幻澜惊梦 - xp1024.com
《幻澜惊梦》


上架感言

创作一部属于自己的作品是我小时候的梦想,这个梦想直至今日都没有改变。

年少时我一直尝试着去写作,故事类型虽然五花八门,但却一直离不开仙侠这个大背景。

不停的练习使我的文笔从青涩发展到略为成熟,从大学一年级开始,我便决定要写一部情节丰富、结构完整的作品,也就是如今这部《幻澜惊梦》。

虽然学业十分繁忙,但我一直陆陆续续地码字,没有一刻出现放弃的念头。

不过那时一直只是把写作当成爱好,所以写的速度时快时慢,没有一个严格的标准。

毕业之后,我突然发现这本书已经有了不小的篇幅,于是便萌生了在网上发表作品的想法。

毕竟无论是谁,写一部书都不会是为了给自己提供消遣,每一个作者都想要自己的作品被广大读者看到。

自己的作品能被读者认可、欣赏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

纵横一直是我非常欣赏的地方,与我的编辑山猫大大联络之后,当他告诉我“可以签约”那四个字的时候,我的心情真的是无比激动,一切似乎比想象中顺利许多。

但万事开头难,作为一名新人作者,几乎不会有人关注。我听说有许多的作者因为自己的作品无人问津而无奈放弃。

但在这里我要向所有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选择支持我的人郑重地保证,我绝不会放弃。

因为这是我的梦想,是我一直以来的坚持。既然决定创作一个完整的故事,就不能半途而废。

不仅如此,我还会保证更新速度与质量,将自己心中的世界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大家。

同时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支持新人作者,这样便会让更多新鲜血液加入到网络创作的队伍中来,令这个领域永远年轻,充满活力。

最后,我要感谢网,感谢我的编辑山猫大大,是他给予了我这个向大家展示自己的机会。我还要感谢所有现在和将来支持我的读者朋友们,你们将是我未来创作的动力。我会坚持不懈地努力,把接下来的每一个章节写得更加精彩,以此来回馈大家。

慎思敬上

序章

幻世狂澜,不过一厢情愿。

惊魂绮梦,无非一纸笑谈。

***

万物皆负阴而抱阳,此乃古圣先贤所言之真理。

对立,是洪荒宇宙的一大原始法则。

有无,正反,高低,冬夏,昼夜。这些概念均是对立的象征。

在世间,一切概念都不存在所谓的绝对,“相对”是世人进行判断的唯一标准。

“善”与“恶”自然也处于对立的范畴,像“对”与“错”一样,没有一把绝对精准的标尺能够衡量世人眼中的“善行”与“恶行”。

对于这样驳杂而又混乱的概念,古人用对照的方式给出了简洁的答案。

“为人善,为己恶。”

何乃为人,何乃为己,又因情况、条件而异,需用智慧思辨,并非那些板上钉钉的学问,因此也无“绝对”一说。

对立的存在都各有其意义,缺一不可,包括善恶。

善为师,恶为鉴。

自无始以来,每一个永远留在洪荒记忆当中的圣人,都会有一个与之对抗的存在。在身心双重的磨练之下,他们一次次超越自我,境界也随之提升,直至迈入无上圣途。而他们的“敌人”,既是他们前进的阻碍,也同时是他们升华的助力。在突破这重障碍的那一瞬间,

他们才能抵达理想的彼岸。

因此,这种“对立者”的存在至关重要,失去他们,也便等于失去了所有动力的源泉。

无量量劫以前,第一代圣人的“对立者”魔尊混沌现世,持一柄名为“量劫凶刃”的兵器,据传此刃乃是“毁灭”之概念幻化而成的先天法器,可以令其所接触到的一切尽数灰飞烟灭。魔尊混沌在世间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天下陷入危难之中。这时有一位唤作鸿钧道人的修行者横空出世,与魔尊混沌争斗数载之后,终于将其击败,还世间以太平。此次动荡结束之后,鸿钧道人证得圣道,后世称之为鸿钧老祖。

此后每过一个量劫,世间便会出现一位或是数位修行者,还有与其对应的“魔尊”。

而每一次双方的对决,也均由修行者获得最终的胜利。

直到许久以后,时间来到了我们即将讲述的这个世界。

在故事开始的五百年前,一位魔族首领无意之间得到了流落在世间的“量劫凶刃”,从而化身为魔尊无双。在他拿起“量劫凶刃”的那一刻起,便被其中的戾气所污染,性格变得凶恶而残暴。他擅自使用手中的权力,率数万魔族大军出兵到处讨伐,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并以此为乐。数月之间,手下亡魂已有百万之众。

当时世间所有门派与势力全部联合,建立联盟抵抗魔族大军,但最终竟然被魔尊无双彻底击溃

,各门派的领袖死伤大半。

正当世间陷入有史以来最大危机的时候,无比荒唐的奇迹却骤然出现。魔族大军在闯入天启海岸边一个名作“金沙村”的小村庄后,竟然全体失踪,犹如人间蒸发了一样。然而当时幸存的部分村民竟然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后来则被传为是魔尊无双恶贯满盈,遭到天谴,圣人派弟子下来将魔族大军全数歼灭。

魔尊无双消失后,天下又重新迎来和平。

我们的故事从五百年后开启序幕。

***

四大部洲简介

北俱芦洲:极寒之地,常年阴冷,百姓普信圣教。世间代表圣教信仰的门派“圣耀宗”便坐落于北俱芦洲。

东胜神州:四季气候变化明显,冬寒夏暖,百姓普信道教。在天下第一道教圣山三清山中,有着四方闻名的修仙门派“三清门”。

西牛贺州:热带气候,一年多数时间处于酷暑之中,百姓普信佛教。天下最为出名,只为专注于修行之僧人敞开大门的“莲华寺”便在此洲。

南赡部洲:四季如春,气候舒适。不过此地甚少有人类居住,因为这里乃是妖族与魔族的聚居之地。其中唯一对人类访客颇为友好的青丘国乃是白狐一族的家乡,专注于修炼各类法术的“崇灵教”便位于青丘国内。

第一回 如幻如真

在一片苍茫寰宇之中,诸天星辰环绕,亿万星体形态各异,交相轮转,刹那之间便释放出灿华无尽,璀璨光耀无以言表。置身其中有如深入黄梁美梦,当教人如痴如醉,不愿苏醒。

殊不知这苍茫美景之中暗藏玄机,若有人当真迷失于此奇华异彩、光怪陆离之中,便即面临灭顶之灾!

此刻于这片寰宇之中,却有两道身影默然伫立于虚空之间,遥遥相望。

一位剑眉星目,相貌十分俊朗,眉宇之间透出一股英气。此人身披一件乌黑重甲,材质非铁非钢,其上刻有无数怪奇符文,形状与世间文字大不相同,一眼望去甚显诡异。其手中则持一柄墨绿色长刀,刀身上之纹路与重甲大同小异,时不时有青色荧光疾闪,摄人心魄。这位青年年纪应在二十上下,而全身却散发出阵阵足以令时空冻结之阴寒杀气,犹如灭世魔神降诞,与其面相形成鲜明对比。

反观另一位,却可令人神魂颠倒。一头黑色长发便如墨色丝绸一般,五官已不可用“精致”二字形容,只因觅不出一丝一毫之缺陷。尤其是那一双美眸,其中竟似有两道七色光华流转,使得那对眼瞳望去便犹如两潭天宫仙泉一般。此位九天仙子见了亦会自惭形秽之少女身着一件黑色长裙,衣衫之上不见任何纹样,显得异常朴素。在其腰间束着一柄长剑,剑鞘上与少女衣衫并无二致,亦是无有铭刻图案,看去便与乡野武夫所持兵器无二,古朴而陈旧,便如年代已久的古董一般,看去不觉有些许怪异。

这片天地之间,持续了良久的沉默,终于被一道声音所打断。

“你三番五次破坏我的计划,我忍你再三,今日我便绝不会放过你了!”那俊朗青年此时开口,发出之声音却是苍老沙哑,丝毫不似平常弱冠年者。

那黑裙少女淡淡一笑,道:“你若不行伤天害理之事,小女子又怎会阻你。只要你现下解除对这位公子身体之控制,再自行将元神封回此甲,我自然不与你计较。”

“你这小姑娘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方才我一直手下留情,只念你容颜绝世,凡间罕有,心生恻隐。你不会以为我已出尽全力了罢?如若你再如此纠缠下去,定叫你灰飞烟灭!”那青年怒吼道。

“还有什么绝学,一并使将出来便是,不必有所保留。”

“好!甚好!不想这世上竟还有敢向我挑衅之人存在,我若不用出全力,倒显得不尊重阁下了。”

二人此刻相隔数里之遥,互相对峙。双方距离甚远,但说出口之言语彼此却都能听闻,可见二人修为之高委实不可思议。

只见那重甲青年突然将长刀收于背后,双掌缓缓合拢,口中念念有词道:“有因必有果,有始必有终;亿载创天宇,弹指化成空。迷天幻宙 * 寰宇销烁!”

说罢重甲青年便凭空消失在了这片空间之中,再次出现的时候,距离黑裙少女竟已是非常遥远。

话音刚落,便见这苍茫空间中一切星辰均霎时间比往常明亮了数万倍有余,犹如回光反照一般。整片寰宇被各色华耀所笼罩,壮丽得无法用言语形容,凡人也许一辈子也无法目睹如此时此刻亿万分之一的奇景,但在少女的眼中,这一切却分明是末日景象。

“此结界的确是我平生所见最高明者,可在以自身灵力所开辟的空间中将苍茫宇宙模拟如斯,实在是惊世骇俗。只是这结界中到处布满仇怨肃杀之气,却是十分可惜。我等作为修行之人,首要之任便是铲除心内诸多**烦恼。阁下虽有一身绝世奇功,却充斥以憎恨、怨怒、争强好胜等一已私欲,将来必免不了遭心魔所扰,到头来毕生功力皆会归于尘土。若阁下愿放下心中诸多利欲,明晓修习功法乃是为了增进助人之能,便是从头再来,亦较现下胜出许多。”少女认真地道。

“死到临头却仍在狡辩,真乃无可救药。”重甲青年目露凶光,双掌重重合在一起。

霎时间诸天星辰均始生出极其剧烈之变化,只见各个星辰表面之光华趋渐黯淡,仿佛维系生机之

能源正被缓缓抽去。随着能源之流失殆尽,星辰本体便再不能提供充足之斥力用以对抗自身之引力场。失去斥力之守护,星体内原本维持之平衡尽数丧失,致使其内部物质彼此贴近碰撞。承受不住引力侵袭之星辰逐步坍塌崩陷,诸般物质均被挤入核心之处,而在此般压力达至极限之时,便将迎来终末---

一颗颗星辰逐个爆裂开来,碎片化为宇宙之尘埃,其间却又释放出光辉无尽,华彩斑斓。诸般光华聚合于一处之刻竟化作一片无际纯白,涵盖此空间内任何角落,随光华迸射而出之能量足以令得一切物事于顷刻之间熔为灰烬。

弹指星河破碎,刹那玄黄湮灭。

黑裙少女轻叹一声,将右手轻轻抬起,一卷土色陈旧古简现于虚空,隐约间竟听得有太古天籁仙音陡然响彻,仿佛正悄然诉说着洪荒真谛。

其音清而不寡,静而不微;似遥似近,若即若离。

“亲眼目睹此番景象却仍不得悟,哀哉。莫道功利仇怨,便是玄黄宇宙,岂不亦归于此?”黑裙少女并未被眼前灭顶危机所动,依旧立于原地,任凭无尽光华吞噬而去,随即不见踪影。

这片空间经历毁灭之动荡,混乱嘈杂之音声景象臻至顶沸。

良久,良久,不晓得过去多少时间。光华能量尽皆散去,可余留之物却并非一片虚无。

一轮极速旋转之“光圈”呈现于虚空之中,光圈呈环状,其内中空,隐匿此间乃是不见尽头之黑暗深渊。深渊之中萌生之吸力近乎无穷,因此,这片空间中之光华尽数遭牵引至此深渊之侧,并渐渐被拖曳至其内部。在如此强横之引力作用下,时空扭曲,一如光般迅捷亦是无法逃脱,若是落入深渊内部,则任何物质均将面临永世封禁!

重甲青年尖声笑道:“此洞乃是灭亡之示,任何物事落入其中均无从逃逸,若是活物‘不慎’遭吸入其内,仅仅那力道便可令其趋至超乎光芒之速,此举远远僭越**承受之极限,挫骨扬灰只肖片刻之功。可怜那超尘美人,竟也成了飞灰。”

“此洞虽甚是可怖,却也不是无所不能。”黑裙少女之声蓦然于虚空之中响起。

重甲青年登时眼神一凛,举目望去,却见那黑裙少女手执古简,静立于“深渊”上方,仿佛丝毫不受吸力影响。

“难道、难道这‘河图洛书’竟有开辟空间之效?”重甲青年面庞铁青,颤声疑道。

黑裙少女螓首轻点,正色道:“不错。这黑色深渊着实厉害,却始终有生有灭,不得无上神通。小女子虽是**凡胎,却也非注定要受这引力之扰。”

“躲在空间结界内,算什么本事?你言这‘黑洞’有生,尚可理解;但此洞只收不放,何来灭故?”重甲青年口上虽如此说,心中却晓若是平常空间障壁,必被吸力绞碎,可见此“河图洛书”所创空间结界实已达至巅峰。

“不生自然不灭,有生却必定有灭,此乃万古真理。你若认为这‘深渊’只收不放,那便大错特错。你且仔细探察这‘深渊’之外缘,便可发现端倪。”

重甲青年循少女所言,聚精会神望向那洞穴边缘。初时观不出任何异象,穷极目力之刻却发现时不时便有一道微光自吸力极强之边缘逃逸,见此奇景,重甲青年目光呆滞,竟是无言以对。

“无从相信?虚空之中,亦有妄动,萌生之物,暂且称其为‘虚子’。为不乱寰宇章法,虚子之生成,必是一双,各携正反能源。一经创生,便互相抵去,以此守衡乃是常情。但在那‘深渊’边缘,引力臻至顶峰,‘反虚子’甫经生成,无能抵御吸力,便被吞噬进去。那正虚子却无需再‘同归于尽’,得了自由之身。既非实物,便具堪能,从‘深渊’外缘脱身亦非难事。只可怜那‘深渊’不断吸入‘反虚子’抵销自身能源,累积日久,又怎能无灭亡之理?”少女露出一抹浅笑,解释道。

重甲青年此刻浑身颤抖,吼道:“便是你所言属实,距此洞蒸发,尚有量劫之遥,谅你也奈何不得我!”

实则重甲青年已晓自己乃是强弩之末,灵力近乎耗尽,再也无法对少女造成任何威胁,方才话语无疑是在拖延时间。

少女并未理会,只是缓缓阖上眼帘,似是潜入冥想境。

“天哥,该是时候醒过来了------”

“你倒是睡得安详,然可知那些需要你,牵挂你的人们,又是何等痛心、担忧。”

“意识乃自由无束,困锁住你的便只有自身,提起勇气,摆脱咒缚。如果是你,便一定可行-----”

重甲青年身体之上突有湛蓝光芒闪烁不止,其面容亦是于刹那之间变得僵硬扭曲,青筋错结暴起,似是十分痛苦。

“你,你这小丫头,到底做了什么?”重甲青年失声喝道。

此刻于少女心神深处,却有一道庄严女声陡然响起。

“你所摧动之真气早已远远超越你这受重创肉身所能承受之极限,现下我尚可以施救,不过你若再如此任性下去,恐怕”

“天哥资质在我之上,日后成就定胜于我。如今只消片刻功夫,便可将他解放出来,紧要关头,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让我此刻放手,自是万万不能。仅以区区身家性命便想令我放弃珍视之人,尚嫌不足。若能换得魔道永封,正道复苏,这些许牺牲又算得什么?我意已决,娘娘请务必见谅。”少女声音决绝,无有丝毫疑豫。

“此一线执念,却足以令高士仰慕。我亦不可逆天改命,既然你决意如此,便放手去做罢。”庄严之女声悠然道。

少女颔首,郑重道:“俗子永世不敢忘娘娘之恩德教诲。”

话音方落,少女便使那“河图洛书”悬浮于虚空之中,双手缓缓合掌成十,口中默念。

“誓解烦忧,誓渡苦难,法愿未了,决不成就。慈悲妙法[苦海心渡 曼珠沙华]”

梵音骤起,刹那响彻寰宇。

清静肃穆之音,沁入灵魂深处,仿佛于瞬息之间便可驱除一切烦恼,洗净一切**,缓和一切痛苦,令闻者暂入定境。

重甲青年身上忽有金色曼珠沙华花瓣悄悄生出,片刻间便布满整个身体。花瓣并非华丽奇艳,散发出之光芒亦不耀眼,但那股温和之暖意却隐约予人脱离尘劳之幻觉。

重甲青年遭花瓣缠身后便开始发出凄厉惨叫,持续约有半晌,似是遭受万般折磨。

叫声止,一道墨色光流自青年体内飞出,融入重甲之中,只见那重甲之上突有无数裂纹蔓延开来,只听得“喀嚓” 一声,重甲登时碎裂成粉末,消散于虚空之中,青年背后那柄长刀亦是同时归于虚无。

“终于结束了”

少女此刻面容极其苍白,嘴角处却噙着一抹最为真实之笑意。

笑颜绽放,仙凡俱醉。

那一抹笑靥,可令沉沉死寂化为勃勃生机,可令茫茫昏暗化为煌煌耀明。

结界凭空消失,仿佛一切皆是一场梦幻。

青年睁开双目,却发现自己身处千万丈高空之中。可他却感受不到丝毫恐惧,无论是那凛冽寒风,还是那气流重压,甚至是那身体本该反应出来之虚弱,全部皆感受不到。

只因他仅能感受到的是通彻心肺之温暖,每道脉络之中均饱含着无法言说之舒泰,仿佛元神皆是经受着洗涤。

青年似乎明白了什么,眼角一滴泪花凝结,落下。

晨曦之光辉映照在泪滴之上,反射出七色缤呈之晶莹光华,美不胜收。

一道飘渺而又清晰之声游离于碧空之上,声音若天籁低吟浅唱,听者心醉。

“若我残有一线微息尚存,便不会令天哥身受半点伤害。”

蓦然一阵天旋地转,景象瞬间改变,在一间干净小屋之中,一名长相俊美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目,从亘长的梦境之中醒来。

第二回 豪勇之心

自梦境中醒来之少年轻抚着略微发痛的额头,心道:“原来只是个梦罢了,不知为何如此栩栩如生。”少年此刻欲回忆梦中情景,却发现已然一丝一毫也记不得。少年搔了搔头,不解地道:“真是奇怪以极。”

这位少年名叫玄天,今年十二周岁,自幼年便父母双亡,由他爷爷一人将他抚养长大。一年前爷爷亦因病辞世,自此只能自己糊口了。其身世在他人眼中定是孤独凄苦,却因其生性随顺,竟不自知,从未怨天尤人。

玄天走进炊房,四下看了看,一声长叹:“家里食物什么都不剩了,又要去集市,真是恼人!”

父母与爷爷留下的资产足够三年之用,玄天从来省吃俭用,所以倒是颇有些积蓄。玄天哼着小曲,快步走进了集市,随便买了些蔬果,正准备往前再去买些米面时,却忽听得有一女子高喊“救命”,于是便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两个身穿黑衣的持刀男子正追赶着一个红衣女子,那两名黑衣男子轻功极高,跑动时脚不沾地,显然是得了“踏雪无痕”的真传。女子奔跑虽也甚快,却是跌跌撞撞,眼看便要被追上。路上行人大多受到惊吓,纷纷散去,没有一个肯伸出援手,实在叫人心寒。玄天起初看到亦非常害怕,思量一走了之,心中却响起爷爷临终时的叮嘱。

“天儿呀,爷爷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爷爷只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且在别人有危难的时候,也能去帮助他们。若天儿能做一个勇于为他人着想之人,爷爷在九泉之下也会欢喜不已。”

玄天生在一个习武世家,世代精通武艺。爷爷生前也教过他不少兵器拳脚,因此玄天身手并不似常人。玄天铭感爷爷嘱托,心念一转,当即飞步向前,施展出“燕子抄水”的轻功,挡住了两名黑衣人去路。那二人怎知会有此等境况,顿时一惊,止住步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俊俏少年一番,其中一人不禁哈哈大笑道:

“你这乳臭未干的顽童,不去和其他孩童玩闹,怎生挡住大爷的去路,活得不耐烦了么?”

玄天正色道:“你二人好生无耻,光天化日之下竟欺负一位姑娘,真可谓是虚度此生了。”

二人闻听此言,怒发冲冠,其中一人厉声道:“好个小娃娃,胆敢骂你老子,若不叫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老子就真白活了。”

言罢二人将手中钢刀抛向空中,右手同时掐了个剑诀,向玄天一指。只见两把钢刀竟像着了魔般自己活动起来,在空中圆转一度后,径直刺向玄天双肩。玄天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险些乱了阵脚,急忙稳定心神,身子后仰,成“金刚铁板桥”之势,堪堪避过了这一着。

玄天心道:“这二人竟会戏法!我可要多加小心才是。”那二人见一击不中,便知这少年非等闲之辈,急急催动钢刀再起攻势。只见双刀于空中穿梭盘旋,其疾若风,每次俯冲而下便指向玄天周身要害之处,竟是想置他于死地!

玄天开始还能闪展腾挪,左避右躲,堪堪挨过数招,可惜他身为孩童,体力薄弱,稍微施展过几次轻功便已临近虚脱,因此到后来便渐渐不济,不知不觉中身上已有数处伤口,血流不止,眼看再过几招便要毙命于刀下!

少年此刻却无丝毫惧意,心中思量:“那女子想必已成功脱逃,

此生虽短,能救得一人性命,倒也无憾,无愧于爷爷的嘱托了。只可惜未能到那江湖之上,相助于更多的人。”双刀此时刀锋回转,疾刺玄天后心,但闻凄厉破空之声,便知来势甚快。玄天知此招已不能避开,只有闭目待毙。

忽听得“轰”的一声巨响,玄天睁开双目,见到眼前光景,不觉大惊。只见一道灼灼火流,挟赤色流光,宛若一条琥珀长蛇,以骇人气势袭向黑衣二人,周围空气顿时炽热无比,玄天自觉如身在烤炉中一般。那两把钢刀却已然被那火流焚为焦炭,散落在地上。由此可见那火流实有溶钢化铁之威,厉害之至。

玄天心晓已然得救,便向身后火流源处看去,但见一头戴赤色道冠,身着赤色八卦道袍,四方脸型,眉目端正,长相中透着英气的青年手持一柄赤色长剑伫立于黑衣二人身后,那道火流正是从那剑中激射而出。

那黑衣二人根本没料到尚有援兵,登时手忙脚乱,被那火流逼得节节败退,身上衣衫俱被烧出数个窟窿,狼狈不堪。持剑青年轻按剑柄,火流登时绕为一圆环,将二人紧紧囚禁于其中。黑衣二人知与青年道行相距甚远,便道:“大爷饶命!我二人并非有意伤害这小童,只因他坏我二人公事,我们不得已才出手。”

持剑青年朗声笑道:“什么公事?难道追赶良家女子也是公事?”

“大爷误会了,那女子并非善类,她盗走了我家主子的宝物,我二人此行就是为了讨回宝物。”

持剑青年闻听此言稍稍犹豫了片刻,岂料黑衣二人趁此机会竟拼尽全力逼出体内剩余真气,使得火流之束缚稍加松驰。二人挣脱控制之后,立即全力施展轻功,逃之夭夭!待持剑青年明了二人只是利用谎言骗他,回神之时二人却已逃出剑气可及的范围,不禁跺足长叹:“可恶!竟中了混混的圈套。”

玄天见状劝道:“无妨。反正他们知道厉害,也不敢再回来这里了。” 持剑青年这才发现自己竟忘了伤员,急忙来到玄天身侧,从怀中取出一青色瓷瓶,倒出些白色粉末,敷在玄天几处伤口之上。那药末具有奇效,一经敷上,伤口处之疼痛便立即减轻了许多。

持剑青年此刻方看清楚他所救少年之模样,但见他俊秀无比,眉宇之间隐含正气,不觉心神一爽,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玄天答道:“我名叫玄天,今年十二岁。”

持剑青年道:“姓玄?真乃少见。我叫卓炎,是三清门的弟子。”

“三清门?”玄天惊呼:“可是位于三清山之中,被称为天下六大门派之一的三清门?”

卓炎笑道:“正是。你可知三清山离此地只三里远,你若有兴致,我便带你去观赏一番。”

玄天大喜:“常梦想有一天能去参访,此真乃人生之大幸。”

卓炎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谈吐却如此大气,你我有缘,此番定让你大开眼界。”

玄天生于习武世家,早在幼年便听爷爷讲过关于三清山之种种奇事。爷爷年轻时曾多次到三清山游历拜访,只因玄天出生后爷爷身体逐渐衰弱,因此无法带玄天去见识一番,这也是爷爷一生的一大憾事。

二人一路有说有笑,行了约一盏茶的光

景,便到了三清山脚下。玄天举目一望,立觉心旷神怡,大感叹服,可谓不负此生了。但见峰峦层叠,起伏绵延不绝,方圆垄断数百里!山色如青玉,凝碧通透,峭壁光润如镜,壁上刻有龙虎图案,秀丽威武两不失。山中珍奇草木,仙禽异兽,美艳花卉,无一或缺。山中更有清泉瀑布无数,泉水四季清澈见底,流动不息,清晨阳光照入时,水面现出七色流光,华丽无伦,夺人二目。山脉中最高有九峰,高耸入重云,峰腰周围云雾缭绕,不见峰顶,宛若居于上界。离山脚最近一峰在峰腰中央,刻有两个金色巨字--“三清”,用篆写,异常苍劲有力。

卓炎道那是三清门祖师用剑所书,至今已有数千年!整座山脉仙气氤氲,数百里清香弥漫,闻之神清气爽,有治疗百病之功效。玄天只是嗅了片刻,浑身伤口处的疼痛便尽皆消失,不禁大叹神奇。

卓炎带他步入三清山中,浏览各处景观。

但见虹色泉清澈见底,水中各种鱼类竟不下百种,水面经阳光普照,竟可反射出七色光华,色彩缤呈,遥遥望去便如同上界之景色。

汇雨亭周围终日降雨不断,积水近乎半人之深,而那小小亭台却是滴水不沾,犹如存于异度空间之中,甚是神奇。

风回坛中央设有一处机关,内埋第十五代掌门所创聚风石,此处地势本就偏高,风势甚急,再经这聚风石牵引,四面八方之风均汇于一处,便若飓风席卷,狂暴之至。因此此地方圆数里之内无人敢踏足,传说如有人可以立于风回坛正中央而不动分毫,便有继承掌门之位的资格。

落雷瀑水势湍急,飞流直下,落入深潭之中。远看玉浪翻滚,激流澎湃,便如自九天之上直泻而下。激流坠入深潭之时,其声隆隆,经久不绝,便若天庭震怒,惊雷咆哮。

仙华园内遍布奇花异草,其中却有诸多种名贵药材,弥漫之气息令人神清气爽,精力更增十倍。但见百草飘香,百花争艳,真个是美轮美奂,使人目不能移、流连忘返。

卓炎带玄天在山中游览了一遍,却唯独没有带他到后山。

玄天疑惑道:“难道后山是禁地么?为何不能前往一观?”

卓炎笑道:“倒不是什么禁地,只是去了便有危险罢了。”

玄天道:“有连卓兄都惧怕之物?”

卓炎大笑,答道:“倒非物事,是位修为极高之人。”玄天见他如此说,也不再追问了。

卓炎突然想到一事,询问玄天:“你觉得这三清山如何?”

玄天不解:“这还用问,堪称完美。”

卓炎道:“我觉得你资质甚高,不如就入我三清门罢,我为你引见。”

玄天颔首道:“我也有此意,不过这样显得没有诚意。”

卓炎笑道:“那你待如何?”

玄天认真地道:“我决定自己登山拜师,这样既能锻炼自身毅力,亦不失了敬意。”

卓炎赞赏道:“我真没看错人,果然豪勇不凡。如此甚好,我在山上等你消息。”

玄天道:“我此去归家收拾行李,明日便来拜师!”于是二人拱手作别,竟有依依不舍之意。

第三回 缘定劫中

却说玄天归家收拾行李,准备明日上山拜师。想起卓炎所说后山奇人之事,心中兴奋不已,心道明日不如就登后山。

次日玄天寅时便醒来,带上家人留下的所有银两便离家前往三清山。但他却不知,前日被卓炎教训的二人已然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行了没有多久,便已到了三清山脚下,但玄天却并未止步,又绕道行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三清九峰之一---后山傍云峰之下。

玄天呼出一口浊气,叹道:“三清山真是广阔,走到后山竟要花费如此之久,累煞我也。”玄天观这傍云峰,发现三面皆是峭壁,只有一面凹凸不平,于是便选择从此面登峰。这傍云峰乃是九峰中最高之一峰,高约两千五百丈。玄天心道这奇人所居之处不会在峰顶,因此向上攀登时便仔细察看周围情况。此峰异常陡峭,玄天不觉越发吃力,刚登上五百丈便已气喘吁吁,状似虚脱。

突然左手一个没抓稳,身子疾向下坠,幸好坠落途中攀住一块突出的岩石,方才幸免于难。这一落约有数十丈之遥,若不是玄天轻功根基甚佳,恐怕便要跌个粉身碎骨。玄天自此小心翼翼,不敢再出任何差错。

又不知攀了多久,突听空中传来一阵呼啸之声,似有什么物事破空而至。玄天尚未反应过来,那“物事”已到了眼前,不偏不倚正好插在玄天右手欲攀上的岩石之上,却是一把钢刀!幸好玄天反应奇快,旋即攀上另一块岩石,否则定当坠落!玄天心中暗叫不妙,自知是前日那二人来找他报复了,此番在劫难逃,便加快速度,尽力向上攀爬,望寻得一栖身之所。

只听得破空之声频频传来,转眼之间又有六七把钢刀凌空飞至,每把都看准了玄天欲要攀附之处。玄天只得不停地倒换双手,只是几次便已累得筋疲力尽,再也动弹不得了。但玄天却并未放弃,仍然尽最后一点力气向上攀登,可老天并没有垂怜于他,在他身后再度传来尖锐破空之音,眼看钢刀便要戳到他的身上!

云层深处突然破开一个小洞,一道清色光束从中射将下来,正中那把钢刀。钢刀登时便被击落崖下,从云间缝隙处却落下一束白绫,止于玄天面前。玄天不及多想,即刻用双手握紧白绫,一股强劲拉力从空中传至绫上,玄天身子顿被拉上云中。那意图谋害玄天的二人似仍不死心,十把钢刀竟同时掷将过来,气势汹涌,手法精准毒辣,大不同于前。云端中忽然光芒大盛,数重层云竟同时散开,十道如晌午阳光般耀眼清芒挟令真空都随之波鸣震动的气势直逼刀锋。两股力道相撞,高下立辨,十把钢刀经光芒一冲,竟瞬间碎成粉末!

玄天大骇,这才方信卓炎所说的后山奇人修为极高一说真实不虚。玄天忖道:“难道三清门中之前辈皆有如此修为?”此时他忽觉自己身子没有被再向上拉,而是被带着在空中飞行。玄天心道:这位高人定是不想让他人知晓他的容貌,但他却明白我的意图,应是带我去向大殿。

玄天自高空之中向下望去,只见无垠的云海将其重重围绕,一片片云朵便如同这片纯白海域之中的浪花,在其身边不住的翻滚,时而涌起,时而落下,令人看去心内亦如海潮般澎湃汹涌。穷极目力,可望见云海的下方,一座座山脉挺拔高耸,直插云霄,犹如一个个雄壮的巨人,巍然屹立于天地之间。三清山脉连绵不绝,莹润的青色似是看不到尽头,玄天心海之中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只过了约半柱香的时间,玄天便被带到一处峰顶,那束绫将玄天放下,便即消失不见。玄天径直向前望去,却发现正前方有一座宏伟大殿。

大殿乃是木

材与砖瓦所建,既没有真金白银的雕琢,亦没有琉璃翡翠的点缀,看上去极为的朴素寻常。然而这般返璞归真的设计,正合道教宗旨,令玄天心中莫名升起一份敬畏之意。

虽然大殿本身没有什么惊艳之处,但于这方空间周围氤氲的仙家气息与于大殿上方盘旋不绝,不舍离去的数只仙鹤却给这座大殿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这里正是三清九峰正中央之峰---青渺峰的峰顶之上。

玄天此刻已知晓此地是为何处,遂来至大殿门前,双膝跪下,朗声道:“弟子玄天望拜入三清门中,恳请诸位真人务必将我收入门下,若蒙恩典,感激不尽!”话音方落,大殿之门豁然大开,卓炎从内走出,面带笑容。

“果是君子,不失信约,请!”

卓炎将玄天带进大殿,只见大殿后方中央处摆着八把檀木座椅,其上端坐着八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八人虽年事已高,却个个神采奕奕,丝毫不见衰老之态。三清门现今有四个辈份,从高至低为玄、清、妙、智,坐上八人正是玄字辈的八位真人,正中央坐上乃是如今三清门的掌门玄冲真人。卓炎带玄天向八位真人行过礼后便述说了遇见玄天的经过以及玄天来此的目的,交谈之中玄天竟发现这卓炎乃清字辈弟子。这时卓炎欲亲自收玄天为徒,却被掌门玄冲真人所阻止。

“卓炎,本门门规不能乱,新晋弟子必拜妙字辈弟子为师,你便选一位你的弟子收他为徒罢。”

卓炎不敢反驳,只得遵从,便令他的大弟子陈修收玄天为徒。卓炎亲自带玄天前往居所,路上玄天忍不住发问:

“师祖年纪尚轻,因何会在清字辈中?”

“我师父便是因对我甚为喜欢,破坏门规收我为徒。因此掌门极为恼怒,师父被罚面壁思过一年之久。”

玄天未再多问,心忖这掌门太过凶恶,墨守成规。

卓炎将玄天送至青渺峰弟子住宿之地,仅是住宿区便异常宏伟,庭院一百余个,厢房五百余间。看到玄天一脸惊讶之色,卓炎笑道: “这里房间并不算最多,琼华峰有近千间之多。”

卓炎将玄天带入一个较为宽敞之房间,说道:“这间厢房以后便是你的居所,你今天先好好休息,明日卯时来大殿寻我。今后勿再叫我师祖,仍称卓兄便好。”说罢卓炎与玄天作别,径自去了。玄天待卓炎去后方觉劳累过度,便卧在塌上沉沉睡去。

这一眠不觉直至深夜才醒。虽已过子时,玄天却再无睡意,便在庭院内漫步。夜空清朗,皎月高悬,此时正值深秋,凉风习习,寒意袭人,玄天不禁打了个寒噤。此时四下寂静无声,想是均已入睡。玄天望月发呆,无意中又想起那束救了其性命的白绫,心中似有一股暖流流入,身上也不觉得冷了。玄天不解这感觉因何而起,低头踌躇半晌方抬起头来,这下竟吓到了他。原来他思考时步伐未止,却辨错了方向,待回过神来已到了后山!

一袭白影忽闪进玄天的视线,在朦胧月光下,白影持剑起舞,衣带飞扬,每一个姿态皆优雅如斯,每一个动作皆难觅瑕疵。

那是谁?是月宫仙子还是得道隐士?甚至,是男还是女?玄天却看不清。他已不在乎这些琐事,只是痴痴地看着,不愿离去。不知不觉中已过了一个时辰,舞仍未停,玄天却觉倦意袭来,竟就这样于原地倒下沉沉睡去。

醒来时,已在房中。玄天只道是自己做了个梦而已。这时敲门声传来,玄天忙去开门,却见门外立者乃是卓炎。

“你为何仍

在房中?已然辰时了。”

玄天这才发现睡过了头,急忙换上三清八卦袍,随卓炎来到青渺峰正中央的宏道广场。卓炎道:“今日起你便可修习本门入门武学。你学识广泛,本门门规已不用旁人讲解,你自己阅读便是。”

“谢卓兄。”

“不必言谢。陈修,你来教他本门心法。”

卓炎唤陈修教授玄天心法后,便往大殿议事去了。

且说玄天修习三清心法,领悟到心法之重点在于一个“静”字,便排除心内杂念,放慢呼吸节奏,外界一切变动皆不放在心上,不久便至心无旁骛,万籁俱寂的境界。不出七日,玄天已练至十六句真言的最后两句“无我心澄澈,自在百脉通”。玄天最后做了一次深呼吸,全身真气运行了三十六周,头顶青光一闪,竟已将这门心法练至小成!

那陈修大惊道:“这三清心法虽为入门心法,却极为难学,就算资质再优秀,也须一年方能成就。你却只用了区区七日!”

玄天笑道:“如此境界谈何成就,尚需假以时日修炼。”

仅仅一月,玄天便将三清门基础拳法、剑法、轻功尽数学成。卓炎闻之大喜,告于掌门,玄冲真人亦吃了一惊,便说再仔细观察数日,若仍如此出色,便直接归在卓炎门下。

这一日,卓炎令陈修传玄天炎系一等心法《古烈卷》。三清门实有八大分支,每支占一峰,修习不同仙法武学。青渺峰主炎系法术,琼华峰主御剑之术,窥星峰主符之术,凝碧峰主咒降之术,观海峰主冰系法术,正气峰主力量修练,灵秀峰主剑术造诣,指天峰主气功修练。唯有傍云峰未有分支,到底是何所在?所居何人?从未有人提起过。

玄天修习《古烈卷》,只觉卷上所书心法极为通俗易懂,只消片刻,便全数记了下来。待到开始按卷上气脉运行方法行气时,却发觉与卷上所述感觉完全不同,全身并无灼热感觉,丹田内也未觉有火团升起。反复运气数遍,尽皆失败。

玄天遂将此事诉于卓炎,卓炎并未面露讶色,反将玄天带入大殿。卓炎带玄天向掌门行礼道:“吾欲借掌门五行宝鉴一用,以辨弟子天赋。”

玄冲真人微微颔首,从身上取下一五色琉璃鉴,递予卓炎。卓炎默念一句咒语,伸食指在宝鉴上轻轻画了个圈,宝鉴顿时光芒大盛。卓炎令玄天将左手附在宝鉴上,观其反应。

不过多时,红色光芒便黯淡下来。卓炎点了点头,道:“果然天性不近于火,缺少炎系天赋。”又过了片刻,蓝色和青色光芒亦失去色彩。卓炎皱了皱眉,道:”看来冰与风系法术也不适合于他。”到了最后,便连金色与褐色光芒也黯然失色。卓炎骇道:“怎会如此?难道丝毫自然天赋俱无?”

玄天不解发生何事,望向卓炎。卓炎向玄冲真人道:“请掌门定夺。”

玄冲真人正色道:“可令他到窥星峰一试。”

卓炎点头称是,便令玄天先去歇息。

临别前玄天向卓炎问道:“自然天赋乃是何物?有何用处?”

卓炎答道:“此乃是衡量人体内气脉与五行元素亲合度之关键,从方才的结果来看,你不适合修习任何五行法术。”

次日卓炎复将玄天领去窥星峰天师殿。卓炎带玄天见过窥星峰首席秋风真人,将来由叙述了一番。秋风真人甫见玄天便觉此少年资质甚佳,又通情达理,自然十分欣喜,当即便答应收留玄天。岂知玄天竟因此遇上了凶险!

第四回 傍云之秘

却说玄天转投入窥星峰门下,秋风真人毫不吝啬,命其大弟子袁洪将玄天收作弟子,直属妙字辈,并将各类上等符咒的使用法门及驱妖伏魔之心法尽皆传授于他。玄天不负众望,仅用了三月时间便尽数掌握,符术造诣竟已直逼其师长!

玄天此番成就令窥星峰内人人欣喜骄傲,唯独一人却是心怀嫉妒。此人名作薛霸,乃是袁洪之师弟。这薛霸生性阴险狡诈,乃是个心胸陕隘之小人,处处斤斤计较,不愿他人占他一点便宜。他资质并不甚差,却因平日懒散之故,致其于符术之上并无建树。窥星峰门下弟子多数受他欺凌,但因惧其秋风真人二弟子的身份,从未敢揭发于他。薛霸此时见玄天资质如此之高,不禁妒火中烧,心道:“这玄天乃千载难逢的天才,将来说不定可以超越师父,若不想办法除掉他,往后岂不是要被他一直踩在脚下!”

薛霸打定了主意,心生一计,脸上浮现阴险笑容。他面带微笑来到正专心练功的玄天面前,轻声道:“师侄,师叔有一事请你帮忙。”玄天听得有人叫他,忙行气回元,站起身来,一见是薛霸,便立即行了一礼,笑道:“师叔有何事需我援手?师侄一定尽力。”

“后山傍云峰与窥星峰相邻,间隔不过数十丈,其山壁之上生有一株仙草,叶身为紫色,莹光闪烁,一年只生长出一株。师父说这仙草是制作上等黄符的绝佳材料,于是便命我们每年去摘。可是这株仙草偏偏长在峭壁上,师父便借给我们一条长逾五十丈的困妖索,可将窥星峰与傍云峰连接起来,索之另一端插在仙草附近,这样便能顺利采到仙草了。”薛霸叹了口气,继续道:“如今又到了采仙草之时节,可惜我最近身体欠佳,恐无法胜任。我询问过许多师弟师侄,他们均言自身修为尚浅无法胜任,并一齐向我推荐玄天师侄,说你功力深厚乃是最佳人选。我也觉得以你的修为,定能成事。”

玄天心道:“这采仙草之任务恐怕相当危险,去了恐有性命之忧,可又不好回驳师叔。”

玄天此刻忽然想起什么,忙问道:“你刚才可是说傍云峰?”

薛霸答道:“正是。”

玄天爽快地应道:“好,那我便去试上一试。”

薛霸闻听此言,心中暗暗笑道:“那傻小子已然上了我的当,哪儿有什么仙草,那乃是一株剧毒噬心草,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叫他有去无回!”

二人来至崖边,薛霸从怀中取出困妖索,将一端插在脚边石壁上,随后将整条索抛出,另一端正好插在一株闪着莹光的紫色异草旁边。玄天纵身一跃,施展轻功,稳稳落在困妖索之上,随后一步一步小心沿索行走。望向身下无底深渊,玄天身子不禁微微发抖,心中难免有些恐惧。玄天轻功造诣甚高,身形迅捷,只几柱香功夫便已走了大半路程。正欲继续往前行进时,却突听得薛霸焦急地喊道:“师侄小心了,这索使用时间太久,貌似快要断开了。”

“什么?”玄天大骇,止住脚步。说时迟,那时快。薛霸话音刚落,困妖索便从中断裂!玄天不及思索,忙从怀中掏出一张遁空符,左手掐个真诀,运起真气一挥,但见红、靛、青三色光环现于玄天头上脚下

,霎时间将玄天全身托起,凌空飞跃出二十丈有余,落进了傍云峰峭壁上的一个小山洞中。玄天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心忖道:“真乃天神保佑,没想到这峭壁上竟有个洞穴,不然我今日必死无疑!”

玄天平复了一下心境,即运起内劲,向薛霸隔空高声呼喊道:“快唤师父前来救我。”过了良久,却并没有听到薛霸回话,玄天想是他已经去报信了。

玄天将头探出洞外,便看见那株仙草就长在洞穴旁边,近看时色泽更显鲜活艳丽,光芒耀眼。玄天觉得这仙草甚是有趣,便伸手去摘,怎料这草上竟长有无数尖刺,一碰立时刺破了手。玄天忖道:“这草上有这许多刺,师叔怎未告知于我?”

只过了一顿饭光景,玄天便觉胸口处剧痛无比,初时还以为是体力透支所致,可后来疼痛感愈见明显,玄天方知是中了毒,心道:“我与师叔无冤无仇,他为何害我?”这时毒性已完全侵入心脉,玄天痛得满地打滚,一个跟头竟滚进了洞穴的深处,身子重重撞上一块大石,岂知这块大石竟是活动的,被玄天一下撞了开来,玄天则径直滚落一个水塘内。

水塘内飘浮着一朵朵白莲,纯洁无瑕,美丽芬芳,虽洗尽铅华,极尽朴素,却艳压群芳,不愧为花中之圣。

玄天落入水塘所发出的声响引来一道飘渺的白色身影,于瞬息之间便来至近前。

白莲已是美艳绝伦,却也不禁在这道身影面前被比了下去。原来那身影乃是一名少女,只见她身着一袭白绫衣,洁白胜雪,其肌肤若仙玉,秀发若墨晶,最美的是她的脸庞,真让仙人看了都神魂颠倒。那是一张无法用凡尘文墨来形容的面容,尤其是那双眼眸内隐藏的光芒,比任何星辰亦更耀目,叫人一见到就无法再移开视线。她完美无瑕,却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一点脂粉气;她貌胜仙子,超凡脱俗,却偏偏在凡尘中生活。真是

洪荒独璨辰,今朝落凡尘。

非光耀三界,天下无完人。

少女神色冷静,似是未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感到丝毫惊讶,她右手轻挥,一道白绫凌空飞出,正中玄天晕穴。少女手上微微运劲,用白绫将玄天提出水塘。待得定睛一看,却眉头轻蹙,悄声叹道:“怎么又是他?”

少女从腰上解下一个青玉小瓶,打开瓶盖,在池中撒了一点瓶中液体,透明色液滴甫一入池,池中之水便顿时由因玄天落入的混浊回归清澈。

少女来到玄天身边,用纤纤玉指为玄天探脉,一探却方知情势不妙。少女心内忖道:“噬心草?这是本门众人皆知的毒物,是谁如此狠毒,陷害于他?现在毒性已侵入心脉,再不救他,恐怕撑不到下一个时辰了!”可是玄天中毒甚深,隔着衣物疗伤恐怕事倍功半。少女厌与男性接触,更不用说触其体肤了,因此犹豫不决。但此情况不允许人多想,少女心道救人要紧,便管不了这许多,当即为玄天褪下上衣,运起三清门驱毒心法《冰心卷》上的内功,双掌贴上玄天后心。

在玄天背上立时现出一青色八卦图案,图案中央有一“碧玉葫芦”,光芒最盛。少女不断将真气输进玄天体内,仅半个时辰,玄天体内的毒素便被

尽数逼出。

少女擦了擦额上的汗,忖道:“这噬心草毒性果然猛烈,若不是遇上了我,他定没命了。这小子两次皆被我所救,福气不浅。”

原来这少女便是两次相救于玄天,卓炎口中修为极高的奇人。

少女将玄天带去她的房间,只见她的房间异常宽敞,足以住下五人之多,而这个房间恐是傍云峰唯一的房间了。这间房装潢古朴,壁上书画似是上古遗物,令人置身其中犹如回到远古一般。其内置有两张檀香木床,显而易见有一张床是作为备用。少女轻轻一笑,心道:“这张床是因我不喜房间过于空荡才让卓炎帮我搬来的,不想今天派上了用场。”少女将玄天安置妥当,便转身离去。

两个时辰过后,玄天睁开双目,却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他四下观望一番后便起身走出房间,心中疑惑道:“我记得我身中剧毒,掉进了山洞深处,怎么会在这里醒来?”玄天伸手摸了摸胸口,却不再感觉痛了,这才明白自己又被高人所救。玄天突生起一种两次救他于危难的皆是同一人的感觉,那条白绫一直在他脑中徘徊,挥之不去。

玄天踱步走向不远处傍云峰的练功广场,心中起伏不定。

夕阳西斜,烧灼片天,落霞携它仅余之一线光辉尽力围绕着少女的身影。在霞光的拥抱中,少女周身赤华闪耀,便如披上一件赤色霓裳一般。少女静伫远望,似是有些心事。

玄天只是看了一眼,便再不能移开视线。他只觉外界一切声音都在这一刻消失,只剩自己的心跳声仍清晰。

少女忽冷冷地道:“你身上的毒已然解了,回去罢。”

玄天没有回应她这句话,只是问道:“数月前用白绫救我性命的,可是你?”

少女答道:“是又怎样?”

玄天又问道:“那天夜里我不是在做梦罢?是你将我送回房间的?”

少女不动声色,淡淡地道:“是与不是有何分别?你速回去,这里不是你久留之地。”

玄天却“咕咚”一声跪了下去,诚心恳求道:“师长曾两次于危难之中相救在下,在下愿拜阁下为师,侍奉身侧,望师长收留。”

少女神色冷漠,似是对任何事物均漠不关心,一句决绝般话语脱口而出:“傍云峰仅此一人,恕不收徒,你还是请回罢。”

玄天双目内希冀之光芒立刻黯淡下去,缓缓垂下头,低声叹道:“若是阁下亦不肯收留我,以我现下之处境,怕是只有退出三清门了。”

“你师从于哪位真人门下?”少女沉声问道。

“在下乃窥星峰弟子,师从秋风真人之大弟子袁洪。”

“究竟发生了什么?”少女语气依旧冷漠无比,但言语之中却隐隐透出如命令一般咄咄逼人之势。

玄天自然明白少女欲问何事,却只是黯然苦笑,不发一言。

少女似是若有所悟,未再继续追问下去,沉默了半晌后,终于开口淡淡地道:“随我到青渺峰大殿叩见掌门,我来为你解释清楚。”

第五回 初始学艺

少女带玄天来至青渺峰大殿门前,令他在门外守候,而自己则踱步迈入殿中。

玄冲真人此刻正在殿内研读典籍,见少女未有打声招呼便贸然闯入殿中,不仅未现怒容,反而面露惊喜之色。

“凌儿,你怎会得空到此处来?我应已有近五年未见你面,近来过得可还舒心?”

少女向玄冲真人行一大礼,恭敬地道:

“弟子清凌拜见掌门。”

“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是否有困难需求帮助,尽管说来。”玄冲真人正色道。

名作清凌之少女脸上神色转为严肃,沉声道:“掌门可还记得四个月前拜入我门下,天资甚为聪颖的那位少年吗?”

玄冲真人微微颔首,道:“你是在讲玄天?如此优秀之弟子我怎会不记得。他自拜入窥星峰袁洪门下之后,仅仅三月时间符术造诣便与其师父相差无几,真乃是百年一遇之奇才,看来下一代菁英弟子必有其一席之位。”

玄冲真人捋须微笑,似是对这位新弟子异常满意。

“正是此人,关于他我有些事需与掌门商量一番”

玄天在门外静候半晌,还不见少女出来,心内正焦躁不安之时,抬起头来却见少女已然伫立在其面前。

“我带你去见卓炎,从今日开始他便是你的师父。”清凌淡淡地道。

“卓炎,可是青渺峰清字辈大弟子卓炎?”玄天面露喜色,追问道。

“你与他认识?”

“便是他引荐我拜入三清门。”

二人片刻之间便来至青渺峰宏道广场,只见卓炎正在教导弟子练剑。

卓炎见到玄天与清凌二人同时出现,不觉甚为惊讶,忙上前问道:“玄天,你不是应在窥星峰修习符术吗?怎么到这里来了?师妹,你又是来此作甚?”

玄天正要开口,清凌便低声道:“他原先居住的厢房可还闲置?”

卓炎颔首,清凌便向玄天道:“我会向他解释原委,你先回房歇息去罢。”声音清淡,却隐含一股不可违逆之态势。

玄天向清凌拜谢后,便转身回房休息去了。

次日清晨玄天一觉醒转后,便来到宏道广场,只见卓炎背负长剑静静伫立于宏道广场中央,似是已然等候多时。

卓炎此刻听到玄天的脚步声,道:“关于你的事情,你师叔昨日已然和我讲过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门下弟子。”

“我那师叔可是你口中修为极高之人?”玄天疑道。

“正是。去武器架上选把剑,我要试试你的基本功练得如何。”卓炎正色道。

在三清山每个广场的右侧都会有一个武器架,供练武时取用。玄天立即从架上挑选了一把钝剑,试试轻重与灵活程度,便摆好架势对卓炎笑道:“卓兄,我选好了,请赐教。”

卓炎奇道:“为何要用钝剑?”

玄天失笑道:“刀剑无眼,怕不小心伤到了你。”

卓炎摇了摇头,轻笑道:“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你先出招罢。”

玄天叫了一声:“那弟子便不客气了。”

说罢引剑快步向前,使出三清门入门剑法内五式“迅影剑法”中的一式“一波三折”,挥剑全力直刺卓炎胸口,气势凌厉,剑差三寸便刺到时却突然收力,力道顿时消失无踪。而剑之去势却未止,反化成上、中、下三次疾速刺击,分刺卓炎颈部、胸口、小腹。这三击虽奇快无比又不失力道,转招之间无一点拖泥带水之感,真个巧妙无比。

卓炎却不慌不忙,仅是微微一侧身便将三击尽数避过。玄天见“一波三折”未起作用,便迅速变招,持剑斜刺卓炎左肩。卓炎身

子稍往后仰以避开此击,却不料这招竟是虚招,剑锋一转,直刺卓炎胸口,正是第二式“以假乱真”。玄天本以为一击得中,不料卓炎双足后滑退开一尺,轻描淡写般的化解了危机。

玄天并未放弃攻势,猛然抽身向前,待到得卓炎身侧,蓦地身子向空中纵去,手中剑呈弧月状向上撩起。卓炎依样画葫芦,仍是双足后滑,身子缓缓向后退去。玄天又怎能被同样的技巧糊弄两次,忙施展出十成轻功造诣,一闪身便出现在卓炎身后,剑作半月斩其后心,乃是第三式“水中映月”。玄天出此招时并未使力,见卓炎已无从闪躲,便撤回剑来,笑道:“承让了。”

却听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往哪里看呢?我在你身后。”

玄天闻言向前一看,卓炎果在瞬间内便不见了踪影。玄天不屑道:“卓兄用法术隐身,未免也太无耻一些了罢。”

卓炎笑道:“什么法术,那只是因我动作甚快,你肉眼无法捕捉到罢了。你根基打得已经非常札实,无需再令你练习基础了。我现在便教你一套流水剑法,看好了。”

说罢便挥剑向玄天斜劈。玄天忙执剑格挡,却见剑势虽一气呵成,却像有无数剑刃斜刺。玄天顿感剑上似受了数百下打击,身子站立不稳,向后滑出三丈。

“此招名飞花式,可避不可挡,一击胜百击。”

卓炎说罢,持剑刺玄天右肋,玄天向左闪身,剑却又闪到刺其小腹,玄天后跃,剑刺其左腿,玄天于空中翻身,剑刺其右脚。玄天无法再避,重重摔在地上。

“此招名落叶式,可挡不可避,剑出无规律。”

玄天刚刚站稳,卓炎剑势再度袭来,玄天将全身真气集于剑身之上,全力格挡,岂料卓炎剑锋上竟生出数道波纹剧烈震动,玄天挡势当即被破,遭波纹震荡之余威击飞了出去。

“此招名涟漪式,可避不可挡,剑势如波纹。”

玄天感到自己太过仓促急躁,以致次次失利,便运起三清心法中的静心法门,平定心神,渐进无我境界。卓炎见他认真起来,不禁轻轻一笑,手上却不怠慢,引剑再度刺了过去。玄天闭上眼睛,仅用直觉辨认剑势方向。卓炎这一招竟连续从数十个方向发展攻势,若不是玄天用直觉辨察,想尽数挡下必无可能。

“此招名缤纷式,只有用心辨位方能挡下,你做到了。还剩最后一式,做好准备。”

说罢卓炎向后跃出一丈,将真气注入剑内,忽凌空挥剑十数下,尽是不规则的动作。剑气随卓炎之动作破空而出,真气激荡,从四面八方袭至,竟像网一般将玄天围住!

玄天心知此招难以抵挡,却又不想放弃,情急之下竟试图强行释放出体内真气逼退剑气。卓炎知晓玄天这种做法只会伤到他自己,于是暗运真气,控制剑气流动。不等玄天做出任何危险动作,剑气已至,立时封住了玄天周身大穴,却没有伤到其一分一毫。

“你修习功夫日浅,尚不能完全控制体内真气,你又何必如此逞强,若是方才我没有阻止你,想必你现下已然身受重伤。”

玄天低头愧道:“弟子知错了,以后定不胡来。”

卓炎这方舒了一口气,道:“刚才那招名乱舞式,难避亦难挡,剑气密若网。这五式流水剑法可都记下了?”

玄天道:“记住了七成。”

卓炎道:“皆是因为你迷于破我招数,没有专心学习。”卓炎便把流水剑法又重新演示了一遍,这次玄天用心全部记下了。卓炎叮嘱玄天要每日练十遍以上方能融会贯通,玄天谨记在心。

十日之后,玄天已将流水剑法的前四式完全掌握。刚又练过一遍,卓炎便来到他身后道:“我知你是生性勤奋,但也不要不分昼夜的练功。到林中散散步去罢,顺便采些蔬果回来。”

玄天笑道:“我道这些吃的东西从哪儿来的,原来在林中,我这就去。”

卓炎叮嘱道:“林中地势非常复杂,小心莫迷了路。”

玄天颔首道:“我定会小心的。”

玄天大踏步进入青渺峰山腰上的林中,发现里面果树成列,并有许多奇树上面的树叶与这几天膳房做的菜一模一样。玄天大喜,心道:得来全不费功夫。当即飞身上树,取出卓炎所赐的宝物“如意锦囊”,将摘下的蔬果放入锦囊里面。这宝物似寻常香袋般小,却可盛得下数吨重量的事物,而且无论放多少物事进去,其重量依旧很轻。玄天此时轻功造诣也算有一些成就了,身子甚为敏捷。不过几个时辰,玄天便已摘下了不少树叶与果子,心道:这些食物应足够青渺峰的弟子吃上一周了。

玄天知已摘够了,便从树上跃下,却发现自己由于太过兴奋,竟忘记辨认方向!玄天此刻置身林中,四下皆是果树,不觉迷失了自我,再难寻回来时之路,心中想起临走时卓炎的叮嘱不禁后悔不已。玄天叹道:“难道真要被困在这里了吗?”

熟悉的身影,若天空边际的一朵纯白无瑕之云,踏剑飘至玄天面前。不知为何,玄天每次看到她的脸庞,就会如神游太虚一般呆在那里。来者正是清凌,见到玄天那呆滞的表情,清凌不禁摇了摇头,依然是以那异常冷淡的语气道:“我带你回去。”

玄天回过神来,惊讶地问道:“师叔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清凌不发一言,便如没有听见他讲话一般。玄天又道:“方才师叔所施展的,可是那闻名的御剑之术?”

清凌终于开口,淡淡地道:“没错。你回去便向卓炎请教御剑之道,待你学成,以后便不会再迷路了。”玄天喜出望外,连忙拜谢。

清凌道:“又不是我教你,何必谢我。”

玄天回到宏道广场后,便请卓炎传他御剑法门。卓炎立即答允,将心法要诀以及修炼技巧尽数传授与他。起初玄天不懂得运用,每次皆是刚刚踏剑飞起,便失去平衡,跌了下来。经卓炎耐心指导,玄天大有进展,三个时辰过后,玄天已能御剑飞达数十丈之高。

玄天见自己进步神速,便想炫技,踏剑在空中转圈翻滚。一个不小心,剑脱离了控制,玄天身子立时向下坠去。卓炎也不管他,就让他结实地摔在了地上。玄天用真气护体,虽从数十米跌下,却并未受伤,只觉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般酸疼。卓炎见他狼狈模样,斥道:“以后如果还敢卖弄,定叫你摔得更惨。”玄天自此再不敢做出超乎掌控领域之动作,循序渐进。

就这样玄天练至傍晚才回去休息,此时玄天可在原高度停留一个时辰而不和剑分离。从此玄天每天踏剑在广场上修练,日日不停,一刻也不松懈。

转眼三个月过去,玄天终于将御剑之术练至大成,可高可低,可快可慢,时间可维持一天之久。而那流水剑法玄天也从未丢下,此时已将五式剑招尽数掌握。

卓炎也不禁暗自赞赏玄天慧根之深,当年自己修习御剑之术时亦花了五月有余之时间,心道:如此看来,已到了师妹所言之刻。

次日卓炎将玄天唤来,向他道:“如今你已习成御剑法门,我所能传授你的功夫你便尽数习成了。接下来的功夫你便只好向你的师叔请教了,那门功夫甚为深奥,我也未曾学成。”

玄天惊道:“卓兄亦未能习成,我又怎有资格去学?还有那师叔所指是哪一位?”

卓炎笑道:“你资质实远胜于我,即便我学不成,你也未必便不能成就。而那位师叔,你却是明知故问了。”

玄天疑道:“我确实不晓,请卓兄务必告知。”

“你不是已与她相见过数次?难道如此佳人你亦不记得了?”卓炎浅笑道,语气之中尽是“讥讽”之意。

第六回 剑神一指

玄天听罢卓炎所言登时浑身一颤,问道:“卓兄难道是让我去向傍云峰那位师叔请教?”

卓炎微微一笑,以示默认。

玄天顿时苦笑一声,叹道:“卓兄莫不是在取笑我罢。这位师叔从不收徒,又怎会教我功夫?”

“你不去试探又怎会知晓她便不肯教你功夫。”卓炎笑道,语气之中却暗含些许命令之意。

玄天如此聪慧,又怎会听不出卓炎的意思,因此只得应道:“既然卓兄执意要我如此,我便只好去碰碰运气了。”

说罢玄天便拜别卓炎,独自前往傍云峰。

行至距傍云峰仍有一里距离之时,玄天便远远望见清凌静静伫立于峰顶,衣带飘扬,姿态出尘,令玄天再度沉醉于这独一无二的美景之中。

玄天于原地跪伏,深深叩头,模样甚为虔诚。

待玄天行过大礼,抬起头来之时却见清凌已然来至面前,面容依旧淡漠如斯,似是狂澜皆不足以动其心神分毫。

“随我来罢。”清凌话音甫落便腾空而起,扶摇直上近千丈,身形隐入重云之中。此等轻功造诣当真乃是登峰造极,放眼这世上可比拟者亦为数不多。

玄天被方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时方发现清凌已然回至傍云峰顶,赶忙施展御剑之术行至清凌身旁。

“如今你已习成御剑法门,证明本门基础武学你已尽数掌握。既然你不适宜修习五行法术,我便传你一门驭气之绝学。此法名为剑指,顾名思义,便是以指为剑,令真气凝为剑形,再从食指释放出去,伤敌于无形之中。听似容易,实则甚为深奥。仅仅运气之法门便甚为复杂,行气时稍有不慎,小则入魔,大则丧命。即便是你这等资质,无有三五年勤修苦练亦不会成就。现下我便将气脉运行之法示范于你。”

只见清凌丹田之处一团青色光辉显现,光芒清亮透彻、温润柔和,却又隐隐散发出阵阵可令山摇地动之波纹。

玄天眼见此景,心中大骇,忖道:天人合一,剑心通明。这岂不是卓兄曾提到过的武学最高境界之兆?难道师叔已达此等不思议之境界?

清凌催动真气游走于经脉之间,令其行至鼻后迎香穴。随后真气便顺一条脉络,由右臂急流直下,沿途过鼻下禾穴,颈间扶突、天鼎穴,肩上巨骨、肩穴,行至上臂外侧臂、手五里穴,再至肘上肘穴,肘横纹处曲池穴,经前臂背面桡侧手三里、上

廉、下廉、温溜、偏历五穴,来至腕背阳溪穴,手背合谷穴位,通食指本节前后三间、二间穴,终至食指末节处商阳穴。

“手阳明大肠经脉!”玄天见过真气走势后不禁脱口呼道。

“不错!你如何知晓?”清凌难得开口问道。

“爷爷熟识人体经脉,常常讲予我听,久而久之便尽数记下来了。”玄天应道。

“既然如此,那这行气之法我便不必多做解释了。谨记运行真气之时需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否则真气走岔便会前功尽弃。”清凌正色道。

“弟子谨遵师叔教诲。”玄天忙道。

清凌凝视于右手食指末端跳动之真气光团,沉默片刻后,缓缓地道:“真气行至商阳穴后,便需以心意将真气转化为剑形,心力越强威力便也更盛。”

话音方落,便见清凌食指处那团真气倏地变幻形态,瞬息之间便化为一柄玄青色长剑。长剑栩栩如生,宛如真品,剑柄之上甚至“刻”有太极图纹,甚是精致。剑锋剑刃之处则是精芒闪烁,剑身上散发出的阴冷寒气使得这片空间之内的温度皆是降低了几分。

玄天不禁忖道:这真气所化之剑竟比宝剑还要凌厉数倍,不知我到何时才能达至此般境界。

“到了这步,准备便已完成,之后只需将真气从指尖释放出去便可。此剑指通常可及范围约在十丈之内,脱离范围后每增一丈威力便会减少一分。我内功所积颇厚,十丈之内指力恐太过凌历,便稍稍延长一些,免得造作无谓之破坏。”

由真气所化之长剑忽然开始微微低鸣震动,剑身周围之气压开始急速下降,气流互相碰撞摩擦激发出极为尖锐刺耳之声响。剑锋前方一寸空间竟因气流狂暴地蹿动而渐渐显得扭曲模糊,其中更有无数电光花火频频闪动,颇有一番风雨欲来之势。

玄天见到此情此景,心中不禁有些复杂,忖道:这剑指深奥莫测、威力无穷,看似精简易懂,实则艰深晦涩。若能将其学成,恐怕仅凭这一门功夫,便足以在江湖之上立足。只是我自然不像师叔这般聪慧,能否成就便要看天意了。

清凌将食指轻轻凌空一点,只见那玄青色气剑登时向前方飞出,于青空之中消失了影踪,既未有引得空中气流波动咆哮,亦丝毫不闻半点破空尖啸之声。

玄天一惊,急忙向清凌问道:”师叔,这气剑怎的突然便遁于无形?”

“这剑指由真气所化,本便

透明无色,肉眼不可得见,方才我是故意令其显现色彩,使你看得清楚一些。内功修为臻至一定层次,当可控制体内真气之波动,这剑指之要诀在于不造声势,无声无息,因此出指之时需保证真气波动幅度甚小,而波动之频率却要极高,不至令人听闻。你现下是初学,待你练功日久,便可明白这其中含义。”清凌认真讲道。

“多谢师叔指点,弟子受益匪浅。”玄天连忙拜谢。

“你且看那虹色泉方向,这片刻恐怕就会有些动静了。”

“虹色泉?”玄天举目向那方向望去,心中不解:那虹色泉与傍云峰相隔五里之遥,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态,师叔又怎会清楚?倒是那剑指真气自从激发出去之后,便再无踪迹,也不知威力如何。

虹色泉归属于琼华峰地界之内,乃是三清山最为著名的景色之一。

此刻两名约莫十岁上下的琼华峰智字辈弟子正在泉边嬉戏玩耍,在两人身后一名长相儒雅的青年身着一袭白色宽松道袍,负手而立,面带微笑地注视着那两名少年。

两名少年忽然同时停止了嬉闹的动作,其中一名身材略为高挑的向白衣青年问道:“素闻师祖精通三清门绝学剑指,不知何时才能传授给我们?”

“哈哈,想学剑指?还是先把基础功夫学扎实再谈罢。便是师祖我也只不过是练会了些皮毛,与精通二字相距甚远,放眼整个三清门,能谈得上‘精通’二字的除了八位玄字辈真人外便只有一人。”白衣青年朗声笑道。

“是哪一位师叔祖?”二位少年齐声问道。

白衣青年正待回应,眉头却突然皱起,面色急变。不知是疑虑还是恐惧,便如预见到即将发生之危难一般。

只见虹色泉泉心处一向波纹不生,平滑如镜之水平面此刻却不断泛出一波紧似一波的涟漪,且正从泉心向四面八方急速扩散开来,顷刻之间那涟漪便蔓延至整个清泉,波纹震动愈演愈烈,此刻水面之上竟不断涌出一片片升腾而起的气泡,整潭泉水霎时间化为一鼎即将沸腾之热汤。

白衣青年见状飞身而起,抓住两名弟子后襟,在空中施展超群轻功,凌空后跃出数十丈之远。

白衣青年刚刚跃出不久,泉水中之压力便已达到极限,瞬间迸发而出,巨大水柱冲天而起,升上百丈高空。水柱之中映射出七色华光,诸色缤呈,流光溢彩,委实壮观。只是这奇景背后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肃杀之气。

第七回 奇经八脉

眼见虹色泉方向那升腾而起之百丈水柱,玄天呆立原地半晌,一言不发,面色骇然,便如亲眼目睹了鬼神一般。

“怎么?不敢相信?如若你将这剑指练至大成,也可有此威力。”清凌淡淡地道。

“师叔,你造出如此大动静,掌门不会怪罪于你吗?”玄天终于回过神来,疑道。

“自然不会,以前我曾造过比这更大的动静。如今我已将剑指之修炼法门传授于你,接下来便全靠你自己了。你便去那落雷瀑,在湍急瀑流之中修炼,以剑指抵抗激流,若到能以真气劈开水流之境,便算是有些许成就了。落雷瀑地势险恶,不会有人轻易涉足,乃是修习剑指的绝佳去处。”

玄天待清凌说罢便跪拜谢道:“多谢师叔传我功夫,师叔之教诲弟子一定谨记于心。只是这门剑指极为深奥,弟子天资愚钝,若未能习成神功,望请师叔见谅。”

“无论资质聪慧愚钝,若能晓得聚精会神,心无旁骛八字,便可成就。况你天资本就属上乘,又何出此言?”清凌面色严肃,沉声道。

玄天细悟清凌所言,顿觉豁然开朗,躬身拜谢道:“多谢师叔为弟子开解迷惑,弟子定不负师叔重望。”

“如此甚好,你这便去修炼罢。”清凌向玄天轻轻挥了挥手,命他离去。

玄天再度伏地叩首作别,随后便径直来到落雷瀑附近,尚在一里之外便听得瀑流急涌之声有如雷动,当真是震人心魄。

玄天来至瀑布边缘,目光望向那由瀑流日积月累而成之深深水潭,心内忖道:“在此地修炼若是借助御剑之术,定然不会有甚进展,看来必须要进入这水潭之中了。若不是我年幼时时常喜好在镇外小河中戏水,识些水性,便真有些麻烦了。”

玄天未多犹豫片刻,纵身一跃便是直入那深潭之中。岂料那深潭之中水压甚是庞大,玄天甫一进入其中便觉身体沉重愈倍,犹如泰山压顶一般,顿时近乎动弹不得。

“这落雷瀑好生凶险,怪不得无人敢轻易靠近。”玄天心内暗暗忖道。

见状玄天赶忙提气丹田,运真气穿行手阳明大肠经脉,欲借助剑指所发出之真力气劲暂时缓解压力。却不料每次行气之时,真气均滞塞于肘横纹处曲池大穴,无法再向前行进半步。玄天来回反复尝试了十数遍,不仅无有任何进展,且将自身精力消耗得所剩无几。水中压力频频袭来,玄天感躯体又无端加重了几分,闭气亦变得十分困难。

“再如此下去,恐怕今日便要溺死于此地。

玄天思及此处,体内掩藏之求生潜能瞬间爆发,只见他身躯猛地向上一跃,竟生生突破了水中千斤重压,纵至水潭之上十丈有余。玄天见此奋力一跃果然生效,赶忙用最后一点体力施展轻功向潭边地面之上掠去,双足刚刚触到地表,一阵深深疲倦之感便陡然袭来,但觉身躯酸软,精神涣散,登时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一觉醒来之时天色已近黄昏,玄天思量这冒然入水显然愚鲁之至,需待得将气脉运行之法完全掌握,再做尝试方可。

玄天当即盘起双腿,进入打坐状态,舒缓焦虑,摒弃杂念,心神宁静,身魄合一。

准备及毕,玄天提气丹田,开始贯通手阳明大肠经脉。玄天此刻无欲无念,当真气行至那在潭中久攻不破之曲池大穴之时,竟未遇到丝毫阻碍,顺畅通过并无停滞,随后的几处穴位亦是一一突破,如若行于一条平坦大途之上。

玄天成功行气一周后,并未恃胜而骄,而是反复运气舒通经脉,保证今后行气之时得以一气呵成。

时间在落雷瀑隆隆激流声中悄悄流逝,两个时辰眨眼即过,玄天缓缓睁开双目,面露欣喜之色,想是这两个时辰之内修颇具成效。

“虽然威势尚微,但应可以随心而发了。”玄天自言自语地道。

玄天站起身来,提起一口真气,轻而易举便将其凝聚至右手食指商阳穴处,真气甫一归位,心中便将基础剑形臆想而成,从头至尾潇洒自如,无有半点拖泥带水。

此刻于玄天右手食指一丈方圆之内的气流明显较方才要紧凑了许多,气流摩擦之间些许肉眼可见之波动凭空生出,犹如水面之上漂浮的细纹。

玄天凌空向三丈之外深潭之中一点,只听得“嗤”的一声破空微鸣,剑指真气笔直击出,落入潭水之中。

那片潭水顿时泛起圈圈涟漪,甚至可见些微气泡自那涟漪中央冒出,数个呼吸之间,一道清亮水柱携晶莹浪花朵朵自那潭中喷薄而出,直上三丈有余,便如寒潭之中翻滚跳跃之白鱼一般无二。

玄天见此情景,微微点了点头,对自己修炼之成果颇感满意,心道:看来自明日始我便可重新进入潭中修炼,今夜便先行休息罢。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玄天复纵入深潭,有了昨夜修炼之功,玄天轻易施展出剑指,岂料潭中压力委实远超玄天想象。方用剑指逼散些许,便又有无尽后续源源袭来。待得玄天终于突破重围,自深潭之中露出头来,真气却已然消耗得一干二净,当即便被一道激流迎头击

中,身躯登时落回潭中。

玄天只得如上次一般挣扎出来,运行三清心法,回复体力真气,三个时辰过后玄天再度尝试,依旧无果。

如此这般,来回往复折腾了三天三夜,每次均是相同结果,竟未有丝毫进展。

玄天静下心来仔细琢磨,发觉自己仍是操之过急,不得诀窍。

“欲要从深潭之中迅速脱身并将垂落之激流弹开,必须具备深厚的内功。而我如今全身奇经八脉未通一脉,内功修为甚是低微,自然无法抵抗瀑流。需先行闭关清修,将周身各处大穴打通之后再作打算。只是如若这般,那当初师叔命我在此地修炼,又是为何?”玄天心内忖道。

“稍待----”玄天突然似是若有所悟,当即运起真气试图强行突破那八大奇经之一阴维脉中之起步要穴----筑宾穴,此举实乃异常鲁莽,这八大奇经乃是人体之中最难打通之八条命脉,真气稍一走岔,立时便会走火入魔,功力尽废。

玄天额头之上斗大汗珠不断滴落,眉头紧皱,面色似是甚为痛苦。

半晌过后,玄天陡然睁开双目,面色渐渐舒缓下来,瞳孔之中闪烁之精芒竟比往常更要明显几分。

“师叔说得果然不错,无论这深潭水压还是瀑布急流,均有强筋锻骨,冲击周身穴位之效。我仅仅在潭中历练了五日,贯通穴位之时便轻松了数倍,看来此地真乃修习内功的绝佳之所。”玄天大感惊喜,不禁赞道。

玄天觅得修行之法后,白日便潜入深潭任由潭水冲击自身各处筋骨穴脉,入夜则专心驾驭真气贯通奇经八脉之中的诸多穴位。

潜心苦修,不觉时光匆匆,光阴急逝,却是茫然不知。

百日之后,玄天已将阴维、阴跷二脉打通,内功修为大涨,可玄天不仅并未就此罢手,反而以身犯险,于瀑流坠落最为集中的一块岩石之上盘坐下来,运真气抵抗瀑流垂泻所携万斤之压。此时玄天功力已颇为深厚,勉强可以支撑片刻。随玄天修为逐日加深,坚持之时间便会逐日延长。这瀑布急流大有别于那深潭内微弱冲击,修炼进程瞬间便增速十倍。

时光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三载,恍若一梦。

此刻依旧**着上身,盘坐于倒泻银河之中的玄天忽然纵声长啸, 震惊四野,便如百钟齐鸣,百兽齐啸,横贯里许,经久不绝。一时之间竟足以盖过瀑流急涌所造仿似惊雷之声。

如此惊世骇俗之功力,自是贯通任、督二脉者方可修持。

第八回 截流断水

玄天在落雷瀑的助力之下苦练内功三度春秋,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令得他将那常人修炼数十载也未必窥得突破之法的奇经八脉尽数打通。

脉络通畅,真气运行再无阻滞,现时犹如百川归海一般,流转自如,浩瀚磅礴。这三个年头间不分日夜之勤奋修习,所换来乃是近乎五十载之深厚功力。

玄天依旧盘坐不动,轻轻抬起右手,食指向汹涌袭至之一道急流轻描淡写般地一点。

指前一寸空间顿时扭曲深陷,剑气自指尖喷薄而出,力道雄浑,定向精准,破空无声。这剑指之威一旦完全发挥出来,便与未得诀窍之前大相径庭。三年之前玄天所使剑指如今看来便似街边把势一般。

剑指真气与瀑布激流轰然对撞,一时之间在半空中形成对峙之势,哪一方也难前进半寸。剑指真气极为紧凑,犹如一道透明屏障,滴水不漏,那激流只得被迫悬浮于空中。

玄天食指忽然微微一拨,虚空之中猛然生出一股拉扯之力,令那激流硬生生偏离了方向,只听得“扑通”一声巨响,那水流便是坠入了深潭之中。

万斤之力,一拨而散。

玄天向后跃出两丈,双足虚浮于深潭之上,如今依靠自身深厚内功,若只是于短时间内浮于空中,则无需施展御剑法门。

玄天屏息凝神,汇聚全身十成功力于商阳穴。

指尖前缘气压迅速降低,气流盘旋环绕结成漩涡形状,漩涡之内空间压抑扭曲,时不时竟有数道青色电光闪烁蹿动,竟与清凌传授玄天剑指时所施展那一式之情景颇为相似。

“虽然看去像模像样,但实与师叔当初那一招差距甚远,不知成败如何?”玄天暗暗忖道。

剑指真气携刚猛力道激射而出,径直插入瀑布中央。玄天手腕翻转,发狠般向上一提。只见真气顿时将瀑布急坠的水流从中“劈开”一道缝隙,瀑流微微向两边散开,从缝隙之处隐约可见瀑布后方之陡峭岩壁。只可惜那缝隙不过维持了仅仅一霎,源源不断之急流立即将那痕迹抹消得干干净净,一切如常,仿佛未有任何事发生过。

玄天苦笑一声,轻叹道:“截流断水?说来容易,做来何其困难。若仅以真气断水,便是再练上十年,也难以达成。师叔神功,真乃超乎相像。”

“仅以真气断水,仅以真气断水?”玄天反复在心中默念这一句话,仿佛觉得有何处不甚妥当。

忽然间灵光一闪,玄天轻拍额

头,笑道:“我真是有些糊涂了,竟不懂得随机应变之法。既然仅以真气不可,那便借助外力,来个‘以毒攻毒’。”

自玄天打通带、冲二脉以来,便觉自身对森罗万象、天地万物的感知越来越敏锐,风拂水淌,虫行鸟鸣、兔跃鹰飞,万物之一举一动似乎皆逃不过他双目两耳,即便是极为细微之响动,亦有些许感应。

“以我现下与自然之感应,虽不能如法术一般操纵五行元素,但仅仅是控制水流,应当不成问题。”

思忖即毕,玄天右掌便抵向那深潭,运起真气延右臂逆向穿行,掌心之中立时便生出一股莫大吸力,潭水顿时犹如沸腾般剧烈涌动。

玄天翻腕抬掌,潭水应声而起,水流涌出约三十丈有余,随即围绕玄天右掌结成一五丈方圆之水环,水环莹碧通透,圆转自如,一眼望去十分美观。

玄天见状,微微一笑,右掌握拳,缓缓伸出食指,气运手阳明大肠经脉,再度将十成真气尽数凝聚于食指指尖。

“这一次若仍是无果,这三载修炼便是失败了。”

玄天聚精会神,将指尖真气化为剑形,只见那本围绕于掌际之水环陡然起了变动,先是浓缩于一处化为一团水球,之后突现青光一闪,水球竟是转为一柄通体晶莹剔透之碧蓝宝剑。

水化之剑一经成形,四周徘徊之气流均向其聚拢而来,于剑身周围急速旋转缠绕,瞬息之间便是形成一阵方圆约有十丈之狂风,风眼之处气流湍急,锋利如刃,几可将金铁绞成碎屑。

玄天观及此景,心中不由叹道:“自然所蕴含之力果然广大无边,岂是区区凡人可比?若这世上有人欲以一已之力逆天而行,那当真是再愚蠢不过之抉择。”

玄天一指平平向前点出,碧蓝水剑登时脱离掌际,笔直向瀑布中央疾飞而去,其速之迅竟可与音速相并肩,眨眼之际便已深深刺入瀑流之中。

“起!”玄天猛然抬掌,口中轻喝。

只见那碧蓝水剑剑锋骤转,傲对天际,扶摇直上,片刻之间便蹿出瀑流,来至瀑布上空,玄天遂将抬起之右掌缓缓放下,水剑立时消却剑形,重又归为寻常水流,散落至深潭之中。

一盏茶的光景已过,反观那瀑布却是未有半点动静,便是连些微缝隙皆是寻不出来,尚不如玄天仅用真气之时,似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而玄天面上却未有任何失望之色,嘴角之处似还噙着一抹笑容。

突有一阵怪异声响

自那瀑布中央生起,但见一道巨大裂痕顿从方才水剑所经之途上现出踪迹,背后青石岩壁此刻不再模糊,便是棱角皆看得清清楚楚。原本融为一体之瀑流此刻以裂痕为中心向两边急速分散开来,便如硬生生遭何物斩断一般。

剑神一指,截流断水,此举方是剑指之真谛所在。

玄天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笑道:“这三年功夫总算没有白费,如今这剑指也可说是略有小成了,应未辜负师叔的期望,现下首要之事便是去向她汇报进展。”

玄天如今内功所积颇厚,落雷瀑与傍云峰之间距离不过两里,自然无需御剑。玄天运起轻功,几个纵跃之间便是行出百丈有余,比之三年之前真可谓脱胎换骨。

***

琼华峰临近峰顶之处,有一块自百年之前便存在之奇异石壁。壁上之石不知是何种类,却异常坚硬,无论刀划剑割,均无法留下任何痕迹。六十余年前,三清门一位内功深厚之弟子发现了这块石壁之古怪,并以真气在其上刻出一道痕迹,始知这石壁并非固若金汤。自那时起,这块石壁便成了三清门弟子试探自身功力深浅之标准。

此刻一名白衣青年正伫立于石壁之前,凝视着这块石壁上六十余年来各路三清门高手所刻之数百道深痕。

“我三清门真是人才辈出,照这数量看来,每年皆会有五、六人实力臻至大成之境。”白衣青年笑道。

白衣青年忽然凝神定气,将丹田内真气引至右臂,又自右臂顺一条经脉运行直至食指之上,这行气路径正是手阳明大肠经脉,而这招式亦自然便是剑指。

白衣青年将食指贴近石壁,运劲一划,只听得一阵尖锐破空之声陡然响起,剑指真气于石壁之上一扫而过,留下一道细长之白色痕迹。

“自向师父请教剑指至今已有七年光景,终于算得是有些许进步了。”白衣青年轻叹道。

这白衣青年便是三年前清凌传授玄天剑指之时,携两名徒孙在虹色泉边游玩的那位。

白衣青年刚准备离开此地,便见到一名弟子在数十丈开外处遥遥向他招手,白衣青年微微一笑,便即刻向那弟子所在之处行去。

那弟子见白衣青年来至身旁,便如见到奇珍异宝一般向他兴奋诉道:“师父快看落雷瀑方向,瀑布好似被人劈开了!”

白衣青年闻言大骇,如同在听天方夜谭一般,忙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第九回 英才大校

玄天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之间便来至傍云峰山脚下,仰首观望面前陡峭岩壁,玄天不禁苦笑道:“回想当初登峰拜师之时,便是从此处攀爬而上,那时仅仅攀爬愈百丈便要累得精疲力竭,碰巧还遇上了仇家,若非师叔相救,恐怕我也活不至今日。如今承蒙师叔指点,险峰峭壁皆不足为惧,此番大恩大德,真教人无以为报。”

说罢玄天提气一纵,双足在峭壁之上连踏数十下,每每借力一次,身子便可向上掠出十丈有余,片刻之间玄天便已登上五百丈,来至傍云峰中心广场之上。

玄天已有许久未曾来过此处,虽然昔日仅在此地驻足不过一个时辰,玄天依旧对这广场藏有一丝怀念,此刻“旧地重游”,不觉有些神思不属。

一道清冷淡漠,却又柔和婉转,犹如灵雀啼鸣之声赫然响起。

“白日里不去练功,到此何事?”

玄天回过神来,抬头循声望去。但见清凌白衣胜雪,妙步生莲,一举一动娴静优雅、飘逸出尘,无论再看多少遍,玄天依旧会沉醉于这如画卷般的美景之中难以自拔。

“盯着我看作甚?若是无事便速去练功,莫要耽搁大好时光。”清凌沉声道。

玄天见清凌面色有些许阴沉,顿知自己行为甚是不敬,忙面带歉意道:“弟子无意冒犯师叔,请师叔责罚。”

“你尚未回答我的问题。”清凌面容平静,看不出是喜是怒。

玄天尴尬地笑了笑,应道:“此次前来乃是向师叔请教,弟子近来修炼剑指已算是有些眉目,望师叔指点弟子下一步应当如何?”玄天本想说出“成就”二字,不过思及清凌性格,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那瀑布便是你一人之力劈开?”清凌淡淡地问道。

“借助了些许潭水之力。”玄天毫无隐瞒地答道。

“懂得运用自然之力为已臂助也算得是一门了不起的本领,以你现下之修为功力,应足以在那英才大校之上脱颖而出了。”清凌螓首轻点,正色道。

“英才大校?我怎从未听人提起过。”玄天疑道。

“你这几年潜心练功,屏蔽一切纷扰,自然不会知晓。这英才大校乃是三清门每三年一度之盛事,目的便是为了试探门下弟子功力深浅,可在这大校之上一展身手者共有六十四人,由掌门真人从清、妙二辈中亲自挑选。这六十四人由八峰首席真人商议后结成三十二组,两两对决,胜者晋级,之后继续捉

对成组,直至仅余八名弟子。那八人便能荣获菁英弟子之名号,并受诸位真人重视,传其本门绝学。”

“我这三年皆是默默无闻,掌门真人定不会将我列入这六十四人之内。便是我真有资格,若是这大校之中皆是修为如师叔一般的清字辈弟子,那不去也罢,省得丢人现眼。”玄天笑道。

“我不会去参加这大校,大校当中亦不会有修为如我一般之人,且掌门真人必会赐你名额,你大可放心。”清凌轻描淡写般道。

“师叔之修为在清字辈之中亦应当是数一数二,为何”

话未说完,清凌便打断道:“你不必知晓得如此清楚,距大校尚有七日,你速去巩固所学本领。利用此番机会,积累实战对敌经验,日后行走江湖之上方不会手足无措。”

玄天见清凌不愿相告,便不再打扰,与清凌拜别过后便决定前往青渺峰,去拜见已分别许久的师父卓炎。

不过盏茶光景,玄天便来至宏道广场,四下观望却寻不见卓炎之踪影,正待向正在练剑的弟子询问之时,却见卓炎自大殿方向踱步走来。

玄天赶忙迎了上去,笑道:“三年未见,不知卓兄是否已将我这不争气的徒弟忘却了。”

“即便你化作了灰,我也认得你。你回来得正是时候,我有要事和你讲。”卓炎说罢便将玄天引至他平常取阅典籍的书房,随后便将房门关了起来。

玄天微微皱眉,疑道:“何等要事需如此隐秘,难道只与我一人有关?”

卓炎颔首,正色道:“的确仅仅与你有关,而且若被旁人听了去,只会令其对你徒增反感。”

“究竟是何事?望卓兄尽快告知。”玄天声音之中已透出几分焦虑。

“此次英才大校不知你可有耳闻?”卓炎试探般地问道。

“自师叔口中得知了一些细节。”

“那便好,省得我多费口舌。我欲告知你的要事便是此次英才大校由掌门钦点之弟子名册已然传了下来,青渺峰首席红莲真人方才已将名册交于我手。”

玄天不解其意,疑道:“这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你且听我说完。此次大校名单之中,我青渺峰仅有六人,而那妙字辈人选更是仅有一位,那便是你。而你从青渺峰消失三年有余,未有音讯,上等炎系心法更是分毫不会,乍一出现,便是得到掌门真人之赏识。这等讯息若是传了出去,只会令青渺峰妙字辈弟子人人

不满,更会为你增添仇怨。”卓炎郑重讲道。

玄天听罢,目光中流露出感激之色,笑道:“卓兄想得极为周到,弟子感激不尽。依卓兄之意,待到他们知晓之际,见我如此身手,即便想要找我麻烦,也要先掂掂自己的斤两。”

“你聪慧机敏过人,自然懂得我的意思。”卓炎满意地道。

“不过我这三年始终默默无闻,掌门真人如何会看中我?”玄天依旧有些疑惑,随口问道。

“你在落雷瀑中修习剑指,瞒过我辈尚还容易,可是想要瞒过几位玄字辈的真人却是难如登天。据掌门真人所言,你现下之修为应足以斩获菁英弟子之席位。我可不希望第一回合便遇上你这鬼才,被莫名其妙地淘汰下来。”卓炎半似玩笑半认真般道。

“卓兄取笑了,若想及上你这般本领,至少也要再练十年。方才听卓兄所言,似乎这对决名单尚未确定?”玄天察觉到卓炎话中端倪,追问道。

“自然没有确定。为防止有人刻意钻研如何破解他人招数,自百年前对决明细便已是大校当天才予公布。”

“原来如此,掌门真人为我等倾尽心力,实是不易。”玄天面容肃穆,语气之中透出敬重,以前那小小偏见顿时消除。

卓炎此时将书房之门敞开,道:“该说的话已然说完,你去休息罢。”

玄天向卓炎拜谢之后,转身踱步便要走出书房,忽然之间忆及一事,又不禁转回身来,面色有些尴尬地道:“我有一事请教卓兄,是关于师叔,不知方不方便作答?”

卓炎微微一愣,随后笑道:“你想知道什么?只要不是咳哼,太私密的,我应该都有些了解。”

玄天脸色登时红得发涨,忙道:“卓兄想到何处去了,她乃是我师叔,我又岂能有非分之想?只是想知晓为何此次大校名额之中没有她一席之位。”

卓炎听罢,淡淡一笑,道:“原来是这件事,她这人从来不喜他人追问不休,所以自然不会告知于你。你也知道她的修为高深莫测,非我等可比。但你却不晓近几年她的功力实已臻至不可思议之境界,几位真人均对她极为重视。又因她淡泊功名,不喜与人争斗,故自三年之前你尚未入门之时的那次英才大校,她便被掌门真人特许今后不必再参加大校,而那菁英弟子之位亦从此减少了一席,变为八个。虽然有许多弟子因这‘永久挂名’之席位而感到不悦,但因忌惮师妹深不可测之修为,也无人敢宣泄不满。”

第十回 玄冲真人

玄天听罢前因后果,笑道:“师叔乃是天纵奇才,掌门真人自然会加倍关照。我这便去回房歇息,不打扰卓兄了。”

“去罢,七日后辰时来广场之上与我会合,我带你前去参加大会。”卓炎颔首道。

玄天与卓炎拜别之后,在这七日之内于房间之中闭关内修,巩固自身对这愈五十年之磅礴功力的掌控,力求收放自如,不致真气涣散。

七日光景,眨眼一瞬。

大校当日清晨卯时,玄天守约来至宏道广场,发现卓炎与四位均有一面之缘的青渺峰师叔已在等候,便赶忙上前道歉行礼。一番寒喧过后,六人便起身前往大校举办之地。

一行六人越过观海峰,穿过风华园,终于来至一处令玄天甚感陌生之所在。

此处乃是一片方圆二十丈有余之广场,地势较平地要略高出一截。地面乃是上等大理石所砌,坚硬光洁无比,正中央更是雕刻有龙虎盘踞与八卦方位,刻工精妙无瑕,实乃出自一流巧匠之手。整座广场无形之中散发出一种庄严肃穆之气息,实是这英才大校举办之绝佳场所。

此刻这广场已被茫茫人海所包围,三清门近乎所有弟子均因英才大校蜂拥至此前来观战,放眼望去广场四周只可见得黑压压一片,无论如何也分不出哪一群是何峰弟子。

玄天见状便向卓炎问道:“青渺峰弟子均是由你管辖,怎么不见你带任何弟子来此,只有我等六人。”

卓炎闻言笑道:“你不必担心,青渺峰众弟子已被你曾经的师父陈修于半个时辰之前便带到了此地。”

在卓炎一行六人到达广场之刻,人海之中便开始有窃窃私语之声暗暗响起。

“师弟,看到没有,青渺峰大弟子卓炎已然到了,他可是此次菁英弟子之首要人选。”

“那是自然,这卓炎三年之前修为便是炉火纯青,斩获菁英弟子之席位,如今修为想必更是精进,如此看来也只有凝碧峰的严如一和琼华峰的徐枫可以与他一战了。”

“可惜青渺峰近三年未出现任何杰出弟子,全靠卓炎一人支撑门面,听说此次大校青渺峰妙字辈弟子仅入选一人,看样子应是走在卓炎身后的少年了。师弟你比我见识更广,可认识此人?”

“不晓得,我从未见过此人,也未听人提及过。应是个籍籍无名之弟子,不知为何会被掌门选中。”

正当众弟子互相侃侃而谈之时,一道伟岸身影陡然从天而降,晨曦旭日之光映照在他玄青色道袍之上,青金二色交相辉映,释放出更胜于阳光之耀华,一时

之间使此人犹如天神降诞,威严不可违逆。

天地之间原本嘈杂混乱之声此刻归于虚无,只剩一片诡异之寂静,所有弟子均停止交谈,不约而同仰首望向那道伟岸身影,目光之中是无比之仰慕与敬重。

玄天穷极目力望向那道身影,却见那乃是一位银须白发之老者。年纪虽然苍老,体格却甚是健硕,犹如青年男子一般。其面容红润,内透光泽,额头眼角之间不见一丝皱纹。最令人心惊的便是他那一双眼眸,其内隐藏似正午烈日一般灼灼逼人之精光,令得与其对视之人均会莫名生出无边敬畏之感,不敢对其稍有冒犯。

此人便是三清门掌门真人---玄冲,玄天当初只见了一面便将他深深记入脑海之中,此刻记忆犹新。

玄冲真人周身所携之气场于无形之中令得广场周遭之气压均是瞬息之间降低了许多,此等修为真可谓登峰造极。

风霜年华,沧桑岁月,未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三山虚重,五岳亦轻,宗师现世,天地势微。

玄冲真人身形缓缓落在广场中央,未有激起半粒尘土,亦未发出半点声响,轻功之高已臻化境。

玄天心中一懔,忖道:“今日一见掌门真人施展轻功,方知天外有天,师叔之修为便教人无法捉摸,而掌门真人竟还比她高出一筹。”

玄冲真人环顾将这广场围得水泄不通的诸位弟子,眼角噙着微微笑意,开口道:

“诸位三清门弟子,今朝乃是我三清门三年一度之盛事---英才大校举行之日。想来诸位应已多多少少对这大校有些了解,在此我便不必细讲规则,免得荒废光阴。于大校开始之前,仅有一点提醒。大校仅为门下弟子互相切磋,试探自身修为深浅并提升实战阅历而设立,诸位名册之上的弟子交手时须谨记点到即止,切勿刻意伤人,违反此律者必有重罚。望诸位大展身手,宏扬我三清武道神韵。”

玄冲真人之声若万钟齐鸣,浑厚绵长,纵横数里,回音不绝于耳。

众弟子只感这几句话语犹如自心内响起,直透彻入魂魄之中,无论远近所闻之声俱无差别。

玄天此刻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道:“爷爷曾向我提过这世上有内功极为深厚之人会施展一门‘狮吼神功’,其声若怒狮狂啸,可此刻与掌门真人比较起来,真是雕虫小技罢了。”

玄冲真人言毕便退出广场,于广场正北方向早已准备妥当的一张檀木椅上坐将下来。

人群之中此刻走出一位年纪约莫十三、四岁之少年,面容斯文俊俏,手持一

卷木简,向众人抱拳笑道:

“诸位师祖、师叔、师兄,在下乃是琼华峰智字辈弟子王义。此次承蒙诸位真人抬爱,选中在下宣读这英才大校之对决名单。被在下念中名号之人,便请踏入这广场之中。”

闻听此言,众弟子立时竖起耳朵,不希望错过接下来的一字一句,显然均是对这第一组上场较量之人甚感兴趣。

“在下也不卖关子了,今日这第一试合,对决双方便是-----正气峰肖荒虎与青渺峰玄天!”

哗------

即便掌门真人在场,人群之中依然止不住炸开了锅,喧哗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正气峰肖荒虎乃是此次公认的妙字辈第一人,武功修为与清字辈弟子亦相距不远,若有妙字辈弟子夺得菁英弟子之席位,那便必是他无误。这玄天是个什么人物,师兄你可曾听说过?”

“根本就未曾听任何人提起过此人名号,应是个默默无闻的弟子,不晓得掌门真人为何要将其列入名单之中。不过见他第一回合便遇上肖荒虎这等劲敌,也的确是十分可怜,也许掌门真人实在找不出那最后一人,便只好拿他来充数,令他在第一局便淘汰下去。”

“师兄此言差矣,我看这玄天不见得如此不济,也许是一位始终闭关修练的高人。不然以掌门真人审人的眼光,定然不会将他列入大校名单之内。我三清门人才济济,英杰辈出,仅仅六十四人难道还需要去寻滥竽充数者?师兄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一些。依我愚见,这场较量之胜负现下依然无法决断。”

“师弟你还太年轻,不明事理。若是这玄天真如你说的一般本事,自会有些微传言透露出来,决计不会半点名声俱无。即便他真有些本领,在那肖荒虎面前亦是班门弄斧,占不到半分便宜。我与你打赌,若是那玄天胜了,我便将下个月清扫广场之脏活尽数包揽了。”

“诸位安静一下,莫要影响大校进程。”

玄冲真人话音未落,四野便又重新恢复安静。

玄天面色平静,踱步跨入广场之中,全身真气内敛,竟令人丝毫观察不出他的底细。

不久之后,东首一面相粗犷,身材魁梧之青年男子亦自人群中出列,迈大步进入广场之中。他行至玄天对面,上上下下仔细将玄天打量了一番,旋即微微摇头,目中闪现出一抹不屑之神色,口中嘟囔道:“又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废物。”

王义见对决双方均已入场,便朗声道:“既然对决双方均已准备就绪,那英才大校第一试合便由现在----开始。

第十一回 初露头角

王义宣布对决正式开始之后便退到广场之外待命。

玄天抱拳躬身向肖荒虎行了一礼,道:“肖师兄,请赐教。”

肖荒虎嘴角闪过一抹轻蔑之笑容,朗声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话音方落,肖荒虎便已闪电出手,只见他身形迅速移至玄天身前,双掌运劲向前平推,出掌之际带起一阵颇为凌厉之掌风,径直袭向玄天胸口。

玄天见状赞了声“来得好!”,身子平平向后滑出一尺,轻易将攻势避开。

肖荒虎见玄天选择退避其掌击,心内忖道:“看来这小子不敢硬接我的攻势,我便非令你接下来不可。”

思毕肖荒虎出掌之时速度明显增长,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掌风飞舞,拳影弥漫,似是想利用快攻将玄天逼得避无可避。

广场四周的众人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可这些看似飞快无比的动作在玄天眼中却始终慢了半拍。无论肖荒虎如何抽招换势,对玄天上、中、下三盘施展夹攻,却始终无法触及玄天衣角。

玄天左闪右避,身形移来晃去,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肖荒虎之攻势尽数化解开去。肖荒虎费尽全身力气猛攻了近一柱香的功夫,却未得半分便宜,不禁气得牙根紧咬,浑身发抖。

“只懂得闪来闪去,算得什么功夫,有本事便硬接我一掌!”肖荒虎见快攻无用,只好使出激将法,欲引玄天上钩与其对掌。

玄天淡淡一笑,道:“好!那我便接你一掌。”

肖荒虎闻言心中暗笑:“这小子果然上当,仅凭这一掌应当便可为我稳定胜势。”

肖荒虎顿时运起内劲,将全身力道汇聚于右臂,再尽数传至掌心。

“接我惊鸿掌力!”肖荒虎大喝一声,右掌对准玄天面门笔直击出,一道锐利掌风登时席卷而出,一时引得一丈方圆之内气流翻滚,形成狂风怒啸之势,带起落叶尘沙凌空飘舞。

广场四周众人见到此掌威力又煽起一阵喧哗。

“惊鸿掌力!这乃是正气峰之上等武学,据说懂得施展的只有清字辈弟子,没想到肖荒虎竟然已经学成了。”

“看来此战胜负已分,那玄天应允要硬接此掌,实是太过鲁莽,清字辈之下应没有可硬接一招惊鸿掌而立于不败之人。”

玄天眼见这一掌来势汹汹,却是不慌不忙,右掌轻轻抬起,挡在掌风必经之径,运劲微吐。

玄天如今已可将自

身真气收放自如,但在量的掌控之上却仍有些缺陷。玄天精打细算,仅准备以一成功力对敌,但出掌之时却依旧有些许真气无故溢出。

“不好,下手有些重了。看来依然无法随心所欲的控制真气流动,不知肖师兄能否承受得住。”玄天心内有些焦急懊悔。

玄天甫一出掌,前方一寸空气立时暴动起来,气流争相碰撞,扭曲盘结,完全失去正常秩序。

虽与那“惊鸿掌力”相较,玄天这一掌既无实象,亦无声势,犹如完全不通晓武功之人所击出的一掌。但在高手眼中,这一掌却足以令人心惊胆战。

两道掌力凌空相撞,却并未迸发出任何火花,既未有震天巨声响彻,亦无有真气波动爆散,天地之间似乎迎来了久违的片刻宁静。

广场四周众人屏息凝神,眼珠未转的注视着这两道掌力相撞之后的情形。

片刻沉寂之后,变故陡生。惊鸿掌力所带起的狂风卷尘之势竟于瞬息之间消弭于虚空之中,不见踪迹。与此同时,肖荒虎的身形突然若断了线之风筝一般倒飞而出,仿佛被迅猛罡风迎面扫中,直落在了广场之外!

尚未等身边众人前来搀扶,肖荒虎便自行站立起来,抖了抖身上尘土,自言自语般道:“真是邪门,邪门之至。”

玄天见肖荒虎并未有任何伤势,便放下心来,面带微笑,拱手道:“肖兄承让了。”

肖荒虎面上充满不甘之色,低声道:“可恶,便宜你了。”

此时王义重又走上广场,朗声道:“这第一试合之胜者乃是青渺峰玄天,诸位可有何异议?”

广场四周此刻鸦雀无声,显然是被这场对决之结果所深深震慑。

任谁也无法想象得到有任何妙字辈弟子可以随性打出一掌便完全化解惊鸿掌力,更不能预料到这轻轻一掌竟可以将人击出数十丈之远。

这玄天究竟是何方神圣?

“既然诸位无有任何异议,那玄天师叔便请你退场罢。”

玄天微笑颔首,随即离开广场,向卓炎所在方向走去。

卓炎见玄天走来,径直上前便在其额头之上狠狠敲了一下。玄天吃痛,疑道:“卓兄,弟子作错何事?为何打我?”

卓炎佯装怒道:“之前竟说什么要及上我这般本领,至少也要再练上十年。今日看来,你击出这一掌不过动用了两成不到之功力,便令对方倒飞出数十丈之遥。单凭内功,你如今便足以与我比肩,也许比我更

高一筹。你这般还教我如何作你的师父?”

二人双目对视片刻,旋即同时大笑出声。

此刻只听得广场之中王义高声念道:“今日这第二试合,对决双方乃是----指天峰余胜蓝与凝碧峰严如一。”

卓炎听罢微微颔首道:“看来此次英才大校对决之顺序与前次无异,一组妙字辈之后便是一组清字辈。这严如一还有琼华峰徐枫与我均有深交,此二人修为均不在我之下,这余胜蓝的运气的确不是甚好。”

玄天眉头微皱,似是有些担心地道:“那如此说来,我在下一场遇上的对手岂不就是严师叔了?”

卓炎听罢笑道:“不必担心,这英才大校的规则乃是同辈份的弟子必然优先交手,因此你下一场之对手应是再下一回合之胜者,而非严如一。”

在卓炎与玄天交谈之时,其余众弟子亦在议论不休。

“指天峰大弟子遇上了‘三清三杰’之一的严如一,这次总算是有好戏看了。”

“严如一乃是上届菁英弟子,实力超凡。而那余胜蓝近两年亦是功力大进,名声渐渐压过其余清字辈弟子,直逼‘三清三杰’,究竟谁更胜一筹,在这场较量之后便可见分晓。”

众人议论之间,严、余二人已踏入广场之内。

只见严如一一身紫色道袍,面相俊秀,举止儒雅,全身上下透出一股书香气息,酷似一位文人雅士。

而那余胜蓝身着碧色道袍,面容端正,一举一动豪放不羁,眉宇之间英气逼人,竟似武学世家之后裔。

王义宣布比试开始之后,余胜蓝率先抱拳躬身,朗声笑道:“严兄,我二人比试不必耍些花拳绣腿,直接拿出真本领,速战速决为妙,免得浪费宝贵光阴。”

“余兄言之有理,你我二人均不必客气,便请出招罢。”严如一微笑应道。

“那严兄便要小心了。”

余胜蓝言罢,身子倏地向上跃起,直上半空十余丈,猛然一声长啸,犹似雄狮咆哮之声响彻于空荡深谷,震惊四野。不少修为低浅的弟子顿时将双耳紧紧捂住。

余胜蓝施展高绝轻功,令身形暂时悬浮于虚空之中,随即沉淀心神,将体内真气灌输于右掌之中。

真气流动之间,外界竟也起了些许变化,众人皆能隐隐看到一道道气流所化之涟漪以余胜蓝右掌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甚至有人可于冥冥之中听闻到海潮涨落之时激起的澎湃音浪。

第十二回 上古遗韵

余胜蓝右掌陡然劈出,掌心对准严如一所在之处。

一阵海浪翻滚之震耳音波登时响彻四面八方,只见一道肉眼可见之凌厉掌风径直向严如一袭去。掌风挟雄浑内劲,气势汹涌有如怒涛拍岸。

掌风凭空卷起之气流波动似浪花朵朵绽放开来,起伏翻涌之间仿若暴涨海潮,欲将严如一“吞没”。

“此乃与正气峰惊鸿掌力齐名的怒涛掌法,这位余师叔果然一出手便是真功夫。且看这等威势,他很可能已将这套掌法练至大成,与他比较起来那肖荒虎的惊鸿掌力倒真是不值一提了。”广场四周看出门道的弟子均是赞叹不已。

严如一顿觉千斤重压扑面而来,却依旧显得气定神闲,不为所动。双掌不急不徐地于胸前摊开犹作抚琴之势,在此等情景之下,这动作不免透出些微诡异之感。

眼见怒涛掌力已攻至面前,严如一抬指于虚空之中轻轻拨动,无形之中牵引得气流盘旋游走于他十指之间,并随其指法之变换而不时发出忽高忽低,忽轻忽重的鸣响,声音交相串联,冥冥之中结合成一首美妙动听之乐曲。

“这这难道是‘上古遗韵’?此乃三清三大镇门之宝其一,传说只有玄字辈的师祖可以修练,为何严如一不对!定是我看错了。”广场附近一名清字辈弟子失声道,面容之上布满讶异之色。

卓炎见到此情此景,眉头也不禁微微皱起,叹道:“未想严师兄修为进展竟如此之迅速,易星真人竟是将‘三清秘典’之一的‘上古遗韵’传给了他,看来若是我遇上了他,便必免不了被淘汰之命运。”

玄天此刻却并未回应卓炎之感叹,而是专注地将身心投入那严如一所“弹奏”之甚为悦耳的古曲之中。只觉旋律跌宕起伏,余音绕梁,玄天倾心静聆,不觉渐入佳境,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宏伟豪壮,大起大落。初似鸿雁飞临,行于九霄云端,迷茫缥缈。忽隐忽现,若即若离。又如鸿雁环顾天际,盘旋疾转,斜掠飘远,平降稳落。至尾处犹众雁交相呼应,团聚一处,展翅翱翔,共渡万里。

玄天一曲听罢,由衷赞道:“千里平沙,万里青空,鸿雁结群,天际飞渡。凡夫俗子若不具浩瀚之心胸,又焉能晓知鸿鹄之远志?如此气势恢弘之曲,实乃世间少有。若此曲有名,当如‘平沙落雁’。”

卓炎闻听此言,立时向玄天望去,双目之中流露出一股较得知严如一会施展‘上古遗韵’时更甚一筹的惊骇与讶异。

广场之上情势已然有了极大变化,由气流波动而凭空形成之“琴音”竟于片刻之间将那来势汹汹的怒涛掌力尽数消融化解,余音更是化作波形气刃径直袭向余胜蓝所在之处。

余胜蓝对音律一窍不通,因此完全不懂得严如一所“弹”曲子之中音调的变换起伏,只觉全身上下均被气刃所围绕,根本无从破解。余胜蓝见状只得向后方纵出十余丈,暂时脱离战局。

“我门中顶尖之绝学果然玄奥莫测,严兄之修为亦是令人匪夷所思。不过要令我就此认输,那却是万万不能,今日就让我来破一破这‘上古遗韵’。”余胜蓝面上毫无惧色,朗声笑道。

“余兄尽管出招,小弟自当奉陪到底。”

卓炎见到余胜蓝那满不在乎之模样,不禁苦笑一声,摇首道:“也不知这余胜蓝是真的无畏无惧,还是仅在强自逞能。”

玄天在一旁应道:“这余师叔不愿认输却是正合我意,卓兄口中的这门‘上古遗韵’弟子甚感兴趣,欲再见识一番。”

余胜蓝此时屏息凝神,猛地提起一口真气,贯通双掌。

随着余胜蓝一声大喝,其双掌齐齐击出,掌风顿时频频破空而至。其力连绵不绝,前后相续,后劲源源不断,犹如不会枯竭一般,正是怒涛掌法中的一式杀招“奔流不息”。

掌力一如海潮暴涨,一**浪涛奔涌而来,铺天盖地,令人望去心惊胆寒,不知何处方能躲避这来自天地之威势。

严如一轻拨藏于虚空之中的“琴弦”,阵阵醉人之声再度悠悠响起,摄人心魄。

初时琴音时隐时现,犹如登上巍峨山峰,立于其巅,俯视只见层云缭绕,雾气迷,如真似幻,无所定处。

渐渐琴音变幻,澹澹似林间之泉淌,湍湍似幽谷之溪流。凝神静听,顿觉心境澄明,犹如清澈得一望见底之深潭。

倏地琴音陡转,令人听去一时犹如身处危峰险壑,悬崖峭壁,重云眩目惊心;一时犹如身处浩瀚江河,汪洋大海,浪涛澎湃汹涌。听者方定下心神,却又骇得心惊肉跳,魂魄险些出窍。

至尾声之时,环生险象俱恢复平静,一片安然详和

之态,时不时又有余波起伏,余浪翻滚,令人不忘当初曾身涉危境之中。

玄天又听罢一曲,神色激动异常,声音颤抖地道:“妙极!时而如置身于琼华峰畔,虹色泉边山青水秀,心旷神怡。时而又如置身于傍云峰巅,落雷瀑旁,怒涛险崖,心惊胆颤。高山流水,其意渊远悠长。这世上竟还有如此能抒发意境的功夫,真是神妙之极。像我这种井底之蛙,自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卓炎听至此处,终于忍不住出声发问:“玄天你从前是否学过音律曲谱?为何对这些曲调如此熟识?”

玄天愣了片刻,方应道:“我从未有学过曲谱,爷爷生前只教过我些粗浅武功并令我读过些文学古籍,其中也未有一本与音律有关。方才那些感想实是自然而发,若是有什么差错,还望卓兄指点。”

卓炎此时竟以一种几近钦佩的目光凝视着玄天,长声叹道:“我总算明白你的修为为何进展得如此之快,你真真是一个不折不扣、千年难遇的鬼才。你可知晓方才你不仅将这两首曲子的意境未有丝毫偏差的表达出来,甚至连曲子的名字均猜得半点不错。”

玄天听闻卓炎此言亦有些惊讶,笑道:“卓兄实在是过奖了,看来我以后理应去学音律,而不是继续修练功法咒术。”

广场之内余胜蓝此刻汗流浃背,状似虚脱,全身体力已然耗尽。方才他拼尽全力打出二百余掌“奔流不息”,每一掌所携之力道均是深厚之至,几足以碎岩裂石。可惜如此刚猛之掌力竟被严如一指间拨出之音波气刃轻描淡写般地化解了开去。无论余胜蓝再加几分力道,亦奈何不了那如同无坚不摧般之音刃。音刃在“海潮”中穿梭自如,乘风破浪,管他惊涛骇浪,兀自行于平坦大道之上。

一曲过后,余胜蓝已是用尽了最后一分气力,再无余力与严如一缠斗。

余胜蓝运气舒通经脉,半晌之后方才脱离精疲力尽之状态,随即抱拳笑道:“严兄功力卓绝,实不愧为‘三清三杰’之一,小弟现下功力尚浅,三年之后若是严兄仍未下山,小弟再来讨教。”

严如一亦抱拳回礼道:“余兄之修为亦是甚为精湛,若不是余兄手下留情,小弟亦未必能胜,承让了。”

二人相视而笑,真可谓是不打不相识,此一战过后二人心中均是莫名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第十三回 剑指破空

战局终结,王义再度步入广场中央,朗声道:“方才这场较量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二位清字辈师祖之修为均是高深莫测。只可惜凡是比斗皆有胜负,这第二试合之胜者无疑便是凝碧峰----严如一。”

广场之外凝碧峰弟子尽皆欢呼雀跃,指天峰众弟子虽颇感面上无光,却也无人出声责备余胜蓝,均晓他已竭尽自身所能,因此不由得对严如一修为之精湛甚感钦佩。

“这严如一实在是不简单,余师兄之武学造诣并不次于卓炎、徐枫之辈,可是在严如一面前却依旧无有抗衡之力。自习成三清秘典上的绝学之后,其余‘二杰’便理应与严如一相差不止一筹了。”

“以严如一现下的修为,恐怕清字辈之中仅有一人可以与他平起平坐。”

“师兄所言何人?”

“你是不是糊涂了?此人三年前之修为便是远超三清三杰,那时几乎抢尽了风头,如今她独自隐居于傍云峰中,不与外界交往。若是她,即便这三年之间无甚进境,想必亦不会和严如一相差多少。”

“师兄难道是说清凌,那个曾被众弟子倾慕爱戴,封为‘出尘仙子’的绝世美人?”

“注意你的言辞,我辈修行之人应谨言慎行。你说的不错,正是清凌,不知这三年之中是否有人见到过她。”

场外众人依旧沉浸在方才那一场较量之中,对这门三清绝学“上古遗韵”议论不休,而场内大校却仍在继续。

随后的二十四场比试较严如一与余胜蓝的这一场相比均颇为无趣,不是双方之招数或修为皆无可圈可点之处;便是二人功力相差实在悬殊,还未有回过神来,比试便已经结束了。

这二十四场中,唯一一场令场外众弟子燃起些许谈论之**的便是琼华峰大弟子徐枫与灵秀峰大弟子申敬之间的较量。

申敬擅使一路被称为灵秀峰‘三岚剑法’之一的‘疾岚剑法’,此路剑法以快制胜,出剑之时只能看见道道残影疾闪,完全觅不得剑锋所指之处,令人难以格挡招架,只得躲闪退避。且换招之时全无花哨动作,因此攻势永无停滞之刻,整套剑法施展起来犹如行云流水一般,剑势融入剑影之中,一气呵成,令人自始至终也寻不到破绽所在,也便无从化解招式。

徐枫所在琼华峰一支擅长的亦是剑术,但徐枫却仅以空手对抗申敬手中木剑。

徐枫身着一袭白色道袍,长相温文尔雅,全身上下透出一股飒爽利落之感,潇洒气质引得广场四周多位女弟

子为之侧目。

原来这在三清门中大名鼎鼎的“三清三杰”之一的徐枫便是三年之前玄天向清凌请教剑指之时,在虹色泉畔出现之白衣青年。

初时申敬攻势极其迅速,广场四周众人只能看得到数十道残影旋转飞舞,飘忽无定,丝毫看不清一招一式之间的套路。徐枫一度陷入下风,只能一味闪避剑影,保得自身不被圈入其中。

盏茶时间过去,申敬攻势依旧迅速无比,却还是较先前慢了一分。

徐枫此时忽然向后倒跃出一丈,真气运至右手食指商阳穴处。

指尖边缘之空气顿起突变,气流较平常紧凑了数倍有余,其间缝隙几近全无,只得互相摩擦碰撞,生出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波纹,向外层层扩散。

徐枫以食指凌空轻轻一点,指尖汇集之真气立时迸发而出,直击向申敬持剑右手虎口之处,只听得一阵如金铁相击般的刺耳破空之声陡然响起,有如将空中之气流硬生生撕裂开来一般。

真气以超乎想像之速度隔空袭至,申敬尚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右手虎口处便遭击中,无尽酸麻之感立时生起,右手瞬息之间便似失却了所有力气,木剑登时脱手飞出,落在了五丈之外。

徐枫一招得手,将劣势完全扭转,反败为胜,当即抱拳笑道:“申兄好快的剑法,小弟佩服,若是比剑,小弟定不是对手。”

申敬立即抱拳回应道:“徐兄莫要取笑在下,以徐兄这剑指之功力,清字辈弟子中具资格与你正面交锋者寥寥无几。”

二人一阵客气之后,王义再度公布胜负,而此时玄天心中却是有些许疑惑。

“据卓兄所言,这徐师叔同是‘三清三杰’之一,修为应与卓兄和严师叔不相上下。可是方才看他那剑指的造诣却仿佛较我差了半筹,难道是我看走了眼?如若说我的剑指功力确实在徐师叔之上,那理应修为与徐师叔相若的严师叔却为何令我感受到有如排山倒海般之压迫感?”

玄天心中虽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未曾开口询问卓炎,决定待徐枫下一次与人交手之时再自行探察究竟。

光阴如梭,二十四场比试匆匆结束,此时只听得王义的声音又一次高声响起。

“今日这第一轮的比试已然接近尾声,尚余六场比试便能决定三十二位晋级弟子。第二十七试合对决双方乃是---青渺峰卓炎与观海峰水澄静。”

卓炎听到王义报出自己与对手的名字之时,面上泛出一抹浅淡笑容,

伸手拍了拍玄天的右肩,道:“这次终于轮到我了,等了这许久,还以为诸位真人忘记将我的名字录入对决名单。只是此次的对手似乎不太容易对付。”

玄天闻言笑道:“这位水师叔难道也是严师叔徐师叔一般的高人,竟令你感到如此棘手。”

“其一,你这位水师叔的修为的确不能小觑。其二便是她乃是个女子。”卓炎嘴角挂着一丝苦笑道。

玄天见到卓炎一副“委屈”模样,不禁失笑调侃道:“原来一物降一物的道理一点不假,修为如此精湛的卓兄竟会对女子生出恐惧之心,看来你以后下山行走江湖之上时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竟敢随意拿师父乱开玩笑,你这小子实在是活得不耐烦了,待我旗开得胜之后再回来收拾你。”

卓炎大笑言罢,便迈大步跨入广场之中,此时水澄静已然亭亭玉立于广场中央,双手负于身后,静待卓炎入场。

只见这水澄静着一袭海蓝色道袍,其上绘有太极阴阳图案。一头过肩长发用白玉簪轻轻束起,容貌虽不及清凌一般惊世骇俗,倾国倾城,却也是眉清目秀,瑶鼻樱唇。其身材甚为纤瘦,给人一种弱不禁风之感,但那双杏眸之中所透露而出的闪烁精芒却是令任何人都无法对她有丝毫的轻视之举。

今日卓炎着了一身火红色道袍,令得他更显英姿勃发,朝气逼人,犹如正午时分散发着无尽蓬勃光辉之旭日,竟是与水澄静颇有几分般配之感。

未待卓炎开口,水澄静便娇声笑道:“卓师兄今日好生俊俏,定令得许多刚拜入我门不久的女弟子一见倾心。卓师兄修为可谓炉火纯青,众人皆知。小女子身娇体弱,功力低微,还望师兄能够手下留情。”

卓炎闻听此言只觉一腔苦水倒不出来,只得强笑道:“水师妹不必过谦,你的冰玉寒诀功力丝毫不比我古烈卷上的武功弱。我手下自有分寸,一定不会伤到师妹你的,尽管放心便是。”

“双方如是准备就绪,那英才大校第二十七试合便由此刻开始。”

王义话音方落,卓炎便抱拳道:“小师妹,既然你让我手下留情,那便请先行赐教。”

“卓师兄好风度,若是推辞那便是我的不是了。”水澄静嫣然一笑,右掌轻轻抬起,只见一团冰蓝色光华正缓缓在其掌心成形,隐隐间散发出一股透心彻骨之冰冷寒意,感应到此等寒意的几名站在前方的弟子于瞬息之间竟有种血液均遭冻结凝固的错觉,一时之间发声说话亦显得甚为困难!

第十四回 冰玉仙鸾

卓炎亦像广场周围的弟子一般深深感受到由水澄静掌心之中向外蔓延的冰冷寒气,犹如被冰锥刺入身体深处,寒意直渗入骨髓之内。

卓炎心头一震,思忖道:“水师妹之修为竟精进如斯,这冰玉寒诀我还未有见过任何观海峰弟子可以修炼至她这般境界。”

水澄静见卓炎面上似有讶色,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娇媚微笑,道:“卓师兄,这乃是在比试当中,还应不要分神为妙。”

话音方落,水澄静便迅速将右掌一翻,而后平平向前推出,掌心直指卓炎胸口。

那已然成形之冰蓝色光团瞬间便自水澄静掌心中脱离,疾向卓炎心口处飞袭而去。

冰蓝光团之内蕴含极盛寒气,周围更有冰凌碎屑环绕,所过之处气温顿时降低许多,虚空之中的气流亦似遭寒气冻结凝固,吹拂已久之微风于此刻销声匿迹。

卓炎见这光团来势汹汹,怎敢怠慢。当即双手结印,运起古烈卷之中的荒炎心法,将真气汇聚于双掌前缘。

一团橙红色烈火于卓炎身前熊熊燃起,释放出灼人二目的艳丽光辉,扩散而开之高温顿时便将弥留于空气之中的寒气清扫一空。

下一刻,冰蓝光团便已来至卓炎身前,径直撞入燃烧得正旺的烈火之中。

蓝红两道气劲对峙,久久僵持不下,任谁皆不肯相让半步。寒冰欲将烈火扑灭,烈火欲令寒冰消融。对峙周围之空气不停发生剧烈变化,时而阴冷,时而酷热,时而收缩,时而膨胀。

对峙持续了约有一盏茶光景,冰团与烈火之中所蕴含之真气终于在同时消耗殆尽,两相抵销,扭曲许久之气流亦于此刻恢复原状,这一拼竟是旗鼓相当,任谁皆是未占到对方半点便宜。

卓炎此时眉关紧锁,似是有些许焦虑之情绪,心内暗暗忖道:“这水澄静果然不好对付,我先前还是低估了她的修为,从方才这一次对招可以看出她所研习的冰玉寒诀功力已然达至七层之上,堪称炉火纯青。我的内功修为虽较她稍高半筹,但这冰玉寒诀却是专克炎系心法,我显然是处于非常大的劣势,若是未有倾尽全力,想来我此番便非输不可。”

水澄静清脆悦耳的笑声骤然响起,将卓炎自沉思之中带了出来。

“卓师

兄的荒炎心法果然已修炼至大成,小女子望尘莫及。接下来这一招我还尚未练熟,望请卓师兄指点一二。”

“水师妹取笑了。我对观海峰之招式心法可谓一窍不通,如何指教?你的功力绝不在我之下,不必经常持一副谦恭之态。还请出招罢。”卓炎微笑回应道。

“那卓师兄可要小心了。”

话音未落,水澄静双手便迅速结印,作飞鸟翱翔之状,口中默念道:

“化茂林为冰原,化狂澜为冰河。苏醒,展翅,寒宿之灵,冰玉仙鸾。”

水澄静身前十丈空间之内立时生起异变,暴风骤起,气流层叠交错,瞬息之间便形成一方巨大的风之屏障,屏障之内狂风肆虐,气流蹿涌,视界模糊,难见一物。

卓炎见状亦是立即向后跃出数丈,不敢冒然闯入屏障内部。

随暴风持续肆虐,广场区域之内的气温逐渐降低,正在观战的众弟子均感觉寒冷无比,全身上下不断颤抖,如临深冬。

暴风所形成的屏障附近此刻竟凭空生出许多雪花,迎风飘荡,此情此景仿佛极北寒流侵袭至此,硬生生将暖春转化为严冬。

风之屏障终于缓缓散去,而所呈现而出的景象却让得场外众人登时瞠目结舌。

雪花晶莹,漫天飞舞,这本就是一幕异常精美之画面,可是却仍旧远远及不上风屏之内隐藏的神秘之物。

此“物”通体冰蓝,在夕阳余晖之中映射出闪耀的光芒,其一双“羽翼”长逾十丈,笼罩近乎半个广场之范围。双翼之上布满各类纹样,却均是奇形怪状,诡异离奇,有如天宫秘录,难辨出处。即便如此,也难以遮掩这些图纹之中所自然透露而出的庄严与宏伟。其一双眼眸更是华美绝伦,犹若世间最为珍稀的冰蓝宝石一般,释放出瑰丽的光芒色彩。

冰玉仙鸾,由寒冰而成之青鸾,仿佛世上最杰出的雕刻家耗尽一生心力所打造的艺术品。

广场四周此刻一片哗然,到处可闻赞叹褒美之声。

“好美的冰之青鸾,简直是天神所造之雕塑,穷我一生也未曾看到过如此华美之物。”

“这观海峰的顶级绝学修炼至大成之后竟有此等招数,真是难以想象。这冰鸾不仅看去震撼无比,威力

想必也是所向披靡,看来这‘三清三杰’的称号便要易主了。此次英才大校人才辈出,真是令我等大开眼界。”

卓炎亲眼目睹这“冰玉仙鸾”,心下不觉感到异常震撼。

“我此前还是轻视了她,据说这冰玉仙鸾只有冰玉寒诀修炼至八层以上者方有可能以自身灵力凝炼出来,不然必将难以成形。而如今我眼前的这只冰鸾却是栩栩如生,且能令我很清晰地感受到一种致命般的压迫感。尤其是那一双眼睛,被它盯上后仿佛灵魂皆会冻结。”

水澄静面容之上满是欢欣喜悦之色,清脆之音高声笑道:“卓师兄,你觉得我这招施展得如何?”

卓炎面色甚为严肃,沉声应道:“水师妹莫要开玩笑了,请赐教罢。”

水澄静连连颔首,似是对卓炎此刻的神态颇为满意,正色道:“终于认真起来了,不容易。这样才是和我所欣赏的‘三清三杰’之一的卓师兄较量的感觉,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必客气了。冰玉仙鸾,去罢,让他见识一下你的本事。”

一句轻描淡写般的“指示”之后,那“冰玉仙鸾”竟霎时间动了起来。

只见它赫然高扬右翼,翅膀边缘之上冰蓝色光华疾速蓄集,片刻过后其绽放出之光辉便已盖过夕阳数筹,令人目不能视,眼界之内只余一片亮蓝。

光华达至顶点之刻,“冰玉仙鸾”右翼轰然向下前方挥下,冰蓝光华瞬间化为狂暴寒流,夹杂无数冰屑、雪块、霜花齐齐向卓炎所在之处奔袭而去。

寒流便似北俱芦洲极北部终年肆虐之暴风一般,怒号狂啸,吹拂过处,一切所触之物皆成冰雕,经历永世长眠。

虽然这道寒流的威力尚远远不及极北风暴,却依旧令人心惊胆颤。

距离广场较近的众弟子身体表面之上竟逐渐结起霜来,体内血液亦似停止循环一般,均赶忙运起十成功力以真气来抵御寒气入侵,以免使经脉受损。而距广场较远之人虽得‘幸免于难”却依旧冻得瑟瑟发抖,双手抱住身体在原地不住跳跃驱寒。

寒流如此持续侵袭半晌方才渐渐退去,场外众人此时也不必尽力驱寒,终于得以将注意力重新投入广场之中。

但不看尚可,这一看却将众弟子骇得魂飞天外!

第十五回 荒炎熔烬

广场之内如今以卓炎所处之地为中心的五丈方圆内竟被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冰柱所覆盖,场面煞是壮观。

但令人讶异的是纵观整个广场之中,竟根本寻不到卓炎的踪影,犹如在刹那之间人间蒸发一般。而据如今这等情况来分析,卓炎显然是被那“冰玉仙鸾”所鼓起之寒流吞噬冻结,遭封印在这许多冰柱之中。

此番情境令得许多场外弟子目瞪口呆,神情极为惊骇,几乎是难以置信,不少弟子已然开始窃窃私语,传播一些极为阴暗之推测。

“卓师兄难道难道已被方才那寒流冻僵了?以他的修为应不会输得如此彻底,这水澄静真是恐怖至极。”

“这水澄静简直是一个妖女,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掌门真人曾说过比试点到为止,切勿伤人,她却下此毒手。若是卓师兄有个三长两短,你我决计不能与她善罢甘休。”

反观水澄静此刻面容之上却不见丝毫喜悦之色,而是紧紧盯着卓炎原先所处之方位,眼珠均不曾错开一寸。面色则是甚为凝重,几乎可以看出一些焦虑之态,仿佛一位极为强劲的对手便要凭空出现。

半晌沉默,天地静谧,而这也正是变故之前兆。

“轰----”

一声震撼巨响猛然自冰柱之中传出,便似沉睡许久之火山于顷刻之间迸发一般,许多弟子均不约而同地捂住双耳。

一道纵横七丈方圆之熔流炎柱冲天而起,直上青空。

炎柱之中所释放而出的赤红色光芒绝不亚于地心深处岩浆熔流之辉,一般的极尽灼耀,一般的炙人二目。

炎柱携带着可令金铁瞬间熔化之温度,在虚空之中掀起一股狂暴热流,方才那片盘踞五丈方圆之冰柱于仅仅数息之间便是蒸发得干干净净,不见踪迹。

四周温度层层不断地拔高,气温从阴冷瞬间转为燥热,炎柱似是将氧气均一并焚烧殆尽,场外众人只觉一阵阵窒息感频频传来。

“这两位比试这一场,可是害苦了我们观战之人。这下倒好,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我便是将严冬酷夏均体验了一番。方才几乎被冻成雪人,现下却是汗流浃背,便连呼吸皆是甚为困难。此番记住教训,下次再任谁劝也不会来观战了,好奇心果然是罪魁祸首。”

水澄静仰首观望那巨大

炎柱,面上凝重之色逐渐加深。此时她身前那只“冰玉仙鸾”竟渐渐因灼热高温而生出些许融化之迹象,其翅膀边缘,冠与尾处均覆有一层细细密密之水珠。显然在此等温度之下,水已完全无法凝结成冰,只能靠水澄静的阴寒真气强自维持形状。

“终于肯用出真功夫了,不知道我能不能应付得来。”水澄静心内忖道。

炎柱持续迸发了约半柱香之久方才缓缓消弭,半空之中一道赤色身影凛然而立,右手持一柄由熊熊烈焰所化之长刀,刀锋之上赤色火苗起伏跳动,散发出一股令人惊心动魄的强横威势。

此人正是卓炎,方才他显然并未受那凌厉寒流之影响,于关键时刻脱离险境。

“水师妹的‘冰玉仙鸾’好生厉害,若是我方才没有作好万全准备,想必便要被牢牢封锁在那一片冰柱之中了。”卓炎朗声叹道,其身形虽在半空,但其声中气十足,清晰地传入地面之上每一位弟子耳中。

水澄静闻言面上露出一丝苦笑,仰首回应道:“卓师兄不必安慰我了,你我之间的差距如今已经一目了然,方才那道炎柱所散发之波动已充分证明你的荒炎心法早便突破九层,我这八层的冰玉寒诀绝对难以抗衡。”

“水师妹,胜负未分,你又何必自挫信心。你我这场比试耗费了不少光阴,现下天色将晚,再斗下去恐怕会推迟大校之进程。不若你我倾尽全力,互拼一招,技高一筹之人便是胜者,如何?”卓炎面上挂着一丝温和之微笑,提议道。

水澄静闻言轻轻颔首,正色道:“好!便依你所言,一招之后,谁占上风,便为胜者。”

言罢水澄静缓缓闭上一双美眸,将神志完完全全沉淀入灵魂最深处,屏蔽外界一切干扰,令得心神平静安宁,不生起一丝波澜。意念此时与自身经脉完美融合,将体内真气全部导引出来,以极致之速运转。

随水澄静全力运起冰玉寒诀,冰冷寒气再度降临于广场四周,此番地面之上均是结起一层薄冰,显然证明周遭气温已是低于零点,不少弟子又难免再度运功驱寒。

卓炎见此情景亦是不曾怠慢,意念沉入丹田,将全身真力尽数汇于一处,缓缓贯入手中所持的那把炎刃之中。

炎刃之上的火焰此时渐渐升腾,赤色火苗跳动逐渐剧烈,火苗深处透出的光芒如今令人看去有种自身便处于烈

火焚烧之中的感觉,几名修为较低的弟子只是凝视了炎刃刹那便迅速将眼神移开。

炎刃所处五丈空间之内,气流波动甚为剧烈,不时有火花凭空闪烁,仿佛空气皆要被点燃一般,地面之上的冰层也是因此而渐渐融化消退。

水澄静此时猛的睁开双目,口中娇叱一声:“冰玉仙鸾,封天霜流!”

叱声方落,水澄静身前之冰玉仙鸾便忽起骤变,冰蓝色闪耀光华自仙鸾全身每一处生起,甚为瑰丽炫目。仙鸾一双翅膀此刻不断扇动,似是拥有了磅礴生机一般,下一刻便欲在碧空之中展翅翱翔。

在场外几乎所有弟子惊愕的目光之中,冰玉仙鸾竟真的缓缓离开地面,开始只是悬浮于半空之中,片刻之后忽然振翅腾飞,疾速向卓炎袭去。

仙鸾飞至距卓炎尚有三丈之遥时,却凌空定住庞大身形,尖喙骤然张开,一道约莫五丈粗细之冰蓝色寒流迸射而出,迎面向卓炎击来。

此次寒流虽不夹杂任何冰屑雪花,其内蕴藏之寒气却是较上次凝炼数倍,光芒亦是更盛,天地均似被冰蓝之色所笼罩,极尽绮丽美艳。

卓炎此刻能够清晰感受到那凌厉至极,近乎致命般的寒气,他清楚地明白若是遭这道寒流击中分毫,他便会立时化为冰之雕塑,被永久封印在一片阴冷黑暗的世界之中。

但卓炎却依旧静伫于原处,未有丝毫恐惧与退缩。他紧紧注视这道寒流袭至眼前,之后右臂直面寒流,将手中炎刃狠狠劈下。

炎刃之中凝聚着卓炎全身真气,已是极尽饱合,此刻终于得以尽数释放出来。

只见炎刃顿时化为一道甚为壮观之熔流,有如岩浆倾泻,正面向寒流涌去。熔流似有焚化精钢之温,烈日普照之辉,燃尽山河之威。仿佛无坚不摧,气势甚是汹涌。

寒流熔流轰然相撞,于半空之中激烈对峙,碧空似被染上蓝赤双色,各占一方,互不相让。

疯狂之真气波动一次次于虚空之中猛烈激荡,一圈圈涟漪般之波纹逐渐扩散开来,将广场内的大理石地面瞬间“摧残”得支离破碎。真气波纹不消片刻便蔓延至广场之外,场外青石之地面较大理石更为坚固,竟也被震出道道触目惊心之裂痕,众弟子骇得魂飞魄散,均急急向后退去。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

第十六回 古烈神威

时光一分一秒地流逝,而对峙却依旧在持续,似是无有止尽。

时寒时灼之真气波纹不断扩散侵袭着广场四周,不少大理石板之上亦是附有冰冻或是焦黑之痕迹。

玄冲真人命所有弟子暂时退到与广场相隔十丈开外的距离,以免遭受误伤。

此刻玄冲真人望向广场中二人的对决情景,目光中满是赞许与欣赏,似是对两位弟子本场之表现甚为满意。

“此二人于自身所修习之心法上均达到了臻至顶峰的成就,且真气凝炼精纯毫不散乱,实属上乘。可惜在他二人之中只有一位有机会成为菁英弟子,实是有些遗憾。但若当初不是如此安排,却又看不到如此精彩的较量了。”玄冲真人心内思忖,旋即轻叹一声。

空中两道真气洪流僵持了约一顿饭光景后终于出现变动,只见卓炎手中炎刃所化之熔流正在缓缓吞噬冰玉仙鸾所喷出之寒流并逐步向前推进。而反观那冰蓝色寒流此刻却显得有些后劲不足,不仅惨遭反噬,节节败退,甚至释放出之光芒皆是趋向黯淡。

水澄静此刻面色苍白,眉头紧蹙,额头之上香汗淋漓,状似虚脱,显得极为吃力。而卓炎却是依旧面不改色,神态平和,孰高孰低在这一霎其实便已有了分晓。

广场周围众人屏息凝神,极尽专注地凝视着空中那两道洪流,一刻亦不想错开眼神,生怕一疏忽便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

玄天这时亦是紧盯着那空中动向,心中暗暗忖道:“卓兄果然是厉害无比,竟可以在纯靠内力之较量中稳稳压制住如此强劲之对手。我从未修炼过任何上等的内功心法,虽已成功打通了奇经八脉,却不知能否达到卓兄这般境界。若是尚有不小差距,则今后对抗清字辈师叔之时便会显得异常困难。”

碧空之上,赤色熔流抓准良机乘胜追击,沿途将拦在面前之凌厉寒流尽数消融,一路势如破竹。不消片刻,熔流便是将那寒流吞噬得干干净净,最终来至冰玉仙鸾尖喙之正前方。

只见卓炎手腕下翻,掌心向下一按,口中歉声道:“水师妹,对不住了。”

话音方落,熔流便径直冲入冰玉仙鸾喙中,侵入其身体内部。

刹那之间,冰玉仙鸾通体便呈炎赤之色,细碎裂痕急速在其庞大身躯

之上蔓延,短短数息之间,数以万计之裂纹便遍布于其周身各处。

冰凝之鸾此刻终难承受在体内翻滚之熔炎所散发而出之灼热高温,于空中当场爆碎开来,化为漫天冰屑,散落遍地,有如天降冰雹,不失为一场奇景。

卓炎身形缓缓落地,无有任何声息,其后向水澄静郑重抱拳,微笑道:“水师妹,承让了。”

水澄静不顾身体已极度虚弱,急忙还礼道:“卓师兄真令小妹大开眼界,原来我门之心法修炼至九层竟能有这般威势。此等修为不愧为‘三清三杰’,小妹尚需苦练,方能赶上你三人之步伐。”话刚说完,身形便是一晃,几欲倒下。

卓炎见状赶忙上前将水澄静扶住,面上尽显关切之神态,语气极为温和地道:“水师妹,多言伤气,你方才消耗真气过度,已近虚脱,现下急需静养,你不要说话,我去唤来观海峰弟子带你回房间休息。”

说罢卓炎环顾广场四周,见几名观海峰弟子正在向他招手,便急匆匆扶着水澄静踱步向他们所在之处奔去,仿佛丝毫不在乎这场比试的结果如何,即便这一番交锋亦是耗费他自己不少精力。

王义此刻再度步入广场之中,满面笑意,朗声向场外众弟子道:“方才卓师祖与水师祖这一战真可谓是惊心动魄,虽令我等时而经历酷暑时而感受严寒,但却实在不失为今日英才大校第一轮中最为精彩之一场比试。这一试合之胜者自然便是青渺峰大弟子卓炎师祖,不过水澄静师祖竟可与如此强大之对手几乎平分秋色,却也是虽败犹荣。”

场外之喧哗声再度响起,且一波盖过一波,瞬息之间广场周围便又复嘈杂起来。

“没料到卓炎所修习的荒炎心法已被他练至九层,想来整个青渺峰之中除了红莲真人之外无人可达到他的境界,以往我还对‘三清三杰’的名号怀有不屑之感,如今看来这三人的确代表着三清门清字辈弟子之巅峰水准。”

“师兄说得不错,不过这场比试令我惊异的反而是观海峰的清字辈大师姐水澄静,此人不仅将上等心法冰玉寒诀修炼至八层,甚至可以将真气凝炼成实物,实是超乎想象。若不出我所料,她的实力在众清字辈弟子当中应当仅次于三清三杰。只能说她此番运气不佳,碰上了极难应付之对手,不然想必那八大菁英弟子之中便会有其

一席之位。”

随着王义宣布下一场比试之名单,英才大校第一轮仍在继续进行,但玄天此刻却没有将精力放在场中的比赛上,而是迈步去迎接凯旋归来的师父卓炎。

“卓兄,这次真是双喜临门,大吉大利啊!不仅胜了这场比试,还赢得了美人芳心,真是一举两得,功成名就,弟子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玄天此前常被卓炎用言语戏弄,此刻捉住了机会,准备一鼓作气将先前所受之“辱”尽数返还回去。

卓炎来至玄天面前,重重在玄天肩膀之上拍了一下,哈哈大笑道:“好的一概没学会,反倒是这油嘴滑舌的本事倒是进步了不少。不过想要胜过你师父我,还早了一百年,你小子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么?闲话少说,觉得今日你师父我表现得如何?”

玄天赶忙挑起双手大拇指,赞叹道:“卓兄今日的表现真是没话说,在三清三杰之中应属最强,弟子我更是望尘莫及。当初未能修习这‘古烈卷’真是过于可惜,不然内功必可更上一层楼。”

卓炎连连摇首,笑道:“马屁倒是拍得挺响,就是没有一句实话。论修为我与徐枫不相上下,但跟严师兄比起来却是相距甚远。而你在落雷瀑之中透过打通奇经八脉所积攒之内力亦是不弱于我,也许更胜我一筹,毕竟我如今八脉之中也仅打通了六脉而已。”

玄天闻听此言,面上顿时露出一抹惊疑之色,似是对卓炎方才所说的话半信半疑。卓炎见状作一副长叹之态,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待到你与清字辈弟子交手之时便可摸清自己的斤两了。”

玄天与卓炎聊天谈笑之间,最后五场比试亦是匆匆结束,无有任何新奇或是精彩场面。

此时天色已晚,明月高悬,凉风习习。

玄冲真人步入广场中央,朗声宣布道:

“诸位三清门弟子,本届英才大校第一轮到此便已圆满结束。今日诸位参与大校之弟子表现均极为出色,令我甚是满意,希望诸位明日亦可竭尽所能,展示我三清门武道神韵。如今想必众位皆已疲惫不堪,回去好生歇息,养精蓄锐,明日辰时英才大校准时继续。”

众弟子听罢尽皆散去,玄天亦跟随卓炎回往青渺峰,而明日玄天即将面临最关键之挑战。

第十七回 指破千钧

次日清晨,广场附近依旧是人潮涌动,只不过较昨日那等盛况还是要冷清了些许。

辰时,英才大校第二轮准时开始,王义今日着一身纯白色道袍,缓步走入广场中央,面上尽是笑意,朗声道:

“今日乃是英才大校之第二日,亦是最后一日,第二轮与决胜轮均会在今日之内进行。想必诸位均是非常期待知晓这八个菁英弟子之席位究竟花落谁家,而今夜之前便可见分晓。”

玄天与卓炎二人很早便来至广场外缘,此刻玄天环视周围人群,轻轻拍了拍卓炎肩膀,面上挂着一丝似嘲讽般的笑容道:“今日乃是决出菁英弟子的关键之日,而前来观战之人却少了些许,真是十分怪异。看来必是因昨日卓兄与水师叔那场惊天大战涉及了太多无辜观众方才导致之结果。”

卓炎白了玄天一眼,佯装怒斥道:“你这小子不要嬉皮笑脸,好好把精力集中在比试之上。若是一会儿上场之后不小心被淘汰,到那时候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卓兄不必担心,虽然我对获得菁英弟子之席位无甚信心,不过这第二轮还是难不倒我的。”

玄天还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可卓炎心中却明白玄天方才所言实是低估了其自身的能力。

此时王义已将嗦的开场白尽数讲完,舒了一口气后宣布道:

“英才大校第二轮第一回合,由青渺峰玄天对阵灵秀峰孙宏!”

玄天闻言微微颔首,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昨日便是我第一个出场,今日依旧未有更改顺序。”

卓炎再度在玄天肩膀之上“重掴”一记,正色道:“能成功通过第一轮之人均不是凡辈,千万不可轻敌大意,不然必会吃亏。”

玄天重重点头,随后便跨步向广场中央走去,那孙宏亦于同一时间步入广场之中。

二人见面互相行礼过后,玄天将孙宏粗略打量了一番。

这孙宏着一身淡青色道袍,背后负着一柄桃木长剑,面目清秀,五官端正,容貌对于男性来讲过于精致了一些,显得有少许雌雄莫辨之感。

正在玄天打量着孙宏之时,他却突然开口道:“玄师弟便是在昨日第一轮之时淘汰肖师兄的那一位罢?肖师兄在妙字辈弟子当中名气极盛,你能够将他击溃,真是非常了不起。”

玄天忙笑道:“孙师兄过奖了,昨日险胜肖师兄实是因

为他手下留情,未有用出全力,我这才侥幸获胜。肖师兄愿将机会留给新晋弟子,这般胸怀,实是令人敬佩。”

肖荒虎此时在场外听闻玄天所言,顿时觉得心中五味杂陈,哭笑不得。

此刻场外众弟子正在互相交头接耳,悄声讨论着关于今日第一场比试之预测。

“你们觉得这场对决谁的胜机更大一些?”

“我觉得是孙宏,虽然玄天上一场胜了肖荒虎,但那一场甚为诡异,我们都未有看到这玄天到底有什么本事,而孙宏虽名气上不及肖荒虎,但毕竟也是成功通过第一轮之人,实力绝不可小觑,也许此战过后那妙字辈第一人的称号便要易主了。”

“我反对你这种说法,这孙宏虽成功通过第一轮,但那是因为他的对手太过不济,其实他与肖荒虎还是有不少差距,无甚强悍之处。而那玄天却是在肖荒虎祭出绝招之后依旧将其轻松击败,且他的实力恐怕不止于此。他的修为我猜测应与清字辈弟子不相上下,即使他夺得那最后的菁英弟子之席位我也不会感到惊讶。”

在众人喋喋不休地讨论之时,广场之中的两人已经开始交手。

只见孙宏率先向玄天发起迅猛攻势,双掌携刚烈劲风直击玄天心口,出手干脆利落,无有丝毫拖泥带水之感。

玄天见其动作迅捷,心中暗赞道:“此人动作精准到位,身形敏捷,用劲亦是恰到好处,实乃可塑之材,较那肖荒虎强上不止一筹。只可惜内修功底甚为薄弱,观这掌上所挟气劲,恐其周身经脉仍尚未打通一条,不然这妙字辈第一人之名号也不可能被肖荒虎所包揽。”

玄天心中思绪起伏,身体却是毫不怠慢,见孙宏双掌已欺至身前,便向后微退了半步,左掌向前平推迎上攻势,掌心稍稍运劲,真气微吐。

孙宏顿时感到一道十分强劲的威压迎面而来,有如一座大山从天际镇压而下,令其忽觉压抑不堪,连呼吸皆是有些困难。

随后孙宏便觉双掌仿佛硬生生地拍在厚实岩壁之上,掌心之处一阵阵钝痛清晰传来,反推之力将孙宏身形向后带出三丈有余。孙宏将全身力道集中于双脚之处,方才寻回平衡,渐渐稳住身形。

孙宏此刻汗流浃背,呼吸甚为粗重,似是仅这一掌之间便耗尽了他全身之气力。

“这玄天真是邪门至极,他到底使了何种功夫,竟能在我触及其手掌之前便将我震得退出甚

远?我是不相信他能施展奇门法术,容我再尝试一次。”孙宏心中暗暗忖道。

思及此处,孙宏便将体内凌乱的气息稍作平复,再将仅剩的气力尽数贯注于双臂之中,只见其双臂之上青筋暴起,令得原本颇为纤细之臂膀显得甚为臃肿,一眼望去煞是骇人。

场外一位灵秀峰的弟子见状呼道:“虽然不晓得方才发生了什么,不过如今孙宏师兄要使出全力了,估计那玄天绝对挡不下这一击。”

孙宏忽然大喝一声,猛然将木剑自身后拔出,双手紧握剑柄,倏地向前疾冲两步后,正对玄天面门持剑狠狠向下劈出。

千钧力道汹涌坠下,却未有造出任何响动,四野似乎在此刻陷入一片尴尬的沉寂,隐约之间仿佛可以听到一些抽气之声此起彼伏,便像有何不可思议之事在此地发生一般。

片刻之后,哗然之声遍布广场四周,众人皆以惊讶、骇然甚至不可置信之眼神注视着广场之中发生的一幕。

只见玄天将向其面门坠落之木剑轻描淡写般地夹在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似是毫不浪费半点力气便将剑上所携刚猛力道尽数接下,并于瞬息之间轻松化解。玄天随后微微运劲,向后轻轻一带,木剑便从孙宏手上脱出,落入了玄天掌中。

“这玄天的实力实在是太过强悍,简直与清字辈的师叔们一般无二,之前在他与肖荒虎交手之时我还曾怀疑过他,如今思及当时的想法,真是幼稚至极。”场外的人群中一名青渺峰的弟子以近乎崇拜的目光望着玄天,激动地道。

玄天这时将木剑交还给孙宏,退后两步,拱手笑道:“孙师兄,承让了。”

孙宏这时已然精疲力尽,他将木剑收回背后,闭目于原地静伫调息了约一盏茶的光景后方才开口道:“玄师弟的本领实是超乎想像,能以双指轻易接下‘凌云剑法’之人---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位。此等修为,也许清字辈的寻常弟子皆是无法比拟。”

玄天轻轻一笑,靠近孙宏悄声道:“你的外功基础是这英才大校诸多妙字辈弟子中最为扎实的,但你的内功修为却仍有待提高。只要你今后勤修心法,将内劲提升一个层次,便可以超越肖荒虎,自诸多妙字辈弟子当中脱颖而出。”

这几句话虽显得如长辈的教诲一般,在此等情状之下似乎极为不敬,但孙宏心中却如明镜一般,清楚地知晓这位名为玄天之人口中所出之言必为金玉良言。

第十八回 孟氏兄弟

王义公布比试结果之后,众人依旧无法从方才的惊骇之中解脱出来,那以双指夹住千斤坠劲的一幕似乎已深深烙印在所有人的脑海深处。

接下来的数场比试场外几乎无人关注,因为近乎所有弟子均在长篇大论地探讨着关于玄天的话题,这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少年奇才,似乎在这一刻终于吸引了众人的关注,成为本届英才大校的重要焦点。

玄天此刻回到卓炎身边,笑道:“卓兄,我方才表现得如何?应该没有让你失望才是。”

卓炎此刻眼神之中闪烁着兴奋与希冀之光芒,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着道:“玄天,我到现在为止还依旧在怀疑你究竟是用何等手段在短短三年之间将修为提升至如此地步,这般进境已经远远超出任何人所能想象之范畴。”

“卓兄何必如此奉承我,若论修为的进展速度,恐怕无人能及得上‘师叔’。”玄天嘻笑道,明显不相信卓炎所言。

卓炎见玄天这般反应,却并不恼怒,似是知晓玄天定会给出这般答复,只是苦笑道:“清凌自三岁入门修习,练至你这般实力,耗费了大概六年光景。此般进展足以算作天纵奇才,你却只花了相当于她一半的时间。你不是奇才,应该叫作怪物才是。”

玄天听罢脑中顿时一片空白,陷入无限的震惊与迷惑之中,许久许久皆无法回神。

隐隐约约之间,似乎可以听到卓炎对他所讲的最后一番话。

“你将无疑成为未来的新星,但成就的代价永远都是责任。若是未来多灾多难,你便必须肩负起救助苍生之重任。如果你没有勇气承受这一切,那还是不要继续修炼为好。”

话语便如重锤,字字句句打在玄天心灵深处,将那份不安与困惑彻底抹去。

“三年以前的那次经历令我将最宝贵的真理完全遗忘,令我觉得天赋只会引来嫉恨与妒火。如果不是卓兄将我点醒,我恐怕永远难以记起修行真正的意义所在,只会再度陷入恐惧之中。”玄天此刻望向卓炎的眼神之中满是感激之色,洋溢着无以言表之谢意。

卓炎淡淡一笑,原本严肃的面容此时完全缓合下来,玩笑般道:“若想谢我,也是容易。待你以后天下扬名之时,莫忘了提携我一把便是了。”

玄天大笑出声,笑声似乎从未如此爽朗,埋藏在心底三年之久的心结此刻终于彻底解开,曾经堆积的阴郁情感如今烟消云散。

不知不觉间广场之内的比试已经进行至第十三场,其间有数位名气极盛的清字辈弟子之比试,不过其对手之实力却尚不如第一轮如申敬、余胜蓝之辈,因此那几场比试均结束得甚为迅速。既没有精彩夺目的对峙,亦没有扑朔迷离的悬念,令场外观战的众弟子颇为失望。

第十三场比试亦是匆匆结束,王义的声音已不知是多少次重复响起:“英才大校第二轮第十四场比试,对决双方乃是青渺峰卓炎与指天峰孟易。”

卓炎听到“孟易”这个名字之后忽然紧紧皱起眉头,一副异常棘手的模样。

玄天看到卓炎这般脸色后笑道:“卓兄这次不会是遇到劲敌了罢,看样子不甚乐观啊。严师叔、徐师叔与我均已成功晋入最后一轮,你若是就此被淘汰出局,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卓炎轻轻摇了摇头,沉声道:“倒不是他本人实力有多出色,而是他的哥哥……”

“哥哥?你与他比试和他兄长有什么关系?”玄天疑道。

“孟易的兄长孟游极为护短,尤其是对他这位弟弟,只要有人对他弟弟不利,无论是非对错,他均会想方设法进行报复。你下一轮的对手便是孟游,且据我所知他的实力应不在余胜蓝、水澄静等人之下。如果我将孟易击败,他必会将愤怒全部发泄于与我出自同一支的你身上,这无疑会对你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卓炎说话时愁容满面,似是不知如何是好。

玄天闻言嗤笑出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对手,原来如此。卓兄尽管放手去击败他,不必担心我。若是我敌不过他,我便大声喊投降,不信掌门真人还能任由他继续打我。但你既然说我是怪物了,那请问这世上有谁是怪物会惧怕的?我到时若是不小心胜了,在名气之上便与卓兄算是平起平坐了。”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我再为你担忧便未免有些多余了。正好借这个机会也可以观察一下你的修为究竟达到何等境界了。”卓炎面色恢复平静,说罢便迈步向广场中央走去。

正如卓炎所言,这孟易的确不甚高明,与卓炎交手刚刚不到五个回合便是被完全压制,片刻之后便自行认输了。

眼见孟易退场时那般狼狈模样,不少弟子均不约而同地偷偷窃笑出声,而这一幕则自然被孟游看在眼里,孟游目中顿时有凶光不断闪烁,牙齿均咬得咯咯直响。

“好个卓炎!竟然令我弟弟蒙受此等耻

辱,若是不将这耻辱尽数返还回去,我孟游誓不为人!”

一炷香光景之后,广场之中十六场比试已然全部结束,玄冲真人此刻再度步入广场中,朗声笑道:

“诸位弟子,英才大校第二轮至此亦已全部结束。如今仍未淘汰的仅余十六名弟子,如诸位所见,这十六位弟子个个均是人中豪杰,无论哪一位均有资格争夺这‘菁英弟子’的席位。接下来之决胜轮,这十六名弟子将两两对抗,最后胜出的八人便将成为本届三清门的‘菁英弟子’。”

在众弟子热烈的鼓掌声中,王义宣布了今日决胜轮第一场比试之对决双方。

“指天峰孟游对阵青渺峰玄天!”

这两个名字被报出的那一瞬间,人群之中又陷入了不知是第几度的混乱不堪,嘈杂的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玄天的对手是孟游?这便有些麻烦了。即便玄天的本事的确不小,恐怕也过不了这一关。一是孟游的功力的确不是任何妙字辈弟子可以比拟,二是孟游如今火气正旺,而玄天又是青渺峰弟子,恐怕他会拼尽全力,甚至在玄天不敌称降之时痛打落水狗也说不定。”

“的确如此,这孟游对欺负他弟弟之人向来心狠手辣,只因他乃是习武奇才,因此指天峰青叶真人数次纵容于他。这玄天此番无故遭灾真是有些凄惨,希望他能以身家性命为重,早些投降,免得受到重创。”

在众弟子依旧在为玄天祈福之时,玄天本人已经步入广场之中,与孟游相隔三尺对立。

二人此刻互相打量着对方,只不过玄天是以一种尊重的目光,而孟游则是以一种仇视、怨愤的目光 ,似是想立刻将玄天狠狠教训一番。

这孟游身着一袭碧绿色道袍,身材瘦弱,面容虽颇有些帅气,下巴却有些尖利,一副刻薄之相。孟游盯着玄天注视了片刻之后,轻蔑地笑道:“区区妙字辈弟子也能够闯入决胜轮,运气不错。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今日我要好好教教你什么才是三清门的上等武学。”

玄天毫不示弱,笑应道:“还未开始交手,你怎么知道我是凭运气而非靠实力?正如掌门真人所言,能支撑到现在的十六人个个都不是寻常之辈,我劝孟师叔还是不要轻敌为妙。”

“你和卓炎是什么关系?”孟游狞笑着道,似是已彻底被玄天所言激怒。

“卓炎便是我师父。”玄天斩钉截铁地道。

第十九回 力克孟游

“我猜得果然不错,只有卓炎那样的师父才能教出如此狂妄的弟子。”孟游面色阴森,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玄天听闻此言脸色也是渐渐阴沉下来,正色道:“随便出言污辱他人师长,恐怕不太礼貌罢,难道孟师叔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懂?”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不会真以为自己那点本事可以威胁到我罢?师债徒还,今日孟易所受之辱,便在你身上结算,保证加倍奉还。”孟游面容扭曲,看去令人心底发寒。

“既然孟师叔如此有信心,那师侄便要好好领教一下高招了。”玄天面色平静,感觉不到一丝一毫情绪的浮动,似乎对孟游方才所言根本没放在心上。

而显然无视相较于蔑视来说杀伤力更为强大,孟游此刻已完全按捺不住心中升腾而起之怒火,猛然大吼一声,身形原地纵起十丈余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玄天疾冲而去。

距玄天尚有一尺左右之时,孟游右掌向前挥出,掌风带起气流如波浪一般翻涌。

只见孟游右掌掌心之处一道由真气凝结而成的碧绿色符咒赫然显现,符咒之上绘有一栩栩如生之虎首,虎首四周则是密密麻麻的敕令符文,一种强烈的压迫感瞬息之间蔓延开来,场外的一些弟子亦是觉得四周空气似乎变得凝重了许多。

孟游掌心直指玄天头顶,掌中符咒不留任何情面,无比精确地向玄天百会穴覆盖而去。

场外顿时有惊呼声此起彼伏,一位弟子口中喃喃道:“这孟游果然动了真火,一出手便未留情面。这一记‘虎噬印’若是正中百会穴,玄天便必死无疑,希望他能躲过这一劫。”

玄天见孟游这一掌来势汹汹,面色却并未发生任何变化,依旧令人难以猜测他现下之心绪。玄天既未格挡亦没有选择侧身躲闪,而是毅然举起右掌直面迎上,掌心之处真气激荡,半空之中立时漾起一圈圈清晰可见之涟漪。

双掌在半空之中猛烈相撞,狂暴的冲击波纹自二人双掌间缝隙之处迸发开来,侵袭肆虐着整个广场范围。自昨日卓炎与水澄静的隔空对峙之后,广场地面的大理石便是经历严重破损。此刻再度遭受摧残,本来就不算异常坚韧的石板根本经受不住压力,一道道裂痕开始迅速在地面之上不断扩散。

场外许多妙、智字辈弟子均被这一幕骇得目瞪口呆,若

说孟游有这般本事并不令人惊奇,但玄天便大不相同。刚刚入门不到四年便可以在与清字辈精英弟子的正面比拼之中不落下风,这简直就如同一个发生在眼前的奇迹。

掌力与符咒之对碰仍未结束,此时孟游心中已是有些焦虑,忖道:“这玄天竟然如此难缠,简直足以媲美清字辈巅峰的数人了,若是我再不用尽全力,说不定此次便要栽在这里。”

思及此处,孟游引气丹田,将身体各处游走的真气全部凝聚于右臂之中,继而径直传递至右掌掌心。真气方汇至掌中,一丈方圆内之气流便立即遭受影响,开始疯狂地震颤律动,空气之中嗡嗡鸣响之声愈发清晰,渐渐显得极为刺耳,令人听后心生烦躁之感。

真气所至,虚空抖震,这孟游的功力竟已达到炉火纯青之地步。卓炎眼见此景立刻皱起眉头,心中为玄天担忧起来。孟游这等实力显然是他未有料到的,与他之前随意预测的“和余胜蓝、水澄静二人不相上下”竟然基本能够吻合。

孟游掌前之符咒于此刻发生翻天覆地之变化,原本碧绿色之符咒如今转为荧蓝之色,其上闪烁之光芒如水波一般流淌,甚为华美夺目。

符咒之上图案亦是完全改变,由狰狞可怖之虎首化为似出自精工巧匠之手的宝剑,剑身之上“纹”有一条飞腾的蛟龙,蛟龙全身上下之鳞角均是条理分明,精致异常。

孟游高喝一声:“开印!”那符咒顿时迎风暴涨,刹那光景便变成原先十倍大小,此时这招式再也不能称之为“符咒”了,简直仿佛一面宏伟大气之咒旗悬挂于虚空之中。

见到此番情景,卓炎心中的担忧之情亦是被推至顶点,此刻他面色肃然地凝望着那庞然大物一般的蛟龙符咒,心内凛然道:“这孟游居然还藏了这样霸道的底牌,我以前竟然对此毫不知情,若是让我强行接下这招恐怕亦要耗费不少功力,不知玄天能否渡过这一难。”

在符咒忽然转变形态并陡然放大的那一瞬间,玄天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之处所传来的阵阵压迫之感霎时成倍增长,片刻之间他竟感到从自己右掌之上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整个右手便要被蛮力自腕上生生扯断开来一般,且他的身体也正被这蛟龙符咒之上传来的庞大气劲推得缓缓向后滑退。

这般变故立时令玄天变得警惕起来,心晓单靠普通掌力定然是无法奈何孟游分毫,再不变换招式便

必会落败。

“想要与清字辈的师叔们对抗果然需要亮出真功夫方可,苦练了三年的本事今日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玄天心念一转,手上动作随心而变,方才伸展开来直面孟游攻势的右掌此刻却紧握成拳。

玄天凝神静气,屏除心内一切焦虑杂念,缓缓伸出右手食指。周身经脉内循环游走的真气此时自然而然地向商阳穴汇聚而去,一切都显得如此轻松无阻。

指尖前端的空气此刻开始疾速扭曲,气压迅速降低,似乎随时皆要达到临界点一般。扭曲的气流互相纠缠盘旋,不消片刻便结成一个类似漩涡般的形状,漩涡内的能量已是臻至顶峰,令整个空间皆是处于濒临爆破的边缘,时不时可以清晰地见到几道玄青色电光霹雳跳跃闪动。此等动静,较方才孟游出招之时引起的虚空震动有过之而无不及,仿佛瞬息之间便将广场之内对其不利的局面完全扭转过来。

玄天眼中一道光耀精芒闪过,食指凌空虚点,剑指激流顿时挟无尽精纯力道迸射而出。

势若惊鸿,却无影无踪,气吞山河,却无息无声。

习武的至高境界恐怕也不过如此罢,只有这般状如虚无缥缈之招式,潜在之威力方最为高深莫测。

偌大的蛟龙符咒在积蓄着玄天全身澎湃真气的剑指激流面前便如同一张窗纸般脆弱不堪,登时便被穿出一个巨大的透明窟窿。

孟游原本汹涌的攻势在玄天奋力一击之下彻底崩溃,剑指突破符咒之后残留的余劲竟是将孟游的身形送出二十丈远,险些便落到了广场之外,不过孟游遭此“重创”全身竟是完好无损,奇迹般地未受半点伤害。

卓炎观至此处仰首长叹,心中虽非常欣喜却也有一种不知是何滋味的情绪油然而生,忖道:“果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怪物,当初我便曾猜测到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如今看来的确如此,方才那一式剑指便是我也极难接下,他却施展得如此从容”

玄冲真人此刻望向玄天的目光之中充溢着全无半点隐晦的欣赏与赞许之色,口中喃喃道:“此子内力精纯,施展剑指之时破空无声,力道亦拿捏得恰到好处,实为不易,此般造诣甚至胜过枫儿一筹。且此子为人大方宽厚,不计较他人过错,不愧是炎儿与凌儿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日后必成大器。”

第二十回 卷土重来

孟游缓缓自地上站起身来,看向玄天的眼神之中充满惊异,甚至还隐含了一丝敬佩之情。他一改常态,迈步行至玄天身旁,躬身诚意道:“我这人向来尊重强者,如今我为方才所说之话、所行之举衷心道歉,希望你能够原谅我所作出的无礼之举。”

玄天见状忙将孟游扶起,笑道:“孟师叔多虑了,亲情乃是人间至情,一个连亲人都不关心之人又怎能关怀他人?孟师叔方才所言所为皆是人之常情,无甚过分之处,你又何必自责?”

孟游闻听玄天所言面上亦现出温和笑容,道:“我生性孤傲,曾经认为清字辈之下无人是我敌手,如今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能在一招之间破这‘蛟龙印’之人,在清字辈之中绝不会超过一手之数。如你心胸一般宽宏之人,我也未曾遇见几个。由你来作菁英弟子,众人均应心服口服,以后三清不应只有‘三杰’。”

“多谢孟师叔盛赞,我今后定会不负众望,倾尽全力修养身心,将来行走于江湖之上时宏扬我三清神韵。”玄天躬身道谢后正色道。

王义步入广场中央,用比平时清朗数倍的声音激动地宣布道:“经历两日激烈角逐,本届英才大校第一位菁英弟子终于诞生,恭喜决胜轮第一位获胜者----青渺峰玄天!”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自人群中轰然响起,不少对玄天心存敬仰崇拜之情的弟子大声呼喊着玄天的名字,在这一刻玄天的人气似乎远远地超越了理应为众人焦点的“三清三杰”。

待玄天回到卓炎身边之刻,卓炎上前给予了他一个祝福的拥抱。此时卓炎眼圈皆是有些微红,声音有些许颤抖地道:“掌门真人当初把你列入名单便是相信你一定能够从众人中突围,脱颖而出,你这两日的表现简直无与伦比,未有辜负任何一人对你的期望。我为有你这样的弟子感到骄傲。”

玄天见到卓炎的神情心中亦是有些激动,稳住亦是有些颤动的声音笑道:“如果没有卓兄与清凌师叔,我便不会有今日的成就,你们才是最伟大之人。”

卓炎目中的希冀之光比以往更盛,三年前他就认定这个名为玄天的少年将来必有一番成就,现在他可以认定当初将玄天引进三清门的决定是极为明智的。

玄天与孟游各自走出广场后,英才大校的决胜轮便继续进行,之后的七场比赛场场均是精彩绝伦,惊心动魄,令人提心吊胆的惊险对峙亦是频频出没,不

过似玄天这样的黑马却是再未出现,比试虽引人入胜却依旧无甚悬念可言,名气最高的几名弟子均是有惊无险地成功夺得菁英弟子的席位。

玄冲真人此番最后一次步入广场,捋须微笑道:

“经历两日艰苦奋战,八位菁英弟子的人选已然决出。这八人突破重重困难险阻,冲溃道道关卡屏障,最终得以脱颖而出。他们每个人都可谓是天纵奇才,人中龙凤,是宏扬我三清武道神韵的最佳人选。他们便是玄天、严如一、苏清、徐柔、徐枫、严露、水蓝、卓炎!请八峰首席真人为他们颁发菁英弟子的印牌。”

玄天等八人此时从人群之中走出,迈入广场之中,由八位玄字辈真人为他们颁发上刻有菁英二字的玉制印牌,玄天等八人皆是双手恭敬接过后鞠躬行礼,而八位真人则是讲一些赞赏的话语以示鼓励。

给玄天颁发玉牌的乃是窥星峰的秋风真人,在讲完鼓励之言后,秋风真人悄声在玄天耳边道:“薜霸设计陷害你之事我已然知晓,此事会发生乃因我不察之过,如今我已将薜霸囚于禁室之中,令其思过五年。当初若不是凌儿将你救下,我三清门定会损失百年难遇之才,我在此向你深表歉意,望你不计前嫌。”

玄天忙轻声应道:“真人折煞弟子了,当初之事乃是弟子命中该当有此一劫,不过也因祸得福,得以结识清凌师叔。我身上的功夫有一半是真人的大弟子袁洪所传,感谢均来不及,又怎会怪罪于真人?”

秋风真人听闻玄天所言,面上现出甚为欣慰之微笑,颔首道:“孺子可教也。”

八人此时皆已自真人手上获得玉牌,正欲步出广场,聆听玄冲真人进行最终宣讲之时,却忽闻有一道阴沉而深厚之音自一里之外遥遥传来。

“堂堂英才大校,怎么净挑选一些脓包来担任菁英弟子,难道我三清门的人才尽皆英年早逝了吗?”

声音虽然传自远方,但却清晰而洪亮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有一些修为低微的弟子甚至承受不了这音波的侵袭,牢牢地将双耳堵住。

玄冲真人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扰乱心神,面色平静舒缓如初,只是朗声道:“何方高人,务请现身相见。”

话音方落,一道人影便已闪现于广场北侧,面向掌门等人而立,不少弟子根本就没有看清楚他是从哪个方向而来,这等轻功的确令人惊叹不已。

得众人平息心中惊骇之情,聚精会神地去打量这不速之客时,却是有许多弟子面露骇然之色,尤其是窥星峰的众多弟子均倒吸了一口凉气 ,秋风真人此刻见到此人亦是面色铁青。

只见此人着一身淡青色道袍,面上透出一种阴险狡诈之相,五官亦是其貌不扬,令人看去很容易便萌生一种疏离之感。

此人竟正是三年前令玄天去傍云峰采集噬心草之罪魁祸首,秋风真人的二弟子---薜霸。

秋风真人见到薜霸立时站了出来,怒斥道:“薜霸,你不在禁室中好好面壁思过,改过自新,却来到如此重要的大校之上捣乱,你难道想被逐出师门吗?”

“逐出师门?恐怕你还没这个权力。而且我根本就从未犯过错,为何要面壁思过?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以为你那‘三头六臂’均是逃不出去的禁室真能困得住我?不过不得不说那禁室还真挺结实,竟能困住我近三年之久,若是我突破出来得再晚一些,说不定连这大校都要错过了。”薜霸阴沉沉地笑道,完全将秋风真人的话当作耳旁风。

秋风真人顿时气得满面通红,暴喝了一声:“你这孽徒!”便要上前将薜霸教训一番。

玄冲真人见状对秋风真人作了个手势,让他不要冲动,之后向薜霸问道:“你违抗师命逃出禁室,到此地意欲何为?”声音依旧平和,未起一丝波澜。

“这英才大校的规则,如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应当是只有修为最高之人方能担当菁英弟子之职。掌门,事实可是如此?”薜霸并未回答玄冲真人的提问,而是笑着反问道。

玄冲真人颔首道:“此乃三清门千年规矩,从未更改过分毫。”

“那便奇怪了,这八个人中没有一人的修为可与我相提并论,但他们却当上了菁英弟子,而我竟未被提名,这是何道理?”薜霸面色之中充满蔑视与嘲讽之意。

“既然你如此自信,那也无妨。我三清门若是能多一名杰出的弟子,那自然是再好不过。我现下令徐枫与你比试一场,如你获胜,我自然会为你颁发菁英弟子的印牌。枫儿,你去与你这薜师弟切磋一场,探探他的功力究竟有多深厚。”玄冲真人捋须淡笑道。

“好!这样一来便无需我自行挑战了,我要令你们所有人都知晓,只有我薜霸才有资格做这菁英弟子!”薜霸目中凶光乍现,一股浓烈的嗜杀之气弥漫开来。

第二十一回 血海心诀

三年之前,玄天被薜霸陷害之后虽未向清凌告知事情原委,不过冰雪聪明的清凌对窥星峰二弟子的飞扬跋扈早有耳闻,根据玄天当时的神情清凌已猜得**不离十。

清凌将自己的推测向玄冲真人陈述了一遍,玄冲真人不久之后便找来秋风真人,二人商议了一番后,秋风真人决意调查薜霸。

秋风真人回到窥星峰后便对薜霸进行严厉的讯问,薜霸一开始虽矢口否认,但他惊慌的眼神却已经出卖了自己。秋风真人在认定薜霸便是罪魁祸首后,便开始询问门下弟子进行一系列的求证,通过一些目睹当时情景的弟子口述,真相渐渐浮出水面,薜霸不得已终于将实情尽数道出。

秋风真人当众极为愤慨地将薜霸狠狠训诫了一番,并将其关入山顶由精钢所铸的禁室之中,罚其面壁五年,苦思己过。

薜霸自此便被封锁在这暗无天日的禁室之中,每日只有三餐之时才能透过大门之上所打开的缝隙之中瞥见几缕阳光。

薜霸从此陷入最深沉的绝望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绝望逐渐化为无边的怨愤与憎恨,他渐渐沉浸在这些极端的负面情绪之中无法自拔,将自己缓缓推向疯狂的边缘。

在薜霸被关入禁室的三个月之后,窥星峰一带发生了轻微地震的现象,诡异的是其余诸峰均对此未有任何感应。

震幅的源头乃是来自薜霸所在的禁室之中,禁室附近的地表此刻经历着极其剧烈的震荡,被困在禁室之中的薜霸以为末日即将到来,吓得魂飞魄散,面色苍白如纸,发疯一般地全力敲打着精钢所铸的大门,声嘶力竭地吼道:“外面有人吗?快放我出去!救命,我不想死在这里!师父,弟子知错了,我不该陷害玄天师侄的,只要你肯放我出去,我定会当面向玄天师侄道歉赔罪,任他责罚。师父求你大发慈悲,可怜可怜弟子罢。”

薜霸虽喊到嗓子已然完全沙哑,几乎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但因这禁室之隔音能力甚佳,没有任何一人可以听到他的呼救之声,良久亦是未有丝毫回应。

薜霸此刻彻底感受到了深不见底的绝望,用最后一点气力破口大骂道:“仅仅因为我和师侄开的一个玩笑,你们便对我见死不救,妄想令我葬身此地。这算得什么名门正派,只不过是一群恶心的伪君子而已。若是本大爷有朝一日可以离开这鬼地方,定会将我所承受的痛苦千万倍奉还给你们。”

话音刚落,原本剧烈的震动于

刹那静止,天地之间恢复平静,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令薜霸陷入短暂的失神状态,方回过神来便听得有一道低沉阴森的声音自虚空之中响彻开来。

“方才你发泄怨气之时所言与我意气相投,睚眦必报乃是强者必需的品格之一。不如我们作个交易如何?”

薜霸听罢一愣,随即问道:“你是何人?身在何处?你想与我作什么交易?”

“哈哈!问得好。不过我的身份如今还无法告知于你,我现下身处于距三清山脉愈百里的一座险峰峰顶之上,至于我方才和你所讲的交易则甚为简单。我会传你一套惊世绝学,令你在三年之内成为绝顶高手,到时候这钢牢自然锁你不住,而你只需要帮我将三清门的掌门玄冲真人抹杀并取而代之便好。”那声音大笑道,笑声诡异之至令人毛骨悚然。

薜霸忙连连摇头,声音中满是畏惧地说道:“你是不知道那玄冲真人究竟有多厉害,就算我再练一百年也定及不上他。”

那声音听闻此言后沉声斥道:“这便是你目光短浅了,即便那玄冲真人再厉害也非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只要你专心将我传你的心法练成你便不必惧他。如果你不信任我,或是认为我的本事没有玄冲真人高,我也不会逼迫你接受这交易,只是那挣脱牢笼之日恐怕便是遥遥无期了。”

薜霸听罢微微颔首,心内忖道:“此人可在百里之外与我交谈,其功力想必是高深莫测,也许还在玄冲真人之上。若是我将他的绝学练成,说不定真的可以与九位玄字辈真人一较高下。且此人竟丝毫不觊觎掌门之位,如我成功击败玄冲真人,这三清掌门之位岂不便会落在我的手上!这对于如今处于无边困境之中的我绝对是个极佳的交易。”

薜霸此刻已定下主意,开口道:“我接受这个交易,请赐我绝学修炼之法。”

“甚好,有志气!我这便将秘籍送至你面前,你只要勤加修炼,三年之内便可成就,到时天下将鲜有人是你对手。”那声音喜道。

片刻之后,一个透明色的奇异漩涡自薜霸面前凭空出现,漩涡之内似是一个隐形的通道,仿佛连接着另一端的空间。

一本血红色的古书自漩涡之中抛出,落在了薜霸脚边两尺之处,这秘籍便如穿梭时空而来端的是神奇无比,薜霸此时对那与其作交易的神秘人之崇敬又增添了几分。

薜霸俯身将那血色古书捡起,举至眼前仔细观瞧,只见那封面之上书有四个殷

红色大字----“血浴狂煞”。薜霸一见这四字便知这定是邪道心法,不过他却并不感到嫌弃或是厌恶,反而给他的却是一种强悍无匹的感觉,令他从心底感到喜悦与兴奋。

无论是正是邪,只要能令他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变强,得以摆脱束缚,得以向那些抛弃了他之人复仇,那便是最佳的心法。

薜霸此刻尚不知他在拿起这本《血浴狂煞》的那一刻便已将灵魂出卖给仇恨与怨忿,从此陷入万丈深渊,不见天日!

薜霸得到秘籍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开始按照其内记载的法门修炼,平日最为厌恶修习功法的他此刻为了复仇却是甚为专心致志,不敢丝毫怠慢。

这《血浴狂煞》之中所记载的心法与三清门的诸类心法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三清门的心法大多讲究循序渐进,练功时需清心寡欲,心无杂念方能有所成就。而这《血浴狂煞》中的“血海心诀”看似复杂异常,一旦掌握窍门却可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迅速习成,且在修炼之际必须心存怨恨杀意才能有所进展。

薜霸本是位公认的武学庸才,自他入门至今十数年竟是一种上等心法也未学成。可面对诡异而莫测的“血海心诀”,薜霸却并未遇到过多的艰难坎坷,仅仅花费了七日时光便找出了修炼的秘诀。薜霸亦是惊讶于自身隐藏的才能,暗叹自己并不像众人所言的一般一无是处。

直至正式开始修习这“血海心诀”之后,薜霸方才发现这功法的弊端所在。每一次运功之时,身体都会发生剧烈的变化,全身都会迅速长出血红色的毛皮。且随着功力的慢慢增强,施展心诀之时神智竟变得越来越模糊,渐渐失去自控能力,而怨忿之情却不断膨胀,薛霸感觉自身随时都会变为一头只懂杀戮的疯狂野兽。

一次薜霸正在练功之时,他的师弟前来给他送饭,却从用来递饭的缝隙之中窥见了他有如鬼魅一般的狰狞面容,顿时吓得大惊失色,仓皇逃去。薜霸在此事发生之后惶恐万分,生怕他修炼邪功的秘密被散播出去让师父知晓,庆幸的是数日过去亦是未有任何风吹草动。但薜霸依旧因这功法吞噬神智之恶劣影响而数次考虑放弃修炼,不过每次当他快要做出终止修习的决定之时,被同门与师父弃之不顾的痛苦便会瞬间涌入脑海,随后恨意便会立刻将他全部的理智冲毁。

“想要成为受众人瞩目的强者,便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待我薜霸功成之刻,定要令所有人皆刮目相看。”

第二十二回 外道邪功

愈三年的时光之中,薜霸谨慎且一丝不苟地进行着修炼,每日除去三餐的时间,其余光景皆是用于苦习“血海心诀”。

经历了一次又一次近乎发狂暴走的状态,挣扎于一度又一度神智游离于一线的危机,而强烈的复仇之心与坚定的求生意志令他撑过所有的艰难困苦。

终于在这一日,薜霸魔功初成。他缓缓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细细地品味着澎湃的真气在全身经脉中肆意游走的畅快感觉。

“功夫不负苦心人,总算让我等到这一天了。这三年来被困在这监牢之中所受的痛苦我定会加倍偿还。”薜霸嘴角露出一抹暗藏杀机的笑容。

薜霸此刻望向三年前令他倍感绝望的精钢大门,双眸之中掠过一道寒芒。只见他将右手紧握成拳,一团血红色的刺目光芒顿时凭空闪现,将薜霸右拳紧密包裹,禁室之中此刻弥漫着一股令人闻之作呕的血腥气息。

“正好试验一下这血海心诀的威力究竟如何。”薜霸只在右拳之上贯注了一成功力,便觉右手之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变得坚硬无比,更胜钢铁数筹 。

薜霸挥拳直轰向钢门,拳头触及钢门的那一瞬间,狂暴气劲猛然迸发而出,竟轻而易举地将坚固无比的钢门震成了碎块!

眼见此番景象,薜霸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看来这‘血海心诀’端的是强悍无匹,仅仅一成功力便有断金碎玉之威,如果全力施展再配合那‘血浴狂煞’的防护能力,想来天下也不过寥寥数人有资格与我交手。玄冲真人功力虽然出神入化,现下应也是不足为惧。”

薜霸深吸了一口久久未曾接触到的清新空气后,便开始穷极目力向远处眺望。如今脱胎换骨的薜霸,目力亦是十分惊人,十里方圆之内皆是看得清清楚楚。

而当他在望向风华园方向之时,脸色却彻底阴沉下来,心中怒火升腾:“你们将老子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之中受苦,自己却在享受如此盛大的英才大校,真是气煞我也。”

原来薜霸正看到玄天等八人自真人手上领取菁英弟子之信物,而窥星峰的九成弟子均聚集于广场周围。

薜霸见此情景,浑身顿时杀气翻涌,提起一口真气纵声长啸。

“堂堂英才大校,怎么净挑选一些脓包来担任菁英弟子,难道我三清门的人才尽皆英年早逝了吗?”

回顾既已结束,时间便回

到当下。

徐枫自刚刚获封菁英弟子的八人之中站了出来,行至薜霸身前,和颜悦色地笑道:“琼华峰徐枫请教薜师弟高招。”

“在这里恐怕展不开手脚罢?还是请诸位真人暂时退开,我二人在广场之中较量方能以真本事决出胜负。”薜霸义正言辞般道。

秋风真人闻言勃然大怒,正待出声训斥之时却被玄冲真人以手势阻止。玄冲真人向薜霸颔首道:“你说得也不无道理,我们这便将广场的空间让出来交予你二人大展拳脚。”

说罢玄冲真人便与其余八位真人齐齐退出广场,回到座位之上,而徐枫与薜霸则随后步入广场中央,二人相隔三尺站定,形成对峙之势。

徐枫依旧率先开口道:“薜师弟,请出招。”

“既然徐师兄执意要我先出手,那师弟便不客气了。”薜霸嘴角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双目之中满是胸有成竹之色,似是丝毫未有将名扬三清门的“三清三杰”之一放在眼里。

熟识薜霸的众弟子此刻皆是面面相觑,完全不知薜霸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说他功力高深,他却是窥星峰出了名的头号庸才,若说他修为浅薄,那方才声传数里、形似魅影的又是何人?看他如今这般信心满满的模样便知他定是习得了一些相当高明的手段。可是他这三年皆是被囚禁在“铁笼”之中,又能从何处学得功夫?众弟子苦苦思考了半晌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徐枫此刻对薜霸方才之言行亦是甚感疑惑,但无论是那诡异莫测的身法还是那浑厚无比的声音皆可彰显出薜霸如今的深厚功力。

薜霸话音方落便已闪电出手,右掌掌心之内赤色光芒乍现,鲜艳如血,一股血腥气息顿时弥漫开来,令人闻之作呕。

薜霸这一招丝毫未留情面,径直击向徐枫面门。徐枫暗运真气,举臂伸掌,欲与薜霸正面相抗。但当薜霸那血红色手掌袭近徐枫面前之时,徐枫只感到一股直渗透入骨髓深处的阴冷杀气逼来,顿时浑身上下犹如陷入寒潭冰窟之中,一时颤抖不止。徐枫心底此时竟下意识中生起了一丝恐惧退缩之念,即刻放弃与薜霸硬碰,收掌后跃,身形向后纵出三丈有余。

场外众弟子亲眼目睹这一幕却均感疑惑不解,徐枫明明已准备接下薜霸这一掌,却突然临时改换了主意,退避了开去。难道薜霸这一掌之中隐藏了什么古怪不成?

玄天与卓炎二人此刻凝视着薜

霸掌心处那鲜艳的赤色,面色均是甚为严肃,显然是察觉出那赤色中蕴含的浓浓危险气息。

“卓兄,薜霸方才所施展的绝不是我三清门的功夫罢”玄天向卓炎正色问道。

“不错,这不仅非三清门的功法,或许还是某一门外道邪功。你应该也能嗅到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才是。”

广场正北方向,玄冲真人亦是面色凝重,眉头微微蹙起,轻声向身旁的秋风真人询问道:“薜霸被关入禁室后的这段时间之中,可有何异状发生?”

秋风真人沉思了片刻之后方应道:“除却三年之前那一场轻微地震之外,并无任何异动。”

玄冲真人微微颔首,复问道:“那可否有弟子曾遇见过禁室之中的异常现象?”

“这倒是未曾听过。”秋风真人摇首道。

“事出必有因,这次变故定有蹊跷,此三年间必有我等所不知晓的变故发生。”玄冲真人斩钉截铁般道。

此刻广场之中,徐枫面上表情已由轻松转为肃穆,双目紧紧注视着薜霸的一举一动,仿佛面对强敌一般严阵以待。

卓炎沉声向玄天道:“徐枫此刻已将周身真气催动到极致,如今他身周的空间都泛起了不小的波动,我以往从未见过他如此认真的模样,看来这次他所遇见的对手实是极为棘手。”

“薜霸的修为深浅我应再清楚不过,三年之前他的功力便尚不及我。其对练功一事实是不曾重视,举止怠惰,常常虚度光阴。我这三年以来每日在落雷瀑勤修,进展虽不甚迅速,但亦理应非薜霸之流所能及。”玄天满面疑色道。

“你的修为进展岂止迅速?简直有如神助!薜霸之天赋与你相比乃是天壤之别,即便他得到了我门三种巅峰绝学其一,亦未必能在三年之内有任何进境。”卓炎苦笑道,显然找不出薜霸突然变强的缘由所在。

薜霸见到徐枫甚为紧张的神情后朗声笑道:“只是平常切磋而已,徐师兄何必如此认真?方才我颇占上风只是因为徐师兄并未用出全力,若是你一上来便施展出剑指,我便未必接得住了。剑指贵为三清门八大绝学之一,师弟我却从未亲眼见过,徐师兄今日定要令我好好见识一番这门绝学的神威。”

“既然薜师弟如此迫切地想要见识这剑指之威力,那我便在这里献丑了。”

第二十三回 血浴狂煞

徐枫此刻已是打定主意,欲利用剑指来彻底摸清薜霸功力之深浅。

思及此处,徐枫便立时凝神定气,将全身真气尽数汇聚于右手食指商阳穴处,准备施展这从未失手过之一击。

只见徐枫食指前方一寸空间内之气流忽变得躁动起来,气压逐渐降了下去,气流之间的空隙亦随之慢慢缩减,直至无半点缝隙可寻。气流顿被囚禁于这狭小空间之内无路可逃,只得相互激烈冲撞。

虚空之中此刻生出剧烈震动,震源便来自于徐枫食指前方寸许范围,一片片真气波纹急速向外扩散,犹如掷石子入潭水中一般。

场外诸弟子目睹此一幕不禁赞道:“徐枫果然无愧于‘精英’二字,这一手剑指功夫当真是运用得天衣无缝,前些时对付申敬之刻恐怕他连一成的功力都未有施展出来。今日这薜霸无论习得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本事,亦依旧无法从徐枫手上讨得半点便宜。”

徐枫令自身真气于商阳穴凝聚至极限之后便闪电出指,破空尖啸之声立时响彻四方,剑指真气与空中气流激烈摩擦,一时之间竟迸射出点点青色电芒,甚是炫人二目。

只见剑气如电疾驰,转瞬之间便是袭至薜霸身前。但见薜霸却是不闪不避,整个身子便如同个木桩一般伫立原地纹丝不动,四肢亦是未有做出任何动作,明显是要硬接徐枫这足以摧金裂石之一击。

场外众弟子目睹这一幕,双目立即瞪得滚圆,完全不敢相信这亲眼所见之景象。有一名窥星峰的妙字辈弟子立时失声道:“这薜师叔难不成在监牢中经历了太长时间,已逐渐升起轻生之念?这一招若是正面接下去,不死也是要终生残废,此举摆明了便是要借徐师叔之手自戳!”

周围的数名弟子闻听此言,也是附和般地微微颔首,暗叹徐枫也许做梦也不会想到今日竟会有人“命丧他手”。

徐枫此刻亦是被薜霸的举动惊出了一身冷汗,本来他只是想通过这一招将薜霸隐藏的真本事引出来,却怎料他竟然并未还击,以身接指。此刻徐枫想要收招已来不及,只得祈祷薜霸修习了防身的功法,可令得他逃过此劫。

仅仅只是一霎,薜霸的胸口处便是被剑指真气重重轰中,顿时一股强劲的力道从广场之上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众人骤感暴风扑面而来,不少根基较差的弟子被气流拂中后站立不稳,向后连连倒退,期间不免撞到一些其他弟子,几人即刻摔成一团。

然而这阵混乱却并没有令众人的目光离开广场之内,此刻几乎所有人都是牢牢地盯着刚刚那股强气流的来源之处,眼神之中皆流露出浓重的惊骇之意,甚至还有些许的畏惧。

真气的余波皆能令数以百计之人齐齐跌倒,敢问被其正面击中之人又该如何?然而众人心中所想的凄惨场面却并未出现,薜霸依旧稳稳立在原地,连动作都未曾换过一个,他足边的地面之上不见任何痕迹,可见方才他竟未挪动过一步。

闻名天下的三清绝学之一在薜霸身上却起不到任何作用,连汗毛也未能伤到一根,便如微风拂面一般。

薜霸的面上泛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而这笑意此时看在众人眼中却不亚于恶魔的微笑。

众弟子个个骇得目瞪口呆,便是几位真人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只有掌门玄冲真人不动声色,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一切均在他的掌握之中。

广场内外此刻均是鸦雀无声,便是微风吹拂之声亦显得清晰无比,最终这种沉寂还是由薜霸先行打破。

“剑指真不愧是三清绝学,徐枫师兄也的确使得出神入化,若不是我早有准备,今日恐怕就要横尸当场了。”薜霸朗声赞道,但在他面上洋溢的微笑之中却暗藏着不可抹灭的轻蔑之色。

徐枫心中百感交集,原本胸有成竹般的信心此刻已然支离破碎。眼见自己最为拿手的绝技被对手轻松接下,无论性格有多坚韧不屈之人也会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徐枫现下便是如此,心内虽然有些忐忑不安,但也只能强作镇定,以防自乱阵脚。

“薜师弟的功夫实在是令我大开眼界,若是方才硬接这一式剑指的是我自己,恐怕绝难像你这般毫发无伤。只是薜师弟你这三年理应是在那禁室的封闭空间之中度过,却不知是何人传了你这一身奇功?”徐枫笑道。

薜霸闻言后面上忽现出一些遗憾之神色,摇头叹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姓甚名谁,可以说是一次难得的奇遇。不过以后若是有缘相见,我一定当着他的面拜他为师。”

秋风真人闻听此言立时勃然大怒,腾地从座椅之上站了起来,向薜霸高声怒斥道:“你这孽徒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身为堂堂三清门弟子,竟要去拜那外道邪徒为师。我三清门有你这样的弟子,真是天大的耻辱。”

薜霸面上的笑容此刻渐渐地凝固,眼神之中的轻蔑之色慢慢显现出来。

“不要以为你是玄字辈真人,便能对我呼来喝去。自然之道,强者为尊。你现下的功力恐怕及不上我,看在你曾经是我师父的份上,你就不必跪下向我道歉了。希望你不要再得寸进尺,适当收敛一些,对你我来说皆是好事一件。”

秋风真人被薜霸的一番话气得脸色煞白,连话一时都说不出来了。

薜霸冷哼了一声,转身面对场外的众多弟子朗声道:“自从我拜入三清门学艺之后,便从来也未曾经历过好的待遇。因为我天生愚钝,天赋不佳,秋风便异常轻视于我,不肯传授我上乘功法,使得我数年以来功力长进甚为缓慢。我的同门师兄弟不仅没有给予我帮助,还借机恣意欺凌、侮辱我。‘废物’、‘蠢猪’,比这更加难听的词语我也听到过不下万遍。不仅如此,自从那个名叫玄天的小子来到窥星峰之后,秋风便待他如亲子一般,将最上乘的功法都传给了他。之后更为了讨他欢心,将我关入那暗无天日的禁室之中。这三年来我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天天皆如待上刑场的死囚一般。秋风对我不闻不问,便如同我这个人从一开始便不曾存在过。是他口中的外道邪徒传我神功,替我燃起希望之火,带我走出绝望之渊,如果没有他,也许我便要葬身在那牢狱之中。你们觉得我究竟应该拜谁为师?”

薜霸这番话说得甚为激昂,令众弟子一时之间被其摄住心魄,想不出反驳他的理由。

薜霸此时话锋一转,语气突然变得极为阴沉。

“这么多年的忍耐,如今已经到了极限。现在我便要用你们口中的外道邪徒传我的功夫,将我许多年来所受之苦痛全部返还。我要让你们永远臣服于我,尊我为王。”

薜霸话音落下,口中却开始念诵起怪异的咒文。

“隐于心中之影,徘于泪中之血。

眠于仇怨之渊,沐于悲怒之海。

肆意咆哮,血浴狂煞!”

随着咒语念罢,薜霸周身十丈方圆之内立时便被血红色光华所笼罩,且还有向外蔓延的迹象。光华边际赤色电光不住闪烁,其内隐约有阵阵闷雷轰鸣之声。

空气中此刻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息,极为刺鼻,周遭气温极速下降,距离广场最近的几名弟子再一度感受到了血液快要凝固的寒冷滋味。广场附近的氛围顿时变得诡异非常,在场众人俱感不寒而栗。众弟子此刻尚不知,血光消散之刻,便是狂魔降临之时。

第二十四回 徐枫惨败

赤色血光膨胀得极为迅速,仅仅数息之间便将广场近乎一半空间完全笼罩。

血光膨胀至极限之刻,整个广场皆被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寒之气所覆盖,便是修为如徐枫之流均感浑身冰冷,如严冬骤临。

如今近乎占据广场内所有空间之血光终于未再扩张下去,反而开始以薜霸为中心渐渐收缩。

血光蔓延的趋势本就甚为迅速,不想消散之时竟更是迅捷无比,仅仅是弹指之间,方才已结成巨型光幕之血芒便像被尽数吸入薜霸体内一般消失无踪。

在血光消弥的同时,薜霸的身影再次显现在众人眼前,只不过如今的薜霸已与方才大相径庭。

连续不断的惊叫声自人群之中响起,众弟子的眼神之中此刻已开始出现惊恐与畏惧,仿佛遇见了怪物一般。一些胆量稍小的女弟子则是立即紧捂双眼,便如同怕再看一眼,这幅画面便会永远地镌刻于脑海之中,今后会化为最深沉的噩梦侵蚀自己的灵魂。

此刻便是玄天、卓炎等人亦是紧紧皱起眉头,神色凝重之至,似乎对双目之中所映之“人”甚为忌惮。

而造成此般恐慌的薜霸如今已不能再用“人类”这个词来作形容,在以往三年的修炼之中,他已经将自己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头只懂得杀戮的野兽。

薜霸此刻全身皆被血红色的毛皮所掩盖,便是头发也化为鲜艳的赤色,他面目狰狞可怖犹如鬼魅,双目之中理智的光芒尽失,残留的只有对血腥的原始渴望。

于咫尺距离目睹薜霸异变的徐枫此刻已然是目瞪口呆,霎时间愣在原地,陷入失神状态。直至见到眼前的“怪物”忽然低吼一声向他疾速扑来这才发现情势不妙,赶忙闪身避开,口中呼道:“薜师弟,赶快醒来,你已然走火入魔,再如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已经完全进入“狂煞”状态的薜霸显然已将理智尽数抛弃,便是话语能力亦已丧失,自然不会听从徐枫的命令。杀戮的本能引导他重新扑向徐枫,看那架势大有一种不将徐枫撕碎便不罢休的感觉。

徐枫见薜霸已然听不进去任何忠告,无奈之下只好全力出手。

剑指真气闪电击出,破空尖锐啸声再度响彻广场,真空之中青色电芒不停闪烁,周遭气流不断摩擦,电芒所迸射出的光华较徐枫上次施展剑指之时还要凌厉数倍,大有一种风雨欲

来之势。

玄天凝视着广场之中徐枫的全力一击,心内忖道:“徐枫师叔在剑指上的造诣果然不简单,真气过处已可生出花火。不过清凌师叔曾言剑指最高境界乃是‘大音希声’、‘缥缈无踪’,如今我的剑指造诣已隐约触及此境。但反观徐枫师叔,出指时气势虽然磅礴,破空噪声却是极响。徐枫师叔修为定然在我之上,难道清凌师叔当初对我隐瞒了什么?”

广场之内,剑指真气携夺魂霹雳瞬息便袭至薜霸身前,真空之中爆响频频,原本便已龟裂开来的大理石板此刻更是不堪冲击,有些竟是突然碎成了粉末。

距离广场最近的众弟子均是胆颤心惊,不愿再被波及,纷纷向后退避开来。即便如此,依旧有数名弟子被余波卷得跌倒在地。

贯注了徐枫十成功力的剑指真气可于瞬息之间开碑裂石,绝非凡人的肉躯可挡,徐枫此举便是要薜霸拿出全力抵挡,以此来试探薜霸的真实功力究竟如何。如若薜霸并无真材实学,那便一定会在这一指之下落败。

然而众人作梦亦想不到的一幕在眼前发生,薜霸不仅未有运功施展压箱底的绝技,反而仅是轻描淡写般地挥出右掌,妄图单凭掌劲化解徐枫全力使出的剑指。

惊呼声又是此起彼伏的响起。

“他已经彻底疯了,难道他不知能以一掌之力接下徐枫剑指的只有诸位真人而已吗?”

“这次即便薜霸能侥幸捡回性命,这条右臂恐怕却是彻底废了。”

在众弟子大呼小叫之际,几位真人看向薜霸平平无奇的这一掌,却是不约而同地轻皱起眉头。

穿金裂石的剑指真气与薜霸肉掌相撞的那一刹那,所有人皆是屏住呼吸,全场鸦雀无声。

下一霎,便是一片哗然。

众人所预测的碎臂裂掌之惨状并未出现,事态竟往反方向急剧发展。

只见徐枫发出的剑指真气在薜霸的掌劲影响之下,竟像是被牵引一般调转方向,重奔徐枫而去。

融汇二人之功力的剑指真气较先前更是迅捷逾倍,一呼一吸之间便已欺近徐枫身前一丈范围。形势转变得过于迅速,徐枫虽修为深厚亦难以在片刻之间便做出反应,此时方如同大梦初醒,急忙勉力运功形成真气护壁,挡住剑指真气的来势。

“这难道是传闻中只有真人才可施

展的‘真气护体’?徐枫竟已达如此境界?”一位弟子见状惊声呼道。

“真气护体”乃是将自身真气融入周身空气之中,驾驭风元素而形成空气屏障之绝技,对真气掌控的纯熟程度要求极高。若想将其完整的施展出来,则非要有一身宗师级的修为不可。徐枫的真气壁虽只是这门绝技的九牛一毛,但也已非常了得。

不过这勉强使将出来的真气壁却始终无法抵挡那锋锐无匹的剑指之威,一经触碰,便即破碎,仿佛薄似蝉翼一般。剑指真气几乎未有半分削减,便这般重重的轰在了徐枫的胸膛之上。

磅礴力道立时将徐枫的身体轰得倒飞出里许,重重落在广场外的地面之上。坠地之刻,徐枫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登时染红衣襟,显然所受内伤甚为严重。

擅长治疗功法的水蓝赶忙将徐枫扶到一旁,开始运功为其疗伤,所幸伤势未及心脉,徐枫性命并无大碍。即便如此,没有数日的休养恐怕亦是难以痊愈。

场外众弟子此刻看向薜霸的目光中再无轻视,不少人眼神之中已是流露出了浓浓的惊骇与畏惧之色。

玄天心中此刻亦是惊骇莫名,心内忖道:“仅以掌力便将剑指真气逼得倒飞而回,一招令徐枫师叔身受重伤,此等修为恐怕只有诸位真人与清凌师叔可及,我却是差得甚远。这薜霸天性愚笨,进境怎会如此之迅速?”

薜霸挥手之间便将徐枫击败,只见他血红色的双目暴射出精光,转身面对几位真人所处之地,高声狂喝,喝声震耳欲聋,响彻广场,如同是在示威挑衅一般。

秋风真人再度难耐胸中怒火,飞身而起,怒道:“你这孽徒不仅修炼外道邪功、欺师灭祖,竟还向师兄痛下杀手,为师今日定要清理门户,以正门风。”说罢便欲进入广场收拾薜霸。

玄冲真人见状赶忙制止,扬声道:“师弟莫急,我们现在不可贸然出手,以免自乱了阵脚。”

见秋风真人终于平静下来,坐回位置之上,玄冲真人再度开口,朗声道:“炎儿,我知道你这几日大校之中未尽全力,此刻便是你展露威能之时。不必犹豫,尽全力以古烈卷最后一章的功法去迎战薜霸,我要看一看这‘血浴狂煞’究竟出自何方神圣之手。”

卓炎闻言立时从人群之中跨步而出,沉声应道:

“弟子谨遵掌门真人吩咐。”

第二十五回 荒炎龙卷

卓炎自众弟子之中踱步而出,接下掌门真人的命令,准备进入广场之内与薜霸一决雌雄。

玄天此刻出声叮嘱道:“卓兄,这薜师叔的功夫古怪得很,且其修为亦是深不可测,我自忖难以胜他。虽然我知晓你一直隐藏实力,但依旧要谨慎应付,千万莫要轻敌。”

卓炎闻言笑骂道:“你这混小子,说得好像你是我师父一般。你尽管放心,为师还是有基本的自知之明,如果不能取胜,我便会立即退出广场,保证不会像你徐师叔那么惨。”

说罢卓炎纵身一跃,便来至薜霸身前,身法轻灵,落位精准,登时赢来一阵掌声。

卓炎站定身形,正欲向薜霸行一“见面礼”,然而口中那一句“还请薜师弟指教一二”尚未出口,便见薜霸已然合身扑将过来。

卓炎此时方想起薜霸早已因运使邪功而失去理智,现下只残留了杀戮的本能,赶忙向后跃出十丈有余,定心凝气。炙热真气顿时被卓炎祭出体外,在他身前形成一个厚逾三尺有余的真气屏障,其色赤红,有若流焰,场外众弟子只觉一股灼浪扑面而来,似置身于火炉之中,顿时汗流浃背,难受异常。众弟子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被场内的对决所波及,只觉苦不堪言。

然而薜霸却显然不惧这如烈焰一般灼热的真气屏障,依旧换汤不换药的一掌劈将出去,似要用蛮力将这屏障击碎。

轻描淡写般的一掌却将所有人的目光皆吸引过去,自从目睹薜霸一掌之间便将徐枫击成重伤之后,众弟子均对其一掌之威显得极为忌惮。

此刻全场鸦雀无声,众人的双目皆紧紧盯着薜霸的右掌与卓炎的真气屏障,不愿错过这次交锋的任何一个细节。许多弟子均希望卓炎能够成功挡下薜霸这威势绝伦的一掌,却也有数名弟子的内心深处在隐隐期待着些什么。

万众瞩目之下,肉掌与屏障终于对撞,真气激流暴泄四散,扫荡全场。立于前列的众弟子皆站立不住,被气流推得倒飞而出,直直跌入身后弟子怀中,逾百名弟子立时跌倒,顿时引起一片混乱。

场外嘈杂一片之时,场内亦已发生变故,但这变故却令众多弟子感到一丝绝望。

只见卓炎真气所化的屏障在薜霸的雄浑掌力之下依然显得不堪一击,不过片刻便遭瓦解,归于虚无,无异于以卵击石。

卓炎亦被掌劲余威轰出数十丈远,幸好反应迅速,及时运劲抵抗才得以定住身形,不至像徐枫一般跌出场外。即便

如此,卓炎亦觉胸口隐隐作痛,气血不住翻涌,喉头时有腥甜之感,显然是受了内伤。

玄天见此情景,心头不安之感骤然又增添了几分,心道:“一掌之威,尚且如此。如若倾尽全力,又会是何等骇人之威?卓兄只被其击退数十丈之远,已是相当了得,若是换作我登场,恐怕会与徐师叔一样下场。这薜霸究竟师承何人,怎会在短短数年之间有如此成就?”

在玄天心内骇然之时,卓炎亦是暗暗心惊,不由忖道:“能轻轻一掌便将我击伤之人除去诸位玄字辈真人之外在我记忆之中便只有两人,但这二人的修为皆已与真人的境界相差不远。究竟是怎样的心法才能令一位资质平凡的弟子在短短三年的时间内突破到此等境界?现下看来即便我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在他手下讨得多少好处,不过为今之计也只能勉强试一试了”

卓炎念及此处,立时朗声向场外喝道:“诸位同门请向后撤退百丈,以免被在下误伤。”

众弟子听闻卓炎此言,均立即整齐地向后退去,似是服从号令一般,无人违抗。只因众人皆晓古烈卷中的荒炎心法至阳至刚,卓炎此刻必是要全力施展以求克敌,那时灼热真气必将百丈方圆之内化为焚炎炼狱,修为稍浅的弟子恐怕会惨被烤成焦炭。

见所有弟子都已退至安全区域,卓炎终于决定露出压箱底的绝技,这还是他一生之中第一次全力以赴。

在卓炎一声惊雷般喝声炸响后,一道赤色龙卷立时拔地而起,笼罩卓炎身体。火焰龙卷疾速盘旋,逾转逾烈,气势陡然暴涨,片刻之间已然涵盖数十丈方圆。

焰赤龙卷掀起一**炙热气浪,在有如地心岩浆一般滚烫的温度影响之下,空气之中皆是开始迸射出无数火花,仿佛下一刻整片天空都会被点燃,化为最绚丽的苍茫火海。

此刻被龙卷所笼罩的范围便如同熔炉的核心一般,释放着可以轻松融金化玉的高温,凡人肉躯若是不幸在此区域之内,恐怕刹那之间便会焚为灰烬。然而薜霸与卓炎自身皆应首当其冲被这般高温所波及,难道二人就这样无比惨烈地同归于尽?

数名站在最前方的弟子被热浪边缘轻轻拂中,便是立刻被烫伤,皮肤几乎被烤成黑色。只是被热浪轻轻触碰皆会如此,那位于龙卷正中央的二人便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思及此处,不少弟子心中均甚为焦虑,默默祈祷卓炎能够平安无事。

玄天望向这“壮烈”景象,心中却是甚为镇定,并未为卓炎的处境感到担忧,心道:

“这应该便是荒炎心法第十层的威力了,未想到卓兄已将古烈卷上的功夫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大圆满之境。不晓这最高阶级的炎系心法能否伤到薜霸,如果失败恐怕只有玄字辈真人亲自出手收拾残局了。”

玄天斜眼扫了扫身周为卓炎提心吊胆的弟子,心内不由嗤笑道:“看来这些弟子刚刚入门不久,否则怎会不知自身真气除走火入魔之外绝不会反噬的道理。”

正当众弟子心绪不宁之刻,广场之中又生剧变。

只见火焰龙卷于顷刻之间便消失无踪,徘徊于百丈方圆之内令空气都快要焚烧起来的灼流热浪亦一并湮灭。

风暴平息之后,众弟子终于能够看清广场之内的情况。然而不看则已,一看顿时令众人目瞪口呆。

只见薜霸毫发无伤地伫立在原地,仿佛一步也未曾移动过,方才肆虐整个广场的火焰龙卷并未有灼伤他一根毫毛,似乎那壮观的一幕从未发生过一般。

“怎么可能?难道他的修为真的已达真人境界?”

“我觉得真人都没有他厉害,他简直像是地狱中的鬼王一般可怖。”

弟子们议论纷纷,言语之中恐惧之情满溢,场外又是一片哗然大乱。

玄天此刻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对薜霸隐藏的实力又增添了几分忌惮。不过他见广场中的卓炎并没有撤退的意向,心内暗暗忖道:“卓兄曾告诉我如若他不能取胜,便会立刻撤退,难道他还藏有最后的底牌?”

场外的嘈杂噪声已有渐渐失控的迹象,数里之外亦能隐约听闻。玄冲真人见状便站起身来,向众弟子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见众人停止辩论争吵,方才又坐回座位之上。不过观其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之态。薜霸骇人心魄的实力在玄冲真人眼里仿似不值一晒。

卓炎望向轻松接下他荒炎心法十层功力全力一击的薜霸,眉头紧锁,心内忖道:“看来只有施展‘那招’才能逼薜师弟全力应付,不过这样一来便会将我的另一重身份公诸天下。虽然诸位真人都已知晓,但他们又岂会轻易透露。不知这样一来又会惹得多少麻烦上身,但掌门真人既然命我全力以赴,必有深意,我决不能辜负掌门对我的期望。”

思及此处,卓炎用力呼出一大口浊气,将所有思绪平息,凝神定气,渐渐进入抱元守一的状态,将经脉之中的真气均引至一处。

“薛师弟,今日我便令你见识一下火系神术之无尽神威。”

第二十六回 火神后裔

卓炎将周身真气聚于双掌之间,一团亮赤色之火焰顿时自其间升腾而起,熊熊燃烧之间带起层层热浪翻涌,周遭温度再度急剧上升,热风鼓动出道道波纹,在广场周围荡漾。

然而这团烈火所展现出来的威势却似乎远逊方才的火焰龙卷,令人感受不到其中所蕴藏的力量,似乎无甚高明之处。

在众弟子眼神之中均充斥着疑惑不解之色时,玄天望着那团烈火,脸色却是渐渐变得兴奋起来,掩饰不住一丝淡淡的喜悦之色。

“这团烈火虽看上去平凡无奇,但其内暗暗隐含的磅礴气势却是我生平从所未见。自从我方才冥冥之中感应到这股气势,便一直有种想当即下跪朝拜的冲动,当真是霸道无匹。不过这种威压不可能是从卓兄身上发散出来的,如我所料不错,应是源于一位神祗。记得爷爷在我小的时候为我讲过许多神话传说,其中一个传说里面的神明所拥有的神通便与卓兄祭出的这团火焰极为相似。到底是哪一个传说?一时之间竟然记不清楚了。”玄天陷入沉思之中,欲将卓炎双掌之间的火团与神话中的人物联系于一处。

突然之间,玄天脑海当中灵机一闪,面上现出笑容,颇为激动地呢喃道:“原来是他,卓兄若可以利用他的神威,薜霸决计抵挡不住。”

玄天口中的“他”又是何方神圣?

太古时期,女娲娘娘捏土造人不久之后,人族尚未繁衍壮大,仍是弱势群体之一,不过由于众多圣人的庇护,人类的发展极为迅速,最终跃居众族之首,此为后话。

彼时,大地之上有三大种族鼎立,分别为魔族、巫族与妖族。

太古巫族共有十二位祖先,其名分别为帝江、句芒、蓐收、共工、祝融、天吴、强良、龠兹、烛九阴、奢比尸、后土与玄冥。巫族民众对这十二位伟人甚为崇拜,奉若神明,称其为“祖巫”。十二位祖巫传闻乃是盘古薨时所留精血分化而成,同出一源,关系本是极为和谐,直至一桩事故将这和谐彻底打破。

十二祖巫中的祝融天生执掌神火,乃是后世一切火系术法名副其实的创始者。祝融心性良善,足具慈悲怜悯之心。彼时人类尚不明钻木取火之法,日日只得茹毛饮血,因此极易患病身死。祝融见状于心不忍,便亲自来至人类居所,传下取火用火之法,并留下一缕神火火种以庇护世人。人类知恩图报,遂拜祝融为火神,尊崇至极,后来更设立宗祠,日日祭拜。而人类却不知此举触怒了十二祖巫中的另外一位----共工。共工生性暴躁善妒,脾性极为恶劣,天生执掌水之元素,他觉得世人用水多过用火,应奉水神为先,怎可做出独奉火神这般本末倒置的事情来。

暴怒的共工

于是贸然闯入人类村落,将庇护人类的不灭神火浇熄,并降下暴雨洪流,以作为对人类“不敬水神”之惩罚。人类顿时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在这场洪灾之中死伤者不计其数。

共工此举令性格温和的祝融均不禁火冒三丈,誓要还以颜色,为饱受苦难的世人讨回公道。祝融遂将神火化为炎龙,驭龙与共工大战于不周山。共工施术引来五湖四海之水,其势滔滔不绝,欲要一举将炎龙化为虚无。不料正宗神火不比人类村落中的火种,遇水不仅不会熄灭,反而越燃越旺,火势一发不可收拾,顷刻之间便将共工引来的汪洋之水蒸发殆尽。战至此时,结果已见分晓。

共工自此一败涂地,大怒之下一头竟向不周山撞去。祖巫均具盘古血统,力气之大天界诸神亦有不及,这聚力一撞之下竟将不周山拦腰折断。这不周山乃是天界与人界之间互相连接的一道枢纽,可谓圣地。于是一经损毁,立即触及天威,降下无穷灾祸,一时之间天塌地陷,山崩地裂,火山迸发、洪流肆虐,自此引出女娲娘娘造石补天之举。

由此神话,自古以来便传祝融一族之神火,乃万火之祖,五行术法之中独占鳌头。若没有宗师级别的修为,遇上祝融之后裔----神火的使用者,无论是谁恐怕都无法从交手之中讨到半分便宜。

卓炎此刻静静凝视着掌中闪耀着绚烂光辉的赤色火焰,双目之中仿佛亦有着一团炙热之火熊熊燃起,那是蕴藏着无限激动的热忱之火。

祝融直系一族因继承了太古神火的操纵之力,万千载以来一直是众矢之的。为了得到火系神术的修炼之法,一些贪婪的派系甚至命人去劫持修为尚浅的祝融后裔,进行一番严刑折磨,妄图通过掌握神火之力进而一步登天。然而修炼神火需要的乃是无上的天赋,只靠后天修习即便获得了法门亦于事无补,因此那些派系的野心并未得逞。不过经这一番折腾,祝融一支的人数锐减。当时那位族长觉得若再这样发展下去,恐怕会动摇祝融血脉的根基,于是便令族人隐姓埋名,不得在公开场合施展神术。

祝融一族从此“销声匿迹”,到后来四大种族的几场纷争之中也寻不见祝融后人的身影,他们开始在世人的舆论中渐渐淡去,曾经威震天下的神火也缓缓地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失去了祝融一族的力量之后,巫族逐渐开始衰败,实力大不如前,最终在五千年前一场与魔族的战争之中全军覆没,宣告灭亡。从此之后,四大种族又退回了三个,也就是现在的人族、妖族与魔族。

“虽然先人曾告诫我等,不到万不得已之刻不得令神火示人。不过玄冲真人在向我下达命令之时以传音之法致意,命我祭出神火,不必担忧后果。掌门既然如此笃定,便定

有其意义所在,难道是为了试探薜霸功力的极限?”卓炎心内暗暗忖道。

卓炎思及此处,便以众人都难以察觉的速度向玄冲真人施了一个眼色。

玄冲真人立时站起身来,朗声道:“众弟子听令,立即退出广场,于仙华园集结。未得我的指示,任何人不许踏入广场周围,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众弟子闻听此言顿时一片哗然,虽然皆不愿错过这场精彩至极的比斗,但碍于掌门之命,众弟子还是整齐有序地向仙华园方向退去。

卓炎眼见众人均已退出广场区域,便郑重地向玄冲真人微微颔首,双手猛然向上举起。

只见卓炎双掌上方那团赤色火焰竟于顷刻之间迸发出瑞彩千条,光芒万丈,将整座广场映得犹如仙界一般绚丽。

薛霸此刻注视着卓炎双掌之间绽放的无尽赤华,喉中发出一声声焦躁的低吼,但他却没有贸然向卓炎扑过去,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百里之间的这片天地仿佛受到了某种奇异的号召,刹那之间狂风大作,乌云密布,霹雳闪现,闷雷翻滚,一副暴雨欲来之势。

传说太古巫术临施展之刻,会引发天地共鸣,显现“风雷之相”,预示可令天地为之变色的术法即将降临世间。未料卓炎今日竟在诸位真人以及薜霸面前将这传言证实。

周遭空气的温度并未因为神火力量的迸发而再度提升,但那团耀目的赤色火焰之中所散发而出的威势却会让任何人坚信即使是万年玄冰也会在触碰到它的那一瞬间融化消散。当一道术法之威已超越凡俗之时,便不会再拘泥于花哨无趣的噱头,而是更注重内敛的本质。看似光鲜亮丽,常常华而不实,看似平平无奇,往往不可小觑。

卓炎蓦地一声狂啸,那团火焰如同听懂了卓炎的命令一般,竟突然迎风暴涨数十倍,并同时开始变换形状。不过数息之间便化为一条身长百丈之赤色炎龙,炎龙由神火所化,通体显现出一种如岩浆奔流一般的跃动之色,遍身布满金色呈火焰形状的华贵纹络,乃是太古之时祝融独有的标记,三瓣火苗呈莲花状排列,示意神火圣洁无瑕。

炎龙仰首咆哮,哮声之中一股来自无尽久远的沧桑气息弥漫于广场之中。

历尽沧海桑田,看惯世事变迁,不变的非是人情冷暖,而是自然真谛。

“四大元素,地水火风,御火之人,位列于东。

太古祖巫,火神祝融,司掌源火,诸炎为宗。

世间烈焰,终化青烟,唯有真火,不灭不空。

老友,好久不见,可算又等到你的出头之日了。”

第二十七回 心眼之秘

卓炎双目凝视着面前盘踞之炎龙,便如同与许久不见的挚友再度相会一般,胸中澎湃的激动之情似要喷薄而出。

在一旁一直关注着场内事态发展的九位真人如今面上颇有些许惊奇之色,显然是被神火所化成之炎龙吸引。毕竟几位真人虽知晓卓炎乃祝融后人,却也从未见过他施展巫族神术。

太古时期名震天下的无双神术,即便是见识极为渊博的玄冲真人今日也是头一回见,虽不似其余八位真人那样惊讶,但其目光之中的神采却是更盛了几分,显然是对这神火之术极为欣赏。

***

仙华园内,赏芳台上。

近千名弟子将整个平台堵得水泄不通,人与人之间最多只有寸许距离,有不少弟子的身体被迫贴在一起,显得甚为拥挤,从远处看去,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竟似乌云压境一般。

自众弟子登上赏芳台之后,不过片刻之间平台四周便升起浓浓雾气,一盏茶光景后便已将平台笼罩其中,能见度顿时跌至百步以内。

玄天此刻伫立于人群的边缘,穷尽目力试图眺望大校广场之内的境况,但无奈雾气过于浓密,以玄天之修为也只能将可视范围延伸至百丈左右,再远一些便只有一片模糊。大校广场距赏芳台足足有五里之遥,想要单纯借助目力在浓如固态之雾气当中看到五里之外的景象无疑是天方夜谭。

“玄冲真人心思慎密,想必是已预测到了今日发生的状况,因此方在距大校广场最近的平台周围设下禁制。不过他为何要将众弟子驱逐出广场区域,难道是怕卓兄与薜霸的对决会波及到我们?若是如此,又为何要将众人的视线尽数屏蔽,便好似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玄天眉头微皱,心内思忖道。

思考过片刻,玄天脑中忽然灵机一闪,用力一拍脑袋,心道:“我怎么会如此愚笨,在退出广场之前我曾看到卓兄祭出的火系术法,其中所散发出的威势极为骇人,竟与爷爷曾为我讲的太古神话中祖巫祝融所使的神火一般无二。爷爷曾说祝融一族的后人因祖传神火之术被许多人觊觎而受尽苦难,后来某代族长命令所有族人今后在大亭广众之下不得再施展神火。如若卓兄真的乃是祝融的直系后裔,那掌门真人的用意便再明显不过了。”

思及此处,玄天不禁露出一抹苦笑,自言自语般呢喃道:“一日之前我尚觉得即便与清凌师叔差距尚远,但与卓兄似乎已是伯仲之间,心底还暗自欣喜,如今方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卓兄实是为了助长我自信之心方才一直自贬,我竟有了与他比肩之错觉,真是荒唐。”

正当玄天兀自自我检讨之时,一只手掌突然落在了其肩之上,将他从自我世界之中拉了出来。

“玄天师侄,在想什么呢?”

一道清亮嗓音自玄天耳边响起,声音虽明显出自男子之口,却甚为悦耳,隐约有种春风拂面之感。

玄天抬头望去,只见一位紫衣青年伫立在他身侧,面容丰神俊朗,举止斯文儒雅,浑身上下皆透出一股文人雅士之气息。

玄天看清来人相貌后,赶忙鞠躬行礼,歉声道:“弟子见过严师叔,方才陷入沉思,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师叔见谅。”

严如一闻言笑道:“你还是太拘谨了,我与你师父乃是至交,既然你唤他卓兄,今后便也唤我作严兄便是。”

“是!严兄。”

“对了,这样才显亲密嘛。”二人相视而笑。

“玄弟,你现在可看得到大校广场之内的情况?”严如一忽然悄声问道,并对玄天作了一个压低声音的手势。

玄天低声应道:“我方才试过,穷极目力也不过可见百丈之远,看到广场之内对我来说乃是痴人说梦。”

言罢又向严如一问道:“严兄定然看得清广场之内的状况罢?”

“我与你并无有分别,若只用眼看,百丈左右便是极限了。”严如一轻描淡写般道。

“只用眼看?难道还有其他见物的方法?”玄天不禁疑道。

“你认为拥有见物之能力的乃是眼吗?还是另有他者?”严如一含笑问道。

“能见物者自然是眼,若闭上眼则不能见物,难道有什么不对吗?”玄天甚为笃定地道。

“那照你所说,见物者实为双眼。那已死之人,只要双目尚存,是否亦能看得清楚?”严如一半似玩笑半认真地道。

“人都死了又怎会看得见,严兄莫要取笑于我。”

“那便是了,既然死人有眼亦不能见,便当知见物者并非是眼。”

玄天闻听此言,立时浑身一震,似是若有所悟,感觉自己平日的认知之中似有无数极为荒唐的错误,如今想来顿时感慨万分。

严如一此时又问道:“你觉得盲人与我们最大的差别是什么?”

玄天答道:“盲人不能见,而我等可。”

严如一未作评论,只是微微一笑。

“若是将你放入一漆黑山洞之中,洞中无光,伸手不见五指,请问这时你与盲人可有分别?”

玄天微微一愣,片刻之后方应道:“无有分别。”

严如一轻轻颔首,试探般问道:“可有所悟?”

玄天兀自思忖了些许光景后,还是摇头道:“虽然有了一丝领悟,想必也是一知半解。严兄所言乃是至理,希望可以详细讲解,为我指点迷津。”

严如一望向玄天的目光中此刻充满欣赏之色,笑道:“我所认识的人中悟性似你一般高的只有你清凌师叔一人,而如你这般谦虚好学的则无有一人。难怪掌门真人对你如此欣赏,说你是有如凤毛麟角之英才。”

“严兄过誉了,这尘世之间能被称为真理的没有许多,因此能得闻其详实是我毕生之大幸,若是错过,想必将来有一日定会暗自懊悔。”玄天正色道。

“孺子可教也,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难懂的道理,只是世人均被囚禁于自己的‘见识’之中,不愿接受与之相背的道理,方才往往与真谛擦肩而过。”

严如一轻叹一声后,认真地讲道:

“盲人不得见物,眼前一片漆黑,有一日忽然复明,重见天日,如果有人认为眼睛是见物之源,那我们便假设令盲人见物的乃是双眼。同理,将一人置入黑暗洞窟之中,眼前亦是一片漆黑,于是他点燃火把,眼前重现光明,那令此人见物的便是火把。然火把自不能见物,如能,又要你双眼何用?既然令洞中见物的非是火把,那么也当知令盲人见物的实非是眼。无论是眼还是火把,无非是感光或是生光继而显色、成像的道具罢了,拥有‘见物’之本能的乃是尔之心性。”

玄天听罢犹如醍醐灌顶、大梦初醒,顿觉豁然开朗。方才所积累的疑惑此时尽数解开,竟隐隐感觉自己的心境亦在不知不觉之间又更上了一层,实是神异无比。

“严兄所言令小弟获益终身,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玄天说罢一揖到地,显是对严如一的教诲极为感激。

“能为你传授知识亦是我的荣幸。方才你问我能否看清大校广场之内,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用眼自然不可,但用‘心眼’却并不困难。我等虽不能如得道圣人一般无需用眼便见大千世界,但区区几里距离还是可以感知得到。你现在既已明白其中道理,便可试上一试。以你之修为,沉下心来,想必不难做到。”严如一笑容明朗,对玄天一举参透“心眼”之境似是颇有信心。

玄天也不犹豫,立即阖上双目,凝神静气,沉淀心灵,除去一切杂念。在落雷瀑时修行的经历令其很快便达到入定之状态,心念极为集中,一丝不乱,一扇崭新之门便已于此刻为他打开。

第二十八回 炎龙破魔

玄天宁心静气,以心念为感知之源,开始了全新的探索之旅。片刻之后,周身十丈范围之内的景象开始显现于脑海之中。

玄天并未因为这微小的收获而感到欣喜,心境依旧是古井无波。平和的心地令玄天进展神速,仅仅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他用心眼所能观察到之范围便从十丈拓宽到了一里,脑海之中的景象亦是愈发清晰,一草一木均是纹理分明,比之单纯用眼观察更要高明几分。

初次运使心眼便可探及里许已是极为罕见的成就,但玄天并没有就此停止,在他心中仅存一个信念,那便是既然将目标设于大校广场,未能达成则不得罢休。

屏蔽所有干扰,洗涤所有杂念,只是为了让心灵更为清净,渐入万籁俱寂之境界,从而解放更多来自灵魂深处的力量,助其完成目的。

时光在一片寂静之中快速流逝,玄天自己亦不知过了有多久,但在其脑海之中大校广场上的景象已然慢慢成形。

大校广场之中,卓炎与薜霸之对峙仍在继续,但如今之情势却是已然逆转。

卓炎祭出之神火所化成的炎龙此刻已释放出无尽威压,如万丈惊涛一般向薜霸奔涌而去,周围空间之气流均被引动,形成如同实质一样的冲击波纹袭向薜霸,气势之强竟令这方空间皆是剧烈颤动,仿佛已经濒临破碎的边缘。

玄冲真人亲眼目睹此景也不禁色变,忖道:“卓炎灵力修为其实较为普通,但依然能够凭借神火之力令空间濒临崩坏。若此术换作凌儿来施展,这片空间岂不是会立时归于虚无?太古巫术果然天下无双,我以前对它的认识还是太过肤浅了。”

薜霸虽然已经失去理智,却依旧可以感觉到足以翻天覆地之狂潮向自己镇压而来。之前的威风顷刻间化为乌有,浑身皆被神火所营造的惊天威压骇得颤抖不已,双腿渐渐发软失去控制,竟就这样径自跪了下去。

冲击波纹转眼之间便来至薜霸身前,然而薜霸被吓得呆若木鸡,根本未打算予以抵挡。

波纹重重轰击在薜霸胸口之上,令其闪电般倒飞而出,一口气飞出两里有余方才落在地上。

玄冲真人眼见此景却并未为薜霸的身家性命而担忧,心道:“照我的计算,如若没有防备,正面接下神火威压恐要被击飞出百里有余,可薜霸却仅仅被送出两里。果然是有人在他身上加持了护身秘术,与我所料丝毫不差。”

薜霸此时缓缓站立起来,虽然受此重击,浑身上下却依旧是毫发无伤,仿佛无论多么强悍的

招式也无法奈何他分毫。

玄冲真人从座位之上站起身来,向卓炎道:“看来仅凭神火威势还不能将薜霸身上所设下的秘术引将出来。炎儿,以你之灵力,令此炎龙直接攻击对手,大致能坚持多久?”

卓炎面露遗憾地道:“弟子灵力修为浅薄,恐怕最多不过数秒,真气便会消耗一空。”

玄冲真人捋须笑道:“很好!数秒已然足够。只要那护身秘术现出形迹,我便能知晓薜霸背后之人的来历。你只消驭炎龙全力向他冲击,无需手下留情,一切后果由为师承担。”

卓炎立即颔首应道:“谨遵掌门之命。”

说罢抬头望向于空中静静盘踞之炎龙,神情颇为激动地道:“老朋友,终于到了让你重展雄风的时候了。”

炎龙仰首清啸一声,仿佛也是颇感兴奋。

卓炎凝定心神,将全身真气皆聚集在右掌之上。只见其右掌顷刻之间赤色光芒大盛,显然是其修习的火系功法所代表的颜色。

真气汇聚即毕,卓炎便举起右掌抵在炎龙之尾,将自身真气尽数灌注于炎龙身体之中。

炎龙身体表面之上的金色火莲状纹样光芒较当初闪耀十倍有余,绚丽金华似要流溢而出,顷刻之间便将这方空间映得如同净土一般辉煌。

卓炎此时已将全身真气耗尽,身体变得极为虚弱,他在炎龙尾巴之上稍稍施力一推,口中轻声唤了一声“去”之后便累得跌坐在了地上。

炎龙似接受到了来自使命的召唤,立时如霹雳闪电一般疾速飞腾而出,携万古不灭,曾经足具毁天灭地之威的祝融神火向薜霸呼啸而去。

天地再度为之所动,风雷之相再现,并较上一次更为剧烈。

狂风怒号,将广场周围一棵棵粗壮大树连根拔起,将早已破碎不堪的大理石板尽数掀起,散落四处,地面之上顿时一片大乱。

暴雨倾盆,不过瞬息之间地面之上积水便已有尺许,乍一看去整个广场好似化为一个巨型池塘。

惊雷阵阵,炸雷连续爆响,如同万狮齐吼,震耳欲聋。处于风华园的众弟子亦是听得十分清楚,皆以为天灾将至,一些胆量略小的弟子甚至被吓得瑟瑟发抖。

紫电裂空,一道道紫色霹雳于高空之中交错纵横,不时有几道从高空之中轰然劈落,所降之处立时被穿出数个方圆尺许的大坑。

真空之中震动不绝,整个空间似有种摇摇欲坠之感,徘徊于存在与毁灭的边缘之

间,飘摇不定。

卓炎此刻几近虚脱,难以抵御天地之威,如今眼看便要被节节攀升的雨水吞没。

危急之间已然与其余八位真人施展御空之术飘浮于半空之中的玄冲真人一挥袍袖,一道淡蓝色真气屏障出现在卓炎身周,将他笼罩其内。真气屏障将雨水尽数逼开,保证屏障之内的卓炎滴水不沾。

卓炎刚刚被屏障护住,一道紫色闪电便来势汹汹地向他所处之地劈将过来,直直轰在了真气屏障之上,情势似乎急转直下,陷入绝境。

不料真气屏障受此重击竟岿然不动,将此天雷之威尽数抵御下来,未令卓炎受分毫影响。可见玄冲真人竟已是将这“真气护体”的功夫练至化境,竟面对煌煌天威亦是怡然不惧。

且暂不提卓炎,将时间倒回片刻之前,炎龙携无穷神威径直向薜霸所在之地扑去。尚离薜霸有百丈之遥时,冲击之力便已令薜霸全身皮肤寸寸破裂,血流不止,顷刻间化为血人。原来就因修炼血浴狂煞而变得狰狞诡异的身形此刻显得更加可怖。

就当薜霸即将鲜血流尽而亡之时,异变陡现,只见一张令人望去便觉毛骨悚然的青色修罗鬼脸于瞬息之间在薜霸身前显形。修罗鬼脸之上青光疾闪,薜霸此刻正向外溢出的鲜血竟立即逆流,尽数归入薜霸体内。血液均还回血脉之后,薜霸身上无数的伤口便即愈合,似方才什么也未发生过一样。

修罗鬼脸甫一出现,炎龙便已凶猛地撞了过来,龙头径直撞在了鬼脸之上,鬼脸此时便像一面盾牌一般将薜霸牢牢护在了其后。

炎龙鬼脸正面相撞,却并没有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或是耀出普照九洲的光芒。霎时间万籁俱寂,便是此刻肆虐于这方天地之间的风雷之相,也似乎丧失了声势。

时间似乎被冻结,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之间悄悄流逝。

一秒,两秒,三秒。

“咔----”一声清脆的轻响回荡于天地之间,炎龙与鬼脸对峙的僵局在此时被打破。

只见修罗鬼脸承受不住太古神火的无上威力,在此刻如镜面一般片片碎裂,随即消失无踪,不留半点痕迹。

神火过处,汪洋消融,祝融天威,挫败共工。

当初连同为祖巫,贵为水系术法之宗的共工都无法挑战神火之威,更何况区区一个护身秘术。

炎龙此刻亦已将卓炎赋予之灵力耗尽,骄傲地仰首长啸一声以示胜绩,之后便钻入虚空之中,形迹皆销。

第二十九回 魔域轶闻

一场激斗进入尾声,风雷之相缓缓退去,天地重又回复平静。

此时跌坐在潮湿地面之上,显得甚为狼狈的卓炎,因真气损耗过度而失去血色的面庞之上也现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玄冲真人来至卓炎身边,将他搀扶起来,轻拍他的肩膀朗声笑道:“做得好!轻易将那秘术引出并于刹那之间击破,便是凌儿与如一都未必能做到,果然未有辜负先祖的赫赫威名。”

卓炎轻轻摇首,自嘲般道:“掌门真人言重了,方才若是没有您以真气屏障施救,恐怕我早就溺水窒息而死,然后被天雷劈成焦炭了。”

玄冲真人笑道:“无论是谁,只要真气消耗殆尽便会暂时动弹不得,即便是我也不例外。你的内功修为与凌儿和如一尚有一段差距,尚需勤加修炼予以弥补。一旦你修为大成,辅以神火之威,实力当和我平分秋色。”

卓炎在聆听玄冲真人讲话之时,却观察到他眉角微蹙,似是有担忧之事,便开口问道:“掌门真人何事困扰,可是薜霸那护身秘术有何不妥?”

玄冲真人捋须轻叹,颔首道:“炎儿最知我心,为薜霸传功并在其身上附上秘术的那人倒不足为惧,但其背后的势力却是极其不好对付。”

卓炎疑道:“何等势力会令掌门真人担忧?”

“你可还记得关于魔域的传说?那修罗鬼脸便是魔域将军罗刹一族的图腾。”玄冲真人沉声道。

“魔域不是在五百年前便不复存在了吗?怎么会”卓炎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希望只是我看错了罢,不然世间恐怕又难逃一场浩劫。”玄冲真人再度长叹一声,面上忧容此刻又增添了几分。

***

赏芳台上的玄天终于将紧闭许久的双眸睁开,眼中尽是惊骇的神色,口中喃喃道:“卓兄这祝融神火的威力简直不可思议,方才嚣张跋扈的薜霸竟无还手之力,甚至还将其背后高人所设的护身法术都轻松击溃了。”

严如一微微颔首,正色道:“这薜霸背后之人绝对不可小觑,竟以一个小小术法便将神火所化炎龙正面挡下,我估计那应该是汇聚了其全身灵力的咒印。即便如此也已相当了不得,恐怕我亦不是对手。”

“严兄都不是对手,那恐怕只有诸位玄字辈真人可以对付了。”玄天沉声道,一股淡淡的焦虑之情油然而生。

“不,还有一个人并不惧他。”严如一笃定地道。

“除了几位真人,还有谁的修为在你之上?”玄天颇为不解。

“你

清凌师叔应当与他在伯仲之间,甚至更胜一筹。”

玄天闻听此言登时便明白了那“永久挂名菁英弟子”的含义,对清凌的实力有了一个更深刻的认识。

这时便听严如一又道:“但如同掌门真人方才所言,那人背后的势力----魔域才是最可怖的,这两个字对于许多知晓的人来说都如同最深的梦魇。”

玄天满面疑惑地道:“我并没有听任何人提到过魔域,卓兄不是说它在五百年前已经灭亡了吗?”

“既然你没听说过,我便与你讲一讲。”严如一清了清嗓子,向玄天娓娓道来。

“太古时期,四大种族之一的魔族虽然生性好斗,但性情却并不残暴,反而为人大方豪爽,极重义气。万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巫妖之争中,仙人与魔族共同担当保护人类的角色,那一役当中,仙人们并没有多少损伤,但不少魔族勇士却血洒战场之上,因此人类一直以来都与魔族甚为友好。五千年前那场令巫族覆灭的巫魔大战也没有牵扯到人族。直至五百余年之前,一名魔族男子在蓬莱岛一处人亦罕至的荒郊之中,于石砾堆里寻到一把只有刀柄的诡异兵器之后突然性情大变,于瞬息之间化为一只凶暴嗜杀的怪物。原本修为普通的他获得此刃之后一步登天,进入不可思议之境界。他回到部落之后的那一夜便杀死族长,自立为‘魔尊’,将魔族部落区域更名为‘魔域’,世称其为‘魔尊无双’。他以残忍的手段强迫魔族大众无条件服从于他,所有执意反抗之人无一例外的被他杀死。令族人尽数臣服之后,他便开始组建一支庞大的军团,任命八位修为精湛的魔族支系----罗刹一族的男子为将军。短短一年时间,人数多达十万之众的魔族大军便已训练完毕,整装待发,至今没有人晓得魔尊是如何做到的。魔尊无双随即率军由南向北进发,自南瞻部洲袭至东胜神洲,一路之上烧杀抢掠,途经的村庄鸡犬不留,只余尸骸遍野,霎时之间掀起了有史以来最为惨烈的血雨腥风。魔族族民在日日被强迫地屠戮之中渐渐麻木,甚至开始被魔尊同化,亦变得冷酷无情,视残杀为游戏。当时天下六大门派汇集门下所有高手,与魔族大军决战于环星城,不料六大门派的掌门联手竟仍是不敌魔尊无双,六位宗师一人牺牲,三人失踪,只有两人生还。正道精英亦在此一役之中损失了近乎五成,魔族军团大获全胜。经此一役之后,许多人都认为末日已经来临,人类将被屠戮殆尽,但魔族军团却在进攻蓬莱岛的途中遭遇‘天谴’,愈十万之众于金沙村人间蒸发,踪迹皆无。从此世间再没有关于‘魔域’或是‘魔尊’的消息,但魔族军团自开拔至湮灭数月之内屠杀人数超过百万,任何人闻及其名号还是会心惊胆寒。”

玄天听罢倒吸了一口凉气,沉声道:“六大门派联手亦被击败,那岂不就是天下无敌了?”

严如一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因此魔域一旦复兴,世间定会迎来又一场浩劫。”

玄天与严如一二人对视无言,内心之中均充满了浓浓的担忧之情。

***

三清山北面百里,秋意峰峰顶。

此峰高有千丈,直入云端。

险峰之巅,云海之间,隐约可见两道身影静静伫立。

二人均身着乌黑色斗篷,面容皆被斗篷遮掩,唯一可将二人区别开来的便是身形,一位身形高大魁梧,另一位则显得较为瘦小。

这时,身形高大的黑袍人忽然浑身一震,像是被什么物事击中一般。

自那瘦小的黑袍人口中传来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

“少主,怎么了?难道是我们设在三清山的棋子出了些什么问题?”

高大之黑袍人微微颔首,应道:“大伯所料不错,似乎是我附于那人身上的罗刹镇魂印被人破去了,所以我才得此感应。不过那护身法印凝聚了我全身灵力,修为在我之下者应不可能将其破除,我敢肯定三清门上下无人实力在我之上。看来欲要知晓真实情况,只能等我的影鸦回来了。”

瘦小黑袍人轻叹一声后,语重心长地道:“虽然我对少主的实力相当信任,但大伯还是要劝你一句,三清门贵为正道六大门派之一,存在已有数千年,底蕴极为深厚,掌门代代均为宗师之境,门下弟子亦是藏龙卧虎。你用影鸦所探测到的不过是表相而已,如果那玄冲真人察觉到影鸦的存在,他定会刻意隐藏灵力波动,令你小觑于他。总之,我还是不支持你行这缺乏考量之举。”

话音方落,一道黑色灵影凭空显现,瞬间化为一只乌鸦形状飞落在高大黑袍人的肩膀之上。

片刻沉寂之后,高大黑袍人忽然仰天长笑,似是极为兴奋。

“少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何故发笑?”瘦小黑袍人关心地问道。

“大伯说得不错,三清门之内确有不凡之辈,而且竟然是祝融的后人,以神火之术破去了我的法印,真是厉害之至。”高大黑袍人虽然说着称赞之语,言谈之间却未有露出丝毫的畏惧之意。

“只有强者才更能激发我的斗志,现在我反而对这三清门更加感兴趣了。从本少爷出生直到现在,罕有对手能令我全力以赴。我倒要看看这千年大派能否阻拦住我这毛头小子。”

第三十回 危险试练

大校广场之外两里有余,薜霸此刻跪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致命危机之中缓过神来。他浑身的赤色毛发已然消退,刚才炎龙的倾力一击,即便拥有“罗刹镇魂印”之保护,却还是令薜霸的经脉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创伤,从而解除了“狂煞”的状态,令其渐渐恢复了理智。

薜霸面如死灰,神情之中充满了挫败感,似是被片刻前的经历摧毁了所有的信心。

“一个卓炎实力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那九位真人了。恐怕在他们眼里击毙我便和碾死一只蚂蚁无异。看来我对本门真正强者的认识正如同井底之蛙一般无二。”薜霸心内暗暗忖道,后悔之情溢于言表。

一道浑厚洪亮的声音此时于广场之内响起。

“薜霸,既然令你饱受牢狱之苦的乃是玄天,那我今日便赐你一次复仇的机会。”

薜霸只觉耳膜被回荡的声音震得隐隐作痛,可见发声之人内功之高实是匪夷所思。

开口之人正是玄冲真人,而正站立在一旁的卓炎闻听此言立时急道:“掌门万万不可,玄天实力虽强,但应还不是薜霸的对手,你不能让他冒险。”

玄冲真人捋须一笑,道:“不经历练,如何成才?欲在实战中获得经验,便需要强大的对手,薜霸正是合适的人选。而且你也不要小看你这个徒弟,单是内功修为,他已然在你之上,他在剑指之上的造诣颇高,未必便不是薜霸的对手。况且有我和几位真人在这里,危急之刻定不会袖手旁观。”

听完玄冲真人之言,卓炎这才放下心来。然而薜霸在听到玄冲真人的话语之后,与卓炎却是完全相反的心情。此刻薜霸只觉热血上涌,心中仿佛已被兴奋之情所充斥,激动地道:“掌门真人,我方才没有听错罢?您允许我向玄天复仇?”

玄冲真人颔首道:“不错,我这便将众弟子自风华园召回,再令玄天在众人之前与你比试一番,你看如何?”

薜霸朗声笑道:“甚好,不过您能保证这比试的公平吗?如若玄天一旦陷入劣势便有一群人冲上来帮忙,那我恐怕无论如何也报不了这仇了。”

“只要你不将其置于死地,自不会有人帮忙。在众弟子面前将其击败并羞辱一番,令其颜面扫地,也算是不错的报复了。”玄冲真人笃定地道。

“掌门真人的决断果然公平,弟子佩服,我同意与玄天师侄对决一场。”薜霸佯装恭敬地道。

玄冲真人运起真气朗声呼道:“众三清弟子听令,立即回归大校广场。”

音之中饱含玄冲真人充沛之真气,瞬息之间便穿透数里之遥,极为清晰地响彻在众弟子耳边。便是居于三清山脉边缘的一些百姓亦能隐约听到玄冲真人的声音。

玄冲真人发布命令之后约一盏茶光景,众弟子便陆陆续续回到广场周围,当见到卓炎与薜霸身上俱没有伤痕,像是从来都没有比斗过一般之后,人群之中便开始议论纷纷。

“卓师兄和薜师兄方才不是在对决之中吗?最后究竟谁胜谁负?”

“我觉得是薜霸略胜一筹,卓师兄的面上血色全无,显然是受了内伤。薜霸一连击败‘三清三杰’之中的两人,实在是难以置信,难道只有几位真人可以将其制服?”

“你简直是胡说八道,卓师兄怎么会输?你看那薜霸方才变异之时浑身的血色皮毛已尽数褪去,自然是被卓师兄打回了原形,无法再战了。”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这两人气色均不太好,都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创伤,所以一定是平局收场。这二人的修为理应不分伯仲,徐师兄与这二人相比似乎相差甚多。”

众弟子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整个广场顿时嘈杂不已。

玄冲真人见所有弟子均已回到广场周周,便开口道:“诸位弟子切勿喧哗,方才令大家离开广场是因卓炎所施展的法术影响范围甚广,恐误伤无辜。现下二人对决已毕,不分胜负。我决定令薜霸再从菁英弟子之中挑选一人,如若此人不是其敌手,那便要将他的菁英弟子之席位转让给薜霸。”

广场之外顿时一片哗然,众弟子都被玄冲真人的决定所震惊,皆不明白掌门此举背后的意义所在。

除严如一、卓炎与玄天之外的五名菁英弟子心知自己绝非薜霸对手,心中亦是极为忐忑,生怕薜霸选到的会是自己,那便相当于要将自己刚刚拿到手不久的菁英弟子印牌直接转送给薜霸。

然而玄天此刻心中所想却与其他菁英弟子截然不同。

“我自参加这英才大校开始,从未遇见过实力与我相当的对手,始终无法测验自身实力的极限所在。薜霸实力绝不在我之下,但我经过心眼的修炼之后,实力又更进了一步,正好可以用他来作为我测试自身能力的对象。况且我以前跟他有过节,他定然会选择我。”玄天心内忖道。

玄冲真人这时向薜霸道:“你可以自行选择,除徐枫与卓炎之外,另外六位皆可作为你的对手。”

薜霸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一丝暴戾之气,道:“那我便不客气了。玄天师侄,据说你的实力在这三年内突飞猛进,清字辈弟子也不是

你的对手。可敢上来与我比试一场让师叔见识见识你的本领?”

场外知晓当年内情的弟子们此刻对薜霸的印象已然跌至谷底,暗中疑惑这种睚眦必报的阴险小人是如何进入到三清门这种正道大派中来的,心中顿时对玄天的处境感到极为担忧。

玄冲真人点了点头,目光向玄天望去,口中道:“玄天,既然薜霸选中了你,你便上来与他比试一场,若不想令你手中的印牌易主,便不能有所保留。”

玄天未有丝毫犹豫,飞身跃入广场之中,落在了薜霸身前,向其躬身一礼,恭敬地道:“师叔请赐教。”

薜霸见玄天面上并无惧色,似是胸有成竹,更觉怒气上涌,面色阴鸷地冷笑道:“好,那师叔便不客气了。”

言罢右掌之上赤色光芒一闪,如疾风一般径直攻向玄天心口,掌风之中夹杂着一股腥臭的邪戾之气,闻到的弟子均感一阵恶心。

掌力之中凝聚了薜霸至少五成的真气,异常凌厉,玄天若是任此掌正面击中胸口,必会当场气绝,薜霸显然是要置玄天于死地,之前玄冲真人交代的话此刻早已被他抛诸脑后。

然玄天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见状右掌登时平推而出,以蛮力硬撼薜霸强悍掌力。

双掌对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掌风四散开来,令二人皆被反震得倒退而出。

场外此时鸦雀无声,众弟子均在期待二人第一次比拼的结果如何。

只见玄天被薜霸刚猛的掌力轰退五丈有余,几乎站立不稳,费了不少气力方才稳住身形。但反观薜霸却只退后了不到一丈距离,站得笔直挺拔,显然没受到什么影响。

二人交手的第一回合,薜霸完胜,玄天似乎难以抵御薜霸诡异的掌法。

场外许多弟子心内皆忖道:“果然还是拿薜霸无可奈何,便是徐枫都迅速地被击败,玄天不能取胜也是无可厚非,只怪掌门真人的决定太草率了。可是一向谨慎至极的玄冲真人又怎会犯下此等错误?”

薜霸以轻蔑的眼神看着刚刚站稳不久的玄天,嘲笑道:“的确是进步了不少,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和我预期的相差甚远。如果三清门的菁英弟子皆是你这种水准,那以后正道六大门派恐怕就要变成‘五大’了。”

玄天此刻眉头紧锁,心内忖道:“薜霸内力虽然大涨,但理应仍在我之下。他所修习的外道功法却是以外功为主,掌力极为霸道,根本难以抵挡。我外功修为尚浅,如若强行与其对掌,定会吃大亏。看来只好先用剑指试探一下了。”

第三十一回 致命杀机

玄天经过一番考虑,决定用自己最擅长的剑指绝学来迎敌。当即向后跃出数丈,将浑身真气凝聚于右手食指商阳穴之上。

食指指尖前端的空间之内立时发生剧变,气压于瞬息之间便坠落至最低点,几寸方圆之内的气流开始进入沸腾暴动之状态,互相激烈碰撞并频频发出密集的轻响。只是刹那之间,一个直径尺余的气流漩涡便已在玄天食指前成形,漩涡之内的气流密度似乎已远远超越临界点,无数青色电光于漩涡之内闪动跳跃,爆发出甚为刺眼的锐芒,在这一片小小空间之中营造出一副风雨欲来之气势,实是非常壮观。

玄冲真人目中精芒闪烁,神情之间透出对玄天表现之满意。

“现下玄天在剑指之上的造诣已可说是炉火纯青,便是枫儿也明显差他一截。在三年之内便有此等成就,就算是当初的凌儿也没有做到,果然不愧是万千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啊。”玄冲真人心内欣赏之情似要满溢而出。

玄天此时口中喝道:“薜师叔,请接我一指。”

说罢便将食指凌空点出,无穷罡劲顿时化为激流向薜霸疾射而去,破空之时虽不曾制造任何声响,却令薜霸立时感觉到一股气吞山河之势正急速向其涌来。

薜霸见状不敢用肉掌硬挡,急忙凝起真气在身体前方形成一道血红色的真气屏障,试图以此挡住玄天袭来的剑指真气。

但薜霸却不免将剑指之穿透力想得过于简单了,剑指乃是将自身真气聚于一点之后击出的绝学,在三清门众多功法之中乃是最具“破甲”能力的功法。修炼至最巅峰者便是仙人所造的天界玄铁亦能够击穿,玄天在剑指之上的造诣虽距巅峰甚远,但亦足以穿透一层薄薄的真气屏障。

薜霸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精心设下的障壁在剑指真气的面前形同虚设,当屏障破碎的一刹那再想完全回避却已来不及,右肩之上登时被穿出一个小洞,血流不止。

眼见玄天一击得手,瞬间将劣势完全扭转,场外许多弟子均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毕竟没有人会希望菁英弟子的席位最终落到薜霸的头上。

此刻薜霸双目通红,额头之上青筋突起,全身竟然有些微微发抖,显然已是愤怒到了极致。

“玄天小贼,昔日你令我饱受牢狱之苦,今日又令我负伤。是可忍,孰不可忍。如今到了新仇旧恨一起清算的时候了,不将你当场碎尸万段,绝不罢休。”薜霸怒吼声中的怨忿之气直冲云霄,听者尽皆毛骨悚然。

似曾相识的场景此刻再度在众弟子的面前显现,血红色光华笼罩于薜霸周身,光华边缘隐隐可见赤色电芒交错闪烁

,伴随声声闷雷轰鸣。

空气之中遍布阴戾血腥之气息,广场再度被可令人毛发颤栗的阴寒之气所覆盖,周遭气温渐渐降至冰点,广场之内的地面之上竟开始缓缓结霜,便如同突然间迈入了最为严寒的腊月中旬。

血光终于收缩,消弥,众人的噩梦又回归于眼前。

血色的毛发,狰狞的面目,无神的眼睛。

当人类只残余原始的**之时,便和死去也没什么两样了。

玄冲真人此刻望向薜霸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怜悯。

“玄天,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击溃他,将他带回来。”玄冲真人的声音忽然回荡在玄天耳边,玄天明白这是他施展传音入密之功对他所下达的命令。

玄天的眼神在此刻变得严肃起来,这是他平生第一次面对实力可能在他之上的对手,他知道这一战他必须获胜,没有商量。

“徐枫师叔与变身后的薜霸只交手了一回合,便重伤惨败。我的修为虽勉强在徐枫师叔之上,也显然占不到什么便宜。剑指卓越的穿透能力恐怕也很难在对付这个状态的薜霸时奏效。我究竟用什么办法才能在这场对决之中取得优势?”

玄天陷入沉思之中,殊不知薜霸已然闪电一般出手,整个身子豹跃虎扑般袭来,双掌直直轰向玄天面门。

玄天只觉一阵泰山压顶般的窒息之感扑面而来,顿时清醒过来,急忙向后纵出数丈,欲暂时避开薜霸的攻势。然而薜霸虽失去理智,心底对玄天的怨恨之情却尽数贯注在了每道攻势之上,招招皆是全力以赴,杀气滔天。

玄天虽然避开了薜霸正面的攻势,却仍不免被余波扫中,登时被向右击退出十丈有余,嘴角处溢出一丝鲜血,明显是已经受了内伤。

“仅仅只是被掌风的边缘扫中便能令我受伤,看来我还是小觑了他的本事,变身前后堪称云泥之别。”玄天面上浮现出一抹忧虑之色,已察觉出情况不容乐观。

薜霸自然不会因为一击得手便就此停下来,旋即合身扑上,双掌之间一团血色光华迅速凝聚而成,散发出阴寒如冰柩一般的恐怖气息,再度向玄天胸口处袭去。

玄天见状立即作出回应,右手食指对准那血色光团连点数下,五道剑指真气挟精纯罡劲破空而去,片刻之间便穿透了那光团,向薜霸胸口处射去。

但令场外众弟子讶异的是,薜霸此次竟然并未设防,显然是打算硬接这五道剑指真气。

只见薜霸身体周围突然浮现出了一层浓郁的血色光华,就如同一篷厚重的血雾一般将薜霸笼罩起来,薜霸的身影在

这层防护里也显得渐渐模糊不清。

五道剑指真气碰到这层血雾之后竟像立时失去了穿透力一般被轻易地抵挡下来,化为虚无。

原本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薜霸此刻却奇迹般地开口,声音极为沙哑难听,像是强行挤出喉咙一样。

“玄天小贼,你拿手的绝技对我不起作用,别再挣扎了,乖乖受死罢!今日我便教你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薜霸散去周身血雾,随后高举起双手在头顶处搭在一起,旋又分开,在身体前方以双手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只见随薜霸双手下划的动作,一团团如方才一样的血色光华迅速显现,待得他将圆圈画完,自头顶至腰间已形成了一个由数十个血色光团所拼凑而成的圆环。

光环之辉绚烂夺目,其背后却掩藏着无穷的杀机。

此时薜霸双掌在胸前合拢,数十个光团似乎活物一般随手势而动,尽数汇聚于薜霸胸前,开始互相吞噬融合,片刻之后便合而为一,化为一个半人大小,形状如同小太阳一般的血色光轮。

本来便因为生满血色毛发而显得极为可怖的面容此刻因为笑容而变得更加诡异。

“玄天,不要再妄想能胜过我了,如今等待着你的只有死亡。”薜霸以濒临破裂的嗓音怒吼,向玄天下达了死之宣言。

“轰----”

一道凝聚了薜霸全身所有真气的血色光流自那巨大的太阳状光轮之中迸射而出,直奔玄天而去。

光流宽有三尺,释放出无尽邪异光芒,转瞬之间便覆盖了整个广场范围。

见到这邪光之弟子眼前纷纷生出幻象,仿佛自己正孤立无援地置身于尸横遍野,混乱不堪的战场之中,下一刻便被自四面八方而来的纷乱刀剑斩成了碎片。

不少弟子被眼前恐怖至极的景象吓得跪坐在了地上,更有一些女弟子直接被吓得哭出声来,场面一片混乱。

而弥漫于广场之间的阴寒之气也在此时臻至巅峰,周遭气温再度急剧下降,令一些修为较高的弟子皆被冻得瑟瑟发抖,仿佛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被彻底冻僵,最终化成一尊尊冰雕。

玄天望着朝自己奔涌而来的血色光流,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竟于这一瞬间生起了一些绝望的感觉。

“这道光流所携带的雄浑力道,单靠剑指之力绝难抵挡下来。之前在风华园向严师叔讨教心眼之秘时,曾有过自身修为似乎提高了一层的感觉,然而在这一战之中却完全没有体现出来。今日我难道便要命绝于此了吗?”

第三十二回 天人合一

正当玄天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时,一道澄澈而又婉转,宛如天籁一般的声音自玄天耳边响起。

“心由物驱,人天相离,物随心转,天人合一。”

这十六个字犹如洪钟之声将陷入迷惘之中的玄天敲醒。

一语惊醒梦中人,玄天此时茅塞顿开,方才所有的疑惑均在这一刻被彻底地破解开来。

“心灵之力,无穷无尽,无所不能,无处不在。然而我却愚蠢地将自身的注意力集中在心眼这一个功能之上,因小失大,忽略了最为重要的道理。既然如此,便让我借这自然本源之力一用,看看能否将薜霸的攻势击破。”

玄天于瞬息之间便重新拾回信心,气势凶猛的血色光流正在迅速临近,但此刻他却再也感受不到来自那光流的压力。

玄天像当初修炼心眼时一般沉淀心灵,排除一切干扰,令意念清静到几乎没有一丝杂质,完完全全进入到了入定的状态。

有心眼的修行作为铺垫,这一次玄天对外界的感知蔓延得极为迅速,一呼一吸之间便已经穿梭数里,来至了当初修习剑指的落雷瀑旁。

瀑流轰鸣之声震撼依旧,仿佛将玄天带回了那段奋发图强的岁月。那时在剑指的修炼途中,他曾遇到了数之不尽的难题,但每一道看似迈不过去的坎最终都被他成功突破了,只因他所坚守的那一个信念。

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只要不放弃,便一定可以达到目的。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一次我也一定能做到。”玄天以自身意识去“触碰”潭水表面,水面上竟倏地激起了一层层波纹。

见尝试有效,玄天并未大喜过望,而是更加集中精神试图以自己的意识来操纵水流。

在玄天将意识导入落雷瀑潭水之中时,薜霸祭出的血色光流已然袭至玄天面前,眼看便要将玄天彻底吞噬。

场外的所有弟子现下均是感到提心吊胆,既为玄天的安危感到担忧,亦为三清门的未来感到惆怅。

此刻站在玄冲真人身侧的卓炎终于看不下去了,向玄冲真人催促道:“请您出手援救玄天罢,再晚片刻他恐怕就真的会受到致命重创了。”

玄冲真人摇了摇头,云淡风轻地道:“玄天可不像你想的那般脆弱,他现在应该已经掌握了破敌之策,场上的情势顷刻之后便会发生转变了。”

卓炎依旧不信,正想继续劝玄冲真人出手时,广场之中变故已然发生。

只见已经快要触及到玄天面门的血色光流像是慑于莫名之威,竟然于半空中停止住了前进之势,甚至隐约有一些倒退的势头。

场外的弟子看得面面相觑,均感到极为不解

,难道薜霸竟打算放玄天一马,无论怎么想皆是不合常理。

然而此刻薜霸心中却充满了莫名的恐惧感,这让他已经恢复了些许的神智更加清醒。他能够感觉到由自身真气所化的光流正在自行节节败退。

“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死物亦有害怕的对象存在吗?我明明已经修炼到了血海心诀的最高境界,如今就连理智也重新夺了回来,为何却还是奈何不了玄天这小贼。”薜霸无论如何亦难以理解眼前的一幕。

“嗥----”

一声清越龙吟响彻天地之间,只见落雷瀑方向突生剧变。潭水冲天而起,直奔云霄,碧浪扶摇直上数百丈,于半空之中化为一条碧蓝色蛟龙,通体晶莹剔透,浑身上下皆充溢着来自自然本源最为精纯的灵力波动,仿佛一举一动之间皆能够呼风唤雨,令天地为之变色。

碧蓝蛟龙在空中盘旋一周之后便立即向广场之上俯冲而来,气势之强劲令得周遭的空间亦是受到了极大的压迫,音爆之声屡屡响起。

场外众弟子此刻齐齐向后退去,显然不想被水龙之威所波及。

玄天陡然睁开双目,碧蓝蛟龙像与玄天有着心灵感应一般,收获“命令”之后便在玄天头顶上盘踞下来。

玄天口中念念有词,右手食、中二指捏了一个剑诀竖在胸口前方。

“剑神归位,蛟龙幻化。”

话音方落,那由水所化成的蛟龙全身便释放出闪耀无比的蓝色光华,光华极为刺目,令直视之人几乎无法睁开双目。

光华将蛟龙的身形完全遮掩了起来,没有人能看得到在那光华之中所发生的状况。片刻之后,光华散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景象却令许多弟子俱是目瞪口呆。

只见方才那张牙舞爪的蛟龙此刻已然消失无踪,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如今悬浮在玄天头顶之上的竟是一柄同他劈开瀑布时所用甚为相似的碧蓝“长剑”,唯一的不同便是此剑剑身之上“铭刻”有蛟龙图案,一眼望去剑上蛟龙纹样栩栩如生,似是呼之欲出。可谓是威风凛凛,睥倪八方,颇有绝世名剑之风范。

还记得当时玄天截流断水之时所凝成之水剑一经成形,便有气流聚拢而来,形成威力强劲之狂风。然而现下水剑周围却是一片平静,未有引起丝毫的波动,但眼光凌厉之人一眼便可以看得出这片宁静之中所蕴藏的危险气息。这柄水剑隐约之间所透露出来的波动竟是远远的超越了那血色光流。

原本停滞不前的血色光流此时竟已开始缓缓的退缩,薜霸见状大骇,急忙催动真气想要阻止退势,却怎料光流倒退的速度不仅没有减缓,反而隐隐有加快的趋势。

玄天将右臂向前平推,剑诀直指向那血色光流,那水剑

如通灵一般随玄天手势而动,在空中旋转了半周,剑锋亦是正对光流。

“这似是漫无止境的争斗,我终于可以为其画上休止符了。”玄天心内坚定地道。

“剑神一指,寒潭龙吟。”

玄天话音落下,碧蓝水剑便于瞬间破空而去,其疾如电。剑上融合了玄天自身的真气与落雷瀑内天然的灵力,二重波动此时尽数释放出来。顿有龙吟之声响彻天地,威势过处,数里空间皆是剧烈颤动起来,虽与卓炎神火那几欲破碎虚空的威力还无法相比,但在场外众弟子的眼中这也算是前所未见的强横招数了。

碧蓝水剑携自然所赋予的神威一路势如破竹,不费吹灰之力地贯穿了那血色光流,之后便重重刺入了那团太阳状的光轮之上。

场外众弟子此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激烈碰撞的水剑与光轮,眼神之中充满了希冀之光。

碧蓝水剑果然不负众望,威力更胜一筹,只见那血色光轮只是略微坚持了片刻之后即告破碎,于半空之中化为乌有,自此薜霸全力施为的底牌亦是被玄天击破,战果已是一目了然。

广场周围顿时响起了如雷鸣一般的欢呼之声,众弟子此刻均为玄天的胜利而感到兴奋难耐。

碧蓝水剑在薜霸胸口前尺许左右的距离停下,剑锋之上冒出的无尽寒意将薜霸吓得几乎屁滚尿流。曾经的尊严此刻都被薛霸抛诸脑后,他当即向玄天跪了下来,带着浓浓的哭腔向玄天哀求道:“玄天师侄,都是我的错。是我的嫉妒心作祟才令你当初身中剧毒,是我的报复心作祟才会令自己被恶人所惑,作出这些同门相残的丑事来。我以后一定诚心改过,立志修善。求求你,不要杀我,给我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玄天正色道:“你我乃是同门,我自然不会伤你。你既然有自知之明,日后便应勤加寻找自身缺陷之根源,并予以改正。要知道今日的事态之所以会发生,便是因你这只见人过,不见己过的态度。若能摒弃此般执念,那今后便能够脱胎换骨。”

说罢右手一挥,碧蓝水剑便径直扭转剑锋,向落雷瀑方向飞去,之后那水剑便从众人的视线当中消失,显然是回归于深潭之中,重又化作潭水了。

玄天御用潭水的这一手功夫可谓出神入化,广场周围又是一阵掌声轰然响起。

玄冲真人此时从座上站起,朗声道:“首先恭喜玄天在心境之上的修为已然摆脱凡俗,正式进入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此次英才大校虽然历经波折,但最终还是圆满结束。对于恶意搅乱大校进程的薜霸,我与诸位真人定然会严加处置,废去他一身邪道修为。而对于此次大校最大的功臣玄天,我决定将三清门镇派绝学之一的‘心剑’传授于他,以示嘉奖。”

第三十三回 大校落幕

玄天见玄冲真人如此慷慨地决定将三清门至高绝学传授于自己,立时拜谢道:“弟子谢掌门真人恩赐。”

场外众弟子此刻看向玄天的目光当中充满了羡慕与崇拜,许多人都暗自下定决心发奋修行,争取在下次大校之时也能取得似玄天一般的辉煌成绩。

玄冲真人此时面带微笑,朗声道:

“我宣布此次英才大校到此为止便正式结束了,愿此番未能达成满意表现者不要气馁,更加发奋图强,待三年之后一举夺得荣耀。而已经取得菁英弟子头衔者亦是不能懈怠,还须再接再厉,否则下次大校手中的玉牌便很有可能会被人夺去。大家站立了这么久,想必也都非常累了,大家可以就此解散,回去好生休息罢。”

众弟子齐齐向玄冲真人鞠躬行礼后,便各自散了开去,片刻之后广场周围便已是空空如也。

正当玄天也要离开之时,玄冲真人却叫住了他,正色道:“我决定传你‘心剑’不是因为你方才立下大功,而是因为你在心境之上的修为已经远超常人,有足够的资格去修习较为高深的功法了。明日卯时到大殿来,我会将记载‘心剑’的秘笈传授于你。”

“弟子一定勤加修习,绝不负掌门真人厚望。”玄天亦是极为认真地应道。

“甚好,你这一天都很辛苦,快回去休息罢。”玄冲真人挥了挥手,示意玄天离去。

玄天又郑重地鞠了一躬,随即离开了广场。

玄冲真人望了一眼兀自跪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薜霸开口道:“秋风,你将薜霸带回窥星峰,废去他一身修为。此后须亲自看守,严加管教,一定不能再让他惹出事来了。

站在玄冲真人身后的秋风真人连忙应道:“师兄放心,有我在便一定不会让他再闹出乱子来。”

玄冲真人点了点头,又道:“各位师弟师妹,如今天色已晚,这里的事情已然结束了,你们都回到各自峰上去罢。卓炎,你今次出力最大,损耗也是最多,快回去歇息,莫要伤了身子。”

诸位真人与卓炎向玄冲真人拜别后便各自离去。玄冲真人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仰天长叹了一声,沉声道:“这次的事件恐怕还没有结束,这其中隐情远不像表面上一样简单,近几日之内应该仍会生变,太平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

玄天离开大校广场之后,却并没有返回青渺峰休息,在他心中一直有一道声音挥之不去。

“心由物驱,人天相离,物随心转,天人合一。”

那如同天籁一般的声音解开了他的心结,将他从死亡的边缘硬生生地拉了回来,让他见到了一线生机。

如此熟悉的声音,一样冰冷的语调之中暗藏着一道

暖人心窝的热流,玄天的心中此时被一股思慕之情填满,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已经是她第四次救助于我,每当我陷入危难之中,每次我感到最无助的时候,她都会出现,带我走出深渊。”玄天的心中一种无比温馨的感动情绪隐隐满溢出来。

“我一定要去见她,当着她的面说一声谢谢也好。”

玄天下定决心,向傍云峰方向飞奔而去。

傍云峰上景物依旧,似乎从来就没有过一丝变化,熟悉的演武广场之上,一抹纯白的倩影悄然伫立,衣裙随风轻轻摆动,仅仅只是背影皆如天山之上纯净无暇的雪莲一般,美得令人窒息。那超然出尘的气质深深地吸引着玄天的眼神,令其一刻都不能够从她的身上移开。

她似乎是早就知道玄天会到来,所以才会站在这处充满回忆的地方静静等待。她仅仅只是站在这里,便令玄天心中充满了感动,眼眶竟是有些微微发红。

玄天虽然因为过度激动而未能开口说一句话,她却还是感觉到了玄天的到来,缓缓地转过了身子,那用“九天仙子下凡尘”形容都稍嫌不足的绝美面庞之上,竟不再是平日一成不变的冰冷神情,而是挂着一抹如同春暖花开之景的淡淡笑容。

澄澈如灵雀一般的天籁之音在玄天耳边响起,与她平日里的语气大相径庭,竟带着一些似她这个年龄女子的俏皮之气:“三清第四杰,玄天大英雄,是什么仙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了?”

玄天从未见过清凌现出这种姿态,一时之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站在原地不停傻笑。

清凌见状摇了摇头,将笑容收了起来,又恢复了平时那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沉声道:“玄天师侄,该到了还魂的时候了。”

玄天闻听此言,顿知自己已然失态,忙整理表情,向清凌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弟子玄天见过清凌师叔。”

“你这一天出力不少,不好生回去休息,来我这里作什么?”清凌的声音依然像从前一样缺乏感情,但这句话之中似乎隐隐带着一丝欣慰之意。

玄天面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道:“玄天此次前来是为了向师叔致谢的。师叔多次救我性命,玄天无以为报,今后师叔所吩咐的事情,便是赴汤蹈火我也一定不会推辞。”

“嘴倒是挺甜的,不过你怎么知道是我救了你,为何不能是其他人呢?无论是谁应当也不会对你见死不救的。”清凌不以为然地道。

“师叔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根本不可能会听错。何况这三清门之中,声音如你一般悦耳之人并不存在。而且听你方才的话语便知你一直在关注大校广场之内的状况。既然如此,那在我危难之时为我传音的不是你还能有谁?”玄天笃定地道。

清凌没有承认亦

没有反驳,只是认真地道:“当时你已经踏入修心的门槛,只是未得相应的指点,才会陷入迷惘之中。只要有人给予你一点提示,你便能拨云见日,解开迷惑。”

“师叔所言极是。明日掌门真人便要传我‘心剑’秘笈,不知师叔能否指点一二,好助我免去一些自己摸索的时间。”玄天见清凌无意正面承认她便是施救者,便岔开话题道。

清凌听闻玄天的提问,却是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玄天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师叔不愿赐教,想必是要我不借助外力自行修炼,这样虽然会延缓进度,但会令我获得的领悟更深一层,不知我猜得正确与否?”

清凌忽然苦笑一声,道:“你说得在理。不过我并未修习过‘心剑’这门绝学,自然无法为你指点。”

玄天闻言登时大惊,颤声道:“这这怎么可能?难道这‘心剑’连师叔都无法练成?那掌门真人将其传授于我又是何意?”

清凌静静地注视着玄天半晌,忽然微微一笑,道:“你对自己太过没有信心了,你还记得卓炎当初和你说过的话吗?”

玄天摇了摇头,道:“他与我说过的话太多了,数也数不过来,不知道师叔指的是哪一句。”

“我一直自负,认为自己是修行方面上的绝世奇才,掌门真人亦称我为百年难遇的天才。我三岁入门,九岁时已打通了任督二脉,十二岁将剑指这一门功夫练至大成。我本以为这样的成就已然相当了不起,直到我遇见了你。修行三年便已打通奇经八脉,这在整个天下几乎都是闻所未闻的事。”

玄天听到这里终于想起当初卓炎所说的话,说他与其被称为是奇才更应该被称作怪物,现今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清凌此时仍在继续说道:“我十岁那一年,掌门真人命我在三门镇派绝学当中选择一门修习,我还记得他当时与我说‘心剑’最难练成,并且修习过程中需经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但也是最为高深的一门功夫。我那时害怕受苦,虽然对那‘心剑’甚为向往,但终究还是未有选择。现如今掌门真人既然命你修习‘心剑’,便是有足够的把握,认为以你的天赋与毅力定能将其练成。”

玄天此时面上现出一抹担忧之色,道:“听师叔此言,想来这‘心剑’绝学定是极难练成。我现下修为尚浅,恐怕要修炼如此高深的功夫还为时尚早。”

“掌门真人从来都没有作出过错误的决定,他所说的话都有其道理。要知道世上凡是不信任自己的人最终皆是一事无成,你是我所见过最杰出的天才,我坚信这普天之下没有你办不成的事。”清凌语气坚定,眼神之中亦是透露出一道骄傲的神采,像是领略到弟子的杰出天赋后无比欣慰的师父。

第三十四回 心剑化境

玄天听到清凌的话语之后,心中隐藏的感动之情此刻终于无法掩盖,尽数满溢而出,声音中已经有了一些哽咽。

“师叔,既然你如此信任我,我便绝不会令你失望。无论修习‘心剑’的道路之上有怎样的困难,我也会将其克服。”

清凌面上绽出令人心醉的笑靥,柔声道:“我知道你定不会辜负任何人对你的期望,现在已经很晚了,快回去好生休息,明日凌晨你还要赶去大殿。”

玄天虽然怀有深深的不舍之情,但也的确觉得有些疲倦了,便深深地向清凌鞠了一躬,拜别道:“那师侄便先行告辞了。”

清凌笑着挥了挥手,道:“快回去罢,我等候你神功大成时的佳音。”

玄天御剑缓缓离开傍云峰,时不时地回头观望,直至再也看不到清凌的身影,这才加快速度赶回青渺峰。

***

次日清晨,卯时一刻。

大殿之中玄冲真人正襟危坐,浑身上下皆透露出一副宗师之风范。

玄天此时步入殿中,向玄冲真人行了一礼后道:“弟子玄天拜见掌门真人。”

玄冲真人微微颔首,表情庄重严肃,一字一句地道:“在将这‘心剑’秘笈交予你之前,我要先告诫你几句,这本秘笈乃是我派祖师崇华真人所创,与平常书卷大相径庭。此书拥有灵智,在被开启的那一瞬间会将人的神识带入由此书所创的虚构空间之中,你的神识将在那片空间之中经受严酷的锤炼。每完成一个阶段的考验,书中之灵便会传你一式剑招,以此类推直至七式剑招尽数学成。不过自祖师开山立派至今为止,将这本‘心剑’修炼至大成的也不过只有寥寥数十人而已,这一代也只有我一人将其融会贯通,此间的困难之处非言语所能形容。不过你乃是千万年一见的罕有英才,修行三年便已悟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便是当年的我亦是远远不及,如果在你们这一辈当中有一人能够将这‘心剑’练成的话,那便一定非你莫属。”

玄天表情异常郑重,朗声道:“弟子必会竭尽全力修习‘心剑’,定当不负掌门真人重托。”

“果然有志气,不过练功之时也不可急功近利,免得适得其反。这门功法我当初修习了足有五年方才初有小成,因此你大可不必担心进展缓慢,循序渐进,假以时日定可成就。”玄冲真人细心叮嘱道。

“弟子谨记掌门真人教诲。”

玄冲真人此时突然站起身来,转过身形,右手掐了个法诀,一道太极图案顿时出现在掌心前端。只见那太极图案黑白分明,纹理清晰,俨然如同实物一般,足见玄冲真人真气之雄浑。这一幕看得玄天目瞪口呆,不需要借助任何符器具便能将符咒之术施展出来,这还是玄天平生第一次得见。

玄冲真人右掌向前平推出去,竟将那太极图印在了掌门座椅后方的墙壁之上。

玄天甚感不解,正要开口发问,没想到异变陡生。

只听得那墙壁之中忽然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奇怪声音,像是机关被启动时所发出的声响一般。原来看似严丝合缝,没有半点破绽的墙壁,此时却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缝隙两边的墙壁各自向左右挪移开去,将这道间隙完完全全的展开,仿佛一扇大门缓缓开启。

玄天被眼前的景象骇得说不出话来,心内忖道:“这堂堂三清大殿之中竟然有如此机关,不知里面藏得是何等机密。”

待这机关门完全打开之后,玄冲真人便向玄天招手致意,口中沉声道:“随我进来罢。”

玄天见玄冲真人呼唤,便暂时将诸多疑惑抛在脑后,随玄冲真人踏步走入了这陌生的空间之内。

大殿之后,别有洞天。这间密室便如同一座古老的藏经阁一般,四壁均没有任何装饰,极为朴素,柳木所制成的书架一排排整齐摆放开来,书架上面摆满了形形色色的书籍。一些书籍在无形之中释放出古老而神秘的气息,深深地吸引着玄天的双目。

玄冲真人此时开口道:“这里乃是收藏我三清门前辈们所著书籍之地,许多功法秘笈也尽收容于此。只有每一代的掌门方有资格开启这藏书室,这‘心剑’秘笈亦是保存于此。”

玄天直至此刻才终于明白了整片三清山脉竟寻不出一处藏经阁的原因所在。

玄冲真人带着玄天穿过层层叠叠的书架之林,最终来到了这间密室的尽头,在墙边之上摆放有三个由玄铁所打造的箱子,箱子之上皆贴有一道符咒。玄天看了一眼便发觉这符咒的作用所在,心道:“箱上所附乃是最上等的禁制符咒,如未有破解之法便妄加触碰,定会被击飞出数里之外。看来三清门三大绝学定是在这铁箱之中了。”

只见玄冲真人依样画葫芦,右掌现太极图案径直抵在了那符咒之上,只听得“咔”的一声轻响,铁箱应声而开,现出了里面所藏之物。

一本淡蓝色封面的古书映入玄天眼帘,封面之上是以毛笔书写的两个篆体大字----心剑,整本书没有透出任何的异象,一眼望去似和平常的书籍无甚分别。

但玄天看到这本“心剑”之时却是浑身一震,内心深处竟然涌出一丝莫名的亲切感,甚至有一刹那竟感觉这本秘笈似乎就是为了自己而撰写出的一般。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令玄天激动不已,心中更是对这书中的内容期待无比。

玄冲真人面上现出一种甚为庄严肃穆的神色,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将这本“心剑”从铁箱之中捧了出来,目光之中竟显露出像是面见前辈一般的尊崇之色。

玄冲真人将“心剑”秘笈递向玄天手中,面容庄重地嘱托道:“从即刻起,这书中之灵便成为你的师父。今后修炼心剑之时无时无刻都要服从他的命令,不得违抗一丝一毫,否则后果自负,你可知晓?”

玄天亦用双手郑重地将秘笈接了过来,并放入卓炎赐给他的如意锦囊里,坚定地道:“弟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违逆书灵的命令,请掌门真人放心。”

玄冲真人捋须笑道:“你令我放心得很,想必你现在对这秘笈之中所藏的玄机定是好奇不已。既然已将这秘笈交给了你,你便不必再于此地逗留,快些回去一探究竟罢。”

玄天拜别玄冲真人后,便兴冲冲地回到自己的寝室之中,小心翼翼地将那本“心剑”秘笈自锦囊中取了出来,凝视着书上所篆的两个墨色大字,一时之间竟有些微微出神。

玄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暂时排出脑海,集中起所有精神,缓缓地将《心剑》的封面掀开。

仅仅还只是打开了一半,书中却突然射出一道天蓝

色光华,正中玄天额头中央。玄天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竟然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待到他再度恢复知觉之时,周遭的景象却已经彻底改变。原来寝室内的一切此刻消失无踪,在玄天眼前的竟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纯白,除了柔和的白色之外,玄天的眼中再看不到任何物事,仿佛被困在了一片虚无之中。

玄天对此状况甚感不解,心内忖道:“这里应该便是这本秘笈所独有的空间了,不过为何空无一物,那书灵又在何处?”

正当玄天陷入重重疑惑之中时,一道清朗悦耳的声音却在这片空间之中赫然响起。

“等候多年,终于有人肯光顾这片空间了。上次此处有人光临,已经是近百年前的事了。”

玄天听闻此言又是一惊,了知百年之内竟是无人尝试修习这门功法,想必是因其中困苦望而却步。

“在下三清门妙字辈弟子玄天,拜见书灵前辈,还请前辈指教这门‘心剑’的修炼之法。”玄天毕恭毕敬地道。

那书灵朗声笑道:“好一个识大体的后生,不过修习‘心剑’之路异常凶险,会令你受到非人的折磨,你可还愿意继续下去。”

玄天坚定地道:“既然我已经来到了这里,便是作好了充分的准备,无论这修行之途有多艰险,我亦不会畏惧。在下相信只要一心坚持,便没有完不成的使命。”

“有此心志,必有成就。我现下便将这‘心剑’功法为你简单讲解一番。心剑心剑,顾名思义,便是以心为剑。江湖有传:凡夫俗子,以钢铁为剑;名人高士,以木石为剑;绝世英才,以身体为剑;而一代宗师,则应当以心神为剑。以心御气,以气御剑,纵横四海,睥睨八方。三清门的另外一门绝学剑指便是这心剑的前身。”

玄天听至此处,心中有些明悟为何玄冲真人对他修成这门“心剑”甚有信心了。

“然而欲以心神为剑,则需要极为坚韧的心志。设想若对敌之时心志不坚,那对手只要想方设法令你心笙摇动,你这心剑岂不立时被破?因此若心志不够坚韧,即便学成了招式也没有半点用处,恐怕还不如寻常的拳脚功夫。想要磨炼心志,便要使自己的心神能够适应任何环境,不因外界影响而生动摇。如此一来,心神之剑便会具备威力,破敌于无形之中,这‘心剑’共分为八个招式,每个招式都对应一个考验,将你的神识置入每一式剑招所要克制的严酷环境之中,每成功通过一个考验,我便会传你一式相应的剑招。而当八个考验尽数通过之时,也是你心剑成就之日,届时你的心志当不动如山,不受任何外物所影响。如果你已经准备就绪,那我便会将你的神识置入第一个考验中去了。”

玄天闻言升起一丝疑惑,问道:“玄冲真人曾告诉我这心剑只有七式,为何前辈却说有八个招式?”

书灵答道:“心剑的第八式乃是这门剑法的精髓所在,然而只有遇到特殊的机缘,第八式的试炼之境才会开启。我已在这秘籍当中存在了数百年,但依然没有遇到一个有缘之人。不过我在见到你的那一瞬间隐约察觉到了一线希望。”

玄天胸中此刻似有火焰熊熊升起,目光之中充满了斗志,朗声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接受考验,还望前辈不要手下留情。”

第三十五回 极北深寒

“心剑”书灵在将玄天置入考验之前,又发声叮嘱道:“玄天,你心志之坚定当属世间罕见,但需谨记循序渐进四字,切勿操之过急。此门功法修习不易,进展缓慢乃是常情,一旦有贪心不足之念,立时就会有走火入魔之危险。如是在经受考验之时感到难以支撑便出声向我示意,我会将你的神识带出考验的区域。”

玄天疑道:“考验进行至中途便退出是否代表那一次的尝试便算作失败了,需要从头来过?”

“不错。不过既然无法支撑到最后,便代表你的心志还不够坚韧,需要更多磨炼。”书灵对玄天的判断予以肯定。

玄天微微颔首以示理解,正色道:“我自有分寸,前辈不必担心,还请前辈为我布置考验。”

玄天话音方落,周围原本一片纯白的虚无空间便发生了转变,虽然环境中的色泽并未发生太多变化,但此刻玄天眼界当中那一望无际的白色却拥有了另一种意义,令他立刻明白他即将要面临的境遇。

广阔无垠的冰川雪原之中,寒风烈烈,呼啸之声如同狼嗥。冰封千里,这片空间所存在的所有液体都已凝结,不再拥有流动的权利,江河湖海仿佛均化为了无比沉重的冰坨。白雪皑皑,山峰无一例外的被厚厚的霜雪所覆盖,不见原来怪石磷峋的影子,好似本来就是由无数的雪花堆积而成。

玄天伫立在这无边无际的冰雪世界之中,浑身已然瑟瑟发抖。平常以玄天的修为,即便是在深冬的户外只着一件单衣也不会觉得冷。然而现在只是刚刚进入这片空间之中,玄天便已受不住这酷寒,意识之中升起了逃离的念头。

这种念头甫一出现,玄天便立即将其扼杀,努力使自己的神识变得更加清醒,心内涌出一股忧虑之情。

“考验尚未正式开始,我便快要承受不住,况且这还只是第一项考验,看来这‘心剑’的修行要比我想象中艰难许多。”

书灵的声音打断了玄天的思绪,令其必须面对严峻的考验。

“这第一关名为‘深寒’,主旨是为锻炼神识抵抗寒冷的环境。只要你准备妥当了,我便会为你开启这项考验。届时每有一片雪花落下,这片空间便会更冷一分,一个时辰之后,此地将会与北俱芦洲极地的温度相仿。只要你能坚持到那个时刻,便代表你成功通过了第一关。”

玄天闻言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北俱芦洲较北面便已因气温过冷而人迹罕至,待到极北之地,气温已是低于零点逾百度,真可谓是寸草不生,死气沉沉,几乎没有任何生物可以在那里停留多过一刹。

感受到来自内心深处的抗拒,玄天赶忙平定心神,将多余的杂念尽数赶出脑海。玄天暗暗告诉自己,还没有尝试过又怎知必定会失败?如果连这一点勇气也拿不出来,恐怕自己的修为便会永远停滞不前了。

玄天的自

我暗示果然奏效,心底的恐惧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往无前的信念,他不再犹豫不定,朗声道:“在下已经准备好了,还请前辈为在下开启这项考验。”

“曾有不少英才俊杰进入过这片空间,可最终决定接受挑战的却是寥寥无几。单是凭这份勇气,已能证明你未来之前途定是无可限量。考验我已为你开启,能坚持到什么程度就要取决于你自己的毅力了。”书灵的话语之中饱含赞赏之意。

玄天集中精神,尽量令心神宁静下来,减少对外界影响的敏感程度。浑身上下弥漫的冷意顿时得到缓解,身体的抖动也渐渐停止了下来。

正当玄天认为自己已然迈入正轨之中时,身体却突然向脑海传达出了危险的信号。

雪花晶莹剔透,一片片有如鹅毛般不断从空中落下,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气温随雪花的飘落急转直下,仅仅一盏茶的光景,这片空间便较之前寒冷数倍。

虽然进入这片空间的只是玄天的神识,但是为了方便考验的实行,依旧“还原”了玄天的身体形态。

玄天的皮肤之上此时浮起了一层薄薄的寒霜,显然是体内的血液已承受不住这刺骨的寒气,开始逐渐凝固了起来,继而结成如浅霜一般的痕迹。

刚刚平定下来的抖动,此刻反而更加剧烈,身体像是出自本能反应一般的颤动不止,似是想通过运动而产生的热量去抵销侵蚀而来的寒气。

玄天并没有决定通过运动来驱逐寒气,因为那不过是暂时的缓解,平白无故的浪费精力的结果便是在体能被消耗殆尽的那一瞬间失去支撑下去的动力。

玄天在原地盘坐下来,运起全身的真气在身体周围形成屏障,全力抵御寒气入侵周身经脉。

在领悟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之后,玄天终于明白了真气屏障的施展之法,此刻一经利用,立时便有了效果。

寒气均被排斥在屏障之外,其内的空间恢复到了正常温度,玄天皮肤表层结起的霜也尽数褪去,情况看似大好。然而只有玄天自己知道这只不过是困兽之斗,真气屏障对精力的消耗亦是不少,最多只能支撑一顿饭的时间。时间一过,不仅屏障失效,便是身体亦进入虚脱的状态,如同**裸曝露在这极寒之中,毫无防备,恐怕立时就会陷入致命的危险当中。但以玄天如今的修为,除此之外亦别无他法,只好尽力一搏,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漫天大雪依然不住飘落,一个时辰的时间已三去其二。

玄天身体周围的真气屏障此刻已经极为稀薄,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真气流动的痕迹,介于存在与消失的边缘。

真气与精力皆在急速流逝,玄天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便如此也要拼尽全力硬撑,能多坚持一秒便距成功更进了一步。

玄天面色苍白如纸,额角冷汗不住

向下滴落,嘴唇已然现出深紫之色,距离全身虚脱只有一步之遥,也许就是下一刹那。

对于其他人来说时光如梭,转瞬即逝,但对于玄天而言却是完全相反,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每一刹那都如置身于炼狱之中。玄天现在终于明白了度日如年的意义,希望时间莫再停留在这个时辰,令他能即刻脱离这无边困境。

上天似乎永远都不会遂人之愿,再坚韧的心态也难负担体能的极限。距离一个时辰还有半柱香的时间,但玄天的真气精力均已竭尽。屏障消失于虚空之中,将已经精疲力竭的他暴露在了已然与北俱芦洲极北无二的深寒之中。

霎时之间玄天便感觉到了致命般的威胁。

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抵御寒气的入侵,令其自毛孔之中穿行游历至血液脉络之中的每一个角落,进一步封锁玄天体内仅剩的那一点真气与体力,令玄天失去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

血液渐渐凝固,脉络亦缓缓冻结,身体之中本应循环的系统已然被完全摧毁,五脏六腑的机能不再能够维持,走上衰竭一途。

当最后一线希望亦是不复存在之时,心灵似乎也被层层冰封了。玄天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缓缓的与身体分离,渐渐投向无尽的黑暗深渊,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感到与死亡如此的临近,似乎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地府的大门一般。

玄天身体之上不断生出一层层冰霜,瞬息之间就布满了全身,冰霜不断的膨胀,逐渐形成了光滑的平面,不过片刻之后,玄天便被冻成了一座巨大的冰雕,冰雕之上他的容貌身形均是栩栩如生,像是雕塑大师费尽心血的得意之作。

书灵的声音此时再度于这片空间回荡,似乎还带着一丝焦急。

“玄天,听到我的声音迅速作出回应,如若不见回音,我便会强制停止考验,将你从这片空间中解救出来。”

玄天处于黑暗边缘的神识隐约听到了书灵的呼唤,瞬间恢复了一丝清醒,脑海之中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回荡开来,在他耳边不停地盘旋。

“你是我所见过的最杰出的天才,我坚信这普天之下没有你办不成的事。”

“我知道你定不会辜负任何人对你的期望。”

清冷却又婉转,如同天籁仙音之声此刻却似重锤一般狠狠地轰击在了玄天的心坎之上,令玄天瞬间将所有的疲惫与绝望尽数抛诸脑后。

那坚定无比的神情与那如春风拂面一般,可令百花为之盛放的绝美笑靥已在玄天脑海之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我若向困难低头屈服,若放任自己的神识堕入昏沉,又怎对得起她义无反顾,始终如一的信任?”

一道磅礴金光骤然破冰而起,直上云霄。刹那之间雪销冰融,天地之间竟有一股无比炙热的气息弥漫开来。

第三十六回 眼中之圣

随着一声清亮豪迈的啸声,一道粗约百丈的金色光柱自玄天所处的位置迸发而出,扶摇直上千里高空。

将玄天层层包裹在内的厚重冰霜在顷刻之间尽数融化,似触及到了熊熊烈火一般消失无踪。不仅如此,那巨大光柱之中不断向外散发出无比灼热的气息,像是一座冶炼钢铁的熔炉一般。这片空间原本如同寒冬的环境在此刻被彻底打乱,气温不断向上攀升,周围的景象也迅速地产生了变化。

数十里范围之内的冰雪均承受不住光柱的热力而消融,山川与湖泊终于显现出了它们原本应有的模样,气温亦从极北的严寒硬生生转换为春日的温暖。

解开了被“冻僵”危机的玄天此刻陡然睁开了双目,在耀目的金光掩盖之下却依旧可以清晰地观察到玄天双目之内所发生的变化。

玄天双眸之中闪烁着亮金色的光芒,瞳孔之中各盘踞着一条金色神龙,纹理分明,竟似与实物一般无二。一股霸道得难以形容的气势自玄天体内散发出来,可以令人在顷刻之间感到窒息的威压在这片空间之中疯狂地肆虐。像是太古金龙在宣示着自己凌驾于万物之上的超然地位,神圣而不可侵犯。

书灵惊异无比的声音在这片空间中响起,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激动之情:“这玄天不仅在危急关头开启了眼通,而且竟还是传说当中寰宇之内独一无二的‘眼中之圣’----龙眼。拥有龙眼之人乃是自然的宠儿,具有摆脱凡俗,成就圣道的无上机缘,每经一无量量劫方可得见一回,可谓是伫立于洪荒最巅峰的存在之一。难道这玄天便是龙眼的持有者?现如今他的双眼所呈现出的状态的确与老祖所描述的丝毫不差,看来我当初的感应确实没有偏差。”

存在了已有数百年,见识渊博的书灵此刻也是颇为惊讶,似是被玄天身上发生的状况所震撼。

玄天方才以顽强的意志力将自己的神志从昏迷之中唤醒过来后,便莫名觉得遍体充满了浓浓的暖意,先前寒冷到血脉凝固的感觉此时一去不复返,浑身上下均感到甚为舒畅。

玄天知道这是方才那奋力一搏起了奇效,便更加努力地将精神集中于抵御寒气之上,对外界的一切干扰充耳不闻,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令精神松懈,从而前功尽弃。因此书灵方才所言他竟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剩余的半柱香时间很快便已过去,也便代表着这第一次的挑战终于告一段落。

书灵悦耳的声音适时响起:“一个时辰已毕,考验结束。恭喜你,玄天,你已经成功通过了这第一项考验了。”

话音落下,这方冰雪世界便即消失不见,玄天又回到了开始时的一片纯白空间当中。

笼罩玄天的光柱此时渐渐消散,玄天目中的金色光芒以及瞳孔之中的神龙尽皆消失无踪。

玄天自入定的状态之中脱离出来,满面疑惑地开口问道:“书灵前辈,在下的第一项考验是否过关了?”

“当然过关了,你可知道仅仅一次尝试便成功通过第一项考验的目前只有你一人。”书灵的语气之中仍带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味道。

玄天闻言大骇,道:“前辈莫要与在下开玩笑,单是现今的掌门玄冲真人当年的表现便定要胜过在下。”

书灵未对玄天所言予以反驳,而是继续问道:“你方才可有感觉到身体之中有一道光华腾空而起,或是双目之中发生了什么变化?”

“怎么可能?难道方才从我身体之中竟升起了一道光华?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只是觉得遍体充斥着一股舒泰的暖意。”玄天大吃一惊,讶道。

“那你能不能尝试还原方才全身充斥着暖意的感觉?如果可以,谜底自会揭开。”书灵声音平静地道。

“好!既然前辈吩咐,那在下便尝试一次。”

说罢玄天便又盘坐下来,再一度潜入定境,试图追寻方才将他自绝境之中拯救出来的奇妙感觉。

然而无论玄天怎样催动体内真气,却均找不回那一刻遍体温暖通泰的感觉,仿佛那一幕其实从未发生在他身上过。玄天又认真地尝试了数遍,却依旧一无所获,只得退出了入定状态,站起身来。

“怎么样,可有任何头绪?”书灵的声音问道。

玄天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虽然那通体温热的感觉我现在也能清晰地回想起来,但我却完全无法令它重现,让前辈失望了。”

书灵闻听此言,竟是对玄天持有龙眼更加信任了几分,因多本古卷之中均曾记载龙眼甫现之时,若是持有者修为尚浅,则不能够完全驾驭,处于时有时无的状态。

“无妨,无法重现就算了罢,我现在便将这第一式剑招传授于你。如果你掌握了方才那种感觉的话,便完全没有学这一式剑招的必要了。”书灵道。

玄天顿觉不解,疑道:“前辈何出此言,果然是那种温暖的感觉有什么古怪不成?”

“你方才施展的乃是至阳至刚之法门,与我即将传授与你的这一式‘破冰诀’有一些相似之处。只不过这两者等级差距太过明显。‘破冰诀’修习至大成也不过是触及到了宗师之境的门槛,而你那法门一旦有所成就可能便会平步青云了,因此我才说这‘破冰诀’不练也罢。”

玄天闻言心中惊疑更甚,忙追问道:“前辈可否告诉我那法门究竟是什么?我如今

感觉对自己已不是十分了解了。”

“抱歉,天机不可泄漏。你这法门中蕴藏着十分了不得的力量,可以扭转乾坤,影响历史之进程。不过这份力量必须由你自己去探寻,任何人都无法给予你相关的帮助。”书灵的声音此时严肃无比。

玄天听罢立刻正色道:“既然这份力量如此重要,我定会尽力将其领悟,并把它的潜能尽数挖掘出来。不过现下既然我还无法使用那法门,还请前辈将‘破冰诀’传授于我。”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传授的,刚刚那考验中的环境已经为你打好了所有需要的基础。”

玄天刚想开口发问,却只听书灵的声音继续道。

“当神识已能将极北的寒气亦是尽数抵挡下来,你的血脉与经络之中便会自动生成可以抵御任何冰系法术的抗力。心剑之术,实乃针对各类对手的反击之术,平常并无威能。但对手一旦施展你身体之中拥有对应抗力的招术,心剑之威即被启动,你可用神识操纵那股抗力,化之为剑,穿破对手的攻势并反噬之。要知道这抗力往往与对手的属性相克,相当于攻其弱点,一击之间也许便会分出胜负。”

玄天此时此刻方感茅塞顿开,终于对心剑这门绝学有了一个完整的了解。

书灵又道:“我现下会对你释放出凌厉的寒气,你若是能化体内抗力为剑,将这道寒气瓦解的话,你这‘破冰诀’便是暂告小成了,以后随着实战中的应用,必能施展得愈加纯熟。”

“请前辈释出寒气,在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试上一试。”终于能够检验自己修为的成果,玄天心中兴奋不已。

“接好了,这次莫再被冻僵了。”书灵显是对玄天极为满意,竟破天荒的调笑了一番。

玄天只觉一道蚀骨寒意扑面而来,但全身上下却并无一丝颤抖之意,反而生出一股舒适无比的暖意,绵绵不绝令玄天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量,那感觉竟与方才一直难以追寻的回忆甚为相近。

气随心动,玄天轻描淡写般地一挥右臂,一道金色光芒破空而出,径直迎向那道寒气,金色光芒竟是一柄宝剑的形状,剑身之上“刻”有一条金色神龙的纹样,栩栩如生,隐隐约约散发出一股令天下万物皆要俯首臣服的王霸之气,睥睨九洲。

金色剑光与寒气一经触碰,便催枯拉朽般地将其吞噬,分毫不剩,之后便消失在虚空之中。即便消失得如此迅速,破空之际所留下的余波,竟令得整片广阔空间都变得炙热起来,犹如置身鼎炉中一般。

挥手之间,神威浩荡,玄天身上所掩藏的神通已经正式揭开了神秘的一角。

第三十七回 魔高一尺(上)

玄天目睹自己一挥手之间便萌生如此巨大的威力,不觉感到心潮澎湃,暗忖道:“难道我身上真的藏有书灵前辈所讲的那种了不起的力量,但我又为何根本无法感知它的存在?”

正当玄天暗自思忖的时候,书灵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将玄天从失神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恭喜你,顺利完成了‘破冰诀’的修炼。看来掩藏在你体内的那股力量已然渐渐觉醒了,日后你自会慢慢体会到其无尽用途。待到你可以真正将其完全掌控之时,便是你纵横天下之日。希望你能善用这份力量。”

玄天听罢书灵所言重重颔首,以极为坚定的语气道:“前辈尽管放心,我对纵横天下并不感兴趣,强大的力量所代表的乃是重大的责任。我会背负起这份重任,使用这份力量令更多陷入水深火热的人们永远脱离苦难。”

“有这样的觉悟实在是不简单,你将来无疑会是名震一方的英豪人物,玄冲识人的眼光倒真是不可小觑。”书灵被玄天的话语所触动,赞许道。

玄天显然对这夸奖甚是受用,面上现出了灿烂的笑容,口中道:“为了不辜负前辈对我的期望,如今更应刻苦修炼,请前辈为我布置第二重考验,我要以最快的时间将这门‘心剑’练成。”

“心性坚韧,不惧挑战,果然不愧是玄冲亲自相中的天才,你与这门心剑的契合度竟是前所未见,近乎完美。”书灵此时似乎已是完全被玄天所折服,赞美之言不绝于口。

“我现在便为你设下第二道考验,从现下开始,越到后面的考验便会越复杂、困难、艰险重重,你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要到时再打退堂鼓。”书灵又叮嘱道。

“我自然明白,不过我不认为这世上有什么困难会令我退缩,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玄天坚定地道。

“你既然有这份信心,那我也不必再白费口舌了,第二关其名‘烈炙’,是为练成对付炎系法术的抗力。”

周围景象随书灵话音落下而急速变化,片刻之后便成为了令玄天均不禁皱起眉头的危险空间。

***

秋意峰峰顶,云雾缭绕,几乎不得以见物。

而此时一股极为浓重的血腥之气正自峰顶之上急速向外蔓延,片刻之间便将整座山峰笼罩其中。如若不是因为这一带附近人迹罕至,谁都会认为这山峰之上有惨案正在发生。

血腥的气息之中布满了阴寒的杀机,令人感受到毛骨悚然,就连血液也为之凝结的恐惧。接触到这种气息的人若是心志不坚,脑海中便只会生出一种念头,那便是以最快的速度远远地逃离,仿佛再多停留一秒都会迎来杀身之祸,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忽然之间,一道血红色微光自秋意峰峰顶显现。那一瞬间,这方空间之中的血腥杀机立时臻至顶盛,仿佛只凭这无休无止的杀意便能将活人硬生生地吞噬一般,隐隐还能听到似是来自地狱之中的万鬼哭嚎之声,令闻者汗毛倒竖,心惊胆颤。

不过这道血色光芒却是一闪而没,仅仅停留了大概一眨眼的光阴便消失不见。不仅如此,那原本覆盖这座山峰,极为浓重的血腥杀气也随光芒的隐没而完全消散,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一道洪亮却带着几分阴鸷的笑声此时自秋意峰峰顶突兀的响起,回音荡漾于云海之中。声音落下之时,隐约可见两道身影出现于云海之间。一模一样的黑色斗篷,被完全遮掩的面庞。一位高大魁梧,别一位则是显得矮小。

这二人正是薜霸发狂的原凶,三清门的下一个祸患之源。

“少主,恭喜你已将‘修罗冥河录’修炼至了第三重,离你的兄长又更近了一步。”那道瘦小的身影祝贺道,声音依旧苍老而沙哑。

“哈哈,和我那疯狂的哥哥相比还相差甚远,毕竟他已经练至了九重的至高境界。不过对付三清门那些牛鼻子道士们却已经足够了,现在即便是那身为火神后裔的小子也无法伤我分毫。不过那小子的确是个不小的祸患,正好趁这次机会把他灭掉,若待到他的内功修为成熟起来就麻烦了。”高大魁梧的身影斗篷之下的面容上虽带着一抹笑意,但眼神之中却充满了狠厉之色。

“少主,大伯还是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你此次背着你兄长偷偷跑出来已是犯下大错,切不可再胡作非为了。要知道便是尊主都曾经说过尽量不要与六大门派发生冲突,你竟然想以一己之力摧毁三清门?不是大伯看不起你,但这的确是痴人说梦。”瘦小的身影正色道。

“大伯,许多人都说你谨小慎微,但我却觉得你乃是胆小怕事。作为堂堂三清门掌门何苦要将自身的真气刻意压制起来,只是为了防止我探清他的底细?真是肤浅的理解。如果他能够靠真气中的威压将我震慑住,令我不战而退,那岂不是对付我最好的办法?可如今我却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丝一毫强大的气息,想来这玄冲真人也不过如此。”高大魁梧的身影话语之中带着一丝轻蔑的意味。

“少主,不要被眼前的假象所蒙蔽,那玄冲真人是何用心我们俱不了解,又怎能妄加揣度。若是误入了其设下的圈套之中,岂不是追悔莫及?望少主能够放弃入侵三清山的莽撞之举,三思而后行啊!”瘦小的身影几乎是以乞求的语气在劝说。

不料这高大魁梧的身影却丝毫未被这番话语所触动,反而似是对他这大伯的劝解感到相当的不耐烦,语气之中竟含有几分怒气。

“大伯,不必

再说了,我意已决。我今日倒要看一看到底是他们三清门的道术厉害,还是我们罗刹一族的秘术高明。大伯你如果惧怕于他们的威势,不如便赶紧回去罢,反正你跟在我身边也没有任何用处。以我一己之力便足以对付那群道士了,我不想分出心来照顾你,那样反而会令我碍手碍脚。”

那瘦小身影听闻此言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沉声道:“好,好!果然是翅膀硬了,开始看不起你大伯了。我现在就走,不做你的累赘,不过你应懂得‘好自为之’四字,不然后果恐怕根本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要走就快走!不要待在这里碍事。”高大魁梧的身影显然甚为不悦,高声喝出驱逐之言。

那瘦小身影气愤得“哼”了一声,一甩袍袖,身形倏地飞跃而起,几个腾挪之间便自千丈高空落至了山脚之下,轻功造诣显然极为高明。

双脚落地之后,瘦小身影自怀中取出一道乌黑色令牌状物事,其材质非石非铁,看不出是由何物打造而成,其表面上铭刻有许多符文,形状稀奇古怪,看起来竟不似这世间之上任何一种文字。

瘦小身影此时自言自语般道,言语之中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担忧之情。

“少主这次独闯三清门恐怕是凶多吉少,我本以为这次他偷偷出来只是为了收集一些六大门派的情报,却不想他竟如此莽撞。看来我必须速速告知家主,在事态向最坏的方向发展之前,令他出面援救。”

说罢瘦小身影用右手拇指在那乌黑色奇怪令牌之上重重一按,只见那令牌之上突然升起一篷红色光幕,笼罩住一丈方圆的范围。片刻之后,光幕消散,可再看那一丈范围之内还哪有那个瘦小的黑色身影,竟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真可谓是诡异至极。

***

三清山中央主峰,青渺峰之巅。

玄冲真人一袭青色道袍,一举一动之间俱合仙风道骨之气质。此刻他独自伫立于大殿前方,抬头仰望青空。

长空清朗,万里无云。旭日当空,赤华普照九洲。

本应当是一片祥和的景象,但不知为何,却无法令玄冲真人的内心生出平静的意境。谜一般的不安与烦躁充斥着玄冲真人时常宁和的心地,令他的思绪变得繁杂,起伏不定。

玄冲真人望向天际边缘的眼神忽然一滞,本就颇为严肃的神色在此时显得越加凝重起来。只见遥远的天际,一个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细小黑色漩涡悬浮于碧空之中,似真似幻,忽隐忽现。与晴朗的天空格格不入,看上去是如此的违合。

“墨涡曲长空,溅血漫天红。那老妖怪的预言难道就要应验了?”

第三十八回 魔高一尺(中)

“咚----咚----”

一阵阵悠扬却又有些沉闷的钟声回荡在三清山脉之间,传递着危机的讯号。

玄冲真人听闻钟声响起不禁眉头微皱,心内忖道:“方才响起的乃是琼华峰的警钟,难道这变数已然发生?”

正在玄冲真人心内思虑之时,自琼华峰方向有一名弟子御剑匆匆而来,待落至玄冲真人身前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原地舒缓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掌门真人,半个时辰之前一名黑袍客闯入琼华峰广场,不容分说便打伤数名弟子,之后还声称要踏平三清门,语气极为不敬。现下大师兄徐枫与二师姐徐柔兄妹二人正在尽力与其周旋,那黑袍客修为似乎极高,甚为不好对付。天命真人如今不在峰上,事态十万火急,徐师兄已经派了一位弟子去向天命真人禀报,并命我速速前来向您通报,以商讨对策。”

玄冲真人面上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镇定自若地问道:“是否将那黑袍客的路数探清楚了?”

那名弟子遗憾地摇了摇头,叹道:“那黑袍客内功修为甚深,只是简单的拳脚便可以轻松地将妙字辈的弟子撂倒,在我来此之前他还未有使用过任何独门功法。”

“我清楚了,你现在便回去告知徐枫,说我片刻之后便到。”玄冲真人正色道。

那弟子立即返回琼华峰传话,玄冲真人则到青渺峰宏道广场内寻到卓炎,命一位青渺峰弟子迅速赶去凝碧峰通知严如一前往琼华峰试剑广场。

玄冲真人与卓炎立即启程前往试剑广场,途中与迅速赶来的严如一会合。

二人向玄冲真人问及警钟响起一事,玄冲真人便将发生的状况与二人说明了一番,随后三人便一齐赶往琼华峰。

琼华峰,试剑广场。

入目乃是一片狼籍,坚硬的花岗岩铺成的地面此刻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纹,广场边缘尽是一些身上负伤的弟子,有一些已经昏迷不醒,正被懂得医术的弟子施以急救。

广场中央,一对青年男女正与一名身着黑色斗篷,看不清面目的大汉互相对峙。

只见那青年男子面目温润俊朗,青年女子生得清丽秀美,二人相貌之间有几分相似之处,正是刚刚共同荣获菁英弟子席位的兄妹,徐枫、徐柔二人。

二人此刻仅仅是持剑立于黑袍客的对面,额头之上的冷汗却是不断地自鬓角滴落。

自对手身上散发而出的强大气场令这兄妹二人被压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再这样下去恐怕不消片刻便会自行昏厥,此刻二人终于真正明白了黑袍客的可怖之处。

枫内伤未愈,心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便强压下身体上的不适,开口质问道:“阁下是何方神圣,与我三清门有何仇怨?为何要贸然闯入琼华峰并击伤我同门弟子?”

“老子喜欢就闯,不需要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看不惯你们这‘天下六大门派’的称号罢了。既然作为世间最杰出的门派之一,这里理应是卧虎藏龙,高手无数才是,可我观你这里却是遍地草包,哪里有名门正派应有的模样?老子看着不痛快,便身体力行地来教训一番,仅此而已。”黑袍客似说玩笑话般道。

徐枫闻言气得满面通红,怒斥道:“岂有此理,简直是满口胡言,你父母在你年少时有没有教过‘廉耻’二字如何书写?”

黑袍客不怒反笑:“你不必再硬撑下去了,以你现在的状态恐怕再说两句话便要晕厥过去。你信不信我不必出手都能置你于死地?若要证明别人是满口胡言,便要拿出足够的证据来反驳我的观点。如今我遇到的都是一些草包,没有一个高手,想要令我满意可没这么简单。”

黑袍客话语之中满是嘲讽之意,似乎整个三清门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我自认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三清门中实力在我之上者比比皆是,今日我兄妹二人联手令你见识见识我三清门剑法之高深,你虽能以气势震摄住我二人,却未必能破得了我二人的琼华剑阵。”徐枫严肃地道。

黑袍客嘴角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容,道:“琼华剑阵?听起来倒似有些名堂,就是不知实际有多大作用了。”

徐枫面上现出愠色,沉声道:“有无作用,一试便知。小妹,你我一齐摆剑阵将其拖住,不能令他再为所欲为了。”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徐枫、徐柔二人齐喝一声后便疾速对黑袍客进行前后夹击,二人手中的两柄长剑初露锋芒。

二人一齐施展琼华剑阵,两柄长剑齐刷刷攻向黑袍客。一时之间剑影翻飞,寒光四散。

剑光浑洒自如,剑尖在半空之中飘动的轨迹有如天际一闪而过的流光,方寸之内纵横的剑气近乎实质化,散发出绚丽的光华。

此刻观黑袍客仿佛被笼罩在一片流动的光幕之内,“琼华剑阵”之名便是因此情景而生。

广场周围受伤的众弟子眼见黑袍客被剑阵牢牢地困在其中不得脱身,不由对这兄妹二人生出一股敬畏之情,面对深不可测的强敌却依旧迎难而上,背水一战,这换作他们当中的任意一人都无法办到。

“菁英弟子的席位就是实力的宣誓,谁也无法否认。”其中一名弟子感叹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

流逝,在他人眼中广场之内的情景似乎彰显着琼华剑阵的强大,预示着徐氏兄妹二人的胜利,但只有当事人才明白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徐枫与徐柔二人此刻已是汗流浃背,几乎精疲力尽,随着体力不断地被消耗,心中的恐惧也是在不断地加深。

近半柱香时间不间断的进行全力攻击,二人将琼华剑阵的精髓已展现得淋漓尽致,但却连对手的一片衣角都未能触碰到。更可怖的是他们并没有看到黑袍客曾作出过任何抵挡或躲闪的动作,在他们眼中的似乎是一尊永远碰不到的雕塑。

徐枫如今终于明白自己与对手之间的差距,之前还是过于低估对手的实力了,也许传说中的天壤之别也不过如此罢。

随着身体开始进入虚脱状态,剑光亦渐渐地消散开来,剑阵终告土崩瓦解。

黑袍客仰首朗声大笑,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好一个厉害的琼华剑阵,还比不过街头打把式卖艺的花架子,就凭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想令老子信服?简直是痴心妄想。”

黑袍客话锋一转,语气忽然变得狠厉:“说大话的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们准备好了吗?”

说罢便提起双掌迅速地击向徐枫、徐柔二人胸口要害,掌力雄浑异常,单是带起的罡风便令虚空之中霹啪作响,显然是掌力过强,引起气流互相碰撞所致。

徐氏兄妹二人此刻体力已然完全耗尽,根本没有办法闪避黑袍客的袭击,这一掌若是硬接下来,二人必会就此殒命。

此刻四野鸦雀无声,广场四周一些胆小的弟子此时已被吓得跌坐在地,其余弟子亦是于原地瑟瑟发抖,没有一个敢冲上去援救。

生死一线,间不容发之刻,一道真气自虚空而来,携着丝毫不弱于黑袍客掌力的波动袭卷而至,凌空与黑袍客的掌风相撞于一处。

只听得“砰”的一声爆响,两股浑厚的力道尽皆消散而去,黑袍客的身形稍一踉跄,竟被这股冲力震得向后退了五步方才定住身形。

黑袍客沉声喝道,声音之中蕴含着一股狂暴的怒气:“来者何人?竟敢硬接老子的掌力,难道不知这‘死’字是怎么写成的吗?”

一道深沉而又洪亮的声音蓦然响起,回荡于天地之间。

“阁下与我三清门既无杀父之仇,亦无夺妻之恨。如今阁下却辱我功法,伤我弟子,更生起杀心,欲置我门中人于死地。难道阁下竟连杀人偿命的基本道理都不曾晓得?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更有人在,在阁下眼中不值一提的三清绝学,却未必是你能对付得了的。”

第三十九回 烈炙炼狱

当书灵将第二关的空间完全开启之时,玄天才终于明白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考验。

这是一片晦暗与鲜艳这对矛盾共存之天地,天空是完全阴暗的,看不到一丝日月星辰的光辉。坑洼不平的地面之上布满了一个个巨大的凹陷,其内翻滚着的竟是赤红的岩浆,迸发出刺目的炽芒。

空气干燥得仿佛任何水份在出现的那一瞬间便会蒸发殆尽,岩浆翻腾之间一**狂暴热浪在整个空间肆虐开来,令这片天地似被置于已烧得沸腾的鼎炉之中。

玄天刚刚进入这片空间不久,便觉得身上的皮肤已濒临迸裂的边缘,不由感叹这考验的难度果然是层层加深。

“男子阳刚之体抗热耐力较弱,如不运使真气保护身体,照这片空间的温度,不出片刻便会引火**。虽然我成功通过了第一项考验,却丝毫也不能掉以轻心。”玄天神色肃穆,心内暗忖道。

书灵的声音在此刻适时地响起:“这片空间所模仿的乃是南瞻部洲熔流谷之内的情景,那片地界因气候过于炎热而荒无人烟,据说进入熔流谷内部探索之人均未能生还。这方天地之间每当一道热流四散开来,气温便会上升些许,一个时辰后当与熔流谷核心处的温度一般无二,支撑到那个时候便算是过关了。”

玄天听罢有些疑惑不解,问道:“既然进入熔流谷内部之人无一生还,这熔流谷核心的温度又是如何推演出来的?”

“无一生还其实不过是民间的传闻而已,这几千年来曾有数位惊才绝艳之天才进入熔流谷探险,并停留在其中历练,只是世人不知晓罢了。其中一位便是你的师祖,三清门创派祖师崇华真人,这心剑的第二式自然便是他在熔流谷核心处修炼时领悟的。”书灵应道。

玄天颔首道:“原来如此,祖师之胆识实是凡人所不能及。”

“崇华真人的确胆识过人,不过你这小子的胆量却丝毫不弱于他。”书灵道,语气不似调笑。

玄天闻言赶忙摆手道:“前辈言重了,在下怎可能与祖师相提并论。”

“我自从数百年前附身于这本书中,从未见过有人可以在第一次经受考验之时便支撑到最后,这种胆量与魄力实是世所罕见。你可知即便是资质甚高的玄冲真人在经历这‘深寒’之时都失败过十余次吗?”

书灵的声音回荡在玄天脑海之中,不过如今却已不能在玄天心中翻起多少波澜。自己的资质似妖孽又如何?身上背负的责任重大又如何?只要敢于面对这一切,那便都不成问题。

“我是否可与祖师媲美先要看我能不能一次突破这‘烈炙’的考验,前辈想要夸奖我就等

到那时罢。”玄天云淡风轻般地道。

“好!那我便期待你的佳绩。”

书灵话音方落,玄天便赶忙于原地盘坐下来,全力运起真气抵御外界的炎热气息。

方才与书灵交谈的那段时间里,玄天无法集中精力凝聚真气,因此身上皮肤有多处已出现浅浅的裂痕,如若玄天反应不够快,现下恐怕已然身受重伤。

玄天此刻迅速进入定境,充分施展“天人合一”境界的优势,瞬息之间一道透明的真气屏障便在玄天身周展开。

真气屏障可以隔绝任何外界的影响,是抵抗不利环境的最佳利器。一经展开,这片空间所充斥的燥热之气尽数消散而去,玄天处于破裂边缘的皮肤也在真气的滋养下缓缓地愈合。

玄天心内忖道:“自从通过‘心剑’的第一关考验之后,我的内功修为大涨,维持真气屏障的时间也较原来延长了许多,照现在的状况来看,如若不出什么意外,坚持一个时辰应当不成问题,看来这一关我定能轻松度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随着热浪一**不停地在这片空间袭卷,气温亦在不断地攀升,渐渐地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如果要用比较的手法来形容这片空间现在的温度,那大概可以与太阳表面相提并论了,恐怖的炽热气流疯狂地侵略着这片空间的每片角落。

地面上仅余的数片岩石地表已然尽数熔化,纷纷化气蒸发而去,片刻之后,这片天地内的空气自身亦已融合为热浪的一部分,气温上升的速度实已达到了不可想象的境界。

地表、岩浆如今都已不复存在,在这片空间之中只剩下散发出无尽赤色光芒的气体,笼罩住整个空间,使得这方天地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太阳。

赤色气团不断经历着聚变的过程,似是无有穷尽一般地向外释放出热量。时间距离一个时辰还有一柱香的时间,但这片空间的温度此刻已几乎无法用简单的数字来衡量。

玄天依旧闭目静坐于真气屏障的保护之中,悬浮于半空之上,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高温的影响。

然而这份难得的宁静,却被一个细小的声音所打破。

“嗤----”

熔流谷核心是一片诡异而与世隔绝的空间,也许其内的温度依旧无法与太阳的中心相提并论,但那里的气流却莫名地拥有一种令任何修行者望而却步的能力。

那便是可令真气或灵力屏障自行燃烧!

现在的这方天地终于回复到了熔流谷核心应有的状态,那恐怖的威能亦同时被开启。

一簇鲜艳

的火花在玄天身周的真气屏障之上盛放,随后火苗便开始不断地蔓延,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火光迅速将真气屏障吞噬得一干二净,远远看去,玄天就似坐在一片无尽的火海之中,也许下一刻便会被火焰侵蚀,化为飞灰。

玄天的双眸在此时终于睁开,但其眼神之中却见不到丝毫的畏惧,金色的光芒正缓缓地自其瞳孔之中流溢而出,熟悉的图案再度攀附在那瞳仁之上。

“看来,这龙眼的第一个本能竟然与心剑拥有完美的契合度,这次考验真是一举两得。”

***

三清山琼华峰,试剑广场。

黑袍客被那道洪亮的声音训斥一番之后,抬起头来向广场北方望去。

只见一行三人正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过来。

左首那人身着火红色道袍,五官端正,英气逼人,浑身上下充满一股蓬勃之朝气。

右首那人身着淡紫色道袍,面容俊秀,举止儒雅,颇有几分书香门第出身的文人姿态。

中央乃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面目之俊朗竟丝毫不亚于身边的两名青年,双目之中若隐若现的精芒似能摄人心魄。

这三人正是闻讯赶来的卓炎、严如一与玄冲真人。

黑袍客见到这三人的到来,面色微微一凛,沉声道:“如若我没有认错的话,中央这位应当就是三清门现任掌门----玄冲真人罢。方才那段话应当也是从你口中而出的。”

玄冲真人拍掌笑道:“阁下好眼力,不错,在下正是玄冲。不知阁下不辞辛苦来至此地,有何贵干?”

黑袍客冷笑了两声,回道:“久仰三清门赫赫威名,本人自负修为不凡,此次前来讨教一下而已。却不曾想你门下弟子如此不济,一个照面便被我击倒,堂堂天下六大门派之首,也不过如此。”

卓炎闻言放声大笑,朗声道:“我三清门的弟子既然如此不济,那阁下的弟子呢?难道便天下无敌了?”

黑袍客微微颔首,似赞许般地道:“果然聪明,竟然能够猜测得出薜霸与我之间的关系。如我没有记错,你应该名唤卓炎,薜霸便是败在了你的手中,是也不是?”

卓炎闻言心下大骇,当日之事理应只有自己和几位真人知晓,此人究竟从何得知?

玄冲真人此时轻叹了一声,神色严肃地道:“阁下所掌握的秘术的确高深莫测,几乎逃过了在下的感知,当日是在下大意了。既然被阁下看去了不该被看到的情形,就只好请阁下在此地留守一段时间了。”

第四十回 魔高一尺(下)

黑袍客闻听玄冲真人所言后冷哼了一声,沉声道:“想要留住我,恐怕你们还没这个本事。”

“阁下看来是信心十足,既然如此,那我们定一个规矩如何?”玄冲真人正色道。

“什么规矩尽管道来,老子的辞海中还从来没有过‘怕’这个字。”黑袍客斩钉截铁般地道。

玄冲真人颔首道:“这规则其实简单得很,我方会派出五名弟子与阁下轮番较量,如果阁下能将他们尽数击败,在下自然会放你离开,反之就请阁下在此地逗留些时日。”

“老子还以为是什么苛刻的条件呢?如若今日不能将你这五名弟子打个落花流水,便任君处置如何?”黑袍客答应得极其爽快,未有丝毫犹豫。

“好,卓炎,你先去会一会他。”

玄冲真人说罢又以传音之术叮嘱卓炎,命他不用施展祝融神火,只肖施展平常的功法便可。

卓炎颔首示意后,便跨步行至黑袍客身前,拱手示意道:“在下卓炎,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罗勇是也。老子一直对你的绝技很感兴趣,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才是。”黑袍客的声音此刻竟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似乎对这场对决已然期待许久。

卓炎此时心内浮现担忧之情,暗忖道:“这罗勇拥有令掌门真人都琢磨不透的秘术,来历定然不简单。他曾经见到我使出祝融神火却依旧可以从容面对,纵然我最近内功修为有些许提升,恐怕亦难以与其抗衡。”

罗勇的声音打断了卓炎的思绪,令他回到现实。

“这位卓炎兄弟,请出招罢。”

“好!那在下便不客气了。”

卓炎心知不敌,便立即采用先下手为强之策略,准备以强攻暂时压制对手。

“荒炎心法第十重至焰焚心”

在广场周围众弟子惊叹的目光当中,罗勇脚下大概两丈方圆左右的地面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

灰白色的花岗岩石板此时竟呈现出赤红色的光彩,坚硬的岩石表层正迅速地被一道灼灼热流所熔化,瞬息之间原本光滑的地面此刻已然化为一潭可令金铁消融的岩浆。

岩浆此刻已濒临沸腾,流动之间迸发出绚丽的赤色光华。在如此鲜艳的色彩之中隐藏的乃是致命般的威势,卓炎十二成功力尽数灌注于其中。

广场周围的温度顿时急剧上升,转眼之间如迈入炎夏酷暑,许多弟子已是汗如雨下。

卓炎此刻双目之中闪

过一道精光,口中轻声念道:“起!”

只见黑袍客足底的赤色岩浆突然迸发而出,腾空而上数十丈,化为巨大的炎柱将黑袍客彻底吞没。

炎柱之景观酷似小型火山的爆发,携带着汹涌澎湃的气势直冲天际。

在那一刹那,无论是滚烫炽热的高温,灼人二目的光辉亦或是霸道绝伦的威能均被淋漓尽致地释放出来。

卓炎望着那一道冲天炎柱,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这个我最近方才领悟的荒炎心法最终一式与玄天现在正修习的心剑有相呼应之处。乃是三清门祖师崇华真人自熔流谷获得灵感继而创立的招式之一,可大幅削弱对手之灵力。凭借这一特性,这道炎柱的威力与我那神火炎龙应当不会有太大差距。”

炎柱在空中维持了片刻后终于跌落,随真气的消耗殆尽而消失无踪,众人终能再次看清楚那罗勇的状况了。

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切不仅令场外众弟子目瞪口呆,便是卓炎亦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罗勇一身黑色斗篷除了遮住头脸的部分被烧去之外,竟无有一丝破损之处,其身上更是不见一处伤痕,显然是完好无损。

此刻罗勇的面目显露了出来,看去约莫二十五岁上下,容貌粗犷,浓眉虎目,双眼之中竟透出一股浓浓的煞气。最为奇特的当属他的头发,竟然呈火红颜色,显然不是人类应当拥有的发色。

玄冲真人见到这一篷火红色的头发,眼神之中的凝重之色不由增加了几分。

罗勇抖了抖身上的烟尘,目光凌厉地凝视着卓炎,开口道:“竟能将我的斗篷烧去一部分,着实不简单,不过与我所期盼的程度还相差甚远,为什么不用真功夫,看不起老子吗?”

卓炎心下一寒,忖道:“这‘至焰焚心’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如此推算看来此人内功修为竟至少比我要强上两倍有余。”

卓炎心内计较一番之后,拱手道:“阁下功力高深莫测,在下不是对手,这一场比试是阁下胜出了。”

罗勇闻言高声笑道:“真是滑稽,你把老子当成什么了,试验招式的道具?抱歉,今日不逼你将真功夫使出来,老子是不会罢休的。”

罗勇此时将右手缓缓举起,一道熟悉的血红色光芒自其掌心缓缓浮现,噩梦般的阴冷、血腥的气息再度朝广场周围的众琼华峰弟子扑面而来。

“薜霸那小子真是暴殄天物,得到如此神功都不能将你们这群废物尽数打垮,今日便让你们见识见识这‘血海心诀’真正的威力。”

话音方落,罗勇右手掌心内之红芒顿时大盛,光华随暴涨而迅速变换着形态,片刻之后便化为了一个骷髅头的形状,甚为狰狞可怖。

骷髅头状血芒辐射出一缕缕邪异的光束,与那几缕光束对视的数名弟子无一例外晕倒在地。

见此情景,玄冲真人忙开口道:‘大家速速闭上双眼,不要去看罗勇手上之物,否则便会受到重创。”

卓炎修为虽不弱,但当看到那血红色骷髅头出现之时,神识也不禁感受到一阵虚弱,似乎有什么力量在强迫他的意识进入沉眠的状态。

“这个‘血海心诀’竟然能够操纵精神?若果真如此那薜霸岂不是连入门都算不上?”卓炎思及此处,额头之上顿时冒出一层冷汗。

血色骷髅散发出似来自地底墓穴一般的阴冷与腥臭之气息,令人闻之作呕。相比薜霸施展的血海心诀,虽然释放而出的寒气要略弱了几分,但携带的杀气却沉重了无数倍,仅仅是光芒与气息便可以轻易令人失去斗志,沦为俎上鱼肉。

罗勇右手轻轻托着血光所化成的骷髅头,一步步地缓缓靠近卓炎,嘴角浮现出了嘲讽般的笑容。

“是不是感觉身体有些不听使唤了?血海心诀大成之时会令自身灵力对他人有震摄心魄的作用,怎么样,这滋味不算好受罢。”

受到血光侵蚀精神的卓炎此刻运起全身真气去抵抗以消除不断堆积的疲惫感,然而随着罗勇的靠近,那股疲倦竟渐渐加深,意识有一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似乎神识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昏迷的状态。

“不好,这邪门招数比我想像得还要厉害,照这样下去很快就要支撑不下去了。”卓炎此刻咬紧牙关催动周身仅剩的真气苦苦支撑,全身衣服皆被汗水浸湿。

罗勇以引诱般地语气道:“不必撑下去了,放任你的精神,让它去休息,解脱你自己。”

正当卓炎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极限时,玄冲真人的声音传来,立时将血光对卓炎的影响完全隔绝。

“阁下未免欺人太甚,卓炎已然认输,又何必咄咄逼人,显得自己很是刻薄。”

“玄冲真人好本事,竟可用声音中携带的正气来破解血海心诀的摄心之术,不过很遗憾,你如果以为刚才那便是‘血海心诀’的全部威力的话,那便大错特错了。老子一直还未有出招,这骸骨血光不过是前奏罢了,好戏现在才开始。”

罗勇右掌忽然发力,将掌中的血光骷髅瞬间捏得粉碎。

“幻骸葬魂----”

第四十一回 龙眼神通

一方神秘的天地之中,此刻正上演着令人惊骇的情景。

一轮小型太阳一般的球状气团悬挂于这片天地的正中央,正释放出无尽的热量,使得整个空间内的温度如同炼狱一般炽热。若是平常人闯入这片空间之中,恐怕不到数息之间便会化作蒸气消散。

然而在这方理应无有任何生物能够得以生存的世界之中,在那小型太阳的边缘之处,有一道身影毅然伫立。

无边无际之火海将其层层缠绕,奔腾跳跃的火苗仿佛随时都会降临到他的身上,将其烧成灰烬。

但他却并不在乎,俊逸的面庞之上展露的神态是谜一样的自信与坚定。

他的双眸竟呈华贵的淡金颜色,瞳仁之中“镶嵌”着两条金色神龙,图案栩栩如生,似乎下一刻便会自其眼中腾飞而出。

自其体内有一股来自混沌初开时的气息散发出来,刹那间笼罩住整片空间,气息之中所隐藏的威势浩瀚若洪荒,便是玄冲真人身上发散而出的宗师气息与之相比都有若尘埃一般微不足道。

这道身影正是在潜心修炼心剑的玄天。

“龙眼作为传说中的神通,我虽不晓得其来源或是用途,但我能隐约感觉到其拥有的能力不止一个。不过现在看来,这第一个能力恐怕已经水落石出了。”玄天自言自语般呢喃道。

“对四大元素完美的抗性,怪不得我没有修炼任何五行法术的天赋,原来如此……”

思及此处,玄天豁然开朗,面上显露出满意的神色。

“既然龙眼与心剑均有对抗自然元素的能力,那我便来试试将二者组合在一起的威力。”

意随心转,气随心动。

玄天右臂轻轻挥动,一道异常巨大的金色光芒横贯空间,瞬息之间便化为一柄巨剑的模样,剑身龙纹图样与玄天瞳孔之中一般无二,恐怖的威压几乎令时空为之凝结。

只见这柄金色龙纹巨剑迅速地刺入了这片空间中央处那小型太阳的表面之上,二者刚一接触,巨剑便迸发出无穷无尽的金色光辉,片刻间整片空间皆被覆盖了起来,将这方天地映照得如同净土一般。

龙息破混沌,龙华耀大千。

龙眼真正的威能在此刻终于暂露出了一些头角。

光华散尽之后,这片空间竟已彻底变了个样。

干燥的空气,肆虐的高温以及类似太阳的气体聚合物均已消失无踪。

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蔚蓝色的海平面风平浪静,偶尔有一两道白浪翻腾起伏,场面煞是壮观。清新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沉浸于自然的美景之中无

法自拔。

玄天运真气漂浮于海面之上,眼见此景亦不由感叹:“龙眼之威能广大无边,我直到如今也不过只是领悟了一些皮毛罢了。此等可轻易间翻天覆地的神通,我日后定要将其完全掌握,予以善用,不然只会适得其反,为世间带来更多的灾难。”

书灵之声响彻这片天地之间,此次却已没有了惊讶之语气,显然是已经习惯了龙眼的威力。

“一个时辰已至,玄天,恭贺你顺利完成了第二项考验。这心剑第二式‘熄炎诀’想必你也已经掌握了诀窍,无需我再特意传授于你了。“

玄天颔首道:“这心剑八式施展方式大同小异,在下经历考验之时便可自行摸出门道,自然不必让前辈费心。气凝化水,便是这门‘熄炎诀’的最高境界了。既然第二关的考验已经结束,是否应该开启第三关了?”

“不必着急,你现下已然小有成就,修行切忌急功近利。你可知道在你进行第二关考验之时,有人自琼华峰入侵三清山,想要找三清门的麻烦。你何不趁此机会去尝试心剑之妙用,借实战来巩固所学,为将来的修炼打下基础。”

听闻书灵所言,玄天心中不禁一震,当即忖道:“入侵者?难道是严兄提到的薜霸背后之高人?看来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看一看了。”

思及此处,玄天正色道:“前辈所言极是,那便劳请前辈助在下脱离这‘心剑空间’,返回到尘世之中。”

“玄天,你即将要面对的对手实力应远在你之上,交手时点到为止,切勿恋战,以免引来祸端。”

书灵话音方落,玄天眼前便划过一道极为刺目的光芒,令他立即紧闭双眼。

双目再度睁开的时候,玄天已然回到了他的寝室之中,手中依然握着“心剑”的秘籍。

玄天淡淡一笑,叹道:“‘心剑空间’ 果然不简单,如今感觉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便如同梦境一样。”

玄天将秘籍置于室内角落的储物箱内,自从入住这间寝室以来,这还是玄天初次使用这种箱子。

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襟,玄天走出寝室,提起一口真气,踏上佩剑,径直前往琼华峰。

经过‘心剑空间’内的一段修炼,玄天的心境与内功修为均是突飞猛进,运使起御剑之术来更是随心所欲。

片刻之间,玄天便已登上琼华峰,虽然以前从未光临此地,但玄天知晓这山峰之上唯一可以展开拳脚的地方也只有试剑广场,便径直往山腰处奔去。

***

试剑广场之内,罗勇施展出‘血海心诀’中的杀招。

“幻骸葬魂----”

话音落下,却留下一片宁静。

没有绚丽的光华,也没有致命的波动。

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广场周围的众弟子却渐渐发生了变化,一个个瞳孔渐渐变为血红色,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卓炎、徐枫与徐柔三人突然用双手按住太阳穴,面上神情扭曲,似是极为痛苦。

只有玄冲真人与严如一二人不为所动。玄冲真人面色严肃,右手竖于胸前,口中正要念诵咒文之时,咒文之声却已经提前响起。

只见刚刚赶到的天命真人从半空之中徐徐落下,口中朗声吟诵着咒文。

随着天命真人念咒的声音,一道道天蓝色的光晕在众弟子的身周围绕起来。光晕之上附有八卦图案,青青草原般的清新气息自光晕之上扩散开来,令闻者神清气爽。

众弟子瞳孔中的异变慢慢消退,卓炎等三人也将捂住头颅的双手放下,一场危机被成功灭杀于摇篮之中。

天命真人此时来到玄冲真人面前,歉声道:“掌门,抱歉,我来晚了。”

未待玄冲真人回话,罗勇的声音便在众人耳边响起。

“道家清心咒竟将幻骸葬魂轻松的破解,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不愧是玄字辈的真人。你若是赶来得略微晚上一些,恐怕你的这些爱徒就都要永远变为只懂得杀戮的行尸走肉了!” 罗勇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目光却向严如一望去。

“这位兄台似乎也未被幻骸葬魂影响,难道也是哪位真人?” 罗勇问道。

“在下凝碧峰清字辈弟子严如一,阁下的招数未免太过狠毒,既然定下了单打独斗的规则,便烦请阁下不要随意波及他人。” 严如一面色阴沉,冷声回应道。

“这一场比试我不会再计较了,第二场比试我希望对手是这位严兄。” 罗勇对玄冲真人道。

还未等玄冲真人开口答复,一道清朗高亢的声音传至众人耳中。

“青渺峰妙字辈弟子玄天,望出阵与此人对决!恳请掌门真人成全。”

玄冲真人听到这道声音,顿时面露微笑,朗声道:“准!玄天,虽然你不晓来龙去脉,但这第二场比试便交给你了。”

玄冲真人话音方落,玄天身形便已跃入试剑广场,稳稳落在了罗勇的面前。

“规则什么的我不需要清楚,只要击败此人便可以了罢。” 玄天笑道。

玄冲真人捋须微笑,应道:“如果你有本事可以将他击败,自然是好的很。不过勿要轻敌,他恐怕是你平生所遇中最难对付的对手了。”

第四十二回 心剑显威

罗勇见这突然窜出来的少年竟然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面色不禁一沉,冷声道:“我听说三清弟子按辈分排序,从长到幼为玄、清、妙、智。”

言到此处,话锋一转,向玄天道:“你方才说自己乃妙字辈弟子,是也不是?”

玄天双手拱于胸前,笑道:“不错,在下正是妙字辈弟子,名唤玄天,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罗勇闻言冷哼一声,面上尽是不屑之色,以轻蔑的语气道:“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清字辈弟子尚在我手下过不了一招,更何况你这乳臭未干的娃娃,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了,那今日罗勇爷爷便来教教你‘死’字该怎么写。”

玄天神色不改,丝毫未因罗勇的羞辱而面现怒容,依旧保持着微笑之姿,回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实力未必是按辈分来排的。阁下的偏见恐怕会影响判断,如若不能放下偏见,也许会吃大亏。”

“看来你这小子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罗勇面色阴冷无比,显然已被玄天激怒。

话音落下后罗勇便故技重施,抬起的右掌掌心之内血色光芒迅速凝成骷髅头的形状。

自骷髅头迸射而出的邪异光芒直逼玄天双目,广场周围的众弟子即便知晓玄天的本事,也不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毕竟卓炎都无法对抗来自血光的精神操纵之力。

玄天紧紧盯着骷髅头,立于原地不动,表情未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眼神亦没有逃避血光的趋势。

一些弟子看到此景不由心下一凉,认为玄天已经被操纵,即将成为罗勇的傀儡。

然而罗勇此刻却感到有些奇怪,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骷髅头所发射出的血光正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排斥着,失去了原本的功用。

罗勇见状便又注入了两成灵力于血光之中,那股精神操纵之力顿时加强了数倍!若是卓炎方才被如此对待,恐怕立刻便会失去对自己神识的控制!

“好像是有些门道,不过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坚持多久?” 罗勇心内忖道。

一盏茶的时间度过,罗勇渐渐觉得不太对劲,那股排斥的力道不仅没有被削弱分毫,竟是渐渐有了加强的趋势。玄天的身体周围仿佛有着一道透明的屏障一般,将所有血光都拦截在了外面。

玄天此时终于开口道:“阁下这招数似乎没有我想象中的高明,难道阁下这‘死’字就是如此教的吗?”

玄天在心剑空间修炼的这段时间之中,心境之上的修为可谓是突飞猛进,迈入了与常人天差地别的境界!精

神的坚韧程度可以说是固若金汤。像血海心诀中这种初级的精神操控之术,已经完全无法对玄天造成任何影响!即便罗勇再注入数倍灵力,亦是徒劳。

罗勇见玄天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方法来嘲讽自己,不由得怒火中烧,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你认为爷爷只会这一招吗?小子,我会让你知道看不起别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若是识趣,现在就跪下来向我磕几个响头,然后大喊三声‘爷爷恕罪’,我还可以考虑放你一马,不然就算是有玄冲护着你,恐怕你也没命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了。” 罗勇咬牙切齿地道。

玄天一脸不在意的神情,轻描淡写般道:“有什么绝技尽管施展出来,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若是还没交过手便认输,师门的颜面岂不都让我丢尽了。”

“好,说得好!小子,是你逼我出杀招的,到时候可不要后悔才好。”

罗勇话音落下,双手食中二指交叉于胸前,两个拇指指向地面,做出一个诡异的菱形图案,口中念念有词道:

“九幽深处,冥河地狱。修罗引渡,永堕阿鼻。

修罗冥河录第一重血池洪流。”

听到罗勇所念咒语,玄冲真人面色微变,轻叹一声之后,心内忖道:“罗刹一族再现,预示着魔域复兴,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况终究还是发生了。”

罗勇身前的两丈空间之内,气流忽然开始剧烈波动,似是被一种力量所牵引一般。气流纷纷朝逆时针的方向旋转起来,瞬息之间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之内激发出强悍的吸力,广场地面之上的所有沙尘均被吸入漩涡之中,甚至有一些身材瘦小,体质虚弱的弟子因漩涡的吸力而导致站立不稳,几乎摔倒。

随着漩涡成形,其风眼内部竟渐渐有着鲜红色的液体渗透出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传遍了整个广场的范围,使得方圆里许之内的气味似屠宰场一般。广场周围的许多弟子均承受不住这种气味,纷纷将口鼻遮掩了起来。

漩涡之中此刻不断流淌出似血水一般的鲜艳液体,血水伴随着漩涡内的气流不断旋转,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眨眼之间,血水便与狂暴的气流完美地融合,化为了挟带旋风的洪流,赤色的滔滔狂潮以迅捷无伦的速度向玄天袭去,势不可挡。

随着血色洪流席卷而来,一股仿佛来自地狱底层的刺骨阴寒之气顿时蔓延开来,令方圆数丈的地面均结起了浅浅的一层寒霜。广场周围的众弟子被彻骨的寒气冻得浑身颤

抖,嘴唇发紫,感觉全身已经动弹不得,体内的器官亦渐渐开始丧失其机能。

此时广场周围的所有人之中,只有玄冲真人、天命真人与严如一三人未受寒气影响,便是卓炎亦是有些瑟瑟发抖。

然而反观直面洪流的玄天,却是面不改色,身体亦没有现出任何受寒的征兆。

“在心剑空间艰苦的修炼,现下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三清门镇派绝学的威力。” 玄天心内忖道。

严如一此时见到有许多修为较低的弟子身体之上已开始结起霜来,面临生命危险,便欲出手施救,然而尚未动作便被玄冲真人拦住。

“掌门真人为何阻止我?目前情势危急,如若再拖延下去,恐怕那些弟子便真要被冻成冰雕了。” 严如一声音之中充斥着焦虑之情。

玄冲真人拍了拍严如一的肩膀,温声道:“如一不必担心,那些弟子立刻便会得救,要相信我三清绝学的妙用!”

“掌门真人何出此言”严如一依然不解玄冲真人的举动,然而话刚刚问到一半,广场之中情势便已发生了变化。

就在血色洪流距玄天仅剩寸许之时,玄天终于发动了反击。

“破冰诀。”

随着清亮的声音响起,玄天浑身上下均绽放出金色的光辉,金辉之中充斥着无尽的热量,瞬息之间便驱散了笼罩着整片广场区域的阴寒之气,并令这片空间泛起了阵阵春日的暖意。

众弟子身体表面的冰霜尽数融化,身体机能已迅速地开始恢复,脱离了生命危险。

玄冲真人面上尽是满意的神情,心中赞叹道:“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便能有如此成就,当初将心剑秘笈传授于他果然是正确的决定。此子当真是千年难遇的鬼才!”

严如一此刻也现出了敬佩的神情,忖道:“这‘心剑’法门果然霸道,恐怕便是我所修习的‘上古遗韵’亦是略逊一筹,难怪掌门真人命我不必插手。”

罗勇见他的招式被玄天硬生生给抵挡了下来,心中虽然一惊,但却也未乱了阵脚,急忙向漩涡之中又灌注了两成灵力,洪流涌动时的威势顿时较先前又增强了数倍有余!

玄天亦不示弱,全力催动破冰诀,将全身经络中对寒气的抗力以自身意志汇聚于一处,化为一道宽约一丈有余的金色光流,携海上怒涛般的磅礴气势奔涌而出,径直与血色洪流重重地碰撞于一处。

两股力量短兵相接的那一刹那,罗勇面色剧变。

第四十三回 修罗战俑

两股磅礴的力量轰然对撞在一起,却没有飞溅出火花,亦未有激荡出波纹。

只见金色光流正以“凶猛”的姿态缓缓吞噬着血色洪流,血色洪流便似遇到了天敌一般,毫无抵抗之力。

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金色光流便已令血色洪流的前半段蒸发挥散,且前进之势丝毫不减,依旧以无比迅捷之速度向罗勇不断逼近。

罗勇见劣势已不能被逆转,不由恨得咬牙切齿。虽然心中尚有不甘,但也明白不能将精力都耗费于这一招之上。于是便扬手撤出气流漩涡,向后纵出数丈,暂时脱离战斗。

玄天见罗勇放弃了继续硬抗下去,便将抗力尽数收回,不过玄天也明白,即便自己不去主动收回,随着“抗衡对象”的消失,抗力亦会自行消散。如此做只是为了创造出功力收发自如的假象,不让罗勇看出心剑只可防御,不善攻击的破绽。

“罗兄承让了,这场比试算不算在下胜出了?” 玄天拱手行礼,面带微笑的问道。

罗勇此刻初尝败绩,面色被无尽的愤怒浸染得已呈现出铁青颜色。声音之中蕴含着浓烈的嗜杀之气。

“你这小子既然不信爷爷可以置你于死地,那便不要怪爷爷不留情面。都是你自己口无遮拦,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准备迎接炼狱业火的惩戒罢。”

话音方落,罗勇身前一尺的空间之内,忽然现出一根极为细微的火苗。开始时用肉眼竟难以见到。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火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经历着巨变,在广场周围众弟子的眼中,一个令他们恐惧万分的“梦魇”正急速成型,

自豆芽一般的火苗到拳头大小的火团,再到岩石大小的火球,继而变为了常人眼中月亮的尺寸,最终看去竟犹如自天外落下的火焰陨星,巨大得远远超出了想象。玄天的身影在这陨石一般的火焰面前,顿时显得甚为渺小。

自这火焰之中散发出的不仅仅是如太阳光一般刺目的赤色光辉与令整片空间都似处于活火山周围的灼热能量,更有着正宗地狱业火的恐怖气息!

传说地狱内的业火可在灵魂之上引燃,令身负罪业的灵魂承受烈焰灼身的无尽痛苦。在诸类火系法术之中杀伤力名列前茅,闻者丧胆。

卓炎此刻见到这团巨大火焰心下亦是无比震惊,暗暗忖道:“这业火之威能恐怕与我所修炼的祝融神火相较,亦是不遑多让。虽然我内功修为尚浅,不能发挥神火威力万分之一,但此业火也不过只是那修罗冥河录中第一重的招式罢了,不知第二重,第三重的威力又会强盛到什么程度?”

玄天面对着火焰

中辐射而出,仿佛可以刺伤双目的炙烈光芒,嘴角却显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似乎罗勇的招式正中其下怀。

罗勇并没有捕捉到玄天那极为细微的表情,自顾自地放声大笑,似是认为这一招足以击败玄天。

“洪水淹不死你,爷爷就不信业火也烧不死你,这一次爷爷不仅要把你的肉身烧成灰烬,就算是元神也一样不能放过!准叫你灰飞烟灭,永不超生,哈哈哈”

听闻罗勇放肆的挑衅,玄天却显得气定神闲,他双目直视罗勇,一字一句地说道:“是谁告诉你在下只能对付水系法门,却对火系法门一筹莫展的?难道是你自己的臆想?阁下也太过天真了一些罢。”

罗勇收回笑容,目露凶光,厉声道:“小子,自我安慰是没有用的,这是煞气最为浓重,就连厉鬼都忌惮万分的业火,就凭你那点本事便想将其破坏,简直是痴人说梦!”

“是不是痴人说梦你立刻便会知晓,我只想令你明白,这业火与那洪流在我的眼中并没有什么分别,只是简单的水与火罢了。” 玄天正色道。

话音落下,玄天抬起双臂,双掌掌心对准那团巨大的业火。

“熄炎诀。”

同样是一束宽愈一丈的金色光流,其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却与方才截然不同。

这股气息玄天曾亲身经历过,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其威力所在。

极北深寒,封经锁脉。

金色光流之中携带的寒气使得数丈方圆之内的气流产生异动,化作极北暴风疯狂肆虐,每一阵风都犹如尖锐无比之冰刃,仿佛与人轻微的接触都会造成难以愈合的创伤。

蕴藏着蚀骨寒意的暴风将罗勇包围,一向自负体魄强健的他,此刻亦是在身体周围展开了灵力屏障,以抵御寒气的入侵,不敢令暴风触碰到他的身体,因为他无比清楚,那将会令他付出沉重的代价。

在罗勇分神抵抗寒风的那一刹那,金色光流已与陨石般的业火正面接触,而结果却与上一次没有任何分别。

原本刺目的光辉此刻变得黯淡,原本灼烫的热量此刻归于虚无。

吞食灵魂之业火失去了其应有的威势,渐渐随着金色光流的推进而被“扑灭”。片刻之后,骇人听闻的庞然大物已是荡然无存。

玄天再度收回“抗力”,向罗勇又一拱手,道:“这一招之后又是在下险胜,不知阁下是否还要继续下去?”

罗勇面色苍白,心中浮现出一种挫败之感,忖道:“当初我用影鸦试探玄冲真人时,他应当并未察觉,如果以影鸦探查到的灵力波动来分

析,那玄冲真人之修为当不及我现下的一半。可如今便是一个妙字辈的弟子皆如此地难以应付,难道是影鸦出现了什么问题?不可能,影鸦所观察到的一切绝对真实,不会有分毫偏差。这三清门真是十分古怪。”

罗勇对玄天的表现百思不得其解,与此同时,卓炎则是惊喜不已,心道:“心剑果然是神妙无比,在我看来完全无法破解的招式,却能够被玄天轻松攻克,看来如今玄天的实力已经远远在我之上了。”

玄天见罗勇半晌也没有回音,便又开口询问道:“不知阁下是否还要继续与在下进行对决?如若再不回答,那便算作是阁下认输了。”

罗勇闻言回过神来,目光冷冽如刀芒般瞪视着玄天,沉声道:“小子莫要猖狂,爷爷怎会向你这种小辈认输?不过能将爷爷逼到现在这一步,已经算很了不起。你是第一个令我使出修罗冥河录第二重来对付的对手,你要为此而感到荣幸!”

罗勇身前忽然升起了一团深黑色的浓雾,将其身影完全地遮掩了起来。

玄天见到此景,面上不禁现出了少许鄙夷的神色,忖道:“难道他是想借这道黑雾遁走?手段未免太幼稚了一些。”

然而事实却与玄天的想法相悖,罗勇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修罗冥河录第二重 修罗战俑”

话音落下,罗勇身前的那一团黑色浓雾竟开始自行转换形态,由模糊变得渐渐清晰。

待其完全成形之时,却令在场所有人皆是感到震惊!只见那黑雾竟然隐约化成了人形,不仅如此,在其“身体“之上竟凭空生出了甲胄。

黑雾虽然化作人形,但也不过只是形状相似,实际仍呈雾态,“头“上亦不见五官。但其佩戴一顶墨色头盔,披挂一件墨色重甲,“右手”握一柄闪烁着碧绿色荧光的鬼头长刀,看去诡异至极,令人毛骨悚然。

玄天凝视着黑雾所化的“兵士”,心中涌现出一股浓浓的不安之感。

“这到底是个什么物事,为何我竟生出一种危险的预感,难道此物已在我能应付的范围之外了?”

玄冲真人见到黑雾成型后的状态,不由脱口而出道:“这是以黑雾军战士为原形而创造出的灵力傀儡,虽然没有那些魔族精锐一般的实力,但也一样难以对付。玄天,速速退下,你不是这傀儡的对手。”

罗勇闻言高声笑道:“玄冲真人倒是见多识广,知晓这‘黑雾军’的名号。想当初魔尊无双率十万黑雾军歼灭六派联盟,不知今日堂堂三清门人能不能挡得住这一个小小的傀儡。”

第四十四回 魔域复兴

玄天听闻玄冲真人命他退下认输,面色不由得一凝,但随即又恢复原状,回身向玄冲真人问道:“掌门真人,若是尚未交手便先投降,弟子实在无法接受,可否令弟子尝试与这傀儡较量几招?若是不敌,弟子定当认输。”

玄冲真人连连摇头,劝道:“这黑雾傀儡实力深不可测,远不是你所能对付的,稍不留神可能便会身受重伤,劝你勿要尝试。”

玄天向玄冲真人深深鞠了一躬,歉声道:“恕弟子不能从命,此番弟子一定要试出这傀儡之深浅,一切后果由弟子一人全力承担。”

玄冲真人见玄天心意已决,便未再阻拦,毕竟关于魔域与黑雾军他所听闻的皆是传说。此刻面对类似黑雾军的傀儡,玄冲真人亦是不能准确地估测其实力。因此由玄天去试探一番,亦是未尝不可。但毕竟玄天修为尚浅,玄冲真人此刻绷紧神经,准备随时出手营救。

玄天见玄冲真人未有继续阻拦,便凝神静气,将全身经络中的所有真气尽数汇聚于右掌之上,酝酿着霸道的雷霆一击。

“这傀儡便如同幻象一般没有形体,因此剑指对他应当起不到什么实际作用,还不如拼尽全力与其硬撼。”玄天心内暗暗忖道。

罗勇见到玄天想要挑战傀儡,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道:“小子,不得不说你胆量的确不小,但爷爷要告诉你一句话,有勇有谋是智慧,有勇无谋是愚蠢,你即将要为你的无知付出代价。”

玄天根本不把罗勇所说的话放在心上,此时他右掌已然成功地汇聚了全身上下所有的真气,右掌泛出天蓝色的荧光。

其光无有杂色,纯净无瑕,圆润柔和,一眼望去甚为美观。而这看似不含一线杀机的光芒之中,却隐藏着汪洋涨潮时的澎湃波动,令任何人也无法小觑这位少年的内功底蕴。

玄冲真人见到玄天运功时的景象又难免惊叹:“气息圆润通达,气势澎湃汹涌,单以内功修为而论,恐怕距离宗师之境只有一步之遥了,与如一应当是伯仲之间,只是运用起来尚不纯熟,不然当可击溃那尊傀儡。”

广场周围的众弟子见此情景更是目瞪口呆,纷纷赞叹不已。

“玄天师弟真气的精纯程度,怕是快要赶上玄字辈的真人们了!”

“当初他获得菁英弟子席位之时,还有许多人看不起,如今那些人恐怕要上赶着做他的跟班了。”

玄天此时猛然间暴起,纵身直向黑雾傀儡飞跃而去,右掌在半空之中划过一道如彗星长尾般的天蓝色弧光,正面劈向傀儡没有任何护具防御的面门。

黑雾傀儡见玄天右掌如闪电般袭来,却是并未立即动作。只见他不疾不

徐地扬起“右臂”,将闪耀着诡异碧芒的鬼头长刀横在了自己面前予以抵挡。

说时迟,那时快。

傀儡刚刚做出了抵挡的准备,玄天右掌便已拍到,重重轰击在了鬼头长刀的刀身之上,“咚”的一声闷响传递至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时间似乎冻结在了这一刻,所有人均是屏息凝神,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全面接触的肉掌与鬼头长刀之上,期待这次对决的最终结果。

绝大多数的弟子均对玄天有着绝对的信心,觉得他会是注定的胜者,然而曾对当初那段灰暗的历史有着最为深刻了解的玄冲真人却已经预测到了下一刻的情况,轻轻摇头。

一道邪异碧芒突然自鬼头长刀之上喷薄而出,击中了玄天的胸口,玄天的身体立时倒飞而出,飘出两丈有余,重重地跌落在地。

而反观鬼头长刀之上却未有一丝裂痕,这一次的对决结果很显然----玄天惨败。

玄天缓缓自地上站起身形,只见其面色苍白无有血色,嘴角处有一丝鲜血淌下,竟是已受了不轻的内伤,情况不容乐观。即便如此,玄天依旧不失礼数,恭敬地向罗勇拱手笑道:“多谢阁下手下留情,阁下功力深不可测,在下不是对手,这一局的较量你胜出了。”

罗勇冷笑一声,语带轻蔑地道:“小子,你还不配做爷爷的对手。我从来没有欺负弱小的习惯,杀死了你,只会脏了我的手。看在三清掌门的面子上,今日爷爷便饶你一命。”

此刻卓炎急匆匆来至玄天身边,面上充满担忧,询问道:“你的伤势严不严重?需要我带你去观海峰疗伤吗?”

玄天闻言摇了摇头,轻笑道:“不碍事,并没有伤到心脉,我自己调息一段时间便可以恢复了。”

说罢玄天便转身走出广场,行至玄冲真人身后席地而坐,开始自行运气疗伤。

罗勇面色得意洋洋,眼神之中尽是轻蔑之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五场对决老子已然连胜两场了!接下来不必一对一浪费时光了,还有谁觉得可以战胜老子的,不妨一起上,无论多少人,老子都奉陪到底。” 罗勇高声吼道。

玄冲真人此时朗声道:“既然定下了规矩,便不能轻易将其破坏。不过在我派出下一名弟子与你对阵之前,我有一问,不知阁下方不方便回答?”

“不过是拖延时间的伎俩罢了!有什么问题速速讲来,老子没有这闲情雅致与你这老匹夫谈天说地。” 罗勇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

玄冲真人未受罗勇影响,讲话依旧是慢条斯理。

“五百余年前,魔域军团消失于金沙村,

自此再无踪迹。懂得施展修罗冥河录的罗刹族人在那次事件之中理应尽数失踪,请问阁下这修罗冥河录上的功夫是从何处习来的?”

罗勇闻言纵声大笑,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

“你们所知晓的都太过肤浅了,世上几乎所有人都天真地认为魔域已经彻底灭亡。然而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魔域一直都存在,从没消失过一天,只是我们暂时藏匿了起来而已。如今,魔域终于看到了复兴的曙光,也许很快便会重见天日。”

罗勇讲得激动无比,眼眶皆是有些微微发红。

“五百多年前在金沙村,魔域军团受到准提真人门下弟子的袭击,死伤过半,魔域当时的领袖魔尊无双亦在那一场战争之中牺牲。经历长达三天三夜的殊死搏杀之后,那数名弟子终于力尽而被黑雾军将领逐一斩杀。其后他们自一名弟子的尸体上搜到一块神秘玉佩,那玉佩当时忽然释放出一束深紫色光芒,所有人在见到这一束光的刹那全部昏厥,待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了另一片空间。”

罗勇似乎越说越成瘾,清了清喉咙,继续讲道:

“那片空间虽然荒芜,却有恢弘大气的宫殿与高塔,筑成那些建筑的材质可谓是生平未见。然而,广阔无垠的空间之中却并不存在任何生灵。仿佛就是专为他们而设立的营地一般。当时黑雾军的统领,也是我的堂兄立时将那片空间命名为‘重生魔域’,众人便落脚下来。后来堂兄不顾许多人的反对,将一名军内灵力资质最高的年轻将领推举为新的魔尊,统帅三军。五百年来黑雾、噩魇、殇离三大军团休养生息,韬光养晦,等待着复兴的时刻到来。如今魔域已恢复曾经的繁荣,新一代的魔尊更是不负众望,实力已在无双之上。过不了多久,世间下一场浩劫便要揭开序幕了。”

玄冲真人听罗勇讲完,面色不由又阴沉了几分,虽然罗勇所讲与他心中所猜测的差距并不大,但此刻听罗勇亲口说出,依旧是令他心下一沉。平素极为沉稳的一派掌门,心境上亦是不禁出现了一丝动摇。

“这段历史应当是你堂兄讲给你听的,那‘重生魔域’当是你出生成长之所,你应当知晓它位于何处,是不是?” 玄冲真人试探着问道。

罗勇沉声应道:“老子自然知晓,可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魔域已然恢复强盛,难道还惧怕人族入侵?你只需告诉我那片空间是否在此界之中便可。” 玄冲真人以婉转的方式发问,希望能从罗勇口中套出些许如今魔域的线索。

“你的意思是堂堂魔域会屈居于这小小的四个部洲之中?老子不妨令你明白,那方世界的任意一片荒原,其广阔皆有如一个部洲。”

第四十五回 梅花三弄

玄冲真人听完罗勇所讲之后,微微颔首,心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难怪五百余年间竟没有一点关于魔域的蛛丝马迹,原来它们一直栖息于另外一界。不过那片空间究竟位于何处?他们又是如何回归到这一界?却依旧是个不解谜题。”

罗勇此时已显得很是不耐烦,向玄冲真人催促道:“到底还比不比了,怎么?难不成已经没有弟子愿意与老子一决高下了?”

玄冲真人此刻面色已然恢复平静,淡淡一笑,向身边站立的严如一吩咐道:“既然对手都已经迫不及待,如一,你便去会一会他罢。”

严如一立时向玄冲真人行礼道:“谨遵掌门真人吩咐。”

说罢,便以优雅的步伐缓缓行至黑雾傀儡前方,拱了拱手,正色道:“在下凝碧峰严如一,请赐教。”

罗勇见严如一相貌俊秀,举止儒雅,浑身上下发散出一股贵公子的气质,丝毫不像是修行者,便以嘲讽的语气说道:“虽然阁下修为应该不低,但一看便像是富贵家族的公子哥,哪有半点习武之人的气场,今日老子倒要试一试你有什么真本事,希望不要令老子失望。”

“阁下不应以貌取人,有没有与你较量的本事,自然要比试一番方能揭晓。” 严如一云淡风轻般地道,面上笑容不退,丝毫未将罗勇的羞辱放在心上。

罗勇指了指立于身前的黑雾傀儡,道:“你若是能将这‘修罗战俑’击败,老子便承认你有足够的资格与我较量。”

说罢,罗勇上前在傀儡的“肩”上拍了两下,只见一直矗立于原地不曾挪动过步伐的傀儡,此时却突然提刀冲向严如一,行动竟是甚为敏捷。

严如一对傀儡之动作并未感到出乎意料,他抬起右手放至胸前,五指于虚空之中做出似拨动琴弦一般的动作。

轻微的波动之间却引得周遭徘徊之气流尽数汇聚于其五指之间,流转跳跃,陷入严如一的掌握之中。

眼见傀儡手中冒着鬼火似的鬼头长刀已向他面门狠狠劈将过来,严如一中指忽发力一弹,只听得空气中“铮”的一声脆响,犹如弹奏古筝之时所发出的琴音。

“琴音” 令严如一指间环绕的气流顿时暴射而出,化作一道波形气刃破空迎鬼头刀而去,气流之刃竟逼近实质,一股无比锋锐的气息渗透出来,令人胆寒!

罗勇还是第一次目睹如此古怪的招式,心中渐渐泛起一阵不安之感。

气刃与鬼头刀撞在一处,傀儡登时身躯一震,站立不稳,向后退了数步方才稳住身形。

“怎

么可能?一招之间便令修罗战俑显出了败势?” 罗勇心中大骇,面上露出了些许难以置信的神情。

“看来不必试探了,必须令修罗战俑使出全力对付他。” 罗勇心念一转之间,傀儡的动作便发生了变化。

只见那傀儡将左手亦握在了刀柄之上,呈双手握刀之势,高举起鬼头刀后凌空向前劈砍,一道碧绿色刀气便闪烁着邪异的荧光向严如一袭来。

严如一见状立时弹出“琴音”应对,气刃与刀气相撞之后便互相抵消,凭空散去。

那傀儡劈出一道刀气之后却并未停歇,举刀疯狂地凌空挥舞起来,刀锋每在空中划过一条轨迹,一道凌厉的碧色刀气便会破空而出,片刻之间已有数十道毫无规则的刀气向严如一劈头盖脸的袭来。

严如一亦是毫不示弱,五指不断弹奏出琴音,一时之间其指际的那方空间之中不断生出高低起伏,轻重交替之气流波动,“铮铮铮” 的拨弦之音接连响起,音色甚是悦耳。

美妙的音符化作暗藏杀机的气刃,连续不断地与碧色刀气纠缠交错,凌乱不堪却又色彩纷呈的气流在空中激烈的进行碰撞,刚刚消失不见又有后续到来,浩荡波动连绵不绝,场面煞是壮观。

严如一见局面僵持不下,心内忖道:“看来不施展‘上古遗韵’中的乐曲,便难以轻易取胜。”

思及此处严如一便朗声道:“如此对拼下去,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方能较出高下,今日便令阁下见识一下我三清门另一门绝学----上古遗韵。”

说罢严如一将左手亦是提到胸前,双手作抚琴之状,似乎一副古筝就在他的指下。

“在下才疏学浅,琴技不佳,在此献丑了。”

话音落下,严如一灵巧的双手便在虚空中律动起来,美妙悦耳的乐声立时飘荡于四野。

一入曲中,便似身临其境。

仿佛步入冬日之初,冷意稍现。寒气笼罩之中,梅树隐隐浮现,梅花含苞待放。凉风习习,花草树木均始凋零,但寒梅却刚刚迎来属于它的季节。

随着一个个音符相继传入耳中,一道道波形气刃亦是自严如一指际向傀儡袭去,气刃之排列来源于琴曲的韵律,其中暗藏玄机。

“拨弦”的轻与重,音调的高与低,旋律的快与慢皆会影响气刃的排列规则与所携劲道,可谓极其复杂。若是对手对琴曲一窍不通,胡乱进行应对便肯定会吃尽苦头,这便是“上古遗韵”的神妙之处所在。

罗勇显然并不是一个熟知音律之人,面对在他眼里突然变

得古怪起来的气刃之阵,他对傀儡的操控顿时变得手忙脚乱起来。

此时傀儡挥刀之速度已然明显赶不上严如一“拨弦”的速度,片刻之间傀儡的身上已被气刃击中数下,“蹬蹬蹬” 向后退出数丈之远。罗勇见状亦是向后跃出一段距离,以免自身受到波及,毕竟操控傀儡之时精神必须全神贯注,此时难以分心抵御任何攻击。

黑雾傀儡胸前已被气刃连续轰中七、八次之多,但那件灵力凝结而成的墨色铠甲之上却只有几道白色之划痕,并看不出任何濒临破碎的痕迹。

严如一见到此景,对罗勇的灵力精纯程度亦是暗自佩服,心道:“我曾经猜测得果然不错,这罗勇之修为一定在我之上,不然这傀儡的铠甲不会如此坚固。不过他不通音律却是帮了我大忙,既然一曲刚入引子便能将这傀儡逼退,那接下来看似坚不可摧的护具亦会被我摧毁。”

引子已过,音调一转,曲子已进入第一段。

“梅花一弄,弄清风。”严如一轻声吟道。

随曲调之变化,众人所感受到之场景亦随之更改。

渐入冬季,却还不到酷寒时分,寒气虽浓,不至刺骨。

梅树之上,花苞初放,欲隐还现,欲露还藏。

冷风冽冽,初开的梅花随寒风萧瑟舞动,似乎随时都会迎来被摧毁的命运。

然而梅花并不会被恶劣的环境所影响,即便渺小,即便羸弱,依然顽强生长。

梅花所代表的是一种傲骨,是一种不畏艰险的豪气。

许多弟子此刻均被曲子的意境所感染,被梅花不畏严寒的精神所感动,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之中无法自拔,对广场之中的战况已然不再关注。

越来越复杂的曲调使得气刃的排列在罗勇的眼中完全失去了规律。本来对付引子之时的气刃便已甚感吃力,此刻更是难以招架,只得放弃了任何反击的机会,命傀儡将鬼头刀在身前抡动旋转起来,化作一道碧色光幕,尽力抵御袭来的数之不尽的气刃。即便如此保守,亦是有为数不少的气刃穿透了光幕的防护,重重轰击在了铠甲之上。刚开始铠甲尚能承受住气流的冲击,可到后来气刃越来越密集,终于达到了铠甲所能负担的极限,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一道道清晰可见的裂纹终于在铠甲之上蔓延开来。

卓炎目睹此景,心中不由惊叹道:“严兄在菁英大会之上,恐怕并未使出半成的实力,弹出完整的曲子只不过是为了令比试更具观赏性,不然只需以一成功力弹出一道音刃,即便是我也会立即落败。”

第四十六回 黑雾战魂

在卓炎为严如一卓绝的功力而感叹不已之刻!玄冲真人凝望着罗勇的神情,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只见罗勇看到傀儡身上的铠甲被气刃劈出了一道道裂纹,面色虽然显露出一丝懊恼,却并未有现出失落或是绝望的神情,显然傀儡被击破亦是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玄冲真人心内叹道:“这罗勇手段颇多,单凭如一恐怕难以将他击败。”

思及此处,玄冲真人立时作出决定,轻轻拍了拍身侧卓炎的肩膀,正色道:“炎儿,你现下立即出发,前去傍云峰将凌儿带到这里来,速去速回。”

卓炎顿时满面不解之色,疑道:“为何要请清凌出来?难道严师兄还对付不了这罗勇?在我看来严师兄现下可是占尽了上风。”

玄冲真人沉声道:“即便告诉了你,你也未必能明白,所以无需多问,按我的吩咐去做便是。”

卓炎见玄冲真人语气极为认真,便赶忙应道:“谨遵掌门真人吩咐,我这便去将清凌师妹请来。”

说罢便从背后拔出佩剑,双足踏于其上运起御剑之术,急速向傍云峰赶去。

广场之中,严如一曲子的第一段已然弹奏完毕。那傀儡如今身上穿戴的铠甲已然不复存在,在气刃连续不断的凌厉攻势之下化作了碎片,因本便是灵力凝成,碎裂过后便凭空消失。傀儡最为重要的防护手段已被击破,立时便显得脆弱起来,原本坚不可摧的姿态已然崩塌。

罗勇鼓动双掌以示赞叹,道:“三清弟子,果然名不虚传,我承认当初的确是小看了你们。不过要想胜我,还没那么容易。”

说罢罗勇神色一凛,只见那黑雾傀儡忽然又转变回了原来那一团朦胧黑雾的模样,继而猛然钻入了那柄碧色鬼头刀之中,消失了踪迹。然而随着黑雾的涌入,碧色鬼头刀之上闪烁的邪异光芒突然暴涨一倍有余,整柄刀如今看上去仿佛是一团激烈燃烧的鬼炎磷火一般。

罗勇右手凭空一招,鬼头刀立时发出一声“欢快”的嗡鸣之声,似是在服从主人命令一般飞入罗勇右手之中。

罗勇紧紧握住刀柄,将鬼头刀横于胸前,口中缓缓念道:

“修罗冥河录第三重黑雾战魂。”

伴随话音落下,罗勇周身竟升腾起了浓重的黑色雾气,将他完全笼罩其中,在黑色浓雾的重重包裹之下,罗勇看起来便与那方才的人形傀儡一般无二。

然而相同的形态,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场却是截然不同。如若将傀儡身上透露出的杀气比作江中的滔滔激流,那此刻罗勇身上爆发出的杀气,

便可比作海上的澎湃波涛。二者之间相差甚远,可谓萤火比之于皓月。

罗勇的声音自黑雾笼罩之中穿透而出,传入众人耳中。

“能将老子逼到这一步,着实是不容易,三清门的绝学果然不可小觑。不妨告诉你们,这修罗冥河录老子只练到三重,这一招便已是老子压箱底的绝技了。如若有人可以将此形态下的老子击败,那老子便只好认输了。”

严如一听到这番话后,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欣慰之意,只因他深知罗勇此招的厉害。单单只是散发出的杀气都令严如一感到心神不宁。一阵阵不祥的感觉自心底涌出。

“这名为修罗冥河录的功法似乎每一层之间的差距会逐渐扩大,这第三重明显要比第二重的威力强大数倍。不知我这一曲梅花三弄的后两段能否对抗得了?” 严如一心内暗暗担忧。

即便心知难以匹敌,但也绝不能退缩,便像曲中寒梅所拥有的傲骨一般。

严如一凝聚体内经脉之中剩余的所有真气,酝酿着最后一搏!

悠扬动听,摄人心魄的琴音再度响彻四野,气流在严如一指际的充沛饱和程度已然达至极限。琴声飘荡天空之际,无数气刃犹如沸腾的海潮般奔涌而出,争先恐后地向罗勇狂扑而去。

“梅花二弄弄飞雪。”

此段之意境又另有一番风采。

时值深冬,寒气弥漫,冰雪笼罩之下,世界一片银装素裹。

梅树此刻枝干丰满,梅花绽放成片,绚丽得令人心颤。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冷风怒号,寒流肆虐。

梅花却依旧不改傲骨,在酷寒之中巍然不动,迎风盛放。

无论外界如何变幻莫测,我兀自不改本色。

“修为高深,琴艺超凡,的确令人钦佩!严如一,你是老子第一个认可的对手。”

话音落下,罗勇聚灵力于鬼头长刀之上,碧绿异光立时大盛,犹如一团绿色烟花爆裂开来,刺目光火令众弟子急忙闭上双眼,不敢与其直视。

“黄泉七煞!”

罗勇大喝一声,之后竟举刀挺身冲入密密麻麻的“气刃网”中,只见他以奇异的步伐连跨七步,每迈出一步,便挥刀向前方斜劈一记,总计七刀。七刀斩出后,罗勇便停止动作,静伫于原地,面上一幅胸有成竹的神色。

刹那之后,异变陡生。

只见七道碧绿色刀光在罗勇方才踏步的七个方位之上腾空而起,携带着黄泉之上、冥河之中的无尽凶煞之气疯狂吞噬着琴音化作的

气刃,一时之间竟将气刃原本排列出的阵势完全摧毁。而刚刚被释放出来的数道气刃碰撞到碧光之上后竟然硬生生地被反弹了回去,直冲严如一侵袭而至。

严如一见此情景虽然未有乱了阵脚,却依然无法以十全十美的方法来应对,只好在身前展开一道真气屏障略作抵挡,虽然成功弹开了那几道气刃,却未有料到气刃与碧色刀光接触之时已被附着上了浓重的煞气。

真气屏障难以抵挡这种虚无飘渺的力量,煞气顿时侵入严如一的体内,钻入其周身经脉之中。

严如一顿觉神志一阵模糊,似乎有点脱离控制的迹象。

“不好,这股煞气竟能强制令人走火入魔,看来必须立刻将它逼出体外。” 严如一心下立时大骇。

不惜以重创自身经脉为代价,严如一顿时运真气凶猛的冲击被煞气侵袭的脉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神识逃离掌控之前将那煞气排出体外。

然而经过一番违反了经脉间真气运行原则的冲击之后,即便修为高深如严如一亦是承受不住此举对经脉造成的负担,立时便受了不轻的内伤。

严如一面色惨白,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衣襟。

众弟子见到此番景象,心情立时跌入谷底,原本升起的些许希望此刻荡然无存,重新坠入了绝望的深渊之中。

“难道只有掌门真人出手才能够将其击退?可是他刚才却说黑雾军统领是其堂兄,听他语气其堂兄实力定在他之上,更不用论那新一代的魔尊了。如果这次来的不是罗勇而是魔尊,今日岂不是要面临灭门之灾了?”

许多弟子心中均涌现出了这种想法,罗勇实力的高深莫测令他们对于魔域的恐惧已然达到极限,仿佛一闭上眼,梦魇便会跟随而至。

在一片凄凉的战场之上,魔域千军万马呼啸而过,一时之间血光四溅,哀嚎遍野,正道弟子尸横遍地,无一生还……

如附骨之蛆般的恐惧侵蚀着每一个妙字辈及智字辈年轻弟子的神识,在他们未经风霜的心灵之中划下了无法愈合的伤痕。

罗勇将鬼头长刀插入地面,驻刀而立,朗声道:“想不到你竟能将这柄罗刹族至宝‘黄泉’之上的煞气强行逼出体外,真是一条硬汉子。不过以你现在的状态,恐是无法再与老子争斗下去了,还是尽早认输罢。”

还未待严如一答话,一道轻灵而又婉转的天籁之声,在所有人耳中悠然响起。

“严师兄尽管将这一曲‘梅花三弄’奏完,之后无论输赢,小妹皆要来会一会这位高人,见识一番他的本领。”

第四十七回 仙影现世

有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响起之后,众人皆不约而同地向身后望去。

一道自半空之中缓缓降下的倩影将所有人的目光尽数吸引了去。男子似是被勾了魂,眼神如影随形,紧盯着那道倩影,仿佛一辈子都不愿将目光自其身上移开。女子望向那身影的眼神之中亦是充满了惊艳和羡慕,一种自惭形秽之情油然而生。

只见那道从天而降的倩影身着洁白如雪之纱衣,足蹬一双一尘不染的纯白色布鞋,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垂落于身后,琉璃制成的淡蓝色蝶状发饰散发出瑰丽的色彩。

而这一切与她的脸颊比较起来都是那么微不足道。无论是和他的衣裳相比亦毫不逊色的白皙肌肤,还是那如绘画大师穷尽毕生心血描绘出来之五官,皆找不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瑕疵。尤其是那双蕴藏之光芒比浩瀚天河中最闪亮的星辰亦更为璀璨的美眸,足以摄走任何人的心魄。

相貌清丽如出水芙蓉,气质绝尘若姑射仙子。

此女非是旁人,正乃傍云峰清字辈弟子,亦是那座孤峰之上的唯一一名弟子----清凌。

罗勇望向清凌的双目之中此刻迸射出灼热的**之火,想要将她占为己有的念头充斥于脑海之中。玄冲真人则是捋须微笑,面上尽是欣赏之神色。

玄天此刻亦已结束了一周天的调息,睁开双目的那一刻便看到了清凌的身姿,面上立即绽放出了欢喜的笑容。眼神之中有仰慕,也有一些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的情愫。

清凌面色一如往常的淡漠,在她脸上寻觅不到任何喜、怒、哀、乐,仿佛这世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与她毫无干系。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行至玄冲真人身前,躬身行了一礼后道:“弟子清凌拜见掌门真人。”

玄冲真人微微颔首,正色道:“凌儿,如今试剑广场之内与如一对峙之人名唤罗勇,他用秘法探知了我派不可外传的机密,因此今次绝不能随意放任其离去。为师与他定下了五局之约,派出五名弟子与他比试,若是均无法击败他,那便只能任他离去。前两场炎儿与天儿均未能获胜,这第三场如一恐怕也不是对手。为师第四场决定派你出战,尽力而为便是,不必为自己施加压力,为师相信以你之修为定能取胜。”

清凌闻言心内不禁忖道:“三清门竟然还有不可外传的机密?难道是三大镇派神功的秘笈被他看去了?不过掌门真人昼夜镇守在藏书室旁,怎么会”

虽然内心之中充满疑惑,但清凌并没有过问,只是应道:“ 弟子定不负掌门真人重望。”

罗勇此时忽然放声大笑,似乎将玄冲真人与清凌之间的对话当

做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真是有趣至极。老子承认这位女弟子的确是倾国倾城之美人,便是那画中仙子也要逊色几分。但实力又怎能与相貌混为一谈?这女弟子不过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堂堂三清掌门竟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真是令人始料不及!难道认为老子因为对手是弱女子便会束手就擒?” 罗勇以嘲讽的语气说道。

罗勇话音方落,便看到有许多的弟子竟以“同情”的目光向他望来,心头竟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之感。

而当他讲完方才那番话后,与清凌熟识的卓炎与玄天二人心下均不约而同地生出一个念头:“敢得罪清凌,可有他苦头吃了。”

清凌对罗勇所言充耳不闻,没有给予任何回应,甚至都未正眼去看罗勇,似乎当作他根本便不存在一般。

罗勇见到清凌的举动,不禁恨得牙根发痒,心道:“好一个冷若冰霜的美人,不过你越是这样我便对你越有兴趣。待我将你击败之时,我定要好好地羞辱你一番,令你在同门面前颜面尽失。”

清凌径直走到盘坐在地上的玄天面前,关心地问道:“听卓炎说你方才受伤了,怎么样?有没有伤到要害?”

玄天见清凌竟然为他担心,心中不由划过一道暖流,面带歉意地道:“只不过是轻伤,师叔不必挂心。是师侄无能,还要连累师叔出山,卷入这不必要的纷争之中,若是我在修炼心剑之时能更刻苦一些,也许”

清凌出声打断了玄天的自责,温声安慰道:“短短几日功夫便将心剑练得小有成就,换作是我一定难以做到,你已经很出色了。对手功力高深,便是你严师叔也疲于应付,输给他又有什么错?接下来交给我便好,你安心运气疗伤。”

玄天连连点头,眼眶微微发红,清凌口中平平无奇的话语每次都能触动他的心弦,令他感动不已。

清凌嘴角现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在众人眼中这仿佛是他们平生所见最美丽的一道风景,深深地震撼着他们的心灵。一些男弟子更是看得痴了,犹如一塑木雕一般呆立于原地,此刻在他们的心中皆是对玄天的无限嫉妒。

卓炎看到这一幕,心下也不禁感叹道:“玄天真是个福星,清凌这个从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人都会对他产生好感。我与清凌结识十七载,她似乎还从来没有对我这样笑过。”

罗勇亦是将清凌的举动看入眼里,心内更觉愤恨:“她竟然对沦为老子手下败将的那个小子青睐有加,这岂不是对我的羞辱。”

思及此处,罗勇面色一寒,沉声向依然与其对峙的严如一喝到:“既然已经失去了与

老子抗衡的能力,便速速让开,换那美人来与老子一战。”

严如一闻言微微一笑,道:“是谁告诉阁下我已失去抗衡之力?既然在下还未认输,那阁下的对手便仍然是我,曲未终,人不散。”

“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有什么厉害的招数,尽数使将出来,不要平白无故浪费老子的时间。” 罗勇不屑地道。

严如一方才经脉虽然受创,却暂时并未影响行气运功,此刻凝聚体内仅剩的真气,一心只为尽量损耗罗勇的体能及灵力,令清凌上场之后不至陷入苦战。

“最后一搏,希望能起到一些效用。” 严如一心内暗暗祈祷。

“梅花三弄弄光影。”

音色一转,意境再度随之改变。

冬日之末,唤曰残冬。

临近春暖花开之时,天气反而愈加寒冷。

梅树之上,朵朵梅花盛放,艳丽得不可方物,令人一见则不能移开视线。

江河封冻,草木凝霜,天地肃穆,万物昏沉。

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中,梅花却从不改傲骨本色,依旧一幅生机盎然,活力四射之象,丝毫不为逆境所屈。

举世皆浊我独清,世人皆醉我独醒。

气浪滔滔一如海潮,铺天盖地的气刃争先恐后地向罗勇冲袭而去,这种气势较先前两段曲子强悍了不止一筹,任谁都难以想象,此般手段乃是一名经脉受创之人所施展出来的。

严如一的双目之中此刻迸射出一往无前的坚毅光芒,经脉深处的创伤完全无法阻挡他克敌制胜的意志。

那锐利的目光竟令罗勇都感觉到了一丝触动,只见他将手中名为“黄泉”的鬼头长刀插在了身边的地面之上,朗声道:“良将不欺伤兵,我若是借助‘黄泉’的力量对付你,即便是胜了,也定会为人所不齿。既然如此,老子便和你较量一下修为,令你输得心服口服。”

说罢罗勇双掌向前一推,体内灵力顿时毫无保留地奔涌而出,化作一道两丈余宽的碧绿色光流,正面迎向袭来的无数音波气刃。

但闻得空气中“啪啪啪” 一连串清脆爆响,音波气刃俱被那碧绿色光流势如破竹般地击破,气势汹汹直奔严如一涌来。颇有摧枯拉朽之势。

严如一见状面色一凛,当即拼尽丹田中仅剩的最后一丝真气,弹出了曲子的最后五个音符。

虽然只是五道音刃,但其上所携威势竟是大不如常,随着音刃破空而出,虚空之中竟泛起了一**惊心动魄的动荡。

第四十八回 道高一丈(上)

五道音刃携带的威力竟是出乎罗勇意料的狂猛,不仅止住了碧绿色光流摧枯拉朽的攻势,还隐隐有一些反客为主,后来居上的架势。

罗勇本来思量着待自己将严如一弹出的所有音刃全部击破之后便收回攻势,他对严如一颇为欣赏,不愿伤害于他。哪成想严如一还为自己留了一手,没有防备之下,顿时有些乱了阵脚。

可罗勇又岂是这样容易对付的 ,这一刹那的变故不仅未令其慌乱,反而将其彻底激怒。

触犯到罗勇尊严之人,他从来都不会对其手下留情。

罗勇又多施出了两成功力,碧绿色光流登时光芒大盛,重拾摧枯拉朽之势,严如一最后的五道音刃也失去了抵挡的能力,终于在对手排山倒海的攻势之下化为虚无。

光流冲破最后一道障碍之后并未停顿,径直袭向严如一,竟欲将他置之于死地。

千钧一发之刻,一道白绫凌空而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缠住严如一腰身,将其向后拖出了广场的范围,罗勇灵力所化光流顿时扑了个空。

那道白绫的主人正是清凌,她见到罗勇竟生出杀念,便赶忙出手相救,将严如一自危险之中带了出来。

清凌将白绫自严如一身上收了回来,那绫带竟似有灵性一般地钻入清凌衣襟之中,消失无踪,竟似与清凌身上穿着的这一件白纱裙融为一体了。

卓炎此时在一旁调侃道:“清凌师妹总能从衣服里甩出数之不尽的白色绫带,不知她那衣服究竟是什么材质?以后若是一不小心将整件衣服也一起甩了出去,那便是大大的不妙了。”

在场的许多弟子都觉得卓炎所言甚为有趣,却又因畏惧清凌而不敢当众笑出声来,只能强忍笑意。可出于人之本性,越是忍耐便越发觉得好笑,最后一个个都将整张脸憋得通红。

清凌并未理会卓炎,将其所说的话当做了耳旁风,径自向严如一问道:“严师兄,伤势如何?如若觉得不妥,小妹可以助你调理一番。”

清凌虽然是玄冲真人的嫡传弟子,可亦曾向观海峰易真人修习过疗伤法术,玄天曾经身中噬心草剧毒,便是清凌帮他化解。

严如一感觉到清凌目光中传来的关切之情,心中倍觉感激,温声道:“多谢师妹关心,我并无大碍。方才若非师妹出手相救,恐怕这次定是难逃一死,如此大恩,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清凌微微摇首,正色道:“无碍便好。同门之间互相扶持乃是伦常,何谈报答。既然诸位师兄都不是此人对手,小妹便姑且一试,若是出丑了还请各位不

要见笑。”

说罢清凌轻轻一跃,身形落在了距罗勇愈两丈远处,落地时便如羽毛自空中飘落,悄然无声。

清凌向罗勇拱手行了一礼,面上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用冰冷而严肃的语气开口道:“在下清凌,领教阁下高招。”

声音之中找不到哪怕一线掺杂于其中的感情,死板得如同与空气进行对话一般。

罗勇从清凌的语气之中感觉到了一股轻蔑之意,心中充斥着的不悦之情不由又加深了一层,双拳缓缓握紧,口中冷哼了一声,低沉地道:“老子这辈子没打过女人,也不想辣手摧花,劝你还是识相一点,速速退下。若是死缠烂打,就莫怪老子不懂得怜香惜玉了。一个举世无双的美人,若是被老子失手打成了残废,岂不是暴殄天物。”

清凌对罗勇恶意的调侃丝毫不放在心上,面色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起一丝波澜,冷冷地道:“阁下未免自视过高,修行一途向来不分男女,修为进境亦与雌雄无关。阁下执着于世俗偏见,岂不是玷污了自己这个‘高人’的形象。”

罗勇被清凌的一番话辩得一时语塞,面色愈发阴冷了几分,嘴角露出了一丝极为僵硬的笑容,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不过单凭一张嘴便妄想击败老子无异于天方夜谭,有什么真本事还是尽早使将出来让老子瞧瞧。”

清凌右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道:“那便请阁下出招罢。”

罗勇扫了一眼方才被他插入地面的鬼头长刀“黄泉”,似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对付这种女流之辈若是使用兵器,便显得有**份,更何况‘黄泉’乃是凶名昭著的绝世法器。”

说罢罗勇抬起头来看向清凌,道:“你使用什么兵器?尽管亮出来罢。”

清凌轻摇螓首,云淡风轻般地道:“在下自五年之前,便不再使用任何兵器,刀枪剑戟在我眼中不过是累赘。”

罗勇此刻听闻清凌话语之后才猛然发现,在场众人之中除了两位,余者均背有佩剑,而这二人正是玄冲真人与清凌。

看到此番现象,罗勇心中不由一凛,暗忖道:“这三清门人随身的佩剑带与不带之间似藏有玄机,难不成不携佩剑之人修为便高出一筹?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这时,只听清凌再度开口道:“无论是何种法器,可发挥出之力量均与其主人息息相关,主人灵力若强盛,则法器当可大放异彩,反之便无法展露出其本来拥有的能力。阁下这‘黄泉’宝刀的确是罕见的珍品,不过在你手上却是威风尽失,即便你用它来对付在下,亦是不足为惧。”

清凌所言彻底激怒了罗勇,令他瞬间抛开了方才心中的那一点疑虑,理智尽失。罗勇此时额上青筋暴起,双目之中布满血色,面容狰狞之至。

“不识抬举的贱人,老子今日必要好好教训你一番。”

罗勇放声怒吼,右掌携开山裂石之威,凌空向清凌劈去。掌风带起连环音爆之声,显然是气压攀升至极限之时所引发的现象。

掌风过处,地面应声碎裂开来,竟直接形成了一道深约数丈的沟壑,并径直向清凌所处之地蔓延而去。掌风的余波令广场周围的众弟子均站立不稳,几欲摔倒。此般威势若是命中**凡胎,恐怕无论那人修为多高,都难免面临粉身碎骨的下场。

一掌之威,地裂山崩。

玄天此刻已利用真气将经脉中的创伤基本修复,从入定的状态脱离出来却正好看见清凌要被罗勇极为凌厉的掌风击中的一幕,一颗心顿时提到喉咙,心中尽是担忧与自责之情。只希望这一刻站在广场之中的那个人是他自己才好。

“如果我方才表现得更出色一些,便能击败罗勇,这样师叔就不必不对!”

玄天的心中突然生起一个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念头。

“以我现在的修为,根本就不可能胜过罗勇,但潜意识之中为何却总冒出自己实力其实在他之上的念头?”

玄天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龙眼!我在经历心剑境界中的那两次考验之时,均是依靠龙眼之力完成挑战,然而在我对阵罗勇的时候,龙眼的能力却从始至终未能被激发出来。难道只有在生死关头,龙眼才能彰显其威力?”

玄天忧虑的神情被卓炎看在眼里,卓炎立时走到玄天的身边,轻轻拍了一下玄天的肩膀,笑道:“怎么?害怕待你最好的师叔会受伤啊?不必担心,这种程度的掌力还是奈何不了她的。”

玄天被卓炎自沉思之中唤醒,听闻卓炎所言,顿时重重点了点头,神情坚定地道:“师叔修为远胜我等,相信罗勇定不是她的对手。”

“看着罢,你最熟悉不过的招式应该便要被她施展出来了。这可是最标准不过的演示了,你可要好好参研一番,铭记于心。”卓炎胸有成竹地道。

清凌此刻感受着扑面而来如怒涛一般的凶猛掌力,面上却未显露出半分畏惧之色,眼神之中反而隐约透出些微不屑之光芒。

清凌轻描淡写地伸出右手食指,对准前方狂暴的掌风。

“没有法器的辅助,阁下便只有这般水准吗?”

第四十九回 道高一丈(中)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清凌指尖前方五寸方圆的那片空间陡然生出异变。

一个巨大的气流漩涡于瞬息之间形成,漩涡之内的气压早已突破临界点,气流尽数纠缠交汇于一处,竟隐隐有合为一体的迹象。漩涡中心处的空间已变得模糊而扭曲,完全失去了平常空间应有的样子,似是居于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随时都会破碎而化为一道空间裂缝。玄青色之电光霹雳在这漩涡之中剧烈闪动,光芒闪耀之极几可令直视者暂时失明,在仅仅五寸方圆的空间里营造出一幅末日来临般的景象。

玄天见到这副景象之后,双眼之中燃起了狂热的光芒。

时间仿佛又倒流至从前,回到清凌传授他剑指诀窍的那一天,那时的场景已然深深地烙印在了玄天的脑海之中。

“和师叔相较起来,我简直如同没有学过剑指一样。”玄天的心中不由生出这样的感叹。

清凌将食指指向前方轻轻一点,漩涡中央气流汇集之处顿时一震,之后受尽“压迫”的气流便凝成一束尽数释放了出来。

获得“解脱”的剑指真气便如一柄出鞘的绝世名剑,释放出无穷无尽的锋锐杀气,无论其前方是何等坚硬的物事亦能使之断为两截。

一指之威势竟丝毫不亚于方才罗勇挥舞黄泉刀之时,修为孰强孰弱,似乎高下立判。

当罗勇察觉到情势不妙之时,却是为时已晚,此时想加强掌力予以抵抗定来不及,于是罗勇便将全身真气凝成一个赤色屏障护在身前,意图用自身浑厚的灵力来阻挡剑指的侵袭。

“由我浑身真气所凝聚而成的罗刹镇魂印,曾将祝融神火抵挡下来,如今我内功修为与当时相较更进一层,这小丫头的指力虽凌厉无比,但也奈何不得我。” 罗勇心内忖道,面上显露出自信的神色。

剑指真气在触碰到罗勇掌力的那一霎便轻松无比地将其震散,随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轰击在了罗勇身前的真气屏障之上。

碰撞的那一瞬间,罗勇的面色顿时煞白,恐惧的感觉开始在其心中蔓延,一股死亡的气息向他扑面而来,似乎是鬼门关的大门在其面前打开一般。

一秒,两秒,三秒。

熟悉的时间,同样的结局。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之音传来,在罗勇的认知之中坚不可摧的护壁此刻片片粉碎开来,灵力的碎片在空中飞舞然后飘落,如同凋零的花瓣。

真气屏障也并非是无用功,至少抵消了剑指真气近九成的力量,但那剩下的一成余波也足够罗勇“享用”了。

跟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罗勇健硕的高大身躯被轰得倒飞而出,惨遭抛出十数丈远,重重地跌在了广场之外的地面之上。

“打得好!狠狠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

“清凌师叔果然是难觅敌手啊!”

一片喝彩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众弟子均被清凌高深的修为所折服,难以抑制心中涌出的仰慕之情!

玄天此刻看向清凌的眼神中亦是充满了倾慕的光芒,似是一刻都不能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心中被一种不知其名却炙热如火一般的情感所填满。

罗勇缓缓地自地面爬了起来,感觉胸口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喉头处忽然一甜,一口鲜血便是忍耐不住,喷了出来。

此刻的罗勇竟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无边无际的挫败感向他疯狂的涌来,人生第一次体验到了“绝望”二字的含义。

“一指的威力竟然远胜于祝融神火,这怎么可能?她的内功修为难道已经达到升华境了?如若不是她方才手下留情,避开了心口要害,恐怕现下我已然是一具死尸了罢。”

罗勇心中纠缠的想法越来越令他心寒,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应迅速施展传送之术撤退,但他桀骜不驯的心性却不能允许他这样做。

“借助‘黄泉’之力,兴许可以胜她,三清门最难对付的弟子,应当便是她无疑,如果能将她击败”罗勇思及此处,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胸口处的剧痛已被他抛于脑后。

罗勇大步流星地重新进入广场之中,来至清凌身前,带着一丝贪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清凌对他无礼的目光视而不见,轻启朱唇问道:“阁下是否认输?若是不服,可以重新来过。”

罗勇满含不屑地撇了撇嘴,重重地道:“当然不服。老子尚未使出全力,只是看在你是弱女子的份上,让了你一招而已。现在老子便要认真对付你了。”

听闻罗勇所言,众弟子顿时一片哗然,骂声四起。

“真不要脸,明明已经输得如此彻底,却还要死缠烂打。”

“明明自己说好不用法器,现下又把尚未使出全力当做借口。”

“清凌师叔饶过他的性命,他竟不懂感恩,真是狼子野心之辈。”

罗勇哈哈大笑两声,朝场外观战的众弟子朗声道:“你们这群宵小尽管骂罢,待老子将清凌击败,到时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说罢便将插于地上多时的“黄泉”长刀提了起来,身周因方才受创而黯淡了许多的黑色雾气重新凝聚了起来,再度将罗勇的

身体完全笼罩。

“这次老子可不会再让了。” 罗勇向清凌厉声说道。

清凌对罗勇的威胁视若罔闻,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请便。”

罗勇左手亦握住了“黄泉”刀柄,做出双手持刀之状,而后猛然将鬼头长刀高高举过头顶,刀锋直指天际,口中沉声念道。

“九天之上,谓曰碧落,碧落倾覆,凡尘伏诛。

碧落堕陷!”

口诀念毕,令众人目瞪口呆的一幕立时浮现。

天地之间虽未生出任何变异,但一股似是自九天之上落下的霸道无匹之力道无情地轰击在清凌伫立的那片区域。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声散去之后,入目却是一片狼藉。

以清凌所处的位置为中心,方圆五丈区域之内的花岗岩石板被那道不知从何而来的磅礴力量击成粉末,整块地面完全塌陷了下去,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粗略望去竟有近百丈之深!

而此时清凌的身影却已不复存在,仿佛在那来不及防备地迎头重击之下已被打入了不见天日的地底深渊。

四野一片寂静,针落之声亦清晰可闻。

几乎所有三清弟子都被这触目惊心的一幕惊吓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海之中只留下一片空白。

此时罗勇用手轻抚着“黄泉”的刀身,状似疯癫一般地放肆大笑道:“好刀!真是好刀啊,哈哈不愧是我罗刹一族的镇族之宝。此刀一出,无论是谁都要臣服于其威势之下,再没有人可以阻挡老子,哈哈哈哈”

玄天的心口此时犹如被重锤击打一般的痛,无尽的悲愤之情自心灵深处奔涌而出,眼眶顿时变得通红,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自眼角慢慢滑落下来。

一只健壮的臂膀突然搂住了玄天的脖颈,玄天转过泪眼婆娑的面庞,却看见卓炎嘴角带着一丝戏弄的笑容凝视着他,面上没有半点担忧之色。

玄天心中立时生出一丝不悦,甩开了卓炎的臂膀,以略微带着一些责怪的语气向他说道:“师叔现下深陷危机之中,卓兄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卓炎无奈地耸了耸肩,苦笑道:“看来你还是远没有我了解清凌,你这样哭哭啼啼的乃是对她的不信任。这罗勇先前被清凌打成重伤,功力本就已大打折扣,又怎可能一招之间将胜负扭转。清凌假装被他击落,只不过是不愿他输得太惨。接下来你便会见识到心剑、上古遗韵之外的最后一项三清镇派绝学了。”

第五十回 道高一丈(下)

玄天听闻卓炎所言顿时明悟,只晓自己乃是关心则乱,反而丧失了基本的分辨能力,心道:“师叔通晓的那门三清绝学尚未使出,又怎会瞬时间便被对手击败?看来那罗勇此番倒是被师叔戏耍了。”

思及此处,玄天心中又再度响起清凌如同天籁一般的悦耳声音。

“接下来交给我便好,你安心运气疗伤。”

温柔却又坚定的声音之中饱含胸有成竹的信心,令玄天的忧虑之情渐渐归于虚无。

卓炎此刻认真地道:“以掌门真人对你师叔的喜爱程度,他定不会令其去参与一场没有任何胜算的对决。罗勇虽能倚仗法器之威,但他的内功修为却尚不及严师兄,更无法与已有一只脚踏入宗师之境的清凌相提并论。实力悬殊之下,恐怕等级再高的法器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玄天面上不禁浮现出些许讶异之色,不过想到卓炎曾经对他讲过,清凌三岁入门,勤修苦练已逾十八载,便随即释怀,心道:“以师叔的天赋,十八载之光景应足以令她踏入宗师境的门槛了。”

终于止住了心底纷乱的思绪,玄天再度将目光投入广场之中,关注起这场对决如今的走向。

罗勇此刻仍然认定自己已将清凌打入地底深渊,口中兴奋地叫嚣着:“玄冲真人,此女应是你最得意之弟子,可惜在老子的‘黄泉’刀下依然不堪一击,不若就此认输罢,免得再折损更多弟子。”

玄冲真人只是回以淡淡一笑,朗声道:“阁下若是认为清凌已然落败,不妨向这深坑下方看上一眼。”

罗勇闻言一怔,心中虽认为玄冲真人只是故意唬弄于他,但还是忍不住低下头向那百丈深坑之中望去。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顿时骇然。

只见一道雪白倩影正以一副飘逸出尘的姿态,自深坑之中缓缓升了上来,一举一动皆是分外优美,令观者心醉。

罗勇此刻浑身如筛糠一般颤抖不止,便是声音都无法维持稳定的声调,不住地波动着。

“不可能!中了‘碧落堕陷’ 之后竟然毫发无损,不仅如此,还可以不借助任何外力,轻而易举地自地底升上来,如果单论轻功上面的造诣,恐怕已经可以与兄长平起平坐了。”

清凌自那深坑之中脱离出来,轻盈地落在了罗勇身前,抖了抖衣裳之上附着的尘土。一潭秋水般平静的双眸之中却闪耀着若诸天星辰般璀璨的光辉,直视着此刻因恐惧而不住颤抖的罗勇。

“阁下若是还有什么尚未施展的绝学,尽管一并使将出来,不然在下便要开始反击了。” 清凌轻启朱唇,语调轻细且柔和,但却在无形之中隐藏着一种令人不敢轻视的威严。

罗勇的冷汗簌簌地从额头之上滑落,心中百感交集,精神已濒临崩溃的边缘。他曾数度萌生出撤退的念头,但他自负而倔强的灵魂,却一次一次地将那想法抹杀,强忍着阵阵袭来的恐惧,他的口中最终还是吐出了饱含挑衅意味的话语。

“方才你能躲过‘碧落堕陷’的一击不过是侥幸,老子此番便来接你几招,看你能奈我何。”

玄天此刻望向清凌背影的眼神中充满着炙热的崇拜之情,有一些激动地向身旁的卓炎问道:“卓兄,师叔并没有携带佩剑,那她是怎样从地底出来的?”

卓炎轻轻叹了一口气,笑道:“因为她已经练成了比御剑术高明许多的御空之术,掌握御空术之人能够熟练地驾驭自身真气来达成在空中飘浮、飞翔的目的。虽然不需要借助于器物,甚为自由,但对自身真气的消耗亦是极为巨大,非内功修为踏入宗师境者不能施展。我比清凌还要早入门两年,可如今她已在御空一途之上颇有成就,而我却连皮毛还未有领悟,一直停滞在御剑术之上不能突破。有像清凌一样的人在身边,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烦恼。”

玄天笑着拍了拍卓炎的肩膀,道:“不要总是跟师叔那种怪物般的天才相比,我相信以卓兄的天赋,很快便可以突破障碍,领悟到御空术的真谛。”

卓炎闻言笑骂道:“你这混小子别总是胡乱恭维我,我可给不了你什么好处。”

广场之内,清凌的声音依旧婉转,却不夹杂一丝一毫的情感,沉静得犹如万古不变的冰川。

“阁下既然说出这种话,便是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那在下便不客气了。”

说罢用手掐了一个剑诀,竖于胸前,口中轻轻念诵道:

“万物归宗,万法归空。抱元守一,身心寂灭。

以魂感召玄黄,以魄统御乾坤。

五行为吾所用,四大为吾所驱。”

“叮----”

一声清脆如摇铃之音在众人心头响起,在那一瞬间,所有人竟同时生出了自己开始与自然融为一体的错觉。玄天甚至感觉到空气之中充盈的灵力争先恐后地涌入了自己体内,将自己经脉之中余留下的那一点创伤尽数治愈。

玄天用疑惑的眼神望向卓炎,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答复。

“自然之中的灵力被活化了,看来清凌已经发动了那许久不见的绝技。” 卓炎回应道。

清凌此刻周身被淡蓝色的光幕所笼罩,光幕有如一潭流动的泉水,散发出飘渺而又柔和的光辉。映得本就如同天仙下凡的清凌更是美艳不可方物。光幕似是天宫中的织女所做的霓裳,配上清凌凌驾于凡俗之上的气质,更彰显出一种无法用世间言语所形容

的美感。在场所有的人,无论是男是女,都迷醉在了一场永远不愿醒来的黄粱美梦之中,为之神魂颠倒,为之穷尽赞美之语。

清凌对罗勇那仿佛随时都会将她吞噬的贪婪眼神置之不顾,面上浮现出了从所未有的肃穆与庄严。

“四大五行,同源为水,落雷瀑之水,归位!”

轻微如呢喃般的吟诵之中,却饱含着精纯之极的念力。

一语过后,天地变色。

原本晴朗的天空于刹那间被乌云所笼罩,爽朗的淡蓝化为了压抑的漆黑。

阴云密布,暴风咆哮。

一道道赤色的霹雳撕裂云层,如同在天空之上划下一道道伤痕。伴随而来的滚滚雷鸣之声竟如同被敲响的丧钟之音,令人打从心底里感到深深的畏惧。

没有倾盆的暴雨,也没有震耳的炸雷。

但此刻这片空间之中所充斥的肃杀之气却令所有人皆感到毛骨悚然,不少弟子的心中甚至生出了逃离此地的念头,即便目睹罗勇的凶悍,他们都还未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玄天望向清凌的眼神之中此刻亦多出了几分敬畏之意,轻声向身旁的卓炎问道:“我在看卓兄与薛霸那场对决之时也目睹了如现在这般的景象,但那时天地间的变化似乎较现在更为剧烈,可为何我心中却感觉此刻的境况比那时要更为‘凶险’?”

卓炎闻言面上现出一丝苦笑,道:“没想到你那时已经练成了心眼,我早该猜到了。这种现象被称作‘风雷之相’,清凌的修为极高,对这种现象有一定的把控能力,可以尽量将造成的破坏降低,我还没有这种能耐。至于你所生出的凶险感觉则是来自于这门‘归元玄功’在发动时散布于天地之间的肃杀之气。这门绝学威力奇大,自从清凌上次施展酿成祸端之后,她就再不愿将这招亮出来,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二次运用呢。”

玄天面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继续追问道:“师叔第一次施展这门‘归元玄功’时酿成了祸端?”

卓炎叹了一口气,不答反问道:“你可知道六年之前这三清山脉原本有十座山峰?”

看到玄天目瞪口呆的神情,卓炎继续说道:“归元玄功与心剑这两门绝学有着截然相反的特性,心剑入门要求极高,修炼过程极为艰苦,但一旦掌握诀窍,进展却是甚为迅速,历代承受住心剑化境中恶劣环境之人至少有半数最后练至大成境界。而反观归元玄功,门槛低到无论是谁都可以修习,而且修炼的方式亦与平常练气的内功心法无甚差别,但欲要获得进展却是极为困难。三清历代的修炼者中,除了崇华真人外,无人可以达到最高的第十层,即便是掌门真人,亦在第八层停滞了数十年之久。”

第五十一回 归元玄功

卓炎缓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清凌不愧是本门有史以来数一数二的绝世天才,仅仅花费了五年光景便将这门归元玄功练到了第五层。这等速度几乎可以说是一载一层的增长,令掌门真人都颇为震惊。不过惊喜之中的掌门真人却忘记提醒清凌一个至关重要的事项,那便是不要擅自测试归元玄功的威力。而一向喜欢闭关苦修的清凌此次亦是一反常态,想要试一试这三清门顶尖的绝学究竟威力如何。”

说到此处,卓炎不禁摇了摇头,面上浮现出了一丝遗憾之色,沉声道:“三清山脉原本有十座主峰,分别为青渺、琼华、窥星、凝碧、观海、正气、灵秀、指天、傍云与若雾。十峰之中傍云峰与若雾峰相隔最近,若雾峰因与其余八座山峰相距较远,因而没有分支入驻。傍云峰的广场原本是为英才大校而设,但掌门真人为照顾清凌,将大校举办之地迁至风华园附近,于是傍云峰便成为厌恶纷扰的清凌独居之地,而若雾峰则是始终空无一人。清凌那时决定在若雾峰一试归元玄功的威力,可她万万没有料到自己根本无法掌控练得尚未纯熟的招式,导致引来了庞大规模的风雷之相,九天神雷无坚不摧,况且归元玄功本就是一门引导自然之力的绝学,失去控制的狂雷片刻之间便将整座若雾峰轰击成了废墟,神威的余波甚至击伤了一里之外的弟子。清凌自己亦是因为反应迅速才险险逃过一劫,不然定会被压在乱石之下。掌门真人虽然没有点名批评清凌的举动,但清凌自知铸成大错,便向掌门真人发誓,不到必要关头绝不再施展归元玄功。如今距那件祸事已有六年,看来清凌已能完全控制归元玄功的威力,但当年若雾峰的景象直到现在却仍记忆犹新。”

玄天听罢亦是颇为感慨,同时亦为归元玄功的威力所震惊,心道:“看来这次罗勇必是要吃大亏了。”

思忖了片刻,玄天突然向卓炎开口问道:“难道落雨亭当年便是若雾峰?”

卓炎点了点头,道:“你对方位空间的辨别倒是极为敏感,若雾峰灵气之浓郁并不亚于其余九峰,因此坍塌之后便形成了一方奇景,倒也让清凌生出了一线宽慰。”

此时自落雷瀑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大轰鸣,卓炎闻声神色一凛,向玄天正色道:“来了!你很快便能看到归元玄功之威能。”

玄天屏息静气,全神贯注地向落雷瀑方向望去。

只见落雷瀑下方深潭之中的潭水陡然间沸腾了起来,水面之上浮现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气泡,随后潭水立时冲天而起,扶摇直上逾百丈。

潭水自空中径直向琼华峰急涌而至,如同海潮奔涌、银河倾泻一般,浪潮卷起的轰鸣之声整个三清山脉范围皆是

清晰可闻。

琼华峰试剑广场周围的弟子此刻见到潭水铺天盖地而来,立时被那波浪滔天、澎湃汹涌的气势骇得亡魂皆冒,还以为此乃是末日来临的预兆,纷纷准备御剑逃离此地。

玄冲真人见状立即出声喝止弟子并说明这乃是清凌所施展的手段,不会波及任何人。

玄天此刻见到这如海啸一般涌至的潭水,感叹道:“师叔之功力真可谓是出神入化,当日我对决薜霸时费尽心力也不过只能引来极少部分的潭水,而师叔挥手之间竟像是将近乎一半的潭水都招至了此处。”

原本纵横近百丈之潭水在试剑广场的上空竟迅速地自行收缩成了一个宽约五丈左右的水球,若蔚蓝色之水晶一般澄澈通透,在和煦阳光的照耀之下反射出彩虹般的绚烂色彩,甚为瑰丽。

水球缓缓垂落下来,漂浮在清凌的身前,作出一副“听候差遣”的姿态。

罗勇见到方才这等奇景,感觉双腿皆是有些打颤,不过还是强行咬紧牙关,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笑道:“这不就是再平常不过的水流吗?与老子之前祭出的血池洪流相比根本不值一提,难道折腾了许久却只有这点本事?”

清凌的面色依旧肃穆,似是一丝一毫的分神都会引来横祸。

轻声地念诵再次从她口中响起,声音之中隐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强悍气势。

“四大谓风,五行为木,风回坛之风,归位!”

话音落下,青渺峰后方几乎从未有人光顾的风回坛亦是生起了异变。数千年前崇华真人在南瞻部洲用珍奇法宝“困风鼎”收集起来的荒原罡风一直被封印在风回坛,今日竟然因为外力而挣脱了封印阵法的束缚。

脱离封印而出的荒原罡风虽然只有微微一缕,但其摆脱的可是崇华真人所布下的阵法,即便只是最为基本的空间封锁之阵,但也不是平常人所能轻易破解的。

那一缕荒原罡风此刻亦并未获得自由,依旧被一股未知的力量强制向琼华峰牵引过去。

荒原罡风乃是世上最为“凶暴”的几种风源之一,虽然仅仅只有一缕闯入天地之间,却是瞬间引得狂风大作,暴风呼啸,一时吹得飞沙走石,树木断折。青渺峰上不少在户外活动且修为尚浅的弟子均被吹得东倒西歪,狼狈不堪。

玄冲真人见清凌竟将风回坛内被封印数千年的荒原罡风皆是引了出来,目中不由现出一抹惊讶之色,随即双手向左右一挥,试剑广场周周的众弟子身周便均现出一个玄青色的光幕,光幕之上附有守护性质的符咒,隐隐透出一股坚不可摧之感。

为每

位弟子均布下护罩之后,玄冲真人朗声道:“大家不必惊慌,我已为所有人均设下了屏障,罡风不会伤到你们。”

罡风此刻向试剑广场俯冲而下,沿途带起连环音爆之声,煞是骇人,天地之间的气流此刻狂暴到了极致,竟隐隐有形成灾难之源---龙卷风的征兆。

试剑广场地面之上已经破碎不堪的花岗岩石板此刻尽数被暴风卷起,飘荡至了青空之上。广场周围的弟子看到此情此景均是心有余悸。如果没有玄冲真人的加护,现在他们可能会是和那些石板相同的下场,心灵深处顿时对清凌多出了一种似面对神灵一般的敬畏。

清凌见到天地间的气流已经快要超出掌控的范围,便赶忙举起右手向罡风作了一个召唤的动作。

只见那缕荒原罡风顿时落在了清凌身前漂浮的水球之上,二者接触之时并未发生冲突或排斥,反而是方才狂暴至极的罡风此刻却突然变得“温顺”起来,竟化为了一道碧绿色的光环围绕在了水球旁边。

碧绿色光环之中荡漾着盎然生机,似乎正符合风属性灵动奔放的性质,与水球散发出的温润柔和的气息彼此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罡风与潭水之间的结合已经酝酿出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然而这尚还未有达到清凌这一招的极限。

语调一模一样的念诵声自清凌口中传出,一样的平缓,一样的动听。

“四大谓火,五行为金,九天之雷,归位!”

在众人无比惊愕的目光之中,天空之上,乌云深处的一道道赤色霹雳犹如受到了召唤一般,刹那之间破空而出,伴随着“咔嚓”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轰然坠下,向着罡风与潭水结合而成的球体扑来。

赤色闪电仿佛亮出尖利毒牙的巨型赤蟒,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凌厉与锋锐之气,令人失去逼视的勇气。

归元玄功的发动所引来的风雷之相在清凌杰出的控制之下不仅将对环境的破坏降至最低,甚至还成为了她手中最为锋利的武器。

赤色霹雳此刻缠绕在那球体的外缘,形成了一层赤红色的电网,在这电网结成的那一瞬间,球体之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突然经历剧变。

原本温和灵动的气息在此时变得磅礴而又狂暴,霸道得无法形容的灵力波动在整座琼华峰之间荡漾,犹如沉眠了万年的上古凶兽于此刻苏醒,以它震慑万物之威势令所有生灵尽皆臣服。

“呼----”清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如星辰般闪耀的一双明眸望向对面微微颤栗的身影,依旧不带丝毫感情地开口问道:“阁下准备好接招了吗?”

第五十二回 风波平息

“去罢!”

清凌伸出纤纤玉手,轻轻向那结合潭水、罡风、天火为一体的球型能量推去。

绽放出淡蓝、碧绿、赤红三色光芒的球体,犹如最绚烂的烟火正在盛放,然而在罗勇眼中却是正缓缓向他逼近的死神之镰。

慌乱、不安与恐惧此刻充斥着罗勇的心灵,令其暂时忘记了那狂傲、不可一世的自己,再也说不出一句嘲讽或是轻蔑的话语。

掏空经脉之内剩余的所有灵力,罗勇试图竭尽全力去抵挡那似乎可以震天撼地的强大力量。

然而在罗勇作出这一决断的瞬间,他的身体内部却向他传递出了警告般的信号,经脉之内流动的灵力竟已颇为稀薄,较他所预估的明显少了许多。

“为何体内的灵力会无缘无故地减少?究竟发生了什么?”罗勇心中大骇,冷汗已经浸湿了衣衫。

“阁下应当不知本派绝学‘上古遗韵’有消磨对手灵力之能,方才阁下与严师兄对拼的那最后一记,想必已开始产生影响了罢。”清凌的声音“适时”地响起,解开了罗勇此刻的疑惑。

望着向自己慢慢逼近的光球,罗勇知晓以他目前残余的这点力量必定难以抗衡,失败已经成为了既定的结局。

“美人,你的确比老子还要厉害。不过想让老子就这么屈服却是毫无可能,老子今日一定要将这招挡下来,即便是把老子的命搭进去也在所不惜。”

罗勇此刻面目狰狞,状似癫狂,显然已被清凌逼得完全失去了理智,竟准备用所剩无几的灵力去硬抗这可令山崩地裂的一击。

只见罗勇将黄泉刀收入虚空之中,双手立于胸前,口中高声喝道:

“罗刹镇魂印!”

在罗勇双掌前端顿时有青光涌现,瞬息之间便凝聚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狰狞鬼脸。

鬼脸之形象酷似地府之中的修罗鬼将,其上青光频频闪烁,每闪烁一次便会释放出一股来自阴间的凶煞之气,令广场周围的弟子均感到心胆俱寒。

修罗鬼将乃是地府中管理秩序之人的统称,个个皆是拥有降伏怨念极重的邪灵厉鬼之能,擅使防护与封印功能之法术,堪称是地府之中的专职卫士。

罗勇施展的罗刹镇魂印中虽然只含有少许修罗鬼将的气息,便已然透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可见真正的修罗鬼将当有何等高深的修为。

“听兄长曾说过,这罗刹镇魂印乃是罗刹一族最为强大的防御型法术,修至大成当能轻松抵御元会天

劫。虽然我只学会了些皮毛,不过挡住眼前这道法术还是绰绰有余。曾闻体内灵力不够充足之时强行运使此印会反噬并重创经脉,但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被一个小小丫头击败,只好拼死一搏了。”罗勇心内暗暗忖道。

罗勇此举不顾后果,可见其人极顾面子,为此甚至可以不要性命。

清凌清晰地感受到了自罗刹镇魂印之上传来的阵阵凌厉煞气,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口中娇声叱道:“给我破了!”似是根本不将其放在眼里。

罗勇阴恻恻地笑道:“小丫头真是狂妄至极,你以为喊一声便能破得了吗?”

当三色光球与修罗鬼脸相互碰撞的那一瞬间,罗勇面上的笑容却是当即凝固,无尽的恐惧之色在其脸上浮现。

只见那莹蓝、碧绿、赤红三色光华正以摧枯拉朽之势吞噬着修罗鬼脸,在罗勇意识之中坚不可摧的罗刹镇魂印在呼吸之间便被侵蚀了个干净,半点抵御的作用亦没有起到。犹如这不是一道顶级的防御秘术,而仅仅是一张轻薄的宣纸罢了。

在三色华光突破最后的防御,快要触碰到罗勇的身躯之时,一道异象在罗勇目中浮现。

他仿佛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澎湃海潮、昏天黑地的龙卷飓风以及毁天灭地的雷霆霹雳同时向他凶猛袭来,无论哪一种都可令他尸骨无存,但他却根本无力抵御,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三种天灾无情地吞噬。

“啊----”

罗勇双膝跪地,神色颓废,撕心裂肺地发出绝望的呐喊,面上再找不到半点傲然的神情。

所有的尊严与骄傲皆似在这一刹那被彻底摧毁,再也回不到当初。

当三色华光即将触碰到罗勇身躯的前一刻,清凌右手忽然捏了个剑诀,朝那光球轻轻一挥,口中喝了声:“散!”

只见那耀目的华光登时消散而去,仿佛从来都未曾存在过般无影无踪,显然是清凌已将这门“归元玄功”练至了收发自如的高深境界。

玄冲真人此刻望向清凌的目光之中充满惊喜与欣慰之色,清凌修为进展之快竟是连他都未曾料到。

清凌望向如同人偶一般失魂落魄的罗勇,冷声道:“阁下方才妄图抵挡万年寒潭水、荒原罡风与九天玄雷的结合实在是不自量力,若不是在下手下留了分情面,阁下恐逃不过灰飞烟灭的下场,事到如今仍不肯认输么?”

罗勇抬起头来,双目中的眼神有些涣散,像是经历了无比痛苦的折磨一般。

他并没有理会清凌的话

语,而是望向站在广场外围的玄冲真人,沉声道:“兄长总是言我天性愚鲁,我以前从不相信,直至今日。门下弟子皆有如此修为,何况是你这掌门。你肯定察觉到了影鸦的存在,不将其消灭并故意隐藏实力的原因便是要令我轻敌,以此将我引来好囚禁于三清门中,免得我将那重要的秘密泄漏,其实稍微聪明一些之人便早该料到了,我说得是也不是?”

“能想得到这一层阁下便绝非愚鲁之人,不过那影鸦贵为魔域秘术,又岂是能轻易便消灭的?在下的确不知破解之法。”玄冲真人应道。

“你便不怕老子现在就将那秘密尽数抖落出来吗?”罗勇面上浮现出一抹阴厉之色,咬牙切齿地道。

玄冲真人捋了捋银须,满不在乎般心平气和地说道:“阁下若真有此意,在下便只能强行令你住口了,恐怕阁下应当不会喜欢作一个哑人罢。”

听闻此言,罗勇垂下头去不再与玄冲真人对视,神态中尽是颓唐与疲惫之色。

片刻无言,四野寂静,只能隐隐听到微风吹拂的声音。

罗勇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目光中原本的凶狠与锐利之色尽数归于虚无,只是低声道:“是我技不如人,你们已经赢了,按之前定下的规矩,任君处置。”

玄冲真人颔首道:“有如此觉悟实属难得,阁下请放心,本门定会将阁下奉为上宾,决不敢稍有怠慢。”

罗勇闻言冷笑道:“奉为上宾能如何?盛情款待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将老子软禁起来?不必说这种场面话,要将老子关在何处直说便可。”

“好,那阁下便随我来罢。”玄冲真人朗声道。

罗勇面色阴沉,心内一阵莫名的哀伤之情涌起,黯然忖道:“早些时候被清凌击飞出广场之时明明可以趁玄冲老儿未有注意利用传送令牌逃遁,却因自负而丧失了仅有一次的珍贵机会,如今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脱身了。”

就在罗勇陷入沉思之时,在他背后的那片空间却突然生出了一**肉眼可见的涟漪,似是水面上泛起的波纹一般。

涟漪之中此刻伸出了一只臂膀,仿佛那涟漪的背后正连接着另一个空间。那伸展出来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了罗勇的右肩,向后一拉便轻松地将他魁梧的身躯拽入了涟漪状的空间裂缝之内。

玄冲真人见状不由一惊,朗声喝道:“何方高人,还请现身相见!”

话音未落,右掌便凌空劈出,一道令空气皆为之一滞的凌厉掌风向那空间裂缝袭去。

第五十三回 下山历练

玄冲真人的一掌去势极快,然而还是赶不上空间裂缝关闭的速度,涟漪刹那间消散,掌风无奈劈入了虚空之中。

玄冲真人摇了摇头,无奈地叹道:“耗费了这许多功夫,最终还是给他逃了。”

看了看周围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弟子们,玄冲真人朗声说道:“罗勇逃遁,此事已经告一段落,所幸伤者只占少数,且均无甚大碍。关于罗勇口中的重要秘密一事,须告知诸位,那乃是本门仅几位真人知晓的机密,不知何故外泄。此事与各位无关,尔等不必担忧。今日令诸位无故受惊,是我作为掌门的失职,诸位速速回去休息罢。伤者务必前往观海峰疗伤,切勿令伤势恶化。”

众弟子闻言向玄冲真人行过礼后便一一散去,天命真人也在玄冲真人的示意之下离开,仅留下了清凌、严如一、卓炎与玄天四人。

玄冲真人将清凌唤至近前,面色严肃地询问道:“凌儿,方才你距那空间裂缝最为临近,可感应到了什么?”

清凌面上亦现出了郑重的颜色,沉声道:“弟子从那自空间裂缝之中伸出来的手臂之上感觉到了一股极为深不可测的气息,那种气息可以说是生平未见,因此弟子不敢贸然出手对抗。”

玄冲真人正色道:“如若我所料不错,那应当是罗勇的兄长,‘八大罗刹’之一,实力应当远远在我之上。”

听闻此言,四位如今三清门最杰出的弟子亦是不禁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

玄冲真人此时望向卓炎,缓声道:“你不必担心,无论如何为师也必会护你周全。”

卓炎目中流露出了深深的感激之色,略微有些失声道:“掌门真人养育、庇护之恩,弟子没齿难忘。”

“你们几人乃是今日的功臣,经历如此恶战,想必已经无比疲惫,既然今日事了,那便都回去好好休息罢。明日辰时到大殿集合,为师有要事当堂宣布。”玄冲真人朗声道。

四人向玄冲真人行过礼后便纷纷回到各自峰去,一夜无话,转眼便到了来日清晨。

玄天与卓炎二人卯时刚过便已来到青渺峰山顶之上,迈步向大殿方向走去。遥望远处朴素却庄严的大殿,玄天心中不禁又生出感慨。

没有奢侈的构造,没有华丽的装饰,亦没有响亮的名讳,即便如此却依旧可以令人望之生畏。

那是千载岁月沉积下来的深厚底蕴,是作为道家圣地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气派。

思忖之间,玄天、卓炎二人已经走入大殿。

大殿后方,正中央的八个座位之上,诸位真人已然齐聚。而大殿之中却是一片空荡,显然他二人乃是最先抵达的一组。

二人向众位真人行过礼后自觉地站到了大殿的边缘处,静候其他弟子的到来。玄冲真人向二人微笑致意,并未有开口发话。

片刻过后,各峰弟子陆续步入大殿,宽敞的大殿渐渐被人流所填满。

观察了片刻后的玄天才发现此次被吩咐前来大殿“议事”的竟皆是清字辈弟子,作为大殿之上如今唯一一名妙字辈弟子,玄天竟莫名地感到有些许的紧张。

严如一步入大殿之后便径直向玄天、卓炎二人处走来,经过上次对抗罗勇的事件之后,几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愈加亲密起来。

三人交谈的期间,众弟子步入大殿的过程也渐渐接近了尾声。正当玄天以为所有清字辈弟子均已到齐,“会议”即将开始之时,一道倩影却现身于大殿门扉之前。

洁白如雪的衣裙一尘不染,黑色的长发飘逸而灵动,完美无瑕的五官,超凡脱俗的气质,每一样都能令人神魂颠倒,而清凌却集这所有于一身,她的美令世间一切所谓的“佳人”都感到自惭形秽。

玄天望着那道他倾慕已久的身影,心中升起一丝复杂的情感。

清凌缓步走入大殿之内,向几位真人躬身行过礼后,便独自退入殿内最边缘的角落处。

随着清凌的到来,殿内众弟子顿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纷纷探讨着从不参加集会的清凌今日出现的理由。

玄冲真人此刻咳嗽了一声,见众弟子尽皆安静下来,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时,方才开口朗声道:

“昨日琼华峰发生之事件想必诸位皆已知晓,自那罗勇的言语之中可以确认魔域复兴已成既定事实。魔域曾经乃是大陆之上最为强盛的势力,虽然销声匿迹已过数百年之久,但如今一旦卷土重来,依旧可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届时必会生灵涂炭。若想抵抗魔域之势力,则必须联合六大门派,共同与强敌抗衡,方有胜机。现距我派最为临近的便是位于月影岛西方的莲华寺,务须尽快将联合一事告知莲华寺掌门。用信鸽传信虽快,却有半路被截取的风险,此事至关重要,因此派人下山传信方为上策。”

玄冲真人缓了一缓,扬声道:“妙字辈玄天请出列。”

玄天闻言登时一愣,不过立即便反应过来,迈步出列行至玄冲真人座前,行了一礼后道:“弟子玄天敬候掌门真人吩咐。”

玄冲真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捋须道:“玄天,你乃是天纵之才,可称得上三清门数千年以来最为杰出的弟子之一。拜入我门以来不到四年便已掌握了剑指与心剑两门绝学的精华所在,如今本门已没什么功法可以传授于你。在山上潜心修炼虽可以修身养性,但对于修为境界之上的进展却没有实质上的辅助。即便是天赋卓绝之人,亦需要在红尘之中打拼锻炼,借此强健心志。你所修习的功法绝学,亦可在不断的实战之中通过积累经验进而升华。我门如今八位菁英弟子之中,便只有你一人未曾下山历练过。此次传信之重任我与其余八位真人均认为交给你去办理最为合适,而你也可以借此机会在尘世之中好好历练一番。希望你能尽快完成此任,顺利归来。”

玄天听罢心内虽浮起一丝紧张之感,但更多的却是被掌门信任的欣喜,忙跪倒拜谢道:“多谢诸位真人能赐予我如此重任,弟子定当早日完成归来,不负诸位真人的期望。”

玄冲真人颔首道:“起身罢。你回去之后好生准备一番,七日之后便可以出发了。今日唤众位前来,便是为了宣布此事,现下事毕,众位可以回去休息了。”

话音方落,众弟子便“呼啦”一声纷纷涌向玄天,向他“道贺”,恭喜他得到掌门真人重视。

卓炎此刻笑逐颜开,看向玄天的眼神之中充满欣慰之色,为自己能拥有如此杰出的弟子而感到骄傲。

玄天立于原地接受着众位清字辈师长的祝福,乐此不疲地表达着衷心的感谢。

玄天回过神来之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那个心灵深处最想要感谢的人,那个此时此刻最想要与她分享喜悦心情的人。他在人群之中搜索着那道身影,却发现她早已不在这大殿之中。

正当玄天感到一丝失落之时,卓炎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肩膀,笑道:“在找你清凌师叔罢?她在掌门真人宣布可以回去休息的时候便走了。平常掌门真人从来不会唤她来参加这种集会的,昨日之所以命她前来,恐怕是因为掌门真人已经决定令你去传信,毕竟你也算是她门下唯一的弟子,这一点诸位真人都心知肚明。”

“因为我是她唯一的弟子吗?”玄天此时已然走出大殿,立于青渺峰之巅,陷入了沉思。

“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去见她一面,向她表达感激之情?”

玄天忽然摇了摇头,忖道:“不行,今天不应再去打扰她了,还是明天清晨再去见她罢。”

玄天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会心一笑,之后便走下了山顶,径直回到自己的寝室之中。

第五十四回 不告而别

黄昏时分,一轮红日悬挂天边,余晖映照大地。

山风吹来,带起一阵阵凉意,拂在脸上之时,顿能令人神清气爽。

延绵百里的山脉之中,那最为巍峨挺拔的傍云峰山巅之上,伫立着一道身形单薄的倩影。

瘦弱的身躯仿佛会被一阵微风吹得自山顶跌落,但那看似弱不禁风的身形之中却隐隐散发出一股坚毅的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落日的余晖在她洁白的衣裙之上披挂了一件以赤霞为料的霓裳,配上她如雕刻一般精致的容颜与如星辰一般闪耀的明眸,使得她看上去比画中的谪仙皆要美上三分。她的身上背着一个用白布制成的包裹,一副要下山远行的打扮。

这道身影正是清凌,而她此刻心中却是陷入了无比混乱的挣扎之中。

“我在山上至今已度过了将近十八载的光阴,其间未有离开过哪怕一次。自三年前开始我便感觉到修行的进度开始渐渐停滞,如今即便是将每天十二个时辰尽数花费在修练之上也未必会有什么显著的进境,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实在太过煎熬了。如今魔域复兴,人间将遭浩劫,正道之中此时正是用人之际。然而我身为三清门玄字辈之下修为最深的弟子,竟连一个魔域的小卒都胜得颇为吃力,如此孱弱,究竟能在关键之战中派上什么用场?难道届时便只能躲在众位前辈的背后,作一只缩头乌龟?即便是年纪尚轻的玄天师侄,都能够被掌门真人赋以重任,下山历练,为什么长久以来掌门真人却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只因为我是一个女子?可明明其他女弟子也有机会下山锻炼,为何偏偏只有我不能够?”

想到此处,清凌的美眸深处现出一股决绝之意。

“我不能再如此自甘堕落下去,既然真人们不允许,我便只有自作主张了。不过如若我便这样逃下山去,以掌门真人敏锐的知觉定会发现,一旦暴露行踪,以后恐怕便再没有机会了。幸好从前秋风真人曾传我符的使用之法并赐予我许多不同用途的符咒,如今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只要掌门真人的注意力此刻不在我的身上,使用这‘匿形符’之后,如此远的距离,应当可以避过他的感知。”

清凌自怀中掏出一道其上布满道家文字的淡蓝色符咒,将其持于胸前,口中默默念起咒文。

手中的符咒渐渐散发出淡蓝色的荧光,与黄昏之际艳赤色的天空呈现出完全相反的色彩,就像清凌此刻作出违背师命的选择一般,那样的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些许别样的魅力。

“我所留下的那封书信,想必一定有人会发现,希望掌门真人看过之后,能够理解我的选择。玄天,那份重任这一次就交给我来为你背负罢。”

荧光熄灭的那一刻,倩影亦自那山巅之处消失。

***

次日清晨,傍云峰山腰处那间只属于一个人居住的宽敞房间之内,一位少年手持一封书信,默默地低泣。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玄天此刻却止不住不断流下的泪水。

“为什么不打声招呼就这样离去?为什么连最后再见一面的权利都不肯留给我?”

玄天想到此处,却突然止住了哭泣,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也许她是没办法当着其他人的面说再见罢。”

即便是试着如此想象,玄天心中的失落感却是一点都不曾被抹去。手中握紧的书信之

上,娟秀的字体表达的却是离别的决意。

“掌门真人亲启:

弟子自入门以来,于山中静修已有十八载,近来突觉进境缓慢,于修行一途已入瓶颈之期。适逢魔域卷土重来,正邪两道大战将至。然弟子深感自身实力不济,即便效力于阵前,亦不能成为助力。弟子为此甚为忧虑,试问若无法除魔卫道,多年苦修又为哪般?昨日大殿之上,掌门真人曾言下山历练可增进阅历,助长修为。思忖良久,认定此正是弟子如今所必需。弟子自忖应当代替玄天师侄,前往莲华寺传信。事成之后,定当早日归来,勿须挂念。此次违背师命,一意孤行,罪不可恕。待弟子归来之日,无论掌门有何处罚,弟子皆甘愿接受。只是一腔赤诚之心,望掌门理解。

不肖弟子

清凌亲笔”

玄天想到此事应尽早令掌门真人知晓,便不再独自感伤,带上书信御剑急匆匆地赶往大殿。

大殿正座之上,玄冲真人肃然端坐,眼神之中似有一分担忧之色,在其足边则是放置着一个大小适中的木箱,不知里面装得是何物。

玄天此刻走入大殿之中,向玄冲真人行过礼后,沉声说道:“今日卯时弟子前往傍云峰拜访清凌师叔,却发现她已经不见踪影,弟子在她的寝室之内发现了这封书信,还请掌门真人过目。”

玄冲真人接过书信,从头至尾看过一遍后,轻轻叹了口气,道:“每日清晨我都有用心眼巡视各峰的习惯,今晨发现凌儿不在傍云峰上之时,我便知晓她一定是因昨日之事而决定下山历练。”

玄冲真人讲至此处顿了一顿,目光之中泛起了一丝怀念之色,缓缓道:“清凌年幼时生活在距三清山数十里之遥的顾家村,三岁时全村遭到山贼洗劫,当时观海峰易真人下山行医,路过这个村子,见到年幼的清凌正在被山贼无情殴打,满身都是伤痕,于是便上前将她救了下来,并将众山贼驱逐。易真人在清凌家门前发现了她父母的尸体。后来听其他村民所言才知晓原来山贼头目垂涎清凌的美色,欲要劫回去作童养媳。清凌的父母拼命的反抗,最终均被杀死,清凌冲上去要和他们拼命,但一个年幼的女孩又怎奈何得了身强体壮的众山贼?这才有了易真人来时所见的一幕,他不禁感叹自己来晚了一步,于是将数道传讯符交给了村长,并传授其使用之法(1),嘱咐他日后若山贼再敢来侵袭的话,便用传讯符告知于他,三清门下弟子定会迅速来援。易真人在村后荒地之上为清凌的父母修建了墓碑,清凌在双亲墓前竟强忍住悲伤的情绪,没有落下泪水。被山贼殴打之时在其面容上也找不出任何恐惧的神情,这份坚毅的心性令人动容。”

听玄冲真人讲到此处之时,玄天的眼眶渐渐湿润,感觉眼泪随时都会从眼角滑落,他从未有想到过清凌竟曾有过如此悲惨的经历。

“那群山贼现在何处?”玄天攥紧双拳,面上现出怒容。

“他们在数年

前已被官兵剿灭,凌儿如今应该已经把那份仇恨放下了。”

玄天闻听此言,愤怒之色渐渐散去,没有再说什么。

玄冲真人轻叹一声,继续讲道:“易真人带清凌来到山上,拜入我门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绝世的仪容与资质变得愈加出色。我与其余几位真人待她便如亲女儿一般,这十八年来从未令她下山闯荡便是因惧怕其儿时经历已在心中种下阴影,极易受到来自外界的影响与伤害。不过她此次的举动证明了我们的担心皆属多余,即便心中存在阴影亦需自行跨越,逃避终究无济于事。这一点上,她看得要比我们更远。”

言罢玄冲真人拿起放置于足边的木箱,交到了玄天的手中,道:“你打开看一看罢。”

玄天打开木箱的盖子,往里观瞧,发现里面有数件崭新的道袍,样式各不相同。除了衣服之外,还有一些碎银子与许多各式各样的符咒。

玄冲真人见到玄天惊喜的表情,不禁笑道:“这是我们为你准备的行李,盘缠不必嫌多,万一出现紧急状况,真金白银总能派上用场。符咒是秋风真人为你赶制的,每类有二十张,效力均有加强,想必能成为助力。本门不擅长运用法宝,因此也没什么奇珍异宝可送予你,你带着平时御剑用的那柄宝剑作为武器便是。心剑秘笈本不应令你带下山去,但为不影响你修行的进度,这一次我与诸位真人商量过后破例准许你随身携带,希望你能够妥善保管。此次下山你的首要任务便是寻找清凌的去向,清凌修为虽然深厚,但毕竟是个女子,且不谙世事,极易惹得麻烦上身,对这一点我与几位真人均颇为担心。你找到她后,立即用传讯符告知我们,并与她结伴同行。你在山下生活了许久,对于人情事故定然比清凌懂得更多,路上自然可以照顾于她。方才忘言一事,木箱内符咒下方有一张东胜神洲的地图,前往莲华寺的路径便在其中,下山之后你可以仔细参详一番,再决定行程。”

玄天跪地拜谢道:“谢诸位真人为弟子如此费心,弟子定会将清凌师叔寻回并完成传信重任,不负诸位真人所望。”

玄冲真人颔首道:“你回去收拾准备,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便可以出发了。”

玄天闻言摇头,应道:“寻回师叔容不得一刻迟缓,弟子回去收拾一番,今日便即下山。”

玄冲真人闻言微微一笑,道:“全凭你自己作主。”

玄天随即离开大殿,迅速回到寝室之中,取出佩剑与心剑秘笈带在身上,将木箱装于布袋之中,一切准备就绪。

走出寝室之后,玄天看到自己的的恩师卓炎正在外面等候着他,似是已经知晓他今日就要离去,特来与他告别。

“玄天,此去一定要多加保重,早日归来。”

无比简单的一句话语却令玄天的眼眶有些湿润,躬身向他郑重行了一礼,本来想要感谢他这四年来的栽培,话到嘴边却觉得那像是永别之语一般,太过感伤。最终只说出了这一句话。

“卓兄,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不必为我担心。”

卓炎拍了拍玄天的肩膀,面上尽是欣慰之色。他随后目送着玄天踏上佩剑飞离三清山,直至玄天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眼界之中。

注(1):传讯符乃是三清门最基本的符咒之一,只要通晓咒文,即便是没有修为的凡人也一样可以使用。

第五十五回 靖仇雪耻

月影岛乃天下七大岛屿之一,岛上人杰地灵,民风淳朴,风景秀美如画,百姓能歌善舞,各项生意发达,一片繁荣景象。

月影岛名称的由来是因岛上河流、溪泉、湖泊多不胜数,入夜之后,从岛上各处都能看到明月之影,甚为壮观。

可在十年前,一个巨大变故打破了岛上平静的环境。

月影岛乃大唐国的属地,由一品官员来管辖。每隔五年管理者便更换一次,因月影岛经济昌盛,为大唐国获取了许多利益,故管理者的挑选极其严格,非德才兼备,有丞相之能的人不选。十年前,挑选管理者如此重要的大事却出现了致命性的失误。一个有状元之才却实乃衣冠禽兽的书生经过层层伪装,竟撑过了大唐国皇帝与丞相的考验,成功当上了所有官员皆梦寐以求的月影岛管辖一职。

这个禽兽来到月影岛后,不仅搅乱了经济的发展,将民脂民膏收入囊中,还强迫岛上百姓将各家美丽的少女嫁与他做小妾。原本欢乐且宁静的家园被那禽兽彻底毁了,百姓们每日生活在苦海之中。

月影岛上的百姓皆为月影族人。月影族与大唐国的唐族乃不同的民族,两者起源、民俗、传统各异,虽二民族关系甚近,交好已有千年之久,文化有许多相似之处,但两族始终大有分别。数百年前月影族便有建国之心,可惜当时势力过于薄弱。大唐国当时的君主与月影族的族长签下君子条约,内容为月影族接受大唐国保护并积极促进两族之间的关系,保护时间在月影族建国后结束,在此期间内大唐国不得干涉月影族人的一切自由。

可经过数百年时光的洗涤后,大唐国民均认为月影岛乃大唐国属地。月影族人曾一度因此感到愤怒并要求族长尽快建国,可惜历代族长都认为不做好万全准备是无法建国的,其实族内所储蓄的财富足够建国之用。

但经过禽兽的蹂躏后,月影族民再也无法容忍,在百姓的一致支持下,时任族长的宋泰民终于揭起反旗,带领族中锻炼出的月影五千将士杀死了那禽兽并正式向大唐国宣战。

月影族祖传有一项武学名为“龙吟拳”,出拳时有龙翔之势,龙啸之威。只因此武学过于高深,常人修练易走火入魔,因此唯有月影贵族李、宋、林三家后代方可修习。宋泰民作为龙吟拳第一高手,乃是个月影岛百年难得一遇的习武天才,他经常在江湖上走动,与无数武学大师较量过,败绩却甚是稀少,因此江湖中人赐他“拳豪”的美称。

时大唐国皇帝明正虽亦是武功高手,却自知不是宋泰民的对手。可平定月影岛之乱是不可耽搁的大事,明正正为此事发愁时,编缉史书的文官薛怀却想出了一个使宋泰民不战自败的绝佳计策并甘愿舍身去执行这个计划。

薛怀对月影族的文字与语言深有研究,他乔装改扮成一个月影族人并混进岛中。薛怀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他想方设法接近宋泰民并向其展示他的才华。宋泰民对薛怀异常欣赏,二人成了至交好友,无话不谈。宋泰民本是一个凡事小心谨慎之人,但却因与薛怀的关系而对他放松了警惕并封他为月影军的军师。薛怀为了使宋泰民对他完全放下戒心,传予他一些精妙

的行军阵法,令宋泰民很是受用。

六个月后,月影族与大唐国正式开战,月影军将士个个武艺高强,骁勇善战;大唐国虽兵多将广,但真正动起手来,却都很容易倒下。前三仗虽不分胜负,可是大唐国却始终处在下风。第四仗时大唐国兵士便渐渐支撑不住,节节败退。宋泰民亲自领兵,将士个个受到莫大鼓舞,愈战愈勇。明正摇头长叹,心道薛怀的计策定是失手了。迫不得已,为增强士气,明正亦亲自挂帅上阵,与宋泰民作生死对决。

宋泰民于两军阵前高声道:“明正,将士之争到此结束,你我应皆不希望看到再有人流血牺牲。你我二人今日便以一掌决胜负,若我胜,尔须撤除保护制度并捐出黄金一万两助我建国;若尔胜,我月影岛甘为大唐国属地。”

明正苦笑了一声,回应道:“好!便依你所言。”

二人说罢运足全身功力聚于右掌,在数丈之隔外凌空向对方挥出。龙吟虎啸之声,震惊四野,一些兵士功力不济,忙堵上双耳。两道凌厉掌风凌空对撞,激起尘沙无数,卷起狂风尖啸。片刻之后,高下已辨,只见明正挥出的那道掌力正被向回推来,显然宋泰民更胜一筹。

就在这紧要关头,宋泰民忽感觉胸口像撕裂一样的疼,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黑血,随即眼前一黑,坠下马来。一直跟在他身旁的表弟李仁杰见状大惊失色,赶忙下马来到宋泰民身边,一探鼻息,李仁杰的心霎时冰冷,宋泰民竟已经逝去。

军失主帅,士气低沉,定然无法再打了,李仁杰下令收兵回岛。

李仁杰是个聪明机智之人,他明白宋泰民是中毒而死,但其小心谨慎之作风众人皆知。李仁杰心里思索,谁可以给宋泰民下毒而不被他察觉?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李仁杰找出了答案,能在宋泰民的饮食中下毒的,只有军师“李怀”。

李仁杰找出头绪,立即派急行兵回岛内寻李怀,果不出他所料,李怀已逃得无影无踪,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被欺骗了。李仁杰此时心中苦不堪言,对大唐国的卑鄙行径恨之入骨。他将宋泰民葬入族长陵墓并立上墓碑,跪在地上以坚定的语气道:“表哥,我发誓定要让月影族强大起来,日后扫平大唐国,为你报仇!”

***

在布置得美丽大方的闺阁中,一个年纪约五、六岁的女孩正在作画。此女孩年纪虽小,却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一双眼眸大而有神,若泉水清澈见底,眼波流转之间竟有七色华光不住闪动,大有异于常人,似能勾人心魄!女孩此时已将画作完成,原来是一幅山水图,从画中明显可见女孩画功精湛,竟颇有大师风范。女孩仔细看了一遍自己的作品,甚是满意,脸上绽放出如花般笑容。

在确定自己的作品难觅瑕疵后,女孩兴奋地叫道:“妈妈,快来看看我刚完成的新作品。”一位年轻丽人片刻后走进闺房,向女孩微笑道:“梦鸾,这次画的又是什么呀?”

那女孩名唤李梦鸾,乃是李仁杰的女儿。其母在怀上她的那一晚曾梦见一只周身流转着七色光华的凤凰向她飞来,因此便将她命名为“梦鸾”。

李梦鸾微笑道

:“这次画的是宁川图,娘亲觉得如何?”

那丽人仔细观赏女儿的画,连连点头,笑道:“梦鸾的画功又长进了不少。”

这时家中仆人走进来道:“夫人、小姐,老爷回来了。”

听闻此言,母女二人急忙来到前院迎接,见到李仁杰后却发现他满面是痛苦与悲伤的神情。夫人忙问道:“仁杰,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是战局不利吗?”李仁杰见到夫人和女儿,想压抑心中的感情却再也难以抑制住,一瞬间全部释放了出来,失声道:“泰民哥他战死沙场了。”李仁杰将事情的原委合盘托出,母女俩听罢受到的打击亦是不小。

宋泰民对李梦鸾甚是喜爱,从小便对她关照有加,待他便如亲女一般,时常与她一起玩耍,陪她一起练拳,送她各种各样的礼物。因此李梦鸾对这位大伯的感情不亚于亲生父母。

突然传过来的噩耗使李梦鸾心痛如绞,晶莹的泪水从眼眶滑落,但看到抱头痛哭的父母,李梦鸾强行止住了伤悲,擦干泪水,轻声地笑着安慰他们:“爸爸、妈妈,大伯是个大好人,死后一定能升天做神仙的,你们应为他高兴才是。”

李梦鸾是个阳光、乐观的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往光明的那一面看,她总能为家人和朋友们带来欢笑,在她的笑容前任何悲伤都可被化解,她乃上天赐予月影族的无价之宝。

看到李梦鸾的笑容,李仁杰与夫人心里感觉舒服多了。这时得知表伯死讯的李仁杰长子---李再兴亦从学堂回到了家中,一家四口静静地抱在一起。

次日族中长老宣读宋泰民战前立下的遗嘱,宋泰民将族长之位传予其表弟李仁杰。李仁杰接任族长之位后便在月影岛出名的景胜,宁川正中央的望月峰上插旗称王,立国号为“靖”,成为了第一任皇帝。李仁杰用族内积攒已有千年之钱财中的一部分拿出来救济百姓,另一部分用来修建皇宫与发展军事。李仁杰将年号称为“盛”,世称盛帝,封宋泰民之子宋震东为宁川王,封长子李再兴为平川王,二人均为太子,有继位之权利。长女李梦鸾受封为辉阳公主,外甥女林宝珠受封静月公主。李仁杰发誓将国家发展强大,有朝一日大败大唐国。

一年之后,天上忽有一道七色祥光降至月影岛,光芒中走出一位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指名点姓要见李梦鸾。李仁杰并不认为这是祥兆,警示李梦鸾不要去会见那老者,李梦鸾却不以为然,擅自跑去寻那老者。老者见到李梦鸾后,大声称赞,并决定将自身绝学传给李梦鸾。李仁杰被这老者的举动弄得晕头转向,老者亲自告诉盛帝他梦中惊现李梦鸾的名字,预示她将成为一位惊天动地之伟人,故特来传她绝学。老者还劝盛帝说其杀心太重,容易走入歧途,适得其反。于是将几本圣贤经卷送予盛帝嘱其细心参研。

老者传授李梦鸾的这门绝学名为无相阐秘流,其奥妙在于在拔出剑的那一瞬间便将剑收回鞘中。老者解释说之所以如此是告诫使用这门绝学之人,及时收手,不伤及一个无辜之人。这门绝学的特点在于快、狠且无丝毫破绽。李梦鸾成为月影第一高手之路从此拉开序幕。

第五十六回 初至月影

李梦鸾跟随老者修习无相阐秘流转眼便是九度寒暑,李梦鸾不仅资质惊人,毅力也非常人能及,且其活泼开朗的个性令她对练武情有独钟。如此她突破了修习无相阐秘流过程中的重重险关,不知不觉间已至上境。

一日,老者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命李梦鸾用木剑在五丈之外将这块石头一击斩裂。李梦鸾觉得这是自己无法办到的事,但她却没发觉经过这九年的修练她的内功积蓄已很是深厚。李梦鸾抱着一试之心隔空斩出剑气,奇石随着李梦鸾的动作一分为二。

李梦鸾当时不敢相信,向老者问道:“师父,方才那是幻觉罢?”

老者哈哈大笑道:“怎可能是幻觉,那块石头是一种仙石,比世上岩石要坚硬无数倍,你刚刚一击之间就将它劈开了,为师也颇为惊讶。”

老者告知李梦鸾她已将无相阐秘流学成,招式上的发展由她自行领悟,并告诉李梦鸾明日会有一伙蛮夷从海上前来侵略月影岛。老者荐李梦鸾只身迎战,只需在十里之外用一把钝铁剑劈出剑气,那些蛮兵自会撤退。李梦鸾拜谢师父,抬头时却发现老者已没了踪影。

李梦鸾将从老者那里得来的情报告知盛帝,李仁杰命李梦鸾按老者所言去做,不得有误。

次日蛮兵果然来袭,气势汹汹,令人生畏。李梦鸾只是孤身站在岛边,看到蛮兵之战舟与岛相距有十二里时便运功呼道:“吾乃靖国辉阳公主李梦鸾,尔等侵我靖国,实是不义之举。若尔等醒悟自身过失,放弃入侵,则吾可原谅尔等,不作计较。但如不听劝告,便是自讨苦吃,届时后果自负。”

蛮兵哪晓得世上有如此高人,皆以为是幻听,继续前进。李梦鸾算准十里距离,心中默念:“吾剑,鸣泣。”念罢手中钝剑出鞘一瞬便又回入鞘中。

海上立时卷起浪花千层,波涛百丈,怒潮狂涌,台风逆卷。惊涛骇浪携带令天地均为之一动的煌煌威势向蛮兵舟队涌去,吓得蛮兵赶忙撤退,片刻功夫便逃得无影无踪。

从此李梦鸾一剑退千军的佳话在江湖传开,靖国声誉飞速上涨,许多小国都自愿成为靖国属国,受其保护并年年纳贡。

可盛帝自从研读圣贤经卷之后,野心尽失,只愿百姓过得幸福平安就足够了,吞并邻国之壮志与对大唐国的仇恨尽皆淡化。而大唐国皇帝明正

亦因陷害宋泰民一事感到愧疚万分,决定从此再不干涉月影岛。

正月初一乃是东胜神洲每个国家共同的节日,虽习俗各有不同,但却被奉为最重要的节日,此节日被统称为春节。月影岛上人们都穿上最鲜艳颜色的衣服,举行各种庆典,一片和谐与欢乐的景象。

***

玄天离开三清山已有三天了,进入海域后过了五个时辰却仍未找到能落脚之处,心中思索:“我下山之后已经将地图观详了一番,得知第一个落脚之地----月影岛应就在此间,为何还未见到端倪,难道地图太过久远了?”正思考间,却发现在不远处有一座异常巨大的岛,玄天笑着自言自语:“果然是心想事成。”

那座岛屿便是月影岛。玄天御剑来至岛上,看到岛中情景才想起今日乃正月初一。玄天看到一位二十余岁的青年向他这边走来,便上前问道:“这位公子,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青年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听到他说的话后,向他投以鄙视的目光,一句话未说,扭头便走。玄天顿时愣在当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找不出令人讨厌的地方来,心道:“我得罪过谁吗?”岛上的人似乎有大部分都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开始议论起来,玄天这时才发现岛上的人对他异常反感,最要命的是这些人说的话他竟一句都听不懂!

玄天额头上冒出冷汗,他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且对他这个访客充满敌意的地盘,一股寒意油然而生。这时一位俊秀青年向他走来,笑着用大唐语问道:“你好,你可是从大唐国来的访客?”

玄天点了点头,回问道:“公子可否告知这是何处?”

青年应道:“看样子你定是对此地一无所知。这里是月影岛,亦是靖国国土。你之所以受到漠视是因靖国与大唐国有些过节,关系不合之故。不过这与两国民众无关,都怪他们太不礼貌了,总之欢迎来到靖国游览。”

玄天称谢后,脑中忽然浮现出“历练”二字,竟直接开口问道:“这里原来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不晓得民众是否尚武?”

青年闻言并未浮现出反感的表情,仍笑道:“百姓并不习武,只因我靖国武学过于深奥,故仅贵族尚武。”

玄天听得“深奥”二字,双目放光,笑道:“可否让在下见识一下?”

青年摇头道

:“抱歉,本国武学并不外传。”

玄天大感遗憾,脑中忽然想起寻找清凌一事,不觉责怪自己只记着历练竟把最重要的事都忘了。想到此处,玄天忙问道:“公子可否见到过一个身着白绫衣,长发及腰,面容极美的女子?”

青年仔细想了想,道:“辉阳公主曾穿过白绫衣,不过你怎知道公主的事情?”

玄天一惊,疑道:“公主?她可是长发及腰,貌美绝伦?”

青年颔首,斩钉截铁般道:“不错!我此生从未见过比公主更美的女子。”

玄天似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虽心中疑惑清凌何时变成了靖国的公主,但还是不肯放弃这次机会,忙恳求道:“公子,求求你带我去见公主一面,只一面便好。”

青年干咳了两声后讪笑道:“公主我都仅见过三次,外人又怎能一睹其容貌,你还是不要做白日梦了。”

玄天见状急得直跺脚,却是无论怎么求那青年都无法答应带他进皇宫。

就在玄天陷入绝望前夕,一位中年男子向他们二人走了过来,笑道:“你就是从大唐国来的游客罢?今日是春节,公主心情舒畅。既然你想见公主一面,也无不可,只是要通过公主所布下的考验。”

一听到“考验”二字,玄天不禁打了个寒噤,顿时想起了初入落雷瀑潭水之中那段痛苦的时光,感觉更加像是清凌的作风了。玄天心里胡思乱想,不知这次清凌又会如何为难于他,不过想起清凌终究是为了他好,于是口中答道:“我接受公主的考验。”

中年男子问道:“你想考文还是考武?”

玄天没有犹豫:“考武。”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道:“请随我来。”

中年男子径直将玄天带入一个方圆约百丈的广场,广场地面乃是由青石所铺砌,正中央雕刻有一个笔锋苍劲而又粗犷的“武”字,看上去似是缩小版的大校广场。中年男子此刻笑道:“考武共有五关,第一关便是在下,请出招罢。”

玄天谦让道:“阁下先请。”

中年男子谦逊地道:“你是客我是主,怎有客让主这一说,请务必先出手。”

玄天见无法让步,便不再保留,现在他心目中首要任务便是尽快见到“公主”。

第五十七回 过关斩将

玄天运劲于左手食指,剑指击出,袭向中年男子左肩。青芒疾烁,如电闪至。这一下果然令中年男子一惊,堪堪避过。中年男子见对方绝非等闲之辈,于是加强警惕,欺身向前,右掌劈出,掌风中竟隐隐夹杂虎啸之声。玄天见这一掌来势汹涌,却不闪避,亦是右掌击出与中年男子双掌对撞。掌风交错,竟将气流亦是斩为两截,逆散开去。

“砰”的一声闷响,玄天仍站在原地未动,那中年男子却倒退出约一丈有余。中年男子自知双方实力相距甚远,鞠躬认输。玄天见状一愣,那中年男人看到玄天木然的表情,笑道:“大唐国的礼仪是拱手罢?我们靖国一般均行鞠躬礼。”玄天这才明白,亦回鞠了一躬以示敬意。

中年男子带玄天前往第二关,路上问道:“不知朋友尊姓大名?”

玄天道:“在下姓玄,单名一个天字。”

中年男子道:“玄天兄弟,看样子你此行是专程来拜访公主殿下?”

玄天道:“在下的师叔在四日前失踪,我为寻她下山并来到这里,突闻公主和师叔长相极似,因此想见公主一面。”

中年男子摇头笑道:“玄天兄弟想是认错人了,公主从出生至现在从未走出过月影岛一步。”玄天闻听此言顿感心中的希望之火被扑灭,不过接受了考验便不能反悔,只好硬着头皮来到第二关。

只见一位魁梧的彪形大汉站在一片清澈水潭的中央,中年男子解释道:“第二关乃水中战,考验身体的灵活程度。”

中年男子解释完毕后转身便要离去,玄天忙问道:“还不知阁下贵姓?”

中年男子应道:“免贵姓郑,再会。”

彪形大汉见玄天迟迟没有动作,催道:“这位兄弟,莫浪费时光,请速速入水。”

玄天将靴袜褪去,裤脚向上卷起,跃入水潭。潭中之水冰冷无比,玄天立时觉双脚行动不听使唤,竟似冻僵了,不过玄天在落雷瀑中早有相似经验,瞬息之间便已习惯了潭水的温度,身体顿时也恢复了灵活。大汉面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显然是对玄天的适应速度感到不可思议,呆了半晌后道:“请教高招。”

玄天这次不再退让,身子纵起一丈,双腿弹踢大汉头顶。不料大汉早有准备,一双大手硬生生捉住玄天双足。这汉子似是天生蛮力,玄天竟一时无法挣脱其手臂,被其掷入水中。

玄天在水中身体活动亦不受限,迅速从衣内取出一张神行符,默念口诀。

大汉忽见水

中光芒一闪,玄天已在面前出现,一惊之下急挥右拳迎敌。怎料拳未挥出人已不见,随即背后遭到重击,霎时疾风呼啸,潭水中波纹震动,向天涌出数尺之高。这一击虽未伤到大汉,却令其魁梧身躯飞出两丈远,“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彪形大汉立即从水中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深深鞠了一躬道:“我名唤尹风,这位兄弟功力高深,我不能敌,请随我前往第三关。”

玄天称了声“多谢”便从水中出来,穿好鞋袜,跟着尹风来至第三关所在地。却见一片空地之上有个被数百根纤细木棍搭起的木架,结构故意做得极不结实,随时都可能会倒塌。一位身着轻便的蓝色格斗服之清秀女子站在木架上,木架却没有颤抖分毫,可见其身形之稳。玄天暗自惊叹此女子轻功高绝,不晓自己能否胜得过她。尹风道:“第三关乃是比试轻功,从木架上跌下者即告负。”

玄天会意,飞身跃上木架,动作飘逸若一朵云彩。那女子见玄天在木架上站定,竟借此木表面光滑的特性向玄天滑了过来,滑行之时木架竟没有颤动半分,只见她在距玄天一尺远时止住滑行之势,右腿横扫玄天膝盖处。玄天亦不示弱,左足勾住女子踢来那只腿的足踝。女子见势右膝发力一弹,甩开玄天左足,紧接着左腿斜踢玄天腿腹。

玄天毕竟不是很擅长拳脚上的功夫,二人拼斗腿功接续了近一柱香光景竟是不分胜负,但那女子体力却远远不及打通奇经八脉的玄天,随时间流逝而渐渐不支,双腿动作不觉缓慢了半拍。玄天怎可放弃机会,身子微纵,双足轻击女子膝盖。女子终于站立不稳,从木架上摔落下去。

玄天正欲跃下接住她,尹风便出手将其接下。玄天从木架上轻轻落地,不发出一丝声响,尹风见状赞道:“这位兄弟好功夫,与贵族中的高手不相上下。不过下一关你要迎战的是靖国龙吟拳第一高手,其拳法已练至炉火纯青的地步,兄弟还是小心为妙。”

尹风竟将玄天带至靖国皇宫的大门前方。只见大门由精铁铸成,其上涂有鲜艳的红漆,宽有五丈,高有十数丈,人站立于门前仿如蝼蚁一般。尹风向几位守门的御林军汇报了来意之后,大门便徐徐打开。尹风这时拍了拍玄天的肩膀道:“你从这里走进去,一直向前,他就在龙吟阁门前的大广场等你。我便不进去了,兄弟再会。”玄天向尹风鞠躬致谢,二人辞别后玄天便开始向皇宫内迈进。

玄天走入皇宫后一路前行,只见由大理石铺成的中央大道直通金銮殿方向,大道两旁每隔十步之遥便有一座雕像,雕像均以祖先、神明、英雄为题。

四周的建筑皆由珍稀之金玉砌成,且排列有秩,宏伟大气,不愧为皇家院落。一盏茶光景后,玄天行至金銮殿前方的龙吟阁。龙吟阁前乃是一片宽敞的空地,犹如广场一般。

龙吟阁是个,据说靖国贵族掌管的所有重要书籍全部存放于龙吟阁,阁内机关无数,曾有数名盗书者闯入龙吟阁,无一生还。

玄天此刻仰头望去,不禁为龙吟阁的构造慑住。只见整座书阁高愈三十丈,由上等红木筑成,典雅非凡。龙吟阁共二十五层,每层外观尽不相同,外部雕刻的图案均与该层内书籍种类有莫大关联,叫人看去一目了然。阁内檀香扑鼻而至,令玄天精神为之一爽。

此刻龙吟阁大门前站定一人,一身书生打扮,高愈七尺却十分瘦弱,年纪约二十三、四岁。五官虽称不上完美却显沉着稳重,冷静睿智。细看其动作、姿势俱透露出庄严仪态,儒雅风度。玄天一眼便看出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心知要过这一关或许相当艰难。

儒雅青年道:“在下宋震东,讨教义士高招。若能挡下在下三招,便算阁下胜出。”宋震东讲话简洁精练,声音虽小,却清晰可闻,内功之深厚可见一般。

玄天心中一直寻思就算公主并非清凌也可向她打探清凌的消息,如今遇上强敌,希望渺茫。忽闻宋震东言三招定胜负,暗暗欢喜,出言道:“在下玄天,阁下请出招罢。”

宋震东闻言道:“来者是客,自当是由阁下先出手,无论如何,只要挡下在下三招便可。”

玄天喝了一声:“那在下便不客气了。”

之前那两场玄天并未认真应对,仅仅用拳脚功夫便敷衍过去,如今却丝毫不敢怠慢。只见玄天右手食指运十成功力点出,指尖前方气流顿被压缩至极限,呈漩涡状涌动,隐约有青色电芒频频闪烁,光华耀目。剑气到处卷起阵阵狂风,引得尘沙飞扬,砖石颤响。

宋震东见到此等威势,却是不慌不忙,身子纹丝不动,右掌在身前画个圆圈。一道无形气墙顿时在身前竖起,剑气未至已遭拦截,竟硬生生被气墙化解开来。

玄天大骇,自己的惯用伎俩竟毫无效用,心下不禁忖道:“此人的修为似是极为深厚,竟似不弱于罗勇。”

宋震东此时突然出声提醒道:“小心,第一招来了。”宋震东双掌并拢,身前气流登时紧凑无比,压缩的程度与范围均远胜玄天的剑指,因摩擦而暴动的气流发出刺耳尖声,其身体前方一丈左右的空间之内竟频频冒出火花。

第五十八回 双龙斗武

玄天此刻顿感胸中气闷,竟被气流压迫得喘不上气来。宋震东忽然手势一变,双拳相合,气流登时开始收缩,直至凝于一点。此时宋震东将自身真气融入身前气流之中。

金华闪处,真空迸裂,天地元气,显化龙形。

玄天还未来得及戒备,一道栩栩如生的金色龙形真气便破空而至。

玄天赶忙祭出一道真气屏障来稍作抵挡,不想龙形真气竟然具备十分杰出的穿透力,轻而易举地将真气屏障打破,随后结实地轰在玄天胸口之上,虽然这一掌的威力被屏障抵消了不少,但玄天身体仍是被推出五丈,退入广场边缘。

宋震东见玄天遭自己重击,忙上前欲为他察看伤势。玄天却在这时站定身形,笑着摆手道:“不必,我还未输呢。”

宋震东正色劝道:“莫勉强为好,身体紧要。”

玄天认真地道:“在下有要事须见公主一面,宋兄务请成全。”

宋震东见玄天主意已定,也不好反驳。不过见玄天受到创伤后仍可再战,这种意志世间难得,心中佩服之情油然而生。宋震东决定违反公主的规定,助玄天顺利过关。

思绪即毕,宋震东只用出二成功力,右臂在身前一晃,右掌平推而出,龙形气流携怒吟之声袭至。玄天此刻不知为何没有一丝紧张感,心内平静无一丝波澜,虽然明知自己已然受了内伤,再接一击必然会倒下,意识却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如果在这里失败,不仅失去了更多历练的机会,便是师叔的消息也打听不到了。如今绝不可畏惧,只有去勇敢面对!”

玄天此刻突然感觉到一股久违的力量正自他灵魂深处中升起,那种熟悉的感觉令他觉得自身的血脉都已开始沸腾,仿佛在迎接挚友的归来。当初对战罗勇之时,便是因为感受不到这份力量而败北。

“难道龙眼的力量终于觉醒了?”玄天心内惊喜莫名。

然而出乎玄天所料,这不仅仅是觉醒,而是因其坚定的意志所突发的进阶!传说中的龙眼是看破一切的力量,是领悟一切的力量,是统治一切的力量。只有真正的王者才配得上这个独一无二的能力。帝皇之化身,太古之霸者,崇高之领袖,令一切生灵为之臣服。唯一拥有此等威严之神灵----太古金龙,终于在此时此地睁开紧闭许久之瞳。金龙附体,传说重现,君临天下。玄天瞳孔之中现出金龙之纹样,龙眼此刻重新释放出其无尽神威。

在看到宋震东的招式向自己袭来时,玄天瞬间明白了龙眼真正的能力不仅仅是对元素的排斥,而是对万象的领悟与理解。

玄天看透龙吟拳中真气之形势并立时领悟其

中奥妙,右掌平推,一道金色龙形气流冲出反噬宋震东掌力。此刻玄天感到自开启龙眼之后自身修为似也在瞬时间倍增,如此轻描淡写之一掌的威力竟不亚于对手。

宋震东实是被玄天举动所惊骇,心神一松,竟被震退了两步,处在了劣势。宋震东为再次确认玄天能力,忙收招换势,双掌齐出,真气用到了七成,龙形猛然增大了数倍,龙身纹理间亦更为清晰,便是龙身上的鳞片也是条理分明,如一条真正的金龙一般向玄天呼啸而去。

似这种将真气凝成特定形状的武学,“具象化”愈完美威力便愈强。所谓“具象化”即是将心中想象的事物实体显化出来。心中的图像越清晰,越完整,其具象后能容纳的真气便越多。反之的话,因招式未成形,真气极难输入其中。

宋震东显然是具象化武学的高手。可玄天也并不示弱,心中龙形无论框架还是细节均无瑕疵,再度运用对手的招式进行反击。两股同样的气流二次对撞,顿时龙战于野,真空中龙啸之声不绝于耳。顿时十丈方圆之内金芒灿烂,微风亦受到真气冲击的排斥,迂回于天际不得自由。光芒与气流尽皆消散后,双方各自后退三步。

宋震东会心一笑,深深鞠了一躬后称赞道:“在下从未见过如此玄妙的能力,今日大开眼界。你我实力不相上下,也许再斗下去在下会被击败也说不定。这一关你过得漂亮。”

玄天回礼后道:“像宋兄这样的高人,在下亦是第一次得见,真乃三生有幸。若不是方才宋兄手下留情,恐怕在下早已败北。”

宋震东担心玄天方才所受的内伤,便为玄天查看伤势,发现并无大碍。他又怎知玄天开启龙眼之后经脉自愈,方才的内伤早已消失无踪。

宋震东带玄天前往最后一关,路上二人开始闲聊。玄天发现宋震东极为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对其好感频频上升。宋震东对玄天谦逊的性格亦极为欣赏。交谈了片刻后二人竟然一见如故,遂决意在草地上插草为香,结为金兰兄弟。宋震东二十三岁,是为大哥,玄天十六岁,为小弟,顿时关系亲密无间。

二人走着走着,竟绕过了金銮殿,进入了皇宫内院。玄天疑道:“大哥,这里岂不是皇室住处吗?你带我到这里意欲何为?”

宋震东笑道:“不必惊慌,最后一关就在这里。”

玄天追问道:“过了此关便能见到公主?不过真的有比大哥还强的人存在?”

宋震东神秘地一笑,答道:“过了此关必能见到公主,而且这关实是较我那关要难一些。”

玄天心里叫苦,刚才虽靠龙眼勉强接下宋震东三招,但这次兴许便派不上用场了。玄天

正懊恼时,宋震东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琢磨何事?到了。”

玄天抬起头来,发现这里是一处宫殿内的庭院。玄天又不禁感叹了一下靖国皇室宫殿的气派。这处宫殿广阔得住下近百人都不显拥挤,而且装潢精美,所用木材、石材均属精品,一些建筑边角之处甚至采用了一些罕见仙石,乍一看去仿如仙人洞府一般。

不过令玄天最想感叹的并不是这所宫殿,而是此刻伫立在庭院之中,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只见她身着白色长裙,长发因刚刚过肩而没有用任何头饰来束缚,便如墨色清流淌泻而下,全身上下的确与清凌有几分相似。二人相貌均美胜仙子,五官俱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不同之处主要便是一双眼睛与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若说清凌眼眸如辰光闪耀,那这位少女的双眸便若一溪暗蕴七色华光的清澈仙泉。清凌身上有一股清冷的气质,眼前的少女却是开朗与阳光。玄天在脑中将二女较量了一番,却极难分出胜负,最后只能得出清凌的容貌更容易令人感到惊艳,面前少女的容貌则更耐看这一结论。

玄天心中嘀咕:“公主难道比她还要美上几分?就算用尽我所有心智也定想不出来公主是何模样。”

在玄天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位绝美少女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少女脸上绽放出一朵笑颜,友善地伸出右手,面上笑容似永不会消退一般。

玄天此刻方才反应过来,望着少女灿烂无比的笑靥,心中不由微微一震。但少女伸出的右手却令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正当玄天准备鞠躬行礼之时,少女却突然趁他分神之时捉住了他的右手,煞有介事地握了一握。

这位容貌不弱于清凌的少女在玄天之前率先开口道:“小女子名作李梦鸾,与阁下相逢深感荣幸。阁下能来到我这关,定然是击败了震东表哥,我对阁下很是佩服呀。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玄天在右手被李梦鸾握住的那一刻愣在了原地,刹那间脑海之中一片空白。这还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慌乱之间竟然出现了片刻的失神。

回神之后,玄天急忙抽回右手,向李梦鸾鞠了一躬,语气尴尬地说道:“在下玄天,见过李梦鸾姑娘。”

看到玄天满面通红的羞赧表情,宋震东解释道:“握手礼也是月影族的礼仪之一,不过我族女子其实并不会与男子握手,梦鸾性格非常开朗随和,只有她不介意。”

看着面前捂嘴浅笑的李梦鸾,玄天再次由内心发出感叹:“这个应当是皇室一员的少女竟然可以如此无拘无束,性格实在是过于开朗了,与师叔截然相反。”

第五十九回 龙行天下

李梦鸾此时收回右手,笑道:“虽然阁下击败了表哥,但那不代表就能击败我。来罢,我让阁下三招。”

玄天看着李梦鸾,无论如何也不晓得怎样下手,虽然被让三招还是令他很开心的,毕竟对方虽是女子但实力可能还在宋震东之上。不过玄天心知此刻不是拖延时间的时候,决定现学现卖,吓她一下,从气势上击败她。

被龙眼所复制的招式并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永久的“理解”。战略定好,玄天在心中将龙形具象完整,双掌运五成功力向前一推,龙吟拳力立时发出,怒龙咆哮,携溃败千军之势向李梦鸾袭来。

李梦鸾虽惊讶了一瞬,但旋即转为雀跃。玄天见到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李梦鸾,大吃一惊,这样下去她一定会被击中,可这时想撤回拳力已无可能。玄天只好祈求上天保佑,心里默默为李梦鸾祈祷,希望这记携带自身五成功力的龙吟拳不会落在她的身上。

李梦鸾兴奋显然是因为玄天这个外族人竟会使用龙吟拳,她如今不禁感到十分好奇。见到龙形拳力已至面前,李梦鸾运劲于右臂,刹那整个右臂均被龙形纹样包裹,拳上则现出龙头。李梦鸾挥拳直接砸向气流,视之若无物。

龙魂附身,莫与争锋,见龙卸甲,万军溃散。

气流在碰到李梦鸾右拳的一刻如烟飘散消退。李梦鸾笑道:“阁下的实力的确超出预期,不需要我再让招了。不过仅是这样可还不够!不足以令本姑娘尽兴。”

玄天见李梦鸾果然不好对付,便再度展开龙眼,模仿李梦鸾用龙吟拳力在右臂上做加持,随后向李梦鸾冲去。二人开始近身格斗。一时间双龙争霸,半空中龙影翱翔,金芒乱闪,斗得难解难分。

如此缠斗了半个时辰之久,二人仍是未分胜负,李梦鸾已觉得厌烦,向后跃出一丈道:“看来阁下的能力是可以学会看到的招式,既然是这样,我便多演示几招给阁下学。”

李梦鸾说罢双臂在胸前交叉,双臂分离后自然地在身前画了一个正圆,画成那一刻李梦鸾挥出右拳,娇喝道:“龙吟拳法--游字诀--龙行天下!”

一道龙形气流毫无规则地向玄天袭去,途中龙头竟换了几十次方向,上蹿下跳甚为怪异,真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神游太虚,遨游于虚空之间,难见其详。玄天根本无法预测龙头到身前时是朝向哪个方位,忙定住心神,用龙眼观察,发现龙头到他面前时是朝上,以上勾拳的形式袭击他。于是玄天身子下蹲,轻松避

过一击,却不料抬头之时已有七道“龙行天下”拳力向他袭至,玄天顿时心中大喊“救命”,无意中看到李梦鸾向他作了个“挑衅”的手势。

玄天眼见七道威力绝伦的拳力便要袭至,心道:“看来不尽全力是决计无法取胜了。”于是便抛弃现下心中的一切杂念,意识聚于丹田,引发出经脉之内潜在的所有真气。

龙眼对玄天自身修为的增幅程度亦于此时此刻到达了现阶段的极致。

拳力未至,玄天便有了动作,七道剑指在刹那同时击出,指尖处顿时青芒烁烁,碧华迸发,竟于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将“龙行天下”的拳力抵消得一干二净。

玄天此时眼神中透出不可动摇的坚毅,任何人此刻若与他目光相对,都会生出莫名的压力与畏惧。

李梦鸾并没有被玄天的变化骇到,反而对他更加感兴趣,迅疾地闪至玄天身前,右腿横踢玄天脖颈,一腿之威竟凭空掀起疾风,盘旋尖啸。玄天不闪不避,左手抓住李梦鸾足踝,一带一推,借力打力,将其推出三尺有余。

李梦鸾站定身形,兴奋道:“真了不起,小女子平生还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强劲的对手!”说罢身子高高跃起,在空中双拳凭空画个龙形,而后用力向玄天所立足处推出,气势威猛绝伦,摧金裂石。苍穹中气浪满溢,金华爆发扩散,蔓延至院落之外。

龙吟九天,霸道无方,真空之中呼啸声不绝于耳。

便连武学大师都要忙于避开的一掌,玄天却无丝毫忌惮,唇角扬起一抹微笑。玄天双目华光闪过,随即与李梦鸾摆出同样的姿势,以一模一样的攻势回击。“轰隆---”玄黄龙血,惊世龙威,于此刻显现。半空中翱翔的两条金龙,正面对撞,融合一处,衍化为遮天金华,炸裂开来,灿烂之至,掩盖十丈方圆。

光芒褪尽之刻,玄天依然站在原地,并未受到一点波及。李梦鸾的身体却失去了重心,不由得从半空直坠下来!说时迟,那时快。玄天不经思考,以全速疾冲上去,将李梦鸾接牢,稳住了下坠之势。

李梦鸾望向迅速将她救下的玄天,脸上再度绽出明艳绝伦的笑容,对玄天挑起拇指,轻声赞道:“竟如此轻易地破解了破字诀的龙啸九天,你真可谓是个大人物,小女子完败了。这次我输得心服口服,但如果有下次交手的机会便不会让你再占到便宜了。”

李梦鸾站定身形,将身上的灰尘抖了一抖,她今日着一袭白色长裙,完美地将她的姣好身材衬托

出来,却显然不适合于战斗。玄天心中庆幸,若不是李梦鸾的装扮不妥,也许此刻狼狈不堪的就是他了。

玄天将心中杂念驱除,笑问道:“梦鸾姑娘可否带我去见公主一面?”

李梦鸾闻听此言,当即娇笑道:“阁下真是不够聪明!本姑娘便是你要找的公主,这还看不出来?”

玄天心道:“果然,我早应该猜到了。”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后,玄天向李梦鸾鞠了一躬道:“拜见公主殿下。”

李梦鸾道:“不必掬礼了,阁下找我想询问什么?”

玄天认真地道:“不知公主殿下可曾见过一名身着白绫衣,黑色长发及腰,容貌极美的女子?”

李梦鸾眨了眨眼,调皮地笑道:“比我还美?”

玄天尴尬地道:“你们两人不相上下。”

李梦鸾思考了一阵道:“没有听说过如你形容一般的女子,真是抱歉。不过我也是孤陋寡闻,你可以去寻我父王,也许他知道这位女子的行踪也说不定。若是你能成功找到她的话,一定带她来见我一面。听你这么一说,我对她甚感兴趣。”

玄天笑道:“可以的话,必定与她一同前来拜见公主。”

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宋震东这时开口道:“梦鸾,已然酉时了,何不让玄天兄弟尝尝你的手艺。”

玄天一惊,疑道:“难道公主殿下还在膳房当厨师?”

宋震东摇首道:“梦鸾虽非厨师,其厨艺却是名副其实的靖国第一。碍于她公主身份,平时一日三餐均由御厨料理,但每逢节日庆典梦鸾都会研制几道新菜色并亲自下厨。”

玄天喜道:“在山上从未好好吃过一顿饭,每餐尽是些野菜水果,全然不知何为美味佳肴,这次定要一饱口福。”

宋震东疑道:“你住在山中?”

玄天道:“还未介绍我的师门,我乃三清门妙字辈弟子。”

宋震东接道:“天下六大门派中的三清门?”

玄天颔首道:“正是!”

宋震东笑道:“果不失名门气派,与你结拜实乃幸事。”

李梦鸾此时终于忍不住插嘴道:“你二人结拜为兄弟了?”

宋震东应道:“不错,我二人一见如故,已经义结金兰。你莫要在此虚度光阴,速去准备晚餐,众人想必皆饿坏了。”

第六十回 入乡随俗

李梦鸾嘱咐宋震东带玄天去见盛帝后,便独自前往膳房去了。宋震东随后带玄天来到金銮宝殿前方,盛帝此时正在批阅奏折,抬头时见宋震东与一英俊青年立于殿外,便教侍卫将他二人请进来。玄天看到盛帝后心中赞许不已,只见盛帝一身金色龙袍,面貌俊朗,英气逼人,容光焕发,看上去不过三十几岁年纪。

玄天与宋震东一齐行跪拜礼后,盛帝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震东,你的这位朋友可有重要之事询问联?”

宋震东道:“禀圣上,这位玄天兄弟来自大唐国,欲询问关于一名身着白绫衣,长发及腰,面容极美的女子的消息。”

盛帝听罢答道:“原来是大唐国的友人,欢迎到靖国游览。不过非常抱歉,阁下所形容的女子,朕亦未曾听说过,也许并不在此地。”

玄天心中不觉有些许失落,但面上仍露出微笑道:“陛下能接见在下,在下已是万分感谢了。”

盛帝道:“不必称谢。震东,今日可是梦鸾亲自备膳?”

宋震东应道:“不错,梦鸾如今正在准备。”

盛帝笑道:“甚好!有数月未尝梦鸾的手艺了,从今日一早便开始期待了。”

宋震东建议道:“圣上,不如一起到妙韵堂等候用膳。”盛帝点了点头,三人出了金銮殿,向后院走去。

妙韵堂位于皇宫后院,乃是皇室成员用膳之地。堂内大理石铺地,十数张餐桌均由红木制成,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类餐具,如木碗、竹筷、木勺等,整体布局大气中却不乏精致。玄天从未见过如此正规的用餐之所,在心中暗暗赞叹。

妙韵堂内此刻空无一人,盛帝笑道:“看来我们今日来早了,不过倒是多了一些闲谈的时间。”说罢便径自来到妙韵堂尽头处那张位于正中央,规模最大的餐桌后,于摆放在那里的龙椅上坐下。而宋震东则带着玄天来到位于左方,最靠近盛帝的那张餐桌旁落座。

宋震东向玄天道:“这张餐桌平时只是我独自一人用餐的地方,因此总余留出不少的空间,以后我们兄弟二人便在一起用膳。”

玄天见自己坐在与盛帝十分接近的位置,顿感压力巨大,心中十分忐忑。三人简单地交流,静候其他人的到来。

片刻光景后,众人陆续来到妙韵堂,纷纷向盛帝行礼后各自就坐,大多数人的目光投向玄天,面上呈现出不同表情。有些是讶异,有些是羡慕,更有些是嫉妒。玄天被这些目光盯得冒出冷汗,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见众人都落座后,侍女们开始上菜。膳房就位于妙韵堂旁边,因此上菜并不会耽搁任何时间。玄天这几日曾在客栈内吃过饭,一般都是先上菜,后上汤,可是在这里上的第一道菜却是蔬菜清汤。玄天稍一走神的这段时间里,侍女们已为所有人的碗中添了米饭。

玄天向与他相邻的三位陌生人看去,坐在盛帝旁边的皇后美丽端庄,面容和蔼、慈祥。坐在自己右首的姑娘文静清秀,应是一个性格内敛之人。这二人玄天都觉赏心悦目,但唯独坐在自己对面的公子令他莫名升起一种不适的感觉。此人外表文质彬彬,动作高雅不凡,待人谦逊有礼,但目光中却隐含着对任何生物的蔑视。在他的身上,玄天感到了一股只有杀戮者方与生俱来的气息--戾气,这股戾气异常清晰,使得玄天生出自己随时都会被其诛杀的恐怖错觉。

宋震东此时向玄天介绍了这几个人的身份,皇后自然不用多说,坐在他右首的姑娘乃是静月公主林宝珠,而坐在他对面的这位高贵公子乃是平川王,盛帝的亲儿子李再兴。

玄天心里生出一种预感:“这个李再兴将来也许会为靖国带来灾难,可能会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

此时盛帝站了起来,众人见状也一并起立。盛帝发表了节日祝词,并向众人介绍了玄天,玄天遂向众人鞠躬示意。一套复杂的礼节结束之后,众人重新坐了下来,正式开始用膳。

玄天端起汤碗尝了一口,顿时便被这清汤的鲜美味道所震撼,面上显露出惊艳的神色。待主菜上桌时,其他人碗中清汤还剩余很多,玄天碗中却只余个底,只好麻烦侍女再为他盛上一碗。玄天满面尴尬,向侍女连连道歉,这举动使面无表情的林宝珠都忍不住笑了出来。玄天待桌上其他人盛完菜后,他方用筷子去夹菜。玄天从小到大从未对饮食感兴趣过,可方才只是一道蔬菜汤,便香醇无比,令他回味无穷。此刻玄天全然忘记了礼仪二字,只是想尽快尝到桌上那些叫不上名字的鲜美菜肴的味道。将每样菜都夹了一些到碗中后,玄天端起碗来,用筷子以“扒饭”的方式大吃了起来,筷子与碗连连碰撞,发出不愉快的响声。

所有人在此刻都停止进食,目光一齐向玄天投了过来。玄天却浑然未觉,反而因饭菜过于鲜香可口而吃得越来越快。宋震东见到玄天此刻的吃相,这才想起自己忘了教他饮食礼仪,后悔不已,于是在餐桌底下用右腿轻轻碰了他一下。

玄天这时才发现众人都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盯着他看,他环顾四周,却发现没有人会将碗端起来吃饭,也没有人会在进食的时候因为“剧烈”的动作

而发出清晰可闻的声音。

本来皇室贵族的饮食习俗中便有诸多禁忌,玄天显然对此毫无了解,明显触犯了这些禁忌,令妙韵堂中众人疑惑为什么今日餐桌上会出现一个如此不懂规矩的人。

玄天这才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多么荒唐的错误,忙将手中的碗放回原处,向众人连连道歉,气氛这才恢复正常。玄天心道:“可不能再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了。”于是小心翼翼、心惊胆战地将这顿饭吃完后,玄天已满头大汗。

宋震东在饭后与盛帝商量几句,向玄天道:“你明日辰时来龙吟阁,我给你一些关于靖国礼仪的书籍阅读。圣上说要请你和他一同去‘养心殿’饮酒交谈,你跟随他便是。”说罢宋震东和众人告别,回房休息去了。

盛帝带玄天前往养心殿途中,玄天担心地问道:“怎不见公主殿下来进餐,虽说今日是她下厨,但也不会连进餐的时间都没有罢。”

盛帝笑道:“她做好菜后都会留一些给自己的,你不用担心。觉得梦鸾的手艺如何?和大唐国的名厨们相比,不值一提罢?”

玄天道:“怎会?公主殿下做的饭菜是我平生吃过最出色的。”

盛帝道:“当真如此?朕都快吃腻了。”二人相视大笑,相互生出好感。二人谈笑间来至养心殿内,坐于一张青玉案的两边,盛帝唤来侍女,拿来两个木制酒碗,为二人倒满酒。盛帝问道:“阁下可曾饮过酒?”

玄天摇首道:“未曾,这是首次。”盛帝道:“那也无妨。这是上等米酒,酒劲虽大些,不过少喝点便不会醉。”玄天常听闻有人说江湖中英雄豪杰均善饮酒且千杯不醉,其实亦想尝试一下,但恐酒后失态,故未敢轻易去碰。此刻见无法推辞,便卸去拘谨,将碗中米酒一饮而尽。

玄天与盛帝开怀畅饮,谈天说地,直至子时方毕。盛帝对玄天的谈吐甚为赞许并邀请他到靖国宫廷内任职,玄天却婉言拒绝,向盛帝表明自己只愿在江湖作一个自由人的想法。盛帝见状便未再拉拢,令下人送玄天回房休息。玄天却执意道:“不必劳烦了,我知道回房间的路。”玄天随后向盛帝拜别,径自走出养心殿。

玄天刚离开养心殿约两丈距离,便觉头晕目眩、头重脚轻,眼前一片模糊,几乎认不出方向。玄天心道不好,方才得意忘形,喝了不少,以为不会有事,现下酒劲涌了上来。玄天用力拍了拍头顶,想让头脑变得清醒一些,心中思量:“震东大哥带我去认过房间,是在专为客人所筑的那座宫殿之中,从这里去的话,应该是在左边”

第六十一回 地狱训练

玄天迷迷糊糊地走入一座宫殿,穿过庭院,寻至他“自己的房间”,推门进来之后却发觉有些异样,心道:“这房间为何这么大,和我上次见过的似乎不太一样。”玄天此刻已无法正常思考,自然管不了那么多,回身关好门,突觉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便睡着了。

次日清晨醒来,玄天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竹席上,他起身环望四周却发现房间内的景象与宋震东曾带他去确认过的房间完全不同。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玄天额上冒出冷汗,心中疑道:“难道我进错房间了?”玄天喊了几声“有人在吗?”却无人回应,想必房间的主人已经出门去了。

玄天走出房间,来到庭院之内,清楚看到庭院内的结构之后,登时目瞪口呆。这庭院的布置竟与李梦鸾那座宫殿中的一般无二!玄天心晓自己已闯下大祸,现下只好先去龙吟阁与宋震东商量一番了。

岂料早有人注意到他的动向,乃是两个婢女。二人耳语道:“今早见公主殿下出来时脸色不同于常,原来是因为这个畜牲。”

“不知他对公主殿下做了些什么,反正绝不是好事!你速去把所有御前侍卫召集到龙吟阁广场,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他这里有我来对付。”

二人商量完毕,分头行动。一名婢女跑去报信,另一位则走到玄天面前,拦住其去路,笑道:“这位公子,请随我前往龙吟阁广场,有要事相谈。”

玄天心中疑惑:“震东大哥不是约我在辰时见面么?现在应该还有半个时辰才对。”口上却道:“好,请您带路。”那婢女转头便走,而玄天似乎在她转头的那一瞬间在她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厌恶与憎恨之情。玄天立时便晓自己昨夜睡在李梦鸾房中这件事被人发现了,也许后果不堪设想。

龙吟阁广场中央几十名侍卫队列整齐地站在那里,虽一个个面无表情,但空气中却隐隐能闻到弥漫的杀气。那名带玄天来这里的婢女沉声道:“大家欢迎玄天公子。”几十名侍卫一齐向玄天行鞠躬礼,玄天亦向他们回礼。

就在玄天要站直身躯前,几十名侍卫突然将玄天团团围住,一齐向他出拳,可怜玄天还未反应过来,便惨遭重击。众侍卫见一击得手,哪肯放过,纷纷向玄天拳脚相加,每一下都卯足了力气。玄天却并未抵挡,任他们胡作非为,因为这样一来也能减轻他心中的负担。对李梦鸾无尽的歉意使得玄天现在反倒希望他们能多打他几下,一方面可以缓解自己的愧疚之心,另一方面也可以因此消除侍卫们对自己的恨意。

侍卫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青年,体力相当旺盛,连续殴打玄天半个时辰了,却还未觉得累。不过他们同时发现了一个问题:无论怎样用

力,打在玄天身上均无法造成损伤,那种感觉就如在打一个装满沙土的布袋一般!明知道是在白费力气,但侍卫们却无法停止那份执着。

“住手!”声若龙吟,响彻云霄,仅凭声音所造成的真空波动便卷起一阵罡风。几十名侍卫身体站立不稳,被吹开两丈远。

来者正是宋震东,与玄天约好辰时交给他一些关于靖国礼仪的书籍,不料看到了这一幕闹剧。玄天从地上站起身来,抖落身上尘土,向宋震东道:“多谢兄长。”

宋震东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何打你?有没有受伤?”玄天表示自己用真气护身,完全无碍,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宋震东述说了一遍。宋震东听罢面带憾意道:“若是昨夜我陪你一同去养心殿便不会出事了,只因我从不饮酒。碰巧因为梦鸾的吩咐,她的宫殿门前从来没有侍卫把守,若是你到了其他人的宫殿门前想来也闯不进去。”

玄天苦笑道:“祸已闯下,还是想想应如何面对公主殿下为妙。”

宋震东沉思了片刻后道:“梦鸾肯定在你闯进她房间时便发觉了,以她的性格应不会责怪于你。”

听到宋震东的分析,玄天心里的一块大石算是暂时落下了。不过亲自去向李梦鸾道歉还是必要之举,玄天向宋震东询问李梦鸾平常清晨时的动向,而答案则是在皇家后花园旁的微风林骑马。玄天得知情况后便独自前往微风林,拒绝了宋震东带路的要求。而宋震东将发生的一切向盛帝粗略地汇报了一遍后,那些侍卫均被盛帝严惩,细节便不分说。

玄天在前往微风林的途中不停地拼凑并反复思考着见到李梦鸾时应当说的话,一路自言自语,模样甚是滑稽。

“昨夜酒醉后失态,误闯入公主殿下房间,实乃失礼之至,定为公主殿下带来诸多麻烦。玄天罪该万死,请公主殿下责罚。”

玄天终于将要说的话想好,又默默背了数遍,这才放心地步入林中。在林中行了约半柱香的功夫后,突闻马蹄声响起,玄天心晓李梦鸾应在前方不远处,忙三步并作两步,向马蹄声处奔去。

李梦鸾因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亦勒马停步,转身向后望去。二人的目光对接时,玄天的神识再次沉入那潭七色仙泉之中,凝望着这道柔美绝伦的倩影,努力记下的话语一句也讲不出来,只剩下结结巴巴的“在下,公主殿下”。

李梦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瞧你那傻样,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好像犯了大罪一样。”

玄天心中一阵感动,确认道:“公主殿下真的肯原谅我?”

李梦鸾笑道:“你并没有犯错,也不需

要原谅,不过以后还是少喝些酒为妙。如果下次醉了闯进其他人的房间里,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李梦鸾这一番话让玄天想起那张铺在他身下的竹席和那个棉枕,心中感激之情无法用言语表达,眼眶不由微微发红,向李梦鸾深深鞠了一躬。

“总叫公主殿下不觉得烦吗?我听着都很不顺耳呢。叫我梦鸾便是了。” 李梦鸾认真地强调道。

“好!那梦鸾也请叫我的名字。”玄天应道。

李梦鸾忽问道:“玄天你今年多大?几月生人?”

玄天答道:“今年十六岁,三月出生。”

李梦鸾微笑道:“我六月出生,比你要晚三个月,就叫你作天哥好了。”

玄天听罢摇头若拨浪鼓,急道:“这怎可以,岂不是折杀我吗?”

李梦鸾对玄天作了个鬼脸,娇笑道:“我才不管呢!天哥、天哥、天哥你越是讨厌我越要叫。”

玄天极端无奈,只好同意了她这个叫法,但嘱咐李梦鸾不可在其他人面前这样叫他,不然他一定又会挨揍了。见李梦鸾点头答应,玄天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梦鸾这时忽然问道:“你方才说自己被打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玄天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说漏了嘴,既然被问起来,他便只好将方才发生的一切简略描述了一遍。

李梦鸾闻言一张小脸气得通红,转头就要去找那些侍卫理论一番。玄天见壮大惊,赶忙将她叫住,向她表明此事已经交给宋震东去处理,让她不必担心。李梦鸾听到表哥已经接手此事,这才沉下心来。

看到玄天是徒步而来,李梦鸾疑道:“林外有马棚,为什么不骑马进来?”

玄天低下头道:“我不会骑马。”

李梦鸾笑道:“没关系,我来教你,保你在一天之内学成。” 李梦鸾说罢便带着玄天出了微风林,来到马棚内为玄天挑了一匹速度较慢且较为温驯的马。之后李梦鸾便开始了对玄天的“地狱训练”。

玄天一开始完全掌握不好缰绳,不是因握不紧而松脱便是方向弄错,每次出现失误的结局都是被无情地摔下马。可是李梦鸾却没有让他停下来休息,而是让他继续练习下去,但是玄天却在李梦鸾的眼中看出一丝担心与不舍。

两个时辰的苦练后,玄天终于可以准确地操控缰绳并克服马的野性了,虽还算不上熟练,但也不会出什么错误。李梦鸾看到玄天进展神速,难耐喜悦之情,兴奋得再次进入“疯狂”状态,大声欢呼雀跃,银铃一般的笑声传遍整个树林。

第六十二回 寂寞回忆

玄天看到李梦鸾如此开心,甚为欣慰,这时后背传来一阵疼痛,不禁呻吟了一声。李梦鸾这才想起玄天可能被摔伤了,忙跑上前为他察看伤势,平时大大咧咧的她,此刻却异常仔细、谨慎,边检察伤处边询问玄天是否疼痛,样子如郎中一般。直至为玄天所有跌得微红的地方涂上跌打药膏后,李梦鸾方长抒了一口气,问道:“现在还感觉痛吗?”

玄天因为没有祭出真气护体方才受伤,但也只是轻微擦伤,并无大碍,立时笑着摇了摇头。李梦鸾柔声道:“为了奖励你的不懈精神,我唱首歌给你听罢。你想听什么样的歌曲?”玄天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竟然还擅长唱歌,有一点惊喜,笑着说道:“就唱月影族的民歌罢!” 李梦鸾会意,放声唱了起来。

只是一开嗓玄天便被她柔情与奔放兼容的歌声所深深吸引,难以自拔。宛若天籁,来自九重云霄之上不知处的声音,能让万物恢复生机,洗尽人们内心深处的悲伤,令藏匿在灵魂深处的负面情绪净化。沉醉在旋律中的一切生灵均会放下心内所有杂念,接受一场洗礼。

一曲唱罢,旋律却仍在玄天耳边回响,令他陷入歌曲美妙的意境当中难以回到现实。李梦鸾见玄天目光呆滞,便拍了下他的肩膀,这才将玄天从音乐世界中拉了回来。玄天尴尬地道:“方才听得太入神了,不知不觉就”

李梦鸾喜道:“真的那么好听吗?”

玄天不吝赞叹之语:“仙女的歌声也未必比你的好听。”

想到此处,玄天回忆起清凌的声音,也是一样的天籁之音,心中不禁感到一股惆怅:“师叔此刻究竟在哪里?”

额头上被轻弹了一下,玄天发现李梦鸾的脸上燃起一抹淡红,使她看起来更加娇美、可爱。李梦鸾这时嗔道:“你又在想什么?”

玄天道:“没什么,只是过去的一些回忆罢了。”

“是关于那个身着白绫衣的女子罢?” 李梦鸾问道,脸上表情分不出是喜是忧。

玄天一愣,随即点头道:“不错。”

李梦鸾突然轻声道:“你们两个的故事,可以讲给我听吗?她一定是个对你非常好的人罢?”

玄天微笑道:“对,她虽不善交流,待我却和爷爷一般好。我和她的故事很是枯燥无趣,如果你有耐心听下去我便会讲与你听。”

李梦鸾颔首道:“我一定会坚持听完。”

玄天将自己的身世与在三清山中所渡过的时光毫无保留地讲与李梦鸾听,因为他对李梦鸾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虽然二人刚刚相识不久,却没有一点陌生人之间会产生的隔阂,也许只

有心意相通之人才能建立最坚实的羁绊罢。

时光随着故事讲述的进程慢慢流逝,不知不觉夕阳西斜,已近黄昏时分。只有此刻的景色才能渲染出玄天内心深处淡淡的孤独与感伤。那种曾经关心与呵护你的人如今却与你不辞而别的痛苦,李梦鸾此刻深深地感受到了。

晶莹剔透的泪珠轻轻滑落,李梦鸾凝望着这个只打了几个照面的少年,却在心中暗暗发誓,要尽自己所能去守护他,和他一起去面对未来的艰难与危险。他看似坚强的心灵实则脆弱无比,但却总是想逞强,希望自己能够独当一面。李梦鸾心灵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玄天一旦经历严重的打击,如若没有人在他身边关怀他,鼓励他,与他同甘共苦的话,他也许便会永远地消失于世间。

天之尽头,是海。海天一线,落霞燃点,蔚蓝之上仿佛附上一层赤色装饰。海上偶有白鸥飞过,留下一串串清亮啼鸣。如此美丽,如此壮观,可惜却是黑夜降临前的预兆。

夜幕将至,晚霞余晖。

故事终于告一段落,玄天云淡风轻地一笑,抬头仰望天空,目送霞光远去,静候皎月升空。

“这段往事,很无趣罢?”玄天轻声道,像是在对自己诉说一般。

李梦鸾忽然紧紧握住玄天的手,认真地道:“总有一天你会寻回师叔的,她一定在某个地方守候着你。如果她是关心着你的,便不会希望你因她而变得如此消沉。不要忘记你下山的理由,你身上背负的重任,你现在必须坚强起来。”

一语点醒梦中人,玄天不再感到迷惘,颔首道:“梦鸾,你讲得句句在理。我有重任在身,儿女情长应放下方可。”

阵阵微风吹拂,树叶摇动。此时正值深冬,冷风习习,使人神清气爽。玄天在风中深深呼吸,抛开执念,回归自我。

空中落下一片绿叶,停于李梦鸾掌心。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现象,却让李梦鸾心头一震。翻至绿叶反面,一行闪烁黄色荧光的小字赫然写道:“环星城遭难,速来营救!”

玄天一骇,疑道:“绿叶传信?我听说过有这种传递信息的方式,不过是给谁传信呢?”

李梦鸾面色凝重,沉声道:“谁接到这片绿叶,收信者便是那人。这应是我的一位朋友发来的,我定要前去援助。”

玄天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环星城显然不在月影岛内,而李梦鸾理应从未离开过月影岛,据说她的朋友都是皇室宗亲,这位环星城的友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李梦鸾见玄天现出一脸惊讶的神色,立即认真地说道:“你的疑问,我暂时不会给你答案。不过你愿意的话,可以与我一

同前往环星城。你若希望留在这里,便莫将我的去向透露出去。”

玄天叹了口气,道:“我并无窥探他人秘密的兴趣,但我还是对你放心不下。梦鸾,带我去环星城。”

***

傍晚,盛帝脸色焦虑,在金銮殿内来回踱步,显然是出了大事。两名侍卫快步进入殿内,脸色苍白,状似虚脱。盛帝忙问道:“梦鸾找到了没有?还有那位玄天阁下,可发现他的去向?”

两名侍卫摇了摇头,目中充满恐惧与失望,右首的那名侍卫颤声道:“我们找遍了整个月影岛,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我觉得应是玄天那只畜牲贪恋公主殿下的美貌,所以将她掳走了。”

盛帝一声怒喝:“放肆!玄天阁下是个怎样的人我心中有数,你们不准妄加评判!何况梦鸾武艺高超,想劫走她何其困难。这事定有蹊跷,速去唤震东过来,我要和他谈一谈。”两名侍卫逃过罪责,心中欢喜异常,一听到圣上吩咐,立即前去寻找宋震东。

此刻宋震东亦在为李梦鸾与玄天的突然失踪发愁,差遣下人去搜寻了多次,甚至连湖底都未放过,却难发现半个影子。宋震东心急如焚:“梦鸾从小便未出过岛,玄天小弟又对这里并不是很熟悉,他们到底能跑到哪里去?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们二人被歹人盯上了,想要利用他们。可是理由为何?”宋震东越想思绪便越混乱,最后还是找不出一丝线索。这时侍卫通报说盛帝唤他前往金銮殿,宋震东急忙赶去,希望盛帝已发现二人的踪迹。

***

清晨,碧空若洗,万里无云。初升朝阳,和煦温暖。

半空中现出两个身影,一位长相英俊的少年御剑飞行,身着青色道袍。另一位则是容貌绝美的少女,身着黑色长裙,奇异的是她竟能在空中飘浮,无需任何辅助。玄天笑道:“时间过得真快,已然是黎明了。”

李梦鸾环望天空,赞道:“景色好美,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玄天仰首道:“你可知御空术要怎样的人才能学会?” 李梦鸾摇头不解其意。玄天一字一句地道:“御空术需要至少百年的内功修为,如今天下没有几个人能掌握。而你却可以运用自如,我到现在才发觉原来自己对你一无所知。”

李梦鸾浅笑道:“是否觉得当初不应信任我?”

玄天面色平静,道:“那种隐约与你心意相通的感觉,直至如今也没有消失,我只是无法猜透你不为人知的过去罢了。”

李梦鸾像是松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一定会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只不过不是现在。”

第六十三回 夜访环星

跨越重重海域,目送波涛翻涌。不晓已过了多长时间,身下却还是一片无止境的蔚蓝,海上虽然风平浪静,但却有暗潮涌动,一道道涟漪层层扩散开来,仿佛在预示一场暴风雨的来袭。

遥远天边,依稀可见海的对岸。隐隐约约,雾中观景,像是几座山。山之彼方,是一座城,那便是旅途的终点吗?

李梦鸾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轻风吹动她的衣裙,令她的身形显得愈加飘逸出尘,一双七色美眸中华芒流转,透出一丝期待之情。

“天哥,你看!就快要到了,海的对岸便是环星城。”

“嗯,我看到了,可真够遥远。”

***

宋震东与盛帝都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两人“交换情报”却皆无可奉告。宋震东将自己的推测告诉盛帝,二人一同分析事件发生的起因,最后达成共识,得出结论:李梦鸾与玄天身上有着他人垂涎的能力,掳人者趁他二人聚在一起时下手一网打尽,以夺取他们的能力纳为己用。

盛帝认定李梦鸾与玄天落入极大危险,立时决定派出靖国精锐军团,对广域进行仔细搜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甚至雇用了一些江湖人士协助搜索。盛帝下达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寻到二人的踪迹。靖国百姓在此番皇室动乱中也打听到了消息,听闻公主失踪,大家心中也难免感到失落与不安,许多李梦鸾的倾慕与崇拜者们组建了“拯救公主”的团队,亦开始了寻回李梦鸾的行动。

***

待到平安抵达海的对岸,夜幕已经降临,明月遍散银波于海上,使海面若镶嵌着无数银色宝石般闪烁晶莹光芒。一路上大海如沉睡的孩子,平静安稳,没有一丝一毫骚动,玄天与李梦鸾心中不由感到一线宽慰。

李梦鸾微笑道:“久违了呢,应该有两年没光临这个地方了罢。”

不过周围的景象却还是如此熟悉,记忆犹新。李梦鸾觉得离开这个地方恍若昨日。这里温暖的阳光,柔软的草地,和善的居民李梦鸾似乎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拉起玄天的手,开始带他向前方奔跑。

李梦鸾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这个地方的每一个角落,玄天并没有厌烦,反而仔细地听她诉说,生怕漏了哪个环节。只因为这里的一点一滴都包含着她的过去,不晓为何,玄天希望那层神秘的面纱早些揭开。

在李梦鸾的介绍中,玄天找到“环星城”这个名字的来由。仰首望去,群山

环抱,奇异的山丘形状不一,但若连结在一起,却像是聚会于一处的星辰。玄天由衷赞叹,上天制造出的自然奇景总是超乎人类的想象。自然的形态没有规律,它可以适应任何环境,随时随地地改变自己。随机应变,不违原则地去改变自我,这仿佛才是真正的规律。玄天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明白一句俗话中隐含的深意:“这世上,只有想不到的事却没有做不到的事。”

李梦鸾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将玄天从思考中拉回现实。

“现在已经入夜,环星城唯一的入口---城门已然关闭,如今进城察看情况乃是第一任务,已不能浪费时间了。开城门要花费不少功夫,何况环星城若是沦陷的话,城门处应会有敌人把守。”

玄天轻声道:“那我们应如何进入城中?”

李梦鸾笑道:“这还不简单,当然是飞进去!”

玄天搔了搔头,笑道:“到了晚上,脑子便不怎么好使了。”

二人遂来到城门的正对面,高高跃起,冲天而上,翻越山丘。一青一黑两道迅捷身影,在皎洁月光的洗礼中,划出两条绚丽的弧线状浅影,犹似昏暗夜空中闪过的两颗夺目流星。刹那灿烂,一纵即逝,想挽留却力不从心。

李梦鸾与玄天成功落入城内,无声无息,神不知鬼不觉,并没有惊动任何人。二人一齐长舒了一口气,玄天轻声问道:“现在我们该去往哪里?”

李梦鸾用手向东北方指了指,悄悄道:“先去传信者的家中。”玄天心中明白,那应该是李梦鸾的挚友。

二人于是施展超绝轻功,凌空奔向目的地。

夜风冷冽,寒气逼人。吹在玄天脸上有如利刃般,割皮刺骨,那滋味甚是难受,不过对于玄天来说并不算什么,他经历了许多痛苦,使得他的身躯及意志均如钢铁般坚不可摧。其实这样钢炼的皮囊只是为了保护隐藏在深处的,那个尚未成熟的心灵而已。

李梦鸾看到玄天苍白的脸庞上那份坚定的表情,不觉有些心疼,他太不懂得爱护自己了。时刻都为别人着想虽是极好的品格,但也总该照顾下自己罢。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的人,如何去保护别人?

“冷吗?我记得三清门中有一种符,可以保持体温。为何不使用?” 李梦鸾担心地问道。

玄天似早已忘记了还有符术的存在,脸上布满尴尬,干笑了声道:“我竟然忘记了。还劳烦你提醒,我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李梦鸾脸上再度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道:“你这人真是的,再为他人着想也不应该把自己忘掉啊。”

笑容似乎可以转变季节,令春暖花开,冰川溶解。玄天瞬间消除了寒意,全身都变得暖和起来。

“什么符也不及你一个笑容的作用,梦鸾,这世上也许无人可以媲美你的笑容。”玄天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谢谢夸奖,不过声音还是稍微压低一点为妙,我们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听到玄天的话,李梦鸾心中无比欣慰,更加确定了她的誓言。

无论多久,哪怕是一生;无论多痛,哪怕是死亡,都无所谓。她要守护这个叫做玄天的少年,他的天真,他的善良与他的坚强都是那么惹人怜爱。

前方目的地的方向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恐怖的异变。一片赤色出现在了二人眼前。热浪,不停翻滚,卷走一切寒冷。玄天与李梦鸾均受这股热浪的影响,自额上流下汗水。

那片赤色是蔓延怒哮的火焰,正在无情地吞噬着李梦鸾挚友的住处。

李梦鸾心中泛起剧痛,失声道:“兰姐的家中失火了,难道这是命运的安排吗?”

玄天发现情势严重,从怀中取出一张御水符,向空中抛去,右手握道家真诀,口中默念符咒。

一道水蓝清光现于符咒正前方,华光流转间升起重重水雾,水雾与清光互相交缠,疾速旋转。凛冽寒风助符更发神威,不消片刻便化为碧水龙卷,清光烁处,空气似乎都要受寒气影响而凝结成冰。玄天轻叱一声,右手凭空一划,碧水龙卷呼啸而出,携至寒阴气,直扑火焰深处。百里之内风压急速增长,风声由呼号渐渐转为尖啸,整座环星城内皆清晰可闻,距风眼稍近的人们几被震破耳膜!

火势再猛亦难抵挡此附上极强风力之水流,两相碰触下火焰原先的嚣张气势不复存在,火势在瞬间便被削去大半。

李梦鸾见玄天一出手便有如此威势,赞道:“早闻三清门符五花八门,用处繁多,今日一见方大开眼界。”

玄天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文绉绉了?”

“你以为我没读过书啊?” 李梦鸾说完忽然压低了声音耳语道:“你刚才做得很好,不过动静太大,必定会引人注目,我觉得我们已经暴露了。从现在开始一举一动都要谨慎。”玄天闻言顿时颔首会意。

第六十四回 天下无双

二人不再浪费时间,迅速冲向“兰姐”家中。李梦鸾一把将大门推开,冲了进去。李梦鸾曾来过这里,自然对房间位置异常熟悉,二人闯入“兰姐”居住的房间,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桌上并无尘土,屋中物品皆摆放得整齐有序,一丝不苟。茶杯中的水仍暖,显而易见,“兰姐”不久之前还在屋中。玄天与李梦鸾又到其它房间内搜索,却难寻一个人影。

李梦鸾心中一紧,失落地道:“我们来晚了一步。”

玄天正色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了解情况。如若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又怎样去救她?”

李梦鸾心知是自己太冲动了,便深吸了一口气,将心态放平。

“抱歉,我是不是很失态?” 李梦鸾低头道。

“自己的挚友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任谁都会万分焦急,你已经很冷静了。”玄天安慰道。

李梦鸾向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的环星城百姓们寻问近来发生的情况,得出的大致为这样一个经过:江湖中著名的邪派--狂煞教无缘无故侵略环星城,并命令城内所有百姓,无论男女老幼,皆前往山上挖矿。据狂煞教徒所言,围绕环星城的群山中隐藏着许多价值连城的玉石及金矿。现在因挖矿而摔死、累死的城中百姓已达百人,但如果反抗的话,那些教徒便会放火烧宅,反正都是个死字。

李梦鸾听罢银牙几乎咬碎,心中怒火升腾万丈。

玄天静静地思考片刻,疑道:“照这样说,兰姐应是反抗者无疑,因此家里失火。不过我用御水符及时救火,兰姐绝无被烧死的可能。若说是遭教徒杀害,屋中又不见她的尸体。我觉得此事定有蹊跷。”

李梦鸾顿时领悟玄天的意思,忙道:“你的意思是”

玄天不等李梦鸾说完便接道:“没错!兰姐只是被教徒捉走了而已,原因是什么,梦鸾你仔细想一想。”

李梦鸾陷入沉思:“原因?”可惜绞尽脑汁,也无法找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

围绕环星城的一座山丘之巅,一个身影傲然伫立。

只见他全身披戴黑色铠甲,面目狰狞,脸上有数道伤疤,目光深邃,瞳孔中血光忽隐忽现。凶神恶煞四字,用来形容他再好不过,他自灵魂深处散发出的杀气令他身边的花草树木尽皆枯萎腐朽。

他双手拄着一把乌黑色的斩马巨刀,刀身上布满红色的奇异咒文,刀柄旁突出的部分恰似恶魔之翼,刀上不时泛出的

寒意令人丧失恐惧以外的一切感情。月光之中,刀身上反射出耀眼银波,为这柄巨刃更增添了几分威严。

披戴铠甲之人身旁搭着一个木架,一位身材纤弱,面容娇俏的女子被绑在上面,女子虽面色苍白,眼神中却透出一股不可动摇般的坚定。

“你等待的人已经来了,不过为何她还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是害怕了吗?”披戴铠甲之人冷笑道。

“她一定会出现,到那时便是你的死期!”女子正色道。

“好,好!我等着,看她能把我怎么样!”披戴铠甲之人说罢,放声狂笑,令人毛骨悚然之音传出数里远,回音荡漾于群山之中。

***

环星城广场此刻人群汇集,众人都发现兰姐家失火,面上皆是愤慨之色。玄天与李梦鸾二人也来到此地打探消息。

玄天此刻突然发现了两个重大问题,疑道:“大家现在这个时候不挖矿吗?狂煞教的教徒们又住在哪里?”两个问题一针见血,直接指出了谜团的关键所在。

一位壮汉答道:“挖矿是从卯时开始至戌时结束,而狂煞教的走狗们似乎都住在山上。”

玄天奇道:“住在山上?那我们为什么没有看到他们?”

李梦鸾此刻终于彻底想通,跺足道:“都怪我太着急,太大意了!我其实早就发现西北方向的一座山丘上设有障眼法,却因过于担心兰姐的安危而没去注意。”

玄天颔首道:“这样就好办了。我想那些教徒知道我们会来这里,便想用兰姐作人质,引我们上钩。而那个障眼法则是用来试探我们有几斤几两。梦鸾,你觉得我们合力有胜算吗?毕竟对方人多势众。”

李梦鸾微笑着点了点头。玄天会意,二人向百姓道谢后便毅然前往狂煞教据点。

***

西北方向的山顶上空无一物,四野寂寥,只余风吹草动之声。如此安静,像是一种嘲笑与讥讽。

李梦鸾一脸严肃,右手结莲花印,在面前轻轻挥了两下。

刹那眼前一切景象归于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后重现现实中真正的景象。山顶上赫然出现了数十人,一个个身穿盔甲,威严肃立,有如训练有素的军士。站在前方的头领十分醒目,身高一丈有余,身上铠甲看去似是百炼精钢打造,坚硬无比。此人相貌十分凶恶丑陋但却令人不敢小视,原因主要来源于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腐朽死气与那把和他几乎一般高的斩马大刀。即便距离甚

远,玄天依旧可以感觉到那把刀上渗透出的寒冷杀气。

李梦鸾的目光并没有太注意那个头领,而是望向这数十人身后的木架,木架上所绑缚的正是令她牵挂万分的挚友兰姐。此刻兰姐正在向李梦鸾微笑,那笑容仿佛是在告诉李梦鸾她很好,不必担心。

“欢迎,欢迎!你就是被我绑在木架上的这位女子口中那个‘天下无双’的朋友?果然不错,轻易便将在下设的障眼法解开了。在下名叫黄昏,姑娘此行可是要讨回你的这位挚友?”那头领笑道,脸上充满蔑视与不可一世的表情。

“你看,在下对你不薄罢,没有将你的朋友诛杀,希望你的本事不会让我失望。”

玄天对这种自负之人最是厌恶,心道:“看他这样子,根本就没将我放在眼里,就像我不存在一般。不过,‘天下无双’是什么意思?梦鸾何时有这样的称谓?”

李梦鸾此时强压心中怒火,沉声道:“黄昏阁下,小女子此行确是来救人。请阁下大人有大量,放了我的朋友,小女子定当知恩图报。”

黄昏仰天长笑,尖锐的笑声刺耳之极,在山谷内回荡甚久。玄天也禁不住捂起耳朵,隔开这诡异的声音。

“什么‘天下无双’,真是令人笑掉大牙!我看不过就是个娇滴滴的女流之辈。想让我放人,做梦!除非你露两手给大爷观赏观赏。”黄昏讥讽道。

李梦鸾嘴角现出一抹不屑的轻笑,道:“那你们便一起上罢。”

黄昏笑道:“好!爽快!弟兄们,上!”

黄昏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但他身后五、六十人一齐从山顶跃了下来,如饿虎扑食般向李梦鸾猛扑过去。这数十人个个长得五大三粗,体格健壮,再加上身着盔甲,更如虎添翼。

注视着这群形若疯狂的邪教徒们凶猛的攻势,玄天不知这些人功力如何,不由心中一寒,从背后将宝剑拔出,决定誓死保护李梦鸾。而此时他的眼角余光却看到李梦鸾对他作出了一个不要插手的手势。玄天尚未反应过来,李梦鸾已被这群许久未觅到食物的“饿虎”团团包围在中央,情势凶多吉少。玄天此刻已无暇去思考李梦鸾手势的意义,持剑向教徒冲去。

“轰---”是远古雄狮从沉眠中苏醒时的狂吼?是雷音寺法坛开启时的钟鸣?还是天启海上万年难见一次的潮涌?

万丈蓝光直冲九重云霄,将夜空化为白昼,光华映照下,世界之色泽仿佛变得单一,只剩一片无尽之蓝。

第六十五回 月夜之灵

光华扩散后竟又慢慢聚敛回来,方才遍布长空之芒,如今收于李梦鸾一双纤手之上。可想而知,能使天空变色,那该是怎样闪亮的光芒?此刻那份闪亮聚在一处,便似粹练精华一般,比当初还要亮上百倍!蓝色光华映射中,所有人都闭上了双目以免受失明之苦,唯有李梦鸾那两潭仙泉,在光华照耀下不受丝毫影响,反而瞳孔比往常更清明、有神。

眼睛乃心灵之窗,闭上双目之人,即便是道行极高的真人也要削却一半功力,更不用提凡夫俗子。没有了双目辅助的瞎子根本无法判断对手的准确方位,除非那人失明已久,懂得用双耳来听声辨位。显然,现在李梦鸾身边的数十个人都已成了废人。

“啪…碰…噼…轰”一阵清脆响声在玄天耳边响起,玄天听得出来,那些都是盔甲碎裂以及身体与石壁相撞时所发出的声音。短短数息时间内,这样的声音连续响起近百次!也许只有玄天这样好的动态听觉,才可以完全辨认出来吧。

蓝色光芒湮灭,世界的色泽恢复平淡。玄天缓缓睁开了双目,之后他便彻底被惊呆了。

许久,许久!时间停滞在那一刹那。

玄天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发生的,太不可思议了!数息,只有数息的时间啊!

数十名教徒此刻皆晕倒在地,显然是受了重伤,不过这并不算什么。真正令人窒息的景象是这些人身上的盔甲此刻均化作了齑粉,遍撒满地!

一阵夜风袭来,盔甲的粉末随风飘散,在空中受月光的照映而闪闪发光,煞是壮观。

玄天在亲眼目睹这一幕后,终于有些明白了,那个“天下无双”称号的意义所在。李梦鸾的实力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就算是强如罗勇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修为,也许只有自己在心剑的试炼中偶然释放出龙眼的真正威力之时才可以相提并论。玄天无法计算出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三个月的女子是如何修练至此等境界的。

李梦鸾此刻抬头仰望黄昏,却见其脸色并未发生任何变化,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显露出来,一如既往的平静,而且有些许的兴奋。

“想和我单独一决胜负呢?还是再加派些人手过来?” 李梦鸾笑道。

黄昏冷笑了几声,摇头道:“你刚才的表现还不能得到与我单打独斗的资格,我只好再多找一些人来试一下了。”说罢用力吹了一声口哨,不久从四面八方出现百余人。走在最前面的

三人最为显眼,左首的俊秀男子身着碧蛟甲,手提一杆倒海枪;右首的妖媚女子身穿兽皮衣,手持一截驯兽鞭;中央的黑肤大汉,身着天王袍,手握一柄玄铁巨斧。

黄昏道:“若你能将他们全部消灭掉,我可以考虑与你决战。”

李梦鸾没有回应,只是慢慢地闭上眼睛,口中轻声念诵。

“注灵---双手,静谧中歌唱,月夜之灵。”

极耀蓝光生于双手,静谧之光,如同夜空中的明月,闪亮却宁静,不故作炫耀,不出人头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月与水属性相近。也许只有如此的清静,才可以散发出最闪耀的光芒,也许只有摒弃繁复、夺目之形势,方能获得最强劲的威力。

玄天不得已又闭上双目,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迟钝,自己曾向严如一请教心眼之术,已练得小有成就,如今竟然忘记了。玄天思及此处,集中意识,开启心眼。霎时间眼前不再漆黑一片,外界的一切皆清晰可见,且色泽绚烂更胜以往。在心眼所展现的世界之中,李梦鸾手上的闪耀蓝芒亦显得温和了许多。玄天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拥有如此神妙的能力,以此为助,自己随时都能介入战局,助李梦鸾一臂之力。

玄天将视线转向敌方援军的三名首领,心中不觉一震,这三人在如此伤眼的强光照耀下竟仍能睁开眼睛!那该是以甚高的修为为前提才能做到。玄天心里默默为李梦鸾捏一把汗。

李梦鸾不由分说,抽身向前,双掌蓝芒更盛,直推黑肤大汉胸口,出手力道竟不留一分余地!

罡风呼啸,排山倒海。那黑汉既未闪避,也没格挡,就任李梦鸾双掌结结实实地轰在其胸口上。蓝光闪耀处滚起千层气浪,一击之威开山裂石易如反掌。可怜那黑汉身子遭无情轰飞,在半空中倒飘出十余丈之远,方才坠落下来。

“砰”的一声巨响,黑汉落地的一丈方圆之内被砸出一个大坑,立时尘土飞扬,大地震荡。玄天目睹这一幕后即刻呆若木鸡,掌力余波尚能破土碎石,更何况受下这一掌的全部威力,那黑汉貌似必死无疑。片刻后,大坑中发生沙沙声响,黑汉缓缓站起身子,抖了抖袍上灰尘,一步步走回原地,竟若什么都未发生一样。

李梦鸾面上未有一丝惊讶之色,像是料定他会回来一般,嘴角扬起淡淡微笑。黑汉仔细看向李梦鸾,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沉声道:“你的实力绝

不止如此而已,方才你最多用了两成功力。”

李梦鸾面色神秘地道:“如果我说连一成都不到的话,你会相信我吗?”说罢竟将双手上的蓝华收回,便若卸去武器。

玄天不解李梦鸾举动,正要向她询问究竟时,眼前百道碧芒忽绽放开来。

碧芒来源于身着碧蛟甲的俊秀男子手中那一杆倒海宝枪,此刻被注入真气,碧绿光华大盛,不停于枪尖转动。说时迟,那时快,男子一抖倒海枪,便冲至李梦鸾身侧,碧华三烁,枪尖突刺李梦鸾上、中、下三盘,光芒流转间便笼罩住李梦鸾全身,令她闪无可闪,避无可避。

眼见李梦鸾遭碧华淹没,玄天心急如焚,再度蠢蠢欲动。但闻一声清啸,未等玄天反应过来,男子攻势已溃,枪上碧芒亦黯淡了许多。李梦鸾右腿乘机踢出,正中男子小腹。时光仿佛在那一刻显得迟滞,却在下一瞬顷刻爆发。男子被李梦鸾一击挑上半空,刹那灿烂蓝华炸裂开来,男子若破布袋般摔落地上,身体痉挛不止,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那妖媚女子见状急忙将男子扶回,从怀中取出一颗金色丹药给男子服下。

黑汉凝视李梦鸾许久后,与妖媚女子耳语了数句,转身向李梦鸾道:“稍候片刻,以我二人的实力不全副武装的话恐怕不是你的对手,你不会介意罢?”

李梦鸾摇首笑道:“敌人越强才会使我更有斗志。不过你们如此便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我不会指出来,但你们也要尽早查觉才是,免得后悔莫及。”

黑汉与妖媚女人显然并不在意李梦鸾这句话,视作耳旁风。二人披戴上下属送来的金钢重甲,感觉心里踏实了许多。

整装完毕,黑汉朗声道:“可以开始了,你放马过来罢!”声音中此时有了十足的底气。

李梦鸾心中苦笑:“果然,人们似乎永远听不进劝告。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这些道理为何人们总是无法理解?”

“你们既然提了要求,我不妨也提一个,可以让他也加入战局吗?”李梦鸾伸手指向呆立于一旁的玄天。

黑汉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要拒绝之意。在他眼中,玄天是否便和杂草同样价值?李梦鸾将玄天叫到身边,对他耳语了一番。玄天面露疑色,到后来渐渐明白,频频点头。

李梦鸾俯下身子,左膝微曲,右手附上地面。一个巨大圆形法阵瞬间现于地上,几乎笼罩整座山丘。

第六十六回 无拘通澄

法阵七彩缤纷,炫丽华美,外环被奇异咒文所布满,且每个文字的色彩均不相同,内环上有象征天地万物之符号,法阵中央所显现的却是不停变幻的各类华丽衣裳的图案,每一种衣裳皆是样式新颖,美轮美奂,令人生出一种来到最上等的裁缝铺观赏新衣的感觉。整座法阵可谓是巧夺天工,精美绝伦。

李梦鸾闭上双目,将心念投入法阵中,低声吟唱。

“堕入红尘脱身难,爱恨情仇互纠缠。

苦海翻起千重浪,名利权势涌中央。

有道回首方是岸,独坐青原望霄汉。

无关欲念抛心外,只愿灵明归自在。

如吾所言,开启自在之门。无拘通澄!”

天地仿佛随她一同咏诵,山丘开始剧烈震动。空间动荡不堪,最终仿佛难以支撑,渐渐崩坏。眼前的一切景象均开始归于虚无,直至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

之后,空间组合重建,呈现出一片新的景象。那是一片风和日丽的景象,在温暖和煦的阳光照耀下,一片纯净无一丝污秽的青青草原闪烁着晶莹的光芒。青草在微风吹动中如波浪般翻涌不息。

这个世界被称为结界,是以意念为体,灵魂为媒所建筑的空间,在结界启动范围中的所有人都将被拉入其中。结界的神奇之处在于进入这个精神世界的不只是灵魂,连**也被一并融入。便相当于把人传送至结界者所创造的空间内。“心能转物”,结界正符合这个说法,也因此被称为最具威力的术式。

所有人此刻都已进入李梦鸾所布之结界“无拘通澄”中。站在远处,亦被结界“捉”了进来的黄昏仔细地观察了一遍周围的情景后,面露惧色,厉声吼道:“大家都提高十二分警惕,这里是那娘们儿所布下的‘奇迹结界’,极端难以对付,一不留神也许就会立时丧命,大家一定要齐心协力,不然都是死路一条。”

玄天听到黄昏说“齐心协力”时差点笑出声来,这些狂煞教徒看上去异常散乱,似乎个个都是唯我独尊,怎可能互相扶持?不过“奇迹结界”又是什么意思?李梦鸾见玄天又是一脸疑色,便以传音之法向玄天解说。

“天哥,在这个结界中你我二人可用心念交流,不需要开口说话。我现在为你解释清楚关于结界这个能力的细节。结界其实共有三种,分为幻境结界、意念结界与奇迹结界。幻境结界最容易被突破,只不过是进阶后的幻术罢了,让人陷入一个完整且无止境的幻界而已。意念结界较为强大,结界内的一切景象均能随施术者的意念随时变化,而缺点便是遇到适应力强的人结界反而会被利用,而且除了

改变结界形态外没有其它能力。奇迹结界是一个固定的结界,景象是永恒的,不会因任何原因被修改。在奇迹结界中施术者及其同盟可以获得一项甚至多项极罕见、玄妙的能力而其敌人却得不到任何好处。奇迹结界与意念结界之间的差距其实很明显,前者拥有的能力是创造而后者则是改变。”

玄天豁然开朗,回应道:“我明白了,所以我猜‘无拘通澄’所赋予我们的能力是‘随意更衣’对罢?”

李梦鸾面色一红,娇笑道:“被你这么一说,怎么感觉很奇怪?”

想起法阵中央那些衣裳图案的一瞬间,玄天便悟出了这道结界的能力,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可以准确地判断出来,而李梦鸾似乎也毫不惊讶。

“天哥,静下心来,去寻找属于你的那件战衣。”李梦鸾的声音此刻又在心中响起。

玄天深深呼吸了一口青原上的新鲜空气,顿时神清气爽,精力提升百倍。玄天将意识深深沉入灵魂深处,去寻找那一线在结界中生成的力量,与龙吟拳同样的想象之力,在心中自由的具象、显化,无拘无束,创造最适合于自己的“战衣”。

玄天的心灵似乎开始还原,净化,清洗一切杂念,返璞归真,回溯至真正的自我。心,只有舍去一切繁杂念头,才能创造出没有瑕疵之物;只有极尽专注,才能在具象战衣的过程当中不出现错误。虽然几乎耗尽心力,玄天却还是做到了。

此刻玄天一身蓝色八卦道袍,清光流动,阴阳二气翻转不歇,昭示大道永存,轮回不止,自然周而复始,灵力运转无漏。

李梦鸾看到玄天这一身装扮,会心一笑。她果然没有看错,玄天有一颗天下难觅的纯净之心。也只有他,才可以具现出如此玄妙莫测之衣,这八卦道袍所代表的能力正是“无尽灵力”,使体内真气或是灵力极速循环,永不枯竭。

八卦道袍随微风吹拂,袍角轻轻飘荡。玄天此刻心灵澄澈,无一丝杂欲,意识专注于体内真气的运转。

百余狂煞教众从四面八方围攻而上,气势汹汹,犹如群狼猎食一般。教众皆作好了必死打算,生来天性残暴的他们,在死亡的威胁下,更突显出嗜血、疯狂的本性。如今他们唯一的愿望,便是在血溅沙场之前将敌人剁成肉酱。沉重的步伐激起层层真空气浪,引得大地都颤抖不止,仿佛惧怕教众们这深入骨髓的暴戾杀气。有道是“猛虎不敌群狼”,面对敌人如此庞大的气势,玄天心中不禁暗暗担心。但恐精神涣散,玄天最终还是没有去仔细思考对策。

教众眼见便要来到身前,李梦鸾身上忽大放异彩。

白华绽放,素羽

飘荡;苍岚倒卷,肆意飞扬。

侥是玄天在“无尽灵力”的辅助下,运真气作护壁,亦遭狂岚吹出两丈余远。教众们的骇人攻势不攻自破,本就毫无秩序的阵型现在被吹得更显凌乱异常、狼狈不堪。

李梦鸾的身影在狂岚散去后现了出来,玄天的心跳仿佛在那一刹那停息,在他内心深处的回忆又被勾引起来。李梦鸾此刻着一身雪白绫衣,背后生一双羽翼,不染凡尘,至纯至净。烈风中,衣带与羽毛却并未摇摆不定;光芒中,那道身影是如此完美无瑕。纯白却并不耀目之光华,散发着温暖的气息,赏心悦目。

心若能不受凡世尘埃所染,不为外界动荡所俘,自然无所住,脱离诸多困扰、拘束,神游太虚之中,自由穿梭,自在翱翔,无往不利。这便是“无拘通澄”的真义所在。

玄天收回心中臆动,平静下来。放不下乃是痛苦之根源,哪怕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勾起无尽惆怅。徒自思念又有何用,若因此搅乱心神,遗误正途,岂不得不偿失。即便如何思念,清凌也不会来到玄天身边,一切皆为子虚乌有的妄想。清凌若知晓玄天因想念自己而耽误要事,又会有多么痛心?人既然活在当下,便莫沉迷于过去亦莫执着于未来。顺从自然,遵循本分,做好自己应去做的事便足够。

“无尽灵力”两仪道袍与“跨越音速”苍岚羽衣互相辉映,成为战场上最绚烂的光彩。李梦鸾与玄天此刻已完全进入状态,即便面对的是千军万马,亦无所惧。

成群“恶狼”重整旗鼓,为了活下去而疯狂、残忍,尽失人性。教众中一名高瘦青年此刻已冲至近前,蓦地高高跃起,双手挥刀极力斩了下去。看似无比威猛的一击,实则甚为不济。李梦鸾将真气灌注于左手之上,随后轻描淡写地一挥,一道霸道罡风扫过,青年便被无情地抛了出去,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

玄天亦不示弱,真气循环不尽,剑指频频击出。霎时间清光大盛,剑气纵横。清芒流转间,教众纷纷遭无形剑气冲击周身大穴,一个个倒了下去。无垠青原上,一**气流震荡使得碧草纷纷向后荡漾开去,情景甚是壮观。

骇于玄天剑指无伦威力,教众开始向后退却,可惜想逃却怎逃得掉?雪白光芒闪烁不停,几起几落之间,便有三十余教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玄天只看得眼花缭乱,在较音速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情况下,即便是武学宗师亦难以分辨出每个动作。玄天只隐约能捕捉到李梦鸾的身影,可她是如何出手退敌却完全无法看清楚。

教众们顿时乱作一锅粥,士气俱无,丢盔卸甲,脑中只余逃命这一个念头,飞也似的向回跑去。

第六十七回 阴狱鬼王

妖媚女子与黑汉望见此等悲惨一幕,终于忍耐不住冲将出来。妖媚女子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驯兽鞭,运劲一抖,鞭上红芒渗透,阴冷之气四散而出。伴随鞭上颤动,凄厉鬼哭声如同浸入心灵深处,令人毛骨悚然。似遭受冤屈误被打入地狱的哀怨灵魂,经历无数煎熬后无比绝望的呐喊与咆哮。

黑汉见女子鞭上威力大作,精神为之一震,从背后拔出玄铁巨斧,斧上立时黑气凝结,笼络纠缠,经久不散。而在那黑气之中所投影出的却又是另一番情景。

九幽冥河之内,集结千载之怨,凝聚万古之恨。那是人们因贪恋而索求、因愤怒而仇视,因痴迷而不舍时痛苦的呻吟,也是当一切归附尘埃时撕心裂肺的号叫。

鞭若灵蛇般曲行于半空,袭向李梦鸾,当袭至李梦鸾身前时,鞭上依附的怨灵之影向李梦鸾扑了过去,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迫不及待。李梦鸾却丝毫不畏惧,向怨灵挥出右掌。

心胸坦荡,心无旁骛,正气凛然。心中有鬼,方能为鬼所侵。若心境澄明,一生未造作过半点恶事,阴气又怎可近其身?

但闻“轰”的一声巨响,蓝色辉耀爆发,光华瞬间将妖媚女子吞没,阴气红芒化为虚无。

眼见同伴在瞬息间遭击败,黑汉怒发冲冠,巨斧一挥,黑气铺天盖般将玄天笼罩于其中,将奢欲、仇恨、难舍等情绪强加在玄天身上,欲使其精神受到极致的折磨与摧残,最终崩溃。可惜他与同伴一样,选错了人。玄天既从未贪求过任何事物,也未对任何人怀恨于心。就连对清凌的思念也在方才被他完全斩断。这些情绪对玄天而言,无法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透明“剑气”聚合成束,一举射出,正中黑汉胸口膻中穴。黑气烟消云散,巨斧形态恢复正常,弥漫在空气中的阴森气息,此刻消灭殆尽。两位首领仅在片刻间便被击晕过去,轻脆利落,无半点拖泥带水。玄天与李梦鸾拍掌庆功,互相以笑容鼓励。

黄昏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心中久违地泛起了紧张感。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在与李梦鸾的一战中占到便宜,可事到如今,他已没有退路。黄昏长叹一声,带着沉重的心情,双手紧紧握住面前的斩马巨刀,低声默念。

“阴狱鬼王,于沉寂中复苏,卷起灾劫之涛。”

阴风凄惨,撕裂虚空。死亡、血腥与腐朽之气覆盖住几乎整个结界,充满生机的青原霎时间转为若酆都一般的死域,时间似乎也被死气凝固,匍匐前行。地狱之门

缓缓开启,痛哭嚎叫之声不绝于耳,清晰可闻。由刀山至火海,由油锅至血池,一层一层向下堕落,终至十八层阿鼻地狱。阴狱鬼王,永世不得超生,受尽无限蹂躏却永远无法解脱的灵魂。对于它来说,已没有轮回与未来,只有反复不止的痛苦。那是穿越数劫的恒久怨念,若平静千万年的茫茫大海,突然在顷刻间决堤。越是背负更多的罪业,越想让他人与其一同承担;只有将自己的痛苦强加于他人身上,才能感受到快乐。经历了无尽业火炼化之煎熬,却并未涤净阴狱鬼王的心灵,反而令之更为恶劣,它如今只想让所有人都感受、分享到它的悲惨,只有这样它才能稍稍得到一丝“快慰”。

由无尽黑暗之气凝聚成的鬼王之体,发出几欲使结界毁灭破碎的呼啸。玄天感觉到情势极为不利,对方这次是要拼死一搏。其实力恐怕不在罗勇之下,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他的对手,即便有着“无尽灵力”的辅助,实力的差距也无法弥补。

自身安危其实对玄天来说并不重要,在他心中,生死如同一场梦境,生无可恋,死无可惧,一切皆是自然现象而已。但玄天却无法不担心李梦鸾的生死,一个如此完美的姑娘,难道就要和我这种浪子共葬此地?绝不可以!他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玄天不由在心中呐喊,他的本心告诉自己一定要拼尽全力去保护这位善良的姑娘。

黄昏将斩马巨刀“阴狱鬼王”举过头顶,用尽全力猛地劈将下来。在黄昏身前的鬼王受到控制,双手合拢,在两掌之间乌黑光芒暴涨,凝聚成巨大的球状灵力。乌黑光球内融入的乃是无尽的伤痛、永恒的怨恨与深不见底的黑暗。

鬼王怒啸,厉声令天地为之动容,刹那天昏地暗,阴阳颠倒。耳边除了啸声,再难听到任何声音。乌黑光球脱手而出,携带令幻境与现实同时覆灭的无穷威势向二人袭来。结界本应是无尽的空间,却似被乌黑光芒完全笼罩。

李梦鸾心晓这一招威力无穷,正欲认真运功抵挡之际,令她永远也意想不到的一幕却在眼前发生。

面对毁天灭地之威,那是谁的身影,无惧地张开双臂?漫天的乌黑光芒仿佛于此刻,在那身影的面前失去了所有光彩。

虽只是短暂的相逢,却像是万年的相约,只因那两颗相通的心相互辉映。身影挡在李梦鸾身前,在如此恐怖的惊天威势中,仿佛弱不禁风。

他孤身伫立于随时都可吞噬一切的黑芒中,回首相望。

稍显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个明朗的微笑,看起来是

如此的洒脱、阳光,赐予人无限希望。

此刻,无言。

无声却胜有声,将他最真挚的心意传达给她。

我无悔,即便时间再重复多少次,我一样会如此选择。

活下去,为了我,也为了所有深爱着你的人。好好地活下去,梦鸾!

时间,凝固。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一人,英俊的脸庞上现出无比坚定的神情。他已经很满足了,遇到李梦鸾使他的人生充实,令他拥有了许多前所未有的欢乐回忆,也令他得到了许多转变心境的深刻领悟,他不再奢求什么。这一辈子,在此刻,似乎已经完满。

李梦鸾的心碎裂成片,泪已流不出来。她曾发过誓,要不惜一切去保护他,却未曾想到如今情势逆转。她想挽回,却发现已来不及。

乌黑光芒劈天裂地直冲而下,玄天迎着那光芒,将自己全部的修为凝聚,化为最坚实的护壁,耀出不亚于乌黑光芒的青色奇华,绚烂夺目,那是他用生命兑换而来的最后一束光芒。两股力量,就这样,在半空相撞!

迸发而出的无尽光辉将结界染成玄青色,李梦鸾都受其影响而微眯起双目。

结界几乎都快被摧毁,光辉相撞所造成的冲击力若在现实世界中,几乎可毁灭整个城池。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消散。那个身影脸上现出胜利的微笑,然后,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生机似乎便这样凋零。

天地之中,此刻仅余静寂。李梦鸾双目失神,轻轻地跪了下来。

她无法相信,她无法接受。她宁愿永远活在梦中,也不愿面对这个现实。

玄天的声音在心灵深处,再度响起。

“活下去,为了我,也为了所有深爱着你的人。好好地活下去,梦鸾。”

李梦鸾突然笑了,笑得如此自然,像自言自语一般道:“我一定会的,但是必须与你一起,我们要一起走遍天下,挽救世上那些无辜受苦的人。”

她站了起来,轻声吟诵。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请予我无上自然之力,阐妙剑!”

光辉璀璨更胜漫天繁星,方才玄青色光芒与之相比如同萤火,真正来源于传说中的力量于此刻揭开谜底。

第六十八回 阐妙宝剑

师父曾说过,法器有级别之分。

先天至宝只有圣人中的佼佼者方能使用。在后天灵宝中分有四等:一等为圣器,始于太古;二等为仙器,始于亘古;三等为神器,始于上古;四等为宝器,始于中古。圣、仙、神、宝这四个称呼已明确指出各等法器的使用者,而师父给予我的这把阐妙剑乃三等神器。

师父告诫我,这把剑是无法出鞘的,除非达成了一个严格的条件。

当我遇到一个与我心意相通且愿为我牺牲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的人时,阐妙剑便会解除封印。只要在那个人身边,便能随心所欲地驱动阐妙剑的力量。但若离开那个人,分离得越远,剑上威力便会削弱得越快,直至再度封印为止。唯有重逢,方能重新开启封印。

李梦鸾忆起师父所说的话,心中突然明了。

“身边”其实并非两人身体接近之意,而是指两个灵魂间的相互交融。

李梦鸾毫不犹豫,将阐妙剑拔出剑鞘。

原来传说中的神器只是一块古朴的檀香木所制,可这块木头中所蕴含的光芒却足以媲美漫天星辰。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高人永远深藏不露,低调做人,平凡度日,恰如这把剑。

阐妙剑此刻仿佛在呼应李梦鸾的心意,将结界内的光芒收束,运转自然之力,衍化无上之能。唯有来源于自然本身的力量,方可喻为无坚不摧、无孔不入、无往不利、无处不在、无微不至、无所不能。

黄昏亦骇于神器掌控自然元素之威,心中默念镇定二字,欲令心境平复,不料愈如此暗示心中恐慌愈深,不由得向后退去。而那些教众见首领频频倒退,瞬间炸开了锅,有些拔腿向后便跑,但因身着重甲的缘故,根本跑不出多远。

李梦鸾淡淡一笑,若无其事般地道:“黄昏阁下可听说过术式的‘四域’?”

黄昏微微一楞,随即应道:“自然知道。‘四域’指的是术式的攻势范围,共分为四个层次,依次为斩人、歼军、亡国、灭世。我说得没错罢?”

李梦鸾点了点头,道:“准确无误。不知黄昏阁下能否接得住小女子‘亡国’一击?”

天地肃穆,风雷怒啸,山海高歌,神魔呐喊,仙佛吟诵。

李梦鸾将阐妙剑收回鞘中,紧闭双目,

身前的光华反而聚集得更加迅速。直至光华闪耀得令阳光俱显黯淡,在结界中这束光辉是唯一的光亮,四野均在光辉的衬托下沉入黑暗。

气势凌人、不可一世的鬼王亦站不住阵脚,惊恐得向后飘开。即便是十八层地狱中怨念最重的恶灵也难免畏惧于憾动天地之威势。

黄昏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发疯般狂笑道:“别忘了结界是强制性将范围内的人全部带进来,虽然我没有看见,不过你那位朋友一定就在结界内的某处,你这一招一定会杀了她的,哇哈哈……”

李梦鸾浅笑道:“此言差矣,修为尚浅者才会束手束脚,我开启结界时并没有将兰姐牵扯进来,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

黄昏脸上写满惊恐与畏惧,此刻竟然跪了下来,哀求道:“姑奶奶饶命,别杀我们,我保证今后不做恶事了。”后面那些教众也一并跪了下来,齐声求道:“姑奶奶请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将永感大恩大德,以后一定相报,一定相报。”

李梦鸾摇了摇头,轻叹:“‘木强则共,兵强则败。’尔等若轻装上阵,这一招或许便能避开。可惜你们不听劝告,无视我的提醒,固执已见。最终自食恶果,我如今亦爱莫能助。”

剑,再次出鞘;光,临近绽放。

李梦鸾轻声念诵,声音悦耳之极,若低吟浅唱。

“无相阐秘流,真技,悟、五式,归命【刹那芳华】。”

剑轻挥,天地冻结。

光转为七彩,集束冲向狂煞教众。汇聚自然精华之彩虹,光华之绚烂、华美、艳丽无法用语言形容。彩虹耀过处,结界内的一切均显得缤纷多彩。片刻后,整个结界便若三十三天仙府般美不胜收。七色光华柔和不刺目,却可笼罩任何角落,无一疏漏。

彩虹光华停留的时间只有数息而已,消散后不留痕迹。黄昏等狂煞教众此刻尽皆躺倒在地,李梦鸾未下杀手,留给他们一条生路,但愿他们能悔过自新,重新做人。

结界内寂静无声,只有这片宁静,方能使人听到最细微的声音。

“扑嗵、扑嗵”声音细微却确实存在,李梦鸾心中一震。

“扑嗵、扑嗵” 李梦鸾发现她听见的这道声音并非幻觉,那是心跳声,微弱却清晰可闻,李梦鸾平生第一次感到如此开心,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玄天

没有放弃生命,他还活着。李梦鸾心中充满欣慰,仿若死而复生的不是玄天,而是自己。

“天哥,你听到我的话语了吗?你愿意回应那个‘一起走遍天下’的约定吗?”

李梦鸾抱起玄天,迈出潇洒的步伐,身后结界内的景象缓缓消失,恢复了现实世界原本的样子。抛开沉重的负担,放下心中的忧虑,踏着轻快的步伐,迈入前进的道路。告别昨日,迎向明天。无论昨日是被如何的悲伤、痛苦、仇恨所束缚,只要将其全部忘却,明天的你便是快乐、积极、无拘无束的。

***

月影岛,皇宫内院。

李再兴这些天夜里总是在做一些异常奇怪的梦,梦中自己化为恶魔,杀死岛上的所有人,靖国因他而覆灭。每夜都被同样的噩梦吓醒,使他每天无精打采,精神混乱。可无论是谁向他问起发生何事之时,他却总是不愿提起半句,经常避而不答。他丝毫没有发觉,他的善性正遭慢慢吞噬,心底最深处黑暗的**正被勾引出来。

在整个皇室中,其实只有一个人没有从宋泰民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那便是李再兴。他对大唐国的仇恨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当他的父亲成立靖国并立志踏平大唐国为表伯报仇时,他的心中燃起希望的火焰,感到无法言喻的兴奋。他幻想着总有一天靖国会称霸一方,兵强马壮。到那时靖国的铁蹄将踏遍大唐国的土地,杀尽大唐国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这样一个“伟大”的梦想,竟被他的父亲亲手摧毁了。自从盛帝开始阅读圣贤经卷之后,心境竟然平和了下来,决定忘记所有新仇旧恨,过最平凡的生活,与所有邻国和平相处,绝不惹事生非,无故挑起争端。

李再兴当时心中只有对父亲无尽的失望,他曾与父亲理论了数次,却均遭父亲一顿言辞激烈的辩驳与训斥,最后以失败告终。他只是一个王子,没经父亲的同意,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无力,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去改变现状。所以他只好忍耐、等待,披上谦逊有礼的伪装,期盼父亲死去并将皇位传给他的那一天快些到来。平日里仿佛事事都漠不关已的他,心中却隐藏着惊天动地的野心。

有一天,他突然明白,就算父亲死了,皇位也不会传给他,宋震东才是众望所归。他愤怒,他疯狂,他已等不及,他决定为了他的国家舍弃所有理智,让自己沉沦至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第六十九回 杀机毕现

那天夜里,狂风嘶吼,暴雨倾盆。闪电仿佛将苍穹划出一个缺口,震耳欲聋的炸雷接踵而至。如此无常的天气,似乎在预示着灾祸即将降临。蓦地,一道血红色的闪电将天空撕裂,触目惊心,令人胆寒。那种颜色不应是寻常闪电所拥有,鲜艳的红,将人双目刺痛。

李再兴在梦中辗转反侧,像是在经历极大的折磨。

“李再兴,你所希望的是什么?”

“我所希望的?算了罢,我永远也无法完成我的梦想。”

“为何如此消极?李再兴,正视你自己灵魂深处的**,那也是你意识的一部分。你希望的只是让自己的国家变强大,帮自己的表伯报仇雪恨,这有什么不妥的吗?”

“我知道,可是我”

“你所需要的力量,我可以借给你,你想要多少便有多少。只要你肯与我合作,你的梦想必定会实现。”

“好!那我现在应该怎样做才能得到权势?”

“阻碍你自由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你的亲生父亲,只要将他除掉,由你当上皇帝,那你想做什么岂不是易如反掌。我现在便赐予你法力,使你能斩他于无形,接下来要做的以你的聪明才智,无须我再与你解释了罢?”

李再兴在睡梦中浑身抽搐,像是患了癫痫一般,脸上肌肉扭曲,其精神上所遭受的折磨可想而知。

“不,只有这个不可以!他是我父亲,我怎能害他。”

“那你就永远也莫想实现你的抱负了。选择亲情还是选择理想,你自己决定,我无权干涉。”

许久,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再兴的声音嘶哑地响起:“请赐予我法力,为了理想,我别无选择。”

李再兴从梦中醒来,突地坐起身子,睁开双目。一片血红,那绝不是人类眼睛的颜色,不如说更接近恶鬼!李再兴此刻眼中的光芒便如同他心中的景致一般,黑暗、血腥、无尽的杀戮,他的梦想不过是为了满足他的一已私欲罢了,就是这样的**吞没了他,拉着他堕向地府深处那条流淌不止的冥河。

李再兴静静地走出房间,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脚步虽沉重,着地时却如同踩到棉花上一般。背负着无尽的罪恶,游走于幽暗的深渊,仿佛走不到尽头。或许这条路本身就没有尽头,一步走错,步步皆错,已经再无回头的余地。我是谁?我在做什么?李再兴已完全记不起,他完全失去了意识,沉入虚无之境。他还在缓缓地走着,走着。没有方向亦没有目标,只余一望无际的黑暗始终陪伴着他。

无声地,他走在狂风暴雨中,苍

穹上电光不停闪烁,映出他瘦弱的身体与那双血色的眼睛。他的身体被雨淋得湿透,却不显丝毫凌乱。在他的世界里,震耳欲聋的雷声、风声、雨声俱若沉寂。

他终于来到盛帝寝宫前,轻轻推开那扇紧闭之门。

寝宫内,书桌前的灯依然亮着,发出淡黄色的光芒。盛帝还没有睡下,正在批改奏折。盛帝听到推门与脚步声,轻易地辨认出来者正是李再兴。盛帝没有抬头,继续专注于手上的工作,只是淡淡地问了句:“再兴啊,这么晚来联的房间,可是有要事相询?”

“父王,表伯的仇真的不报了吗?难道您不希望靖国变得更加强大了吗?”

“再兴,你怎么就看不透!冤冤相报何时了,报复是一个恶性循环,一旦开始便没办法停止,堕入永久的仇恨轮回。靖国如今已然十分强盛了,靠侵略来壮大自己岂不是如同畜生,只能彰显自己没任何本事。”盛帝语重心长地道,不过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父王!”李再兴吼道。

“再兴,不要再固执下去了,这样只会伤害你自己。你应该向你表哥学习,他为人谦逊,明辨是非且事事以民为本,那才是做一个皇帝所需的素质。你回去要好好反醒,退下罢。”

李再兴事到如今才明白过来,他父亲的心中根本没有他,他此时感到彻骨的寒冷,如坠入冰窟之中。李再兴脸上现出狰狞的笑容,目中的血色光芒成倍加深,阴冷的杀气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父王,我要让您看到一个崭新的靖国。为此只好令您牺牲一下了,您若泉下有知,也一定会为我感到高兴罢。”

盛帝听闻此言,大为惊骇。抬起头来却望见李再兴血红的双目,还未叫喊出声,只见李再兴右手一挥,一道红芒正中盛帝胸口。李再兴出手极快,没有留给自己的父亲任何反应的时间,可怜盛帝连声音还未发出便已魂归黄泉。

李再兴取出文房四宝,模仿盛帝的笔迹写下了一纸诏书隐藏在盛帝的书架之上,意为盛帝觉自己大限将近,便书此遗诏,将皇位传给谪子李再兴。随后李再兴将盛帝的遗体移到了榻上,将灯扑灭,走出盛帝房间,并吩咐太监与侍卫们,说盛帝已经睡下,命他们不得入内打扰。事情全部办妥后,李再兴长出一口气,慢步回到自己屋中,合衣而卧,便像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李再兴利用邪术杀死父亲,所以盛帝身上并未留下任何伤痕。盛帝心脏患有隐疾,时常心口绞痛,因此盛帝的死因只用两个字便可掩盖了---“猝死”。

第二日清晨,盛帝的贴身侍卫在寝室发现皇帝已驾崩,皇宫内立刻乱成

一团,当有太监发现书架上盛帝的遗诏后,众人一致认同盛帝是因心脏隐疾突发而猝死。于是皇室所有人都陷入手忙脚乱的境地,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终于将后事办得妥当,将盛帝的灵柩葬入皇陵。靖国举行了为期一年的国丧,期间有诸多禁忌,如嫁娶、聚会等,百姓皆披麻戴孝,到处透着一股凄凉之感。

盛帝驾崩三日之后,宰相宣读盛帝遗旨,正式将皇位传于李再兴,将年号更为“武”,世称武帝。

关于盛帝的死因,所有人都不抱怀疑,唯独有一个人例外。宋震东心晓盛帝的隐疾没有那么严重,也不可能临近大限,分明是有人害他,但他耗尽心机,却始终找不到任何线索。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一个令他始终无法相信与接受的判断,凶手就是李再兴!

***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偶有几朵白云飘过,又是一个令人神清气爽的好天气。李梦鸾此刻正坐在一个看起来完全陌生的房间中,靠近床边。床上,玄天静静地躺着,脸上依然苍白,无半点生气,双目紧闭,若不是那细微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他想必早已入土为安。

李梦鸾凝望这个甘愿为她献出生命的男人,脸上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那份感动,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种伟大世上绝无仅有。

“为何选择生存下去,却不肯醒来?你身上还背负着重任,等待你去完成,你不应该逃避,要勇敢地去面对。你可知,我现在宁愿失去一切,也不愿失去你!天哥,我需要你,这个世间更需要你。醒过来罢,求求你了!”

李梦鸾一遍一遍地默念,可始终不见成果,两行清泪滑下脸庞。

一个人影走进房中,正是获救的兰姐,手中端着一碗刚刚煎好,冒着热气的药汤。见玄天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兰姐皱起了眉头,愁道:“这药已服了数十副,也不见恩公身体好转,是否应换个药方试试,这样下去岂不是耽误了他?”

李梦鸾接过药碗,摇头笑道:“药方已换过多少次,我自己都数不清了,可是天哥却未曾醒转。现在只有听天由命了,天哥是天降大任之人,不会有事的。”

李梦鸾说罢开始为玄天喂药,每个动作皆小心谨慎,细致入微,那种体贴与贤淑令任何男人看了都会陷入无尽的痴迷。平日如此粗枝大叶的人竟会有此等转变,简直难以置信。但作为一个女人,兰姐明白李梦鸾的大大咧咧只因她洒脱、不拘小节,但李梦鸾又何尝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因此李梦鸾的转变兰姐很快便适应了,更何况她活泼、开朗的性格是深刻在灵魂中的,永远都不会更改。

第七十回 惊世阴谋

这里是哪里?玄天为何未醒?这要追溯到五个月前,李梦鸾击败狂煞教众,携身受重伤的玄天与兰姐回到环星城内。李梦鸾向兰姐说明了结界内发生的事,兰姐对玄天极为钦佩并称他为恩公。兰姐的家已被烧毁,城中一户富有人家为感谢李梦鸾与玄天的救命之恩,将自己的一处宅院空了出来,送予兰姐居住。二人对这户人家感激不已,遂结为好友。

在得知玄天的情况后,富户主人为玄天寻来一位颇有名气的郎中。但郎中看过玄天的症状后便说没得救了,五脏六腑均受到极大的损伤,最多能苟延残喘一个月。李梦鸾听后心中似被泼了一盆极寒冰水,心情沉入谷底。之后又换了许多郎中前来医治,可所有郎中的把脉结果一模一样:无药可救。一位好心的老郎中为玄天开了七种药方,让李梦鸾逐个尝试,就算均不生效亦可续命。李梦鸾竟给老郎中跪下拜谢,惊得老郎中手足无措。老郎中临走时笑着对李梦鸾道:“好人有好报,如果这位公子真像你说的那般是个了不起的英雄,那么他一定会康复的。”

可惜七种药方无一生效,但总算助玄天熬过一个月的死期。后来李梦鸾与兰姐又去各家药铺寻找治疗严重内伤的药方,花了不少银两,却没有一点进展。李梦鸾始终没有绝望,老郎中的话赐予她无限信心。她坚信玄天一定会醒过来,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所以在此之前,她要一直守在他身边,尽全力照顾他。

***

十八层地狱之底,流淌着一条赤色的河流。与其说它是一条河,不如说它是一片海。无边无际的海,融入了人的贪、嗔、痴欲,怨、憎、恨之情感,从而变得污浊不堪,腥气弥漫。这便是川流不息的罪孽之乡---冥河。

三界中人曾认为冥河乃是洪荒边缘,冥河之下再无任何空间,只剩一片虚无。可惜自然是没有边缘的,洪荒无限延伸,空间自有无数。冥河之下的确是一片虚无,但虚无却亦是众多空间中的一种,所谓的虚无只不过是一种表象罢了。

冥河下方那片“虚无”中孕育着一种能量,这种奇异的元素被称为“负”,因它能勾起人心中所有的负面情感,使人完全迷失自我,直至因精神上的折磨而结束生命。

首次发现这个秘密的,是在数千年前已然羽化飞仙的真人返璞。当时他欲去拜访灵山上的地藏菩萨,却因修为不够而坠入冥河中,阴差阳错间堕进众人口中的“虚无”。他只觉心中烦躁异常,所有令他悲伤、焦虑、痛苦的往事一齐涌

上心头,几乎将他吞没。诸般**也纷纷浮现于眼前,想要勾起他人性中贪婪而执着的那一面,彻底摧毁他的道心。

**就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堕入其中便再也无法触摸到一丝光明,若人心坠入无尽的**之中,只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在**的深渊当中,只有永无止境的贪婪和无边无际的空虚,当人们发现异样之时,再想尽力爬出这深渊,却已经全无可能,回归原点不过是妄想而已。**是人心中无法抹去,逐渐扩散,最终将人吞噬的诅咒,而它的来源却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自私。

若不是返璞心境平和,定力甚强,也许早就因精神崩溃而丧命了。当他成功度过虚无的长廊后,眼前的景象却令他大惊失色。他曾浏览至三界各个角落,三十三天上的景色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可是眼前的一切使他大为惊叹、目瞪口呆。

这是一个无限延伸的空间,从任何方向看去都寻不着边境,仿若结界中的景象。在空间的正中央一座呈三角形的宝塔赫然倒垂,顶端竟悬浮于空中!宝塔有数千余层,外观一片漆黑,看似玄铁却又感大不相同,竟不知是何材质所建。每一层的外壁之上均刻有截然不同的咒文,既不属道也不属佛,亦和妖族文字无甚接近之处。符文上闪耀着不同颜色的光芒,每层均不相同。整座宝塔既不失庄严肃穆,又显华光异彩、绚丽夺目,设计之新颖、美观乃返璞平生初见。宝塔底尖悬于一座方圆超过万丈的宫殿之上,那宫殿之宏伟壮观令玉阙金天上的宝殿有如农舍,这等广阔,也许只有眼见之后方能明白。

宫殿建造所用的材料与宝塔相似,不过颜色却更加阴暗。外壁上华光异彩依旧,却并非用咒文来装饰,而是由五花八门的法器图案来点缀色彩。图案栩栩如生,看上去犹如真品镶于壁中。宫殿整体外观极其庄严、壮丽,使人生出一种不可侵犯之感,甚至可令胆量微小之人自无形中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阴冷杀意,从而毛骨悚然。这座宫殿予人的心理暗示只有一个,简洁明了---顺从者生,违逆者死。

返璞心知宫殿便是整个空间的中枢所在,空间内唯一的光源便来自宝塔与宫殿,却依然能将无垠黑暗映照得明亮。天空之上虽然掺杂着一点暗红之色,但却依旧显得无比阴暗。

返璞的行踪并未被任何人发现,幸运的他在这片广阔的空间里竟然找到了一处巨大的传送法阵,他当即用尽灵力施展高阶传送术成功回到人界。在离开神秘空间时他将这里的景致永久封存在他的记忆

之中。

如今,神秘空间的宝塔内,不知是哪一层,此刻被黑雾笼罩。煞气弥漫,杀机四伏。黑雾中似有无数双凌厉、凶恶的眼睛左顾右盼,一个惊世的阴谋将在黑雾散去的那刻揭开谜底。

黑雾弥漫中,一袭身影现于半空中,右手轻轻一拂,重重隐蔽顿时散去,现出数百个身着黑衣乌袍的怪人。众怪人见到半空中的身影,立刻半跪行礼道:“参见副统领。”

只见半空中人身着暗紫色斗篷,隐藏住身形与面容,令人完全观察不到此人的容貌。

“免礼。大家应该都得知狂煞教众任务失败一事,本来以为那黄昏有两下子,才会如此重用他,却没料到也是个酒囊饭袋!不过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真是麻烦不已,整日如苍蝇般围着我们不放。为了更迅速地完成此番大计并将损失降到最低,我们必须设法转移正道人士的注意力,并在暗中施行计划,方能保证万无一失。要知道这是吾主魔尊亲自下达的重要任务,一旦有什么闪失,我们一个也莫想活命!接下来我将把整个计划的详细内容给大家讲述一遍,请你们务必专心记下。”半空中人朗声道,语气无比庄重。

众怪人忙齐声应道:“是!”

***

细雨,天色灰暗,乌云掩盖日光。路上行人抬头仰望天际,心头皆会感到莫名的沉重与难过。

乌云便似一张哀伤的脸庞,细雨则是不断滴落的泪水。

玄天依旧在床上静卧,没有一丝动静,面色反而比从前更加苍白,没有半点血色。李梦鸾仍然坐在床边同一个位置,还是一样用呆滞的目光凝望玄天的脸,心中虽然从未停止呼唤、祈祷,但是一双七色美眸中那一线希冀之光却接近熄灭。

她仿佛已明了,玄天不会再醒过来。

她仿佛已知晓,即便玄天化成飞灰,她也一样会守在他身边。

永远,永远,直至时间的尽头,这份心意不变。

“天哥,对不起。你想要我振作起来,我却根本做不到。”

泪已尽,梦已破碎。那个女孩却依然倔强,不肯放弃。

天籁仙乐骤然响起,令人感到心旷神怡,遗忘一切伤痛。身着七彩云霞霓裳的仙子在仙乐声中出现在李梦鸾面前,微笑道:“我能帮助你,令你的朋友醒来,但你必须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不知你是否愿意?”

第七十一回 玄天苏醒

李梦鸾疑道:“什么样的代价?如若违反道义,我是绝不会答应的!天哥也不会希望我为了他逆天而行!”

仙女笑道:“自然不违反道义,但天机不可泄漏。”仙女话锋一转,用异样的眼神逼视李梦鸾,问道:“如若将他唤醒,你便会遭受无穷无尽的痛苦,即便这样你也愿意吗?”

李梦鸾正要答应,心灵深处无数声音却开始叫嚣。

“你绝不能答应,这是个陷阱,它只会将你害得遍体鳞伤,最后凄惨地死去。”

“不要再执着下去了,放弃罢!擦亮双目,面对现实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梦鸾的犹豫只停留了刹那而已,她的信念已经不可动摇。

错与对,永无绝对,她已不在乎是与非。坠入陷阱又如何,遍体鳞伤又如何,她已选择执迷不悟。她本来就不算是一个聪慧的人,是非黑白时常无法明辨,但她却一直相信自己的选择,从未迷惑,从未疑虑。身体有多痛苦,心灵有多疲倦,由她一个人承担,自始至终都不会影响到任何人,又有何不可?

即便是一个普通人,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是玄天,这个她发誓一生守护的少年。

“就让我执着这一次,我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的决定,此番也绝对不会!”李梦鸾自灵魂深处发出的呐喊,令那个反对的声音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已做好决定了。”李梦鸾浅笑着对仙女说道。

“作出决定后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仙女认真地道。

李梦鸾一字一句地道:“我绝不后悔!请仙子施法将我的朋友唤醒。”

仙女点了点头,右手凌空向玄天的百会穴轻轻一点,一道七彩缤纷的光华立时钻入了玄天的头顶之中。

“契约已经成立,你的朋友马上便会醒过来。”仙女说罢拂袖而去,转眼便不见踪迹,仙乐亦随即戛然而止。

李梦鸾将眼神专注于玄天身上,一刻也不许自己错开眼珠。

细雨忽然渐停,乌云缓缓散开。但见一片碧空若洗,雨过天晴,日光送暖。一道彩虹横跨天际,流光溢彩,成为人们心中最美的一抹颜色。

玄天的脸色竟恢复红润,呼吸频率亦趋向正常,眼珠转动几下,随后便睁开双目,一对星目炯炯有神,可见内伤已然完全康复。

兰姐此刻正端药进到屋中,恰好看到这一幕奇迹发生,欣喜之情难以言表。兰姐本是一个性格文静之人,但这一刻也顾不上形象,似是受到李梦鸾的的“传染”, 将药碗放到桌上后便与李梦鸾手牵手,一齐欢呼雀跃起来。刚刚醒转过来的玄天看到她二人如此兴奋,亦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得到新生的玄天发现自己的修为竟然大涨,这不禁令他喜出望外。玄天向李梦鸾询问自己是如何康复的,李梦鸾如实相告,却故意隐去了代价的那一部分。玄天得知施救的是九天

仙子之后,急忙对着上天虔诚跪拜,发誓今后定当替天行道,绝不辜负上天对他的厚爱。

玄天为测试自己如今的实力,与李梦鸾约定在“无拘通澄”内比试一场,双方都不许手下留情,直至分出胜负为止。比试最终结果,在李梦鸾使出“刹那芳华”这样强大招式的情况下,玄天仍撑了整整六个时辰,李梦鸾只可说是险胜。此番虽证明自己与李梦鸾仍有差距,不过玄天已甚为欣慰,若换作以前的自己,恐怕接不住李梦鸾一招半式便会败下阵来。

李梦鸾如今方忆起她离开月影岛已五个多月了,她的亲人们一定为她担心不已,寝食难安。而且最近她总会生出些不祥的预感,便似家人遭受血光之灾的那种感觉。李梦鸾无法再放平心态,决定与玄天次日起程回归月影岛。

次日,二人告别兰姐,踏上归途。李梦鸾心中急切,玄天自然知晓,于是二人加快速度,仅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回到岛上。

岛上异常安静,四野无声,便若失去了生气一般。李梦鸾看到这番景象,心中更是焦虑。见到前方一座农舍旁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扫地,便赶忙上去询问道:“老爷爷,岛上为何如此安静,有什么事发生吗?”

老者将李梦鸾打量了一番,显然不晓她便是公主本人。老者道:“你是外来的罢,这里一个多月前皇帝驾崩了。皇帝的为人大家心里清楚,他在位期间国泰民安,大家都非常爱戴他,如今他去世了,叫我们怎能不伤心。”

李梦鸾听罢,眼前一黑,险些昏倒在地,幸好玄天反应迅速,从后方扶住了她。李梦鸾稍稍缓和心中的悲痛,头脑清醒了些。玄天这时开口问道:“您可知道新任皇帝是谁?”

老者道:“是皇帝的嫡子,现在好像叫‘武帝’。”玄天听到嫡子二字顿感心中一震,一股不安升上心头。

“我离开岛上之前,父亲的身体非常健康,为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出了事?”李梦鸾此刻面上已是梨花带雨,失声说道。

玄天不懂得如何安慰他人,只能道:“我们还不知此事是真是假,现在至关重要的是回到皇宫一探究竟。”李梦鸾点头同意,二人带着十分复杂的心情来到皇宫大门前。这时早有侍卫看到二人,一阵风似地前去通报了李再兴与宋震东。

听闻表妹与兄弟平安归来,宋震东喜不自胜。知道他们必先前往金銮殿,宋震东便站在殿前守候。三人见面时甚是激动,不禁眼眶湿润。宋震东向二人询问离开岛上的原因与五个多月来的情况,李梦鸾只是说自己想让玄天带她出岛见识见识,却恐父亲不同意,因此二人才偷偷溜走的。宋震东摇头道:“你还是如此贪玩。可知我们有多担心你,以后无论想做何事都要先让我们知道,只要没有危险,我们都会答应的。”

李梦鸾忙答应道:“我记住了。”

宋震东展颜微笑,道:“你哥哥还在殿内等你,快去罢!”

李梦鸾脸色忽然

黯淡下来,颤声道:“父皇,父皇真的”还未等她说完,宋震东便轻轻点了点头,眼中划过一丝悲痛。确定父亲的死讯后,李梦鸾反而平静下来,像是接受了这个现实。在李梦鸾与玄天二人进殿之前,宋震东向他们作了个手势,意为与李再兴谈罢去他寝宫那里再叙,李梦鸾颔首默许。

金銮殿内景致并未改变,唯一的区别便是坐在龙椅上的人。盛帝驾崩,武帝即位,李再兴端坐于龙椅之上,表情严肃,不怒自威,有一方霸主之气魄。李梦鸾与玄天行过跪拜礼后,李再兴与二人开始闲聊,几乎和方才与宋震东交谈时一样的问题,一样的答案。气氛融洽异常,直至李梦鸾的一句问话,打破了平静的氛围。

“哥哥,父皇是怎么死的?”李梦鸾正色道。

“父皇一个多月前心脏隐疾突然发作,猝死于寝室内。”李再兴沉声道。

“可父皇在我离岛之前身体很是健康,怎会”

未等李梦鸾说完,李再兴便打断道:“若不是你突然失踪,父皇极为焦虑,也不会导致他身体每况愈下,最终导致悲剧发生。以后未经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准去!”李再兴说得极为认真,面现怒容,仿佛训斥。李梦鸾顿时无言以对,这时李再兴故意转移话题,三人又闲谈了一盏茶的光景方止。期间李再兴多次夸赞玄天学识渊博,并欲将其留在月影岛封他为朝廷要员。玄天自然婉拒,言自己还有要事在身,不能长久停留于此。

离开金銮殿后,玄天与李梦鸾二人直奔宋震东寝宫。三人交换意见后一致认为盛帝并非病死,其中定有蹊跷,恐怕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但苦思冥想也难觅一丝线索,宋震东与玄天都对李再兴产生怀疑,不过为了不让李梦鸾更加伤心,二人都没有说出来。三人决定此事暂且放下,先关注事态变化,有异常时再作打算,而玄天则作好准备随时观察李再兴的一举一动。

***

夜深人静,乌云遮月,黑雾弥漫,阴风凛凛。

李再兴的寝室此时被团团黑雾笼罩,在雾气中央,隐约可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声。

“李再兴,我们帮你登上皇位可不是为了让你坐享清福的。你身上的任务至关紧要,必须尽快执行。你明日开始便招募兵马,勤加训练,准备就绪后便发兵攻打蛮族。若有愿降的,便纳入靖**中,执意不降的便要杀尽,一个不留。我说的你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明日便开始行动,不过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要求?只要我们能办到的便不会拒绝。”

“能否将当初设计陷害我表伯的大唐国一品官员薛怀抓到这里来?”

“这对我们来说犹如探囊取物,没问题,便交给我们去办罢。”

李再兴连连道谢,片刻后,黑雾散了开去。李再兴的身影现于屋中,双目再次血光毕现,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小插曲 对决时刻

玄天与李梦鸾约定在奇迹结界“无拘通澄”内比试一场,借此试验玄天重生后实力究竟有多少长进。比试规则只有一条,那便是双方都不能手下留情,直至明确分出胜负为止。

玄天与李梦鸾都对这场比试极为期待,睡觉时都会做关于比试的梦。终于让他们等到了这一时刻的到来,二人皆兴奋不已,一场精彩的较量便要从此刻开始揭开序幕了!

“堕入红尘脱身难,爱恨情仇互纠缠。

苦海翻起千重浪,名利权势涌中央。

有道回首方是岸,独坐青原望霄汉。

无关欲念抛心外,只愿灵明归自在。

如吾所言,开启自在之门。无拘通澄!”

熟悉的结界再次展现于玄天的眼前,对于这里的景色,玄天无比地喜爱。那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地,那万里无云的淡蓝青空,那播撒温暖的柔和旭日,都是玄天记忆中最深刻的画面。

李梦鸾在远处向玄天做了个手势,玄天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二人如今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将心意传达给对方。

玄天领会李梦鸾是要他全力攻过来,便不怠慢,凝神静心,同时将两仪道袍与天人合一的能力开启。玄天气运双足,身影若岚疾飞至李梦鸾身前,从背后拔出一柄桃木剑,在半空中直劈而下。剑气贯穿真空,激起波纹千圈,气流受到压迫而不断发出尖锐的啸声。李梦鸾并未拔剑,竟尝试徒手抵挡。掌风与剑气相互摩擦碰撞,使得空气中温度不断上升,气流最终抵受不住如此强劲的压力,爆裂开来。摩擦中生出的火花立刻被点燃,于半空中激烈焚烧,炙热耀眼恍若低空烟火。玄天与李梦鸾均被爆发后的余波推开数丈远,互相在心中赞叹对方的修为深厚无比。

玄天一招之后便明白**裸的攻击对李梦鸾起不到任何威胁,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便宜,便只能运用技巧。思量过后立即转变攻势,身体向不同方向疾闪,每闪动一次身形,手中木剑便挥出一度,仅数息内,玄天便从数十个方向对李梦鸾发动攻击。剑气杂乱无章,四散飞舞,交错合并,气浪波纹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引得青涛翻滚,壮观非常。李梦鸾被剑气围在其中,应是避无可避,但剑气消散后,李梦鸾却安然无恙,显然未受到任何影响。

玄天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思量:“她是如何将这么多剑气同时挡下的?”

李梦鸾摇了摇头,笑道:“就这点水平?没什么长进嘛!”

玄天自然不会中她的激将法,伫立于原地不动,暗自将自身真气的影响范围缩小,缩小,再缩小,使穿透力成倍增长。

玄天于刹那挥剑,剑气微小至肉眼已无法辨认,且速度之迅捷音速皆难比拟。李梦鸾却不担心玄天使的什么花招,口中默念一声“吾剑,鸣泣。”剑并未出鞘,李梦鸾周身形成的气场已然广阔无比,气场内所有气流均被压制,而后吞噬,这自然也包括玄天挥出的无形剑气。

见自己的拿手招式被李梦鸾轻松破解,玄天心中终于承认了无相阐秘流剑术的博大精深,毫无破绽可言。但玄天并不想现在便认输,决定放手一搏。精神完全集中,便若在心剑世界中接受试炼时那样认真、专注。看似无声无息,实则暗潮狂涌,一瞬微光闪现,却可撕裂苍穹。

玄天以举一反三的智慧,使破冰式的真气不必激发抗力便能施展出来。

李梦鸾身后突然现出一个无比巨大的菱形裂缝,有如空间的缺口一般,似乎欲将结界内的一切全部吞噬、消融。裂缝中的空间转瞬便被光芒填补,耀目若正午烈阳,灿烂若夜空繁星,光芒之中散发出无比炙热的温度。玄天虽晓李梦鸾修为深不可测,但也未施全力,惧怕会不小心伤到她。耀目之光华将李梦鸾的身影掩盖,玄天自以为一击得手,制住了李梦鸾,不觉甚是得意。却闻高空上传来阵阵娇笑声,嘲讽道:“一个人得意什么呀?我在这里呢!”

玄天大惊,抬头望去,见李梦鸾果然在万丈高空向他挥手。破冰式所生出的光芒明明已将她困死,她却能轻松突破并在瞬间飞跃直上万丈高空!玄天已无**再和李梦鸾斗下去了,二人实力相距还是太远。

李梦鸾瞥见玄天丧失斗志的样子,忙道:“天哥,无相阐秘流只适合于在远距离展开攻势,若是近身搏斗的话,你定能胜我,别忘了你有看透破绽与瞬间学会他人招式的能力。”

一语点醒梦中人,玄天竟忘记自己拥有龙眼一事,虽然如今还不能运用自如,但至少也能令战局扭转。经李梦鸾提醒,玄天恢复战意,目中光芒大盛,隐隐有一条金龙印于瞳孔深处。此刻玄天若与人对视,定可令那人对他生出一股莫名的尊敬与畏惧。

飞身,疾纵,直冲青天。在万丈高空之上,二人展开激烈的搏斗。每次拳脚的相撞,都会激起火花闪烁,气浪怒哮。数百个回合之后,二人仍不分胜负,玄天并未落在下风。反观李梦鸾却稍显疲惫,她的每次进攻都会被玄天看穿,虽能靠速度掩盖破绽,却也无法占得半点便宜。李梦鸾真气充沛,体力

却有限,现下虽还是势均力敌,但她心晓再过数十个回合,自己定会不支而败。

李梦鸾朝气蓬勃,自然难除好胜之心,心中希望玄天能超越她,但动作上却丝毫不留情面亦无懈怠之意。只见李梦鸾身形向后倒飘出两丈,退出战局。左手轻轻附在腰中佩带的木剑剑鞘之上,右手握紧剑柄,闭上双目,陷入冥想。

结界内立刻起了骇人的变化,照耀万物的所有光华均向李梦鸾身前靠拢、集结、融合、收束。失去了光芒照耀的草原与天空均被黯淡之色浸染,失去了本来的颜色。

天地静寂,针落可闻。可在玄天耳中却是另一番感觉,整个结界都在震颤,气流狂啸,似妖兽低吼,神明吟诵。

李梦鸾猛地睁开双目,天籁般悦耳声音轻声咏道:“无相阐秘流---真技---悟*五式---归命【刹那芳华】”

剑,瞬间出鞘;光,渗入八荒。

转化为彩虹色的光辉耀遍无垠结界内的任何角落,令天地万物均显流光溢彩,缤纷炫丽。结界霎时化为虹色仙府,美而不艳、耀而不锐、华而不繁。此等仙韵之光华,饶是神仙亦难以轻而易举地抵挡。

玄天却绝不会畏缩,龙眼神威迸现。

时光静止,木剑缓缓一挥,如轻描淡写。

“归命【刹那芳华】”

再柔和的光华,当闪耀程度增长一倍之时,也会变得璀璨,使人无法直视。无尽的七色光华对撞,糅合,凝聚。七色的原始是通透之白,结界坠入几可灼毁双目的白炙空虚中。

待到玄天与李梦鸾再睁开双目,身体已然脱出结界,站在环星城外的荒野中。二人双目对视,忆起方才心潮澎湃的对决,一齐微笑。笑如春风,吹暖心灵,化解过去所经历的所有悲伤。

玄天只觉身上无一处不是酸痛无比,自知精疲力竭,身体已然虚脱。“梦鸾,我果然还是不行呢。这场比试,是你赢了。”说罢便体力不支,晕倒在地上,陷入沉沉昏睡。

李梦鸾浅笑两声,轻声道:“傻瓜,你的内功修为已和我不相上下。若不是无相阐秘流博大精深,再加上你忘记了使用能力,我又怎会占得上风?最后的全力一拼,其实不分胜负!可惜你把胜利让给了我,真是不可思议呢。既然这样,那我便却之不恭了。”李梦鸾话毕,身子一歪,倒在了玄天身上,也因心力交瘁而进入沉眠。

天空晴朗,阳光明媚,微风轻拂,云朵飘游,真乃大好天气!

第七十二回 报仇雪恨

大唐国都城内,皇宫西门外宰相府第。门楼用最上等的红木砌成,十分气派。而牌匾上所书的“宰相府”三字则是皇帝御笔,笔风苍劲有力,整洁端正。仅一门楼便已华贵异常,大方宏伟,皇帝对这位宰相的重视可想而知。

此刻虽已入深夜,午夜子时,宰相府内却仍是灯火通明,谈笑歌舞之声不绝,热闹非常。原来今天乃是宰相四十五岁大寿之日,满朝文武官员皆来庆贺,送上各种珍奇字画与玉石摆设。这时戏台之上,戏班子正卖力地表演着最为拿手的曲目,众官员在戏台下开怀畅饮、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感觉到即将来临的危险。

坐在正座上的宰相一身蓝色布衣,样式虽非陈旧却亦不甚新颖,朴素而褪尽华丽。一张方脸,眉目端正,深邃的眼神中透出学识渊博。这张脸,竟与十年前设计陷害宋泰民致死的薛怀一模一样。原来薛怀因见多识广、谋略高超,在这十年中被提拔了三次,最终成为领导群臣、权势最大的宰相。当初所犯下的错误,他曾非常歉疚、自责,良心总是感到不安。

但时间却能洗去一切往事,甚至回忆,一段缘了便不复存在,新的因缘转瞬便会开始。缘起性空,空亦生缘,循环不息。存在的一切,包括生命、思想、事物都会迎来消亡的时刻,消亡后重新复苏,轮回往复,周而复始。生活的繁忙,每天都不停发生的各种琐事,使得薛怀渐渐忘记了当初他曾害死一个人,不再愧疚,不再遗憾。如今已过去十年,往事早该随风飘散。

“当……当……”钟声二响,二更丑时。歌未停,舞未歇,筵席依旧,众官员陶醉其中,希望这次宰相的贺寿宴会永无结束之期。只可惜越是期盼,得来的便越是失望,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

在宰相府中,重重黑雾正不断扩散,黑雾笼罩之地,花草树木尽皆失去生气,枯萎凋零。在那弥漫雾气之中,隐藏的是畏惧、怯懦、不安等负面情感。无法正视自己内心,没有勇气面对过去的人们便会迷失于雾中,由它“指引”你走向未知的世界,像一个木偶,被牵引、被操纵,不晓得自己要去向何方,最终的目的地只有一座凄凉的坟墓。

薛怀不知何时离开了他的朋友,离开了他的宴会,离开了他的府第,甚至离开了大唐国界。他行走在黑雾中,那片深沉的黑暗,那条曲折的道路,一直延伸下去。薛怀不晓得他要去哪

里,终点究竟在何方,但他却没有停下脚步,薛怀的面前一直闪现着那被他遗忘的记忆深渊之中最令他痛苦的身影。

记忆可以消亡、更新,但业力却会永久跟随,他所造的孽为他所带来的黑色梦魇一直藏在心底,永远不会被遗忘,直至业债还清的那一刻。虽未违反有开始便有结束的自然法则,但罪恶的烙印刻在人身上时,今生便很难被抹去。

薛怀凝望前方宋泰民的身影,想道歉,想恳求他的谅解,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宋泰民面色苍白,与他对视时并没有饱含仇恨,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随我去个地方,到得那里我便原谅你。”

薛怀听闻此言,竟似触到了一丝曙光般,欣喜不已。良心的折磨,纠缠的孽障,不可磨灭的悔恨,如果可以消失的话,他愿付出一切代价。薛怀向宋泰民狠狠地点了点头,宋泰民见得到他的同意,便即转身,前往远方。薛怀毅然跟随,生怕会与他走差,步伐越显迅疾。

不知已疾走了多久,宋泰民在前方不远处的身影停下了脚步。薛怀赶忙跑上前去,与宋泰民对视良久。宋泰民双目中未有任何情感,但薛怀眼中流露出的畏惧、恳求与焦虑却显而易见。

迷蒙黑雾竟于此刻散去,眼前的景象大变。树林边,小河旁,流水潺潺,枝叶摇曳。水上不停生出的波纹与摇摆不定的叶片恰似薛怀此刻的心境。

宋泰民突然笑了,笑得如此自然,静静地道:“薛怀,你做错了什么呢?”薛怀陡然全身一震,这句话在心中不断回响,我做错了什么?宋泰民续道:“你志在保家卫国,不忍战火起时百姓涂炭,是忠;劝皇帝不再干涉月影岛,归还其自由,是义。”

当初月影岛事件结束后,明正未再追究,任靖国成立、壮大,其主要因素是薛怀的进谏使他感到对月影民众有愧。

“你的做法自有道理,我从未怪罪于你。使你不安、后悔、痛苦的是来自你良心的谴责。你所需要的原谅并非来源于我,而是你自己。若不能放下过去,即便宿债还尽,你也不会获得新生。薛怀,我从未否认,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臣。”

宋泰民话毕身影便化为一道光华消散。薛怀目送宋泰民的离去,心中所有悸动尽皆平歇,久违的会心笑容浮现于脸上。薛怀缓缓地道:“大限将近,若放不下,岂不是将这

等恶念带到来世去?荒唐荒唐。”过去的已成历史,无论怎样计较也不能再改变,又何苦执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犯下的错,总会付出代价。人不应沉沦在过往的漩涡中无法自拔,单单思考如何弥补过失,如何求得谅解,而是应正视过往所犯的错误,努力修正自我,放下杂念,向前迈进。只有如此,当业报来临时,方能坦然面对。

幻境在薛怀眼前消失,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地方。金玉砌屋,宝石铺道,竟颇像皇宫内的场景。薛怀立刻便明白这里是靖国皇宫,可是心里却无一点慌张、恐惧之感。该来的总会来,寿命若尽则不得不死。薛怀在幻境中顿悟,生死早置之度外,对突如其来的“报应”无任何抗拒,反而豁达面对。

果不其然,薛怀还未有任何动作,四面八方便出现数十个侍卫将其团团围住,不由分说便将他五花大绑,拖着向牢房走去。

皇宫内院,李再兴此刻正在书房阅览书籍,一名侍卫忽闯了进来并将捕获薛怀的消息告知于他。李再兴点了点头,沉声道:“一定要好生看守,绝不可让他逃走。若是出了差错,提头见我!”

李再兴见大事已成,心中甚是欢喜,传令文武百官前往金銮殿议事。待百官到齐,李再兴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日唤诸卿来此,有一事商议。朕今日擒获了当初设计陷害我族英雄宋泰民之小人,此人阴险狡诈,城府颇深,现被我押在牢中。不知众卿对他的处置有何高见?”

一武官站了出来,谏道:“依臣看,那小人害死先族长,理应以命抵命,当斩首处死。”

此时又有一位站在后排的文官上前道:“斩首莫不是太便宜他了,他害死我们当初的领袖。国仇家恨,不共戴天。依我看,当五马分尸。”

文武官员中显然并无玄天与李梦鸾的身影,不过宋震东身为宁川王,此时正站在最前排。李再兴面上扬起一抹笑容,道:“五马分尸?朕觉得甚好!震东,你意下如何?你的父亲惨遭这小人陷害,朕如今定当为你做主。”

“陛下,依臣之意,那薛怀不可处死。”宋震东开口道,声音深沉沙哑却甚是悦耳。

李再兴听闻宋震东阻止自己处死薛怀,心中无明火起,但又不能立即发作,只得强忍怒火,沉声道:“那朕倒要听听你的高见。”

第七十三回 国仇家恨

宋震东认真地道:“不可冒然处死薛怀,原因有三。其一,薛怀乃大唐国宰相,众臣之首。若将其置于死地,必会触怒大唐国皇帝,激化矛盾,引发争端。其二,大唐乃东胜神洲第一大国,十年前家父与大唐军对战虽胜了几场,但如今已过了十载,不可与当时同日而语。现下大唐国力如何,吾等均不知晓。唯有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陛下处死薛怀,图一时之快,定会招致祸端。其三,战事一起,受害的仍是百姓。陛下可忍心看到在战乱中衣食无着,四处奔逃的靖国百姓吗?一旦两国交兵,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必难以避免。陛下可曾想过,一场战争的代价是要牺牲多少百姓的性命?此仇先皇均不再追究,陛下又为何执着?”

“此乃国仇家恨,怎可不报。更何况尔乃宋泰民亲子,不为父雪恨,乃是大不孝之举。”李再兴恨恨地道。

“不为父雪恨,乃不孝之行;将百姓之生死置于不顾,乃不仁不义之举,臣宁舍孝而全义也。”宋震东正色道。

“放肆!”李再兴“啪”地一声拍案而起,脸皆被气得通红。

“尔言下之意,是指责朕不仁不义吗?荒唐!今日朕念你是初犯,饶你一次。不然你直言犯上,必定你欺君之罪。你现在可以出去了,今后不必上朝。”李再兴冷冷地道。

宋震东见李再兴不听劝谏,心中一阵悲痛,自晓靖国危矣。可叹他如今并无实权,想要阻止李再兴的一意孤行简直难若登天。宋震东长叹一声,迈着沉重的脚步返回自己寝宫,却见玄天与李梦鸾二人正在门前等候,不由得苦笑两声。

李梦鸾见到宋震东面色甚为难看,忙问道:“商议要事这么快便结束了?表哥脸色怎会如此难看,莫不是发生了什么?”李梦鸾还未说完,宋震东便已开口,将朝堂上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玄天听罢沉吟了半晌,轻声道:“大哥统领城中禁卫军,可晓李再兴曾派何人前去大唐国捉拿薛怀?”

宋震东摇头叹道:“据我所知,皇帝未派一兵一卒前往大唐国,我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李梦鸾听闻宋震东被赶出朝堂,亦是非常恼怒,颇为气愤地道:“兄长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子,真是令人厌恶!你们放心,今晚我便去和他理论一番,趁机探探口风。”

玄天与宋震东皆不甚同意,但拗不过李梦鸾,只得准她前往,临行前特意嘱咐她,言李再兴心机甚深,命她多加

谨慎。

戌时,李梦鸾走进李再兴书房,见他正在批改奏折。李梦鸾觉得他在办正事,不好打扰,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静静等候他办好公务。李再兴见李梦鸾进来,便知是有事寻他,随即放下手中毛笔,站起身来坐到她旁边,笑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梦鸾可是有事请为兄帮忙?”

李梦鸾点了点头,道:“只是想问皇兄一件事。”

李再兴微微一笑,道:“只要是我知道的,做兄长的定会为你解答。”

李梦鸾顿了顿,正色道:“今日皇兄为何将震东表哥从朝堂上撵了出来?”

李再兴一听这话,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沉声道:“你一个女孩子家,莫关心政事,这些都与你无关。”

李梦鸾冷笑一声,故意加重声调道:“皇兄你可是心虚?”

李再兴当即“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怒吼道:“你怎么到如今还分不清是非?在这世上只有我和母亲是你唯一的血亲,你只能相信我们!”

李再兴此刻气得浑身颤抖,上气不接下气,双目几乎要冒出火光。李梦鸾轻声道:“梦鸾冒犯了皇兄,请皇兄治罪。”

李再兴用手轻抚胸口,顺了顺气,语气不再那么严厉:“梦鸾,你是我的妹妹,我又怎会伤害你。不过以后关于朝政之事你还是不要妄议为妙。”

李梦鸾佯装同意般地点头,低声道:“我只是对皇兄将表哥赶出朝堂一事感到好奇而已。”

李再兴深吸了口气后,缓缓地道:“宋震东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反驳我的决定并与我争辩不休,此乃不忠;不想着为父亲报仇雪恨却设法为仇人开脱,此乃不孝。这种人理应斩首示众,就因为他是表伯的儿子,所以我才留他一条生路。”

李梦鸾没有回应,而是继续询问道:“皇兄在我离开岛上的这段时间里都在做些什么?”

李再兴笑道:“还能做什么?每天也就是读书、散步,偶尔去宁川骑马打猎。”

李梦鸾慢慢靠近李再兴,在他耳边悄声道:“听闻皇兄捉到了大唐宰相,梦鸾甚是好奇。若换作梦鸾,擒拿大唐命官如探囊取物且不动一兵一卒也甚为困难。不知皇兄是如何办到的?”

李再兴沉声道:“为兄自有高人相助。”

李梦鸾见状忙追问道:“何方高人,可否说与梦鸾听听?”

李再兴摇头笑道:“梦鸾,你如今怎变得唠唠叨叨,和以往大不相同,为兄还是喜欢那个大大咧咧的梦鸾。此事乃是朝庭机密,怎可随意透露,梦鸾还是莫要追究为妙。”

李梦鸾见什么也难问得出来,从李再兴的话中也难觅漏洞,担心再问下去会露出破绽,“审讯”计划只好作罢。李梦鸾于是辞别了李再兴,前往宋震东的房中。

李再兴亦悄悄走出书房,看到李梦鸾的去向并非她的寝宫,而是宋震东的,眼中闪过一丝红芒,阴恻恻地道:“事到如今竟连梦鸾这丫头也开始怀疑我了,如此下去情势不妙,看来我必须要改变计划了。”

李梦鸾回到宋震东屋中,将她与李再兴的对话复述了一遍,玄天与宋震东听完后也找不出任何疑点,纷纷暗叹李再兴城府之深。

宋震东忽正色道:“调查李再兴一事暂可放在一边,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营救大唐宰相薛怀。他若真被处死,那大唐国与靖国的关系便会彻底破裂,到时战火燃起便无法熄灭,最后只能换得一个两败俱伤,国破家亡的下场。”

玄天与李梦鸾频频点头,对宋震东的看法甚为认同。李梦鸾一脸焦虑,认真地道:“大唐国是天哥的故乡,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也要阻止这场战争,绝不可以让它发生。”

宋震东正色道:“行刑定是在明日午时,我们要设法将薛怀救出,不可出一点差错。”

李梦鸾思考了片刻,道:“不若我与天哥乔装改扮,到法场劫人。表哥你在通往大唐国且无人注意的眠月河边备一支小船,我二人劫得薛怀后将其置于船上,然后好像行不通啊!不过直接带他飞回大唐国又一定会露出破绽。哎呀,怎么办才好?”李梦鸾想来想去都无法想出一条万全之计,额上不觉冒出冷汗,她心道自己本来就不聪明嘛,计策这种深奥的学问她怎么会想得周全。

玄天此时突然开口道:“梦鸾的计策也不是不可行,只需要一些道具的辅助。”

宋震东与李梦鸾齐声疑道:“道具?”

玄天颔首道:“正是。试想我与梦鸾乔装后,自然无人能认得出我们。如果这两个神秘人突然消失,船又自行离去,会是个什么情况?”

宋震东拍手笑道:“你们的身份既不会被识破,薛怀也能成功逃走。临时在眠月河备船是无可能的,所以李再兴就只能看着薛怀逃离却无能为力。”

第七十四回 功亏一篑

玄天从怀中取出三张符,正色道:“此为两张‘隐身符’与一张‘神行符’,‘隐身符’可令大范围内的人产生幻觉,从而看不到使用符术之人,且此符可随使用者身体的移动而改变范围,也就是说使用此符后人便‘消失’了。而‘神行符’顾名思义,便是能令使用之人或是物事迅速移动。”说罢玄天将一张“隐身符”塞入李梦鸾手中,嘱咐李梦鸾好好收起,千万莫丢了。于是救人计划便如此定下,三人皆松了口气。

宋震东唤来与他最为亲近的管家与下人们去办理备船一事,这些下人们均知宋震东的为人,所以宋震东吩咐的事,他们一向不问原因,可谓忠心耿耿。而对易容之术颇有研究的李梦鸾则开始准备所需的材料,玄天也一起帮忙,二人忙得不亦乐乎,直至子时方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下。如今万事俱备,只待明日一搏。

次日辰时,宋震东的下人们已将木舟在眠月河边备好。到了巳时,玄天与李梦鸾开始乔装打扮成村夫村妇。眼看午时将近,玄天与李梦鸾急忙出发,过不多时便来到法场前。只见法场四周人山人海,几乎所有岛上的人都来观看行刑,玄天从他们的表情和语言中能感觉到他们对大唐国的恨意以及处死大唐宰相为他们带来的快慰。

李梦鸾看到玄天脸上无奈的神情,便给了他一个明媚的笑容以作安慰。玄天顿感一惊,即便乔装成丑陋粗俗的村妇,李梦鸾的笑容仍然如此迷人,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究竟是多么完美的气质才能做到这一点!可是一想到气质二字,在玄天的脑海中,清凌的身影便再度浮现,持剑起舞,白衣飘荡,绫带飞扬。就算是天宫中的散花仙女,又可比得上她几分?

看到玄天走神,李梦鸾便知道玄天在想何事了,佯装嗔怒般娇声道:“呆瓜,又在想什么不正经事了?注意形象!”实则话中有话,叮嘱玄天时刻警惕,以完成计划为重,诸般杂念均需抛于脑后。玄天会意,收敛心神,将目光专注于法场之内。

不过多时,十数名狱卒押着囚车来到法场内,另有五名皇宫侍卫牵着五匹骏马步入法场中。狱卒将囚车门打开,押解着车中死囚走到法场中央。只见这名死囚眉目端正、相貌堂堂,年纪约四十余岁,玄天与李梦鸾均料定此人便是薛怀,暗自做好准备。这时侍卫将五条铁链牢牢绑在五匹马身上,并将铁链的另一端套在薛怀的脖颈及四肢。一切准备就绪后,监斩官静候午时行刑之刻。玄天与李梦鸾二人此刻心中甚为紧张

,毕竟劫法场这等行当还是平生第一次尝试。二人屏住呼吸,一刻都不敢分神。

一盏茶光景过后,监斩官从他面前摆放的檀木桌上取了一支木签,上书一醒目赤色“斩”字,将其掷向地上,朗声道:“午时已到,行刑。”

玄天与李梦鸾对视一眼,暗示对方行动之刻已至。不等五匹骏马开始四散奔驰,二人飞身而起,于空中指掌并出。秋水寒芒,猛虎咆哮,剑指与掌风破空击出,顿时十丈方圆内气浪翻滚,真空波动所造成的“嗡嗡”声震耳欲聋。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堵着双耳向后退却,显然是恐被气浪所伤。青芒虎形合于一处,刹那华光大盛,五条将马与人连在一起的铁链均被轰得粉碎。玄天与李梦鸾不由分说,将薛怀拉起便走,以超绝的轻功飞往眠月河畔。

那薛怀似是被刚刚发生的事情惊呆了,满面诧异,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身后监斩官大怒,对侍卫与狱卒们吼道:“都是一群废物,还不给我去追!”侍卫与狱卒们无奈于监斩官的“淫威”,只好朝着玄天与李梦鸾逃遁的方向快步追去,边追边喊:“贼子,休走!”

玄天与李梦鸾怎会理会身后那些喽,只是自顾自地向眠月河冲刺。行约半柱香的功夫,总算成功到达目的地,二人心中松了一口气,将薛怀置于船上。薛怀这时才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面上尽是感激之色,向玄天与李梦鸾鞠了一大躬,用月影语说道:“谢二位英雄救命之恩。”

玄天顿时一愣,虽晓薛怀精通月影语,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便立即向李梦鸾使了个眼色。李梦鸾立时明白玄天的意图,用月影语道:“阁下可是大唐国宰相薛怀大人?”

李梦鸾用月影语询问乃是将计就计,令人识别不出二人身份。却见那人连连摆手道:“你们定是误会了,我也是岛上居民,只因犯了命案才被定罪”

话未说完,玄天与李梦鸾便脸上色变,心道糟糕,二话不说便向回奔去,全速疾飞。待回到法场,却见一面目端正之中年男子的头颅已悬挂于木杆之上,二人见得此情此景,不禁心灰意冷,心晓这次救援行动以失败告终。

玄天低下头默默无言,李梦鸾则是咬牙切齿,恨恨地道:“此番定是兄长的诡计,他也太过狡猾了,看来我们的计策早已被他看破。”

玄天摇头叹道:“现下说什么都无用了,我们还是快些脱身为妙。”不等众人注意到他二人的异常

,玄天与李梦鸾便躲到暗处启动了隐身符,转瞬之间身影俱消。可怜那以为自己能得活命的死囚不懂如何划船,被侍卫们又抓了回去。

玄天与李梦鸾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宋震东房中,心情甚为低落。宋震东已等候二人多时,此刻见二人脸上表情,便知晓了十之**。

李梦鸾低首歉声道:“兄长利用诡计蒙骗了我们,令我二人误以为那个死刑犯人便是薛怀大人,趁我们不在法场之时,将薛怀大人他”说到这里声音竟有一些呜咽。

宋震东忙安慰道:“薛怀之死想必是天数使然,不得违逆,自然怪不得你们。薛怀如今了却宿业,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玄天听闻宋震东此言,心里稍稍好过一些,对宋震东的冷静亦是佩服之至。宋震东静静思考了半晌,道:“如今有两大忧患,其一,大唐国此番定会来寻仇,战事恐已无法避免。其二,李再兴如今一定已经开始怀疑我们,我们以后的一切行动均会受其监视,恐怕难有何作为。”

玄天颔首道:“大哥说得极是,我们今后都应小心行事,静观其变。”玄天长叹一声,为今后将发生的变数感到担忧。

次日早朝,李再兴心情大好,竟无缘无故将提议把薛怀五马分尸的七品文官崔浩晋升为二品大员。封赏即毕,李再兴朗声道:“如今我靖国边境甚不安稳,隐患丛生,殃及百姓。蛮族屡番侵扰,现又有大唐国随时准备进犯,我靖国危矣!靖国兵力并不强盛,两军对阵之时定然会失利。故今朕下达征兵令,凡十六岁以上壮年男子无残疾者均需为国效力,择日操练。我军若能脱胎换骨,往后在战场上定可所向披靡!”

群臣听罢忙齐声道:“陛下英明。”

然而玄天等三人对征兵一事丝毫不知,李梦鸾一日清晨在龙吟阁前的广场练拳时,突听皇宫外一阵骚乱,似有哭号之声。忙出外查看,不看尚可,一看之下令李梦鸾大惊失色。只见数百名宫中侍卫手持御赐征兵令,向各家征收十六岁以上青壮年男子编入军队之中,场景甚是凄惨。她亲眼目睹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与一名身材魁梧的侍卫互相拉扯,争抢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老者大声哀呼:“官爷您就发发慈悲罢,孙儿他极为孝顺,若是没有他,让我老头子今后一个人怎么生活下去啊!”那侍卫见老者死都不肯放开他的孙子,心中怒火升起,从腰中抽出一条鞭子便向老者臂上狠狠甩了下去。

第七十五回 招兵买马

“啪”的一声清脆鞭响,老者的右臂上顿时多出一道血痕,从伤口中流出的鲜血触目惊心。那少年见爷爷无故挨打,怒气填膺,怒喝道:“爷爷与你无冤无仇,何故打他,可知欺凌老幼者畜生不如?我跟你走便是了,莫再为难爷爷。”说罢便任由站在旁边的两名侍卫带走了,徒留方才被少年教训得呆若木鸡的侍卫与跪地痛哭的老者。

不远处一名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正跪在地上苦苦向侍卫们哀求。

“官爷们千万不能拉我去参军啊!家中还有体弱多病的母亲需要我来赡养,如果我走了,母亲是定要病死的!”

街角一家新开张的茶馆前,一对新婚夫妇抱头悲泣。男子止住泪水,紧紧握住妻子的手,认真地道:“我走后,家里的重担便都落在你一个人肩上,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不想回来时看到你憔悴的样子。”

侍卫们看到如此凄凉的情景,亦不忍心硬生生将亲人分离、夫妻拆散,令一个个家庭支离破碎。可惜他们皆是领陛下圣旨办事,稍有差错,便要丢了脑袋,因此只能装出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

李梦鸾眼见此番情景,心中五味杂陈,难过不已,自然不可放任不管。遂娇喝一声:“辉阳公主在此,谁敢欺扰百姓!”侍卫们一见是公主,忙不再与民众拉扯,齐向李梦鸾行过大礼。

李梦鸾沉声问道:“百姓与你们素无冤仇,何故欺凌他们?”一名侍卫举起手中御赐征兵令牌,应道:“回公主,我们并非欺凌百姓,是陛下吩咐我们将所有十六岁以上无残疾的男子皆收入军中操练,日后为国效力。”

李梦鸾心中一惊,心道兄长怎会无故大肆征兵?寻思片刻后,李梦鸾决定亲自去找李再兴问个清楚,于是便对侍卫们道:“我自会向皇兄问个清楚,在我未回来的这段时间内,你们绝不可四处走动,更不可动百姓一根毫毛,在此静候我的消息。”侍卫们齐齐答允,李梦鸾这才放心,转身回往金銮殿。

到得金銮殿前,早朝刚刚结束,文武群臣尽数散去,独余李再兴一人仍留在殿内。李梦鸾大步走到龙案前,行过君臣之礼。李再兴笑问道:“梦鸾来金銮殿所为何事?”

李梦鸾正色道:“梦鸾听闻皇兄要将十六岁以上男子均收编入军中操练,可有此事?”

李再兴点头道:“确有此事。如今靖国时刻面临灭国之难,边境屡屡有蛮族侵犯,大唐国又随时会举兵讨伐。我国

兵力乃是弱项,若不征兵操练使我军强盛,则靖国定会沦为大唐属国!为兄如此做也是为国为民着想。”

李梦鸾摇头道:“若是为国为民,为何偏要将大唐宰相杀死,激化两国矛盾?”

李再兴突站起身来,高声道:“报表伯之仇乃是民心所向,且我不愿让靖国千秋万代被称为一个小国。为兄誓要令靖国变得无比强盛,成为东胜神洲第一大国,使大唐国皆俯首称臣!绝不能令任何人看不起我们。”

李梦鸾听到这番话心中一惊,竟不知该如何辩驳,只得劝道:“皇兄,你欲振兴靖国的想法固然是好,不过现下乃是农忙时节,若是此时征兵操练,定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夏收。兵以粮为宝,若是少了粮饷,又怎能打得了胜仗?”

李再兴思量了片刻,觉得李梦鸾说得颇有道理,便道:“好,便依你意。征兵计划暂且终止,待到农闲时再做打算。”

李梦鸾见劝说成功,心中甚是欢喜,于是便向李再兴讨来御赐金牌,命侍卫们终止征兵。一场风波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

这天夜里,又是乌云蔽月,天黑风急,气温骤降,黑雾蔓延。

黑雾军首领现于李再兴屋中,冷冷地道:“尔之征兵计划失败了?”

李再兴每次看到这个身披宽大墨袍,不见面目,浑身诡异杀气弥漫之人,便会畏惧得浑身颤抖,额上冷汗直冒。此刻听到其问话,语气似是有些愤怒,不觉更是恐惧,忙应道:“都是我那妹妹多管闲事,破坏了我的计划”

还未等李再兴说完,墨袍人便低声吼道:“我不管是你弟弟还是妹妹,若是再有人破坏计划,便将他杀了!我们已不能再如此浪费时间了,限你在七日之内征得兵力,若到时未果,尔只有死路一条!”说罢墨袍人旋即消失无踪。空中黑雾缓缓散去,拨云见月,一切恢复正常。

李再兴心中焦急,知晓征兵计划已无法推迟,可是要如何说服李梦鸾?忽然李再兴灵光一闪,自己竟忘记了黑雾军首领传予自己的转移之术,只要趁他们三人聚在一起时,嘿嘿!李再兴冷笑了两声,心道这次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他的计划了,定保万无一失。

李再兴遂派侍卫前往李梦鸾与玄天房间查看,果然不见人影。李再兴料定三人又聚在一起密谋,便将自己右手食指咬破,凌空划出咒纹字样,口中默念咒语,双目中红芒忽隐忽现,

神色狰狞。

此刻李梦鸾、玄天与宋震东三人正在商议待到农闲时应用何方法阻止李再兴再次征兵时,忽见地上现出一巨大血赤色法阵,法阵上只有一圈圈的诡异花纹与密密麻麻,排布凌乱的潦草咒文。三人均晓不妙,却未等做出任何动作,法阵便携他们一并消失于屋中,竟若人间蒸发一般。

再次睁开眼时,三人已到了一个极为陌生的所在。只见地上铺满杂草,四周均是铁壁,看材质竟像是上好玄铁!一扇小门紧闭于三人面前,其厚度还要胜于那铁壁。此间腐朽腥臭之气异常浓烈,三人此刻才明白原来他们已被人用转移之术关进牢房内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李再兴虽然对那间能锁住任何武学大师的牢房充满信心,但他心知自己办事绝不能拖泥带水,一旦出了意外,那便要大祸临头了。于是李再兴深夜唤来宫中侍卫们,让他们明日立即开始第二次征兵,并告诫他们无论是谁想要阻止,都不必报与他知道,直接将其诛杀。

众侍卫领旨后便立刻开始行动,这次的征兵计划少了李梦鸾等人的从中干扰,进行得异常迅速,仅仅一天功夫便征得了数万兵众。消息传到了李再兴耳中,令他也甚是惊喜,这次的征兵似有神助,进行得如此顺利。想到这里,李再兴大声狂笑,脸上写满了得意。

***

牢房中,宋震东将手贴在铁壁之上,静静运功欲试探其厚度如何。随着宋震东体内真气流动,铁壁之上映出金色光华,明亮温暖,柔和含蓄,竟似宋震东自身的写照。片刻后,宋震东将手收回,光芒褪去。只见他一脸难色,失落中又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

李梦鸾看着宋震东的脸色,心中又是疑惑又是好笑,不过最终还是绷住欲露出笑容的面颊,问道:“这铁壁的厚度如何?”

宋震东摇首道:“如若再薄上数寸的话,我们三人合力也许便可以突破这牢笼了。”

玄天一惊,疑道:“这铁壁真有如此厚?”

李梦鸾玩笑般地拍了他一掌,笑道:“表哥的话你都不信呀?”

玄天思量了片刻,向李梦鸾使了个眼色。心意相通的二人交流果然方便了许多,李梦鸾立即便明白了玄天的意思,他是想问李梦鸾是否方便在宋震东面前显露她超绝的功力。虽然宋震东和李梦鸾二人关系甚好,但玄天总有一种宋震东并不了解李梦鸾底细的感觉。

第七十六回 不祥之器

李梦鸾并未回应玄天,而是向宋震东微笑道:“表哥,不妨让我来试一试。”

宋震东点了点头,叮嘱道:“一定要多加小心,这铁壁奇硬无比,切莫伤到自己。”

李梦鸾颔首会意,旋即将真气凝聚于右掌掌心。光华点亮晦暗,温暖驱逐阴冷,海阔天空,海天一线,连成一片蔚蓝。蔚蓝色的光芒在李梦鸾手中绽放,纯净无瑕,宁静致远,清澄明透。玄天凝视着这道从李梦鸾体内衍生出的光华,久久不能错开目光。

人之真气有别于真元,真元乃人之修为,只可由修练来累积,练成的真元不会失却,除非散功。真元与躯体息息相关,一旦功力尽失,身体亦会变得极为虚弱。而真气与灵力相近,俱是来源于人灵魂深处的能量,唯一的区别便是法术由灵力驱动,而武学与部分道术、咒法则是用真气驱使。先天慧根愈是出众,真气或灵力便愈旺盛。真气与灵力循环运转于人体内,不会枯竭,即便耗尽亦只是暂时,行气周天后便会尽数回复。而真气与灵力同时也是一个人心灵的映象,灵魂深处的真实个性皆会由真气的形态与色泽显现。玄天在李梦鸾真气凝成的光华中所看到的令他几乎不敢相信,是怎样的善良与纯真才能衍化出无一丝杂质的透明之辉!玄天此刻心中只有一句评价,李梦鸾的心灵比她的容貌还要美上几分。

“砰……”在玄天出神的时候,李梦鸾出掌向较铁壁还要厚上一倍的牢门击去。

玄铁牢门如若不堪一击,应声碎裂。反观李梦鸾面不改色,似未使出全力,仿佛在她掌下玄铁与朽木不相上下。

李梦鸾娇笑道:“这铁壁哪有表哥说的那么硬?简直是废铜烂铁嘛!好了,现下解决了,我们快些出去罢,不能让哥哥的计划得逞。”

宋震东被李梦鸾这一掌骇得说不出话来,不过现今是非常时期,无暇思索多余的问题。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出牢狱,途中将狱卒尽数击晕,有惊无险地来到外面。下一刻,是无限的遗憾。街上许多老者茫然地坐在地上默默流泪,许多母亲与孩子抱在一起低声哭泣。岛上的生机几乎尽数遭剥夺,场景凄凉悲惨。盛夏的风,理应令人感到温暖,但此刻吹在众人身上,却有如一把把冰刀。若心已冻结,世界亦落入酷寒严冬之中。

李梦鸾不禁怒火中烧,大声吼道:“国以民为本,兄长如此残害百姓,还称得上是皇帝吗?我不管了,就算豁出这条命去,也要将大家救出来!”

宋震东喝止道:“梦鸾!莫冲动,如今与他讲理已然无用,他听不进去的。纵观现在的情势,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玄天点了点头,正色道:“大哥所言极是,如今只能注视皇上的动向,等他有了一些动作后,再做打算。也许让他带兵出征,打一场败仗挫挫锐气,并不算是坏事。”

李梦鸾听完两人的意见后,垂头丧气地道:“依你们所见,损失是无法避免了?”

玄天轻抚李梦鸾的肩头,低声安慰道:“凡事不付出代价,便难换来成果。如若牺牲些许人能让皇上改过自新,从此放弃,那也算值了。要知道,一味的阻止只会让他的野心越来越膨胀。” 李梦鸾虽有不甘,无奈也只好作罢。

在黑雾军的插手帮助下,李再兴仅用了三天时间便征得了兵众二十余万,这个结果令其欣喜若狂。为了不令宋震东等三人从中捣乱,李再兴将练军之地转移至宁川的一处隐秘场所,安排妥当后便下令开始操练。眼见统一东胜神洲的梦想正一步步地向自己靠近,李再兴兴奋得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转眼间,严酷且匆忙的练兵已然进行了三个月,接近尾声。

李再兴很早便知道三人越狱的消息,却并未追究。本以为李梦鸾会再来和他辩论一番,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在他意料之外。这三个月过得异常平静,没有丝毫变故,他的三个死对头竟然一点动静俱无,这反倒使他十分不安。

“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罢?”李再兴暗自苦笑道。不过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他暂时无甚顾忌,想到此处,不觉放松了许多。

兵已练成,自然不可闲置。一把利剑,搁置一段时间后,也会变为钝剑,军队亦是如此。欲一试锋芒,便需尽快。李再兴亦晓黑雾军催促得紧,自己也想尝试经他“特别训练”后的将士们武力如何,便决定次日出兵讨伐月影岛边缘的蛮族部落。

次日卯时,李再兴命临时代替宋震东统率御林军的周世昌调兵五万在皇城内的校场之中进行检阅。李再兴今日面露红光,朝气蓬勃,显然对这场战事的成功抱有很大希望。

辰时,李再兴站在五万将士前方,高声道:“蛮族恶徒骚扰我靖国边境已有数十年之久,靖国民众深受其害,我们却无力反抗。可如今不同了,靖国此刻兵强马壮,复仇的时刻已然来临。将士们,举起你们手中的刀剑,扫平蛮族,保卫家园!”

“扫平蛮族,

保卫家园!扫平蛮族,保卫家园!”将士们纷纷喊道。

李再兴提高士气的目的达成,作了个“安静”的手势后又道:“这次出征极为重要,是我靖国在东胜神洲提高声望的关键,必要万无一失。只可胜,不准败!你们每一个人都必须有拼死一战的决心。”

听到众将士齐声称“定不负陛下重望”后,李再兴非常满意,向周世昌作了个手势。周世昌会意,拔剑出鞘,指剑向天,高声呼道:“将士们,出征!”伴着震天的呐喊声,众将士翻身上马,大军浩浩荡荡向蛮族部落开拔。

此时,宋震东房中三人再度聚到一起,但闻玄天道:“这次出征,大哥认为胜算几何?”原来李再兴举兵攻打蛮族部落一事,三人早已知晓。

宋震东沉吟了片刻,道:“依我的看法,此次出征定会以失败告终。”

李梦鸾眨了眨眼睛,疑道:“何以见得?”

宋震东认真地解释道:“第一,军中绝大多数是平民百姓,从未上过战场,经验严重匮乏。第二,训练时间只有短短的三个月,兵士多数体力不济,如果进行拼斗会吃大亏。第三,领军大帅竟然是周世昌,这个兵书都没读过几本的人,怎会懂得带兵打仗?李再兴这个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择人不利啊!”

玄天由衷赞叹道:“不愧是大哥,分析得十分透彻,小弟望尘莫及。”

宋震东长叹一声,道:“这场战役是粉碎李再兴野心的必要一战,虽然期望自己国家的军队战败甚为不妥,不过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玄天颔首道:“像大哥这样处处为百姓着想,才可称为爱国,李再兴所做的一切只是获得一已私利的手段。”

宋震东看了一眼李梦鸾,忽然微笑道:“小弟,若事态发展在我们意料之中,有朝一日,靖国与大唐国交兵,你会支持哪一方?”

玄天愣住了,他以前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看向李梦鸾那两潭七色仙泉,其中流转的华光似乎透出一点点期待。玄天不晓得为何,心跳骤然加速,呼吸亦变得异常沉重,一时竟有种左右为难的感觉,不知该如何作答。

李梦鸾一眼便看出了玄天的异样,便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抚上他的肩膀,脸上笑颜如百花盛放,柔声道:“如天哥这样开明理智之人,世上廖廖无几,你的决定必有其意义所在。天哥,无论你作出怎样的选择,梦鸾皆会追随于你。”

第七十七回 黑色命运

玄天听到这番话的瞬间,心海之中似有惊涛翻涌,眼眶竟然有些湿润。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玄天却无法止住心中充溢的感动之情。

“梦鸾,为何待我这么好?”

李梦鸾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待我明白心中的这种情感后,自然会告诉你的。”

玄天听了这句话,不禁面色微红,略微尴尬地一笑,眼神之中却隐约有一丝担忧闪过。“我不会站在任何一方,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战场上尽自己全力去营救更多的生命罢了。”

李梦鸾会心一笑,似是很早便知晓玄天会如此说了,对这个答案亦是非常满意。宋震东则是重重颔首,亦是对玄天的回答甚为认同,若是让他自己来选择想必也没有更好的答案。

***

战马奔腾,激起飞沙走石,尘土飞扬。蛮族部落距皇宫虽有几百里之遥,但战马均为良驹,没用多久便抵达蛮族部落的营帐前方。周世昌令将士们就地安营扎寨,整顿一番后,命两名十六、七岁的少年兵士擂鼓叫阵。

“咚咚咚……”鼓声雷响,十里方圆之内皆清晰可闻。鼓声响过三巡,对面营帐中号角鸣起,一名身高八尺有余的莽汉从营帐中缓步走了出来,翻身上马,独自来至阵前。

只见他身着虎皮衣,脚踏蟒鳞履,跨下一匹棕色战马,手握一柄长度与他身高相若的巨锤,看上去是由精钢打造而成。这莽汉将金世昌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看了看他身后的军队,使劲摇了摇头,眼中尽是蔑视与不屑,口中喃喃地道:“乌合之众也敢来向我挑战。”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落入周世昌耳中,周世昌旋即大怒,一声暴喝道:“尔等蛮子,侵我疆土,扰我民众,今日绝不容赦!尔的兵士都躲去了哪里?莫不是害怕了?速叫他们前来受死!”

那莽汉听闻此言后仰天狂笑,高声嘲讽道:“对付你们这帮乌合之众还用得着弟兄们?我一个人便足够了。”

周世昌怒发冲冠,心情再难平静下来,血液猛地冲上大脑,高声吼道:“宋柱,罗胜,将这顽劣之徒斩了!”

宋柱与罗胜均是从小习武,是兵士中武力的佼佼者,身手不凡。周世昌会叫他们两个同时出阵,可见是被激怒了。宋罗二人均使一杆银枪,此时听元帅下令,便策马冲至莽汉身前,二话不说,提枪便刺。两杆银枪若长蛇般上下翻飞,来去自如。霎时间攻势如暴雨般向

莽汉倾盆泻下,银光闪烁间将其团团笼罩,无一条退路。

面对漫布银光,莽汉却似毫不在意,不闪不避,杀剐任凭尊便!银枪的戳刺若雨点般落在莽汉身上,无一遗漏,但宋罗二人却清楚地感觉到每次枪尖触及莽汉肌肤时,便若撞上铁壁一般,再向前刺进半寸皆是难事。宋罗二人瞬间明白过来,原来这莽汉练就了一身刀剑不侵的硬气功,平凡武器皆奈何不了他。心中惶恐之下,不由攻势放慢了许多。战场之上双方对阵的大忌便是心意混乱,这样一来宋罗二人身上破绽百出。莽汉又岂会错过此等上好机会,手中巨锤运劲横扫,顿时黄沙翻滚,浊浪百层,尘土腾空十丈,落下时力如巨岩,将沙地砸出硕大一个坑来。可怜两位小将年方二十出头便血溅沙场,以身殉国。

周世昌眼见二人二马竟被尘沙砸成肉饼,心中恐惧之情无以言表,看向莽汉的眼神便如见到猛鬼怨灵一般。那莽汉似是对周世昌的眼神喜闻乐见,面带笑意地一步步向他逼近。周世昌眼见情势不对,忙高举白色锦旗道:“我们,我们投降!勿请您饶我们一命,放我等一条生路。”周世昌身后的五万人中,九成是平民百姓,无人想在战场上卖命,现下又看到同伴们惨遭杀害,没有一个人心中可以平静下来。因此看到主帅投降的举动,不仅无人反对,反而均赞成这种做法,希望蛮族能放他们回去。

莽汉看了看周世昌手中摇晃的白色旗帜,半晌没有应声。 凡是在最恐怖的危难来临前夕,周遭气氛总是异常安静。经过了片刻的鸦雀无声之后,莽汉突然发出如雄狮般的怒吼:“我平生最看不起的便是窝囊废,你们实在太令我失望了,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回去。”

莽汉大声吹了个口哨,情势立即剧变。在靖**队四周的沙土中,一群群蛮族战士手持刀斧,像疯子般冲了出来,不要命似地向靖国兵士们扑了过去。喊杀声顿时震天撼地,蛮族战士的斗志如一团团永不熄灭的烈火,疯狂地燃烧着,释放出无穷的能量。没有丝毫战场经验的靖国兵士们立刻乱作了一团,无半点秩序可言,可怜若待宰的羔羊。

周世昌虽也一样恐惧,但依然想控制局面,喝令众人聚在一起反抗敌方攻势,可是这样的命令对已经彻底溃散且心中无限惶恐的兵士们起不到丝毫作用。蛮族生性嗜杀,因此绝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转瞬间沙场上刀光斧影交错,杀气纵横,鲜血四溅,惨呼不断。

一柱香光景过后,入眼只余满目疮痍,尸体遍地横陈,其中不乏有身首异处或

惨遭腰斩之人,黄沙被鲜血染成红土,空气中腥臭之味极为浓重。一役下来,在乱战中杀出一条血路,成功逃离蛮族部落的只有一万余人,其余兵士均惨遭屠杀,主帅周世昌被数十蛮兵围攻,力尽后遭钢刀穿胸而毙。反观蛮族不仅大获全胜,收得良驹三万余匹,且死伤人数不过寥寥百人,根本不足为道。靖国首战便铩羽而归,伤亡惨重,可谓丢尽了颜面。

自从探子将这一役的战况完完整整地向李再兴汇报一遍之后,李再兴便陷入了无尽的失望与迷茫中。这场战役损失惨重,不仅损失了四万将士,连同主帅亦战死沙场。战争的失利究其原因,既不是因为兵士的士气不足亦不是作战策略不利,其关键在于敌我的强弱差距。未经历过长时间特训的兵士们体质羸弱,与自幼便要进行严格训炼的蛮族战士相斗无异于以卵击石。李再兴脑海中突然现出三个人的身影,向天一声长叹,摇首苦笑道:“若能派良将上阵,必保万无一失,胜券在握。可惜他们均与我作对,不能为我所用啊!”李再兴无奈发出绝望般的悲叹。

***

深夜子时,四野静寂,愁云惨淡,阴风哀号,月披红裳。血色明月普照大地,连缓缓升腾起的弥漫黑雾均被染成赤色。赤色迷雾有如毒烟般蔓延,毒害的不是身体,而恰恰是心性。人的意识中一旦被“剧毒”侵扰,便会走向最极端的歧途,永远无法寻到回来的路。邪恶意识一旦侵入心灵之中,便难以根除。

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沉晦暗中央,对话的声音仿佛再度响起,诉说千载哀怜,讲述百世悲叹。

“此次出征不到一日便狼狈而归,所为何故?”

“虽有兵力,却苦无良将。如今我身边有三名将才,但却均不能为我所用。”

“看来他们定是反对你的做法了。无妨,这三人中可有你的血亲?”

“我的亲妹妹李梦鸾便是这三人中的一个。”

“甚好,此问题当可迎刃而解,你过来,我传授妙策于你。”

一阵窃窃私语后,黑雾军首领将一个乌黑色隐约有紫芒闪烁的诡异手镯递到李再兴手上,李再兴接过时脸上洋溢着甚为欢喜的笑容,便似获得了稀世珍宝一般。

苍穹之巅,血色光芒疾闪,深沉而震撼的声音不绝于耳。赤红色的暴雨疯狂泻下,仿佛不会停歇。是谁的心在滴血?苍天又在为谁悲泣?紫色异芒中,可否看到了那无法被改变的黑色命运?

第七十八回 诡异手镯

万年也不能得见一次的奇景展现于月影岛上所有人的面前,赤红暴雨便若鲜血一般从空中泻下,在地上凝聚成一条条流动不息的血河。这场红雨一直持续至次日凌晨才渐渐停息,街上的鲜红却难以褪去,触目惊心的颜色仿佛上天给予的一个暗示。

玄天看了一夜的雨,心中无论如何也不得平静。他知道有什么事就要发生,却不晓发生的会是什么。他预感到有横祸便要降临在一个人的身上,却又不晓那个人是谁。倾诉痛苦愁绪的红雨在玄天的心里激起一串串涟漪,使那颗原本安宁的心灵,陷入无尽的焦虑与不安之中。

辰时,旭日当空,万里无云,天气清爽。似乎与哀伤、忧愁这些字眼不相吻合。玄天迈着沉重的脚步,漫无目的般地走着,心灵深处莫名的失落似乎在提醒他,他很快便会失去一个对于他来说异常重要之人。玄天忽然停下了脚步,向东北方向飞奔而去,用尽全力。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不祥的感觉充斥于他胸口。

狂奔至李梦鸾房间门口,玄天已无暇顾及形象,撕哑着嗓子大声喊着李梦鸾的名字,可惜无人回应。一位李梦鸾的侍女闻声走了过来,向玄天鞠了一躬后恭敬地道:“玄天公子,公主她半个时辰前便被陛下唤至金銮殿去了,若公子有急事,可以去那里寻她。”

本来极为平常的一句话,听在玄天耳中,却有如晴天霹雳般炸响。脑海中沉入一片空白,只有两个字不停地浮现---危险。玄天的瞳孔瞬间收缩,脸上的神情变得极为严肃,身体也不禁颤抖了起来。侍女看到玄天变成这副模样,不由吓得向后倒退了数步。

玄天此时颤声向侍女问道:“可晓陛下为何诏见公主?”

侍女忙摇了摇头,道:“这奴才就不清楚了。”玄天听罢,不及思索,转身运起轻功,向金銮殿飞驰而来。

半个时辰前金銮殿内,李再兴满面春风,微笑着向李梦鸾道:“今日早朝时,一位大臣献给为兄一件珍宝,梦鸾你猜猜是什么?”

李梦鸾摇了摇头,示意她猜不出来。李再兴笑道:“竟是一支手镯!这支手镯做工精妙,瑰丽中又带着几分神秘,显得非常高贵。为兄要这手镯自然无用,不过它却很适合你,为兄便将它送给你,你意下如何?”李再兴说着将那支黑雾军首领送给他的乌黑手镯拿了出来,摆在了龙案上。

李梦鸾虽喜欢黑色,却并不中意这支手镯笨重的外观,且手镯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字样亦令李梦鸾感到不妥。

“皇兄,这支手镯我并不是很喜欢,您还是留着送给您的妃子罢。”李梦鸾推辞道。

李再兴也不生气,只是伸手将案上的手镯轻轻拿了起来,而后在李梦鸾眼前晃了一下。镯上紫芒蓦地一闪,李梦鸾的心中“咚”的一声巨响,宛如遭到重击一般。心脏仿佛在那一刻停止跳动,血液也似乎凝固,意识正在被一望无际的黑暗慢慢吞噬。世界在刹那间褪尽颜色,唯一余留的光彩便是那黯淡的黑与诡异的紫。

身体不再听从使唤,思维不能灵活转动,李梦鸾在绝望、孤独、沉寂的无底深渊中奋力挣扎,她似乎知晓将要发生什么。

不能就此堕落,不能成为一枚棋子任人掌控,她必须逃出这个陷阱,丧失自我的代价太过沉重了,她无论如何也负担不起。

只可惜越想逃脱,便坠得越深,越努力挣扎,便落得越快。李梦鸾在下一刻明白一切已无法挽回,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在灵魂深处呐喊,至少为那个人提醒,这是她最后唯一能做的事。

“天哥,小心!我已经”柔美无伦却又震人心魄的声音在玄天耳边响起,玄天虽不太明白其中欲表达的意思,但他却知道李梦鸾如今已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凝全身真气于双足,下一瞬,玄天便站在金銮殿前方。可还未等他冲进殿中,一道绝美倩影却从殿内走出。

朝阳照耀下,胜仙绝丽,离尘脱俗的面容上,挂着深深的疲惫。本就白皙若天界美玉的脸庞,此刻更要苍白上几分。那两潭原本华光异彩、流动不息的七色仙泉,也仿佛黯淡了许多,失去了应有的颜色。娇柔纤瘦的身躯似弱不禁风,随时都会被微风带走一般。

李梦鸾的憔悴与衰弱玄天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强忍住流泪的冲动,玄天尽力挤出一丝看起来颇为尴尬的笑容,迎上了李梦鸾的身影。

“梦鸾,没事罢?陛下都和你谈了些什么?”玄天挽着李梦鸾的手离开金銮殿一段距离后,方问道。李梦鸾却似乎并没有听见他的问话,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向前走着。

“梦鸾!”玄天稍稍抬高了些声音喊道。

“啊,抱歉!皇兄他今天没和我谈什么大事,只是送给我一支手镯而已。”

听到李梦鸾回话时语气如常,玄天不禁松了口气,眼睛却自然而然地盯上了李梦鸾左腕上戴着的乌黑手镯。平平无奇实则做工精妙,玄天仔细端详这只手镯后得出了结论,看起来李再兴的眼光还是非常不错的。手镯上虽布满了诡异符文,但玄天却无法将这些和心中的疑问串联起来,于是只能将其解释为手镯上的装饰。

玄天再次低头看了看李梦鸾,脸上显出的憔悴应是睡眠不足所致,这些天她一直为国事担忧,有些许疲惫也是正常。察觉不出任何异样,玄天不由质问自己的心,难道他所感到的不安与惶恐都是虚假的吗?那李梦鸾对他的警示又作何说法!纠缠的思绪,无尽的疑惑,甚至是深层的恐惧,正在侵袭玄天的内心,看来今夜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

次日早朝,李再兴破天荒般地诏宋震东上朝,并恢复了他原来的职位,在众目睽睽之下,李再兴丝毫不给宋震东留面子,长篇大论地将宋震东斥责一番。

“如今蛮族肆虐,侵我靖国疆土,扰我靖国百姓,乃一大患。若不速除,定会招来无妄之灾。宋震东,尔身为宁川王,统领靖**队,却如此失职!兵力不济,乃尔不察之过;将士体质羸弱,乃尔不勤加训练之故。此次征讨蛮族损失惨重,大败而归,纠其罪责,首要归于尔身!现下蛮族旗开得胜,定是十分得意,若不能挫其锐气,其必大举攻入皇城,届时我靖国殆矣!宋震东,尔乃靖国栋梁之臣,朕之臂膀,尔之过错,朕可以不予计较。但尔需戴罪立功,亲自带兵前往讨伐蛮族,除我死敌,卫我国土,亦为英勇牺牲的靖国子民们报仇雪恨!有尔领兵,朕坚信蛮族定会溃不成军。”

宋震东被李再兴的一番话彻底震住了,李再兴所言句句在理,慷慨激昂,令他找不到反驳的余地。即使他知道这件事甚为荒唐,也无法拒绝。殿内群臣此时如心有灵犀般,竟异口同声地喊起了“陛下圣明”的口号。

若论领兵打仗,宋震东最为精通,他可将如今世上一切兵法倒背如流。身为军之主帅,可以掌握全局,他与蛮族征战多年,十分了解蛮族习性,因此他对战胜蛮族颇具信心。宋震东思考片刻后终于想通,由他做主帅,不仅可以掌控战事发展,亦能有效减少人员伤亡,两全其美。宋震东拿定主意后上前一步道:“臣愿领旨前往讨伐蛮族部落。”

第七十九回 再战蛮族

李再兴闻言大为喜悦,笑道:“爱卿果为识时务之人,通晓大局。当年梦鸾曾一剑退蛮族千军,此事天下皆知,想必蛮军定畏惧于她。朕便派梦鸾与你同往,让她助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明日辰时朕在校场内点兵,卿作好准备。”

宋震东当听到李梦鸾的名字时一头雾水,不过想了想后觉得也好,二人同往可免去不少麻烦,也能有个照应。

一夜平安无事,次日辰时,众将士在校场内集结,只见黑压压一片尽是靖国兵士,观数量竟有五万之众。宋震东与李梦鸾二人站在众将士前方,在他们后面聚集了靖**所有大将,放眼望去竟有三十余名,可见靖国对武学与兵法都颇为精通之人才的确不少。宋震东身披帅甲,头戴金盔,更显英姿勃发。反观李梦鸾却仍旧一身黑色长裙,未着任何护体装束,与其说是上战场,更像是去某处游玩的样子。

李再兴此刻大步行至众人正前方,正式开始点兵。

“朕封宋震东为平蛮大元帅,统领全军,赐龙吟剑。封李梦鸾为开元大将军,担任军队正先锋,赐靖雪剑。封张海,俞贵,姜常胜为卫国将军,担任副先锋之职。其余将领的职位则由宋震东亲自指派。蛮族兵力强盛,将士勇猛无比,颇难对付,进攻时须慎重,绝不可大意行事。震东,此次朕拨兵五万予你,若是败了,便只余国破家亡这一个结局。朕坚信有你和梦鸾联手,击破蛮军轻而易举,希望你不负朕之重托。”

宋震东闻言立刻起誓道:“臣发誓,此番不破蛮军,臣定不班师回朝,若是败北,便叫臣战死沙场。”

“听到此言朕便放心了。”李再兴说罢举起右手,高声呼道:“扫平蛮族,保卫家园!”

“扫平蛮族,保卫家园!”若雷鸣潮涌般的声音惊天动地,似是在向上苍诏示他们的决心。

在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中,宋震东用力地做了一次深呼吸,而后将长剑朝天举起,运足内力高声呼道:“全军出征!”深沉且充满力量的声音在广场内回荡不歇,靖国对蛮族的第二次讨伐正式拉开序幕。

一路上,宋震东一直注视着李梦鸾的表情,却发现她双目失神,面容僵硬,竟似木偶一般。平常的李梦鸾无论在什么情况下皆爱说爱笑,此刻却异常平静,喜怒哀乐不溢于表。宋震东心中不停打鼓,对李梦鸾的变化深感疑虑,又不知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宋

震东试图与李梦鸾对话,可她却又能对答如流。

在宋震东的精心部署下,十万大军在距蛮族部落营帐十里之外处安营扎寨。安置妥当后,宋震东召集李梦鸾与三名副先锋来到中军帐商议对敌之策。上次讨伐之所以会失利是因未料到蛮军在地下设了大批埋伏,因此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今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有道是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宋震东决定派出兵士探查,以便摸清敌方手段,届时两军阵前当可有备无患。

宋震东于是从军中挑选出五十名身手最为矫健的青年,由张海带领,在后半夜,趁天色最黯淡时,潜至当初金世昌所率领的五万军士惨遭埋伏的地方。众人步伐甚轻,身形敏捷,行进时悄无声息,显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到达目的地后,众人分散开来,躲在树木及灌木丛的后方隐蔽身形,静待敌方前来布置埋伏。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果不出宋震东所料,蛮族的营帐中开始有了动静,约有数千名将士从各个营帐中走出,径直向众人所注视的地方奔去。

张海心中默默赞叹,心道:“元帅真可谓是神机妙算。”

夜静谧,月放幽芒,群星闪烁。

蛮族营帐中,数千名将士鱼贯走出,行至张海率领的侦察兵士隐藏区域的正前方。在众目睽睽之下,蛮族将士做出了一件令人目瞪口呆之举。只见数千余人一齐跃入沙土之中,转眼便消失不见,踪迹皆无。张海等人大吃一惊,当即明白此乃蛮军特意设下的埋伏,目的便是攻敌于不备,致使其军队乱了阵脚,不战自败。张海将蛮族兵士埋伏的具体位置记牢后,众人趁着天还未亮,赶忙返回本阵。

宋震东听闻张海向他讲述此次探敌所得来的情报后,颔首道:“知晓敌军阵势,克制敌军动作,乃破敌取胜之关键,如今我们已通晓敌军战略,两军阵前自然会轻松许多。”

宋震东命三人将情报传予军中所有将士,告诫他们时刻保持警惕,切忌傲慢大意,充分休息,为明日出阵作好准备。

次日辰时,宋震东率军来至阵前,擂鼓宣战。鼓声若雷,声震四野。片刻后便闻蛮军营帐中号角声此起彼伏,前次大败金世昌的莽汉再度单人匹马出阵。宋震东将此人上下打量一番,见他浑身杀气四溢,姿态豪放,不怒自威,便知乃是一名难得的猛将。

“上次被我杀得落荒而逃,今次又来

讨死,你们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莽汉说罢放声狂笑,举止放荡不羁。

宋震东面容平静,不露声色,神情严肃,沉声道:“此地属靖国国土,尔等却非靖国子民,敢问阁下何故赖上不走?近年来靖国边境子民屡屡遭尔等侵扰,民不聊生,岂是君子所为?观阁下之言行,与小人无异,却还在此大放厥词,不怕遭落雷击顶否?”

宋震东一番刻薄巧妙的辩词令那蛮汉张口结舌,竟不知该如何回驳。宋震东借机冷冷地道:“若阁下希望能留一君子之美名于世,则应立即率部落所有人离开月影岛,并承诺永不再犯,如此靖国可不予以追究。反之,恐怕今日尔等便要经历一场血光之灾。”

那莽汉岂知宋震东一语成谶,满脸尽是对宋震东的蔑视与不屑,“哼”了一声后冷笑道:“你这小子倒是狂妄得可以,血光之灾?我倒想要看看是谁将面临血光之灾,到时可千万不要和上次一样中说不中用。”

宋震东此刻突然斜目看了一眼始终在他右方的李梦鸾,却发现她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对正在发生的一切事情均“不感兴趣”,宛如木头人一般。看到这番情景,宋震东摇了摇头,向身后众将喊道:“哪位将军愿意出阵对抗此蛮将?”

一员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将领策马出阵,应道:“末将俞贵愿往。”

宋震东点头,嘱道:“那蛮将非同小可,将军务必谨慎,若是斗他不过,便速速归阵。”

俞贵领命,冲至莽汉近前,大声喝道:“蛮将报上名来!”莽汉笑而不答,显然对其嗤之以鼻,此举顿时将俞贵激得怒发冲冠,将手中一杆方天戟舞得虎虎生威,两丈方圆内霎时罡风怒啸,杀气交错纵横。

莽汉见此情景脸上却无一丝惊恐之色,右臂一伸一提,将插在地上的精钢巨锤拔起,面上显露出一丝狰狞。

俞贵欺身上前,状似疯癫,方天戟凌空乱舞,腾挪翻滚,疾刺重挑,宛如一条银龙盘旋翱翔。莽汉却仍然若上一场战役般我行我素,静伫于原地,任方天戟在他身上戳刺。莽汉此刻脸上盈满笑意,俞贵的银戟对于他来说与孩童的手指无异,戳在身上不痛不痒。

宋震东眼见此情此景,瞳孔微微一缩,神色间闪过一丝惊讶。“铁布衫?这蛮汉乃是个武学大家!”宋震东思及此处,放声呼道:“俞贵将军,你不是他对手,速速归阵!”

第八十回 血色幽兰

可惜那俞贵正杀得兴起,怎听得见宋震东的话语。方天戟仍卖力挥舞,似停不下来,招招袭向莽汉要害。宋震东明白俞贵是被怒火掩盖了理智,心道不好。

不出三个回合,俞贵出招时略微失误,不慎露出上盘破绽,想要抽招换势挽回局面时已然晚了。只见莽汉看准时机,左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刹那出手,其疾似风,转眼之间短刀便来至俞贵颈旁。

只听得“咔嚓”一声,短刀无情斩下,可怜俞贵尚未反应过来便人头落地,硕大的头颅在地上滚出数尺之远,黄土被辟出一条血路。颈间血液脱离头颅的束缚,顿时狂喷而出,泉涌升空三尺有余,洒落遍地,其景象之残忍令宋震东均不忍目睹。

红,鲜艳的红,那是血液的颜色。若泉水逆冲,喷涌向天,染红天际,较黄昏落霞更为瑰丽,虽残酷、惨烈,却有一种异样的美感。不,还不够,距离完美仍有一段距离。如果整个世界都被血色所浸染的话,如果可以遨游于鲜艳的海洋之中的话,那将是一件多么美好、惬意的事。只有想象却完全不够,怎么做?到底应该如何才能将梦幻化为现实?对啊!只要不停地杀戮,久而久之,总有一天会看到那唯美的画面罢?

杀戮!用自己的双手绘出那无比鲜艳的血色画卷。没错,就是这样!

鲜艳之红转为深沉之黑,黄昏尽头,夜幕初始,天地一片混沌。

混沌中央,身披黑色斗篷之异徒,静静地提着一把生满铁锈的深黑色镰刀,缓缓地收割着地上的杂草,默默等待黑夜降临。直至天边最后一丝光芒湮灭,异徒方停下手中的动作,将镰刀收起,背于身后。隐约间,听到了谁的叹息,是如此孤独与无助。凄厉的寒风狠狠吹过,吹落了斗篷上的帽子。那一抹独自伫立于苍凉天地之间的渺小身影,现出了其容颜。那是一张绝世无双的完美俏脸,两潭彩华流转的仙泉中余留的却只剩下彷徨与迷惘。

她已无法再等,无视军令、军规,策马出阵,径直奔向莽汉。血红的双目中可以看到的只有那对鲜血**裸的渴望。

宋震东此时大骇,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的不安与焦虑无止境般地上涌,未知的恐惧从灵魂深处升起。

那莽汉看到一员双目通红的绝美女将向他奔来,心内笑道:“这女子若不是刚才那死鬼的妹妹便是他的妻子,真可谓是‘情深意重’啊!我正好缺个压寨夫人,

若是能收了她这个仙女都比不上的美人,岂不是天帝老子都要嫉妒我?”莽汉想到此处仰天大笑,不过只维持了一瞬,笑容便凝固在脸上。

铺天盖地,似可令万物在瞬间失去生机般的杀气刹那间袭卷而至。莽汉竟发现自己无处可逃,没有思考的时间,只能强行迎上去。

莽汉发狂般地大吼,若上古雄狮,嘶声咆哮,大地震颤,气浪波动,蔓及一里之外。精钢巨锤被高高举起,而后重重砸下,罡风蓄集,疾速转动,若长龙于空盘旋。飓风卷起尘沙无数,互相糅合,融为一体,相得益彰,威势陡然倍增。暴怒土龙,携惊天神勇,瞬息袭至。虽乃绝地反击,却生出无坚不摧之力,可见这莽汉之武学造诣实乃高深莫测也!

面对似能吞噬千军之土龙,李梦鸾未做出任何动作,像是在等候土龙将她淹没,深红色的瞳孔中,藏匿着无尽的杀意。

天地陷入深沉的寂静,无论如何剧烈的变动也无法将其打破。土龙在这片无尽的静默中失去威势,十里之内盖过惊雷的巨声亦不再响亮,时间仿佛就这样停止流动。

“始于虚无,归于尘土,万相本空,天命难违。”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在风中飘荡,仿若倾诉,仿若歌唱。优美中却灌注了无限的哀伤,闻者心碎。

“无相阐秘流真技悟三式漂渺【幻浮生】”

妖魔低声吟诵着繁复的咒语,神明高声咏唱着庄严的赞歌,精灵轻声默念着古老的诗句,巫师沉声弹奏着悲伤的镇魂曲。

诏示终结,赤红华芒,斩断尘缘,化解执念,天命所至,孰能逆乎?

名为“靖雪”之铁剑出鞘的瞬间,天地变色。赤色华光映照半边天际,白昼转瞬化为黄昏,残阳余晖,落霞散绮,赤云燃烧。四野一片火红,似经天火焚灼,一副末日景象,何等苍凉!

光芒之耀足以普照整片天地的半月状焰赤剑气,劈空而至。极具威势的土龙在绝对无法逃避的命运判决之下,尤似无物,剑气覆没之下,土龙飓风皆归附沙土,返回原状。

莽汉此刻才真正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恐怖,那不是无穷的杀气,而是注定的命运。望着即将掩盖自己,将自己的一切完全终结的耀空赤华,莽汉绝望地发出最后的呼声,可惜没有人能够听见。

没有声音,没有剧变,赤色洪流涌过后,莽汉消失,留下的只剩一大片鲜红刺目

的血泊,触目惊心。

宋震东此刻一颗心如坠入冰窖中一般,冰冷无比,他全身不停地颤抖着,冷汗顺着额头迅速滑下。他想放声大喊,出口的声音却似低声呢喃。他循环反复地做着深呼吸,终于吼出声来。

“梦鸾!快归阵!回来,梦鸾!”

刚出口的声音却被一阵喊杀声迅速覆盖了过去,在土中埋伏了多时的蛮族战士们一齐冲了出来,他们像是知晓了统领已然阵亡,个个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与憎恶,脸上肌肉扭曲,面容狰狞不堪,似嗜血恶鬼般一齐向李梦鸾扑了过去。

他们不知道,死神正在向他们招手。

远古魔神解开封印,暗无天日的恐怖笼罩八荒,地府之门缓缓开启,所有生命都将迎来终结,所有过往皆会归于零点。

李梦鸾仰天悲鸣,诠释着没有止尽的无奈与哀痛,心灵上的创伤已多不胜数。明明已将一颗纯净无瑕的心摧毁,何必再给她伤害?一面镜中永远容不下两个影子,其中一个想要存在,便需将另一个抹消。

李梦鸾此刻全身被漆黑色的火焰所包围,火焰中所凝聚的是无数怨灵的哀号,无数妖魔的咆哮。黑焰侵蚀着李梦鸾的身体,宛如幽暗吞食着她的灵魂。此刻她已经沉沦至最深层的黑暗领域,根本无法自拔。

剑芒闪动,寒光乍现,生机冰封,入目凄凉,灿烂过往,终于苍桑。

赤华电烁,夺魂逐命,剑舞恣意,劈空裂地。

李梦鸾以肉眼绝难辨清的速度疯狂地挥舞手中铁剑,剑上赤色光芒闪动之间,死亡的气息逐渐蔓延。斩人易过割草,出入于无人之境。

瞬息间战场堕入阿鼻地狱,头颅横抛,肢干飞散,鲜血泼洒,腥臭恶气直冲云霄。沙地片刻衍化为血液流溢的海洋,方才活生生的蛮族战士们此刻再也寻不到身影,剩下的只有残缺不全的成堆肉块。

微风拂过,吹动李梦鸾沾满鲜血的衣角,摇曳不定的身影,仿佛深渊之中的角落处那一朵凄美的血色幽兰。

***

夜色若漆,白雾迷离,四野悄然。

一片茫茫沉寂之中,隐约瞥见一道身影缓缓从迷雾中走来。雾中观景,难窥全貌,身影的面容无从看清,可那双暗紫色的双眸却是黑夜中最神秘的色彩。幽芒微烁,若隐若现,雾中紫光,亦幻亦真。

第八十一回 神秘访客

如此梦境般扑朔而唯美的场景,在片刻后浓雾散去之刻,回归现实。雾中人终于现出其容颜,但其神秘感却因此加深了一层。

乌黑的长发束于头顶,散发出幽亮的光华。皎洁月光映照出他极为俊美的面容,犹如一块精雕细琢的美玉,神色冷峻却又显英气十足,暗紫色的瞳孔中仿佛藏匿着不可探究的秘密。他身着一件浅紫长袍,腰束锦带,足登踏空穿云履,背后罩一件黑纱披风,看上去显得气宇不凡。

紫袍男子此刻突然停了下来,缓缓地从里衣中取出一张兽皮,兽皮上面赫然乃是一张地图,画风极为古朴,仿佛是千年前的作品。地图上所描绘的不过是一些地势、山脉、江河湖海、大型岛屿与古代大国的分布,甚为笼统。地图上唯一的特别之处便是在一个湖泊众多的区域中央,有一处显而易见的标记,整幅地图浑然天成,那标记也定然非后人所注,这其中必然有秘密。

紫袍男子看了半晌后,摇首轻叹,一脸迷茫之色,像是找不到头绪。将兽皮地图收入怀中,紫袍男子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显然是首次踏入这片土地,对这里的一切均非常陌生。他盲无目的地慢步前行,脚步声几不可闻。行走间他不时环顾四周,观察周遭景象,片刻过后,严肃的面容上竟闪过一丝微笑。

方才在浓雾的掩盖下,无论如何也难以看清此地风景,如今云消雾散,奇景顿时现于眼前。只见四面皆被湖泊环绕,湖水清澈见底,流动不息。月光照耀之下,湖中映射出一个个月亮的倒影,煞是壮观。

见到此番景象的紫袍男子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般道:“看来我并没有找错地方。不过现在虽为夜间,如此走动也必会被人发现,还是寻一处隐蔽之地藏身为妙。”说罢他便开始四下搜寻起来,不料刚走出不远,便发现不远处有黑影闪动,急忙蹲下身子,利用野草将身形遮住。

那道道黑影实为一个个黑衣人,脸上似乎均戴着面具,显得十分诡异。众黑衣人的每个动作皆细心、谨慎,身影灵动迅捷,唯恐遭他人发现一般。最为奇异的乃是这几名黑衣人手中拿着如石板一样的物事,他们不停地将石板挥来挥去,有时竟将它贴在地面上观测反应,不过显然他们什么也未发现。

紫袍男子似是心中升起了不安情绪,仿佛因黑衣人的动作而感到担忧,无意间右足踢到了一块体积颇大的石子上面,顿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动。紫袍男子顿晓不妙,可如今身在旷野之中,根本无处躲藏,无

奈之下只好静观其变。

众黑衣人果然立刻便察觉出异样,将目光齐齐向紫袍男子藏身处投射而来,看罢几人交头接耳了一阵,其中一人突然凌空一掌劈出,直向遮掩紫袍男子的野草丛处袭去,出掌前毫无预兆!

赤芒游空,划破黑夜,亡命波动,离魂散魄。

刹那间虚空中气流涌动,三丈方圆之内皆遭掌风覆盖,花草树木摇曳不止,湖泊水流,荡起层层涟漪。赤色光华将野草丛完全笼罩,不留缝隙,旋即爆破开来,赤色光环伴随强烈的冲击气流向外扩散,四野均被爆破所耀出的鲜艳光芒染上了一层颜色。一丈方圆之内的草丛仅遭这一击便被轰为一深达数尺的土坑,可见此一掌之威足以开碑裂石。反观那土坑之内,却并未见到紫袍男子的尸首,竟是空空如也!

但闻半空之中一声清啸,紫袍男子赫然立于半空之中,面色冷酷严峻,长袍随夜风飘荡,观其仪态举止恍若画中仙人。紫袍男子知晓这伙黑衣人修为甚高,恐怕甚难对付,但面上却丝毫不显畏惧,反而战意十足,从容面对。只见他右手缓缓举向苍天,左手掐指作了个法诀,置于胸口处,口中念念有词。

“九霄天火,衍为吾刃,雷霆圣威,裁决奸佞。”

苍天仿佛在回应他的呼唤,天际乌云在瞬间聚集,遮天蔽月的云层下方雷光频频闪动,闷声隆隆。九霄之上,似有天神高颂,仙人低吟,自然之磅礴威严,便要于此刻显现。

“轰隆……”青雷裂空,贯穿天地,怒雷炸响,四野肃穆。面对随时可将万物轰为焦炭之天火,紫袍男子非但不闪不避,竟用右手去接迎!耀目雷光毫不留情地将紫袍男子吞没,继而消失无踪。预期之暴风雨并未降临,一道惊雷闪过后,乌云散去,天地恢复平静。

众黑衣人被眼前这一幕逗笑,难道这是戏法表演?功夫、经验不足,最终导致引火**,壮烈牺牲?真乃可笑之极。

只可惜事实并非像他们所想像的一般,紫袍男子不仅毫发无损,依然伫立于半空之中,而且右手之上升起了惊人之变化。

九霄天火,青色神雷,此刻停留在他的手上,光华闪动,霹雳爆响,隐隐透出无坚不摧之势。

众黑衣人见此情景不禁一惊,明白此乃引天雷为已用的上等法术,此刻皆对此人重视起来,不敢轻敌,作好了全力拼斗的准备。

紫袍男子不由分说,径直向其中一人飞奔而来,右

手霹雳光芒大盛,令周遭空气亦携带电流,虚空中微光闪烁不停。那些黑衣人怎敢怠慢,齐齐用双手在身前画了个圆圈,一道赤色灵力屏障凌空竖起,其上布满奇异咒文,光芒炫丽刺目,显然较平常之护壁要胜出不少。

霹雳转瞬便至,硬生生撞上赤色屏障,携带电流的空间立刻遭到引爆,霹雳延展,纵横交错,青雷锐芒横贯一丈方圆,凡被雷光扫过之地,均呈焦黑之色。半空之中亦因霹雳之间的摩擦而变得灼热无比,如置身于熔炉之内。

青色光华与霹雳均归于虚无之刻,紫袍男子嘴角的一丝笑容僵硬了。赤色屏障完好无损,方才威力绝伦的一击并未对其造成任何影响。紫袍男子岂肯如此罢休,当即运出十成功力,全力施为,右手上霹雳凝成球形,光华更胜于落雷,这片空间在如此强大的电流冲击之下,渐渐形成电场。众黑衣人只觉浑身上下均被电流侵蚀,手脚逐渐麻痹,动弹不得,甚至连意识都被封印,思考变得困难起来。见所有黑衣人均被困于电场之中,失去行动能力,紫袍男子立即将手中霹雳向他们掷去,在其头顶之上,华丽绽放。

雷霆盛怒,衍化天火,森罗覆灭,诸象返原。

雷华爆发,噬灭万物,青色光辉覆盖荒野,令虚空不停震荡之电流脉冲激得气流似海潮般汹涌翻腾,阵阵呼啸之声响彻天地。荒野中的一切生命受到雷华无情地冲击后,均还原于虚无,草木成灰,湖泊干涸,原本美好的风景,转眼苍桑。

唯独有一些生命并未衰竭,在这场“浩劫”中存活了下来。赤色的罩形结界泛着暗红阴冷的光芒,顽强地抵御下了雷华毁灭性的一击,令其内的黑衣人得以保全。

紫袍男子的脸上终于现出了讶异之色,喃喃道:“怎么可能?我的‘返原雷禁’居然被挡下来了?”

众黑衣人齐声大笑,其中为首一人带着鄙夷与嘲讽的口吻道:“就这点水平,也敢在我们面前丢人现眼,真是令人发笑。若是你肯跪下给我们磕三个响头,我们会考虑饶你一条小命。不然的话,一定叫你死无全尸。”

紫袍男子又岂是胆小鼠辈,一听这话,面色迅速沉了下来,低声道:“若是你们一起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也会考虑放过你们,不与你们这些小人计较。”

众黑衣人怎禁得起此般羞辱,顿时火冒三丈,浑身颤抖,血液沸腾,毛发均倒竖起来。

“想死是罢?老子今日就成全你。”

第八十二回 兄妹相搏

自从李梦鸾与宋震东他们出征以后,玄天心中便七上八下,极为不安,总感觉会有灾祸降临。那日夜间,玄天焦虑填胸,根本无法入眠。思量大军在边境征战,皇城之中空虚,若是歹人趁机偷袭,定然会造成不少损伤。于是玄天便出了皇宫,开始巡视城中情况。一个时辰之后,在确定城中无丝毫可疑之处后,玄天仍不是非常放心,遂决定去城外一探,亦可借机平复心境。

出城还未有两步,却闻西北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巨响,随后遮天青华携无数霹雳于空中盛放。玄天心中一震,知道定然是出了事故,便全速奔往事发当地。

***

六道血色锁链从众黑衣人掌中伸出,刹那间便套住了紫袍男子的脖颈、四肢与腰间。随后众黑衣人立即运劲将锁链收紧,似要将紫袍男子挤扁一般。这血色锁链乃是一种名唤“嗜血链”的法器,可令被缚者体内的血液不断渗出,吸入链中,转化成灵力,为持有者所用。

此刻紫袍男子只觉浑身乏力,血液逆流,真气外泄,随时都会陷入昏迷,可他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坚毅,暗紫色的双眸冷冷地盯着黑衣众人,像是要看穿他们一般。黑衣人被他盯得发毛,背后凉气直窜,其中一人怒道:“都快见阎王了还那么硬气,真是让人不悦,兄弟们多注入一些灵力,尽快送他上路。”其余几人点头默许,手上灵力不断注入锁链之中,眼见紫袍男子便要命丧黄泉。

青芒电烁,剑华贯空,宛若六道流星飞坠。血色锁链顿时被斩断,化为两截,剑气激起一阵罡风逆卷,黑衣众人一个不留神,均被吹飞出数尺之遥。

玄天的声音响起,清朗嘹亮:“六个欺负一个,尔等真是有种,如今靖国动荡不堪,尔等也来凑热闹不成?”

***

血海腥风,袭卷沙场。残阳余晖,映照凄凉。

蛮兵依旧源源不断地从地下冲出,少女机械地挥舞着手中铁剑,即便视线已模糊,即便动作已礓硬,即便精神已麻痹,她依然无法静止下来。

就算血淌若洋,即使怨深似渊,都不会迎来终结。

宋震东用尽全身力气大喝:“鸣金,收兵!鸣得越响越好!”

鸣金之声轰然响起,荡彻云霄,尖锐刺耳。这般令聋人俱能听到的声音却对少女无一丝一毫作用。她已失去知觉,她已遗忘情感,像一台机器在重复着它的工作。

宋震东如今

方才明白过来,李梦鸾已然失去理智,再不复是他所熟识的那个极其善良、开朗的少女了。心被痛苦与焦虑填满,宋震东无法目视李梦鸾在罪恶的苦海中打滚,他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策马,飞奔,冲入阵中。宋震东瞬间来至李梦鸾身边,在她又将挥剑屠戮的那千钧一发,举起龙吟剑抵挡,一挡之中凝聚其十成功力,可谓全力以赴。

血华空坠,金芒天逆,龙蛇夺霸,鬼神争雄。

一时间绚丽华光迸发四散,令尘土皆显流光溢彩。强劲罡风呼啸逆卷,蛮族兵士怎生受得起此等气流冲击,纷纷被向后逼退数丈。

一拼之间,高下立辨。血色洪流,翻腾狂涌,其无伦威势将宋震东压得几乎喘不上气来,甚至连灵魂也一并感到窒息。

被血浸透之黑裙呈现暗红色,腥臭之气愈来愈烈,闻之作呕。宋震东仿佛听见了无数怨灵冤屈的哀号,以及地狱深层之内鬼王的呼唤。

李梦鸾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似未沾染生机之孤魂野鬼一般。原本时常藏匿着欢喜与兴奋的双眸不再光彩照人,不复七色流华,只余深不见底的空洞。空洞中极深、极深的幽暗处,有对杀戮的渴望,有对血腥的向往,可这些却都掩盖不了最深处那一丝恐惧与迷惘。

宋震东浑身剧烈地颤抖,并非被李梦鸾眼中冷漠可怖的寒芒所惊骇,而是刻骨铭心的痛苦与忧伤。生来未哭过一回,就算父亲死时亦一样坚强地忍住泪水的宋震东,流下了第一滴泪。是怎样的悲痛才可以将如此坚固的一颗心融化?这已不止是同情哀怜,因为宋震东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李梦鸾心中的苦楚。一道多长多宽的伤口都可以慢慢愈合,但唯独一颗被绞碎的心无论如何挽救,亦难以复原。宋震东宁愿自己堕落,也不希望他如此纯净的表妹沉眠于黑暗的深渊之中。老天为何这样不公平?

气流迸发,血华翻涌。宋震东剑上金芒愈显黯淡,终于支撑不住如山重压,守势瞬间崩溃。金芒顿消,宋震东的身躯再也难以居于马上,无情地被击得倒飞而出。宋震东双脚落地之后,运劲欲强行定住向后滑去的身体,即便如此亦被向后推出五丈左右方才稳住身形。宋震东不禁在心中暗叹李梦鸾修为之高深莫测,但他却始终猜不出李梦鸾为何拥有这般修为。毕竟在他眼中,李梦鸾即便比他更强,二人之间的差距也不应该如此巨大。

宋震东的骤然出现挽救了残余的蛮族兵士。见李梦鸾将屠戮目标转移,兵士们互相商

量后终于决定暂且先不要拼命厮杀,先避到远处静观其变,之后见机行事,免得加速死伤。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蛮兵们并未丧失理智,对李梦鸾还是相当忌惮的。

蛮兵后撤正中宋震东下怀,为了不让李梦鸾发现端倪,宋震东挥剑径直向李梦鸾冲了过去。暗暗将龙吟拳力注入剑内,龙吟剑上立时金华绽放,耀若星辰。

上古巨龙,启目远望,吟惊八荒,动乱四海,千载奇威,今朝再现!

宋震东挥动手中龙吟剑,剑气竟化为金色巨龙,遁空翱翔,来去无阻。即便是入云高山、无底深海亦无法将其阻挡,仿佛阻碍它前行的一切皆会在其威严之下崩塌溃散。天象亦受巨龙气势所感染,开始发生剧变,气压急速下降,层云凝聚一处。气流汇集在层云堆积之处,盘旋暴动,迅速形成一个气流漩涡,云朵迂回在漩涡之中,不得解脱。

炫亮雷光闪烁三度,青色耀华遮人二目。金色巨龙趁此天地混乱之际突然发难,李梦鸾似被雷光晃了视线,并未注意到金龙的攻势。

呼风唤雷,漫游无间,天谕战魂,谁与争锋。

金龙爆发惊世神威,千道金芒腾空而起,李梦鸾被光华牢牢困在当中,避无可避,看来一定会被击中。随着金芒在空中迸散,天地陷入一阵震荡,宛如乾坤颠覆。蛮兵受地动影响,什么都未看清,可当震动停止后眼前的景象却令他们石化当场。

只见李梦鸾赫然毫发无损,伫立原地,铁剑已经归鞘。她此刻用双手硬生生将华光化成的金龙之首牢牢“捏住”,竟使其不得自由!金龙仿佛想要挣脱李梦鸾的控制,却发现连扭摆“身躯”都异常困难。李梦鸾手上真气涌动,一道血色光环自手上升起,残酷地挤压、收拢。金龙身上的光辉终于缓缓消退,片刻前仍光芒闪耀,此刻如烟飘散,无迹可寻。

宋震东终于明白二人间的差距究竟有多遥远,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仿若自嘲,又隐含些许不易被人查觉的遗憾。

“我实在太孱弱了,既救不了她,也救不了自己。”心灵深处有这样一个声音在暗暗叹息,“就这样结束了吗?”

看着李梦鸾一步步向自己走来,面容依旧阴冷,眼神依旧残酷,宋震东选择了放弃,不再费力地进攻与防守,默默地伫立在原地。

就算拼死一搏又有何用?不仅无法保全自己,更会伤害到她。如果我的牺牲能够令她挽回理智,那便是值得的!

第八十三回 罪孽深渊

在距宋震东一丈左右时,李梦鸾停下脚步,静静地注视着此刻成为敌人的至亲表兄。仿佛千百年都没有聚首一般,李梦鸾的目光陌生中却藏匿着一点熟悉的悸动。她的手开始不断颤抖,身体亦好似即将挣脱某种控制,但在此紧要关头,她却强迫自己闭上了双目。在合上眼帘的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五脏六腑均被撕裂开来一般的痛楚。

意识再度沉入那“久违”的空虚与黑暗,灵魂被紧密地环抱于其中。李梦鸾被莫名的声音催促着,那像是一个不可违逆的命令,令她缓缓地将铁剑再度从腰间拔出。

如琴师拨动琴弦时那一丝颤韵,如蜻蜓落于水面时那一点波纹,如太阳黎明初升时那一线微光。

大地震颤,虚空鸣动,曙光刹现,一瞬辉耀。

凌空一道白光闪烁,在碧空中划出一道无法磨灭的痕迹,宛若分离时空与情感的裂纹。

宋震东的胸口处旋即多了一条血痕,鲜血从触目惊心的长长伤口中喷薄而出,四溅于黄沙中,绽出朵朵红梅。他的身躯在这一刻慢慢地倒了下去,嘴角却泛起一抹难以察觉的,淡淡的微笑。

一瞬,却仿佛一个世纪般久远。在那一瞬,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脸,还有他那别具深意的笑容。

李梦鸾全部都明白了,而后整个世界瞬间在她眼前崩塌,一幕幕罪恶之影像在她心灵深处浮现,指引她步入恐惧的深渊。

她看到了化为恶魔的少女在战场上不停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无情地残害、屠戮她身边的每一个人。给无数人的身体带来伤痛,为无数人的世界涂抹黑暗,最终就连自己的表哥都不能放过,亲手为其打开地府的大门。这样的作为,较禽兽皆为不如,只配在地狱最底层接受无情的审判。

“我都做了些什么?”李梦鸾本来空灵悦耳的声音变得嘶哑、尖锐,闻者均能感受到那来自心灵深处的悲戚与悔意。

清醒了,明白了,又有何用?已然太晚,已然无法挽回。李梦鸾的意志彻底崩溃,坠入一片昏沉之中。她不知道这场战役是如何结束的,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归来的。在她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她已经躺在自己房间的软塌上。

那一夜并非不眠之夜,却更加令李梦鸾辗转反侧。

她在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坪上与一群孩童尽情地嬉戏玩耍,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令她的心中充满喜悦之情,仿佛回到往常那空中飞鸟一般的自在心境。她爽朗地笑着,

兴奋地跳动着,直至周围的一切改变前那一刹那。

碧绿草坪与孩子们一齐消失无踪,身周的景象化为白茫茫的雪地,原本应是一片莹白的环境却被另一种颜色所污染,方才仍活蹦乱跳,异常欢快的孩子们现下均没有声息,变为了一具具横倒竖卧的尸首,鲜血将雪地浸染,刺目的猩红还在不断外溢、流散。

真相就发生在眼前,可是她依旧无法相信。她抬起头,却发现玄天的身影站在雪地的边缘,遥望着她。当她的目光与玄天交集时,玄天却似感到很遗憾般地轻轻摇首,转身走向远方。李梦鸾在玄天的眼神中发现了浓重的失望。她立刻反应过来,发疯般地追去,用尽她所有的体力,竭尽她最快的速度,却发现与玄天的距离只会越追越远,直至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在雪地中消弭。

李梦鸾跪坐在地上,终于发现她是不可能逃得出这片雪地的,这里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束缚住她的脚步。冬季其实本就是衰亡的象征,李梦鸾低下头,抬起双手,静静地凝视着手上鲜艳的赤色,低声啜泣。原来冬季注定是属于她的季节。

依然是黄昏尽头,黑夜伊始的那片混沌。

身披黑色斗篷的异徒在凛冽刺骨的寒风中伫立,看上去是如此柔弱不堪。可惜没有人会予她援助,再大的风浪,再大的危险,她只能一个人去面对。未来会发生什么,她无法预知,可是她最终的选择却如此坚定。在呼啸的暴风中,她毅然站立,没有畏惧,没有放弃,她不能倒下,不能让意志陷入沉睡。

背后的镰刀沉重得令她不得不微微屈腰,那是她所背负的一切罪业。那份窒息般的压迫感是如此可怖,像通往地狱的沼泽,拉人下坠。沉沦简单,逃脱却难若登天。

如若这份罪业完完全全是属于她,天亦无法容赦。可是-----

她注定要背负着这与她无关的业障,走过春秋冬夏,度过浮生百载,穿越三生七世,尝尽六道轮回。

彻底失衡的命运天秤,无人为其纠正。

望着逐渐消逝的落霞,她的脸上滑下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不是因为仇恨,不是因为抱怨,只是因为后悔。

她始终认为一切发生的主因并非陷害与阴谋,只是因她未能克制住自己的心魔。默默地将一切罪责归于自己身上独自承受,她绝不能容许身边的任何人遭受业力侵蚀。

自云霄深处飘来绵绵细雨,点点落在她的斗篷上,和她的泪珠一样晶莹剔透。她抬

头仰望苍穹,嘴角多了一丝轻描淡写的笑容。虽然上天无法赐予她救赎,但只要能给予她一点怜悯,她便已然感觉十分欣慰。

她缓缓地重新戴好斗篷上的帽子,向荒野的尽头踱步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混沌之中。

***

玄天的骤然出现着实令几个黑衣人吓了一跳,忙用充满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起来。一名黑衣人板起脸来问道:“你是何方人物,为何与我等为敌?”

“这个问题是我最想问的,尔等欺凌此男子,意欲何为?”玄天正色道。

“这”黑衣人自然不能将原因告知于他,因此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含糊其词。玄天报以冷笑,摇首道:“尔等穿着神秘,行事诡异,实在不能令人相信。今日若尔等肯放这位兄弟一条生路,则我可以不予深究,若偏要固执己见,那我只好出手,用武力解决。”

玄天英姿勃发,根骨不凡,黑衣人一眼便看出他乃高人,十分不好对付。可如今那紫袍男子也许看出了计划的端倪,不灭口恐怕要酿成大祸。惧于其首领之威严,众黑衣人只好硬着头皮,认真地道:“无论如何,这个男人是非死不可。”

玄天在明白他们意图的那一刹那,从背后抽出宝剑,并取出一道“囚禁符”,而后他将符咒附在剑身之上,凝聚自身真气,注入剑内,蓄足力量向前方挥斩。

一点灵光,耀明万象,一泉清流,润涤万方。

仙音缭绕,若水清华流动、暗涌,华光中符文闪烁窜动。转眼间清华自行结成一方圆三丈之圆环,蓦地碧芒闪耀,符文纷纷漂浮至半空,四散游荡,于虚空中漾起层层涟漪,无声无息间形成将空间封闭之屏障,令黑衣众人囚禁在内,无从解脱。

符文荡出波纹时发出的细微、清脆若蝉鸣般的颤响令黑衣众人立刻明白了玄天的意图,纷纷向四面八方出掌,尝试将这“牢笼”击破。

赤芒横冲直撞,罡风狂吼怒啸,肃杀暴虐之气浓重。可如此威力磅礴之攻势,在与空间屏障激烈碰撞之后便即消退散尽,竟无法对其造成丝毫损伤。

仙音忽高忽低,虚空颤动节奏忽快忽慢,符文有序地变换位置,一切皆有条不紊地运行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虽见识了此牢笼之效用,黑衣众人依然不肯罢休,频繁地向屏障不停出掌,红芒穿梭,轰击巨响犹如同时擂打千万面鼓,即便一里之外亦是清晰可闻。

第八十四回 混沌业链

借着耀目的赤色光芒与轰天巨响之掩盖,玄天靠至紫袍男子身旁,悄声耳语道:“这位兄台,我所布下屏障看似坚固,实则支撑不了许久,这几名黑衣人功力甚高,我们若不趁现在遁去,也许便没有机会了。”紫袍男子点了点头,二人迅速施展轻功,疾飞高跃,片刻间便消失在了黑衣人的视野之中。

二人如此一鼓作气跑出十余里地方才停歇,望向身后发现无人跟踪,这才松了一口气。玄天见紫袍男子气定神闲,面不改色,不禁赞道:“这位兄台功力之深厚,小弟甚是佩服,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紫袍男子展颜一笑,应道:“过奖了,在下姓夜名忆辰。”

玄天道:“小弟玄天,敢问夜兄居住何处?”

夜忆辰摇首道:“在下初来岛上不料却遭那些黑衣人偷袭,若不是阁下相救,恐怕凶多吉少,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日后必报。如今尚未寻得住处,阁下能否为在下指点一二?”

玄天笑道:“夜兄太客气了,小弟帮你来寻一处居所,夜兄随我来。”

夜忆辰点头追随于玄天身后,二人走进城中。玄天带夜忆辰来至一家名为“流年”的客栈,夜忆辰将客栈的外观仔细打量了一番,颔首道:“这间客栈的确十分雅致,阁下之眼光果然不俗。”

只见客栈由檀木搭建,基调简洁古朴却不显死板,相反建筑的风格中透出一股清新与典雅,檀木所散发出的香气使闻者心旷神怡,疲累之感顿消。

夜忆辰入住客栈,向玄天告别。二人分离后玄天则返回皇宫,一路上玄天仔细斟酌,心中思量道:“夜忆辰其人行踪神秘,登岛目的不明,不知是何方人物。看来以后要对他多加观察,以防有诈。”

一夜无话,至第二日,玄天仍未得闻任何大军归来的消息,心中不禁有些许担心与焦虑。直至第三日,才有探子报告军情,称此次出征大胜,成功压制住蛮族气焰,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元帅宋震东受了重伤,如今虽已脱离昏迷状态,但仍异常虚弱。玄天闻言大骇,立即前往城外等候大军归返,心中动荡不安。

半个时辰后,大军终于浩浩荡荡地来至城门前方,看上去似乎未损一兵一卒,可玄天却从中隐约感到了一丝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

当李梦鸾从玄天身旁经过时,玄天终于明白那股寒意之来源。李梦鸾双目无神,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感知,神色有如丧魂失魄的行尸走肉。玄天只觉浑身一阵颤抖,就连发出一个声音也几乎用尽他全部的气力。

“梦鸾!”她没有回应,甚至连睫毛都未动一下,就这样擦肩而过,留给玄天的只有无尽的惊诧。

紧随李梦鸾其后的便是趴伏于马上,身受重伤的宋震东,此刻似乎因体力透支而陷入虚脱状态。玄天清楚地察觉到了深深的诡异气息,他此刻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战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宋震东何以遭人殴至重伤?

李再兴闻大军旗开得胜后十分兴奋,探子告知蛮族已自岛上遁走,销声匿迹,边境重新迎来安宁。李再兴暗暗得意,坚信靖国振兴指日可待。于是他大摆庆功宴,好好犒赏了将士一番,宴上唯独缺了宋震东与李梦鸾二人。

与此时皇宫内皆大欢喜的气氛相反,玄天的心情沉重得无以复加。他独自一人来到宋震东的寝宫前,向侍卫询问其情况,侍卫告知宋震东正在等候着他,他可以入内探望。玄天向侍卫道谢后,快步向宋震东的寝室走去。

“小弟,是你吗?”宋震东的声音突然响起,虽然很微弱,但仍清晰可闻。

“是我,大哥。”玄天颤声道。

“你一定对梦鸾的情况和我受伤的原因感到疑惑罢?”宋震东沉声缓缓地道。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玄天的声音中充满了焦虑。

宋震东用力地做了一次深呼吸,仿佛要竭尽全身的力气方能将发生过的事完整地回忆起来。

“的确如你所预感的一样,而且这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令我至今琢磨不透梦鸾到底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样子。”宋震东慢慢地将战场上发生的一切向玄天娓娓道来,语气平和得像在讲一则寓言故事一般,但玄天却能清晰地察觉出宋震东话语中的层层波澜。

李梦鸾在战场上的举动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几乎令整个世界在玄天眼前崩塌。玄天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那个开朗、善良、纯净的完美女孩会在刹那间化身为地狱修罗,可是理智却违背了他的意志,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宋震东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你要相信她,她不是那种人。她应该是被什么控制住了神志。”宋震东认真地道。

“我明白,梦鸾的品性我是信得过的,连我也自愧不如。”玄天应道,声音中藏着一丝哽咽。

宋震东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如今我们能做的便是不论何时何地,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子,都要尽力去帮助她,使她找回自我,脱离心魔。现在我们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如果我们都抛弃她的话,恐

怕”

“梦鸾便再也回不来了。”玄天接上了宋震东的话,声音已显得十分沙哑。

宋震东静静地拉住了玄天的手,握紧。从手掌上传来的温度使得玄天动荡不定的心获得了暂时的安宁,他们两个如今都知道,将来他们需要面对的艰险已远远超出可想象的范畴。

***

“流年”客栈内,夜忆辰盘坐在塌上,眼睛望向窗外,目光游离,似乎正在思考一件事情。暗紫色的瞳孔深处掩藏的光华在此刻闪烁着微芒。

在靖国大军归来的那一刻,他亦忍不住凑了个热闹,那其中最能吸引他的既不是主帅的姿容也不是军队的规模,更不是军备的实力,偏偏是绝色少女手腕上佩戴的饰物。

乌黑色刻满奇异符文的手镯,笨重古朴却不乏精妙与美感,偶尔闪烁的紫色光芒更为其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夜忆辰似乎对这只手镯的名字一直颇为欣赏,因为它太具有特色了,诠释了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无法脱逃的灰色宿命。

他一遍遍地念诵着,仿佛一道流传许久的古老咒语。

“混沌业链”

***

大唐国,东胜神洲第一大国,历史悠久,文化多元,商业最为繁荣。其国土面积之广阔几乎占去整个东胜神洲的三分之一。

此地同时也是道教仙家的起源之处,因此仙山道观多不胜数,道家典籍几乎家家户户均有收藏,其关于“无为”、“自然”、“上善若水”等精义亦在百姓间广为流传,人人视之为做人的最高标准。

有仙山自然也少不了门派,仙山之中大大小小的道家宗派数不胜数,每个门派均会不时收录弟子于门下。而所有大小门派相加起来的声誉却也比不上一个经久不衰的仙家神话----三清门。

作为天下六大正道门派之一,三清门的名号天下皆知。虽每年收录的弟子并没有许多,但其培养出的竟无一个凡类,学成下山的弟子们个个皆为人中精英,身怀绝技,临危不乱。

此刻三清山中,青渺峰上,一位身着赤色八卦道袍,面目端正,眉宇间正气凛然的青年站在广场中央,仰望朝阳初升,普照山河九洲。青年轻轻地叹了口气,似抱怨般地自言自语道:“玄天与师妹不知现下可还安好,没有他们的日子真可谓无聊之至。”言罢双手合十,默默念道:“愿上苍保佑玄天与清凌,令他们能够心想事成,逢凶化吉,早日平安归来。”这青年原来正是卓炎。

第八十五回 立志死战

大唐国皇宫被誉为“天下第一宫”,皇宫内的所有建筑均用最上等的纯金、白玉与翡翠镶嵌与点缀,看上去甚为气派。金銮殿前的大道,地面竟是用昆仑玉铺砌而成,太阳照耀之下,昆仑玉表面之上覆着一层金色光环,光芒明亮异常。大道中央,每隔五丈便有一只大理石雕刻而成的石狮,虽为伪物,却比真正的雄狮还要威猛数倍。石狮两旁各摆有两个小型铜鼎,鼎内泛出的清烟可使闻者神清气爽。即便一夜未睡,闻到清烟的气味后头脑亦能立即清醒起来。

金銮殿的基本外观与其它皇宫一般无二,只是宫顶上一龙一凤互相交缠的龙凤呈祥雕饰却是与众不同。雕饰光鲜亮丽,五彩纷呈,美不胜收。乍一看似是琉璃作成,仔细分辨之下却发现其间流转之彩华较琉璃更为炫目、通透,竟像是天界神石的一种。不禁令人感叹大唐皇族富甲天下。

三个月前,大唐宰相薛怀无故失踪,原因不明。当时参加宰相寿宴的群臣均不记得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唐皇帝无比震惊,竟然有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宰相府内,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薛怀掳走。大唐皇帝连忙派人前去调查,并命令探子前往四处追寻薛怀的踪迹。虽然一直未有查明潜入宰相府之人的身份,但数日之前,探子却将薛怀在月影岛被靖国现任皇帝五马分尸的噩耗报了回来,大唐皇帝不由龙颜大怒,心中瞬间作了一个决定。

金銮殿内此刻正进行着早朝,身着金色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面容十分严肃的大唐皇帝明正朗声开口道:“我大唐权势最高的官员,宰相薛怀在靖国惨受五马分尸之刑,死于非命。不知诸位爱卿对于此事有何见解?”

立于最前方的一名身着明黄色太子服,唇红齿白,面若冠玉的俊秀少年向前踏了一步,正色道:“回父皇,依儿臣之见,宰相枉死乃是国事,绝不能善罢干休。师父死得异常冤屈,若不能为其报仇,我大唐国颜面何存?”

这位进谏的少年正是大唐国当今太子,宰相薛怀的唯一一名弟子,被称为大唐第一勇士的明唯。

明正见儿子发话,嘴角扬起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随后板起脸来,沉声斥道:“尔尚年少,血气方刚,不明其中道理。两国一旦交战,不分出胜负,难以罢休。可最终战果大都是两败俱伤,国力损耗。于国家利益,百姓生计均百害而无一利,即便如此,尔还要固执己见否?”

明唯一字一句地道:“父皇,要知人善有人欺,马善有人骑。人若不犯我,则我必不犯人。如今靖国竟将我国宰相无缘无故地残忍杀害,若我们视而不见,置之不顾,天下将笑我大唐国外强中干耳!”

明正听罢,忽在金銮殿上朗声大笑,群臣皆面面相觑,不知其笑有何深意。“好!甚好!不愧是我

明正之子,依你之见,若拨精兵二十万攻打靖国,可有胜算?”

明唯颔首应道:“若得二十万精兵,击溃靖国乌合之众,当不费吹灰之力。”

“明唯听令,朕封你为顺天元帅,率大军二十万前往讨伐靖国,此役只可胜不能败,你需立下军令状,若败北而归,我必剥夺你的太子之位。”

明唯见父亲不仅同意了他的看法,并且将兵权交到他的手中,心内既欢喜又感激。“谢父皇信任、赏识儿臣,我定全力而战,早日凯旋归来。”

于是明唯开始调兵遣将,准备粮草及战船。定于七日之后辰时率二十万精锐大军于大唐海岸登上战船,向月影岛开拔。

大唐国攻打靖国一事逐渐成为人们谈论得最为频繁的话题。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三日时间便传到了月影岛之上。靖国民间顿时炸开了锅,百姓人心惶惶,仿佛一场灾难来临前的景象。

大唐国率大军攻打靖国的消息很快传入皇宫内部,李再兴得知情报后并未显露惊讶之色,只是浅浅一笑道:“我早便料到大唐国不肯就此作罢,一定会为那薛怀复仇。这样也好,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靖国的强大。十年前表伯没有完成的使命,就让我来延续下去,这一次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也定要成功!”

翌日清晨,朝堂之上,李再兴当众做出正面迎战的决定,并发表了他对如今局势的见解,言辞慷慨激昂。

“我月影族人沦为大唐国的臣民已有数百年之久,一直受到无休止的压榨与欺凌。十年前表伯与父亲开辟先河,勇敢反抗,终于使我们重获自由。但大唐国又岂肯放过一个曾为他带来无数利益的‘淘金工具’?只要寻到一个借口,大唐**队一定会大举进范,令我们再度成为低人一等的臣民。如今,他们已然找到了借口,不过我们也与原来大不相同。靖国不再寄人篱下,不再受制于人。前次出兵攻打蛮族,不废吹灰之力便大获全胜,未损一兵一卒。由此足见靖国兵力强盛,士气高昂,大唐国何足为惧?若那大唐军不敢来犯倒也罢了,若是敢来,定叫其有来无回!”

一番激动人心的话语使满朝文武皆感斗志昂扬,齐声道:“陛下圣明,臣等愿辅佐陛下与大唐国拼死一战。”

李再兴面露欣喜之色,道:“卿等如此忠心,为国效力,朕甚为欣慰。有一要事望众卿帮朕出谋划策,平蛮主帅宋震东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尚未完全恢复,无法再度出任帅职,望诸位爱卿举荐一位帅才担任此次元帅之职位。”

一名武官从第二排中走出,上前几步朗声道:“陛下明谏,臣知晓一人可胜任帅职,此人当初曾与先族长一同学习大唐兵法,因此对大唐**队的行军布阵之法了如指掌。臣以为元帅之位非

他莫属。”

李再兴听罢沉思了片刻,忽然像回忆起什么一般,笑道:“爱卿是说从三年前便独自隐居于临水峰的林秀生前辈?”

那名武官忙不迭地颔首道:“正是此人。”

李再兴点了点头,道:“朕明日亲自去请他老人家出山。”

次日李再兴派秘探去打听大唐**队的具体情况,秘探归来后显得颇为惊慌,当李再兴向他询问情报时,他面上现出担忧之色,声音略显沙哑。“大唐军此次声势极为浩大,兵士二十余万,战将数十名,领军之人恐怕是远近闻名的大唐国第一勇士,皇太子明唯。海岸之上已有无数战船集结,声势之浩大甚为罕见。此次他们来势汹汹,似乎抱着必胜之志,陛下要谨慎对待。”

李再兴听罢不惊反喜,笑道:“就怕他们不全力以赴,如此一来若靖国此役得胜,则称霸东胜神州有望矣。”

在对敌军有全面的了解后,李再兴立刻起驾前往临水峰,在峰上一处风景如画的所在寻到了林秀生的住处。

小桥流水,草木丛生,百花盛放,竹楼清幽。

李再兴见一位白发老者正于溪边垂钓,便赶忙走了过去,弯腰行了一个大礼,恭敬地道:“晚辈李再兴,参见林前辈。”

林秀生并没有停下他手上的动作,只是缓缓地应道:“你是当今圣上,何必行此大礼。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陛下此行前来定是有要事要托付于我罢。”

李再兴一惊,旋即赞道:“前辈果然是当世高人,晚辈也就不打哑迷了。我此次前来是因大唐国大举进犯,情势万分危急,我军兵将俱备却独缺一元帅。素闻前辈精通大唐国兵法,便想请前辈出山任帅位,统领我军击退大敌,化解灭国之灾。到时就算前辈让我将皇位禅让于你,又有何不可?”

林秀生朗声大笑道:“小娃娃倒是伶牙俐齿,但你怎知我就是那帅位的不二人选?若让我领兵却输了,你又作何计较?”

李再兴认真地道:“以前辈之才智,别说是大唐国,就算是四洲四大国联军亦能轻松击退。若是您所率领的军队都难逃失利的话那只能说是天欲灭我靖国,无可避免了。”

“你如此夸赞于我,若我不帮你这个忙,岂不显得我是个无能之人。何况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此乃关乎靖国生灭之大事,老夫是不得不管啊!我这就随你下山,率军对抗大唐国。皇位就免了,我自知不是当皇帝的材料,更何况我已经这般年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矣。”林秀生捋了捋胡须,轻笑道。

李再兴大喜过望,立即携林秀生一起坐入龙辇,下山回归皇宫。一场东胜神洲史上空前惨烈的战争即将拉开序幕。

第八十六回 靖唐交锋

碧波轻翻,白浪暗涌,海天一线,蔚蓝幽静。

茫茫大海之中,近千艘巨大的木制战船正平稳地行驶,船只排列有序,有条不紊,一看便知是久经训练的正规军队。

为首的一支船上,一位身披金色盘龙战甲的少年伫立于船头,仰首望天,仪态庄严,傲气凌人。一名探子此时缓缓走到少年的身旁,还未等开口,少年便抢先发话:“距月影岛还有多远?”探子忙应道:“据臣之预算,不出十个时辰便可抵达月影岛。”少年点了点头,目中燃起熊熊的战意。

靖国皇城校场之中,李再兴开始调兵遣将。这一次,李再兴没有丝毫保留,派出了全部兵力,仅留一万人驻守皇城。更任命尹风、郑平、李佳丽等武学高手为将,冲锋陷阵,一展身手。而李梦鸾不出所料地再度成为众将之首。点兵完毕后,全军由元帅林秀生带领,前往落雪城驻扎。

月影岛上其实并非只有一座城,岛北落雪城、西北凝霜城与岛南源流城亦隶属于靖国。玄天当初从月影岛东面登岛,因此直接进入了皇城。而此次探子多次打探大唐军动向的结果都表明其欲在月影岛北面登岛,这对于李再兴来说无异于一个天大的喜讯。试想若敌军径直攻打皇城,靖国岂非危在旦夕?

林秀生率领的二十万大军在落雪城安扎好后,为防敌军动向骤变,便派遣三万兵众分三路镇守东、西、南三个方位。

准备就绪后,林秀生命探子加紧探察,每隔半个时辰便回报一次。将一切繁杂琐事均处理妥当后,林秀生开始陷入沉思。

一个时辰之前,在前往落雪城的路上,林秀生的目光几乎一刻也未曾离开过李梦鸾的身上,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全身散发出的杀气令他惊讶不已,况且他还察觉到李梦鸾竟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气场。当初林秀生一直陪伴在宋泰民的身边,可他却无法在其身上感觉到像身边的女孩一般之气息,不禁暗叹李梦鸾修为之深不可测。

时光如梭,八个时辰转眼过去。探子回报言大唐军仍未改变航向,正在朝落雪城方向航行。林秀生听罢笑着摇了摇头,轻叹道:“现在的年轻人皆是除不了傲气,那大唐国的太子想必是故意不取捷径,想硬碰硬,不过此等战术只值‘幼稚’二字。传我军令,命镇守在其余三个方向的三万兵士乘船分别前往环绕月影岛的三个小型岛屿,在岛上寻个隐蔽所在驻扎,等候调遣。你去为他们备好十日

粮草。”探子领命,立即开始部署。林秀生捋了捋胡须,微笑着自言自语道:“如今万事俱备,只等大唐军自投罗网了。距离登岛只剩不足两个时辰的路程,想要改变航向必无可能。

两个时辰过后,果不出林秀生所料,一名在城墙之上巡逻的兵士极目远望,发现大唐军的战船纷纷向岸边驶来。只见船队浩浩荡荡,规模之大甚为罕见,船只虽多不胜数,但阵型却极为整齐。队形森严,排列有序,横纵均呈笔直的线状,无一艘错位。每两艘船间的距离全部一致,几乎没有误差。

巡逻兵将情况报告于林秀生后,林秀生大感惊讶,心中对这位大唐国太子不禁多了几分敬佩之意。他命令全军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并派巡逻兵继续探察大唐军动向。

整整一日时间过去,大唐军的战船中竟没有丝毫动静,像空船一般,巡逻兵也渐渐对其失去了兴趣,不再凝神注视。

转眼夜幕降临,今日空中黑雾弥漫,遮挡住了明月光辉,大地顿显黯淡无光,若不点灯,几乎难见一物。

如此灰暗之夜色却正好帮到了大唐军,将士们纷纷搭起长梯,从船中登陆到岸上。待全军成功登陆后,明唯便开始指挥众人安营扎寨起来,在他的带领之下,将士分工明确,行动迅速,搭营进行得有条不紊。

次日清晨,待巡逻兵终于能将岸边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之时,均不禁被眼见的情形骇得张口结舌。只见一夜之间大唐军便完成了搭营之任,沿岸共搭起营帐数万顶,且不同用途的营帐外部构造均不相同,以达到简易识别的目的。每种营帐的位置也均有安排,使得营帐数量虽如此之多却一点不显杂乱,反而隐隐透出整洁有秩,干净利落。

林秀生听到消息后立即赶到城楼上,自己亲眼向岸边仔细望去,观察了许久后长叹道:“这位太子果然是人中龙凤,如此宏大的工程竟能在一夜之内完成且秩序井然,就算是老夫也未必能做到。看来此番我们遇到了一众万分棘手的敌人,想取胜恐怕绝非易事也。”

林秀生回到城中后,立刻召集所有将军前往军机堂议事,唯独没有通知李梦鸾。林秀生预计不出多时明唯便会率军前来叫阵,于是与众人一齐商讨对敌之策,商议之中众将纷纷献策,林秀生将所有意见筛选、整合,终于思考出一个成熟的方案。林秀生将成果说与众将听后,众将皆称是万全之策,赞叹不已。计划完成,林秀生便命令全

军打起精神,做好第一战的准备。

辰时,大唐军中的一名将领率小将五员兵士三万来至城门前高声叫阵。

“末将姓狄名翔字破军,任破敌先锋之职。如能闻吾所言,便速速出城与我军一战,不然我军便会强行攻克城池。至那刻百姓伤亡在所难免,望三思。”

城墙之上的巡逻兵见大唐军前来叫阵,急忙前往军机营向林秀生通报。此刻林秀生已然与诸将披挂整齐,蓄势待发,听闻大唐先锋在城门外叫阵,便立即点将十员,点兵三万,排列严整。

伴随声声震天鼓响,林秀生率军出了城门,与在城门外等候的大唐军两相对峙。林秀生勒住跨下战马,定睛向对面仔细观瞧。但见那破敌先锋狄翔高大威猛,身材魁梧,浓眉虎目,目光炯炯有神,披戴一身精钢宝甲,手提一杆方天画戟。狄翔身后的四名小将亦显孔武有力,杀气腾腾。林秀生看罢心中暗暗赞许,便连一名先锋均如此威风凛凛,那明唯则定有超乎常人之能。

这时狄翔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甚为震耳,其内力可见一般。

“来者何许人也?报上名来。”

林秀生清了清喉咙,朗声应道:“在下林秀生,在军中任元帅之职,阁下可是大唐军的破敌先锋--狄翔将军?”

狄翔道:“正是!末将没想到靖军的元帅竟然会亲自迎战,末将对阁下的勇气深感钦佩。”

林秀生轻笑两声,道:“阁下过奖了,在下觉阁下英姿勃发,乃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多谢!闲话到此为止,既然我军来到这里,便是为了给宰相薛怀讨回公道,你们放马过来罢,我军已作好准备。”

林秀生颔首道:“甚好!那在下也就不客气了。郑平何在?”

郑平闻元帅唤他,忙上前应道:“末将在!”

林秀生正色道:“听我号令,上阵迎敌。”

与此同时,狄翔亦派出身后一名称作王镇的小将提一杆亮银枪来至两军阵前。

这位名作郑平的将军其实正是玄天当初刚刚来到月影岛上时,李梦鸾设下的五道关卡中第一关的那位武者。此刻他披挂一身银翎甲,手握一柄紫金刀,英气十足,煞是威风。

两员将领在阵前互通姓名之后,对峙了片刻,便立刻战成一团。

第八十七回 克敌妙计

王镇大吼一声,手中亮银枪借旭日反光,闪耀出夺目银辉。王镇借此强光仍存之时,挥枪在郑平面前一抖,甚为刺目的银辉顿时无情地闪入郑平双目之中。

郑平立刻“啊呀”一声大叫,左手掩住双目,浑身抽搐,险些跌下马去,从面容便可看出他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楚。

王镇见计策生效,心中大喜,暗暗道:“兵不厌诈,你可不要怪我卑鄙。”当即趁机将全身气力运入双臂之中,疾速挥舞起手中亮银枪,连连突刺,每一击均瞄准郑平心口,肋间,小腹等致命部位,手法阴狠毒辣,毫不留情。只见枪影如风,银芒若雨,绵绵不绝,前赴后继,眼看郑平便要被刺成筛子,变故却在刹那间发生了。

郑平蓦地怒啸一声,声震四野,之前一直遮着双目的左手亦在瞬间向前倏地伸出,于银色枪雨之中准确地认定了亮银枪的位置,并将翻腾颤动不止的银枪徒手捉住!

王镇大骇,当即尽全力欲将亮银枪从郑平手中抽出,脱离掌控。却发现银枪如嵌入金刚石中一般,任凭他如何使力挣扎抽动,都不起丝毫作用,反而觉银枪被越握越紧。王镇甚至觉得下一刻,手中的亮银枪便会被郑平拧断攥碎,一股未知的恐惧感顿时充盈王镇的心,在那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死神向他招摇的手。

一瞬,两瞬,如梭时光在此刻显得滞塞。郑平与王镇默默地凝视对方,未发生一丝声响。二人互相注视的目光仿佛无甚分别,但明察秋毫之人却能轻易地辨认出端倪。因为二人的眼神之中,一个闪烁着坚定,另一个却隐含着畏惧。

片刻有时便能决定一切,人却总是忽视刹那的功用,因此与无数机遇擦肩而过。希望乃由己所造,命运亦由己所择,若不能好生把握、珍惜便无异于自掘坟墓。

王镇无疑便是那不懂得把握命运之人,他不仅未能专注精神,从而寻找脱离危机之法,还在这种时刻产生出了焦虑与不安。他的举动无疑是为自己推开了通往冥界的大门。

一瞬间的分神与迟疑为郑平创造了最完美的反击机会,右手紫金刀从下至上斜劈而出,一道紫金寒芒冻结虚空。

紫金锐锋,斩生寒风,真空颤栗,犹似深冬。

王镇陡然感受到一股近乎将全身血液尽皆凝结的寒意,胸口瞬间多出了一道横贯双肋的伤口,殷红鲜血顿时喷洒而出,溅得郑平的盔甲都染满赤色。王镇随后从马上跌落,在地上抽搐了数下,便气绝身亡。其尸体之下立即形成一滩血泊,场景惨烈异常。

郑平遗憾地望了一眼地上王镇的尸首,轻声叹息道:“战场不同儿戏,放对手一条生路便等同于逼自己走上绝路,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王镇的战马自行奔回了大唐军中,此时郑平高声道:“哪位将军再上阵赐教?”狄翔眼见损了一名爱将,不由得怒火中烧,心道:“靖军将领实力不凡,看来唯有速战速决方是上策。”于是朗声回应道:“郑平将军武艺高超,让在下领教领教。”话音未落,连人带马已来至郑平面前,真可谓雷厉风行,无半点拖泥带水之感。

郑平正欲出言夸赞,不想狄翔竟立刻出手,方天画戟若金蛇出洞,动作迅疾、狠辣,径直刺向郑平心口,手法精准,竟不偏离半寸!

狄翔熟读大唐兵书,自然知晓先发制人的妙用。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此被奉为比武之时的至尊法则必有其道理所在。

郑平几乎没有反应过来,身体急忙后仰,险险避过此致命一击,心中却不免后怕,暗忖这狄翔真乃心狠手辣之人。

狄翔成功占得先机后毫不松懈,趁势连连紧逼,手中方天画戟似活物一般运转自如,若巨蛇狂舞,千蛟出海。戟影重叠交错,动作天花乱坠,一招一式均直指要害,步步蕴藏杀机,仿佛不将郑平致于死地便不罢休。

郑平本就处于被动状态,因此身上破绽百出,虽凭借其超绝的身手能将狄翔连绵不断的凶狠攻势尽数避开,但仍颇为勉强,败下阵来恐怕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陷入此等危险境况,郑平心中暗道不妙,意识却清楚地告诫自己决不能分神,否则便相当于自行斩断生路。

“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响彻四野的鸣金之声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狄翔心神因骤响之音而泛起了波纹,念头一转,险些停下急促紧凑的攻势。狄翔忙平定心绪,欲将手上动作加紧,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挥舞画戟的速度已然缓慢许多。

“铛----”鸣金之声二响,狄翔的攻势在这一刹那终于显现出一丝凌乱。郑平捉住良机,挥动紫金刀成功荡开了刺向他面门的一戟后,拖刀转马,飞奔回至本阵。

狄翔此时终于明白自已被戏耍,心中极为不快,欲破口大骂但最终还是忍住,沉声道:“靖军的将领难道个个皆是临阵脱逃的角色?希望你们能派出一个真正有本事的人上阵与我较量,而不是驱使一些无名的喽。”

林秀生虽轻易听出狄翔言语

中强烈的讽刺之意,但表情上却未流露出一丝波澜,反而面带微笑道:“阁下武学造诣果然炉火纯青,想必军中兵士亦是久经训练的精英,在下十分佩服。此役是在下败北了,我们来日再战!”说罢便率全军退回城中,随后命守卫兵速速关上了城门。

狄翔愣愣地望着紧闭的城门,心中五味杂陈,呆立于原地许久,方才摇了摇头,仰天长叹一声后率军返回营帐。

回到帅营后,狄翔将今日战况向明唯详细地禀报了一遍。明唯颔首道:“做得好。我觉得那靖军的主帅林秀生突然言败撤兵,便证明他此番只是为了试探我军将领之武力,并利用今日所见来安排下一步的对策。我们绝不能给予对方调整策略的时间,你如今先去休息,未时再去叫阵。”

未时,狄翔二次率军来至落雪城城门外之时,城墙之上却有了些许变化。只见城门正上方高高悬挂着一张牌匾,上书“免战”两个醒目大字。城墙上的守城卫兵与巡逻兵比上次多出了一倍有余,此刻皆呈极度警惕的状态。

狄翔凝望着那块免战牌,不觉哭笑不得,心中对林秀生的评价不由下降了甚多。不过他依然没有放弃向城墙上的卫兵高声叫阵,声音宏亮,掩耳可闻。可是如此呼喊了一顿饭的光景,却始终无任何人回应。狄翔终于感到疲累,嗓子也显得干涩沙哑,心道:“太子并未命令我等强行攻下城池,看来今日是徒劳一场。”看着城墙之上一个个像雕塑一般伫立的卫兵们,狄翔满腹牢骚说不出,无奈之下只得再度搬师回营。

明唯此次知晓军情后,微微皱了皱眉,沉声道:“依你所言,若我没想错的话,林秀生那老狐狸应是正在酝酿着能一举击溃我军的阴谋,我们决不能令其得逞。况且军中粮草有限,不宜久战。如今唯一有用的办法便是激将。”

狄翔似懂非懂,疑道:“如何激将?”明唯正色道:“明日你去叫阵时,若仍无人回应,你可辱骂靖军与林老儿,骂得愈难听愈妙。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你这般诋毁他们,定能引蛇出洞,从而打乱其计划。”

狄翔面露敬佩之色,颔首道:“太子英明,明日若能激起靖军怒火,使其倾巢出动,则我狄翔定当不负众望,将敌一举歼灭!”

明唯微笑着提醒道:“你的实力我非常欣赏,可是靖国也绝不会缺乏精兵良将,你一个人率军挑战始终有些勉强,明日我会亲自领兵在落雪城门一里外埋伏,一旦靖军出城,我们便可以将其合力击破。”狄翔会意,退出了帅营开始为次日作准备。

第八十八回 发动强攻

一夜无话,来日辰时,落雪城城墙之上免战牌依旧高挂,仿佛一切皆未曾变化过。狄翔与身后的五名小将一同叫骂,声音嘹亮,喊出来的字眼却肮脏、难听至极。一个时辰里,大唐兵士轮番叫骂,几乎将所有贬低、鄙夷的词汇尽数用上了,可惜的是他们仅能听到自己的回音,落雪城上依旧一片寂静,一丝人声亦不可闻,好似守城的卫兵们皆是哑巴一般。落雪城此刻便若一座死城,无半点生气,阴森的感觉令冷汗从狄翔额上渐渐滑下。

突然间一个人影从后方来至狄翔面前,向他使了个眼色,狄翔立即明白这是太子的命令,传他退兵回营。

帅帐之中,明唯陷入困惑的沉思。林秀生究竟在计划着什么?他又在等待着什么?刨根究底,他到底想要看到什么?头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明唯瞬间明白了林秀生的意图。粮草,是远征军队的命根,如若没有了赖以生存之物,便等于直接宣告失败。而这次出征所携带的粮草仅够全军一个月之用,再如此耗下去的话一定会濒临绝境!

“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否则便陷入了敌人的圈套之中,看来如今已经到了我大唐军一展雄风的时候。”

明唯此刻打定了主意,便唤来众将到自己帐中商议。

“敌军如今高挂免战牌,拒不应战,目前看来只有一个目的,便是要消耗我们的粮草。粮草乃是行军之本,一旦断粮,我们便只能被迫撤军。所以现下想要摆脱这进退两难的境地,只有强行攻城,将他们逼出来应战,诸位将军以为如何?”

明唯将自己的想法公之于众,本来以为会遭到颇多质疑,没想到众位将领竟然一致认同他的看法,认为为今之计,只有强攻。

“若无法将他们引出来,便一举攻入城中,从正面将他们彻底击溃。”狄翔满怀信心地说道。

“狄将军所言甚是,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明日卯时便由狄将军率领五万精兵攻打落雪城。望狄将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明唯于是向狄翔下达了命令。

“狄翔得令,在此向太子保证,三日之内,必然攻下落雪城。若是未有兑现承诺,理当军法处置。”狄翔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时坐在狄翔身边的一位相貌英俊的年轻将军笑着“嘲讽”道:“三天?你还真能为自己宽限,若是交给我领兵,最多两日便能将靖**那群乌合之众击溃。”

“曹洪亮,不要上不了战场就对别人冷嘲热讽,以后有的是机会。只是攻打一座落雪城还用不着你这把‘牛刀’。”众将闻言顿时哄堂大笑。

明唯此时

脑海中念头一闪,向狄翔嘱咐道:“第一天攻城之时敌方一定会奋力反抗,我们不必全力以赴,只需尽量削弱敌方的兵力便是了,取得一定收效便可以鸣金收兵。如此以逸待劳,第二日便能一鼓作气,攻下城池。”

狄翔颔首道:“末将谨遵太子吩咐。”

次日卯时,狄翔率五万大军再度来到落雪城外,只见免战牌依旧在城门之上高高悬挂,数百靖**守城兵在城墙之上严阵以待。

“既然决定强攻,便不必再客气了。”狄翔面上现出肃穆的神色。

狄翔此刻突然将右臂高高举起,口中扬声喝道:“弓箭手准备!”

列于前方的三万步兵此时蹲伏了下去,现出“隐藏”在后方的两万弓箭手。他们在狄翔的命令之下纷纷用左臂举起手中长弓,右手则伸入箭袋之内,取出一支白翎箭。

“搭!”

狄翔发布命令的那一刻,弓箭手齐齐将白翎箭搭在了长弓之上,动作有条不紊,步调几乎完全一致,展现出了极为出色的素质。

“满!”

弓箭手运劲拉满长弓,调整箭头朝向,确保羽箭可以准确无误地落到城墙之上,射入那些守城兵的躯体之中。

“放!”

弓弦脱手,两万支白翎箭冲天而起,在半空之中划出了无数道绚丽的弧线,两万道弧线升起、落下的轨迹看起来没有半点差别,肉眼根本无法分辨。黑色箭身与白色箭羽相得益彰,简洁却又悦目。黑白两色交杂一处的漫天羽箭向着城墙之上飞速落下,犹似突如其来的倾盆暴雨一般防不胜防。

说时迟,那时快。

从准备到放箭也不过是片刻光景,大唐军军纪严明,所有士兵都经历过地狱般的严格训练,从抬弓到射箭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留给靖国守城兵的反应时间实在太少,他们甚至连向后方求援的时间都没有,便已经被力道奇大的羽箭贯穿了身体,立即倒地不起。漫天箭雨令落雪城城墙之上瞬间化为了炼狱,守城兵一个接一个地被羽箭射中,几乎无一人能够幸免于难。一时之间鲜血遍地,哀鸿遍野,仅仅是几个眨眼之间,城墙之上便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血腥气息顿时弥漫开来。城下的守军见敌军突然发动攻势,便知情况紧急,忙向城内奔去,要将敌军攻城的情况及时汇报给林秀生。

而林秀生其实早便料到敌军近日会发动强攻,此时已经带着大队人马来到城门前方。队列之中许多军中大将尽数在列,但是却寻不到李梦鸾的影子,显然林秀生认为

现在还不到需要这位公主出手的时候。

听到守城兵上气不接下气的战报之后,林秀生却没有露出失望或是懊恼的神情,心内念头急转。

“我军士兵虽然大多是青壮年,但却有两个致命弱点。其一,他们大部分都是平民百姓,训练远远不足,亦没有实战经验。其二,这些强制征来的士兵不知自己为何而战,没有一点士气可言。这一次守城之战,虽然损失必定惨重,但却能对这两个弱点进行弥补。有时候对于这些新兵而言,感受到国破家亡的威胁反而能够起到提升士气的效果,让他们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在战场之上没有常胜将军,失败有时也能敲响警钟,以另一种方式激励将士,团结军心。”

想到这里,林秀生微微颔首,向身后众将士发号施令。

“姜常胜将军负责率五千投石兵,五千弓箭手与五千刀斧手轮番上阵,在城墙之上迎击敌军,务必不能让敌军杀出缺口,借机攻入城内。尹风将军与郑平将军则率一千步兵守在城门附近,用木桩加固城门,必要时以人力支撑,绝不能令城门被敌军攻破。若是被敌军攻进城来,落雪城百姓必遭劫难。望众将士不畏强敌,竭尽全力,死守落雪城,让大唐军见识见识我靖**的英勇。”

众将领命,各司其职暂且不谈。

且说狄翔见第一轮箭雨收获颇丰,便命步兵开始轮番冲锋,上千兵士抬着一架架云梯迅速冲到城墙前方,将云梯搭在城墙之上,随后便开始向上攀爬。另外一拨步兵则推着攻城车来至城门前方,那车上的木制攻城锤前端套有玄铁制成的尖锥,看上去锋利无比。数十名步兵齐齐用力推动攻城车,赋予其强大的冲力,撞在外镶铁皮的厚木城门之上,竟能令城门立时凹陷下去,看样子只需三五下就能将城门撞开。

不过靖国众将士的动作也是非常迅速,云梯之上的步兵刚刚爬到一半,新一轮的守城兵便已经就位。滚石与箭雨瞬间落了下来,纷纷击中云梯上攀爬的士兵,令他们惨呼着坠落下去。更有甚者直接用巨石将云梯砸断,倒塌下去,让大唐军暂时失去进攻的机会。期间倒也有不少大唐步兵顺利爬到城墙之上,最终却都在混战之中被斩杀。城门处尹风与郑平带着数十名力大无穷的壮年士兵用三道粗壮木桩将城门加固完毕,其后尹、郑二人将双臂抵在城门之上,灌注全身真气来抵挡攻城车的力道。此举效果明显,那攻城车虽然第一撞显示出了极大的威力,但在之后几撞中却收效甚微,仅仅令城门震动了几下,显得不痛不痒。操作攻城车的步兵们此刻也几乎将浑身力气用尽,突破城门的计划暂时以失败告终。

第八十九回 煽动民心

这第一轮攻防下来,靖国守城兵被冲上城墙的大唐步兵屠戮了不少,约有七百余人,但攻城的千余步兵除了负责突破城门的百人小队竟然全军覆没。算下来大唐军损失还要更多一些,足见靖国士兵为了守护城内百姓,的确展现出了平常没有的勇猛气势。

狄翔此刻命令攻城的步兵暂时撤退,弓箭手在此时展开了第二轮的攻势,面对两万弓箭手所创造的铺天箭雨,守城军依旧无力抵挡,片刻之后又有数百人应声倒下。

狄翔见状又再度派出步兵攻城,如此一来一回总共经历了三轮攻防。

每次箭雨落下,守城兵皆是伤亡惨重,但却总有后续援军不断来到城墙之上继续奋战。每次大唐步兵攻上城墙之后都会遭到强烈反抗,既无法攻入城中,亦不能全身而退,只能含恨与敌人同归于尽。那姜常胜更是神勇,每每箭雨落下之时都可以成功撤退,而待大唐军攻上来后他又会及时出现,大杀四方,不容一条落网之鱼溜进城中。

城门如今虽然已经深深凹陷,但依旧没有被撞开,尹风与郑平竭力死守,令攻城小队始终未能完成任务。

双方此时若是计算损失,大唐军凭借无比强大的弓箭手还是占据了非常明显的优势,三轮攻防下来,大唐军仅仅损失了两千余名步兵,而靖**却牺牲了近六千人,可谓损失惨重。

当下已过午时,狄翔见众弓箭手面上已经现出了一点疲色,顿时想起了明唯的吩咐。

“今日众将已然疲倦,不宜再战。敌方兵力已经折损许多,城门也是摇摇欲坠,明日定能攻破。既然如此,便也该收手了。”

狄翔于是鸣金收兵,率大军退回营帐之中。

林秀生此时收到通报,心中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敌方的实力终究还是在他预料之上,若是大唐军全力以赴,恐怕今日必免不了城破的局面。

林秀生命自己的亲信将此战的惨烈结果在月影岛上传播开来,并大肆宣扬大唐军残酷嗜杀的形象,用以煽动民心。

短短半日光景,“侵我国土,断我生路,大唐贼子,誓必尽诛。”的口号便响遍月影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林秀生的这次决策实可称为明智之举,因其令全部靖国民众同仇敌忾,对“凶狠残暴,冷酷无情”的大唐军憎恶之极。就连希望战争立即停止的“主和派”也不由得改变了主意。众人皆认为对抗如此杀人不眨眼的嗜血狂徒,唯有奋起反抗才可求得一条生路。

在民间掀起大骚乱的同时,落雪城中的元帅府内,林秀生收到了一封密旨,上书十六个用丹朱写下的大字“士气沸腾,时机已至,直捣黄龙,一举

得胜。”林秀生看了一眼便明白了李再兴的用意所在,捋着胡须面露笑容。

黄昏时分,明唯帐内,众将再度齐聚一堂。

明唯此刻朗声说道:“今日狄将军大败敌军,立下赫赫军功。如此一来便已经将靖**逼入了绝境,明日他们若是再不出城正面对抗,这落雪城便会成为我军的囊中之物。因此明日我军也许会与敌军正面交战,现下应当率先做好准备。为了这场战役,我特意准备了一套行军阵法,名为‘黯雾迷阵’,趁此光景我便将这阵法的布局细细讲给诸位,希望你们能够牢记于心。”

***

夜色深深,秋风瑟瑟。蓦然回首,不晓几度流年。

“流年”客栈中,一名紫袍男子的身影伫立于窗边,默默地吟诵着不知名的诗句,诗中华丽的词藻却无法掩盖其凄凉的意境。夜忆辰举目望向窗外的夜空,阴沉依旧,乌云蔽月。他轻叹了一声,轻轻地推开木窗。四下扫视了一番,发现无人注视他的动作之后,夜忆辰纵身跃出窗子,离开客栈,疾步远去,在夜幕中身影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啊!----”玄天已不清楚这是他第几次从同一个噩梦中被吓得惊醒过来。他曾觉得自己理应是一个无所畏惧之人,无论遇到怎样危险、恐怖的情况,也无法令他的心志动摇分毫,可现在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还不够成熟。在梦中,一次一次不断重复的场景一刻不停地蹂躏着玄天的心灵。尘土飞扬的战场中,李梦鸾的身影来回穿梭,手中的长剑不断挥舞,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她手中逝去,黄土被无情地浸染为血色。每当玄天在梦中凝视李梦鸾的双眸,他所能看到的只有深层的空洞。仿似只为了杀戮才会挥动的双臂,在玄天脑海中挥之不去。

落雪城中,阴暗的房间内,一位面容绝美无瑕的少女从几乎同样的梦魇中醒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从额头上滴落,几乎将被褥浸湿。血红的双目,阴寒的剑锋,遍地的尸首,回荡的哀嚎,扭曲的世界。无穷无尽的悲痛啃噬着李梦鸾的心灵,留下无法愈合的伤口。她轻轻地用双手捂住了脸庞,静静地低泣,倾泻着永远无法释放出来的悲伤情绪。在她感觉到最无助、最脆弱的这一刻,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是玄天的笑脸。

不管相隔多遥远,二人共同分享的思绪都会将他们的心牵绊在一起。

***

夜忆辰疾行如飞,脚不沾地,竟有御风飘浮之感,身形不停穿越树林、湖泊与山丘,终于在宁川北部的一片平原地带停住了脚步。

夜忆辰谨慎地环视四周景象,却发现此地是一处与盆地有几分相像的所在,四面空

空如也,草木不生。夜忆辰闭上双目,轻轻俯身,将右手紧贴于地面,用细微的声音吟诵。

“吾乃一切谎言之揭破者,吾乃一切真理之窥视者。

风吹草动,难逃吾耳;虫跃蛇走,难惑吾目。

凡吾之所寻,定归于囊中。”

浅紫色的光华从夜忆辰的手中流溢而出,迅速蔓延至盆地中的每一处角落,无丝毫遗漏。夜忆辰神色庄重,仿佛想在这片空旷的区域中探寻稀世宝物一般。

这样持续的“探索”维持了将近半个时辰,夜忆辰缓缓将右手抬了起来,抖了抖衣上的尘土,站直身体。浅紫色的光华伴随夜忆辰的动作旋即消退。方才紧绷的面容此刻终于得到了舒缓,但却多了一丝失望与无奈。夜忆辰深深呼吸,将肺中积留的浊气尽数排放出去。

“明明就应位于此地,但即便搜索了每一寸土地,却仍然找不到任何线索,究竟”夜忆辰再次从怀中取出那张古老得难以形容的地图,仔细端详着,口中吐出的低喃声恍若自言自语。

“等一下”夜忆辰突然将地图收回怀中,神情骤然变得比方才还要严肃几分。“我好似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虽然和我寻找的物事无关,不过”

夜忆辰一步一步地走近盆地最中央的部位,步伐轻得落地无声,生怕引起一丝风吹草动。

“如若和我的判断没有任何出入的话,这里的布置应该与我一样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夜忆辰于盆地中心处作出了同一个动作,俯身、触地。

“叮---”手指触及地面的那一瞬间,赤色的菱形法阵显现出来,阵中没有任何符文,只有互相环环相扣的万余个圆圈,每个圆圈均释放出冰冷的气息。夜忆辰不禁打了个寒颤,感觉全身上下皆被寒气笼罩。即便如此,他的嘴角却不经意间露出了一抹不易被察觉的笑容,在此等危险情况下显得十分诡异。

“果然如我所料,竟有旁人在这里布阵。”夜忆辰喃喃自语,说话时身子的动作却并未减缓,飞身一跃便向后纵出五丈有余,身形如燕子般盘旋翻转于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曲线,最终静静落地,不带起些微尘土。

“浪费了一夜的时间,还是没有半点线索,但也算不虚此行,得到如此宝贵的情报,也许对今后有所帮助也说不定。”夜忆辰轻笑道,“天色不早了,看来要尽快回去才是,此地不宜久留!”

夜忆辰面上淡淡的笑容在下一刻冻结于脸上,眼中不可置信的神情满溢,仿佛人生中第一次见到令其惊骇的事物时表现出的愕然与无措。

第九十回 运筹帷幄

菱形的法阵不知何时产生了剧变,转眼间化作了正六角的奇异形状,法阵中央也不再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圆圈,而是化为了一头体形比大象看去还要更庞大些许的----雄狮。狰狞可怖的狮形在黑夜中耀出格外刺眼的鲜红光芒,似乎在那一刹那重重地敲响了夜忆辰意识深处的警钟。

“不好!这个形状应该是----召唤术,依照这个图形的样子,即将要出现于此的是”

召唤阵中的光芒陡然增强数倍,几乎令整个盆地映成红色。真空中翻滚咆哮的气浪,一波一波地扩散开来。地面渐渐地开始震荡,一次比一次强烈,一次比一次动人心弦,夜忆辰运劲想定住被气浪冲击得向后疾退的身体,可惜徒劳无功。

地面霎时龟裂开来,气浪疯狂地将已裂成碎块的岩石纷纷卷起,令它们携带着近乎无穷的动力凭空飞舞。那是神奇的景象,同时也是残酷的景象。伴随着仿佛能撕裂天地一般的气流,与漫天飘浮,似乎无坚不摧的碎岩,灰色的巨狮从已趋近于血色的法阵中缓缓升起。其身体远比想象中的要巨大不知多少,若要形容,只能说高如城门,大如古龙。巨狮仰首怒吼,声音使得地动山摇愈为严重,地面终于再承受不住,彻底地塌陷了下去。原本宁静的领域,只一刻光景便转化为炼狱。

遭气流吹起,在空中摇曳不定的身体,不再听命于其主人的控制,只有向未知的方向急速飘去。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应该也不算什么。可命运仿佛并不愿意赐予他青睐,一块巨大如铜鼎般的岩石带着剧烈罡风不留情面,迎着夜忆辰的胸膛直接砸了上去。夜忆辰的身体有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线倒飞而出,迅速撞入了盆地边缘的丘陵,眨眼间便将山腰撞出了一个宽有丈余的大洞。

在失去意识前的那一瞬间,夜忆辰能模糊看到的只有巨狮那遍布杀意的血红双目。

***

落雪城内,军机堂。

林秀生满面红光,面带微笑,一点没有打了败仗的沮丧模样,坐在其四周的十数位将领都觉得颇为古怪。

“今日多亏众将浴血奋战,才使敌军未能攻入城来,你们功不可没。但若是一味维持守势,明日城门必被攻破,届时城中百姓便会置身水火之中。为今之计,只有出城迎敌,全力一战,方能搏出一条生路。如今虽然吃了一场败仗,但众将士气只增不减,背后更有靖国百姓全力支持,颇具挥正义之师以讨伐残暴侵略者之势。公主此次亲自督战,她曾以一人之力两次大败蛮族,一人之力却足以匹敌万军,因此我们的胜算又平添了几成。良机不可失,失不能再得。我已将总

攻计划思量周全,今日召集大家前来便是商讨与布置最后的对敌方案,这也将是最后一次我等在此聚首。因此诸位将军定要尽心尽力,各抒己见,令此次策略天衣无缝,两军交兵时可以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谨遵元帅号令!”众将军此时已经明白过来,高声应道。

林秀生于是便将整体的战略详详细细地叙述了一遍,众将听罢纷纷拍手称赞,叫好不绝。林秀生又提出几处在他思考策略时感到疑惑的所在,诸将互相商讨,争相进言。不消半个时辰,所有疑难便均冰消瓦解。

林秀生拿起案上一枚褐色令牌,正色道:“既然对敌战略已准备万全,那便开始分派任务。”话音落下便将手中令牌高举过顶,朗声道:“尹风何在?”

尹风闻言急忙出列,高声应道:“末将在!”

“吾命你为”语出一半却戛然而止。

尹风不解林秀生为何忽然噤声,遂问道:“元帅,发生什么了?为何突然”

林秀生捋了捋胡须,在尹风话毕之前便接道:“我在想是否为我军起一个名称。”

尹风明白后笑道:“这还不容易,如今大唐军侵我国土,伤我子民。我军回击乃是自卫,名正言顺,如此便叫作卫**可好?”

林秀生赞道:“好一个名正言顺,就唤作卫**。”

“尹风,吾命你为卫**飞虎将军,任左翼先锋,从左路包抄大唐军。”

尹风双手接过林秀生递来的令牌道:“末将领命!”

“李佳丽,命你为卫**彩凤将军,任右翼先锋,从右路包抄大唐军。郑平,命你为卫**腾龙将军,任中路先锋,与大唐军正面交战,直捣黄龙。”林秀生又举起两枚令牌。

“末将领命。”李佳丽与郑平二人齐齐上前接过,应道。

“赵正荣何在?”

只见从后方走出一名身材瘦小,步伐轻盈的男子,扬声应道:“赵正荣在此,敬听元帅号令。”

林秀生点了点头,道:“此次战役最重要的任务便托付于你,吾命你为卫**苍鹰将军,带一百名擅长隐蔽与轻功的兵士从落雪城西边的丛林绕道而行去往敌军后方,之后想方设法潜入敌营,趁两军交锋之时烧毁敌军粮草。事成之后以红色烟雾为号,届时敌军必定慌乱不堪,士气大跌。”

林秀生顿了一顿,又道:“郑贤勇何在?”

左列一名身材魁梧高大,面相却不失英俊的汉子跨步出列,以其甚为厚重的声音应道:“请元帅吩咐

。”

“你负责联络那三个小岛之上的小队,他们处在敌军撤退必经之地,我军明日辰时发动总攻,你命他们在辰时之前进入戒备状态,一旦发现有敌军逃兵经过,立刻予以截击。”

“谨遵元帅命令!”

林秀生分派完毕后,捋须沉声,一字一句地道:“明日这一战至关重要,决定靖国存亡,请各位将军务必倾尽全力履行自己的职责。”

“保家卫国,万死不辞!”众将齐声呐喊。

“甚好,甚好!有如此精神,我军明日定能大胜。虽然听闻敌军将领个个都有万夫不挡之勇,不过这也无法对我军造成丝毫威胁。只要公主上阵,什么骁勇神将,都犹如土鸡瓦狗。”林秀生说到此处,眼中闪烁出一丝精芒。

议事结束后,林秀生并未径直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孤身前往李梦鸾的住处。

李梦鸾虽被李再兴封为此次战役中众将之首,却从未参加过一次军事会议。自从她搬到落雪城后,便从未出过屋门,碍于她公主的身份,也无人敢去打扰她。军中将士们虽都听闻过李梦鸾的神勇,但因非亲眼所见,故都持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就算亲眼目睹过她在战场之上英姿的兵士们,也不晓因何原因,对那段经历只字不提。因此众人都将她当作一个武功高强的女流之辈,没有人太过关注于她。

林秀生亦从未亲眼看见过李梦鸾在战场上的表现,但他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李梦鸾全身所散发出的极其强烈之气场,那种威慑力一次一次地震撼着他,仿佛高高在上的王者,令人忍不住屈膝拜服。可李梦鸾异常的举动却又让林秀生摸不清她的底细,大战在即,李梦鸾是此次战役中最为重要的核心所在,成败都在于她的表现,这令林秀生不得不来探访她一次,了解些许关于她的情况。

来到李梦鸾暂时的“家”门前,林秀生突然从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使他不禁打了个冷颤。林秀生轻轻地敲门,过了半晌也无人回应,里面静悄悄的,听不见一丝声响,恍若空宅。林秀生此时方才想到,李梦鸾随军来时没有带一个贴身丫鬟,房中现下应只有她一人。林秀生想到这里心中一紧,忖道:“李梦鸾毕竟是公主身份,此刻也许在休息,如果再敲门的话便是冒犯了。”

林秀生正欲转头离开之际,门却在这一刻突然打开了,从门里面探出一张美胜仙子的面庞,正是李梦鸾。此刻的李梦鸾面容便如白纸一般苍白,像是刚刚从重病中康复一般。

李梦鸾此时用细若游丝般的声音道:“原来是元帅,令你在门外等了这么久,真是抱歉,快请进罢。”

第九十一回 炼狱血狮

林秀生跟随李梦鸾步入宅内,却顿觉宅内气氛阴森异常,如同置身冰窟一般。与其说此地恍若空宅,更不如说此地酷似鬼宅。林秀生心中惶恐不安,嘴上却不敢说出来,他随李梦鸾来至厅内,在一张桌案旁坐定后,便开始向她讲述明日的战略安排。

讲述的过程中林秀生仔细地观察着李梦鸾的反应,却发现她只是呆滞地望着屋外,没有任何动作或表情,状若痴傻,又似失魂落魄,将林秀生的话语全部当作耳旁风,不闻不问。

林秀生将兵士与将领的部署全部讲完后,正色道:“公主殿下,明日您唯一的任务便是击败敌军为首的几位将领。他们几人个个武艺高超,勇不可当,只有您亲自出手方能将他们尽数击溃。”话音落下,过了片刻,李梦鸾却未有任何回应,还是保持方才的动作,双目望向屋外,仿佛林秀生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一般。

林秀生楞了一楞,旋即试探着扬声呼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李梦鸾此时才清醒过来,如同刚从梦境中回到现实,歉声道:“我方才走神了,没有听到您在说些什么,实在抱歉。”林秀生无奈只好把方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李梦鸾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明日我一定尽全力助元帅击退敌军。”

听到这句话,林秀生的心里才稍稍踏实了一些,微笑道:“有了公主殿下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公主殿下在这里住得习惯否?看公主的脸色似乎不甚好,身体是否觉得不适?”

李梦鸾脸上现出一抹笑容,却仍旧无法掩盖心中的凄凉与痛苦,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说出一句话都需要很大的力气。

“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和家里无甚分别。身体也尚健康,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多谢元帅关心。”

林秀生颔首道:“没事就好,那我也就不打扰了,你早些歇息罢,明日卯时我会在军机堂点将,希望公主届时能够出席。”

“我知道了,您劳累了一天,也早些回去休息罢,莫累坏了身子。”

离开李梦鸾的住所后,林秀生心中的疑问变得更多,无论是宅内那如鬼域般的阴森,还是李梦鸾若失去生命般的无神双眼,都令他的心内七上八下,忐忑不已。可是现下战事迫在眉睫,已无暇再思考此等问题,林秀生只好在心中祈祷,希望李梦鸾能够在明日的战役中充分发挥出她的作用,将敌将击退。

***

入夜,靖国皇城。阴云笼罩,天黑如漆,不见星月。

熟睡中的玄天蓦然被一阵巨大的响声惊醒,他从

床塌上坐起身来,回想方才那声巨响的来源。

“狮吼声?西北方向?那里岂不是上次我初遇夜忆辰的所在,难道说”玄天想到这里,立即意识到有危急的事发生,赶忙换上衣服,背起长剑,冲出皇城,御剑向西北方向飞速赶去。

如同灾难之深渊,仿佛焚灼之炼狱。

赤红暴风盛怒袭卷,远古嘶吼震惊四野。

天昏地暗,地动山摇,树木、山岩、地面皆被无坚不摧的强劲气流绞得支离破碎,在空中凌乱地飞舞游离,不时地互相碰撞于一处,卷起更为激烈的气流波纹,盘旋不散。这一切的一切,仅仅发生在一个刹那的光景。

被邪异的血色狮形法阵所召唤而来的远古雄狮,此刻正用其阴狠凌厉的眼神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事物,殷红的瞳孔中透露出一股轻蔑与漠视,好似世间万象与它相比俱是微不足道。

夜忆辰的身躯被卡在山岩之中,动弹不能,神志亦陷入昏迷状态。在远古生物无比庞大身躯的对比之下,那单薄的身影显得格外孱弱渺小。

蓦然,巨狮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声嘶力竭般咆哮,怒吼声竟令虚空中的气流在瞬间聚集于一处,摩擦出无数耀目的火花。终于,气流之间互相施加的压力达到了临界点,在摩擦中变得极其狂暴的气流瞬间炸裂开来,连环爆破所产生的冲击波将盆地边缘的丘陵一个又一个地无情轰塌。眼看着便要危及到夜忆辰“栖身”之所,情势已至生死关头。

就在夜忆辰所在的丘陵粉碎之前的那一瞬间,一道青色光辉从丘陵前方一闪而过,如同划破苍穹,一纵即逝的流星般迅速、不可捉摸。

流星坠地,光芒散去后现出的正是及时赶到的玄天与被玄天救下,仍处于昏迷状态的夜忆辰。玄天将夜忆辰轻轻置于一旁尚未裂开的地面上,望向前方,以甚为严肃的眼神凝视着面前十分雄伟的庞然大物,心中不免生起了一丝焦虑与不安。

“看来今夜免不了一场血战,命运难测,恐怕是凶多吉少。”玄天心内不禁生出此般感叹。

一直昏迷不醒的夜忆辰到此时方渐渐醒转过来,用右手揉了揉前额,缓缓站起身来,仔细回想他昏厥之前发生的情况。夜忆辰抬起头时方才发现伫立在他身旁的玄天,便起身问道:“玄兄是何时赶来的?我昏迷过去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玄天答道:“这头怪物欲摧毁盆地边缘的所有丘陵,我赶到时刚好将你救下了,再晚一刹恐怕便来不及。”

夜忆辰目中现出感激的神情,忙道

:“若是没有玄兄倾力相救,我夜忆辰想必早已命丧九泉。大恩大德来日必报。”

玄天摇手笑道:“兄弟之间不讲恩怨,互相伸出援手乃天经地义之举。”

夜忆辰在此时望向玄天的目光忽然变了,变得多了一丝敬重,似是玄天身上的某种气质不知不觉中将他感染。

“看来今日我们要想逃出生天的话,便不得不和这只怪物拼死一战了。”玄天扬首叹道。

夜忆辰听罢此言,正色道:“难道真无办法可以逃脱?你一定明白即便合我二人之力也胜不过这怪物。”

玄天淡然一笑,道:“如今四周均已被夷为平地,我二人无处躲藏,誓难脱身。不过我倒有个疑问”

夜忆辰忙问道:“有何疑问?”

“你可发现我们站立不动的这段期间,那怪物不曾做过一个动作。”玄天一字一句地道。

“这个”夜忆辰开始陷入了沉思,突然之间一道灵光闪过脑海,不由得轻呼一声“原来如此!”

玄天疑道:“想起什么了?”

夜忆辰认真地道:“这只怪物名作炼狱血狮,生于上古,我方才刚刚记起它的特性。”

“什么特性?”

“它虽然勇猛无比、无坚不摧,但却有两个弱点。它听不到任何声音而且它的双目只能看到动作中的物事。方才它发狂般摧毁周遭丘陵应该便是因为它看到了正在逼近的你。”夜忆辰将自己所知全部透露出来。

玄天颔首道:“原来如此,既然这样倒是有方法值得一试。”说罢从背后轻轻拔出长剑,并取出一枚“封印符”附于剑上,口中默念口诀。

“意由心生,意随心转。剑由心生,剑随心动。”

长剑脱离玄天掌握,悬浮在虚空之中。剑身随着玄天念诵咒语时的声音微微震颤,宛如蝉翼挥动时那细微的共鸣,几不可闻却又能拨人心弦。玄天右手掐一个剑诀,轻轻在剑身上一点,长剑顿时化作一束青色华光,刹那之间飞驰而出。

宝剑通体光耀,宛若青色流星,无声无息划过天际,为苍穹平添一分色彩却不留下任何痕迹。长剑所化作的华光速度奇快,眨眼间便已来到巨狮身前,却并未发动攻势。

青色华光围绕巨狮身体不停转动,巨狮几番尝试去捕捉皆是徒劳。然而长剑环绕巨狮的目的并不是闪避巨狮的扑击。只见流光溢彩间,华光游走的轨迹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敕令符文。

第九十二回 大战伊始

符文竟将巨狮硕大的身躯牢牢罩于其中。符文此刻闪耀着幽蓝光辉,为本来不见月光的夜空带来一线光明。

闪耀如星,映照八方,却复幽蓝若海,宁静致远。

玄天见时机已然成熟,片刻耽误不得,赶忙大喝一声:“天尊敕令,封妖禁魔,众邪畏惧,诸恶降伏。”

符文霎时间光芒大盛,渲染长空,致使天地一色。这一刹,世界鸦雀无声,四野静谧,气氛庄严肃穆。时间仿佛突然定格,封存此壮观奇景。

巨狮原本狂暴的动作与喧嚣的吼声均在下一刻戛然停止,就如同生生被冻结一般。

眼见巨狮的一切活动尽皆停歇,夜忆辰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沉声道:“玄天兄弟,方才你施展的可是三清门的封印术?”

玄天颔首道:“正是,夜兄果然学识渊博。不过这封印术我今日乃是第一次施展,恐怕支撑不了许久,何况封印之物乃是上古魔兽。我们必须趁此机会逃脱。”

“轰----”

二人还尚未作出任何行动,情况便已发生突变。

一声轰天巨响在二人耳边炸裂开来,二人心内一惊,赶忙转头查看。但见封印之用的敕令符文已遭巨狮强行突破,消失无踪。重获自由的巨狮显得异常愤怒,似乎方才被封印时的感受惹恼了它。

巨狮再次张开血盆大口,可这一次它却并未发出吼声。

巨狮口中忽然隐隐现出一团赤色微光,且随时间的推移开始扩张,颜色亦越来越深,显得甚为诡异。

夜忆辰仔细凝视了半晌后,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玄天心中也因巨狮的举动而产生了疑惑,见夜忆辰反应异常,忙问道:“夜兄,到底发生了何事?”

夜忆辰摇首叹道:“你的封印术彻底激怒了它,它如今欲毁掉五里方圆以内的一切!”

玄天心性虽然颇为冷静,闻听此言亦是大惊失色,急忙问道:“夜兄此话当真?”

夜忆辰苦笑道:“此等生死关头,我骗你作甚?”

二人对话的这段光景,巨狮口中的光球便已涨至铜鼎一般大小,颜色也化为看上一眼便会刺痛二目的鲜艳血红。在那光球的正中央,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巨狮疯狂燃烧的愤怒,吞噬一切的野心以及对世间万象**裸的不屑与挑衅。

鲜红光球涨大至极限后竟开始飞速旋转起来,同步带动周遭的风势。四周风压极限上升,刹那天地剧变,赤色暴风二度肆虐,呼啸间似乎可将精钢碾为粉末。虚空之中瞬间变得压抑无比,玄天与夜忆辰二人几乎难以呼吸,濒临窒息。

来自杀欲深处血腥的气息,来自怨念深处

绝望的呼唤。奏响通往冥界之途的序曲,缓缓敞开炼狱之门。

万丈鲜艳红芒迸发而出,其状若千万条光束互相拼接。携破灭山岳之力,揽翻倒汪洋之威,声如万千孤魂齐哀号,势若天外陨星同落坠。赤色光束毫不留情地向二人袭去,其威势又岂是凡夫俗子可挡?

此等致命威胁当前,玄天与夜忆辰已然无暇再思考如何遁走,只得强行硬碰硬,拼死一搏。

二人纷纷运足自己十二分的功力,剑指霹雳齐发,青芒紫辉,结合一处,其光华亦不亚于夜空星辰。两股强悍绝伦的气流激烈碰撞,碰撞中流溢出的灿烂辉耀使得远在落雪城的人们都能感觉到东南方向有事件发生。

李梦鸾静静地伫立在窗前,凝望着远方闪烁的阵阵光辉,心中悸动不止。她攥紧自己胸前的衣襟,心中默念。

“天哥,你一定不要有事。”

***

清晨,一轮红日高升,普照九洲大地,

卯时,军机堂,众将齐聚。

林秀生端坐帅位,面色红润,显得朝气蓬勃。

“今日便是卫**与大唐侵略军决一胜负的日子。驱逐敌害,振兴我靖**威的时刻即将到来,诸位将军是否作好了万全准备?”林秀生朗声道。

“万事俱备,只等元帅下令便即刻出动!”众将齐声应道。

“我靖国子民果然皆为人中精英。此次战役若成则为王,若败则为寇,务请诸位将军尽己所能,令大唐军充分见识到靖国将士的气势与能力!”

“保家卫国,万死不辞!靖**威,震惊八方!”响亮的口号声再度充满整个军机堂,回响不止。

林秀生颔首微笑道:“既然一切均已准备就绪,那便开始点将。郑平、尹风、李佳丽何在?”“末将在!”“李秋、张海、姜常胜何在?”“末将在!”

林秀生将所有参加此次战役将领的名字尽数点了一遍,均有回应,直到他点至最后一个名字。

“李梦鸾何在?”

军机堂内此时却是一片静默,鸦雀无声。林秀生抬起头来仔细地扫视了一遍,发现果然不见李梦鸾的踪影,林秀生赶忙将其亲信林诚唤至近前,命他去探访李梦鸾的宅邸。

盏茶光景之后,林诚回归军机堂,告知林秀生公主让其率军先行,她随后便赶到。得到回应后,林秀生命兵士擂鼓,即刻出征。

与此同时,大唐军中军账内,明唯此时正陷入沉思,细心分析战场局势。

此时外面探子突然来报,明唯赶忙让其汇报敌军消息。

只听那探子道:“禀太子爷

,敌军城内鼓声乍起,恐怕是即刻便要攻过来了,请您尽快作好迎敌准备。”

明唯闻听此言,拍案而起,高声笑道:“好啊,好啊!靖军此举正合我意,既然他们敢放马过来,我们就杀他个片甲不留。”

这几日明唯一直闭关研习父亲交给他的兵法秘卷,编出了数套对敌策略,其中无论是攻击,防守还是撤退,一样不缺。明唯从中仔细筛选出对付靖军最实用之战略,并安排了与此战略相对应的行军阵法,保证在两军阵前令敌方无计可施。

明唯本以为自己所有的努力未必会派上用场,可如今靖军准备出城迎战的消息令他重新看到了希望。不仅他精心谋划的战略能够于战场上实行,还可以凭借这场战役奠定胜局,结束这次远征。这场战役一旦取胜,便能迫使靖国作出让步,稳固大唐国在东胜神洲的霸主地位。

明唯命探子再去探听更详细的情报,并即刻召集所有将领来至自己营帐中议事。待众将到齐之后,明唯便正色道:“我等与靖**始终未能正面交战,想必各位将军都已经摩拳擦掌,等得心焦了罢?”

诸将一下子未明白过来明唯的意图,但仍齐齐点头称是。

“刚刚探子来报于我,靖**已准备即刻出城迎战。今日一战,至关重要。若是胜了,我们便可以凯旋回朝,但若是败了,后果则不堪设想。因此诸位将军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对敌,速战速决,令敌军望风逃窜,展现我大唐将士之神勇!尔等皆是我大唐之骄傲。”

明唯一番话语慷慨激昂,众将无一不被感染,齐声道:“谨遵太子殿下御令,我等定不负期望,以最快的速度击溃敌军。”

虽然明唯已将战略与布阵方法尽数讲与众将,但为确保作战时万无一失,他复将战略要点与阵法要领重申一遍。在确认所有人均理解透彻之后,明唯便开始分派各将领的职务。

“狄翔,吾命你为迎敌急先锋,率先与敌将交阵,相信你一个人对付数名敌将也没有问题。”

“姚天烁,吾命你为御龙将军,布阵、护阵以及阵法运转皆由你负责,务必令敌军进阵易,出阵难,破阵如登天。”

“曹洪亮,吾命你为神威将军,跟随狄翔一同去阵前迎敌。若狄翔败下阵来,尔便给他们些颜色看看。”

“陈术,吾命你为祥云将军,率一千名步兵留守帐中看护粮草。若是两军交战期间粮仓出了什么问题,吾唯你试问!”

明唯不消片刻便分派完毕,众将纷纷领命,各自做好准备。此时探子二度回报,言落雪城城门大开,林秀生率将士已经出城。明唯骤然站起身来,高声道:“众将士听吾号令,全军出征!”

第九十三回 银月双分

且说林秀生率大军浩浩荡荡开拔,行至距大唐军营帐十里远处安营扎寨,全军刚刚安顿下来不久,便闻片刻前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说大唐军摆起了奇门阵法,形状怪异,恐怕对我军极其不利。

林秀生听罢赶忙来到附近一块高地向对面观望,却见两里开外,密密麻麻的大唐兵士早已穿上淡灰色莫名材质所制的衣衫,排成不规则的队形,行走不规则的路径,人人手执如鞭子一般的奇异武器。看起来虽显混乱不堪,其实却是乱中有序,队伍林列整齐,步伐稳而不紊。衣裳的颜色配合行走的轨迹使得此阵法一经运作起来便有如一团迷雾一般,令人绞尽脑汁也思量不出其中微妙所在,自身反而被困在其中,无法自拔。

林秀生仅仅看了几眼便觉头晕目眩、头重脚轻,心内对这位大唐国太子明唯多了几分敬畏,亦对此次战役的成败多了几分担忧。

“希望此阵中看不中用,两军对阵时可以轻松突破,不然对于我军来说,的确是个莫大的障碍。”

林秀生了解敌军状况后,忙回到本阵,对全军道:“大唐军如今已做好万全准备,行军不宜拖延,张海领一万兵士死守营帐,其余将士随我出战!”

此时,大唐军前线。狄翔与曹洪亮单枪匹马立于阵前,身后竟无一兵一卒!狄翔此番身着亮银宝甲,跨下一匹赤色汗血宝马,英姿勃发。而在狄翔身旁的曹洪亮却是一张白净面皮,身材瘦弱,活脱脱一副书生相貌,身着紫金逆鳞甲,脚踏白色登云履,胯下一匹无半根杂毛的纯色白马,腰间系着一柄镶有海蓝色宝石的长剑。虽然曹洪亮全身装备要比狄翔出色许多,但此将却无法给人一丝危险感觉。

已然赶至两军阵前的林秀生也不禁如此认为。敌方阵前仅有两员将领已令他吃惊不小,如今再看到曹洪亮的面貌,心中疑惑更深。但林秀生明白明唯如此布置定有其原因所在,自己绝不能轻敌,因此便对那曹洪亮多了一份注意。

此刻狄翔却突然开口,高声道:“尔等行军怎如此缓慢,害我二人在此等候多时,闲话少说,速速放马过来,就算一齐涌上也没有关系。”

林秀生见狄翔口气中挑衅味道十足,知道其中必定有诈,如若全军一齐扑将上去,想必会被这二人带入阵中。于是便对身左的郑平说道:“你上次与他对战时,因先前已和敌将交过一次阵,消耗了不少体力,所以才会败给他,这次你试一试能否将他击败,一定要多加小心。”

郑平领命策马来

至狄翔身前,朗声道:“末将郑平前来应战。”

狄翔一见郑平,不禁嗤笑出声:“这岂不是先前被我打得落荒而逃的手下败将?怎么,今次还要自取其辱不成?”

郑平闻言并未动容,将手中紫金刀一横,沉声道:“不是你自己言‘闲话少说’?此刻怎生唠叨起来?”

“好,算你有种,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看来不让你比上次更加难堪是无法令你了解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了。”

说罢狄翔挥起方天画戟,从上至下斜劈而出,形成一道月牙状的戟风,直击郑平前胸。

戟风犹如从夜空中洒下的皎月银芒,四散密布的杀气卷起一阵阴冷寒风,吹过郑平脸颊时,郑平感觉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郑平心中升起一丝恐惧,忖道:“此人的功力,何时达到此般境界了,和上次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在月牙状戟风袭至郑平身前的那一瞬,郑平用眼角余光清楚瞥到狄翔嘴角那一抹富有深意的笑容,并听到他口中轻声吐出的几个致命字眼。

“狄氏秘技 银月双分。”

形若弯月的凌厉戟风无情地袭向郑平,气流中携带之寒意几欲令虚空凝霜冻结。

郑平在那一刹那,因惊恐而短暂失却了意识。只是一瞬间的犹豫与彷徨,便将引来杀身之祸。望着迎面劈来的戟风,郑平若待宰羔羊一般一动不动,只消眨眼光景,夺命危机便将降临。

千钧一发之间,一股强劲拳风破空而至,挟碎金裂石之力,电掣风驰之速,瞬息隔断戟风前路,与弯月状气流正面相撞于一处。

如此剧烈的气流冲击,却无人听闻任何声响,但明眼人皆了解原因所在。拳风在触碰到戟风的那一刻,没有经历任何明显的摩擦,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戟风所鼓动出之气流击散,轻易破解了狄翔的杀着。

挥出这令人惊叹不已之一拳的,正是尹风。尹风此时策马来到郑平身侧,关切道:“方才是否受伤?”

郑平满面歉意道:“抱歉,都是因为我的失误才连累你出马,我并无大碍。”

尹风看了看对面的狄翔,面色变得凝重,正色道:“这狄翔甚是不好对付,你恐怕并不是他的对手,我上去试探他一番,你先归阵休息去罢。”郑平颔首,策马回至阵中。

狄翔方才见到自己的祖传绝学竟然被轻而易举地破解,心中既有惊讶亦有恼怒,此刻见到

郑平归阵,便嘲笑起来:“看来靖军也不过如此,只此一击便被吓得落荒而逃。”

话音未落,尹风便已来至狄翔面前,沉声道:“你莫要猖狂,在下必杀得你丢盔弃甲。”

狄翔尚未反应过来,尹风便从背后抽出他的武器--一柄精钢巨斧,不由分说便劈头盖面向狄翔击去,巨斧重量甚为骇人,受其下劈重压的影响,周围之气流纷纷爆散开来,引得虚空中响起一连串刺耳的音爆之声。

尹风这一击使出了七成力道,狄翔只觉罡风扑面,身体已不受控制,似乎随时都会被这强烈的风压吹得倒飞而出。幸好狄翔手急,运足全身所有气力挥动手中方天画戟,试图冲破风压。银芒与气流在半空中僵持了约莫一盏茶的光景,终被狄翔突破了障碍。密集的气流渐渐消散开来,巨斧与画戟结结实实撞在一起,金属摩擦之声尖锐异常。

虽然幸免于难,但巨斧上残余的力道依然令他无法在马上稳定住身形。狄翔试图寻找平衡,却始终徒劳无功,身体在马背上颤动几度后,终究还是坠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尹风俯视趴倒在地上的狄翔,笑道:“刚才如此神气,现下怎么狼狈到这般模样?”

狄翔闻言大怒,迅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欲与尹风拼个你死我活。

一阵清晰而又嘹亮的嗓音传入二人耳中,声音并非低沉厚重,却拥有无与伦比的穿透力,每一个字均能准确无误地传入所有人耳中。

“狄翔,退下罢。逞强百害而无一利。”

声音的主人竟是从头到尾未发一言的大唐军将领曹洪亮!桀骜不逊的狄翔一听到曹洪亮发话竟立即应道:“是!我这便退下。”说罢便飞身上马,迅速回至曹洪亮身侧,动作中可以轻易察觉到他对曹洪亮的敬畏之心。

尹风被这一突然变故惊得愣在当场,未出手阻止狄翔归阵,心中暗暗忖道:“这位将军当真了得,竟能制得住狄翔,不晓本领会高强至何等境地。”

尹风尚未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曹洪亮的身影便已然来至身前,此等速度不由令尹风心内更加不安,对曹洪亮的实力感到更加迷茫。

“这位将军的功夫真了不起,一招之间便将狄翔击败。在下曹洪亮,愿领教阁下高招。”

尹风心中虽是忐忑不安,但除了借此机会试探一下曹洪亮的武力也别无他法,于是便用大唐礼节拱手道:“在下尹风,请出招。”

第九十四回 神勇大将

曹洪亮倒也并不推辞,从腰间将长剑拔出。

不拔则已,一拔震惊四野。长剑剑身上耀出的淡金色光华炫人二目,与阳光重叠时肉眼难辨。

剑芒日光,交相辉映;金华融合,照映八方。

尹风在宝剑拔出的那一瞬间感受到莫名地心灰意冷,仅仅就论这把剑,又岂是他那柄破斧子可以相比的?

曹洪亮将手中宝剑横斩而出,剑气犹如金色的缎带一般于空中舞动,流光溢彩间却隐藏绝命杀机,剑气中所携带的炎热气息一如盛夏烈日。尹风片刻功夫便汗流浃背,皮肤火辣辣地刺痛,仿佛遭到灼伤。

见状尹风赶忙将巨斧护在身前,硬生生抗下了剑气,随即将全身气力全部灌注入斧中,欲化解此来势汹汹的一剑。但即使巨斧将全身上下尽数护住,尹风却依然可以感受到处于火炉中一般的折磨。待到剑气被消磨殆尽后,尹风转动巨斧,但见抵挡剑气那一面竟呈焦黑之色!尹风不由在心中叹道:“就算烈火也未必能达到这种温度,那把剑究竟是何材质,可衍生出如此威力的剑气?”

曹洪亮仿佛看穿了尹风神色中的惊愕与疑惑,微笑道:“若觉得一个人誓必无法将我战胜,去唤些帮手亦未尝不可。”

这句话对任何一名战将来说,都是**裸的羞辱。几乎没有一位将军会在与敌对阵时因实力不济而向战友求助。

可尹风却违背了此“法则”。

“元帅,敌将甚为勇猛,我一人斗他不过,恳求支援。”尹风向身后高声道。

林秀生无丝毫犹豫,当即派郑平、李佳丽、李秋、姜常胜四将联合出阵,助尹风一臂之力。此刻林秀生心中忖道:“现下这五员将领是我军目前最强之阵势,但五人联手亦未必能从曹洪亮手中讨得便宜,万望这五人能够齐心协力,至少坚持到公主到来之前。”

五员将领列成一排,每人均牢牢握紧手中的兵器,静静地沉淀杂念、平定心境,使自身在强敌面前不会展现出焦躁与不安。

曹洪亮仔细将对面五员将领扫视了一番,笑道:“你们五个一齐上罢,不必保存实力。”

尹风见曹洪亮已然作好万全准备,便朗声大喝道:“我们上,让其见识见识我卫**的军威!”

五人随着尹风的号令齐齐向曹洪亮冲去,各自高举起手中的兵器,在与曹洪亮近在咫尺的那瞬间,纷纷挥落。

郑平的紫金刀挥落时,紫色锐芒疾闪,冰冷寒风疾吹,犹如冬季

寒流一般彻骨之刀风袭向曹洪亮面门。

李佳丽的烁银锏横扫时,气流颤抖如波,尘沙缠绕如带,灵动敏捷如银蛇一般舞动着直取曹洪亮脖颈。

尹风的精钢巨斧斜劈时,引动罡风拂卷,催发音浪鸣震,巨斧携排山倒海之威击向曹洪亮胸口,运劲十分,竟无回转余地。

李秋的伏魔棍抽击时,古铜光晕闪烁,镇邪正气压迫,铜棍上附着令人定身的符咒,径直向曹洪亮小腹挥去,若是击中必令其动弹不得。

姜常胜的墨铁枪点刺时,乌芒似雨飘洒,气浪似花开绽,急速的刺击如暴雨倾盆一般向曹洪亮胯下座骑的头上泼洒。

紫、银、灰、黄、黑五色光华交替闪烁,此起彼伏,相续不断,缤纷彩芒牢牢地将曹洪亮连人带马困锁其中,四面皆无破绽,八方难寻出路,看来曹洪亮此遭难逃劫数。

“嘭----”

变故仅仅发生于眨眼之间,任谁也无法料到如此情景。只见前一瞬间牢牢锁住曹洪亮的彩色光幕已然消失不见,曹洪亮一人一马已退至狄翔身侧,而原本应为曹洪亮立身之处却化为一约十丈长、五丈深之大坑。

原来就在尹风等五人的兵器全部击中他的前一刹那,曹洪亮突然将手中宝剑高举过顶,扬声高喝!

“御熔海之炎,聚焚天之火,化玄铁为灰烬,化仙玉为焦炭。御炎【海焰灼烬】”

宝剑瞬息被橙红色的火焰状光芒覆盖,于焰形光芒深处传来能熔化钢铁的恐怖热量,并源源不断地向外扩散流溢。仿佛具备生命一般之焰芒窜动不止,宣泄着无尽的兴奋,只因下一瞬它的全部能量便能得到最充分的释放。

炎华迸散,四溢成海,熔浆为浪,烈焰作涛,激流奔腾,焚炼九州。

爆散开来的焰芒似洪流向四周翻涌,窜动跳跃的火花不停令周围的空气迅速升温,五丈方圆以内的温度有如方士炼丹炉内的中心。虽然范围并不甚广,却不失为一汪焚烧的微型海洋,赤芒暴涨,映红半边天际。

燃烧之海并未存在许久,却依旧顺利地带走了尹风等五人精炼的武器与五丈方圆内的一切花草、沙石与尘土。尹风等五人虽运使真气全力抵御,但也纷纷受了颇为严重的内伤。

战场恢复了片刻的宁静,平和中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凄凉。

曹洪亮一击得手,面上漾起一抹笑容。

“如今你五人失了手中兵器,如何与我交手?”曹洪亮笑道,笑声中难免会带一丝

嘲讽。

林秀生的声音及时响起,打破了僵持的环境。

“尹风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执着于一时。你五人速速归阵,重整旗鼓,再与敌一较高下。”

林秀生此刻的心情十分沉重,出师不利,败势明显。双方刚刚开战己方便被一员小将拦住了去路,还连带着损失了五个最为重要的战力。懊恼、烦躁、焦虑这些情感在不经意间流入了林秀生的意识之中,现在他只能期盼着公主能够早一些到来,不然他便要作好全军撤退的打算了。

尹风等五人听到元帅的命令却无一丝一毫的反应,这是他们生来第一次违抗军规。五人的眼神中均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毅然,凌厉的目光令曹洪亮亦觉得浑身不自然。

片刻的僵硬对峙后,五人不顾伤痛,突然不约而同地从腰后抽出异常锋利的短剑,在同一时刻,以同一个姿势竭尽全力地向曹洪亮胸口刺去。

“嘶----”林秀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跳皆因过度的紧张与担忧而暂时变缓。然而下一刹那,那充满失落与焦虑的眼神中却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林秀生眼角的余光中瞥见了一个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一个姗姗来迟的身影。

乌黑似墨玉的秀发,绝美胜仙子的面容,七色如彩泉的双眸。一袭深黑长裙穿在她身上却显灵动飘逸,胯下坐骑的颜色与其衣着正好相反,一如曹洪亮战马的纯白。她的出现给本来苍凉的战场带来一抹鲜艳的色彩,如此耀眼,引人注目。

林秀生看到她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脸上现出久违的喜悦之色。

“公主殿下。”林秀生语气急促,声音却很轻柔地唤道。

李梦鸾并没有理会他,眼神便如那一日会见林秀生时的迷茫,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她关心的事物。

战场上,曹洪亮眼急手快,轻松地用手中宝剑将五人的短兵刃一并销毁了。可这五人并无任何后退的打算,看来是欲和曹洪亮殊死搏斗。曹洪亮心中对这五人的勇猛与忠心暗暗佩服。

看到公主没有任何回应,林秀生心急如焚,再也顾不了尊卑之分。他凑近李梦鸾身侧,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尹风他们五人已然斗得失去理智,再如此下去,恐怕均会折于战场之上。此五人皆是军中良将,且为国之栋梁,老朽恳求公主保护他五人安全归阵。”

此刻尹风等五人已然斗得精疲力尽,眼见曹洪亮挥出的下一剑便要将他们的身躯斩成两截。

第九十五回 噩梦再临

“叮----”

一声清脆的兵器交接之声传入众人耳中,曹洪亮劈向五人那来势汹汹、可令钢铁消融的一击被李梦鸾毫不费力地接下。

“公主殿下!”五人异口同声地呼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

李梦鸾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道:“元帅命令,你五人速速归阵。”

尹风等五人心中升起一股不甘,不甘于服输,不愿放弃这场战斗。郑平开口道:“公主殿下,我们”

话刚出口,便被李梦鸾严肃的口吻打断。

“公主谕令,谁敢不从?尔等速速退下!”

被李梦鸾语气中的“愤怒”所震慑,五人虽有万般不肯,也只能遵从她的命令,暂时退回军中。

曹洪亮没有追究敌将临阵脱逃之举,而是仔仔细细地将李梦鸾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心道:“生平从未见过长相如此绝美的女子,可是像这样的女流之辈在战场之上何用之有?想必方才那一击乃是她侥幸接下来的。”

狄翔亦适时开口道:“你们将大男人召了回去,却将小女子派到阵前。这位姑娘看不出在武功修炼上有什么建树,长相倒是无可挑剔,难道林元帅改变了计划,欲对曹将军施以色诱?真可谓是荒唐可笑之极。”说罢狄翔便放声大笑起来。

林秀生闻听此言不仅没有感到愤怒,反而感觉心中一块大石落了下来。从狄翔与曹洪亮的神色中林秀生可以看出他们对李梦鸾的轻视与不屑,“骄兵必败”是一条千古不变的真理,林秀生对此战的信心又平添了几分。

“谅你是女子,让你三招。出招罢!”曹洪亮向李梦鸾道,语气中轻蔑之意甚为明显。

过了半晌,却是回应全无,四野一片寂静。

曹洪亮愣了愣,将方才说的话抬高声音复述了一遍。

又度过片刻,仍是无半点响应。

曹洪亮终于沉不住气,心道:“装聋子?我便让你一装到底。不仅让你失去听觉,还要让你从此失去任何感觉,化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曹洪亮从来不近女色,并未因李梦鸾的容貌而触动心神,亦无怜香惜玉的念头。此刻他只将李梦鸾当作有意羞辱于他的敌将,心中怒火升起,举剑砍向李梦鸾玉颈,口中道:“姑娘既然不先行出手,在下只有冒犯了。”

剑尖上火焰蹿起,点燃周围流动的空气,真空瞬时燥热不堪,簇拥的火团释放出灼目的光耀,随着宝剑的挥动在半空中勾画出一匹橙红色的丝绸。

在剑触碰到李梦鸾身体的前一秒,一道晃目的白色光芒一闪而逝,所有人的目光都未捕捉到光芒的来源。上一刻宝剑上熊熊燃烧的火焰,此刻不晓因何缘故熄灭。

曹洪亮方才曾清楚地听到兵器相击的碰撞声,可当他看向李梦鸾腰间佩戴的剑,却惊奇地发现它似乎从未离鞘过。

“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曹洪亮的心中涌入了一丝疑惑与不安。

压抑住心中浮动不定的情绪,曹洪亮第二次发动攻势。

剑身上烈火化为一条长蛇层层缠绕,当火蛇攀至剑尖上时,其形态却顿生改变。原本粘附在剑身上的火焰瞬间凝聚于剑尖,衍化为一团光芒灿烂的炙热火球。

曹洪亮倾尽全力,将体内真气全部贯注于剑尖火球之内,毫不留情地向李梦鸾头顶砸去。火球的中心处传来一**灼热的脉动,似乎在传递危险的讯息。

“仇炎【怒焰烈破】”

火球爆破,宣泄过盛的能量,散播沸腾的温度,迸发夺目的辉耀。李梦鸾的身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携带毁灭性冲击的炎浪吞没。

在昏沉、黯淡的意识中,仿佛能听到两个声音的对话。

“为何要封闭起你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渴望?你希望展示出自己的强大,那便需要将其他人全部踩在脚下。想令他人敬仰你、崇拜你,就必须让他们见识一下你的本事。”

“不,不要再说下去了,你讲多少我也只当耳旁风。”

“哼,你只不过是在逃避罢了。你一定要把那些轻视你,与你作对的渣滓们斩尽杀绝,不然这世上将无人会尊重你。听我的,我这是在帮助你,为了实现你内心深处的愿望。”

“闭嘴!我绝对不会纵容你再去伤害任何人,我会令你消失,永远不再出现!”

意识中的迷茫渐渐消退,李梦鸾缓缓睁开不知何时闭上的双目,视线不再如罩上一层薄纱般的模糊,异常清晰。可惜这份清晰,却无法令她生起分毫喜悦。

鲜红,刺目的鲜红,那是如针一般扎入李梦鸾双目的颜色。

不晓何时,李梦鸾腰间的铁剑已然出鞘,如晨曦一般的微光之中掩藏着致命的波动,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几乎无法抹去的痕迹。

曹洪亮此刻已然跌下了坐骑,躺倒在地面之上。他的胸口处平添了一道横穿两肋的巨大伤痕,触目惊心。

鲜红的血液从骇人的伤口中不断流溢而出,不消片刻便覆盖一尺方圆,土地被浸染得与鲜血同色。

扑通----”

入目除了鲜艳的赤色,再无他物。笼罩视野的色泽似乎在无声地控告着杀戮的罪证。

“扑通---”

世界在一瞬间变得异常寂静,风声、话语声甚至是尘沙滚动的声音都消失无踪。仍然清晰的只剩慌乱而失去节奏的心跳声。急促、杂乱、沉重。

“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我明明已经将那股冲动压制住了。”

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在寻找一个合乎情理的缘由。

“非也。你并没有压制住,不仅如此,你的压制还令其得到更强烈的释放。”

眼前突然现出了种种景象,有为了灭火而葬身火海的男子,有为了援救溺水的人而被浪涛淹没的青年,有为了帮助在山崩之时行动不便的老人而被岩石砸中的孩子。

“你谁也拯救不了,到最终只会伤害你自己。”

“不可以,即便牺牲所有,我也要”

“放弃罢,你已无能为力。先暂且睡一阵子,待你醒来之时一切便会结束。”

李梦鸾耗尽了所有精力,无力地阖上无比沉重的眼帘,任凭意识陷入最深层的沉眠,坠入无底的深渊之中。

战场,这是所有人均会心生畏惧的地方。因为在战场之上永远看不到仁慈与怜悯,因为在战场之上永远无法避免伤痛与死亡。

片刻,在这个战场中又出现了一位不幸的牺牲者,而杀死他的凶手竟然是一位容貌绝美胜仙的姑娘。

姑娘上一刻漆黑的眼瞳不知因何变为诡异的殷红色,身体周围的气场现下显得极为压抑,甚至可以隐约闻到一股血腥气味。

一个习武之人身体周围真气流动的频率往往用作判断此人修为高低的要素。气流波动庞大,则修为高深;气流波动微小,则修为浅薄。不过并不是平常人身周便没有气流波动,只要是凡人,多少都会察觉到一些。可如今李梦鸾的身周却无法发现一丝一毫真气的流动。

狄翔眼见多年战友被敌将所杀,不由怒火中烧,但心知敌将修为深不可测,自己绝不是对手,因此只好极力压制内心冲动。经过一番考虑之后,终于想出一个万全对策。定下方案后,狄翔便不再犹豫,开口高声叫骂道:“疯婆娘,你胆敢杀死老子的兄弟,老子今天必要取你狗命!若是不将你开膛摘心,老子便不姓狄!有胆便随老子进阵,我们二人在阵里一决胜负,保证让你有来无回!”

话音刚落,狄翔便将坐骑掉转,策马向阵中冲去。

第九十六回 黯雾迷阵

此时端坐在太子赐予他的御空法器----如意蒲团之上观察远处战场上动向的御龙将军姚天烁发现曹洪亮被莫名杀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又见狄翔将军掉转,准备返回阵中,便知他欲将敌将引进阵内歼灭。姚天烁心晓情势紧急,不敢怠慢,便立即朗声命令道:

“阵正北,风字位,释放暴风幻雾。”

“阵正东,雨字位,释放梅雨幻雾。”

“阵正西,雷字位,释放惊雷迷雾。”

“阵正南,云字位,释放浮云迷雾。”

“西南,西北,均放密林幻雾。”

“东南,东北,皆放沼泽迷雾。”

只见各色雾状浓烟从阵内的八个方位飘起,片刻便将整个阵法笼罩,本就令人捉摸不透的迷阵此刻又披上了一层更为神秘的面纱。

李梦鸾望着远处升起的浓雾,在原地伫立了半晌,直至一道殷红色的烟雾映入她的眸中。在望见那抹颜色的一刹那,没有丝毫滞留,李梦鸾策马飞奔,径直向阵中释放那道烟雾的东北方位疾冲而去。

狄翔在掉转之后便一直未听闻身后有任何动静,一度认为计策失败,心中十分懊恼。可此时的马蹄声与尘沙飞扬之声令狄翔拾回希望,看来当初的决定并没有失误。

狄翔回首确认李梦鸾动向,却发现她竟径自向阵东北方向奔去,心中正倍感焦急之时,只见远处姚天烁举起一面杏黄色的旗帜向他摇了两下,这才放下心来。

那面杏黄色旗帜原来是大唐军将领互相联络的工具,只要一方出示杏黄旗,那便证明任务已然交接于他的身上,另外一人的职责便就此结束了。

在姚天烁的指挥之下,东北方向的阵形发生了些微的变化。原本紧密的队伍忽然散开了少许,现出了一个可供一人一马通过的入口。队伍刚刚散开不久,一道黑色的身影便以肉眼皆看不甚清楚的速度突入了阵内。即便如此,众人却清楚地发现,冲入的竟然只有人影,看不见坐骑的踪迹。

林秀生还未来得及开口告诉李梦鸾穷寇莫追,李梦鸾便已冲了出去,正焦虑担忧之时,却见李梦鸾的坐骑独自返了回来。林秀生看到此景血液顿时逆冲,眼前一黑,险些从马上跌落下来。尹风眼疾手快,扶住了林秀生摇摇欲坠的身体。众将心内其实也和林秀生一样五味杂陈,忐忑不安,均盼望李梦鸾能够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阵法正后方一里处,大唐军主帅明唯心中也不曾平静。探子已连续派出三个,可至今却仍无回应,急欲

了解阵前战况的明唯正要再派出第四个探子之时,却望见久久未归的第一个探子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探子狂奔至明唯马前,双膝下跪,还未等明唯开口询问便道:“太子殿下,神威将军曹洪亮被靖军一不知名女将所斩。”

“什么?此话当真?”一向极为沉着冷静的明唯此刻也难耐心中的悸动,将惊骇的神情表露出来。

“不仅如此,且那员女将只用一招便将曹将军斩于马下,我看得真真切切。不过狄翔将军已用计将那员女将引入阵中,姚天烁将军也已将幻雾备妥。”

听到此处,明唯方才松了一口气,正色道:“在一招之内可以将曹将军击杀之人,这世上恐怕寥寥无几。即便如此,只要她踏入我的黯雾迷阵,一样插翅难飞。此女甚为危险,尔速去告知姚将军提高警惕,一定不能令她从阵中逃脱。”

“是,太子殿下。”

***

在外界观察时便显模糊不清的视野,在阵内愈加严重。各色烟雾四散飘浮,笼罩一切角落。

可李梦鸾眼中所看到的却并非这烟雾缭绕的景象。

在她踏入迷阵的那一瞬间,她便仿佛被带到另一个空间。如今她被困在一个巨大的污泥沼泽之中,四周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可以攀扶的物事。李梦鸾欲向外纵跃,却发现全身气力似乎已被抽干,动弹不得。身体不停向下陷落,沉入无尽泥沼之中。

陷落的究竟是那副身体,还是灵魂?

沉没的神识久久难以苏醒,到底因为何故?

向最高处攀登,向最强处奋进,追求完美,难道不值得称赞?为何却只导致无尽的堕落与沦陷?

孰知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

凡夫的一生都逃不过被种种**所扰。贪求的越多,得到的便越少,在无尽的**漩涡内,没有完美,只余残缺,没有满足,只余遗憾。

获取愈多贪求愈多,直到最终为“夺取”而不择手段,当自己发觉时,已沉落万丈深渊之底,无法自拔。

李梦鸾在挣扎中渐渐窒息,在停止呼吸的前一秒,眼前的景象突然发生剧变。

她来到一片沙漠,一片狂风怒号的沙漠。

狂风之强劲难以用话语形容,李梦鸾无论如何都不能稳住她的身形,轻易被暴风卷起,就这样被带走。

狂风其实一如时间。

时间可以带走一切,不仅仅是人的寿命。

时光如梭,百年一瞬,没有什么不会逝去。

流年中曾出现过的所有人、事、物,均若虚空幻影一般,过去了,便不复存在,消失了,便再难寻找。

即便知道有一天万境归空,人们还是不断执着。

雾里看花花愈艳,水中望月月愈圆。

历史长河之中,可见何人生时坐拥天下,死时携之与共?

狂风在李梦鸾身上刮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就在梦鸾以为自己快要被风压绞碎的时候,风将她送到一个郁郁葱葱的森林。

森林内空气清新,花木飘香,鸟鸣悠扬。

身上的伤不知何时痊愈,李梦鸾无暇多想,只是静静地在林间漫步。不晓漫步了有多久,却发现自身还在林中,这才发觉这森林广阔无边,不知不觉中便迷失了路途。但事实真的只是仅此而已吗?

迷失非路,迷失乃人。

迷路并不可怕,只要心未迷失,总会找到出路。可若心已迷失,即使坦荡大途,也能够令人迷惑于其中。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不自知者,敢问其如何自胜?

只有完全明了自身残缺之人,才有机会改过自新,脱胎换骨。自知者才可以拥有一颗坚定不移之心,清楚自身所需,因此不受外界侵扰。

又如此行走了不知多久,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黯淡了下来。乌云密布,遮天蔽日,雷声滚滚,闷如击鼓。

刹那间,一道青色闪电携带雷霆万钧之力,闪烁着目视即盲之辉,斜劈而下,无情地击中了一颗参天大树。

大树应声而倒,异常坚硬的树干仿佛不堪一击,可是大树旁边看似柔弱不堪的野草却幸免于难,在闪电的威胁下并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看似甚为平常的景象中却蕴藏着奥妙。

兵强则败,木强则折。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锋芒越露,便越容易受挫。愈自以为是,炫耀自身长处,便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引来杀身之祸。如若不张扬,便不会有嫉妒,甘居人后,他人便找寻不到伤害你的理由。

天际光芒疾闪,第二道雷电残酷地轰击在李梦鸾的头顶之上。

在一片青色华耀之中,一段旅途迎来尾声。也许迷阵无法阻碍李梦鸾的行动,也许魔化之力可以防止她受到一切伤害,却无法阻止她感受人类心灵最深层的痛楚。

第九十七回 生命源泉

时光回溯,来到玄天与夜忆辰二人与炼狱血狮拼死一战的时刻。

一片灿烂辉耀遮蔽住半边天际,方圆数里内之景物似乎被无尽光芒所吞噬。血红光束,青紫炫华,格格不入却又相互融合,彼此对峙却又交相辉映。

刹那,片刻,盏茶,时间本应急速流逝,此刻却步履蹒跚。气流互相冲突所造成的震耳欲聋之声,于此情此景,显得微弱不可得闻。

玄天与夜忆辰绷紧每一条神经,灌注全身真气于双掌之中。二人聚精会神,生怕一丝一毫的疏忽会使真气涣散。此刻二人心中皆明了分毫懈怠都将引来杀身之祸。

空气滞塞,呼吸紧促,短短片刻如度数载。

青紫赤红,诸色华光依旧交织于一处,可在玄天与夜忆辰二人眼中,便仿若一片黑白。生命攸关之刻,世界再如何缤纷亮丽,又有何人在意?

如此屏息凝神,压抑难捱之僵持不知持续了有多久,玄天与夜忆辰是多么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刹那断流。

只可惜,时光流逝不由人心,一旦对战双方全力以赴,便自然会有胜负,有伤亡。

玄、夜二人终将体内全部真气挥霍得一干二净,只觉身子便如遭抽空一般,四肢渐渐虚脱,筋骨酸麻不堪。此时的二人也许连微风吹拂亦经受不住。

手掌中原本闪耀无比的青紫光芒,此刻亦缓缓黯淡下来,化作萤火忽闪忽灭,转瞬便要不知所踪。

二人心里皆如明镜一般,知晓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惨遭遇,心中难免凄凉。

“休矣,休矣!此番纵是神仙亦是无力回天。”

紫青光辉消逝无踪,此消彼长,血红光束失却了阻碍,顿时光芒大盛,万丈赤芒携劈山碎岳之奇威倾泻而来,宛若鲜血汇聚而成之狂洪暴流,其势之猛绝,实为骇人。

眼前便是事关生死存亡之最大危机,任何一个抉择,也许都将改变一切。

玄天,在那一霎,未有思考,未有犹豫。那也许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或许是一个沉重的选择。

可他,并无一瞬迟疑。果断而坚决!

玄天跨步向前,将他的身体毅然挡在夜忆辰前方。在夜忆辰无比惊诧的目光中,血色洪流急速涌至,无情地重重砸在玄天的胸口处。

奇异的是可令山崩,令地碎之洪流却无法令真气、体力尽失的玄天挪动一步。守护友人的信念使他无端生出无尽力道,竟是强行用身体拦下奔腾咆哮的血色洪流

,令其无法僭越毫厘。

时光,在那一刻仿佛真的停滞不前。

血色洪流前途受阻,后劲亦已不济,竟便这般静静消去。

玄天颜色苍白至极的脸上浮现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纵然自知方才举动实乃是回光返照。

在逐渐模糊的视野前方,玄天仿佛忽然看到了什么,蓦然激起如长河般的回忆。

那是玄冲真人真正发起怒来时的凶狠面容。

玄天恍惚间听到玄冲真人对他的训斥:“天下苍生之命运皆系于你身,你却视你自己的生命如儿戏!你可知道?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便是同时舍弃了苍生的安宁?”

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便等同于舍弃了苍生的安宁。

这句话不停回荡在玄天心头,不知不觉间悄悄点燃了他心中深埋的火种。

隐约间,卓炎焦虑的面庞亦浮现在玄天不甚清晰的视线前,轻声的呢喃却深深渗透入玄天的心中。

“难道当初的承诺尽数作废了吗?你曾答应过我会平安无事地归来,可现在又做何解释?堂堂君子,信义何在,信义何在?”

往事、承诺争相涌入玄天脑海之中,激荡起层层涟漪,唤醒那即将陷入永久沉眠的意识!

心跳之鼓动声渐渐从微弱转至强烈,眼前之视野亦逐渐从模糊转至清晰。

在视线重归明亮的那一刹那,玄天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个令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身影。

一袭白衣如雪,一头长发若瀑,容貌犹胜于九天仙子。其姿态之端丽,气质之出尘,又岂能以凡夫俗子之词藻来形容?

本应是一片极尽美好的景象,唯一美中不足的却是丽人悲痛心伤的神情与眼角悬挂的晶莹泪珠。

泪珠滴落,宛如钻石一般剔透,在月色中映射出炫目光华。

“师侄”

仅仅两个字,却更胜千言万语,字字皆钉入玄天心灵深处。

飘渺泪滴化作巨石,狠狠轰击在玄天心坎之上。玄天有如大梦初醒,心内火种此刻化为燎原之火,蔓延开来。

“玄天,你绝不可以就此倒下。你若身死不仅会令师长、朋友们忧伤难过,更会令师叔为你心痛落泪。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找回师叔,一直守在她身旁,保护她,不再令她孤身一人。”

“叮----”

东南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清脆声响,

仿若钟鸣一般。响声散去之后,一道浅粉色光柱在东南约十里处冲天而起。

光柱所散发出的光华明亮无比,却丝毫不觉刺目,凡凝视此光华者均会感觉疲惫皆消,且浑身生出一股莫名力量。

此刻光柱中却发生了异变,只见由光柱中央射出一道光华,直奔玄天、夜忆辰立足之地而来,其疾如电。

光华转瞬便已来至玄天身后,片刻间化作一团光幕渗透入玄天体内,与玄天融合为一,消失不见。

夜忆辰眼见此情此景,面上竟现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惊奇之色。

玄天将那光华融入体内后,只觉全身上下生出一股暖意,温和无比,甚为舒适。方才被血狮杀招击中而疼痛欲裂的胸口处,此时却感受不到分毫痛 楚。原本萎靡不振的神智亦恢复清明爽朗,自丹田处升起一股奇妙气流,开始在周身疾行运转。

玄天正疑惑这等神妙力量之来源时,危机又豁然降临。

炼狱血狮的口中又再度凝聚起赤色邪光,光球迅速涨大,此番竟比先次更要巨大一些。

血腥气息浓重得令人闻之窒息,周遭气流亦被压缩得临近界限。

三里之内全无生气,徒余血色光芒充斥,炼狱之景象终于在玄天、夜忆辰二人面前完全显现。

巨狮此刻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哮,声音回荡间令山河大地尽皆剧烈震颤不止,地面上立时现出道道裂痕,仿佛再经片刻撼动,方圆三里以内的整片大地便会彻底坍塌。

这哮声像是在示威一般,饱含无尽嘲讽。

便连这天地均经受不住之神威,两个凡夫俗子又奈之若何?只待送命罢了。

崩天裂地,炼狱血芒,诛戮仙尊,斩灭神王。

见识过一次血芒威力的玄天,不禁焦虑惊骇,即便体内隐藏着神秘力量,亦不敢轻举妄动,正在万丈血色洪流又将二度肆虐而来之刻,玄天耳边响起夜忆辰沉静的声音。

“莫慌张,以你全力,与其对拼。不要问我理由,你现下已然不弱于这血狮。”

玄天虽仍有诸多疑惑未得开解,可此时情势危急,不容多想。听夜忆辰话语中透着无比的坚定,玄天向他颔首示意,定下心神,平复气息,将精力聚集于一处。他迅速拔出已返回他身后许久的宝剑,凝神念诵:

“心眼极致天人合一

无相阐秘流真技悟五式归命【刹那芳华】”

第九十八回 逆转危机

在万分危急之时刻,玄天在记忆中苦苦寻找可足够与那血色洪流抗衡之招式,却发现究其所学,竟找不出来一个。

忽然间灵光一闪,玄天忆起那日与李梦鸾在结界中比武时,用龙眼“盗”得的李梦鸾拿手绝技,心中思忖:“也许只有这一招方能化险为夷。”

抉择既定,玄天便不再迷惘,暗暗将心眼之力运用至极致,心灵与天地相合,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功用。

玄天足下立时现出一方圆百丈有余之巨大圆形法阵,法阵乃是一幅金色太极八卦方位图,阵中央描绘着一副凡人通天之图样,明亮而又闪耀。整座法阵庄严肃穆中又不失灵巧,华光流转,夺人二目。

“无相阐秘流真技悟五式归命【刹那芳华】”

四野中的一切事物所蕴含的光辉此刻均汇聚至宝剑剑尖之正前方。百丈方圆内的景观顿时变得暗淡失色,但由这些失却的色彩所凝结而成的华光,却较天上明月更闪耀数倍。

华光七彩纷呈,释放成束形迎向血色洪流,华光过处,万物不仅恢复原本光彩,且平添绚烂。天地之间仿佛只余此一道光彩,承载所有生机与希望。

述说时煞费篇章,不过这只是片刻间发生之光景。

七彩华光与血色洪流激烈对撞,迸发出之气流波纹横贯川岳,密布林野,纵横里许,直震得天旋地转,阴阳颠覆。

本来便已裂痕密布的地面此番彻底塌陷,方圆一里之内土崩瓦解,只余下深不见底之巨大坑洞,此情此景便犹如天灾降临一般。

此番动静惊扰了月影岛上的所有居民,每个人心中均惴惴不安,唯恐大战即将来临。

林秀生从睡梦中被惊醒,忙穿戴整齐,从屋中走出探查情况。却见宁川方向光华闪耀,景象诡异,方才剧震之来源亦是自那附近。林秀生心中担忧不已,生怕出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态,便唤来探子准备命其去一探究竟。

李梦鸾彻夜未眠,心中一直祈祷玄天能够平安无碍。但方才惊见七色华光之后,便晓玄天使出了她的独门绝技,顿觉玄天此次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强敌。李梦鸾再也无法坐视不理,当即起身直奔元帅府邸。

林秀生正在吩咐探子任务机要,便见李梦鸾走了进来,急忙弯腰行礼,丝毫不敢怠慢。

“公主殿下,不知何事惊动你来此?”

“方才宁川附近发生剧震,且有异光冲天,不晓发生了何事?我欲去探查一番,以辨事态轻重。不知元帅能否应允?”李梦鸾正色道

林秀生皱眉沉吟了半晌,良久后方开口道:“公主玉体金贵,今夜颇为阴冷,宁川附近又不晓会有何等凶险,万一公主出了什么闪失老朽可承担不起。公主殿下还是回房歇息,查探事态让探子前往便是,一旦有什么消息,老朽会立即通报公主殿下,绝不会令你担心。”

李梦鸾听闻林秀生如此道来,也不好反驳,只得答应了。可心中却依旧沉重无比,五味杂陈。此刻只求玄天安然无恙,莫出任何差错。

七彩华光与血色洪流之对决已然僵持了半晌,却仍未分出胜负。但明眼之人仔细一看之下便会发觉七彩华光不仅未因时光之流逝而逐渐黯淡,反而愈显流光溢彩、绚丽无比。反观那血色洪流,初时气势似要压过七彩华光一般,猖狂之至,可越到后来,光芒越显微弱。此时若以凡人双目观察,定看不出任何分别。其实那血色洪流所蕴含之能量已消减过半,甚为脆弱,也许片刻之内战局便会产生变化。

果不其然,仅过了区区几瞬,血色洪流便再难维持凶猛威势,颜色急速黯淡下来。面对光芒灿烂依旧之七彩华光,立时显得不堪一击。

眼见血狮渐渐不支,玄天自不可放过良机,急忙催动起十二分功力,全力以赴,务求一举得胜。

在玄天全力突击之下,血狮之得意绝技终于再难支撑。血色洪流尽皆溃散,挥发于虚空之中。

七色华光此刻失却阻碍,在碧空之中释放出绚丽辉耀,七彩纷呈更胜万千花火,观者必感赏心悦目、神清气爽。

得意绝技遭轻松破解,灭顶之灾近在眼前。即便是上古魔兽,在经历此等挫败之后,亦会不禁心生畏惧。只见炼狱血狮在七色华光的迅速逼近下开始缓缓向后退却,血红色的双眸中似隐隐含着胆怯与惊恐!

血狮体型过于庞大,移动身躯乃是异常艰难的一件差事,此番定是逃不过华光穿体之劫了。

伴随血狮绝望的嘶吼,七色华光终究是准确无误地贯穿了这头上古魔兽的坚实躯体,不留一丝悬念。

这炼狱血狮并非活物,只不过是极为精纯之法力凝结而成。此刻落败,便与华光同时消散开去,无半分残影留下。

仅是法力之结晶,便可如此真实、强劲,那施术者当是何等了得!

风缓岚歇,云开雾散,万物归宁,天地复静。

至此,一场激战宣告终结。

经历如此一番恶战,玄天却并未感到疲惫,依然神采奕奕。复观夜忆辰则是全身酸软无力,临近虚脱。

玄天心内忖道:“我与夜兄二人实力不相伯仲,为何我却能在瞬息间回复精力且独自一人击败那上古血狮?看来定与那粉红色光柱脱离不了干系。”

但此时回头望去,哪里还有什么粉红色光柱?东南方向半空中一片虚无,半点异象都没有。正无奈之际,玄天忽忆起夜忆辰曾对他说过“你现下已不弱于这血狮”,想必他定了解事态原委,便欲向夜忆辰询问究竟。

待玄天望向夜忆辰时,却发现夜忆辰同样在凝视着他,目光中似藏有惊异与疑惑。玄天赶忙问道:“夜兄,何事担忧?在下可帮得上忙吗?”

夜忆辰听到玄天问话,眼神中方才恢复平静,摇首笑道:“无他,只是忆起方才苦战,有些出神罢了。”

玄天心晓夜忆辰方才神色分明是对自己有疑虑,但也不便细问。此刻先问明那奇异光柱要紧,便道:“方才若不是东南方向那道粉色光柱所传下之光幕,令我功力倍增,你我二人今日定逃不过此劫,不知夜兄可晓那粉色光柱的来头?”

夜忆辰沉吟了半晌,道:“我也不甚清楚,只晓那是太古圣迹其一,威力之强,无可想象。”

玄天颔首会意,缓缓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会在瞬息之间感到实力大增。”

夜忆辰忽然像想起什么重要事情一般,向玄天询问道:“玄兄此刻仍感功力倍增吗?还是觉得那奇异力量已然消退。”

玄天应道:“那力量已然消退多时,自击败血狮那刻起便消失无踪。”

夜忆辰点了点头,似是明白了什么。

沉默片刻后,夜忆辰忽向玄天拜谢道:“此番若非玄兄相助,在下定已命丧黄泉。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玄天忙道:“不是早已说过兄弟之间不分彼此了吗?怎么夜兄仍如此见外,难道不把在下当兄弟看待?”

夜忆辰朗声笑道:“好!好个兄弟之间不分彼此!玄兄果然不愧为人中豪杰,在下甚为佩服。”

玄天笑道:“夜兄过奖了,在下这品性距人中豪杰还相差甚远!”

“夜色已深,在下这便要告辞了,不知玄兄欲去往何处?”

听闻夜忆辰这句话,玄天方忆起自己竟把李梦鸾仍在前线这件事抛诸脑后,不觉后悔不已,当即道:“在下受友人托付,要去落雪城北方的战场上探查一番。”

夜忆辰知晓靖国与大唐国此刻正在交战,战场之上自然万分凶险,玄天救其性命,令其独自赴险甚有不妥,于是便决定与其同往。

第九十九回 夜探军营

“玄兄,战场之上甚为凶险,你单独前往恐怕不妥,不若让在下跟随你一同前往如何?”

玄天心道多个同伴便多个照应,在战场之上也许会经历比刚才更大的危险也说不定,带上他便添了一份保障。于是便没有拒绝,正色道:“事不宜迟,那你我二人现在便出发罢。”

说罢二人运起绝妙轻功,凌空向落雪城方向疾飞而去。

当玄天与夜忆辰二人抵达落雪城时,已然接近凌晨。这时落雪城大门紧闭,隐约可以看到城墙之上巡逻的兵士。为了避免多余的麻烦,玄天与夜忆辰二人决定绕到城西一处僻静之地飞入城中。

夜忆辰在与血狮一战之中便损耗了不少体力,又一口气奔出这近百里地,此刻已然精疲力尽,便连走动亦觉得十分吃力。

玄天见此情状,立即带他前往附近一家客栈歇息。夜忆辰劳累过度,精神虚弱,卧倒在榻上不久便沉沉睡去。

玄天将夜忆辰安置妥当后,长出了一口气。他自己并没有随夜忆辰一同睡下,可见他另有打算。

只见玄天静静走出客栈,再次运起轻功飞出落雪城,径直向大唐军营方向而去。

且说林秀生当初派出的探子,在驾快马大费周章地行了三个时辰光景后,终于来至了事发地点。

待仔细观瞧情况时却发现既无血红异芒,亦无七彩华芒,看不见什么冲天光柱,震动也已然停止良久。唯一的发现便是以事发的这块盆地为中心,多出了一个方圆一里左右的巨大坑洞,坑洞之内深不见底,显然是方才那场剧震所造成之后果。除此之外,现场无任何残留之线索,其余发生之一切均不得而知。

那探子见也查不出什么端倪,便不再耽搁时间,纵马回归落雪城向林秀生报告去了。

玄天的轻功何等高明,片刻之间便已来至大唐军营之中,无声无息,未惊动到任何生灵。

玄天为免打草惊蛇,并未前往帅帐,只是在普通士兵的营帐间徘徊,盼望能探得自己想要的情报。

过了半晌,左手的一个营帐中走出两名兵士,边走边互相攀谈,玄天急忙侧耳倾听。

“我军今日大获全胜,不过这场战争还未有分出胜负,你猜一猜明日靖**是会选择继续龟缩在城中还是毅然出城迎战。”

“若我是靖**主帅,必然会选择出城迎战,搏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按兵不动,等着上天垂怜,岂不是愚蠢至极,这样只会落得个一败涂地的下场。不过我觉得无论他们怎么选择

,与我们大唐军交战的下场便只有一个大败而归。”

玄天听罢,方知晓两军明日交战的时间与方式尚未有定数,即便再打听下去亦不会有何成果,于是便就此作罢。

玄天无声无息地潜出大唐军营,径直回到落雪城中客栈。待进入房间时却发现夜忆辰已然醒来。见他归来,面上微微一笑道:“玄天兄必是去打探军情了罢,不知有何收获?”

玄天笑道:“原来夜兄一早便知道我离开的目的了,可惜此行一无所获,并未刺探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夜忆辰颔首道:“无妨,我们只要静候时机便是。”

玄天来回奔波这一趟,也觉得有些许疲倦,此时打了个哈欠,道:“夜兄说得有理,我们静待战事开始便是。现下我也有些乏了,先稍事休息片刻,有什么要紧之事,明日再谈不迟。”说罢便径自在客房中另一张床上卧倒睡下了。

夜忆辰见玄天睡下,似是感觉自己体力一样尚未完全恢复,便也兀自睡去。

转眼之间天光大亮,青天白日,碧空晴朗。

原本安静得鸦雀无声的街道上,此刻却是嘈杂不堪,混乱异常。人群中鱼龙混杂,仿佛全城居民均汇集于一处,熙熙攘攘,万分拥挤,直把整条街道堵得水泄不通。众人口中七嘴八舌,仿佛在谈论着一个极为重大的事态,却因讲得皆是月影方言,难以听懂分毫。

玄天与夜忆辰均被外面吵闹之声唤醒,透过窗户见街上人山人海,顿知城中定有要事发生。二人急忙穿戴整齐,从客栈中走出查探情况。

玄天靠近人群仔细听了半晌,却一个字也未听明白,毕竟他对月影语一窍不通。在皇宫期间,众皇族均是以大唐语与其交流,是以他对月影语无丝毫了解。

夜忆辰亦在一旁倾听,且神色甚是严肃。玄天看着他不觉有趣,心道:“明明不懂月影语,却还听得如此认真,真是莫名其妙。”

过了半晌,夜忆辰忽然点了点头,凑近玄天耳旁轻声道:“方才他们所谈论的情况大概是靖军已于今晨卯时出征,此刻两军正在交战之中。”

玄天闻言大骇,心下暗自佩服夜忆辰学识渊博,非自身能及。眼下情况紧急,玄天忙向夜忆辰道:“既然战事已开,我们便不能怠慢,夜兄且随我去战场上探查一番。”

夜忆辰颔首会意,二人随即避开茫茫人海,御起轻功腾空而起,径自向战场方向而去。

***

黯雾迷阵之内,大唐军的兵士因身着浸泡过解

药的衣物而免受迷雾的影响。他们在姚天烁的命令之下严阵以待,精神专注,等候着即将突入阵中的敌人。

阵东北位的兵士此刻正在窃窃私语,谈论着这位贸然闯入阵中的女将。

“自从我大唐军神明烈创下这黯雾迷阵以来,便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活着逃出这座阵法。因为精神一旦被阵内幻象所伤,身体也会失去行动能力,只能坐以待毙。这迷阵内的下一个亡魂应当便是那靖国女将了。”

“的确如此,此阵要进来容易,想出去却是难比登天。真可谓是天妒红颜,又有一位女子要香消玉殒了。”

就在众兵士都认为靖国女将此番必定难逃一死之时,他们却还无从得知自己即将看到此生从未见过的恐怖景象,那也会是他们生命中所见到的最后一段景象。

只见他们口中的那位靖国女将已经出现在眼前,正在一步步向他们逼近,她的步伐迅速而稳健,证明她的行动丝毫没有被阵法中的迷雾所影响。她的双目呈血红色,眼神阴森而空洞,她的黑色长裙此刻被曹洪亮的鲜血浸染,身周时刻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她就像是从地府来到人间的的死神,准备收割她面前的一切生灵。

姚天烁第一时间看到了李梦鸾的身影,在见到她中了迷雾却依然可以正常行动之时,不由心中一震,连忙下令道:“东北位众将士听令,摆蛇缠阵迎敌,将敌将牢牢困住,绝不可令她轻易突围。”

此刻正与李梦鸾对峙的众将士听到命令立刻变阵,只见上万名大唐军士开始将李梦鸾包围起来,以她为中心结成一个个完全封闭的圆形,一圈圈一层层将她牢牢封锁了起来,没有给她留出任何一条退路。这阵法顾名思义,就像是一条捕捉到猎物的巨蟒,将猎物紧紧缠住,不让其有一丝逃生的机会。

姚天烁的声音在此时再度响起。

“内环用铁鞭锁住敌将身体,随后祭出袖箭将其击杀。”

话音方落,伫立于李梦鸾身侧的大唐军士便齐齐出手,手中铁鞭脱手而出,从各个方向袭击李梦鸾。数十条铁鞭分别瞄准不同的位置,上中下三盘俱不放过,势要将李梦鸾的身体牢牢捆住,令她丝毫动弹不得。

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却终究要落空,李梦鸾虽然已经失去意识,但取而代之的却是嗜杀的凶性。

一直都未有做出任何动作的李梦鸾,如今终于要开始展开她的反击。从这一刹那开始,局面便一发不可收拾,冥界之门已经缓缓开启,准备迎接那些战场上的亡魂,去往遥不可及的彼岸。

第一百回 死神使者

当铁鞭即将触到李梦鸾身躯的那一刻,李梦鸾腰间铁剑立时出鞘,然而她这一次拔出剑后,却并没有即刻将剑收回鞘中,而是将手中长剑狠狠插在了地面之上。

“咚”

一声若钟鼓齐鸣的巨响在大唐军士耳边震荡,随后道道足以排山倒海的气流波纹四散开来,其中蕴含的冲击之力几乎可以分金裂石。

无坚不摧的气流波动将大唐军布下的蛇缠阵彻底摧毁,上万名军士纷纷被气流正面拂中,立时被那奇大无比的力道高高掀起,向后倒飞了数丈之后,才重重跌在地上。

其中距离李梦鸾十丈之内的数千名大唐兵士竟被冲击波震碎了五脏,七窍流血,当场毙命。而其余兵士也纷纷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一个个倒地不起,完全失却了再战之力。

一时之间地面之上布满了横七竖八,或死或伤的躯体,场面无比凄惨,时不时便能听到兵士的痛呼与急喘之声。

仅仅是一招之间,便将这万人规模的阵中阵轻易破去,令大唐军损失惨重,黯雾迷阵的东北一角如今已经彻底失守。

以一敌万毫不变色,击溃万军轻而易举,实力之强大犹如九天神明。这样的将领姚天烁平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看到这极为悲惨的一幕,姚天烁心中的惊骇与恐惧几乎将他的神志彻底吞噬,幸好他想起了自己背负的责任,脑海间警钟长鸣,这才勉强挽回了他即将化为一片空白的意识。

见到李梦鸾向正北方向而去,他立刻慌乱地下达了第二个命令,希望变换战术可以扭转战局。

“阵北众将士听令,摆雁形阵,从左右两方包抄敌将。同时用铁鞭与袖箭攻击敌将要害,务求在其反击之前将其击杀。”

阵北众将士虽然在浓雾之中也一样可以看到东方的情况,他们知晓自己即将面对的将会是怎样的强敌,心中多少都有一些忐忑不安。他们迅速摆成如大雁张开双翼般的阵型,握紧手中的铁鞭,不敢有丝毫松懈,希望可以在遭遇敌将的第一时间将其击倒,不留给他任何还手的空间。

李梦鸾的身影迅速出现在他们眼前,进入了两翼包夹的范围。大唐军士见状立刻展开怒涛一般的迅猛攻势,不给李梦鸾半点喘息的时间。

不计其数的铁鞭与袖箭向她周身要害之处落了下来,可谓是招招致命,不留一点情面。在战场之上,又怎可能因为怜香惜玉而错过战机?即便李梦鸾是世间难

寻的绝色女子,大唐兵士也绝不可能手软,因为一念之差也许便会招来杀身之祸。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若是不能占据先机,也许下一刻便会落得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李梦鸾不慌不忙,轻轻挥舞手中铁剑,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快若惊鸿,刹那之间便可挥动数次,肉眼只能捕捉到几道残影,甚至连铁剑的形状都看不清楚。

一丈方圆之内顿时剑气纵横,白色光芒不断闪烁,如同在半空绽放的纯白花火,释放出狂烈炽热的能量,在虚空中留下一道道深刻的烙印。

每一道剑芒闪过时,都会有一位大唐战士应声倒地。虽然外有材质坚韧的长袍,内有玄铁所铸的铠甲,但依然挡不住李梦鸾挥出的凌厉剑气。剑气穿透重重防御,在他们的**之上划出一道道致命的痕迹。

哀鸿遍野,血流成河。劈空裂地的剑气不断在这片战场之上扫荡,片刻之间便已经造成了数以千计的伤亡。

所向披靡的少女挥舞着手中铁剑,自由地穿梭于大唐军的包围之中,来去如入无人之境,每一个动作都会令她手下又增添一道亡魂,每一个步伐都像是敲响了代表死亡的钟声。

她就如同死神的使者,用手中的利刃无情收割着那些注定逝去的生命。

李梦鸾在战场上“完美无缺”的表现令她一时威风无量,就算是上古时期的魔族战神恐怕也难以与她相提并论。

雁形阵此时已经出现了许多条缺口,虽然大唐军士十分勇猛,不曾畏惧也不曾后退,但却依旧无济于事,眼看这阵型已经残破不堪,似乎随时都会溃散。

姚天烁见状心中焦急不已,连连呼道:“阵西众将士速来阵北支援,绝不能令这雁形阵被敌将所破,不然我军便会彻底失去将其困在原地的机会。”

不多时,原本驻守在阵西的大唐战士大举来援,瞬间将那些缺口尽数补充完整,令雁形阵可以重新开始运作。

不过这一系列的举措却是治标不治本。姚天烁本想利用雁形阵的特性大量消磨李梦鸾的体力,令她迅速陷入疲惫。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姚天烁不惜牺牲更多将士。可他又怎能料到李梦鸾的体力就像是无穷无尽,用之不竭,想要依靠消耗战来取胜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盏茶光景之后,雁形阵再度变得一片混乱,两翼到处都是缺口,根本无法连接起来,阵型原本的作用已然不复存在

为了困住李梦鸾,

大唐军已经损失了上万名将士,伤亡惨重。

阵北处尸骨成堆,浓重的血腥气息弥漫于天地之间。

姚天烁如今已经明白这种计策根本就行不通,就算继续维持阵型也无济于事,只好选择放弃。他的心中已然升起绝望,但是作为大唐将领,他依然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为今之计,也许只有集结兵力,全力一搏了。”

思及此处,姚天烁高声下令。

“全军听令,于各方镇守的将士尽数到阵西集结,末将率领众弟兄与敌将决一死战。”

李梦鸾此时突然感觉身边不再人声鼎沸,那些哀嚎声、怒吼声、喊杀声似乎都离她远去,最终消失不见。

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一个不错的迹象,让她可以停下杀戮的动作,舍弃心中对血腥的渴望,找回原本的自我。可是遍地的尸体,流淌的鲜血却让她找不到摆脱黑暗,克服心魔的机会。混沌业链赐予了她搜索猎物的能力,令她可以循着气味,找到属于自己的狩猎场。在那里,她可以再度沐于血海,眠于尸山。

李梦鸾茫然地走过了黯雾迷阵的西北部,来到了正西方向。姚天烁此刻已经离开如意蒲团,率领八万大军等待着李梦鸾的到来。

李梦鸾隐约似能听到姚天烁向大唐军士下达的命令,虽然现在的她已无法理解那些话语的含义。

“诸位弟兄,此战虽然万分凶险,但守护太子殿下是我们大唐军士最为重要的使命。今日无论会付出何等代价,我们也必须将敌将留在阵中,绝不能让她有丝毫冲出大阵的机会。弟兄们,你们可愿将生死置之度外,与敌将拼死一搏?”

“保卫太子殿下,万死不辞。”

众将士如雷鸣一般响亮的声音回荡于云霄之上,每一个字都代表着他们坚定不移的决心与悍不畏死的勇气。

“全军冲锋!”

在李梦鸾的耳边,震天撼地的喊杀声再度响起,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她的杀戮本能感觉到猎物就近在眼前。

她将腰间铁剑轻轻拔出剑鞘,口中自言自语般呢喃着,虽然模糊不清,但依稀可以感觉到是三个字。

“幻浮生”。

赤色光华笼罩半壁苍穹,来自地狱的业火将天际点燃。诸般景象好似黄昏时分,夕阳余晖,云蒸霞蔚,然而这一切却是浩劫来临之前的预兆。

第一百零一回 破阵良策

一众迷幻景象销声匿迹,浓雾逐渐飘散开来。在愈显清晰的视野中,一名黑裙少女缓缓走来。

少女的面庞秀美无方,直令天女羞惭,只是一双原本华光流转的眼睛,如今却闪烁着诡异阴冷的猩红光芒,仿佛她所注视的一切生灵皆为她的猎物一般。

少女此刻步伐缓慢,却像磐石一般沉重,每一步似乎都要用尽全身的力量,每一步似乎皆像踩入钢针一般痛苦。被少女强行抑制住的杀气,还是不免有一些泄露而出,但仅仅是这星星点点,便能让接触之人感到毛骨悚然。那种感觉便如身体被活生生地撕裂成碎片,再遭无底黑洞吸入,碾为飞灰,直至吞噬殆尽,仿佛此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残忍、无情。

此刻于大阵正后方把守的士兵们见李梦鸾进阵良久,却仍未有动静,心中不觉松懈了许多,对这员轻易击杀了军中大将的“绝世高手”之警戒感亦骤然下降。

“王老弟,依我看来那闯入黯雾迷阵中的小妞,此刻必然已被困在阵中某处脱不了身,恐怕很快便要香消玉殒了。我大唐国兵书中的阵法真乃神通广大,就算功力再高深之人,一进此阵也只能认栽。” 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兵士向旁边一名样貌年轻,身材略显瘦弱的兵士说道。

“兄长说得极是,看来那姑娘此刻已然死于阵中。红颜薄命,实在可惜。像她们这些姑娘家,本不应在战场上拼杀才是。”

话音未落,众兵士原本悬挂着轻松微笑的面容,便即刻转化成紧张与焦虑。有些略微胆小的新兵甚至面色惨白,恐惧之情一览无余。

李梦鸾不慌不忙,形状酷似行尸走肉。

如此缓慢的速度,并不能令众大唐兵士紧绷之心弦松开片刻,反而使其更增惊惧之意。李梦鸾沉重的步伐,仿佛在为这些大唐兵士的阳寿做倒数,当她走到面前时,便如同为众兵士的生命画上了一个永久的句点。

在此性命攸关时刻,方才与王姓兵士谈论的魁梧大汉突然高声喊道:“大家莫慌,切听我一言。凡是不畏死的汉子,均留下同我和这疯婆娘决一死战!胆小体弱或是家有妻子老小的,都给我速速后撤,赶去向太子殿下报信。事不宜迟,大家需迅速作出抉择,一旦决定便不再有回头之路。”

***

玄天与夜忆辰从城中飞出后,并未径直前往战场,毕竟以他二人之身份并不适合在靖**中露面。

于是二人便在战场正西方向选择了丛林外一处最适合探查战场全局状况的高地落脚。二人又查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以及适合藏身的角落,以求应变。

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夜忆辰方向玄天问道:“玄兄,不知此次我们来至战场之上意欲何为?还请指教一二。”

玄天闻言正色道:“实不相瞒,此番来至战场是为了保护靖国公主周全,不可令她出了闪失。”

夜忆辰颔首道:“原来如此,却不知靖国公主如今可在战场之上,能否介绍给在下认识。”

玄天这才想起夜忆辰从未见过李梦鸾之面,面带歉意道:“实在抱歉,待我仔细观察一番,公主此刻应该便在靖**中。”

玄天说罢便借着地势,居高临下地向战场之上仔细观瞧,不看方罢,一看之下立时大惊失色。

原来玄天放眼观看之时,正是李梦鸾纵马向黯雾迷阵中冲去之时。玄天瞥见此等情状,顿时心中焦虑不已,失声叫道:“公主欲冲入大唐军所布下的大阵之中,此阵布局奇异无比,其中定是暗藏玄机,公主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夜忆辰忙询问道:“可知是何等阵法?”

玄天摇首叹道:“可惜在下对行军阵法一窍不通。”

“待在下来观察一番,试看能否破解阵中蹊跷。”

夜忆辰举目向大阵所在之处仔细观望,待得观察半晌后,向玄天认真地道:“此乃大唐国第一兵书《傲世兵法》上所记载的迷幻类阵法之一----黯雾迷阵。此阵表面看去也许平平无奇,实则奥妙无穷。阵中兵士列出固定的阵型之后,开始释放用法力加持过的浓雾。万千浓雾交织于一处,便能形成类似结界一般的空间断层,进入其中便仿佛置身幻境,将阵中一切皆信以为真。若是在阵中受到致命伤害,则会因精神同样受到重创而丧命。阵中兵士身上都穿着浸泡过解药的衣衫,因此不受浓雾影响。不明此阵原理者誓难逃出生天,实乃一个极难对付的阵法。”

玄天听罢心中一震,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安与焦虑纷纷涌上心头,急忙询问道:“夜兄既已知晓此阵原理,不知能否计划出解救公主之良方?”

夜忆辰不答反问道:“方才我在观察之时,并未看到女子的身影,想必公主已然进入阵中,玄兄可否告知公主是从哪个方位入阵?”

玄天应道:“是从东北方向入阵,且马头朝北,在下应该不会看错。”

夜忆辰颔首道:“既然玄兄记得如此细致,那么营救便愈加轻松了,这座黯雾迷阵共有八个方位,每个方位所释放出的幻雾各有不同。北位为暴风,置身其中如遭飓风席卷。东位为梅雨,置身其中全身潮湿直至腐烂。南位为浮云迷雾,置身其中有如步入云端,实则步步惊心,大意踩空一步

则立即跌成肉泥。西位为惊雷迷雾,置身其中如遭雷劫,九天惊雷轰击顶门,誓难闪避,一旦被击中当场化为飞灰,此乃阵中最为凶险之方位,若是不幸进入,九死一生。西南、西北位为密林幻雾,进易出难,一旦走入便于瞬息间迷失归途,如何行走皆是一片密林,永远寻不至尽头。东南、东北位为沼泽迷雾,陷入其中便似坠入无尽沼泽,越做挣扎便陷得越深,即便用尽浑身解数亦难以脱离,最终只会被彻底吞没。”

玄天见夜忆辰自顾自说得眉飞色舞,却始终不着主题,不禁皱起眉头,沉声道:“夜兄讲了半晌,在下却未听出一丝一毫与施救有关的地方,还请夜兄指教。”

夜忆辰淡淡一笑,道:“玄兄勿急,在下方才讲的这番话也是为了让你更好理解我现在要说的重点。据玄兄观测之结果,公主是从东北方向突入,马首向北。依阵中八八六十四种变化,公主在阵中的行程应为,由东北方位进阵,入沼泽迷雾。再来至北位,入暴风幻雾。被狂风带至西北位,入密林幻雾。最终行至西位,入惊雷迷雾。如若成功突破,便可从西位出至阵外。”

玄天听罢,心中焦虑丝毫不减,反而更增一分,急道:“惊雷迷雾?那不是最为凶险之所在吗?”

夜忆辰颔首应道:“不错,因此我二人要在公主进入惊雷迷雾前将其救出。以时间来算,公主现下理应刚刚度过沼泽迷雾。” 说到此时,夜忆辰忽然停了下来,从腰间解下一个锦囊并从中取出两道绿色符,将其中一道递与玄天。

“此乃在下于两年前在两界关附近道观里寄宿时,住持赐予我的宝物,将其带在身上,默念一声‘异象尽破’,便可在一盏茶光景内解除一切迷阵或结界之影响。你我二人一人从北方突入,进入暴风幻雾内寻找,一人从西北方突入,进入密林幻雾内寻找。此间阵内女子应只有公主一人,决计不会认错。一旦寻到,立即带公主逃出阵去,便告成功。切记此符只能使用一次,且在下只持有这两枚,一定要慎重运用,不然定被困入阵中。且大唐将士武力不俗,你我二人在阵中定要无比谨慎,若发现情势不妙,便须立刻逃出阵外。” 夜忆辰异常严肃地道。

玄天接过符,心内充满感激,向夜忆辰拜谢道:“如此小事竟令夜兄浪费如此珍贵之宝物,在下深感惭愧。如此恩德,何以为报?”

夜忆辰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此符乃他人赠送,非我私有。言归正传,我们还是速去营救公主,事不宜迟。”

玄天与夜忆辰二人准备妥当,正欲前往阵中对李梦鸾实施救援之际,大阵之正后方,却突然发生惊天异变!

第一百零二回 螳臂挡车

此刻于阵后方一里处按兵不动的讨伐军元帅,大唐国太子殿下----明唯正静候大阵中情报。只见明唯面上一副风轻云淡之相,仿佛对自己布下的黯雾迷阵有万分信心,自忖即便大罗金仙进到阵内亦会被困在其中,插翅难飞。

可惜自负与轻敌永远都是战场上的最大禁忌,为招致惨痛失败之根源所在。想象始终只是虚幻,事实从来不会与想象之中一模一样,且时常洽恰相反。

明唯举目远望,只见从大阵方向浩浩荡荡竟有数百名大唐兵士向此地而来。

“他们不在大阵后方把守,回来做什么?难道大阵那边生出了什么变化?” 明唯心中忖道,不安与疑惑初次涌上心头。

待数百军士行近时,明唯方才发现,这些人的表情之中竟然流露出无尽的惊骇与恐惧。

明唯见此情景,心中不觉重重一沉,知晓定是出了大事。面上轻松的表情于刹那间收敛,变得无比严肃认真。

“大阵那边发生了何等情况,速速道来!”明唯向众兵士高声喝问道。

“禀告太子殿下,大事不好!那名靖国女将厉害异常,已将我军设下的黯雾迷阵冲破。此刻以于越、王敏、苏恒等人为首的众将士正与敌将浴血奋战,死守住大阵后方的最后一道防线。不过以敌将实力,他们支撑不了多久。如若此最后防线失守,太子殿下定会受到威胁。”为首的一名兵士应道。

“没有料到此番竟遇到这样一位角色,事到如今便顾不了这许多了,我要亲自前往去一探敌将虚实。众将士听令,随吾一同迎战敌将,援助大阵后方的兄弟。狄翔,你率领两万兵士按兵不动,以防敌军从暗处偷袭。”明唯大感惊讶,决定亲自前往大阵后方查探究竟。

***

待明唯率军抵达大阵后方时,已然太迟。

阵中此刻一片狼籍,入目仅余刺目的鲜艳红色。

尸横遍地,血流成河,腥气冲天,四野死寂。

一名绝色少女静静伫立于极度凄惨的景象中央,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宛若一尊美丽的雕像。

她的黑色衣裙已遭鲜血染成赤红,而她此刻用双手紧握,直插入地下的长剑之上却看不到一点鲜艳的痕迹。

阵风吹过,吹起了满地尘沙,亦吹起了少女遮掩着半边面庞的乌黑秀发。现出的那一张完美无

瑕、无从挑剔的面庞上却见不到任何表情,神色呆滞、木然,一双暗红色的眼瞳宛如死水,平静得不泛起一丝波纹。仿佛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均与她无有半分干系,仿佛对这世上的一切事物皆漠不关心。

微风清凉,应令人神清气爽、精力倍增。可在明唯与大唐众将士的心里,这阵微风却有如极北冰天雪地中呼啸的寒风,冷彻骨髓,全身都几乎冻得僵硬,难以移动。

被少女的阴寒死气所感染的微风,化作代表生命凋零之深冬风暴。在风暴无情的笼罩之中,任何生灵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虚弱与无助。

明唯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对面可是靖国将领?阁下武功高绝,令人叹服。不才大唐军主帅明唯前来讨教高招,望阁下赐教。”

一番说辞中礼数威严两不失,彰显君子风度。且声音高亢洪亮,中气十足,十丈方圆之内音波回荡、环绕不绝,可见其内功修为之深已到了颇为高深之境界。

令人颇觉震耳的话语,直至回音完全消亡,亦未能迎来任何回应,有如对牛弹琴。

明唯复将说辞重复了一遍,并将音量增大数倍,声如钟鼓齐鸣、震耳欲聋。明唯身后的众兵士均将双耳捂住避免损伤。

半晌过后,依旧没有丝毫回应的迹象。少女的姿势、表情与动作从未改变过。哪怕只是一些细微的变化,也完全察觉不到。

直至这一刻,明唯才真正明白他此番所面对的敌人是多么可怖,她没有理智,没有感情,像是一具专为杀戮而生的人偶。明唯忽然感觉此刻最为明智的抉择便是撤退,但是作为大唐国堂堂太子的尊严却绝不会允许他这样做。他在父亲面前夸下海口,许下军令状,从那一刻开始,他便再没有回头之路。此役只可胜,不可败!

“既然阁下不愿出手赐教,那在下只好得罪了。”明唯沉声道。

话音未落,明唯便飞身向前,疾如闪电一般来至少女身前一丈开外,动作干净利落,轻功之高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明唯身子悬于半空之中并未落地,只见他右掌陡然向前劈出,一道金色虎形波纹立时显现。

虎形波纹纹理清晰,姿态威猛绝伦,气势所向披靡,令怯懦之人见之肝胆俱裂,尽显帝王之霸气。

波纹一经成形,便立即向少女袭去。一路激得万千尘沙冲天而起,缠绕于波纹之上,无从散落。

气劲之雄浑刚猛,竟可随心操纵大地之神威,实乃骇人听闻。

此路掌法乃大唐境内一历史悠久,擅长拳掌功夫的门派----卧虎门的独门绝技。与龙吟拳的特性大同小异,亦是将真气转变成特定形状的“具象化”武学。大唐国凡是略有武学天赋之人均通晓这套掌法,只是达到明唯这般进境的人却是绝无仅有!

万兽之王,金芒巨虎,狩猎八荒,威震九州。

明唯此击中蕴含其十成功力,灌注其一生所学的武道精华,凝聚其毕生积累的澎湃真气。能被此掌击中而不遭重创之人在这世上绝不存在,明唯对此有着十足信心。

只可叹便连这份信心也在下一刹那被摧毁得支离破碎!

虎形波纹携万千尘沙呼啸着直击少女胸口,却在距离少女身躯只有一寸之处遭到坚实的阻碍。阻挡之物究竟是什么,明唯却完全看不清楚。

虎形波纹试图以其所附着的千钧力道强行冲开此无形之阻隔,不料障壁有如空间断层一般,无论如何亦难以突破。波纹上所携带之真气毕竟有限,维持仅约片刻光景便终于消失不见。

真气流失于虚空之中,虎形波纹不知所踪,尘沙失去强猛力道的束缚,纷纷散落开来,回归大地怀抱。

明唯看到此番景象时,心中一震,于刹那间回忆起了卧虎门现任掌门,也便是他的授艺恩师所说过的话语。

“我辈所修炼的武学乃是‘武道’中的极致,居于‘武道’顶峰。但千万不要因此轻视他人,在实战之中更加不能疏忽大意。要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武道’之上更有‘仙道’。‘仙道’可将人身体内自然流转的真气灵活运用,与自然元素配合无间,相得益彰,从而生出比单纯从体内逼出真气更为显著之效用。其中有一门绝技名为‘真气护体’,便是将自身真气注入身前空气之中,二者互相融合,结成固若金汤之防御,据说以‘武道’之力完全无法破解。”

“难道这便是师父口中的真气护体?实是不好对付。”明唯心中思忖,眉头紧皱,冷汗渐渐从额边滑落下来。

在明唯的印象之中,懂得使用“仙道”之人只有位于大唐国边境的三清山上,仙家门派三清门的弟子。只是三清门如今人才凋零,修为高深的弟子寥寥无几,几乎无人通晓这门“真气护体”的精华所在。也许只有一个人拥有这份功力

第一百零三回 命悬一线

明唯心中闪过一道讯息,令他不仅无法恢复平静,反而愈加焦虑。

明唯想起了九个月前,三清山面临“灭门之灾”时,仅凭一已之力与魔域将领相斗,并且成功将对方击败的那个少女,也许只有她和几位真人才能施展出纯正的“真气护体”。

“我今日竟遇上了一个也许比那少女更为难缠的对手?”明唯心中第一次感到动荡不安,信心濒临湮灭之边缘,进退皆感彷徨。

犹豫不决的光景间,周围之气氛却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浓郁无比之阴冷杀意,闻者晕眩之腥甜气息,震颤心弦之真空鸣动,在同一霎间显现、蔓延。

少女无神的双目中蓦然恢复一丝神采,不过那并非是一副美好的景象。

嗜血的鲜艳赤色,无底深渊一般的空洞瞳孔,毛骨悚然的刻意微笑。仿佛闲暇的无常无意间来到这个世上,疏忽间开启了通往地府的大门。

明唯刚从纷乱复杂的思绪中逃离,便目睹了眼前这位修罗的觉醒,他心中如明镜一般清楚,下一刻,也许便会是他二十余年人生的终点。

从东倒西歪、惨烈不堪的尸体堆中,此刻却有一个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的青年兵士从中爬出,细观相貌,竟然便是御龙将军,黯雾迷阵阵主姚天烁!

只见他拖着已然虚弱至极的身躯,发疯一般奔向少女身侧,用尽全身仅余的最后气力拔出腰间长剑向少女后心疾刺而去。即便在此般情状下,精准度依旧不差毫厘。

“太子殿下速速撤退,我来拖住她。”姚天烁用声嘶力竭般的声音向明唯喊道。

“姚将军,莫要冲动”

话音未落,一道来自地狱深层的声音蓦然响起。

“吾剑,鸣泣。”

令人骤感寒毛倒竖的镇魂音调在四野回荡不止,犹如不祥的默示录。

在姚天烁手中长剑即将触碰至少女衣裳的那一刹那,少女用许久未做过任何动作的双手轻按剑柄。

如此漫不经心、不易察觉的轻微动作,却成为了翻天覆地之变化的契机。

自李梦鸾插入土地之中的那柄铁剑之上,泛出淡紫色奇异光芒,虽然微弱、闪烁不定,却似乎隐藏着一股未知的强大力量。

正在姚天烁认为自己一击得手时,虚空之中却霎时间形成了一个无比压抑之气场。气场之内的所有气流,均以少女为中心从四面八方向内收缩,渐渐便聚拢成一个巨大球形气团。气团与剑上所释放出的淡紫色异芒合为一体,光芒立时大盛

,一丈方圆之内一切景物皆被映照成紫色,紫华流转间偶尔透出点点白色荧光,一眼望去犹似仙家洞府之景致。

姚天烁持手中长剑方触及少女衣服边缘,便觉虚空之中气流忽然变得紧凑无比,身体在瞬息间沉重十余倍。姚天烁顿感浑身僵硬,全身动弹不得,莫谈挥剑,就连移动一根手指,亦极难办到。

明唯眼见情势危急,姚天烁即将面临灭顶之灾,一时血冲顶门,彻底失去理智。当即运起十二分功力,整个身子由金色虎形纹路笼罩,仿若自身幻化为一只神威猛虎。

明唯卯足全力,无有一丝余留,平地跃起三丈高,从半空中扑击少女天灵。双掌中凝聚之金色光华,有如旭日普照般闪耀,不可片刻逼视。猛虎扑食,势不可挡。

少女目睹如此骇人之威势竟如同观看杂耍,仿佛山崩地碎亦不能令其感到丝毫惊恐。她静静地用右手食指在剑柄上轻轻一弹,口中轻叱一声:“破!”

紫色光华与白色荧火所凝成的气流光团瞬间爆破开来,释放出被压缩、束缚至极限的气流。逃离拘束之气流于飘散之前迸射出如岩浆般炙热、若繁星般灿烂之能量。能量化作环状波纹,一圈圈向四周急速扩散,触碰者必立时融为一滩腐水。

生命危急之关头,两条人影骤然闪出,二人分别抓住明唯,姚天烁的衣领,凌空将二人拖出十丈远,巧妙地化解了一场即将发生的惨剧。

来者正是玄天与夜忆辰二人。

当初玄天与夜忆辰将破阵之需准备妥当,正要进入阵中对李梦鸾施以援手时,却隐约发现阵中似乎发生了骚乱,随后整个大阵之中尖啸、哀嚎之声不绝于耳。但碍于大阵被各色浓雾层层笼罩,在外面根本就无法看清阵内的情况。即便如此,玄天心内依旧“咯噔”一声,似乎已经清楚变故的起因。

“夜兄,阵中恐怕发生了不妙的变故,我们速速前去查看究竟。”

二人刚刚启程不久,阵中浓雾便尽数散开,映入眼帘的竟是遍地大唐军士的尸首以及满身是血,持剑伫立于大阵后方,有如修罗再世一般的少女----李梦鸾。

惊见如此景象,玄天心中痛如刀绞,几欲窒息。

“梦鸾是多么纯净、善良,在她身上找不出一丝污点。可老天为什么总是如此不公平?要将无尽的痛苦与折磨降临到她身上。”

夜忆辰突然见到如此凄惨之景象亦是讶异无比,又见玄天神色极为异常,不禁问道:“如果我没猜错,那浑身血污的少女便应是公主。玄兄可知晓这场血光之灾的起因?”

天神色黯然,自嘲般地苦笑了一声道:“公主会变成这番样子,都是因为我这个废物没能照顾好她”

玄天眼角的余光突然间瞥到一位身披金龙战甲的青年,又听到姚天烁的呼喊声,立即认定那便是大唐国的太子殿下明唯,他与李梦鸾之距离此刻不足五丈!

玄天心下大骇,立晓情势之危急,当即向夜忆辰正色道:“关于公主殿下之事,在下日后自会向夜兄详细道来,现下我二人有十万火急之任。公主如今已然失去理智,夜兄暂且抵挡住她片刻,莫要令她伤害大唐太子,而在下则以三清门弟子之身份劝太子撤退。公主实力之强超乎想象,夜兄一定要万分小心。”

夜忆辰颔首会意,应道:“在下明白了,玄兄请放心,在你劝解成功之前,我会尽全力挡下公主攻势。”

二人言罢便以全速向事发处冲去,途中虽耽搁了些许时间,但依然在千钧一发之刻将明唯与姚天烁救离险境。

玄天方欲询问明唯是否受伤,一名大唐兵士突然向玄天贸然袭来,手中一杆亮银枪直刺玄天面门。玄天当即作出反应,聚真气于食指凌空点出,玄青色气劲如飞箭一般激射而至,立时便弹开了兵士之攻势。兵士只觉肩膀发麻、虎口欲裂,暗叹玄天功夫了得。但他此行目的便是为了分散玄天精神以救出太子,见计划得逞,便迅速“夺走”明唯向后退去。

玄天刚反应过来兵士之意图,即遭数十余名大唐兵士包围,八方去路尽数堵截,围得水泄不通。

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平淡的声线中却似含有威慑。

“此人定是敌军增援,速速将其拿下!”

声音的主人正是被明唯吩咐守在后方的大唐军迎敌急先锋----狄翔。

原来狄翔将李梦鸾成功引入黯雾迷阵中后,便独自一人归至本阵中,将前线所发生的诸多情况向明唯详细述说了一遍。而后明唯率军前往黯雾迷阵后方查探之前,告诫狄翔,命他不可急躁冲动,安守后方,稳定军心,靖国女将由自己一人应对便可。狄翔觉得令太子殿下一人迎战那女魔头甚为危险,欲反驳却被明唯以“元帅号令,违者斩!”的说辞强压了下来!因此心中一直忿忿不悦。

方才狄翔闻报说太子陷入危机,正待舍命施救,却瞧见正西方向两道人影飞速赶来,于紧要关头救下明唯,还道是靖国元帅想要生擒太子,便向兵士下令捉拿玄天。

玄天感觉情况不妙,面色立时严肃,沉声喝道:“吾乃三清门弟子玄天,前来援助太子殿下,尔等速速让开!”

第一百零四回 艰难抉择

明唯甫闻“三清门”三字,顿时精神一振,心头一块大石落下,当即朗声道:“阁下是三清门哪一辈弟子?师承哪位真人?”

玄天向明唯拱手行礼,应道:“在下三清门妙字辈弟子,师承自青渺峰卓炎。”

明唯闻听此言眼前一亮,心中欣喜不已,笑道:“这样说来阁下的师叔便是击退魔域将领的不世奇才,请恕在下孤陋寡闻,只知晓清凌之名号。”

说罢明唯对那众仍死死围住玄天的兵士们喝道:“尔等还不速速让开,此乃三清门精英弟子,休得无礼。”

众大唐兵士散开的那一刻,夜忆辰双手托着纹丝不动的姚天烁来至玄天身侧,低声道:“此人在我救下他之前便受过致命伤,方才被气浪一震,立时毙命。现下公主还未有任何动作,不过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总之你速去劝说大唐太子,我来控制住公主的行动。” 话毕,夜忆辰将姚天烁尸首交与玄天,便迅速回至李梦鸾身旁,迂回游走。

玄天将姚天烁的尸首转交给明唯身旁的兵士,轻声道:“太子请节哀顺变,这位将军冒死营救太子,不愧为英雄豪杰。”

明唯见姚天烁为救自己一条性命而英勇就义,心中痛楚难当,眼角不禁湿润。

“为我区区性命,竟害得姚将军英年早逝,实是不该。此番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亦要除去这女魔头,为姚将军报仇雪恨。” 明唯激动得声音皆颤抖不已。

玄天紧皱眉头,摇首叹道:“太子殿下,敌强我弱,如此硬拼下去,我军可有胜算?”

明唯不解其意,疑道:“依阁下之意,在下应当如何?”

玄天正色道:“当务之急,太子殿下应速速撤军,回归大唐。”

明唯面现愠色,沉声道:“两军交战,哪有因敌不过对方一员将领,便要望风逃窜的道理?在下如是撤退称降,又如何对得起姚将军的在天之灵?”

玄天摇首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姚将军舍命救你自是为了保护你不受伤害,你若是因为他报仇而送了性命,岂不是令他的牺牲白白浪费,这便是对得起他在天之灵吗?”

听到这番话时,明唯默默不语,低下头陷入沉思。

玄天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位靖国女将修为高深莫测,即便集我与夜兄二人以及大唐全军之力亦难讨到半点便宜。太子殿下如若硬要拼个你死我活,届时只会有更多大唐子民死于非命。劝太子殿下能够暂时放下恩怨,你的抉择如今牵系

着众多大唐子民的性命!”

玄天反复重复“大唐子民”这一字眼,为的便是令明唯体会到自己的任性将招致的不堪后果。

明唯此刻陷入深思,仔细考虑玄天方才所说的这段话,觉得颇有道理。可是如此便放弃这场战役又觉甚不甘心,明唯不觉心中烦躁,思绪混乱。

明唯心晓在此等危急时刻,不应当迷惘,当下应该凝神思考一番战场局势,并对目前的状况进行谨慎地分析。

“我军大阵遭破,伤亡极其严重,余下可与敌将一战的将领也不过只有五名,即便整顿再战军心也必涣散不少,胜算甚为渺茫。反观靖**,不仅未损一兵一卒,粮草亦可随时补给充足。更何况眼前这名靖国女将之修为高深莫测,方才与其交手时即便豁出全力也未能伤她分毫,而自己却险些丧命。可见自己的功力与她相距甚远,若是拼死相斗,只怕会令更多将士无故牺牲。”

明唯心中压抑异常,对如今情势深感焦虑。

正思忖间,突见大唐军营帐之中窜起火光!明唯心中登时一沉,一种颓然之感油然而生。

一名满身是血的大唐兵士向明唯疾奔而来,跪伏于地气息奄奄地道:“禀报太子殿下,大事不好。我军军营遭靖**偷袭,敌方人数虽少,但个个皆是武功高手,陈术将军不敌敌军将领,被当场斩杀,留守营中的众兵士亦伤了不少。方才他们已放火点燃囤积粮草的营帐,势必是想断绝我军后路。”

话未说完,那兵士已然支撑不住,向前扑倒在地,就这样昏死过去。

粮草被烧,后路遭断,即便是明唯这样聪明之人亦束手无策。

玄天的一番告诫再度在明唯心中响起,若千斤重锤般狠狠砸在他心坎之上,他此刻终于明白,如若自己再做出荒谬的决定,便会令许许多多正处在花样年华之生命因他而凋零。

“罢了,罢了!太子之位与众大唐子民的性命相比不值一提。看来为今之计,走为上策,只得撤退。”

明唯心中终于不再彷徨,坚定想法,作出最终决定。

明唯刚刚决意撤退,还未向大军下达命令,前方却又起突变。

久久未有任何动作,静伫当场,还原“雕塑”模样的李梦鸾,再度开始了动作。

剑未出鞘,剑气已破空而出,虚空竟承受不住来自剑气的巨大压力,鸣响起异常尖锐的啸声,仿如绝望的咆哮与呐喊。

白芒异

现,撕裂虚空。

白芒若电光迅捷,于虚空之中割裂开一道几乎无法痊愈之“伤痕”。

夜忆辰仿佛从那道伤痕之中看到了李梦鸾已然破碎零落的心,注满无边的忧伤、困惑、懊悔、悲痛与绝望。在那罪恶的无底深渊中,无论如何挣扎也难以得到解脱,只会沉沦得更为彻底。

夜忆辰见李梦鸾突然发难,且来势凶猛无比,仅是单纯一道剑气,其中所凝聚的精纯真气便有如翻涌升腾的怒涛。不全力以赴,必定吃亏。

夜忆辰当机立断,立即运起体内真气,导引九天之上的天雷之力进入体内,周身上下立时电芒闪烁,霹雳爆响,煞为壮观。只见他口中低诵咒文,唤醒来自远古的神迹。

“九玄雷神,苍穹云龙,神威和合,诛罚世秽。”

夜忆辰全身闪烁的电芒立时化为青色电网,辉耀更胜霹雳,观者双目定遭烧灼!

从九天之上释放出道道细小青色电光,片刻之间便布满整个天际。苍穹瞬息之间映染成青色,雷光闪烁不止,天地之间庄严肃穆,如同九天神罚来临前之预兆。

真空之中电流游行无碍,刹那之间便将五里方圆内的空间皆化为磁场。白色剑芒在磁力的控制之下竟似凝结于半空之中,不能前进分毫,终于被一道电芒“擒”住,霹雳青光一闪,剑芒便归于虚无。

玄天、明唯以及大唐众军士亦感全身上下均被电流所侵蚀,四肢逐渐麻痹,行动困难,似乎连意识均受电流影响,思维变得较平常迟缓。

玄天见夜忆辰施展全力,暂时压制住李梦鸾攻势,便立即向明唯道:“太子殿下,现今在下之友成功控制住那靖国女将,实乃绝佳时机,如若现在不行撤退,便为时晚矣。靖国主力大军随时皆会袭至,届时便追悔莫及。在下奉劝太子殿下立即撤军,为大唐千万军士谋一线生机。”

明唯颔首道:“我明白了,那阁下将何去何从?”

玄天应道:“在下自然要与友人一同制住靖国女将,太子殿下不必担心我们,速速安排撤军为是。”

明唯会意,当即向三军下令。

“众将士听我号令,最后一列为首,最先一列为尾,向军营撤退,接应营内兵士。而后全军退向月影岛北岸,登船返回大唐。”

狄翔闻听此令大吃一惊,高声道:“太子殿下,这令未免”

话未说完,明唯便喝道:“元帅号令,违者斩!”

第一百零五回 真爱破魔

狄翔又被同一句话呵斥,心中虽闷闷不乐,但嘴上却不敢说一句违逆之言。

只听明唯又道:“狄翔、陈正,张尧、方雄,你四人为大军断后,抵挡靖**追击,尽量为大军撤离争取时间。”

四将齐声道:“末将领命!”

明唯将众将士之职责安排妥当,便开始向军营方向撤军。

且说林秀生见李梦鸾被困于敌军大阵之中,心中万分焦急,但心晓不能贸然冲进阵中营救,此阵大有玄机,若不知晓阵中奥秘所在,进阵也许只有死路一条。

林秀生当即派遣探子前去阵前打探消息,有公主动向便及时回报,希望能探得公主行踪。而连续五次探子回报,皆言阵内迷雾缭绕,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阵中情况。直至第六次探子回报竟言公主已经成功将迷阵突破,并且几乎将阵内敌军尽数击杀。

林秀生闻听此言既惊异非常又欣喜无比,惊异的是公主竟有如此超人本领,欣喜的是公主安然无恙,且此役的最大障碍已被除去。

片刻过后,大唐军营方向突有火光冲天而起。过不了多久果然有探子来报,言赵正荣将军已将敌军粮仓点燃。

林秀生大喜过望,觉大军出击时机已至,便立时下令道:“公主已将敌阵突破,敌军粮仓亦已失火,如今正是一鼓作气挫败敌军之时。三军听令,随吾前进,击溃敌军!”

***

夜忆辰见明唯已然率军撤离,便不再顾虑,右手紧握成拳,向上高高举起。

漫天雷光霎时间一齐向夜忆辰高举的右手聚拢,片刻之间,万千雷光已附着于他右手之上,凝聚成一巨大青色龙头。

龙头栩栩如生,如同九霄天神降世,神威凛凛,庄严肃穆,不可丝毫冒犯。

雷龙齐驱,诛灭妖邪,九霄天威,乾坤惊变。

夜忆辰高声道:“公主,冒犯了。只有暂时将你击晕,才可以缓解如今的紧张形势。”

静如处子,动若脱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夜忆辰借助围绕周身的电流,于瞬息间便闪至李梦鸾身前,端得与音速无甚差异。

犹如仙府天师的低吟,仿似天宫神明的宣告。

夜忆辰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唤醒正于他右手之上沉睡的神明之力。

“天谴【云龙雷乘】”

夜忆辰的右手在话音落下的瞬间,迸发出若烈日坠临大地一般的极灿辉耀,青色如臂粗细之霹雳纵横交错,电流激荡得虚空几欲破碎。

雷龙觉醒,天威煌煌,凡夫俗子焉能挡乎?

虽只有一击之力,却足能开山断流,崩坏虚空,予罪孽深重之人以天罚。此等雷系术法,对像李梦鸾这般堕入魔障之人最为奏效。

在夜忆辰挥出右拳前的那一刹那,李梦鸾仿佛感觉到了即将来临的危险。

“无相阐秘流真技”

是谁在轻声倾诉?如微风般沁入心灵。

“悟四式”

是谁在低吟浅唱?如清泉般渗入魂魄。

那美妙绝伦、余音缭绕的声音中却为何饱含凄凉?闻

者在心醉神迷中,却不禁默然心痛,黯然神伤。

“千古叹【红颜凋零】”

自古红颜薄命,美人易老,名花易谢。

岁月长河之中,曾几何时有永久留存之物?上天从不会偏袒,亦不会放任。奇珍异宝,终会陈旧;花样年华,终会老去。世间万物,尽循此律。

人爱好高骛远,喜荣华富贵,厌穷酸贫贱。熟知几度功名,归于尘土;几度富饶,散于烟云。奢求或多或少,到最后亦是一场梦幻。风流潇洒之际无论如何光鲜亮丽,风烛残年之时仍复存否?

千古悲叹,红颜凋零,是多少时光累积的凄凉,又是多少痴妄凝结的无奈?

长剑凌空飞舞,编织一幅美丽却又残酷的画卷。

招如其名,美轮美奂的景象背后,往往深藏着无尽的痛苦、哀怨、甚至仇恨。

铺天盖地的剑芒化作漫天花雨,每一道剑气均显现成一片嫣红美艳的花瓣,在半空之中盘旋飞舞。此情此景,如若身处世外桃源般令人心旷神怡。

如此美景,却承载着少女心灵深处无法释放的绝望呐喊。撕心裂肺的悲痛,形单影只的孤寂,以及不堪回首的罪业,也许皆源于一时苛求。她所向往的战无不胜之力量,不仅是造作罪业之力量,更是摧毁自身之力量。

漫天花瓣坠落之时,也许便可为一切画上句点。

在花雨的笼罩之中,神明的无上力量均显得微不可察。夜忆辰右拳之上可令注视之人目盲的雷龙华耀,亦被花雨轻易吞噬,片刻之间化为乌有。

遭这片花雨所笼罩之人只会有一个错觉,那便是当花瓣坠落之际,整个世界皆会与花瓣一样凋零破碎。

李梦鸾衷心渴望着一切的结束,从痛苦的深渊中解脱的那一刻。恢复自我,重拾理智如今仿佛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李梦鸾心中的某个声音告诉他,花瓣飘落的那一刹那,她便会脱离苦海,获得新生。但她心中却倍觉惴惴不安,仿佛异常危险的情况即将发生。

在一切归零,重新开始之前,至少让我再仔细看一眼这个世界,只是一眼便足够。

即便只是个借口,但她的愿望仍旧得以实现,她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神智亦恢复清醒。

“夜兄,小心!在下来助你一臂之力!”

这是谁的声音?为何如此熟悉、亲切、悦耳?为何一旦听闻,便终生难以忘怀?

依旧稍显朦胧的视线中,现出的是那久违的,已烙印在心灵深处的身影。

在那即将坠落的漫天花雨之中,那单薄的身躯显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而在他的面容之上,却依然带着不移的坚定。正是那份坚定令人心痛,令人更为相信若不多加呵护,下一刻他便会从这世上消失。

时间,凝固。少女的心跳停滞于那一刹那,全身的血液似乎不再流动。

“唯独只有他,不可以----”

纵使堕入永远不见天日的黑暗,即便神识永远都不能再苏醒过来,也一定要守护心中那最为珍贵的无价之宝!

“一定还来得及----”

直至天塌地陷、森罗覆灭,这份心意不变

“为什么?你可知晓此乃自取灭亡?”

心内另一个声音疯狂般叫嚣。

不为什么,只因----“他是我心中所爱之人!”

“回来罢,红颜凋零,降落在我的身上。”

天地之间一切声音似是尽数消失,仿佛在感应此番惊泣鬼神的心意。

漫天花雨于那一刹那逆拂,如狂卷的飓风一般在少女身周疾旋起舞,奔腾的气流所引发的剧烈呼啸之声,仿若细不可闻。

少女的身体伫立在飓风的中央,黑色衣裙剧烈摆动,在风中翩然舞动。无论狂风令衣衫如何摆动,亦无法摇动一颗爱意沸腾之心。

少女专注地凝望着玄天的脸庞,仿佛用尽她全身的力量。这最后一眼,她要将那张脸庞铭刻在灵魂的最深处,以后无论去向何方,不会遗忘。

“请原谅我这最后一线痴念。”

花雨化成的飓风不再旋转,漫天花瓣瞬息坠落,无情地降临在少女柔弱的身躯之上。

玄天在这一刻方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发疯了一般奔向李梦鸾,用平生最大的力气放声高喊。

“梦鸾,不要----”

只可惜已然太晚,无数花瓣状剑气从李梦鸾身体内穿过,留下几乎致命的创伤。李梦鸾的身体被激荡翻滚的气浪高高抛起,而后重重跌下。剑气释放所挥发而出的嫣红色艳丽光芒闪耀绝伦,更胜雷龙光华,凄凉至极却又壮观绝顶,顿化为苍穹之中独一无二的光彩!

旭日当空,万里无云竟在此刻转瞬化为乌云密布,阴霾遮盖,不见天日!

史无前例的暴雨倾泻而下,洗涤世间所有的污秽与罪恶。

到底是何等的冤屈与不平,会令苍天凄然落泪!

李梦鸾的身体极度虚弱,嘴角不断渗出触目惊心的鲜血,神智却如回光返照一般的清醒。

她望见自己身前不远处,跪伏在地上,任由倾盆暴雨倾泻在他身上的少年。少年黯然悲泣,平常坚强无比的他,此刻却丝毫止不住心中翻涌的悲恸,失声痛哭,泪流不止。

李梦鸾在完全清醒的那一瞬间,便看清了身后横躺竖卧的遍地尸首,清楚地明白了自己身上所背负的无穷罪业,可她却并未感到半点哀伤。

“即便有再大的罪业,都由我一个人来背,永远不会影响到任何人。可以保得天哥无恙,此生便再无憾事。”

李梦鸾心内最真挚的心意令她绽放出世上最美的笑颜,那是心愿达成时由衷的欢欣!

笑颜如春,可令万里冰川之霜雪消融,可令枯萎千年之草木开花。

一丈方圆之内的暴雨竟骤然停歇,仿佛上天为他们架起的巨伞。一道淡金色光辉从云层之中穿透而出,径直照耀在李梦鸾与玄天二人身上,光芒似乎携带着奇妙的魔力,玄天只觉一道无形暖流通彻心田,游遍周身,舒适无比。

李梦鸾缓缓匍匐至玄天身侧,用浑身仅余的力气静静抬起右手,轻轻地抚摸着玄天的头顶。

仿佛沉眠了百岁千载的天籁之声,于此时鸣响,只为传递一线温暖。

“天哥,不哭。”

第一百零六回 激战终末

林秀生与众靖国将士向前冲锋之时,却见天色突变,晴空万里顿化为乌云密布。少顷,倾盆暴雨从天而降,不消片刻光景,便令土地变为泥潭。马蹄屡屡深陷泥中,难以拔脱,如此一来,行军速度顿时倍减。

林秀生心内忖道:“真乃天公不作美,在如此紧要之关头竟然下起大雨。”

暴雨倾泻不止,林秀生率军耗费了近一顿饭的光景,才来至现今已然一片狼藉的黯雾迷阵所在之处。

林秀生并未看到明唯与大唐军的一兵一卒,映入眼帘的只有横七竖八的凌乱尸体,还有被两个陌生男子所围绕的,卧倒在地的公主! 林秀生清清楚楚地看到公主嘴角不断渗出的鲜血,显然是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

眼见此番景象,林秀生心中不禁狠狠一沉,知晓在自己赶来的这段时间内,定是有甚为严重的异变发生。

反观那两个陌生男子其中一人,武帝倒是曾向他提到过,乃是来自大唐边境三清山的贵客----玄天。林秀生心内不由疑道:“这玄天此刻不是应在皇城之中吗?为何会在战场之上出现?公主又是因何而身受重伤?”

正当林秀生满腹疑虑之时,突听前方有马蹄声响,举目观望,只见大唐急先锋狄翔与三位不知名的小将出现在正前方约十丈处,按兵不动,似是在观察靖**的动向,以求随机应变。

林秀生虽对奇门阵法无甚心得,但对于用兵之法的研究却已达炉火纯青之境。见到如此情景,林秀生当即明白大唐太子此刻已在撤退途中。而面前的这四位将领的任务,则必然是暂时拖住他们的脚步,以令主力军成功撤归北岸。

林秀生于瞬间看透局势,嘴角扬起一抹带有深意的微笑,一副胸有成竹之态,仿佛明唯即便逃至天涯海角,亦难逃他所设下的罗网一般。

“郑平、尹风、李佳丽、李秋,你四人上阵迎敌,那狄翔身手不凡,务须谨慎对应!” 林秀生下令道。

“末将领命!”

“张海、姜常胜,公主身受重伤,我去探查究竟,你二人代我镇守大军,若是上阵的四位将军不是敌将对手,便需立即支援。”

“谨遵元帅号令。”

林秀生安排妥当之后,便立即策马向李梦鸾处奔去。靠近时,但见玄天面容僵硬,目光呆滞,竟活像一个失了魂魄的空壳!另一名男子身着紫色长袍,容貌俊美异常,浑身上下弥漫着一丝神秘的气息。此刻正以双掌置于公主背后,掌心之中透明气流暗涌,不断向公主体内渗入,显然是在为公主运功疗伤。

林秀生满腹疑惑,急忙开口询问道:“二位公子,不知公主因何受此重伤,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话音未落,却见一名探子从正北方向急急赶来,只见他纵马来至林秀生身前,便即下马跪伏,声音微带颤抖地道:“元帅,大事不妙!大唐太子明唯率残兵败将撤退时,郑贤勇将军虽然早已集结那三万兵将,奉元帅之命埋伏于北岸予以阻击。但那明唯实是勇不可当

,武功高绝,以一敌百丝毫不落下风。大唐兵士亦是个个拼死相搏,只进不退。郑贤勇将军抵挡困难,终被那明唯杀出重围,现今大唐军距抵达北岸已用不了多少时间,务请元帅派兵堵截。”

林秀生闻听此番通报后,不由得惊怒交集,方才胸有成竹的姿态顿时消失无踪,当即高声喝道:“郑贤勇真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绝不可令大唐军如此轻易地逃走,张海、姜常胜你二人保护公主安危,我亲自率大军立刻抄捷径前往北岸截击大唐军。”

正在为公主疗伤的紫袍男子此刻突然开口道:“公主身受重伤,情势不甚乐观。如此紧要关头,元帅理应守在此地照看公主。若是公主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如何向皇上交代?”

林秀生面上神情未因方才的那一席话而泛起一丝波动,沉声道:“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紫袍男子应道:“在下夜忆辰,是玄天公子的朋友。”

林秀生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夜公子器宇不凡,想必是人中豪杰,只是方才那一番话恕在下誓难接受。公主安危确是大事,但拦截撤退的敌军又何尝不是一件大事?战场之上,擒拿敌军元帅乃是首任,如若令明唯乘船成功逃脱,我又将如何向陛下交代?”

夜忆辰听罢林秀生这一番言论,亦不禁惊诧,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距林秀生等人愈十丈处,尹风正与狄翔打得不可开交,兵刃相接所带起的一串串金属鸣震之音不绝于耳。虚空之中因兵器的互相摩擦而生出点点火花,晃人二目。

若论武学修为,狄翔不是尹风的对手,但为了尽量拖延时间,使得主力军成功退至北岸,狄翔将自身潜能在此刻完全发挥出来,比以往勇猛数倍,尹风一时竟也不能轻易将其战胜。

“看来只好使出全力对付他,方能速战速决。”

尹风下定决心,将全身功力汇聚于手中精钢巨斧之上,径直向狄翔头顶百会穴劈去。

罡风破空,气浪暴走。

精钢巨斧之中灌注尹风毕生功力,削金断铁,断不是狄翔画戟所能抵挡的一击。

排山倒海般的威压直贯狄翔顶门!狄翔如今只觉巨斧尚未触及,斧刃之上所迸发出来之力道便要将他劈成两截。

“我的生命便要在此终结了吗?真是不甘心!抱歉,太子殿下,我未能完成您所托付的重任。” 此刻的狄翔心中有不甘,亦有绝望,但更多的却是对明唯的愧疚。

在巨斧落下前的那一瞬间,一道洪亮的声音隔空传来,那一道声音改变了狄翔的命运。

不,改变的不仅是狄翔的命运,而是整个大唐军的命运。

时光,回溯回溯至林秀生准备率军前往北岸的前一瞬间。

两潭流转着七色华丽流光的清澈仙泉,蓦然显现在林秀生的眼中。柔和却又仿佛暗含不可违抗之威严的纯净眼神,静静地凝视着林秀生,好似要告诫他些什么。

片刻

之后,那两潭仙泉的主人终于开口。声音微弱却又带有一丝命令般的口吻:“元帅,穷寇莫追。既然我军已然大胜,便不必再计较。如若继续追击,只会更添生灵涂炭,于你我均没有好处。撤军罢,元帅”

声音越来越微弱,至最后几乎细不可闻,但那句“撤军罢,元帅。” 却是异常清晰,准确无误地传入林秀生耳中,有如在心中鸣响的钟声一般,经久不息。

林秀生平常的坚定、果断在这一刹那被尽数打碎,陷入了犹豫不决的困境之中。

夜忆辰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一字一句地道:“皇上未在,便要谨遵公主谕令,若是以后皇上怪罪下来,也与你无关。但若是此刻未听公主吩咐,以后追究起来,你便脱不了干系。”

林秀生自己也未曾想到,此刻他的心中竟泛起了如狂澜一般的波动,原本的决定灰飞烟灭,徒留一个令他自己亦觉得万分惊骇的抉择。他十分艰难地张开口,朗声向张海与姜常胜呼道:“公主号令,鸣金收兵!”

张海与姜常胜虽心中满含疑惑,但元帅之命令怎敢违逆,二人当即命兵士鸣金,以唤回出阵对抗大唐将领的尹风等四人。

尹风此时正准备对狄翔痛下杀手,一击致命,终结其为了拖延时间而做出的顽强抵抗。不料后方鸣金之声骤响,显然是元帅命他几人速速退归军中。尹风虽深抱遗憾,但依旧迅速收回杀招,与郑平、李秋、李佳丽三人一并调转马头,向军中飞奔而回。

林秀生望向在劝说他退军之后便陷入昏迷的李梦鸾,心内莫名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这位姑娘果真不是凡辈。” 林秀生于心中叹道。

仰头望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林秀生将视线转向夜忆辰,神色庄重地道:“护送公主回往皇城的重任便交与夜公子和玄公子了,请务必保护公主周全。在下先率军到落雪城内整顿,而后再去面见圣上。”

夜忆辰闻言颔首道:“在下与玄兄定会尽全力保护公主,请元帅放心!”

林秀生向夜忆辰客气地行了一礼,未待夜忆辰回礼,便策马回至大军前方,朗声下令道:“三军听令,首尾交替,撤归落雪城。”

狄翔惊愕地望着缓缓退去的靖**,心中充满着疑惑,可此刻不宜多想,自然是先退往北岸与太子殿下会合要紧。

狄翔与其余三名将领无风无浪地退至北岸,顺利与大唐主力军会合。当狄翔向明唯提及林秀生无故撤军之时,明唯面上亦现出讶色,不过片刻便平静下来,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也许天无绝人之路”。

在明唯缜密的安排之下,剩余的十万大唐兵士只用一盏茶的光景,便尽数登上船只,启程回归大唐!

明唯回到皇宫之后,便立即依军令状向他的父亲,当今大唐皇帝明正辞去了太子之位。明唯经历这场战役之后,顿觉自己无论是武功还是谋略均尚未成熟,于是便决定闭关,认真修炼身心,此乃是后话,暂且不谈。

第一百零七回 罪功难辨

暴雨后泥泞不堪的官道之上,两匹骏马朝着皇城的方向飞奔而去。左首那匹纯白色的千里马是李梦鸾的坐骑,马背之上的玄天此时神情呆滞,双目无光,左手紧紧拥着昏迷不醒的李梦鸾,右手发狂似地催动着胯下坐骑。右首则是一匹通体黝黑的战马,其上夜忆辰快马加鞭,寸步不离地跟在玄天身侧。

平日开朗善言的玄天却始终不发一语,仿佛魂飞天外,此处余下的只是一具空壳而已。夜忆辰自然明白,这是因李梦鸾身受重伤所致,未料想李梦鸾在玄天心目中的位置,竟如此之重要。夜忆辰又怎会知晓李梦鸾受伤的原因便是为了保护玄天。

一想到李梦鸾受伤,夜忆辰便会本能地回忆起与李梦鸾交手时的情景。

那漫天飞舞的绚丽花雨

“如此的迅捷,如此的威风,又如此的华美。如若我没有看错的话,那的的确确便是失传已久的绝世剑法待她醒来之时,我一定要将真相询问清楚。”夜忆辰喃喃自语道。

望了一眼身旁神色依旧木然的玄天,夜忆辰轻轻叹了一口气,纵马靠近玄天后安慰道:“玄兄,方才在下为公主运气疗伤之际,发现公主虽然内伤颇重,却并无性命之忧,你不必如此担心。”

只是这一句话,却令玄天失神的目光重新恢复原本的神采,模糊的神智亦瞬间清醒过来。玄天面带感激之色,向夜忆辰道谢:“若非夜兄提醒,想必我难以从自责的沼泽之中解脱,在下感激不尽。”

夜忆辰笑道:“兄弟之间,又何必言谢?”

玄天自然明了夜忆辰话中含义,回以微笑。

因十分挂念李梦鸾的伤势,玄天与夜忆辰二人催动坐骑一路狂奔,全速赶赴皇城。即便如此,待抵达之时,亦是一个半时辰之后了。

玄天此时向夜忆辰道:“夜兄辛苦了,为在下之事如此操劳,在下无以为报。接下来的一切,交予在下一个人便是,夜兄请回客栈休息。” 夜忆辰会意,便径直回往流年客栈。

玄天独自一人携李梦鸾返至她的寝宫,将李梦鸾安置在床榻上后,并未前去惊动宫内的任何人,而是令李梦鸾的贴身侍女急传太医前来为李梦鸾诊治。玄天叮嘱侍女说:“此事先不要声张,待我去面见宁川王之后再做定夺,如今先传太医来为公主治伤最为紧要。”

那侍女因常遇见公主与玄天单独相处,便知晓二人之间的关系定是不一般,于是对玄天便较为信任。虽然不晓公主因何受此重伤,但她也并未追究,决定全部照办。

片刻之后,侍女便将太医请来,太医闻公主身受严重内伤,亦是不敢丝毫怠慢,入宫后便迅速来至李梦鸾榻前,为她诊脉。

盏茶光景后,太医回过身来,面上虽带有几分严肃,却亦掩盖不了一份释然。向玄天微笑道:“公主虽伤及五内,但却并不致命,性命应无有大碍,若经精心调治,两个月之内便可痊愈。不过这也多亏公子行动迅速,并未拖延伤情。公子可知公主殿下因何受伤?若能知晓,对治疗亦会有莫大帮助。”

玄天目光一闪,道:“公主是被密集

的剑气所伤。既然公主现下已无大碍,那在下也不便在此久留,先行告辞了。”

玄天说罢便径自走出李梦鸾的房间,踱步向一个许久未曾到访过的地方走去,脚步缓慢而沉重,心中充满愧疚与不安。仿佛他所前往的地方并非是某人的房间,而是深锁的牢狱。

不知不觉中,玄天已然来至目的地,他抬头观望,面前是熟悉无比的景象。那数天前仍见到过的景象,却像是已阔别数载一般的陌生。心中藏匿着的所有混乱思绪,在此刻尽数涌出,仿佛一座大山压在玄天背上,令他喘不过气,几欲窒息。

玄天好不容易才令繁复的思绪平静下来,若勇敢地作出困难的抉择一般,向寝宫门前守夜的侍卫走去。

大门前两名侍卫中的一人见到玄天向这里走来,便呼道:“见过玄天公子。”

玄天点了点头,道:“我想见王爷一面,麻烦你帮我通报一声。”

“好,我这便去,请玄天公子在此稍候片刻。”

只少许光景,侍卫便从门内走出,向玄天道:“王爷请公子入内。” 玄天由侍卫带领,步入一个极为宽敞的房间,侍卫随即将门关上,径自退回大门前方。

“小弟,你很久没有来我这里,今日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心有愧疚?”

儒雅的身影,低沉却悦耳的声音,此刻站在玄天面前的人正是靖国宁川王----宋震东。

一句玩笑般的话语却令玄天心中的不安更为浓重。“心有愧疚” 那四个字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久久不去。

半晌未有回应,宋震东心中不觉一沉,玄天从来都不曾有此般反常举动,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不成?宋震东暂时压下心中泛出的种种疑虑,将音调提高少许,问道:“小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话音未落,玄天竟在宋震东面前,双膝前倾,就这样跪了下去。

“大哥,我是来向你请罪的。” 玄天的声音中饱含无尽的酸楚与哀痛。

如宋震东这般冷静之人,在此刻亦不禁惊骇万分,心晓定是有极为紧要的事件发生,只得强作镇定,开口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速速说与我听,不可有丝毫隐瞒。”

玄天未有犹豫,将他前往战场后所经历的一切原封不动地讲述了一遍,其中亦没有隐瞒劝说明唯撤军,与李梦鸾因他而身受重伤的片段。

玄天开始诉说时语气平缓,越到后来声音便越显颤抖,最后已语不成声,每说一句便会有片刻停顿。

“是我是我害苦了梦鸾,如果我可以早一点早一点到战场上,也许便不会发生这一切。我 我为了保护大唐太子,而令梦鸾成为牺牲品。一切的悲剧皆是因我而生,所有的罪责都应归于我一人。大哥,我是罪人,请你处罚我,任何惩罚我都愿意接受。” 玄天说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失声低泣,李梦鸾身受重伤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成为他心中几乎抹不去的一道伤痕,只会带给他数不尽的伤痛。

玄天正待宋震东发怒斥责,却发现宋震东轻轻蹲下,

伸出手挽起玄天冰冷的手,将他缓缓扶起。玄天用惊讶不解的目光望向宋震东的脸,但从宋震东的眼神之中,玄天感受不到任何愤怒、不满与仇恨,仍然一如既往的平静、祥和。

“小弟,你可知道你不仅不是罪人,还是靖国的恩人吗?”

宋震东的话语令玄天心中涌入一道暖流,在顷刻之间对宋震东的崇敬便达到顶峰。

“如果不是你令大唐太子成功撤退,那他定会阵亡于沙场之上。杀子之仇,怎可不报?届时大唐皇帝率大军席卷而来,我靖国百姓必遭涂炭,江山亦定难保全。小弟所作所为,正是为靖国谋得了一线生机。” 宋震东义正言辞地道,神色极为认真。

玄天此刻心中被感激之情填满,激动地道:“如大哥有大海般胸怀,圣贤般德行之人,恐怕普天之下亦找不出几个,小弟真是望尘莫及。”

宋震东轻拍玄天肩膀,浅笑道:“小弟的为人,做大哥的又怎会不知道,你不必谦虚。梦鸾的伤势如何?”

玄天应道:“梦鸾的伤对性命无碍,只是需要两个月时间的疗养。梦鸾她善良仁慈,舍己为人,定会有神灵庇护,不会有事的。”

宋震东微微颔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虽然发生了不少差错,但这场战役的结局倒还不是那么糟糕。”宋震东心内暗忖道。

***

林秀生在落雪城中整顿好兵马之后,便立即率军返回皇城。待归至皇城,林秀生便将大军安顿在校场,径自前往金銮殿面见李再兴,向他详细禀报战场之上所发生的一切。

“此次战役公主殿下功不可没,不仅斩杀敌军大将,还破了阻挡我军前进的大阵,几乎剿灭阵中所有敌军,令大唐太子仓皇逃窜。不过公主似乎亦在阵中受了重伤,我与众将在救护公主殿下时耽搁了不少光景。待回过神来欲追击明唯之时,已然迟了,竟便这样放走了敌军主帅,请陛下降罪。”

李再兴听罢朗声大笑,道:“林元帅乃是此次战役的功臣之首,何罪之有?此役大获全胜,歼敌逾十万之众,缴获兵器、战马不计其数。这全仰仗林元帅运筹帷幄,用兵如神。若没有林元帅的精心指挥,只凭公主一人又能立下什么功绩?想那明唯必是气数未尽,才能从林元帅手中逃走,下次如再度交兵,定能令其有来无回。经此一役,我靖**威定能名扬四海,以往将我等不放在眼里的诸多小国,今后亦必会向我靖国俯首称臣。今晚酉时朕会在妙韵堂大摆宴席,为众将军洗尘,在宴上朕必会论功行赏,为众将军加官进爵。林元帅为国劳累多时,速去歇息罢。”

林秀生虽对李再兴并未追究公主受伤的真实原因感到疑惑,但自然不能说出来,行跪拜礼后道:“谢陛下隆恩,臣先行告退。”

待林秀生走后,李再兴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心内暗忖道:“最近那黑袍客也不知在忙什么?竟无丝毫音讯。不过既未找我麻烦,我自然不用关心,他们托我办的事,我如今已然完成,今后应不会再被他们所束缚了。我一定要凭我一己之力,将靖国发展为东胜神州唯一的强国。”

第一百零八回 追忆往昔

那片黄昏终末,夜幕初始的混沌已然不知重复上演了多少遍。

一望无际的荒野,漫山遍野的杂草,凛冽刺骨的寒风,滴沥不绝的细雨一如曾经。

只是那身着黑色斗篷的异徒此刻却不知去向,仿佛消散蒸发了一般。在这片荒芜孤寂的混沌之中,一名身着黑裙的绝美少女悄然伫立,单薄羸弱的身躯在狂风中瑟瑟发抖。

少女的眼神中带有一丝迷失的彷徨,亦隐含少许惊慌与恐惧,在这阴森诡异的环境之中,少女的身影显得如此孤独无助。

随着天际最后一道光辉的湮灭,荒野沉入一片黑暗,夜晚静静降临。

初时不见踪迹的黑蓬异徒从黑暗深处缓缓走来,手中的镰刀在昏暗中映射出幽幽碧芒,他缓缓靠近茫然无措的少女,有如索命的死神在找寻寿尽的灵魂。

虚空中顿时被危险与恐怖的气息所布满,少女感受到身后不祥的声音,回头观望。那一刹那,呼吸几欲停滞,血液亦似凝固。

少女立刻拔足狂奔,试图摆脱异徒的夺命追赶,可惜天不遂人愿,还未跑出五丈,少女便被杂草丛中一块顽石绊倒,重重摔在地上。少女惊惶万分,下意识地向后查看,希望那异徒行动不会如此迅速。但映入她眼帘的景象却令她魂飞魄散,那名异徒此刻正立于她身后,巨大的镰刀高高举起,隐藏于斗篷宽松的兜帽之中,是一颗泛出淡绿色邪芒的骷髅头骨。

“啊----”

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喊声骤然响起,半晌之后,一双紧闭多时的美瞳缓缓睁开。

两潭七彩华光流转的仙泉回复往昔色彩,虽然此刻仙泉之中似有涟漪微微起伏,但战场之上所显露出的杀机与戾气,已经消失无踪。

“梦鸾,你终于苏醒过来了。”

“是不是做了噩梦?现下身体感觉如何?”

两道关切的柔和男声传来,正是此刻守在李梦鸾床榻旁,玄天与宋震东二人的声音。

李梦鸾陷入昏迷之后,已然过了十日。这十日之内,玄天与宋震东日日提心吊胆,不时便来看望她,向太医详细询问李梦鸾的伤情。

日以继夜的盼望终于迎来成果,李梦鸾终于在此刻彻底苏醒过来。玄天与宋震东此时心中被喜悦充满,兴奋之情难以言表。

李梦鸾用仍旧朦胧的视线望向榻前的两个人,口中道出了一句令二人惊异万分的话语。

“表哥,这位公子是谁?”

玄天前一刻因李梦鸾的苏醒而倍感温暖的心立时凉了半截,忙道:“梦鸾,是我呀,我是玄天,你不记得我了吗?”

李梦鸾埋头沉思了片刻,面带歉意地道:“真是抱歉,如若我以前曾与公子有一面之缘,请原谅我的无礼,不过我的脑海之中确实寻找不到和公子有关的记忆。”

玄天心内泛起一阵莫名的失落感,低声呢喃道:“真的忘记了吗?” 有如自言自语。

宋震东见玄天垂头丧气的模样,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也许是因为伤势过重而造成的暂时性失忆,小弟不必担心。过一段时间应当便会恢复了。”

李梦鸾听到二人交谈的内容,眼睛俏皮地眨了眨,随即开口向宋震东问道:“表哥,我和这位公子真的认识吗?听你们刚才所说的,我应该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之后失去了部分记忆,因此遗忘了关于这位公子的事情?”

宋震东点了点头,笑道:“理应如此,梦鸾,你与这位公子不但认识,而且相交甚深,即便说成是生死之交亦不为过。”

李梦鸾眼神中释放出惊讶的光芒,将目光凝聚在玄天的面容上,口中淡淡地反复念叨:“生死之交”

宋震东看到此番景象,不觉叹了一口气,为缓解稍显尴尬的气氛,只好暂且转移话题。

“梦鸾,现在身体感觉如何?”

宋震东若不提起,李梦鸾亦不会察觉,如今一经提醒,才感到胸口与背脊均隐隐作痛。不过痛楚虽然清晰无比,却不甚强烈,至少在可以承受之范围。

李梦鸾浅浅一笑,道:“虽然还有些痛,不过并无大碍,表哥不必担心,不过我是如何受伤的,请表哥告知。”

宋震东微微一愣,旋即应道:“此刻说出来定会影响心情,等你回复记忆时自然会明白。”

李梦鸾微微点了点头,并未追问下去。

宋震东见李梦鸾已经脱离危险且神智清醒,便不再牵挂,想到自己尚有琐事缠身,不宜久留此地,便向李梦鸾与玄天道别。

“我还有一些公务需要处理,无法在此久待。你二人慢慢聊罢,也许对恢复记忆亦有好处,我便先行告辞了。”说罢宋震东便离开了房间,将玄天与李梦鸾二人单独留在室内。

约末有半晌的静寂,屋内鸦雀无声,连银针落地的响声恐怕亦清晰可闻。

李梦鸾终于无法忍受这一言不发的窘境,率先开口道:“既然我们曾是挚友,那我对公子的身世一定了如指掌罢?不若公子将你的过去再为我讲述一遍,也许我便能恢复对公子的记忆。”

玄天淡然一笑,答允道:“好,我这便讲给你听。不过真的有些冗长,希望你莫要在听完之前便睡去。”

玄天一如从前一般地缓缓讲述着,孤苦的身世,入门时所遭受的欺凌,混乱的同门大会,以及险些灭门之劫难。其中不免提及的,还有他对他的师叔清凌那份仰慕与怀念。

声音有如轻描淡写,却附带着妙不可言的魔力,令李梦鸾在细心聆听时仿佛走入他的世界,与他心念合一,感受他所经历的一切酸甜苦辣、喜怒哀乐。

并非长久的岁月中,却沉淀着一种淡淡的忧伤,积蓄着一种浅浅的无奈。

李梦鸾虽不曾亲身经历,却一样明白清凌的离去给玄天心灵深处所带来的深深伤痕,那种可能失去最珍视之人的苦楚,是无比撕心裂肺的,但同时亦是无法令他人理解的。

无人关心,无人体会,只有一个人默默承受。

李梦鸾的心中升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怜惜之情,同时亦莫名地因玄天对清凌的情感而微觉酸楚。

“故事便在此告一段落了,是不是感到非常无聊?”玄天向听得出神的李梦鸾微笑道。

李梦鸾经玄天一问,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面带微红地道:“抱歉,我听得出神了,公子的往事竟然如此曲折。你一定对你的师叔非常珍视罢,仿佛就如同亲人一样?”

玄天颔首道:“师叔是我最为仰慕之人,可我却不知何时才能寻得她的踪迹”话毕,玄天黯然长叹。

李梦鸾目中神色暗了一暗,轻声安慰道:“放心,只要你二人心意相通,总有一天会重逢。”

玄天狠狠点头,以掩饰眼角欲滴落而下的泪珠,每当一提到清凌这个名字,他心中的思念之情便会如海潮一般汹涌翻腾,令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玄天知道令自己的心绪安定下来的方法只有强制去转移心中的念头,于是便将计就计。

“梦鸾,我以前从未听你讲过你过去的事情,现在可以讲给我听吗?”

***

时光要追溯到近十年之前,那一年李梦鸾只有七岁。

就在那一年的某一天,从苍穹之际降下神奇光芒,而在光芒消散开来的那一瞬间,一名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

盛帝亲自接见了老者,可那老者却指名点姓要见李梦鸾。盛帝心中顿时震惊不已,心晓李梦鸾之名应只有靖国国民知道才是,这老者却为何知道得一清二楚?

盛帝不禁对老者的身份起疑,遂对其生起了戒心,警告李梦鸾不可贸然去与那老者相见,生怕老者会对李梦鸾不利。

平日里乖巧的李梦鸾,这一次却不知因何故而违背了他父亲的意愿,独自一人去寻那老者的踪迹。老者见到李梦鸾后大感惊喜,当下便决定将平生绝学传授于她。

李梦鸾遂拜老者为师,行过大礼,称其做师父,二人关系顿时亲密许多。

李梦鸾曾询问那老者为何会知晓她的名字,又因何前来寻找她。李梦鸾清楚地记得当时老者回答她的话语:“你是未来的希望。今后天下陷入动乱,步入危难之时,你必可令世人从水深火热之中摆脱出来。如今你还小,自然不明白我话中含义,不过你以后定能理解。”

李梦鸾虽未了解“未来希望”的实际含义所在,但也明白这是在称赞她,不禁喜形于色,对老者的好感已逐渐上升。

老者在宁川望月峰旁的一片荒野中,开始传授李梦鸾剑法入门。李梦鸾自三岁开始便随表伯宋泰民与表哥宋震东一同练习龙吟拳法,自那时便显现出她高人一筹的武学天赋。常人需一个月才能窥得门道的艰深招式,她只用十日便可完全参悟,可谓惊人之至。

凭借修习龙吟拳所赋予她的扎实根基与她与生俱来的武学天赋,李梦鸾仅耗费了三日,便将长剑的使用方法与基本技巧尽数掌握。

第一百零九回 一剑断水

老者见李梦鸾进展竟如此迅速,不禁更对李梦鸾赞不绝口,心中对她成为“未来希望”之信心又增了一层。

接下来的几日,老者传授了她一套较为高深的剑法,名曰“心韵剑法”,此剑法每个招式都极为注重身体之协调性,如若领悟此剑法之精髓,则施展时便如翩翩起舞一般,姿态美妙绝伦。

老者本以为如此注重动作之精确度的剑法会令李梦鸾的进度缓慢下来,可他却是过于低估了李梦鸾的悟性。凭借无论协调性还是柔韧度均无有瑕疵的身体与过目不忘的记性,李梦鸾仅用五日便将心韵剑法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把握得分毫不差,华丽的姿势配上她绝美的面容正合剑法精义,使得老者皆感略逊一筹。

至此关头,老者决定不再拖延时间,正式开始传授这门他倾尽毕生心血所钻研出的惊世绝学----无相阐秘流。

老者在开始演示这门绝学之前,认真地对李梦鸾道:“这门无相阐秘流看似艰深难懂,其实要诀却只有一个而已。使用这门剑法之时,剑在出鞘的那一瞬间斩出剑气,而在下一瞬间便需将剑收回鞘中。因此在施展之前,必须看透对手破绽所在,出手时其疾如风,精准度须不差毫厘,以求一击制胜。将无相阐秘流修炼至大成者,剑未出鞘时便已定胜负,只因他深知对手全身破绽位于何处,一经出手,便可令对手于瞬间被击溃!”

李梦鸾听得满头雾水,在脑中将老者所说的话重复回想了数遍,却仍旧不解其意。老者见到李梦鸾烦恼的样子,微笑道:“你方七岁,并不能完全理解我刚才所讲,不过我现在会传授你看破习武之人破绽的法门----心眼,你习成之时便自会明白无相阐秘流的奥秘所在。”

心眼,顾名思义,便是以心为眼,用心来看透事物的真相与本质。

高明的招式,会在出招之时顾及退路,如若一击不中,自可以在对手反扑之前抽招换式,于刹那之间将劣势逆转。所谓破绽,便是指在出招之时细微的漏洞,虽然甚难察觉,但如若被把握却是足以致命。因为破绽被攻击的瞬间是无论如何收招换式亦无法挽救的。

但要在对手招式变幻之前将破绽看清,实是万分困难之事,唯有在心无旁骛之时,方能摸到门道。

降伏妄心,摒除杂念,心无一物,灵台清明。

内不被**烦恼所扰,外不被万象躁动所侵,于宁静之中勘破大千世界之本源。

弹指,刹那间所发生之一切,皆因心无杂念,心境澄澈而历历在目,清晰异常。

凡人,理应永远也做不到不生一念,只是----

李梦鸾修炼心眼之际一直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一双犹如七色仙泉般的瑰丽美眸,彩华流淌。

万物皆有其破绽所在!只要能完全地掌握其结构,并看破结构之中细微的空隙,便可以轻易地将其破坏。即便是那无有形状,处于流质之水,亦不例外。

五丈之外的一棵百年老树

之上,此刻滴落下一滴晶莹剔透的露水。李梦鸾静静拿起身旁置放的木剑,轻描淡写般地向前方挥出。

看似平平淡淡,实则玄机暗藏。

真空之中气流微微鸣动,与曙光合二为一的白色微芒划破虚空,在眨眼之一瞬谱写一个奇迹。

没有丝毫声响,没有丝毫引人注目的景象。但那滴正在落下途中的露珠却赫然被斩成两段,分离为两滴继续坠落。

一剑,断水。

不起眼的成就,却是剑术大师亦梦寐以求的境界,那是剑意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老者亲眼看见一刹那前所发生的一切,可却根本无法相信。

三年,短短三度寒暑便将心眼修至大成,那究竟需要一颗多么纯净的心?

如今老者甚至觉得这个如今只有十岁的小姑娘,不出二十年也许便能超越自己。

“梦鸾,如今你已将心眼完全掌握,想必也能明白为师当初所讲的无相阐秘流要诀。我们从今日起便开始研习这无相阐秘流,不过此剑法每招每式威力均甚为强大,在此地修炼定会惊扰到百姓,为师带你去一处僻静的所在。” 老者忽向李梦鸾道。

李梦鸾愣了一愣,旋即道:“我若离开岛上,父亲与哥哥、表哥他们定会担心不已,还是留在岛上为妙。”

老者捋须笑道:“梦鸾心肠真好,懂得孝敬长辈,不令他们担心,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不过你不必担忧,师父自有办法令你的亲人不会因为你的离开而担惊受怕。待你习成此绝学后,便有足够的实力保护他们不受任何人的伤害。”

李梦鸾闻听此言,双眼之中闪出期待的光芒,兴奋地道:“真的吗?这门无相阐秘流果真那么厉害吗?”

老者哈哈大笑,抚摸着李梦鸾的头,朗声道:“为师有骗过你吗?既然说是绝学,定是厉害无比。”

说罢老者右手突然在虚空之中比划数下,指尖之上淡紫色荧光忽闪忽灭,片刻之间便在空中撰写出一紫色微光流转的字符,在晨曦的照耀之下,显得如此神秘莫测。

李梦鸾定睛观瞧,只见那字符赫然是一个“幻”字,正欲询问师傅此字是何用意之时,老者却突然双掌合十,口中轻轻念起咒语。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虚中有实,实中有虚。

虚实幻真,相融无间。莫起分别,方可明辨。”

那淡紫色光芒包裹笼罩的“幻”字刹那间大放光彩,虚空之中无形气流蔓延数里方圆,瞬息之间便笼罩了整片荒地。

气势宛如惊鸿一般慑人心魄之气流波动,在消散之后却并未令周遭的景象产生任何的改变,仿佛中看不中用的摆设一样。

李梦鸾心中充满疑惑,便向老者询问道:“师父,方才你所施展的究竟是什么法术,为何一点效果也见不到?”

老者微微一笑,道:“方才为师所施展的并不是普通的法术,

而是一种名为‘结界’的能力。为师布下的‘虚视幻观’,是一种踏入之后便可令人产生幻觉的结界。月影岛上的所有人只要进入结界的范围内均会看到你我二人的‘幻影’,‘幻影‘与本人的性格、习惯、言谈举止并无二致,根本没有可能被辨认出来。如此一来便不必担心你的亲人会发现你已离开月影岛。”

李梦鸾听罢面上现出惊奇之色,道:“未想这‘结界’之术竟有如此神妙的效用,望师父传授予弟子。”

老者捋须长笑,似李梦鸾所说的话异常有趣一般。李梦鸾用疑惑的目光望向老者,满面不解与困惑之色。老者见李梦鸾不明所以,遂将与结界有关的众多知识为李梦鸾一一讲解。

结界,此一能力博大精深,分支甚广,不同类别的结界功用迥异,因此但凡是涉及结界的知识,必是极为难懂。可年方十岁的李梦鸾却理解了绝大部分!三年间的修心历程,使得她的悟性已远超常人,当真有如醍醐灌顶。

老者讲解结束后,认真地道:“梦鸾,这结界之术乃是由人之心象所创,与红尘隔离的世界,心象不同,结界也必不一致,因此为师无法传授予你。不过你要记住,心强则界强,心纯则界纯,心无念则界无拘束。为师相信,以你之智慧,今后定可创出独一无二、无可匹敌之结界。”

李梦鸾向老者拜谢道:“感谢师父教诲,弟子铭记在心。”

老者颔首,沉默了片刻之后道:“梦鸾,经历这三年间心眼的修习,你的内功修为已突破重关,即便是一些武学大师亦不及你。若想臻至你现下的境界,无有慧根的凡人定要花费百年以上的光阴。”

李梦鸾被老者一语惊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难以说出口。

老者见李梦鸾惊讶的模样,会心一笑,道:“你无需惊讶,在这世上有你这般慧根之人寥寥无几。天赐无上智慧,必有大任降于彼身,日后你也许便要遭受常人数倍之苦。”

老者的话语并未令李梦鸾之心泛起波澜,反而使她的眼神之中更增添出一道坚定的光芒。

“如果可以令万千受苦受难的人们得到安宁与幸福,我一个人辛苦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老者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敬佩的光芒,朗声道:“小小年纪便为苍生着想,真不愧是我无相幻皇----祁穹的弟子。”

李梦鸾微微一怔,旋即问道:“祁穹便是师父的真名吗?”

祁穹笑道:“正是。曾经在江湖之上,为师也算是小有名气,不过现在想必无人认得我了。往事不必再谈,为师现在传你一套运气法门,你照着这套法门疏通经脉后,便可试着高高纵起并在空中保持身体平衡。”

祁穹当即将运气法门中疏通穴位的顺序授予李梦鸾,李梦鸾在五岁之际便将内功基础学会,因此对于人体穴位甚为熟悉。于是李梦鸾立刻按祁穹所言运气游走于体内经脉,道道透明气流开始在她身周形成,层层环绕,将她全身包裹其中。

第一百一十回 天人境界

缠绕李梦鸾周身之气流拥有奇妙无比的效用,无形之中便将自然施加在她身躯之上的重力抵消了大半。李梦鸾只觉自己身体的重量仿佛骤减,轻盈如燕,几欲飘浮起来。祁穹传予她的运气法门功效神妙,李梦鸾心中喜悦之情满溢,当即依祁穹所言高高跃起。

不跃则已,一跃直上青天。

李梦鸾双足不过微微发力,便能纵上十丈余高,此乃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轻功大师亦难办到之事。李梦鸾见自己一纵之下竟有如此高度,虽难抑心中万分喜悦之情,却不忘祁穹叮嘱,运用缠绕自身上下之气流将来自四面八方之阻力尽数抵消开去。

见李梦鸾已然可以在半空之中将身形稳定,祁穹深感满意,捋须笑道:“妙哉,妙哉。既可于空中定身,便能于空中自由翱翔,这御空之术你已基本掌握,须晓身随心动,空地无二,切勿因顾虑而妨碍行动,接下来你只需要勤加演练,便可以运用自如。”

李梦鸾领会祁穹言内之深意,当即将精神集中于一处,尝试在空中移动,一开始还时常会失去平衡,但经过不断的练习,便不再会出现同样的失误。

一个月之后,李梦鸾施展御空之术已然毫不费力。运起御空术的身躯如同飞鸟,轻盈灵巧,飞越云层如履平川。

李梦鸾沉醉于在天空中翱翔为身心带来的解放,仿佛所有被封锁在内心深处的豪情壮志,均在此刻释放出来。待到回过神来,才发现祁穹亦运起御空术,此时正端立于李梦鸾正前方。

“梦鸾,走罢。随为师前往一个僻静的所在。”

二人运劲直上万丈高空,跨越月影岛的边界,来至一片无边无际的蔚蓝。

风平浪静,海天一线,微风清凉,旭日温暖。

在无垠之蓝的彼端,有几座形状古怪的巨大山峰,忽隐忽现。

“难道那里便是师父所言的僻静之地吗?”李梦鸾心中暗忖道。

如此于海天的交界飞翔了不晓多久,对岸却始终遥远难及。即便是心念已然非常纯净的李梦鸾,亦是忍不住开口向祁穹问道:“师父,距抵达对岸还需要多少时间?”

祁穹笑道:“梦鸾,你的心还是不够清静。无需焦急,在今天结束之前,我们必可到达。”

入夜,明月高悬,海风凛冽。

夜间的大海又是另一番景色,暗蓝色波浪起伏翻涌,皎月照射在海面之上,反射出一道道耀目银芒,为海底那未知世界增添了几许神秘色彩。

经历了八个时辰的飞行,师徒二人终于平安抵达大海的彼岸。李梦鸾首次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所在,心中难免生出一些好奇,双目不停向四周观望。

此刻祁穹的声音忽然响起:“梦鸾,在你面前的群山环绕之中,是一座城池,曾经隶属于大唐国,不过如今已然无人管辖。为师在很久以前曾居住于这座城池之中,因此对这附近的地势环境异常了

解。这座城名唤环星城,你可知道这名称的由来?”

李梦鸾未经思考,便摇了摇头,她初临此地,又怎会了解这城池的过往。

祁穹淡淡一笑,道:“你且仔细观察围绕这座城池的这许多山峰,而后自会明白。”

李梦鸾遂照祁穹所言,向众山峰仰首望去,但见环抱于一起的丘陵虽形状各异,若以整体而论,却酷似苍穹之中的星辰聚会于一处。李梦鸾不由惊叹于自然而生之森罗万象的神奇,口中赞许不绝:“真不愧为‘环星城’,宁川的景色相较之下便显平平无奇了。”

“距此西北方向百里处,有一方极为适合练功的所在,且那附近并无人烟,正适合修习这无相阐秘流。”

祁穹的声音将沉醉于奇景之中的李梦鸾拉回了现实,听到练功二字,李梦鸾立即将玩心收起,正色道:“练功是此行目的,不宜推迟,请师父带我前往。”

师徒二人遂立即启程,向西北方向疾飞而去。

百里虽远,又岂及两岸之隔?不过一盏茶的光景,二人便抵达目的地----一片甚为辽阔的草原。

李梦鸾见到此等景象,立时拍手赞道:“ 空旷广阔,无有阻碍,果然是练习剑法的绝佳所在。”

祁穹此刻将一直挂在面上的笑容收起,严肃地道:“这无相阐秘流在掌握心眼秘诀之后虽会容易许多,但依旧不失为一门复杂、深奥的剑法。招式动作并未有特定限制,但出招时气脉运行之法却不可有些微偏差,且每招每式真气游走之经脉各不相同,真气行走之路径更是曲曲折折,稍有闪失,登时便会走火入魔。因此为师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你皆须铭记于心,反复熟记,直至融会贯通。往后无需思考便要令气脉运行自如。否则即便穷尽此生,亦无法掌握这门绝学。”

李梦鸾听罢,神色中顿时透出十二分之认真与谨慎,正色道:“弟子一定将师傅所授的每一个字皆牢记在心,请师父放心。”

祁穹见李梦鸾未有丝毫怠慢之意,便将无相阐秘流八式的运气口诀尽数传授于她。李梦鸾何等聪明,当即将这八段口诀深深“镌刻”于脑海之中,今后再难忘却。见李梦鸾已成功将口诀记下,祁穹又将八式的基础动作为她仔细演示了一遍,相对于繁复亘长的口诀,招式的动作便显得如同儿戏,李梦鸾自然轻松记下。

祁穹演示完毕,站定身形,向李梦鸾道:“这招式动作上可有多种变化,今后你在练习之中定可自行摸索出来,届时依你所习惯的动作施展便是。至此无相阐秘流的精髓,为师已尽数传授于你,你可依照口诀开始修习了。如过程之中遇到阻碍,可随时向为师询问。”

李梦鸾会意,朗声应道:“弟子明白。”

李梦鸾从来不是一个懒惰之人,珍惜时间如同性命。因此记下无相阐秘流的诀窍后,李梦鸾便立刻开始修习。

修成心眼后的李梦鸾,悟性已然超出常人百倍,

世上理应没有她无法学成的知识与技巧,可仅仅是这第一式的口诀,便令她久久难以突破。每一次体内真气行至中途便会生出走岔的倾向,李梦鸾只得将真气收回丹田之中,从头来过。

练气是一门极为危险的差事,真气一旦走入岔路,必会走火入魔,轻则残废,重则丧命。

李梦鸾未有因此而作片刻休息,反复地尝试了数百次,却依然无丝毫进展,每次均在同一处穴位受阻,始终难以令真气渡过。

一个月的时光匆匆流走,李梦鸾修习无相阐秘流却没有半点进境,一直守在李梦鸾身侧的祁穹却丝毫未因此而感到焦虑,亦未曾给予她些许指点,仿佛在盼望她能够自行参悟出门道。

整月光阴的白白浪费令李梦鸾终于停下急促的练功节奏,开始反思自己身上的问题所在。经历两个时辰的沉思,李梦鸾终于得出了结论,找出了她自己身上的致命弱点。

她过于急切地渴求进境,急于求成令她只退不进!

可使体内真气畅流无阻的关键在于----心无旁骛,只有清净平和的心性,才可以令真气在体内运转自如。这一个月内,李梦鸾为了以最快的时间将无相阐秘流修成,强行逼迫真气按照口诀中的运行方式游走,无形之中便参杂了许多杂念在意识之中。意念不纯,则真气走势亦定然不会单一,因此经常出现走入岔路的迹象。

此刻方才领悟炼气之真谛的李梦鸾,回归到当初修习心眼时的情景,不在乎时间,不在乎进展,使心念完全进入静止的状态。

不生一念,宁静庄严。

不去操纵真气的走向,不去妨碍真气的流动。顺其自然,令其在周身经脉之中自由的游走。

没有方向,没有速度,没有任何限制。

七十二周天,循环反复,无始无终。

如此这般,三度寒暑,从不间断。

直至全身经脉已有如平坦大途,无有一处阻碍。

直至体内真气已有如汪洋急流,无有一刻停息。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还有一线气息尚存,体内真气便会始终自行运转。

李梦鸾头顶之上豁然现出一道青色通透光芒,直冲九重云霄。光芒明亮至极,却不会灼伤双目,色彩单一而纯净,不含一丝杂质,隐约中透露出无尽庄严肃穆。

那是修道之人的境界有阶层级提升时的最佳标志,短短三年时光,李梦鸾从一介凡夫俗子,竟然一步登天,突破到天人合一的神奇境界。

原本毫无进展的修习,如今只要思及第一式之口诀,真气便会自行贯通所述经脉,无需煞费心神,一气呵成。念头生起至气行全程,不过刹那光景,妄想杂念无暇侵扰。

其余七式,亦复如是,如履平川,没有片刻拖泥带水。区区两个时辰,李梦鸾便将八式无相阐秘流的运气法门融会贯通,运用自如。

第一百一十一回 初识兰姐

长年累月的修行终于告一段落,李梦鸾长吁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向静坐于不远处的祁穹高声呼道:“师父,这八式无相阐秘流的精髓弟子已完全掌握,请师父告知今后的修行计划。”

祁穹面上并未现出任何惊喜之神色,甚至双目亦没有睁开,只是淡淡地道:“哪有这么容易便能完全掌握?练功怎可偷工减料?”

李梦鸾听罢愣了愣,随即认真地道:“师父,弟子并非与你说笑,我确实已将无相阐秘流炼成。”

祁穹此刻方睁开紧闭多时的双目,从怀中取出一块长愈两尺的碧色怪石,此石形状奇异,似方非方,似圆非圆,石身镌刻有模糊的符文,字体有七分与大唐国的文字相近,却甚难读懂其所要表达之含义。艳阳光辉照射在怪石之上,石上竟依旧闪耀出碧绿色纯净光辉,实是罕见。

祁穹将怪石随手一掷,便落在了李梦鸾正前方三十余丈的位置,着地无声无息。

“梦鸾,若你可以在一击之间将这块岩石打碎,为师便相信你已完全掌握无相阐秘流。” 祁穹轻描淡写般的声音骤然响起,语气中带着一抹随意,显然不相信李梦鸾能够做到。

李梦鸾未回应只言片语,轻轻弯曲双膝,压低身形。两潭七彩仙泉绽放出绚丽光华,紧紧注视面前怪石。她缓缓地拔起身侧插入草中的桃木长剑,做出了那深深烙印在脑海深处的动作。

玉手轻挥,银华迸现。

剑气所化之银色光华破空疾行,迅捷如电,隐约中蕴藏着一股足以开山断流的凌厉气劲,虚空中的气流均被压迫得四处飞散。

华光扫过,怪石便如朽木,登时碎裂成片,随风飘散。

眼见此情此景,祁穹骤然站起,紧盯着怪石的残骸,双目之中满是不可置信之神情。

久久,沉默。

四野无声,直至约莫盏茶光景后,祁穹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梦鸾,你可知这无相阐秘流为师耗费了多少时光才开创出来?”

“弟子不晓,望师父告知。”

“一百载,整整一百载啊!你却仅用了区区三度寒暑,便将其完全掌握,放眼这天下,亦不会有第二个人如你这般聪慧。” 祁穹朗声叹道,双目之中希冀的光芒却闪亮愈倍。

梦鸾面上讶色一闪而逝,旋即绽放出美艳不可方物的明媚笑颜。

“弟子能有今日之成就,皆因师父教导有方。”

祁穹捋须大笑道:“孺子可教也。功成而不骄,谦逊恭敬,此乃待人处事之典范。”

话音刚刚落下,远方天际忽然有一只白色信鸽飞翔而来,祁穹仰首向那只信鸽望去,眼神之中当即闪过一丝惊诧。

信鸽飞至祁穹身侧,祁穹缓缓伸出右手,令其降落在他的手背之上,左手轻轻自鸽子双足上绑缚的卷轴之中取出信柬,展开观看。

李梦鸾轻声询问道:“师父,那信上所书何事?”

祁穹叹了口气,面带歉意道:“梦鸾,实在抱歉。友人有难,望为师速去援助,看来为师不得不暂

时离开一段时间。为师这便带你到城中一户人家借宿,待为师事毕归来,再将那压箱底的绝世神功传授于你。”

李梦鸾闻听此言,倍感惊诧,旋即开口疑道:“难道无相阐秘流并不是您老人家的巅峰绝技?”

祁穹仰天长笑,雄浑音浪遍布整片草原,虚空中之气流皆开始不住波动。

“欲以区区六年光景习去为师所有绝学?梦鸾你未免太过贪心了。”

李梦鸾闻言面带歉意,微微低下头来,颤声道:“师父请息怒,弟子并不是有意要冒犯你老人家的。”

祁穹见状忙收起那甚为夸张的笑容,声音亦回复平和。

“为师并未发怒,你不必在意。事不宜迟,为师现在便带你前往环星城内落脚。”

师徒二人再度运起御空术折返环星城,翻山越岭,感受风从身下吹过,云从脚底掠过,俯视大地,犹如在欣赏一幅名家绘制的壮丽画卷!

两道身影迅如闪电,在天空之中瞬息划过,于刹那之间为苍穹涂上两抹亮丽的色彩,奈何日光无情地侵蚀,再过绚烂的色彩亦会被遮蔽,最终消弥得无影无踪。

师徒二人盏茶光景间便来至环星城内,驻足于一户人家的大门前。这户人家的房屋虽略显清贫,却由内到外,透出一股干净整洁的气息,令人顿觉赏心悦目。

祁穹凝视着这数百年过后,亦无有一丝一毫变化的宅邸,展颜一笑,心内暗自忖道:“数百载光阴转瞬即逝,这家的主人如今不晓是谁,可在我心中却总有种微妙的预感”

祁穹止住思考,伸出手在门上叩了三下。片刻寂静后,门内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祁穹听到脚步声后,当即朗声道:“在下祁穹,冒昧打扰。”

宅内的脚步声霎时停顿,随后立刻变得杂沓纷乱,透露出房屋主人急躁的心绪。

“吱呀” 一声,大门豁然敞开,一名身段纤瘦,面容姣好,着一袭深蓝色绣花长裙的十七、八岁少女出现在祁穹、李梦鸾两师徒眼前。

祁穹向面前少女恭敬地道:“老朽与此宅邸先前的宿主颇有渊源,多年前战乱之际曾蒙其慷慨收留,老朽至今感激不尽!甚久未临环星城,如今见到此处,倍感亲切!但不知现下居住在此间的是否仍为故人后辈?”

这一番话入耳,令少女顿时陷入沉思,双目只是呆滞地凝视着祁穹。

少女正是当年与祁穹渊源颇深之人的后代,自少女记忆中的第一天开始,她的父母便经常带他到家中设立的祠堂中向一幅画像拜祭,画像中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少女的父母告诉她,这位老人名作祁穹,数百年前战乱时期,祁穹曾经不顾自身危险,救下处于危险之中的家族祖先,祖先于是将他的相貌画下,命后代将其奉为永久的恩人!

少女此刻强行压抑心中的激动,颤声道:“恩公,真的是你吗?”

祁穹微笑应道:“怎敢当?老朽当年不过略施援手,不想其后代至今仍未遗忘,真乃惭愧之至。”

话音未落,少女便突然在祁穹的面前双膝弯曲,径直跪

了下来,口中高声道:“恩公在上,请受小女子胡翠兰一拜。”

祁穹从未料到少女会有此番举动,登时大吃一惊,赶忙上前将胡翠兰扶了起来,口中连连道:“姑娘,你这是何必?折煞老朽了。”

待胡翠兰站定身形,祁穹方再度开口道:“姑娘,老朽此次前来,实是有一事相求。”

胡翠兰面上现出爽朗的笑颜,道:“恩公尽管吩咐,只要是小女子力所能及之事,必当竭力效劳!”

祁穹眼神之中透露出真挚的感激之情,立即转头向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李梦鸾做出一个手势,令李梦鸾来到他身前。胡翠兰见到面前这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却瞬间惊讶得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在她这一生中,从未见到过相貌如此绝美的女子。胡翠兰虽自忖长相清秀,但从见到眼前女孩的那一刻起,她便彻底意识到自己的相貌与这个女孩相比,简直可谓天差地别。

见到一副呆若木鸡模样的胡翠兰,祁穹不由尴尬地干笑了几声,道:“姑娘,这是老朽数年前所收的关门弟子,名作李梦鸾。老朽带她来环星城游览,不想此时友人传信给我,告知老朽,他身陷危难,望我速去救援。友人现时所困之处较为危险,老朽不愿令梦鸾与我同去涉险,因此希望姑娘可以收留她一段时间,待老朽处理完友人之事,自当前来拜谢。”

胡翠兰闻言当即笑道:“这有何难?恩公尽管放心交给小女子,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你的弟子。”

祁穹见状急忙拉李梦鸾一同道谢,似是重压在心头多时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下来。友人状况危急,祁穹无法再耽搁下去,于是最后向李梦鸾吩咐了几句之后,祁穹便向二人道别,独自离开了环星城,将李梦鸾一人留在了胡翠兰家中。

“这么多年过去了,恩公身体依旧如此硬朗,显然已经达到了传说中仙人的境界了。”胡翠兰望着祁穹的背影,暗自感叹道。

李梦鸾在胡翠兰家中的前几日显得异常的拘谨,但在胡翠兰大方热情性格的引导之下,渐渐融入了这个“家”的氛围,对胡翠兰的称呼,亦从一开始的胡姐姐,转换成如今的兰姐。

胡翠兰的父母皆是生意人,在大唐国内经商,经常居无定所,且甚少回家。胡翠兰不愿意随父母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因此自愿留在家中。她的父母每年都会以运镖的形式,为她送来许多银两。胡翠兰自幼就展现出超出常人的生存能力,各类生活技能样样精通,因此日常需要采购的不过是一些价格低廉的原始材料而已。节俭的生活,使得她连父母每年送来之财富的三分之一都用不到,因此李梦鸾的入住丝毫不会为她增添负担。

二人同为开朗活泼、不拘小节的脾气,因此相处得甚为融洽,不消几天就变为无话不谈、同食同寝的好姐妹。胡翠兰亦因李梦鸾的影响,释放出年轻人与生俱来的“顽皮”天性。以往经常独自在家中浣衣、织布、烹饪,就算出门也不过是为了采购。如今每隔几天,便与李梦鸾一同去游览环星城周边各处风景优美的所在,途中欢声笑语不断,李梦鸾若银铃一般清脆悦耳的笑声,总是在山谷中、清泉畔徘徊,有幸闻者皆感心旷神怡。

第一百一十二回 上古凶兽

时光匆匆流去,弹指间李梦鸾在胡翠兰家中已度过三个月。第一个月的伙食皆是由胡翠兰全权负责,后来在李梦鸾的恳求之下,才终于得以大展自己从小便精心锻炼的厨艺,为二人做了一餐月影族传统菜肴。胡翠兰刚吃第一口,便觉异常美味可口,看起来平平无奇、色泽清淡的菜式,却若玉盘珍馐,令人停不下品尝的**。饭间平常吃相秀气的胡翠兰,犹如数日未食一般狼吞虎咽,吃完之后对李梦鸾的厨艺赞不绝口。

自此以后,烹饪的工作便由二人分摊,每人负责一日,轮流运作,虽然胡翠兰每天都想吃李梦鸾做的美食,但她的人格却坚决不允许她这样做。

李梦鸾在胡翠兰家居住的这三个月,均是白吃白喝,即便如今负责部分膳食的工作,却仍旧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李梦鸾心中一直甚感愧疚,却从未想到过其他可以帮助到胡翠兰的方法。

这一日,环星城一年一度的庙会在城北五里的女娲神庙举行,胡翠兰已然有三年未去参加,今年她却带着李梦鸾一同前往,二人顿时成为庙会之中最为亮丽的一道风景。见到李梦鸾的人们中有九成以上皆误认为她乃是九天仙子下凡,高叹“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又得几回闻”。

在庙会中,李梦鸾与胡翠兰在戏台边欣赏表演时,突然发现街边的一家饭馆,李梦鸾不禁灵光一闪,心道:“既然我自负厨艺高超,那为何不尝试到饭馆当一次厨师?如若成功,不就可以赚钱来报答兰姐之恩情了。”

于是次日清晨,李梦鸾向胡翠兰撒了个谎,说她想独自去集市上转转,胡翠兰完全信任李梦鸾,当即答应。李梦鸾出了大门,便立即向昨日见到的那家饭馆奔去。

李梦鸾赶到之时饭馆刚刚开门不久,里面的小伙计在庙会中曾经见过李梦鸾一面,当时惊为天人,之后便被迷得神魂颠倒,在睡梦之中李梦鸾的身影亦常常浮现。如今再度相见,小伙计立时魂飞天外,便连说话也显得语无伦次。李梦鸾向他表明来意,小伙计赶忙找来饭馆老板,不想那老板与这伙计实乃“同一路人”,听罢李梦鸾的请求,立即答应。于是李梦鸾不费吹灰之力,便当上了这家饭馆的厨师。

李梦鸾将自己擅长的菜色一一报了出来,并向老板询问店中是否有足够的材料,答案自然是----一样不缺,于是李梦鸾便开始麻利地准备了起来。

半晌之后,饭馆终于迎来了第一位客人---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壮年男子,男子看了看店内墙壁上片刻前刚被伙计换上去的,写满菜式名称的木板,愣了一愣,随后叫来了伙计,开口问道:“小张,你们店里又添了新菜式?”

被叫做小张的伙计满面堆笑地答道:“是啊,您要不要尝尝鲜?刚添上去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哩。”

男子笑道:“好,就听你的,我就点这两道新菜罢,清蒸鲈鱼与牛肉羹。”

伙计道:“好嘞,马上就好。” 说罢便进入厨房,将需要烹饪的菜色告知李

梦鸾。

不消盏茶光景,李梦鸾便将菜式做好,命伙计为食客送上桌去。男子夹起一块牛肉送入口中,刚咬下第一口,便觉清香满溢、鲜美无比,穷此一生,还未有尝到过如此可口的绝佳美食。男子以平常两倍有余的速度吃完这一餐,结账时对新菜式称赞不已,并扬言要将其介绍给他的所有亲友。

随着顾客的增多,点选李梦鸾所负责菜式的人便也越来越多,人们用过餐后便开始奔走相告,仅仅数个时辰光景,城中几乎半数的人均知道了“城东一家饭馆研制的新菜式,极为美味可口”的消息。于是这一天,这家饭馆迎来了平时五倍有余的顾客,每位顾客用完餐后均觉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对新菜式赞不绝口。饭馆老板欣喜若狂,直接支付了李梦鸾三倍于平常厨师的报酬,令伙计看得双眼泛红。

李梦鸾平生第一次拿到凭自己劳动所获的银两,自然是兴高采烈、满心欢喜。向老板拜谢后,李梦鸾离开饭馆,径直去向街道对面那仍未收摊的布料摊前,用辛勤工作整整一日所赚得之酬劳为胡翠兰购了一匹她从未舍得购买的上等布料,而后便载着愉悦的心情,哼着小曲,雀跃着向家中归返。

在推开家门的那一瞬间,一路的好心情瞬间湮灭,转化成了无边的焦虑与愤怒!

夕阳余晖之映照中,一道身着暗红色长袍的纤瘦身影,在李梦鸾头顶飞越穿梭,其怀中竟是不知因何原因而陷入昏迷的胡翠兰!红色身影迅捷更胜雷电,在李梦鸾惊愕的刹那光景,已然挟胡翠兰飞出数十丈之远,径直向李梦鸾当初修炼无相阐秘流时的草原方向奔去。

李梦鸾平时虽然大大咧咧、不拘一格,思维却丝毫不迟钝,此刻又怎会眼睁睁放任劫匪逃窜?李梦鸾当即撂下手中布料,施展全力追赶上去,速度竟然不比那红袍客逊色半分,二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丈以内。两人便如此一口气狂奔出百里之远,终于抵达那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

红袍客突然停止飞奔,身形缓缓降落,其动作优雅飘逸,甚有不食人间烟火之感。李梦鸾紧随其后,翩然降落,衣衫在风中猎猎舞动,形如九天仙子坠入凡尘,气势之上分毫不输于红袍客。

李梦鸾在草地上站定身形之后,便立即开口朗声发问道:“这位高人,小女子不才,敢问阁下强掳一良家弱女子,意欲何为?”

红袍客闻言慢慢将身形转了过来,面向李梦鸾。见到红袍客之“面容”后,李梦鸾对他的提防程度瞬间提高了一层,暗中加速体内真气的周天运转,充分蓄集力量,随时准备出手迎敌。

原来这红袍客面上戴着一幅青面獠牙,狰狞不堪的骇人面具,面具彻底遮掩住其脸庞,令人感到一股莫名的阴寒杀气扑面而来。因其中性随意的发式,使李梦鸾直到如今仍无法辨认出来他是男是女。

二人静伫原地,互相对峙半晌后,红袍客方才开口回应李梦鸾的疑问,其声清亮悦耳,且中气十足,足见修为高深,但仅凭此嗓音却依旧难

辨雌雄。

“本大侠向来厌恶借口,因此做事从无缘由可言。”

李梦鸾神色未有分毫变化,只是声音又较先前低沉了几分。

“既然无有缘由,那阁下可否将这位女子交与在下?”

面具后面传来一阵阴冷的讪笑声,红袍客言语中饱含轻蔑:“如若想救她,须得胜过我。不过看你这纤细身躯,怕是微风拂过便要跌倒,自然无法抵挡本大侠的一招半式。”

李梦鸾两潭七色仙泉深处寒光一闪而逝,以甚为平和之语气道:“未曾尝试,阁下如何知晓?”

红袍客冷哼一声,沉声道:“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口气倒还不小!今日本大侠就教你见识见识厉害,杀杀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性!”

言罢红袍客将右掌轻轻按在胡翠兰的背脊之上,一片色泽淡雅的天蓝色光幕便罩住了胡翠兰周身。红袍客稍稍发力一推,光幕便带着胡翠兰腾空而起,飘至北方距二人逾一里之远处,在半空中停滞悬浮。

“此光幕可保其在你我二人交战中不受任何伤害,你尽可施展浑身解数来对付我,只要能将我的面具打落,便算你胜。” 红袍客扬声道。

李梦鸾微微一笑,道:“看来阁下的人性还未完全泯灭。”

红袍客冷冷地道:“小女娃,这可是你自己开口要挑战本大侠的,若是不小心灵力失控,误杀了你,可不许怪罪于我。”

言罢双手掐个十字咒诀,口中默默低诵道:

“钩吾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是食人。上古凶兽,应吾召唤,受吾驱使。于此降临,龙之九子第五子----饕餮。”

天际一道粗似树茎般的青色闪耀雷光迸现,雷芒闪过后,一道异常巨大的身影显现于李梦鸾面前!

待雷芒之余光消散之际,李梦鸾才将面前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完全看清。

那是一只浑身闪烁着血色光芒的巨兽,其面目极为狰狞,双目竟位于腋下,炯炯犹如两团火焰,头上有一双弯曲兽角,却辨不出究竟似羊似牛,一对巨爪酷似人手,指甲却异常尖利。其巨口大张,利齿若锯,自口中传出一股甚为浓烈的阴冷血腥之气息。李梦鸾将身前这个怪物看个仔细后,面上神色微变,心忖不妙。

“这岂不是古书中所记载的上古凶兽之首,龙之九子的第五子----饕餮?若果真如此,那以我如今之修为便连其皮毛亦休想碰到。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能将如此强劲的凶兽召唤至此,并为己所用。”

李梦鸾思绪未断,饕餮便已向她扑来,其势威猛绝伦,有如排山倒海,仅是随冲刺而卷起之气流波动便已将方圆数里内的地面震得土崩瓦解,完全塌陷之大地化为深不见底的天坑,深坑之中不断有灼热气流升腾而起,显然方才饕餮移动间所产生的莫大能量,已将沙砾尽皆烧成焦炭。

第一百一十三回 觉醒之力

饕餮身躯虽巨大无比,却丝毫不影响其行动之灵巧迅捷,李梦鸾还未反应过来,饕餮便已来至她面前,并用巨大的右爪凶狠地掐住她的颈项,将她从平地提起六丈之高,形势如猛虎捕兔一般。

李梦鸾在被饕餮的利爪握住的那一刹那,顿感自己的颈椎几欲断裂,强烈袭来的压迫感犹如潮涌。要害遭牢牢拿捏住,李梦鸾浑身立时失去力气,四肢麻木,真气虚弱,便连发声皆极为困难,险些当场因窒息而昏迷过去。

“没想到居然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看来我是没有能力战胜他了,我的性命并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苦了兰姐,如若我便这样死去,她自然便会落入魔掌,真不甘心”

饕餮的利爪未曾松开一刻,且愈握愈紧,李梦鸾如今已踏入鬼门关的边缘,神智开始渐渐模糊不清。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竟连饕餮的一击都接不住,当初你那自负的架势如今跑去了哪里?既然没有保护他人的能力,又何必在我面前夸下海口。为你的愚蠢而感到忏悔罢,小女娃,是你自己害了挚友的性命。”

冷漠的声音诉说着绝望与哀伤,一声低沉的命令,无情地下达了死亡之宣判!

“饕餮,向北方一里处,用‘熔流破’攻击!”

饕餮紧紧握住李梦鸾脖颈的利爪并未松开,头却转向北方,大张的血盆之口中一团橙色烈焰疯狂燃烧,火苗大小虽略不起眼,却可以令人从中感受到无尽之恐惧与绝望。

四野空气中之温度开始急速上升,刹那间便已达到近百度之高,整片草原霎时化为炎热火炉,周遭的红花绿草皆承受不住炙热的高温,开始渐渐融化分解。

李梦鸾此刻亦清晰地感受到肆虐的高温,全身上下的衣裳均被汗水浸湿,她勉强用仅余的一分力气望向饕餮头部的动作,瞬间一股犹如无底深渊般之绝望嵌入她心灵深处。

饕餮的头颅所瞄准的正是胡翠兰所处的方向!

如今,无论如何挽救均已来不及。

星星火苗,引燎原之炎;点点灼光,燃熔钢之焰。

万丈熔炎洪流于饕餮口中迸发,状如火焰飓风倒卷。炙炎龙卷扫过,当可令山熔海涸,金燃玉焚。

天蓝色之光幕遇到此熔流后,竟显得不堪一击,当即化为乌有,胡翠兰被熔流凶狠吞没的那一幕,深深印入李梦鸾的眼帘。

那一刹那,李梦鸾坠落入名为悔恨与自责之万丈悬崖,心中无数次呵责自己的软弱与无能,将自己认定为罪人。

在李梦鸾恍惚的意识终于要沉眠的前一刻,她又听到了红袍客那令人厌恶的声音。

“哈哈哈!不要这么快就想着随自己的挚友同去地府。在你死前,本大侠就大发慈悲,令你见识见识人间地狱的景象罢。看你年纪轻轻,一定没有亲眼见过‘屠城’的画面,现在就由我来带你领略一番。饕餮,向东南方一百里处用‘溶流破’ 全力攻击。”

传入耳中的“噩耗”呼

唤起李梦鸾陷入深渊的朦胧意识,无边的愤怒之焰从心灵深处燃起,蔓延至周身的每个角落。不知不觉之中,隐藏在李梦鸾魂魄深处如汪洋般浩瀚的灵力已渐渐觉醒。

“我绝不会再容忍你胡作非为下去,要开玩笑也该到此为止了!”李梦鸾蓦地高声喝道。

话音未落,苍穹之中便骤起巨变,一道璀璨金色光辉驱散层云,独占半壁天空,其灿烂更胜正午阳光数万倍,无论任何生物在此光辉照耀之下,亦会强制性闭起双目。从这光辉之中,可以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灵力流动,仿佛无边无际。

光辉经过一炷香的光景方缓缓散去,而那份会令凡人双目失明之璀璨却依旧残留。

李梦鸾周身上下被金色光辉笼罩,如同披上了一件异常华丽的外衣,散发出丝毫不亚于苍穹繁星的光耀!

饕餮紧紧握住李梦鸾脖颈的利爪此刻仿佛被尖刺扎到一般,突然彻底松开。李梦鸾重获自由,轻轻站定于地面之上,扭了扭几乎被掐断的颈椎,嘴角划过云淡风轻般之一笑,眼神中仿佛有着无限的坚定与自信。

李梦鸾此刻的状态与先前明显天差地别,由一个武艺精湛的小姑娘,化为令森罗万象畏惧的“金甲天神”。

“看来现在终于可以行动自如了。”李梦鸾对自己身体的突然变化并不感到疑惑,反而瞬间便适应过来,似乎这样的状态才是真正的自己。

饕餮被李梦鸾方才的突变骇住,完全忘记了红袍客下达的命令,只是呆伫于原地不动。

“饕餮,速向东南方一百里处用‘溶流破’全力攻击,听到没有?” 红袍客再次下达命令,声音洪亮一如巨钟,径直传出数十里之远。

饕餮这才回过神来,口中烈焰再度燃起,且大小竟是先次之十倍有余,四野之中的气温在火团开始灼烧的那一瞬间便已突破沸点,且还在不断上升,方圆百里之内的一切均承受不住如此炎热,开始逐渐消融,化为乌有,眼看灼热气流便要波及到环星城区域。

区区火苗威力尚且如此,一旦熔流喷出,温度岂不与熔炉无甚差异?

在此等温度的笼罩之下,便连饕餮的指挥者---红袍客的额头之上均不禁渗出几滴汗珠,反观李梦鸾却丝毫不为此炎热所影响,适才仅仅近百度便使身体几欲虚脱,可如今即便上千度也不会再使她留下些微汗水。

正当饕餮准备将口中烈焰释放而出的那一刹那,李梦鸾展开了行动。

那是一个修为高深的宗师之目亦无法捕捉的动作,没有任何人可以看清李梦鸾的移动路径,她便这样来到了饕餮大张的巨口之前,右拳径直向那团几欲迸发之烈焰击去。

没有任何激烈的画面,没有任何震耳的声响,烈焰便如此被李梦鸾随意挥出的一拳熄灭。

“只会任人使唤的野兽,除了伤害苍生没有任何作为,消失罢!”李梦鸾声音冰冷,如同来自极寒冰川。

刹那间在饕餮身上,拳脚如暴雨般倾泻而下,仅仅一呼

一吸的光景间,剧烈的碰撞所造成的爆响声便多达千次有余。

李梦鸾便这般足足打了约莫一盏茶光景,方停歇下来。饕餮巨大的身躯之上,此刻凭空多出了近百万个透明窟窿,看上去异常触目惊心。

李梦鸾轻轻打了一个响指,从那近百万个透明窟窿之中顿有灿烂金光迸发而出,瞬息便将饕餮彻底吞没,光芒消散后,那头上古凶兽竟消失无踪!

“清理完饕餮,终于轮到你了。” 来自极寒冰川的嗓音再度响起,仿佛仅凭声音便可以将人冻僵一般。

李梦鸾身形忽然升腾而起,纵上万丈高空,俯身向红袍客朗声道:“我们换个战场如何?此地过于碍手碍脚,不适合强如你我二人之流拼斗。如若你不愿,我强行带你过去亦非不可。”

红袍客笑道:“虽然这饕餮不过是道灵影,不过看在你击败了它的份上,便令你如愿一次,前方带路。”

李梦鸾见红袍客答允,便转身向海域中央飞去,以御空术需要至少四个时辰方能到达的距离,如今只需片刻,红袍客亦在不久之后到达,可见其修为亦是炉火纯青。

“你的实力的确强大异常,但我丝毫不会惧怕于你。”李梦鸾沉声道。

红袍客冷笑几声,语气轻挑地道:“仅因速度稍快一些便轻视对手,果然还是娃娃心性。”

李梦鸾忽然绽放出一抹会心的笑颜,绝丽胜仙之容颜更显娇美,直令天宫仙子自惭形秽。但那明朗笑颜之下所掩藏的是冰冷蚀骨的浓厚杀意。

“我会令你知晓,超越的并不只是速度。”

金色华光一闪,一声拳头击打在肉躯之上的爆音骤响。红袍客顿时垂直地从万丈高空飞速坠落,身躯“轰”的一声撞击海面,激荡起万千浪花汹涌翻滚,而后便沉入海中。

李梦鸾见此情景并未选择停止进攻,而是将右手放在腰间桃木剑的剑柄之上。冰川般冷冽的声音伴随呼啸的海风,在苍穹之中回荡不息,仿若九重云霄之上天神的宣言。

“无相阐秘流真技悟六式随性【自在凭心绘】”

源于太古之神威配合精妙绝伦之剑技于此显现。

兼具斩巫圣剑吞噬妖魔之灵力,开天圣斧突破混沌之劲道,天机圣镜穿越时空之速度,昊天圣塔封印仙神之威势。

太古金华,撕天裂地,穹巅落坠,断破沧澜。

李梦鸾在万丈高空瞄准红袍客落入之海域,将桃木剑凌空挥舞,剑尖舞动中在虚空刻划下的痕迹,宛如一幅精美的山水画卷,但在这“画”中美丽的风景下,却掩藏着毁天灭地之恐怖威力。

“自在凭心绘” 技如其名,以剑作画,剑尖为画笔,画上的每一笔均代表长剑凌空劈出的一道剑气。

李梦鸾“作画” 速度迅捷若电,金芒璀璨之半月状剑气从云端深处倾泻而下,密密麻麻犹如诸天繁星齐齐堕下,霎时令整片阴暗幽深的海域明亮更胜白昼。

第一百一十四回 不可抗力

半晌之后,李梦鸾终于完成了一幅完整的“宁川图”,平常作画需耗费一整天的功夫,如今竟仅用了不足一顿饭的光景。

海面被若星辰闪耀的光辉层层覆盖,盏茶光景后才终于彻底消散开来。

只见数百里方圆海域中的海水,全部四散开来,仿佛已经尽数蒸发了一般,海床亦被威猛绝伦之剑气强行轰出一个深逾百丈的巨洞。恐怕即便是天神亲临,也无法超越李梦鸾此刻之破坏力。

但在那深邃巨洞之中,有一个身影毅然站立,仿佛丝毫不受方才那场“剑气暴雨”之影响,甚至连身上衣裳皆未有任何破损的痕迹,面具更是完好无损。在海水急速覆盖这片空洞之前,红袍客纵身而起,再度直上青空,来到李梦鸾面前。

“方才那一招确实威猛绝伦,只可惜伤不到我。不妨告诉你,本大侠所擅长之绝技名为‘灵抉’,可随意操纵灵力之走势,若修炼至巅峰,则即便自然中非属灵气之动、热、磁力亦可控制自如。适才我将你所挥出之剑气均向四周弹开,就算你能够施展出毁天灭地的攻势,依旧无法伤我分毫。” 红袍客大笑道。

李梦鸾听罢这一番“解说”,神色却分毫未变,既无讶异亦无惊恐,平静如初。身周璀璨环绕之神圣光辉,虽闪耀犹胜星辰,却异常稳定,光辉中蕴含之无穷灵力没有一丝一毫之波动,显然已达“任世间万物如何纷乱烦扰,我独不为所动,清静自得” 之境界。

见李梦鸾不发一言,红袍客继续说道:“果然还是年纪太轻,涉世太浅,竟然被我这绝技惊得话亦说不出口,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试着接下我这‘赤华宝珠’的一击罢。千万不要大意,如若你试图闪避开来,令这光团落入海中,它便会渗透海床,深入万丈地心,使熔炎彻底爆发,从而毁灭整个东胜神州!到时遭殃的可便绝不仅仅是这小小的环星城了。”

话音方落,红袍客便高举起右手,掌心之上顿时出现一个渺小的赤色光团。红袍客运起“灵抉” 神功,改变蕴藏在天地日月、花草树木中之灵气的走向,令其纷纷汇聚于自己右掌心上的光团之中。红袍客修为深不可测,聚集灵力的效率更是无比杰出,刹那光景,那先前微小的光团便演变成了巨大无比之光球,犹如遥远星河中赤芒闪耀,昭示着血光之灾的凶星。

在鲜艳赤色的映照之下,近千里之苍穹被渲染上一层绚丽的色彩,可在那盛放的血红光华之中,却蕴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毁灭杀机。

此刻于李梦鸾眼中,笼罩天际之殷红光辉犹如无数无辜生命即将泼洒的鲜血,在她脑海深处镌刻下无法磨灭之印痕。

阴沉死气纵横千里,赤红凶光延展万丈,一时天昏地暗、昼夜颠倒、海潮狂涌。末日来临的前一刻,也不外如是。

东胜神州苍生之绝命危机令李梦鸾心灵深处埋藏之愤怒烈焰熊熊燃烧,两潭仙泉之中流转不息的七彩虹华光芒更胜以往,神色中寻不到任何惊慌与恐惧,只有超乎想象之冷静。

红袍客狂笑着将赤色光球以全力向李梦鸾掷去,灭亡之辉撕裂虚空,以音速之数百倍朝李梦鸾疯狂逼近。

灭顶

之灾近在眼前,李梦鸾却静伫于原地,未有任何动作,眼睁睁望着那血红光辉触碰到自己的身躯后炸裂开来。爆发时迸射而出之灵力激流澎湃汹涌,几乎吞噬方圆百里之内的整片空间。原本清朗的空气此刻变得浑浊无比,刹那狂风暴雨大作,苍穹漆黑似墨。气流扩散所产生之余波未能侵袭至地心,却亦令千里海域之内的海床上出现无数呈蛛网状之裂纹。

红袍客展目观望这由他一手造成之狼藉,口中喃喃自语道:“虽然没伤害到任何局外之人,不过是否做得太过火了?”

未等红袍客从沉思中回神,如银铃般却又透出丝丝寒意的声音,再度于天地之间响起。

“吹嘘了许久,难道只有这点本事吗?如若方才那一击便代表阁下能力的极限,便太令我失望了。不妨告诉你,我至目前为止施展出来的不过是一成实力!”

“哈哈,即便你所言皆是事实,那又如何?在我‘灵抉’能力的范围之中,任何招式均显虚无缥缈,奉劝你还是不要无故浪费灵力。” 红袍客见自己的“赤华宝珠” 正中李梦鸾却并未伤及她,竟丝毫没有感到震惊,语气依旧充满轻视与不屑。

“果真如此吗?难道你的‘灵抉’便没有弱点吗?” 李梦鸾的语气如同自暴自弃,但仔细聆听之人便可察觉其中潜藏的深意。

李梦鸾忽然闭上双目,双掌合十,心平气和地虔诚念诵来自远古之神圣咒文。

“南无 罗怛那 哆夜耶,南无 阿利耶 婆卢羯帝 烁钵耶 菩提萨婆耶 摩诃 萨婆耶 摩诃 迦卢尼迦耶。他:徒提 旃跌梨 那姥只 诃梨 多 多 输驮 娑婆诃。”

红袍客听到这段咒文后,全身立时开始微微颤抖,仿佛大难临头一般,失声道:“观自在菩萨净一切业障咒?怎么可能?就算以我的灵力也极难动用”

李梦鸾的声音威严有如神明,无比清晰地传入红袍客耳中。

“师父在闲暇时光里,经常会将远古圣人遗留下来之典籍予我观看,经文之中包含有许多符咒术,那时我灵力低微,自然无法动用,但依旧一一牢记于心。如今果真派上用场,看来我当初的选择没有错误。此‘观自在菩萨净一切业障咒’ 一经发动,可剥夺万里范围内一切灵力,并于无形中重创万物之灵源,使得万里之内的生物在很长时间之内均无法恢复灵力,你我二人皆不例外。若你对那自称‘灵抉’的能力甚具信心,那便尝试利用它来弹开这道真言看看。”

李梦鸾说罢猛然睁开双目,两潭仙泉之中金光霎时迸现,伴随一声清朗娇叱。

“呔!”

削去万里灵气之佛光刹那贯通天地,成为此时此刻世上唯一可见之色彩,其光华璀璨至无以言表,怕是这苍茫寰宇之中亦无有一颗星辰可及其一半灿烂,却又极端温润柔和,令观看之人不觉刺目,反而感到心旷神怡。金色辉耀纯净而无一丝杂质,其内蕴藏之大能大力使得在其笼罩范围之内的生灵自然而然生出敬畏之心,因此完全无法使用任何能力进行防护与抵抗,只能静静等候自身之灵力被完全散去,直至枯竭。

“真不愧为佛门无上真言,竟已达‘不可抗力’ 之境界!饶是我早已突破金仙境之界限,亦是无能为力。”红袍客面上所带之狰狞面具终于片片碎落,展露出线条柔和、英俊风流且略带些莫名“妖气”的面庞,其双眸甚有异于常人,呈淡紫颜色,引人注目。

面具碎裂的同一刻,红袍客身周忽然闪现一件纯白色披风,披风之上释放出不亚于佛光之圣洁白华,竟于瞬间令红袍客体内灵力停止外溢。

佛光消弥,天地恢复原状。

红袍客依旧凌空伫立,未受真言半分影响,但李梦鸾却因灵力干涸失去全身气力,从万丈高空垂直坠落!

在失却意识的前一刻,李梦鸾一双美眸中隐约闪过一丝不甘,细微的喃喃自语有如虫鸣般难以得闻。

“发挥出全部潜力的我难道也只有这种程度吗?他真的是无论如何亦无法击败的怪物吗?对不起,兰姐。对不起,环星城的人们。梦鸾还是太脆弱了,到最终依然无法保护你们。”

红袍客嘴边闪过一丝自嘲般的苦笑,身形蓦然如电疾驰,闪至李梦鸾身边用右手拦在她腰间,稳住她下坠的趋势,二人缓缓降落于如今水位已然明显下跌许多的海面之上,红袍客以自身灵力使李梦鸾身躯得以悬浮于海平面之上后,口中叹道:“这姑娘真是乱来,在发动咒文之前,也不去在意自身的状况。不过她的力量当真强大到竟连‘幻灭披风’ 亦无法完全抵消的地步了吗?为何我感觉体内还是有部分灵力消失无踪?”

说罢,他忽然向北方天际朗声道:“三弟,不必再躲藏,现身罢。”

北方天际数十里外忽然有一道人影闪过,眨眼间便来到红袍客面前,只见此人是一名仙风道骨、白发苍苍的老者,怀中抱着一名正处于昏睡状态,身材纤瘦的少女。

“二哥,我的‘隐身匿气’之术已修炼至巅峰,如果不是方才我故意泄露了些许气息,想必你也难以发现我的踪迹。”

这位老者正是李梦鸾的师父----祁穹,而老者怀中的少女便是被李梦鸾误认为已经牺牲的胡翠兰。

红袍客见到祁穹现出身形,笑道:“的确厉害,如若我拥有你那利用空间结界藏匿身形,隔绝外界一切影响之本领,也不必被你那宝贝徒弟逼得如此狼狈。”

祁穹闻言苦笑道:“二哥说笑了,这‘隐身匿气’之术倒的确是逃命秘诀,但在实战之中却无半分用处,难道要我一直龟缩于结界之内不成?”

“不过二哥,我只是让你试探一下梦鸾的潜力,何必如此认真?整片海域几乎被你二人所摧毁。” 祁穹眉头微皱道。

红袍客笑道:“如若不使出全力,又怎能称作是合格的‘试探’?但你那爱徒的实力真是骇人听闻,如若不借助任何法器之力,即便你我二人联手,亦难以胜她。即便大姐赠予我的‘幻灭披风’亦无法完全抵挡她施展全力念诵之真言。”

“据我猜测,梦鸾生来体内便潜藏着无比玄奥的血脉,极有可能是那源自于洪荒开辟之时的一道‘圣脉’。” 祁穹正色道。

第一百一十五回 封印圣脉

红袍客听到此处,面色陡然一变,讶道:“‘圣脉’?那岂非为圣人之转世或后裔方可继承之血脉?”

“不错,且梦鸾体内这一道竟是‘明脉’,平常不显山不露水,但当其心中某种情绪表现得极为强烈之刻,‘明脉’ 之威便会展现出来。如是‘暗脉’,以其修为怕是无法激发。据我方才之观测,梦鸾解放全部潜能后的实力应已接近金仙顶峰,如果不能妥善控制,则极容易造成不可挽回之灾难。现下梦鸾阅历甚浅,不足以掌握如此庞大之力量,恐怕非常容易失控。” 祁穹眉头紧锁,认真地道。

“一旦彻底暴走,何止灾难,恐怕令整个大陆覆灭,也只是小事一桩。如今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暂时将她的‘圣脉’完全封印起来。” 红袍客一字一句地道。

“二哥可有办法封印?” 祁穹疑道。

“那是自然。” 红袍客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从怀中取出一颗晶莹剔透如水晶一般的宝石。“这是大姐当初赠我的封印仙石,十分珍贵,拥有可以将任何生灵体内潜藏的能力完全封印的效果,不过只可以使用一次,但用在你爱徒的身上也算值了。”

“用这仙石封印潜力之后,是不是便再也无法释放出来?”祁穹担忧道。

红袍客摇首解释道:“三弟尽管放心,当仙石发挥作用时,会融入被封印者体内。如被封印者之实力达到可以完全掌控那股潜能之时,仙石便会立时蒸发,从而重新解放其全部力量。以你徒弟的情况来看,完全封印其‘圣脉’理应耗费两年有余,因此这段时间内,她会一直处于沉睡状态。如果你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便用大姐曾教我们的‘心语’传入她脑海之中,当她醒来之时,便可听到。”

说罢红袍客将手中仙石放置在李梦鸾胸口正上方,仙石释放出明亮纯净的淡蓝色光辉,缓缓渗入李梦鸾的身躯之中,直至与她合二为一。

祁穹此刻忽然笑道:“不知二哥是否要我将你的名讳与来历告知梦鸾?“

红袍客急忙摆手道:“切勿、切勿,如若让她知道堂堂崇灵教创始人竟如此不济,岂非要笑掉大牙?”

祁穹嗔道:“都这一把年纪了依旧看不破一个‘名’字,这许多年的修行真是白费了。” 二人随即相视大笑。

祁穹将怀中的胡翠兰交给红袍客,拜托其将她送回家中,将事情原委隐晦地向她讲述一遍,并嘱咐红袍客一定要交给她三片可以随时与李梦鸾联络的传信绿叶,且将用法详细向她说明。

向红袍客交代完毕后,祁穹回到李梦鸾身边,凝聚灵力以‘心语’之法将话语传入李梦鸾脑海之中封存。

“梦鸾,我是祁穹。当你醒来之时,应已是距你最后记忆的两年之后。那红袍客已被我亲手击退,兰姐亦已被我救活,你不必担心。你身上那股暴走的力量为师已经帮你封印起来,不然非常容易失控,后果难以想象,未来当你的修为足以掌控那股力量之时,封印便会自行解除。你醒来之后便立即

归返月影岛,为师算出蛮族在两年之后将从海上入侵靖国国土,以你现在的实力只需轻轻一挥手,便能解决。但为谨慎起见,你可在距蛮兵十里之外,用一把钝铁剑劈出剑气,将其击退,这样既能救国于危难,亦可隐藏实力,一举两得。关于为师所布下的结界,你也不必在意,它会在你与‘幻影’位置重叠时自动消失。为师赠予兰姐三片传信绿叶,未来如有绿叶莫名其妙落入你手中之时,当仔细查看,极有可能是她身处险境,向你求助。”

“心语”即毕,祁穹将背后用层层白布缠绕的一柄剑取下,并装入行走江湖时必备之法宝,可容纳万斤重物的如意锦囊中。祁穹将锦囊藏于李梦鸾怀中,并再次以“心语”告知如意锦囊的用法,以及放入锦囊中的阐妙宝剑之使用要领。

交代终了,祁穹在李梦鸾身周用食指画出避水圈,之后利用五行法术“沧海潮涌” 使现下水位大跌的汪洋恢复原状,片刻前的一切此刻仿佛从未发生一般。

祁穹刚刚安置完毕,红袍客便现于他面前,笑道:“三弟,俗事均已办妥,我们可以离开了。”

祁穹颔首会意,二人扬长而去,从此江湖之上再无二人踪迹。

***

故事虽甚为亘长,玄天却依旧听得津津有味,面上一副专注的神情,犹若身临其境。当李梦鸾话音落下后片刻,玄天方才回神,展颜微笑道:“原来如此,看来兰姐比我更了解你的真正实力,时至今日我方明白为何黄昏当初称你‘天下无敌’。”

李梦鸾目中现出迷惑之色,疑道:“黄昏是何人?”

玄天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满面歉意地道:“抱歉,我方才听得太过入神,竟忘记你的记忆仍未完全恢复。黄昏是你我二人相识不久后共同面对之大敌,最终被你所击败。”

李梦鸾听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玄天见到李梦鸾露出此般神情,心中甚是不忍,温声安慰道:“梦鸾,不必担心。你的失忆症状只是暂时性的,不需多时定会恢复。”

李梦鸾轻轻颔首,向玄天送上一个可令枯萎凋零之花草树木瞬间复苏的明艳笑容,将他心中积攒的忧郁与不快一扫而空。

李梦鸾的笑容中蕴含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任何看到她发自内心的微笑之人皆会摆脱负面情绪的束缚,重新回归至明朗的心态,即便是深陷绝望深渊之人,亦不例外。玄天不得不承认,这种“能力”清凌亦不曾拥有。

玄天与李梦鸾此刻双目对视,恍惚间有一刹那,与以前发生的数次无异,玄天被李梦鸾两潭仙泉之中释放出的绚丽光华所深深吸引,甚至有些许着迷的感觉。当玄天清醒过来之时,不觉甚感懊悔,自叹定力不足。但他心底深处却相当明白,自己并非缺乏定力,只因对方拥有无可抗拒的魅力罢了。

玄天为解除尴尬,故意咳嗽一声,道:“梦鸾,你我初识之时,我也曾好奇过你的身世,但你那时并不愿告知于我

,为何现在却”

李梦鸾轻轻叹息一声,道:“即便我失去了当时的记忆,也一样理解那一刻我拒绝告知于你的缘由。试问在这世上,会有谁愿意与一个不知何时力量会暴走,为世间带来灭顶之灾的怪物相处?无论将这段身世说与谁听,都会令其感到畏惧。”

李梦鸾话音未落,玄天便紧紧握住她的右手,正色道:“梦鸾,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便完全不曾感到畏惧。你的力量并未暴走,只是因为想要拯救挚友才将潜能释放出来而已,而且方才你不是曾说过你的师父已经将那股力量封印起来了吗?”

李梦鸾摇了摇头,道:“我害怕那封印也无法永久生效,届时我就会变得十分危险。想要控制住那股力量需要消耗极大的精神力,一旦精神疲乏,力量便会立刻失控,引来无穷灾祸。我念诵‘观自在菩萨净一切业障咒’ 的主要原因便是及时压制那股力量。”

片刻沉寂,李梦鸾只觉玄天将自己的手握得更加紧密。

“即便如此,当我见到公子被忧伤所侵扰之时,依旧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帮助公子摆脱痛苦的心情。哪怕只能转移公子的些许心绪,也是值得的。”

李梦鸾的话语犹如重锤,狠狠砸在玄天心尖之上,莫名的感动与愧疚之情同时涌上心头,泪水于霎那间已盈满眼眶。

玄天轻轻地揽住李梦鸾的肩膀,缓缓道出一句令他自己亦是意想不到之话语:“梦鸾,不必担心,我今生绝不会离开你。”

李梦鸾的眼神中此刻突然现出一道无比欣喜的光芒,柔声道:“谢谢你,天哥。”

玄天面上涌起一股十分惊喜的神色,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道:“梦鸾,你都记起来了?”

“与你在一起的这段时光,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

窗外秋风吹拂,散播丝丝寒气,却分毫难以冷却室内蔓延的淡淡温暖。

***

皇城北方一里,有一处被靖**严密把守的所在。数千精兵夜以继日不停巡逻,从未懈怠。此处正是靖国绝密禁地----皇族陵墓。

一道黑影借着幽暗夜色潜藏身形,在距皇陵百丈附近匿声走动,从步伐之轻灵敏捷便可看出此人定是一位轻功高手。

“灵力密度最高的应是这附近无误,如若我的感应未有失常,‘宝物’ 应便位于这皇陵之内了。”

一缕皎洁的月光直射于黑影的面容之上,只见此人面容俊秀无比,风流倜傥,一双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暗紫色的光芒,身着一套黑色夜行衣,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干净利落的气息!

此人正是夜忆辰,至于他于深夜之中来到皇陵附近的原因,却是无从得知。

夜忆辰此刻望向前方百丈左右,被数百名护卫严守的皇陵大门,轻声道:“看来想要靠基本的轻功潜入,根本不切实际,无论如何均会被发现行踪。也许只能用那一招了。”

第一百一十六回 量劫凶刃

夜忆辰深深吸气,将全身气脉中的真气皆聚集于双脚之上。双脚周围蓄满真力,激荡之间将无形的真气化为有形的霹雳,在脚边闪烁不止。夜忆辰将双膝缓缓弯曲,做出纵跃的姿势,随后双足蹬地,一跃而起。

双足之上蓄集之真力,将夜忆辰轻松带上千丈高空,他于空中急速飞行,不消片刻,便进入皇陵内部上空。夜忆辰的身形如燕子般轻灵,悄然无声地迅速降落于地面之上。对于陌生人侵入皇陵,守卫军们无有一人察觉。

在确认皇陵之内无人巡逻之后,夜忆辰俯下身形,轻轻将右手贴在地面之上,使出他曾在宁川北部一处盆地之中施展过的法术。

淡紫色光华从夜忆辰右手之中流溢而出,继而迅速流向四面八方,蔓延至皇陵中每一处角落,保证不会出现半点遗漏。夜忆辰神色肃穆,屏息凝神,不愿放弃有关他所搜寻之“宝物”的任何线索。

半晌之后,夜忆辰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收回右手,面上泛出一种复杂的神色,不知是喜是忧。

“的确在这附近无误,可以明显感受到其庞大无比之灵力波动,但反应却明显来自甚深的地底。若想将它取出,便必须要破坏这一带的许多墓冢,难免不妥,究竟该如何是好?”夜忆辰喃喃自语,却一直思考不出一个理想的从地底取出“宝物”的方案。

正在夜忆辰陷于沉思之时,正北方向高空中却突然有两道黑色身影闪现。夜忆辰感到一股强大灵力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便知是有实力高深之人正逼近此地,他立即将自身的气息暂时压抑起来,躲到一块极其高大的墓碑之后。

不消多时,便有两名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悄然出现于皇陵之中。夜忆辰第一时间便感应出二人的到来,更加收敛气息,并将周身真气汇聚于双耳,凝神倾听二人交谈的内容。

“这里似乎是我们唯一未有搜查过的一片地方了。” 其中一名黑袍客道。

只听另一名回应道:“不尽然,除了这里,理应还有宁川南部的一片区域未经搜索,其余之人现下应正聚集在那里。”

夜忆辰闻听二人对话,心中立时一震,眉头紧锁,似是害怕这些黑袍客与自己有着同一个目的。

良久无声,夜忆辰似是有如烈火焚烧般焦躁,又度过半晌,终于一名黑袍客开口道:“奇怪,这里也没有,难道真的不是在月影岛之上吗?”

“的确不在这里,看来只剩余最后一个希望了。”

夜忆辰听罢不禁大惊失色,仿佛是对这月影岛之上还潜藏着另一件宝物而感到无比惊骇。

正当夜忆辰表现出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之时,皇陵之中却升起异变。在那两名黑袍客的身周,忽然平地卷起一股漆黑色飓风,于飓风之中央一股十分强大的气场向外扩散,虚空之中皆因此气场之影响而泛起细微的波动。实力强如夜忆辰均感到一阵莫名的呼吸不适,过得片刻,方才缓解过来。

“这次来的又是何方神圣,实力之强似乎与我不相上下。”夜忆辰心中不禁又泛起一层波澜。

飓风散去,人影显露,只见此人穿着与另两名黑袍客无甚差异,显然均隶属于同一个“派系”。

“不必再费心四处搜索,我们已经在宁川南部一座山峰峰顶处寻到了,你二人速去与众人会合。” 此人声音低沉浑厚,虽然他已经尽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但全神贯注的夜忆辰依然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话音方落,那人瞬息间便又化作黑色飓风,继而消失无踪。

夜忆辰从墓碑后伸出头来欲探查情势,却正好看到那名气场庞大之人化作黑风消失的一幕,他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原来这些人都擅长空间转移类的法术,怪不得可以于瞬间出现并于刹那消失。”

正值夜忆辰思考之际,残留的两名黑袍客互相使了个眼色,二人一齐纵身而起,直上云端,随即向宁川南部疾驰而去。

夜忆辰回首凝望着这片陵墓,面上露出一丝迟疑,犹豫了片刻后,最终摇了摇头,突然跃身窜上千丈高空,追随那两人前往宁川南部。

宁川南部弧月岭,望月峰峰顶,一股诡异之气息正在向四周蔓延。只见数十个穿着相仿的黑袍客于峰顶围成一圈,同时做出同一个形态的手印,口中轻轻念诵着复杂艰深的咒文。

低沉的念诵声如同恶魔的细细耳语,在静谧的黑夜之中显得如此骇人,令闻者不禁心惊胆颤。

半晌过后,念诵声终于告一段落,四野重新恢复寂静。但这看似平和的迹象却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最后的宁静。

漆黑如墨之光流,在峰顶盘旋舞动,片刻间描绘出古老而繁复的法阵图形。

纯黑之圆形阵图由三重环形叠合而成,笼罩几乎三丈方圆有余。最边缘一环之上篆有形状各异之怪奇符文,密密麻麻难以用肉眼分辨。中央一环绘有各类奇异魔兽,妖龙、怪鸟等应有尽有。位于内部之一环,则布满众多天灾**的悲惨场景,整个阵图释放出一种极为凌厉的阴寒气息,仿佛将周围虚空中的气流均冻结封印。

圆形阵图之正中央无有任何图案,独存一片空白,此刻从那片茫茫空白之中,一道暗黑光芒拔地而起,径直冲上天际,突破九重云霄。霎时之间,山峰骤然从中央断裂开来,在暗黑色光芒的包围之中,一样若剑柄一般的物事从山峰之裂缝处缓缓升起。

与其说成是剑柄,不如称之为刀柄,因其形状过于庞大、笨重。一眼望去与平凡侍卫随身携带之武器的握柄无甚差别,并未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倍显陈旧、平平无奇。若不是有四个极为深奥的奇异符文刻于其上,想必任何人均不会被它引起兴趣。

也许正是这种看似平凡黯淡,丝毫不具备光鲜亮丽之形体的物事,方可展现出无以伦比之魅力!

此刻追随两名黑袍客来至望月峰附近,

亲眼目睹片刻之间所发生之一切的夜忆辰,被“平凡”的剑柄所深深吸引,双目一刻不离地紧紧盯住不放,面上的神情亦在短时间内生出多种变化。从疑惑至惊愕,自不可置信至心惊胆颤,最终夜忆辰面色惨白,额上冷汗层层渗出,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如此纯粹的恐惧。

一本名为《魔劫》的历史文献记录着五百年前发生的一切。

魔尊无双灭绝人性,以目睹鲜血四溅之场景与耳闻悲鸣不绝之哀声为乐。五百载前无双出现于世上的数月之间,他残忍虐杀的无辜苍生逾百万之众,天下几乎无人与其实力相当,据说世上无人曾在与他的对决之中撑过十招,可谓登峰造极。

在许多记载这段历史的文献之中,魔尊无双无敌于天下的原因均被解释为他修炼绝世魔功已至炉火纯青之境,以失去理智之代价换来举世无双的力量。而在这本《魔劫》之中,魔尊无双的强劲原由却有完全不同的剖析。

魔尊无双从未提起过他武器的名称,但有亲眼见过其全貌并奇迹般生存下来之人,将那把“刀”在纸上详细地描绘出来。那人是名画师,并拥有超乎常人的记忆能力,因此将那刀柄之上所刻的符文模样皆画得分毫不差。据画上的文字描述,可观察到此刀只存刀柄,魔尊无双当初是将自身灵力灌注入刀柄上的符文之中,符文将灵力转化为深黑色之刀身状光柱,并从刀柄中激射而出,如此一来便与真刀无异。

那画师为深入了解这把魔刀的详细特性,便拜托他的一个喜好云游四方的友人去寻访懂得魔域符文之人。该友人甚重义气,为朋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历尽艰辛终于在三年后寻得一位与人类交好的魔族后裔。那名魔族后裔在初见画上符文之时,只是甚觉眼熟,却并不能立即将其翻译成文字,最后他重新翻阅一本于数千载前撰写的上古魔族卷宗,并从中寻得答案。四个符文分别代表一个文字,直译出来唤作“量劫凶刃”。

那名魔族后裔在译出这四个字之后大感惊骇,原来他亦是一位修为精湛的世外高人,魔尊无双在世间肆虐期间,他正于山洞之中闭关修行,因此,对这场在天地之间卷起的劫难之涛一无所知。据他对这四个符文所蕴含之潜在深意的理解,他丝毫无有顾忌地直言此“量劫凶刃”所蕴藏之灵力绝不下于诛戮陷绝四剑与混沌钟等先天至宝,甚至较先天至宝更为强大,亦未可知。

循此魔族后裔之说法,即便使用者修为仍未突破入道境界,若懂得如何运用此剑,亦可将上仙境的敌人轻松挫败。但持有此剑者亦会被剑上所携带之极恶邪气所污染,转变为以暴虐与杀戮为乐之“狂魔”。

画师对这位魔族后裔之见解深信不疑,遂向其拜谢,并将其所言之重点尽数记录下来。后来画师为了令他辛苦收集的宝贵资料不至埋没,便将他的画作与记录全部赠予当时一位才华横溢的文官,拜托他将这些资料整理成为文献,以史书的形式流传下去,于是便有了这册《魔劫》 。

第一百一十七回 真相大白

夜忆辰此刻终于亲眼确认了这把“量劫凶刃”的存在,但似乎仍是甚感迷惘,低声道:“无论任何史书上均记载着魔尊无双失踪于蓬莱国边界附近的一个小村落之中,他的佩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夜忆辰思考了片刻,终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蓬莱岛与月影岛乃是近邻,看来一定是正道人士在蓬莱岛寻得‘量劫凶刃’,但因为蓬莱岛上几乎不存在高山,难以找到绝佳的“藏刃之处”,便将其转移至月影岛,封印在这座山峰之中。看来魔域已经成功把握住线索,且轻松地破解了封印术式。现在距他们将量劫凶刃提取出来,尚需一段时间,我必须趁这段光景返回皇城,告知玄天他们。”

夜忆辰打定主意后,便立即回转身形,向皇城方向急速归返。

反观望月峰之上,一位同样身着黑袍,但外面却套一袭深紫色披风之人向身旁的黑袍客问道:“距‘量劫凶刃’ 解除封印,还需多少时间?” 那黑袍客恭敬地答道:“禀副统领,应仍需一个时辰左右。”

那“副统领”之声音甚为熟悉,似是一直在黑雾之中与武帝李再兴“交涉”之人。原来此人便是黑雾军副统领,而他负责的极重要之任务便是解除量劫凶刃之封印,并将其带回魔域。

听罢手下的汇报,他微微颔首,道:“与我估测的无甚差异。我们方才被旁人发现了,尔等可有人知晓?”

“什么?” 这位副统领身边的几名黑袍客眼中均显现讶异之色,显然丝毫未感觉到夜忆辰的存在。

副统领见状,面上未显怒色,只是多了几分认真,沉声道:“这也怪不得你们,毕竟你们之中修为高深者乃是少数,而且方才前来窥探之人轻功极为高明,即便修为与他不相上下之人亦是极难发现他的行踪。他如今想必是去集结人马,想要破坏我们的计划,估计不过半晌便会回来,如此看来,我们定无法在敌方来袭之前成功解除量劫凶刃的封印。因此听我号令,你们众人皆去助施展解封咒术者一臂之力,虽然此咒术只需五十人之灵力便足够,但人数增多并不会影响进程,也许可以提升解封的速度也未可知。敌人交给我一个人对付便是,谅他们再强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众黑袍客闻言齐声道:“谨遵副统领号令!”

那副统领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色彩,忽然仰天长笑,道:“尽管来罢,来得越多越好。我会狠狠教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保证令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至跪下向我求饶。哈哈哈哈哈”

尖锐刺耳的笑声中,蕴藏着炉火纯青的内功修为,若炸雷般震耳欲聋的声音直传出近十里远,方圆数里之内回声荡漾,环绕不绝,众黑袍客均不禁捂住双耳。便连此刻已在数十里开外的夜忆辰亦觉耳内鸣响不止。

“魔域中人尽皆疯狂,看来此言

果真不虚。”夜忆辰不禁感叹道。

夜忆辰丝毫不敢耽误时间,以全速向皇城疾飞而去,不多时便已抵达皇宫内部。夜忆辰恐惊扰到深夜巡逻的侍卫,于是便无声无息地降落至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当他准备开始寻找玄天时,才发现他竟然忘记这是他第一次到访皇城内部区域,至于玄天的房间坐落于何方,他完全没有一点概念。夜忆辰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环视一下周围景致,才发觉这皇宫甚为浩大,宫殿有数十座,如若盲目来寻,恐怕没有两三个时辰是无法得到任何线索的。

夜忆辰顿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不已,不知所措。正在此时,夜忆辰身旁一座寝宫的大门却忽然敞开,从中走出一位男子。

只见此人一身白色锦衣,高约七尺,身材虽略显纤瘦,却丝毫无孱弱之感。年纪约二十三、四岁,五官端正,双目炯炯有神,自眼神之中透露出冷静与睿智。观其仪态,更可察觉他的儒雅大度,非等闲之辈可比拟。

夜忆辰只望了一眼,便深知此人绝非凡夫俗子,暗暗对其生出一股莫名的信任。如今夜忆辰虽晓在堂堂皇宫内院之中公然现身,乃是极为不妥之举,但此情此景令他别无选择,若是寻不到玄天则一切俱是徒劳。夜忆辰下定决心,便大步流星行至那青年男子面前,丝毫无有顾忌地开口询问道:“这位兄台请留步,在下有一事求教。不知兄台可否知晓一位名做玄天之人?在下有要事需告知于他,却不知他居于何处,望兄台相助于在下。”

那位青年男子听罢微微一愣,旋即问道:“请问阁下可是玄天之友人?”

夜忆辰颔首道:“正是。若兄台知晓玄天的居所,请务必告知于在下,事态紧急,不可有片刻耽误。”

那青年男子听罢正色道:“在下宋震东,乃是玄天的结义兄弟。请恕在下无礼,毕竟因不识阁下真实身份,不敢贸然将玄天的居所告知于你。不过阁下可否将那要事先告知于在下,由在下替你转告如何?”

夜忆辰得知此人身份后不禁喜形于色,笑道:“原来是宁川王殿下,在下方才甚是失礼,多有得罪,望请见谅。在下在民间经常听到百姓对殿下之盛赞,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见。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将事态向殿下汇报一番。”

夜忆辰毫无保留,将望月峰之上所发生之状况,从头至尾详细讲述了一遍,其潜入皇陵的部分,他自然遮掩起来,只言无论在任何地方,均可以发现黑袍客之踪迹,想必是在到处搜索量劫凶刃的所在。

夜忆辰所言虽如天马行空,听似不着边际,却又细致入微,寻不到丝毫破绽。聪明如宋震东自然知晓夜忆辰所言不虚,但为何那些黑袍客无处不在,他自己却从未察觉过一次?宋震东开始陷入沉思,静下心来,将他近来所经历之一切皆串联在一起,寻找前因后果。

往事一幕幕在宋

震东脑海中浮现,原本意谓不明之记忆片段,如今均化为解开谜题之线索,使宋震东一直以来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

盛帝毫无征兆地暴死,薛怀无端出现在月影岛上,李再兴无故大肆征兵,李梦鸾突然间失却理智,与蛮族和大唐军之间的战争

这些事件之间,有一种不可忽视的微妙联系,而那个联系究竟是什么?宋震东将方才夜忆辰告诉他的事件与脑海中之线索结合在一起,忽然灵光一闪,便如寻得了一个突破点。

“难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 宋震东之面容从惊骇转至愤怒,双颊瞬间变得通红,面上肌肉逐渐扭曲、狰狞,这恐怕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做出如此表情。

宋震东身周的气流急速聚拢,气流摩擦之时发出尖锐的啸声。此刻宋震东周身真气澎湃,凝聚于一处的真气化为一层肉眼可见之透明色光膜笼罩他全身上下,一眼望去,犹如天将下界一般。

夜忆辰见宋震东神态突变,正想询问缘由,却见宋震东骤然转身向南方那座最为庞大之寝宫飞奔而去。

皇宫之中最为庞大壮观的自然是帝王之寝宫,平日里最重尊卑礼节的宋震东此刻却将之抛诸脑后。只见宋震东于瞬息之间来至寝宫大门前方,这时十数名御前侍卫挡在了他面前,试图将他阻拦下来。但宋震东显然不想要与他们纠缠,只见他右臂运劲一挥,一道凌厉真气横扫而出,干净利落地将这些御前侍卫尽数击晕,然后异常粗鲁地推开寝宫之大门。

李再兴此时尚未就寝,仍旧在前殿之中阅读书籍,见宋震东贸然闯了进来,面上升起一丝不悦之相。还未等李再兴开口询问宋震东之来由,宋震东便闪电一般侵至他身前,不由分说地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李再兴,你这孽畜,你可知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宋震东沉声怒骂道。

“表兄是否身体不适?怎地说起胡话来。朕自登基以来之所作所为,皆是为民着想,何时曾做过不齿之事?” 李再兴讪笑道。

“你以为你与魔族勾结一事便无人知晓吗?” 宋震东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犹如深井寒冰。

“什么?与魔族勾结?表兄你在开什么玩笑?” 李再兴面上露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情,但双目之中闪烁的疑惑光芒却暗暗出卖了他,宋震东此刻更加坚定地确信,他自己的推测准确无误。

“仅仅为了区区一己私利,你便亲手杀害亲生父亲,令亲生妹妹化为恶魔,日日生活于痛苦与绝望之中。你更强制征兵,令无辜百姓冲上战场为你卖命,你可知晓,你已犯下无可饶恕之罪孽?” 宋震东高声呵斥道。

宋震东义正词严的斥责令李再兴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用何等方法辩驳。当事实真相摆在面前时,任何人都无法在瞬息之间予以否认。

第一百一十八回 陷入绝境

“我所做之一切皆是为了江山社稷,绝非一己私欲,如今我靖国大败大唐,定已声名远播,何乐而不为?” 沉默片刻之后,李再兴终于开口反驳。

宋震东摇首叹道:“振兴社稷,岂是一日之功?你难道便没有想过魔族相助于你的缘由吗?这世上纯粹之给予可见多少?他们予你好处,必有可以利用到你之处,你可想过那后果将会如何?”

李再兴听罢宋震东之一番话,身躯猛然一震,自额上有几滴冷汗缓缓渗出、滴落。

“你还是过于幼稚。那魔族助你斩杀薛怀,击退蛮族与大唐军,绝不是欲令靖国扬名天下,而是令我们所有人转移注意。数百年前魔尊无双肆虐天下之传说,想必你也知晓,那并不是故事,而魔尊之所以无人能敌,究其缘由,便是因他随身携带的一柄魔刃,此刃可在瞬息之间斩仙诛神。此刃如今便封印在弧月岭,魔族欲将其取回,却恐我等从中作梗,到时将事情闹大便不好收拾。于是便利用你的贪欲,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至战争之上,如此一来,他们便可以无忧无虑地搜寻魔刃之踪迹。此刻他们已然寻到魔刃所在,若令他们成功将其回收,天下便会再度陷入灾难之中,靖国亦难以幸免!我现在便要和玄天一同前往弧月岭阻止魔族,如若明日辰时还未有归来,那便证明我们已然失败,到那时你最好立即造一口上好的棺材,随时预备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宋震东说罢,便松开双手,任李再兴重重摔在地上,旋即转身,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皇帝寝宫。

李再兴此刻跪坐于地上,脑海之中徒余一片空白,面容之上的恐惧神情显而易见!

***

李梦鸾闺房之内,玄天依旧守在塌旁,未有离去,只是进入了闭目养神的状态。反观李梦鸾此刻已然入眠。

这种安宁静谧的气氛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所打破,玄天缓缓睁开双目,眉头微皱,心内忖道:“梦鸾刚刚睡去,是谁夜半如此无礼?竟欲扰乱她休息?”

此时门外一道低沉却带有几分磁性的声音轻轻响起:“小弟,你在里面吗?”

玄天一听是宋震东的声音,不敢怠慢,立即上前将门打开。宋震东向玄天做了个“出来”的手势,待玄天走出门外后,又示意他将门重新关上。玄天见此情景,已知晓宋震东来此必是有要紧事告知于他,但仍不禁发问道:“大哥为何不在室内与我谈论?难道是怕被梦鸾听到?”

宋震东闻言点了点头,面色严肃地道:“梦鸾的状态如今才刚刚稳定下来,绝对不能让她再受到任何外界的影响了。” 说罢便将自夜忆辰那处听得的一切与自己根据前因后果的推断,一五一十地讲述给了玄天听。

像玄天这样极难动怒之人,听完宋震东这一段话后,都不禁气恼异常,愤愤地道:“李再兴为了一己之私,竟可将自己的亲妹妹当做棋子,令其受尽折磨,简直禽兽不如。

如若任由他继续坐在皇帝的位子之上,靖国日后必遭大难。”

“这个混蛋我日后定会好好收拾他, 不过如今当务之急是迅速赶赴望月峰阻止魔域的计划,如若让他们重新寻回五百年前令百万苍生丧命的魔刃,恐怕天下又将迎来一场空前的浩劫!” 宋震东面上露出焦急之色,一向镇定的他如今也不禁有些焦躁。

“那事不宜迟,我们二人立即前往望月峰。” 玄天斩钉截铁地道。

二人全力施为,各自施展出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往望月峰,不消片刻,便已到达。

望月峰山脚下,夜忆辰正等候着二人的到来,不停左右徘徊着,一副焦急的模样。见到二人的身影后便急忙迎了上去,开口询问道:“只有我们三人而已吗?没能找到其他的帮手?”

宋震东颔首应道:“敌方在此确保行动万无一失的必定是他们的首领,如今可以勉强对付的也只有我们三人,梦鸾如今身负重伤,无法应战,其他任何人恐怕都不是对手一合之敌,没必要再平添一些无谓的伤亡了!”

夜忆辰听罢颔首道:“好!那我们便上山顶与他们拼死较量一番罢!”

玄天闻言豪爽笑道:“没错,即便自知力有不逮,不去拼上一番,又怎知结果,今日便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决计不能令他们得逞!”

气势高昂,无畏无惧,三人毅然决然地向望月峰峰顶前进。

三人刚行至山腰处,便听得高处传来一阵低沉却又洪亮的声音:“一早便知诸位义士将要驾临,在下黑雾军副统领丘泽,在此恭候多时了!”

玄天一行三人循声来至说话之人面前,只见此人身着一袭黑色斗篷,背后还罩着一件深紫色披风,面容隐蔽在兜帽之下,令人不易看清。不过玄天此时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极为隐晦的危险感。

玄天用传音之术向另外二人示警道:“此人功力恐远在我们之上,切不可硬拼。”

夜忆辰传音回复道:“我与宋兄二人上去与他周旋,设法将他缠住,令其无法脱身,玄兄借机登上峰顶,用三清门的破阵符阻止他们取剑。”

“放心,我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终结他们的计划。不过你们一定要格外小心,如若察觉到不敌,便立即撤退,不必管我。” 玄天应道。

宋、夜二人表面上颔首示意,心下自有计较,三人交流完毕后,便立即开始行动,宋、夜二人疾若两匹猎豹一般从左右两侧袭向丘泽,而玄天则直向峰顶疾奔而去。

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计策都显得微不足道,三人看似毫无破绽的计划,在下一瞬间便土崩瓦解了。

只见丘泽突然转过半个身子,将背后那件紫色披风向袭来的二人一甩,一道凌厉得似可将千年巨树连根拔起的罡风,立时向二人呼啸而去。

宋、夜二人虽然料到丘泽必会主动迎

击,已做好抵御的准备,却没能预算到这一击的威力究竟如何。因此二人尚未将真气凝结成屏障便被罡风吹得倒飞出去。此刻几人所处的位置,不过是山腰处凸起的一片不算宽敞的空地之上,二人施展出全力,方才抗住风势,稳住身形,不致从山上被击落下去。

然而在宋、夜二人与罡风相抗争的这段时间之内,丘泽纵身一跃,迅疾若闪电一般,来至玄天面前,不容分说,挥拳便向玄天面门打去。

玄天只觉一股如同泰山压顶般令人窒息的威压向他面门处袭来,慌乱之间只得将全身真气运至双臂之上,再交叉至面前试图格挡。可丘泽的一拳之威实在过于强大,玄天被这一拳打得飞跌出去,落在了方才那块空地上,坚实地面上被砸出道道裂纹,虽不致崩塌,但也足可显出丘泽功力之深不见底。

计划了半天,最后却又回到原点,三人此次的策略算是彻底失败了。

飘浮在半空中的丘泽此刻开口笑道:“就这点本事,竟然还想阻止我们?真是天真到了极点。不过我们这次来只是要取走魔族圣物,并不是来杀人。识相的话便滚远一点,不然再动起手来,要是我没把握好轻重,对诸位来说便是得不偿失了。”

玄天闻言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服上的尘土,沉声道:“今天我们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若令你们魔域得到这把魔刃,这世上恐怕没有一个人可以存活下来,我们三人自然也难以幸免。既然早晚都要死,那还不如拼出一线生机。今日就算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也绝不会令你们的计划得逞!”

丘泽听闻玄天此言,不屑地一笑,以轻蔑的语气道:“就凭你们三人的实力,也想阻止我们?阁下可真会开玩笑,即便我放你们去山顶破阵, 恐怕你们也未必能活到看见大阵的那一刻。趁现在想要躲起来还来得及,不然我可没有工夫为你们掘墓。”

玄天并未回应丘泽的轻视,而是向宋、夜二人轻喝了一声:“施展全力,上!”

二人顿时会意,三人不由分说,同时施展出自己最拿手的绝技向丘泽袭去。

“剑神一指!”

“龙行天下!”

“云龙雷乘!”

几乎凝为实质的青色剑气,化为栩栩如生之神龙的金色拳劲,以及如同自九霄雷霆处直落而下的霹雳龙纹。三道声势甚为浩大的攻势此刻合为一体,带着排山倒海般不可阻挡的威压向丘泽席卷而去,虚空之中音爆之声频频响起,仿佛下一刻,这方空间都即将面临崩溃的危险。

面对威势如此强大的进攻,丘泽神态自若,似乎在观看小孩子的把戏一般,口中只是轻轻地念诵了一句。

“逆反秘术 【湮灭】 ”

时间似乎定格在了这一刻,无边的声势在这一霎变得细不可闻,而在下一刹那,三人合作的全力一击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于半空之中。

第一百一十九回 梦鸾解围

玄天看到己方三人拼尽全力的攻击竟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效果,内心之中不由生出了一丝绝望的感觉,心里也对接下来究竟应该做些什么完全失去了头绪。

夜忆辰此刻却开口道:“逆反秘术,传说中是一种能令对方的进攻适得其反的术法,没想到如此高明的术法竟传自魔域。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令在下大开眼界。”

丘泽听罢笑道:“没想到这位阁下的见识还挺广,不过我这逆反秘术练得却不算多好,距那‘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至高境界还差了不少。但只是对付你们三人却是已经足够了。”

话音方落,但闻一道如九霄仙子低吟浅唱一般的天籁之音,骤然在众人耳边响彻。

“三人的确不够,但不知若换了四人又如何?”

玄天一听到这道声音,心内顿时一阵颤抖,方才当他陷入深深绝望之时,他曾最希望立即听到这道声音,但如今当他恢复清醒之后,他又最不愿听到这道声音。能令玄天内心深陷于矛盾之中的,现下恐怕只有那一个人。

她有一头如墨色瀑布流淌过肩的秀发,彰显出她飘逸潇洒的气质。她有一双如天宫仙泉般华彩流溢的美眸,绽放出可与漫天星辰交相辉映的光芒。

她的容貌完美无瑕,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自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身边的人便不敢注视她太久,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她摄去魂魄,从此再也无法自拔。世上所有的画师,即便用尽世上所有的笔墨,也无法画出那副九天仙子亦自叹不如的绝美容颜。

玄天发疯了一般地奔向她,声嘶力竭地吼道:“梦鸾,快回去,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李梦鸾轻轻地拉住玄天的手,输送一道清凉的真气到玄天的经脉之中,瞬间平复了他急躁的情绪。

玄天依旧焦急地劝着:“你之前受了如此严重的内伤,如果不好好休养,日后定会留下病根。听天哥的话,赶紧回去养伤,这里的事我们可以解决,你放心。”

李梦鸾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天哥不用担心,我的经脉拥有较好的自我修复能力,现在我的内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宋震东这时来至李梦鸾的身边,疑惑地询问道:“梦鸾,你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们会来这里的?我记得在我和玄天二人商量此事时,你应该还在沉睡才对。”

李梦鸾挠了挠头发,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道:“在我睡着之前我便已经将过往都记起来了。表哥来找天哥那时其实我已经渐渐苏醒,发现你们要背着我商讨事情,便特意去听了一下。你们走后,我便开始打坐行气,待恢复了一些元气后,便急忙赶过来了。”

夜忆辰此时接道:“你赶过来的时机倒是刚好,单凭我们三人肯定无法将这丘泽击败。不过公主功力深不可测,有了你的臂助,相信我们定能赶在魔域之人成功取走那量劫凶刃之前阻止他们。”

玄天虽见李梦

鸾此刻生龙活虎,并无大碍,但却仍然感到担心不已,还想开口劝阻李梦鸾不要参战,却被宋震东抢先开口。

“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大家一起上,用最快的速度击溃丘泽,之后梦鸾便可以回去休息了。” 宋震东下定决心说道。

玄天见宋震东都如此说了,便不再开口,凝神聚气,准备最后一搏。

李梦鸾这时开口道:“你们隔空将真气传于我身,由我出招,试试能否一击制敌。”

三人均晓李梦鸾招式的高深与精妙,齐声应道:“好!”

此刻反观丘泽,自李梦鸾出现开始脸色便是一沉,竟是露出了一副颇感忧虑的神情。

李梦鸾与三人商量好战术后,抱拳向丘泽行了一礼,道:“小女子李梦鸾今日前来向阁下讨教高招。”

丘泽沉声回应道:“ 你便是以一己之力突破大唐军布下之黯雾迷阵的李梦鸾?”

李梦鸾闻听此言,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悲痛的色彩,不过这一丝波动稍纵即逝,没有令任何人察觉出异样。

“没错,正是在下。”李梦鸾面上不带任何表情地回应道。

“那我倒是要好好领教领教了,有什么本事都尽管施展出来罢。” 丘泽摆出了一副迎击的架势,显然对于李梦鸾的实力还是有所忌惮。

李梦鸾也不怠慢,向身后三人轻喝了一声“出手”。

三人立时提起全身真气,凌空向李梦鸾输送而去。李梦鸾因重伤而变得异常虚弱的经脉,此时被三人的阳刚真气一激,立时略微恢复了些许,勉强可以维持自身真气短时间的运转了。

丘泽修为高深,此时已看出李梦鸾利用其他三人真气并非为壮大自身,而是为了修复内伤,令自身经脉恢复正常运行。

眼见此幕的丘泽不禁皱起眉头,暗自思忖道:“那三人的修为虽不够深厚,但也算不得弱。不过据我推测,这李梦鸾聚三人全身真气于己身,只是为了令自身经脉恢复到能勉强施展出一招的程度。修为越是高深,受到内伤时,便往往更难以恢复。如此看来,这小姑娘的修为恐怕还在我之上。”

李梦鸾天籁般的轻灵悦耳之声,此时传到丘泽耳边:“阁下请接下小女子这一招。”

“千古叹 【红颜凋零】”

拔剑,舞剑,收剑,一气呵成。

剑光在半空中竟可凝结为实相,似一片片艳丽而华美的花瓣,自半空中坠落而下。

可却很少有人能看破这美景背后潜藏的危险,那令人绝望的致命危机。

像追求美貌,最后却不免容颜老去的遗憾;似追求名利,最后却终至一无所有的无奈;如追求寿数,最后却难逃长埋黄土的凄惨。

这一招,仿佛包含了这一切的意境。

当那漫天的花瓣自半空之中飘然向他飞落下来之时,丘泽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

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深彻骨髓的恐惧,令丘泽在一瞬间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不知该如何应对已迫在眉睫的危机。

清醒过来的那一刻,丘泽立刻将经脉中所有灵力全速运转起来,提起了最高的警戒。

“逆反秘术 【湮灭】”

面对李梦鸾凌厉无匹的剑气,丘泽只好使出全力施展这魔族秘术进行对抗,希望可以将这漫天“花瓣”尽数消融化解。

既然被称之为“秘术”,自然便有其成为秘术的道理,看似无法阻挡的“红颜凋零” 下落的速度竟开始逐渐减慢,漫天的花瓣也开始逐一消失于虚空之中。

看到此番情景,玄天心中不由得担忧起来,生怕李梦鸾最拿手的绝技会被丘泽轻易地破解。

只有丘泽自己知道,强行抵御这记杀招所要付出的代价。经脉内灵力急剧消耗,令其苦不堪言!然而若就此放弃抵抗,便会立即被剑气斩成数段。

当漫天花雨终于停止落下,对于丘泽来说,终于算是迎来了解脱的时刻,但此刻的丘泽却是面无血色,气息紊乱不堪,一直在不停地喘息着。其体内的灵力已经消耗了十之**,丘泽自己知晓,他如今已经不能再恋战,现下极度虚弱的他,恐怕都不是玄天等三人的对手。

“这次魔尊布局得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难道会因为这一个女子而被破坏?不可能,一定还有后招。”

想到这里,丘泽原本变得非常焦虑的神情终于渐渐平缓下来,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双目顿时向李梦鸾望了过去。

只见方才用绝技几乎将丘泽逼入绝境的李梦鸾,如今却喘得比丘泽还要厉害,浑身真气似乎已逼近了失控的边缘,即将迎来突然的爆发。

李梦鸾此刻拼命地调整自己的呼吸,似乎想迅速脱离这异样的反应,不过她却绝望地发现,无论如何努力去抑制,体内的真气依旧如潮水般翻涌着,心率与脉搏快得已然无法计数了,整个身体现在都已完全进入了暴走的状态。

眼前世界的色彩已转变成一片鲜红,那是血腥与杀戮的颜色,世间一切事物在那双眼眸中均变得死气沉沉,失去了原有的生机。

玄天一直关注着李梦鸾的一举一动,如今突然发现她双目正渐渐转为血色,顿觉极为不妙,情急之下忙向宋、夜二人喊道:“快跟我一起制住梦鸾的行动,不能由着她乱来。”

李梦鸾感觉到她的神识正在不断变得模糊,即将堕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她似自暴自弃一般地闭上双眼,等待着命运对她最终的裁决。

睁开眼时,李梦鸾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地方。

夕阳残晖,晚霞余光。

在这片黄昏时刻的荒原,她不再身披斗篷,不再手握镰刀,不过这却并不代表那个形象已然消失不见。

那道身影就站在前方不远处,背对着她,凄凉的背影显得那样的孤寂。

第一百二十回 再入魔障

这一次李梦鸾没有感觉到恐惧,她静静地走到那道身影的背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道身影转过身来,露出那张与李梦鸾一模一样的绝美面庞,以一副疑惑的口吻质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此处是属于我的世界。”

李梦鸾轻描淡写般地答道:“你与我本就为一体,无甚分别,我为什么便不能出现在这里?”

“这里发生的一切不是你能承受得了的,你还是迅速离开罢,此地不宜久留。”

“如若不能够背负,那便只剩下逃避,你难道希望我做一个逃避现实,不能直面自己的罪孽,永远只能生活在虚伪梦境之中的人吗?” 李梦鸾坚定地说道。

“即便是留在这里,你又能做些什么?”

“我可以阻止你。事到如今,能拯救你的只剩下我了,我要亲手为这一切画上句点。”

半晌无言,四野一片寂静。

一句温暖的话语,最终还是打破了这片寂静。

“我要带你离开这里,解脱这沉重的枷锁。随我回家罢,梦鸾。”

那抹纯真无瑕的笑靥终成为打破黄昏之晦暗的那一缕微光。

此刻在现实之中,望月峰半山腰处已然生出变故。宋、夜二人如今亦是察觉到了李梦鸾异样的行为,于是立即与玄天一起扑将上去,试图阻止李梦鸾进一步的行动。

三人一拥而上,纷纷点中李梦鸾身上会令人麻软脱力的穴位,轻松得手后的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入魔之后的李梦鸾又岂会如此容易对付,即使穴位遭受重击亦不能影响到她分毫,待到玄天等三人意识到情况不妙时,已经太迟。

“吾剑,鸣泣。”

剑未出窍,剑气便已化为一道道波纹,向四周扩散,波纹之上所携带的阴冷杀气令人毛骨悚然!

玄天三人均未料到李梦鸾会突然发难,虽然在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全力做出抵挡,但却依旧扛不住那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巨大威压,顿时倒飞出去。

三人为稳住身形,不惜做出四肢着地的不雅动作,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令身体不致从这平台跌到山下去。

丘泽见李梦鸾已完全失去自控的能力,并且随便一击,便令玄天等三人落得如此狼狈,顿觉心情舒畅,此前被李梦鸾击败的阴霾一扫而空。

“打得好!这位女侠不必手下留情,尽管狠狠地教训他们。” 丘泽哈哈大笑,言语之间得意之色尽显。

玄天的心中此时升起了一线绝望的感觉,只是一个丘泽都如此难以应付,更不要说再加上一个入魔的李梦鸾。

“为今之计,只有迅速撤离此地后再从长计议了,魔刃之事也暂时没有办法处理了。” 思及此处,玄天立时向身后的宋、夜二人传音道:“梦鸾已然入魔,你们迅速离开此地,回到皇宫让李再兴做好向六大门派求援的准备。我留在这里将梦鸾唤醒。”

宋震东闻言立即反驳道:“我们怎能将你留在这里?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是在寻死?”

“单凭你们二人便能保我活命不成?只会多搭上两条人命!只有我可以让梦鸾恢复原状,你们不必担心我,如若不能成功,我也会找到撤退的机会。如若你还信任小弟,便赶快带夜兄离开这里。” 玄天无比认真地道。

夜忆辰此时也为玄天帮腔道:“上一次便是玄天兄弟令公主平静下来,我相信他一定有能力再做到一次。如今状况,撤退的确是唯一良策,宋兄便不要再计较了。”

宋震东见此情景,也不好再多说,无奈地道:“既然夜兄亦如此说,那便只能这样了,不过小弟你一定要保重,千万不能出现意外,你要向我发誓一定活着回来。”

玄天微微一笑,举起右手做起誓状,道:“我发誓,下一次大哥见到的一定是生龙活虎的小弟。”

虽然看似真诚无比,可细心的人便会发现,玄天的笑容背后隐藏着一分凄凉的神色。

那是英雄决定慷慨赴死时的悲壮意味。

目送宋、夜二人离开的背影,玄天心中不觉略微安定了一些。

丘泽见宋、夜二人欲撤离此地,忙吼了一声“哪里走?” 后,便不顾自身依旧气力不济的状况,径直向二人追将过去。

玄天见状又岂能令他为所欲为,立刻从怀中掏出两张定身符,运足真气向丘泽掷将出去,准确地贴在了丘泽的脊背之上。丘泽十成功力现下已没了九成,遭此一击,竟被牢牢定住了身形,丝毫动弹不得。

“真应了那句‘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过你以为封住了我的行动便能活命?真是可笑之至!李梦鸾,给我宰了他!” 丘泽中招后不由怒火中烧,厉声吼道。

李梦鸾此刻竟真像是受了丘泽的控制一般,竟随着丘泽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向玄天发难,拔剑挥出数道剑气向玄天斩去。

玄天深知李梦鸾之实力,绝不敢硬接,只能左躲右闪。虽然闪避的速度已是极为迅速,但衣服上依然被剑气余波撕开了数个裂口,形状甚为狼狈。

“梦鸾,快醒醒。” 玄天此时一边闪躲着李梦鸾不断劈出的剑气,一边焦急地试图唤醒李梦鸾,一心二用之下,身上立时多出了好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梦鸾,求你好好看看我,我是玄天啊!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定要快点清醒过来。梦鸾,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虽然见不到李梦鸾的回应,但玄天还是滔滔不绝地说着,一刻也不会停下,即便遍体鳞伤,他也不能够逃避,不能够放弃。因为他知道,一旦他也撂下李梦鸾不管,便再没有人能救她回来了。

事与愿违,玄天的话语依旧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换来的只是无情的袭击,玄天身上的伤口渐渐越积越多,片刻之间已经伤痕累累。

丘泽在一旁虽然不得动弹,但看到此情此景亦是心情愉悦,像个顽童般为李梦鸾助威道:“劈得好,斩得妙。”

玄天见他对李梦鸾的劝说完全不起作用,心内不由萌生了绝望的念头,暗忖道:“难道真的没有令梦鸾恢复神智的方法了?”

此时玄天的目光却突然落在了李梦鸾右腕之上所佩

戴的镯子上面,从这枚镯子出现在李梦鸾腕上的那日起,他便对其产生了怀疑。此刻镯子之上闪烁着的紫色微光,更加坚定了玄天的想法,他立刻跃起,拔出背后宝剑,似发疯了一般地扑向李梦鸾,剑尖直指她腕上的镯子。

然而还没等玄天身形靠近李梦鸾,便被她的一道凌厉剑气击落在地,落得个伤上加伤。两人之间修为的悬殊差距,使玄天根本没有机会去破坏李梦鸾腕上的镯子。

失去一切希望的玄天自地上缓缓爬起,随后歇斯底里地向李梦鸾吼道:“你是不是一定要看到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的场景时才能清醒过来?如果真是如此,那便先杀了我,让我做你剑下的第一个亡魂,我不愿亲眼看着你这样堕落下去。”

李梦鸾像是听到了这些话,她仿佛想要迎合玄天的意愿,执剑向玄天胸口处刺将过来。

玄天闭上双目,静待一死。

但片刻后,玄天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痛楚,亦没有嗅到死亡来临时的气息。他睁开双眼,却赫然发现李梦鸾的剑锋在他胸口两寸前停了下来,纹丝不动。

玄天向李梦鸾面上看去,却发现她突然将手上的剑插在地上,双手抱头,面上显现出一副极为痛苦的神情。

玄天不禁感到幸运来得太过突然,自觉应是方才他所说的那一番话终于起到了作用,心道:“趁着这个机会,只要能将那镯子毁了,也许便能扭转局势。” 思及此处,玄天再度持剑刺向李梦鸾腕上的镯子,此次李梦鸾并未反抗,但不料剑尖快要触及镯身时,镯上竟突然泛起一道紫色光圈,将那来袭之剑锋拒之于外。

玄天又反复尝试了数次,尽皆无功而返,此刻方才察觉到,这镯子竟是个刀枪不入的上等法宝。

“这可如何是好?” 刚刚燃起的希望却立即被扑灭,玄天此刻焦虑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此时,又生变故。

方才停下动作不久的李梦鸾突然拔起插在地上的长剑,纵身而起,一跃百尺,伫立于半空。剑上碧蓝光华骤起,闪耀如诸天星辰,威泽如天将临世。

玄天眼见这一幕,心中不由哀叹道:“终究还是以失败收场罢了!”

不料刹那之间,那光华竟又瞬间凭空消失,下一刻却又熠然升起,起起灭灭,片刻之间倒有十几个来回。玄天心中正疑惑不已之时,耳边却突然响起此时他最想听到的天籁之音。

“天哥,是我,梦鸾。”

玄天抬起头,望着半空中伫立的绝美身影,一时百感交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天哥,你仔细听我说。 我被邪术控制了身体,此刻方才夺回了些许控制权,可这邪术实在太过厉害,如今这状态我亦只能维持片刻。一旦身体的控制权再度落回歹人之手,我恐怕便再无法将其收回,届时后果不堪设想。当下唯一的办法,便是由我控制住身体,不做任何动作,天哥你趁机给予我致命一击。这邪术并非巫族赶尸之法,肉身既死,邪术不攻自破!切记下手一定不能留情,务必断绝我一切生机,否则月影岛万千生灵定当葬于我手!”

第一百二十一回 幽兰凋零

玄天闻听此言,脑海中便似有一道惊雷炸响,之后徒余一片空白。

“不,我做不到。梦鸾,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玄天的理智此时开始慢慢消退,差一点都忘记传音,直接喊将出来。

“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们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天哥,如果你不愿再看到那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那便快点动手,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李梦鸾无比急促的语气令玄天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李梦鸾所描述的场景,在玄天脑海中化为了一张张恐怖至极的地狱绘图,萦绕不去。

在这一瞬间,玄天心中的情感被他尽数抛弃。

“啊----”

玄天发狂似地大吼,宣泄着他内心深处的痛楚。

下一刻,他提剑飞速冲向半空中凝立的李梦鸾

狂风在他耳边不住地咆哮,如哀嚎,似恸哭,仿佛在诉说一则凄婉而悲凉的故事。玄天不敢抬起头去直视那道身影,一直低首盲目地在狂风中前行。

但他终究还是停了下来,正正好好停在了李梦鸾身前。他抬起头,认真地凝望着李梦鸾绝美的脸庞,似是想将她的面容逐分逐寸地铭记下来。

玄天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李梦鸾那双虹华流溢的美眸之上,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凝滞了,不再流动。

他从那双眸子当中所看到的,是如浩瀚大海一般,无边无际的深沉爱意,这份爱意层层叠叠将他包围,他的灵魂似已被困在其中,永远也无法再逃离。

一幕幕情景在玄天脑海中有如走马观花一般浮现,皇城园林之中的相互依偎,环星城中的患难与共,战场之上的舍命守护。

这一切,都已在他的心灵之上刻下了永不褪色的烙印。

什么堕入魔道,什么尸山血海,此刻他通通都不想再管。

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滑落,不受控制地滴流不停,直至玄天眼前已然一片模糊,便是李梦鸾的样子都不再能看得清楚。

他手中还握着剑,可那剑锋却难以再逼近李梦鸾分毫。

李梦鸾静静地凝视着面前已哭成泪人的玄天,却没有被他的悲伤情绪所感染。

恰恰相反,她笑了。

笑容灿烂得令天地为之动容,刮在二人脸上的冰冷寒风也似不再凄厉。

“理应自己完成的义务本就不该强加在他人身上,又何况要让如此善良之人做出这样艰难的抉择。天哥,对不起!请原谅梦鸾这最后一次的任性。”

充满无边歉意的心声只能在灵魂深处回响,却已无法传达给面前的那个人。

李梦鸾纯黑色的长裙在烈风中不断地飘荡摇摆,但她坚定的意志自始至终却是巍然不动。

她用尽仅剩的最后一线精神,将体内还可勉强操纵的气力尽数凝聚起来。李梦鸾运起那一丝力气,毅然决然地向那闪烁着寒光的剑锋上扑了过去。

那一刹那,天地静默。

锋利的剑尖无情地穿

透了李梦鸾的胸膛,自后心钻出,造成无法挽救的创伤。

殷红色鲜血在空中飞洒,那片艳赤似已成为此刻天地间唯一的颜色,无可替代。

她只是太累了,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而已。

在玄天的怀中,即便要承受利剑穿心之苦,也令她感受到无穷无尽的满足。

对于玄天来说,世界在李梦鸾撞上剑锋的那一刻,便已终结。他如今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似已失去了意识。

二人自半空中急速坠下,终于在此刻夺回身体控制权的李梦鸾,搜刮出体内仅余的一点真气,在二人身周建立起一道屏障,使他们能够安然落地。

李梦鸾用微微颤抖的那一双白皙如玉的小手,紧紧握住了玄天此刻冰凉的双手,用她那气若游丝,却依旧无比动听的天籁之音,倾诉她最后的心语。

“天哥,你知道吗?这一剑,终结了我所有纠缠不休的梦魇。那一个个不眠的夜晚,那一幕幕残酷的场景,以后都不会再跟随着我。天哥,你知道吗?每当我即将陷入绝望的时候,你都会像那黎明的曙光一样,赐予我救赎,带我离开黑暗的深渊。遇见你,是梦鸾今生最大的幸运。”

言及此处,李梦鸾的气息已是虚弱不堪,但她仍是猛地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天哥,答应我,不要再参与此次与魔域的对峙。离开这里,待到来日可独当一面之时,再去应付一切,好不好?”

玄天此刻犹如一个木头人一样,失去神智,给不出任何有效的回应。

李梦鸾却不放弃,用尽全身仅余的气力死死地攥紧玄天的双手,力气大得如同回光返照一般。

“天哥,你就答应梦鸾这一次,好不好?”

这一次,玄天却没有不理不睬,竟是僵硬地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李梦鸾顿时露出了欢喜欣慰的笑容,一双绝世美眸缓缓阖上,双手亦是滑脱了玄天的手掌,静静地垂了下来,身上那最后一缕生机终是断了。

一直折磨着李梦鸾的邪恶镯子,此刻化为一道紫光,自李梦鸾腕上脱离,不知飞向何处去了。

霎时间乌云密布,暴雨倾盆。

天在恸哭,云在悲泣。

纯净无瑕的空谷幽兰,终究敌不过多舛命运的摧残,黯然凋零。

玄天抱着李梦鸾渐渐冰冷的身体,在狂风暴雨之中茫然伫立,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终于令他恢复神智,渐渐清醒了过来。

丘泽身上的定身符此刻已然失去了作用,虽然恢复自由,但因灵力的损耗尚未填补,亦是不敢轻举妄动。

玄天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抱着李梦鸾走向了丘泽,一步一步迈得是如此缓慢与艰难,心中撕裂般的伤痛似是在影响着全身每一个角落。

丘泽见玄天向他走来,不屑地笑道:“怎么?想为她报仇?就凭你一个人,能奈我何?”

玄天开口说话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不堪,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我自然要和你清算这笔账,但却不

是现在,我也知道自己如今不会是你的对手。你们魔域取走魔刃一事我已无法干涉,但你如果不是胆小之辈,便答应我,留在这里。七日之后,我会与你在望月峰顶做个了断,届时只有你我二人,不会有任何其他人来打扰。”

丘泽闻言哈哈大笑,道:“这有什么不敢答应的?难道七日之后你便能练就神功不成?”

“既然如此,七日之后,黄昏时分,望月峰顶,不见不散。” 玄天沉声道。

丘泽轻笑道:“到时我就怕你失约怯战,让我白等这七日。”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那丘某必当奉陪。”

玄天此刻已然完全忘记自己方才答应李梦鸾的事情,被仇恨完全冲昏了头脑,贸然与丘泽定下七日之约。

***

靖国皇宫之中,此刻已然是凌晨,四下寂静无声。

玄天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这里的,精神上的极大悲痛,令他的神识无法维持时刻的清醒,总是处于一种迷惘的状态。

他依旧维持着李梦鸾逝去之前的姿势,怀抱着她的遗体,一刻也不愿意松手。

玄天行至皇宫之中唯一一处还灯火通明的寝宫门前,门前的侍卫对他已经十分熟悉,不会对他进行任何阻拦,但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怀中像是身受重伤的辉阳公主。虽然侍卫们想要出声发问,但是又觉得会有些不礼貌,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玄天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径直来到宋震东的房间门前,用略显僵硬的声音喊道:“大哥,开门,小弟回来了。”

屋内立即传来了爽朗的声音,声音之中还带着一些欣喜的色彩:“我一直都在等着你们回来呢,大哥就知道你一定能令梦鸾恢复清醒。”

“咯吱”一声,房门被打开,宋震东的身影显现在玄天的面前。宋震东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便看到了被玄天抱在怀中,双目紧闭的李梦鸾。

这一见之下,不由得大惊失色,忙向玄天询问道:“梦鸾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伤?严重不严重?”

不问则已,这一问顿时又引动了玄天刚平息了不久的伤感,顿时恸哭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宋震东见到玄天的异常举动,心中顿时一片冰冷,立时用手去探李梦鸾的呼吸,这时才发现李梦鸾已然远离此世。宋震东面上神情悲痛无比,虽没有落泪悲泣,但却像一下子老了几岁,神态颓废不堪。

“大哥,都是我害的,若不是我执意要留在那里,梦鸾一定不会有事的,该死的应该是我”

玄天的嗓子此刻已经干涩到快要不能发声的程度,宋震东差点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宋震东长叹了一声,道:“你淋了这么久的雨,还是快进来换件衣服,再与我讲述事情的经过罢。”

宋震东从玄天手中抱走李梦鸾的遗体,低声道:“我先行将她安置在地窖,待你向我讲完事情经过后,我们再带她前往殡仪司,那里自然有人会安排她下葬。”

第一百二十二回 殇怀弥漫

玄天闻言点了点头,宋震东忙命侍卫服侍玄天沐浴更衣,待玄天洗漱完毕后宋震东也已将李梦鸾安置妥当。二人在大厅内的茶几旁坐下,玄天为自己斟了杯茶喝下,让自己的思绪平稳下来之后,便开始向宋震东讲述他与夜忆辰离开后所发生的一切,唯独没有将自己约战丘泽的事说出来。

半个时辰之后,玄天终于讲到了结尾。

“魔刃已经被他们取走,我根本无力阻挡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顺利离开。”

宋震东听罢感慨万千,叹道:“只有梦鸾才能做出如此无畏的选择,恐怕换成我也难以做到罢。这样一来,她终于可以永远逃离魔化之后的痛苦挣扎了,也算是一种解脱。”

玄天深深地点了点头,眼圈又有些泛红。宋震东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遗憾地道:“在你回来之前不久,我其实已经观察到望月峰峰顶上的阵法突然消失无踪,看来我们这次的行动终究是以完败告终。”

“魔域的潜在实力超乎想象,我们以后怕是没有轻松的日子好过了。” 玄天神色黯淡地道。

宋震东此时站起身子,道:“话也讲得差不多了,我们去把梦鸾的遗体交给殡仪司罢,梦鸾的后事还是尽快处理的好。” 玄天颔首,二人遂从地窖取出李梦鸾的遗体,连夜转送到殡仪司。

宋震东唤来已经睡下的殡仪司主事,当他见到李梦鸾的遗体之时,不由骇得几乎晕厥,忙请来仵作对李梦鸾的遗体进行了一番详细地检查,仵作检查完毕后,又向宋震东与玄天二人详细询问了事情的完整经过,并事无巨细地记录在册。

殡仪司主事最终决定明日禀报陛下,并昭告天下,为公主举行盛大的出殡仪式。

玄天与宋震东二人处理完一应事务后,走出了殡仪司,这时宋震东开口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罢,我还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梦鸾的兄长。” 玄天此时也是极为疲惫,便与宋震东道别,返回他自己的房间了。

宋震东则径直向皇宫最深处,帝王的寝宫处行去。

来到寝宫的门前,宋震东向门前的侍卫询问里面的情况,毕竟如果李再兴已经睡下了,那他也就无法与他见面一叙了。

不过果然不出宋震东所料,李再兴之前被宋震东教训了一顿之后,整天都处于惊惶的状态,至今都没有办法平静下来,自然是不可能睡下了。宋震东遂请那个侍卫进去通报一声。片刻之后,寝宫大门打开,李再兴亲自出来将宋震东迎了进去。

二人方才坐定,李再兴便急不可耐地问道:“你们可成功阻止了魔域的计划?他们是不是已经被你们驱逐出去了?”

宋震东此刻的面色阴沉无比,声音便似极寒之地的坚冰一般森冷。

“他们的确已经走了,却不是我们驱逐出去的。魔域的计划已然大功告成,他们自会离去。不过我们却因为你一人的一意孤行,付出了无法挽回的惨重代价!”

“宋震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再兴沉声道,神情显得有些

气愤。

宋震东不慌不忙地将今夜他与玄天、夜忆辰二人前往望月峰后所发生的一切,一字不漏地讲给了李再兴。

听罢宋震东所说的一切,李再兴只觉世界瞬间都在他眼前崩塌,精神之中一直紧绷着的那一根弦“啪”地一声断掉了,脑海之中只余一片空白,世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失去了意义。

他为了所谓的宏图霸业,将灵魂献祭给恶魔。一旦踏上这条罪恶之路,便无法再回头。

他弑杀亲父,陷害亲妹,劳民伤财,引发战乱。

而这些所带来的结果是什么呢?

靖国称霸天下依旧只是一个幻想,但李氏皇族却是家破人亡,魔域因他的帮助而接近卷土重来!

“哈哈哈哈哈……”李再兴仰天长笑,刹那之间,满头黑发变得花白。

一夜之间,靖国皇帝李再兴似是衰老了数十岁,头发花白,脸上皱纹密布,就连走路都不甚灵活了,竟显现出了那下世的光景来。

不仅如此,他还患上了失心疯,不停地喃喃自语,满口胡话,不时仰天狂笑,症状极为严重。

太医前来进行了一番诊断,最后摇了摇头,叹道:“似陛下现在这状态若是延续下去,也许连这一年都难以撑过去了。”

这个消息传出去后,朝中顿时一片大乱。谁又能想到年少气盛的皇帝竟在一夕之间变成如此模样。群臣顿时人人自危,为自己的前程感到担忧。

次日早朝,靖国丞相提出了暂立摄政王的意见,群臣纷纷表示认可。于是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辩之后,群臣的意见终于得到了最后的统一,摄政王由宁川王宋震东担任,朝中一切事务由他代为处理。因李再兴尚未有子嗣,若其已被确定无法恢复正常,或是驾崩,则宋震东登基称帝,成为靖国下一代君王。

早朝刚刚结束,宫中所有人便听闻丧钟敲响,声声不止,直响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不多时,便听见殡仪司的报丧太监出来高声喊道:“辉阳公主薨了!”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宫中的人便尽数知晓了这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

辉阳公主为人宽厚,性格善良,平和易处,自幼便深受宫内所有人的爱戴与敬重。如今她香消玉殒,许多曾受过她恩惠的人都不禁潸然泪下,暗叹老天之不公,宫中霎时间被哀伤的情绪所笼罩。

昨夜因得知儿子患了失心疯后便已哭了一整夜的皇太后,如今听闻自己的女儿竟然死于非命,顿时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后宫亦是一片大乱。

殡仪司此时已为李梦鸾沐浴更衣过,置入了上好的楠木棺材内,随时准备出殡。

殡仪司准备妥当后,宋震东竟赶在礼部介入之前便私自请来了僧团,为李梦鸾诵经超度,并在仅仅一日之后,便将僧团送走。随后当即命令殡仪司为李梦鸾出殡,葬入皇陵之中。

礼部规定凡是皇族归天时,下葬前均需作上十日法事来超度死者,令死者可以早登极乐。辉阳公主在两日之内便

草草下葬一事,立时惊动了朝廷百官,礼部众臣与曾经和李梦鸾关系颇好的一些官员,纷纷向宋震东进谏,意图阻止宋震东草率的行为,却均被宋震东驳回。最后被源源不断的奏折所“淹没”的宋震东,干脆闭门不出,连早朝都不参与了。

此事不消多时便传遍皇城,众人皆知。

不少正为辉阳公主之死而感到悲痛之人,听闻此事均觉愤愤不平,对宋震东的做法感到非常不满。也有一些人的心中充满疑惑,不懂宋震东作为公主的表兄为何会贸然做出如此决定。

皇城陷入一片纷乱之时,玄天正处在心剑空间之内,潜心修炼,他立誓一定要在七日之内将心剑练至大成。

玄天自见到丘泽的那一刻起,便认定他即是令李梦鸾魔化的元凶,如今复仇之心已令玄天变得疯狂,连“练功切忌急功近利”这句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

李梦鸾葬入皇陵的那一日夜里,月朗星稀。

望月峰顶之上,此刻伫立着两道身影。

仔细看去,竟发现其中一个乃是如今靖国仅余的唯一一位公主,静月公主林宝珠,而另一位则是她的贴身侍女彩云。

只见林宝珠此刻轻启朱唇,向彩云说道:“此次我本想独自来阻挠魔域的计划,却不料被天哥和鸾姐他们抢先了一步,真是失算。看来这魔域域主的确是个智者,我们以后做事要多加小心了。”

彩云轻声笑道:“若不是小姐你不愿意暴露身份,哪里来的这么多麻烦?别说是那丘泽,便是魔域域主亲临,在你眼中也不过如此罢。”

“话可不能这么说,以我的直觉,魔域域主的修为定不亚于我,贸然显露身份恐会招来大祸,以后尽量不要在公开场合露面为妙。” 林宝珠谨慎地道。

“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奴婢谨遵旨意。” 彩云娇笑道。

林宝珠摇了摇头,抬起右手,在彩云头上轻轻一拍,道:“堂堂彩云仙子,竟然这般孩子气,算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我们现在要去做正事了。”

“小姐你让宁川王两日之内便将梦鸾姑娘下葬,是不是有些不妥?”彩云这时收起了戏谑的笑容,正色道。

“的确不妥,但是也只能这么做了,若是鸾姐的身体不能及时进入皇陵,恐怕会横生枝节。”林宝珠回应道。

见到彩云轻轻颔首表示会意后,林宝珠认真地道:“你去向娘娘通报一声,我现在就前往地府去保护鸾姐的安全,明白了吗?”

“这样再不明白,那我便不当仙子了,干脆当傻子算了。” 彩云“哼”了一声后嗔道。

“别说废话了,快些去罢。” 林宝珠催促道。

彩云向林宝珠行了一礼,道:“小姐自己保重。” 话音方落,人影便消失不见,似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林宝珠仰望夜空,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鸾姐,你等着,幽雪这便来救你了。”

第一百二十三回 灵山地藏

九幽阴山,阴曹地府。

黑白无常二人此刻满面疑惑之色,而在他们身后,紧随着一个绝美的女子,一双美眸内虹光流动,正是刚刚死去不久的李梦鸾。

只见黑白无常将李梦鸾带入审判司,来至今日当值的崔判官面前。

白无常向崔判行了一礼后道:“我们二人前去捉拿此女魂魄之时,发现缚魂索根本无法捆住她,您看应该如何处理?”

崔判上上下下将李梦鸾打量了一番,却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于是便翻开生死簿仔细查看了一番。

看罢崔判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便是李梦鸾?”

李梦鸾颔首,恭敬地答道:“正是,小女子李梦鸾见过判官。”

崔判面上表情显得非常凝重,沉声道:“你在世间造作杀业,剑下亡魂竟有数万之众,你可知这该当何罪?”

李梦鸾缓缓低下头来,面上尽是悲痛与悔恨的神情,眼眶之中泪光涌动,失声道:“滥杀无辜,当下无间地狱。”

崔判缓缓放下生死簿,轻叹了一声,道:“既知如此,何必当初?”

“李梦鸾于世间造作杀业无数,罪大恶极,无可饶恕。今判其堕入无间地狱,此量劫内不得超生。” 崔判沉声宣布出无情的审判。

话音方落,只见灵山之上忽有万丈佛光绽放,一道金色身影于刹那之间降临至审判司大殿之外。

宝相庄严,慈悲肃穆,正是长驻地府的地藏菩萨。

崔判、黑白无常与众鬼吏见到此景,纷纷骇得目瞪口呆,只因他们从未见过地藏菩萨亲临审判司。

李梦鸾此刻也被这异动所吸引,回头望向伫立于殿外的地藏菩萨,不料却发现他正在向自己招手示意,那手势竟是让李梦鸾去到他的身边。

李梦鸾愣住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不过还是不敢贸然迎上去。李梦鸾下意识地看向崔判,想要询问他的意见,崔判立即点了点头,命她速去参拜地藏菩萨。

于是李梦鸾便走出大殿,来至地藏菩萨面前,虔诚地跪了下来,以首触地道:“小女子李梦鸾拜见地藏菩萨。”

地藏菩萨面带慈祥的笑容,道:“起来罢,我今日来只是为了与你说两句话。”

李梦鸾缓缓站起身来,面带疑惑地向地藏菩萨问道:“小女子罪孽深重,即将入无间地狱领受惩罚。小女子惶恐,不知菩萨有何教诲。”

地藏菩萨面上露出蕴藏深意的微笑,道:“以你本体,绝不应被这六道轮回所缚。但你当初发大宏愿,应劫来至此地,终被六尘缘影所惑,迷失真心。既来世间,无论凡圣,皆须遵循世间法则。你已造下无边杀业,便注定要下那无间地狱,无可避免。不过你法誓未成,宏愿未了,契机一至,自当重归世间,直至誓愿圆满。谨记,心可转物,亦能换界。心恒清净,则地狱天宫无甚分别;心若不动,则四大五行皆不可撼动你身。”

李梦鸾听闻

地藏菩萨的教诲,虽不能完全理解,却也感觉茅塞顿开,有如醍醐灌顶,心中郁结的情感尽数释放开来,顿时觉得身心舒畅,似乎从未经历过如此强烈的欣慰与感动。

李梦鸾立时五体投地,双眸中有泪光闪动,无比感激地向地藏菩萨拜谢道:“多谢菩萨谆谆教导,小女子受益匪浅。若有机会重回世间,定会坚守本心,勤修精进。”

地藏菩萨欣慰一笑,口中念道: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宿业灭尽,方登圆觉。”

念罢,便又化为一道金光,径自往灵山上去了。

直到地藏菩萨离开后半晌,崔判方才回过神来,向早便归至殿内等候他发落的李梦鸾问道:“方才地藏菩萨有没有向你交代什么要事?”

李梦鸾果断地摇了摇头,道:“菩萨只是教导我要悔过自新,身在无间地狱之中也不能放下修行,并没有特别交代我什么。”

虽闻李梦鸾如此回答,但崔判此时心中惶恐,如今方明白黑白无常所说的“不受缚魂索影响” 究竟是为什么,心想这一定是个惹不起的大人物,一时之间竟无法下达判决。

崔判思考了片刻,最终决定请出十殿阎罗之中的首位,秦广王出来处理此事。

秦广王方才也见到了地藏菩萨出现在审判司的奇景,甚是震惊,如今听罢崔判所讲,不禁对面前这绝美女鬼的身份感到极度地怀疑。

秦广王开口问道:“你可是三十三天上神灵的转世?为何我从未听说过有任何人谈论到你?”

李梦鸾摇了摇头,疑惑地道:“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难道我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吗?”

秦广王见李梦鸾的表情并不像是在说谎,对她的真实身份不由逾感好奇,不过心知即便再问下去也得不到答案,索性便换了个角度,问出了方才和崔判一样的问题。

“方才地藏菩萨没有特别叮嘱过你什么吗?你一定要将它说出来,不必隐瞒,若是因我等的失职而造成误判,将会引来天谴。你不需要有任何的顾虑。”

然而李梦鸾的回答还是像方才一样,她用无比坚定的眼神告诉秦广王,没有便是没有,她这一生从不说谎。

秦广王的双目中此时流露出了敬佩的神色,微微点了点头,向崔判道:“不改原判,押她下无间地狱罢。”

李梦鸾听闻此言,反而似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

地狱第十八层,无间阿鼻。

传说这里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只有无尽的痛苦与孤独,一入此地便如沉入了深不见底之沼泽,几乎再也没有逃离的机会。

无间地狱的鬼卒此刻正在等待着他们新的“客人”,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赐予这些罪人以无尽的痛苦与折磨,而又不会赐予他们灭亡。

生不如死,是灵长类生物最无法承受的状态。

见到李梦鸾那胜过天

上仙子的绝美面容时,众鬼卒都不禁一惊,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长相的人来到这里,通常光临此地的人,皆是面目可憎,一眼望去,便知地狱本就该是他们的归宿。

不过鬼卒们已经见过太多各种各类,携带着完全不同的业障之人来到这里,早已见怪不怪。其中一位鬼卒的首领来到李梦鸾的面前,阴恻恻地笑道:“这位姑娘,看你如此美貌,不知是因为何罪而被贬到这里受罚的?”

李梦鸾的眼神中划过一丝悲戚之色,沉声应道:“我这一双手沾过数万人的鲜血,杀业深重,恶贯满盈。”

那鬼卒首领闻言哈哈一笑,不以为然地道:“才数万人?五百年前有一个自称无双的人来到这里,他手下的亡魂可是多达数百万之众,你和他相比还算不得什么。”

顿了一顿,又道:“小姑娘,看在你相貌不俗,态度也不错的份上,便让你自己选择要受的第一个刑罚罢。我们这里有刀山、火海、油锅、烈河、寒狱、血池、尸坑、兽洞,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李梦鸾没有感到任何恐惧,反而被他的语气逗得展颜一笑,道:“反正这些最终都要受一遍的,那便一个个来罢。”

“先从刀山开始?” 鬼卒首领试探性地问道。

见李梦鸾颔首,鬼卒首领便大手一挥,随后众鬼卒便都消失不见。

李梦鸾只觉眼前的世界飞速地开始变幻,脚下的大地瞬间化为无数锋利的刀刃,不留一处可以落足的地方,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尽是可以轻易杀伤人命的利器,密密麻麻,与其说是刀山,不如称作“刀林”更为贴切。

李梦鸾赤着脚踩在这些锋利得闪烁着寒光的刀刃之上,一双洁白如玉的秀足却根本没有半分要被刺破的迹象。

“我曾听师父讲过,即便是灵魂,亦是有形态与感知的,甚至其感知强度更胜于**,不然地狱又如何能令灵体感受到痛苦?可为何此刻我并没有任何的知觉,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李梦鸾暗自忖道。

思及此处,李梦鸾立即做出了无畏的决定,既然来此便是前来受苦反省,那么何不做得彻底。

于是李梦鸾将“身体”前倾,径直倒在了那些锐利刀刃的刀锋上面,胸腹要害顿时迎向了丛立的刀剑。

然而刀剑入肉的凄声与血流成河的惨象却都没有发生。

那些放到世间均可以称为利器的刀剑,竟然没有一把可以刺穿李梦鸾的灵体,纷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绝在外,不会在李梦鸾的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伤痕。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难道上天竟连赎罪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李梦鸾此刻突然感到无比悲恸,晶莹的泪珠霎时间从眼眶奔涌而出,洒落在她身下的刀剑之上,被泪水浸湿的刀身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别人眼中的幸运,在她心中却无疑是最大的惩罚,令她在刹那之间忽然明白了无间地狱为她所带来的伤痛。

那是不能间断的悔恨与无法原谅的遗憾。

第一百二十四回 无间地狱

刹那之间,在李梦鸾灵魂深处有一道灵光闪现。

地狱究竟是什么?地狱又存在于何处?

是否每一个在地狱中受苦的灵魂,都经历着同一种惩罚?

是否所有在地狱中的罪人都身处于同一个场景?

不!显然并不是。

地狱由心立,随业变。

地狱之中呈现而出的种种情景,都是今世所造罪孽最直接的映射。

现世中的人与地狱中的自己似是处于一面镜子的两端,唯一的区别便是从施为者到承受者之间的转化。

现世中的李梦鸾被心魔所侵,地狱中的她为心魔所扰。

想要从这无间地狱之中解脱,便要先行克服心魔。

李梦鸾在刀山剑林之上,盘腿静坐,将心中杂念尽数清除干净,意志集中于一处,渐渐进入定境。

在李梦鸾的面前,身披斗篷、手握镰刀的自己再度出现,神色傲慢地道:“怎么?想除掉我?你觉得有可能吗?”

“心想事成,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做成的?”李梦鸾云淡风轻地应道。

李梦鸾的心魔沉声道:“你对强大的渴望不输于这世上任何人,这点我比你更清楚。想要拯救别人,需要的是力量。要得到这种力量,就必须不计一切后果,不惜一切代价。在得到力量的旅途中,你将会击败不计其数的对手,将他们当做垫脚石践踏于足下。伤害与拯救必须进行等价交换,不然任何一方都不会成立。”

“你讲得看似很有道理,实则是一派胡言。心中有私者,追求的是**上的强大,这种强大只会被用来伤害他人,对己对人有害无利,最终将会惹祸上身。心中无私者,追求的乃是心灵上的强大,增长智慧同时精进修为,救人同时亦能救己,何乐而不为?我最听不惯的一句便是‘伤害与拯救必须进行等价交换’,你会如此认为,只因你是我心中杀性而生,念念俱是杀戮。须知伤害与拯救,永不能混为一谈,当你全心全意地投身于救世一途之时,你的眼中便再没有敌我、正邪甚至善恶的分别,悠悠苍生,试问又有哪一个不需要心灵上的救赎?”

随着李梦鸾说完那最后一个字,她面前那道心魔的身影便开始渐渐变淡,最终消失于无形之中。

此刻,李梦鸾“身体”周围的景象亦发生了变换,密密麻麻的刀山,逐渐转化为烈烈灼烧的火海。在这片疯狂燃烧着的火海之中,却不见平常火焰的形态。每一丛火苗都呈现出莲花的形状,瓣瓣绽放,如同一朵朵红莲在李梦鸾周围盛开。

这是传说之中可消除一切罪恶的红莲业火,唯有智慧与机缘绝顶之人方可一遇。

李梦鸾在红莲业火的烧灼之中,顿时恢复了灵体的所有感知,只觉一股股狂暴热浪与业火灼身的痛苦同时席卷而来,狠狠地侵蚀着她的意志。

然而这份痛苦,她却甘之如饴。这种状态亦是她一直所追求的,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撼动

她坚不可摧的意志!

不知不觉之间,在业火的锤炼当中,李梦鸾感觉到她的身心正在进行一次翻天覆地般地蜕变。

***

此刻,无间地狱的入口处伫立着一道倩影。

一袭洁白似雪的斗篷衬托着她白皙如玉的肌肤,眉如远黛,瑶鼻樱唇,一双美眸之中蕴藏的光芒如星月闪耀,又似流波温柔,虽然无比惊艳,却又不锋芒外露。一幅五官完美得令天下最出色的画师亦只能望而兴叹,难以笔墨勾勒。她身上还携带着一股如冬日初雪一般的清新香气,不似尘世中的那些媚俗香味,令闻者皆感到神清气爽。

清丽绝伦的容颜,淡雅脱俗的气质,令守在无间地狱入口处的鬼卒看得双目呆滞。短短数日之内,竟已有两位容貌胜过嫡仙的绝世美人光临此地,令几位鬼卒心中感到异常惊讶。

此女眉眼之间竟与靖国的静月公主林宝珠十分相似,像是林宝珠极限美化之后的模样。

不过林宝珠从来都是深居简出,行踪隐秘,因她父亲在她出生前夕便已过世,母亲又在她出生不久之后选择出家为尼,所以自小她便是由宫中的侍女抚养长大。五岁的时候,她突然说想要修习法术,于是宫内的人便帮她找到了当今世上六大门派之一的圣耀宗,令当时的宗主收她为徒。林宝珠前往圣耀宗总坛所在的北俱芦洲圣迹岭学艺,这一去便是十年,方才学成归来。这十年之中,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无人知晓。林宝珠的身上秘密重重,“静月公主”的容颜又是否只是个伪装?

“林宝珠”此时向守门的几位鬼卒说道:“请你们的首领出来见我,我有要事与他相谈。”

几位鬼卒愣了一愣,随既其中一位开口问道:“你是哪位?找我们的首领意欲何为?”

“林宝珠”从腰间取出一面背面镶有九条金龙图案的镜子,并递给那位发问的鬼卒,道:“拿着这个去给你们的首领看一看,他便知道我的身份了。速去。”

那位鬼卒见这面镜子绝非凡物,便没有多问,径直去找那鬼卒首领去了。

片刻之后,只见那鬼卒首领捧着镜子急急忙忙地奔了出来,来至“林宝珠”面前,双膝跪倒,恭敬地将镜子捧起,稍带歉意地道:“不知是公主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林宝珠”闻言向他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沉声道:“什么公主?我怎么听不懂?在下叫做林宝珠。”

说罢林宝珠自鬼卒首领手上收回了那面镜子,重新别在了腰间。

“哦对,是林姑娘,不知林姑娘今日来我这无间地狱有何贵干?” 鬼卒首领顺势接道。

“我今日来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想带走一个人。” 林宝珠应道。

“这不太好罢。” 鬼卒首领神色有些犹豫。地狱规则无比严谨,若是谁犯了忌,只怕会落得与罪人相同的下场。

“此乃娘娘的命令,要不要听从随你高兴。” 林宝珠的声音又

严肃了几分,颇有一种命令的味道。

那鬼卒一咬牙,颔首道:“林姑娘要哪位?我去帮你提出来。”

“靖国公主,李梦鸾。”

***

李梦鸾利用红莲业火成功地萃炼了自己的元神,修为已经提升了一个台阶。此时刚刚出定不久,便发现周围的火海突然之间消失不见,而那位在她刚来到此处时与她对话的鬼卒首领,再度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李梦鸾见状满面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鬼卒首领轻叹一声,道:“你是有史以来最幸运的一个,竟得贵人相助。随我来,有人要带你出去。”

说罢便向入口处走去,李梦鸾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跟了过去,心内忖道:“难道这便是地藏菩萨口中的机缘?”

李梦鸾跟随鬼卒首领来到无间地狱大门前面。见到身着白色斗篷少女的那一瞬间,李梦鸾自心底发出赞叹,这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这时候她却忘记了自己的容貌其实并不逊色。

林宝珠见到李梦鸾的那一刻,一双美眸中闪过了一丝奇异的色彩,但随即却又平静下来,开口用古井无波的声音向李梦鸾道:“你脱离苦海的机缘已至,随我走罢。”

***

在一片由朦胧雾气所形成的“雾沼”之中,隐隐约约可见玄天的身影潜藏其中。

刹那之间,只闻一声清亮龙吟叱响天地。

一条金色神龙腾空而起,散发出令整个世界濒临崩塌的恐怖威压,宣示其无可侵犯的绝对权威。

在这道所向披靡的威压冲击之下,那片庞大无比的雾沼倾刻间化为虚无,玄天的身姿亦是完全展露了出来。

一道声音此刻在这片天地间响起。

“恭喜,你已成功将这能够压垮上仙级存在的真气沼泽驱散,这第七式‘敛气式’ 亦终于大功告成了。凡间仅仅过去六日,你便将逆风、湮雷、返体、歼兵、敛气五式剑招尽数掌握,这又是个骇人听闻的成绩,若是让玄冲真人得知你进展的速度,说不定会兴奋得夜不能寐。”

原来这里乃是在心剑化境之内,方才的声音正是书灵。

玄天面上露出一抹笑容,道:“多谢前辈夸奖,不过我每次破关,皆是依靠龙眼之威,然而一出了这化境后,龙眼便再难开启,烦请前辈为我解惑。”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个中原因,也许如今龙眼只有在感受到你的性命濒临威胁时才会启动。不过只要它能够助你提升修炼的速度便已足够了,平常无法开启倒也无妨,也许只有你的修为突破至仙道之后方能够掌控这门神通。”

玄天听罢书灵的回答,点了点头,道:“多谢前辈不厌其烦的教诲,我如今修为的进展已经甚为迅速,若是再贪图龙眼之威能,却不像是个正统的修行人了。”

“你有这份见解却是难得。” 书灵夸赞道。

第一百二十五回 七日之约

七日之约,转瞬将至。

玄天于是向书灵告别,离开了心剑化境。

修为暴涨的他此刻已拥有足够的信心与丘泽抗衡。

“以我如今之修为,再面对丘泽时将不会有任何畏惧。这一次,我要用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地告诉他,欺害善良之人究竟会付出怎样惨烈的代价。” 玄天心中首次升起了一股狂暴的戾气。

宁川,望月峰顶。

残阳余晖,秋风萧瑟。

两道身影相隔五丈,互相对峙。

周围的空气因二人身上散发而出的磅礴气场而变得甚为凝重,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息悄悄蔓延。

这片天地之间,随时都会爆发一场激烈无比的殊死搏斗。

丘泽望着神色阴冷如深井寒冰的玄天,嘴角划过一抹不屑的轻笑,道:“没想到你真敢前来送死,看来的确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不过这样也不枉我长达七日的等待,希望你接下来可以争气一些,不要三拳两脚之后就沦为一具躺尸便好,那样实在太没意思了,无异于白白浪费我的时光。”

“刚愎自用者必自毙这句话,想来你是没有听说过罢。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何况是七日?我既然来了,便自有战胜你的把握,否则我也不会愚蠢到亲自前来送命。今日我定要你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希望在交手之时,阁下不要感到恐慌便好。” 玄天声音之中怒气勃发,下达出了最后的“战书”。

丘泽听闻玄天言辞中有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不禁升起了一丝疑惑,心中暗忖道:“七日的时间无论用来修习何种功法,也不会有任何的成效,即便是速成的邪术亦不会令人的修为一日千里。这七日内他究竟做了些什么?竟然给了他能够战胜我的信心。”

正思忖间,却闻玄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请阁下先出招罢。”

丘泽闻言回过神来,嘴角掠过一抹不屑的轻笑,心道:“无论他修炼了什么奇功,其修为之底蕴都不可能及得上我。那个真正令我感到畏惧之人已然死了,我竟然还会畏首畏尾,真是可笑。”

心念至此,丘泽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不客气了。”

话音方落,身体已如闪电一般奔驰而出,转瞬之间来至玄天面前。右掌劈空而至,携着可顷刻之间令整座山峰崩塌的雄浑掌风,直击玄天胸口要害。

奇怪的是,玄天竟未做出丝毫格挡或是闪避的动作,任由这开天裂地的一掌袭至胸前。

“以心纵物,物随心动。

心剑五式,返体诀。”

玄天口中念动的口诀在丘泽的右掌即将轰在他胸口的前一刻,发挥了令丘泽完全意想不到的作用。

只见丘泽击出的右掌竟在玄天的胸口前突然停了下来,之后便不受掌控地向内反转,径直向自己的胸口处拍将了过去。

丘泽见此情状骇然失色,立即聚集精神去抵抗自身右掌的“反噬”,花费了许多精力方才令右掌不致轰击在自己胸口,

导致未战先伤。

“这究竟是什么邪门功夫?为何我自己的手掌竟似是不听使唤了一般?” 丘泽心中隐隐还有余悸,玄天方才施展出的功法显然已令他感觉到了深深的威胁。

丘泽面上现出些许愠怒的神色,沉声道:“你这使用得是什么邪门歪道的法术?竟能够令我的身体被你所操控?”

玄天淡淡一笑,答道:“邪门歪道?这个词汇应该用来形容你们魔域的法术更为合适罢。我方才所施展之功法名为心剑,乃是利用自身精神之力克敌制胜的法门。”

“心剑?你是三清门人?” 丘泽面色阴冷地问道。

玄天颔首道:“在下正是三清门妙字辈弟子玄天。”

丘泽闻言,双目之中顿时掠过一抹杀机,从说话的语调之中都能感受到丝丝的寒意。

“果然是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的弟子在四处妨碍我们的计划,看来今日断然是留你不得了。”

话音落下,丘泽举起右臂,掌心朝上。在那掌心的正中央,一团漆黑如墨的灵力快速地凝聚成形,无形之中散发出了一股冥符之中特有的阴森气息,给人一种黑白无常随时都会前来拘魂的错觉。

丘泽嘴边挂着一抹泛着邪意的笑容,道:“既然拳脚相搏已然行不通,那我们便来比一比灵力上的修为罢。”

“九幽秘术 【阴冥死气】”

那团黑色的灵力随着丘泽的口诀,似拥有独立意识一般地飞出了丘泽的掌心,而后破空向着玄天迎面而去。其上所携带的阴沉死气极为恐怖,所过之处,周围的花花草草尽数在刹那之间凋零,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收割着它所触及的一切生灵。

“这团死气的腐蚀性极强,沾着一点便立刻会化为一滩脓水。逼我使出这招的人,目前还没有一个能够存活下来。而且它还会追随所有生灵的气息,想逃也逃不掉,祝阁下好运!” 丘泽放肆地笑道。

玄天轻轻摇了摇头,叹道:“身体可以操纵,难道灵力便不能够吗?还不是一样的道理,且让在下把这一招破给你看。”

“心剑七式敛气式。”

玄天口中再度念出口诀,话音落下之后,无比诡异的景象再度呈现在丘泽的眼前。

随着玄天将精神凝聚于那团死气之上,其移动速度立时变得缓慢下来,当移至玄天面前三尺之处时,竟静止于半空之中,不再有任何动静。

丘泽见状,急忙试图以灵力隔空重新催动那团死气,以夺回其掌控之权利。双方对于这团死气的争抢一时之间竟然始终僵持不下,似乎谁也无法完全取得它的操纵权。

片刻之后,在双方灵力与真气的不断冲击之下,这团死气终于无法维持形态。只见它在半空中滴溜溜转了几圈,随即消失不见。

丘泽心中的惊骇与疑虑开始逐渐加深,此刻他暗自忖道:“他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在掌控我的动作与灵力?是借助怎样的媒介,又是通过怎样的渠道?如若没有特定的条件,可以随意操纵,那我岂不是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由他随意摆布?但现在看来

,显然不是,他的这门功法一定有一些明显的限制。”

玄天对着陷入沉思的丘泽微微一笑,道:“怎么样,我没有唬你罢。你尽管出招,我保证给你破个干净。”

丘泽并没有听见玄天说的话,而是陷入了深层的思考之中,此刻他脑海之中突然灵光迸现,面上显露出欢喜之色。

“我懂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丘泽心内喜道。

思及此处,丘泽立时向玄天的方向凌空劈出一掌,掌风带起千层气浪奔涌而出,气势十足。而玄天面对这一掌,依旧是原地不动,故技重施,念头运转之间,那道掌风便逆向回卷,直冲向丘泽。

丘泽见状,露出欣慰一笑,挥臂将这一道掌风散去,向玄天道:“你这独门绝技其实也是有破绽可寻,算不得完美,我如今已找到避免被你操纵的方法了。”

玄天闻言却不屑一顾,以略微轻蔑的口吻说道:“光是嘴上说说又有何用?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如何破解我的心剑。”

“那便请阁下看好了。

逆反秘术 【隐匿】”

念罢口诀,丘泽全身上下均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改变,说变化大,却并没有涉及实质,说变化小,却又的确与方才有显著的区别。

原来丘泽原本激荡于全身上下的澎湃气场,此刻尽数化为了虚无,感觉上去便与一个完全没有进行过修炼的普通人一般无二。

“隐匿” 二字指的并非是身形上的隐匿,而是将体内灵力进行一定程度上的隐匿。

“虽然使用这一招会暂时性地令修为下降些许,不过对付你却是足够了。我今日要令你知晓实力上的差距并不是练习了一些旁门左道的招式便可以弥补的。”

丘泽说罢身形便突然电射而出,直向玄天袭去,右手紧握成拳,径直击向玄天面门。这一拳却没有澎湃的灵力波动,亦没有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威压,甚至几乎感觉不到这片空间内气流的涌动。

“隐匿” 的秘诀,便是无声而无息,无迹可寻,伤人于无形之中。

“这一次我倒想要看看你能如何操纵我的身体?”

望着丘泽无有任何气势,看似绵软无比的一击,玄天心中却升起了一股巨大的危机感!

心剑的核心,便是见招拆招,破解一切有形之相。

破拳脚,乃是依靠操纵气流的波动。

破法术,乃是依凭操纵灵力的流动。

然而现在,面对丘泽看似有相,实则无形的一拳,一切破解之法立时失去了效用。

玄天凝视着逐渐靠近的拳头,自此战开始以来心中首次泛起了有心无力的感觉。那种无能为力,无法应对的绝望感再一次吞噬了玄天的神智,上一次生出这种感觉,是李梦鸾逝去的那一刻。

在意识堕入深渊的前一霎,玄天耳边响起了丘泽的嘲笑。

“不是所有的招式都是拥有破解之法的,你这心剑遇上其他人也许可以蒙混过去,但可惜你碰到的是我。”

第一百二十六回 娲皇圣宫

天外天,圣人界。

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花海之正中央,一座异常宏伟的宫殿,肃然矗立。

宫殿高有千丈,俨如高山。整座宫殿分为九层,由一种既似琉璃,又若水晶的橙黄色仙石所筑,散发出道道柔和而又温暖的光芒。

花海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而宫殿亦是扩散出一种宁静而祥和的气息。

一切似乎都显得亲切、平和,但来到这里的人却都会自内心深处产生出敬畏与仰慕之情。

从宫殿顶部雕刻的蛇形花纹,不难看出这便是太古时期捏土造人、炼石补天的女娲娘娘之宫殿---娲皇宫。

娲皇宫,第九层。

一方白玉所筑的茶桌两旁,坐着两道世间难寻的美丽身影。

坐在茶桌右面那一位丽人,着一身红色宫装,容貌明艳绝伦,双目之中蕴藏着似可穿透空间的闪耀精芒。

不难看出她正是人族之母----女娲娘娘。

而坐在茶桌左面的另一位丽人,则身着拖曳至地的纯白色长裙,一头金色长发闪耀着比旭日更刺目的光芒,一双碧蓝色的美眸深邃得似是蕴藏着苍茫大海。秀美无双的面容像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瑕疵,纯净圣洁的气息令人生出一种不可侵犯的感觉。

白裙丽人手执同是白玉所铸的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小口,以一种异常悠闲的语气道:“娲姐,果然还是你这里的茶最好喝。”

女娲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道:“不过是放了些仙草灵芝进去罢了,你又不是做不出来。”

白裙丽人撅了撅嘴,有些羞愧地道:“娲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缺点,我一直都很懒嘛。”

女娲笑着说道:“好啦,你再这样子我要看不下去了。你以后想要吃茶就来我这里,我做给你吃就是了。”

白裙丽人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道:“谢谢娲姐,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说罢,她似是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俏皮地向女娲轻声道:“你的弟子来了,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女娲白了她一眼,佯怒道:“别装相了,我就没见你回避过一次。彩云,别在外面偷听了,快进来罢。”

原来林宝珠口中的娘娘竟是圣人女娲娘娘,而她的侍女彩云,更是大名鼎鼎的女娲之弟子---彩云仙子,这不由令林宝珠的身份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这位身着七彩霓裳的彩云仙子,依稀便是当初在环星城救下玄天性命的那一位。

彩云仙子奉林宝珠之命来向女娲娘娘报信,来至女娲平常用来休息的养心殿门外,却听见里面有其他人的声音,不过仔细听了两句,她便将这位娲皇宫的常客认了出来。但彩云仙子却没有选择立即走进去,而是躲在门外想听一听她们二人都在聊些什么。

这时她听到女娲娘娘命令她进来,便不再隐藏,推开门走了进去,来至二人身前并向她们各自恭敬地行了一礼。

“彩云仙子见过娘娘,见过妮

娅姐姐。”

那位被称作妮娅的白裙丽人听闻彩云仙子的称呼,立时站了起来,气鼓鼓地向女娲表达自己的不满。

“娲姐,你看你的弟子叫的这是什么嘛。唤你叫做娘娘,到了我这里,却成了姐姐,你也不管一管。”

彩云仙子见状,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歉声道:“妮娅娘娘,妮娅老祖宗,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这一回罢。”

妮娅“哼”了一声,坐了回去,但脸上还是一幅“我很生气” 的模样,可爱至极。

女娲这时向彩云仙子问道:“这次是雪儿命你来的罢?”

彩云仙子点了点头,正想答话,妮娅突然又站了起来,脸上再没有“生气”的表情,而是一副兴奋的样子,急切地向彩云仙子问道:“小雪,我的宝贝徒弟,她怎么没与你一起来?分开这么久,我可是想煞她了。”

彩云仙子心内忖道:“她在做些什么你肯定比我更清楚,怎么又问起我来了。” 不过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这次我来就是要向娘娘通知这件事,紫霄宫源凤落难,现困于无间地狱,公主已独自前往营救。不过以她一人之力恐怕还是不够,因此希望娘娘能够亲自出面。”

女娲颔首道:“我早便知晓了,这本就是她应历的一劫,现已度过。我会立刻前往地府,你便留在这里陪着妮娅罢。”

妮娅听闻此言,顿时大声表示不满。

“我的宝贝徒弟如今遇到困难,我又怎能不去帮她?娲姐你为什么让我留在这里?”

女娲面上露出尴尬的笑容,道:“你可不要再捣乱了,雪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你的帮助。你要是跟我去了,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乱子。”

妮娅闻言脸上一红,似是有些羞愧,不再提要跟过去的事了。

女娲见妮娅没有再“死缠烂打”,便立即化为了一道流光,消失在这片空间之中。

女娲刚离开不久,外面便有一位仙女走了进来,来至妮娅面前行了一礼后道:“大人,宫外有人要找你。”

妮娅轻轻颔首,道:“我知道了,谢谢。”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其身影却已消失在了养心殿之内,瞬息之间便来至了娲皇宫的外面。

一位同样是金发碧眼的清秀少女正在等候着她,见她出来,立即迎了上去,恭敬地道:“圣主,不久前祁穹大人与朱幻大人已抵达圣域来探望你,我知道你一定在这里,因此便过来告知于你。”

原来这位一直被称为“妮娅” 的金发绝色丽人,竟是世间六大门派之一“圣耀宗” 的创始人,与女娲同为圣人界唯二的两位女圣人,“圣域” 之主---尤金妮娅。

尤金妮娅听到这一消息,立时面露喜悦与欣慰的神色,笑道:“我二弟与三弟竟然想起来看我了,太好了,我可是好久都没有见过他们了。你且等一下,我去与彩云告个别,就回去见他们。”

尤金妮娅去向彩云仙子告别之后,便启程回归圣域暂且不

提。

***

九幽阴曹,地府大门前方。

林宝珠这时带着李梦鸾已经离开了地府,在地府大门外等待着女娲的到来。

李梦鸾此时向林宝珠问道:“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恩人的名字。”

林宝珠微微一笑,答道:“只不过是力所能及而已,不足挂齿,世间很快便要陷入混乱之中,届时你的力量必然不可或缺。至于称呼,唤我幽雪便好了。”

“幽雪?这个名字好美,有一种身临深冬雪季之中的意境。”

“多谢夸奖。”

二人闲聊了几句之后,李梦鸾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开口问道:“你说要救我出去,但我肉身已死,不历轮回究竟要如何还阳?”

幽雪神秘地一笑,道:“有一位大人物很快便会赶来救你出去了,不必着急。”

“大人物,是哪一位?我有听说过吗?”

话音方落,一道红色丽影便显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你自然有听说过,只不过是没有真正见过罢了。” 那红衣丽人微笑着将李梦鸾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说道。

李梦鸾此刻仔细观瞧这位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红衣丽人,敏锐地发现了她衣服上绣着的太古灵蛇状花纹。在记忆中,祁穹师父曾告诉过她这种花纹代表着什么。

李梦鸾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五体投地地跪了下来,虔诚地磕头拜见。

“小女子李梦鸾,拜见女娲娘娘。”

女娲亲自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笑道:“在我这儿用不着那么多繁文缛节。真不愧是天选之女,这副长相就是我都感觉略逊一筹,也只有雪儿可以与你一较高下了。”

李梦鸾听闻女娲所言急忙道:“娘娘拿我说笑了,娘娘乃是天道圣人,仪容庄严,又岂是我这等凡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女娲只是微微地笑了一笑,不置可否。随即神色忽变得严肃起来,问到:“你可知道我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李梦鸾颔首应道:“地藏菩萨曾对我说过,机缘到时我便可以离开这里,在尘世之中还有我需要履行的职责。娘娘一定就是菩萨口中那个带我还阳的机缘了。”

女娲此刻忽然轻叹了一声,语气略微有些沉重地说道:“我当年炼五色石修补天柱之时,曾遗落一块于红尘之中。这块五色石恰好便处于如今靖国的皇陵之内。五色石俱足恢复与维持这两道神通,因此,所有被葬入靖国皇陵之人肉身皆不会腐坏,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你。”

顿了一顿,女娲继续说道:“这块五色石其实不久前还曾经救过你朋友一命。只要以五色石做引导,令你的魂魄回归**绝非难事。但在这之前,我不得不提醒你一番,依照你的心性,即使是在无间地狱,也能够安心修行。可谓是身在炼狱,心却远离纷扰。但你若是返回尘世,就难逃悲欢离合,痛苦与烦恼将永远缠绕着你,令你不得自在。即便如此,你还是一心想要回去吗?”

第一百二十七回 女娲神石

女娲这一番话,令李梦鸾心中泛起一层层波澜,在无间地狱之中打坐进入定境的那一段经历,令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最纯粹的平静与安宁。真要她离开那种来之不易的修炼环境,还的确有些舍不得。

就在此时,李梦鸾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悸动,一幕幕影像突然在她眼前闪过。

丘泽与玄天二人正在激烈地进行着生死较量,而玄天却显然已经落入了下风。

看到这些场景的刹那之间,李梦鸾心中便已经做出了决定,她立时斩钉截铁地道:“地藏菩萨既说我在世上尚有使命,那我便必须去履行,绝不能一味地逃避责任。痛苦与烦恼,皆是源于自身,若是六根清净,困惑从何而来?大千世界,无处不是修行之地。烦请女娲娘娘成全小女子,送我还阳。”

女娲听罢李梦鸾的一番言论,不禁为其坚定不移的意志所感动。

“尽人事,听天命。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不过我会将那块五色石融入你的血脉之中,与你合为一体,令你可以自由使用其神通,今后定会成为你的臂助。”

李梦鸾立即跪下拜谢道:“多谢女娲娘娘恩典。”

“既然你已做好了准备,那我现在便送你回去。” 女娲说罢,对着李梦鸾的魂魄轻轻一挥衣袖,她便立即消失在了这片空间之内,都没有来得及向身边的幽雪说一声再见。

幽雪凝望着李梦鸾刚才站立的地方,目光中浮现出了一丝悲伤的色彩,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明知道她回去之后会经历无尽的苦难,却还是要将她推进火坑,难道这便是我对待救命恩人的方法吗?”

女娲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道:“你还是没有看透。这本来便是她应该走的那一条路,苦难只会令她成长。如若你想强行违背命运,这个时空便会完全脱离你的掌控,令你前功尽弃,那必不是你想见到的情景。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忘记自己的初衷。”

***

入夜,月影岛,靖国皇陵。

夜忆辰的身影此时再度出现在了这里,他仔细观察着周围,发现空无一人之后,便又一次以手触地,布下淡紫色的法阵。经过一番探索之后,夜忆辰确认那“宝物”依然停留在原地,面上现出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容。

这几日他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在不毁坏皇陵的前提之下将“宝物”取出来,他尽全力在记忆中搜索,终于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方法。他在自己随身携带的锦囊中找到了那张许久没有用过的引灵符,轻轻颔首。

这道引灵符可不是什么引鬼招魂的邪异符咒,其作用是将灵力强盛的物事向自己的方向牵引,俗称“探宝符”。

夜忆辰此时取出引灵符,低声自语道:“只要用引灵符将‘宝物’引至空地,便无需毁坏陵墓也可以将其取出来了。”

话音方落,一道七彩缤纷的绚丽光柱突然冲天而起,直入云霄,光芒璀璨更胜旭日。

在那无比耀眼的光幕之中,夜忆辰隐约看到了一块彩色灵石

从地底升起,径直落入其中一个墓冢之中。夜忆辰清晰地看到了冢前墓碑之上的名字李梦鸾。

夜忆辰知道这样剧烈的动静会惊动把守在皇陵之外的众兵士,想到他们一定会立刻冲进来查看,夜忆辰便立即纵上高空,迅速离开皇陵。

在回往客栈的路上,夜忆辰面上浮现出一抹迷惑之色,自言自语道:“我的确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圣人的无上威压,证明那‘宝物’的确是先天至宝无疑。但五色石不是应当呈青、黄、赤、白、黑这五种颜色吗?为何我在那块灵石之上似乎发现了七种颜色?”

***

靖国皇陵之中,七彩光华此时已经完全消散。

因为见到彩色光柱从皇陵内冲天而起,守卫兵士纷纷闯入陵中一探究竟,他们在皇陵之中转了一圈,未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

“真是古怪。”一名守卫兵口中抱怨着。

守卫兵士花费了盏茶光景,却一无所获,于是又返回到皇陵之外。

而片刻之后,才是异变开始的时候。

“咚----,咚----”

那是一颗心脏开始跳动时的声音。

李梦鸾的棺木突然自行破土而出,轻轻落在地面之上,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棺盖这时被缓缓推开,棺木之中那具已然“沉睡”七日的绝美身躯,终于迎来了苏醒的时刻。

李梦鸾那一双绽放出七色虹华的美眸已经重新睁开,她缓缓站起身来,轻微地活动了一下四肢,并检查了一番体内真气的状况,却发现不仅身体没有任何异样,修为在经历了无间地狱内的一番折磨之后,更是突飞猛进地增长。以前的李梦鸾若是对上了如今重生后的自己,恐怕不是一合之敌。

五色石的力量此刻在李梦鸾经脉之间流淌,令李梦鸾感觉现在的自己似乎拥有无穷的体力与精力可以尽情挥霍。她望向望月峰的方向,口中念道:“天哥,梦鸾现在便来助你。”

话音方落,身形便化作一道流光飞驰而去。

***

宁川,望月峰顶。

在丘泽那悄无声息的一拳袭至玄天面前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时,玄天终于自低落的情绪中解脱出来,恢复了神智。

虽然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断然难以阻挡这灌注了丘泽浑身灵力的一拳,但亦绝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于是便将全身真气贯于双掌之中,祭出一道真气屏障挡在面前,形成最后一线防御。

只听得“咚”的一声沉闷声响,屏障被这一拳狠狠打碎,玄天的身体顿时倒飞而出,重重地摔在了悬崖的边缘处。

玄天自口中喷出一股鲜血,溅红了他的衣襟。

虽然他已经用尽全力进行抵挡,但丘泽凌厉至极的灵力,却依旧穿透了他的防御,对他全身的经脉都造成了几乎可以致命的重创。

玄天躺倒在地,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感觉生机正

在一点点自体内流失而去。

望着面带狰狞的笑容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丘泽,玄天心内绝望地忖道:“为何龙眼此时仍不能发挥作用?难道书灵的猜测是错误的?这一次我终究还是要葬身此地了吗?”

就在玄天陷入濒死的危机之时,一道令他感到无比熟悉的身影在他面前出现。

虽然她此刻着一身白色的丧服,与一直以来的飘逸黑裙大相径庭,但那容貌,那身形与那气质却仿佛是烙印在玄天脑海之中一样,永远都不会遗忘。

眼前的一切即使是虚幻的梦境,可以令玄天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再见到她一面,亦让他觉得无比的感动与满足。

不知不觉之间,热泪已然盈满眼眶。

李梦鸾见到玄天重伤垂死的模样,心上像刺入了一把利刃般剧痛不已。她急忙来到玄天身边,将倒地的玄天扶了起来,随即用左手覆在他的背上,以女娲石的无上神力为他疗伤。

只有片刻光景,玄天便觉体内各大经脉间的创伤已然尽数痊愈,便似从来都没有经受过这些伤痛一般。此等功效,已不是简单的“妙手回春”四字可以形容了。

玄天此时使劲地在自己的左臂之上拧了一把,发现的确存有痛觉,并不是在做梦。蓄在眼眶之中的眼泪立时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失声泣道:“梦鸾,对不起!我没有能够守住承诺”

李梦鸾摇了摇头,面带歉意地道:“这怎么能怪你?你可是为了替我复仇才留下来的。都是我不好,又令你受苦了。”

“你总是这个样子,把他人的过错都归咎在自己身上。梦鸾,你究竟是如何回来的?我应该不是活在梦中罢?”

玄天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有着一丝期待,却又带着一点恐惧。

李梦鸾嘴角绽放出一丝微笑,轻松地道:“你当然不是活在梦里,我的确死而复生了。只不过其间的细节有些复杂,等解决了眼前的敌人,我再讲给你听。”

玄天答了一声“好”后,便站起身来,与李梦鸾一起望向对面的丘泽。

丘泽此刻见到李梦鸾,犹如见到了厉鬼来向他索命一般,面色铁青,内心忐忑不安。

生平唯一令他落败的强敌竟然死而复生,这是丘泽最不愿意见到的情景,他现在脑中已陷入一片混乱,完全不清楚如何去应对如此局面。

反观玄天与李梦鸾二人却是无比放松。玄天向李梦鸾笑问道:“你方才为我疗伤之时所用的功法,以前似乎从未施展过,难道又是什么压箱底的绝活?”

李梦鸾摆了摆手,笑道:“这是我新学来的神通,怎么样?厉害罢。”

玄天连连颔首,戏谑道:“果然厉害,在下佩服。不知你现在对上丘泽,有几分把握?”

李梦鸾不假思索地快速答道:“自然是十分!”

回答同时,李梦鸾心内忖道:“如果连一个丘泽都对付不了,在无间地狱之中的修炼岂不是都白费了?”

第一百二十八回 化心为力

玄天闻听此言,立即对李梦鸾“衷心”夸赞道:“实在是太有魄力!那丘泽就交给你了,反正我是对付不了。”

“天哥拿他没有办法是因为我不在你身边,我自有办法令你拥有足够的力量与他好好斗上一斗。”李梦鸾胸有成竹地说道。

“什么?还要让我上啊。” 玄天假装不满地道。

“天哥不是要为我报仇吗?我一定要成全你。”李梦鸾戏谑地笑道。

看到玄天露出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李梦鸾忙道:“天哥你放心,我这个人从不说谎,你等一下便明白了。”

话音落下后,李梦鸾便开始念起了令玄天感到十分熟悉的咒文,一种久违的兴奋感自玄天心灵深处升腾而起。

“堕入红尘脱身难,爱恨情仇互纠缠。

苦海翻起千重浪,名利权势涌中央。

有道回头方是岸,独坐青原望霄汉。

无关欲念抛心外,只愿灵明归自在。

如吾所言,开启自在之门,无拘通澄。”

久别重逢的世界,那扇大门再次为玄天开启。

随着李梦鸾念诵咒文的声音落下,熟悉的那方世界再度呈现在了玄天的眼前。

温暖和煦的阳光,生机盎然的草原,沁人心脾的花香。

玄天心中感叹道:“果然还是老样子,虽然经历了这么多艰难困苦,但梦鸾心中的景象还是丝毫都没有变过。还是那么的纯净、平和。”

“无拘通澄” 乃是李梦鸾自创的奇迹结界,在这个结界之中,所有获得她允许的人都可以自由地用意志之力为自己塑造专属的“战袍”---- 以衣服为形状的法器。

在这结界里,意志力强者为尊。你所拥有的精神力量越是强大,通过意识“制作”出来的“战袍”便越为强劲。

体力与修为原本的差别在这结界之中反而不那么明显。

李梦鸾此时向玄天微笑道:“幻想出一件属于你自己的战甲罢,我相信以你的意志,定可创造出克敌制胜的宝物。”

玄天颔首道:“那我便来试一试。”

说罢聚精会神,进入冥想的状态之中。

玄天在心剑化境的那一段修行,对他的精神力有着显著的提升,如今玄天不会再停留在“无限真气供给” 这种几乎无甚用处的能力上了。

片刻之间,玄天心中的想象便已成型。

这一次,他决定放弃复杂的能力,繁琐的功效,转而追求简单实用的力量。

一身红白相间,其上“绣”有太极八卦图案的道袍,在玄天身上现出模样。随着这身道袍的出现,玄天周身的气场顿时凝重了数十倍有余。

玄天这次所选择的乃是将自身的精神力直接转化为修为的能力,以此来在瞬息之间弥补他与丘泽之间的差距。

此刻站在他们不远处的丘泽目光惊骇地打量着四周,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到结界之

内,以心成象的神奇能力令他的心中生起了深深的恐惧。

打量了一番周围,却发现在这片被李梦鸾创造出来的空间之中竟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丘泽只好将目光重新聚焦在玄天与李梦鸾二人身上,却看到玄天已然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换上了一身红白相间的道袍。

丘泽用灵力去探知二人身上发生的变化,却发现玄天此刻环绕周身的气场竟丝毫不亚于他自己,仿佛在片刻之间便令修为暴涨了数十倍一般。

丘泽大惊失色,感觉根本不可置信,再仔细探测一番后才发现,这就是他要面对的现实。

“这结界竟然拥有如此完全不符合常理的能力?一个李梦鸾已经极难对付,现在这个玄天也成为大患,我究竟该怎么办?”丘泽完全失去信心,以往嚣张跋扈的姿态已然消失不见。

玄天这时开口向丘泽高声道:“方才那一战的确是我略逊一筹,但这并不代表你便能成为最后的胜者。为了防止让你觉得我们以多欺少,这一场对决依然维持在你我二人之间。我提议一招决胜负,我们二人不用任何法术,只是倾尽全力各出一拳,修为高者自然会胜出,这样对你来说足够公平了罢。”

丘泽听闻此言后,虽然心中觉得在李梦鸾展开的结界之内与玄天交战已经完全失去了所谓的“公平”,但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反驳的余地,于是只好咬了咬牙,恨声道:“好!便依你所言。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太过得意,我曾经说过,实力的差距并不是投机取巧可以弥补的。”

玄天对自身的精神力与李梦鸾结界的能力都是信心满满,一副胸有成竹的语气道:“孰强孰弱,一试便知。”

话音方落,身子便如狂风一般呼啸而出,带起一**澎湃气浪疯狂涌动。

玄天右手紧握成拳,携带一股所向披靡的磅礴气势向丘泽奔袭而至。

丘泽看到玄天这一拳所拥有的气势,心便已经凉了半截,但碍于他顽固的自尊,还是只能硬着头皮挥拳迎上。

两只拳头,于半空中激烈地碰撞。

强劲无比的冲击波爆散开来,气浪像是翻涌不止的海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蔓延出数里开外,将这一片的花草尽数连根拔起,令它们在空中凌乱的翻滚,四野之间只剩一片狼藉。

双拳碰上的那一刹那,丘泽立时脸色铁青,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玄天这一拳中所蕴含的修为高深莫测,竟比他还要高出一截,他已绝无可能获胜。

现在收拳投降已经晚了,他的性格也不会认可这样的决定,拳击出的那一霎他的落败便已注定。

灵力、体力在不断的消耗之中终于见底,丘泽几乎进入了油尽灯枯的状态。但反观玄天的拳势却似乎从头至尾都没有减弱过分毫,这便是来自心灵深处的强大力量。

玄天沉声向丘泽下达了最后的判决。

“丘泽,该是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此刻的丘泽再也无法抵挡玄天拳上真气的入侵,只能任凭那股霸道无匹的力量入侵至自身的奇

经八脉之内,肆意妄为。

玄天虽然对他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但最终还是选择留下他的性命,只是用真气毁去了他全身的修为,令他沦为一个没有丝毫功力的普通人,想要重新练回到如今的地步,至少也需要数百年的光景。

李梦鸾此刻见到玄天已然得手,便一挥手,将结界撤了开去,周围的场景又回到了望月峰顶之上。

玄天望着跪在地上,目光呆滞,瞬间变得颓废不堪的丘泽,面容阴冷地沉声道:“你如今算是得到了报应,魔族人并不是一定要为魔域服务,以后若是你再度助纣为虐被我们抓到,我们便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丘泽机械般地点了点头后,连滚带爬地向山下而去,样子之狼狈,与此前判若两人。

随着这场对决的落幕,四野之内,又重新恢复宁静。

玄天与李梦鸾二人在望月峰顶之上坐了下来,陶醉在以往都未来得及欣赏的壮丽景色之中,享受着久违的平静。

未待玄天再度开口发问,李梦鸾便将自己“死后”所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向玄天细细道来。

听罢,玄天不由感叹道:“没想到女娲娘娘竟会亲自前来助你,真可谓是福缘深厚,世上恐怕再寻不出第二个像你这般被圣贤眷顾之人了。”

李梦鸾微微点了点头,叹道:“这次地府之行中,我遇到了几个几乎难以理解的情况,也许只有等机缘到时才能找到答案。”

玄天忽然开口问道:“那个去无间地狱救你出来的女子,你可清楚她的身份?”

李梦鸾摇了摇头,应道:“应该是女娲娘娘的弟子罢,我也不太了解,她让我唤她‘幽雪’。但她眉眼之间看起来却有点像我的表妹林宝珠。”

“可能只是巧合罢。”玄天道。

李梦鸾轻轻颔首,并向玄天说出了她此刻心中的请求。

“天哥,你也知道我死去的消息已散布到靖国各地。无论是出殡还是下葬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死而复生在这片土地之上乃是从未发生过的天方夜谭。若是被人发现我还活着,定会引起一场不可收拾的混乱,这绝不是我想要看到的。拜托你前往皇城,帮我将震东表哥带来这里,我需要与他商量对策。这段时间我会隐藏在这峰顶之上,不会让人发现。”

玄天颔首对李梦鸾所言表示赞同,并借此机会将李梦鸾死后皇城中发生的变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李梦鸾听闻他的兄长染上疯病,寿命不足一年,心中虽然感到无比悲痛,但也知晓他恶贯满盈,理应得此恶果。对于宋震东成为摄政王这件事,李梦鸾由衷感到欣慰,她知道从此刻开始,靖国的人民终于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震东表哥刚刚当上摄政王没有几天,我若此时闹出了乱子,定然会对他的前程造成莫大的影响。”李梦鸾面色沉重地说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用最快的时间将他带来见你。” 玄天胸有成竹地保证道。

“那便交给你了,天哥。”

第一百二十九回 启程蓬莱

靖国皇宫大门前方。

玄天刚刚来到这附近,便望到不远处夜忆辰正在向他招手。玄天快步走到他面前,夜忆辰欣慰地笑道:“终于把你给等来了。”

玄天疑道:“夜兄为何要等我?”

夜忆辰叹了一口气,道:“六日前,我听到宫中敲响丧钟,公主的死讯突然传开,我并不敢贸然相信,于是便想到皇城中去找你和宋兄问个清楚,不料却发现你已经闭关。想见宋兄,却又被守门的侍卫推说他公务繁忙,无暇接见任何人。我接连来了几天,也没有能够见上他一面,因此这两日便一直守在皇宫门前等你出现。”

玄天面带歉意道:“原来如此,这倒是难为夜兄了。”

夜忆辰摇首道:“没关系,我只想快些知道公主的情况。”

玄天于是将那天夜忆辰与宋震东离开后发生的事,以及李梦鸾死而复生的经过言简意赅地以传音之术向夜忆辰讲述了一遍。

夜忆辰听罢低声叹道:“五色神石,起死回生,这种神话传说之中的宝物,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这次公主无恙真乃上天眷顾,果然是善人必得善报。”

玄天想起夜忆辰博学多才,颇具智慧,便道:“此事对世间来说,必是离奇异象,希望夜兄守口如瓶。在下倒有一事要向夜兄请教。”

“玄兄请讲。”

“梦鸾不愿让世人知晓她的状况,但她却会因此而失去归宿,从此有家而不能回。夜兄之智慧远胜于我,请你为她指一条明路。”

“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带我去见公主,我亦有要事与她讲。”夜忆辰轻松地道。

“梦鸾托我来寻宋震东,容我将他带出来后,我们三人一起去见她。”

“你去罢,我在这里等你。”

玄天告别夜忆辰后,径直来到临时设立的摄政王府,向门前的侍卫道:“我是宁川王的结义兄弟玄天,这次来是有要事与他相谈,一刻也不能耽搁,请这位大人劳驾帮我通报一声。”

这名侍卫曾从宋震东的口中听到过玄天的名字,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向室内正在忙着处理公务的宋震东通报消息。

宋震东一听玄天前来有要事寻他,立时放下手中奏折,将玄天请进了室内。玄天长话短说,将李梦鸾的经历与自己的来意都压低声音清清楚楚地讲了一遍,并提醒宋震东不要表现得太过兴奋。

宋震东听罢,顿时大喜过望,激动得快从座位上跳将起来,但知道轻重的他自然要控制自己的情绪,悄声问道:“你说得是不是真的?”

玄天连连颔首,眼神真挚,令宋震东不得不相信玄天所讲的确属实,毕竟玄天一定不会用这种事情来开玩笑。但沉默了片刻之后,宋震东脸上欢喜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随后紧紧皱起了眉头。

“靖国国民大多不信鬼神,几乎是绝不可能接受人死复生的事实存在。一旦这件事情被传开,便会令刚刚平稳下来的朝政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这可

如何是好?”

见宋震东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玄天便道:“我来这里之前见到了夜兄,我把这件事也对他讲述了一遍,夜兄说他有方法可以解决。我们便带他一起去见梦鸾,听一听他有什么妙策?”

宋震东面露喜色,道:“好!这夜忆辰博学多才,若他真能想出万全之策,那的确是帮了我们大忙,过后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宋震东向摄政王府门口的侍卫交代了一番,便跟着玄天与夜忆辰会合,三人一齐向望月峰而来。

来到望月峰顶,玄天唤出隐藏身形的李梦鸾。

表兄妹经历了阴阳两隔的悲痛之后,此刻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在见到互相的刹那便抱在一处痛哭了一场。

宋震东此刻松开李梦鸾,用手将眼泪擦干,开口之时声音都有些许沙哑之感。

“梦鸾,表哥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一面,所幸上天垂怜,将你完完整整地带了回来。”

“表哥,对不起!让你为梦鸾担心了。”李梦鸾的声音此刻也是微微颤抖着。

宋震东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将所有不愉快的情绪纷纷排了出来,微笑道:“回来就好。你的困惑,我已从玄天那里听说,夜兄说他可以为你解惑,你去与他好好谈一谈罢。”

李梦鸾望向玄天身后的夜忆辰,歉声道:“夜大哥,没想到还要麻烦你来这里特意帮我。”

夜忆辰笑道:“哪里麻烦?我本来便有事与你商量,只不过一直都找不到机会。今日终于可以畅谈一番了。”

“不知夜大哥有何事要与我讲?只要是梦鸾晓得的,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夜忆辰遂发问道:“五百年前,我尚武堂一脉的创派祖师祁穹在与魔尊的最后一场战役中失踪,当时几位得他真传的弟子尽数在此战中牺牲,自此由祖师爷花费毕生心血所创的我派绝学‘无相阐秘流’ 便告失传。尚武堂贵为世间六大门派之一,却因核心武学的遗失而形势渐微,如今每况愈下。现任掌门昼夜闭关研究当年遗留的功法残卷,却至今未有丝毫进展。尚武堂的所有弟子,当然包括我,都认为我派已再无希望重现当年辉煌,直至我遇见你。”

李梦鸾此时想要开口,却被夜忆辰阻止,继续说道:“虽没有真正见过‘无相阐秘流’的功法秘笈,但我也从古籍的记载中多多少少了解了这门神功的风采。靖国与大唐交战之时,你在战场之上所施展的剑法,正是无相阐秘流。无论公主是因何机缘得此神功,我派都不会计较。只希望公主能将它流传下来,福泽后人,来日魔域卷土重来之时,不至无力抵挡。”

李梦鸾颔首道:“当初我遇到师父的时候,亦不知道他为何愿意传我功夫。他老人家如闲云野鹤,不恋凡尘,不问世事,又如何会突然起兴将一身绝世神功授予我这样一个女娃。如今方明白,他虽不愿重返尚武堂,引起轩然大波,但仍念及他的后世徒子徒孙,因算到我将来定会与尚武堂弟子相遇,且资质尚可,这才起意将功夫传授给我。恩师大德

,至今未报。如能令无相阐秘流传承下来,令尚武堂恢复当年之兴盛,想必师父亦会感到欣慰。”

李梦鸾此时长叹了一声,又道:“我已明白夜大哥为我设计的方法。为今之计,若不想引发混乱,便只有远离此地。我愿跟随夜大哥返回尚武堂,这样一来,既不会影响靖国,又算是‘返回’师门,的确可谓一举两得。”

夜忆辰闻言大喜过望,满怀感激地道:“公主真是慈悲心肠,请受在下一拜。”

说罢便要下拜,李梦鸾连忙上前扶起,道:“师父大恩大德,我怎能不报?我此次回去乃是参拜师门,你又何必拜我?以后无需唤我公主,毕竟靖国辉阳公主已不在世,今后唤我梦鸾便是了。”

此时李梦鸾忽然来到一直在旁边静听的玄天面前,面带些许担忧之色道:“天哥,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既然此间诸事已了,我自然是要继续寻找师叔的下落。”

说话间自怀中掏出了那张东胜神洲的地图,仔细端详了一番后又道:“自三清山出海,向西便是月影岛,而向东乃是蓬莱岛,除此二处亦无别处可去。我想师叔此刻应该便在蓬莱岛上,所以接下来我想去那里探寻一番。”

夜忆辰闻言笑道:“真是巧合无处不在。尚武堂便在蓬莱岛上,我们三人当可结伴同行。”

玄天此刻见到李梦鸾面上笑容绽放,心中也泛起了一种莫名的欣慰之情,笑道:“甚好!那我们明日便出发罢。”

三人将行程安排妥当后,李梦鸾走向了一旁神情低落的宋震东。只是望着他,话还没说出口,眼眶便再度有些泛红。

“表哥,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度相见。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母亲便拜托给你了,你也一定要保重身体,安心治国。从小你便一直是梦鸾的榜样,相信当我回来的时候,一定可以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靖国。梦鸾虽然才疏学浅,但仍要送表哥十六个字以表心念:与邻为善,止战平乱。以民为本,富国梦圆。”李梦鸾的声音带着些许呜咽,似是强忍着泪水。

宋震东此刻亦是硬生生将悲痛的情绪压了下去,强颜欢笑道:“你放心,一切都交给我好了,表哥何曾令你失望过?你讲的这十六个字乃是最一针见血的兴邦之道,表哥会永远记在心里。”

次日,通往蓬莱岛的海域岸边。

宋震东自皇宫内将玄天的行李以及李梦鸾的日常所需均带了过来,将数千两的碎银放入玄天的如意锦囊之中,一并交给了他们。玄天一味推脱,不愿收下银两,但宋震东咬定说银两是为李梦鸾准备的,玄天便也只好作罢。

三人一一向宋震东告别,轮到李梦鸾时,宋震东双目中再次泛起泪花。

李梦鸾为他抹去即将落下的泪水,微笑着说道:“身虽远隔,心恒相系,我会一直为表哥祈福。”

宋震东望着三人离去的身影,直至他们的背影也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一直蓄集在眼眶内的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回 蓬莱之乱

入夜,晚风微凉,月朗星稀。

清凌孤身一人站在大唐国边境的海岸之上,突然感受到了一丝迷茫与不知所措。

清凌没有和任何人商量便独自一人离开三清山,虽晓此行的目的地乃是莲华寺,但她从未下过山又没有携带地图,此刻已然完全迷失了方向。

一路走来,清凌向许多人询问莲华寺之所在,但却得不到哪怕是一个确切的答案。不是说根本就不认识莲华寺,便是讲只晓得莲华寺在西牛贺洲,要出海才能找到。

清凌靠着路人的指引与自己的摸索,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片位于大唐国边境的海岸,却发现这附近没有一个船家可以带她出海,只有一些打鱼的渔民。

清凌如今已经厌烦了一味地询问,这本便不是她这种性格清冷之人所擅长的,强迫自己去与他人交流,只会令她感到不适。

她如今也知道前往西牛贺州要向西面去,于是便不再犹豫,御空飞入海域,向“西方”前进。

“御空术”虽然是世间各大门派都会传授给弟子的通用功法,但这种不借助任何道具的飞行之术对修为的深浅有着非常严苛的要求,以玄天下山之前的实力,显然还到达不了可以修炼御空术的水准。即便是清凌也说不上是完全精通,毕竟她御空的速度相较许多顶级高手还是差了不少。

清凌如今已经完全不需要御剑,在玄天面前那一次御剑只不过是故意为之,引起玄天对御剑之术的兴趣罢了,其实从那时开始,她在心中便已经把自己当做玄天的师父。

清凌没有料到,应该说是她自己都不清楚,她竟是一个天生缺乏方向感的人。年幼时亦是经常在山中迷路,不过后来随着年龄增长,对三清山内的地形愈加熟悉,也便不再迷失,因此清凌从来没将她小时候的这个缺陷放在心上。

而如今,仅仅过去一盏茶的光景,她便完完全全在海上迷失了方向,既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亦不知接下来应该要去向何方。东南西北此刻在她心中已完全失去了概念,映入她一双如晨星般闪亮美眸之中的只余一片蔚蓝色的苍茫大海与不停翻滚的波浪。

清凌此刻在她二十一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了焦虑与不安,她凝立在半空中向四周张望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对辨明方向有利的情景,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在原地琢磨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清凌终于决定放弃寻找方位,随心所欲,任意而行。做下抉择之后,她便继续向前方行进,在海上漂泊了约有一日的时间,前方终于出现了她想要看到的风景。

那是一座巨大的岛屿,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边缘所在。岛上植被密布,穷尽目力能看到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

清凌现在正需要一个能够让她落脚休息的地方,已经在海上飞行了将近一日,真气都已消耗过半,这片岛屿对她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安慰。

清凌接近岛上之时,却发现岸边有许多身披银色铠甲的卫兵驻守,几乎将整个海岸线布满、封死。卫兵们一个个神情严肃,看起来大有一种“闲杂人

等,一律勿入”的感觉。

清凌看到此景心中不禁一沉,暗忖道:“这里不会是封岛了罢?希望我不会如此晦气。”

念头一转,清凌还是选择落在岛上。

见有陌生人靠近,众卫兵立即便将清凌团团围了起来,大有一种要将她捉拿的意思。清凌见此状况,神色有些不悦,但却没有完全表现出来,向此刻行至自己面前的一位卫兵开口问道:“在下是从大唐国旅行至此的游客,今日方来至岛上,不知你们为何要将在下困住?若是这里并不欢迎游客,那在下现在便可以离开。”

那卫兵闻言,立即向清凌鞠了一躬,歉声道:“原来是从大唐国远道而来的贵客,多有得罪。如今蓬莱国被外敌入侵,现在整个蓬莱岛南部地域已被敌军占领。我军决定死守北部海岸,不给予敌方偷袭的机会,对每一个上岸的人均予以排查,望贵客见谅。”

清凌闻言心中一震,问道:“你口中的外敌是什么来路?为何要入侵蓬莱岛?”

那卫兵神色中充斥着愤怒,恨声道:“他们乃是来自南赡部洲青丘国,世间六大门派之一的崇灵教门人,据说是因行为不端而被师门赶了出来。至于他们为何要入侵蓬莱岛,我们其实一无所知。”

“那如今蓬莱岛南部的原住民情况如何?” 清凌带着些许担心的语气问道。

闻听此言,那名卫兵突然仰天长叹一声,以无比愤恨的语气说道:“他们虽然人数不过几千,但个个精通奇门异术,厉害之极。自从他们登上南岸以来,每到一处城池或是村落,便会将居住在那里的所有民众驱逐,凡是予以抵抗的,几乎没有一个可以生还。距他们登陆直至今日,仅仅不到一个月,我蓬莱国民死伤竟已超过千人。国王聚集全国兵力,调遣出五万大军前往讨伐,不料却是大败而归,折损数千将士。如今我们只能死守北方国土,随时准备进行最后一次抵抗。难道蓬莱岛这片清净国土终究会被外道邪徒所占领吗?真是老天无眼啊!”

清凌被卫兵凄厉而悲壮的言辞深深打动,沉声道:“岂有此理!在下乃是三清门徒,既然来了,就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待下次你们两军交战之时,我定要前去会会他们,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卫兵闻言欣喜之色浮上脸庞,恭敬地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贵客竟是三清门的高徒,若是有你的帮助,相信我军定会如虎添翼。不能再耽搁了,我现在就带贵客前去面见国王。”

说罢便立即从后方牵来了两匹毛发纯白的战马,向清凌道:“这两匹都是上等的千里马,请贵客挑选一匹,以后在岛上它便是你的坐骑了。”

清凌摆了摆手,有些尴尬地笑道:“不必了,我并不懂得如何骑马。”

卫兵听罢一愣,挠了挠头,道:“那我要如何带贵客去面见国王?”

清凌微微一笑,道:“这你不用担心,我懂得御空之术,绝不比你的千里马慢。你在前方开路,我在后面跟随便是了。”

卫兵拍了拍脑袋,笑道:“贵客是修行的高人,可以御风而行,并

不需要坐骑。瞧我这糊涂的脑子,连这点都给忘了。”

二人于是一前一后,一个骑马,一个漂浮于空中,启程前往蓬莱国的首都王城。

看到清凌能够飞翔于半空之中,众卫兵的眼神瞬间都呆滞了,完美的容颜加上过人的本领,令众蓬莱国卫兵一致认为她乃是天女下凡来拯救世人的。

蓬莱国首都----天启王城。

在一个空间广阔,装潢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内,正后方的王位之上端坐着一名身着黄色龙袍,面目端正,浑身散发出一股威严气息的中年男子。

先前那位卫兵此刻正向他禀告今日见到清凌后的经过,很明显可以看出这位中年男子便是蓬莱国的国王。

国王听完事情的经过之后,大喜过望,称赞了那名卫兵一番并赏赐了些银两后,便命他退下。随即国王便向一直安静地伫立在卫兵身后的清凌开口问道:“这位女侠可是来自三清山?”

清凌颔首应道:“正是。闻贵国有难,特来助一臂之力。”

“女侠真是慈悲心肠,但不知你对这崇灵教可有什么了解?” 国王试探性地问道。

“这崇灵教乃是世间六大门派之一,坐落于南赡部洲的狐族圣地青丘国之内,与我派相隔甚远。我只从传闻中听说过崇灵教门人擅长各类奇门异术,可以伤人于无形之中,其他的我也不大清楚,望国王见谅。” 清凌答道。

国王轻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道:“没想到连女侠也不知晓他们的底细。我蓬莱军与岛上贵为六大门派之一的尚武堂联合抗敌,却被他们轻松击退。尚武堂弟子个个武艺高超,然而面对崇灵教的门人却走不过几个回合。对方可以从极远的距离施展法术袭击我们,防不胜防。三清门与莲华寺乃是六大门派之中弟子最多,名声最响的,本王亦是倾慕已久。希望女侠在目睹对方的法术之后,可以想出破解之法。蓬莱国如今已迈入生死存亡之关键时刻,能否渡过这一劫,就看下一场战役的结果了。本王以全国百姓的名义恳请女侠一定要帮我们这一次,若能成功击退敌人,本王定会重重相谢。”

说罢,竟要起身向清凌行礼,清凌见状急忙开口阻止道:“国王不必如此多礼,修行之人本就要以济世救人为己任,清凌愿意为蓬莱百姓效劳。”

在清凌离开之前,蓬莱国国王告诉她道:“女侠的居所,本王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是专门为招募你们这种名人高士而设的,我会命一位侍女带你过去。还有一事,女侠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前往王城正北方一里的尚武堂,那里的弟子曾与敌军交战过,多多少少对他们施展的法术有一些了解,女侠可以前去与他们一同探讨对敌之策。”

清凌行礼拜谢国王后,便由一名侍女带领前往国王为她准备的住所。

走到那附近时清凌才发现这用来接待客人的地方竟不只是一个个房间,而是一个个颇为宽敞的院落。像这样的院落竟有数十个,样式亦是大同小异。

清凌见状,心内忖道:“不愧是王家,果真气派。”

第一百三十一回 三人登岛

侍女带清凌走进一处院落,待进入房间里面,她才真正见识到这间“客房”的规格。只见大厅墙壁之上挂满了各类山水画作,都是出于名家之手,栩栩如生,处于其间犹如身临世外桃源一般。室内装潢亦是尽善尽美,桌椅器具无一不是由上等红木而制,到处都流露出一种典雅高贵的气息。

清凌心内不由惊叹道:“这蓬莱国国王真是大手笔,如此舒适的房间我生来从未见过。为了招揽人才不惜重金,也的确算是礼贤下士了。

正当清凌在心中表达对蓬莱国王的钦佩之意时,那位侍女忽然开口问道:“女侠对这房间可还满意吗?”

清凌连忙答道:“当然满意,如果住在这等雅舍还不知满足的话,就当真是贪得无厌了。”

“那女侠需不需要我留下来服侍你?”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料理一切,你快去休息罢。”

“每日辰时及申时,会有人为女侠送餐,室内的木箱中有各式各类的衣裳,女侠若是喜欢请尽管使用。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清凌向侍女道谢后目送她离去的身影,心中又想起了国王对她说的话。

“尚武堂亦是世间六大门派之一,不料门徒竟如此不济。不过我倒是可以从他们那里打探到莲华寺的具体位置。但若是现在便去,定会谈及崇灵教,引发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至于崇灵教门人的法术,我只想亲眼见识一番,听他人解释只会徒增烦恼,于事无补。因此还是等到帮助蓬莱国击退崇灵教门人之后再去拜访罢。”

清凌习惯独居,不喜与人交流,于是她决定先在这里住下来,静待崇灵教门人大举来袭。

不料崇灵教的弟子自从占领蓬莱国南部之后,竟似未打算入侵北部一般,突然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任何的动静,似从岛上消失了一样。国王几次派出探子前往南部探查敌情,回报都表示崇灵教弟子正在大兴土木,似是要建立一处据点,看样子暂时没有向北方进攻的迹象。

时光如梭,光阴似箭。

这种时光停滞一般的平静在岛上持续了近乎一年之久,一年的等待,对于清凌来说,无疑是极为漫长的。这一年之中,清凌时刻都有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第三个月过去的时候,清凌第一次生起了离开的念头。她自三清山出来,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将魔域卷土重来的消息报告给莲华寺,如今已耽搁了三个月,清凌自知她不能再等下去了。但转念一想,既然答应了国王便不能轻易毁约,若是擅自离开定有损师门声誉,但她自己却又不想去找国王解释清楚,顿觉十分尴尬。

犹豫不决之间,转眼又是三个月匆匆过去。清凌终于不甘再等,于是下了决心前去面见国王。

她向国王表达了去意,但国王非常诚恳地请求她再等一段时间,国王称敌方此刻可能正处于休整的阶段,应该很快便会攻打过来,如若半年之内他们还是没有进攻,清凌便可以随意离开。

清凌被他的话语所打动,决定再留守一段时间。

秋去冬来,不知不觉间,清凌上岛已将近一年,但崇灵教那边却依旧

没有半点要发兵攻打北部的迹象。

这一天,国王亲自唤来清凌,向她表达由衷的歉意。

“女侠,本王由衷向你致歉。将你留住这么久皆是因为本王对于战局的误判,浪费了你的宝贵光阴。女侠一定还有其他的要事等着处理罢,你随时都可以离开,这些日子真是难为你了。”

蓬莱国王此时扬声道:“将为女侠准备的临别赠礼带上来。”

话音落下后,从外面走进来一名太监,双手端着一个巨大的箱子,他将箱子放在清凌面前并打了开来。

清凌移目看去,发现里面竟是许多银两与一些上好的绸缎。

“这里面是纹银百两,绸缎六匹,只是一点微薄的小礼,聊表敬意,望女侠务必收下。” 蓬莱国王微笑道。

清凌急忙拒绝道:“无功绝不受禄,在下既然没有能助你们击退强敌,那便不可以收受任何礼物。”

话音方落,突听得外面有人一声大吼。

“报----”

一道人影以飞快的速度奔入大殿之中,跪在国王面前道:“禀国王,我军巡逻兵发现敌军派遣的十人小队,正向分界线方向进发,请求支援。”

清凌听完此人的报告后,心知自己此番是走不了了,于是便主动向国王请命道:“在下愿做先锋,前往迎击敌军。”

见清凌愿意助阵,蓬莱国王虽大喜过望,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女侠如此仗义,本王甚为欣慰,但王城与南北分界线相隔逾千里,若是派遣王城护卫军前往,抵达时怕已太迟,分界线附近村落城镇恐遭占领,百姓定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蓬莱国王低头沉思了片刻后,向清凌问道:“请问女侠,九百里的距离,以你御空之能,多久可以到达?“

清凌胸有成竹地答道:“应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国王闻言面上立即露出惊喜之色,道:“既然如此,本王便命你为先锋大将军,携本王兵符前往分界线附近的临水城调骑兵一千,前去救援百姓,同时击退敌军。”

还没等清凌回话,国王便扬声宣道:“将蓬莱地图取来。” 待太监将地图呈了上来,国王亲自取笔墨,在地图之上画出了一条前往临水城的捷径。

国王从身上取出兵符,与他做好标记的地图一并交给了清凌,道:“女侠便按本王画出来的路径前行便是。见此兵符,如本王亲临,若有不听从女侠指挥之人,你可以任意处置,不需询问本王。”

清凌正色应道:“在下领命,定当不负国王对在下的信任。”

说罢便拜别国王,带着兵符沿地图上所画路线向临水城而去。

***

蓬莱岛北部海岸,此刻继近一年之前的清凌,又有三道身影渐渐靠近。

这三人乃是两男一女,左首男子一身飘逸紫袍,面容俊美得几乎可以把女子比将下去。居中男子一身青色道袍,剑眉星目,容貌显得颇为年轻。右首则是一位身着黑色长裙的少女,容颜美得不似尘世中人,一双虹色美眸,便是天人见了都

要惊叹不已。

他们正是自月影岛出发来到蓬莱岛上的夜忆辰、玄天以及李梦鸾三人。

玄天此时远远看到海岸之上竟有重重卫兵把守,不由一惊,急忙向一旁的夜忆辰询问道:“蓬莱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连海岸之上都有重兵把守?”

李梦鸾此刻出声打趣道:“说不定这里是那些‘游客止步’的地方,天哥,看来你我二人要露宿在海上了。”

夜忆辰并没有被李梦鸾逗笑,反而皱起了眉头,道:“我也有数年没回来了,不过以前岸上并没有这些卫兵,看来岛上定是有大事发生。我们下去问一问,应该便知道了。”

玄天与李梦鸾闻言面色也严肃了起来,两人同时颔首,跟随夜忆辰上了岸。

刚刚落足,三人便享受了与清凌一模一样的待遇,被卫兵瞬间团团包围了起来。夜忆辰向卫兵道明了自己尚武堂弟子的身份,并称玄天与李梦鸾是他最近结交的挚友。

卫兵一听立时追问道:“你们三人都会武功?” 三人皆点头回应,夜忆辰发问道:“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要问我们是否身怀武艺?” 卫兵于是将蓬莱岛遭崇灵教门人入侵之状况向他们又讲了一遍。

夜忆辰听罢神情立时变得阴云密布,沉声道:“玄兄、梦鸾,你们随我到尚武堂,看来我们这次回来得正是时候。”

天启王城北方,尚武堂。

此时尚武堂的议事厅内坐着四人,主座之上乃是一位国字脸年过半百的男子,双目中透出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精光。此人乃是当今尚武堂的掌门人----祁云腾。

而下方的三位则正是刚刚抵达尚武堂的玄天、李梦鸾与夜忆辰三人。

夜忆辰此时正向祁云腾介绍道:“这位少年英雄是来自三清门的玄天,莫要看他年纪轻轻,其一身修为造诣已不在我之下,一手符之术更是使得出神入化。”

祁云腾颔首笑道:“三清门堪称六大门派之首,门下弟子尽是天赋过人的英才,这位玄天少侠年纪虽轻,但修为精湛,想必即便在三清门中,亦是佼佼者了。”

玄天立即站起身来,摆手笑道:“在下修为浅薄,与夜兄相差甚远,二位如此说,真是折煞我了。三清门内修为在我之上的大有人在。”

祁云腾与夜忆辰二人相视而笑,随后夜忆辰继续介绍道:“这位绝世美人乃是我在途中遇到的朋友,身份暂时不能透露。不过她所修炼的剑技,想必掌门一定非常感兴趣。”

祁云腾疑惑道:“剑技?难道是什么失传已久的绝学?”

夜忆辰拍了拍手掌,笑道:“被掌门猜着了,正乃失传已久之剑技,我派创始人祁穹祖师的独门绝技,‘无相阐秘流’ 是也。”

“什么?她竟会使‘无相阐秘流’?”祁云腾闻言兴奋得拍案而起。

李梦鸾此时站了起来,恭敬地道:“小女子李梦鸾见过掌门。夜大哥说得没错,我的恩师正是祁穹,他老人家传了我这套‘无相阐秘流’。我这次来到尚武堂,便是想将这套剑法留下来,‘物归原主’。”

第一百三十二回 崇灵入侵

祁云腾面带讶色,问道:“祁穹他老人家失去踪迹已有五百年之久,我们都认为他早已离世。即使他还活着,又为什么要将他的独门绝技传授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很难让人理解。虽然这样说会唐突姑娘,但还是希望姑娘可以将实情告知在下。”

“我也不晓得师父为何要收我为徒,但也许他只是不想再于尘世之中混迹罢了。他老人家神通广大,可能是算到我今后必会来到尚武堂,所以才肯倾囊相授罢。”

李梦鸾这两句话其实也并非解释,只不过是她自己的猜测而已。

夜忆辰这时接话道:“无论如何,她施展无相阐秘流乃是我亲眼所见,确有其事,不是在欺骗掌门。”

见夜忆辰说得真切,祁云腾便站起身来向李梦鸾行鞠躬之礼,以请求的语气道:“希望姑娘能将无相阐秘流的修炼之法留下来,令后世尚武堂弟子有机会将老祖宗的剑法发扬光大,大恩大德,来日必报。”

李梦鸾急忙回礼道:“恩师既然将剑法传给我,便是希望我能将其传承下去,这乃是我分内之事,不容拒绝。”

夜忆辰此刻突然插嘴问道:“掌门,听海岸上的卫兵说,崇灵教门人入侵之后,我派已与他们交手过一次,结果却是惨败,此话当真?”

祁云腾无奈地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那一次交手,我们的确是完败,我派弟子擅长剑法,但对方却精通各类法术,其射程与威力俱在弓箭之上,使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近身作战,最终只好撤退。”

夜忆辰嘴角露出了一丝轻描淡写的笑容,道:“剑法其实也可以对付远方的敌人,老祖宗的绝技‘无相阐秘流’ 讲求的便是以剑气隔空迎敌。即便对方擅长法术,亦无需畏惧。这位李梦鸾姑娘的修为已达炉火纯青的境界,据我的估计,应还在掌门之上。若是让她出面迎敌,定能令我等大获全胜。”

“掌门请放心,梦鸾定会击溃敌军,还蓬莱岛以安宁与太平。”李梦鸾胸有成竹地道。

祁云腾哈哈大笑道:“好!有志气。我此次可要好好见识一下老祖宗所创绝技的威风。不过崇灵教那伙贼人已近一年没有动静,似是安于占领南部半岛,如若他们不出来挑衅,我们恐怕也很难找到机会动手。”

话音方落,接到信鸽传讯的弟子便从门外匆匆跑了进来,向祁云腾禀报道:“禀告掌门,崇灵教门人已开始向南北分界线方向进发,我们需不需要派人前去迎敌?”

祁云腾此时会心一笑,道:“看来老天爷都希望我能早点看到老祖宗的绝学,这次我不仅要派弟子去支援,自己这把老骨头也该活动活动了。”

夜忆辰没有立即回应祁云腾的意图,而是向来报信的弟子问道:“去袭击那处村落的有多少人?”

那名弟子答道:“据前线弟子的情报,只有区区十人。”

夜忆辰眉头一皱,思考了片刻后向祁云腾建议道:“敌军突然入侵,却只出

动了十人,显然是想吸引我们的注意,颇有调虎离山之嫌。因此,我们万万不能冒进,以静制动,方为上策。我们可以派一两个修为深湛的人前去支援,而其余的人皆应原地待命,观察形势,伺机而动。”

祁云腾听罢重重点头,道:“说得很有道理,既然如此,那便由梦鸾姑娘与老夫同去支援如何?”

夜忆辰微笑道:“看来掌门是一刻也等不得了。这样也好,掌门与梦鸾功力都异常深厚,由你们去支援,自然是万无一失。”

“事不宜迟,梦鸾姑娘,我们现在便出发罢。” 说罢,起身便朝议事厅外走去。

玄天看到祁云腾的举动,不由轻声向夜忆辰说道:“祁掌门真是雷厉风行,做事丝毫都不拖泥带水,在下佩服。”

夜忆辰苦笑道:“他性格一直是这样,何况老祖宗的武学是他一生的追求。” 随即又向李梦鸾道:“掌门便拜托你了,他年岁毕竟已经大了,还请你多照顾一二。”

“夜大哥放心,我定然不会让祁掌门有半点闪失的。”

玄天、夜忆辰二人尾随李梦鸾与祁云腾来到尚武堂外,互相告别之后,目送着他们骑上快马,直奔南方而去。

玄天望着二人的背影逐渐远去,目光却流露出一丝疑惑,不由向夜忆辰问道:“夜兄,请恕小弟失礼。不知祁掌门是不是像我一样没有修习过御空之术?”

夜忆辰轻叹一声,颔首道:“的确如此。自从创派祖师的独门绝技尽数失传之后,尚武堂便开始走上下坡路,日渐没落。如今尚武堂的门人个个修为浅薄,与其他几个门派的弟子不可同日而语,曾经的‘世间六大门派之一’的荣耀早已名存实亡。御空术其实对修为的要求非常高,掌门至今都没有满足修习的条件。若不是因为我在离开师门独自闯荡之时幸运地经历了许多奇遇,也不可能拥有今日的实力。”

玄天面上露出一丝惋惜的神色,道:“没想到曾经名扬天下的尚武堂竟被一场战争摧残至如今这副模样,魔域邪徒实在是罪不可赦。”

说到这里,玄天脑海当中突然闪过一个一直没有说出口的疑问。

“对了,夜兄,我记得在你见到梦鸾之前,是我先在你面前施展过一次无相阐秘流。可你为什么能够确定真正精通这门绝学的是梦鸾?这一直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夜忆辰闻言微微一笑,解释道:“在与炼狱血狮交战那一次,我的确见到你施展了那一式‘刹那芳华’,当时也确实感觉到疑惑,想要找个时间向你问个清楚。不过在看到梦鸾的剑技之后我便明白了,你的这一招一定是她传授给你的,因为无论是威力还是对招式的理解你都较她弱了一筹。”

玄天哈哈大笑,道:“没错,我的那一招一看就是偷学来的,根本没有将这门盖世绝学的威势展现出来。”

“如果没有什么其他问题,玄兄便回去休息罢,我还要去探望师父,毕竟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了,也不知道

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不知夜兄的授业恩师是哪一位?”

“是上一任掌门,现任掌门的兄长。其实我是在两年之前偶然听到师父辞去了掌门之位,直至今日也不晓所为何故。”夜忆辰答道。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夜兄了。”

二人于是暂时道别,玄天回到掌门为他安排的房间,而夜忆辰则去拜见他的师父。

***

临水城中,练兵场。

清凌将兵符展示给了城中驻军的将领,向他传达了国王的命令。那将领见到兵符不敢怠慢,当即调出了千名骑兵,交给清凌派遣。

清凌在千名兵士面前面不改色,镇定地向他们自我介绍了一番,并将此次出兵的目的清晰地说明了一遍。

若是平常,要这些为蓬莱国效力多年的兵士听从陌生人的命令,那必然绝无可能,此时说不定会引发骚乱。但清凌胜过天仙的美貌令众兵士神魂颠倒,如今话都说不出来半句,谈何反抗?以他们现在这种状态,别说是服从命令,便是清凌要他们去死,恐怕都有人会乖乖照办。

见无人表达不满,清凌立即下令开拔,带着千名骑兵浩浩荡荡往分界线方向进发。虽然她不会骑马,略失主将风范,但御空而行的她却有如天女下凡,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强盛气势,令身后的兵士们无形中信心倍增!

所谓的南北分界线,其实是一条蜿蜒的长河,将整座蓬莱岛一分为二。如今长河南面已尽数被崇灵教门人占领,蓬莱军民只能固守北方。

长河北边的一个小村庄内,此时乱成一团。

片刻之前,一名去河边捕鱼的村民看到数个身着黑衣之人飘浮在半空中,正往他们的方向逐渐靠近。

从国王的昭告以及南方被救回来的幸存者口中,均曾听闻崇灵教门人素喜穿黑,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

这名捕鱼的村民见此情景,立即猜出了是崇灵教门人时隔近一载后又一度开始了入侵。于是赶忙飞奔回村中,向所有人传递这一讯息,消息传播开来之后立刻引发了大乱,男人的破口大骂之声以及女子与孩童的哭嚎之声,一时间传遍了整个村落。

虽然感到不舍,但深谙崇灵教门人之残暴的大多数村民都将重要的物品打好包裹,准备逃亡。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实在是跑不动了,他们都不愿意成为别人的累赘,因此决定留守在原地,等待命运的安排。

就在村民下定决心逃出村子,另寻居所的前一刻,他们却突然听到来自北方沉重的马蹄声响起。

村民们放眼望去,只见一道像崇灵教门人一样飘浮在空中的白色身影,带着许多骁勇骑兵自北方快速赶来,马不停蹄。

看到那些骑兵身上穿着的军服式样,大部分村民都不由松了一口气,喜道:“看来是临水城的守军赶来援救,这次我们不必逃了。”

第一百三十三回 自然之威

崇灵教门人发现有为数不少的骑兵向河边袭来,便没有立即渡河,而是选择在河之南岸静观其变。

清凌此时带兵来到北岸,向着对岸的崇灵教门人放声道:“你们便是乐于侵占他人国土的崇灵教门人?”

对方十人中为首的那一位向前走了几步,回应道:“崇灵教?那乃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你又是何方神圣?我在蓬莱**中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

清凌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道:“在下乃是三清门下弟子清凌,游经此地却正巧遇上你们这些屡行不义之辈。既然我自诩是修行人,那便自然要替天行道,将你们这群败类从这岛上驱逐出去。”

“三清门下弟子口气倒是不小,不知道真实本领如何?虽然常言道‘好男不与女斗’,但想你毕竟不是泛泛之辈。在下胡松,愿领教姑娘高招。”

清凌没有立刻回应胡松的请战,而是向他身后的千名骑兵下令。

“我前去试探敌军首领功力之深浅,你们负责保护村民的安全,若我不幸落败,你们必须带他们安全撤离,明白了吗?”

千名兵士齐声答道:“谨遵将军号令。”

这时几名兵士作为众人的代表来至清凌面前,向她叮嘱道:“敌军法力高强,将军切不可轻敌。若发现自己处于劣势,一定不可恋战,尽早撤回。”

清凌颔首,表示同意他们的建议。随后便纵身一跃,轻松地跨过了甚为宽阔的大河,潇洒地落到了对岸。

看到这一手轻描淡写间施展出来的绝顶轻功,胡松亦不禁心头一震,知晓这一次面对的乃是前所未见的强敌,精神立刻紧绷起来,时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崇灵教法术名扬天下,我这个平常足不出户之人也是颇有耳闻,此次定要领教一二。” 清凌此时亦是凝神聚气,完全进入备战的状态,随时准备出手制敌。

胡松向身后的九名同门道:“我要和这位姑娘单打独斗,你们切勿插手。”

清凌面上一副轻松自如的神色,微笑道:“为何不能插手?你们即便是一起上也无妨。”

“既然姑娘如此胸有成竹,那在下便不必与你客气了,接招罢。”

说罢胡松抬起右手,掌心处有一道漆黑如墨的光芒缓缓升起。胡松口中念起法术的名称,掌心的那道黑色光芒则随着他的声音落到了地面之上。

“冥府灵咏 【白骨呼唤】”

黑色光芒随着话音落下而隐去,显现出来的竟是一具周身被莹润白光所包裹的骸骨,其“右手”之上还握着一柄同样用白骨制成的骨刃,其上寒光闪烁,似是极为锋利。

清凌面上神色一凛,开口问道:“你竟然是亡灵法师?”

“可以这么说。” 胡松不以为意地答道。

“本来我还对崇灵教保有一丝敬意,但不料你们竟然修习如此阴损的法术,看来今日是定不能饶过你们了。”

清凌绝美的面庞之上现出无尽怒意,体内一直抑制的力量在这一刻完全爆发了出来。

“心所到处,万象臣服。”

细不可闻的低语

却恰似九天神明的宣告,充斥着令世间万物皆为之俯首臣服的绝对威严。

归元玄功,乃是以心灵之力操纵自然元素的至高法门。

四野间本是轻轻吹拂而过的微风,于刹那之间变得狂暴无比,风元素不消片刻便将这片空间蓄满。

几乎满溢而出的风元素互相激烈地碰撞着,传递出似怒号又如厉啸一般的恐怖巨响。

清凌的归元玄功已迈入大成之境,对元素的掌控可谓是出神入化,念头一闪之间,竟利用风元素在这片空间之中制造出一场小型的天灾。

躁动不已的风元素化作可以摧毁一切的狂暴台风,肆虐于这片空间之内,所到之处花草树木俱被连根拔起,风压沉重得令人根本喘不上气。

胡松方才召唤出来的白骨战士,还没待向清凌进攻,便已经被台风碾成了碎片,随后被刮得四处飞散,片刻间便不见了踪迹。而胡松等十人此刻正耗尽全身灵力,做出全方位的灵力屏障,抵抗台风的侵袭。

此刻的胡松已经因灵力消耗过度而现出虚弱之态,面容苍白而没有血色,身体微微颤抖着。但他还是必须要搜刮出经脉最深处的灵力,用以维持屏障的展开,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不能撑到台风散去,屏障消失的那一刻便是他的死期。他的心内如今充满畏惧,为他们竟迎来如此强大的敌人而感到深深的担忧。

清凌看到他们拼死抵御台风的一幕,心中却未升起一丝一毫怜悯之意,似是完全没有收手的打算。

“似乎只靠风元素还没有办法完全解决掉你们,那再加上水元素如何?”

清凌嘴角的笑意在胡松的眼中是无比残忍的嘲笑,听到清凌还有继续施展术法的能力,他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清凌话音方落,她背后那条作为蓬莱岛南北分界线的长河,便立刻产生了异动。

原本缓缓流淌的河水,突然变得无比湍急,浪花不断地翻滚,水流起落引起的轰鸣竟胜过海水涨潮时的声响。

河中的水元素疯狂地躁动着,引得河水聚集于一处并向上方不断涌动,片刻之间便形成了一道高达三丈的巨浪,随时准备脱离河道的束缚。

清凌此时高高举起了右臂,眼神之中闪现出的愤怒之意似已超出了她自己所能掌控的范围,犹如丧失了理智一般。

看到如海啸一般铺天盖地的巨浪随时会向他们侵袭而来,胡松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

然而就在清凌准备将手臂挥下,发动那毁灭性的一击之前,一道天籁般无比悦耳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耳边响起。

“手下留情!”

这声音的主人乃是接到信鸽传来的前线战报后,与尚武堂当今掌门祁云腾一起快马加鞭,匆匆赶来的李梦鸾。

二人来到河边后,便看到了蓬莱国的千名兵士守在村庄附近进行保护,同时亦发现了河对岸双方的激战。

虽然可以看出双方所属的阵营,但当清凌用河水制造出如小型海啸一般的巨浪,准备给予对方致命一击之时,李梦鸾顿觉有些不妥,立刻出声予以制止。

但已然被愤怒冲击得暂时失却理智的清凌,却是充耳不闻,右臂

已开始向下挥去。

具有毁灭百丈方圆内一切生灵之威能的巨浪,即将无情落下。千钧一发之刻,李梦鸾从马背上纵身而起,以电光石火犹不能及的诡异速度来至清凌面前。

李梦鸾神情自若地自腰间拔出一柄桃木剑,口中轻声念道:

“吾剑,鸣泣!”

声音终止的那一霎,时间似乎也跟着一起冻结。

风元素停止了活动,台风不再肆虐。

水元素停止了运作,巨浪难以成形。

台风骤然消散于天地之间,巨浪亦是跌落回长河之中,这片空间内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李梦鸾手中的桃木剑不断震动,产生出肉眼所不能见的真气波纹,向四周扩散开去,其中蕴藏的无尽威势,于瞬间击散了在这片空间内聚集的风、水两种元素。

而操纵这两种元素的清凌则被李梦鸾剑上产生的冲击气浪击飞出近十丈之远,被这股近乎无法抵抗的力量带回了北岸,她拼尽全身气力,才勉强定住了身形。但如此强劲的冲力却没有给她的身体带来半点伤害。

清凌望向对岸那个半路杀出的黑裙少女,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敬畏的念头。

李梦鸾阻止清凌的杀招虽然将崇灵教的十名门人也纷纷冲得倒飞而出,但总算让他们有了喘息的机会,他们知道此处已不宜逗留,于是便匆忙地向南方逃去,片刻之间便不见了踪迹。

清凌望着逃远的敌人,心中忽然一震,惊觉自己方才竟差一点就铸成大错。

想到自己的愤怒竟然会将理智燃为灰烬,令她几乎大开杀戒,清凌不由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我怎么会突然丧失了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清凌不禁自责道。

思及此处,清凌向仍站在对岸的李梦鸾致谢道:“多谢这位姑娘为我解围,不然我想必已经犯下大错。在下名作清凌,乃是三清门下弟子,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李梦鸾跃回北岸,微微一笑回应道:“你方才那架势真是将我吓了一跳,你那一招威力实在过于强大,恐伤及无辜,所以我才出手阻止,你不会怪我罢?我姓李,名梦鸾,唤我梦鸾便是了。”

说到这里,李梦鸾身子忽然一震,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清凌?你叫作清凌?”

清凌满面疑惑地问道:“姑娘认识我吗?我怎么不记得从前曾见过你?”

李梦鸾摇了摇头,有些激动地问道:“你可曾有过一个唤作玄天的师侄?他的师叔喜着白衣,与你简直一模一样。”

“玄天?他竟然也到了这里?你可不可以带我去见他?”

清凌独身一人来到蓬莱国已有一年之久,虽然她平常习惯于独居,但这里毕竟不是三清山,不由令她也感受到了一丝孤寂。此时听到亲近之人的名字,立刻尝到了一种解脱的滋味。

李梦鸾的脸上现出欣慰的神情,道:“他找你已经好久了,如果让他知道你也在这里,我想他必会欣喜若狂,我现在便带你去见他。”

此刻却没有人能够看到李梦鸾掩藏在欣慰笑容背后那一线伤感的眼神。

第一百三十四回 修为等级

这时,一直在观察着李梦鸾动作的祁云腾却是已然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内翻腾起激烈的波澜。

“一招未使,仅仅是一个‘无相阐秘流’的起手式,便轻松破了三清门的传世绝学‘归元玄功’?这究竟是怎样的威力?恐怕天神下凡四字都不足以形容了罢。究竟是老祖宗的绝学已达到突破凡俗桎梏的程度,还是单纯因为这姑娘的修为已达到不可思议的境界?”

祁云腾无论如何分析,暂时还是找不出答案。

清凌此时向李梦鸾道:“蓬莱国王命我带兵来保护这一方村庄,既然此间事已了,请容我将兵士送回临水城中,便回来与你们同行。”

李梦鸾摆手道:“不必那么麻烦,我们与你同去临水城便是。”

“那辛苦你们了。” 说罢清凌便回到骑兵队中,下令返回临水城。

这时兵士中却有人开始抱怨起李梦鸾来。

“那名女子是怎么回事?不仅要阻挡将军消灭敌人,还要放走他们,我看她也是着一身黑衣,不会是敌人的同伙罢?她方才与将军说了些什么?希望将军不会被她所迷惑。”

“相貌如此美丽,却与邪徒为伍,真是可惜了。”

清凌听他们如此评价李梦鸾,不禁无奈苦笑一声,解释道:“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我们作为修行人,杀生乃是大戒,但我方才却情绪失控,对那些崇灵教的门人痛下杀手,那道巨浪甚至有可能会波及到你们。如果不是那位姑娘及时阻止,我恐怕已经铸成大错。再说她乃是从北面来的,又怎可能与敌人混为一谈?想必也是接到战报后前来救援的罢。”

那些兵士见清凌如此说,虽然心中依然对李梦鸾有些许不满,但也只能暂时压制了下去。清凌随后带着千名骑兵启程前往临水城,李梦鸾与祁云腾二人则在后方跟随着。

途中祁云腾终于忍不住发问道:“梦鸾姑娘,虽然有些冒昧,但你可不可以将如今的修为境界告知于我?”

李梦鸾闻言稍微愣了一愣,随后有些尴尬地道:“其实我从来不知道修行境界的具体分别,师父也没有向我讲过,让掌门见笑了。”

“那我便来为你粗略解释一下。修行人共分三级:凡级、仙级、圣级。

凡级由内功修为来判别高下。体内初有真气唤为入道,真气可在体内游走时唤为奠基,奇经八脉中打通四脉后唤为开窍,八脉全通则唤为大成,而当自身真气已可收放自如之时即为升华境,随时准备平地飞升,迈入仙级。

仙级与圣级则因心境之高下而分为上仙、真仙、天仙、金仙、亚圣与圣人六个等级,我仅仅是凡夫,对仙人以上的境界不甚了解,因此无法道出这些境界之间的详细分别。”祁云腾耐心地为李梦鸾讲解了一番。

李梦鸾颔首道:“多谢掌门为我解惑,照您列出来的境界分别,我应已到达了升华境,究竟能不能晋入仙级,便不清楚了。”

“数百年前,祁穹祖师初创这套‘无相阐秘流’时,修为也不过刚刚迈入升华境。老夫苦修了近五十载,修为却始终停留在大成境,无法再提升哪怕半点。而

姑娘你如此年轻,修为竟已达这般境界,实乃天赋异禀,才智过人。这世上像你这般杰出之人,恐怕没有几个,也不知老祖宗的绝学究竟能否顺利地流传下去?”祁云腾有些失落地感叹道。

李梦鸾迅速摇首回驳道:“这世间惊才绝艳之人何其多,资质在我之上的更是大有人在。万事在没有尝试之前都不应过早便下定论。也许如今尚武堂的弟子学成‘无相阐秘流’ 后,能运用得比我更加高明。”

祁云腾展颜一笑,道:“倒是老夫狭隘了,姑娘这一番话甚有道理,以后便拜托姑娘了。” 说罢便要下马向李梦鸾行礼,李梦鸾急忙出言阻止。

“这乃是我应当履行的义务,掌门此礼小女子受之不起。”

祁云腾见李梦鸾态度坚决,便也只好作罢。

不知不觉中,众人已抵达临水城。

清凌将骑兵交回临水城守将的手上,并命他将敌军已被击退的战报传给国王,同时告知国王她暂时有要事处理,不能亲自回报。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清凌便随李梦鸾与祁云腾二人离开临水城,启程前往尚武堂。

路上清凌向祁云腾问道:“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祁云腾应道:“老夫名叫祁云腾,现任尚武堂的掌门。三清门弟子的威名一直是如雷贯耳,今日终于得见,果真名不虚传,令老夫大开眼界。”

“原来是尚武堂的掌门,失敬失敬。” 清凌刚刚说完这句话,心中却闪过一个念头。

“当初掌门真人说的是将魔域卷土重来的消息传给其他五个门派,并不是只有莲华寺。只不过因为莲华寺距三清山最为接近,所以才决定先去通知莲华寺。如今既然我已见到尚武堂的掌门,为何不先将情况告知于他呢?这也算是完成任务的一部分。”

思及此处,清凌话锋一转,道:“我有一件要事需告知掌门。不晓掌门可听说过魔域二字?”

祁云腾面色一凛,应道:“怎会不晓。魔域与我派可是有着深仇,我派祖师祁穹便是在五百年前与魔域的一战中失去踪迹,若不是因为梦鸾姑娘的出现,我到现在还以为他在当年便身殒了。不过魔域已消失了五百年,传说已被神秘高人歼灭,姑娘为何在此时忽然提起?”

清凌面色严肃地回应道:“掌门可知魔域之人其实并未灭绝?这些年他们只是在韬光养晦,恢复实力。如今终于休养完毕,随时准备卷土重来。”

祁云腾闻言大骇,声音都有了明显的抖动。

“这怎么可能?当年六大门派出尽底牌,各派精英几乎陨落了一半,最终都没能取胜。如今六大门派之实力与五百年前相比,已然薄弱许多,魔域若是再度来袭,我们要如何应对?”

清凌神色也是有些黯淡,沉声道:“所以我派掌门玄冲真人才命我们下山通知其余五大门派,将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传播出去,希望六派可以同心协力,为未来对抗魔域提前做好准备。”

清凌将罗勇突然袭击三清门的事件经过,一五一十地详细讲给了祁云腾。

李梦鸾也适时插入了二人的谈论,道:

“我在环星城的朋友亦曾来信,向我告知魔域之人已侵入月影岛,将望月峰内潜藏的魔刃取走了。”

祁云腾闻言面色立时大变,声音无比激动地追问道:“魔刃?可是五百年前无双所使的那一把既不像刀,又不似剑的兵器?”

李梦鸾正色道:“没错,应该就是那一把。”

祁云腾的身体因震惊而不住颤动,几乎从马背之上摔将下来,李梦鸾见状赶忙将他扶住。

“当年无双凭借那把诡异兵器败尽天下英雄,如今那邪物又落入歹人之手,天下恐怕又难逃一场浩劫。”

祁云腾说罢,默默陷入沉思,忽然紧蹙眉头,气息急促地说道:“崇灵教会否已陷入魔域的掌控之中?不然怎会突然放纵门人前来进攻蓬莱岛?”

清凌此刻却摇了摇头,表示异议。

“这些入侵蓬莱岛之人,很有可能是因触犯了门规而被驱逐出来的弟子,我方才与他们交手之时,他们自称崇灵教乃是最大的敌人。”

祁云腾微微松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罢。以后对抗魔域就要靠你们这些天资卓绝的年轻一辈了。”

清凌摇首应道:“在下功力尚浅,以后若要与魔域抗衡,则需要更多像李梦鸾姑娘这样的绝世高手。掌门若是有相识的隐世高人,一定要将魔域复兴的消息告诉他们。”

“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个消息传播出去的。”祁云腾保证道。

“我算是什么高手?清凌姐姐莫要取笑于我。”李梦鸾明显有些不好意思。

三人一路之上谈论着有关魔域的话题,祁云腾将尚武堂史册当中的一些记载,讲给清凌与李梦鸾二人。

当讲到六大门派尽数败北,六位当时门派中修为最高之人落得一死二重伤三失踪的悲惨下场时,李梦鸾与清凌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清凌的脸上此时更是阴云密布,似是正压抑着愤怒,一股沉重的气息弥漫在这片空间之中。

而在祁云腾讲到魔域军团在金沙村神秘失踪,如人间蒸发之时,李梦鸾忍不住提出了疑问。

“可有人知晓魔域军在金沙村失踪的原因?他们应该不会无缘无故便凭空消失了罢?”

祁云腾轻叹一声后答道:“魔域军尽数失去踪迹,一定是事出有因,但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能将真相公之于众。当初从金沙村跑出来的民众曾说,当他们离开之时,魔域还未损一兵一卒,也无人听说过金沙村中隐居着世外高人,有些人说他们是遭了天谴,但明显应该是另有原因。”

李梦鸾面色严肃地说道:“看来我们今后一定要去金沙村附近探访一番,说不定可以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清凌此时从腰间解下一个锦囊,从中取出了一张黄符递交给李梦鸾,道:“这是三清门的传讯符,你先收好,回到尚武堂之后我再将使用之法传授给你。你前往金沙村之前,一定要通知我一声,我要随你同去探查。”显然清凌对当初罗勇的那一套说辞并不相信。

李梦鸾将传讯符小心收好,笑道:“多个人陪伴同行,自然是比孤身一人要方便得多。”

第一百三十五回 久别重逢

经历长达半日的跋涉,三人终于回到了尚武堂。

此刻已是深夜子时,夜风阴冷,皎月当空。

尚武堂弟子居住之地已是一片漆黑,只有一间宾客的房间内依旧灯火通明,那正是玄天的居所。

因担心李梦鸾奔赴战场后会遭遇危险状况,玄天一直难以入眠,这时听见外面有马蹄声响,便立即自室内走了出来,看看是不是李梦鸾与祁云腾二人。

玄天来到前方不远处的马厩,远远看去,发现月光下有三道人影从那里走了出来。

而那其中,竟有一道与玄天魂牵梦萦之人一模一样的身影。在看到那道身影的那一刻,玄天的身体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一般,兴奋得几乎要跳跃起来,惊喜得无以复加。

“师叔!” 玄天向清凌扬声呼唤,声音显得无比激动。

清凌如星辰般闪耀的美眸随着玄天的呼唤向他望来,两道目光交错的一刹那,在玄天心中却仿佛有一个世纪般久远。

凝视着那无比熟悉的绝美面庞,玄天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翻涌的思念之情。他拔腿向清凌狂奔而去,随后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曾经师叔的威严姿态此时尽被玄天抛诸脑后。

清凌被玄天这越矩的举动惊得呆立于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玄天的“热情迎接”。

而李梦鸾与祁云腾则是互换了一个眼色,二人悄悄离开,只将这久别重逢的二人留在此处。

清凌此时才从惊讶之中恢复过来,发现玄天依然抱住她不放手,觉得甚为不妥,便伸手将他轻轻推开,面上微带一丝愠意,嗔道:“都老大不小了,这样成何体统?”

被清凌一推,玄天终于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对师叔做出了不雅的动作,赶忙双膝跪地,向她请罪。

“与师叔分别太久,今日一见难耐心中激动之情,冒犯了师叔。师叔无论赐予何种惩罚,玄天都愿意接受。”

清凌见玄天低着头,一副忏悔的模样,不禁绽放出了一丝笑容,道:“你有做错什么吗?竟然还需要惩罚。你的心情我何尝不了解?我现在亦是同样欢喜,毕竟你我分别已有一年之久。”

玄天见清凌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便站起身来,向清凌问道:“师叔,这一年的时间里你都在做些什么?我一直都无比担心你,生怕你会遇到意外。”

清凌不答反问道:“我还没有问你,你倒是抢先了。快点告诉师叔你下山后的经历,掌门交代你的任务有没有完成?”

玄天刚要答话,却觉一阵夜风迎面吹来,寒意顿时将身体笼罩,令他不由打了个寒颤。玄天此时方意识到现在已是深夜,忙向清凌道:“师叔一定很疲倦了罢?与我房间相邻的正是一间空置的客室,我带你去休息。”

清凌却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任何倦意,而且未经过掌门同意便使用空置的房间也很不礼貌。今日我便到你房间里去,与你秉烛夜谈一番,如何?”

“既然师叔愿意,那师侄自然奉陪。” 玄天笑道,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欣慰之情。二人于是来

到玄天的房间之中,在茶几旁坐下。

玄天为清凌斟了一杯刚刚沏好不久的热茶后,说道:“掌门真人发现师叔独自下山后,便命我将寻找你的下落列为首要任务。我本以为你会知晓前往莲华寺的路径,于是便到月影岛上寻找。没想到我们会选择完全不同的方向。”

“月影岛?我听那个名作李梦鸾的姑娘提到过,她的朋友告诉她五百年前魔尊无双使用的兵器就藏在月影岛上的望月峰内,如今已被魔域之人取走。”清凌带着一丝疑惑的口吻道。

“没错,魔域之人侵入月影岛,盗走魔刃这些事其实都是我亲身经历的,那可以说是一段极为痛苦的回忆。” 玄天的面色在说出这句话时显得有些黯淡。

“月影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清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之色。

玄天于是便将他在月影岛上所经历的一切,向清凌简略地讲述了一遍,只是为了不透露李梦鸾的身份,便没有将她的名字说出来,只称作“靖国公主”。而且李梦鸾起死回生的奇事玄天也没有提及,只道她在望月峰顶那一战便牺牲了。

“靖国公主为了救你竟然连性命都可以不要,最后亦是为了不被魔域之人所控制,而选择自断生路。这种女子世上能有几个?我听了都感觉自叹不如。上天为何会这样无情?将如此良善之人置于死地!”清凌心中亦生出一线伤感的情绪,感叹道。

玄天的眼眶此刻微微有些发红,被清凌的话语勾引起了那些悲伤的回忆。

“不说这些听起来不甚愉快的事情了。师叔,快把你下山之后的经历讲给我听。” 玄天开口试图缓解这较为压抑的气氛。

清凌露出来一丝无奈的笑容,道:“与你一比,我下山之后的经历却是没有什么好讲的,内容远没有你那么丰富。”

在玄天的一再“恳求”之下,清凌便将在蓬莱岛的这段时光向他描述了一番。玄天听罢,不由微笑道:“师叔竟然在王宫里住了整整一年,真是最顶级的待遇。”

“当时我已答应了国王的请求,自然不能贸然离开,我又没有别处可去,只好住在王宫里了。”清凌面上现出一丝苦笑道。

玄天与清凌这边依然谈论得热火朝天,但在另一边的一处房间内,有一个人却是心情低落。没有人与她谈话,她却依旧难以入眠,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安静下来。

她正是李梦鸾,在看到玄天与清凌拥抱在一起的那一刻,她虽为二人的重逢感到欢喜,但在心灵深处却无缘无故涌起一股无边无际的失落感。

那种失意的感受一直包围着她,伴随着她,慢慢转化为一种无法言说的伤痛,干扰着她,束缚着她,令她无法获得心灵上的平静。

李梦鸾知道这是情爱,这是付出的感情遭到辜负时候的感觉。这种执念会摧毁她原本古井无波的心境,令她的心中只余一团乱麻。

李梦鸾知道自己这样独自烦恼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只会为自己的修行之路徒增阻碍,但她却又没有办法提起勇气,将自己心内最真实的想法告诉玄天。

今夜,不论对玄

天、清凌还是李梦鸾来说,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长夜漫漫,但终会过去,次日清晨还是准时来临。

因为自身浑厚的真气以及女娲石无时无刻不在运行的恢复能力,一夜未眠的李梦鸾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疲惫,面色依旧红润,看上去还是神采奕奕。

但没有人能知道她内心的疲倦与沉重,从她生来到现在这十七载,没有人能对她的心灵造成如此严重的影响,玄天的确是第一个完全走入她内心里的人。

“杂念这样重,以后还要如何精进?魔域随时都会来袭,我不能再这样懈怠下去了。”

思及此处,李梦鸾便准备消除妄念,凝神入定。忘却所有烦恼,让自己的心重新平静下来。

可刚做好准备,敲门声便响起。

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的李梦鸾听到这声声“噪音”,连从不会发怒的她也感到有些气愤。

不过她肯定不会置之不理,还是走过去打开了房门。在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她便见到了那扰乱她平静心境的罪魁祸首。

李梦鸾看到玄天站在面前,心内极为复杂,原地呆立了半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一样。

玄天见李梦鸾的表现有些奇怪,急忙问道:“梦鸾,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李梦鸾听到玄天的声音,方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没事,只是昨夜睡得不太好,现在精神有些涣散而已。天哥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吗?”

玄天露出一丝微笑道:“你以前一直住在靖国皇宫里,突然换了一个地方,一开始一定会住不习惯,睡不好亦是常态。今日来找你并没有什么要事,只是来向你道谢而已。”

李梦鸾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道:“道谢?天哥为什么要向我道谢?”

“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我的师叔清凌。你昨日及时为她解围,令她不致铸成大错,难道我不应该替她感谢你吗?” 玄天解释道。

听到他又提及清凌,李梦鸾心中突然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但嘴上还是笑着回应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而且我的举动导致敌军轻松逃脱,在国王眼中一定不是什么妥当之举。”

玄天摇首道:“师叔下次去面见国王时,会将这次发生的一切向国王解释清楚。作为一国之主定然是顾全大局之人,不会因为如此细枝末节而怪罪于你的。”

李梦鸾微笑着回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希望国王能够理解我的做法。”

“祁掌门说他要找你,他现在正在议事厅等你,其实这才是我过来的真正目的。” 玄天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天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戏弄我?祁掌门一定等了非常久了。” 话音未落,李梦鸾便急忙跑出了房间,向议事厅的方向赶去。

玄天望着她慌慌张张的背影,内心深处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情愫涌现,连他自己也不能了解这种感情背后隐藏的意义。

第一百三十六回 师徒切磋

尚武堂,议事厅。

祁云腾见李梦鸾走了进来,便开口道:“我今日要向你介绍一个人。” 李梦鸾闻言向一旁望去,发现有一位年约二十五岁的年轻人,静静坐在那里。

他着一身白色长袍,面若冠玉,五官俊秀,但神情中却现出了一股向来只有年过不惑之人才会显露出来的颓废之色,面容亦是颇为苍白,缺少血色,看上去就像是大病初愈一般,给人一种虚弱的感觉。

祁云腾此时开口介绍道:“此人是我的侄子,名作祁剑。虽然他看上去像个文弱书生,但却是我派如今年轻一辈之中天赋最高的,是个练武的好材料。我想让梦鸾姑娘先将无相阐秘流传授给他,看一看他能领悟几成,之后再决定是否让所有弟子都去修习。”

“没有问题,祁掌门希望我在什么地方向他传授剑法?”李梦鸾答道。

祁云腾思考了片刻后道:“我带你们去我平时自己练功的地方罢,那里不会被别人打扰。”

随后向祁剑说道:“还不快见过你未来的师父?”

祁剑立刻站起身来,恭敬地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说罢,竟要跪下去向李梦鸾行参拜礼。

李梦鸾赶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道:“我哪有资格做你的师父?这礼我可受之不起。”

祁云腾出声反驳道:“你既然要传他功夫,便自然成为他的师父,理应受此一拜,为何要拒绝?”

“我传他功夫乃是报恩,不是收徒,何况这门功夫原本就是尚武堂的绝学,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我又怎能受这一拜?”

李梦鸾的说辞有理有据,令祁云腾无法驳回她的观点,只好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受拜,那便算了,我现在便带你们去我自己练功的地方。”

祁云腾带着李梦鸾与祁剑二人离开议事厅,绕过众弟子的居所,走进了后方一片茂密丛林。在丛林中行了约一盏茶的光景,竟发现前方有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大小约有十丈方圆,甚是神奇。

“竟有此等天造地设的修行之地,大自然真是无比神妙,掌门是如何找到这片地方的?” 李梦鸾惊叹道。

祁云腾哈哈大笑两声,道:“这片丛林已有将近千年的历史,在祖师创建尚武堂之前便存在了,但却很少有人走入这片丛林之中,更没有人发现这片奇景。直至有一天我闲来无事,走入这林中闲逛,无意之中发现此处,从此这里便成为我的练功之所。”

李梦鸾即日便开始传授祁剑无相阐秘流,祁云腾则在一旁观摩,其中细节暂

且不提。

玄天清晨便询问了祁云腾关于清凌居所的问题,获得祁云腾首肯之后,玄天便将与他房间相邻的那间客房打扫干净,让清凌住了进来。

清凌检视着一尘不染的房间,明显是刚刚打扫过的,面上露出一丝微笑,向玄天道:“谢谢师侄,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你不会做的。”

玄天轻叹了一声后道:“师叔又在抬举我了,我不会做的事情可以说是多不胜数。就连做饭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也始终学不地道,至今没做出过一道可以入口的菜式。”

清凌笑着说出了反对的看法:“做饭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更何况你是一个男子。就是你师叔我,到现在也不过只会做一些极为简单的菜肴而已。”

清凌微微摇了摇头,继续道:“这种无意义的话题没必要继续下去了,我倒想了解一下你的心剑究竟练得如何?”

“这一年内,我已将心剑练至第七式,只差最后一式便可大功告成了。” 玄天面上带着一种骄傲的神色,显然是对自己修为上的进展颇为满意。

清凌亦是颔首道:“一年之内便将心剑修炼至第七式,从前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你进境的速度相提并论,你果然不愧是三清门独一无二的‘怪物’。”

说到此处,却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过光说不练可没办法证明你的进展,我来与你过几招便知道你的修为究竟有没有实质上的提升了。”

玄天闻言微微一愣,道:“师叔要怎样与我过招?”

清凌正色道:“便在这屋外的小院内比试,空间足够宽敞。十招之内分胜负,点到为止。”

玄天会意道:“好,便依师叔所言。”

说罢便与清凌一并走入院中,二人分开一丈距离,相对而立。玄天默默调息,将体内真气运转一周天,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师叔请先出招。” 玄天示意道。

“那你可要小心了!”

话音方落,清凌便伸出右手食指向玄天凌空一点,指尖电芒一闪,一道无声无息却携带着凌厉威势的剑形真气,急速向玄天袭来,正是清凌最擅长的绝技之一---剑指。

玄天见到清凌施展出她已练至炉火纯青的剑指,面上却丝毫没有慌乱之色。只是静静地将意识沉淀下来,将思维尽数集中于这片空间内气流的波动之上。

剑指所产生出的那一道真气在形成的一瞬间,其形态与波动频率便被玄天的意识尽数掌握,在无形之中,玄天已经完成敛气式施展的条件。

玄天心念一动,敛气式对周围空间内气流的干扰顿时发挥出来,将那一道剑形真气轻松地分解开来,化为普通的气流融入这片空间之中,威力强劲的剑指顿时消失无踪,似是不曾存在一样。

清凌虽然对心剑的破解之力略有耳闻,但今日还是第一次看到实际的效果,心中不由一惊。

“竟可将如此凌厉的真气在一瞬间便化为虚无,心剑的威力已到达此等地步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限制?我再试探一番。”

思及此处,清凌便立即施展出归元玄功,将周遭飘荡的风元素都聚集到了这个小院里来,在玄天的身边凝结在了一处。狂暴的风元素在玄天的周围化作了一个小型的龙卷,围绕着他以极高的速度旋转着。

清凌在龙卷风的周围设置了一道真气屏障,以免周遭的一切被龙卷风的破坏力所损毁。

玄天此刻处在龙卷风的内部,受其中极低的气压所影响,一时间几乎喘不上气来。玄天感到情况危急,急忙摒弃**上的知觉,集中精神,施展出心剑中的第三式----逆风式。

但此时玄天修为尚浅的弊端却彻底展现了出来。施展心剑之时,强大的意志力固然重要,但深厚的真气底蕴一样是不可或缺。玄天虽成功驱散了周身积聚的大部分风元素,令龙卷风无法成形。但剩余的那一小部分却仍有余威,重新汇集成了一股力道强劲的暴风,向玄天扑面而来。

刚刚解除窒息危机的玄天,一时放松警惕,反应稍稍慢了一些,便立即被那暴风迎面扫中,向后跌出了十余步,方才站稳身形,衣服与头发都被吹得甚为凌乱,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此招过后,双方已然分出了胜负。

玄天虽然遗憾落败,但面上却没有半点气馁之色,反而是笑着对清凌道:“师叔的归元玄功不愧为我三清门威力最强的绝学,心剑竟也不能完全破解,我认输了。”

清凌闻言却一摆手,正色道:“心剑的威力与修为的强弱息息相关,今日若是你的修为不弱于我,当可以轻松破解我的招式。今后你要专注于内修,迅速提升真气的质量。”

玄天颔首道:“多谢师叔指导!这的确是我一直以来实力薄弱的部分,今后我一定会勤加修练,予以补足。”

“我要休息片刻。昨日整夜未眠,你想必也是非常疲倦了,快回去歇息罢。” 见清凌对他下达了“逐客令”,玄天只好向清凌道别。

这时精神懈怠下来的玄天终于感觉到了一股困倦之意席卷而来,于是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内休息去了。

第一百三十七回 情爱是苦

玄天这一觉约有四个时辰之久,醒来后刚好到了申时,吃过炊房的弟子送来的晚餐后,暂时也无事可做,便开始四处闲逛,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李梦鸾的房间门前。

玄天此时心内念头一闪,忖道:“既然无事可做,不如找梦鸾聊一聊。” 于是玄天便来到李梦鸾的房间正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询问道:“梦鸾,你在里面吗?”

李梦鸾此前已完成了对祁剑初步的指导,如今刚刚用完晚餐,听见玄天的声音,便开口应道:“天哥,进来罢,我没有将门闩上。”

玄天于是推开门走入室内,向李梦鸾试探着问道:“现在有空吗?没有打扰你罢。”

李梦鸾轻轻摇了摇头,应道:“刚刚吃过晚饭,正好也是无事可做,天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并没有什么要事,只是想与你说两句话。今日早上你不是去给尚武堂的弟子传授剑技了吗?进展如何?” 玄天首先开口将话题展开。

“这位名作祁剑的弟子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奇才,在短短五个时辰之内便将无相阐秘流的起手式---‘鸣泣’ 之精髓顺利掌握!自明日开始我便可以传他第一式剑招了。恩师的剑技如今终于可以传承下去,也不枉他当年对我的栽培了。”李梦鸾颇为欣慰,对祁剑的表现赞叹了一番。

“如此也算是完成了祁掌门毕生的愿望了,他始终的追求便是目睹一下祁穹前辈绝世剑技的风采,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了。” 玄天笑着感叹道。

李梦鸾点了点头,同意道:“今日祁掌门兴奋得像个孩童一般,他对于无相阐秘流的欣赏已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了,他唯一的遗憾便是自己已然年迈,抽不出精力再去重新修习一门复杂的绝学了。不过看到自己的徒子徒孙得此机会,他老人家还是非常欣慰的。”

说罢端起木桌之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后,向玄天问道:“只顾听我说话了,还不知天哥这一天都做了些什么?”

玄天嘴角露出一丝回味的笑容,道:“今天倒没有经历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与师叔切磋了一场而已。”

听到“师叔”这两个字再次从玄天口中吐出,李梦鸾心中不由一颤,一股压抑的情感充斥于她的胸口,令她感觉到格外的不适。

然而李梦鸾并未将心中的感觉表现在脸上,面色依旧平静如初,顺着玄天的话问道:“切磋的结果如何?你师叔功力深厚,想要胜她可不那么容易。”

玄天颔首道:“你说得甚为准确,我的修为与师叔相比逊色了不少,这场比试,师叔只出了两招,便已将我击败。”

李梦鸾此刻在玄天的目光之中看到了一丝仰慕的色彩,心中烦闷的情感不禁变得更为沉重。

玄天却并没有察觉到李梦鸾眸中一闪而逝的那一抹伤怀,继续说道:“不过师叔认为你的修为还要远在她之上,如此说来岂不是证明我与你之间的差距有如天地之隔?看来我必须要开始一心修炼了,不然永远也无法赶上你们的脚

步。”

李梦鸾微微一笑,鼓励道:“天哥天姿卓绝,智慧超群。只要能够勤加修行,日后成就定会在我之上。只要自己肯下苦功,发奋精进,便不会怕追赶不上他人的脚步。”

“说得好,我被你讲的话刺激到了,现在便闭关修行去了。”

玄天似是真的被李梦鸾的一番鼓励所感染,简单地向李梦鸾道了个“再见” 便离开她的房间,返回自己的居所去了。

玄天离开之后,李梦鸾便陷入了她人生中第一次充满矛盾的思考之中。她的内心与理智互相对峙,犹如在进行一场战斗一般,彼此互不相让,都想令对方的观点立即泯灭。

李梦鸾的内心告诉她,她深爱着玄天,希望每时每刻都能够守在他的身边,永不分离。但她的理智却告诉她,玄天并不爱她,他真正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他的师叔,从他的神情,他的语言,他的肢体动作都能看出他对清凌的倾慕。

“我的存在会令天哥分心,成为他与清凌姐姐之间感情的阻碍,我不会放任这种情况发生。如今天哥已经找到了他的师叔,从此他不会再是孤身一人,也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李梦鸾的心中此刻已做出了最终的决定,一个违背自己真心的决定。李梦鸾仰天长叹,晶莹若断线珍珠一般的泪水自眼角不住滴落,她第一次感觉到一颗心被撕裂开来,片片粉碎的那种痛楚。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曾经在书中看到的一句话,那是先人所留下的人生感悟,从前她一直不能理解。

情爱是苦。

当你所爱之人对你给予的爱不会做出任何回应的时候,那种悲伤与痛苦,便如无底的沼泽一般轻而易举地将人吞噬。

李梦鸾静静地擦去自己的泪水,在榻上盘坐,定下心来整理自己纷乱的念头,用宁静的心态来面对一切,渐渐将那种悲伤与痛楚都平复下去。

“未来的事情不必去想,做过的决定便不能后悔,该得到的绝不会错过,该失去的也永远不会逗留。”

李梦鸾此时灵台清明,心境已然平复,片刻前的烦恼,如今烟消云散。

***

次日清晨,旭日初升。

王宫之中的传令使一早便来到尚武堂,传达国王的诏命。

“宣清凌与尚武堂代表入宫觐见。”

众人这时聚集在议事厅,祁云腾端坐在主位,扬声道:“此次国王要宣一位尚武堂的代表觐见,诸位觉得谁会比较合适?”

祁剑站了起来,发表意见道:“掌门,既然夜师兄已经归来,那这代表便只有他能够胜任。无论是修为还是学识,皆无人可与他相提并论。”

夜忆辰闻言立即站起,道:“祁师弟过誉了,你的修为并不在我之下,且你长年都守在尚武堂中,这个代表之职无人比你更加适合。”

祁云腾见状笑道:“你们两个就不要互相恭维了,我心里其实早便定好这个人选。祁剑说

得没错,这个代表之位,只有夜忆辰可以担当。”

夜忆辰见掌门如此说,便道:“既然掌门都认为我更为合适,那这代表的职务我便接下了。”

“你与清凌二人出去与传令使会合罢,不要令他等得太久。”祁云腾正色道。

夜忆辰与清凌二人起身向祁云腾行了一礼,这时清凌向坐在身边的玄天与李梦鸾发问道:“你们要不要与我一起去面见蓬莱国王?”

玄天点了点头,道:“我倒是的确想见识一番蓬莱国帝王的风采。”

李梦鸾的反应却是与玄天正相反,婉拒了清凌的提议,道:“现在崇灵教的门人随时可能有新的行动,我还是留守此处,以防万一。”

清凌颔首道:“梦鸾姑娘说得不错,以你的修为对抗突发情况绰绰有余,有你留守,我们自然放心。玄天,既然你对蓬莱国王感兴趣,那就随我来罢。”

于是玄天、清凌与夜忆辰三人一并走出议事厅,来至传令史的面前。这位传令使身材矮小,体型似孩童一般,但看那脸上的皱纹,似是已过了花甲之年,巨大的反差,令人生出一种违和感。

传令使发现有三个人一起走了出来,面上带有疑惑之色,问道:“今次的尚武堂代表竟有两个?”

清凌闻言忙发声解释道:“尚武堂代表仅有一位,乃是这位夜忆辰,夜少侠。”夜忆辰借着清凌的话向传令使点头示意。

而清凌此时将手指向玄天,道:“这位则是我的师侄,最近刚刚到达岛上,他非常想与国王见上一面,亲自领略国王陛下的风采,不知可否应允他一同前往?”

传令使和蔼地微笑道:“当然可以,如今正是国难当头之时,能人高士的臂助必不可少。国王陛下曾交代过我,只要见到身怀绝艺之人,都要向他通报,最好是想方设法带去见他。这位少侠愿意亲自来见陛下,真是求之不得。”

玄天笑道:“大人过誉了,我哪里是什么少侠?论修为师叔比我高出数倍。国王陛下礼贤下士,乃是不可多得的明君,在他的带领之下,相信蓬莱子民定能万众一心,将崇灵教的入侵者尽数赶将出去,夺回国土。”

“借少侠吉言。时间不早了,诸位请随我来。” 说罢传令使便将三人带上车辇,车夫随即御马向王宫方向驶去。

车辇之上,玄天向一直也没有机会认识的二人互相介绍。

“夜兄,这是我的师叔,清凌。师叔,这位公子是尚武堂弟子,夜忆辰。”

夜忆辰立即向清凌行了一礼,拱手道:“听到玄兄唤阁下师叔我便已猜出了几分,久仰清凌前辈大名,如今能够得见乃是在下之幸。”

清凌见状急忙回礼,道:“夜公子折煞在下了,我哪当得起‘前辈’二字。以后夜公子唤我本名清凌便是了。”

几句话之间,二人的关系便拉进了几分。

这时谁也没有看到,一只信鸽正向尚武堂的方向飞去。

第一百三十八回 出谋划策

天启城,王宫大殿。

清凌此时正向国王介绍玄天。国王听罢清凌所言之后面带欣喜之色,道:“此次我蓬莱又多了数名高人助阵,无疑为下一场战役增添了几成胜算,如今看来,夺回失地已不是纸上谈兵,而是近在眼前的未来了。多亏了你们这些江湖正义人士的鼎力相助,才能让我军重振士气,燃起胜利的希望。”

清凌这时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向国王道:“国王陛下,在下要向你请罪。”

国王微微一愣,疑道:“女侠一直无偿为我蓬莱国出力,何罪之有?”

“上次我带一千骑兵与敌军交战,最终却让敌人轻易逃脱,在下情愿受罚。” 清凌沉声说道。

国王面上并未现出愠怒之色,反而是微微一笑,道:“这件事临水城的守将已然告知过我了。放走敌军的其实是另一位女侠,并不是你,而且我知道你们修行人的禁忌,自然不会怪罪你们了。你们为蓬莱国民所做的一切,本王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永远都不会忘记。”

清凌眸中现出一线感动的神色,向国王深深地鞠了一躬,以满怀感激之情的语气说道:“陛下,你的胸怀如大海一般宽广,我等定会助陛下将失地尽数收复,万死不辞。”

蓬莱国王同时亦是站了起来向清凌行礼,道:“我应该向你们致敬才对,你们修行之人的奉献精神是世人皆应效仿的。”

夜忆辰这时插了进来,向国王问道:“陛下,今日你请我们过来是为了什么?应该不是只想称赞一番罢。”

国王微微一笑,回应道:“自然不是,将你们唤过来,是有要事与你们商讨。”

“陛下请讲。”夜忆辰回道。

国王此时将面色一肃,正色说道:“如今崇灵教门人卷土重来,应是已做好与我军决出胜负的准备了。敌军虽人数稀少,但个个擅长法术,极难对付。他们的领袖实力更是深不可测,我军与她率领的敌军正面对战的那一次,她施展出来的法术,竟可令我军将士自相残杀,实在是恐怖至极。这次请诸位来,便是想与诸位探讨迎敌之对策。若是不能事先做好准备,即便是有你们这些江湖人士的协助,此役恐怕也是输多赢少。”

夜忆辰点了点头,表现出了同意的态度。

“陛下所言甚有道理,敌方乃是由擅长法术的崇灵教弟子集结而成的军团,不同于任何其他兵种。若是不用计谋智取,只是靠硬碰硬的战术,恐怕难以取得任何优势。毕竟我们的军队只有靠近对方才能发挥出威力,而敌军却可以在我军逼近之前轻易击溃我们。”

“夜大侠说得一针见血,这的确是本王一直以来所忧心的。不知你可有方法助我军化解这劣势,令我军有机会与敌军正面一战。”

蓬莱国王的面上现出期望的神色,显然希望夜忆辰可以想出对敌之策。

夜忆辰会心一笑,现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道:“陛下不必担心,我已想出了对抗敌

人的绝佳策略。”

“夜大侠快请讲!”

蓬莱国王兴奋得第二次从王座之上站了起来,显然夜忆辰的发言,令他看到了希望。

“陛下难道没有发现蓬莱岛的北方有一处天造地设的对敌场所吗?若是崇灵教之人一开始占领的是北部,那这场仗或许很难打赢。但既然我们掌握着如此优越的地形,那便不会惧怕他们。”

国王听罢,面上露出疑惑之色,似是不晓得夜忆辰指的究竟是哪处所在。

“夜大侠所说的是什么地方?我为何没有什么印象?”

夜忆辰一字一句地讲道:“这地方正是与天启海滩相去不远,坐落于碧落山脉中央的一块盆地。”

“盆地?对了,碧落山脉中央的确有那么一块盆地。但是这和与敌军交战有什么关系?”

夜忆辰见国王根本听不懂他的意思,便详细解释了一番。

“这块盆地四周被山丘围绕,只有一处小缺口可令人进入,入口与出口皆仅此一处。我们可以先在盆地内部布下可以大幅削弱灵力的大阵,再利用激将法把敌人引入盆地之中。我军只需在周围的山丘之上做好埋伏,到时只要敌军中计,全数进入盆地之内,便可乱箭齐发,滚石巨木齐坠,将敌军尽数歼灭。敌军受到阵法的影响,定然难以迅速回击,我军当可以轻松取胜。”

夜忆辰侃侃而谈,讲得国王甚为喜悦,但此时还是谨慎地问道:“若是敌人对我们的激将法无动于衷,那我们的计划岂不是白费了?”

夜忆辰笃定地道:“这一点陛下亦可以放心,敌方所施展的法术类型多以幻术以及亡灵法术为主,可以看出他们乃是曾经被崇灵教赶出去的那一支。我曾经有过耳闻,这些人都是些自以为是,将面子与尊严看得比性命还重之人,激将法是对付他们最好的手段,只要骂得难听一些,他们必将上钩。”

蓬莱国王从座上而起,来到夜忆辰面前,向他深深鞠躬致谢道:“夜大侠为我军出此良策,本王无以为报。此战若能取胜,大侠尽管提出要求,只要是本王能够办到的,绝不推辞。”

夜忆辰连忙回礼,恭敬地道:“陛下乃是一国之君,怎可随意行如此大礼。我们的所作所为皆是修行人应履行的责任,无需国王任何回报。”

***

王城北方,尚武堂。

一名弟子刚刚收回了传递情报的信鸽,他匆匆解下了绑在信鸽腿上的竹筒,将信笺取了出来。看了一遍信笺上的内容之后,这名弟子立即奔向议事厅,来至祁云腾的面前通报。

“报告掌门,崇灵教门人遣五百人小队向临水城方向袭来,临水城居民甚多,急需支援。”

祁云腾皱了皱眉,沉声道:“崇灵教门人的野心也太大了,竟想将整座蓬莱岛占为己有。你去将祁剑与李梦鸾李女侠一同唤来见我。”

那弟子领命离去,片刻之后便将李梦鸾与祁剑一齐带了

过来。还没待祁云腾开口发话,李梦鸾便抢先说道:“祁掌门,这位弟子已将敌军即将入侵临水城之事告诉我了,我亦已作好打算。”

“你觉得我们怎样支援较好?”祁云腾问道。

“我认为夜大哥曾经所言很有道理,为防止中了敌军的调虎离山之计,我们不应派太多人前往支援一处。敌军只派出了五百人袭击临水城,人数虽然也不算少,但我有信心独自应对他们。”

李梦鸾信心满满的发言,并没有引来任何质疑,祁云腾只是试探性地问道:“我知道你的实力已达出神入化之境,但对方可是有五百名精通法术之人,你确定可以孤身一人对付他们吗?”

李梦鸾坚定地颔首道:“如果这五百人与上次袭击村庄的那十个人实力相当的话,那么我应该可以轻易地击退他们。”

“不用我派几个弟子随你同去吗?以防万一。”

“谢谢掌门的好意,不过还是不必了。尚武堂的弟子还是留下来应对突发情况更好,我更习惯于独自行动。”李梦鸾婉言拒绝祁云腾的建议。

祁云腾也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道:“那便拜托你了,若是感觉情势不妙,一定不要硬拼。待夜忆辰他们三人归来之后,我会命令他们去支援你。”

“掌门不必担心,我定能将敌人挡下来,不会让他们踏进临水城一步。” 说罢便与祁云腾道别,径自出发前往临水城。

***

蓬莱岛南方,一座用不知名的漆黑色金属铸成的三层高塔,耸立在一片青色原野正中央。

塔内第三层的一间密室内,两个人正在进行交谈。

“你在蓬莱国的王宫大殿中都听到了些什么?”

这位提问的是一位身着鲜红色长裙的青年女子,面容姣好,但眼角却是微微下垂,右眼下方有一颗泪痣,似是那种一生悲苦的凄惨面相。最奇特的是,她的一头长发竟然是罕见的冰蓝色,晶莹剔透,散发出梦幻般的色彩。

“冰泪姑娘,我此次为你打探到了非常重要的消息。” 这次回答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身高接近九尺,着一身黑色长袍,那道熟悉的声线和这似曾相识的身形,竟正是以一人之力妄图颠覆整个三清门的魔域罗刹族人----罗勇。

“什么消息?是他们为应对我们而准备的策略?” 这位被称作冰泪的女子道。

“冰泪姑娘果然聪明,正是如此。”

“说吧,我倒要听听那群蠢货准备怎样垂死挣扎?” 冰泪的神色中充满了与生俱来的狂傲之气。

罗勇这时竟将夜忆辰在大殿中为蓬莱军计划的策略,向冰泪完整地说明了一遍。

“听起来的确不错。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把戏都会显得不堪一击,这次我便将计就计,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的恐惧。” 冰泪的脸上现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似是已看到了蓬莱军败北的未来。

第一百三十九回 内部分裂

罗勇见到冰泪自负的言语以及不可一世的神色,小心地提醒道:“冰泪姑娘,我不是质疑你的实力,但我劝你一定要小心敌军之中一位名作清凌的白衣女子。她乃是三清门清字辈之中实力最强的弟子,修为已接近玄字辈的真人。她所修炼的归元玄功可以将五行元素随意操纵。我曾经独自挑战三清门,最后却是败在了清凌的归元玄功之下。如果你遇上了她,一定不能大意轻敌,否则必将吃到苦头。”

冰泪依旧是一副不屑的神态,不以为然地道:“再强也达不到一派掌门的程度,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多注意她一些就是了。你没有什么其他需要汇报的?”

“暂时没有了。” 罗勇应道。

“那便劳烦你再回到王宫之中继续潜伏,发生任何紧急情况后再来向我通报。”冰泪的声音阴冷无比,不带一丝情感,也缺乏常人应有的生气。

“那在下便告辞了。”

罗勇说罢,口中默念一道咒语,身形一晃之间竟然改头换面,在倾刻间便化为了蓬莱王宫之中一名侍卫的模样,随后便离开了密室。

望着罗勇离去的背影,冰泪轻叹道:“罗刹一族的确不愧是魔族之中的精英,他们所擅长的法术种类之广连我也是自叹不如。”

***

分界河北方的第一座要塞,临水城。

李梦鸾离开尚武堂之后,便全力施展御空术,仅用了盏茶光景便抵达临水城内。城内此刻依旧车水马龙,一切如常,显然崇灵教的门人还没有到来。

“幸好,幸好。若是崇灵教之人比我先到的话,说不定又是一场生灵涂炭。”李梦鸾心中庆幸道。

李梦鸾刚到不久,便有前线探子快马来报,告知临水城守将,敌军已在进攻临水城的途中。临水城守将当机立断,调出五百名步兵疏散百姓,并护送他们前往离此最近的束流城避难。待百姓撤离出城后,守将便命令剩下的一千骑兵与二千五百名步兵进入备战状态,随时准备与敌军决一死战。

在临水城百姓向北方撤退的这段时间里,李梦鸾已来到了临水城南门外一里处的平原之上,极目远望。

“十里,他们距离这里只有十里了。”

望见敌人到来的那一刻,一股若有若无的不舍之感回荡在李梦鸾的内心深处。

“天哥,我曾发誓要永远伴其左右的人,现在我却即将要离他而去,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这种淡淡的忧伤虽然依旧会偶尔升起,但已不能将她的内心完全笼罩。从她下定决心的那一天开始,她便告诉自己,流着眼泪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之中乃是懦弱者独有的表现。在这一刻,李梦鸾对玄天的爱意不仅没有减弱半分,反而经历了一种升华。

爱不是占有和控制,而是牺牲与成全。

真爱的领悟充溢在李梦鸾的心灵深处,散发出照亮阴霾的光辉!

崇灵教的那队人马此时正渐渐地向李梦鸾靠近,而上次与清凌交锋的胡松赫然在列。在远远望

见李梦鸾的那一瞬间,胡松的心内竟止不住地开始生出畏惧之意。

李梦鸾在其他人眼中娇弱的身躯,却在胡松的双目之中化为不败之女武神,傲然屹立于天地之间,释放出来的无尽威压令他几乎窒息。

轻描淡写的一招,便将天下威力最强的绝技之一归元玄功破了个干干净净。那日目睹的景象,将一生烙印在胡松的脑海之中。

胡松的声音带着剧烈的波动,向此次带领他们的队长胡达发出了警告。

“师兄,前方那名女子我曾见过。她曾经表现出来的实力十分强大,据我估计其修为即便是与冰泪大人相比都不遑多让。我们还是先撤退为妙,避免以卵击石的下场。”

胡达嘴角现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不以为然地道:“这世上实力在冰泪大人之上的人物屈指可数,只因自己技逊一筹,便将对手如此夸大,你的脸皮倒真是厚得可以。上次你任务失败,狼狈而归,冰泪大人饶了你一命已是待你非常宽厚了。不要为了推卸责任而乱找借口,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胡松闻言失望地摇了摇头,道:“你这样便只是无谓地盲从。冰泪大人生性自负,几乎从不接受他人的意见。那日我本想将自己失败的原因完完整整地向她述说一遍,却没想到会被她赶了出去。若不好好提防此女,冰泪大人的计划定然无法顺利进行。”

“哈哈哈!…”

胡达仰天长笑,好像胡松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

“是谁给你的权利?竟对冰泪大人品头论足,评判她的不是。你难道忘记了若不是冰泪大人将你带了出来,你在村子里永远都只能做个扫地的苦工。记住,这世上与冰泪大人作对的下场便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胡达咬牙切齿地说道,话语间充斥着暴戾的杀气。

“冰泪大人勤奋、果断的优秀品质你半点都没有学到,她所有的坏习惯,你倒是尽数模仿了过来,有你这种追随者真是冰泪大人的不幸。你想自己去寻死,我不会拦你,但请不要拿其他同门的性命开玩笑。” 胡松表情十分严肃,似是已预见到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

胡达将胡松所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此刻向身后的众人高声发问道:“你们究竟是愿意与我一起攻城掠地,事成之后向冰泪大人邀功。还是像胡松这般临阵脱逃,做一个永世被人唾弃的胆小鬼?”

五百人齐声吼道:“完成冰泪大人的任务,绝不做胆小鬼。”

听到众人给出的回应,胡松心中感到了深深的绝望,同门之中竟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所说的事实。

胡达见自己获得了绝对的支持,面上顿时神采飞扬,朝胡松道:“你尽管做你的逃兵,我不会阻止你。只是不知到时冰泪大人追究起来后会怎样处置你?以她的性格究竟是会大发慈悲地再次放你一马,还是将你的脑袋砍掉?”

说罢对身后的人发号施令道:“诸位随我去会会这个将胡松吓破胆的女子,我就不信她能奈何得了我们。双拳难敌四手,她难道还能以一敌百不成?”

五百人浩浩荡荡向李梦鸾所在的位置逼近,胡达在距李梦鸾五十丈左右的时候看清了她的容貌,心中不由一震。

“这姑娘长得也太好看了罢,冰泪大人的容貌已是万中无一的绝色,但与此女一比,似乎就显得极为平凡。之前我还曾升起除掉她的念头,现在看来必须要生擒了。” 胡达的心中升起了一丝邪淫的念头。

双方距离缩短到十丈之内时,胡达扬声向李梦鸾打了个招呼,道:“在下胡达,不知这位姑娘尊姓大名?为何要拦住我们的去路?”

“小女子李梦鸾,我也有一个问题要回问你们。为何要无故入侵蓬莱国?这里的人们似乎与崇灵教没有什么仇怨罢。”李梦鸾反问道。

胡达呵呵一笑,道:“第一,我们与那崇灵教并无关系。第二,入侵蓬莱乃是我们的首领冰泪大人的主张,我们也不清楚原因。”

“不清楚原因便盲目服从,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请问你们与畜生有何分别?”李梦鸾沉声道,声音之中带着丝丝寒意。

“小姑娘不要太嚣张,要知道冰泪大人的命令是必须服从的。因为任何与她作对之人的下场便只有死亡,你若是还想活下去,就最好不要站在她的对立面。” 胡达面上现出一丝狰狞之色。

“冰泪大人,那便是你们的领袖?她现在身在何处?我倒是想与她对上两招,看看她是不是像你们说得那么厉害?”李梦鸾的语气轻描淡写,似是完全没有将冰泪放在心上。

“就凭你也配和冰泪大人交手?兄弟们,一起上,将她擒住后再去攻打临水城。” 胡达的声音之中饱含着无边的愤怒。

“先用召唤术与亡灵术对付她。” 胡达话音落下后,近五百人纷纷念起咒文,施展法术。

亡灵术士纷纷将骷髅士兵、怨灵、僵尸等死灵生物从幽冥中唤醒。

而召唤师则将独眼蛇、二尾猫、三头犬等异兽以灵力聚合体的方式展现出来。

霎时间数以百计的各类奇形怪状的“生物”,源源不断地向李梦鸾所在之地奔袭而至。李梦鸾望向气势汹汹向她袭来的各种召唤物,心中却是没有任何波动,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恩师曾向我提及崇灵教的法术,其中一种便是召唤之术。召唤术练至大成之后,可与顶级灵兽之间建立精神上的链接,从而以传送术将它们召唤而出。但看这些单以灵力凝聚而成的召唤物,显然是初级召唤术的成果。”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在这个绝对法则的支撑下,李梦鸾此刻已没有任何的顾虑,信心已然胀满于胸。

“用剑技来对付他们未免太过分了,有这双拳头应该便够了。既然已经可以将暗属性的力量自如掌控,那今日便将是我克服心魔的时刻。”

李梦鸾口中似自言自语一般地念道:“魔化的力量,再度回到我身上罢。”

黑色的气焰开始在李梦鸾身周缓缓升腾,一种死神降世一般的恐怖威压刹那间将这片天地笼罩。

第一百四十回 道化之力

曾经黑暗与血腥的回忆,如海潮般一**向李梦鸾的脑海奔涌而来,试图冲垮李梦鸾的理智,令她回到当初入魔之时的状态。

虽然“混沌业链”已经离开了李梦鸾的身体,但当初魔化的那段时光已经令她经脉之内游走的真气与“混沌业链”中的暗元素互相融合,再也难以分割。不过在无间地狱那段时间的修行,已令李梦鸾的神志无比坚定,不为任何外境与情感所动摇。灵台中的一线清明,将那些负面情绪尽数抹消,丝毫无法影响李梦鸾的心态。

“为人之力,邪亦称正。为己之力,正亦呼邪。

以心御气,以意驱灵。魔之极致,是为道化。”

李梦鸾轻声吟唱,宛如九重天深处天籁的回音。声音落下的一刻,李梦鸾身周的气焰顿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气焰的颜色由纯黑化为了淡紫,其上曾缠绕令人毛骨悚然的杀伐之气与血腥之气,此刻却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比方才更要强烈百倍的真气威压。暗元素所带来的阴冷气息在李梦鸾磅礴似海的真气驱动之下,发挥出了比水元素更出色的效果,百丈方圆之内的温度霎时间犹如极地冰窟,锥心刺骨之寒气充斥在这片空间之内。

真气威压所带来的窒息感与远在冰点之下的森寒,令近五百名“崇灵教” 弟子完全动弹不得。呼吸极为困难,血液又被冻得几近凝固,死亡临近的气息包围着这五百人,赐予他们平生未逢的恐惧。

那些被召唤出来的“生物”,此时不是被冰封在了原地,化作一具雕塑,便是因失去了与主人的灵力连接而凭空消失。

因对李梦鸾的恐惧而逃出甚远的胡松,亦一样受到了真气威压的波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口中不停念着:“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似是已经被吓破了胆,神智崩溃了。

而先前不可一世的胡达,如今终于明白胡松警告背后之意义,然而想后悔已经来不及,无尽的不甘与悔恨瞬间将他的神智淹没,脑海之中混沌一片,再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心。

李梦鸾见自己成功将暗属性的力量完全掌握,不再被心灵之中的阴暗一面所操纵,不由大喜过望。

“终于成功了,我已击败自己内心深处潜藏的恶念,摆脱了一直笼罩在我心灵之中的阴影。现在我已解开束缚,恢复自由了。”

将“魔化”的力量转换为“道化”,李梦鸾的心境在这转化的过程之中又进了一步,从此精神类的法术将再难影响到她分毫。

李梦鸾一挥手,将“道化”的力量收了回来,解除了这片空间之内的真气威压。周遭的温度与气压缓缓地恢复了原状,“崇灵教”的五百名弟子亦自生死的边缘线之上渐渐脱离了出来。

五百之众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如同去阎罗地府中走过一遭的感觉,这将成为他们一生之中最为刻骨铭心的经历之一。

李梦鸾此刻张开檀口,沉声道:“从鬼门关捡一条命的滋味并不好受罢。其实我因为害怕会波及到临水城中的百姓,仅

仅动用了一成真气。识相的话还是速速退去罢,你们并不是我的对手。”

胡达此刻神智已然恢复了正常,听到了李梦鸾的话语,不由恨得咬牙切齿,狠狠地道:“今日我们的确是技不如人,再与你较量下去也是自取其辱。不过你可不要得意忘形,以冰泪大人的实力,要除掉我们亦只在片刻之间。你可不要觉得能击败我们便有资格与她抗衡。”

李梦鸾不置可否地一笑,道:“我如果找到机会,自会与她较量一番,这不用你们担心。你们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返程回去向她汇报战况为妙。”

胡达不甘心地哼了一声,随后向身后的众人发令道:“任务失败了,我们撤退。” 临走之前,胡达还不忘恶狠狠地向李梦鸾警告道:“你要牢牢记住,与冰泪大人作对,是绝不可能有好下场的,劝你好自为之。”

“我可以为自己做抉择,不需要阁下的指点。”李梦鸾微微一笑,回应道。

望着“崇灵教” 众人远去的身影,李梦鸾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呢喃道:“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相聚的终点无疑便是分离。曾经我还以为会永远伴在你身边,现在看来不过是天真的幻想。天哥,希望我的离去能让你找到心中那份真实的情感,不要再将它压抑下去。”

***

天启城,皇宫大殿。

一位前线探子快马来报,将崇灵教门人派遣五百人小队进攻临水城的消息向国王禀告。

夜忆辰闻报向国王道:“看来崇灵教之人已启动第二次的入侵计划,估计这次他们誓要统治整个蓬莱岛。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请国王允许我亲自去临水城与敌方较量一番,探查清楚他们的法术特质。届时对症下药,用封灵阵将敌军的法术尽数封禁。”

“甚好,本王自然同意。夜大侠可需要兵力支援?本王可调兵助你一同退敌。” 蓬莱国王认真地问道。

夜忆辰摇了摇头,回应道:“不必,有我与玄天、清凌三人应足以对付那五百名弟子。”

“既然如此,请诸位多保重。” 说罢从身上取下一块纹有金龙的令牌,整块令牌乃是用纯金所铸,有一种沉甸甸的质感,其上反射出来的金色光华夺人二目。

蓬莱国王命侍卫将令牌递交到夜忆辰的手上,说道:“此乃代表王权的金龙令牌,其效用不亚于兵符。如若遇到危险情况,只要将此令牌向临水城的守将展示,便可以随意调派城中的兵将为你所用。”

“陛下既然如此信任我们,我们自然也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此次归来之后,在下定会将详细的对敌策略拟定出来,为陛下谋得一场关键的胜利。”夜忆辰的声音之中,充满对蓬莱国王的感激之情。

三人离开王宫后,夜忆辰便与玄天、清凌二人商量道:“尚武堂那边接到前线情报应当比我们更早,现下应当已有人前往临水城了。我们还是先回尚武堂与掌门取得联络,问明他究竟派了何人去临水城解围后,再出发不迟。”

玄天颔首同意道:“夜兄

说得对,我没有意见。” 随后转头又向清凌问道:“师叔觉得如何?”

“你们不必问我,一切就照这位夜公子说得办。”

取得一致意见后,三人便立刻回到尚武堂。待向祁云腾询问后,方得知前往临水城救援的乃是李梦鸾。

“我从一开始便觉得梦鸾一定会自请前往的。”夜忆辰露出一副早便猜透的表情说道。

玄天此时向祁云腾追问道:“祁掌门,她去时有没有带上其他人?”

祁云腾摇首道:“她说习惯独行,还说可以一人对付敌军,我见她如此说,便没有派人与她同去。”

玄天闻言面上现出些许焦虑之色,向夜忆辰道:“夜兄,梦鸾现下孤身一人,很容易遭遇危险。我们需速速前往临水城助她一臂之力,不能再耽搁了。”

清凌此时也对玄天的担心表示关切,道:“师侄讲得不错,梦鸾姑娘虽然功力卓绝,但让她一个人去面对敌方五百人的小队,还是有些不妥,我们应速去支援她。”

“那我们现在便出发罢。”夜忆辰正色道。

一行三人施展出御剑与御空之术,全速向临水城进发。三人紧赶慢赶,亦用了半炷香的时间,方才抵达临水城。

步入城内之后他们发现居民均已经撤离出去,城里冷冷清清,寂静无声。城中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整齐有序,丝毫看不出被入侵的痕迹。

玄天面上现出一丝疑惑之色,道:“究竟是崇灵教的人尚未到达,还是梦鸾将他们挡在了城外面?”

夜忆辰笃定地道:“以线报传播的速度来计算,敌军应到达有一段时间了。依梦鸾的性子,定会独自一人将敌军阻拦在城外。若不出我所料,梦鸾现下应在南门之外与敌人周旋。”

“夜兄说得在理,那我们便速去南门外支援梦鸾去罢。” 玄天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急切。

当三人到达南门之外,却发现旷野茫茫,一片空空荡荡,寻不见哪怕一道人影。

地面之上亦是寻不到一丝一毫曾有人在此交手过的痕迹,虽然有为数众多的足印,但却无法证明这片土地之上不久前发生过任何战斗或冲突。

玄天面色焦急,声音之中也透露出了浓重的不安。

“夜兄,你觉得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梦鸾不会有什么危险罢?”

夜忆辰沉吟了半晌,正色道:“这里并没有交过手的痕迹,却又残留了许多细碎的脚印。若让我来猜测,应是梦鸾不想伤人,便展示出自己高深的修为,用某种手段直接骇退了敌方,兵不血刃。若是果真如此,她现在应已在返程的路上,我们说不定是与她错过了。”

玄天听罢松了一口气,道:“希望如夜兄所言,只要她无碍便好。”

这句话刚刚说完,玄天便突然感到胸口一阵悸动,似是心灵深处接收到了一种莫名的感应。玄天按那道感应赋予他的隐晦信息,顺着东南方向极目远眺。

第一百四十一回 离别之殇

心眼的力量令他能够清晰地看到,在百里之外的一座山丘之上,李梦鸾正背对着他,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而在她的身上,玄天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令他汗毛倒竖的恐怖气息。虽然极为细微,但那无疑便是魔化之后的阴冷气息。没有人比他对这种气息的印象更加深刻,他相信自己的感觉定然不会出错。

“自梦鸾重生之后,那种气息便彻底消失无踪。如今又为何会重新回到她的身上?我一定不能让悲剧再次发生。”

玄天此刻心急如焚,恨不得掌握瞬间移动之术,立刻去到李梦鸾的身边。他来不及向清凌与夜忆辰二人打声招呼,便急急忙忙御剑向东南方向疾奔而去。

然而当他来到那座山丘的附近时,李梦鸾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玄天不相信李梦鸾会故意避开他,于是便在这山丘的周围仔细地寻找着她的踪迹,口中则不断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梦鸾 梦鸾 如果能听到我的声音,希望你可以现身与我见上一面。”

不间断地高声呼唤,令玄天的喉咙酸痛不堪,声音也变得颇为沙哑。他漫山遍野地进行着地毯式搜索,却没有能够找到李梦鸾留下的哪怕半点痕迹。

玄天的心灵之中此刻有一种莫名的伤感渐渐涌起,一开始只是在他的心湖之上激起了几圈涟漪,到后来却突然化作了铺天盖地的波澜。一种可能永远与李梦鸾分离的恐惧心理将玄天完全笼罩,如同最深层的梦魇。

这种悲痛的情绪在玄天的心中迅速蔓延开来,最后化为了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令玄天难受得几乎不能呼吸。

“哇” ,玄天似是受了严重的内伤一般,竟突然之间吐出了一口鲜血。他只觉眼前一片漆黑,之后便失去了意识,晕倒在了地上。

此时,已经彻底侵入了崇灵教管辖范围的李梦鸾亦是感到心内莫名其妙的一疼。

“天哥此刻一定在为我而感到担忧罢,我就这样不告而别,的确很对不起他,但直到如今我亦找不到任何道别的理由。”李梦鸾仰天长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天哥,你不必理解我,也无需原谅我。梦鸾只希望你可以永远平安、喜乐。无论身在何方,我都会无时无刻为你祈福。”

玄天睁开双目之时,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清凌担忧的面容。

玄天见状,赶忙坐了起来,带着歉意向清凌道:“真是抱歉,不仅害师叔为我担心,还劳烦师叔亲自照看我。”

清凌扶玄天重新躺下后,轻声说道:“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不能贸然起身。我与夜公子追随你来到那座山丘附近时,正好看到你吐血晕倒。我用真气在你的体内仔细查探了一番,却没有发现任何隐疾或是内伤。可不可以告诉师叔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到清凌的问题之后,玄天沉默了半晌,方才答道:“当时我看到了梦鸾站在那座山丘之上,于是

便匆匆赶了过去。不想到达那里之时,梦鸾已然不见踪迹,我四处搜寻未果,焦急之情上涌,之后便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绞痛,吐出一口血后,便失去知觉了。”

清凌点了点头,道:“你这样说我便放心了,吐血应是急火攻心所导致,没有大碍。”

玄天这时突然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紧紧抓住清凌的右手,急切地询问道:“你们有没有寻到梦鸾的下落?她现在在哪里?”

清凌轻轻摆脱了玄天抓住不放的手,认真地道:“其实我们也没有找到。但夜公子却与我说,梦鸾姑娘身份神秘,来蓬莱岛应该有自己的目的。不过我始终相信梦鸾姑娘是个善人,所以你放心,待她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后,自然会回来的。”

玄天听罢颔首应道:“师叔说得没错,我们不必为她担心。”

这时清凌并没有察觉到,玄天说话之时,眼神之中闪过的那一抹凄凉之色。

清凌见玄天已经无碍,便站起身来,向玄天告别道:“你好好休息罢,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师叔慢走。” 玄天应道。

目送清凌离开他的房间之后,玄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呢喃道:“梦鸾,你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要离开?难道魔化的影响到现在都没有被抹去,如今又发作了?她是不是因为不想伤害到我们,才会独自离去?”

一连串的问题,在玄天的脑海之中荡起层层波澜,一刻也不得平息。在玄天的心中,李梦鸾不知不觉之间已占据了最为重要的位置。

今夜,将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

蓬莱岛南部,漆黑高塔的正前方。

近两千名“崇灵教”弟子整齐地排列成方阵,笔直伫立。在他们前方,是已换上了一袭殷赤色战袍的冰泪。

今日北风甚急,冰泪站在逆风的位置,身躯却异常笔挺,未有摇摆分毫,只有一头冰蓝色的秀发在风中飘荡,散发出神秘的光彩。

此刻,冰泪高声演讲,声传四野。

“今日,便是我胡氏一脉大展神威之日。此战过后,我们将一统蓬莱,自成一派,永远与崇灵教撇清关系。让那些曾经看不起我们的人,如今也要自叹不如,让世上众生都知道,青丘一族当以胡氏为尊。”

“一统蓬莱,大展神威!”

两千人一齐放声呐喊,嘹亮的声音在这片天地之间不住回荡。

“众将士听令,随我一起向临水城进发。”

话音落下后,两千人的大队在冰泪的带领下,纷纷御空而起,浩浩荡荡地向临水城的方向飞去。

祁云腾在不久之后,便接到了信鸽传来的线报,知晓事态已发展到了最紧急的情况,于是便命刚刚从碧落山脉回来的夜忆辰将前线的情报向国王禀告。

“崇灵教”门人派五百人小队入侵临水城之后,如今已过去了一周。

蓬莱军民均已进入备战的状态,王城之中的街道上现下冷冷清清,往日的喧嚣已然不再。

夜忆辰径直来到王宫大殿前方,而蓬莱国王似是已经等候他多时,大殿门前的侍卫一见是夜忆辰来了,便立即将他请进了殿中。

夜忆辰向国王行了一礼后,正色道:“尚武堂收到前线情报,敌方首领率两千人大军向临水城方向开拔,预计一个时辰之内便能抵达临水城。”

蓬莱国王闻言,神色一凛,道:“敌军竟然来得这么快,若不是我们早有准备,此次恐怕定是凶多吉少。夜大侠,碧落山脉的布置做得怎样了?”

夜忆辰认真地讲道:“虽然上一次在临水城没有机会与敌方交手,但我依旧在现场残留的痕迹中找到了亡灵术与召唤术的影子,在盆地中布置封灵阵时,我已将这两种术法囊括了进去。如今封灵阵已然布置完毕,周围山丘之上的伏兵亦已安扎妥当,随时都可以迎敌。”

蓬莱国王面上现出了兴奋的神色,道:“夜大侠不愧是人中龙凤,竟能在七日之内完成如此复杂的布局。我现在对这场战役已是颇有信心,若是可以反败为胜,的确算是创造了奇迹。”

夜忆辰向国王问道:“国王准备派何人去临水城,用激将法将敌方引入碧落山脉?”

国王思考了片刻后,答道:“若是派我蓬莱军的将领来实行,怕是来不及了,还是交给你们这些修行人,我比较放心一些。”

夜忆辰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还是由我来担任这个角色罢,交给其他人,我也不是很放心。”

“那就拜托夜大侠了,我上次交给你的金龙令牌,尽管随意使用,只要将敌军引入盆地,我们便掌握了这场战役的主动权。”

夜忆辰结束与国王的交流之后,先回到了尚武堂,将与国王谈话的内容向祁云腾叙述了一遍。随后又与玄天和清凌二人见面,将一幅蓬莱岛的地图交到他们手上,并嘱咐二人到碧落山脉内的盆地中与蓬莱军会合。

一切皆安排妥当后,夜忆辰启程前往临水城,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战役,做最后的一番准备。

临水城南门正前方,夜忆辰统率着守在这里的四千将士,与十丈开外的“崇灵军”对峙。

此刻,站在两千部下前方的冰泪,注视着对面骑在白马背上的男子,目光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有些呆滞。

那个男子有着俊美无双的面容与风流倜傥的气质。他那暗紫色的瞳孔,庄严而又肃穆的神色,无一不深深吸引着冰泪的注意,无形中牵动着她的心弦。

“这世上竟有看上去如此完美的男人,他为什么会成为我的敌人呢?” 冰泪心中无奈地想到。

令冰泪产生“一见钟情”之冲动的男子,正是夜忆辰。

夜忆辰这时催动胯下战马,向前行进了三丈左右之后停下,随后放声向冰泪道:“阁下可是青丘胡氏一族如今的领袖----冰泪?”

第一百四十二回 黑塔探秘(上)

冰泪听到“胡氏一族” 这四个字时,神色不禁一冷,不过平日里脾气异常暴躁的她,今日却没有发作。

冰泪挥了挥手,令身后一些正在窃窃私语的部下们暂时住口后,开口回应夜忆辰的提问。

“不知阁下为何知晓在下的身份?”

“我对世上各个种族的历史都有一些了解,知道会对崇灵教抱有仇恨的只有可能是胡氏一族。本来也不过是猜测,但你既然承认了那便证明我的判断准确无误。”

“阁下的确聪慧过人,在下自叹不如。不晓阁下是何方豪杰,为何会为蓬莱国效力?”

夜忆辰不卑不亢地应道:“在下乃是尚武堂大弟子夜忆辰,蓬莱岛乃是生我养我的土地。将入侵者从这里驱逐出去,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

冰泪颇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道:“阁下应该清楚我们青丘狐族的实力,就凭你身后那些人族兵士,恐怕是奈何我们不得。”

“这道理我自然懂得,我当然不会愚蠢到与你们正面交锋,不过在下已在距此约两千里的碧落山脉之中布下大阵,等候阁下前去破解。若是阁下成功将阵法破去,则蓬莱岛今后将由阁下统治。但阁下如果不能破阵,或是提不起胆量前去破阵,我劝阁下还是趁早撤出蓬莱岛,还这片天地一份安宁。”

冰泪听完夜忆辰这番句句带刺的说词之后,面上并未现出怒容,而是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是在用言语激我,我也知道以硬实力强行攻下天启王城才是上策。但我这个人从来都不会拒绝摆在面前的挑战,我同意阁下的提议,还请阁下在前方带路。”

夜忆辰的神色之中,划过一抹惊异之色,虽只是一闪而逝,但仍能表达出他此刻不可置信的情绪。

本来需要花费一番时间实行的激将法,竟然如此容易便生效了,简直是不可思议,不由得令人怀疑这其中是否有诈?不过夜忆辰的疑虑只维持了不过一刹那的光景,他本就不是一个会因为过度的谨慎与怀疑而推翻自己计划之人。

夜忆辰微微颔首,声音古井无波。

“既然阁下如此胸有成竹,那届时便让在下领教一番崇灵教术法的风采。”

“是青丘胡氏的家传秘法,与崇灵教并没有什么联系,望阁下不要误会了。” 冰泪颇为认真地纠正道。

夜忆辰此时与身后的临水城守将交代了一番,命他带兵返回临水城驻守,以免中了敌军的调虎离山之计,引敌军进入碧落山脉之中的责任,则全权交由他自己处理。

临水城守将颇为担心夜忆辰的安危,提议让他带一些骑兵做随从进行保护,却被他婉言拒绝,临水城守将见状,只好作罢。

望着众将士退回临水城内,夜忆辰微微一笑,向冰泪道:“只是带个路,在下一人足矣,若是阁下没有什么顾虑,我们便可以出发了。”

冰泪亦是以微笑回应,道:“阁下不带人进行保护,难道不怕在下途中反悔,要置阁下于死地吗?”

夜忆辰摇了摇头,以笃定的语气说道:“其一,阁下的自尊心不会容许自己做出如此卑鄙的行径。其二,即便我带上几名兵士做护卫,若是阁下起了杀心,你觉

得我逃得掉吗?”

“阁下分析局势与作出判断的能力,在整个世间也许都找不到几个对手,论智谋在下承认与你相距甚远。不过两军交战最主要比拼的还是纯粹的实力,我会用结果告诉你,实力之间的鸿沟是任何计策都填补不了的。”

夜忆辰对冰泪放出的豪言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翻身下马,拍了拍马背,示意它自行回到临水城中去。随后夜忆辰便施展御空术朝东北方向行去,口中道:“两千里的路程还是十分遥远的,战马脚程实在太慢,还是御空前往最为便利。既然阁下已经准备好了,那便请随我来罢。”

“好!在下倒要见识见识阁下口中的‘大阵’ 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 说罢便带着身后的两千门人,御空跟随夜忆辰向碧落山脉行去。

一场异常激烈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

蓬莱岛南部,一名身着黑裙的少女正伫立在一座漆黑色的三层高塔前方不远处,将这座塔上下打量了一番。

“难道这里便是崇灵教之人建起的据点吗?那些人口中的冰泪现下会不会就在这塔里面?”黑裙少女疑道。

原来这黑裙少女正是李梦鸾,他在离开玄天等人,进入蓬莱岛南部地域之后,便开始四处寻找崇灵教的根据地之所在。花费了不少时间之后,如今终于寻到了这座疑似崇灵教据点的黑塔。

“既然单凭外观无法确定这黑塔究竟是何所在?那便让我潜进去探查一番。”

李梦鸾打定主意之后,便将自身的气息尽量隐匿起来,在确定自己的存在已然微不可察时,便运起御空术,身形如闪电一般飞速地自黑塔那大敞四开的正门处进入了塔内。

然而李梦鸾进入塔内之后所看到的景象却令她瞬间明白,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崇灵教的据点。只见一个个用木块与金属部件拼接而成的机关木人,在方圆一里上下,没有任何装饰摆设的空旷空间之内随意游走。

“这竟然是失传已久的机关之术,我也只是从那有几百年历史的古籍上面看到过一些梗概,没想到这里竟然有数百个机关木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将制作方法如此复杂的机关木人大量制造出来?”

李梦鸾的面上尽是惊骇之色,显然被这布满一层空间的机关木人给彻底震慑住了。

“这还仅仅只是第一层,不知道第二层与第三层之上还会有什么更为新奇的物事?”

李梦鸾的心境与修为现下已晋入极高的境界,虽然有一刻的惊讶,但转瞬之间心内便又平静了下来。她静静地环顾四周,又向一层的尽头处望了望,颔首道:“这里倒不失为一个练功的好地方,看来崇灵教的弟子的确是在修炼这一途中另辟蹊径。通往第二层的阶梯乃是在这第一层的尽头,如此一来我便必须要突破这群机关木人的重围了。在那本古籍之中曾提到过机关木人威力强大,如若做工足够精细,便可投放于战场之上,有以一敌百的强劲实力。这里有数百个机关木人,便相当于数十万个寻常习武之人,正好可以利用它们来试验一番我如今的实力。”

思及此处,李梦鸾便不再犹豫,展开拳脚,身影迅速闪入机关木人的层层包围之中,其疾如电。

李梦鸾没有拔出腰间常佩戴的桃木剑,也没有施展出任何的拳法招式,只是将真气灌注于双拳之上,竟要以一力降十会的方法去和这些机关木人硬碰。

只听得片刻之间“噼噼啪啪” 的击打声响起数百下,李梦鸾的身影几乎以肉眼所捕捉不到的速度穿梭于机关木人之间。

当李梦鸾的身影在这第一层的尽头处站定之时,所有的机关木人一起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剧烈声响,随后纷纷散架,洒落了一地的废钢烂铁与木头碎屑。

这些机关木人的质量均属上乘,没有一个偷工减料之作,然而却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人袭击的状况之下,被简简单单的一击纷纷击溃,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李梦鸾小小调息了一番,心内忖道:“女娲娘娘赐予我的女娲石真不愧是先天至宝,自从与我融为一体之后,令我的修为立刻提升了数倍。这种机关木人虽然做工精妙,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却已造不成什么威胁。”

一层的“木人阵” 既已被李梦鸾完全破解,李梦鸾便登上阶梯,向第二层走去。

到了第二层,映入眼帘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机关木人不复存在,伫立在面前的竟是两具体型极为巨大的“机关铁人”。

只见这两具铁人身高三丈,身宽也超过五尺,外形特征竟是按照佛家的护法神--不动明王的样貌来刻画的,似是雕刻大师的作品一般栩栩如生却又狰狞可怖。两双怒“目”圆睁,实是阴森无比。

李梦鸾望着这两尊行动笨重而缓慢的铁人,心中不由再度惊叹:“这貌似是传说中最为复杂的机关术了,一个像这样大小的铁人,内部所需的部件不计其数。单单是在玄铁的外壳之上进行如此精细的雕刻,便已是难如登天的事情了。”

李梦鸾见这两尊铁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心头灵光一闪,悄悄退回了阶梯之上,寻到了一处铁人绝计察觉不到的隐蔽所在,默默地观察着铁人的行动轨迹。

观察了片刻之后,李梦鸾发现了这两尊铁人会有很短一段时间是同时背对通往二层与三层的阶梯的。

“这两尊机关铁人就像珍贵的艺术品一样,实在不忍心将其损毁。只要将它们背过身去的机会把握好,便可以无需动手,直接登上第三层了。”

李梦鸾凝神定气,静静等待着机会。

终于,那两尊铁人一起背过身去。李梦鸾捉住了机会,身形电光石火般一闪,便踏上了通往第三层的阶梯。整串动作干净利落,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就在李梦鸾踏上通往第三层之路时,第一层中此时却发生了异变。

只见那些在地上呈七零八落状的机关木人碎屑,竟然开始微微颤动了起来,紧接着,地面上竟凭空现出了一个覆盖整个一里方圆范围的巨**阵。

法阵呈紫色,内部绘有山河日月图案,大气而又精妙。

随着法阵开始运转,地面上到处散落的机关木人碎屑,竟然纷纷漂浮而起,在空中自行拼合修复了起来。不出一盏茶的光景,机关木人纷纷回复原样,继续游走在空旷的空间之中,似是从来便没有被人破坏过一般。

第一百四十三回 黑塔探秘(下)

李梦鸾此时已登上了第三层,却发现这里的气氛较前两层大为不同,异常诡异的气息弥漫于第三层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没有任何的机关术制品,映入眼中的是一条宽敞而亘长的走廊,走廊的两侧有着六扇紧闭的铁门,里面是怎样的空间不得而知。而走廊的尽头似乎只有一堵高墙,不存在其他的房间。

李梦鸾感觉到了这里与众不同的布置,于是倍加谨慎,在走廊中行进时保持警惕,关注周围环境会否发生变化。

走廊两侧的六扇门虽是左右各三,但却并不是对称排列,而是一个先左后右的排列方式,每隔一段固定的距离便会有一扇门。

当李梦鸾走到位于左侧的第一扇门旁边时,异变陡生,她足下的地面之上忽然现出一个紫色圆形法阵,上面画有一幅移星换月图。

李梦鸾在看到法阵图案的一瞬间,便暗忖不妙,心道:“这乃是一个空间传送法阵,可以将阵内之物转移到一定距离之内的另外一个空间,看来这是崇灵教之人设下的陷阱。”

本以为自己会被传送至一处危险所在的李梦鸾,却发现自己的身形竟然依旧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脚下的传送法阵也已然消失,就像是摆设一样,没能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没有被传送走?”李梦鸾满腹疑惑,对方才发生的一切颇为不解。

思考了片刻却得不到结果,李梦鸾决定暂且放下心中的疑问,继续向前行进,看一看还会不会遇到相似的状况。

行至第二扇位于右手的铁门旁边之时,果然不出李梦鸾所料,脚下再度浮现传送法阵,而结果亦是一模一样。李梦鸾没有被带去别处,始终停留在原地。

李梦鸾没有停下脚步,径直向走廊的尽头处走去,期间在后面四扇门前传送法阵一次次亮起又一次次消失,犹如地面上特别的装饰一般,无法影响李梦鸾分毫。

此时李梦鸾心中突然有感,忖道:“难道来自女娲石的力量可以令我免于法阵的干扰?” 这的确是一个合理的猜测,毕竟女娲石乃是先天法宝,蕴含多种神通,拥有抵抗法阵的功能也不足为奇。

暂时解决了心中的疑惑,李梦鸾向前方望去,却发现眼前已是这座塔的尽头,一堵高墙断绝了所有前进的路。

“这便是这座塔的尽头了?为何我的心里有种特殊的感觉?这里似乎还有一处隐秘的空间。如果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幻象,或许我有办法见到真相。”

祁穹在向她传授无相阐秘流的期间也教了她不少实用的法术,其中便有感知与破解幻术的方法。

李梦鸾于是将真气灌注于右臂之内,整条右臂顿时被纯净无瑕的荧蓝色光芒所覆盖,散发出一股清新而又凉爽的气息。

李梦鸾此刻将右臂向前挥出,荧蓝色光芒化为一道罡风向四方飘散,转眼间,便将整片墙壁笼罩了起来,映照得这片墙壁竟像是由

蓝宝石堆砌而成。

荧蓝色光芒散去之后,面前的景象果然与李梦鸾所料一般无二,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墙壁的中央出现了一扇用玄铁打造的大门,看上去坚固无比,牢不可破。

李梦鸾点了点头,忖道:“果然如我猜测的一般,这里有一间用幻术掩盖的密室,看来里面一定藏着一些不愿令旁人发现的物事,我却偏要看一看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玄铁门上有一道同样以玄铁铸成的锁,李梦鸾用真气试探了一下,发现上面果然有一道加固的法术,保证这道锁即便是被千钧之力冲击也不会破坏。

然而在李梦鸾的面前,一切阻碍都显得微不足道。李梦鸾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运足三成真气,运劲一捏那道锁,不想效果却远远超出想象。

只听得清脆的“咔嚓”一声,那锁在李梦鸾手中化为了粉末。在散落之前,李梦鸾释放出的真气余留之力量便将那些铁沫蒸发成了空气的一部分。

李梦鸾看到此番情景,自己都觉得有些目瞪口呆,心内忖道:“只用了三成真气,便将施加了高等加固法术的玄铁蒸发了?而且我还特意没有去动用隐藏于经脉之中的‘女娲石’之力,在地狱之中的修炼竟已令我的修为进境到如此地步。现在的我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了,以后若是与人发生冲突,一定要尽量压制自己的力量,不然必会招致恶果。”

李梦鸾轻松破坏了门锁,推开门便进入了这间密室之内,进来之后发现这密室倒像是一间卧室。一张软榻,一张茶桌,四把木椅,还有一个五层的书柜。塌边还摆放着一个梳妆台,上面摆放着一方铜镜,几盒胭脂水粉。梳妆台的下面有一个巨大的盒子,这种盒子是专门用来放置衣物的。

这间密室之中还有这座塔中唯一的一扇窗子,窗子直通塔外,可令密室内的人直接看到外面的情况。窗子足有一人宽,轻功高绝的人可以从这里直接离开这座高塔。

“这里应该便是胡达口中那个冰泪大人的居所了,这扇窗子倒是帮了我的大忙,有了它我便不需要原路返回了。”

李梦鸾在室内环顾一周,发现只有那座书柜值得研究一二。于是便走到书柜前面,从第一层开始将藏书取出来一本本地翻阅了起来。

翻看了半晌,发现从第一层至第四层都是一些手书的崇灵教入门法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直到翻至第五层,才发现了一本不应该属于这里的秘籍。

这是一本被命名为“紫府剑诀” 的剑术秘籍,里面所描述的乃是一套绝妙无比的道家剑法。李梦鸾虽然对崇灵教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其门人从来不学剑术,这本秘籍一定另有出处。

“这本秘籍很有可能与三清门有关,说不定是门中遗失已久之物,我要将此书拿去让清凌姐鉴定一番。”李梦鸾心内定下主意。

书柜的第五层除了这本“紫府剑诀” 便只有一本崇灵教的禁术秘籍。但这两本书的右

侧却放着一个由玄铁所铸的盒子,盒子之上的玄铁锁竟被施了三重加固法术,显然这里所隐藏的是冰泪最不愿意让他人看到的物事。

“究竟是什么宝物会让冰泪如此费尽心思地掩藏?”

***

天启海南部,碧落山脉。

在碧落山脉中央盆地周围的山丘之上,此刻正驻扎着蓬莱国最精锐的军队。

玄天与清凌此刻正守在以丘陵做自然掩护的营帐之中,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大战。玄天这时向清凌寻问道:“师叔可知晓那崇灵教的首领是何方神圣?”

清凌颇感遗憾地摇了摇头,道:“我与你一样,此次是初次下山,对这方大陆之上的一切都只是一知半解。我现在只知道这些人应当便是当初叛出崇灵教的胡氏一脉,更具体的情况便不清楚了。”

玄天眉头微微皱了一皱,有些担心地道:“我们到现在还不清楚敌方首领功力的深浅,至今都难以思考出最佳的对策,战场之上只好随机应变了。”

清凌颔首道:“现在只能希望夜公子布下的封灵阵可以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了。可惜李梦鸾姑娘现在不知所踪,如果她在这里,我们便不会有任何顾虑了。”

玄天听到清凌提起李梦鸾的名字,眼神之中立即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忧伤之色。清凌立即察觉到了玄天情感上的波动,歉声道:“抱歉,我不该提起她的。”

聪颖的清凌现在已对李梦鸾的身份感到了深深的怀疑。若李梦鸾与玄天只是普通的朋友,玄天又怎会因为她的离去而如此伤怀?她究竟是谁?难道和靖国已故的公主有什么关系?清凌不晓自己此刻的想法已与真相十分地接近了。

***

“阿嚏”

李梦鸾此时打了个喷嚏,心内忖道:“是谁在念叨我?难道是天哥在想着我?总是让他为我担心,我这个‘红颜知己’做得真是失败至极。”

自责了片刻后,李梦鸾将注意力又放回了那个玄铁所铸的盒子之上。

“既然可以将这房间的锁轻松打开,想必这盒子上的锁亦难不住我。” 李梦鸾如今终于清楚自己实力进境的程度,因此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李梦鸾运用真气感知加固法术中的灵力流动,而后找出其中灵力并不是很密集的空隙,运起一成功力,以右掌迅疾地击打在了玄铁锁的表面之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后,玄铁锁应声断为两截,断开处平滑工整,似是被削铁如泥的利刃切断一般。

“不仅是修为上有显著提升,对灵力的感知能力也敏锐了许多。如今只要是结界级别以下的法术及法阵,我都能感知其内部灵力结构的破绽,从而找到破解之法。” 李梦鸾微笑着忖道。

李梦鸾满怀期待地打开了这个被冰泪保护得极为严密的盒子,却发现里面是一卷陈旧无比的古册。

第一百四十四回 河图洛书

古册乃是用竹简制成,竹子虽尚没有破损,但颜色已然极其黯淡。古册之上画有诸天星辰排列的顺序,乍一看似乎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李梦鸾却突然发现,这卷古册上的内容开始变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更换一个“画面”。虽然皆是星辰分布图案,但每一个却都大不相同,其中更有两仪四象五行八卦等多般变数,暗藏洪荒真谛,神妙无比。盏茶光景之间,图案更换了数十次,却没有一次展示的是重复的图案。

李梦鸾用方才使用过的灵力感知能力,对古册进行了一番探查,结果却令她更为惊讶,因为她从这卷古册内探测不出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似乎这就是一个普通的远古遗物罢了。

“师父曾告诉我,当你觉察不到一个人身上的灵力波动时,通常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那个人的确是没有进行过修炼的凡夫,另一种则是那个人的修为远远在你之上,与你处在不同的境界,因此你才无法感知到他。这条法则应当同样适用于法器之上。我的修为已然不低,但依旧无法察觉这古册的灵力波动,难道”

李梦鸾发现了疑团的突破口,将星辰图案、八卦术数与法器结合在一起进行联想,得出的答案明显只有一个。

“先天至宝,河图洛书?这怎么可能!”

李梦鸾为自己的猜测而感到震惊,拿着古册的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可是这古册若真是河图洛书,那冰泪为何不随身携带?反而要将其锁在盒子里。” 李梦鸾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抱着些许好奇的心理,李梦鸾尝试着将自身真气注入这本古册之中。

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或是排斥,古册轻易地“接受”了她的真气,随后绽放出灿烂的荧蓝色光芒。在光芒映射入双眼的那一瞬间,李梦鸾眼前显现出无比奇异的景象。

李梦鸾感觉自己站立在虚空之中,被浩瀚苍茫的宇宙所包围,自己似乎就站在这方宇宙的最中央。李梦鸾发现自己此刻仿佛突然拥有了无穷无尽的灵力,如若释放出来,当可轻松地将寰宇尽皆覆盖,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侵入了李梦鸾的心境。

李梦鸾强迫自己的意识从古册所创造出的幻象中脱离了出来,望着面前悬浮在空中的古册,螓首轻摇,忖道:“这的确是传说中的法宝----河图洛书,但其内所蕴藏的力量实在过于强大,一旦控制不当,便会立时带来无穷的灾难,实在是危险之物。若是留给胡冰恐怕会令天下苍生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应该如何处理这河图洛书呢?留在这里固然不妥,直接带在身上又怕出现意外。”

李梦鸾此时想起祁穹送给她的如意锦囊,内部乃是一个小型的独立空间,锦囊本身便犹如一个空间障壁,可令其内的物事影响不到外界。

“怎么就把师父送我的宝物给忘记了?虽然极少用到,但也随时带在身侧。” 李梦鸾从腰间将如意锦囊解下,将依然自行悬浮于空中的河图洛书拿起,卷起来后放置入锦囊之中。

李梦鸾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忖道:“这样便不用怕发生任何意外了。正好去见清凌姐姐时可以顺带问一下,有没有将高等的法器封印起来的法术。”

李梦鸾一并将那本“紫府剑诀” 也收入锦囊之中,再度将这密室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没有任何值得研究的物事之后,便从窗子跳了出去,运起御空术,离开了这座黑色高塔。

“这里空无一人,显然只有冰泪一人出入。崇灵教的据点应当便在这里附近,不知他们现在是否已开始向王城进军?我要去探个究竟。”

李梦鸾打定主意后,便继续向南方行去。

直到此刻,李梦鸾都未曾想过,先天法宝怎么会随意地“接受”任何人的灵力?更不可能被随意丢入独立空间之中,唯一使这些都变得顺理成章的缘由只有一个,那便是这法宝已然选定了自己的主人。

***

碧落山脉中央盆地。

一位站在丘陵至高处向下观望的蓬莱军探子,远远地望见夜忆辰引领着约两千人上下的“崇灵教”大队正在向碧落山脉靠近。

见此情景,他立即向临时建立起来的中军帐内报信。

此时中军帐内,正座上坐着一位年纪四十上下,面容粗犷,身材魁梧,披挂着一套亮银甲的大汉。此人正是蓬莱御林军大将,国王此次指派的三军元帅---邹雄。

探子此刻疾步进入中军帐内,将所见到的情景报告给邹雄。

邹雄闻报点了点头,正色道:“夜大侠与我等准备了许久,今日终于到了用武之时,是时候将那些崇灵教门徒驱赶出我蓬莱国土了。”

随后向探子吩咐道:“你去帮我将清凌与玄天两位大侠以及几位将军一齐传入中军帐议事。”

中军帐中,玄天与清凌有些疑惑地望向站在身边的祁剑,玄天开口发问道:“祁兄,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你应该是要留守尚武堂才对。”

祁剑微微一笑,道:“掌门说这里是主战场,尚武堂被偷袭的可能性并不高,因此命我过来协助你们对抗崇灵教。”

玄天颔首道:“原来如此。”

此刻邹雄朗声道:“诸位将军听我一言。今日一战,关乎我蓬莱国的生死存亡,此战只可胜,不可败。因此我们要按照夜大侠的计划,一步步循序而行,一旦走错一步,便有可能令整个计划彻底失败。在此我再重申一遍夜大侠的计划。”

中军帐内的每一个人,此刻都侧耳倾听,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字,任何一句话,生怕对敌时因自己的疏忽,而招致全军的溃败。

“夜大侠的计划共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引君入瓮。将敌人尽数引入盆地之内后,夜大侠便会发动封灵阵,将他们的法力全部封印,届时失去法力的敌人,便与常人无异。第二阶段,群起围歼。当夜大侠确定封灵阵已然产生作用后,便会向我们举旗示意,届时诸位将军所负责的弓箭兵、滚石兵与巨木兵一齐向敌军发起攻击,动作一定要迅速,不能留给敌方任何喘息的时间。第三阶段,收拾残局。若是第二阶段的攻势并无法将敌军击溃,则要倚仗几位大侠,将敌军首领擒下,不能放任其逃出碧落山脉。”

清凌此时开口道:“敌军首领作恶多端,我们绝不会放虎归山,这最后的任务便放心交给我们罢。”

邹雄高喊一声“甚

好!” 后正色道:“诸位将军听令,率各自部下到相应埋伏处待命,随时准备迎敌。”

众将军齐声应道:“谨遵元帅号令!”

片刻之后,训练有素的众将士已然各就各位,而玄天、清凌与祁剑三人则是按照夜忆辰的计划隐匿在距离盆地唯一的出口最为接近的丘陵之上,封死敌人的退路。

祁剑面上露出几分仰慕的神色,向玄天与清凌二人道:“夜兄真乃是天纵之才,作为一个修行之人,竟对兵法亦是知之甚深。这套计策当真是天衣无缝,找不出任何破绽,这些崇灵教的门徒这次要倒大霉了。”

清凌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淡淡地道:“这里的地势极为凶险,对于行军之人来说,乃是大忌,一不小心中了埋伏,便是有来无回。崇灵教之人既然决定要以身犯险,即便是在这里全军覆没,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玄天颔首道:“师叔说得不错,不过夜兄正是利用了这些人的狂傲心性,才顺利将他们引入这个陷阱的,感觉这世上好像没有什么事是夜兄所不晓的。”

这时玄天突然看见不远处的主帅邹雄举起了一面上方书写着一个“静”字的旗帜,便压低声音向清凌、祁剑二人道:“敌军已然很接近了,我们要保持寂静,不能露出破绽。”

夜忆辰此刻已然带着冰泪率领的两千“崇灵”弟子走入了碧落山脉,向中央的那块盆地处靠近。

冰泪一边前行一边四处张望,进入山脉范围之后,她便命所有部下落地,以步行的方式前进。

“此地峰峦秀丽,草木清幽,真乃是一处风景优美的宝地。阁下不会是带我来此处欣赏风景的罢?” 冰泪面上露出一抹浅笑,道。

夜忆辰此时也从半空落了下来,开始步行,他听到冰泪所言之后,云淡风轻地回应道:“阁下不必着急,我所布下的大阵就在前方不远处。”

冰泪微微点了点头,道:“希望阁下所布的阵法不要令我失望才好。”

说话之间,夜忆辰已来到了盆地唯一的入口前方。

“到了,这盆地之内便是我布阵之所在了,随我来罢,诸位。”

夜忆辰说罢,便从那狭窄的入口进入了盆地之中,而冰泪则是毫不犹豫地带着两千门徒跟了上去。

浩浩荡荡的队伍缓缓地进入了这个天造地设的巨大陷阱。

此刻丘陵之上埋伏的所有人,皆是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哪怕是一点声响。

四野之间只有风吹草动和鸟兽鸣叫之声。

玄天此时心内暗暗忖道:“蓬莱军的素质竟如此之高,几乎可以与大唐军相提并论。靖国的军队相较起来便差上一筹了。”

待到“崇灵教” 两千名门徒尽数进入这片盆地之后,还不待夜忆辰发言,冰泪便率先开口道:“我们已经都进来了,阁下的大阵是时候该展示出来了罢?”

夜忆辰点了点头,沉声道:“那便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随着话音落下,夜忆辰伸出右手,凌空轻轻一挥,一道真气破空而出,径直落入大阵中央。夜忆辰随后默默念道:“封灵阵,开启!”

第一百四十五回 以身作盾

一个覆盖百丈方圆的庞**阵,在夜忆辰的真气落入地面之时显现了出来。法阵呈淡红色,上面绘有巨大的**八卦图案,而在这些图案的正中央,则是一个斗大的“封”字,闪耀着鲜艳的赤色光辉。

冰泪见到这个法阵出现之时,神色微微一变,心内忖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封灵阵,不过这乃是道家的法阵,他乃是尚武堂的门人,为何却运用得如此纯熟?”

丘陵上的清凌此时也有着同样的疑惑,心道:“这种封灵阵我曾经学过,这明明是道家独有的阵法,那夜忆辰为何也会用?而且以我现在的修为去布这封灵阵,能覆盖十丈方圆已是极限。这大阵约有百丈方圆,难道他的修为竟远远在我之上?”

封灵大阵发动之后,冰泪身后的两千名部下立即乱成了一团,焦虑的喧哗之声此起彼伏。

“我身体里的灵力似乎被封印了,这个法阵是用来封锁灵力的,这简直就是我们的克星啊!”

“我的召唤术用不出来了,这样下去我们不就要成为任人宰割的废人了吗?”

“我们中了敌人的奸计,这座阵法的威力比想象当中强大太多,我们如今已然处于下风了。”

两千名部下中的绝大多数此刻都发觉自己已经灵力尽失,什么法术都使将不出。片刻之间原本整齐的队列乱成一团,人人自危,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就差没有四处逃窜了。

冰泪没有去安抚她的部下,而是带着赞许的神色向夜忆辰道:“你的确令我感到惊讶,这种等级的法阵,我平生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是那将我逐出门庭的师父在对付我时使用的,第二次便是这一次了。”

夜忆辰嘴角现出一抹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让我将这一次定格为最后一次罢。” 说罢,夜忆辰的身形突然腾空而起,运起御空术飞落至盆地的边缘之处,面上现出一抹遗憾的神色,口中喃喃自语道:“这里毕竟是战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夜忆辰这时从怀中掏出一面红色旗帜,用右手将其高高举起,鲜红色的旗帜迎风摆动,似是昭示着血光之灾的来临。

随着旗帜举起的那一刻,寂静的盆地四周,躁动之声频频响起。伴随着那声音而来的是蓬莱军倾尽全力的攻势,弓箭手们瞄准目标,射出离弦之箭。滚石兵纷纷将一个个浑圆的巨石滚下山坡,而巨木兵则是一群膀大腰圆的大汉,他们纷纷抱起两头削尖的巨大木块,尽全力向敌人投掷而去。

漫天箭雨,满地滚石,更有巨大“木镖”不时在空中飞舞。“崇灵教” 门徒此时遇到了有生以来最为致命的危机。

***

自从崇灵教众门徒走入盆地之中后,祁剑的心中便突然冒出一股不安的感觉。

他的潜意识似乎在告诉他,那个令他等待了整整两年之久的人,就要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我此生还能再见到她吗?”

每一个不眠的夜晚,祁剑都会孤身一人站在尚武堂的观月凉亭之中,望着皎白明

月,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拂在他的脸上,以此来稍稍缓解他无穷无尽的相思之情。

在冰泪的身侧,祁剑看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身影,虽然容貌被面具完全遮挡了起来,但无法掩盖的是那一头银色的长发与那小巧玲珑的身材。

这一瞬间,祁剑的心跳加速了近乎十倍,外界的声音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只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扑通----”

兴奋与激动同时也伴随着不安与恐惧,此刻祁剑心绪的复杂程度,连他自己也没有办法辨明。

望着那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身影,祁剑感觉周围的时间已然停滞,不再流动。这场蓬莱军与“崇灵教”的战争此刻对于他来说已然不再重要。

直至周围突然的喧嚣将他从迷茫之中唤醒,那一刻,他看到了漫天箭矢纷飞,满地巨石翻滚。这些可以在瞬息之间将生命夺去的凶器,纷纷向那道身影袭去。

原本在中军帐内便商量好的计划,此刻却是祁剑眼中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

“不!不要伤害她!” 这一刻,他将军规视于无物,他将计划抛于脑后,在他的世界之中,只余留那道身影。

为了守护她,哪怕要背叛他的国家,即便会招致恶果,令这场无比关键的战争以失败告终,他也在所不惜。

刹那之间,祁剑完全失去了理智,口中不停地狂吼着“不要伤害她”,身体则运起轻功向盆地中急速冲去。

玄天见此情况,心下一颤,知道不妙,喊了一声:“祁兄,你要做什么?”之后便作势要与祁剑一起冲下去。

刚要做出动作,玄天便被身后的清凌给阻拦了下来。

“现在的状况非常混乱,士兵虽然都训练有素,但乱矢齐发之下还是没有准头的,你若是现在下去很容易被误伤。到时不仅救不了祁剑,反倒是将自己搭了进去,岂不是得不偿失?如今我们只能静观其变,等待出手的最佳时机。”

玄天知道清凌讲得甚有道理,也的确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于是只好暂时收回援助祁剑的念头,留在丘陵之上,伺机而动,心中为他祈求平安。

祁剑状似癫狂般冲向了“崇灵教” 的队伍,在滚石与剑雨中穿梭,只为早一刻赶到那道身影的面前。

邹雄见到这一幕,不由大惊失色,为避免军心散乱而导致攻势出现停滞,便立即高声下令道:“众将士听令,不要中断攻击,照常继续,只要尽量避开祁剑便是了。”

众兵士的攻击有意避开祁剑,令他的行动更为自由,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那戴着面具的女子的面前,从腰际拔出长剑,将朝这个方向射来的箭矢尽数击落。那些向这个方位翻滚而来的顽石,亦被祁剑用凌厉无比的剑气劈成了两截。天空之中时不时袭来的携着千钧力道之巨大木锥,也都被祁剑挥舞而出的剑网给斩成了数段。

祁剑此时便犹如北域传说中公主身边最忠诚的骑士,愿意用自己的身体化为最坚实的盾牌,为心中所爱挡下一切的攻击,不让她受到

哪怕半点的伤害。

此时,邹雄身边的一位督战将军以遗憾的语气说道:“尚武堂祁剑已然叛变了,如果众将士避开他进行攻击,便与帮助敌人并无二致,请元帅三思。”

邹雄此刻望向祁剑卖力挥舞长剑,保护着身后“崇灵教”成员的身影,不禁百思不得其解。思量了片刻之后,邹雄还是不得不仰天长叹一声,下达残酷的命令。

“众将士听令,祁剑已然叛变,再度攻击时可以无需回避。” 下令完毕后,邹雄摇了摇头,面上现出一抹愧色,心内忖道:“国家危亡时刻,此乃是不得已之举,若是祁剑不幸牺牲,罪责由我一力承担。”

望着倾泻而下的箭雨与无处不见的滚石,失去法力的“崇灵教”门徒此时彻底分裂成了两类。

一类迅速地脱离了队列,飞也似地逃向了盆地的出口处,口中连连叫着“我投降”,“不要杀我”,这类门徒竟足有七、八百之数。

而另一类则是坚决地守在了冰泪的身边,用仅有的身体能力去躲避攻击,这其中已有不少人受了重伤,轻伤者更是多不胜数。幸好有个冤大头祁剑在前面不断抵挡着部分攻击,伤亡才没有太过严重。不过仅仅是在片刻之间,“崇灵教”便损失了近百名门徒。

冰泪站在队列的最前方,明明是最显眼的目标,但奇怪的是,所有指向她的攻击,在快接触到她的躯体之时都莫名奇妙地变换了方向,诡异无比。

元帅邹雄此时也发现了冰泪的异常,暗暗心惊。

“这崇灵教的首领果然厉害,夜大侠的封灵阵竟然对她无效,真是个万分棘手的敌人。”

冰泪此时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沉声道:“不忠者和废物们该跑的跑,该死的死,剩下的皆是有用之人了。”

说罢右手一挥,一道淡紫色的灵力屏障立时出现在了一直守在她身边的众人上方,三百六十度地覆盖下来,立时便将所有袭来的威胁尽数弹开。

“你们现在已经安全了。” 冰泪对着众部下微笑道。

那些一直在勉力支撑的部下,此刻终于松了一口大气,知道自己已经成功通过了冰泪的考验,于是纷纷讨好地向冰泪投以感激的目光。

而一直站在戴着面具的女子前方守护着她的祁剑,便如同没有神智的提线木偶一般,不清楚身后的人已经被屏障保护了起来,只是机械地挥动着手中的长剑,将一切到来的攻击阻断。

可是自从元帅下达了不必回避祁剑的命令,向他射来的箭矢便开始成倍增加,一开始自如的防御变得越来越吃力,渐渐地已经不能完全抵挡所有的攻击了。

现下他的左臂与肋下已然各中了一箭,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染红了脚下的那一寸土地。但他却毫不在乎自己的伤口,为了心中所爱,他已经抛弃了一切。他不能让任何的攻击穿透他的防御,伤害到他身后的那个人,直至所有的攻势都宣告结束。

漫天箭雨之中,他毅然挺立,甘愿成为心上人前方那一块坚不可摧的盾牌。

第一百四十六回 记忆苏醒

冰泪嘴角浮现一抹玩味的笑容,注视着在前方独自硬撑的祁剑,道:“真是个痴情的小子,倒的确可以做一个不错的棋子,但本姑娘从来都不愿意借助外力,有点可惜呢。”

冰泪将视线转向身侧那个戴着面具,一直以来一言不发,甚至连动作也没有一个,如同活尸一般的女子,口中吐露出了令人心寒的残忍字句。

***

丘陵上的玄天这时见到祁剑已然负伤,虽然不晓他为何会特意跑去保护敌人,但仍觉得自己有义务去救他回来,于是便向清凌请求道:“师叔,祁兄已然受伤,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因失血而死,我必须要去救他回来。若是就这样看着他牺牲,日后一定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清凌轻轻颔首道:“是该救他回来,但却不是你。以你的能力很难毫发无伤地将他带回来,这次便交给我罢。”

玄天比任何人都更明白清凌的实力深浅,虽然仍是不免担心,但却不得不承认,师叔去救比自己去要靠谱得多。

“师叔一定要多加小心。”

冰泪对着戴面具的女子直接下达了无比绝情的命令。她的性格似是从很久以前便开始扭曲,到如今已经变得麻木。她肆意地放纵自己继续沉沦下去,仿佛自暴自弃,几乎忘记了自己从前的模样,不知何时开始竟以伤害他人为乐。

“朱颜,站在你面前的这个男人是敌人,杀了他。”

戴着面具的这位名唤朱颜的女子,自从祁剑义无反顾地挡在她面前的那一刻,便一直用她茫然而又浑浊的眼神凝视着这个男人。

模糊的意识之中,似乎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即将被唤醒,一种久违的奇异感觉充斥在她的心灵之中,但还未有强烈到让她进入懵懂状态的神志清醒过来的程度。

随着时间的推移,朱颜看到那个男人被箭矢击中,鲜血从他的身躯之上淌落而下,但他却没有移动半步,始终伫立在自己的面前。

一直以来被封锁而无法进行思考的意识,此刻开始冲击那道无形的禁锢,无比想要追求自由。

疑问一个接一个地在脑海中形成,询问着自己,为什么那个男人会如此不顾一切地挡在她的身前,试图激发出自己记忆中的某个片段。

然而就在疑惑快要被解开的前一刻,冰泪下达了无情的命令。

“杀了他 杀了他”

冰泪的声音回荡在脑海之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阴冷的声音突然被自己的意识认定为必须服从的指令。

只要意识接收到了冰泪的声音所传递的信号,身体就会机械地去执行信号中所包含的命令。

朱颜的意识寻求自由的过程被强制中断,她向前走了几步,迈出屏障范围,双手迅速地抬在了胸前,做出了一个弯弓搭箭的奇怪动作。

然而神奇的景象就在她做出这个动作之后发生,只见她的双手之间紫色光芒蓦地一闪,一把以灵力形成的紫色长弓便被制造出来。这种使用灵力的效率,放眼天下之间,也没有几人能够比

拟。

长弓形成之后,一道耀目赤芒在长弓正中缓缓显形,渐渐化为了箭矢的形状。

这只灵力箭矢箭身呈橙红色,形态像一簇正在熊熊燃烧的赤焰。箭头竟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太古炎龙之龙首,诸般细节均与传说中记载的炎龙一般无二,祖巫祝融坐骑之神威在此重现,可见朱颜掌控灵力的精密程度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炎龙之首上面将天地渲染得一片赤红的烈焰,是千古不熄的永恒之焰。

从炎龙之首上释放出来的一**炙热无比的热浪在十丈方圆之内扩散,仅仅是这些热浪所蕴含的热量已经颇为恐怖,周围的温度在瞬息之间便暴涨到了百度左右。

若是平常人在此等高温的环境之下,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死亡,但冰泪的屏障竟可将热量亦是彻底隔绝,所以崇灵众门徒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站在屏障之外的祁剑可就不怎么好受了。他内功深湛,体能远超常人,百度高温会令他感到无比难受,却还不至于将他灼伤。虽然看似如此,但他现下已然负伤,体力也被消耗了不少,正处于虚弱之时。此刻一经热浪冲击,身体立即支撑不住,不堪重负的他眼看着就要倒将下去。

但是他没有!

祁剑将长剑插入脚下土壤之中,以剑作为身体的唯一支柱,驻剑而立!

既然决定要成为身后之人最坚实的盾牌,便要坚持到最后一刻,这是他唯一的,仅剩的信仰。

丘陵上的士兵有一部分停止了进攻,虽然他们至今都不明白祁剑为什么甘愿成为敌人的卫士,但此刻祁剑那驻剑挺立的身姿深深地感染着他们。

那单薄的身躯之上两个触目惊心的伤口还在淌着鲜血,虚弱的生命随时都可能消逝,这一幕在众兵士的眼中,是何等的苍凉与悲壮。

凄厉的山风吹来,祁剑染血的衣摆随风舞动。红色,这原本代表喜庆的颜色,此刻却诠释着悲凉的意义。

祁剑似是感觉到了自己已经触及死亡的边缘。

他回过头来,用仅余的气力深情地凝望着他心中时刻挂念的身影,眼角似有泪光闪过。目光中有欣慰,也有遗憾,欣慰的是,他这面盾牌可以坚持如此之久,而遗憾的也显而易见。

他已经到达了自己体能的极限,无法再支撑下去,“守护骑士” 的职责已迎来了终结。

祁剑目光只是落在面具背后那双有着淡紫色瞳仁的美眸之上,其手上那随时可以夺去他性命的弓矢,他却选择视而不见。

这最后一眼,虽然没有能够看到她完整的面庞,但对于祁剑来说,却已经足够。

“小颜,你的祁哥哥不能再陪着你了,以后一定要照顾好 自己。”

沙哑而又虚浮的嗓音艰难地道出他最后的寄语。

几支箭矢再度破空而来,对准已经油尽灯枯,再没办法抵挡的祁剑。

这时,一道白影自空中闪过,将祁剑自危机之中救下,正是虽姗姗来迟,但却也来得恰到好处的清凌。

原来清凌刚刚想要下去救人之时,便看到了冰泪与朱颜二人一系列的动作,一时之间竟升起了一线静观其变的念头。直至玄天又提醒了她一声,她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全力运起御空术,在电光火石之间将祁剑从致命的危机之中救了出来。

一直隐蔽在包围圈外观战的夜忆辰,此刻却从怀里掏出了一面蓝色旗帜,高举向了空中。

元帅邹雄看到这旗帜之后,点了点头,心道:“我军的攻击根本没有办法穿透敌军首领布下的屏障,是时候进入第三阶段了。”

于是便开口下令道:“众将士听令,停止一切攻击,原地待命。诸位大侠,接下来便交给你们了。”

所有士兵也一致地感觉到,自从敌人用灵力建立屏障以后,一切的攻击便都被挡在了外面,徒劳无功。只是元帅没有下令,也不好擅自停止攻击。这时听到了元帅的命令,众兵士非常迅速地停下了不曾间断的攻势。

清凌见到蓬莱军停止了攻势,便没有回到丘陵之上,就地为祁剑处理了伤势,并用治疗法术帮他疗伤。

“幸好他伤势并不是很严重,不然恐怕真的有性命之忧。”清凌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的那股愧疚之意也平复了些许。

***

“小颜 祁哥哥”

朱颜的意识之中开始了激烈的天人交战,记忆深处最为珍贵的那一段往事呼之欲出。

手中的炎龙弓矢随着意识中的转变而消失无踪,一个令她从心底感到温暖的声音,不停地呼唤着她,指引着她的灵魂逃出那“坚不可摧”的牢笼。

“小颜,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可陪伴着我,令我告别孤寂的却恰恰是你。

“小颜,我身体好着呢,你不用担心。”

是我害苦了你,而你却在安慰着我。

“小颜,忘了我罢。”

你要抛下我了吗?我不要从此回到孤单一人。

“小颜,你的祁哥哥不能再陪着你了”

不可以,我绝不能让你再离开我,哪怕是一瞬间都不可以!

面具碎裂成片,一张绝美的脸庞显露了出来。

新月眉,丹凤眼,娇小的面庞上却有着完美无比的五官。淡紫色的瞳仁闪烁着梦幻般的幽光,似能勾走所有与她对视之人的魂魄。

冰泪的容貌与她一比,立时黯然失色,就算是一旁的清凌此刻望着她,都是心生赞叹,不敢说自己的容颜能够胜过对方。

朱颜自清醒过来的那一瞬间便开始寻找着心上人的身影,却发现他身受重伤,已然失去意识,正在被一位身着白纱衣的绝色丽人施以急救。

心中那一道无情的命令,此刻使朱颜的面色犹如千年不化的冰川一般森冷。

她转过身形,面对着此时神色有些慌乱的冰泪,讲出了一句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之语。

“伤害祁哥哥的人,一个都别想活下来。”

第一百四十七回 凶刃之威

一片无边无际的荒野之上,两个身影相隔一里,遥遥对峙。

左首是一位年轻女子,她有着一头银色的秀丽长发,身材娇小却又玲珑有致,五官的比例堪称完美无缺。

她的瞳孔是极为罕见的淡紫色,其中释放而出的微光,似有可以勾魂摄魄的神奇魅力。她身着一件淡粉色绣有山水图案的长裙,令整个人更凸显出一种淡雅的气质。见到她的每一个人都必会被她的美貌所吸引,从此无法自拔。

而右首却是一位看上去已步入中年的魔族,皮肤黝黑,面容粗犷,头上生着两根犄角,容貌甚为怪异。

他身披一件黑铁重甲,右手之上却举着一把比他的容貌更为古怪之武器。这把武器看上去就像一柄长刀的刀柄,却根本无法用肉眼观察到刀身的存在。拿在手上,只会令对手觉得甚为滑稽,产生不了一丝一毫的震慑力。

然而银发女子此刻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这把不伦不类的兵器,脸上竟然浮现出淡淡的担忧之色,似是对这“刀柄“颇为忌惮。

“你是叫朱颜对罢?怎么,害怕了?若是现在投降,归顺至魔域的麾下还来得及。不然待我祭出这‘凶刃’,你便很难活下来了。”中年魔族朗声说道。

其声音雄浑厚重,如滚滚雷鸣之声,响彻四野,几乎能将人的双耳震得嗡鸣不已,甚至暂时失聪,可见其修为当真是深不可测。

“这‘凶刃’之力的确非常邪门,但不试一试又怎知可否匹敌?若是能将你击败,那四大部洲便可迎来太平,这个风险还是值得冒的。” 朱颜义正言辞地道。

中年魔族仰天长笑,眼神之中带有浓重的轻蔑之色,道:“狐族的小姑娘,虽然身材娇小,胆子倒是不小。你真以为凭你那点三脚猫的法术就可以将持有‘凶刃’的我击败?简直是天方夜谭。你的修为可比不上莲华寺的心证老和尚罢,即便是他也不过与我斗了百招便落败,请问你又如何能奈何得了我。”

“什么?你已经击败了心证法师?” 朱颜面上满是惊讶之色,双手亦是微微颤抖着。

“就在遇见你的不久之前,我率军攻打了莲华寺。那心证的确是个难缠的角色,但还是一样敌不过‘凶刃’之力。”

中年魔族云淡风轻地说着,似是在讲述一段非常平淡的往事。

朱颜的面上现出了一丝畏惧之意,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颤声道:“这不可能,你一定是在说谎,企图欺骗于我,令我不战而败。”

朱颜如此失态的表现,恰恰显露出了莲华寺的掌门心证法师在她心目当中的地位,心证法师的败北的确是她最难接受的事实。

中年魔族冷冷地笑道:“我为什么要骗你?骗了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看来你是没有意愿要加入我魔域了。既然如此,便让你来亲自试一试‘凶刃’ 的威力,到时候你便会知晓我是不是在欺骗于你了。”

说罢,便将手中那刀柄高高举起,运起体内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刀柄之内。

只见刀柄之上忽有一团黑色雾气蒸腾而起,弥漫于半空中,片刻之后雾气消散,异象现于眼前。

一道漆黑如墨的光束化作了刀身的形状,依附于那个刀柄之上,光束之中蕴藏着精纯得无法形容的暗元素气息,似是寰宇之间所有的暗系能量,都在这一瞬间聚集到了那道黑色的光束之中。

“末日之示,量劫之证。凶威所至,三界覆灭。

此乃魔域之主----魔尊世代相传的宝物,其名为---量劫凶刃。”

此刻,中年魔族身上散发出了极为危险的气息,犹如太古凶神临世一般,为世间的一切带来无穷无尽的灾厄。

在这股气息的面前,朱颜清晰地闻到了死亡的味道。以她对自己的了解,她知道当那柄光刃向她刺将过来之时,她就算倾尽全力,也无法抵挡。

这是朱颜一生中第一次感到阴曹地府仿佛就在眼前。

“可恶,难道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朱颜的心内涌现出了不甘的念头,但她却知道自己此刻已无力掌控命运的走向。

“永别了,小姑娘。”

中年魔族挥起“量劫凶刃”,狠狠地劈向了朱颜。

黑色光束陡然变成原来的十倍粗细,巨大的光柱将苍穹渲染得一片漆黑,遮盖住了四野之中的一切颜色。

一时间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末日前的景象也不过如此。

在朱颜眼中,那铺天盖地的黑芒似是可以在瞬息之间吞噬这世间的一切,为一切生灵的存在都画上终焉的句点。

这种程度的力量,已然无限地接近于与天道合而为一的圣人所拥有的不可抗力。

“一切灾厄的本源,毁灭概念的代表,这难道是先天法宝之中最巅峰的法则类圣器吗?”

朱颜此时已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她放弃了一切抵抗,任由漆黑如墨的光流将她彻底吞没。

***

“哇----”

一声娇憨可爱的叫声响彻于森林之间,听起来却不像是人类的声音,却也不像是任何动物的叫声。

循声望去,只见一只毛茸茸的可爱生物现于眼前。

其身娇小,绒毛雪白,背后竟生有九条长长的尾巴。

这竟是一只世间极为稀少,只生长在南赡部洲青丘国的九尾白狐。

据说青丘国的白狐一族刚生下来的时候都只有一条尾巴,与北俱芦州无甚灵性的白狐并无二致。但青丘国的白狐经过修炼可以长出更多条尾巴,每多一条,其修为也就提升一个档次。

九尾白狐是白狐一族修行的极限,拥有匹敌金仙级修士的实力。一般白狐族人只要修炼出第三条尾巴,便可以随心所欲地化为人形。而当修炼至最高等级的九尾时,则可以永久地保持人形,不会再回归狐身。

可是这一只九尾白狐,却依然维持着狐身,看上去有些奇怪。

这只九尾白狐本来趴伏在地上睡觉,此时醒了过来,抖了一抖身上的毛发,随后四脚着地,“站立”起来。

一阵脚步声突然在这片森林之中响起,正在渐渐地靠近这片区域。九尾白狐一听到人的脚步声,立即打了一个激灵,身形立刻化作一道白色流光,消失在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之上。

片刻之后,一个年纪在十二、三岁上下的少年,走入了森林中央这片较为空旷的所在。

这位少年面若冠玉,五官端正,看上去颇为俊秀。

每天早上辰时,他都会遵循父亲的教诲,来到森林中的这片空地,潜心练习剑法,往往一练就是一个时辰有余。

他所不知道的是,自从他五岁时独自来到这里练剑的第一天开始,便有一只小狐狸在一旁的树枝上静静地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被他勤奋刻苦,坚持不懈的样子深深地吸引着。

今日已是小狐狸悄悄望着少年的第两千五百日,当初的稚嫩男童已然长成了个英俊的少年。

少年今日的表现不同于往日,他只是温习了半个时辰不到的剑法便停了下来,将长剑收回鞘内,放置在了一旁。

少年这时盘腿坐了下来,调运周身真气,开始修习一门心法。

但是过不了多久,少年突然脸色发紫,现出了真气走岔的征兆。显然是因为他刚刚接触这门心法,对真气的运行方式还不甚熟练的缘故。

本来立即停止运功便可以无恙,但这少年年轻气盛,非要强行运功冲穴,顿时就陷入了走火入魔的边缘。

少年的面色此时已经呈酱紫色,体内真气已然失去了控制,到处乱窜,随时都有可能会伤及经脉,对身体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害。

少年走火入魔的场景,深深地映入了小狐狸的眼帘之中,他痛苦的神情令小狐狸的心中隐隐生出了不忍的感觉。

小狐狸此刻陷入了复杂的矛盾之中,它的确不想让任何人发现它的存在,并且也不愿与任何人接触。但是眼前的少年它现在若是不去施救,又感觉自己今后一定会后悔。

究竟应该怎么办?小狐狸犹豫了片刻,终于做出了决定。

只见它突然自树枝上跃下,飞速地跑到了少年的身后,用一双前爪搭在了少年的背上。泛着温暖气息的淡紫色光芒,自小狐狸前爪上释放而出,缓缓地渗入了少年的身体之中。

随着这股来自外界的神奇力量进入自身经脉之内,少年只觉全身紊乱的真气竟然在瞬息之间恢复了平静,重新回流入丹田之中。全身上下都被一种暖洋洋的感觉所包裹,一种无法形容的舒适感充斥周身。

少年发紫的面庞这时已然回复了健康的红润色泽,他紧闭的双目微微睁开,环顾四周,寻找着那个将他于危机之中解救出来的恩人。

向四周观望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当少年低下头时,才发现身后竟然有一只毛茸茸、娇小可爱的生物,在用闪烁着淡紫色微光的一双小眼睛注视着他。

第一百四十八回 九尾白狐

“哇,好可爱,这是狐狸罢?” 少年并没有受到惊吓,反而露出了一副兴奋的模样,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欢喜雀跃。

“这还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白狐,据说只有北俱芦洲的雪山以及南赡部洲的青丘国才能见到白狐,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真是太幸运了。让我来数数它尾巴的数量,一、二、三 九条,竟然是九条,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至尊灵兽----九尾白狐吗?不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管了,反正我今天真是走了大运。” 少年发现眼前的生物正是传说中的九尾白狐后,显得更是兴奋,竟然冷不丁地一把便将小狐狸抱进了怀里。

不过奇怪的是,小狐狸并没有挣扎或是逃离他怀抱的迹象,反而很是温驯地靠在了他的臂弯里,颇有一点宠物认主的感觉。

少年看到怀中的白狐竟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不觉大喜,用右手轻抚着它背上的皮毛,笑道:“据说白狐练出第九尾时,可以永久化为人形,不知为何这一只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形态。白狐一族灵性极高,智慧远在凡人之上。我现在说的话,它应该都听得懂罢。不知道它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白痴。”

少年这时将小狐狸从怀中放了下来,语气有些遗憾地说道:“如果就这样放了它,以后也许便不能再相见了。但是它会愿意让我带它离开这里吗?”

少年自言自语之时,却没有发现小狐狸竟然在一旁轻轻地点了点头。

“小狐狸,你若是愿意跟着我,便扑到我的怀里来,若是不愿意,就离开这里罢。” 少年实在做不出决定,竟然试图与小狐狸交流,将决定的权力交到它的手上。

小狐狸听罢少年的言语后,迅速地做出了动作。只见它向前轻轻一跃,便扑入了少年的怀中,少年见状赶忙揽住了它,心中却是无比的欢喜。

“它竟然真的将我认作主人了?真是不敢相信。在这世上,我恐怕是第一个将九尾白狐收做宠物的人罢,不知道这是偶然的运气还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少年暗忖道。

“今天就练到这里罢,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少年说罢,便抱着小狐狸走出了森林,向南方行去,走了不到一里,便看到两扇高逾两丈的银色大门现于面前。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金色牌匾,上书三个大字----尚武堂。

原来这名少年乃是当今尚武堂掌门祁云飞的独子祁剑,今年已经十二周岁。

祁剑从小练功时便喜欢清静,十分厌恶在演武场与众人一同练剑。后来其父便安排他去尚武堂后方的树林里独自练功,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祁剑并没有偷懒,反而比那些被手把手教导的弟子们进度还要快上不少。祁云飞见到祁剑的修行成果,非常满意,那片树林从此就变为了祁剑的私人“领地”。

祁剑抱着小狐狸走入了尚武堂,回去自己房间的路上遇到了不少同门的前辈,祁剑恭敬地向他们一一打过了招呼,却奇怪地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对他怀中抱着的九尾白狐产生兴趣。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们都看不见它吗?”祁剑疑惑地望了望怀中的小狐狸,小狐狸也乖巧地回望向他,一人一狐大眼瞪小眼,“深情对视”了片刻之后,祁剑摇了摇头,知道问题的答案肯定不可能在小狐狸的身上寻找出来,便不再费力思考,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虽然祁剑是掌门之独子,但他房间内的摆设却甚为简朴。一张读书用的长桌,上面摆放着不少本历史或是传说类的书籍,书桌后有一把木凳。一张吃饭,喝茶时用的方桌,上面摆放着些许茶具,方桌的四周各摆有一把木椅,除了这两套摆设外,室内便只剩一些衣箱与一张床了,可以说是非常之简陋。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打扫这种房间也就显得比较容易,祁剑不像一般男子那样邋遢,所以房间内一尘不染,显得异常整洁有序。

祁剑将怀中的小狐狸放在了地上,与它开始了一段很尴尬的“交流”。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点东西?”

小狐狸摇了摇头。

“你渴不渴,要不要喝一点水?”

小狐狸继续摇头。

“需不需要我带你出去转一转,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小狐狸还是摇头。

“那把我最喜欢看的古史《魔劫》给你看好不好?”

小狐狸一听到这两个字,竟向后退了几步,显得甚为恐惧,浑身上下不住颤抖,摇头如拨浪鼓一般。

“这个也不用,那个也不要,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祁剑此时被小狐狸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结果小狐狸竟然直接侧卧在了地上,双眼一闭,就这样睡了过去。

“还是你厉害。”祁剑见到小狐狸的睡相,不禁露出一抹笑容,由衷地表示赞叹。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祁剑的日常与以前相比并没有半分改变。小狐狸每天不吃不喝,一天近乎九成的时间都在睡觉,除了早上陪祁剑一起去林中修炼。

小狐狸不需要祁剑为它梳理或是清洗毛发,因为祁剑发现无论何时自己去检查它的身体状况时,都会发现它的毛发似是刚刚清洗过一般,洁净而又整齐。

都说绒毛多的动物身上容易招惹昆虫,滋生污秽,但自从小狐狸入住这房间以来,室内的角落里原本常常出没的一些苍蝇、蜘蛛与飞蛾竟全部消失不见,使得本来就很干净的屋子显得更加完美。

虽然祁剑与小狐狸之间的互动比平常的宠物与主人之间要稀少得多,但只是不时地摸一摸小狐狸柔顺光滑无比的绒毛,便让祁剑感觉到无比的满足。

每次触摸小狐狸的身体时,祁剑都会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自掌心透入,蔓延至奇经八脉。一种暖意洋洋,沁入心脾的舒适感遍布全身,而且每次这种感觉过去之后,祁剑都能感觉到自己丹田内的真气无缘无故地又增加了一些。

祁剑不由

生出感叹,九尾白狐不愧是被誉为等级超越人类的灵兽种族,端的是不一般。

这段时间之中,依然没有人能够察觉到小狐狸的存在,仿佛除了他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对它视而不见一般。祁剑也没有将他“收养”小狐狸这件事告诉自己的父母,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时光如梭,光阴似箭。一转眼,十年过去了。

十度春秋冬夏就这样匆匆流逝,祁剑如今已经是一个二十二岁的青年了。

祁剑现在身高八尺,脸庞上的稚气尽脱,有了几分男子汉的英气,较以前相比显得更加帅气。

这十年之间,他与小狐狸之间的关系可谓是若即若离,亲密度既没有增长,也感觉不出消退的迹象。

一天夜里,平常总是喜欢侧卧在地上沉睡的小狐狸忽然“站立”了起来,浑身上下闪耀着淡淡的紫色光芒,犹如梦幻中的景象一般。

翌日清晨,祁剑早早睡醒,按照每天的习惯向床下看去,却发现平日总是静卧在自己床边的小狐狸,今日却不见了踪迹。祁剑立时大为慌张,抬起头来在室内寻找小狐狸的踪迹时,却看到了令他难以置信的景象。

只见一位有着一头银色长发、体型娇小的女子正背对着他静静地端坐在方桌旁的木椅之上,她身着一件淡粉色绣有山水图案的长裙,从背影便可看出,这一定是位绝色佳人。

祁剑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只是呆呆地望着那道倩影,不知所措。

过了半晌后,祁剑终于从迷乱的心境中脱离出来,开口询问道:“敢问这位姑娘尊姓大名?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在下的房间内?”

那女子闻声转过身来,并没有回答祁剑的问题,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祁剑看到那张脸的时候,立刻惊为天人。

完美的五官搭配,释放出淡紫色微光的妖魅之瞳,无一不牵动着祁剑的心绪。

“好美,这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一见钟情,一眼定情,也不过如此。

祁剑被眼前女子的容貌与气质深深地迷住,似是魂魄都被对方摄去了一般。

“姑娘,在下应该没有冒犯你罢?如果有,那在下诚心向你道歉。” 祁剑感觉自己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女子还是并未答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神中,竟像是有一种欣赏的感觉。

祁剑虽然感觉出对方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敌意,但还是被盯得有些头皮发麻。而且自己如今只穿着里衣,还没来得及套上外衣,面对一个姑娘,难免感到尴尬。祁剑挠了挠头,面色通红,沉默了片刻之后方说道:“姑娘为何不答话?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这一次,一直不曾开口的女子却说话了。

“我只是变了一个形态罢了,‘小主人’,难道你已经把我给忘了?”

第一百四十九回 身世探究

女子的声音略显娇柔却又不粘腻,听上去甚为可爱,有一种小女孩儿在说话的错觉。

“你是九尾白狐?你可以变为人形了?”祁剑瞬间便明白了面前这位绝色少女的身份,忙问道。

“我以前应该一直保持着人形,只不过后来因为受了重伤,所以才被打回原形的。” 少女思考了片刻后,说道。

祁剑脸上现出一丝不解,问道:“为什么要说应该这两个字?难道你还无法确定过去发生的事?”

少女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我自从受了重伤之后,便丧失了绝大部分的记忆,如今能够完整记得的只有自己的名字与受伤之前那个短暂的片段。”

“可以将你的名字告诉我吗?怎么说我也和你一起生活了十年之久,你的名字总该让我知道罢。”祁剑半开玩笑似地说道。

“当然可以了,我叫朱颜,小主人你的名字我也还不知道呢。” 名作朱颜的少女对祁剑微笑着道。

这一抹微笑融化了祁剑的心,令祁剑感觉有一股暖流游荡在心底。

“我叫祁剑,宝剑的剑。”祁剑同样微笑着回答道。

这时祁剑心里想道:“听说九尾白狐最为擅长的便是魅惑之术,我在她面前如此失态,不会是因为被她魅惑住了,勾去了魂魄罢?”

祁剑此时嘴角现出了一抹颇为不雅的笑容,心内忖道:“朱颜姑娘如此美丽,就算被她勾去魂魄也值得了。”

朱颜有着些许不满的声音在祁剑的耳边响起:“祁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祁剑顿时从自己胡乱的幻想之中清醒了过来,此刻只想扇自己一巴掌,恨自己怎么如此的不知廉耻。

回想了一下朱颜刚刚对他说的话,祁剑顿时又一激灵,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朱颜眼神显得有些迷茫,答道:“祁哥哥啊,有什么不妥吗?”

祁剑又听他叫了一声“祁哥哥”,顿时感觉骨头都要酥了,虽然自己也非常喜欢这个称呼,但还是不禁问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多少岁?好像不怎么记得了。” 朱颜挠了挠头,道。

“那你在与我遇见的那片树林里呆了多久了?”

“好像有接近五百年了罢。”

“什么?多少年?”

“五五百年。” 朱颜回答的声音有些委屈,似是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哎呦我的姑奶奶,我今年才刚刚二十二岁,而你都已经至少五百岁了。如果你叫我哥哥,那我岂不成了老妖精?” 说完这句话后,祁剑立时感到不妥,刚想说抱歉,便听到朱颜撒娇般地抱怨。

“你竟然说我是老妖精,我本来就是狐狸嘛,又不是我想活这么长的。而且为什么不许我叫你作哥哥?我就喜欢这么叫,反正只是个称呼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祁剑见朱颜有点生气,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是我说错了,你以后

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就算叫我作祁爷爷我都不会介意的。”说完之后,又发现自己有诚心占人家便宜的嫌疑。

朱颜听罢“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笑靥如鲜花盛开一般灿烂。

“祁哥哥真是幽默,其实你刚才说的话我一点都不介意。你以后叫我小颜就好了,这段时间以来多亏了你的照顾,我才可以化为人形。”

祁剑连忙摆手道:“我哪里有照顾你什么,只是每天看着你睡觉而已,那时候不知道你是个姑娘,还经常冒犯,现在想来真是过意不去,希望小颜能够原谅我的过失。”

“那时我是你的宠物,被主人爱抚是很正常的事情,有什么好冒犯的?而且被祁哥哥爱抚真的非常舒服,以后你如果想的话也可以随时来呀。”

祁剑听到朱颜的话,额头上直冒冷汗,心内忖道:“这应该算是色诱罢?”

“小颜,你能够变回人形,是不是证明你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祁剑赶忙转移话题道。

“嗯,我的内伤已经尽数痊愈,不过灵力较五百年前相比,似乎还有不小的差距。”朱颜眉头微微一皱,说道。

“五百年前究竟是谁将你重伤的?你能不能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我,我想这也许会对找回你的记忆有一定帮助。”

朱颜的神情此刻有些痛苦,显然那段记忆对她的精神造成了十分巨大的伤害。

“如果你不愿意再忆起,就不要说了,不要伤害自己。”

“没关系的,祁哥哥,这段记忆是我必须去面对的过去,我愿意将它完整地讲给你听。”

朱颜将她记忆中仅存的也是最令她感到恐惧的片段,详细地向祁剑娓娓道来。

半个时辰之后,故事终于进入了尾声,只听朱颜叹了一口气后,说道:“我记得的便只有这些了,都讲出来后,反而不觉得有多可怕了。但在这之前的记忆,直到如今还是想不起来半分。”

祁剑沉默了半晌,低着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脑中试图将朱颜方才所讲的一切与一本古书中的内容联系在一起。

“魔域”、“莲华寺”与“量劫凶刃” 这些词汇与古书中的文字渐渐重合在了一起,祁剑此刻已经寻找到了答案。

祁剑抬起头来,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了然。他望着朱颜此刻神色有些黯淡的面容,认真地道:“小颜,我也许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朱颜闻言身子微微一震,声音有些急促地道:“你怎么会知道的?难道五百年前的事情”

朱颜还没有说完,就被祁剑打断道:“没错,五百年前的事件是轰动天下的大事,可以说是这片大陆之上最为凶险的一场浩劫,因此当时发生的一切都被详尽地载入了史册。”

祁剑来到摆放着许多书籍的长桌前,找到了一本封面颇为陈旧的古书,只见那封面上书写着两个篆体大字“魔劫”。

“这本魔劫便是对五百年前的那段史实描述得最为详尽的书籍,如今世上的许多人

,都是通过这本书去了解那一段悲惨的历史。”

朱颜的目光凝视着封面上的那两个字,片刻后微微叹了一口气,道:“魔劫,魔劫,的确是形容那段过去最好的名字。”

祁剑将手中的这本魔劫递给了朱颜,正色道:“这本书上记载了五百年前联手对抗魔尊无双的六位正道领袖,其中便有南赡部洲崇灵教的领袖朱明。如果我猜得不错,那朱明很有可能是你的师父。你看一看这本书,第三十页左右便有当时六大门派的详细介绍。”

朱颜自言自语般地反复念道:“朱明,朱明 他就是我的师父吗?”

朱颜低下头翻开了《魔劫》 ,按照祁剑所说的翻到了第三十页,果然看到了关于五百年前六大派的描述。

“你的记性也太好了罢,竟连什么内容在第几页都能够记住。” 朱颜面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我的记性与普通人并无区别,只是因为我太喜欢这本书了,读了不下十遍,所以才能记得如此清楚。”

朱颜聚精会神地向书中的文字看去,突然发现了一个让她一直记忆犹新的名字。

“莲华寺方丈----心证法师。” 朱颜用一种沉重的语气念道,眼眶竟然都有些湿润了。

“心证法师在我仅存的记忆里是战胜魔域唯一的希望,是我最为崇敬的宗师,但即便是他,最终也没有能够挡住‘量劫凶刃’ 的锋芒。每次想起老法师,我的心里都会感到痛苦不堪。”

话音未落,滴滴泪水已经从朱颜的眼角滑落而下,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泪珠不停落在地上,伤感的情绪于无形之中在房间内蔓延。

祁剑见到朱颜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由感到心疼,于是便立即翻身下炕,穿好衣裳后走到朱颜身边,从身上取下一块干净的白色手帕,轻轻地为

朱颜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安慰道:“过去的事既然已经过去,就不要再放在心里。魔尊早已经死了,一切都成为了历史,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寻回你完整的记忆。”

朱颜点了点头,道:“祁哥哥说得有道理,但是我的记忆这五百年间都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我自己检查过身体,却发现没有任何异常。想要让我回忆起来,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我觉得你应该是需要某种程度的刺激,我现在已经知道你的故乡之所在了,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带你回到那里,激发你脑海深处的记忆片段,让它们自动浮现在你的眼前。”祁剑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的故乡?虽然印象已经完全模糊,但轮廓似乎还是记得一些的。” 朱颜试着回想了一下后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故乡应该位于青丘国,那里被誉为南赡部洲最美的国度,依山傍水,遍地奇花异草,可谓是风景如画。而且据说青丘国四季温差极小,环境极为舒适。自从看到书中的描述之后,我便一直对那里甚为向往,想要去体验一下那种世外桃源的氛围,这一次终于有理由前往了。”祁剑眼神之中显露出一线欣喜的神色。

第一百五十回 男儿志向

朱颜此时却皱了皱眉,神色中带有一股淡淡的担忧,道:“青丘国距离此处十分遥远,即便用御空术赶路,没有长达数天的跋涉,也是决计到不了的。你的父母会同意你出门远行,数十日不归吗?而且即便是到了那里,也未必就能让我恢复记忆,路途当中也许会遇到许多的危险,我们能应付得了吗?”

“不去试一试又怎么知道没法帮你?我去想办法征求父母的同意,让他们允许我外出历练。而路途上的危险便都交给我来处理,练了这么多年的功夫,总该是测试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时候了。”祁剑的这一番话令朱颜颇为感动,眼圈顿时微微发红,声音也显得有些哽咽。

“祁哥哥,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今年已经是我作为小颜‘主人’的第十个年头了,我要是对你不好才显得不正常罢。”祁剑以戏谑的语气调笑道。

朱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这人真是幽默,不管心情如何,只要听你开口说话,无论是谁,都会笑出声来。”

“你这应该是在夸奖我罢?”祁剑大大咧咧地傻笑道。

“当然了,不是夸你还能是骂你呀?” 朱颜娇嗔道。

还没待祁剑再次开口,朱颜便以无比认真的口吻说道:“祁哥哥,如今你为我所付出的一切,来日小颜一定会加倍奉还的。”

祁剑一听到这句话,面上立即故意露出了一副“阴险狡诈”的模样,笑着“调戏”道:“哇,果然做好人就是有好报啊,这位姑娘难道是要以身相许吗?”

然而朱颜也是毫不示弱,面上现出一抹妩媚的神色,娇声道:“这位公子若是不嫌弃奴家的蒲柳之姿,奴家自然是悉听尊便了。”

“行了,小颜,你祁哥哥受不了你的媚术。我现在就去找我父亲谈一谈,你就待在我的房间里不要出去,免得被他人发现你的存在。”祁剑嘱咐道。

见朱颜向他颔首示意,祁剑便安心地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向父亲每日用来晨读的书房走了过去。

到了书房门前,祁剑轻轻地敲了敲门,只听里面有一道低沉而洪亮的声音传了出来。

“请进。”

听到父亲的声音后,祁剑便推门走入了书房之内。只见一位相貌与祁剑有八分相似的中年男子,端坐于书桌后方,从他双目之中透出的两道精光可以看出其修为颇为深厚。

此人正是当今尚武堂的掌门---祁云飞。

祁云飞见到走进来的是自己的儿子,面上不禁升起一丝疑惑,沉声问道:“你今日怎么没有去树林之中修炼?来我这里做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来了,自然是有事需要与父亲商量。”祁剑正色道。

“你能有什么事要与我商量的?难道是看上了哪位女弟子不成?”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如今一看,果然是有几分道理,这父子俩说话的

方式就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的喜欢插科打诨。

“父亲,我可不是过来与你开玩笑的。我是真的有事要与你商讨。”

见儿子的语气的确是认真的,祁云飞便收起了玩笑的心态,问道:“你想要跟我谈些什么?你长这么大,好像还从来没有跟我商量过事情。”

“父亲,我想要离开蓬莱,出去历练一番。”

“什么?你要离开蓬莱?这明显是在开玩笑罢。”祁云飞面露震惊之色,道。

“父亲觉得我有必要和你开玩笑吗?”祁剑正色道。

“既然如此,你总要告诉我出去历练的理由罢。”祁云飞的神色此时终于彻底认真了起来。

祁剑云淡风轻地回答道:“理由再简单不过了,我自从五岁开始修炼,直至今日,已经整整十七年了。如今尚武堂的剑术与心法,我已尽数掌握,在这里已然没有什么可以令我继续成长的空间。我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便是离开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离开父母的保护,独自前往大陆上的其他所在。开阔自己的视野,提升自己的阅历,增长自己的见识。在摸爬滚打之中,寻求再一度的成长,那将是身体与心灵的双重升华。这才是我现在应当去做的事,只在原地踏步,终将一事无成。”

“外面的世界困难重重,危险也是无处不在。没有我与你母亲陪在你身边,你确定可以独自去面对?”祁云飞以告诫的口吻向祁剑劝说道。

“为什么不能?男子汉大丈夫,如果不能独当一面,那这六个字还有什么意义?”祁剑义正言辞地说道。

祁云飞闻言叹了口气,道:“你终于长大了。以你好强的性子,我早就猜到你会有这样的要求,如今你自己提出来,我也算不上太过惊讶。你说得确实有道理,堂堂男儿,是应该独自在江湖之中闯荡一番。”

祁剑面上露出喜色,笑道:“那父亲的意思就是同意让我出去历练了是罢。”

祁云飞颔首道:“这时候阻止你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会去劝说你母亲的,你不必担心。”

祁剑此时十分欣喜,兴奋得几乎跳了起来,高声道:“谢父亲成全。”

祁云飞摆了摆手,道:“好了,不必客气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可不能太快了,要让你母亲有些心理准备。”

“那就定在一周之后,父亲觉得如何?”祁剑思考了片刻后应道。

“好,那便先定在一周之后罢,话说回来,你有确定好这次要前往游历的地方了吗?不会是盲目地四处流浪罢。”祁云飞问道。

祁剑微微一笑,道:“怎么可能!你的儿子怎会如此莽撞,若是还未定下计划,我又何必现在便来找父亲商谈。这次旅途的目的地,我一早便想好了。”

“说来听听。”

“父亲应该听说过大陆上的三大桃源仙境罢。”祁剑反过来向祁云飞问道。

“当然听说过了,而且其中一个地方我还亲自去过。北俱芦洲圣迹岭、南赡部洲青丘国、以及我曾经去过的东胜神州三清山。”

顿了一顿,又道:“你难道是想去三清山游历一番后回来?”

祁剑摇了摇头,道:“那里也太近了些,往返也不过十数日时间,这样就失去了历练的意义了。”

“那你待如何?”

“自然是选择一个颇具挑战性的地方了,我的目的地是南赡部洲的青丘国。”

“什么?你要去青丘国?”祁云飞闻言身子一颤,似是被祁剑的决定吓到了一般。

“去青丘国有什么不妥吗?”祁剑一脸茫然地问道。

“孩子,父亲不得不劝你一句。南赡部洲是最不适合人类居住,也是对人类最为危险的一大洲。究其原因是因为南赡部洲的灵脉,从太古时期开始便因不知名的原因而被污染,导致那里充斥着蕴含杂质的灵力。这种灵力虽然会令灵长类生物更容易增长修为,却也会令他们的性格在潜移默化之中变得比平常更加凶暴。在南赡部洲,花草树木皆可为妖,而且大部分都会主动袭击靠近的其他生物,可谓是凶险异常。所以你还是再考虑一番之后,再做决定比较好。”

祁云飞在说这一番话时,脸色有些凝重,对祁剑的选择似是有些许不满。

祁剑没有直接回应父亲的劝诫,而是好奇地问道:“既然南赡部洲的灵脉已均被污染,那为何青丘国的白狐一族没有受到影响,听说他们的性格似乎与常人并无二致。”

“白狐乃是极为稀有的灵兽,也许生来就对灵脉中所包含的杂质有一定的抗性也说不定。这些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祁云飞答道。

祁剑颔首道:“的确有可能像父亲说的一样,不过这也证明不是所有南赡部洲的生物,都是具有攻击性的。父亲,既然我要求出去历练,那便自然会遭遇危险,不然历练的意义何在?我向父亲保证,绝不会故意将自己置入险境,你若是不相信我,那也没办法了。”

祁云飞又是长叹了一声后,道:“你都已经二十二岁了,早就是一个成人,你自己做的决定,没有任何人有权力将其否决,即便是我也不能。如果你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在南赡部洲生存的话,就大胆的去,我绝不会阻拦你。只是你要前往南赡部洲这件事,绝不能让你母亲知道。我也会尽量瞒着她,告诉她你去了其他地方。不然一旦让她知道了,你是决计去不成的。”

“母亲的脾气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和她说的。”

“你还有什么事要和我讲吗?若是没有就快去练功罢,现在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那我先去了,父亲不要忘了和母亲好好谈谈。” 说完祁剑便起身离开了书房。

祁云飞看着祁剑的背影,苦笑道:“儿子翅膀硬了,也该是展翅高飞的时候了。我这做父亲的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第一百五十一回 告别父母

祁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朱颜立即凑上来问道:“怎么样?你父亲答应了吗?”

祁剑向朱颜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笑道:“小爷亲自出马办的事,就没有不能成的。”

这一次,朱颜出奇地没有“讽刺”他两句,而是以满怀感激的目光看着他,说道:“谢谢你,祁哥哥。为了我,你要背井离乡,陪我去一个未知而又危险的地方。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该如何报答你。”

“很简单啊,我不是之前都说过了吗?”祁剑的脸上再度浮现出了他标志性的坏笑。

朱颜这时双颊竟然微微有些泛红,细声细气地道:“待我找回记忆之后,我会把我的过去完完整整地讲给你听,如果到了那时,你依然可以接受我的话,我便嫁给祁哥哥,做你的妻子,好不好?”

祁剑闻言立时摆手道:“我只是跟你开玩笑的,你怎么当真了,你看我像是那种喜欢占别人便宜的浪荡之徒吗?”

朱颜轻笑道:“我看你挺像的,刚才只不过是想诳你一诳,看把你给吓的,难不成祁哥哥真的想娶我啊?”

“小颜你这么漂亮,说完全不想,那肯定是骗人的。不过听你刚才那口气,什么‘那时候你依然可以接受我的话’,难道你觉得自己从前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成?”祁剑调侃道。

“这可不一定,你最怕什么说不定就有什么,这下看你还敢不敢娶我?”

“小生不敢,以后再也不敢了。”

一人一狐之间的笑闹声在屋内回荡,但奇怪的是在室外却听不见半点的声音。

祁云飞在当夜就向自己的妻子说明了儿子的意图,一开始她说什么也不答应,夫妻二人差一点就争吵起来。

两日之后,待妻子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以后,祁云飞再度向她阐明儿子的愿望,对她晓之以理,希望她能够尊重祁剑自己的决定。

耗费了大量的口舌之后,妻子终于答应了下来。祁云飞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祁剑,祁剑大喜过望,知道自己终于迎来了见识广阔世界的机会。

七日之期很快就到来了,祁剑前往议事厅去向已等候他多时的父母告别。

来到议事厅门前,却发现父母已经站在了门外。祁剑连忙迎了上去,向自己的父母恭敬地跪地行了一礼后,才站起身来道:“孩儿今日便要出远门了,特来向父亲母亲辞行。”

祁云飞向祁剑点了点头,说道:“你母亲有许多话要与你说,你和她谈一谈罢。”

这之后祁剑的母亲便开始对他进行“漫长”的叮嘱。一条一条的嘱咐,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从“不可在野外露宿” 到“不可以前往野兽众多的深山老林” 再到“不可以随意与陌生人交往”,没有任何遗漏。

祁剑听得冷汗直往外冒,好不容易待到她唠叨完,忙道:“母亲,你不必担心,我会尽量按你交待的去做。不过孩儿此次出行,毕竟是去历练,而非去旅行,难免会遇上一些麻烦

,但我一定会随机应变,不冒任何风险。有道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绝不会故意去伤害自己的身体,请母亲相信我。”

祁剑的母亲颔首道:“娘自然相信你,只不过你年纪尚轻,阅历尚浅,不告诉你这些的话,娘肯定不放心。”

“孩儿一定会牢记母亲的教诲。”祁剑正色道。

“这样就好,你父亲有一些东西要交给你,去看一看喜不喜欢。”祁剑的母亲笑着道,目光中充满了慈爱。

祁剑被母亲的目光所感染,眼眶不知不觉竟有些湿润,情绪也变得有些纷乱。在与父亲说话之前,祁剑微微调整了一下心态,将心中翻涌的伤感情绪暂时压制了下去。

“父亲,母亲方才说你有东西要交给我,快让我看看都是些什么?”祁剑假装兴奋地道。

祁云飞从身后的地上拿起来一个中等大小的木盒,向祁剑道:“也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只是一些盘缠与几样换洗的衣服,仅此而已。”

祁剑打开木盒,向里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朴素却又实用的物事。将近两百两的碎银被装在一个巨大的钱袋之中,几件崭新的,以上好的布料编织而成的衣服平整地叠放在一起,一看便知道是母亲这几天亲手做出来的。还有一个用琉璃打造的护身符,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闪烁着瑰丽的光芒。

祁剑望着父母精心为自己准备的行李,心中有一道暖流淌过,那种无比温暖的感觉令他感受到了父母无私的爱意。

“父亲,母亲,你们对我一直以来无私的关怀,孩儿无以为报。此次出门历练,孩儿一定会完成蜕变,成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之人,平安归来,绝不会辜负你们寄予我的厚望。”祁剑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信心。

祁云飞哈哈大笑,赞许道:“说得好,不愧为我的儿子,时间不早了,你可以出发了。”

祁剑点了点头,将木箱里的护身符和钱袋拿了出来,贴身放好,又用父亲事先为他准备好的草绳,将木箱绑在了身后。

随后祁云飞从马厩中为祁剑牵出了一匹通体雪白的千里宝马,向祁剑道:“从今日起,它便是你的坐骑了,它名作飞雪,在千里马中都可说是极为稀有的品种,一日行一千二百里都丝毫感觉不到疲惫,最快时一日几乎可以跑出两千里远。以后它便交由你来照顾了。”

“多谢父亲赐此良驹,孩儿一定会好生照顾。”祁剑连忙向父亲道谢。

“上马起程罢。”祁云飞说出了这句正式象征着离别的话语。

祁剑与父亲母亲一一拥抱后便翻身上马,少年时便被父亲专门训练过骑马技巧的他,对骑马很是熟悉,在马背上的一切动作都是驾轻就熟。

“父亲,母亲,孩儿出发了。你们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孩儿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祁剑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哽咽。

祁剑的母亲此时突然开口问道:“剑儿,地图带了没有?到时候若是迷了路,那可就麻

烦了。”

祁剑答道:“自然带了,这种事情孩儿一定不会忘记,母亲不用担心。”

“多加保重,早日归来。”祁剑的母亲用比儿子还要哽咽几分的声音,艰难地说出了这告别的八个字。

“一定会的,父亲,母亲,你们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孩儿出发了!”

说罢便策马向北门方向奔去。祁剑在马上回头望向父母,却发现母亲的双眼中蓄满泪水。祁剑心中此刻充满了愧疚之意,忖道:“若是母亲知道我要前往南赡部洲,一定会受不了打击,希望父亲能为我好好地保守秘密,不要让母亲发现任何端倪。”

望着儿子的背影渐渐远去,祁剑的母亲抬手擦了擦眼角快要落下的泪水,以担忧的口吻说道:“北俱芦州距此地极为遥远,也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路上会不会遇到危险。”

闻言祁云飞心内一颤,忖道:“此番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欺骗于她,而且还是南北调换的大骗局。看来以后察看儿子的位置及动向时,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被她发现。若是让她知道我竟然会骗她,那这家中恐怕是要永无宁日了。”

心中虽然似有惊涛骇浪,但祁云飞嘴上却依旧很是平静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飞雪的脚力,路途的确是比较遥远,但其实一个来回也不会超过一个月。”

祁剑的母亲颔首表示认同,随后便与祁云飞分开,独自回房间去了。

祁剑自北门骑马出去之后,故意绕了个大圈才转到南门外那个既是平日练功的所在,又是与朱颜首次相遇的地方。进入树林中央的那片空地之后,祁剑便发现了朱颜绝美的倩影。

她此刻正独自坐在草地上,百无聊赖地用一根枯树枝逗弄着林间的小鸟。看到祁剑骑着马到来,便扔下了手中的树枝,“蹭”地一下跳了起来,口中抱怨道:“你做什么去了?耽误了这么久?我在这里已经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你若是再晚点过来,恐怕我都要睡着了。”

祁剑微笑着道:“你虽然喜欢睡觉,但却绝不是因为懒惰,而是因为睡觉是你们白狐一族更有效地吸收天地灵气的方法,我猜得没错罢。”

“的确很接近了,不过我们可不是睡觉,而是进入冥想的状态。以冥想代替睡眠,可以更有效地进行修炼。” 朱颜解释道。

祁剑颔首道:“这倒是和我们修行心法时‘入定’的状态十分相似。”

“就是同一个行为,说法不一样而已。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耽搁了这么久?” 朱颜嗔道。

祁剑摊了摊手,道:“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我娘比较喜欢唠叨,所以才耽误了一点时间。小颜不会因此介意的,对罢。”

朱颜这时却没有回答祁剑的问题,而是皱了皱眉,以警惕的口吻向祁剑说道:“祁哥哥,你的身上好像有追踪法阵的气息。”

“什么追踪法阵?小颜你不要吓我。”祁剑不由被朱颜突兀的话语吓了一跳。

第一百五十二回 离乡历练

“我的感觉应当不会出错,你身上现在有没有戴着首饰或是护身符什么的?” 朱颜试探着问道。

祁剑从怀中取出了那个琉璃制的,上刻一个“福”字的护身符,道:“你说的可是这个?这是父亲送给我的。”

朱颜闻言松了一口气,道:“这上面的确有一个追踪法阵,但既然是你父亲送给你的,那便不用担心了。这必定是他怕你会出现意外,所以才会运用这个护身符上的追踪法阵来观察你的位置和动向,从而确保你的安全。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称职的好父亲。”

“可是这个法阵难道不会察觉到你的存在吗?”祁剑面上展现出了一抹焦虑的神情。

朱颜听到祁剑焦急的提问,轻摇螓首,笑道:“并不会。这个护身符上面的法阵,并不是什么上等的追踪法阵,这种法阵一般都是使用一个罗盘来判断被追踪者的行迹,除了位置与方向,得不到任何其他信息。只有最高等的追踪法阵,追踪者才可以使用镜子来直接观察被追踪者周围的景象。”

祁剑面露一丝疑惑之色,询问道:“小颜,你的记忆不是已经丧失了绝大部分吗?为何还知道这么多复杂的知识?“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自己依稀记得所有曾修炼过的法术,尤其对一些幻术更是记忆犹新。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尚武堂南门,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其实即便那追踪法阵乃是最上等的,只要我在感知到的那一刻对自己施加幻术,也可以令追踪法术感知不到我的存在。之所以向你示警,是因为我怀疑有居心不良之人在你身上做了手脚,你却没有发觉。”

朱颜的一番话,令祁剑对白狐一族的本领又多了几分景仰,道:“我一直不解你为何不介意被他人发现你的存在,现在才明白,原来你是用幻术令他人产生幻觉,从而让他们完全感觉不到你的存在,在我看来,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般的神通。难道你们白狐一族人人都能掌握这种级别的幻术吗?”

朱颜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我现存的记忆告诉我,这种完全抹消自己存在感的幻术,级别似乎很高,应该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习成的。”

祁剑装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幸亏不是人人皆可精通的地摊货,不然我这尚武堂的弟子真要感到无地自容了。此次旅途可全靠朱颜姐姐保护我了。”

朱颜展颜一笑,道:“好了,不要再贫嘴了,你在这小树林里停留了这么久,就不怕你的父亲怀疑你吗?接下来要去哪里你做好决定了没有?”

“就当是我出行前最后一次在这里练功了。一会儿我们先去蓬莱岛边缘,距离南赡部洲最近的双洲镇落脚,找个客栈住下来,休息一夜之后再前往南赡部洲边界的别乐谷去探索一番。”

朱颜颔首道:“这次出行的主要目的,是

为了让祁哥哥开拓一下眼界,我只不过是一个跟班,去哪里自然是都听你的。”

“小颜你这样说便是不厚道了,这次出行的目的明明就是为你寻回记忆。以后的路上无论遇到任何疑似曾经见过的地方都要和我说,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一样会陪你同往。”

祁剑话语中的坚定,深深地感动了朱颜,强忍着即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朱颜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微笑道:“即便是要闯龙潭虎穴,你也不用怕,有本姑娘罩着你。”

祁剑向朱颜竖了个大拇指,笑道:“以后就指望小颜护着我了。不过再不上路真的要被怀疑了,快来上马罢,坐在我后面就好。”

“我可以用御空术跟着你,不会比你的马慢的。” 朱颜脸上微微一红,似是有些害羞。

祁剑微微一笑,似是看透了朱颜此刻的想法,道:“这样也可以,不过坐在马上绝对是一种很刺激的感受,你们白狐一族应该是没有骑过马罢,要不要试试看?”

看到朱颜仍旧是一脸犹豫不决的样子,祁剑心里一阵偷笑,嘴上却说道:“既然你不同意,那就算了罢,当我没说。” 说罢就做出了一副准备催动胯下坐骑,向前行进的架势。

“等一下!” 朱颜出声叫住了正“准备出发”的祁剑,面色有些尴尬地道:“我应该是没有骑过马的,还是让我试试罢。”

祁剑脸上尽是“奸计得逞”的笑容,伸出右手对朱颜道:“小颜,拉住我的手,我来带你上马。”

朱颜有些扭捏地伸出了右手,缓缓握住了祁剑的右手,二人十指相扣。祁剑顿时感觉这一刻有一种特殊的情愫萦绕于二人之间,紧紧握住的双手,一时半刻间竟不想松开。

朱颜看出了祁剑神色中的异常,面色不禁又是一红,手上突然发力,狠狠地捏了祁剑一下后道:“竟然想占我的便宜,胆子不小啊,还不快把我拉上去。”

祁剑感觉到手上一疼,之后又听到朱颜的话语,知道自己方才的表现十分失态,手上连忙一使力,将朱颜拉到马背上坐好,歉声说道:“小颜,方才冒犯你了,我向你道歉。”

“算了,谅你也不敢故意冒犯我,我就大人大量饶你这一回。不过坐在马上这滋味不怎么舒服啊,哪有你方才说的那么好,有点失望。”

听到朱颜的不满,祁剑笑道:“这样坐着自然不会有多舒服,但是一会儿跑起来你就知道了。”

“我们出发了,小颜,坐稳了。”

祁剑说罢,拍了拍白马“飞雪”的颈部,低头在飞雪的耳边吩咐了几句,飞雪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立时迈开蹄子奔跑了起来,片刻之间便离开了树林,面前的视野顿时开阔了起来。

蓝天白云,高山平原,尽数收于眼底。

“在这里休养了五百年,今天才第一次感觉到这里的

风景原来是如此优美。” 朱颜望向四周,深深地感叹着。

“蓬莱岛乃是东胜神州三大景观之一,虽然较三清山相比还是有一些差距,但在常人眼中,也可算是不可多得的风景胜地了。”

见朱颜依旧沉迷于美景之中,无法自拔,似是根本就没有听到自己所言,祁剑便立即换了个话题,试图引起朱颜的注意。

“小颜,我本以为有两个人坐在马上,马儿因为负重增加,速度应该就会有所减慢。但是现在这速度与我方才一个人骑时并无不同,有些奇怪。”

“肯定是你的这匹马体能出色,不然还能是什么原因?” 朱颜回应道。

祁剑见自己无厘头的一番话,成功地吸引到了朱颜的注意,心想自己的猜测没错,朱颜果然是少年心性,于是便笑着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另一个嘛 是跟小颜你有关。”

“跟我有关?你开什么玩笑。”

祁剑看着朱颜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心中觉得颇为有趣,道:“我方才拉你上马的时候,发现你比我背着的箱子也重不了多少,想必你上了马之后,飞雪也没感觉自己身上的重量有增加许多。”

朱颜这次并没有理会祁剑的调侃,淡淡地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祁剑发现聊天失败,并没有气馁,重新在脑海当中搜索话题,突然灵机一动,说道:“我父亲曾告诫我说在南赡部洲,花草树木皆可为妖,并且具有很强的攻击性,我想向你求证一下,不知我父亲所言是不是真的?”

朱颜自方才祁剑口中说出“别乐谷” 这三个字之后,心灵深处便冒出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之感,但她因为已经记不得这谷内究竟有些什么,当时便也没有在意。但此刻听到祁剑的这几句话,记忆当中瞬间闪现出几个画面,但又立即消失不见,可心中弥漫的担忧之情,又在冥冥之中加重了几分。

“我现在脑中的记忆十分混乱,有些片段虽然会不停浮现,但却是残缺不全,像是一堆永远拼不完整的碎片。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父亲所言句句属实,而且我们即将前往的别乐谷,很有可能是妖怪聚集的危险之地,进易出难。祁哥哥,若是要寻回我的记忆,直接回青丘国就是了,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 朱颜认真地讲道。

祁剑却坚决地摇了摇头,发表出自己的看法。

“既然你可以察觉到那里会有危险,便证明你曾经去过那里。你的记忆恐怕需要大量而连续的刺激才有可能恢复,而别乐谷自然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此次出门不是为了旅行,而是为了历练。即便前路荆棘密布,为了你我也必须抛下畏惧,勇往直前。我相信你我的能力互相结合,没有什么危难可以阻挡我们二人的脚步。”

祁剑的目光无比坚定,他立下的承诺一旦出口,便不再有收回的余地。

第一百五十三回 豪华客栈

朱颜见祁剑一意孤行,执意要闯那别乐谷,便也不好再出言阻拦,心内忖道:“虽然祁哥哥的确是为我着想,才决定强闯别乐谷,但我心里却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而祁哥哥似乎是个颇为倔强之人,想要贸然改变他的决定,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我的灵力虽离完全恢复尚有一段距离,但对付一些花精树妖还是绰绰有余,到时便由我来保护祁哥哥的安全。” 朱颜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因为二人的意见有些许分歧,导致了一种略为尴尬的气息在二人之间蔓延,在剩下的这段路程之中,二人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交流着,不再像先前那般“亲密”了。

不知不觉之中,数个时辰已经过去,天色渐晚,夕阳西斜,残阳余晖映照大地,为地面上的一切都披上一层艳红色的薄纱。

祁剑此时看到远处那一间间彼此相邻的小屋,以及袅袅升起的炊烟,便知晓那里便是双洲镇的所在之处了。

在双洲镇的彼方,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蔚蓝色的海面之上掀起层层白浪,场面煞是壮观,那正是环绕整座蓬莱岛,覆盖东胜、南赡两大洲的天下第一洋天启海。

“这里已经是蓬莱岛的边界了,再行进不到半个时辰,便可以抵达双洲镇了,那里正是前往南赡部洲的渡口。”看到如此宏伟的景色之后,祁剑有些兴奋地向背后的朱颜说道。

这时祁剑却发现朱颜并没有回应,回头一看才发现,她竟又径自进入了冥想状态,一副“两耳不闻天下事”的样子。

祁剑知道她应该是有些疲惫,于是便不再打扰她,心中想道:“这一路上其实一直都在颠波,但小颜竟然没有一次因为坐不稳而抓住自己的身体,虽然感觉有点遗憾,但不得不说,白狐一族的身体平衡能力看来远在人类之上。”

半个时辰的时光转瞬即逝,祁剑与朱颜二人已经到达双洲镇内。

“这个小镇虽然地方不大,但各类商铺却是非常齐全,的确是个不错的所在。”祁剑进入了小镇的中心地带转了一圈后,出声赞叹道。

祁剑找到了小镇中唯一的一间客栈,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惊叹道:“没想到小镇中的客栈规模竟然如此庞大,我记得蓬莱国的都城中都没有三层的客栈。”

原来眼前的客栈竟是接近两丈高的三层建筑,这种“豪华”客栈就算是在天启王城中,也未必会有一家。

祁剑轻轻拍了拍身后陷入冥想状态的朱颜的肩膀,柔声道:“小颜,醒一醒,我们已经到了。再睡的话我可要丢下你了。”

朱颜闻声睁开一双美眸,看了一眼前方的客栈,立即惊呼道:“祁哥哥,这里难道就是双洲镇的客栈吗?竟然有三层。”

“看来你有听到我说的话,没错,我们便在这里住上一夜,明日一早便前往别乐谷,我们现在先下马罢。”

朱颜与祁剑一齐从马背上跃了下来,祁剑去将马拴在了为客人

特别准备的马厩之中,随后二人一齐走入了这间客栈。

刚刚迈入这客栈中,殷勤的小二便立刻过来接待。

“欢迎客官光临小店,二位是要入住还是要吃饭?”

祁剑答道:“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一夜,不知你们这里价钱要怎么算?”

小二试探地问道:“冒昧地问一句,你二位是夫妻吗?”

朱颜闻言连连摆手,道:“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一起出来旅行而已。”

小二颔首道:“那就是两间上房,两百文钱便够了。”

祁剑点了点头,道:“你们这里的价钱倒是颇为公道。” 说罢祁剑自腰间解下了钱袋,拿出一两银子交给小二,道:“帮我开两间上房罢。”

小二说了声“好嘞”之后,把钱交给了帐房,让他找了八百文钱后交给了祁剑。

“两位客官,请随我来。”

祁剑与朱颜跟着小二走上楼梯,直奔着二楼走去。

祁剑一边跟着小二的步伐,一边向身后的朱颜窃窃私语道:“小颜,刚才为什么要这么忙着撇清关系呀?我还想和你冒充一下夫妻试试看呢。”

“虽然以前的记忆都非常模糊,但是我敢肯定,你是我所见过的人中最不知羞耻的一个。”朱颜一脸不屑地嗔道。

“开玩笑而已。对了,小颜你饿不饿?要不要点些东西来吃?再不吃的话便太晚了。”祁剑询问道。

朱颜摇了摇头,道:“我们白狐一族,平常很少进食的,吸收自然中的灵气,便足以应付我们体内的消耗了。”

“辟谷是我们人类在修炼至很高深的境界之时才敢去做的事,你们白狐一族竟然生来便可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反正我是已经饿了,你既然不吃,我就自己点了。”

说话间,小二已经将二人带到两个相邻的房间门口,道:“这里便是二位的房间了,客官可以自行选择分别要住哪间。我就先不奉陪了,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唤我。”

祁剑出声叫住了作势要离开的小二,道:“你们这里都有什么吃的?给我介绍一下。”

小二笑道:“无论是东胜神州,还是南赡部洲的美食,我们这里的厨师都会做,客官尽管点罢。”

“好!那便给我来一盘酱牛肉,一盘什锦豆腐,两个馒头,再来一壶乌龙茶罢,就这些了。可不可以帮我送上来?”

小二听罢愣了一愣,道:“就这点菜,够两个人吃吗?我们这里的菜物美价廉,多点几道也花不了几文钱。”

朱颜这时出声道:“谢谢你,我不饿,你去让大厨帮他做好送上来便是了。”

祁剑也插嘴道:“我就要右边这间了,一会儿你送上来后直接敲我的门便可,我会自己出来接。”

“哦,好!这些东西一共是十文钱。”

祁剑将钱交给小二后,小二便径自离

开了,只不过离开之前用十分古怪的目光瞟了祁剑一眼。

朱颜看到那小二的眼神之后又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那个小二一定觉得祁哥哥你非常的抠门儿,为了省钱,竟然不给我买食物,让我饿着。”

祁剑赶忙道:“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怠慢你这位姑奶奶。要是得罪了你,以你的修为,恐怕我很难活过今晚了。”

祁剑夸张的表情逗得朱颜不住“咯咯”娇笑,片刻后才停住笑声,道:“你这人虽然有点轻浮,但却很讨人喜欢,比起那些做事说话一板一眼的谦谦君子,我反倒更欣赏你这种人。”

“哎呦,你这不会是向我示爱罢?小生诚惶诚恐。”祁剑又摆起了那副“不正经”的嘴脸,说道。

朱颜“呸“了一声后道:“好了,别贫嘴了。奔波了一天,我也该去休息了。”

祁剑点了点头,道:“嗯,你快去休息罢,我吃一些东西后也该睡下了,明日还要去力闯龙潭虎穴,不保持良好的体力可不行。”

二人互相道了声“晚安”后,便走入了各自的房间。进入房间之后才发现其内的空间颇为宽敞,保守估计约有祁剑在尚武堂房间的两倍大小,室内书桌上摆有文房四宝,茶桌上摆有各类茶具,墙上挂有山水字画,床上的被褥也是干干净净,找不出任何瑕疵。

祁剑心内感叹道:“这还是我人生第一次入住布置得如此精致的房间。”

片刻之后,饭菜亦由小二送了上来。谢过小二之后,祁剑便开始品尝,发现厨师的水平也是相当高明,两盘家常菜鲜香可口,令祁剑甚为满足。

“难怪这家店光是在一楼吃饭的人便几乎坐满,价格实惠,服务周到,食物又好吃,真是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了。这种品质的客栈如果都不能生意兴隆,那世间其他的客栈便都可以关门大吉了。”

祁剑美美地饱餐一顿后,自觉地亲自下楼将托盘、碟子与餐具退还给小二后,便径自上楼休息去了。

祁剑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准备开始补充睡眠,以应付次日的探险之旅。拥有良好睡眠习惯的祁剑只要头一沾枕头,便可以在片刻之间陷入沉眠。

都说处于深层睡眠状态的人是不会做梦的,祁剑一生当中也的确是很少做梦。但今日却在完全入眠的那一刹那,便进入到了梦境的世界。

在梦境之中,祁剑站在一处广阔无垠的荒原之中环顾四周,面上一幅不知所措的模样。

“我现在到底在哪里?我又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来?”祁剑的心中充满了疑问。他穷尽目力,望向荒原的另一方,恍惚之间,似是看到了两道对峙的人影。

发现这里还有其他人存在,祁剑赶忙运起轻功,飞速赶往那二人的所在之处,想要一探究竟。

随着对那二人所处位置的不断接近,祁剑已经可以渐渐地看清那二人的容貌,映入眼帘的一切,却令他感到无比惊骇。

第一百五十四回 凶劫噩梦

对峙中的二人,立于左首的是一名银发粉裙的少女,一双美眸之中闪烁着魅惑的紫光,正是朱颜。

而站在右首的那一位,肤色黝黑,头生双角,面容粗犷而狰狞。

“无论是按照小颜的描述,还是‘魔劫’的记载,这种相貌都与五百年前为世间带来浩劫的魔尊无双一模一样。可是他应该已经 不对!‘魔劫’ 上面关于无双最后的描写只是失踪于金沙村附近,难道”

祁剑已不敢继续往下想,无双不仅没有死,如今竟又卷土重来,这一切如果都是真的,那世界的终末便已临近。

祁剑此刻虽然感觉不到自己正在睡梦之中,但他却无比希望自己所有看见的,听到的,都不过是一场噩梦,虚无而飘渺。

然而对于此刻的祁剑来说,眼前的一切却都显得如此的真实,找不到任何值得质疑的地方。

虚幻与现实的分界线总是那么的模糊不清,令人们无法明辨其中的区别,或许它们原本就是一体。

祁剑此时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这种明明知道灾难即将要在自己面前发生,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

祁剑的神智陷入一片混乱,杂念层出不穷,那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令他的心绪变得烦躁不堪。在意识迷茫之际,这片荒原之上的天空竟渐渐变得阴暗了起来。

一时之间,白日化为黑夜,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将整片空间笼罩起来。

在这片近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一切都似失去了形体与色彩,与这如墨染一般的黑色结合为一体,不分彼此。

天地之间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光芒,希望的火苗在无尽黑暗的吞噬之下迅速熄灭,随之湮灭的还有世间生灵原本旺盛的生机。

祁剑抬起头,却只能看到一道铺天盖地的漆黑光流向自己袭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朱颜惨被光流吞没,却发现自己别说去救她,就连逃跑的机会都已不复存在。

身体此刻犹如冰雕一般僵硬,连一节小拇指都动弹不得。思维竟似也同时被凝结,根本无法维持正常的思考。在这种状态之下,喉咙中像是被什么卡住,哪怕是细不可闻的音节都难以发出一个。全身的机能彻底瘫痪,没有任何一个器官可以保持正常的运作。

从深不见底的恐惧侵蚀入精神深处的那一刻开始,祁剑便放弃了所有的抵抗,选择了最为耻辱的臣服。

求生的意志在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之下,亦是无法被激发出来,在这道光流的面前,人们永远都不可能寻找到生存下去的机会。

“在量劫凶刃的威力面前,一切抵抗都显得微不足道。”祁剑此时脑中只是不断回荡着“魔劫” 里的这一句文字,再无他物。

在黑色光流将他也一并吞没的那一刻,祁剑清晰地感觉到了死神已然张开双臂,将他拥入怀中。

“啊----”

祁剑大吼了一声,从噩梦中醒转了过来,刚刚想松一口气,安慰自己说这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境,便突然感到一阵不对劲。

胸口处突然升起了一股如利刃切割一般的痛楚,可谓痛彻心肺。祁剑身为男子,又自幼习武,绝不是一个惧怕痛楚之人。但胸口处不断传来的疼痛极为剧烈,令祁剑咬牙苦忍,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因为他知道,牙关一旦松开,他便会忍不住放声哀嚎。刚才梦醒之时那声叫喊,便已经算是惊扰了其他客人,现在如果再放任声音传到房间之外,既不礼貌,也会引起无端的烦恼。

仅仅只是片刻之间,祁剑的脸色已如将死之人一般苍白,冷汗如雨一般自前额之上淌下,就连呼吸都是甚为困难。

祁剑将双手死死地按在胸口痛处,但痛楚却未有减弱半分,他自己十分清楚,照这个态势下去,自己恐怕撑不过这个晚上。

“竟然能将梦境中的伤害一并带到现实中来,真不愧是传说中的量劫凶刃。我今日难道便要迎来生命的终结了吗?”

眼前一片模糊,精神一阵迷茫,感觉灵魂随时都会离开这具虚弱的身体。

在意识陷入一片漆黑之前的一瞬间,他隐约看见自己的房门被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带着担忧的面容闯了进来。

身体仅剩的一丝气力,此刻化为了求生的信号,传递给那个人。

“小颜,救我。”

***

朱颜进入冥想状态之后,其实并没有对外界屏蔽,外界的所有声音她一样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之前在马上,只不过是因为懒得搭理祁剑才没有回话。但如今在听到祁剑的“惨叫”声后,朱颜感到有些担忧,也没有功夫去在乎男女有别,二话不说,便推门闯入了祁剑的房间。

但事实证明,朱颜做出的选择是极为正确的,当看到祁剑如纸一般苍白的面容与满头的冷汗时,朱颜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承受了多么强烈的痛楚,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随后,朱颜便听到了那声细微得几乎不可听闻的“小颜救我”。话音方落,祁剑便失去了意识,晕厥过去了。

朱颜见状心急如焚,口中叫了一声“祁哥哥,你怎么了”后便来到祁剑的床榻旁。只见她祭出了一道紫色的灵力,笼罩住祁剑的身体用以检查他的伤势。

片刻之后,朱颜收回灵力的同时,脸色也一并沉了下来,神情突然之间充满了悲伤与愧疚。

“我身上的凶煞之气为何会转移到祁哥哥的身上,他与我几乎没有什么身体上的接触 怎么会这样?”

朱颜的眼眶开始迅速湿润,眼泪不停地掉落了下来,她缓缓地蹲下身去抱头痛哭,口中不停地念着:“是我害苦了你。”

片刻后,朱颜擦干了眼泪,站起身来,望着祁剑苍白的面庞,面上露出了一丝坚定的神情,似是已然定下了决心。

“祁哥哥与我非亲非故,但他却愿意为了我而离家远行

,最终却被我害成这副模样。如若不能让他恢复生机,那我还不如与他一同长眠。虽然以我现在积累的灵力还不足以驱除他体内的煞气,但一定有办法的。朱颜,好好想一想,现在是你回忆过去的时候了。”

这种自责式的精神压迫竟然真的发挥了作用,朱颜忽然感觉脑海当中灵光一闪,似乎想起了什么很关键的东西。

“别乐谷?难道别乐谷里有什么可以净化煞气的药材吗?不!不对!我想起来了,是千年灵芝!增幅灵力的仙药,如果能够在别乐谷中采到的话,配合我的灵力一定可以驱除祁哥哥身上的煞气。以祁哥哥现在的状态,最多只能支撑五个时辰了。不过,放心罢,小颜一定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取来千年灵芝,让你恢复如初的。”朱颜自言自语道。

朱颜下定独闯别乐谷的决心后,便用灵力在祁剑的身体四周布下一道屏障,这道屏障具备保护与治疗的双重效果,乃是非常精密的法术。

“虽然没有办法将煞气驱逐出去,但这屏障至少可以在我出去的这段时间维持祁哥哥的生命,不会令他因五脏停止运作而丧命。”

一切安排妥当后,朱颜便独自离开了客栈,今日祁剑在马上观看地图的时候,朱颜也跟着看了几眼。只是这几眼便足以让她将这小镇及其附近的地形都记得一清二楚了。白狐一族生来便具有过目不忘的杰出能力,无论是多么复杂的文字或是图像,只要看一遍,便会永远地记录于脑海之中,不再遗忘。

通过地图上所指示的路径,朱颜在夜间御空而行,向着别乐谷的方位前进。

夜风清凉,月光幽冷,一道倩影自这夜空之上划过,为略显孤寂的景色增添一抹绚丽的色彩。在她的下方,是风平浪静的幽深海洋,波涛在皎洁月华的照耀下泛起点点银光,犹如在海面之上镶嵌了无数颗闪亮的钻石。

别乐谷乃是距离双洲镇仅仅只有十里路程的一座海上孤岛,人迹罕至。因为位置偏僻,并且总有一些十分骇人的传闻,所以几乎没有旅客愿意到那里去游览,除了一些胆大包天的冒险者。

盏茶光景之后,朱颜已然来到了别乐谷的入口处,她停下了脚步,鼻子抽动了几下,刻意嗅了嗅空气之中弥漫的味道,面色稍稍有些凝重了起来。

“好浓重的妖气,而且这种味道中还充斥着一股邪气,这座别乐谷看来是食人妖物的巢穴了,怪不得我会感觉这里很危险。但既然他们选择这里作为据点,也证明这里灵气浓厚,千年灵芝的确应该长在这种地方。不知道以我现在恢复的这部分修为,能否对付这群妖物。”

思考了片刻,朱颜摇了摇头,忖道:“朱颜,你还在想什么?祁哥哥生命垂危,急需这千年灵芝来救治。现在这种时候,你竟然还会因为考虑自身的安危而浪费宝贵的时间。”

“祁哥哥,放心罢,我一定会在三个时辰之内为你取回千年灵芝,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朱颜的一双淡紫色美眸中透露出无比坚定的神色,仿佛准备去执行一个不成功便成仁的任务。

第一百五十五回 别乐妖谷

朱颜再度运起御空术,快速飞入谷中,在上空用她超乎凡人想象的眼力,四处搜索着千年灵芝的所在之处。

刚刚进入山谷的这一段路之上,朱颜没有发现任何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生物,即便是偶尔出现的几头野猪和几只野豹,在朱颜的眼中也与小猫小犬并无二致。但危险程度低,收获自然也接近于零。这片地带灵气较山谷深处相比,颇为稀薄,因此几乎找寻不到任何灵药的踪迹。

“看来千年灵芝一定在这山谷的最深处才有机会寻得到,不能再在这外围处浪费时间了。” 朱颜加快了飞行的速度,径直向山谷最深处冲了过去。

途中豺狼虎豹等各类大型野兽层出不穷,对于人类来说,这个别乐谷的确可以称为禁地了。

朱颜急速行进,没用多久,便来到山谷的最深处。这时朱颜停了下来,身体悬浮于半空之中,准备查找千年灵芝所在的具体位置。

就在这时,朱颜忽然察觉到一道阴风向她背后袭来,朱颜向身后轻轻一瞥,发现来袭之物竟然是一根树藤。这根树藤看起来颇为粗壮,便如成人手臂一般粗细,看上去甚为骇人。

而面对树藤突如其来的袭击,朱颜眼中却没有展露出一丝一毫的畏惧之色,反而显得颇为镇定。

“原来是树妖在作祟,我倒要看看它究竟能奈我何?”

朱颜的身体停留在半空中,一动不动,任凭那树藤将自己全身捆绑了起来。藤条勒紧后的力度,恐怕可以令一个健硕的成年男子当场窒息,但朱颜却感到不痛不痒,这种强度的力量,对于白狐一族柔韧度极高的身体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朱颜此举完全是为了试探这树妖的实力如何,但她不久后却发现,这根树藤正拖着她的身体,向一朵巨大无比的向日葵移动。

朱颜目测了一下,发现这朵向日葵竟然比人的头颅还要大出三倍有余,这种“体型”一看就知道不正常。

“原来这树妖还有同伙,看样子它是想让我成为这花妖的肥料了。”

果然与朱颜所料的一样,当树藤将朱颜悬吊在了那朵巨大向日葵的上方时,那朵向日葵花瓣中央的部分突然扩张开来,里面现出了一个布满层层锋利尖齿的血盆大口,准备迎接树妖为它抓来的食物。

“好大一张嘴,这种怪物果然吓人,难怪人类对花妖会如此反感。”

这时树藤发现那向日葵已然张口,便将朱颜的身体松开,任由她向那恐怖巨口中落去。

“如果这里只有你们这种低等妖物的话,那便太让我扫兴了。” 朱颜沉声道。

话音方落,朱颜便迎着那张巨口伸展臂膀,做出了一个弯弓搭箭的手势,口中轻喝了一声。

“驱邪箭,去罢。”

只见朱颜手上突然现出了一个用灵力显化出来的紫色长弓,长弓之上的灵力甚为精纯,使得这张长弓几乎像

实物一般凝练。长弓中央处紫色光芒闪烁之间,现出了一支同样颜色的灵力箭矢。

弓矢均凝聚完毕之后,朱颜便松开了弓弦,灵力箭矢离箭而去,如霹雳一般急速射向向日葵花妖的口中。

从做出拉弓的动作到射出凌厉箭矢,整串动作行云流水,从开始到结束,不过是一呼一吸之间的光景。

紫色灵力箭矢向花妖破空射至,箭矢之上所携带的精纯灵力,令整个空间都为之震动,威势不可小觑。

朱颜见到自己的驱邪箭所引发的灵力波动竟然如此气势磅礴,不禁现出一丝惊喜之色。

“虽然灵力的恢复不算有多理想,但对付这些不成气候的妖物却是绰绰有余。”

朱颜放出的驱邪箭此刻已从正面直接射入了花妖的口中,其速度甚为迅捷,那花妖根本没有任何时间作出反应。

刹那之间,一道耀目紫芒自花妖粗大的茎干之中爆发了出来,如同绚烂的紫色花火绽放开来。花妖的“身体”瞬间便被紫芒彻底吞噬,不见了踪影。

片刻之后,紫芒完全散去,原本被夺目光华遮蔽的一切又变得清晰可见。只见那花妖并没有被完全消灭,而是化为了一朵普普通通的向日葵,其上所有曾经作为妖怪的特征皆不复存在。

朱颜见状,颔首道:“今日将你的妖气完全净化,来日你便不会因伤害生灵而遭受报应了,希望你可以理解我的用意。”

此刻朱颜身后那根树藤的“来源”已经发现情况不对,面前的这个“弱女子”显然不是个容易对付之人,因此便迅速地将树藤收了回去,片刻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朱颜感觉到了身后之物的畏怯与撤退,但并没有去理会它。四野之间恢复一片寂静,方才发生的一切与现在这一刻比较起来,都是如此缺乏真实感。

“果然还是这种安静的感觉舒服一些,如果这里没有如此多的妖物与野兽,想必会成为远近闻名的风景胜地。但这里偏偏是人们闻之色变的危险地域,真是可悲可叹。”

朱颜伫立于原地,呼吸了一下山谷中的新鲜空气后,便开始放眼去寻找千年灵芝的所在。一路上她观察得极为细致,每一处角落,每一块缝隙都不会放过。她坚信在这灵力如此旺盛的土地之上,一定长有她所求之物。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处山丘之顶上的植被中,朱颜发现了千年灵芝的存在,它的形状就如一个伞盖巨大的蘑菇,但其中却蕴含着极为庞大的灵力。

“祁哥哥,我终于找到了。”

千年灵芝近在眼前,朱颜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之情,快速地向那山丘的顶峰冲去。

但刚刚行至山腰处,朱颜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股浓烈的妖气在她正上方盘旋,这种气息与她在山谷之外所感觉到的一模一样。

“我早就料到这里一定有修为高深的妖物存在,此刻终于现身了,看来天下没

有白来的便宜,这次定会是一场硬仗了。” 朱颜心内暗暗忖道。

一名身着灰色衣衫的青年男子出现在山丘之顶,他面容颇为俊秀,但却透出一股邪性,一双碧绿色眼眸的深处隐藏着嗜血的残忍光芒,浑身上下也释放出明显的肃杀之气。

“稀客,真是稀客啊。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任何人光临了,大多数闯入这里的人类都在外围成为猛兽腹中美餐。你能毫发无伤地到达这里,真是了不起。”

灰衣男子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上下打量着朱颜。片刻之后,神色忽然一凛,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双目之中冒出熊熊怒火,似是见到了仇人一般。

“这容貌,这气场,还有那白狐一族的气味,不会错的。竟然是你,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回到这里。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老天今日终于给我手刃仇人的机会了。”

灰衣男子咬牙切齿的话语令朱颜听得满头雾水,疑道:“仇人?我从未见过你,怎么可能会是你的仇人?”

“不用给我在这装作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你当初做下的孽,没有人会比你自己更清楚。今日便是血债血偿的时候,你也该为你当年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了。”

灰衣男子说罢,便开始凝聚周身的灵力,一副准备动手的样子。

朱颜这时赶忙开口说道:“阁下先不要着急动手,我因为身受重伤而失去了以往的所有记忆。如果阁下能够将当年与我有关的一切告诉我的话,在下感激不尽。我如今对曾经在这里发生之事的来龙去脉一概不知,即便阁下真的杀了我,也没有任何复仇的意义罢。”

灰衣男子闻听此言,意外地颔首答应道:“听你的语气的确不像是在说假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为了让你死得明明白白,我就把你当年的所作所为讲述一遍。”

***

银狼一族数万年来一直生活在别乐谷的丛林之中,别乐谷中浓郁的灵力一直是他们修炼的绝佳助力。后来银狼族人在别乐谷中探索的时候,发现了千年灵芝的存在。

这种一千年才会生出一株的绝品灵芝,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极品宝物,如果加以善用,可令族人修行的速度提高数倍有余。

银狼一族并不像白狐一族拥有抵御邪气侵体的能力,其实白狐一族早已脱离了妖物的范畴,更像是仙人这一类。被南赡部洲遭到污染过的灵力所影响,银狼一族在千年灵芝的诱惑之下,本性之中的贪婪与自私显露无疑,它们竟决定将这片会生长出千年灵芝的地界永远归于己有,不让任何其他种族之人沾染分毫的便宜。

做下此番决定后,银狼一族便会轮流派出族中修为高深之人去镇守那片地带,确保千年灵芝不会被他人采摘。

从此以后,只要是在这片地带出现的人,无论有没有采摘千年灵芝的意图,都无一例外的被银狼族的人残杀,无一生还。

直至七百年前的一日。

第一百五十六回 银狼一族

七百年前的一日,白狐一族近万年来,天赋最高,潜力最深的九尾白狐----朱颜为了挽救同门师姐的性命,不顾危险,来到这“有来无回”的别乐谷,寻找千年灵芝的下落。

朱颜的师姐当时在与上古妖兽的搏斗之中,受了严重内伤,生命垂危,只有借助千年灵芝储存的庞大灵力才有希望将她救活。

虽然受到族人的一致反对,但朱颜仍是执意以身犯险,无论如何也要为师姐搏回那仅存的一线生机。

于是就在别乐谷深处,生长着千年灵芝的山丘之上,一场两族中最杰出之人才的较量就此开始。

在双方准备动手之前,朱颜曾经发问:“既然你们决定将千年灵芝据为己有,为何不将它们一生长出来便摘下取走,而要留在这里看守?这山丘之上明明有两株灵芝,既然你们用不到,为何不能与他人分享?”

而当时那个银狼族人如此回答:“千年灵芝何其珍贵,银狼族人只会将它留给最具天赋之人。这千年灵芝蕴含的灵力极为庞大,只要服用一株,便可终身受益,若是贪得无厌,便会因为经脉承受不住庞大灵力的冲刷,最终爆体而亡。我在两千多年之前服用过一株,可在这段亘长的时光之中,族中竟没有出现哪怕一位天赋可以与我比肩之人,族人不愿意浪费极为宝贵的灵芝,因此这两株一直留到了现在。至于你说的与他人分享,抱歉,我银狼一族只要认定一件物事归属于自己,便不会再将其交给任何人,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罢。”

“果然是狼之习性,贪婪的代表。” 朱颜的语气之中此刻充满了不屑。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今日必将死在我的手下。”

“大自然所生之物,不是任何人可以占为己有的,你们根本就不配接受大自然给予的馈赠。”

谈判走向了最极端的分歧,其实从一开始便不存在和平谈判的可能。

在那场“巅峰对决”之中,一直自负天下无双的银狼族最强者败了,败得一塌糊涂。二人的修为天壤之别,面对朱颜迅捷而又凌厉的攻势,银狼族人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认识到自己即将败北的银狼族人,在一番权衡之后,做出了最为极端的决定。

只见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向山丘顶上的两株千年灵芝扑了过去,掌上凝聚的灵力呼之欲出,竟是意图摧毁掉那千年难遇的宝物。

“既然守不住,那便毁掉,反正你们永远也别想得到,哈哈哈哈”

银狼族人嚣张的笑声回荡于山谷之间,那令人厌恶的声音彻底激怒了性格温和的朱颜。

对于朱颜来说,那两株千年灵芝是师姐活命最后的希望。一旦被毁,便等同于宣告了师姐的殒命。

这种结局是朱颜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在极度的愤怒驱使之下,朱颜已经没有办法维持对自己灵力的完美掌控,经脉中的灵力已经接近暴走的状态。

朱颜在银狼族人触碰到灵芝之前,从他的身

后射出了一箭。

凌厉箭矢快如闪电,在银狼族人全无防备的状态之下自右肩射入。朱颜这一箭已经手下容情,并未瞄准其致命的要害。但箭上的灵力终究还是过于庞大,在爆发而出的那一瞬间重创了他的后颈,留下无法愈合的创伤。

银狼族人的身形自山丘之上坠落了下去,在落地之前便已断绝了一切生机。

朱颜望着那具变回原本狼形的尸首,长叹了一声:“过度贪婪的结局只会是一无所有,为何还要如此执着?”

***

灰衣男子此刻已讲完了最后一句,向着朱颜恨声道:“族人在这里设下了监视的法术,将所有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而那个被你杀死的银狼族人,是我的亲祖父,这笔债你打算怎么还?”

“因果循环,冥冥之中自有报应。但我现在有要去拯救的人,不会任你宰割。若是你可以击败我,那我自然任你处置。否则我今日还是要取走这株千年灵芝。” 朱颜心平气和地回应道。

“你既然受过重伤,实力定然不比当年,而我如今的实力已然胜过我祖父。七百年前的一切不会在今日上演,我定会令此处化为你的葬身之地。”

“我何尝不希望当年的惨剧不再发生。如果你有能力取走我这条性命,那便来取罢。”

灰衣男子右手掌心处燃起了一团碧绿色的火焰,其上传来的灵力威压颇为浩荡,显示出他高深的修为。

“当年你只用了一招,便破了我祖父的‘冥焰’,如今面对同样的招式,不知你要如何应对?”

灰衣男子恻恻阴笑着说出这句话后,便突然发难,将掌上的“冥焰”向朱颜投掷了过去。

碧绿色的火焰散发出邪异的光芒向朱颜靠近,其上并没有烈火本该持有的炎热高温,而是带着一股阴森而寒冷的气息,有如冥府之中的沉沉死气。

看到 “冥焰” 来势汹汹的攻势,这一刻,朱颜的战意亦被彻底激发了出来,扬声道:“来得好,就让我再度领教一番银狼族的绝技。”

说罢凝聚起周身灵力,化为弓矢,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此时那团冥焰已然近在眼前,朱颜的动作却是从容不迫,她轻轻松开已然拉满的弓弦,闪烁着紫色光芒的箭矢立即破空而去,在半空中,与“冥焰”激烈对撞。

然而对撞并没有因气流的相互摩擦而产生声响,也没有释放出灵力扩散时的冲击波纹。“冥焰”与箭矢互相抵消,在半空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令如此针锋相对的决斗也显得缓和了下来,气氛变得十分沉闷。

“我虽然的确只用了一招,便破了你的‘冥焰’,但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这第一合的较量只能算是个平局。” 朱颜以异常平静的语气说道。

灰衣男子面上神色微微一黯,怒道:“你根本就没有用出全力,这样的行为明摆着就是在羞辱我。我希望你接下来可以认真一点,不要把这场对决当做是一个玩笑。”

“认真?可以。但希望你不要后悔,我其实只是不想你败得太难看而已。”

“哼,口气还真是不小,要让我落败哪有那么容易?” 说罢,灰衣男子双手高举过头并合在了一起,之后从上至下,凭空挥出了一扇门的形状,口中念道:“开启冥府之门。”

只见碧绿色的光辉沿着灰衣男子在空中徐徐移动的双手所划出的轨迹,渐渐形成了一道门的轮廓。

在被绿芒包围起来的那片空间之中,传来了一阵阵啼哭悲嚎之声,似是冥府中诸多亡魂的呐喊。一阵阵阴冷的死气从“门”中的空间被释放出来,令人感觉如同身处于冥府之中,被万鬼围绕,随时都有可能被吞噬、同化。

面对这能令常人脊髓发凉的恐怖气氛,朱颜却面不改色,丝毫没有为之所动,无比平静的神情似是正在观看一场表演。

这时,“门”内的空间中开始向外不断冒出一团团碧绿色的“冥焰”,片刻之间便出现了近三十团,而且“门”内还在不断“制造”着。

此次的“冥焰”与方才大不相同,不仅碧芒之亮度更胜以往,耀得人满目之中只剩一片绿色。其上还附有强烈的腐蚀气息,“冥焰” 附近一丈方圆内的花草竟都开始凋零、枯萎,就如被带去了冥界。

“这种‘冥焰’ 的性质可与方才大不相同,一旦碰到一下整个身体就会腐化,你可要小心了。”

朱颜对灰衣男子嚣张的“提醒”不理不睬,兀自凝视着半空中浮动着的一簇簇“冥焰”,看着它们的数量不断地增加,看着它们一点点向自己靠近。

“这不会就是你的底牌了罢?” 朱颜轻描淡写地问道。

“就算这的确是我的底牌,你也要先破去了再出言嘲讽罢。”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便破给你看。”

朱颜静止的双臂突然在下一刻开始了动作。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这句话都无法形容朱颜动作的速度,弯弓射箭这一简单却也应该颇为耗时的动作,她竟然在刹那之间做了不下百次。

肉眼根本无法察觉到朱颜的任何一个动作,只能看到无数残影在朱颜身前频频舞动,最终化为了一支支青色的箭矢,蓄势待发。

不同于之前那种紫色箭矢,此次的青色箭矢上携带之光芒淡薄而内敛,散发出的气息也是若有若无,看起来实在是没什么了不起。

但如果有修为高深之人仔细探索,便会发现在那光芒的深处,隐匿着深邃而又神秘的黑色漩涡,漩涡之内则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与狂暴至极的灵力乱流。包裹着漩涡的青光不过只是个迷惑对手的幌子罢了。

以灰衣男子的修为自然无法察觉到青光内部藏匿的玄机,于是开口嘲笑道:“为了数量而牺牲质量吗?白狐一族的天才也不过如此。我的冥府之门生出的冥焰无论是数量还是威力,都不是你这雕虫小技可以比拟的。”

“哦?是吗?”

第一百五十七回 南柯一梦

半空中悬浮的“冥焰” 数量已超过百个,如此快速的生成速度,已是很了不起。

朱颜在不置可否的一句问话之后便挥了挥手,原本停滞在空中的百余支箭矢纷纷获得了自由,青光闪烁之间飞速地向那些“冥焰”冲撞过去。

这些灵力箭矢似是自带瞄准的能力,每一支箭都会“碰巧”撞上一团“冥焰”,不曾有任何一支射空。

这种令人膛目结舌的精准程度,不是任何一个所谓的“神射手”可以做到的,在人类眼中这简直就是奇迹。

青色箭矢与漫天“冥焰”互相碰撞的那一刻,隐藏在青芒背后的力量终于纷纷显露出了头角。

在半空中飞舞的一支支青色的光箭突然化为了漆黑的灵力漩涡,将这片空间渲染成了一片昏暗之色。

漩涡之中爆发出了不可抵挡的强烈吸力,转眼间便将一团团“冥焰”尽数吞噬了进去,在灵力乱流的重重分割之下化为了漩涡的一部分。

在吸收了原本属于冥焰的灵力之后,漩涡的吸力又得到了加成,变得愈加强烈,无从停息。

灰衣男子的身体被这漫天遍地的无穷吸噬之力牵引着向那些漩涡逐渐靠拢过去。他此刻拼命地运起全身灵力在身前凝结成碧绿色的护壁,试图抵御那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恐怖吸力。

灰衣男子此时毫无保留地祭出自己经脉之内的全部灵力,因为他知道一旦被吸入任何一个漩涡之中,他都会被残忍地撕成碎片,从此以后与漩涡合为一体,化作一片虚无。

可是方才开启“冥府之门”已经耗费了他将近一半的灵力,此时此刻的他完全没有足够的能力来支撑自己脱离这绝命的危险。

生死关头,他突然决定做出一个违背银狼族本性的选择。

也许是当年祖父所经历的一切刺激了他,或许他本就是那不太寻常的一个。

“在下技不如人,就此认输,望阁下可以手下留情。”

一句服软的话,却可以拯救他的性命。

无论是成败还是尊严,没有一个会比性命更为重要。

漫天漩涡随着灰衣男子话音落下而散去,眼前的晦暗重新变得明亮。

“刚才那招叫什么名字?这是我一生之中所见到的最为强大的招数。”灰衣男子喘着粗气问道。

“噬灵箭。”

“招如其名,灵力与灵魂在其面前皆无可逃避,只有被吞噬这一下场。白狐一族万年以来第二个修炼出九尾的绝世天才,名不虚传。如今我才明白,仙妖之隔犹如萤火比于皓月,是无法跨越的距离。我败了,败得一塌糊涂,这株千年灵芝你取走罢。”灰衣男子叹道,面上露出一丝颓废之色。

朱颜面上现出一抹绝美的笑靥,带着感激之情说道:“谢谢你,没有重复七百年前你祖父的选择。无论是你还是我,都被这一句‘认输’所解救。”

灰衣男子神情有些低落,但还是以认真的口吻说道:“虽然我所做出的决定会成为银狼族的耻辱,但我现在终于明白,当年

祖父的所作所为却更是极端,害人害己,我的理智绝不会允许自己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既然落败,便必须承认,不然就是输不起。”

朱颜轻轻颔首,以鼓励的语气说道:“能有这样的觉悟,你已经向登仙之路跨出一大步。以后只要摒弃私欲,磨练心志,定可达成心中所愿。”

“谢仙子吉言,既然你是来取灵芝的”

灰衣男子说话间来到山丘顶上那片绿地之中,将那株千年灵芝摘了下来,之后回到朱颜面前,将灵芝交到她手上,并嘱咐道:“灵芝摘下后,必须在十日之内服用,不然灵力便会散去,这也是我们为何不将它们轻易取走的原因。”

朱颜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千年灵芝,郑重地鞠躬道谢后,因时间颇为紧迫,便立即离开别乐谷,踏上了返程之路。

捧着这株来之不易的灵芝,感受着其上充盈的灵力,朱颜心中感到甚为满足。

“祁哥哥,有了千年灵芝,我一定会让你恢复如初的。”

从离开客栈到“凯旋归来”,朱颜一共也不过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她径直进入祁剑的房间,观察他现在的状况。仔细查探了一番后,朱颜微微松了一口气。

祁剑目前虽然仍然处于昏厥状态,但面色已经不像朱颜离开之前那样苍白了,额上的冷汗也不算多,症状也算是缓和了下来,看来那道具有修复能力的屏障的确发挥出了不错的效果。

朱颜将那株千年灵芝置于祁剑胸口处,口中默默念诵起了驱逐煞气的法术。一阵粉红色的光晕,自千年灵芝之上蔓延开来,笼罩住了祁剑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这驱逐煞气的过程维持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算结束,千年灵芝中蕴含的灵力已被祁剑完全纳入体内。

朱颜此时灵力消耗也是有些过度,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祁剑体内已没有煞气的痕迹之后,便放下心来,回到自己的屋中继续冥想去了。

次日卯时,祁剑的生物钟准时叫醒了他。

醒来之后,祁剑的第一件事便是摸了摸胸口,却发现已经不再疼痛了。昨夜一直折磨着他的剧烈痛楚,此刻均已不复存在,仿佛昨夜之事从来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难道昨夜的一切都不过只是一场梦?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双重梦境?”祁剑对昨夜的诸多感受颇为疑惑,辨不清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进行了一番猜测却也得不到结果,梳理昨夜的记忆之时,却发现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最后一幕回忆,便是朱颜走进了他的房间。

“既然如此,倒是可以问问小颜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思及此处,祁剑便穿好衣服,来到朱颜的房门前,轻轻敲了三下,轻声道:“小颜,醒了吗?”

室内立即传来朱颜的声音,嗔道:“都和你说过我从不睡觉了,进来罢。”

祁剑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却发现朱颜正坐在茶桌旁的椅子上,似是已经等候他多时的样子。

见到祁剑走了进来,朱颜装模作样地举起前面斟满茶水的茶

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后,又放了下来,一副品茶行家的样子。

“祁哥哥,这茶还热,你也坐下来喝一杯罢。”

祁剑见此状况,微微一愣,没有上前落座,而是开口问道:“你这壶茶是从哪儿来的?我的房间里面为什么没有看到茶叶?”

朱颜白了他一眼后道:“自然是叫小二帮忙沏好的,不然你以为是我变出来的?我还没那么大本事。”

祁剑此时来到茶桌旁坐了下来,端起朱颜为他准备的茶杯喝了一口,赞了一声好茶后又道:“不对啊,你们白狐一族不是既不用吃饭,又不用喝水,只需冥想吸收天地灵气,便可以正常生存吗?怎么会突然想起喝茶来呢?”

朱颜美目当中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道:“你的脑瓜难道不会转弯吗?我没说自己不能吃饭,不能喝水,心血来潮喝一杯茶,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祁剑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的确没什么奇怪之处。”

说到此处,话锋一转。

“可昨天夜里我经历的事情确实非常奇怪,甚至可以说是令人恐惧。”

朱颜闻听此言,心中微微一动,但面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你昨夜做恶梦了?” 朱颜颇感好奇地问道。

祁剑见到朱颜的反应后,愣了一阵子,直到看见朱颜的白皙小手在面前摆来摆去,才回应道:“没错,我昨天是做了个噩梦,而且这噩梦非常真实,现在想起来都让我感到毛骨悚然。不过,小颜,你昨夜没有来过我的房间吗?”

朱颜非常干脆地摇了摇头,疑惑道:“我在深夜进你的房间做什么?给你占便宜的机会吗?”

“难道昨夜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南柯一梦吗?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祁剑突然感叹道。

朱颜顺着这话头追问道:“昨天夜里你究竟梦到了什么?让你如此心有余悸,可以和我讲一讲吗?”

“当然可以,你不嫌我嗦就好。”

说罢祁剑便将昨夜自己所经历的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的一切,都向朱颜讲述了一遍。

听完后,朱颜叹了一口气,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一定是总在想五百年前的那场劫难罢。”

祁剑颔首道:“的确如此,‘魔劫’ 曾是我最喜欢的古籍,我对五百年前发生的那场浩劫,一直都非常感兴趣,最终魔尊无双的失踪,我总觉得有点蹊跷,恐怕背后另有隐情。”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要再去想它了,无双已经失踪五百年,也没有任何卷土重来的迹象,应当早已入土为安了。你这样抓住过去的事不放,只会给自己造成烦恼,就如昨夜。”

听到朱颜的告诫,祁剑重重地点头,赞同地道:“你说得有道理,这件事已经过去五百年,我们又何必拿这陈年旧事来折磨自己呢。”

祁剑仰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道:“既然证实昨夜只是一场梦境,那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我们准备出发去别乐谷罢。”

第一百五十八回 青丘美景

朱颜此时却没有任何起身的意思,只是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向祁剑开玩笑般问道:“祁哥哥,猜猜我昨夜都经历了些什么?”

“嗯?小颜你昨夜也做梦了?可是你不是从来不睡觉的吗?” 朱颜将祁剑问得一头雾水。

“不是做梦,我经历的一切可是货真价实的。” 朱颜嘴角上扬,以一种炫耀的语气说道。

“难道你昨晚离开过客栈?”祁剑神色一变,问道。

“这么惊讶作什么?我昨夜恢复了一部分关于别乐谷的记忆,为了确认这些回忆的真实性,我独自去了一趟别乐谷。” 朱颜轻描淡写地道。

“什么?这么危险的地方你竟然一个人去,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小颜你怎么可以这样?”

听到祁剑的声音之中有些许的焦急与愤怒,朱颜忙歉声道:“是我太心急了,对不起!而且我也是因为记起别乐谷远比想象中更危险,所以才没敢带你同去的。”

“快把你昨夜的经历说与我听听,你应该没有受伤罢,真是不让人省心。”

朱颜于是将昨夜的经历说了一遍给祁剑听,只是隐去了千年灵芝的部分并自圆其说。

“那银狼族人我七百年前便遇见过一次,当时我轻易地便将其击败。昨夜我遇到的乃是它的后人,虽然实力也是不俗,但依然不是我的对手。祁哥哥你放心罢,虽然我现在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也不是好欺负的,以后就由我来守护你。”

祁剑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没有受伤就好,以后如果要去这种危险的地方,一定要带上我,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不济。”

感受到了祁剑声音之中那种发自真心的担忧之情,朱颜再度被深深打动。

“放心罢,祁哥哥。以后无论我去向何方,都会携你一同前往,绝不食言。”

这句话充满了暧昧的气息,但祁剑却不像平常一样大肆调侃,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种微妙的气息在二人之间围绕,他们只是注视着对方的面容一言不发。半晌过后,朱颜打破了这尴尬的“僵局”。

“你这样盯着我看做什么?我的脸上又没有长出朵花来。” 朱颜娇笑着道。

本来暧昧的气氛被朱颜的一句话所破坏,祁剑也不禁笑出声来。二人相视而笑,所有的不安与不满,均在笑声之中消逝而去。

“与别乐谷有关的这段记忆,你已经都想起来了?”

面对祁剑的提问,朱颜点了点头予以作答。

“既然如此,便不必再去那里冒险了,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你可有什么头绪?”

朱颜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地答道:“直接去青丘国罢,那里毕竟是我出生的地方,承载着我九成以上的回忆。只有重新回到故乡,才有机会找回我已遗忘的一切。”

“好!就听你的。本来我此次出行的目的地便是青丘国,如今只是选择了一条捷径而已。”

祁剑痛快地答应了朱颜

的要求,二人于是离开客栈,起程前往青丘国。

二人在渡口乘船,直奔南赡部洲内陆而去,经过了十几日的海上漂泊,终于成功登岸。

二人随后骑着雪白的骏马,一路翻越山川,淌过湖泊,穿行于一个个平原与荒野。七日几乎不间断地赶路,疲累之时,便找个附近的小镇歇息一番。

幸运的是途中没有遇到任何令人烦恼的突发状况,并未耽搁行程,自双洲镇出发后不到一个月,二人终于来到了他们万分期待的地方。

只是来到青丘国的边缘处,便可清晰地感受到氤氲的仙气笼罩着数百里方园内的空间。

祁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蕴满灵力的仙气流入体内那无以伦比的舒适。四肢百骇都似有一股暖流经过,奇经八脉之中的真气此刻都变得活跃起来,在体内自由地运转。

祁剑只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长途跋涉所带来的疲倦尽数消失无踪,甚至体内真气的质量都有略微的提高。

在来到这里的路上,祁剑曾经问过朱颜,问她对故乡还有没有留下什么印象。

朱颜当时的回答很简单。

“家乡的风景我都已忘记,但那别具一格的空气却令我无法忘怀。”

祁剑此刻才终于明白,朱颜所言果然不虚,这里的空气质量恐怕也只有正宗的仙家道场三清门可以与之相提并论了。

祁剑沉浸在这令人迷醉的仙气海洋之中无法自拔,忽然听到朱颜的声音后,方才清醒过来。

“祁哥哥,我们该出发了。”

“嗯!青丘国,我们来了。”

又前行了约一里左右,祁剑发现前方不远处空气中的灵力波动似乎有一些异常,于是便向身后的朱颜问道:“我感觉到前方似乎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但又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似乎是一种法术。小颜,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说完这句话祁剑才感觉到身后的朱颜竟然浑身颤抖,面露惊喜之色,显然是因为无比的兴奋之情充斥在心田。

“祁哥哥,我想起来了,虽然不是全部,但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地感觉到记忆正在恢复。”

“真的吗?太好了!来青丘国果然是正确的选择。”祁剑心内也由衷地为朱颜感到高兴,连方才向朱颜提出的问题都已抛在脑后。

朱颜却没有忘记,向祁剑详细地解释了一番。

“前方你感觉到的灵力波动,是布在青丘国边界四周的大结界,是由白狐一族的先祖布下的,旨在保护青丘国民不受外族的侵扰。结界初创立之时,只有白狐族人可以出入于结界内外。随着时间的流逝,族人发觉这样完全封锁自己与外界的交流,会极大地影响客商的往来。于是便开始着手在结界之上附加修正的法术,经过数千年的改良,如今的结界已具备自行探察到访者体内灵力属性的能力。只要不是独属于‘魔域’的暗系,结界便会放行。”

“暗系法术似乎已经在这世上绝迹了,自从无双事件发生之后,一些魔族为了证明自己与

魔域没有丝毫联系,便放弃修行他们原本擅长的暗系法术,转而四处拜师,修习其他的心法武学。”祁剑叹了一口气,道。

“其实暗系法术本身并没有多么邪恶,应该说任何种类的功诀心法都没有善恶之分,善恶只存在于人心。心地善良之人,即便使用妖术邪法也可救护他人;心地邪恶之辈,纵使运用仙家法术也会伤及无辜,这是永恒不变的道理。”

祁剑听到朱颜的这一番话之后,对她立即刮目相看,赞叹道:“没想到小颜你竟能讲出如此深刻的哲理,真是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朱颜见他这副夸张的样子,立时“凶神恶煞”地质问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以前一直都认为我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愚人是罢?”

“不敢,不敢,小颜你怎么可以这样揣测我的想法?”祁剑被朱颜的样子“吓了一跳”,做出一副要从马上摔下去的样子。

“行了,别再装傻充愣,快进到结界里去罢。”

祁剑催动胯下骏马,向结界所在地奔去,片刻之间便已抵达。二人骑着马穿过结界之时,祁剑只觉一种透明且无声无息的力量,在自己身上拂过,显然是结界的探察能力。

“真不愧是白狐一族的法术,果然精妙无比。”祁剑心内叹道。

二人顺利通过结界的“检查”,没有受到任何的排斥,经历了这些日子的奔波,他们终于踏上了青丘国的土地。

只是向前行了片刻之后,眼前的景色便焕然一新,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起初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原野,绿草青青。那无边无垠的嫩绿色似是与湛蓝的天空合为一体,汇聚为一幅蓝绿相间的美丽画卷。

穿过原野是一片宁静的森林,一棵棵参天大树遮天蔽日,为林中提供永久清凉的环境。

林间开满各式各样的鲜花,许多都叫不出名字来,却无一不美得惊人。

妖艳的红,淡雅的黄,幽静的蓝,娇柔的粉,神秘的紫还有纯净的白。

五光十色,缤纷灿烂。百花齐争艳,一片姹紫嫣红之中,各自绽放独有的色彩。

离开森林之后,便来到了湖边。

湖水并非死水,清风吹拂而过,掀起层层波浪翻涌。水清至极,一眼望去便可见底,就连湖底有多少块石头都可以数上一番。碧蓝色的湖水如同一块澄澈无瑕的美玉,是自然之中无可或缺的瑰宝。

向远处望去,是一座座巍峨的高山,连绵而又起伏。那青翠的颜色就像是由无数块上等的翡翠堆叠而成。

群山被飘渺的云雾所笼罩,似是披上了一件朦胧的纱衣,远远看去与那仙家洞府在传说中的景象相比也不遑多让。

望着如此优美,恍如天外仙府,世外桃源一般的景色,祁剑由衷地赞叹。

“这是我此生所见到过的最美的景色,可以亲眼见证大自然创造出的奇迹,已然不枉此生了。小颜,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感受这一切。”

第一百五十九回 重返崇灵

朱颜急忙将这份感谢返还了回去,道:“我还没有向你道谢,你却先来感谢我。若是没有遇见你,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机会重返故乡,是你说服家人,执意要离乡历练,我们才能够来到这里。”

祁剑颔首道:“其实我们并不用互相致谢,世间一切皆是因缘和合而成,我们能够相遇便是缘分。若是少了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你我二人都没有机会来到这里。”

朱颜展颜笑道:“你说得没错,相聚即是缘。我现在已经知道寻回自己记忆的根源之地位于何方了。”

“太好了,在哪里?”祁剑此时也很是兴奋。

“就在那片山脉的后方。” 朱颜毫不犹豫地答道。

祁剑催动胯下“飞雪”宝马,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不要在这里耽搁时间了,快些启程前往罢。”

朱颜颔首以示同意,二人径直向山脉的方向前进。

祁剑一路上明显地感觉到,随着与那片山脉的距离越来越近,空气中蕴含的灵力也越来越盛。当来到山脚下之时,灵力的充沛程度已与神仙洞府一般无二。

祁剑此刻才终于明白了朱颜口中根源之地的含义,忖道:“我真是个愚人,根源之地难道还会有别的意思吗?自然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崇灵教了。”

走上山路之后,便如同置身于幻境之中。身周云雾缭绕,几乎看不清前路,而山间小路又颇为崎岖,一不留神便会引祸上身。

朱颜见此状况,便施了一个驱逐雾气的法术,令祁剑始终可以看清前方的状况,这样才避免了任何意外的发生。饶是如此,翻山越岭也甚为耗时。待二人骑马穿过这片山脉之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祁剑的精力与体力在这一个时辰之中均消耗了不少,于是二人便在附近找到了一处泉水旁,稍作休息。祁剑展目向南方望去,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座座塔形的高大建筑,忙向朱颜问道:“那些高塔应当便是崇灵教的建筑了罢?”

朱颜微微颔首道:“没错,在我已经恢复的记忆片段之中,的确有高塔这一部分。”

“恭喜你,小颜!五百年后,终于重归故里。”

知道祁剑是由衷地为自己感到高兴,朱颜现出一抹甜美的笑容:“谢谢你,祁哥哥。因为有你,我才可以回到这里。”

“都说了不必道谢。小颜,上马,我带你回家。”

听到祁剑的这句话,朱颜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眼角泪光闪动,她强行压制着自己呼之欲出的情感,不让它流露出来,不让眼角的泪水滴落,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之后, 便随祁剑一起上马。

骏马迎风奔驰,朱颜的心亦随风摆动。

一千两百年间没有动过丝毫感情的心,如今却为一个男子倾倒,怦怦然如小鹿乱撞,不得片刻安宁。

“我真的已经喜欢上他了吗?虽然我与他共处已有

十年之久,但似乎是从今日开始才真正动情。究竟是什么原因使我倾心于他?”

这是一个永远也无法解开的谜题,因为真正的爱是不需要理由的,那是来自命运的指引。所有拥有理由或是目的的感情,往往都是虚伪而没有价值的,最终很难得到美好的结局。

朱颜也不会知道,自从祁剑见到她人形的那一刹那,便已深陷情网,眼中心中从此只有她一人。

若是一见钟情,哪还有思考理由的时间。

朱颜怀揣着复杂的心情,一路反复纠结着。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来至众多高高耸立的塔形建筑前方。

祁剑勒住缰绳,令“飞雪”停了下来。

望着面前这座书写着“崇灵教” 三个大字的石碑,祁剑朗声笑道:“小颜,我们到了。从这里再往前行便是崇灵教的地界了。”

朱颜凝视着这些令她感到十分熟悉的建筑,方才强行憋回去的泪水,此刻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声音哽咽地道:“爸爸,妈妈,孩儿终于回来了。”

见朱颜失声痛哭,祁剑赶忙要出声安慰,这时耳畔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朱颜师叔,是朱颜师叔吗?”

原来在二人说话之间,一位拿着颗透明珠子的少女出现在了石碑附近,只见她口中默念着口诀,手中的珠子闪烁着青色的光芒。青光闪烁之间,地上的灰尘都被吸入了珠子之内,这等效率,比用扫帚清扫何止强上十倍。

正在细心打扫地面的少女,这时听到了朱颜的声音,顿时浑身剧震,面上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声音微微颤抖着发问,这才有了那道传至祁剑、朱颜二人耳边的声音。

听到这道声音的瞬间,朱颜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许多影像,带她回到过去,走入自己记忆的最深处。

“清儿,是你吗?” 朱颜望着手持珠子,眉清目秀的少女,满怀期待地问道。

少女闻言,立时兴奋得无以言表,收起手中的珠子,飞快地扑了过来。将朱颜从马背之上抱了下来,紧紧地拥入怀中,似是生怕她会跑掉一般。

朱颜被少女搂得几乎喘不上气,但也不急于挣脱她的怀抱,而是开心地笑道:“清儿,五百年过去,你不仅从当年的小狐狸长成如今的靓丽少女,连力气也增长了不少。再这样抱下去,你师叔就要散架了。”

那个被称作“清儿”的少女闻言,急忙将朱颜放了开来,面色有些羞红地道:“五百年都不见你回来,我们都以为师叔你 出了什么意外。现在你完好无事地归来,我实在是太兴奋了,所以才”

没等清儿将话说完,朱颜便宠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打断道:“你说的我都清楚,师叔什么时候怪罪过你?这么多年在外漂泊,没有任何回来的机会,父亲母亲一定日夜为我担忧、难过。清儿,快带我去见他们罢。”

清儿点了点头,忽然看

向一旁已经翻身下马,此刻正牵着马靠了过来的祁剑。她带着一丝戏谑的眼神看着朱颜道:“师叔,你怎么还带了个男子回来,他不会是你的情郎罢?没想到清心寡欲的师叔也会有这一天,族中的未婚男子若是知道了,那要多伤心啊。”

面对清儿的调侃,朱颜却没有介意,而是认真地向她介绍道:“他名作祁剑,是在我孤身一人之时救助于我的大恩人,如果没有他,我这辈子有可能都无法回来了。至于他以后会不会与我结为夫妇,那便要看他自己的意愿了。”

清儿闻言,顿时对祁剑肃然起敬,无比郑重地向祁剑鞠了一躬,恭敬地道:“师侄朱清拜见师丈,万分感谢师丈对师叔的照顾。”

祁剑听到朱清的称呼,窃窃欢喜,连忙回应道:“朱清是罢,果然是一表人才,前途无可限量啊。崇灵教的弟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说话间的这种语气像是已经完全接受了师丈这个身份。

朱颜无奈地看着他们两个,一个乱叫称呼,另一个则直接摆起了长辈的架子,真是无可救药了。

于是朱颜狠狠地白了祁剑一眼,嗔道:“还人中龙凤呢,怎么不说是狐中龙凤?”

祁剑一看朱颜又有“发怒” 的迹象,便赶忙挠了挠头,语气尴尬地道:“我错了,是我发言欠妥,我向你道歉,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朱颜“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去理他。

朱清在一旁放声大笑,由衷地道:“你们两个的感情可真是好。”

朱颜摇了摇头,道:“莫去理会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清儿,五百年前你还不到一百岁,修为不过是一尾,无法化为人形。但现在我能感应到你体内的灵力已达六尾的境界,这进展的速度都快赶上我了,朱氏一族未来的希望,看来都要寄托在你的身上了。你可要好生修炼,不能令我们失望啊。”

朱清面上现出自嘲的表情,道:“师叔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的修行速度若是能赶上你,也不至于出来扫地了。当初师叔两百年修至六尾境界的速度,绝对是惊世骇俗,至今也无人能突破。就凭我这资质,还说什么朱氏一族未来的希望?算了罢。”

朱颜对朱清的一番言论深表反对,驳斥道:“清儿,你怎么能有如此自暴自弃的想法?五百年修出第六条尾巴,已是非常杰出的成就,可以引以为傲。这足以证明你的资质实属上等,不要总是与我比,我乃是个十足的怪胎,不能与正常人相提并论。而且你出来扫地可没人逼你,更不是因为你资质差,才让你干这些粗活儿的。你从小就非常喜欢打扫房间,将室内的一切都整理得井井有条。如今出来打扫外面只不过是偷懒的借口罢,我说得对不对?”

被朱颜义正严词地教训了一顿之后,朱清颇为惭愧地道:“师叔教训得甚是,我的确是有一些怨天尤人的想法。不过我以后不会刻意贬低自己,也不会再偷懒了,一定会潜心修炼,以后为我崇灵教争光。”

第一百六十回 天界轶闻

朱颜颔首笑道:“这才对嘛,不必妄自菲薄。不过单喊口号也是没有用的,一定要付诸心血于修行一途,方能取得成就。你师叔也不是一蹴而就,成就背后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所以只要你尽全力去修行,终有一天会与我并肩。”

祁剑此时也在一旁插嘴道:“小清啊,你师叔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你便照她说的去做,准没错的。”

没想到一句“好话”,又引来了朱颜的白眼。

“不说话难受是罢,不摆起长辈的臭架子,是不是浑身不舒服啊?就凭你还敢叫人家小清?她比你大了整整五百多岁你知不知道,不让你叫她姑奶奶就不错了,还得寸进尺起来,真是无药可救了。”

一顿劈头盖脸的斥责将祁剑彻底说懵了,一脸无辜地道:“我的小姑奶奶,我又说错什么了?叫你小颜可以,叫人家小清就不行,这是个什么道理?那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叫,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你自己好好反思罢,我才不会告诉你呢。”

听着二人有趣的互动,朱清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根本停不下来,感觉肚子都快要被笑痛了。一路欢声笑语之间,三人已来到了一座位于崇灵教正中央的高塔前方。

只见筑成这座高塔所用的材质之中,有些根本是前所未见,与其他建筑均大不相同。

祁剑见到这些镶嵌于高塔顶部,释放出五光十色华彩的奇异宝石,不由惊叹道:“这些宝石我从古书上曾经看到过,似乎是天界独有的一种仙石。真不愧是被誉为仙灵的白狐一族,竟然连如此珍贵的宝物都有收藏。”

朱颜摇了摇头,道:“不就是一些装饰用的石头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说罢抛下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祁剑,向朱清说道:“我们一起进去罢。”

崇灵教这些高塔形建筑的底部,都会有一个拱门任人出入,朱清带着二人走了进去。一进到塔内,祁剑的双眼,更是有一种目不暇接的感觉,入眼的一切都是生平从所未见的。

这座高塔的底层是一个议事厅,巨大而空旷,中央摆放着一张长十丈,宽也有五丈的楠木长桌。长桌四周每隔一丈便配有一把同样由楠木制成内椅子,除了桌子的四角边缘处没有摆放,总共是二十六张椅子。

但吸引住祁剑视线的却并不是这套名贵的桌椅,而是四周墙壁之上,密密麻麻贴满的壁画。

祁剑仔细地注视着这些画上所描绘的人物、风景以及事件,半晌之后,才仰首叹道:“仙道果然与天界相通,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和凡间格格不入,像我这种俗人,竟有机会来到这种地方,真真是走了大运,结上了仙缘。”

朱颜见祁剑又在那里独自感叹,便凑了过去,询问道:“你又在感叹些什么?怎么自从到了这里之后,你就像没见过世面

一样?”

祁剑摇首叹道:“像你们这种仙子怎么会了解凡人内心对仙道的仰慕?这些壁画乃是传说中天界遗失的三十三天百态图,我从古书中曾看到过相关的描述,说一位天宫的仙子,将百态图盗走,孤身下界,不畏天庭的惩罚,只想将天界的一切展示给下界的人。那本书中写道这位仙子便是凡间一支古老种族的祖先之一,而我现在才明白,那个种族可能便是你们白狐一族。你们是与天界仙人最为相近的种族。小颜,以你的修为,登上三十三天想必并不困难,但像我们这种凡人,飞升成仙不过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

朱颜显然对祁剑的观点并不赞同,她立即便提出了相反的意见:“祁哥哥,其实我与你很少有意见上的分歧,但现在我却必须要反驳你的看法。天界并不是什么不可触及的圣地,也不是什么永恒安乐的净土,它只是三界六道中的一部分而已,唯一优越的一点便是它处于六道的顶端,是福德深厚之人汇聚之地,仅此而已。像祁哥哥这样的善人,来世一定会转生至天道。”

祁剑此时插话道:“真的吗?像我这种人,来世也可以转生至天界吗?”

“为什么不可以?你也和我一样是修行人,只要勤于积德行善,便定能在天界转生。但我想与你说的并不是这一点。祁哥哥,我其实去过天界,不周山是连接人界与天界的枢纽,只要灵力足够充沛,便能以不周山处的时空裂缝为媒介,前往三十三天。” 朱颜将在祁剑耳中显得惊世骇俗之事,轻描淡写地讲了出来。

祁剑此时又想要插话,却被朱颜打断,随后她继续讲道:“你可知我在天界居住的那短短一个月间的感受?那里与人间并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生死、贫富、善恶与悲欢离合,样样俱在,天人的**虽没有凡人那么多,但也绝不算少。你我既生于凡间,那便都是凡人,可那些天人的品行,却未必都在你我二人之上。而且,传说中的几位圣人,我在天界一个也没有遇到,那些圣人聚居于天界的传闻,全部都是谣传。”

听到这里,祁剑的面上有一丝敬佩,还有一丝感动,这个女子敢说出这与世俗观念完全相反的言语,不只是因为她无所畏惧,更是因为她要点醒自己这个一直沉睡于幻梦之中的迷途之人。

“祁哥哥,去天界其实并不难,以我的能力甚至可以带你同去。可我却不希望这成为你的目标,成为你不能放下的执着。作为修行者,我们理应拥有更高远的追求。跨越三界与六道,超脱生死与悲欢,迈向那清静无为的圣人之境。”

朱颜的一番肺腑之言,彻底唤醒了迷茫的祁剑,打碎了他所有的幻想,将他引向了修行的正轨。

“小颜,我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你的话语洗涤了我浑浊的灵魂,若是没有你的指引,怕是我这一生都会为了前往天界而‘奋斗’,彻底迷失修行的真意。幸好我现在尚还年轻,回

头还来得及。虽然现在不能如你一般,领悟得如此透彻,但我会不懈精进,追赶你的脚步。”

祁剑说这番话时,眼眶已经湿润,虽然身为男子的他不会轻易流泪,但此刻澎湃的感激之情,令他无法抑制这生理上的自然反应。

朱颜举起白皙似雪的小手,轻轻为祁剑拭去眼角的泪水,嘴角挂着一抹温柔如水的笑容。

“一个大男人还哭哭啼啼的,真是难看。不过你也算是孺子可教,竟然这么快便接受了我的提议。其实我的修为并没有多高,你如果真能奋发精进,用不了多久便会追赶上我了,毕竟我还是比较懒散的。”

二人对视了片刻后,哈哈大笑起来。

而另一边,趁着他们说话的时间,朱清则独自登上了三楼,去向朱颜的父母,崇灵教如今的掌门朱邪及其夫人朱苑禀报了朱颜归来的消息。

二位“老人” 面容与年轻人没有任何的区别,男俊女美,若是在凡尘间一定会被认作一对金童玉女。其实这二人的年龄均已超过三千岁,只因白狐一族化为人形时,容貌永久不变,因此无论再过多久,他们也不会老去。

此时二人听闻失踪五百余年的女儿竟然回归,而且现下就在一楼等候着他们,顿时兴奋得像孩童一般从座位上一跃而起,这么多年来,堆积在心头之上的忧郁与哀愁,此刻尽数消融于无形,转化为无尽的喜悦与欣慰。

朱苑这时上前拉住了朱清的手,语速急促地道:“清儿,快带我们去见她。”

朱邪虽然没有发话,但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期待之情也是丝毫不比朱苑少的。

朱清明白,他们二人都是非常迫切地希望与自己的女儿团聚,便道:“掌门,夫人,随我来罢,我带你们去见师叔。” 于是朱清便带着朱颜的父母,一同向底层而来。

三人到达底层时,正看到朱颜与祁剑二人相视而笑,看样子关系颇为亲密。

朱清方才已向朱邪与朱苑二人提及了祁剑的身份,朱邪此刻将祁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而朱苑这时顾不得朱颜与祁剑的关系,望着面前失而复得的女儿,她霎时间热泪盈眶,迫不及待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颜儿,我的颜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听到母亲哽咽的声音,朱颜立即转过头来,望着母亲泪眼婆娑的面容,朱颜抑制不住自己的相思之情,奔跑着扑入了母亲的怀抱之中,母女俩抱头痛哭。

拥抱了半晌之后,二人终于松开对方,朱苑这时用灵力在朱颜的身上探查了一番后,破涕为笑道:“上天终于还给我一个完好无缺的女儿。”

朱颜这时退后了两步,在父母面前双膝跪地,恭敬地道:“父亲,母亲,颜儿外出远行,久久未归,实为不孝,请你们责罚。”

第一百六十一回 拜见父母

朱邪神色一凛,正色道:“颜儿,当年你为了迎击魔尊无双而踏上战场,整个白狐一族都以你为傲。可是你这一去便失去音信,生死不明。你可知自己在外游荡的这五百年,我和你母亲每日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你可了解我们心中的担忧和焦虑?”

朱苑见朱邪换上了一副教训的口吻,立时便不高兴了,沉下脸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女儿好不容易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你还真准备责罚于她吗?”

朱邪似乎是颇为生气,立即反驳道:“你不必袒护她,五百年也不向家中联络,如今回来了又如何?这便是她所行的孝道吗?”

朱苑的怒火被朱邪的这一句话彻底点燃,扬声道:“朱邪,你不要得寸进尺。女儿既然回来,那便是上天赐福,我看你是要生生将这喜事给折腾成祸事。颜儿,快起来,地上凉,不必理会你父亲。”

眼看这夫妻俩随时都会争吵起来,而朱颜却兀自低着头,一副甘愿接受任何惩罚的忏悔模样,根本没有出声反驳父亲看法的迹象。

一旁的祁剑见此情景终于忍不下去,急忙介入来阻止这一场即将发生的家庭战争。

“伯父,我认为你的确是误解了朱颜。她之所以没有和你们联络,是有她自己的苦衷。”

“哦,此话怎讲?” 朱邪顺着祁剑的话锋问道,让他可以继续讲下去。

祁剑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朱颜在五百年前对抗魔尊无双的那场战斗之中,受到了严重的内伤,导致她记忆全失并被打回原形。这五百年间她一直在蓬莱岛上的一片森林中养伤,直到我发现她的时候,她都没有足够的灵力维持人形。后来她成功恢复人身之后,我便决定带她回到青丘国,一路之上她的记忆一点点恢复,直到我们来到刻着‘崇灵教’ 二字的石碑前方,她的记忆才算基本复原。”

朱苑听完祁剑的一番话后,眼眶又开始发红,向朱邪道:“你听听,女儿从小就是一个无比孝顺的孩子,又怎么会行那不孝之举。只是可怜她竟受了如此严重的内伤,需要五百年的时光才能恢复,只怪我们二人无能,无法好好保护她。”

朱颜见母亲如此说,忙道:“母亲,我之所以会受伤,只是因为自己实力不济,怪不得任何人。你怎么可以将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呢?”

朱邪此刻轻轻叹了一口气,向朱颜问道:“这位公子所言是否句句属实?”

朱颜本想刻意隐瞒,接受责罚,但此刻见已然瞒不过去,只好颔首承认事实。

朱邪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毛病从小就有,一千多年了还是未改。一到了我们二人面前便唯唯诺诺,失去了主见。即便不是自己的错,也偏要认下来。害得我生了无数次不该生的气,也和你母亲吵了无数次不应吵的架。这种行为只会给我俩增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可算不上什么孝道,以后一定要改正过来,听到了没有?”

朱颜立即应道:“女儿一定谨遵父亲的

教诲,尽早改正这个毛病。”

朱苑难得与丈夫观点一致,赞同道:“你父亲说得对,这个乱认错的习惯一定要改。”

“放心罢,母亲,孩儿一定会改过来的。”

朱邪微微颔首,道:“颜儿你起来罢,去和你母亲到屋里说说话。我和这位公子单独谈一谈。”

朱苑闻言,忙把朱邪拉到一旁,叮嘱道:“这位可是颜儿的恩人,你可不能怠慢了人家,说话的时候注意着点。”

朱邪笑道:“我这人对外从来都是客客气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朱苑以不屑的语气说道:“是是是,你对外人都客气,就是对家里人蛮横不讲理。”说罢抬高了声音道:“颜儿,我们走了。” 便拉着朱颜登上楼梯,向三楼走去。

方才朱邪那一副庄严肃穆的模样却完全没有吓到祁剑,此刻见朱苑和朱颜走远了,便主动凑了上来,向朱邪道:“尊夫人的性格和她女儿倒是有点相像啊。”

朱邪见祁剑如此说倒是有些吃惊,疑道:“是吗?颜儿她与你在一起的时候表现出的性格是像她母亲这样的?我还以为她会是小鸟依人的那种类型呢。”

祁剑笑道:“你是她的父亲,怎么会连她的性格都不甚了解?”

朱邪摇首叹道:“颜儿在我面前表现出的性格一直都和方才没有两样,总是给人一种逆来顺受的感觉,没想到她是刻意这么做的。也许只有和你这种人在一起,她才可以展示出自己真实的本性。”

祁剑忙摆了摆手,道:“伯父这是抬举我了,朱颜只是以她自己的方式在尽孝而已。”

朱邪此时话锋一转,道:“先不谈颜儿了,还不知公子应该如何称呼?”

祁剑回应道:“在下姓祁名剑,蓬莱国尚武堂第十五代弟子。”

朱邪一拱手表示尊敬道:“原来是尚武堂的高徒,失敬失敬,怪不得你会在蓬莱的森林之中找到颜儿。”

祁剑摇首道:“我算是什么高徒,和朱颜比起来,我这点实力一文不值,她才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高徒。”

“她可是修行了一千多年,你若是有这么长的时间去专心修炼,也许早就获得更高的成就了。”

祁剑尴尬地一笑,心道:“然而我能有一百年的寿命就不错了,更多的可是不敢奢求。”

这时却见朱邪将身体向祁剑更靠近了一些,轻声道:“传闻尚武堂的创始人祁穹与我崇灵教的祖先朱幻乃是至交好友,现在你又救助于颜儿并将她带回这里,这一切都是难得的缘分。少年,告诉我句实话,你对颜儿怎么看?”

祁剑面上微微一红,但还是鼓起勇气,试探着说道:“伯父,我说实话你可不要生气。”

“说罢,我的接受能力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

祁剑见朱邪没有翻脸的迹象,便照实说道:“伯父,我非常喜欢朱颜,希望将来可以娶

她为妻,与她相伴一生。伯父若是不同意,我宁愿一生不娶。”

朱邪闻言朗声大笑道:“哈哈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直爽的性格,不像颜儿一样遮遮掩掩,扭扭捏捏。而且单凭你为送颜儿回家不惜离开自己故乡的做法,便足以证明你对她的心意。像你这般一表人才兼品行端正的男子,在人间实在为数不多。我对你很是满意,至于你们两个能不能成亲,你还要去问过颜儿她母亲。若是她也和我一样看法,那便找个黄道吉日,让你们两个拜堂成亲,我来筹备喜宴。”

祁剑听闻朱邪所言,欢喜得几乎跳了起来,面上现出言语无法形容的喜悦之色,语速也变得甚为急促。

“伯父没有骗我罢,你的意思是同意这门婚事了?”

朱邪看到了祁剑如此欢喜,心中也感觉到了一线欣慰。

“当然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这个女儿便许配给你了。颜儿在崇灵教的七百年间从未动过情念,这种女子一旦堕入情网,便无法自拔,你可要好好珍惜她。”

祁剑忙信誓旦旦地应道:“伯父,不,现在应该叫岳父了。你尽管放心,日后所有艰难困苦由我一人承受便足够,我绝不会令小颜受到哪怕半点委屈。”

“你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便随我上楼见你的岳母,将话摊开来说个清楚。”

说罢不等祁剑回答,便拉着他径直向三楼走去,也不管祁剑心中会不会因为还未做好万全准备而感到忐忑。

三楼,朱邪与朱苑的房间中,一对母女正在愉快地交谈。这时房门突然被推了开来,朱邪拉着满面尴尬神色的祁剑走了进来。

“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宣布,这位公子想要迎娶颜儿作妻子,我已经首肯了,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如此开门见山的发言方式,祁剑还是头一次听到,本来就很尴尬的表情变得更加扭曲,看起来甚为别扭。

而朱颜听到父亲的言语后,小脸上腾地一下生出两团红晕,如同天边的两团火烧云一般,配在她完美无瑕的面容之上,显得煞是可爱。

此刻朱颜感觉整张脸都像发了高烧一般的火烫,羞惭得无以复加,恨不得将这个头颅都埋到地底下。双眼不由得向祁剑瞟去,用异常“凶狠”的眼神瞪视着他,似乎认为他乃是造成现在这种尴尬状况的罪魁祸首一样。

祁剑只好一脸无辜地摇着头,用表情告诉朱颜,这不是他自己出的主意,而是朱邪自导自演的把戏,他现在只不过是上了贼船而已,身不由己。

如此尴尬的场面,这时却被朱苑的一番话化解。

只见朱苑微笑着说道:“我从看到这位公子的那一瞬间,便已将他纳入了选婿的行列,既然你都同意了,我又为什么要反对呢?正好这个月的第二十日便是黄道吉日,也就是十日之后,到时你我二人为他们举办婚宴,让他们二人拜堂成亲便是了。”

第一百六十二回 噩梦再临

朱苑语速不紧不慢,似乎这并不是什么重要之事,而朱颜在一旁却听不下去了,向母亲“抗议”道:“母亲,你就这么把女儿嫁出去了?好歹也要问问我的意见嘛。”

朱苑捂嘴笑道:“你还能有什么意见是我不知道的,你看这位公子的眼神早就出卖自己了。”

朱颜的微弱抗议被母亲完美地挡了回去,虽然自己心中已对祁剑情根深种,即便立刻成亲也不会真的介意,但女子的矜持令她还是抹不开面子,忙望向祁剑,希望他可以出言缓解一下现在的气氛。不想祁剑却彻底地“背叛”了她。

只见祁剑突然双膝跪地,毕恭毕敬地向朱邪与朱苑磕了三个响头,口中道:“小婿祁剑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朱邪与朱苑见状便上前一人拉一只手将他扶了起来,面上尽是欣慰之色。朱邪这时将方才讲过的话,又形式化地重复了一次。

“以后颜儿便交给你照顾了,一定要好好待她。”

祁剑此刻立即举起右手,虔诚地道:“天地为证,我祁剑今日在此立誓,若来日令朱颜受到半点委屈,甘愿接受天罚。”

朱苑颔首道:“这位公子的确令人放心,把女儿交给他,相信颜儿将来一定会收获幸福的。”

朱颜看着这三人联合起来表演的这一场大戏,真是感觉哭笑不得。以她的性格又不敢公开与父母“对抗”,因此只好将发泄压抑心绪的目标锁定在了祁剑的身上。

看到朱颜的目光向他投射过来,并且其中充满了“杀气”,祁剑便知道情况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瞬间,朱颜便撕下自己一直伪装成女儿姿态的面具,大吼了一声“祁哥哥,你这个流氓”后,便如“猛虎扑食”一般向他扑了过去。随后便传来了祁剑的惨叫与呼救声,阵阵不绝。

“小颜,你冷静一点,这样捏太疼了。”

“别咬我啊,我到底又有哪点做错了?我道歉。”

“岳父岳母救命啊,小颜要谋杀亲夫了。”

朱邪与朱苑二人看着眼前“残忍”却又异常和谐的画面,似乎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嘴角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催残”了祁剑一番后,朱颜便匆匆向父母告别,拉着祁剑走出了父母的房间,来到了自己阔别五百余年的闺阁。

祁剑一进到房间,立刻感到震惊,道:“这里理应五百余年没人光临了,为什么还会这么干净整齐,太不可思议了。”

朱颜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大不了的,肯定是朱清那小丫头来打扫过了。”

祁剑听到朱颜的语气,却以为她还在为刚才发生的事生气,忙歉声道:“小颜,对不起!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我心中的占有**在作祟。我到现在其实都没有明确知道你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不晓得你究竟喜不喜欢我。一直以来,我都是用自私的想法去揣度你而已,甚至还利用你的双亲,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小颜,如果你对我并没有动情,就请把方才的一切都当成一场戏,

一段笑话,我会自己去向你的父母请罪的,向他们解释清楚。”

朱颜望着祁剑真诚的目光,听着他字里行间流露出的真情实意和语气之中挥之不去的浓郁失落感。

朱颜终于绷不住自己严肃的表情,她笑了,笑得像春日百花盛开一般灿烂。

“当初离开青丘国真是一个糟糕的决定,被无双打成重伤,失去记忆,现在又被你这大忽悠给盯上了,将来估计会把自己彻底地赔进去。”

祁剑听罢,心中所有的失落一扫而空,感觉一线曙光现于眼前。

“小颜,你的意思是”

朱颜打断他的话,以一种极为暧昧的语气说道:“本姑娘活了一千二百年都还是云英未嫁之身,若是认准一个便不会再放手。你以后娶了我可不要后悔,因为我会像背后灵一样永远紧紧跟随着你,甩也甩不掉。”

“小颜”

泪水已模糊了祁剑的双眼,声音也变得哽咽难闻,所有想说的话此时都似堵在了嗓子眼里,再也说不出来,到最后能勉强挤出来的两个字也只是她的名字。

“祁哥哥,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你不打算告知自己的父母吗?我们完全可以在尚武堂成亲,我想我的父母应该也不会介意的。你若是不告诉自己的双亲便私自成亲,无论如何都不是明智之举。” 朱颜细心地提醒道。

祁剑闻言心中一凛,将脸上泪水擦去,以感谢的语气道:“我果然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竟将如此重要的环节都遗忘掉了,虽然我的父母也是颇为开明,但不向他们知会一声便独自决定婚姻大事,的确非常不妥。我这就去与岳父岳母商量应该如何妥善处理。”

说罢,他便急忙去到三楼朱邪与朱苑的房间,与二人探讨了一番。

祁剑没想到他的岳父、岳母竟都表示嫁出去的女儿便如泼出去的水,至于什么时候成婚,在哪里成婚他们都不在意,只要祁剑好好对待她便是。

祁剑的这一番求亲之旅,也在此时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祁剑回到朱颜的房间告诉她这一喜讯,朱颜于是作出决定道:“我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此行已经达成了目的。我们在这里休息一周,也好让我带你好好领略一番青丘的风光,之后我们便启程返回蓬莱,这个计划如何?”

“的确是上好的规划,我听你的便是。”祁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入夜,朱清特意为祁剑在二楼收拾出了一个房间,以供祁剑暂住。祁剑恋恋不舍地向朱颜道了声晚安,朱颜见状,不禁又调侃他道:“现在便先忍一忍罢,待到成亲以后,便不必再说这一句晚安了。”

这时的祁剑还不知道那日夜里的恐惧即将要重现。

***

祁剑与朱颜告别后,独自来到了位于二楼那个特意为他准备的房间。

打开门后,看到的景象令他惊叹。只见房间内一尘不染,其内所有的摆设都是井井有条。之前朱颜曾告诉过祁剑这间房间已经空置

了许久,与她自己的房间也差不了多少,是朱清今日特意收拾出来的。可是此刻看着室内如刚刚建成一般的整洁,祁剑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去想象它空置时候的样子,只得赞叹朱清在家务这领域之上无人能比的天赋。

这一天之中经历了不少事情,祁剑此时也感到有些困倦,于是便径直躺到床上,盖好被子,准备睡一个好觉。

房间中的这张大床,既宽敞又柔软,躺在上面感觉异常舒适。祁剑顿时感到四肢百骇都放松了下来,在软床的帮助之下,不消多时便闭上了双眼,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其实,若是依循常理,人在最深层的睡眠之中不应该有梦,但这一常理却没有能在祁剑的身上得到印证,因为截然相反的现象,正在他脑海之中成形。

就在祁剑睡得最深、最沉的时候,他的意识却甚为反常地潜入到了梦境中去。

祁剑在梦境的世界里睁开了双眼,可眼前的一切,却令他无比地惊骇,甚至是恐惧。他发觉自己再度来到了一片广阔无垠的荒原之中,眼前的一切与自己上一次做梦时所见到的一模一样,找不出任何的差别。

这种莫名其妙的既视感,令祁剑顺着记忆向荒原的另一方奔去,在他的心中,是无比希望自己不要找到那两道熟悉的身影,因为那样便可以证明他没有在反复经历着同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噩梦。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往往很残酷。

那两道人影,还是站在同样的位置,互相严肃地对峙着。

左首的绝色女子,一头柔顺的银发随风飘荡。

右首的凶悍男子,一对狰狞的双角冲天挺立。

这两个人不会有任何疑问,正是朱颜与无双。

祁剑的精神此刻几乎面临着崩溃的危险,这一瞬间他心乱如麻,无数疑问在脑海中不断地浮现。

“我为什么会回到这个梦境之中?”

“这个梦境究竟代表着什么?或是预示着什么?”

“以后我会不会重复地做这场噩梦?”

然而这一连串盲目的提问却不会得到任何形式的答案。在意识被纠缠于无数的疑问之中时,一样的情景还在继续上演。

荒原之上的天空再度变得昏暗了下来。

如同昼夜交替一般,黑暗代替了光明,将整片荒原吞噬,剥夺了大地与天空之上所有的光芒。

生机枯萎,希望凋零。

祁剑突然发觉自己又一次注视着铺天盖地如黑色海啸一般之光流向他狂涌而来。

朱颜在刹那之间便已被吞没,在最近数日更加清楚朱颜实力的祁剑明白,连朱颜都抵挡不住的“凶刃”之威,又岂是他这一介凡夫俗子可以抗衡的?

彻入骨髓一般的无力感将祁剑淹没,那种坐以待毙的恐惧感遍布全身,几乎都被镌刻入灵魂深处。

祁剑只能再度放弃挣扎,再度被光流无情吞噬,再度感受死神冰冷的怀抱。

第一百六十三回 盘龙至尊

这一次祁剑自梦境中醒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呼喊,心内充溢着绝望,脑海之中此刻便只有一个想法。

“若是魔域有一天卷土重来,世上的生灵究竟应该如何面对?难道只有认命地等待灭绝这一个选择吗?”

祁剑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像是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情况。果不其然,片刻之后,胸口处撕心裂肺的剧痛便接踵而至,一**难以忍受的痛楚不断侵蚀着祁剑的神经。

虽然已经经历过了一次,但这种极端的痛苦,早已超过正常人可以承受的极限,根本就没有办法去“习惯”。

这次祁剑已经支撑了比较久,但半晌之后,面色还是变得如纸一样惨白,冷汗依旧是源源不断地自额头之上滑落,在脸上形成了一道“溪流”。

身体与精神双重的折磨令祁剑衰弱得非常之迅速,一阵阵窒息的感觉令他明白,自己又触碰到了死亡的边缘。

现在祁剑终于猜到那晚朱颜独自前往别乐谷的目的所在,心中忖道:“她冒险闯入别乐谷,可能只是为了给我取来疗伤的药材,事后骗我说昨夜什么也没发生只是为了让我安心,消除我的焦虑与恐惧。”

思及此处,祁剑自心灵深处涌出感动之情,感激朱颜为了他所做的一切。此时虽然已经“病入膏肓”,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但祁剑却生出了不呼救的念头,只是为了不再给朱颜增添麻烦与负担。

但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脑海之中另一个声音也在呼喊。

“祁剑,若你就这样死去,便失去了与朱颜相伴修行的机会。以后只能在六道中轮转,几乎再没有遇到朱颜的可能。如此珍贵的机缘,难道你要这样轻易地放弃吗?”

听到这道来源于自己心底最深处的声音之后,祁剑瞬间便改变了自己的决定,用自己仅剩的一点气力,扬声呼喊出了爱人的名字。

“小颜,救我。”

与数日前在双洲镇客栈一模一样的一句求救声,这一次却同时惊醒了四个人。

白狐一族听力极为灵敏,并且夜间只是进入冥想状态,对外界的声音一点也不会屏蔽,因此塔内的另外四人都同时听到了祁剑的声音。

塔内四人于是闻声而动,离得最近,也是住在二层的朱清率先赶到祁剑门外,但碍于男女有别,不敢贸然闯入祁剑的房间之中。

随后,朱颜与她的父母也迅速地赶来,朱颜知道朱清为了避嫌不敢进去,也没有怪她。她现在隐约感觉到了祁剑为什么会呼救,心中却不愿自己的猜测成真。

朱颜推开房门,看到祁剑显露出的姿态,那一刻,她的心完全沉了下去。

只见祁剑紧紧捂着胸口,面色与那阴间鬼魂也无甚区别,额头之上流下的冷汗,已然浸湿了床单,气息也已经微弱到难以听闻。

朱颜见状,便知千年灵芝并没有将祁剑身上的煞气完全消去,只是暂时地压制住了,不令其发作而已,这种效果也不过维持了不足一个月的时间。

朱颜望着祁剑痛苦不堪的表情,泪珠立时自眼眶

滚滚而下,停也停不住。

“祁哥哥,都是因为我才会害得你变成这副模样。都是我害的你” 朱颜呜咽着说道,声音中充满了自责与歉意。

朱邪这时急忙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祁剑他今日明明看起来很是健康,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幅模样?而且颜儿你方才说‘都是你害的’是什么意思?”

朱颜摇首道:“这事说来话长,现在先救他要紧,待他脱离生命危险,我再与你们讲述原委。”

说罢,便将祁剑捂住胸口的双手移开,调动起全身灵力,施展出疗伤法术,自朱颜右掌掌心释放出一道道粉色的灵力光波,直接灌入了祁剑感到剧痛的胸口处。

灵力光波的输送持续了约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朱颜感觉全身的灵力几乎已经被透支,才终于发现祁剑脸上的痛苦表情已经消失,恢复到了较为平和的神情。

朱颜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停止了治疗。

朱邪见朱颜的治疗终于完成,便又开口道:“方才你若是再不停下来,我都准备要给你输送灵力了。他的症结究竟是什么?为何会如此难以治愈?你现在可以与我讲一讲了罢。”

“他其实并没有患病,在他身上显现的‘症状’原本藏在我的体内。这种‘症状’极为厉害,方才我几乎消耗空了身上的所有灵力,也不过只能缓解他三个时辰的苦楚。如果我们不能在三个时辰之内找出办法救他的话,父亲你也许就会失去这个女婿了。”

朱邪听到朱颜所言不禁眉头一皱,正色道:“你一定要将事情原委给我讲清楚,难不成祁剑真是因为你,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吗?”

朱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讲道:“五百余年前我与魔尊无双交战后,身受重伤。从那时起,无双的法器‘量劫凶刃’ 之上的一部分凶煞之气便侵入了我的体内。自从煞气侵体之后,这五百年来只要一到夜里,我便会反复进入一模一样的梦境之中,每一次都会看到自己被无双击败的情景,梦醒后胸口处便会传来令我无法忍受的绞痛。也许是我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这疼痛虽然难忍,但并不会致命。这五百年间,我也慢慢地习惯了这种痛苦,但自从我成功恢复人身的那一日开始,每夜不间断的痛楚与梦境竟尽数消失了,而那时,我已与祁剑在同一个房间里一起生活了十年。我们启程回到青丘的路途当中在双洲镇的客栈里休息了一晚,在那一晚祁剑便出现了与我完全相同的症状。我便前往别乐谷取了一株千年灵芝为他驱除煞气。本以为已经驱除干净,却没想到今日还会再现。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煞气为何会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朱邪听罢微微颔首,认真地道:“你虽然不是出于本意,但也的确害他不轻。不过幸好我这里正好有克制煞气的绝佳宝物,不然你恐怕只能去九泉之下还他的恩情了。”

朱颜闻言大喜过望,道:“父亲,你真有办法帮他彻底驱除体内的煞气吗?”

“当然,父亲何曾骗过你,随我来罢。”

说罢,便带着朱颜来到三层那个用来收藏各种珍稀宝物的房间,只见房

间内摆放着一个个高约七尺的木柜,上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收藏品。房间中这样的柜子约有十个左右,每个柜子上面都有十数件宝物,总计百余种。而且每件宝物都甚为稀有,有价无市,若是将这些宝物都变卖出去,换来的钱财应当足以买下一个小岛了。

朱邪领着朱颜走到了房间尽头处的最后一个柜子,从顶层之上取下来一块闪烁着纯白色荧光的玉佩。

玉佩之上雕刻着龙形图腾,彰显出一种君临天下的王霸之气,一眼望去,便知其不是凡物。

朱颜虽然知道这一定是一件极为珍贵的宝物,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出声问道:“父亲,这块玉佩难道便是你口中可以克制煞气的宝物?”

朱邪颔首道:“没错,这乃是用天界仙玉打造而成的‘盘龙至尊’。其内蕴含着真龙的浩然正气,乃是一切邪煞之物的克星。你将这枚玉佩戴在他的身上,他以后应当便会安然无事了。”

说罢,便将玉佩递给了朱颜。

朱颜接过之后,郑重地向父亲道谢:“父亲将如此贵重的宝物送给我,颜儿感激不尽,日后若是找到其他破解煞气的办法,一定会将这玉佩第一时间交还给父亲。”

“你我父女之间用不着客气,这个房间内的一切都是我的私藏,与禁秘阁内的宝物无关。既然我把它送给了你,那便证明它与你有缘,你自己留着便是,不必想着还给我。”朱邪笑着说道。

救助祁剑,事不宜迟。朱颜急忙拿着玉佩来到了祁剑的床前,将玉佩放置到了他的胸口之上。

在触及祁剑身体的那一瞬间,玉佩便释放出了无比耀目的白色光芒,刹那之间便将祁剑的整个身体笼罩。

遮蔽双目的白光散去之后,奇迹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只见祁剑的面色恢复了红润,冷汗不再从额头流下,呼吸也变得异常的平稳,和健康时的样子没有任何区别。

朱颜见到玉佩的力量竟然如此迅速地生效,虽然异常欢喜,但还是不太放心。于是便用灵力在祁剑的体内探查了一番,发现煞气确实已经消失无踪后,心中的那块大石才算落了下来。

但朱颜此刻还是感觉到一线微弱的不安。

“上一次用千年灵芝为祁哥哥治疗之后,我也用灵力为他检查了一遍,一样没有探测出煞气的存在。希望玉佩的力量可以彻底镇压住煞气,让它不再出现罢。”

朱颜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希望他多灾多难的爱人可以从此远离伤痛。

朱颜的父母与朱清三人,发现祁剑已经恢复正常后,一齐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朱清更是开玩笑一般地向朱颜道喜。

朱颜没有理会这个顽皮的丫头,而是向自己的父母说道:“你们都快回去休息罢,这里有我守着就好了。如果再出现什么突发状况,我会呼唤你们的。”

朱邪点了点头,道:“有了‘盘龙至尊’ 的镇压,那煞气应当不会再作祟了,你大可放宽心。我与你母亲先走了,有什么情况随时唤我。”

说罢便带着朱苑回到三楼去了。

第一百六十四回 海誓山盟

朱清这时向朱颜问道:“师叔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做吗?”

朱颜轻轻敲了一下朱清的额头,笑道:“当然没有,快回去好好修炼罢。”

待朱清离开后,朱颜重新为祁剑检查了一遍身体,确认煞气没有重生的迹象后,才算暂时地安下心来。

望着祁剑安详的面容,朱颜心中翻涌的自责之念头得到了显著的安抚,嘴角现出了一抹可以迷倒万千生灵的笑容。

朱颜盘坐在祁剑床边的地面上,进入了冥想状态,继续自己修行的进程。

一夜安然无事,第二天清晨转眼间便已来到。

祁剑从不更改的作息习惯,令他在卯时准时醒来,想起昨夜所经历的一切,着实是心有余悸。祁剑运真气在体内行走了一个周天,发现并没有任何异状,心下稍安。这时他转过头来,看到了盘坐在地面上的朱颜,心中划过一道暖流。

“小颜不仅再度救了我一次,还一直守在我身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祁剑不禁发出由衷的感叹。

胸口处传来的一丝凉意令祁剑注意到了自己胸口处放置的一块玉佩,其上雕刻着真龙腾飞的图案,极为精致。神奇的是自己起身时的动作竟没有令这块玉佩从自己胸口之上滑落,就像是紧紧地贴在了身上一般。

祁剑对这块玉佩颇为好奇,准备将它从身上取下来,好好观察一番,不料刚刚向那玉佩伸出手去,便被一道娇美的声音阻止住了。

“祁哥哥,不要动那玉佩,就让它留在你身上。”

朱颜听到来自床上细碎的声音,便知道是祁剑醒了过来,于是立刻解除了冥想状态,睁开双眼后看到的第一幕便是祁剑伸出手,欲摘下胸口玉佩的动作,见状她急忙出声阻止。

祁剑虽听话地将手收了回去,但还是疑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能摘下来呢?难道就是这玉佩将我治好的吗?”

朱颜面色微微一黯,满含歉意地说道:“祁哥哥,对不起!在双洲镇客栈的时候,我欺骗了你,现在我就将一切都告诉你。”

“即便是欺骗,也一定是善意的谎言,你对我的好,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你绝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祁剑对朱颜表现出的信任,令朱颜感觉更加愧疚,几乎无颜面对他。于是朱颜用一种甚为沉痛的语气,将她曾向父母讲述过的来龙去脉,一字不差地向祁剑完整交代了一遍。

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朱颜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泣不成声。珍珠一般晶莹剔透的泪珠不断地从她淡紫色的绝美双眸之中滴落,每一滴都像是她那已经破碎之心灵的残片。

“祁哥哥,都怪我,是我害得你从一个无比健康的人,变成现在这种只能靠仙玉才能维持生命的状态。我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乞求你的原谅,你打我、骂我,无论怎样对待我都可以,但千万不要把我赶走。现在对于我来说,在你身边照顾你已是我生存的唯一目的。求求你,祁哥哥,让我永远守在你身旁。”

听到朱颜来自灵魂深处的祈求,祁剑的泪水也止不住地滑落,他温柔地用双手为朱颜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庞,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是

害怕损坏一件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他用蕴含着无尽爱意的话语,去融化朱颜此刻冻结的心灵。

“小颜,是你的出现为我的生命带来了光鲜的色彩。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美好、最幸福的时光。小颜,我不懂你为何要向我道歉,我只知道我要说声谢谢你,一直以来陪伴在我身边,从未离弃。正因如此,我才更应该执子之手,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这一生,都不会再放开。”

在这一刻,朱颜被称为“爱意”的海洋所包围,感受着祁剑无私的爱,令她对当初自己所做的抉择是如此的满意。

“这一生可以遇到如此伴侣,我已再无遗憾。” 这是朱颜回荡在灵魂深处的真正心声。

“祁哥哥,你为我所付出的,小颜这一辈子都难以还清。以后你就拿我当丫鬟使唤就是了,不必待我这么好,否则我欠下的债只会越来越多的。” 朱颜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气向祁剑说道。

祁剑也以同样的语气调侃道:“好啊!那以后大大小小的家务事就全都交给你了,到时候可不准哭。”

“家务事本来就是妻子份内的事,难不成还要交给你这个大男人来做?对了,那块玉佩乃是压制煞气的关键所在,你可不能将它从身上取下来,要一直戴在身上才可以保证胸口绞痛的症状不再发作。”

听到朱颜的嘱咐,祁剑不由咧了咧嘴,为难道:“可是它现在是‘粘’在了我的中衣外面,难道我这一辈子都不能沐浴更衣了吗?”

“这” 朱颜之前显然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如今终于发觉这的确是个很大的麻烦,不由感到有些尴尬,后悔自己当初没有考虑周全,将玉佩放置到祁剑的中衣里面。

“其实如今这玉佩已经与你‘合二为一’,应该不会轻易离开你的身体。我现在出去待一会儿,你看看能不能在不使玉佩脱落的情况下将中衣脱下来,以后将中衣穿在玉佩外面就是了。”

祁剑见朱颜说话的时候面色微微泛起了一丝酡红,便笑道:“我们都已是即将拜堂成亲的夫妻了,就没有必要这么避嫌了罢,何况我只是脱个上衣。”

听到祁剑所言,朱颜的面色更加羞红了,只留下了一句“你这是在耍无赖,我先走了。” 便溜得无影无踪。

祁剑见到朱颜的这番表现,不由在心中暗暗发笑道:“看她的一举一动,都显得似是一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孩子,真不知道这一千两百年她是怎么活过来的。”

祁剑用最小的动作,将贴身的中衣一点点脱将下来,当衣服滑过玉佩所在的那块区域时,他本以为肯定会带着玉佩一起滚落下来。可是事实却让祁剑感到目瞪口呆,他将衣服完全脱了下来之后,那块玉佩竟然直接吸附到了他胸口的肌肤之上,贴合得更加紧密,像是连体婴一般无法分离开来。

“这玉佩还真是个奇物,竟似是与我长到了一起,看来以后也不必担心它会掉下来了。”祁剑心内忖道。

确定玉佩没有脱落的可能性之后,祁剑便将全身衣服都穿戴好,正想要洗漱一番,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到哪里去打水。

这时朱颜提着一桶水与一壶茶走了进来,笑着道:“公子,你的水来了,快去

洗漱罢。你还可以喝口茶清清嗓子,之后便让我带你去山里游历一番如何?”

“你这丫鬟还挺勤快,我想要什么就送来什么,公子我很是满意。”玩笑话说罢,祁剑便提着水到沐浴净身用的单间里洗漱去了。

从单间里出来后,却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各色果子,朱颜已经为他沏好了茶,见他洗漱完毕,便端了过来,递到他的手上。

祁剑了一口热茶,吃了几个果子,只觉口中清香四溢,一股无比舒适的感觉遍布周身。只是这几个简单的小动作,却充分体现出了朱颜作为贤内助的潜力,顿时令祁剑刮目相看,不由更加期待今后与她一起生活的美好日子。

“吃完啦,公子,快别愣着了,趁着这清晨的大好时光,我带你去登山。”

正陷入美好憧憬的祁剑被朱颜的话带回到了现实,面带歉意地道:“抱歉,小颜,我方才走神了。你说要带我去登山是罢,我正好想锻炼一下体能,此举甚合我心意。”

二人于是立即启程,前往青丘国最高的山峰----碧穹峰。

来到这座高峰的山脚下,祁剑才发现这次登山之旅,对他来说是个多么严峻的考验。

只见此峰高约千丈,耸入云霄,四面皆是悬崖峭壁,几乎没有什么可供攀爬之处,可谓是险峻无比。在这里登山,只要踏错一步,都会招致无处落脚的结局,最终跌落山崖,摔个粉身碎骨。

对周围的地形观察了半晌之后,祁剑心里都有点打退堂鼓的迹象。

看到祁剑踌躇不定的神色,朱颜立即猜出了他的心思,笑着道:“怎么?害怕了?这和你的性格可不太像。”

这一“激将法”对祁剑果然有效,他立刻收起了那一线恐惧和犹豫,正色道:“小颜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你的祁哥哥何曾惧怕过。”

“既然如此,我们就开始罢。你我二人都不许使用任何技巧或是法术,纯凭体能,看看谁能率先达到山顶。”

听到朱颜向他下了“战书”,祁剑的心中其实第一个念头就是拒绝,因为他知道即使只是比拼体能,自己也远不会是朱颜的对手,但作为男人的自尊令他不能轻易言败。

“比就比,难不成我还会怕你吗?”

说罢,二人便心有灵犀地一跃而起,祁剑在左,朱颜在右,二人分别抓住了峭壁之上略有弧度的位置,并各自查看自己上方可供落脚的地方之后,二人对视了一眼,互相颔首致意,一场登山比赛就此开始。

祁剑方才向上方观看之时,发现峭壁越往上便越加平滑,几乎没有任何施力点,以自己的体能在那种情况下攀爬,无疑是极为危险的,一不小心便有可能会出现事故。

思及此处,祁剑顿时将朱颜方才所讲的规则忘在了脑后,将真气运至掌心处,使自己的双掌可以稳定地贴在崖壁之上,施展出轻功绝技----壁虎游墙功。

运用轻功之后,攀登的速度立时加快了数倍,因为不用惧怕手掌放置到平滑的区域,因此攀登的效率获得了显著的提升。

此时的祁剑一双手脚快速交替,登峭壁如履平川,转眼间,便已爬上了半山腰处。

第一百六十五回 花海温情

自从开始使用真气之后,体力的消减已经大幅减少,但一口气爬了近五百丈的距离,令祁剑还是感到有些疲惫,于是便利用“壁虎游墙功”将全身都贴在峭壁之上,稳住身形,停下攀爬的动作,准备休息片刻。

这时祁剑心道:“小颜应该不会违背自己立下的规则,这样的话,以她的体质虽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应该还是很难追上运用轻功的我,我要不要在这里等一等她?”

祁剑望了望自己右侧,环顾上下,果然都不见朱颜的身影,心中不由窃笑道:“看来她的确是追不上我,不过这既然是个比赛,我便应该全力以赴,否则反而是对她的不尊重。但没想到,小颜竟然也有输给我的一天。”

思及此处,祁剑再度运起轻功,疾速向崖顶攀爬而去。

然而一直认为胜利在望的祁剑,却一直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自从这登山比赛一开始,祁剑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根本没有精力去关注朱颜的速度与动向,只是隐约感觉她一直在身边。而自从爬到三百丈左右的高度之后,便感到身周云雾缭绕,除了周围的数尺方圆之外,几乎看不到任何事物,自然也就无法确认朱颜的位置。因此,他又怎能确定,朱颜此时一定被他甩在了后面呢?

祁剑却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胜券在握,又进行了接近一盏茶光景的奋力拼搏,他终于如愿登上了碧穹峰的峰顶。

可是刚刚以为自己大获全胜,准备自行“庆祝”一番的祁剑便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整个脸上的表情就如同写了“我不相信”四个大字一般。

只见朱颜已经端坐于峰顶之上,似是等候他多时的样子,嘴角噙着一丝狡黠的笑容。

祁剑的声音此刻都有些颤抖,以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你,你怎么可能会比我还快?难道你背着我用了御空术?”

“我可是不会耍那些小伎俩的,反倒是你,不知为何如此自信,竟认为自己可以稳胜我一筹。” 朱颜的话颇有一种反唇相讥的味道。

祁剑的面色微微一红,有些尴尬地道:“我承认我的确是作弊了,壁虎游墙功乃是最适合登山的轻功,你若是没有使用法术,应当是不可能快过我的。”

朱颜不屑地瞥了祁剑一眼后,打击道:“哎呦,作弊倒还有理了,真是丢人。祁哥哥你可别忘了,我乃是白狐族人,对于我们来说,翻山越岭,如履平川。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强项,又岂是一点轻功的小伎俩就能胜过的。”

祁剑此时为自己的误判而感到惭愧,懊恼地道:“我真是愚蠢至极,竟然连你我二人之间最基本的差距都遗忘在了脑后,不然也不可能中了你这‘比赛’的圈套。”

“其实我之所以提出这个比赛的主意,就是为了激发你的胜负心,令你的体能与精神都能得到充分的锻炼。以后的六日中,每个清晨我们都来这里比上一场,看看这六日之内你能否成功追赶上我。”

祁剑知道朱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朱颜现在已经将自己完全视作他的妻子,对他的关心与照顾毫无保留,做得淋漓尽致。

对于祁剑来说,感谢的话已经说了太多,再重复一遍反而显得没有诚意,于是他只是笑着说道:“六日的时间要追赶上你的速度,怕是不太可能,但将自己的体能提升一个档次倒是不难做到,登山果然是一个极佳的锻炼方式。”

朱颜听出了祁剑话语中隐藏的夸赞之意,柔声道:“只要

你喜欢就好,现在我带你去来时没有见到的花海游览一番。”

“花海?来时在森林里见到的花已经很多了,难道还有更盛大的花景?”祁剑疑惑地道。

朱颜不予作答,只是随口说道:“到了那里,你便会明白了。”

二人于是从碧穹峰向东出发,穿越重重山川,离开这片山脉,渐渐走入了一片平原之内。在平原之上行走了没有多久,便能隐约闻到一阵阵芳香气息扑面而来,浓郁的花香令人神清气爽。

“一朵花都还没有见到,花香便已经这么浓了,看来这片花海果然不简单。”祁剑赞叹道。

“你在森林里见到的那些大多是野花,而这片花海里有许多乃是天界特有的奇异花卉,自然不一样了。”

朱颜的这句话令祁剑不由对这片花海更加期待,脚步也随着兴奋之情而渐渐加快。随着百花之香气愈来愈浓,二人与花海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一片祁剑平生未见的美景,慢慢展现于眼前。

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繁花之海,五颜六色的各类鲜花肆意绽放,种类之多,不计其数。微风吹拂而过时,花瓣纷纷随风摇摆,像是一**五彩缤纷的海浪在不住翻涌。

这里的花朵,无论是颜色的鲜亮程度,还是形状的精美程度,都远远胜过了森林中的那些野花。站在万花丛中,祁剑几乎迷失了自我,这里的景色与气息都深深地令他迷醉,仿佛进入了梦中的仙境。

难怪所有来过青丘的人都说这里四季如春,在看到花海的那一瞬间,无论是什么人,都能感觉到一股盎然的春意充溢于心间。

用心地欣赏了好一会儿过后,祁剑方才回过神来,却见到朱颜正在笑眯眯地望着他出神的样子。祁剑也向朱颜回以一个笑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朱颜便率先开口问道:“这里的风景感觉怎么样?喜欢吗?”

“这里美极了,可以说是我平生见过最美的风景。但是这里的花难道不会凋谢吗?再开的时候景色还会一样吗?”

朱颜似乎料到祁剑一定会问这个问题,便立即回应道:“你可以找一找周围的一种发出蓝色荧光的花朵,那种花便是这片花海能够不分季节,永久存在的原因。”

祁剑仔细地在四周搜索了一番,终于寻找到了朱颜口中所描述的花朵。只见它通体呈天蓝色,花蕊之中竟然可以释放出淡蓝色的荧光,现在乃是白天,看得还不算太清楚。若是到了夜间,仅以这种花的光芒,便足以将整片花海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这种花似是与甚为罕见的‘夜光草’是同一性质,只不过其光源却远比夜光草更明亮,这难道就是你先前所说的天界花卉吗?”祁剑猜测道。

“没错,这乃是天界独有的花卉‘无寿’,它花蕊之中的光华拥有极为特殊的能力。凡是在它光华笼罩范围之内的植物,几乎都不会枯萎,并且因为青丘国四季温差极小,所以这片花海才得以常年盛开。” 朱颜解释道。

“天界的植物灵性一般都会很强,你们就不怕它们被南赡部洲的灵力所污染,自行修炼成妖吗?”祁剑这时又想起了父亲的嘱咐与朱颜在别乐谷时的遭遇,不由担心地发问道。

“放心罢,祁哥哥。若是真的会被污染的话,我们也不会去种了。青丘国的结界有着净化灵力的效用,在青丘国范围之内的灵力都是很安全的。”

说话之间,二人已行至花海正中央的一片空地,行走了

约有两个时辰,从碧穹峰到这里,祁剑已经感到有些疲倦。于是他向朱颜示意后,二人便肩并着肩,一起在空地之上坐了下来。

“当初族人种花之时,在正中央留下一片空地,便是为了让以后来赏花的人有个能够歇脚的地方。”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做法,不愧是以智慧闻名的白狐一族。”

“这只能说明他们当初想得很周到,跟聪明一点也挂不上边,你这恭维得太没有水平了。” 朱颜“不满”地嗔道。

祁剑满面“委屈”的神色,道:“夸你们都不行,那你要我说什么?”

朱颜这时突然做出了令祁剑意想不到的动作。只见她轻轻地将身体向祁剑贴近,随后微微侧身,螓首靠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什么都不必说,静静欣赏风景就好了。”

此刻二人的身躯无比靠近,从朱颜身上传来阵阵不亚于花香的淡雅气息,令祁剑面色潮红,一阵心猿意马。

祁剑这时突然不再畏手畏脚,鼓起了毕生最大的勇气,用右臂将自己所爱之人环抱于怀中。做出这个动作之后,祁剑赶忙望向了朱颜的面容,却发现她不仅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脸上反而还有着一抹欣赏的神色。

在祁剑注视着她的同时,朱颜那一双充满魅惑之力的淡紫色美眸也一样深情地注视着她的恋人,暗送秋波。

暧昧的气息在二人周围不停地蔓延着,这片花海中的生灵,似乎都成为了这段唯美爱情的见证者。二人就这样维持着相互依偎的姿势,一起感受花海中夹杂着浓郁香气的新鲜空气,一起欣赏那美丽蝴蝶在万花丛中穿梭飞舞的优雅风景。

不知不觉之中,数个时辰便已过去,太阳已经缓缓向西面落去。夕阳余晖映照大地之时,也是这对情侣暂时结束暧昧时光,踏上归途的时候。

这一日的夜晚,祁剑的担忧并没有成真,噩梦并没有重现,一夜相安无事。见到祁剑的症状没有复发,朱颜也是颇为安心,对那块玉佩的效用也是赞叹不已。

一连六日,祁剑与朱颜的生活都是非常规律。清晨卯时起床,前往碧穹峰登山,进行体力与精力的双重锻炼。

锻炼结束后,便前往碧穹峰附近的“天泪湖”饮水,那湖中的水蕴含着丰富的灵力,喝上几口饥渴俱消,足以顶上一顿饱餐。

在湖边休息一番后,朱颜便会带祁剑到青丘国的各个风景名胜去游览,领略大自然无尽风光的同时,也可以享受独属于二人的甜蜜时光。

六日之中,煞气再没有露出踪迹,此时朱颜已经基本相信,这块“盘龙至尊”的确是那凶煞之气的克星。

光阴匆匆,转瞬即逝。

约定的第七日很快便到来了,朱颜与祁剑一齐向朱邪、朱苑以及朱清道别。祁剑由衷地感谢他们在这七日之间对自己的照顾,而朱颜刚刚与父母相聚不久便要分开,心中难免生出依依不舍之情。不过朱颜很快便控制住了内心翻涌的感伤情绪,自己以后随时都可以回来,又何必自添烦恼。

朱邪与朱苑嘱咐自己的女儿以及女婿,一定要在路上细心照顾好对方,二人成亲之时,不要忘了给他们传信,传递这一生只有一次的喜讯。

虽然祁剑一再推拒,但朱邪还是强行塞给了祁剑千两碎银用以当做朱颜的嫁妆。

告别众人,二人踏上了返回蓬莱的旅途。

第一百六十六回 红袍神医

来去无甚差别,同样是将近一个月的跋涉,祁剑与朱颜二人返回到了蓬莱岛与南赡部洲的交界处---双洲镇。

一路上朱颜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祁剑的身体状况,却发现煞气似乎已经完全被玉佩的力量镇压住,似乎没有再次发作的迹象了。

朱颜的顾虑一天天递减,对玉佩的能力也是愈加信任,认为只要玉佩不离开祁剑的身体,煞气便无法对他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然而二人都没有发现,玉佩之上附着的白色光芒,其实正在一天天减弱,刚刚戴在身上之时,那光芒尚颇为明亮,但此时却已然转为黯淡。

与祁剑生命息息相关的纯白光华,在与煞气的争斗之中,最终还是落于下风,力量于不知不觉之中被消耗殆尽。

祁剑与朱颜入驻双洲镇客栈的这一天夜里,祁剑在更换衣服时发现玉佩上面原本闪烁的白光竟然消失不见,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将他的心灵笼罩。

“玉佩之上的白色光芒应当是镇压煞气的关键所在,然而现在却完全消失了,难道玉佩之内的力量已经被耗尽了?”祁剑心中令他畏惧的猜测,在夜里化为了现实。

噩梦第三次侵入祁剑的脑海之中。

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人物,一模一样的凶刃与黑色光流,最后的结局亦复如是,在无穷无尽的无力感中被吞噬。

随之而来的便是胸口处凶猛袭来的剧痛,不断地侵蚀着祁剑的神经,第三次赐予他这种生不如死的感受。

但此刻的祁剑与前两次面对剧痛时唯一的区别便是他已经开始习惯这种苦楚。两次非人的折磨,令他的精神不再脆弱,忍受能力得到了质的提升。

撕心裂肺的剧痛不再能令他放声大吼,甚至难以让他再皱一下眉头,额头上的冷汗虽然还会滴下,但与前两次相比,却好似水滴与河流的区别。

两次游离于生死之间的体验,令他得以蜕变,心智变得更为坚韧,拥有更为强大的生命力。即便是这常人绝无办法忍受的剧烈疼痛,此时也无法完全将他击垮。

祁剑明确地知晓,这煞气依然对自己的生命有着严重的威胁,即便自己如今已能承受它所带来的痛苦,但若是不能尽快加以驱除,它对自己体内脏器的侵蚀,一样会在数日之内致他于死地。

祁剑之所以相信自己的判断,是因为他在运转真气之时探知了自己心脉当中极为细微的损伤,他试图运用自身真气来修复,却发现伤口处已被煞气所覆盖,真气竟然根本无法突入。

在死亡的威胁之下,祁剑却并没有选择向朱颜呼救。他知道朱颜的治疗法术只能暂时地抑制煞气的扩散,不仅治标不治本,而且对灵力的损耗极为严重。祁剑绝不会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而亲眼看着他所爱之人受到伤害。

祁剑放任那无法愈合的伤口不断蔓延,感受着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他并不后悔,只是不能再陪伴朱颜度过余生,令他感到有些许遗憾。

一夜过去,第二天卯时,他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神态轻松地走出房间,但其实胸中的剧痛一点也没有减弱。

祁剑像往常一样,向比他起得更早的朱颜打着招呼,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几近完美地掩饰着自己身上的伤痛,如果只是看神态、动作与语气,他与平常的状态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祁剑的脸色却出卖了他,客栈的房间内没有摆放铜

镜,而作为一个大男人,祁剑从来没有照镜子的习惯。这令他对自己此刻的脸色没有正确的认知。

“祁哥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难道”

祁剑心中一凛,立刻打断了朱颜的话,轻轻挠着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其实说出来丢人,这煞气在我身上第一次发作便是在这里,因此在我心中留下了些许阴影,昨晚一整夜都没有睡好,今天脸色当然会差了。”

朱颜对祁剑的说法半信半疑,还是试探性地问道:“身体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我来为你检查一下?”

祁剑依旧是笑着用一副活力十足的口气说道:“小颜,我身体好着呢,你不必担心。若是我的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朱颜见他的神色与语气不像是在说假话,便不再追问下去。二人退还了房间,走出了客栈,骑上白马“飞雪”,准备离开双洲镇,进入蓬莱岛地界。

正要驭马前行之时,迎面却忽然走来了一位身穿红袍的男子。

只见他头戴斗笠,面上亦是戴着一张奇怪的狐狸面具,而手上则是举着一根上面挂着长幅的木杖。

长幅上面书写着“天下第一神医” 六个大字,笔锋磅礴大气,笔迹工整,似是书法大家所提。

看到这六个大字,祁剑心中一动,忖道:“天下第一神医?不知道他有没有办法驱除我体内的煞气,使我从此不受其害。”

在祁剑陷入沉思的时刻,那红袍客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将他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而后似是深表遗憾一般地摇了摇头。

朱颜在看到这个红袍男子的一瞬间,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面上带着的狐狸面具亦是让她感到颇为熟悉,好像自己在故乡的某个地方见过他一样,但此刻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有何贵干?” 朱颜代祁剑出声问道。

“我乃是云游的郎中,发现这小哥身上似有疑难之症,便过来瞧一瞧,毕竟医者仁心。”

听到红袍客的话语,祁剑心中立时暗道不好,回头看向朱颜时,却发现她的面色已然大变,这时正焦急地用灵力检查着他的身体。

片刻之后,朱颜双目通红,泪水在眼眶边不停打转,失声道:“祁哥哥,你为何要骗我?你体内的煞气是不是从昨夜便又开始发作了?如今煞气已经覆盖住你整个心脉,即便是我也,如果你能早一点告诉我的话”

祁剑打断了朱颜因哭泣而断断续续的话语,以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小颜,你听我说。即便你从煞气开始发作的时候便用灵力为我治疗,也不可能令煞气完全消去。盲目的耗费灵力,只会令你油尽灯枯,难不成你想跟我一起共赴黄泉?”

“为什么不可能?我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将你救回来,大不了一起死。” 朱颜歇斯底里地吼道。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不要再妄想了。我是绝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子为我冒险的。”祁剑这时没有再理会朱颜的想法或是意愿,斩钉截铁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朱颜的心像撕裂了一般痛苦,像是煞气再度回到了自己的身上,甚至比那感觉更为难受。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令她几乎看不清面前爱人的容貌。

“祁哥哥,你怎么这么傻。”

朱颜对祁剑的

评价已经仅剩这一句话,其余想要表达的任何情感,她都无法再用言语描述出来。

“跟我相处了这么久,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小颜,我从来就不是一个聪明人,固执而又愚蠢,能被你喜欢,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但若是拥有你,我却知道自己还没有这个资格。”

“如果你都没有资格,那这个世上的其他人便更不可能拥有。” 朱颜尽全力试图更改祁剑的看法。

红袍客这时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开始插话。

“你们先别急着生离死别,哭哭啼啼的,看着令人难受,且先听我一言。这位小哥的症状我倒是有办法进行根治,只不过成功的几率不是很高,只有五成。若是成功了,则他体内的煞气将永远被驱逐,再不复发。但如果失败了,恐怕小哥很难活着离开我的医坊。不知二位愿不愿意相信在下的医术,放手一搏呢?”

祁剑闻言面上喜色绽放,当即询问道:“神医需要多少报酬?还请讲明。”

红袍客笑道:“医者悬壶济世,报酬多少全凭患者自愿。而且你这病症我还是第一次见,自然免不了要研究一番。你治病,我钻研,双方都会得到好处,互惠互利,若是再要报酬,与那些坑蒙拐骗的庸医也并无两样了。”

祁剑翻身下马,向红袍客深深鞠了一躬,恭敬地道:“在下祁剑,感谢神医慷慨救援。若是神医可以将我身上的煞气驱除,在下定当永世感念神医大恩大德,并以百两白银相谢。”

“感念恩德可以,但那百两白银我却是受之不起,若是你非要给予酬劳,十两便足矣,这在治疗绝症的案例之中,也算是不菲的价钱了。”

“全凭神医定夺,十两便十两。”祁剑一副谦卑的样子,也不坚持自己的意见。

“那你们便随我来罢。” 说罢红袍客便带着祁剑与朱颜二人一路前行,来到了这条繁华街道的尽头。

右手处便是一座医馆,上方有一个牌匾,书有三个大字“济世轩”,字迹倒是与红袍客手中那长幅上的颇为相似。

祁剑禁不住好奇,开口问道:“这匾上与幅上的字可都出自神医之手?”

“不错,我这字迹颇为潦草,让你们见笑了。” 红袍客谦逊地道。

“神医这说的什么话,折煞我了。若是你这字迹都叫潦草,那我的笔迹恐怕都不能称之为字了。”

医馆旁有拴马用的木桩与绳子,朱颜这时从马上跃了下来,帮助祁剑将“飞雪“暂时拴在木桩之上。

祁剑一边摆弄着绳子,一边向红袍客问道:“这医馆可是神医自己开的?这建筑似乎已经有些年代了。”

“小哥猜得不错,这医馆是我在四十年前开的,后来我让徒弟管理这里,自己则去云游四方。不想四十年后故地重游便遇上了你这个染上奇症的患者,证明你我二人缘分不浅,看来你这顽疾还是有很大机会被我治愈的。”

“借神医吉言。”

“医馆之中空间较为狭小,只供接待病人之用,这位姑娘还是在外面稍作等待罢。小哥,请随我进来。”见祁剑已经将马拴好,红袍客于是开口道。

在跟随红袍客进入医馆之前,祁剑来到朱颜身边,柔声道:“小颜,在外面等着我,我相信以这位神医的本事,一定可以将我体内的煞气驱逐出去。到时候我们便回到尚武堂成亲,永不分离,好不好?”

第一百六十七回 朱氏先祖

虽然见到有人愿意为祁剑驱除煞气,令朱颜颇为欣慰,但那神医脸上佩戴的狐狸面具,以及她自己对这煞气的了解,让朱颜的心中还是充满了担忧与忐忑。

“祁哥哥,那煞气的厉害只有我清楚,一旦被沾染上,便非常难以驱除。方才那神医说如果治疗失败,你也许就会立即失去性命,这实在太冒险了。如果没有了你,我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活下去。” 朱颜最后一次劝诫道。

祁剑摇了摇头,心平气和地说道:“这已经是我康复的唯一机会,我自然不会放弃。即使保住了这一刻的性命,以我现在的状况,恐怕也撑不了几日。不试一次,怎知不能成功?我人生的字典当中,从不存在后悔这两个字。”

“祁哥哥,我知道,但是”

“小颜,如果我最终无法活着从这个医馆走出去,就请忘了我罢。忘记过去的这十年,就像你曾忘记的那一千多年一样。千年的时光都可以被遗忘,又何况这短短十年?让一切海誓山盟与悲欢离合都烟消云散,你可是个正宗的仙阶修行者,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不要让我牵绊住你前进的脚步,因为我不值得你那么做。哀伤与惆怅的情绪,永远都不应出现在你的心中。”

祁剑发自肺腑之言,令朱颜感到震撼,暗叹祁剑领悟力之强,曾经还是自己对他进行说教,没想到一转眼,角色便翻转了过来。

朱颜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应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是低声道:“你去罢,我在这里等你。”

祁剑点了点头,转身跟着红袍客走入了医馆。

朱颜望着祁剑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种什么感受。她知道这段爱情已经让她的心灵不再宁静,但她似乎已经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忘记或是放下与祁剑相处的这段时光,这段时间与祁剑经历的一切都被镌刻在她的脑海之中,永远都无法抹去。

如今朱颜的心灵之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情感,思绪中只留一团乱麻,就算祁剑永远地离她而去,那颗心也只会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与痛苦之中,无法回到最初的安宁。

祁剑无法完全知晓他的爱人心中所想,此时他跟着红袍客走入医馆,向红袍客的弟子打了声招呼,在一旁看着红袍客向自己的弟子轻声嘱咐了几句后,便被红袍客领到了医馆中一个专门为病人治疗而设的洁净房间。

红袍客让他躺在室内一张硬塌之上,并将灵力灌注于双眼,将他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

检查结束后,红袍客开口道:“闭上眼,精神放松,不要去理会身体上的任何感受。”

祁剑直至现在也没有要求红袍客摘下面具,露出真面目,只因他知道这些世外高人通常都是神神秘秘的,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但祁剑通过观察他的言行举止,发现他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因此祁剑决定遵从这位“神医”的每一个指示。

于是祁剑闭上双目,使自己的精神尽量放

松,处于一个较为安静的状态,将自己的神识解放出来,不再去关注身体上的疼痛。这样一来,感觉痛苦果然一下子减轻了许多,不再让他的意志饱受折磨。

红袍客见到祁剑的眉毛渐渐松散开来,便知道他的确在按自己说的去做。于是他微微颔首,将榻边方桌之上摆放的一炷香点燃后,便静静关注着祁剑的变化。

闻到香上散发出来的气味,祁剑感觉自己的精神越来越放松,片刻之后竟然便舒服地睡去。

红袍客待到祁剑已经进入深层睡眠之后,才熄灭了那炷香,口中自言自语起来。

“看来大姐所料果然不错,这位青年体内的确潜伏着‘量劫凶刃’ 催生出来的煞气,今日我定要借助大姐的法器将其消灭,不然受害者很有可能会不断增加,再度为世间带来灾难。”

说罢红袍客的右手在虚空中一抓,一件纯白色的披风便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披风之上散发出如雪般洁白的光芒,既柔和又明亮,虽然看上去朴实无华,但其上隐隐散发而出的神圣气息,却令人不禁由衷生出敬畏之心。

如果有修为高深之人,便一定可以从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当中,判断出这件法器的阶级,从而萌生出膜拜之意。

红袍客此时恭恭敬敬地用双手举起这件披风,口中说道:“大姐,借你幻灭披风一用,希望能将凶煞在天地间驱散。”

原来这件披风竟然正是他口中的大姐,也即是天外天圣域之主,与女娲齐名的二位女圣人之一---尤金妮娅两件先天至宝的其中一个,名作幻灭披风。

而他既然持有此披风,其身份亦是昭然若揭,原来他正是崇灵教的创始人---朱氏先祖朱幻。难怪朱颜见到他时会觉得有些熟悉,因为他的画像常年被供奉在崇灵教的祖先祠堂之中。

白狐一族均认为他早已离世,但其实他只是淡出红尘,不理世事而已。以他的修为,长生不老早就不是什么难以触及的境界。

朱幻此时轻轻抬起祁剑已经陷入沉睡的身体,将幻灭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口中默念一道咒文。

幻灭披风立即释放出了圣洁的白芒,将祁剑的身躯彻底笼罩于纯白光华之中。其光闪耀而不刺目,看上去反而会令人生出一种心旷神怡的舒适感觉。

红袍客的脸色在此时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凶煞该到了现形的时候了。”

***

济世轩门外,朱颜独自一人焦急地等待着治疗的最终结果。

此刻朱颜的心情是完全矛盾的,她既希望能早些听到祁剑被治愈的消息,又不希望关于他的消息来得太快,因为通常为濒临死亡的患者施救时,过程迅速往往意味着失败。

朱颜在医馆门前来回踱步,告诉自己不要紧张,相信那红袍客的医术,然而即便如此,心中的焦虑之情也无法减轻哪怕半分。

路上的行

人看到朱颜的行为,虽然感觉颇为怪异,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他们曾经也或多或少地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当自己的亲人或是爱人身患急症之时,他们又何尝不是像这位少女一样焦急又无助。

正在朱颜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却在远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功夫不负有心人,看来这枚最重要的棋子终于被我找到了,复仇计划的第一步可以准备开始实施了。”

这位喃喃自语之人,身着一袭血红色长裙,面容有一丝妖娆的感觉,她的眼角微微下垂,右眼下方有一颗泪痣。最特别的是她的长发,竟呈冰蓝色,带着一丝迷幻的色彩。

此人正是叛出崇灵教的冰泪,她此时正站在街边的一处角落,静静地观察着朱颜的一举一动,面上现出欣喜之色,像是野兽寻找到了猎物一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根据我的一番探测,她的修为只不过恢复到了原来的一半左右,以她现在的实力,应当不是我的对手,现在恐怕是我出手捕获她的最佳时机了。”

思及此处,她身影忽然一闪,下一瞬间便已出现在了朱颜的面前,向心神不宁的朱颜打了个招呼。

“真巧啊,师姐,不想我们竟能在此处相逢,不知道师姐是否还记得我?”

朱颜被这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引得回过神来,向声音的来源处一望,却不禁立即将眉头皱了起来。

朱颜在崇灵教的那段时间,朱邪曾将教内这些年间发生的重大事件,向朱颜讲述过一遍。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冰泪叛出崇灵教。

白狐一族其实有两个分支,一族姓朱,另一族则姓胡。胡氏一族一直以来都对朱氏一族感到不满,认为他们不应独享朱幻创立的新式法术。胡氏一族一位名作胡冰的少女有幸加入崇灵教,但后来却谋划了一次情节非常严重的判教活动,在那场大型的冲突之中,有许多崇灵教弟子负伤,所幸的是施救及时,没有出现牺牲者。

而胡冰在那一次战斗中,被朱邪与朱苑二人联手击败,最终在一名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帮助之下,成功率领她的部下逃出了青丘国。

朱邪告诫朱颜,胡冰的资质仅次于她,也算得上是千年一见的奇才。并且她从崇灵教的禁秘阁内将禁术秘籍盗了出来,术法变幻莫测。当时是他们夫妻二人联手,才勉强将她击败。所以若是朱颜的实力没有完全恢复,若是以后遇上了胡冰,便尽量避开,不要与她进行正面冲突。这“胡冰”二字正是冰泪原本的名字。

朱颜此刻想起了父亲的叮嘱,心中登时一凛,暗暗忖道:“不好!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找上门来。如今我的实力不过刚刚恢复一半,如果与她交手,恐怕没有胜算,究竟该如何是好?”

“怎么?看师姐的样子,师父应该把我叛教的事情告诉你了罢。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不是我的对手,所以害怕了?”

第一百六十八回 复仇计划

冰泪嚣张的笑声,令朱颜的脸色更加阴沉,说话的声音之中都透出一股怒气。

“胡冰,我的父亲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他?你可知此举乃是不忠不义?”

冰泪闻言,仰天长笑,道:“师姐,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胡冰了,我如今叫作冰泪。师父他待我的确不错,但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伪装成那样的?他的弟子们个个嘲讽我,欺辱我,谁又知道这是不是他故意教唆的呢?我承认,师姐你的确是个彻头彻尾的善人,当初对我的照顾也是不少。但你还是太单纯了,对人性的理解也并不透彻,我所经历的,你不可能会理解。如今我终于获得了自由,但教内弟子当初对我所做的一切,我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你,正是我复仇计划当中最重要的那颗棋子,不可或缺。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一定是一件非常不情愿的事情,师妹在此向你道声抱歉。但凡是我所做下的决定,都必须要执行到底。”

朱颜虽然知晓冰泪完全就是在强词夺理,但也知道以自己的口才不可能辩得过这位巧舌如簧的师妹,因此只能沉声问道:“你说我是你计划中最重要的棋子,那我可否了解自己在计划当中的作用?”

冰泪抿嘴一笑,道:“看来师姐对我的计划还是很感兴趣的嘛,不过计划的细节我是绝不会与你说的,但你在计划中的作用却是非常简单,四个字便足以形容了。”

“哪四个字?”

“‘人质’ 还有‘打手’,是不是非常简洁易懂?” 冰泪嘴角露出一丝阴鸷的微笑,看上去甚为诡异。

“与我猜的并没有多少差别,但支配我去为你做事,可没有那么容易,至少比立即除掉我要困难得多。” 朱颜毫不示弱地回应道,试图打击冰泪的信心。

冰泪面色如常,丝毫没有被朱颜宁死不屈的精神所影响,保持着虚伪的微笑道:“一个拥有自主思考能力的人,的确很难控制,但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却是好操纵的很,你说是不是啊?师姐。”

朱颜闻言,面色大变,声音都显得有些颤抖。

“难道,你打算对我用”

还没等朱颜说完,冰泪便打断道:“没错,禁术秘籍在我手里,傀儡术我也学会了。在我发动叛乱之前,我曾经冒险闯入了守卫森严的‘禁秘阁’,将我需要的东西都取了出来,这件事想必你父亲也已经告诉你了。虽然我的天赋的确不如你强,但我在轻身术与隐蔽术之上所下的功夫,远超教内任何人,我敢说自己是这世上最杰出的刺客。如果我不想,则无人可以发现我的行踪。”

看着冰泪狂傲的表情,朱颜虽然无比厌恶,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次与冰泪的对峙自己输得非常彻底,如今想要摆脱魔爪,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朱颜,我今日便要让你成为我的傀儡,从此永远都服从我的命令。不过想要在你身上施展傀儡术,则必须要令你晕厥。因此我现在赐予你与我公平对决的机会,如果你胜了,我会任由你处置,但若是你败了,便乖乖认命罢。”

冰泪此言便等同于向朱颜递出了战书。

朱颜此刻知道,一旦双方开战,自己的胜率不足三成,如果不幸败北,便会迎接无法设想的恶劣后果,她现在无论如何都要去避免这场对决。

这时,朱颜的脑海之中突然闪现出了那位红袍神医

的身影,心道:“那位神医似是拥有就算是我都无法看透的高深修为,如果是他,说不定可以助我解围。”

朱颜知道此时只有拖延时间这一计可施了,于是便以恳求的语气向冰泪道:“师妹,我非常重要的友人身受重伤,正在医馆里治疗,我现在正在等候着他的消息。看在我当初对你还算不错的份上,可不可以等郎中出来向我告知友人的状况之后,再去进行这场对决?届时我一定奉陪。”

冰泪冷笑道:“什么友人,我猜一定是你的情郎罢。这倒是一个拖延时间的绝佳办法,我若是依了你,到时恐怕一定会上当。谁知道你口中的郎中是不是什么隐世的高人,想让我完全信任你,那是绝无可能的。我劝你听话一些,赶紧让我带你到一片空旷无人的所在一决高下,保证不会伤及无辜。不然我现在就用灵力摧毁这座医馆,以我出手的速度,恐怕你还来不及抵挡,里面的人便都已化作飞灰了。你自己好好权衡一下,我倒数三声,若是数完之后你仍没有回应,我就出手了。”

朱颜此时对冰泪的机敏感到无比震惊,没想到自己的想法竟已被她看穿,看来这场对决已经是无法避免了。自己的命运此刻已经完全掌握在了别人的手上,这种感觉对于朱颜来说乃是第二次经历了,第一次便是与无双交手的时候。

“三”

“不必数了,我答应你的要求便是。”

***

医馆内的诊室之中,朱幻正在试图将祁剑体内的煞气逼出。

只见朱幻将右掌凌空推出,掌心处释放出一道深紫色的灵力,径直向那件现在披在祁剑身上的幻灭披风内注入。

随着朱幻注入披风内的灵力越来越多,披风之上闪耀的圣洁白芒也愈来愈明亮。

就在这时,朱幻突然听到医馆外面有嘈杂之声此起彼伏,若是用灵力去仔细感知、分辨,便会发现门外的另一人,也同样属于白狐一族。

然而正在将全副身心都投入幻灭披风之中,准备逼出煞气,为祁剑永绝后患的朱幻此刻根本无法分心。

向披风输送灵力的行为维持了约半炷香的时间才终于看到了成果。只见一道浓郁的黑气从祁剑胸口处缓缓冒了出来,在空中渐渐凝聚成一团黑雾。

“终于显形了吗?接下来便到了消灭邪障的时候了。” 朱幻沉声说道。

***

医馆门外,不等冰泪数完三下,朱颜便不得已选择了屈服。

朱颜知道冰泪现在已经被所谓的“仇恨”所蒙蔽,失去了正常人本该拥有的理智,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现在的冰泪绝对可以说是言出必践,因为她再也不会考虑他人的利益,只为她自己服务。一旦自己违背了她的意愿,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大开杀戒,以宣泄她的愤怒。

“师姐,你还算是个聪明人。既然你已经同意了与我比试一场,那便随我来罢。我已为你我二人寻到了一处完美的擂台。”

冰泪说罢,便转头向北方走去,朱颜见状虽然不愿离开,但也没有办法。只好恋恋不舍地向医馆内望了一眼,又在心中默默为祁剑认真地祈祷了一番后,便跟随冰泪向北方而去,迎接那一场誓必会败北的对决。

双洲村的正北方其实并不属于蓬莱地界,虽然一样被归入东胜神州,但从这里一

直向北却是一条通往北俱芦洲的捷径。

朱颜跟着冰泪一路向北行去,在茫茫大海之上施展御空术飞行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又穿过了一片陆地之后,才来到一片广阔的荒原。

这片荒原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草木不生的荒芜与贫瘠之地,满地黄土,偶尔会看见一些顽石与枯木。风吹过这片荒原之时,带起尘土飞扬,将空气也搅得浑浊不堪。

一眼望去,荒原之上竟找不出任何一处植被或是水源,简直就像是沙漠一样。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中,的确不可能见到一个活人,因为就算是探险家,也不会愿意来探索这一毛不拔之地。

然而朱颜在进入这片荒原的一瞬间面色便猛地一变,一种复杂的神色浮上了她的脸庞,其中有畏惧,却也有愤怒,不知该怎么样来形容。

冰泪这时停止前行,在这片荒原之上落脚,向在她身后落地的朱颜问道:“我选的这地方怎么样?绝对不会误伤任何人,也不会莫名其妙地遭到打扰,师姐觉得呢?”

朱颜面无表情地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就算是我都早已忘记此地的具体位置了。”

冰泪装出一脸无辜的表情,道:“我原先并不知道这个地方,只是碰巧找到的而已,此地难道有什么问题吗?请师姐务必告知。”

“你的伪装技巧真可谓是出神入化,但这点小伎俩用来骗我还是稍嫌稚嫩,这不过是你的心理战术而已。但我的实力尚未恢复,你不必耍这些花招也一样可以胜我。多此一举只能证明你对我心存畏惧,故意利用心理战术来击垮我。” 朱颜平静地说出这一番话,脸上的神情无比镇定。

“哼,都知道自己必败无疑,嘴上却还这么强硬。不过你猜得确实无误,我从古书中了解到了五百年前你败给魔尊无双的地方。双洲镇又正好离此地颇近,因此将你引来此地定会令你方寸大乱,到时便更容易将你击溃。不过看你的神态似乎并没有被影响,这样也好,我们便可以堂堂正正地决斗了,免得获胜之后被诟病为胜之不武。” 冰泪的话语之中有着一丝不满,显然朱颜的反应与她所预期的相差甚远,精心策划的心理攻势竟就这样宣告失败,令冰泪甚为不悦。

“师妹,放马过来罢。让我好好见识一下你这些年的进步,看一看你究竟强大到了何种地步,竟要让父亲、母亲联手来对抗你一个人。”

朱颜此刻已知晓这场较量没有办法避免,便决定速战速决,胜负听天由命,因此不再与冰泪在言语上针锋相对,而是主动邀战。

朱颜现在能够取胜的唯一方法便是依靠与魔域大军厮杀的那惨烈一战中所获得的丰富实战经验,去试图寻找出冰泪的破绽,而后重点攻击其破绽,令她失去还手之力。

“好,那我便出手了,师姐可要做好准备。”

话音方落,冰泪的身影便忽然消失在眼前。

朱颜顿时一惊,视线快速地向四周扫去,防止冰泪突然从自己看不见的方向进行突袭。

可是四面八方都看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冰泪的身影,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在了朱颜的视线之中。

“不可能,即便是再高明的隐蔽术,也应当逃不过我的双眼才对。她究竟在耍什么把戏?” 朱颜的心中此时生出了一丝焦虑之情。

第一百六十九回 诡异禁术

朱颜双手间现出灵力弓矢,向四面八方都射了一箭,淡紫色的灵力箭矢在空中疾驰,却寻不到任何可以攻击的目标。

片刻之间,朱颜已经射出了数百箭,淡紫色光矢漫天飞舞,却依旧不能将消失的冰泪引出来。

朱颜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怒吼道:“胡冰你给我出来,既然想要与我对决,便要堂堂正正地较量,躲起来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怕了,想当个缩头乌龟吗?”

朱颜的吼声在四野回荡,却没有迎来任何的回应。

正当朱颜认为自己是高估了冰泪的实力,她所展现出的自信已经令对方选择临阵脱逃的时候,耳畔却又想起了冰泪的声音。

“师姐,是不是寻不到我的踪影了,其实我就在你背后啊。”

这句话令朱颜浑身一震,心灵深处竟生出一种如同见鬼一般的恶寒。当她得知冰泪的位置的确在自己身后之刻,却是为时已晚。

冰泪包裹着精纯灵力的一记重拳,正中朱颜后心,将朱颜立时击飞了出去,直冲出有十余丈远才勉强定住身形。

朱颜狼狈地站定之后,感觉喉咙一甜,眼前一黑,不禁“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染红了面前的土地,显然是被方才那一记重拳伤得不轻。

冰泪这时望着自己一击得中的右拳,语气中带着嘲讽地笑道:“没想到这入门的‘聚灵拳法’这么好用,看来‘基本功不扎实便容易挨打’ 这句老话说得果然不错。师姐,恐怕这是你生平第一次被这稀松平常的三脚猫招式所伤罢?”

朱颜面色阴冷,沉声质问道:“你究竟施展了什么妖法?竟可以令我完全察觉不到你的位置。难道这也是从那本禁术秘籍中学来的吗?”

“别忘了,我曾与你说过自己是这世上最强,也是最不容易被发现行踪的刺客。你察觉不到我的位置是很正常的,不必感到惊讶。” 冰泪面色如常地说道。

“也请你别忘了我是谁,就算我只有一半的灵力,以你的本事,想打败我也绝非易事,更不要说在我面前隐藏行踪。若是你没有用那本秘籍内我不知晓的禁术,即便你的速度再快,隐蔽能力再强,也一样会被我的感知轻易捕捉。请你不要把我当成一个愚人,我懂得可绝不比你少。” 朱颜的话语也颇为刻薄,营造出一种针尖对麦芒的氛围。

“果然不愧是我一直最为崇拜的师姐,那你猜不猜得出来,我施展的到底是哪种禁术?”

朱颜这时陷入了沉思,心内忖道:“突然在我面前消失,而后又在我完全察觉不到的情况下来到了我的背后。能做到这点的,似乎只有一种法术了。”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所施展的应该是一种特殊的幻术,迷惑了我的感知。不过幻术最怕被识破,一旦被对方发觉,也就面临着被破解的窘境,我倒要看看你能骗我到何时?”

冰泪听罢,装模作样地为朱颜鼓了几下掌后,笑道:“师姐猜得不错,我施展的确实是幻

术。不过对于师姐来说,破解个小小幻术应该不费力罢。那我们就来打个赌,只要你能脱离这幻术的误导,这场对决就算你赢,怎么样?”

见到冰泪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朱颜便知道其中有诈,但此刻也只能答应下来这看似对自己有利的条件:“一言为定,到时你可不能反悔。”

“若是师姐成功破解我的幻术,我虽不能像先前说的一般任凭处置,但也一定会归还你的自由,苍天作证,绝不反悔。”

听到冰泪坚定的语气,朱颜稍稍松了一口气,正色道:“那便让我来破一破你这引以为豪的幻术,希望你到时候能够好好遵守自己许下的承诺。”

发话时朱颜在心内忖道:“既然我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被幻术所干扰,那便试一试用来对付平常幻术的‘诛幻诀’有没有用。”

朱颜思及此处,口中喃喃念道:“悟幻即智,离幻即真。”

口诀念罢,朱颜身前一道淡紫色光芒一闪而逝。

朱颜凝视着冰泪略显嚣张的面庞,沉声说道:“不知道你的幻术现在还管不管用?”

“不试一试又怎生知晓?”

“那便请出招罢。”

冰泪轻轻点了点头,摊开了右掌,掌心处一团冰蓝色灵气迅速凝聚、暴涨,最终变得如头颅一般巨大。

“接招罢,师姐。”

话音落下,冰泪便将掌上巨大无比的灵力光团向朱颜掷了过去。

“还以为是什么绝技?没想到只是单纯的‘灵珠’。你会用这种方法来对付我,想必是发现幻术已经对我无效了罢。”

朱颜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也是丝毫不慢,“弯弓搭箭” 一气呵成,这一次射出的却是一支色泽黯淡的青色箭矢。

离弦之箭飞速地射向袭来的巨大“灵珠”,二者在半空之中激烈对撞,然而却没有任何的音爆之声或是冲击波纹被释放出来。

只见青色箭矢在与冰蓝色“灵珠”碰撞的那一刹那忽然形态大变,化为了一个黝黑而深邃的漩涡,一眼望去,不见其底,犹如门户大开的时空裂缝。

漩涡具有几乎不可抗衡的巨大吸力,那颗头颅大小的“灵珠” 立刻便被吸了进去,瞬息之间便不见踪影。

吸入“灵珠”之后,漩涡也终于耗尽了所有的灵力,消失于空中。

看到自身精纯灵力凝聚而成的“灵珠”竟然如此轻易地遭到压制,冰泪也不禁神色一肃,对自己这位谋面甚少,基本只活在传说之中的师姐刮目相看。

“师姐的成名绝技之一‘噬灵箭’果然名不虚传,若是单论运用法术的技巧与灵活程度,我的确是远远及不上你。幸好你的实力仅仅恢复了一半,还没有足够的灵力施展你的拿手绝技----‘太古灵箭’,不然无论我耍出什么样的把戏可能都敌不过你一箭之威。真不知道五百年前的魔尊无双究竟有多强,竟然可以让你失去还手的能力。” 冰

泪的声音之中透露出的欣赏之意,听起来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感。

“算你还有一点自知之明,无双的实力是任何活在世上的生灵都无法想象的。他手上的那把‘量劫凶刃’ 是可以轻易毁灭一切的不败之刃。他最终在金沙村失踪,我们不必计较原因,只要知道这乃是上天赐福于世,心怀感恩便好了。现在该到你遵守承诺的时候了,你的幻术已经对我无效,我可以离开了罢。” 朱颜认真地道。

“无效,师姐你觉得已经无效了吗?可是我为什么觉得你并没有破解我的幻术呢?”

朱颜闻言心神一震,正色道:“空口无凭,你要证明给我看才可以说服我,不然我只会认为你是想反悔。”

“既然你那么想要证明的话,便没有办法了,我本不想让这场对决结束得这么迅速。接下来的一招之内,我会让师姐好好体验一番,什么才叫做真正意义上的幻术。”

冰泪轻轻一抬手,在半空中打了一个响指。

“师姐,从现在开始,你可要小心了。”

朱颜虽然已经施展过一次“诛幻诀”,但她敏锐的第六感还是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这令她全身上下的神经都一齐变得紧绷起来。

“真的会有‘诛幻诀’ 都对付不了的幻术吗?” 朱颜的心中充满疑惑,忐忑不安。

而下一刻发生的现象,却让朱颜不得不佩服祖先留下来的禁术秘籍中,这些奇门法术的厉害。

朱颜明明见到冰泪一步都没有移动,就安静地伫立在眼前不远处,但从自己的左方一丈外却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正向她奔袭而来,手捧着和她半个身体一般大小的“灵珠”,形貌则与冰泪一模一样。

如此近的距离,令朱颜几乎没有时间凝聚灵力去施展噬灵箭予以应对。在朱颜正准备用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放手一搏的时候,异象再度出现,而且这次不止一个。

不知何时,朱颜的右方、后方以及正上方的半空中又同时出现了三个冰泪,动作与左方那个一模一样,同样是捧着直径约有三尺的“灵珠”。

看着手忙脚乱,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应付数量如此众多之分身的朱颜,冰泪朗声笑道:“一个都不好对付,更何况五个,师姐心里现在一定是这样想的罢。就此放弃抵抗,也许是最好的选择,继续挣扎只会更加痛苦。”

说罢冰泪一抬掌,掌上也在瞬息之间凝聚出了一模一样的三尺“灵珠”,身形下一刻在原地凭空消失,再度出现之时竟已经到了朱颜的面前,就像已经熟练地掌握了瞬间移动的技巧一样。

“凡是与我冰泪作对的人,最终都将败得一塌糊涂。” 五个冰泪同时用机械般的冰冷语气喝道。

随后五人无比默契地将手中的灵珠一齐拍向了被她们包围在正中央的朱颜。

朱颜这时已经知道自己必败无疑,但还是用尽体内所有的灵力做出一个灵力护壁,进行最后的抵抗。

第一百七十回 圣华驱煞

“轰----”

五个“灵珠”同时落在了防护罩之上,其中蕴含的磅礴灵力一齐爆发开来。

冰蓝色的光芒顿时笼罩了方圆一里的范围,取代了这片空间中的一切其他颜色。如同正午阳光一般闪耀的冰蓝色光辉,令直视之人难以睁开双眼。

向四面八方扩散的冲击波纹释放而出的灵力极具破坏性,数百丈方圆内的黄土竟然都被蒸发,土地下面埋藏的嶙峋怪石尽数显露出来,本来就干旱而贫瘠的荒地,此刻看上去更加不堪,竟然有些来到了下界的错觉。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幻境当中的景象,与现实可以说是没有半点关系。

在幻境之中,朱颜临时祭出的防护罩虽然抵挡住了部分冲击,但五个“灵珠”合而为一的灵能实在太强,剩余穿透防护罩的灵力依旧将她重创。

虽然应当只是精神上的损伤,像朱颜这种精神力颇为强大之人,不应受到太多影响。但这种被称为禁忌的幻术,竟然会将幻境之中所受的创伤,完完整整地还原到现实当中的躯体之上。

虚实同步,这是何等可怖的法术。

朱颜现在瘫倒在地上,周身经脉已有多条陷入了瘫痪的状态,如今她不仅无法再调动体内灵力,连将手指动上一动都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失去所有战力的朱颜遗憾地知晓自己败北的现实已经无法逆转。

朱颜如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一点一点地涣散。在完全晕厥的前一刻,她在心中不断呼唤着一个名字。

“祁哥哥”

她似乎知道那个红袍客具有足够的能力,让她的爱人永远脱离煞气的干扰,此刻的朱颜,心里反而显得异常的平静。

“祁哥哥,虽然我以后不能再陪着你,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平安无事地活下去,并且找到更好的伴侣。”

朱颜思及此处,突然似是回光返照一般运起体内最后一丝力气,挥出右掌向自己心口用力拍去,竟然是打算自断心脉,将自己置于死地。

“即便是死,我也不能让自己的躯体被冰泪这种人所利用。”朱颜此刻便只有这个想法。

但她却不知自己的一切动作,都被视觉极为敏锐的冰泪看在了眼里,冰泪见状,急忙伸出右手凌空一挥,一道肉眼难以看见的细微灵力自其掌缘发出,正中朱颜抬起的右掌,顿时便令朱颜的努力付之东流,功亏一篑。

在朱颜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余留的唯一念头便是遗憾,责备自己连生死都无法抉择。

见朱颜已经晕厥,难以再做出任何危险动作之后,冰泪这才放下心来,口中不满地道:“没想到她性子倒还挺刚烈的,竟然打算自行了断,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没准儿便要失去这最好利用的傀儡了。”

冰泪走到失去意识的朱颜身边,在她身上贴了一道颜色漆黑,布满诡异咒文的符后,口中念起了一段亘长的咒语。

整整花了一盏茶的时光,才将这段咒语念完,在冰泪念完最后一句的瞬间,朱颜竟忽然睁开了双眼,如同恢复了神智一样。

不过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异样,因为朱颜眼中的光芒此刻变得呆滞而浑浊,与平常大不相同,这明显不是一个精神正常的人应有的状态,看上去反而比较像暗系亡灵术召唤出来的丧尸那种毫无生气的眼神。

“虽然比较费力,但总算是成功了。现在她应该可以服从一些最基本的命令了,但若要让她恢复到原来的实力,并供我随意使唤,看来还要再花些功夫。”

冰泪将那张黑色的符自朱颜身上揭了下来,并收进锦囊之中,随后向朱颜发出命令道:“站起来。”

朱颜果然应声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定在原地,等待下一个指令。

冰泪喜形于色,不由感叹道:“先人创下的这些法术是如此强大,无论是我方才对付朱颜的时候施展出来的幻术,还是这种随意操纵他人的傀儡术,都是会令敌人不战而败的顶级秘术。却不知道为什么,竟被朱氏一族列为了禁术,遭到了封禁,数千余年不见天日。若不是被我盗了出来,以后便会永久地失传了。不懂得追求力量的人,真是愚蠢至极,我一定会将这些法术发扬光大,令它们的威名流传于世,不负祖先对后人的期望。”

表达了一番自己的看法之后,冰泪终于向原地待命的朱颜下达了第二条命令。

“跟着我走。”

其实冰泪很想下达的命令是“用御空术跟着我”,但朱颜现在的状态只能听懂那些基本的命令,这点冰泪是明白的,所以只能以步行的方式回到她暂时设立的据点。

“就当是久违的散步了,也可以欣赏一下周围的风景。” 冰泪不以为意地笑道。于是冰泪带着已经成为傀儡的朱颜,向北方缓缓行去。

***

双洲镇,济世轩医馆之内的诊室中,红袍客朱幻与煞气的斗争依旧在继续着。

此刻,红袍客已经成功地将煞气从祁剑的身体之中逼了出来,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团黑雾。

“这妖孽总算是现了形,区区一道残留下来的煞气都如此难以对付,不知道那量劫凶刃本身得有多大威能。” 朱幻皱着眉头,略有些担忧地忖道。

“既然出来了,便休想再藏起来,尔便在此永远地消散罢。”

说罢,朱幻双手结了个菱形法印,披在祁剑身上的先天圣物幻灭披风顿时升起,将那刚刚在空中凝聚成团的煞气笼罩了起来。

那黑色煞气似乎能感知到这披风的厉害,所以立即开始四处逃窜,在半空中迅速移动,但却始终没有办法离开披风包裹的范围。

“就凭你这小小邪器余孽,也妄想斗得过大姐的法器,真是有如痴人说梦。”

朱幻说罢双掌合十,大喝了一声“灭”。

只见披风之上绽放出了神圣而纯净的白

色光华,直接照射在了煞气之上。

煞气此刻在空中疯狂地旋转,似是在与白光做最后的一场斗争,但奈何自己只是“孤军奋战”,而白色光华则是后劲不绝,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能源。

最终煞气内部所有的暗系灵力都被压榨得一干二净,失去了与白色光华对抗的所有资本,在圣光的无情审判之下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见到煞气被成功消灭,连任何渣滓都没有留下,朱幻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持有最上级的先天法器,朱幻此时却依然累得满头大汗,面色也显得颇为疲惫,显然是灵力过度消耗的状态。

“凭幻灭披风的威力,消灭这道煞气本应是手到擒来,但我未料到当幻灭披风没有当做防御法器使用时,竟会如此消耗灵力,若是我精神不够专注,恐怕便会落得个油尽灯枯的下场。先天法器看来果然不是谁都可以随意使用的,若是没有圣人无穷无尽的灵力,便定然无法自由驱使这些法器。” 朱幻感叹道。

朱幻此时将幻灭披风重新收入了储物空间之中,而后再度仔仔细细地为祁剑的身体做了一番检查,当确认祁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健康,心脉处的损伤也已经被幻灭披风的灵力修复之后,便完全放下心来。

朱幻遂将仍陷入沉眠之中的祁剑唤醒,并微笑道:“恭喜你,虽然经历一番波折,但你身体里的煞气已经被我完全驱除,从此之后再无后患。”

祁剑刚刚清醒过来,便听闻此番天大喜讯,立时激动得跪了下来,向朱幻感谢道:“神医大恩,如同再生父母。以后如有任何要求,尽管到蓬莱岛尚武堂来寻我。只要在下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朱幻连忙将祁剑扶了起来,道:“医者治病,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不必言谢。既然先前已经说好,那我便收你十两银子,这些报酬已经足以证明你对我的谢意了。”

祁剑闻言,急忙取出身上的钱袋,拿出十两银子递与朱幻,道:“十两银子还是太少,不过若是你这种世外高人都办不成的事,我这种凡夫俗子想必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以后若是有任何需求,还请告知于我,即便只是做个跟班,给神医当个苦力,在下都无比愿意。”

朱幻也没有推脱,说道:“好,一言为定,以后若是有什么需求,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对了,方才我听见你的女伴好像在外面与什么人发生了争执,建议你赶快出去看一看。”

祁剑闻言一惊,连忙道:“竟然有这种事?那在下便先告辞了,来日再会,神医保重。” 说罢,便匆匆跑出了医馆,待出来一看,却哪里还找得到朱颜的身影。

祁剑见此情景,立刻感到心底一凉,忖道:“坏了,小颜难道遇到了歹人?但是究竟是什么人才可以将她劫走?不会是魔域的余孽罢。”

祁剑心中乱成一团,脑海中尽是各种胡思乱想。这时一旁被绑在柱子上的飞雪忽然向着祁剑嘶鸣了一声,用头向北方指了一指。

第一百七十一回 北域雪原

祁剑见自己的座骑“飞雪”向他传递了信号,便立时知晓朱颜一定是向北方去了,于是他立即骑上飞雪,急急火火地向着北方赶去。

朱幻这时走出了医馆,注视着祁剑焦急离去的背影,仰天长叹了一声,道:“管得了一个,却顾不上另一个。即便是圣人,也不可能顾及世上每一个人。命运的巨轮一旦开始转动,便永远也不会停下,未来的路究竟要怎样走下去,只有自己才能够决定。我目前也只能帮你们这么多了,至于以后如何发展,便只能依靠你们自己的能力了。”

祁剑乘船渡海,而后又骑着马穿过海滩与草原,在一片荒野上疾驰,四处寻觅着在他心中最为重要的那个身影。

他穷尽自己目力的极限去寻找,可是在这尘土飞扬,一片浑浊的天地之间,他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生灵存在的痕迹。

祁剑在这一片死地之中穿梭与徘徊,试图寻找一些关于朱颜行踪的线索,然而荒野茫茫,一望无际的黄土使任何的希望都显得渺茫。

但祁剑不会放弃,这一找便是五个时辰,从未间断。他坚信以自己的毅力可以海底捞针,一定可以将关键的线索挖掘出来。

在第六个时辰,祁剑的不懈努力终于迎来了成果。他成功地找到了朱颜与冰泪交战的那片地方,并从那里隐约地感觉到了朱颜的气息。

当祁剑发现地上有明显的通向北方的脚印时,他几乎兴奋得跳了起来,高声道:“幸好我没有轻易放弃,现在看来,只要顺着这四排脚印向前寻找便可以了。”

祁剑于是开始顺着脚印向北方行去,边向前行进边暗暗忖道:“看来带走小颜的只有一个人,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步行?可以自行走路证明小颜并没有失去意识,若是对她有歹意的话,明显应该将她击晕后用御空术逃走,不留痕迹。难道是我想多了,小颜与那个人其实互相认识?他们两个也许只是想要叙叙旧的老朋友?”

祁剑思考了半天,也想不出确切的答案,只好放弃了脑中胡乱的想法,专心跟随着地上的足印,盼望早些找到朱颜的踪迹。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祁剑此时早已走出了荒原,跨过了河流,进入了一片幽静的森林。

半晌之前,在看到有一条长河横亘于面前的时候,祁剑心中一沉。倒不是担心飞雪无法跨越这道障碍,因为以飞雪的能力,趟过这种不算很深的河流并非难事。但祁剑非常惧怕自己会就此失去追踪朱颜的重要线索,从而令自己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

然而异常庆幸的是,进入森林之后,祁剑发现脚印再度出现在了视野当中,依旧是清晰无比,可以不必费力地继续追踪下去。

祁剑无暇观赏周围的风景,只是专心地追随着地面上的足迹。

就这样一直向着北方前进,越往前走,气温便越低,片刻之间祁剑便感觉似乎生生从初春走入了严冬之中。而此时祁剑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北俱芦洲的边界

,全神贯注于地面的他从未想过要拿出地图确认自己的位置。

前方突然不再昏沉、阴暗,一道光明照射入森林之中,昭示着出口的位置。

祁剑纵马向前,跨入了那道光芒之中,从森林中脱身出来,而浮现于眼前的则是令祁剑难以想象的景观。

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出现在了眼前,入目的是无边无垠的冰雪世界。

这片空间除了天空的蓝,阳光的黄与雪地的白,再无其他颜色。极目远眺,能依稀看见几座雪山的轮廓,场面煞是壮观。

这还是祁剑此生第一次见到雪原,这里的景色令他原本忧愁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开朗了许多。

而在祁剑前方一里左右,冰泪与朱颜二人仍然在不紧不慢地散步,似乎是在刻意等待着后面的“追兵”一样。

冰泪极为敏锐的听力已经察觉到了祁剑的靠近,她微微一笑,向着现在失去意识的朱颜打趣道:“师姐,看来是你的情郎追上来了,你说我们应该怎样招待他呢?”

当然,迎接她问题的是一片寂静,现在的朱颜根本听不懂她话中的含义,也不认为这是一个命令,所以她一定会选择不予回应。

对这一点,冰泪自然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但她还是以一种恶趣味的口吻,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既然你不说话,那我便以自己的方式去应对了。”

此时祁剑顺着雪原上显得更加清晰的脚印向前探索,渐渐地,他看到希望的火苗熊熊燃起。

在前方不远处,有两道人影进入了祁剑的视线,而右边的那一位,明显便是他心心念念的爱人。

“小颜!”

祁剑高声呼喊着朱颜的名字,渴望可以得到她的回应,可是令他感到诡异的是,朱颜竟然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没有给出任何形式的回应。

听到了祁剑的喊声,冰泪停下了脚步,回转身形看向骑着白色骏马,疾速赶来的祁剑。

“果然是一表人才,师姐的眼光的确不用质疑。” 冰泪打量了祁剑一番后,颔首笑道。

祁剑现在已经来到了二人面前,他翻身下马,再度向朱颜道:“小颜,你怎么了,刚才我叫你为什么不回答。”

然而这近在咫尺,无论如何都会听到的话语,朱颜却依然视若罔闻,似乎木头人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此时祁剑方才看出朱颜状态上的异常。她的眼神浑浊而又呆滞,与平常大相径庭,明显是受到了精神上的控制。

祁剑这时立刻明白过来,朱颜应该是被她身旁这个红衣女子用某种方式支配了精神,所以才会跟着她离开双洲镇,来到了这片雪原。

思及此处,祁剑无明火起,愤怒地向冰泪质问道:“你是何人?又对朱颜做了什么?”

冰泪抿嘴一笑,以不紧不慢的语气说道:“这位公子不必着急问那么多问题,不如先回答在下一个问题罢。朱颜师姐与你应该是恋人的关

系罢。”

“师姐?你是小颜的师妹?既然她是你的长辈,你又为何会如此对待她?”

祁剑没有理会冰泪的提问,而是继续连珠炮一般地讲出自己的质疑。

“叫得这么亲热,看来我的猜测果然没错。对于你的提问,且让我一一来为你解答。”

冰泪稍稍停顿了片刻后,继续道:“我的确是朱颜的师妹,与她同为崇灵教弟子。我对师姐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带她来我的新家参观一番而已,公子你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你在说谎,我已经与小颜打过了两次招呼,她都没有理会我,若是平常,她早已做出了回应。若不是你对她做了些手脚,她又怎会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以她的性格,此刻一定会自己走上来向我解释的。”

祁剑据理力争,试图撕破面前这位红衣女子的这张虚伪嘴脸。

“那好,我让她亲自与你说,怎么样?”

冰泪此刻虽然如此说,但心里也是不太确定傀儡能不能听见传音术下达的命令。不过她也并不担心,一旦失败,直接露出真面目,将对方击倒便是了。

但令冰泪颇为惊喜的是,传音术竟然收获了成效。只见朱颜突然走到了祁剑的面前,向祁剑说道:“对不起,方才你在医馆里面治病,我没有机会告诉你,这位是我的师妹,她要带我去她的居所游览一番,要不你也跟着一起来罢。”

祁剑在听到朱颜的语气与表达方式的一瞬间,便知道她只是复述了别人说的话而已,而将这段话传达给她,并让她说出来的,无疑便是她身边的这位“师妹”了。

祁剑并没有回应朱颜的“邀请”,而是向冰泪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冷笑道:“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个愚夫?无论什么把戏,都可以骗过我的眼睛?”

冰泪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破绽的?你应该不会介意告诉我罢。”

“很简单,方才那番话不可能是小颜亲口说出来的,单凭两点便足以看破真相。其一,我与小颜从初遇到现在已有十年,她与我讲话的方式从来都不是刚才那样。其二,我去医馆并不是为了治病,而是别有目的,这一点是你所不知道的事实。” 祁剑以异常平静的语气说道。

冰泪闻言忽然大笑了数声,道:“我的确是骗了你,朱颜现下已经被我施下了控制精神的咒法,以后只会听从我的命令。如果你觉得自己有本事把她从我身边带走,尽管来尝试,在下一定奉陪到底。”

面色平静的祁剑其实此刻心中充满了痛苦与绝望,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与面前这位制服朱颜的女子抗衡,但如果就这样放弃,他又如何对得起朱颜?

“就算是拼上了这条命,我也一定要将小颜救走,永远逃脱她的魔掌!”

下定决心的祁剑忽然拔出了腰间那把从离开蓬莱岛以来从未出鞘过一次的长剑,运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气,向冰泪狠狠刺去。

第一百七十二回 回忆终末

这一式剑招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却是凝聚了剑道的精华,稳、准、狠,直指冰泪胸口要害,出手速度如风一般迅疾,令人防不胜防。若是平常武者,估计会被祁剑这搏命的一击给打个措手不及,但如今他的对手却是一个修为高深莫测的术士。

面对稍有不慎便会令自己胸口多出一个透明窟窿的凌厉剑光,冰泪没有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而是挥了挥右臂,轻描淡写地甩出了一道灵力波来迎接祁剑的剑锋。

祁剑的剑尖在触及灵力波的一刻,就硬生生地停住了,祁剑此刻只感觉自己的长剑似乎刺在了一面铁壁之上,难以再前进分毫。

而这道灵力波可不止有阻挡的能力,不断从剑身上传来的巨大冲击力令祁剑踉跄地向后疾退,但他却还没有放弃,不断地向手腕上灌注真气,试图平衡灵力波携带的冲击力。

可惜这一举动无法收获任何成效,直到祁剑将体内的真气完全消耗一空,来自灵力波的冲击也分毫没有减少,随着他施加于剑身之上的力道逐渐减弱,那道冲击力竟然还有加强的迹象。

将自身真气几乎透支的祁剑进入了虚弱的状态,再也无法阻止灵力波的侵袭,长剑立时脱手飞出,而身体则被冲击波轰出了丈余距离,重重地跌倒在雪地之上,震得地上的积雪纷纷腾空而起,而后纷纷散落在祁剑的身上。

“就这点本事,还要出来丢人现眼,你这情郎也不怎么样嘛。” 冰泪向着面无表情的朱颜说道,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而后她向朱颜用传音术递了句话,并高声道:“去向你的情郎告个别罢,我们该走了。”似是怕祁剑听不见一样。

朱颜接到命令后即刻执行,她来到仰躺在雪地之中,嘴角不断溢血,神智也是有些模糊不清的祁剑面前,用机械一般冰冷的语气说道:“永别了,以后也不会再见,你就留在这里自生自灭罢。”

话语是如此的冷酷无情,朱颜如今的表现就和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样,她对祁剑的狼狈惨状只抱持着一个视而不见的态度。

祁剑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灵破碎的声音,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间,他的脑海当中只有不甘与悔恨这四个字,恨自己如此无能,连自己所爱之人也无法保护。

冰泪这时也走到了祁剑的身侧,自言自语地道:“知道为什么你可以仅凭脚印从双洲镇追随至北域雪原吗?那是因为我沿途刻意施展了放大脚印的幻术。虽然我与师姐对话的时候你不在现场,但你与师姐之间的关系实在太过亲密,如果放任你不管,你便一定会成为我未来计划的阻碍。因此为了以防万一,我必须要做出斩草除根的行为。可是就这样杀了你,又觉得有些可惜,那就用禁术将你关于我的记忆消除罢。”

说罢冰泪口中又念起了亘长的法诀,念罢,将右手拇指在祁剑额头上一按,随后她闭上双眼,似是开始浏览祁剑的记忆。

片刻后,冰泪重新张开双眼,拇指也离开了祁剑的额头,满意地轻轻颔首。随后

她站起身形,带着朱颜继续向雪山的方向走了过去。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茫茫白雪之中,再也找不到踪迹,而祁剑却被残忍地抛弃在了雪地之上。

***

蓬莱岛,尚武堂。

掌门的房间之中,祁云飞正焦急地在室内踱步。

自从祁剑离开尚武堂之后,他便用护身符一直追踪着祁剑的位置。今日正午时分,他看到祁剑竟然进入了东胜神洲与北俱芦洲交界处的那片荒野,那里可是个寸草不生的死地。从那时开始,祁云飞便开始为他的儿子感到担忧,而当祁剑进入到北俱芦洲的雪原后,竟然停留在雪原中央某个地方将近半个时辰,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征兆,因为没有一个人会愿意在冰天雪地里休息。

感受到不祥的气息,祁云飞急忙派出门下最精通骑术的弟子,将罗盘交到他的手上,让他根据罗盘上的指示找到祁剑,用最快的速度将他救回来。

但是从尚武堂到北俱芦洲边境的雪原,路途颇为漫长,即便是以千里马最快的速度来计算,也至少需要一天一夜才能到达。

远水解不了近渴,待到那名尚武堂弟子找到祁剑的时候,恐怕祁剑早已冻死在那冰天雪地之中。

正当祁剑处于极为危险境地的时候,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白发男子,突然出现在了雪原之中,他面上戴着一张娃娃脸的面具,与他的白发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十分的怪异,显然他是不想令任何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白发男子来到祁剑的身边,俯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后,颔首道:“看来我并没有来晚。”

白发男子的声音苍劲而有力,仔细辨别,还有一丝沧桑之感,似是出自一名长者之口。再与他的白发联系到一起,便会发现这其实是一位年岁较大的老者。

此时白发长者将祁剑的身体扶了起来,摆成一个静坐的姿势。之后白发长者便坐到了祁剑的身后,双手贴在祁剑的后心之上,开始运使真气为祁剑疗伤。

盏茶时间过后,白发长者将双手自祁剑背部抽离,看样子已经确认祁剑脱离了生命危险。

白发长者将依旧没有恢复意识的祁剑背在身上,而后施展御空术,向东南方向飞去。

这时,手持罗盘的那名弟子忽然发现祁剑的位置再度开始移动,而且还是向自己这个方向而来,不禁大喜。赶忙催动胯下坐骑,全速迎向祁剑,希望可以早一些与少爷见面。

这名尚武堂弟子最终于蓬莱岛北部边界处与白发长者相遇,还未待询问白发长者的身份,便被其告知了祁剑的身体状况。据白发长者所言,祁剑先前受了严重内伤,被他发现并救治后,已无大碍,大概一个时辰之内便能清醒过来。他还嘱咐这位弟子要令祁剑在三日之内好生休养,尽量不要运气,以免影响经脉的愈合速度。

说完这些,白发长者便转身御空离去,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或是身份,像是江湖上那些四处云游的无名侠客一般。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尚武堂弟子检查了一下祁剑的呼吸与脉搏,发现二者都非常平稳,像是睡着了的状态,这才放下心来,带着他急忙回归尚武堂。

当祁云飞见到祁剑并无大碍的时候,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次祁剑出门历练并没有招致一个悲伤的结局,已经令他很是欣慰了。但祁云飞也为自己当初错误的判断导致儿子几乎横尸荒野而自责不已,一度情绪极为低落,认为自己不再具备一派之主的资格。不久之后他便决定卸去掌门之位,让才能不亚于自己的弟弟祁云腾继任。

祁剑伤愈后也没有选择告知父母朱颜的事情,而是自己默默藏在心底,思念与自责日日折磨着他的心灵。从这时开始,他便很少露出过笑容。两年时间便这样匆匆过去,而当他听说蓬莱岛遭到崇灵教的入侵之时,虽然已经记不得劫走朱颜之人的身份,但他的直觉还是告诉自己,寻回朱颜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

盆地之中,战场之上,祁剑直到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都觉得自己没有能够圆满地完成使命,没有把握住这唯一一次的机会。

祁剑怀着深深地愧疚之情闭上双眼,却不知自己如铁壁一般在漫天箭雨之中毅然伫立的身影已经镌刻入朱颜的血脉与灵魂。也不晓自己发自真心的话语,已然悄悄击碎了束缚着朱颜心灵的锁链,令她的意识挣脱封印,重获久违的自由。

朱颜看着祁剑遍体鳞伤的身体,心痛有如刀绞,泪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模糊了双眼。这个自己曾发誓要一生守护的男人,却一次次地被自己伤害,每次都为了她而身陷危险的境地。每次想起自己像是个扫把星一样不断为祁剑带来灾厄的时候,朱颜都恨不得让自己从世间蒸发。

想起冰泪在她摆脱傀儡术的控制前对她下达的那最后一个命令,朱颜心中的愤怒之火顿时熊熊燃起,一发不可收拾。

朱颜转过头,用异常凌厉的目光注视着冰泪,从口中传出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深处般阴寒。

“冰泪,你真可谓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既然使用了禁术强行使我的实力完全恢复,便应该更加谨慎,时刻让我的精神处在你的控制范围之内,尽量不让我的情绪产生任何的波动。然而你却对我下达了如此极端的命令,导致我本能地产生抗拒心理,乃至破除你的傀儡术,重获自由。你应该不会想到事态会往对你不利的那一面发展罢。”

冰泪的面容之上较为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慌乱的神色,但随即便平复了下来,语气平静地说道:“你实力的强大之处来源于浩瀚的灵力,而我却掌握着更多的技巧,谁输谁赢现在还没有办法决断,至少要比试一下才能知道最后的结果。”

“你我之间必然免不了一场殊死搏斗。冰泪,你把我当做傀儡一般使唤,我可以原谅你。但你竟然让我去伤害祁哥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这一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是时候该让你为自己曾做下的种种恶行付出代价了。”

第一百七十三回 雷鹰之力

看着朱颜说话时信心满满的样子,冰泪的心里不由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这几年苦心钻研的禁术能不能对实力完全恢复的朱颜产生效用。

“朱颜的灵力无论是精纯程度还是磅礴程度,都是我所不能比拟的,如果不能用幻阵困住她,取得先机的话,几乎没有胜算。”

自负如冰泪,现在都在心内承认自己的确比朱颜的实力略逊一筹。冰泪思考了一番接下来的战略,基本确定后,便立即开始实施。

冰泪开始在心中默念当初她用来击败朱颜的幻阵口诀,念罢右手轻轻地打个响指。这个打响指的动作极为细微,目的便是不被朱颜看出端倪,从而生起警惕。要让她在不知不觉之中被幻阵的力量所影响,从而失去正确的判断能力。

在基本确认幻阵已经对朱颜产生影响之后,冰泪果断选择突袭,争取先发制人,将这场对决的先机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和两年前一模一样的场景随即出现,只见冰泪的身形,在电光火石之间出现在了朱颜的背后,全力挥起注满灵力的拳头向朱颜后心处轰去。

然而,令冰泪意想不到的是,这次的结果却与上一次完全不同。

朱颜没有被击飞,而是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她的左臂伸向了背后,将袭来的拳头紧紧地抓住,令其不能移动分毫。

幻阵中的冰泪只觉得一股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巨力自朱颜的左臂传来,令她的攻势完全停滞。朱颜的掌心处似乎生出一种莫名的吸力,将冰泪的右臂死死地锁住,再也无法动弹。

“一模一样的把戏,你觉得可以骗我第二次吗?你还是太天真了,师妹。”

“怎么可能?” 冰泪见朱颜竟然可以准确地判断出她的位置,并轻而易举地抵挡住她全力以赴的一击,不禁心神大乱,一时信心大受打击,深感情势不妙。

朱颜看到冰泪面上惊骇的神情,嘴角现出一抹微笑,道:“现在你心中所想是不是我为什么可以如此轻松地破解你的幻术?”

冰泪即便是不甘不愿,但还是点了点头,想听一听朱颜要如何解释。

“原因其实异常简单,若是单凭五官定然无法捕捉到你的位置,毕竟你是幻术的支配者,可以来去自如,不受自然规律的限制。但心灵感知却不会被任何幻术所迷惑,两年之前,因为灵力尚未恢复,感知力也同时受到了影响,所以才会令你的奸计得逞。但如今便不一样了,你就算是有再多花招,我也可以一一对付。”

朱颜胸有成竹的回应,令冰泪感觉到事态已经开始向最差的方向发展,冰泪知道自己这一战已经是输多赢少,心下不由焦急万分。

当初与夜忆辰立下誓约时她曾说过,若是自己最终战败,则需率部下撤出蓬莱岛。这样一来,她便会失去这个建立据点,拓展势力的最佳机会。这无疑是她最不想见到的结局。

朱颜看到冰泪脸上浮现出的焦虑神色,不禁笑道

:“怎么?你这种人竟然也会有忧虑的时候。当初将我如傀儡一般随意支配之时,为何没有想到会招致今日的下场?”

“朱颜,你可不要得意得太早。即便能料到我移动的轨迹,也无法轻易地解除我的幻阵。只要我愿意,便可以永远将你困在这里。”

冰泪的回应看似强硬,但其实却听不出半点的底气。在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冰泪自己都对这幻阵的禁锢能力没有半分把握。

朱颜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松开了左掌并向后一推,将冰泪的身体推得向后踉跄了几步。待冰泪勉强站定之时,朱颜方开口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法术是完美无缺的,只要掌握了其弱点所在,想要破解便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这幻阵的弱点究竟在哪里?” 冰泪听完朱颜所言,心中虽然一震,但嘴上却是依旧不能示弱。

朱颜轻描淡写地说道:“据我推测,这种阵法形式的幻术会对进入阵内的施术者与其对手的精神同时造成影响。如果我可以在这幻阵之内对你造成一定的伤害,依照这门禁术的能力,则会在你的身体上也留下同样的伤口,届时幻阵自然会破解。不知道我讲得是否在理?”

“可恶!上天为何如此不公,将所有杰出的天赋都赐给了你,你可知道像我这种人所承受的痛苦吗?” 冰泪的情绪在此刻彻底失控,声音嘶哑地放声咆哮着。

朱颜面色一凛,正色道:“你所承受的所有痛苦,其实都是你自己的行为所导致的,绝不会是上天赐给你的。如果你无法摆正心态,便永远都不能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你可明白?”

“我什么都不明白!我只知道今日必须要在这里将你击杀,不论付出任何代价!”

冰泪的精神已经在无尽的压力之下彻底崩溃,失去了基本的理智,只剩下对朱颜无休无止的妒恨。

“就像你方才说的一样,我们两个最终只有一个可以活在这个世上。”

说罢冰泪凝聚起全身所有灵力,浑身上下都释放出如正午阳光般闪耀的冰蓝色光辉,猛地向朱颜扑了过去,仿佛要与她同归于尽一般。

冰泪此时用灵力包裹全身,疯狂地向朱颜冲了过来,大有一种用“自毁”的方式,令双方两败俱伤的意图。

朱颜见到冰泪竟然使出如此荒唐的招式,苦笑一声,道:“明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击败我,却还要执着地尝试,这与我印象中的你可不太一样。”

说罢,她便对着狂奔而来的冰泪,做出了弯弓拉弦的动作,紫色的灵力长弓再度出现于朱颜的双手之间。

“这场对决终究要有个结果,是时候将你我二人的恩怨一笔勾销了。如果你可以在这一招之后幸存,以后我也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朱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念诵着她即将施展的招式之名,一股异常浓重的杀气,于她周身升腾起来。

“太古灵箭,雷鹰之箭。”

一支如霹雳一般弯弯曲曲,并不断闪烁着荧蓝色光芒的箭矢于弦上显现。

乍一看去,似乎只是用雷系灵力形成的普通光束,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威能。但在朱颜右手离弦,将这只雷电之箭射出的那一刹那,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便在眼前发生。

只见雷箭离弦之后,形态开始迅速地产生变化,从一道细小的弓箭状光束,逐渐扩大体积,转变形状,在片刻之间便化为了一只翱翔于长空之中的蓝色雷鹰。

雷鹰全身上下皆由荧蓝色霹雳所组成,但因拼接在一起的方式极为细腻,所以看上去栩栩如生,仿佛是活物一般,足见朱颜对灵力的掌握程度已是登峰造极。

雷鹰周身的每一道电芒都蕴含着致命的杀机,它们拥有与闪电同样的性质,那便是极高的温度。

电芒的温度早已超过千度,只要不是如仙石一般坚固而抗热的物体,均会在与电芒接触的那一瞬间化为焦炭,散为飞灰。

雷鹰此刻携带着排山倒海的威压与焚山熔海的温度向冰泪袭去,其速若电光一闪,其势当所向披靡。

鹰击长空,势若惊鸿,太古神威,雷霆震动。

继炎龙之后,朱颜将另一个太古灵兽----雷鹰的威势也完完整整地表现了出来。在体型比平常的雄鹰还要大上数倍的雷鹰面前,冰泪的身形就如同麻雀一样渺小。

面对令天地为之变色的太古灵兽之威,冰泪已经找不到任何的退路。她明白,在自己的身体触及雷鹰的那一刻,无穷无尽的雷系灵力便会将她劈作一团灰烬。

死亡的威胁令冰泪回复了理智,从混乱的精神状态中解脱了出来。

但望着疾速接近的雷鹰,冰泪的心中只剩绝望,她知道无论自己借助幻阵的力量逃到何处,拥有不亚于霹雳之速的雷鹰都会将她追上。

“难道我便这样败了?好不甘心。为什么我最杰出的计划会成为毁灭我的契机?我到底哪一点做错了?” 冰泪在心中不断质问着,也不知道是在质问上天,还是在向她自己提出疑问。

上天从不会赐予一个人成功或是失败,造成这最终结果的,只有那个人自己的判断与抉择。

眼看着雷鹰便要将冰泪吞噬,她此刻闭上了双眼,放弃了抵抗,静待死亡的来临。

然而上天对于冰泪似乎还有一丝眷顾,异变在这一刹那陡然而生。

只见朱颜的面上忽然浮现出了甚为痛苦的神色,面色铁青,身体瑟瑟发抖,冷汗也开始从额上流了下来,看上去竟像是得了急症的样子。

朱颜此刻只觉得周身经脉都像要断裂开来一般疼痛,灵力也开始迅速地流逝,渐渐地开始回到两年前时的状况,便如同时光回溯到了过去一样,甚为诡异。

而在发生这一现象的瞬间,朱颜便已警觉,瞬间明白了异变发生的原因所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妙。

第一百七十四回 两败俱伤

朱颜此刻在心内忖道:“我早便应该意识到了,胡冰帮我恢复实力的禁术一定有负面的效果,绝对不会是一劳永逸的神术。我原本以为这禁术有时间限制,现在明白过来却已晚了。这门禁术的极限是由灵力输出的多少来决定的。我接连使出了两次太古灵箭,不幸触及了这门禁术的临界点,因此其效果便会尽数消失,还对我的经脉进行了反噬。可是我的雷鹰之箭还没能威胁到冰泪,若是这样放弃,以后也许便再没有击败她的机会了。”

思及此处,朱颜在心中做了决定,在灵力完全衰弱下去之前,一定要作出最后一搏。

另一边,冰泪想象中的灭亡却并没有来临,她睁开双眼,却发现那只致命的雷鹰竟然静止在了半空之中,不再能前进分毫。

不仅如此,雷鹰的形状竟也开始渐渐模糊,由于失去了灵力后续的“支援”,雷鹰无法再保持常态,力量逐渐衰弱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化作了一团灵力紊乱的雷光。

冰泪看到此情此景,心中窃喜,忖道:“没想到这揠灵术的副作用竟然如此巨大,虽然不算是什么好事,但这次却救了我一命。”

想到这里,冰泪向朱颜望去,果然如她所料,朱颜此刻面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冰泪嘴角现出一抹阴险的微笑,心道:“揠灵术的反噬明显已让她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失去再战之力,现在正是我做出反击的时刻。”

在冰泪正准备重整旗鼓,作出反击手段之时,面前那团即将消逝的雷光却突然大放光芒,亮蓝色的光辉几乎令冰泪睁不开双目。

冰泪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面前的那团雷光便突然释放出了巨大的能量,在半空之中狠狠爆裂开来。

在震耳欲聋的一阵轰鸣声后,那团雷光解放出了其内蕴含的所有灵力。一道道携带太古灵兽之威压,熔金炼铁之温度的冲击波向四面八方横扫而去,虽然与雷鹰的威势相比不值一提,但依旧是不可小觑。若是被正面击中,也足以重创任何人。

而冰泪自然便是这个不幸之人,方才几可令人目盲的光芒遮蔽了她的视线,也同时夺走了她所有反应的时间。

距离雷光最近的她首当其冲地被冲击波无情扫中,摧枯拉朽一般的力量将她的身体直接抛入空中,飞出数十丈远之后,才狠狠坠落在了地上。

冰泪落地的瞬间,向空中喷出一口鲜血,在半空中留下一刹那的鲜艳色彩。她的心中充满了不甘,为何事态明明已经向最好的那一面发展,最终却还是迎来她不希望看到的结局,几经反转,自己仍旧败在了朱颜的手上。

朱颜见到自己最后的拼搏取得了显著的成果,终于现出笑容,长长地呼出了胸中浊气。因为精神的突然放松,一股无法抗拒的倦意也是骤然袭来,令朱颜倒在了地上,昏睡了过去。

幻阵因为冰泪身受重伤、灵力虚弱,从而完全解除。在阵中显得颇为漫长的时间,

其实在现实之中,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在其他人的目光之中所见到的则是非常怪异的一番情景,十分难以理解。

只见朱颜与冰泪二人只是对峙了片刻,便突然双双倒下,冰泪竟然还口吐鲜血,一副受了严重内伤的模样。蓬莱军的许多士兵都以为自己是活见了鬼,只觉得后颈处隐隐发凉。

而清凌此刻已经稳定住了祁剑的伤势,在一旁默默注视着这场对决,暗中准备随时出手,助朱颜一臂之力。此刻见到二人纷纷倒下,便意识到了这是一场精神之间的较量,显然是崇灵教的独门法术创造出的精神领域。看到这番景象,清凌隐约意识到了自己与这二人实力上的悬殊差距。

清凌这时急忙向山丘上的玄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下来将祁剑带回到丘陵之上。

玄天的反应也是颇为迅速,在看到清凌示意的一瞬间便御剑而来,抱起仍然没有脱离昏迷状态的祁剑,径直返回山丘之上。

而清凌此刻已经将倒地的朱颜搀扶到了一边,再度不惜损耗自身真气,为她疗伤。

在疗伤的过程之中,清凌发现朱颜的经脉竟然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完全封锁住了,如今功力尽失。清凌试图用自身真气为朱颜冲破封印,重新疏通经脉,但尝试了多次,都没有效果。

经历这一番折腾,清凌的真气被消耗了不少。洁白如雪的肌肤之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额头上也渐渐冒出了几滴汗珠。清凌这时已经知道,凭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突破那道神秘的封印,便只好作罢。

好在朱颜并没有受伤,因此倒也不用担心她的生命安全。

玄天见到清凌为朱颜治疗完毕,不等清凌向他示意,便下来将朱颜也一并带回丘陵之上。

玄天本想让清凌与他一齐回去,但清凌这时却看到冰泪的身体有重新站起来的趋势,显然她所受伤势还不至于令她倒地不起。

于是清凌便决定守在这里,关注冰泪的一举一动,免得让她找到发难的机会,将蓬莱军打一个措手不及。

但方才对朱颜身体的那一番探查,令清凌对冰泪的实力已是颇为忌惮,那道无法突破的禁制,显然是出自冰泪之手。虽然冰泪此刻已经身受重伤,可谓是强弩之末,但清凌依然认为凭自己的这点本事,根本不足以胜过这位功力深不可测的对手。

下一刻,冰泪果然如清凌所料,颤颤巍巍地自地面缓缓站起身来。

只见冰泪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微微运起灵力,对自己的内伤做了一些暂时的处理。此时她望向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清凌,神色之中透露出了一股出自本能的不适感。

清凌的容貌甚至还在朱颜之上,而面对这些相貌远比自己要出色的女子,冰泪显然无法升起任何的好感。只是看了一眼,冰泪的视线便从清凌身上掠过,将她选择性地忽视。

清凌对冰泪眼神之中的轻视并未在意,她本就是一个非

常冷静的人,偶尔的情绪失控也都是因为对方挑战了她做人的底线。

在明知自己的实力远逊于对方的时候,即便是对方主动进行挑战,清凌也不可能贸然做出应对。她现在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冰泪的一举一动,准备伺机而动,随机应变。

冰泪的视线此刻望向伫立在远方观察着全局的夜忆辰,而夜忆辰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离开了他一直没有挪动过分毫的位置,向战场中心处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冰泪的目光静静地凝视着夜忆辰的身影,双眸之中流露出一道复杂的神色。

虽然对方是敌非友,但冰泪的心中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敌意,反而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涌现于心中。

“我究竟欣赏他哪一点?难道只是因为他的相貌出众吗?我敢确定自己绝不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辈。”

当冰泪陷入迷茫之时,夜忆辰已然来到了她的面前,开口道:“冰泪,你已经输了,是时候履行之前许下的约定了。”

听到夜忆辰的话,冰泪立时清醒了过来,她与面前的夜忆辰对视了片刻后,突然仰天大笑了数声。

“我败了?你们这些凡人真乃无知小辈。没错,我的确身受重伤,实力锐减,但对付你们这些虾兵蟹将却已足够。我最大的对手如今已无再战之力,唯一的顾虑已经除去,而你们剩下这些人,没有一个可以在我手上接下一招半式,这场战争无论如何都应是我取得胜利。”

夜忆辰神色一凛,却不得不承认冰泪说得的确在理。自己布下的封灵大阵对冰泪完全无效,而现在“从天而降”的援军朱颜也已经败北。如今的确没有什么能够克制冰泪的手段了,虽然冰泪所受内伤颇重,但只要她还没有失去战力,蓬莱军便拿她无可奈何。

“你所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要让我军认输却是不可能的,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如果我军与你死战到底,难道你觉得自己有十成把握可以活着走出这碧落山脉吗?”

夜忆辰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中气十足,回音荡漾于山谷之中。

冰泪听罢夜忆辰振振有词的反驳,心中也隐隐感到忐忑不安。

“虽然都是区区凡人,但却是人多势众,我的伤势若是不予理会,再这样拖将下去,的确不妙。不如想个办法先行脱身,之后再转移战场,将优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

思及此处,冰泪开口向夜忆辰道:“现在这种情况,若是再度交手,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谁也占不到便宜。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解决现今的僵局,不知夜公子愿不愿听一听?”

“尽管说来。”夜忆辰毫不犹豫地说道,毕竟刚才那番话用来吓一吓冰泪可以,若是真的再度交战,冰泪为了逃生一定会拼尽全力,届时一定避免不了一个尸横遍野,血染遍地的惨烈下场。

第一百七十五回 机关挑战

冰泪见夜忆辰没有执意拼死一搏的意思,便松了一口气,开始将自己在短暂时间内想出的万全之法娓娓道来,希望可以说服面前这位智谋不下于她的男子。

“既然这场战斗分不出胜负,我们便换个地方,再战一场如何?这次的交战之地是你们蓬莱军设下的,那下一次便该由我来主导了,就当是礼尚往来,怎么样?”

说到这里,冰泪稍微停顿了一下,短暂地观察了一番夜忆辰的反应,发现他没有反对的意思,神色依旧平静,便继续讲了下去。

“你们可能有所不知,我在蓬莱岛南部建了一座高塔,命名为----机关塔。顾名思义,这座塔内机关四伏,是我为自己的部下专门建造的练功场。这座塔共分三层,随着层数上升,机关的危险程度也会逐渐提高。你们可以派出三位修为高深之人挑战这座机关塔,若是有人成功自第三层尽头的传送阵离开机关塔,便算作你们获胜,我会立刻率众离开蓬莱岛。但若是无人可以逃脱,那我便将成为蓬莱岛的统治者。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我和我的部下都不会参与这次挑战,我们都会全程守在塔外,接受蓬莱军的监督。不知道夜公子意下如何?对我的提议满不满意?希望你们有足够的胆量接下我的挑战,夜公子可不要忘了,当初在下答应接受你们的挑战时,可是没有丝毫犹豫。”

冰泪言语之间用上了一点激将法,但夜忆辰的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质问道:“你敢保证进入塔内的这三人遇到的只有机关,没有活人吗?你是否可以证明自己不会在塔外施法去干扰塔内之人?你最好做出一些可靠的承诺,不然我绝不会贸然接受你的提议。”

“好,我发誓!上天作证,我冰泪保证塔内只有机关,我与众部下皆会守在塔外,且绝不会施展任何法术干扰塔内参与挑战的三人,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冰泪高高举起右手,郑重其事地发下了毒誓,以表示自己绝不会食言。

这一举动的确颇有成效,夜忆辰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已经立下毒誓,谅你也不敢破坏自己的誓言。当初你既然接受了来自我等的挑战,如今拒绝你显然不是君子所为。七日之后,机关塔外再见!”

冰泪见夜忆辰答应得如此果断,也是颇为惊讶,但却没有表示在脸上,只是微笑着说道:“夜公子果然爽快,那便一言为定。七日之后,从辰时开始,我等会一直在机关塔外等候挑战者的到来。”

“七日之后辰时挑战者必来赴约,希望阁下也要严格遵从方才立下的誓言。”

夜忆辰言及此处,稍微思索了一下后,又道:“我会与蓬莱军主帅商议一下,将你我的约定告知于他,让他放你与部下出去。这段时间还请你不要轻举妄动,我自会说服主帅,不会令他做出对你不利的举动。”

冰泪露出一副对夜忆辰颇为信任的模样,道:“夜公子尽管放心去罢,在下绝不会做出越礼的行为,毕竟你我已经达成协议。”

夜忆辰点了点头后,便向着邹雄所在的那座山丘而去。

清凌在一旁将二人的对话内容听得清清楚楚,这时急忙迎了上来,向夜忆辰询问。

“夜公子,你还没有向国王禀报便私自做下决定,这样不太好罢。而且若是不趁这冰泪虚弱之时将她擒下,以后也许就没有机会了。”

清凌面上现出一丝质疑之色,对夜忆辰方才的行为颇为不解。

夜忆辰正色道:“清凌姑娘,你觉得单凭我们这些人,是否有机会将她擒住,并且不会造成大范围的伤亡?”

清凌闻言面色一沉,虽然有些不想承认,但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若想将她擒下便要做好拼个鱼死网破的打算,然而我实在不能狠下心来,眼睁睁看着这些蓬莱国的大好男儿血染沙场。这一次无论有谁反对,我都会坚持己见。国王乃是一代明君,我想他一定会明白我的想法,也一定会支持我的抉择。如今这种情况,只能先斩后奏了,我们已经没有权衡利弊的时间,毕竟那冰泪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若是派人去禀报国王,便一定会引起她的疑心,到时情形便不好收拾了。”

清凌听完夜忆辰的分析后,叹了一口气,道:“夜公子说得在理,现在也只能这样做了。”

“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我对机关术颇有研究,这七日之内,我会将机关术的知识尽数传授给你还有玄天,届时我们三人一起挑战机关塔,相信一定可以成功。”夜忆辰胸有成竹地说道。

清凌长出了一口气,笑道:“既然夜公子如此说,那我的确是没有什么好担心了,这七日间便拜托你为我与玄天二人解惑了。”

清凌与夜忆辰在谈话之间已然到达盆地的边缘,夜忆辰径直向着邹雄所在的位置而去,而清凌则去与玄天会合,将方才自己所听到的一切完完整整地向玄天讲了一遍。

玄天对夜忆辰很是信任,对其智谋也很是敬佩,既然连夜忆辰都认为这项挑战可以接受,那便证明他一定是有着挑战成功的把握。因此玄天毅然选择支持夜忆辰的决定,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另一边,蓬莱军此役的主帅邹雄在听了夜忆辰的一番分析后,仔细考虑了一下不同选择会导致的利与弊,最终也觉得拼死一搏损失最大,的确并非良策。为今之计,只有先接受冰泪提出的挑战方为上策。

邹雄思及此处,也正式表示出同意的态度,并言明若是国王怪罪下来,他愿与夜忆辰一同承担责任。

夜忆辰听闻此言感动不已,诚挚地向邹雄表达了由衷的感谢。

邹雄则是立即向三军下令,放冰泪与其部下离开盆地,其间不能对他们发起攻击,保证他们可以安全撤离,违者军令处置。

众将士虽然对元帅所下的命令甚为不解,但军令如山,蓬莱军向来军纪森严,对于元帅下达的命令,没有任何人会出言反对,都会选择默默遵从。

冰泪向山丘上的夜忆辰与邹雄拱手道谢后,便带着残存不多的部下离开了盆地,回往蓬莱岛南部去了。

而邹雄也命令众将士收拾营帐,准备收兵回归王城。

经历了七日的精密准备,这场战争却只持续了几个时辰,敌人超乎想象的强大令一切的陷阱都显得毫无意义,若不是敌军之中隐藏着一个神秘的“内应”,恐怕最终想用谈和的方法平息这场战争都不可能。

虽然冰泪在整场战役之中没有施展过一次具有攻击性的法术,但仅仅是那个几乎可以屏蔽一切攻势的防护罩,便令蓬莱军将士心有余悸。

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如今没有一个人可以想出击败她的办法,即便聪明如夜忆辰,在字里行间之中也都显现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奈。

蓬莱军众将士在返回王城的路上,一个个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走上通往灭亡的道路,眼前看不到哪怕一线曙光。

玄天此刻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倒并不是惧怕机关塔的挑战,也不是为蓬莱岛的未来而担忧。他的心中挥之不去的只是李梦鸾的身影,她此刻究竟在哪里?当初那个手镯的影响是否还存在?这些都是他放不下的心结。

如果李梦鸾没有离开,玄天相信冰泪绝不会是她的对手,但她如今既然选择离去,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玄天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除了清凌与卓炎,便是李梦鸾。甚至可以说他对李梦鸾的信任,更甚于他的师父与师叔,让他去相信李梦鸾会无故离去或是背叛,比让他相信乌鸦是白色的还要难上几分。正因为如此,玄天对李梦鸾的担忧有增无减,他在心中反复地质问自己,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她选择毅然离开?然而这却是一个暂时无法找到答案的谜题。

***

天启王城,王宫大殿。

夜忆辰将整场战争的来龙去脉,非常详尽地向国王讲述了一遍。叙述完毕后双膝跪地,沉声道:“罪臣未向陛下禀报,便私自与敌人立下七日之约,实乃欺君之罪,不可轻易饶恕,请陛下依律处置。”

国王面上虽然满是忧虑之色,却并没有动怒,而是亲自下座将夜忆辰扶了起来,道:“夜大侠何罪之有,此乃是权衡利弊之后的最佳选择,如果你当时选择拼死一战,那我蓬莱军数万将士恐怕没有几个可以生还。你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陛下言重了,我只是找不到更好的选择而已。将蓬莱国的命运系于一次挑战之上,的确是欠缺考虑,无论陛下要怎样责罚我,罪臣都甘愿领受。”

国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轻轻摇首道:“我都说过了,你没有做错,哪来的罪过。不过未想这崇灵教首领冰泪的实力竟比我们想象当中的还要强劲。幸好其道义之心还没有彻底沦丧,竟然提出了一个还算公平的挑战规则,不然若是她让自己成为被挑战的一员,恐怕没有人能够完成这个任务。”

第一百七十六回 密室遇窃

“陛下说得没错,正是因为她提出的条件还算合理,我才觉得我们有着不小的胜算,所以才冒险答应下来。不然也只有趁她虚弱之时,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拿下了,那样一来我军定会伤亡惨重。”夜忆辰附和道。

国王微微颔首,随后又问道:“既然七日之后便要去赴约挑战机关塔,不知夜大侠有没有决定好这前去参加挑战的三个人选?”

“陛下不必担心,我知道这三个人选乃是决定蓬莱国命运的关键人物,极为重要。我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已经决定妥当。”

国王闻言忙道:“夜大侠快说来听听。”

“这三人便是清凌、玄天以及我自己。我年少时也是机关术的爱好者,因此对各类机关的结构与破解之法都颇有研究,而清凌与玄天二人的实力乃是众人中的佼佼者。我在这七日内会将机关术的知识以最快的速度传授给他们,令他们对机关术有一些基本的了解。届时我们三人合力,一定可以通过这次挑战,令崇灵教的妖人永远撤出蓬莱岛,让这片净土重新迎来原本的安宁。”

“夜大侠既然觉得胜券在握,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了。我总是将蓬莱国的命运交到他人手上,自己却无能为力,实在是一个无能的国王。若是没有夜大侠,真不知道蓬莱以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听到国王满含歉意的言语,夜忆辰急忙回道:“陛下此言差矣。你是我此生所见中最优秀的君主,仁厚爱民。我也是蓬莱国的子民之一,自然应当为自己的国家贡献一份力量,万死不辞。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有你这样忠诚的子民,我蓬莱国定能渡过一切难关。这次机关塔的挑战便拜托给夜大侠了,祝你马到成功,将入侵者驱逐出去。”

国王慷慨激昂的话语似是也点燃了夜忆辰的热血,只听他朗声道:“微臣一定不负国王厚望,顺利闯关,让崇灵教的妖人见识一番蓬莱国民的决心。”

与国王的一番谈论结束之后,夜忆辰便找来玄天与清凌二人,开始对他们进行机关术的指导。

从机关人到机关兽,再从迷宫到各类陷阱,夜忆辰为玄天与清凌二人详尽地讲解所有机关术的知识,毫不保留地将自己的所知所见尽数传授给他们。

夜忆辰孜孜不倦地教导,玄天与清凌二人也不负期望,二人悟性本就极高,吸取知识的速度也是极快,仅用了五日时间,便学得**不离十了。

夜忆辰对二人学习的进度也是颇为满意,毫不吝啬夸赞之语,令玄天与清凌二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接下来的两日,夜忆辰向蓬莱国工部要来了一些废弃的金属部件,与玄天、清凌二人一起进行机关术的实体研究。

三人合力将这些废弃的部件重塑,并拼接成为机关人或是机关兽的模型,仔细地观察它们的内部构造,以及行动方式。

夜忆辰不仅智慧过人,手上的功夫也是高人一筹,玄天与清凌看着他按照机关术的步骤将那些废铁制成模型,且一个个的模样都是惟妙惟肖,与他给二人展示过的那些图样中描绘出来的机关人、机关兽不差分毫。

玄天与清凌二人心中更是生出了敬佩与仰慕之情,不禁感叹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全知全能之人。

虽然时间并不充足,手上的材料也不是很丰富,导致做出来的模型与实物的性能差别还是不小,但并不会影响玄天与清凌二人对以机关术为蓝本制造出来的产物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通过对模型的观察与研究,玄天与清凌二人对机关术的认识更进一步,如今已不再对机关陷阱有任何陌生的恐惧感了。相信他们即便是遇到了实物,也一样可以冷静地分析应对方法,并沉着面对未知的风险。

在准备挑战机关塔的三人正如火如荼地做着准备的时候,冰泪也进入了机关塔来确认一番,看一看各处的机关是否能保持正常运作。

然而当冰泪走入机关塔一层,开始检察机关木人的时候,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间闪过。

“机关木人竟然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自动重塑过一次,难道有人进来过这里了?”

思及此处,冰泪径直到二层、三层检查各处机关,却发现一切如常,并没有被破坏的迹象,所有的机关陷阱都一如往常地运作着。

冰泪松了一口气,心道:“我真是胡乱担心,在这世上机关术造诣高过我的,不过也就寥寥数人,我敢肯定蓬莱军中一定不存在精通机关术的高手,因此又怎么可能会有人轻易地潜进塔内,破坏我设下的机关呢?”

但随即另一个疑问又浮现于脑中,令她更为困惑。

“既然那人不是为了破坏机关而来,他又会有什么目的?最重要的是,他是怎么逃出去的?各个机关室中都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也寻不到尸体或是血迹。我设在三层尽头处的传送法阵也没有被触碰过的迹象。那剩下的便只有一种可能,难道他从入口又出去了?等一等,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笼罩住了冰泪全身上下,令她默默流下冷汗,心跳骤然加速。

冰泪来到自己房间的前方,不幸地发现房间前方遮蔽视线的迷雾果然被驱散过一次,而门上她用两重上级加固符保护的玄铁锁竟然不翼而飞。

冰泪看到此情此景,不禁双眼泛红,发了疯一般冲进室内,径直向书架处奔去,望向了最高的那一层。

然而迎接冰泪的却是彻底的绝望,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如今就摆在她面前。

紫府剑诀与河图洛书,她冒着生命危险从禁秘阁盗出的最珍贵的两样物事,现在却都被人盗走,这对冰泪的打击绝对是毁灭性的。

冰泪盗出河图洛书,曾尝试

令其认主,成为自己的法器,可却屡试屡败,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先好好保存起来,以后再寻找利用它的方法。

然而这个冰泪最珍惜,最不愿意让他人得到的至宝,就这样落到了盗贼的手中。此刻的冰泪,已经不在乎这盗窃者的实力,不去想连自己都无法破坏的玄铁锁是如何消失的,她的愤怒已经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天杀的小贼,若是让我找到你,必将你碎尸万段,令你死无葬身之地!” 冰泪盛怒的咆哮回荡在机关塔内,就算站在塔外也清晰可闻。

狠狠地发泄了一番,缓解了一些暴躁的情绪之后,冰泪终于冷静了下来。她突然发觉很多令她毛骨悚然的诡异现象,那些本来绝不应该发生的情况。

为了确认她心中所想,冰泪又回到一层与二层,将这些机关人偶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仔细研究了一遍。

而结果则证明了冰泪方才做出的猜想是完全正确的,现在她已经可以将李梦鸾当初行动的轨迹完完整整地模拟出来。

“从入口进到塔内,数息之内击倒所有机关木人。之后来到二层,用某种异常高明的轻功避开了机关铁偶的感知范围。到了三层之后,竟奇迹般地避过了地面上所有的传送法阵,来到走廊尽头,在驱散迷雾之后,解开了加固的玄铁锁进入室内,而后盗走紫府剑诀与河图洛书,并从窗户逃了出去。”

冰泪在脑海当中将李梦鸾入塔后的经历尝试着再现,却越来越发觉,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这怎么可能!究竟要有多高的修为才可以完成这一系列的行动?若是没有钥匙,凭我自己的能力都极难打开施加了两重加固法术的玄铁锁。在这蓬莱岛上,难道还有实力在我之上的人存在?”

这时,胡达在临水城外战败后,向她禀报的情形再度映入脑中。

“冰泪大人,今日我奉命率五百族人进攻临水城,却在城外一里处遭遇一名敌军女将。这位女将实力深不可测,只用了一招,便将我们的法术尽数破解。当明白我等绝不可能是她的对手时,我便决定撤退。那女将还不将你放在眼里,说如果要是遇到了你,定要分个上下。”

冰泪确定闯入塔内的应该就是这名女将后,心中现出一个她认为理所当然的想法。

“看来这一定是蓬莱军设下的圈套,趁我前去与他们交战的这段时间,派那名女将潜入我方的据点搜集情报。幸好那名女将对机关术一窍不通,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但现在看来,夜忆辰之所以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正是因为这前来挑战的三人中,必然有那名女将。他们在上一场战役没有派她出战显然是有一些不可告人的阴谋。而依照我的推测,那名女将的实力很有可能还胜我一筹。面对如此强敌,是时候布下那道终极的禁术了。”

冰泪的面上此时现出一丝阴狠的神色。

第一百七十七回 成全之美

机关塔后方两里左右的一个小镇,便是冰泪带领的胡氏一族如今落脚之处。

李梦鸾找到这里之后,用隐蔽气息的方法潜入进来,如闪电一般迅捷的身法,令镇中之人根本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在小镇里转了一圈之后,李梦鸾发现冰泪的部下只是如常人一般居住在这里,小镇内找不到任何疑似法器的存在,也没有布下危险的机关陷阱。

“看来果然如此,那座黑色高塔只不过是冰泪自己的据点,所有颇具价值的物事都被藏在那个独属于她的卧室之中,而这里则仅仅是其部下的居住之所,没有什么玄机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样一来李梦鸾便对敌方的据点有了充分的了解,她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蓬莱军与崇灵教的这场战争最后会以平局告终,而接下来的战斗便会围绕那座黑塔而展开。

这种直觉清晰而合理,令李梦鸾不得不去相信自己,她决定在玄天与清凌等人到达黑塔之前,先找一处僻静的所在潜心修炼,待到战火再燃之时,她再暗中出手相助于他们。

李梦鸾与玄天二人之间有着无比奇妙的心灵感应,犹如双生儿一般,当对方陷入危机之时心中便会升起极为明显的不安悸动。此刻李梦鸾心内一片平静,那便证明玄天一定安然无恙,暂时不需要她出手援助。

以李梦鸾如今的修为,她敢肯定自己可以在几个照面之内击败敌军主帅冰泪,为蓬莱军直接锁定胜局。

李梦鸾独自潜入黑塔附近的森林之中静心修行,暂且不表。

却说冰泪在机关塔第三层重新布置机关与法阵,一番忙碌之间,数个时辰已经过去。

夕阳西斜,天色渐晚。

冰泪却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之中。

经过了最后的一次检查,确认所有自己布置的机关与法阵都处于正常运作的状态后,冰泪才算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一抹冷笑,自言自语般道:“在我白狐一族祖先所创下的伟大禁术面前,无论多高的修为,也显得微不足道。我一定会让你们为自己做下的决定感到无比悔恨,在进入这座机关塔的那一瞬间,你们已经推开了地狱的大门,这注定是一次有来无回的挑战。”

说罢冰泪仰天长笑,笑声之中带有不可一世的狂傲之气,似乎已经看到了玄天、清凌与夜忆辰三人挑战失败的结果一样。

时光飞逝,七日之约转瞬而至。

在玄、清、夜三人出发前往岛南赴约之前,国王向夜忆辰询问过是否需要带兵前往,而夜忆辰却明确地予以否定。

三人仅仅带着数十名尚武堂的精英弟子,便启程向蓬莱岛南部进发。

路上,清凌忽然提出了一个异常尖锐的问题:“虽然冰泪立誓不会干扰我们的挑战,但当我们三人进入机关塔后,她却很有可能率众直逼天启王城,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从塔中脱身出来之刻,很有可能为时已晚。若是发生这种状况,不知你们二人可有想过要如何应对?”

玄天听闻此言,顿时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之中,显然他先前并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而夜忆辰的神色却像是并不在乎的样子,轻松地说道:“我们只要专心完成挑战便是了,至于清凌姑娘说的这个隐患,自有人会帮我们处理。”

“是谁?这岛上还有其他隐居的高人吗?”清凌疑惑地问道。

“你难道这么快便把她忘了?当初她虽然和我们分开,但我敢肯定,她现在一定还在岛上某处。如果王城陷入危难,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你是在说李梦鸾?可是你又怎么知道她还在岛上?也许她因为有其他要务已经离开了蓬莱也说不定啊。”清凌虽然听出了夜忆辰所提及的人物,但质疑却依旧没有解除。

“我能够确认她还在岛上的原因仅仅只有一点,那便是责任。以我对她的了解,梦鸾是一个极具责任心的人,既然她已经参与了这场战争,便不会中途退出。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也不会离开,凡是她扛在肩上的,她从来不会卸下。”

夜忆辰斩钉截铁的语气令清凌感受到了他对李梦鸾无条件的信任,自己在与李梦鸾相处的这短短数日之中,也一样感受到了她自全身散发出来的人格魅力。若说李梦鸾在这最为混乱的时期就这样离岛而去,的确无法令人相信。

“既然夜公子如此肯定,那我也就放心了。只要李梦鸾还在这个岛上,冰泪即便大举进攻王城也只会无功而返。”清凌现在也放下了顾虑,颔首道。

***

尚武堂,祁剑的房间内。

祁剑此刻守在床前,凝视着床上仍未苏醒的朱颜,心中焦虑万分。

自从碧落山脉那场战争结束后,祁剑与朱颜二人便被带回尚武堂休养。朱颜被安置在了一间空置的客房内,由数名女弟子轮流照顾。

祁剑在回来的当夜便苏醒过来,却发现父母二人都在床前守候。他刚刚醒来不久,就被自己的父亲一通训斥,照他父亲所说,他的行为就像是“把战争当作儿戏,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仔细想想也的确如此,没什么好反驳,毕竟他当时一看到朱颜便立即失去了理智,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后,作出了在众人眼中显得异常荒唐的举动。

祁剑的母亲虽然一再劝阻,但祁云飞还是执意要质问祁剑与朱颜的关系。

祁剑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无法隐瞒,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从遇到朱颜开始,直到被冰泪所伤,倒在雪原之中的这段漫长经历,全部讲了出来。

当初他曾经欺骗自己的父母,说他之所以倒在雪原之上是因为在雪原中遇到了狼群,一番缠斗之后虽然将它们消灭,但自己也受了重伤。如今这个谎言听起来却令人啼笑皆非。

祁云飞面色不知是喜是忧,但总归是没有发怒,也没有继续斥责祁剑的意思,只是问道:“这么说来,崇灵教并没有什么变故,这些人不过是叛出崇灵教的群体?”

“没错,这冰泪便是当初带走朱颜,并将我重伤之人。她当时虽然施法让我对她的记忆变

得模糊,但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我还是能够回忆起来。据我的猜测,她之所以想夺得一个足够庞大的根据地,便是因为她想要尽量地扩张自己的势力,将来好与崇灵教分庭抗礼。”

祁剑认真的语气让祁云飞知道他所说的一定句句属实,于是叹了一口气后道:“看来我们真的是将崇灵教给冤枉了,幸好我没有冲动得向其他门派传递对崇灵教不利的消息,不然一定会闹出天大的笑话来。”

祁剑这时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急切地问道:“碧落山脉那场战役的结果如何?小颜是不是又被冰泪带走了?”

祁云飞回应道:“双方最终并没有分出胜负,而是决定七日之后再战,七日后那场战役已与你无甚关系了,你不必挂心。而朱颜似乎是成功脱离了冰泪的控制,若不是她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击伤冰泪,蓬莱军早就该败北了。但朱颜同样也受伤不轻,昏迷了过去,所幸没有性命之忧,现在我将她安置在客房疗养,你的几位师姐师妹在轮流照顾,有什么状况都会及时向我汇报,你也不必担忧。”

祁剑听闻朱颜也受了伤,不禁甚为担心,但想到朱颜的身体素质,又觉得自己的这份担心也是有些多余。

“父亲,你对我和小颜的感情是个什么看法?当初我曾有过与她在青丘国成亲的念头,若不是小颜劝阻,我可能已经犯下大错。你怎样惩罚我都可以,但求父亲不要拆散我俩。”

祁剑一开始大着胆子提问,后来却变成了哀求,显然他很怕自己与朱颜在一起后经历的这些变故会令父母对朱颜产生反感。

祁云飞此时与自己的妻子对视一笑,而后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身上的煞气不是朱颜刻意传给你的,蓬莱的灾厄也不是因朱颜而来,这些我们怎会不理解?朱颜对你诚心诚意,我们也能从你的言语中感受到。她是崇灵教掌门的女儿,当世最杰出的术士之一,无论是身世还是品格都无可挑剔。只要你愿意,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祁剑听到自己的父母居然对他与朱颜的恋情表示认可,登时大喜过望,不敢置信地确认道:“父亲你这是同意让我和小颜在一起了?我没有听错罢?”

“当然,等你与朱颜二人伤势痊愈之后,我和你娘便为你们找一个黄道吉日,让你二人永结连理,怎么样?”祁云飞露出慈祥的笑容,说道。

“爹、娘,谢谢你们。你们真是这世上最好的父母。”祁剑太过欢喜,说话时嘴唇都显得微微颤抖。

“在你们成亲之前,有一点我要告诫你一番。白狐一族的寿命是我们人族的百倍以上,以后你与朱颜相处时,一定要随时保持平常心,切勿让私欲与执着占据自己的心灵,不然定会招致不祥的结局。你可明白我所言之深意?”祁云飞语重心长地说道。

祁剑重重颔首,保证道:“父亲尽管放心,这一点我在发觉自己爱上小颜的时候,便已经意识到了。我能做到的,不过是在我有生之年对她一心一意,那之后的事我从来也没有想过,未来也不会去想。爱的真谛乃是奉献,从不应该是索取。”

第一百七十八回 挑战伊始

祁云飞欣慰地一笑,道:“你能领悟到这一点,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快些休息罢,先将伤养好再谈别的。”

三日过后,祁剑所受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伤势不轻,但所幸都是些外伤,恢复得比较迅速。

祁剑因为不放心朱颜的状况,便前往安置她的那间客房去探望,却发现朱颜竟然依旧昏迷不醒,这让他原本已经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在获得祁云飞的同意之后,祁剑将朱颜接到自己的房间,日夜贴身照顾。然而又过去了三日,朱颜的状况还是没有任何好转。

朱颜看上去面色如常,呼吸与脉搏也是异常平稳,不像是伤势过重所呈现出来的虚弱状态。祁剑能力有限,无论如何也找不出朱颜难以苏醒的原因。

朱颜现在便似一个陷入了沉眠的公主,然而她的骑士虽然守在她的身边,却依然无法将她唤醒。

祁剑望着朱颜紧闭的双眸,心中非常不是滋味。尚武堂内精通医术的弟子已经为朱颜检查过身体,却没有发现任何创伤或是病症,从内至外,一切如常。祁剑知道现如今他也只能默默地向上天祈祷,希望可以垂下恩赐,让他的爱人早日醒来。

***

夜忆辰、玄天与清凌三人带领数十名尚武堂弟子经历一天一夜的跋涉,终于来到这座黑色高塔的前方。

此刻辰时已过,只见冰泪独自一人站在塔前,等待着他们的到来,身边没有任何的随从。

即便七日之前受过严重内伤,现下痊愈的可能性并不高,但她无条件的自信依旧显露无疑,似是没有什么不能独自面对的问题。

夜忆辰眼神中也隐约透出一丝赞赏之色,似是对她的勇气感到佩服。

见到夜忆辰带领的数十人正向这里靠近,冰泪立即向前迎了上去,口中朗声招呼道:“你们可算是到了,在下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夜忆辰忙作出回应,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歉意:“尚武堂距离这里颇为遥远,我们虽然一直在赶时间,但最后还是来迟了,还望见谅。”

冰泪口中说着没关系,目光却转向了夜忆辰身后的两人,轻瞄了一眼后便发现这二人正是七日前在战场之上曾见到过的白衣女子与青衣少年。

“胡达曾说那名击败他的女将着一身黑裙,显然与这名白衣女子不是同一个人。七日前我曾用灵力试探过这名白衣女子功力的深浅,发现她实力虽然不俗,但还不足以对我造成威胁。而现在看来,这三人之中,她甚至有可能是最强的那一个。既然他们不准备用黑裙女子来完成挑战,那便是打算直接利用她来对我进行偷袭了,真是防不胜防的手段。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我还有不少隐藏的帮手,即便到时候真的敌不过那黑裙女子,也能够轻松逃生。但塔内的这三人可就不会这么幸运了,以他们三人的这点本事,在这机

关塔内可说是没有半点生存的希望。这个名作夜忆辰的男子其实我非常欣赏,虽然就这样送命有些可惜,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也阻止不了他。”

如此亘长的思考过程,在现实之中却只耗费了片刻光景。冰泪嘴角浮现出一抹虚伪的笑容,装模作样地问道:“不知是哪三位要进入机关塔挑战?”

夜忆辰于是便为冰泪介绍道:“这位身着白纱衣的女子名作清凌,这位身着青色道袍的男子名作玄天,再加上我自己,便是参加此次挑战的三人了。”

冰泪微微颔首,道:“果然都是一表人才,想必皆是身怀绝技罢。”

夜忆辰敷衍着冰泪的客套话,并问道:“多谢夸奖。不知塔内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挑战?”

“早便准备好了,你们随时可以入塔进行挑战。”

夜忆辰这时以提醒的口吻沉声道:“希望阁下可以守住当初立下的誓言。” 语气之中有几分“人在做,天在看。” 的警告意味。

冰泪急忙应道:“那是自然,我可不敢自破誓言。今日我没有带任何随从,独自来赴约便是想表示我的诚意。”

夜忆辰点了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选择信任你了,我们现在便入塔,开始挑战。”

“祝你们好运!” 冰泪保持着那假惺惺的笑容,说着违心的话语。

这一切自然都被夜忆辰看在眼里,但双方毕竟是敌非友,这种表现也是人之常情。

夜忆辰在启程之前,交给了随行的尚武堂弟子每人一枚传信符,如果冰泪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他们便会立即向夜忆辰示警。有这些弟子在塔外牢牢盯住冰泪,夜忆辰并不担心冰泪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夜忆辰此刻望向身后伫立的玄天与清凌二人,问道:“准备好了吗?我们现在要进入塔内了。”

玄天与清凌一齐颔首示意,玄天此时更是有些兴奋地向夜忆辰传音道:“这七日以来勤加汲取的知识,如今终于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于是三人便一齐从底层的入口进入到了塔内,正式开始了他们机关塔探险的旅程。

看着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入口处,冰泪面上突然浮现出一丝阴狠的神色。只见她将右臂抬起,轻轻一挥,入口处便多出了一道肉眼无法看到的透明屏障,将机关塔的入口完全封死,从此再没有人可以从这个入口出入机关塔了。

冰泪心中窃笑道:“我发誓时只是说不会干扰你们,可没说不会封锁你们的后路,这下你们如果不能成功破解我为你们设下的重重陷阱,便别想从塔内逃出来了。可惜单凭你们三人的这点本事,想要将那些法阵与机关尽数突破是完全不可能的,真是遗憾啊!哈哈哈”

在冰泪所处位置的数丈之外,一直关注着她一举一动的数十名尚武堂弟子见

她抬起右臂挥了一挥,以为她要做出什么反常举动。然而半晌之后,却什么都未有发生。

这些尚武堂弟子虽然不会施展法术,但也并非对法术一窍不通,冰泪挥臂的动作看不出任何施法的迹象,空气之中也感觉不到灵力的流动。

众弟子不由纷纷松了口气,心里大都是同一个想法:“人家原来只是活动一下筋骨,我还以为她要施展什么法术,真是虚惊一场。若是夜师兄他们刚进去就要接到我们的传讯,那真可谓是无比烦心了。”

冰泪看着众位弟子的表情,不禁蔑视地一笑,扬声道:“诸位,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你们身上是不是都携带着一个可以用来向塔内三人传递信息的法器或是符咒?”

众弟子闻言心下大骇,不由纷纷忖道:“我们又没有将传信符展示出来,她又是如何知晓的?难道她还有透视的能力不成?”

冰泪将双手做了一个十字法印,用阴冷的声音道:“夜忆辰在盆地内布下的封灵阵我也会,并且效果绝不会弱于他布下的那个。从现在开始,你们身上的一切符或是法器都不再有任何的用处。”

冰泪在十丈方圆之内展开了一个除了她自己不受影响之外,其他所有生灵或法器的灵力尽数遭到封禁的隐形结界。

这些可怜的尚武堂弟子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上的传信符便已经失灵,使他们瞬间失去了与塔内三人取得联系的手段,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困境。

冰泪的面容上浮现出略微有些狰狞的笑意,对着那些惊惶失措的尚武堂弟子道:“不用担心,也不必恐惧,我是不会对你们下杀手的,只是需要你们安静一会儿而已。你们只要不反抗,就当是睡了一觉,我便不会伤害你们。”

“你想要做什么便说出来,不要在这里打哑谜。” 一位胆量稍大的男弟子站出来,向冰泪质问道。

“你之前曾向天发誓,现在却背弃誓言。如此表里不一,让我们如何能够相信你?” 另一位男弟子也附和道。

“哈哈哈 我要做什么?自从我到这岛上以来,目的始终就只有一个,那便是占据这里,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如今这等良机若是再错过的话,我便真是一个十足的蠢人了。你们蓬莱目前最强的战力已经被困在了塔内,一时半刻绝对出不来,此刻正是一举攻下王城的绝佳机会。至于誓言,那纯粹是无稽之谈,我当初说过不会干扰进入塔内挑战的三人,仅此而已,这个承诺我一定会兑现,但其他的我可没有保证过。我劝你们这些虾兵蟹将最好不要尝试阻拦我,这里可是我的地盘,若是不知好歹,到时候可没有人能替你们收尸。” 冰泪沉声回应道。

“清凌女侠的猜想竟然成真了,冰泪现在果然想要趁他们在机关塔内的这段时间攻陷王城。以我们这点实力,绝不可能斗得过她,现在传信符又已经失灵,我们究竟应该怎么办才好?”

第一百七十九回 神出鬼没

一位听力较好的女弟子听到了三人之前对话的内容,在这时说了出来。她此刻声音颤抖,脸色发青,显然已经被突变的状况吓得不轻。虽然这些人都是尚武堂中实力较强的弟子,但与冰泪比较起来,无疑是萤火比于皓月。对强者产生恐惧,乃是人类的本能之一,无可厚非。

“大不了和她拼了,怕什么?我们有数十人,她却只是孤身一人,而且她应该内伤未愈,我们还是有机会将她制服的。”

一开始便开口质问冰泪的男弟子放出豪言,鼓励自己的同门与对手殊死一搏。

“你的胆子可真不小,说实话我倒是很欣赏你这种类型的男子。可如果我现在不杀鸡儆猴的话,只会更加浪费时间,抱歉了。”

话音方落,冰泪的身形便犹如一阵狂风般,迅速地来到了那名男弟子面前。举起注满灵力,闪烁着冰蓝色寒芒的右手,以手刀的形式飞快地切向这名男子的颈部,务求一击致命。

冰泪的一串动作过于迅速,没有留给这名男子任何作出反应的时间。其他的尚武堂弟子也只能以无比惊恐的目光,目视着这即将发生的惨烈一幕。

然而片刻过去,鲜血飞溅的悲惨景象,却并没有显现于眼前。

在千钧一发之刻,一只洁白如玉的纤手,挡在了那名男弟子的颈前,为他防住了那夺命的一击。

这一记手刀被冰泪灌注了近乎五成的灵力,可却无法在这只细嫩的纤手之上留下哪怕一点的伤痕。

这只手的主人自然便是隐藏在机关塔附近的森林之中观察局势的李梦鸾。

李梦鸾冠绝天下的身法,令她如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众人眼前,并在连冰泪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瞬间,轻松地挡下了她挥出的致命一击。

冰泪在见到李梦鸾丝毫不亚于清凌的绝美面庞时,比起惊讶,更多的是不快。

冰泪之前已经猜到这名隐藏在暗处的女将一定会前来对付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而以她对李梦鸾实力的估计,徒手接下这一记手刀,自然是意料之中。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的话,也不配做她的对手。

冰泪将右手收回后,沉声问道:“你就是那日在临水城前方将胡达他们击败的那名黑裙女子?”

李梦鸾这时也将那只用来格挡的手收了回去,回应道:“在下正是你口中的那位女子,单看衣着应该也认得出来。”

冰泪冷笑着点了点头,道:“蓬莱国王给你下达了什么命令?不用想也知道是将我除掉罢。不过我们最好找一个稍微僻静一点的地方决斗,不然一定会影响到现在处于塔内的那三个人,你想必也不愿意看到他们三个发生什么意外罢。”

“蓬莱国王?我不是他的下属,为什么要听从他的命令?你从哪里听来这个消息的?你我二人无冤无仇,我又为何要除掉你?”李梦鸾满面疑惑,根本就听不明白冰泪话中的含义。

“你没必要在这里跟我装糊涂,如果不是奉

国王之命,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别忘记了,岛南可都是我冰泪的地盘。” 冰泪语气嚣张,咄咄逼人。

而李梦鸾却完全不为所动,语气平静地说道:“你可有说过不让别人踏入你的地盘吗?没有罢。我只是因为关心进入塔内的那三人才来到这里的,正巧看到你要出手伤人,所以才过来阻止,希望你不要无端地揣测我的行为。”

冰泪闻言仰天长笑,像是在看一出喜剧。

“好,演得真好!情绪饱满,义正言辞,真不愧是一位杰出的戏子。我从来就没见过如此精彩的表演,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换做是我自己也不可能表现得如此完美。可你当我是个蠢人吗?你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你自己知道,的确用不着别人去替你揣测,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冰泪的话语之中带着无尽的嘲讽,李梦鸾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她在讲些什么。

“你是不是已经疯了?竟然说我是在演戏。我方才所说的句句皆是实情,你若是不信,那我也没什么办法说服你。”李梦鸾有些无奈地说道。

“看看,原形毕露了罢。你这种说法是最常用的圆谎方式,以为我听不出来?不用浪费口舌了,说罢,你想用什么样的方式与我决一胜负?”

见自己的真诚之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冰泪相信,李梦鸾只好听之任之,附和冰泪所言,沉声道:“在下听闻阁下修为深不可测,一直想与你切磋一番,长一长见识,拓一拓眼界,领略一下崇灵教法术的威力。决斗的地点你随便选,在下无论如何都会奉陪到底,绝不食言。”

“你终于揭下那虚伪的面具了,这样才好。既然你让我挑选战场,那便随我来罢。”

冰泪说罢,便御空而起,向南方飞去。

李梦鸾见状,也施展出御空术,紧随其后,二人渐渐离开了众尚武堂弟子的视野范围。

方才那名发言的女弟子面露敬仰之色,道:“想必这位身着黑裙的女子便是夜师兄口中的梦鸾,她竟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轻松挡下冰泪这种强者的倾力一击,实在太了不起了。我猜她的修为一定在那冰泪之上,这下我们蓬莱有救了。”

而刚才那位死里逃生的男弟子,眼中更是闪烁着无限的仰慕之光,感叹道:“她不仅修为惊世骇俗,容貌更是超凡脱俗,绝不在那位白衣女子清凌之下。比起清凌,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英气,别有一番风采。从今日起,她便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神了。”

这一番宛如花痴的言论,令众弟子不禁哄堂大笑,总算是解除了方才那无比紧张的氛围。

***

蓬莱岛南部的一片平原之上,冰泪与李梦鸾二人静静地对峙着,双方久久不发一言。

半晌之后,冰泪终于忍不下去,率先开口。

“还不知道你师从哪个门派?修习的又是何等绝学?在下乃是崇灵教门下弟子,如今已经叛出师门,你想必也有所耳闻。”

见对方自报家门,而且还颇为详细,李梦鸾自然也不能失了风度,便道:“在下师从尚武堂,主修剑道,道释两家的咒法也略懂一些皮毛。”

“没想到尚武堂还有你这等人才,我还以为这门派已经彻底衰落了呢,既然已经各报家门,那便不必客气了,请出手罢!”

***

机关塔第一层。

玄天、清凌与夜忆辰三人进入塔内之后,随即到来的便是第一项挑战。

看着面前由木块与金属部件制成的机关木人,玄天微微颔首,道:“没错,这与我们之前研究过的机关人偶没有什么差异,都是以灵力作为能源来维持运作。如果失去这唯一的动力来源,它们便会立即停止运转了。”

夜忆辰微笑道:“你们的学习能力真是令人惊叹,竟能记得如此详细,三清门高徒,果然名不虚传。”

玄天摇首道:“夜兄这说得便不对了,你的学识要远超我们两个,世上诸般奇闻异事似乎没有你不知晓的。这等将万事万物熟记于心的能力,又岂是我等可以比拟的?”

“我不过是游历的地方较多而已,见多识广乃是常情。现在我会在这第一层的中央处布下封灵阵,令这些机关木人停止运动,你们负责掩护我抵达那里,怎么样?”

夜忆辰认真地与玄天、清凌二人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玄天与清凌二人自然不会反对夜忆辰这名“军师”的意见,遂提起真气,准备与这些机关木人斗上一番。

“这种机关木人的弱点一般都在头部,你们二人瞄准它们的头部攻击便是了。只要坚持到我成功布下法阵,这第一层的挑战便被我们顺利通过了。”

玄天与清凌二人向夜忆辰颔首示意,三人眼神交流了一番后,立即开始行动。

只见夜忆辰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书有密密麻麻红色咒文的符,开始向其内注入灵力。而玄天与清凌二人则运起真气,同时施展出三清门的绝技---剑指向距离最近的两个机关木人头部发动袭击。

二人出手非常迅速,还不待那两具木人作出反应,剑指真气便异常精准地击中了它们的头部。

两个机关木人当即被击倒在地,并且也没有再爬起来的迹象。

“没错,看来头部的确是它们的弱点。既然如此,我们应该可以用很短的时间到达中央。”玄天见到这些机关木人弱点明显,信心不由大增,胸有成竹地说道。

夜忆辰正色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拜托二位为我开辟前路。”

“交给我们罢。” 玄天应道。

说罢玄天与清凌二人便闪电出手,剑指真气无影无形,无声无息地在这片空间之内纵横,二人指尖青芒疾闪之间,前方的机关木人头部纷纷被“剑气”精准地击中,应声倒地。

很快二人便为夜忆辰开辟出了一条通往这片空旷空间正中央的道路。

第一百八十回 机关人偶

此时三人已来到第一层的正中央,四面八方的机关木人此刻一齐聚集了过来,形成合围之势,准备将他们困在中央。

但这时夜忆辰将手中的红色符咒按在了地上,一个淡红色法阵瞬间在地面上现出形状。其上的**八卦图案与中央处那一个鲜艳夺目的“封”字都可以证明这乃是一个小型的封灵阵。

随着封灵阵的展开,一众迅速靠近的机关木人动作齐刷刷地停了下来,守在原地一动不动。

当用来操纵着它们的术式被封印之后,那些机关木人便成为了一具具无法动作的“雕塑”,失去了所有的功用,不再能造成任何的威胁。

“成功了!夜兄的封灵阵正是这些木人的克星。” 玄天兴奋地说道。

夜忆辰起身将那张并没有因用过一次便自行销毁的符收了起来,笑道:“其实凭你二人的剑指造诣,将这些机关木人全部击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这座机关塔一共三层,这第一场的挑战定是最简单的。为了留有足够的气力来对付接下来那些困难的挑战,我们一定要尽力节省真气的消耗。”

玄天见那张符被使用过一次,却依然保持完整,不禁生起了兴趣,向夜忆辰询问道:“夜兄,那张符难道可以随便使用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如此效用的符。”

“这是我的一位朋友送给我的封灵符,无论怎样使用都不会损毁,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宝物。玄兄也一样是个符术高手,若是对这封灵符感兴趣,待我们挑战成功之后,我便将它送予你,并教你驱使的口诀,如何?”

玄天一听夜忆辰要将此等宝物拱手相送,连忙摇手道:“如此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要,而且也只有夜兄才能真正发挥出封灵阵的威力。夜兄即便将它送给了我,我今后也很难令它派上用场,请夜兄务必收回这封灵符,不要让如此珍贵之宝物毁于我手。”

夜忆辰见玄天摆出了一副坚决不肯索取的样子,也不勉强他,道:“既然这样,那便先由我保管,来日玄兄符术大成之时,可以随时找我来取,如何?”

夜忆辰说话间所表现出来的大气与风度,令玄天甚为敬仰,此刻也不好推辞,只好客气地笑道:“好,一言为定,我需要之时自然不会客气。”

见两人之间的谈话已然结束,清凌便开口道:“第一层的挑战我们应该算是通过了,可以开始前往第二层了。”

三人于是顺着楼梯向着第二层进发,当他们来到第二层的时候,却发现这里有两个巨大的机关铁人。

铁人高有三丈,宽亦有五尺,面容与释家护法神不动明王甚为相似,青面獠牙,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此时这两个铁人已经发觉了三人闯入二层的身形,开始迈着笨重的步伐向他们靠近。

看到铁人行进的速度,玄天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道:“幸好它们的敏捷程度与其‘身量’相符,不然还真不太好对付。夜兄,你觉得我们应该怎样行动才好?

夜忆辰沉吟了一瞬后道:“这种大型机关人偶并没有明显的弱点,我还是先用封灵阵试一试,如果没有作用,那便只能将它们击溃了。”

第二层的空间明显不及第一层那般广阔,夜忆辰不必再计较距离的问题,直接从怀中取出封灵符,注满灵力之后,向地上一拍,封灵阵立时便展了开来,将那两尊铁人也笼罩了进去。

然而这一次却远没有方才那么顺利。

只见在铁人的脚下,生出了一个冰蓝色的护罩,将封灵阵的影响隔离开来,完全不受其扰。

玄天眉头一皱,沉声道:“这铁人身上施加的术式,比第一层的木人要精妙太多,竟然可以令他们调取维持术式的灵力,去抵挡外来的影响。”

“看来只能真刀真枪地对决了,你们想要怎样分配战力去对付这两具铁偶?”夜忆辰问道。

一直沉默不言的清凌此时开口道:“右边这个交给我就好了,你们两个去对付左边那个。”

看到夜忆辰眼中有一丝犹豫之色,玄天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夜兄,不用为她担心。师叔的实力远在你我之上,仅是对付一个铁人,对她来说绝非难事。”

“那便好,我只是害怕她会有什么闪失。”

见到铁人快要来到面前,三人齐齐出手迎敌。

玄天依旧是施展出自己最为擅长的剑指,凌空点向迎面而来的铁人,指尖激射而出的剑气虽然无形无相,却蕴藏着莫大的威力。

夜忆辰右掌之上青色电芒疾闪,一道道霹雳如长蛇一般在他的五指之间缠绕。只见他在掌上蓄足真气之后,便将右掌向前一推,一道藤条般粗细的青色霹雳立即向前疾驰而去,欲将前方的一切阻碍都化为一团飞灰。

再观清凌这边,却是不紧不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那铁人率先向她发动攻势。

左方的铁人似是发现了两道来势汹汹的攻击,于是再度祭出了冰蓝色的防护罩,予以格挡,但无论是剑指还是夜忆辰的电芒都是具有极强穿透力的招式,怎是这样一个灵力储备并不充足的防护罩便能抵挡住的?一番僵持之后,剑指真气与青色霹雳终于穿透防护罩的保护,重重击打在那铁壁之上,将铁人向后击退了一丈有余。

玄、夜二人都对自己第一次攻击的成效颇为满意,但转身向右方一看,却令他们目瞪口呆。

只见清凌在铁人向她挥出的拳头已经到达面前不足一尺的距离时,忽然发起反击。右掌如电般迅速劈出,重重地与刚硬无匹的铁掌硬撼在了一起。

若是平常武者,恐怕此刻整条臂膀都会被铁人的千钧之力震得立时断裂。但清凌的那一掌之中,蕴含的乃是她十数年之间修炼而成的精纯真气,带着如海潮翻涌一般的大气磅礴之势向铁人席卷而去。

面对清凌如此浑厚的真气,在接下那掌力冲击的一刻,铁人便已注定只有败退这一途。

巨大的身体被如暴风呼啸一般的掌力推得向后疾退出五丈之远。在倒退的过程中,铁人的身体逐渐失去平衡,导致最后一头栽倒在了地面之上。三人耳际只听得“咚”的一声巨响,铁人身下的地板顿时寸寸碎裂开来。

见到此番情景,玄天与夜忆辰二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此刻对清凌的实力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玄天心内不由忖道:“一掌便将这体型无比庞大的机关铁人击倒,师叔的修为似乎还要在我想象之上。无论是师叔还是梦鸾,实力都远超于我,作为一个男子,如果想要寻回一些脸面,便需要勤加修炼了。若是再这么懈怠下去,恐怕这一辈子都难以追上她们的步伐。”

玄天心中感慨之时,对面的铁人已然再度攻了过来,夜忆辰见玄天有分神的迹象,忙出声提醒道:“清醒一下,铁人已经攻过来了。”

玄天这才从沉思之中恢复神智,准备再度催动剑指来消耗铁人“体内”储存的灵力。

然而还没待玄天与夜忆辰二人出手,清凌便扬声道:“我已想好了将它们击溃的方法,你们二人现在尽量退后,由我来对付它们。”

听到清凌的“命令”,玄天与夜忆辰二话不说,便向后退了开来,表现出了对清凌绝对的信任。

玄天与夜忆辰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的眼神之中均有期待之色,显然都想知道清凌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击败这两个机关铁人。

然而清凌让这二人看到的,却是超出想象的骇人情景。

左边的机关铁人攻过来的同时,右边的也自行站了起来,两个铁人的目标都同时锁定在了距离它们最近的清凌身上。

两只无坚不摧的凶悍铁拳几乎同时破空而至,但反观清凌的脸上却充满了一种嘲讽般的冷笑,似乎在她的眼中,这两个机关铁人的行动显得异常的愚蠢。

“如果我发动的攻击不给你们任何反应的时间,你们的灵力护罩是不是就全无用处了?” 清凌自言自语般喃喃道。

下一刻,清凌捏了一个剑诀,口中浅声低吟,如灵雀歌唱一般悦耳。

“归元通玄,地脉心连。”

话音落下,异变陡生。

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在两座机关铁人的脚下,忽然现出两个顶端锋利至极的石锥,径直穿透了它们用玄铁打造的躯体。

石锥乃是从地面直接钻出来的,没有给予机关铁人一点反应的时间。

被石锥彻底贯穿后,两尊机关铁人便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这第二层的挑战在清凌这一击之后,便已经宣告了结束。

见到清凌的归元玄功这种毁灭性的破坏力,夜忆辰的表情之上都浮现出了一抹震惊之色,似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竟然是控制自然元素的力量,三清门的归元玄功可谓是这世上威力最强的绝学之一了。”夜忆辰感叹道。

第一百八十一回 鸣泣神威

清凌闻言回首向夜忆辰道:“这机关铁人动作缓慢,破绽颇为明显,我也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世上绝学种类丰富,归元玄功能勉强挤入上乘心法已是不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最强’二字是万万不敢当的。单是梦鸾姑娘随意施展出来的剑技,其威力便远在归元玄功之上。”

夜忆辰摇首笑道:“归元玄功的强大在于其支配自然元素的能力,据我所知,放眼天下还没有另一门拥有如此威能的心法。而梦鸾的修为恐怕已经超越了‘人’的范畴,达到了‘仙’的境界,到达那种等级之后,心法和招数便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哪怕一举一动之间可能都蕴含着翻天覆地之力。”

清凌面上现出一丝憧憬之色,轻声道:“‘仙’的境界吗?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对我们来说似乎有些遥远了。”

“对师叔来说,这是总有一天会达到的境界。但对于我们这种修为进展甚为缓慢的人来说,那却极有可能是毕生都无法触及的领域。”

玄天的话语之中隐藏着一种无形的鼓励,用贬低自己的方式来体现对方的价值。

清凌也读懂了玄天话内的意思,淡淡一笑,道:“我们都不必妄自菲薄了,这世上并没有到达不了的终点,只要一心精修,总有一日我们都可以成就。”

夜忆辰闻言附和道:“讲得好!生而为人定要有这种志气,不然终会一事无成。现下既然我们已经完成了第二层的挑战,是不是可以前往第三层了?”

清凌颔首道:“我们的确应当节省时间,越快完成挑战越好。不然外面随时都有可能生变,到那时我们如果仍然被困于塔内,便甚为不妙了。”

三人于是停止交谈,急速顺着楼梯来到了机关塔的最后一层。

第三层相较于第二层空间竟然更为窄小,三人面前只有一条可供五人并排行走的走廊。走廊两边每隔一丈左右便有一道铁门,铁门分列左右,以先左后右的方式进行排列,共有六道。整条走廊全长不过七丈有余,尽头处乃是一堵高墙,看不到任何疑似出口的所在。

“这里见不到任何机关术的痕迹,显然都应该隐藏在这六道门的内部,而通往外界的传送法阵我猜会在我们破解这六道门内的机关术后自动显现。”夜忆辰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周围的景象后,讲出了自己分析过后的判断。

玄天附议道:“我与夜兄想得一样,这种关卡的设计方法的确颇为常见。”

“那我们便一起行动,从第一扇门开始罢。”清凌发表意见道。

“分头行动虽可提升效率,但危险性也会大幅提升,清凌所言正是最稳妥的办法。”夜忆辰赞同道。

玄天自然不会表示反对,三人于是开始逐渐向左面第一扇门靠近。

“开门时一定要小心,像这种走廊的四周一定装有不少的暗器。”夜忆辰叮嘱道。

然而在三人行至铁门前一尺左右的距离时,脚下的地面却是在瞬间发生了变化。一道泛着淡紫色光芒,中央画着移星换月图案的法阵,凭空出现在三人的脚

下。

夜忆辰看到法阵图案的瞬间,大惊失色,扬声道:“小心,这是传送法阵,大家快避开!”

可惜为时已晚,在一片闪耀的紫色光华之中,三人俱已迷失了方向,被法阵的力量包围在了其中,根本无法逃脱。

光华消散,法阵归虚,然而在那扇铁门的前方却寻不见三人的身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其实他们是被传送法阵强行移动到了另一个区域。清凌率先睁开了被紫色光华遮蔽的双目,在她眼前所展现的却是一片炼狱般的景象。

***

蓬莱南部的平原之上,两位美貌女子相互对峙。

站在左首的这一位身着一袭红色长裙,一头长发竟呈冰蓝色,十分罕见。

而立于右首的女子虽然也穿着一身长裙,但颜色却截然不同,乃是如墨染一般的纯黑色。长裙之上没有任何图案,朴实无华。她的面容用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一类的词语都难以形容,传说中艳冠群芳的九霄天女若是见到了她,恐怕也要自惭形秽。

如此特别的两位女子幸好是处于一片荒无人烟的区域,如果站在市井之中,定会被前来围观的人群紧紧挤在中央,难以脱身。

这时,只听那红裙女子开口道:“请阁下出招罢,听说尚武堂的武技擅长先发制人,在下想要尝试一下真实的威力如何。”

这红裙女子正是被崇灵教逐出师门的叛徒----冰泪,而站在她对面的黑裙女子,则是与玄天等人分开的李梦鸾。

李梦鸾摇了摇头,对冰泪的说法不甚认同,道:“你现在有伤在身,我怎么能占这种便宜。既然知道尚武堂武学先发制人的能力,便请不要轻易尝试。”

冰泪仰天长笑,面上现出一抹嘲讽之色,道:“我只是说了两句客气话,没想到你竟然还当真了?即便在下伤得再重,要接下尚武堂那些三脚猫的招式也是轻而易举。不必刻意浪费自己的同情心,尽管放马攻过来,我冰泪会告诉你,任何花拳绣腿在我白狐一族的法术面前都起不到作用。”

“是吗?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便令你感受一下罢,这些花拳绣腿的威力。”

李梦鸾面色不改,语气也是古井无波,看不出她的情绪有任何波动。但此刻李梦鸾周身却在无形之中释放出一种令天地俱为之震动的霸道气场。

李梦鸾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冰泪也是有所察觉,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是一些虚张声势的障眼法罢了,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这种低等的幻术我也一样擅长,将自身的气场变得夸张数百倍也并非难事。” 冰泪心里暗忖道。

这种想法源自于冰泪来自心灵深处的狂傲与自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她从来没有想过李梦鸾释放出来的气场乃是货真价实,而是武断地认为她的对手在利用障眼法来欺骗她,让她因畏惧而产生怯战的心理。

这种扭曲的思维方式无疑给她带来莫大的负面影响,令她认不清对手的真正实力,因为轻敌而导致大意,最终吞下苦果。

在冰泪不屑一顾的目光中,李梦鸾动了。

她的速度已达到了肉眼无法轻易捕捉的程度,来无影,去无踪。

冰泪只看见一道残影闪动,随后李梦鸾的身形便已自原地消失,诡异至极。

这般行动速度,与冰泪进入幻阵后的速度相比也不遑多让,令冰泪立即便生出了第二个错觉。

“难道她也擅长幻术?我竟然中了对方的幻阵?这不太可能,我如今应当对幻术有一定的免疫能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冰泪陷入迷惘的那一瞬间,李梦鸾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只见李梦鸾将腰间的木剑以闪电般的速度拔出一半并立即收回剑鞘,口中轻声吟诵。

“吾剑,鸣泣。”

熟悉的招式,无相阐秘流的入门技巧。但现在被李梦鸾使将出来,便是威力无穷的杀招。

冰泪顿时感觉到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威压迎面袭来,不由大惊失色,连忙催动全身上下的所有灵力形成护壁挡在身前,试图抵挡这一记狂暴的真气冲击。

然而这一记冲击波如龙卷飓风一般愤怒咆哮,所到之处可令万象俱灭,所向披靡之势已完全达到“神威”这个层次。

简简单单的一击之间所显现出来的气势,犹如天降裁决。李梦鸾如今的修为与当初已是天壤之别,原本便鲜有敌手的她,如今更是傲视天下。

冲击波轻易地将冰泪全力展开的护壁撕裂开来,但当落在冰泪的身上之时,却突然变得异常轻柔,若微风拂面一般不痛不痒,方才惊天的气势在瞬息间荡然无存,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亲眼目睹自己倾尽全部灵力的护壁如轻薄的宣纸般被瞬间突破,冰泪再也不会认为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单纯的障眼法。

冷汗自额头汩汩流下,红裙的背心处也被虚汗完全浸湿。在冰泪的一生之中,这是她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这种直达灵魂深处的恐惧将会在她脑海中留下永远的烙印,只要一想起来便会心有余悸。

冰泪做了几次深呼吸,迅速地调节了一下自己紊乱的心绪,令自己临近崩溃边缘的精神平静下来。

过了半晌,冰泪方恢复冷静,可以重新开口说话。

“方才发生的一切应该不是某种幻术罢?”

冰泪的心底依旧隐藏着这个疑问,此时此刻的她无比希望可以得到肯定的答案,让她孤傲的心能够得到一丝慰籍。

可惜事与愿违,李梦鸾的口中传出了她最不想要听到的回答。

“幻术?这应该是你们这种术士的特长,我对这些法术可是一窍不通的。”

“你现在的修为已经达到什么境界了?只怕早已越过上仙之境了罢。”冰泪惨笑着问道。

“其实我对修为的具体境界也没有什么研究,自己究竟处于什么境界,也不甚清楚。”

“是吗?像你们这种人对于境界这种浮华的称谓已经不再在乎了罢。”冰泪自嘲般说道。

第一百八十二回 崇灵之始

“你还要不要继续与我切磋?” 虽然大概知道了答案,但李梦鸾还是试探性地问道,对冰泪的意愿表示尊重。

冰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刚才为什么不杀了我?如果我死了,我的那些部下群龙无首,再难成事,蓬莱岛便会回归太平了。”

李梦鸾摇首道:“这世上的生灵只要活着,便有其生存的独特意义,每个人的存在都不能被取代。没有人有资格去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利,这是天道的职责,我们不能够越俎代庖。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是师父从小教我的道理。其实曾经我也亲身感受过伤人性命给自己带来的无边痛苦。当我的剑刺穿他们的身体之时,他们绝望的哀嚎以及恐惧的颤抖都深深印入我的脑海之中。若是只站在自己的角度上,也许可以无需顾及他人的痛苦。但如果情景反转过来,自己成为他人剑下亡魂,又会是怎样的感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害人者终会害己,仇恨的传递终会成为解脱不得的恶性循环,周而复始,永无止境。当我懂得这个道理的时候,我便永绝伤害他人的任何念头。对现在的我来说,要自己去动手杀一个人,比让别人结束自己的生命还要困难。也许你认为这很愚蠢,但这乃是我做人的底线,绝不能逾越一步。击败你与杀死你,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只要我站在你面前,你便无法攻下王城。我相信像你这种无比精明的人,不会选择让时间虚度,你终将离开蓬莱,另觅去处,还这小岛一个太平。”

冰泪听完这段话,突然愣在了原地,以前师父与师娘也曾传授过她相似的道理,但她却没有认真感受过其中的深意。如今李梦鸾这番话如同当头一棒,让她忆起师父与师娘的谆谆教导,被仇恨封印的本心渐渐苏醒。往事开始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回放,欢乐与痛苦,忍让与背叛,全部重现。原本已经冰封的心灵,在这时突然生出了一丝裂痕,慢慢融化,她回忆起了那个快要被遗忘的自己,那个开朗、善良、纯真的自己,感觉恍如隔世。不知为何,一股浓重的自责与悔恨之情突然涌入心间,一道声音开始在她灵魂深处回荡。

“我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阴险狡诈,视人命如草芥,这还是我吗?不,不可以,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冰泪心灵之内开始激烈的挣扎,仇恨与理智频频交战,善与恶颠倒交替。

半晌之后,冰泪才回过神来,她望向李梦鸾,这个仅仅用一段话便令她如梦初醒的人,生平第一次生出一种五体投地的崇敬感觉,于是她深深地向李梦鸾鞠了一躬,恭敬地道:“你的见解与智慧,令在下无比敬佩,虽然我的身世与经历,令我永远也成为不了你这种人,但这却不影响我向你表达自己由衷的敬意。我会铭记你所说过的每一句话,试着去贯彻其中的深意。这一战我输得心服口服,蓬莱岛之争也应该告一段落了,我会带着部下撤出蓬莱,从此不再相扰。今后再见之时,也许我们依旧会是敌人,但相信我会令你感受到一些改变。如果不是你将我点醒,恐怕我还会维持我年少时最厌恶的这个样子。”

“既然你年少时曾经厌恶这种行为方式,为何现在还要这样去做?”李梦鸾表达出自己的疑惑。

冰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一生之中所经历的一切,已经令我成为了一个无比矛盾的人,不知道什么是善恶,也不明了什么是对错。如果不是因为你的手下留情,我也许永远都会活在自己编织的虚伪梦境之中,无法苏醒。”

“可不可以让我了解一下你都经历过什么?我想走入你的过去,或许可以找到方法化解你的心结。”李梦鸾试探性地问道。

“我的过去” 冰泪垂下头,面上浮现一丝痛苦的神色,似乎很不愿意忆起自己的过往。

李梦鸾见她这副模样,忙开口道:“如果你不愿意揭开自己的伤疤,那便不需要强迫自己。遵从内心真实的愿望,不用考虑我的想法。”

冰泪这时突然抬起头来,目光中透露着一丝坚定之色,向李梦鸾认真地说道:“这些委屈在我心底已经积压了许久,现在也到了该发泄出来的时候了。不过这段过去有些亘长,不知会不会让你觉得无趣。”

“怎么会?这乃是我对你深入了解的大好机会,我一定会用心地聆听你说的每一个字。” 李梦鸾正色道。

“谢谢!那我便开始讲了。”

冰泪清了清嗓子,开始将自己带回过去。

***

距今约三千五百年前,白狐一族出现了继女娲的弟子妲己之后,第二个九尾白狐,他便是朱颜的祖父,被称作白狐一族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天才---朱幻。

朱幻自小便展现出了超乎想象的杰出天赋,从一尾到九尾的过程,只花费了不到五百年的时间,震惊了整个天下。

不仅如此,他还凭借着自己与生俱来的探究与创造能力,开创出了三种后来在世间广为普及的术式,分别为太古召唤术,狭域结界术以及拟形术。

如此之成就令他成为了白狐一族最受尊敬之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而这份尊敬却在朱幻用这份权力做出了一个巨大的改革之后,几乎在一夕之间荡然无存。

朱幻自作主张地将幻术、傀儡术、魅惑术、读心术与揠灵术这五门法术一并归入禁术的范畴,并建起一座“禁秘阁”,将所有和这五门法术有关的书籍尽数锁入其中。从此不允许白狐一族的后人修习这五门他认为“损人不利己”的邪门法术。

这一举动无疑对当时的白狐族人有着翻天覆地一般的巨大影响。

反对之声四起,并不绝于耳,许多擅长那五门法术,并希望将这些法术传予后代之人,纷纷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

支持者与反对者各占一半,分庭抗礼,互相之间大小冲突不断,眼看一场动乱便要揭开序幕,一发不可收拾。

朱幻苦口婆心地向族人讲解这五门法术会对世间带来的负面影响,同时也说明了世人对白狐一族有许多误会与偏见的原因便来自于这五门法术。希望族人们可以理解他的用意,支持他的做法,不再一味地进行反对。

然而这一番说教却并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支持的人一样坚定,反对的人也没有一个回心转意,矛盾进一步激化,分裂已经无可避免。

一场激烈的聚众斗法之后,朱幻不得已出面,提出了强硬的要求。

“你们只有两个选择,留下或是离开。留下便要尊重我的一切决定。离开的话,白狐一族便从此分裂为两支,各自为营,你们自己看着办。”

这是朱幻当初说的原话,而反对派最终的选择自然是离开,从此白狐一族便出现了两个完全不同的分支。

原本白狐族人都统一姓胡,朱幻的原名本来叫做胡睿。两支分开之后,为了区别开来,朱

幻决定将自己统领这一支的姓氏修改一番。

这时朱幻想起了自己在世间闯荡时遇到的贵人,那是一位美丽至极的女子,金发碧眸,一身白袍时常散发出圣洁的白色光芒。

她随身携带的两件法器,一件名作诛梦权杖,另一件名为幻灭披风。

诛梦与幻灭,四字之间隐含着玄奥的深意。

将两件法器之名的第一个字结合在一起,便化作了“诛幻”这个神奇的名号。

“诛” 字去掉言字旁正好是一个通常的姓氏。白狐一族本就不在乎如称号一般的名字,胡姓也是学着人族起的。朱幻向族人征询了意见,确认无人反对之后,这项不大却也不小的改变便通过了。

从此,胡睿改名为朱幻,奉他为领袖的这一支,也均改为“朱”姓,后世人们分别称这两支为朱氏一族与胡氏一族,不再统称为白狐一族。

不久之后,朱幻创立崇灵教,鼓励族人修炼正统法术,以后可以为世间作出贡献。

在崇灵教修学有成,步入世间的朱氏族人,个个法术高强,能够独当一面。而且他们个个正气凛然,在世间惩恶扬善,为世人所称颂。

渐渐地,崇灵教已经成为天下最知名的门派之一。

岁月悠悠,两千余年时光如水流过。

朱幻早已消失在这尘世之间,没人知道他究竟是生是死,也无人知晓他到底去了哪里。

崇灵教的名声却已经是如日中天,被列入世间六大门派之一。但因为修习的是只有白狐一族才能完全掌握的法术,世人虽倍觉惋惜,也不会无端前去拜师学艺。

然而当初与朱氏一族分离开来的胡氏族人,这些年来,心里却异常不是滋味。

看着崇灵教一天天壮大,听着其名号逐渐变得响亮无比,胡氏族人心中五味杂陈,羡慕、嫉妒、遗憾与悔恨等等情感,纷纷浮上心头。

他们现在心中竟有责怪自己先人的想法,当初若不是自己这一支的祖先执意与朱幻作对,又怎会落得这般无奈的下场。

五门“禁术”已被朱幻强行锁入“禁秘阁”,在两千余年前的最后那场博弈之中,胡氏一族的祖先也没能将那些秘籍夺回来。导致胡氏族人既无法修习朱幻改良之后的新式法术,也学不到完整的五门禁术,只能墨守成规地反复修练着那些古老而又饱含缺陷的术式。

缓慢如龟行蛇走的修行速度,令胡氏族人心灰意冷,这时崇灵教弟子修为高深的传闻又不断传入耳中。胡氏族人的心中不只是满腔妒恨,更有无尽地憧憬和向往。毕竟有谁会不希望自己能够修行圆满,享誉世间。

可天生性格倔强的胡氏族人,找不到理由去说服自己改变现状。他们没有办法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向朱氏族人屈服,为了实现愿望而失去尊严,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行为。

直到有一天他们突然发现了胡氏一族的希望之星。

一个自从出生时便有一身与其他族人不相同的冰蓝色绒毛的小狐狸,开始慢慢走入众人的视线之中,成为了绝对的焦点。

短短一百年的时间,她便仅凭着自己独一无二的天赋,修练到了三尾的境界,幻化成有着一头冰蓝色长发的美丽女孩,这在胡氏一族是史无前例的事件,渐渐地,这个骇人听闻的“故事”也传到了朱氏族人的耳中。

第一百八十三回 恶言侮辱

当时的崇灵教长老,下一任掌门之候选人,同时也是白狐一族第三个绝世天才朱颜的父亲---朱邪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顿时对这个天赋异禀的胡氏女孩生起了极大的兴趣,他认为像这样难得的天才绝不应该被埋没,被刻意地忽略。

朱邪向当时崇灵教的掌门朱明提出了两千余年来也从没人提起过的破例要求。

“掌门,我白狐一族人才虽然不少,但天赋卓绝之人却也没有几个。近几日我听闻胡氏一族出现了一位叫做胡冰的女孩子,仅用一百年光阴,便自行修炼至三尾境界,乃是极为罕见的天才。这等人物绝不应该终身被困在胡氏一族,找不到任何进修的途径。我们应为她打开一扇大门,赐予她一个修习正统法术的机会,让她能够绽放出属于她自己的光芒。我恳请掌门容许胡冰成为崇灵教弟子。”

朱明见朱邪所言的确句句在理,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最终还是答应了朱邪的这个提议。这个时候的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决定乃是一个悲剧的开始。

朱邪得到朱明的认同之后,便迫不及待地亲自前往胡氏一族所在的青丘极东处,去争取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弟子。

当朱邪将自己的来意向胡氏一族当时的族长说清时,许多胡氏族人都一致地表示反对,甚至有些观念极端的族人建议直接将朱邪赶将出去。

但族长胡升是个聪明人,知晓让胡冰加入崇灵教会为她带来莫大的好处,绝对是上上之选。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胡升决定将选择权直接交到胡冰与其父母的手上,他自己不予干涉。

听到胡升的抉择之后,朱邪觉得自己距离得到这位天才弟子已经只差一步之遥了,心中感谢上天,没有辜负他的这番苦心。

胡冰的性格与其他胡氏族人并不相同,既没有那份倔强与固执,也没有那些古怪的偏见。她对崇灵教一直都非常向往,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获得修习正统法术的机会,不必令自己苦苦地在黑暗之中摸索。

当这个梦寐以求的机会降临到她的身上时,胡冰激动无比,喜极而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在做一个虚无缥缈的美梦。

而当胡冰确认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接受。这等待已久的良机,她如今一定要牢牢地抓在手中,绝不放弃。

这时候的她不可能预见到自己成为崇灵教弟子之后的遭遇。

胡冰的父母也是颇为开明,他们希望尊重女儿自己的决定,给她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说不定自己的女儿将来也可以成为一个名扬天下之人。

其实,名扬天下并不是难事,重要的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让世人知晓你的存在。

这一趟求徒之旅没有受到多少挫折便告成功,朱邪心中甚为欢喜。在向胡升道谢之后,朱邪便迫不及待地带着胡冰离开了极东之地,回到北方朱氏一族生活的地方。

从这一刻开始,命运的齿轮开始缓缓运转,一个异常悲伤的故事已然

拉开了序幕。

回到崇灵教之后,胡冰便立即拜朱邪为师,正式成为崇灵教的一名弟子。

在拜师仪式进行当中,诚心诚意地向诸位师长行礼的胡冰却没有看到,站在一旁的弟子当中有个别的几人正向她投去饱含恶意的目光。对这个来自胡氏一族的陌生师妹,他们表现出了很明显的敌视之意,似乎将这个从未谋面的女孩当做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自从两千余年前那一场令白狐一族分崩离析的大乱开始,一种莫名其妙的仇恨,便深埋在了彼此心中,一代传一代,直到如今都没有能够抹去。

朱氏一族的许多人,都对胡氏一族有着刻板的负面印象,认为他们卑微而又愚蠢。

这一类人都想与胡氏族人离得越远越好,最好今生今世都不要见到。因此当一个姓胡的女孩出现在他们眼前时,无明怒火便迅速地被点燃,这更像是一个本能的反应,没有什么确切的原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许多灵长类生物都会对与自己大不相同者怀有从骨子当中透出的歧视,即便对方是属于同一个种族,也不外如是。

从这一刹那开始,那些对胡氏族人无比仇视的崇灵教弟子们,已经下定决心要不择手段地将胡冰从他们的视线之中驱逐出去。

果不其然,在胡冰来到崇灵教后的几日之内,便遭到了这群人频繁的骚扰。一开始,他们只是趁胡冰走出房间之时,冲到她的面前,对她进行一番冷嘲热讽,譬如:

“你们胡氏一族这类蠢人,也配到我崇灵教来拜师学艺,不嫌丢脸吗?”

“胡氏一族将她派来,就是想偷偷盗走我朱氏的绝学,以后有能力来对付我们。”

这种类型的恶语胡冰几乎每天都要听上几遍,但她生性随和,既不出言反击,也不会将那些话语放在心上,权当是耳旁风飘过。

那些弟子见这招不怎么奏效,不仅不思悔改,还变本加厉,开始骂得更加难听。

“胡氏一族的贱人生下来的也只能是杂种,天天见到你的脸,我便想吐,速速给我滚出崇灵教。你最好识相一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就是一只卑贱的母狗,只配给我们这种人舔靴子,乖,来叫两声给爷听听,叫啊,你怎么不叫?哈哈哈”

这些话明显已经触及了胡冰的底线,即便她脾气再好,也忍受不了这种等同于人身攻击的恶语,这无疑是对她**裸的羞辱。

胡冰心中默默反思,想要寻找到这一切背后的原因所在。

“我究竟做错了些什么?自从我拜入崇灵教以来,一直是恪守门规,专注自身,潜心修炼。对待同门还算友善,且从没生起过任何争斗之心。为何偏偏是我要承受如此恶劣的侮辱?”

胡冰一个人思忖良久,也找不到答案,终于决定不再独自忍耐,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了自己的恩师朱邪。

朱邪对于

胡冰的喜爱仅次于自己的亲女儿朱颜,几乎将她当做了自己的亲人,听闻她竟遭遇了这种事情,立即勃然大怒。

朱邪将胡冰口中道出的这几名弟子尽数唤到了面前,劈头盖脸地大骂了一顿,一点情面也不留,就差没带上脏字。

之后朱邪罚他们面壁思过整整三年时间,以此举来警告众弟子欺负胡冰将会导致的下场。

然而朱邪并不知道这种严重的惩罚会令那些心怀仇恨之人胸中的愤怒逐渐加重,有如火上浇油,随时都可能迎来沸腾爆发的时刻。

这次朱邪的重罚为胡冰换来了两百年平静的生活,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崇灵教五百年进行一次的“释灵会” 拉开序幕,众弟子互相切磋法术,以获取实战的经验,对于修为提升有着莫大的帮助。

谁也不会晓得,这一天过后,便会是蓄积已久的怨愤完全失控的时刻。

两百个寒暑不懈地精修令胡冰的修为突飞猛进,以令人完全意想不到的速度在攀升着。

“释灵会” 开始之前,胡冰已经成功练出了第六条尾巴,达到了整个崇灵教之中都颇为罕见的六尾境界。

朱邪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甚为欣慰,毫不吝啬夸奖之语,对胡冰的成就给予了最高的肯定。胡冰的师姐,朱邪的女儿朱颜也是对她称赞不已,对父亲门下又多出一位绝世天才,表示出由衷的欢喜。

这两百年来,朱邪夫妇以及他们的女儿朱颜给予了胡冰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她随时都能感受到像家一般的温暖。这种温馨的感觉,令她忘记了两百年前自己受到过的欺凌,无时无刻不保持着愉悦的心情。

朱邪自从亲自确认胡冰已达六尾境界之后,便更加期待“释灵会”的来临,希望胡冰能够在那时大放光彩,让众人脑海中不会再出现 “胡氏族人俱无修行天赋”这种负面印象。这样也算是没有辜负胡氏一族的族长胡升与胡冰父母等人的期望,让他们知道自己当初做下的决定是没有错误的。

对于“释灵会” 之后会发生的变故,没有人能够预料得到一点端倪。

三天之后,“释灵会” 准时召开。

胡冰没有辜负任何人的期望,一路过关斩将,径直杀入了决定门中最强弟子的终局。

无论是修为还是对法术掌握的熟练程度,胡冰都轻松地碾压了她的每一个对手,展现出让所有人都为之目瞪口呆的实力。

连掌门人朱明皆甚为惊讶,认为自己还是低估了胡冰的天赋与能力。

在这短短数百年间,白狐一族竟连续出现了两个惊世骇俗的天妒之才。其中一个已达到了最高的九尾境界,另外一个也正向那巅峰不断努力着,相信不久之后也一样可以触及那个被认为高不可攀的境界。

这两人的出现,打破了数千年来白狐一族人才凋零的现状,似乎象征着又一个鼎盛时期的到来。对于崇灵教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第一百八十四回 剧烈冲突

胡冰一系列的表现令朱明亦是非常欣慰,如今终于彻底明白了朱邪当初将她从胡氏一族带出来的意义所在。

“这样的人才若是遭到埋没,无疑会是白狐一族的巨大损失。朱邪师弟无论是敏锐的眼光还是果决的判断,都远远在我之上,若是没有他的付出,崇灵教也不会像今日这般兴盛。这几年之间我越发觉得自己能力不足,总是被一些鸡毛蒜皮的繁琐小事闹得心力交瘁,这样下去该怎样统率整个门派?这掌门之职,无论如何都应该让朱邪来担任,也该是我退位让贤,享受清静生活的时候了。” 朱明在心中感叹道。

胡冰最后一场对决的对手,无疑是她的师姐,天赋不亚于崇灵教创始人朱幻的奇女子----朱颜。

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胡冰心中却没有一点动摇的迹象。她甚至告诉自己的师姐,不必手下留情,她需要知道那立于巅峰之上的境界究竟是什么样子,会给予对手怎样的感觉,这样她才能够进一步地了解那种至尊级的力量,从而减少她以后修行途中出现的阻碍。

朱颜对这个与她懒散的性格完全相反的师妹是非常尊敬的。那种永无止境的上进心与求知欲,是胡冰修行的最大动力,使她突破一道道障碍,达到今日的境界。作为她的长辈,朱颜知道自己必须尽心地去履行自己的职责,将胡冰想知道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她。

这场对决的结果理所当然,朱颜轻松地胜出,但逼出自己最后一分潜能的胡冰也是虽败犹荣。她的努力与拼搏精神被每一个人看在眼中,她也是第一个可以在与朱颜的对决之中支撑超过半炷香时间的弟子,这无疑算是一个不小的成就。

虽然朱颜得到了她生平第二个“释灵会” 优胜勋章,但众人的目光却一应被那个冰蓝色头发的女孩所吸引。

只不过这些目光之中有一部分却是无比深刻的嫉妒与仇恨,他们用凶恶的眼神注视着胡冰,似乎是想要立即将她置于死地一般。

看到胡冰这一刻如此风光,压抑了两百年的愤怒终于已经到达了顶峰,准备尽情迸发而出,以极端的手段来宣泄一番了。

次日,练功间隙前往花海散心的胡冰便遭到这数十个嫉恨者的大举袭击。

在这场剧烈冲突开始之前,那数十人中的“领导者”说的一段话,令胡冰一直记忆犹新。

“不过是胡氏的贱种,竟妄想抢我们朱氏的风头,你也配!单打独斗你在行,我就不信你能斗得过我们这么多人。兄弟姐妹们,给我打,往死里打,若是不小心给打死打残了都算我的,不必客气。”

随后胡冰便无缘无故地遭到了这群疯子的殴打,一开始胡冰只是一味地抵挡与闪躲,非常不愿意失手伤害到他们。

可是这些人却丝毫不领情,甚至歇斯底里地施展出各种法术,务求在胡冰的身上留下伤痕。

对方人多势众,都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不要提胡冰

这一味避战,息事宁人的姿态。

果然过不了多久,胡冰的身上便多出了数道伤痕,鲜血从伤口向外渗出,弄脏了朱颜师姐送给她的新衣。

看对方的架势,却丝毫没有停手的迹象,似乎真的要将胡冰活活打死在这里。

两百年前被恶言侮辱的景象再度浮现于胡冰的脑海之中,面前这些面目狰狞的男男女女的身上,充满了残暴的杀气,像是被阴界的厉鬼附在了身上。

胡冰此刻清楚地知道,这些人不会因为自己负伤便轻易地放过她,若是再不还手,恐怕过不了多久,自己便会因失血过多而倒地不起。到了那时便真正陷入任人宰割的悲惨状态,死亡也许便是唯一的结局。

求生的本能令胡冰终于不再保持守势,而是奋起反抗,因为她知道,现在唯一能够令自己逃出生天的办法,就是将这些人尽数击倒。

但一动手很容易就会失去分寸,胡冰突然发起的反击,将这群施暴的弟子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有机会做出任何有效的对抗。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胡冰到底有多强,这份无知让他们付出了颇大的代价,不仅没能除掉胡冰,还反被她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半晌之后,胡冰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景象,她心中一阵冰凉,不祥的预感顿时浮上心头。

数十人横七竖八地躺倒在一片花海之中,身上均伴有不同程度的创伤,一个个都已经失去意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如今整片花海之中,除了浓郁的花香之外,还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

方才胡冰动手反击的那一瞬间,脑海当中只剩一片空白,似是因为精神上的刺激而暂时失却了理智,因此出手之时有些不分轻重,最终竟将这数十名弟子尽数打得昏倒在地。

“怎 怎么会这样?我竟然将他们都打伤了,这下可是有口难辩了。”

胡冰此刻全身上下都在不住颤抖,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恐惧。

疑惑的是自己心灵深处竟然还隐藏着如此凶暴的一面,恐惧的是事态的发展如今已经完全逆转了过来,施暴者与受害者完全颠倒,如果此刻被人发现,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胡冰深呼吸了几次,稳定了一下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先去探了探这些人的鼻息,发现他们都还活着时,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总算还没有铸下大错。

但现在这种情况,想要此事不被他人知晓,已是完全不可能。沉思了一段时间后,六神无主的胡冰还是决定自行招认错误。

胡冰用灵蝶传讯术向朱邪一字不落地告知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朱邪得到传讯后大惊失色,忙回讯命胡冰在原地等待,他会亲自前往处理。

朱邪对自己这位小徒弟的性格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知道胡冰定然不会故意伤人。这一定是两百年前被他处罚的那几人带着同伙对胡冰发起的报复性攻击,性质应当是极为恶劣。想到

这里,朱邪不由恨得牙根直痒。

但朱邪也知道事已至此,再想要制裁那些施暴者已是甚为困难,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如何保护自己这位无辜的徒弟,让她免受惩罚,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暴力行为的受害者因为反抗而被当成罪人。

朱邪带着擅长治疗术的夫人与女儿匆匆来到花海,入目却是一片狼藉。

朱苑与朱颜母女二人立即去检查那数十人的状况,在确定他们的伤势都不甚严重后,几人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胡冰在治疗术之上的造诣也不低,因此她很快便将自己身上的那些伤口治愈。

朱颜与朱苑二人开始为倒在地上的那些弟子疗伤,而朱邪则负责安慰神情慌乱的胡冰,尽量稳定住她无比焦虑的情绪。

半晌过后,母女二人已将这数十人身上所受的伤全部治好。没过多久,这些弟子便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苏醒过来了。

然而朱邪等人却没有想到,他们醒来第一件事不是感谢不惜耗费灵力为他们治伤的朱颜与朱苑二人,而是直接反咬一口,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胡冰的身上。

胡冰对他们当时强词夺理的丑恶嘴脸也是印象深刻。

“我们只是一起来这里赏花,没想到胡冰却突然走出来,非说我们打扰了她的兴致,让我们离开花海。我们当然不肯,结果她二话不说,就动手将我们打了一顿。希望长老可以为我们讨回公道。”

一个曾经在两百年前用恶语侮辱过胡冰的男弟子也开口道:“当初对胡冰恶言相加,的确是我的过错,我也已经诚心悔过了。今日如果她只是打我一个的话,我也是毫无怨言,但怎料她竟然将我们尽数打倒,一个也没有放过,真乃穷凶极恶。长老一定不能偏袒这妖女啊!”

朱邪听罢火冒三丈,被这些畜生气得浑身发抖,怒喝道:“你们这群恶徒休要血口喷人,你们对胡冰都做了些什么只有你们自己清楚,不必自欺欺人。看来两百年前我还是太好心了,处罚得太轻,令你们长不了记性,如今看我会放过哪一个!”

话音刚刚落下,便有人出来反驳道:“以前有人说长老护短,我还不太相信,今日终于见识到了。方才那两人所言句句属实,你竟然一点也不相信,只接受胡冰那妖女的一面之词,还说什么不会放过我们。如此作为,又何以配得上‘长老’二字?看来在你这里是肯定讨不回公道了,那我们便去向掌门禀明此事,相信他定能作出最合理的决断。事不宜迟,我们走罢。”

数十人说罢,便运起御空术迅速逃离花海,向朱明告状去了。

朱邪见状,心中一紧,暗道一声“坏了”。

这件事一旦闹到了朱明那里,便难以收场。刚才那数十人中,有几个乃是朱明的嫡传弟子,并且朱明此人判断能力不佳,很有可能被那些巧舌如簧的狡诈弟子给说服。若是到了那时,事态便会开始往无法控制的方向靠拢了。

第一百八十五回 真假难辨

胡冰这时也是面容惨白,神色非常恐慌,向朱邪失声问道:“师父,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掌门如果听信了他们所言,那我”

朱邪神色一凛,认真地向胡冰保证道:“你放心,我现在就去见师兄,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说罢朱邪便转过身去,御空飞速赶回崇灵教议事大厅。

胡冰望着朱邪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不由忖道:“为何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会被花言巧语粉碎得面目全非?这些人又究竟与我有什么仇怨?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向我发难,他们又能获得什么好处?”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充斥于冰泪的脑海之中,可是她却寻不出答案,单纯的她现在还不能够了解这尘世的浑浊,人心的险恶。

当朱邪到达议事大厅之时,却发现那群告状的弟子们已经将朱明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地控诉着胡冰所做下的“罪行”,竟然还说得头头是道,听起来就像是真事一样。

朱邪见状,立即闯了进来,向朱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希望他能够公平公正地处理这件事情。

朱明本就是个优柔寡断之人,刚才听了这些弟子的一面之词,这数十名弟子之中有几位还是他的亲传弟子,因此他对这番说辞已经信了大半。现在朱邪凭空跳了出来,并站到了这些弟子的对立面,立时让朱明感到无比头疼,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无法令双方感到满意了。

但朱明身为掌门,这种事情也不能因为麻烦便不予处理,于是只好让双方冷静下来,将各自的论点分别表达清楚,以便帮助他进行最后的判断。

双方当然是各持己见,互不相让。

因为双方所叙述的事实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所以还没有说上一两句,便开始激烈地争吵了起来,顿时从原来说好的各自表达,化为了混乱的辩论。

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的言辞都开始变得失去理性,那些弟子言语间对朱邪没有半点尊重,这种态度直接激怒了朱邪,令他开始破口大骂,对这群弟子强词夺理、咄咄逼人的言论感到非常不满。

朱明见状急忙出言阻止,以防事态向不可控制的方向继续激化。虽然聆听了许久,但朱明依旧没有办法分辨到底哪一方说的才是真实情况。毕竟第一,他并没有处在现场,不了解事情的经过。第二,他的判断能力也的确逊于常人。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朱明最终做出了决定,那便是双方都有一定程度的过失。虽然并没有造成任何严重的后果,但毕竟是一个聚众斗殴的事件,情节颇为严重。

朱明下达了处罚,所有参与这次事件之人,都触犯了门规中“禁止伤害同门”这一条,因此都要面壁思过五年之久。五年之内,需要各自闭关修行,不得外出行走。

听到这样的判罚,朱邪一开始还是有些许抗拒,但仔细一想,却发现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自己这边只有胡冰一人,而对方

数十人都要一同受罚,朱明还是比较偏袒他的。

思及此处,朱邪便决定让胡冰接受处罚,不再纠缠下去。

那些弟子煞费口舌之后,竟发现自己也要受到一样的处罚,自然甚为不甘。但掌门的威严不是他们所能挑战的,此刻也只能默默接受处罚,不敢有任何怨言。

然而这份压抑下去的委屈与愤怒,却都被他们算在了胡冰的头上,那一份莫名其妙的仇恨,正在进一步加深。

他们现在唯一的愿望便是看到胡冰能够暴毙于他们面前,扭曲的怨愤如同一个无底黑洞般将他们仅剩的良知一点点吞噬殆尽。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这种真理他们已经忘记,也不会去在乎。从这一刻开始,为了让自己的仇人受到身心双重的伤害,他们决定不惜一切代价。

在参与这次事件的所有人都被迫闭关之后的第二年,一场席卷世间的浩劫骤然降临。

在胡冰闭关后的第二年,魔域军自南赡部洲北部开拔,开始了长达数月之久的侵略之旅。

青丘国虽然幸免于难,但在世间享有极大声望的崇灵教无论如何都要加入这场战争,参与到与魔域势力相抗衡的队伍中去。

掌门朱明带着崇灵教实力最强的王牌弟子朱颜以及许多自告奋勇的弟子,一起奔赴前线战场,成为了这场惨烈战争的参与者。

在他们离开青丘的两个月之后,前线便传来了噩耗。在近期的一场交锋之中,朱明与数百名崇灵教弟子尽数战死于沙场之上,而修为最高的朱颜,虽然没有找到尸体,但也不知所踪。

自此崇灵教前往援助的所有人全军覆没,无有一人生还。

得到消息的崇灵教众弟子纷纷哭天抢地,悲痛万分,整个青丘国都沉浸在一片哀伤的气氛之中,久久亦不能缓和下来。

接受了五年面壁惩罚而不得不一直闭关的这数十人也陆续得知了这个悲伤的消息,反应却是有着天差地别。

胡冰失声痛哭,真心地为掌门与师姐的悲惨遭遇而感到痛心。虽然朱明无法分辨事实与谎言,但他的判罚依旧公平公正,这种闭关的处罚对于胡冰来说,和她平常的生活也并没有什么差异。

能够始终将一碗水端平,这样的做人方式也是值得称赞的。

而那些对胡冰恨之入骨的弟子,此刻似是得到了更多报复胡冰的理由。这次崇灵教救援队伍的惨烈下场,他们认为是胡冰所导致的,正是因为朱邪收留了胡冰这个灾星作为弟子,才会为崇灵教招来灾祸,直接令这个救援团队在战争中灭亡。

在得到确切的消息证实朱明已经死亡之后,崇灵教便紧急进行了新一代掌门的选举。选举的结果在众人意料之中,最富声望的长老朱邪成功继任掌门之位。

大家都一致认为,由朱邪领导的崇灵教一定可以将现今的兴盛延续下去,让白狐一族的响亮名声继续传遍整个大陆。

听到自己的师父成功就任掌门之位,胡冰心中的悲痛立即被抚平了几分,心想以后自己终于不用再受那些不白之冤了。

而那些仇恨胡冰的弟子们,却顿时心灰意冷,这个再正常不过的消息,对于他们来说,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朱邪成为掌门之后,一定会对胡冰更加爱护,这样一来,他们以后若是再去寻胡冰的麻烦,很有可能就会被朱邪赶出崇灵教。

这个近乎致命的危险他们可不敢冒,因此只好暂时压下了报复的念头,将不平的心态稳定下来,静静地等待时机成熟的时候。

朱邪虽然也正经历着丧女之痛,但他此时却展现出了一个门派之主应有的姿态,平静而又沉稳,将教内的一切事务都整理得井井有条。

朱邪还当众发表了演讲,对在这场战争之中死去的那些人表示哀悼,但同时也表达了他的观点。

“我们不能将自己沉浸于悲伤的过去之中,停滞不前。见识了魔域之人所拥有的无穷力量之后,我们更应努力精进修行。虽然如今他们消失无踪,但难保哪一日,他们还会再卷土重来。只有壮大自身,拥有足够的实力,才可以在危机降临之时从容面对。既可救护苍生,亦能一雪前耻。白狐一族的子孙,现在该是觉醒的时候了。”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感动了许多人,也激励了许多人,让很多失去希望的弟子们重拾信心,获得勇往直前的动力。

这段演讲之后,原本陷入一团混乱的崇灵教重新归入正轨,弟子们纷纷回到了自己平常的生活节奏,以潜心修行为主业。

在朱邪与朱苑这一对夫妇的灵魂深处,仿佛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们,朱颜并没有在那场战争中牺牲,只是现在还无法归来而已。

怀抱着一线希望的二人,以开朗的态度等待着朱颜的回归,只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等便是五百余年的时光。

五年光阴匆匆流走,面壁结束出关后的胡冰被朱邪唤了过去。

朱邪将崇灵教最为高深的“灵抉心法”传授给了胡冰,为她修至最高的境界做了最后一次助力,希望她可以成为继朱颜之后的下一个辉煌人物。

得到灵抉心法后,胡冰如获至宝,再次进入了日以继夜,从不停歇的修行状态。

三百度寒暑,花开花谢,胡冰的专注一成不变。

没有任何人前来打扰,令她能够全身心地投入修行大业之中,三百年便如一日。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没有辜负授业恩师的厚望,一举晋升至八尾的境界,与诸位长老平起平坐。

在六百岁出头的年纪达到八尾的境界,是何等不凡的成就,朱邪已超过两千岁的年纪也一样只是八尾的境界,他用了一千五百多年才堪堪迈入这个境界。

唯一超过这六百年之记录的,也就只有朱幻与朱颜两人而已,妲己因为在女娲身边修行,因此她升入八尾时的年龄无人知晓。

第一百八十六回 救援行动

现在胡冰距离梦想成真已经只有一步之遥,只要再迈出那最后的一步,她便会成为白狐一族有史以来第四位修炼至九尾境界的人物。

朱邪得知胡冰已经晋升八尾后,欣喜得无以言表,立即大摆宴席为她庆祝。在宴席之上,朱邪做出了一项让他后悔终生的糟糕决定。

达到八尾境界的胡冰,已经是如今崇灵教修为最高的数人之一,修为到了这种境界,便可以获得长老的头衔,开始收徒授业,将自己修行的经验传给下一代。

若是论年纪,胡冰的确太过年轻,但是论修为,她却是不差分毫。

朱邪思考再三之后,决定暂时不赐予她长老的头衔,而是令一个刚刚拜入崇灵教且不达百岁的女徒拜胡冰为师,看一看她有没有做师父的潜质。

如果胡冰对这位女弟子的教导颇为成功,那时便是她获封长老,正式开始收徒的时刻。

朱邪刚刚把自己的这个建议告诉胡冰之时,胡冰还是有些犹豫不决的。毕竟她现在还沉浸在一个人安心修行的状态里面无法自拔,如果要教导徒弟的话,便要牺牲许多独自修行的时间,这对自身修为的进展显然不会带来什么好处。

但是当朱邪将她未来的弟子带到胡冰的面前时,胡冰看到那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想起了自己儿时的模样。

一种莫名其妙的母性情怀,令她的思想产生了极大的转变,方才她还觉得收徒会阻碍自己修行的进程,从而准备拒绝,现在却毅然决然地答应下来,想法的扭转仅仅只需要一瞬间。

听着她用软糯的嗓音喊着自己“师父”,令胡冰第一次感受到了为人师长的欣慰之处。

胡冰收下的这个弟子名作朱梅,颇具修习法术的天赋,于是她的父母便将她送到了崇灵教。

胡冰对自己生平的第一个徒弟非常地喜爱,为了让自己能够全心全意地教导她,胡冰甚至选择牺牲自己的修行时间,手把手地去传授给她修行的具体方法。

这种一步步做示范的细心教导手法,果然成效显著,不到五年的时间,朱梅在修行一途之上便已步入正轨,以突飞猛进的速度提升着自己的境界。

但胡冰对自己的徒弟还没能化为人形颇为不满,认为是自己教导上的疏忽所致。因此胡冰竟然决定暂时放弃自己晋升九尾的梦想,将全部的精力与时间都拿出来陪伴自己的小徒弟,为她扫清修行道路上的一切阻碍。

朱梅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位年纪尚轻的师父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就像是自己的第二个母亲一般,内心里也是甚为感动。

从此二人之间的关系便犹如至亲,你我不分,无论什么时候,这两个人都粘在一处。

胡冰这时还没有想到,这个自己视为孩子一般对待的小徒弟,日后会成为她一生之中最致命的弱点,一个用来胁迫于她的最佳手段。

胡冰将自己亲身修行的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朱梅,朱梅

也感受到了恩师对自己的期许,努力地闭关苦修。

功夫不负有心人,朱梅终于在她一百五十岁诞辰的那一天成功突破到了三尾的境界,第一次化出了人身。

化为人身的朱梅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模样,小巧玲珑,眉清目秀,甚为讨人喜欢。

胡冰见到自己的小徒弟终于拥有了人身,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她迅速地将这个消息告知了自己的师父与师娘,唤他们一起过来为朱梅庆祝。

朱邪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对自己这个弟子更加刮目相看,用仅仅五十余年的时间令一个尚未突破二尾境界的新徒成功化为人形,这简直是一个绝无仅有的纪录,足以令当今崇灵教所有的长老级人物望而兴叹。

胡冰展现出了为人师长的优秀能力,这无疑是修真界极为珍贵的本领。一个门派若想长久地兴盛下去,最不能缺少的便是这种善于教育下一代弟子的杰出人才。

朱邪在宴席之上向胡冰说道:“冰儿,你在修行的天赋上面总觉得自己与师姐相差甚远,但你可知道,自己在许多方面也是胜过她一筹吗?你练功比她勤奋,为人比她沉稳,更是拥有独一无二的教徒手段。你的师姐虽然修为境界已是至高无上的九尾,但却依旧得不到长老的头衔,只因她生性懒惰,不愿意收徒弟。不要将自己看得太低,一定要有基本的自信,你绝不比任何人差。”

胡冰被恩师的话语感动得几乎落泪,在这一瞬间,朱邪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不亚于自己的亲生父亲。她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在世上行侠仗义,为崇灵教争光。

此刻的胡冰根本不可能会想到,未来的自己会走上一条与现在的愿望完全背道而驰的路。

这场庆祝会的一个月之后,南赡部洲平日安分守己的黑鹰一族竟然是发了疯一般突然大举进攻他们的近邻灵雀族。

灵雀族一直以来都是力量比较薄弱的种族,见到黑鹰族无故便向他们发动侵略战,立即便派人向崇灵教求助。

朱邪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便有了决定,胡冰自入门以来,一直潜心修炼,到目前为止还尚未得到什么外出历练的机会。

胡冰修为已达八尾之境,足以独当一面。此次灵雀族的求援正是胡冰走出崇灵教,获得实战经验的绝佳时机,朱邪思及此处,立时将胡冰唤来议事厅。

朱邪将自己刚刚获得的求救信息转告给了胡冰,并提出了让她成为领袖,带领百名门下弟子去援助灵雀族的建议。

朱邪以商量的语气说道:“这次的救援行动并不是绝对的命令,不会强迫任何一个人去参与。你若是不愿意背负这份职责,便直说出来,我自会找其他人代替你的位置。”

胡冰忙应道:“师父,你如此信任我,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参加这次行动?况且自从我拜入崇灵教门下,五百余年来都没有得到一次历练的机会。今日终于等来了这千载难逢的良机,无论如何我都要好好把握。”

“你

愿意便好,我只是不想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既然如此,明日一早,你便回来这里。在那之前,我会为你物色一百名部下,并带到议事厅来。你与他们交流一番,互相熟悉熟悉,便可以启程前往灵雀族了。”朱邪微笑道。

“多谢师父,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那弟子便先告退,回去做一番准备。”

“等一下。”朱邪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胡冰。

朱邪从衣袋中取出一张地图,交到胡冰的手中,嘱咐道:“方才差一点便忘记了,这是青丘国通往灵雀族地盘的一张地图,你回去后研究一下,明日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目的地。黑鹰族与灵雀族的战争已经开始,你们越快赶到,便能越有效地减少伤亡的人数。”

“放心罢,师父,全交给我就好了。弟子一定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将黑鹰族击退,为这场不该发生的战争画上一个句点。”胡冰胸有成竹地保证道。

“那便拜托你了,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你快回去准备准备,然后便早些休息罢。”

胡冰离开议事厅后,朱邪便取出崇灵教的弟子名册,开始为胡冰寻找她的随从。

如今崇灵教内,虽然有很多对胡冰这个外来人态度不甚友好的弟子,但没有这些偏见,认为胡冰的不懈精神应该成为榜样的弟子,一样不在少数。

朱邪从这些对胡冰抱有好感的弟子当中,选出了一百名实力较为突出之人,将他们都唤来议事厅,把这项任务的具体情况向他们说了一遍。

这些人一听胡冰是这次救援行动的领袖,一个个都兴奋不已,纷纷表示自己愿意成为随从中的一员。

次日清晨,朱邪、胡冰与一百名弟子将议事厅几乎挤满。

在与日后这些部下见面之前,胡冰心中还有一丝不安,害怕因为自己性格的原因,难以与这些素不相识的同门好生相处,为日后执行任务时的交流带来极为负面的影响。

但看到自己进入议事厅时他们欢迎的模样,胡冰心中的担忧便放下了一半。

之后,胡冰与这些弟子交谈的时候,他们对自己由衷的敬重与喜爱,更是让胡冰感受到一种似乎从未有过的温暖。

随着与众人愉快交流的继续,胡冰面上现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心中另一半的担忧也逐渐烟消云散。

胡冰的笑容感染着周围的每一个人,亲和而又谦逊的形象,令一百名弟子对这位即将成为他们首领的女子更加信任与爱戴。

临行前,朱邪再度象征性地鼓励了一番,并嘱咐这一百名弟子切勿违背胡冰的命令。

一切均交代完毕之后,时间已来到了辰时,胡冰最后一次与百名弟子确认过了行进路线后,众人便正式启程,浩浩荡荡向灵雀族的地盘前进。

百名弟子如今已经开始期待未来,希望能跟随胡冰一起在战场上创下丰功伟绩,令崇灵教的威名传遍天下。

第一百八十七回 初试灵抉

正午时分,灵雀族聚居地。

经历了两个多时辰的跋涉,胡冰终于带着百名崇灵教弟子来到了这里。

然而,当他们到达的时候,现场已然是一片混乱,入目尽是狼藉。

黑鹰族的壮年男子,纷纷自高空中俯冲而下,对下方的灵雀族人展开连续不断的攻势。灵雀族族民天生体质孱弱,不善于战斗,因此在这场大规模的交锋之中,只有挨打的份。

不消片刻之间,灵雀族这一方已有数十人牺牲,身受重伤者也已过百。一时之间遍地鲜血,遍野哀嚎,简直就如同来到了人间地狱。

胡冰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不禁感到无比愤怒,忖道:“传闻黑鹰族人虽然性格暴躁,却绝非恃强凌弱之辈,没想到这一切只不过是错觉。既然你们如此残忍,那也不要怪我们替天行道了。”

此时不容多想,胡冰当即下令,命百名弟子兵分两路。一路由胡冰作为先锋,带着五十名弟子迎击黑鹰族人,另外五十名弟子则负责保护灵雀族人。

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敌方援军,黑鹰族的战士们顿时神色一变。

“灵雀族人竟然暗中唤了援军过来。”

“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好似是崇灵教的弟子,白狐中的朱氏一族。”

听到敌方援军的来历之后,站在后方观战的黑鹰族首领顿时眉头紧锁,现出一副焦虑不安的神情。他缓缓走上前来,站到胡冰的对面,开口问道:“阁下为何要无端介入我们与灵雀族的争斗之中?这是我们两族之间的恩怨,希望白狐一族不要插手为好,否则这般渔翁得利的行为日后在世间传开来,定然被众人所不齿。”

“争斗?私人恩怨?开什么玩笑。灵雀族连自己都顾不过来,难道还会有空闲去阻碍你们黑鹰族的利益?明明是你们想要得到他们的地盘与资源,才发动侵略战,妄图将他们驱赶出自己的家园。若不是灵雀族族长向我们传讯求救,恐怕过不了多久,这个有着数千年历史的种族便会消失于世上。”

胡冰义愤填膺,说出的话颇有挑衅的意味,显然并不打算和平解决此事。

黑鹰族首领听罢,面色立即沉了下来,冷声道:“白狐族的小辈休要口出狂言,不要以为我黑鹰族是好欺负的。如果你们识相的话,现在便打道回府,我们可以不予计较。但若是执迷不悟,可就莫怪我们连你等也一起收拾了。”

胡冰将这位身披黑裘,面相凶恶的中年男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竟然笑了出来。

“你莫非认为自己的本领在我之上?那不妨就来试上一试。”胡冰正式向对方递下了战书。

黑鹰族首领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后道:“我乃黑鹰族副族长墨羽,本人从来不杀无名之辈,还请你报上名来。”

“在下是崇灵教现任掌门朱邪的嫡传弟子胡冰,还请阁下赐教。”

墨羽听完此

言,微微一愣,疑道:“你们崇灵教的弟子不是都姓朱吗?你怎么会姓胡?”

胡冰自然懒得与他解释,于是便敷衍道:“阁下管得有点宽,在下无可奉告,还请你不要浪费宝贵的时间,速速出招罢。”

“本来看你姿色甚佳,还想要你多活一刻。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也只好成全你了。崇灵教掌门的弟子又如何?难道还敌得过我两千余年的修为?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我黑鹰一族的神通。”

说罢墨羽便开始凝聚灵力,准备先发制人,一举掌握胜势。

片刻之后,墨羽忽然凌空劈出右掌。掌风之中夹带着许多灵力凝结而成的黑色羽毛,每一片都闪烁着如刀刃一般的锋锐寒芒。如果被这一招正面击中,想必身体会立刻被穿成筛子。

这显然乃是一个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杀招。

反观胡冰眼见致命危机将至,却是不紧不慢,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姿势也是颇为随便,露出满身的破绽,似乎根本就没想要防守。

“蓄力这么久,结果却只是此等雕虫小技,真是令人失望透顶。”

胡冰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的不屑,平常沉寂的个性在愤怒之下也转变了不少。

胡冰身后的众弟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显露出这种霸道的样子,但这不仅不会损害她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反而还得到了某种升华。

胡冰此时做出了反击,只见她将右臂轻轻地一挥。只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便彻底地扭转了形势,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那道夹带着漆黑“羽毛”的掌风,在胡冰挥臂之后竟似是受到了某种不明之力的影响,前进的方向陡然逆转,径直冲着墨羽袭去。

墨羽看到他方才施展的招数竟然会反过来攻击自己,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再度发出一道掌风与迎面而来的掌力互相抵消,做完这一动作之后,墨羽却已是满头大汗,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你使的这是什么妖法?竟然可以操纵我释放出的灵力。”墨羽用右手指着胡冰质问道,声音中还夹杂着喘息,似乎还未有从方才的恐惧中脱离出来。

胡冰淡淡一笑,道:“我们都属妖族,施展出来的自然俱是妖法。”

听闻此言,胡冰身后的众弟子不禁一起笑出声来,觉得胡冰说得既幽默又合理。

墨羽见到自己说出的话遭到嘲笑,立即恼羞成怒道:“不要强词夺理,我敢肯定,你一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戏。”

“见不得人?阁下才是强词夺理罢。方才我所使的那一招,名为‘灵抉’,乃是崇灵教祖师朱幻开创的法术,可以操纵灵力的流动。在下虽然刚刚学到了一点皮毛,无法用来对抗高阶的法术,但对付你的那点雕虫小技,还是不在话下的。”

胡冰这番话令墨羽彻底失去了理智,大吼了一声“我和你拼了”便合身扑了

过来。

正当胡冰准备将失控的墨羽击倒的时候,一道黑影却突然自她眼前迅速闪过。随之响起的是一道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声音之中充斥着一种磁性,不仅不会令人感到刺耳,还会令人被他的音色深深吸引。

“这位姑娘不必为了惩罚这种愚人而脏了自己的手,我自会代你制裁他。”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胡冰只感觉面前似有一道银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动了一下。

回过神来时,方才尚生龙活虎的墨羽竟然已经倒在了地上,后心处被插入了一柄寒光闪闪,锋利无比的短剑。剑尖深入数寸,显然已经刺入心脏,断绝了一切生还的可能。

“刚才那道银光想必就是这柄短剑了,连我的眼睛都无法捕捉到出手之人的动作。就算他来刺杀我,恐怕我也很难立即祭出护体灵力,只能坐以待毙。如此迅捷利落的身手,究竟是何方神圣?幸好不是敌方的援军,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胡冰心中一通胡思乱想,对这个出手击毙墨羽之人无比好奇,期待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在胡冰期待的目光之中,一位披着黑色斗篷,看不清楚相貌之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斗篷遮盖住了他身体的一切特征,让任何人都难以分辨他的身份,但方才听到的那道声音令胡冰断定此人一定是名男子。

“看他这身古怪的打扮,充斥着诡异的感觉,似乎不像是什么好人。如果是一个正人君子的话,又怎会这般遮遮掩掩,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胡冰思及此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不安与忐忑,生怕此人会成为自己的对手。

卧倒在地上的墨羽虽然已经无力回天,但仍旧还有一口气残留,他眼睛的余光看到了站在身后的神秘人,面上立即现出了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用全身最后的一点力气,恨声说道:“背信弃义的小人,我当初真不该信任你”话没说完,便断了气,身死之后眼睛却还瞪得滚圆,面目狰狞,甚为骇人。

身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自言自语般说道:“我当初只是让你去将灵雀族人引出来,却没叫你伤害他们,说到底你也不过是想反过来利用我罢了,这个骂名我可不背。像你这般视人命如草芥之辈,就不该留存于这世上。幸好你的行为没有破坏我的计划,不然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胡冰耳力极佳,清晰地听见了神秘人说的每一个字,气愤地向他质问道:“你刚才所言我都听见了,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是你策划的?”

此时失去了主帅的黑鹰族战士已然纷纷撤退,灵雀族族人也暂时回到自己的地界,准备静观其变。

百名崇灵教弟子齐刷刷地站在胡冰身后,一起与对面的神秘人形成对峙之势。

虽然没有人能够观察到神秘人面部表情的变化,但单从他的体态也能知道,他一点都没有被对面这百人的大阵仗所影响,从容不迫,毫无畏惧之意。

第一百八十八回 神秘强者

神秘人平静地回应胡冰的问题,声音没有任何的波动。

“发生如今这幕惨剧,我的确也有责任,这一点我不会否认。但归根结底,事态之所以会演变到如今这种状况,却都是因为墨羽的贪婪,若是他按照当初我们商量好的方法行事,想必不会有任何人受伤。”

说到这里,神秘人从怀中取出一块雕有鸳鸯图案的荧白玉佩,并说道:“此乃由天界仙玉打造的比翼配,价值黄金万两。你将这块玉佩交给灵雀族族长,就当是我给他们的补偿了。”

说罢便要走过来,将这块玉佩交到胡冰的手里。不料刚向前迈了两步,便被胡冰出言制止。

“你不必这般虚情假意,谁知道你那块玉佩是不是真品。我倒是想问问你要趁这段混乱的时间做些什么?你要黑鹰族引开灵雀族,一定是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能被灵雀族人知晓,不知我的推论是否成立?”

“小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刨根问底,有些事你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益处。闲事尽量不要多管,管好你自己便是了。”

神秘人的声音依旧是古井无波,但其中却隐约透出了一丝寒意。

胡冰从神秘人的话语之中,也是听出了一丝警告的意味,对此人本能的忌惮,也令她在脑海中上演天人交战,最终正义感还是战胜了“理智”。

“既然阁下不愿意说,那这样如何?你我比试一场,点到为止。若是你赢,则我不会再与你纠缠,但如是我胜,你就必须将此事的来龙去脉都与我讲清楚了。阁下身手高绝,想必不会拒绝这个小小的挑战罢。”

胡冰竟然主动地向这位来历不明的神秘人发起了挑战,这一举动不禁令身后的百名弟子为她捏了一把冷汗。毕竟方才神秘人瞬息之间击毙墨羽的场景,他们都是亲眼目睹,对其实力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

这些人不得不承认,虽然胡冰的修为已至八尾,实力甚为强大,但也未必是这名神秘人的对手。

神秘人听到胡冰的提议,第一时间没有给出答案,而是问道:“不知你们崇灵教的点到为止是什么意思?如果误解了,那便不太妙了。”

胡冰听闻此言,不由笑道:“我这一生之中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么认真之人。点到为止便是只要有一方主动认输,这场比试便宣告结束,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原来如此,这倒不失为一个公平公正的比试方法。那便按你说的来罢,谁先出手也由你决定。”

神秘人轻描淡写地说道,似是已经预见到了这场比试的胜负一样,从他的声音中感觉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

虽然清楚先发制人也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但为了试验自己对灵抉的掌握程度,胡冰最终还是决定以静制动。

“请阁下先行赐教。”

“年纪不大,胆子却是不小。” 神秘人的音色一如既往的平和,听不出到底是夸赞还是嘲讽。

“在下今年六百六十岁了,未必比阁下的年纪轻,请阁下不要用相貌

妄加评判我的年纪。” 之前被说成是小姑娘的时候,胡冰并没有反驳,但此刻再次被对方用年纪来挑衅,她终于忍无可忍。

“抱歉,忘记了你是白狐一族,你的确是比我年长不少。这样也好,倒不算是以大欺小了,那便请接招罢。”

“等候多时了。”

在胡冰说到最后一个“了”字的时候,神秘人已经开始移动。

胡冰做梦也不会想到,她那一个“了”字的尾音还没有散去,神秘人便已经到了她的背后。在她完全来不及反应的那一瞬间,神秘人的手掌已经触及了她的后颈。

胡冰此刻比谁都更明白,只要那人的手掌微微将劲力一吐,自己的颈骨便会应声折为两截,从此香消玉殒。

这是胡冰一生当中第二次感觉到死亡临近的滋味,但这一次遇到的危险显然要远胜于在花海那一次。毕竟那时的自己尚有反击的余地,而如今自己的对手过于强大,技不如人便只能成为砧板之肉。

不过辣手摧花的一刻并没有到来,神秘人将手径自收了回去,问道:“怎么样?还要不要继续下去?如果你觉得我这样是胜之不武,我也可以与你正面交锋。”

“不必了。阁下修为远在我之上,再继续下去也毫无意义,在下认输。”

虽然很不甘心,但胡冰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胜得过他,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乃是天壤之别,相隔着一道此生都未必可以跨越的鸿沟。

“师姐的实力已经让我觉得高不可攀,可是此人的修为甚至还在师姐之上,真是天外有天,修行之路可谓任重道远。” 胡冰心里不由感叹道。

这时神秘人再度开口道:“你放心,我做人言之有信,这块比翼配不可能是赝品,我亲自去鉴定过。将它交给灵雀族族长,我敢肯定这块玉佩所换来的财富,足以令他们繁荣数代之久。”

说罢,他便将那块玉佩交到了胡冰的手中,胡冰此刻已经相信了他的话语,便将玉佩收入了怀中,颔首道:“我一定会将它交到灵雀族族长手中的,在阁下离开之前,我只剩一个请求。”

“请讲。”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号?”

“那有何难?在下血任,你我若是有缘,来日还会再见。”

报上自己的名号并向胡冰道别后,神秘人便转身离去,身形于片刻之间便消失于众人的视野之中。

来去无踪,仿佛他不曾光临过这片土地。

胡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感叹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我的修为才能达到他那样的境界,这一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正在胡冰陷入沉思之时,身后一名弟子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中。

“师姐,我们的任务是不是已经完成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胡冰这时方回过神来,应道:“已经基本上完成了,不过尚有两件事要去处理。一者是前去灵雀族族长那里,将玉佩交给他。二者是前往黑鹰族的地盘,向他们

去讨一个永远不再侵略灵雀族的保证。”

众弟子齐齐颔首,表示赞同。

“那我们便先去拜访灵雀族的族长罢。”

***

在一处荒无人烟的丛林之中,方才那位身披黑色斗篷的神秘人停下了脚步,自虚空中取出了一颗闪耀着绚丽紫芒的水晶,澄澈剔透的晶石释放出淡紫色的光晕,彰显着它世间罕有的品质,精致无比,摄人心魄。

神秘人仔细地将这块水晶观察了一番后,以欣慰的语气说道:“极品摄灵紫晶石,费了这么多功夫,终于将你找到了。有了你,我的计划便可以开始实施了。虽然那比翼配也是难得的宝物,但却没有办法与这紫晶石相比。好在灵雀族人并不知晓这块晶石的存在,我的行为倒也算不上是偷盗。”

说到此处,神秘人将捧着紫晶石的右掌握紧,松开之时紫晶石却已经消失无踪,像是凭空出现,最终又归入虚空一样。

神秘人此时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胡冰是吗?又是一个可怜之人,不久之后便会被命运的巨轮碾压。但是这种人,日后应该可以为我所用,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就这样自言自语了一番之后,神秘人拂了拂斗篷的后摆,如幻影一般消失在原地。

***

却说胡冰前往拜访灵雀族的族长,并将那块比翼配交给他。这位族长却是个识货之人,一眼便已看出这块玉佩的珍贵之处,坚决不肯收下。

胡冰再三重申玉佩不归她所有,而是这场纷争的主使者为补偿灵雀族才托她转交的,若是族长没有收下,便相当于不接受这份道歉。

在胡冰费尽心力的一番解释之后,对方终于同意将玉佩收下。至此,这项看似简单实则却费了不少口舌的“玉佩转手过程”才算完成。

随后,胡冰带着百名弟子离开灵雀族的地盘,径直前往黑鹰族的领地。

黑鹰族此刻正因副族长的惨死而进入全族哀悼的状态,到处白布飘扬,一片凄凉无比的景象。

墨羽被自称血任的神秘人杀害后,黑鹰族战士纷纷四散奔逃,令其曝尸荒野。胡冰不忍看他死无葬身之地,于是便吩咐弟子们装殓了他的尸首,送还到黑鹰族去。

胡冰一行人刚刚来到黑鹰族领地的边界,便被正在巡逻的黑鹰族战士拦了下来,并且在第一时间认出了他们便是在战场之上与黑鹰族作对的崇灵教众弟子。

“是敌人,墨鸷,你快去向族长通报,我带领大家先在这里抵挡一番。” 一名黑鹰族战士焦急地向身边的伙伴说道。

胡冰见他们误会了自己的来意,急忙开口道:“你们不要误会,我们绝对没有恶意,此行前来只是将墨羽的尸首送还给你们,你们想必也不希望让他死无葬身之所罢。”

“你们竟然将副族长的尸身带来了?等一等,我亲自去向族长禀报,你们先在这里稍候片刻。” 说罢,这名黑鹰族战士便奔跑着向族长报信去了。

第一百八十九回 小梅失踪

不久之后,一位身着青色朴素布衣,长相与墨羽颇为相似,面部轮廓却比较柔和的中年男子向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来到胡冰面前后,中年男子鞠躬向她行了一礼,道:“没想到崇灵教的高徒竟然会亲临我黑鹰族的领地,有失远迎,真是失敬。”

胡冰谦虚地道:“我们哪里是什么高徒,阁下太客气了。如果不出我所料,阁下应当便是黑鹰族的族长墨翎罢。”

“正是在下,听说你们特意将愚弟的尸身带了过来,现在方便交给我吗?”墨翎试探着问道。

“当然可以。”胡冰向身后的弟子递了一个眼色,两名男弟子立即将装有墨羽遗体的沉重布袋放到了墨翎面前的地面上。一路过来,这两名力气颇大的弟子一直负重施展御空术,已是累得不轻,此刻卸下重担,立即感觉全身清爽。

墨翎揭开布袋,看着亲弟弟已经完全失去生气的苍白面容,不禁潸然泪下。幸好胡冰令弟子为他合上了圆睁的双目,否则那狰狞的面容,说不定会吓坏他的哥哥。

墨翎终究还是一族之首领,情绪并未失控,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脸色又恢复如常。他命部下将墨羽的尸体搬走,等他亲自主持葬仪。

墨翎此时仰天长叹了一声,向胡冰带着歉意说道:“这次的事件完全是愚弟自行作孽的后果,怪不得任何人。你们前去保护灵雀族,减免了不少伤亡,使得这场纷争没有造成太过恶劣的影响,我应该感谢你们。而且你们还将愚弟的尸体送还,如此风范,不愧为天下六大门派之一。我知道你们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墨翎在此向你们郑重保证,永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处理完愚弟的丧事之后,我便会立即公开向灵雀族道歉,给予相应的赔偿,并且会与灵雀族签订和平契约,以后互不干扰。”

“不愧为一族之领袖,有智慧亦有担当,有阁下的保证我便不必担心将来的事了。不过我倒是想问问,黑鹰族一直以来虽然实力强盛,但却从不会侵略他人的领地,这次究竟是什么原因才导致事态发展到这等地步?”胡冰问道。

墨翎又叹了一口气,才道:“都是因为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墨羽生性贪婪,从小便不知满足。自从当上这副族长之后,满脑子便只想着一些损人利己的计划,一度我都想免去他副族长之职。应该是一个月前,他私自与一个神秘人见面,若不是他的手下当中有我的亲信,我到现在也不会知道这件事。后来我多次找他询问那件事的详情,他均避而不谈。那时我已经意识到,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但因为一段时间后仍是风平浪静,也就没去在意。然而两日前他来找我喝酒,我对他自然是没有任何警惕心,但不想却被他下了迷药,他趁我昏迷不醒之时盗走了我的兵符,直接发兵入侵灵雀族。待我清醒过来后,却为时已晚。仔细想想,这件事多少

也有我的责任。”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敢问这世上有谁会时刻对自己的亲人怀有戒心?阁下作为一族领袖,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件事的责任主要还是归于墨羽身上,欲壑难填,害人害己。不仅没能为族人作出贡献,最后还在无谓的纷争之中,将自己的命搭了进去。对于他的死,我觉得阁下实在是没有必要感到伤心。”胡冰认真地说道。

“毕竟兄弟一场,即便他为人再差,也一样是我的亲人。你的意思我也明白,只愿他可以在冥界好生反省,来世能够懂得行善。”

“但愿如此罢。”

结束了与黑鹰族族长墨翎的交流之后,胡冰便带着百名弟子踏上了返程之路,此次解决争端的任务也终告圆满。

墨翎果然言而有信,七日之后便与灵雀族族长会晤,向他郑重地表达歉意。同时墨翎还代表黑鹰族与灵雀族签订了同盟条约,从今以后双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给世人好生树立邻居的榜样。

而另一边,胡冰已经带着百名弟子回到了崇灵教。

胡冰对这百名弟子在此次任务中出色的表现盛赞了一番,感谢他们在自己背后的全力支持,帮助自己顺利完成这项并不容易的任务。

说完这番话之后,胡冰便遣散众人,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息。自己则独自去寻找朱邪,向他报告自己首次出行的经历与任务完成的情况。

此次离开青丘之前,胡冰将自己的小弟子朱梅托付给了朱邪,拜托师父帮忙照顾一下。胡冰此时也很想向朱邪询问自己的弟子这段时间进境如何?看看她在自己离开的时候会不会偷懒。

可是,当胡冰见到自己恩师的那一刻,却被其苍白的面容骇到了。朱邪的神情之中充满了焦虑与歉意,面庞失去了血色,如同是一个大病初愈之人。

聪慧如胡冰瞬间联想到了令师父现出这种神色的原因,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师徒相对无言,令人感到压抑的沉默,持续了一盏茶的光景。

半晌之后,朱邪终于打破了这种寂静,开口说道:“冰儿,师父对不起你。”朱邪的声音此时显得颇为沙哑,和他平常的音色大不相同。

“师父,难道是小梅她”胡冰已经敏感地猜到了这个她最不愿意听到的噩耗。

朱邪缓缓地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地道:“就在两日之前,小梅忽然前来跟我说,她想去碧穹峰附近游览一番,因为她以前从来也没有去过。我见她表现得甚为迫切,便答应了她,并派了两名弟子跟在她身边进行保护。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小梅这一去竟然杳无音信。”

朱邪长叹一声后,继续讲道:“他们离开崇灵教后,直到夜间亥时都不见回来。我比较担心,便又派了两名弟子前往碧穹峰附近寻找他们的

踪迹。当这二人到了碧穹峰旁的泉水边时,却发现那两名负责保护小梅的弟子竟并排地昏倒在地上。他们用醒神术将昏倒的两名弟子唤醒,并询问二人昏倒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不料这二人竟然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失去意识的,他们最后的记忆只是看着小梅在喝泉水解渴而已,对于小梅如今的去向也是一无所知。四人于是只好一齐在碧穹峰附近搜索朱梅的踪迹,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也依旧是一无所获。这两日里我安排众弟子到处寻找小梅,几乎搜遍了青丘国的每一个角落,可是却连她身上的一片衣角也无人得见。”

朱邪的这番话,对于胡冰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与她亲如姐妹的小梅,如今竟然人间蒸发,生死不知。急火攻心之下,胡冰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几晃,竟有昏厥过去的迹象。

朱邪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了她,歉声道:“都是师父的错,如果当初拒绝了她的请求,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你放心,师父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将小梅的下落弄清楚,不然这崇灵教的掌门为师也没有资格当下去了。”

胡冰轻轻摇了摇头,道:“这怎么会是师父的错?你答应小梅的要求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掳走小梅之人我已经能猜出个大概了。”

朱邪神色一变,道:“难道你认为掳走小梅的是当初合伙欺负你的那些弟子?”

“师父的直觉果然敏锐,我虽然还不能确定,但不出意料的话,一定是那群人设下的复仇计划,毕竟除了他们之外,其他人都与我无怨无仇。”

朱邪轻轻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师傅这便将他们唤来质问一番。” 说着便要翻开名册,去寻找那些弟子的名字。

胡冰见状,却是出言阻止了朱邪的动作,说道:“师父,我觉得现在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

“可是不当面问一下又该如何得到小梅去向的线索?”朱邪显然对胡冰的建议感到疑惑。

胡冰正色道:“我之所以不让师父现在便将他们唤来,有两个原因。其一,这些人口才甚佳,三两句话便可以扰乱他人的思维,他们的厉害师父曾经也见识过,就算将他们找来,也绝不可能令其招认罪过,告知小梅的下落。其二,一旦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恶行已经暴露,那他们必然会狗急跳墙,不择手段,届时小梅便会陷入极大的危机。”

朱邪听罢,向胡冰投以赞许的目光,道:“不愧为我崇灵教最聪慧的弟子,想得果然周全,多亏你及时阻止了我,不然我又做了一件无比荒谬之事。冰儿,你打算如何与那些弟子交涉?”

胡冰目光中露出坚定的神色,沉声道:“他们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我,掳走小梅也是为了引我出来,只有我去与他们当面交涉,才有可能救出小梅,这是唯一的方法。”

第一百九十回 峰顶谈判

朱邪听完胡冰所言,立刻摇头道:“不行,这样无疑是最危险的一个方法。如果这件事的确是他们所为,那便证明他们对你积怨极深,你若是独自前去,便是中了他们的圈套。为师绝不会允许你以身犯险。”

“师父,现在看来,这乃是唯一一个可行的办法。以我的修为,他们无论如何都难以伤害到我。求你答应弟子这个请求罢。”

胡冰的声音此时已经有一点哽咽,她的眼圈也微微发红,堆积已久的负面情绪,似乎随时都会爆发而出。

朱邪当然清楚胡冰现在的实力,也明白她如今无比急切的心情。小梅是胡冰自入门以来唯一一个交心之人,亲密程度与真正的亲人也没有任何区别,胡冰绝对无法忍受自己的爱徒受到哪怕半点伤害。

“我可以派两个人跟着你去和他们交涉,这样便可以保障你的安全,你看可不可以?”

朱邪出于关心的建议,却被胡冰立即拒绝。

“绝对不行,师父,我方才说过现在切忌打草惊蛇,带人过去无疑就是表明师父已经知晓他们便是罪魁祸首,这样很容易令对方情绪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唉,冰儿,你说得的确有道理,但我还是担心你的安危。你的师姐现在下落不明,若是连你也有个三长两短,那师父我”

说到这里,又再度勾起了朱邪悲痛的回忆,讲着讲着,他便觉得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师父”

胡冰见到朱邪的情绪波动很大,也知道他是真心为自己担忧,此刻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

这种悲伤而压抑的气氛维持了片刻后,还是朱邪率先开口。

“冰儿,是师父顾虑太多了,你的判断没有问题,也许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救出小梅,我无法拒绝这个请求,你去罢。”

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无奈。

胡冰见朱邪同意了自己的请求,但心中依然能感觉到一丝酸楚。

她知道独自前去与那些弟子会面的危险性,如果掳走小梅之人的确是他们,那事态很容易便会发展到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师父心中的这些顾虑与担忧,她自己又何尝没有。毕竟这世上没有人会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但朱梅与她的关系,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师徒二字来加以形容。二人一起经历的这接近六十年的光阴,使她们的心灵紧紧连接在了一起,像是最为亲密的姐妹。即便是短暂分开,都会感到依依不舍,更不要说是令其中一方受到伤害。

胡冰下定决心,无论自己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必须要将小梅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

第二日凌晨丑时,胡冰意料之中的事态果然发生在眼前。一道人影自她房间门前闪过,并在大门之上留下了一张纸条。

从这一瞬间开始,胡冰便已确信,朱梅的确是落在了那些仇视自己的弟子手上,情况

正逐渐向着最恶劣的方向发展着。

胡冰走出房间,撕下了门上的纸条,上面用朱砂写下了六个赤色大字。

“辰时,碧穹峰顶。”

碧穹峰附近正是朱梅失踪的地方,这样明显的隐喻,已将他们的意图暴露无遗。胡冰知道,如果自己在规定的时间内无法抵达碧穹峰顶,也许她最钟爱的弟子便会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

现实的残酷令胡冰不敢冒任何风险,从她做出“服从”对方安排的这一个决定之时,她的命运便已开始被他人掌握在手中。

于是这一天的辰时,胡冰守约来到了碧穹峰顶,片刻之后另一个人也如约而至。

胡冰悄然伫立,面色冷漠。

而在胡冰的对面,则是她一直以来难以忘记的一名同门师兄。

从她刚入门不久时,此人便频繁用恶语来侮辱她,自那之后,各种或轻或重的骚扰更是层出不穷。这五百多年来,此人就像是索命的恶鬼一般,令胡冰不得安宁。

这位师兄身高七尺,面貌也算不得丑陋,毕竟白狐一族之人,很少有相貌不堪入目之人。但此人仪态轻浮,神情猥琐,只看一眼,便能令人发现他绝非善类。

他见到前来赴约的胡冰竟然一言不发,不禁微微一笑,说道:“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会把你唤出来罢?”

胡冰冷哼了一声,并未直接回答他的提问,而是反过来问道:“朱梅是不是被你们这群人掳走的?”

胡冰此刻的声音犹如北俱芦洲万年不化的冰川,寒冷而又死板。

“这还用问吗?不是我们,你认为还能有谁?”

他答得云淡风轻,似乎绑架朱梅这件事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对了,我还没有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你。本人名作朱仁,这样一来胡冰师妹以后便不必一味地去用一个你字了。”

听到朱仁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胡冰随即问道:“难道你便不怕我将这个名字告知当今掌门,赐你重罪吗?”

朱仁果断地摇了摇头,胸有成竹地说道:“我一直没有停止过对你的监视,你与朱梅之间的感情,我清楚得很。你一定知道将我的名号报告给朱邪会导致的下场,即便给你一百个胆子,你也一定不会用徒弟的性命做赌注。”

胡冰见到朱仁毫不怀疑自己会将这件事情告知朱邪,心中反而稍微放松了一些,顺着朱仁的话锋接道:“你对我确实颇为了解,但不知你为何三番五次的来找我的麻烦。我自诩从未做过任何侵害同门利益的勾当,还请你告诉我背后的原因所在。”

“哈哈哈”

朱仁听闻此言,不由得仰天长笑,仿佛觉得胡冰刚才讲了一个笑话。

“什么聪慧第一,悟性第一也都不过如此,竟连自己为何被欺辱都不知道。既然不是因为利益的冲突,那剩下的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朱仁面上的表情

渐渐变得狰狞,表达着自心底溢出的嫌弃与厌恶。

“不过是无比低贱的胡氏族人,却可以被朱邪所青睐,成为他的嫡传弟子。胡冰,你能有今日的修为,是因为你抢占了本属于我们的资源。相信不久之后,你便会被封为长老,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等到朱邪退位,你便有可能继任成为下一代掌门,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力,将所有朱氏族人踩在脚下,到了那时,我们只能任你蹂躏。一旦令小人得志,整个崇灵教都要遭殃。与其届时再予以反抗,还不如现在便将隐患扼杀。胡氏族人绝对没有资格做崇灵教的弟子,仅此而已。”

胡冰听罢怒火攻心,差一点便要发作,但最终还是成功按耐了下来。

“那你待如何?”

“自然是将你从崇灵教赶将出去。”

看着朱仁令人作呕的嘴脸,胡冰的双目之中透出了一线冰冷的杀机。虽然胡冰立时便将那道满含杀意的目光收了回去,但朱仁还是看出了她表情上的变化。

朱仁放肆地笑道:“你用不着遮掩,我已经感觉到了。你现在是不是非常想将我置于死地?尽管来,我都不会反抗,就让你将我杀了。只不过当我死了之后,你那宝贝徒弟的性命自然也很难保住了。”

胡冰自然知道朱仁所言非虚,不然她也不会表现得如此隐忍而收敛。

“将朱梅放了,当我看到她重新获得自由后,我便会主动离开崇灵教,返回家乡,今后永不再回来,这样算是符合你的要求了罢。”

事到如今,胡冰发现自己只能无奈地做出妥协,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离开崇灵教?你觉得这类把戏可以骗到谁?只要我将朱梅放出来,你一定会立即翻脸,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尽数告诉掌门,让我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朱仁此刻看向胡冰的眼神如同在面对一个痴傻之人。

“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发誓”

话还没说完,便已经被朱仁打断。

“不必说废话了,你的师父是不会无故放你离开的。”

“那你们想要怎样?不妨直说出来,只要能保住朱梅的性命,什么样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只要不违反道义便是了。”

胡冰已经被朱仁说得有些不耐烦,语气异常急促,希望能立刻听到对方的要求。

朱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险的笑容,缓缓说道:“很简单,你只需要在不施展任何抵御的情况下,让我们尽情殴打一番便好。如果你撑了过去,那我们自然会将朱梅放了,并且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来骚扰你。若是不幸将你殴打致死,我们也解了气,届时自然也会将朱梅放了。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吃亏,你说对不对?”

胡冰不屑地冷笑了两声,道:“你们只要将我打死,一样可以伤害朱梅。你们这群人的天性我已经看透,不要妄图引我步入你们设下的陷阱,我不会随便相信你们说的任何一句话,奉劝你们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第一百九十一回 机关全解

朱仁听罢,立即摇了摇头,对胡冰的看法表示明确地反对。

“你这不过是死板的想法罢了,虽然朱梅是你的徒弟,但同时她也是我们朱氏一族的同胞,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我们是绝不可能伤害她的。”

“绝不可能?可是你们现在已经将她囚禁了起来,像你们这种丧尽天良之人有什么资格让别人相信?这类低级的蒙骗手段对我并不管用。”

胡冰情绪无比激烈,埋藏在心底的愤怒,随时会有爆发的迹象。

然而朱仁没有对胡冰的暴躁作出反应,而是继续向她解释自己的逻辑。

“你难道忘记了本派森严的门规了吗?就算我们只是失手打死了你,都已经是犯下了重罪,此后定会被一起逐出师门,永远不再是崇灵教的弟子。如果我们将朱梅也一并杀死,那无疑是罪加一等,为了清理门户,朱邪定会将我们就地正法,以正视听。我说得难道没有道理吗?”

朱仁所言的确与门规相符,没有半点添油加醋,这一番辩白令胡冰无法进行反驳,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继续辩论下去。

到此为止,二人之间话语上的交锋,胡冰已然是处在了绝对的下风,朱仁则是占尽优势。

沉思了半晌之后,胡冰终于再度开口,沉声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们的要求,但前提是必须让我先与朱梅见上一面,我要确认她的状态。若是你们已经伤害了她,那大不了就拼一个鱼死网破。”

朱仁轻轻一笑,颔首道:“当然可以,并且一定能让你满意,这两日我们可是一直将朱梅奉为上宾,怎么会让她受到伤害?”

胡冰见朱仁直接同意了她提出的请求,心下一喜,暗忖道:“看来这朱仁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谨慎,竟然没有拒绝,直接放任我与小梅见面。到时我应该可以成功将小梅救出来,捎带教训这些畜生一番。”

思及此处,胡冰立即说道:“既然已经答应了,那事不宜迟,现在便带我去见朱梅罢。待确认她无碍之后,我便会履行约定。”

“爽快,那便随我来罢。” 说罢,朱仁便带着胡冰来到碧穹峰山顶下方一处被重重迷雾所笼罩的隐蔽之地。

从远处看,只能看到久久不散的雾气,只有到了近前之时,才会发现这雾气背后竟然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

看到胡冰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惊讶的神色,朱仁笑道:“你应该也来过这附近罢,有没有发现过这个山洞?”

这明显是明知故问,带有一丝羞辱的感觉,胡冰却还是礼貌地给予了回答。

“我的确来过这里,但也只是在周围欣赏风景,并没有找到这个山洞。”

“原来如此。我听说掌门派了几名弟子来到这附近寻找朱梅的踪迹,但就算他们以前便知道这里有个山洞存在,也不可能意识到朱梅就被藏在这里。”

“你为什么会如此笃定?”

胡冰

其实已经猜到他们所运用的方法,但还是配合着让朱仁继续讲下去。

“因为我在洞口设置了一个可以屏蔽任何感知能力的小型法阵,让他们无法察觉到这方隐蔽之地。即使曾经有着模糊的记忆,也会在搜寻不果之时,本能地遗忘或是忽略,这乃是人之常情。”

朱仁在讲解之时,胡冰心内生出一丝遗憾的感觉,忖道:“思维如此伶俐之人,心性却是如此狡诈、凶恶,若是将这份聪明用在修行之上,想必他如今的成就也不会屈居于我之下。”

“可以设下这种小型的法阵,你的修为应该已经达到六尾的境界了罢。我记得上次见面之时,你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多年不见,甚有长进啊。”

这句话只不过是胡冰随口说出来的,但听在朱仁的耳中,却是化为了嘲讽的意味。

“胡师妹八尾的修为可是我们毕生都不一定能达到的境界。但即便是有着如此高深的修为,有些时候也会身不由己,是也不是?”

朱仁的话语是在对胡冰进行反讽,但不难听出其中还有不少妒忌的味道。

“我们没有必要这样互相冷嘲热讽,浪费时光,你还是快带我进去与朱梅见面罢。”

胡冰表面上露出一副平静的神色,实则心中却非常迫切地想与朱梅见面,她此刻已经等不下去。与朱仁对话时,胡冰一直在抑制自己想要立刻闯入山洞之中的冲动,以防坠入对方精心设计好的圈套当中。

看到胡冰到了这时依然可以心平气和的讲话,朱仁其实对她的这份定力感到一丝意外。

“随我来。”

朱仁率先走入了山洞之中,胡冰紧随其后,谨慎地注意着四面八方的情况,避免被机关陷阱暗算。

在确认这山洞之内并没有设下任何疑似机关之物时,胡冰方松了一口气。这时她不得不感谢自己的师父,如果不是因为师父赐予她的那本书,胡冰今日也不会有足够的能力辨别机关与陷阱。

胡冰还记得那是她刚刚达到六尾境界不久之后,朱邪带着她进入自己的藏宝室参观了一番,问她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物事。胡冰对那些形状五花八门的法宝,都提不起什么兴趣,唯独迷上了一本名作《机关术全解》的古籍。

朱邪看到了胡冰双目中闪烁出甚为向往的光芒,便明白她注定与机关术有着独特的缘分,这本书的拥有者也应当是她,而并非自己。

虽然此书已经传了好几代,至少有数千年的历史,具有极高的收藏价值,但朱邪还是毫不犹豫地慷慨相赠。

朱邪知道自己的弟子若是有了像机关术这样的一技之长,日后在茫茫人海之中一定可以脱颖而出,成为众人的焦点。

在这本古籍的新旧主人交替之前,朱邪叮嘱胡冰:“既然有兴趣,便一定要用心钻研,争取将书中的知识尽数转化为自身的本领,这样才算没有浪费这本书的价值。若是你只想拿去做个摆设观赏,那还不如留在我的藏

宝室中更好一些。”

获得师父无私的馈赠之后,胡冰便如获至宝一样每日捧着这本古籍,几乎从不离手,将自己的全副身心都投入了书中的世界之中,用灵魂去感受机关术的奥妙。

师父激励的话语,燃起了她的斗志,她一心想要将书中描述的所有机关陷阱的制作、运用与破解之法尽数习成。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邂逅,当胡冰看到这本书的那一瞬间,她将来会成为机关术大师的命运便已翻开了第一个篇章。

胡冰在夜以继日的研习之中,展现出了比她修习法术之时还要更高一筹的天赋,在不到三十年的时光之中,她已然将书中的知识融会贯通,俨然已成为一个精通机关术的世外高人。

朱仁见到胡冰向着四周来回巡视的眼神,便开口道:“你不必将我想成是那种只会暗算别人的肮脏之辈,这山洞之内没有任何陷阱,你大可放心。”

胡冰进入这山洞之后,自觉已走出了数丈之远,然而却还没有看到朱梅的踪迹,不由质问道:“你说自己不会暗算别人?可我为何直到现在也见不到朱梅的身影?恐怕你将我带入这山洞之中的目的,并不是让我与朱梅见上一面这么简单罢?”

朱仁冷哼了一声,颇为不悦地道:“这山洞深有数十丈,我只是将朱梅安置在了山洞的尽头处而已。照你的意思,我难道还要冒着计划败露的风险,将她置于洞口不成?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既然已经答应了你,我便不会食言,定教你们师徒见面。”

“这话说给我听意义不大,最重要的还是用以告诫自己,切勿自欺欺人。” 胡冰句句夹枪带棒,表现出了对这个同门师兄发自心底的深深怀疑。

“我承认自己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没有似你想象之中那样不堪。”

唇枪舌剑之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山洞的尽头处。胡冰看到面前的景象之后,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显然是觉得有些麻烦。

前方乃是一道透明的屏障,充当着门扉的作用,没有施术者的咒语或是甚为高深的修为,便无法随意进出屏障后方的那片空间。

屏障后方,朱梅坐在一把木椅之上,看上去气色与平常无异,并没有遭受到虐待的迹象。数十名朱仁的“手下” 守在木椅的四周,时刻关注着朱梅的动作,以免横生枝节。

见到朱仁这次前来竟然带着自己的师父,朱梅的眼神中透出了一线希冀之光,但同时又夹杂着几分担忧,生怕师父也会同样遭到这些人的暗算。

朱梅此刻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用眼神向胡冰传递信息。

胡冰见到朱梅并无大碍,心中压着的一块大石总算放下。但将朱梅紧紧包围在中央的这数十名弟子,却让她头痛不已,心知要想救她出来绝不会是一件易事。

这时胡冰发现朱梅正在向她使着眼色,心有灵犀的师徒二人如今只需要通过一个眼神,便能把自己心中的想法传达给对方。

第一百九十二回 功亏一篑

朱梅的意思明显是在问胡冰是不是也中了他们的圈套,被抓了进来。胡冰见状立即回以一个眼神,告诉朱梅自己没有被控制,而是前来救她出去,让她放宽心态。

朱梅会意后,便不再与胡冰进行眼神交流,以免被这些人发现端倪。

胡冰为自己徒弟的机智表现感到欣慰,她扭过头看了一下朱仁的反应,发现他一直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她与朱梅二人之间的眼神交互。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一个简单的营救计划已在胡冰的心中渐渐成形。

“进入这道屏障后,只要可以靠近小梅一些,我便可以施展牵引之术将小梅揽入怀中,完成这一动作之后便再无顾虑,接下来就是将这群狂徒教训一番的时候了。”

胡冰此时已经确定自己下一步的行动,于是立即向朱仁提出要求。

“你不会只想让我在外面参观一番罢,若是不能近距离地查看,我怎么知道你们到底有没有伤害她?若是不同意,那你们也没有资格要求我履行方才的承诺。”

朱仁随即回应道:“谁说不同意?我现在便带你进去。只是希望你在确认朱梅无碍之后不要反悔便好。”

“你该不会是信不过我罢?”胡冰沉声问道。

朱仁摇了摇头,道:“怎么会呢?你可是下一代长老的第一候选人,公信力的代表,若是你都不能够被他人信任,便没有人可以了。”

说罢朱仁便轻念咒语,施法解除了屏障,带着胡冰一起走了进去。朱仁向那些将朱梅团团包围在其中的弟子做了个手势,他们便主动地向两边散开。

朱仁向胡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她可以过去检查朱梅的情况了。

胡冰点了点头,向着朱梅走了过去,在与朱梅的距离只剩下一丈左右的时候,她决定开始实行计划。

只见胡冰突然伸出右手,运转灵力施展出牵引之术,掌心之中顿时生出一股巨大吸力,试图将朱梅从座位上引入自己的怀中。

胡冰觉得所有的铺垫都做得相当顺利,这一次出手应该不会遇到任何阻碍,直接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令现在的情况彻底逆转。

然而事态的发展却完全不在胡冰的掌控之中。

朱梅所处的座椅之上突然散发出一道赤色强光,闪烁之间将胡冰掌心处释放出来的吸力尽数抵消,使她前功尽弃。

“不好,这座椅之上竟被施下了封灵术,难道他们竟然早有防备?”

胡冰的牵引术被破,但这时她已经出手,情势已然无可挽回,这一刻她也已经来不及施法破除座椅上的封灵术。于是胡冰只好冲了上去,试图用蛮力将朱梅揽入怀中。

但胡冰却没有料到朱仁早有准备,他已经在胡冰不注意的时候,神出鬼没一般地来到了朱梅的背后,并将一柄闪耀着重重寒光的锋利短刀抵在了朱梅

的后颈处。

“胡师妹,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这柄短刀‘冷月’ 可是我在东胜神州淘到的宝贝,刀锋之上附有强大灵力,锋利程度超乎想象,即便是加固后的灵力护壁在‘冷月’面前也是薄如纸片。如果你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这一刀下去的威力可要远胜寻常法术,保证人头落地。奉劝你最好还是谨慎行事。”

朱仁面上此刻再度挂上了他招牌式的阴险笑容,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样。

见到自己的计划竟然落得个满盘皆输的结果,胡冰心中五味杂陈,愤怒、不甘、自责还有一种深深的绝望充斥于心。

“我怎么会如此愚蠢, 竟然认为对方事先不会对我过于防备,这下算是彻底落入了对方的圈套,几乎无法挽回局面了。”

胡冰现在觉得自己犹如一个痴傻之人,被对方耍得团团乱转。

“是不是很好奇为何我会知道你一定反悔?”朱仁笑着问道。

“反悔?对付你们这种小人难道还要信守承诺吗?。”

虽然身处于极端的劣势,胡冰嘴上依旧不会服软,据理力争。

“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这分明就是气急败坏,强词夺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背弃许下的承诺,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胡冰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坚定地道:“此言差矣,若是行恶,即便循规守礼,亦是一样不可饶恕。若是行善,即便阴险狡诈,也非不可接受。你所讲的不过是试图颠倒黑白罢了。”

朱仁仰天长笑,道:“好!就算是我颠倒黑白,但我们二人的这场博弈,还是以本人取胜告终。我早就料到你会在见到朱梅之后暴起发难,因此事先做好了准备,不然这次还真的有可能被你抢占了先机。现在既然朱梅的生杀大权又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上,也该到了你履行承诺的时候。”

一时的失策,使得胡冰这次营救爱徒的计划以失败告终。

懊悔的情绪充斥于胡冰的心中,她此刻方清楚,自己以往的冷静与聪慧只是表面现象,事不关己一身轻,但自己珍视之人陷入险境之后,她的思维便不会再像平常一样敏锐。

当朱梅处于危险之中时,胡冰一贯的理智立即被击溃,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对方为她准备的陷阱其实并不复杂,但她却是心甘情愿地跳入其中。

胡冰此刻看到朱梅又在向她传递着眼神,向她询问那个朱仁口中的“承诺”是什么。

面对着爱徒关切的眼神,胡冰又该如何向她解释?若是讲出真相,心灵颇为脆弱敏感的朱梅一定承受不了。但若是隐瞒实情,胡冰暂时也难以想出任何可以蒙混过关的谎言。

于是胡冰只好给了朱梅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转头向朱仁看去。朱仁此刻也在注视着她,二人对视了片刻之后,胡冰轻轻叹了一口气。

为了不让朱梅听到自己说出的话,胡冰运用传音术将自己的请求直接传

到了朱仁的耳边。

“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同意现在就放了小梅,但是我在履行约定之前有一个简单的请求。”

朱仁竟然也配合地使用传音术向胡冰回话道:“你尽管说出自己的要求罢,我可以尽量地满足你,毕竟你未必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我不想让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被小梅看到。我可以不进行任何形式的防御,任你们殴打,但前提是不能在小梅的面前。请让她远离此地,我不愿令她脆弱的心灵受到伤害。”

朱仁微微一笑,继续传音道:“难道你就不怕我们带她离开这里之后会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吗?”

“你们针对的目标一直以来就只有我而已,朱梅与你们乃是同一个阵营,你们都属于朱氏一族,我相信你们不会刻意为难她的。只要带她离开这里,我便任凭你们处置。”

胡冰的声音之中带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为了自己的爱徒,她可以牺牲一切。这个一点也不过分的要求照平常来说一定会被同意,但朱仁明显不是一个会将道义放入考虑范围之人。

朱仁突然不再用传音的方式与胡冰交流,而是敞开喉咙,放声说道:“胡师妹,你可真是个天真到可笑境地之人。难道你认为单单将你殴打一顿,便能解除我们心头之恨了么?我们将你的徒弟绑到这里,可不只是为了将你逼出来这一个目的而已,你自己仔细地想一想罢。”

胡冰在听到这一番话的一瞬间,便明白了朱仁无比邪恶的意图。

“你们竟然想让小梅做旁观者?你们可知道,这伤害到的并不是我,而是她啊!你们连一点人性都没有了吗?”

胡冰歇斯底里地怒吼着,试图唤醒朱仁心底的良知。但无论她如何叫喊,朱仁依旧是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

“人性?抱歉,胡师妹,我不得不纠正你一下,什么时候你认为我们和人类是同一种族了?我们白狐一族不需要具备人性。”

“你们真的是疯了!我们白狐一族身体里潜藏着上界的血脉,和那些披毛戴角的畜生并非同类。不愿意拥有人性的你们难道还想要回复最原始的兽性吗?”

“说得好,兽性二字也正是我们这一群人的写照。只要可以令你永远地在我们视线之中消失,即使被称作畜生也无所谓。”朱仁轻描淡写地接受了胡冰对自己的贬低,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愿。

“想要令我永远消失,打死我就好了,只要小梅还在你们手上,你们便可以做到。何必令小梅做一个旁观者,刻意污染她的双眼。”

胡冰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朱梅已经被二人的这几句对话骇得不轻,此时忙插话进来:“你们为什么要打死师父?难道不知道杀伤同门是要被逐出师门的大罪吗?”

朱仁对着朱梅点了点头,道:“我当然知道了,但这却并不能阻止我的行动。为了朱氏一族的未来,胡冰必须死在这里。”

第一百九十三回 丧失人性

朱仁沉声警告道:“我与你师父之间的恩怨你自然不会清楚,相信你师父也不会对你讲这些。你什么也不用管,只要在这把椅子之上安心地坐稳,静静观看接下来的这一场大戏就好了。只要你不轻举妄动,我手上这把“冷月” 便不会落下来,很容易做到罢。”

朱梅现在已经顾不上后颈旁削铁如泥的短刀,言辞激烈地说道:“你们快将我师父放走,有什么不满与怨忿都可以冲着我来,不要为难我师父。”

胡冰这时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已经很难瞒过朱梅的双眼,为防止朱梅激怒执掌她生杀大权的朱仁,便急忙向着她命令道:“小梅,听师父的话。不要动也不要说话,安心地坐在那里,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师父呢?他刚才说要打死您。” 朱梅指着身后将她当做人质的朱仁,急切地问道。

“师父也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我们两个都可以平安地离开这里。”

胡冰说出的话虽然是违心之言,但为了稳定住朱梅的情绪,她只能利用善意的谎言去诱导她的情绪。

朱仁冷笑了两声,假惺惺地道:“你师父说得对,我们只是要一起做一个游戏而已,刚才不过是开玩笑,对不对?”

见到朱仁没有刻意去破坏自己安抚朱梅的话语,虽然知道他是出于讽刺的目的才说出这些话,但胡冰依然向他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胡冰以传音的方式向自己的爱徒传递了一个颇为有效的心理暗示。

“闭上眼,深呼吸,屏蔽外界的一切影响,专注于自己内心的世界。将师父曾经传授给你的一切在脑海中尽数回忆一遍,加深理解。当你再次睁开双目之时,便是师父带你离开这里的时刻。”

“师父,我可以按你说的去做,但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若是师父有什么三长两短,弟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了。”

胡冰向她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道:“师父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一起活下去。不必害怕,放松你的身体与精神,进入冥想的状态。”

师徒二人的传音对话到此便进入了尾声,随着胡冰一步步细心的心理暗示,朱梅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了下来,缓缓闭上双目,渐入冥想之中的精神世界。

好不容易将朱梅的情绪稳定下来,并成功将她引入冥想状态,胡冰望向站在朱梅身后的朱仁,发现他并没有注意朱梅的状态。他的那些手下似乎也对朱梅是睡是醒并不关心,并没有向朱仁作出提醒或是示意的动作。

这时,胡冰才总算松了一口气,暂时放下心来,准备迎接来自对方的残酷虐待。

“我已经准备好了,说罢,你们打算怎样对待我?”

朱仁平静地道:“你站在原地不要动就好,我会让他们去攻击你。记住,不要试图用任何形式进行防御,一旦被

我看出你在耍小动作,朱梅立即便会身首异处。只要你撑过半个时辰,我便会放过你们师徒二人。”

胡冰浅浅一笑,道:“才半个时辰?这样我活下来的机会可是不小,看来你还是不愿将我置于死地,以免被掌门赶出崇灵教,是也不是?”

“你可不要太过嚣张了,既然我们做下了这等严重违反门规之举,便不会畏惧后果。半个时辰之后,你若是可以存活下来,那定是命数使然。不过我倒是不相信,你一个女流之辈卸去防御之后能撑过持续半个时辰的残酷折磨,除非你天生便拥有金刚不坏之身。”

胡冰以坚定的目光凝视着朱仁,斩钉截铁地道:“我会证明给你看的,让你知道自己的想法到底与现实有多大差距。”

朱仁冷哼了一声,从自己的这些手下之中选出了三名修为较高之人,让他们并排站到了胡冰的面前。

这三人的修为均已达到了五尾巅峰,随时都有晋级六尾的可能,修炼到这个境界之后,可以支配的灵力已颇为庞大。

虽然若是公平对决,他们三个加起来也绝非胡冰一合之敌,但现在胡冰却是自愿解除任何防护,被动挨打。这种情况下五尾巅峰境界时所拥有的灵力强度足以对胡冰的身体造成莫大的伤害,半个时辰的连续攻击绝对可以致命。

朱仁命他们在胡冰的左前方、右前方以及正后方站成一个三角的形状,分别施展灵珠之术攻击胡冰的胸口、小腹以及后心三处要害。

随着朱仁一声令下,已经做好充分准备的三人运转灵力同时向胡冰发难。三团巴掌大小的淡蓝色光球准确地击向胡冰的三处要害。

胡冰已经领会了朱仁彻底疯狂的心态,知道自己一旦做出任何类似防御的动作,都会将自己的爱徒送去阴曹地府。因此胡冰只能选择用身体去硬接三人的攻势。

三个灵珠结结实实地击中了胡冰的身体,一股钻心的剧痛立时从受创的三处蔓延至全身。经脉与脏器同时遭受重创,血气顿时无法平息,急急向上涌去。胡冰只感觉嗓子一热,喉头一甜,一时无法忍耐,一口鲜血立时自口中喷薄而出。

衣裙与地面之上立即被溅上了触目惊心的血痕,场景异常惨烈。

吐出这一大口鲜血之后,胡冰的面色变得苍白了许多,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仅仅承受了一轮攻击,胡冰便已经受到了颇为严重的创伤,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不出盏茶光景,她便会香消玉殒,撒手人寰。

“朱仁所言果然不虚,别说是半个时辰,就是盏茶光景我也坚持不住。看来今日注定是逃不过了。只可惜我在崇灵教苦修近六百年,还未能去那广阔天地之间闯荡一番,便要交代在这里。更可笑的是,我竟然会死在同门师兄弟的手上,真是讽刺。”

胡冰的心中此刻已经充斥着绝望,唯一的慰籍便是自己的死或许能为朱梅换来一线生机,她的牺牲

至少不会毫无价值。

“只要小梅能够好好地活下去,我这一生也算不枉了,至少将来她能够继承我的理想,在世间闯出一番名堂。”

思及此处,胡冰抬起头望向自己的爱徒,但入目的景象却让她的心彻底地沉了下去,堕入不见尽头的深渊之中。

她看到朱梅原本紧闭的双目已经睁开,无比惊恐地注视着自己现在的惨状,一双美眸之中蓄满了晶莹的泪水,随时都会从眼角滴落下来。如今朱梅脸上的神色,可以用来完美地诠释“悲伤”二字的含义。

一对无比可怜的师徒,用哀伤的眼神互相凝望着,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胡冰在看到朱梅双目已经睁开的那一瞬间,便明白了这一定是朱仁的把戏。她于是将满含愤怒的眼神向朱仁传递过去,但得到的回复却是一个轻蔑的微笑。

“你不会以为我无法识破你的小伎俩罢,我从刚才便说过了,一定要让你的徒弟亲眼目睹你的悲惨模样,这乃是我复仇计划之中最为重要的一环,缺了这一样,这个计划便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说罢,他向那三名因自己的发言而暂时停止攻击的手下挥手示意,令他们继续施展灵珠攻击胡冰。

然而还未待三人重新出手,朱梅沉寂了许久的声音便再度响起。那是一道声嘶力竭的叫喊,表达出她此刻濒临崩溃的心境。

“你们不要再伤害师父了,她已经受了重伤,承受不住的。有什么仇怨,你们都可以发泄到我身上,我来帮她承担。放过她罢,求求你们。”

话音未落,胡冰便提起身上仅存的几分气力高声喝道:“小梅,你给我住口,难道你连师父的话都不愿意听了吗?”

随后,胡冰向着朱仁说道:“你想要报复的是我不是小梅,对不对?你曾答应过我,只要我按照你说的话去做,便不会伤害小梅。我会严格遵守承诺,也希望你不要反悔。现在距离半个时辰还有许多时间,快继续罢。”

从来没有反抗过师父命令的朱梅,此刻却管不了这么多了,大声叫嚷着:“杀死师父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只会令崇灵教失去未来的希望。如果我与师父二人之中注定有一个不能活下去的话,那个人只能是我。你们快放了师父,不管她当初答应过你们什么,我都一样可以接受。你们最好按照我说的话去做,不然如果我成功活了下来,定教你们这一辈子都休想好过。”

这是胡冰第一次听到自己性格温柔无比的徒弟放出这般狠话,究其原因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搏出一线生机。胡冰心中此刻虽然被无尽的感动所充斥,但言语之上却依旧无法表达出来。

“小梅,你难道忘记师父方才向你做出的保证吗?师父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都可以平安地离开这里。相信师父这一次,好不好?师父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乖一点,听师父的话,不要做傻事。”

第一百九十四回 朱梅殒命

朱仁这时见到自己的复仇行动再一次被打断,已经很不耐烦,对朱梅说道:“我只与你师父有仇,你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人质而已,别在这嗦嗦,一味地拖延时间,给我好好看着你师父挨打便是了。你们三个也别闲着,快给我接着狠狠地打。”

那三人见朱仁语气急促,显然是已经有些愠怒,手上不敢怠慢,急忙同时向胡冰送出第二轮的攻击。三团灵珠再度破空而至,精准地击中毫不设防的胡冰。

胸、腹、背三处要害再遭重创,但胡冰如今的精神已经麻木,对疼痛的感觉已不像先前那样强烈。

经脉与脏器受到了近乎致命的创伤,气息奄奄的胡冰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分一分被抽走。精神恍惚之间,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似乎想要突破**的束缚,重获自由。

胡冰知道这一切的感觉都是死亡来临之前的征兆,自己现在距离阴曹地府已然非常接近。

“以我现在的状态,断然是撑不过对方下一波的攻势了。” 这一个想法,无疑是对自己下达了终焉的宣告。

“打得好!哈哈,真是痛快,像你这种胡氏的贱人就应该被这样教训。”

朱仁嚣张的笑声回荡于山洞之中,飞扬跋扈的神色似是将自己当成了正义的使者一般,完全不认为这番作为有什么罪恶的地方。

胡冰失去血色的面容,将欲熄灭的生机,无一不刺激着朱梅无比脆弱的神经。朱梅此刻已经清楚地察觉到了胡冰那越来越微弱的呼吸,知道她无论如何都抵受不住那三人下一轮的袭击了。

“师父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只不过是想让我活下去而已。然而我这条贱命,又怎值得师父用自己宝贵的生命去换?她的未来本应充满无限光明,如今却 不可以!我绝不能坦然接受师父为我做出的任何牺牲,她是崇灵教冉冉升起的新星,存在之价值远胜于我。如果我的生存是师父继续接受摧残的唯一理由,那便由我亲手来将这个理由粉碎罢。”

朱梅在心中立下了悲壮的决心,从出生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次做出如此坚定不移的选择。她的眼神像是一个慷慨就义的烈士,凄凉之中却带着无法动摇的决绝。

下一刻,她便将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

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到胡冰身上的这个时刻,朱梅做出了让朱仁都意想不到的动作。只见她猛然将头向后靠去,将自己的玉颈撞向朱仁手中无坚不摧的短刀。

朱仁在这刹那之间也难以及时作出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朱梅的后颈径直与刀锋相撞,柔嫩的肌肤又怎能挡住冷月宝刀的锐利锋芒?

霎时间血光迸现,自朱梅后颈之中喷薄而出的血液溅得朱仁满身都是,令他立时变为了一个“血人”,举着短刀伫立的样子顿时显得倍加狰狞。

短刀深入皮肤数寸,已然割

断了朱梅的气管,断无生存的可能。

在弥留之际,朱梅因失去生机而变得光芒黯淡的双眸依旧温柔地凝视着自己的恩师。虽然知道自己即将与世长辞,但她却一点也没有为自己做下的决定而感到后悔。相反地,此刻充斥在她心间的唯一念头便是欣慰,为自己在千钧一发之刻打破现在的局面而感到庆幸,那三人对师父的攻击如今戛然而止,她的目的已然达成。

虽然声道受损的她如今已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但她依然提起自己最后的一分气力,用唇形向胡冰传递她最后的请求。

“师父,答应我,即便往后没有弟子陪伴,也一定要好好活着。”

胡冰只是看到朱梅做出自寻死路的动作那一刻,便近乎失去了意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徒弟竟会做出如此选择,这无疑令她做出的所有牺牲都犹如竹篮打水。如此剧烈的打击直接摧毁了她的心智,就如同一个母亲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绝望与悲痛充斥着她的心灵。

现在对于胡冰来说,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时间仿佛在她的感知范围内停滞了下来,五感也失去了它们原本的作用。

本应看不到朱梅唇形的胡冰却机械性地向朱梅微微点头,师徒二人之间似乎有一条肉眼看不见的沟通渠道,使她们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毫无障碍地交流。

见到师父给予了肯定的回应,朱梅实现了她最后的一个愿望,在满足的笑容之中永远地阖上了她纯净的双眸。

不到两百岁的年纪在白狐一族之中绝对是小小少年的阶段,然而如此年轻的朱梅就这样将她的生命葬送在了同门设下的阴谋之中,理由再简单不过,那便是他们思想之中根深蒂固的歧视之心。这份偏见,既葬送了朱梅年幼的生命,也摧毁了胡冰那颗原本纯净的心灵。

虽然向胡冰痛下杀手之时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但当见到朱梅就这样死在自己的面前,朱仁却彻底陷入了呆滞的状态,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甚至都顾不得向手下下令,给予自己真正的“仇敌”最后一击,大脑之中只留下一片空白。

那些以朱仁为马首是瞻的弟子们,更是被这一幕骇得目瞪口呆,在朱仁下达命令之前,没有一个敢擅自轻举妄动,纷纷静伫于原地。

这样的局面却为胡冰带来了喘息的机会,调息了一个周天之后的她已经不像方才一样虚弱,虽然内伤颇为严重,难以在短期之内痊愈,但现在的她至少有了反抗与逃生的能力。

朱梅的死燃起了胡冰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从这一刻开始,胡冰生存下去的目标已经不再是出人头地,名满天下,而化为了无奈的两个字----复仇。

她要让所有参与这场阴谋的弟子都付出生命的代价,为她无辜死去的徒弟偿命。在看到朱梅的惨状之后,胡冰心中所有的善念都在顷刻之间消失无踪,无尽的负面情绪如海啸一

般将她彻底淹没,灵魂深处瞬息之间便被阴影层层覆盖。

所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仇视的目光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路蔓延至朱仁的双眼,刚刚回过神来的朱仁立即被胡冰的视线“灼伤”,不由向后踉跄着倒退了几步。

朱仁此刻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胡冰自全身迸发而出的重重杀意,那是来自幽冥的阴冷气息。如今进入癫狂状态的胡冰即使身负重伤,也远比平常的她更为恐怖。

朱仁只感觉充斥于这片空间之内的血腥味更加的浓重,一股独属于死亡的味道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之中,仿佛这里再也没有一个活人。

无比诡异的感觉令朱仁浑身发颤,双腿发软,几乎迈不开步子。他下意识地将还刺在朱梅颈中的冷月刀拔了出来,并颤声向他的众手下发令道:“情况不对,我们快撤离这里,快 快一点。”

说罢便第一个向山洞外跑了出去,步伐飞快,似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在逃命。手中虽然有威力不凡的宝刀,但他依旧觉得自己面对胡冰毫无胜算。

胡冰虽然因极度的愤怒而解放出了体内隐藏的潜力,但终究还是无法立刻出手阻截逃亡的朱仁。

内伤过重导致她每次出手之前,都必须要经历长时间的调息,而趁着这个空隙,机警的朱仁已经逃出了洞外。

亲眼目送害死自己爱徒的元凶逃离自己的掌控,令胡冰的愤怒更加无处抒发,终于在下一刻如同苏醒的火山一般喷薄而出。

只见胡冰的双手之中忽然现出了两团比头颅还要大上一倍的巨型灵珠。灵珠竟呈鲜艳的血红色,显然是胡冰心灵完全堕落之后的结果。灵力属性在某种程度上也反映出其心底的想法与精神的状态,而这刺目的赤色正代表着嗔恨,如流淌的血液一般在胡冰的心中不断蔓延,一寸寸地灼烧着她残存的理智与人性。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方才你们赐予我的种种痛苦,该是时候还回去了。”

随着阴冷的话音落下,胡冰手上那两团蓄满她八尾境界精纯灵力的灵珠脱手而出,闪电一般迅捷地向正在往外逃窜的那些弟子突袭而去。

以八尾境界掌控灵力的水准,这两团灵珠的威力早已超脱了通常法术的范畴,与之前那三个五尾实力弟子施展出的灵珠有着天壤之别,两者之间犹如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望着迎面而来的巨大灵珠,惊骇不已的弟子们纷纷逼出自己的全力去抵御,一层层的灵力护壁在半空中凝结,几乎排成了一道灵力高墙。

然而在绝对的实力之下,任何形式的防御都会失去其本来的意义。

十数名修为较低,无法迅速逃离的弟子被迫面对发狂的胡冰。当那两个体型庞大的赤色灵珠向他们飞速靠近的时候,死亡的气息已经逐渐渗透进这些弟子的心灵深处。

第一百九十五回 复仇意志

一种无以言表的恐惧感令他们不得不倾尽全力,齐心协作。一道墙壁般的灵力屏障在半空中显现,抵挡住了赤色灵珠的前进之路。

在这群弟子之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只是四尾巅峰,他们还未能理解八尾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境界,对于真正的实力他们尚一无所知。

看似坚固的屏障在胡冰精纯灵力所化成的两个赤色灵珠面前,似乎比窗纸还要薄上一层。不堪一击的灵力屏障与赤色灵珠相遇的一瞬间立即粉碎,赤色灵珠势如破竹地击溃前方的一切阻碍,还未待那些弟子反应过来,灵珠便已来到了他们身前。

只听得连续两声炸雷一般震耳欲聋的轰鸣,两个灵珠无情地在人群之中爆裂开来,将其中蕴含的所有能量毫无保留地宣泄了出去。

赤色光芒顿时覆盖住了山洞之内的每一寸空间,鲜艳如血的颜色如同是一个凶兆,揭开了一个凄惨悲剧的序幕。

光芒散去之后,入目乃是一片混乱的景象。携带着无穷杀意的灵珠,为这片空间带来了毁灭性质的破坏。

地面不停地震颤着,一块块碎裂的岩石自山洞顶部不住地向下掉落,山洞四壁之上参差不齐的巨大裂纹到处可见,有些还在不断蔓延。

也许不出一炷香的光景,这个山洞便会因为胡冰的破坏而彻底坍塌,不复存在。

而那些原本站在胡冰前方的弟子,已在赤色能量的毁灭冲击之下化为了飞灰,连尸骨都没能残存下来。

灵珠触碰到他们身体的那一瞬间,便断绝了他们所有的生机,甚至连发出一声惨叫的时间都没有留给他们。对于现在的胡冰来说,这种死亡的方式已经算便宜他们了。

已对未来失去希望的胡冰,在此刻有那么一刹那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永远陪着爱徒,与这山洞一起毁灭。但下一霎心中却又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元凶依旧逍遥法外,爱徒大仇未报,自己又怎能善罢甘休?

重新为自己赋予了生存下去的理由,胡冰终于在山洞被完全封锁之前冲了出来,但这一天下来身体的损耗与精神上的折磨还是用尽了她残存的最后一点气力,令她近乎油尽灯枯。

于是胡冰只能勉强令自己安全落在山脚下的平地之上,双脚刚刚触碰到地面,她便感觉眼前一阵漆黑,随即失去了意识。

而当她再次醒来之时,胡冰却发现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睡在独属于她的床榻之上。

“难道我今日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梦境当中的场景吗?”

不愿接受现实的胡冰,有一瞬间竟然认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极为漫长的大梦罢了。但身上传来的一阵阵虚弱感觉,却让她知道已经发生的事实是没有办法逃避的,一股深深的失落感,再次笼罩住她的心田。

胡冰的潜意识一直在给她传递负面的讯息,告诉她朱梅的死是自己造成的,她需要承担所有的责任。如果不能为朱梅讨回公道,便会彻底失去生存的意义。

“复仇

”二字带着阴寒彻骨的气息,不断回绕在胡冰的心海之中,久久不能被驱除。导致到了最后胡冰的意志也做出了妥协,接受了这二字的入侵,将它作为自己将来需要履行的唯一目标。

潜移默化之间,复仇这一行为似乎已变成了胡冰赖以生存的准则。

“朱仁,你我二人之仇不共戴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即便要拼个同归于尽,我胡冰今生也誓要斩你,以祭朱梅在天之灵。”

胡冰双目泛红,眼中透出凶光,与以往那个冷静且和善的她简直判若两人。如果一个不知道她刚刚经历过什么的人,看到此刻她的模样,一定会认为她是中了邪或被恶鬼附了身。

正当胡冰沉浸于怨恨的情感之中时,几下敲门声却将她唤回现实。胡冰如今心情极差,平常礼貌性的答复现在却变为了一句冷冷的“门外是谁?”

“冰儿,是我。”

师父朱邪那熟悉的声音传入了胡冰的耳中,虽然她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愿与任何人交流,但这么多年来积累起来的师徒之情还是牢不可破。朱邪就像是她的第二个父亲,在她的生命之中充当着甚为重要的角色。

胡冰立即下了床去给朱邪开门,在打开房门,看到朱邪面容的那一瞬间,胡冰忍不住失声痛哭。

也许胡冰现在需要的便是这样一个宣泄负面情绪的出口,一个可以听她倾诉的人。

朱邪轻轻地抚摸着胡冰的头顶,安抚着她的情绪,待胡冰停止了哭泣之后,二人进入室内,将房门关好,在茶几旁坐了下来。

胡冰率先开口发问,表达出自己的疑惑。

“师父,我失去意识之前应该还在碧穹峰脚下,是你将我带回来的吗?”

朱邪轻轻颔首,道:“没错,不只有我,还有你的两个师姐,是她们将你抬回房间,放到床榻上的。”

胡冰又问道:“师父又是如何知道弟子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

朱邪此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早便预料到这件事情不会有善终,可是我却无法亲自去阻止这个悲剧发生,一切都是为师的错。朱仁回来之后,已将事情的经过都与我讲了一遍,为师已经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了。”

胡冰听闻此言,赶忙扬声道:“师父,你千万不要听信朱仁那小人的一面之词,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一句都不能令人信服。”

朱邪这一次却没有同意胡冰的观点,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师父对真话与谎言有基本的判断能力,这次朱仁所交代的一切,至少有九成真实不虚。不过为师来找你,也是为了与你确认一遍,不至于被他所蛊惑。”

说到这里,朱邪顿了一顿,眼神之中露出一线悲伤的色彩,问道:“小梅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胡冰低下了头,沉默了半晌,方才被她强行压制下去的怨恨之心此刻又在蠢蠢欲动。她只好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确定不会在朱邪的面前失态之后,胡冰

方重新抬起头来,低声道:“没错,小梅她 不幸惨遭毒手。”

朱邪闻言微微一愣,疑道:“可是据朱仁所言,小梅似乎是为了救你自断生路。冰儿,你必须要和我说实话,不然师父也无法做出决断。”

胡冰紧咬银牙,恨声说道:“他说得不错,可是小梅若没有那么做,我便不可能活着回来。我与她之间势必会有一个牺牲者,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朱仁那个狼子野心之辈,正是由于他对弟子无缘无故的仇视,才会酿成如今的惨剧。”

朱邪沉默了片刻,双目之中现出了一丝悲痛的神情,朱梅过世的这个结局,他作为崇灵教的掌门,一样是无法轻易接受。

“朱仁所做下之罪行,的确不可饶恕,但你也不应该冲动到失去理智的地步罢?”朱邪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

“失去理智?师父,我一直都很清醒。”胡冰出言反驳道,对朱邪的观点不敢苟同。

“冰儿,师父对你期望甚高,所以对你的要求也比别人要严格一些。平日里的你是那么的温和、冷静,我怎么也想不到你这次一出手却将十数名同门置于死地,你可知这是多么严重的罪过?”

“有恩报恩,有怨报怨,难道他们不该死吗?”胡冰的声音如坚冰一般寒冷,令听者能够轻易地感受到她的愤怒与绝望。

朱邪神色一肃,语重心长地向胡冰道:“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作为修行人,更应该明白这一点。无论如何,动手杀害同门均不是妥善之举,只会令自己沦为万夫所指的罪人。本来若是你没有杀死那些弟子,为师还可以对朱仁及其同党进行制裁,为朱梅伸冤。现在为师却是进退两难,站在任何一方都有欠妥之处,你可明白为师的苦衷?”

胡冰嘴角竟然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道:“师父准备怎么制裁他们?处死?不可能罢。若是不能,小梅不还是白白牺牲了?”

朱邪闻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颇为愤怒地说道:“冰儿,你已经误入歧途,还不快醒悟过来。”

胡冰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道:“按照师父你的逻辑,是不是受到欺负都不可以反抗了?小梅的死就是活该?你不用再白费口舌了,我是不可能被你说服的。如今我选择暂时苟活于这世上的唯一目的便是为小梅复仇,不将朱仁及其帮凶杀尽,我是不会罢休的。”

朱邪被胡冰这一番话气得脸色铁青,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只憋出了三个字。

“胡冰,你”

“师父若是觉得我的想法不对,那请你告诉我让朱仁这种败类继续活在世上的理由。如果师父可以给出一个令我满意的理由,我便饶他一命,如何?”

朱邪脸上的愤怒之色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急速褪去,他缓缓地坐了下来,面上阴云密布,心中亦是一团乱麻。

虽然朱邪的观念与胡冰乃是大相径庭,但他此刻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胡冰的提问,一时之间气氛又转为沉寂。

第一百九十六回 谣言扩散

胡冰见朱邪久久不发一言,便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朱邪的面前,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感谢恩师这么多年以来对我全心全意地照顾,胡冰无以为报。明日我亲手杀死同门一事定会传开,届时一定会有人逼迫师父对我严加处罚。如果你想要终结这场冤孽,便请不要顾念旧情,依照门规将我处死。否则我定会寻找机会,继续为小梅报仇,我与朱仁之间只能有一个存活于世。师父大可不必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愧疚,毕竟无论是我还是他,皆是罪有应得。”

胡冰说完这段话,还不待朱邪给予答复,便转身离去,仅留下最后的一句告别。

“弟子便不打扰师父作出判断了,就此告辞。”

在推开门走出去的那一刻,胡冰甚至忘记了这乃是她自己的房间。

听到大门被关上的声音之后,朱邪用手重重地捶在桌面之上,怒道:“反了,真是反了,到如今连我这师父的话都充耳不闻。你可知自己是我崇灵教目前看来唯一一个可以在未来晋升至九尾境界之人?”

说罢朱邪缓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忖道:“现下之策便是先保护好冰儿,尽量控制舆论走向,防止一边倒的局面。当此事处理结束之后,便可以用惩罚的名义封锁冰儿的行动,令她打消复仇的愚蠢念头,这样便可令这场风波正式告一段落了。”

思及此处,朱邪终于在脑海当中勾勒出了明日完整的处理手段。

一个时辰之后,当胡冰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发现朱邪已经离开。她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潜意识当中,她还是觉得如今自己心中所想似乎违背了师父一直以来的教导,因此当与师父面对面地交流之时,多少也会有一些忐忑。

但为自己确立了全新的“人生目标”的胡冰,已经听不进去任何的劝说,也不愿意尝试去做任何的改变。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去思考,宁愿将自己化作一具只懂得复仇的傀儡。

次日清晨,朱仁已经将昨日在碧穹峰山洞内发生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经过他一番添油加醋之后,事实早已变得扭曲不堪。

一场蓄意的阴谋变为无心的游戏,危及性命的虐打化为切磋式的打闹。连朱梅的死都被描述成“因为害怕胡冰会在对战中吃亏,所以胡乱冲上去帮忙,不料被双方的招式同时击中,因其修为过低,防御能力很差,最终才酿成了悲剧。”

而且朱仁还对绑架朱梅一事公开道歉,表明自己虽然与胡冰有私人恩怨,但也不应该将玩笑开得这么大,最终闹出了人命。他愿向胡冰当面赔罪并表示可以接受掌门任何形式的处罚,甚至还宣说自己那些要好的师兄弟都是罪有应得,胡冰为自己唯一的徒弟报仇乃是天经地义这种可以起到截然相反之效果的言论。

朱仁对众弟子绘声绘色的这一番忽悠,竟然莫名其妙地成功蒙蔽了将近七成弟子的双目,令他们失去了正常的判断能力。崇灵教内如今随处都是在讨论这件事的弟子。

“师兄

,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依我看,那朱仁为了与胡冰开个玩笑竟然就掳走了朱梅,的确应该好好惩治惩治。但那胡冰明明知道自己的徒弟是被误伤,却还是下重手残忍杀死十数名同门,可见其心狠手辣,这种人若是留在教内,对我等来说无疑是莫大的威胁,希望掌门可以将她逐出师门,以绝后患。”

“其实按照门规,杀死多名同门弟子应该处以死刑。但胡冰乃是掌门的亲传弟子,说不定掌门会循私舞弊,轻判于她。”

“这胡冰本来就和我们朱氏一族不同,朱、胡两族之间向来彼此仇视。在我看来,她就是胡氏派到我们中间的杀手,一旦修行有成,定要掀起腥风血浪。趁她还没有成长到完全无法控制的地步,我们应当先发制人。此次我们要齐心协力向掌门请愿,要求他秉行公正,遵从门规将胡冰处死。”

这次事件的公审还未开始,众弟子已经纷纷倒向朱仁那一方,一个个竟都希望朱邪能够将胡冰处死。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了解事实的真相,只是听了几句片面之词便生出了许多毫无道理的偏见与荒唐的判断。

不晓实情,莫加评判。

这条法则似乎没有多少人愿意去遵从,这些人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把一个刚刚误入歧途之人彻底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辰时,随着钟声鸣响数次,朱邪将入门百年以上的弟子尽数召集到了议事厅中。

待众人均已到齐,朱邪方才开口,朗声说道:“很久未与大家正面交流了,这一次唤你们前来是为了处理一件要事。恐怕你们多少已经有了一些耳闻,昨日在碧穹峰的山洞之中发生了一起命案,我崇灵教十数名弟子丧失了性命。经过一番调查之后,事件的两位元凶已经水落石出。今日我便要当众审问这二人,并根据他们的所作所为给予相应的惩罚,你们作为见证者,也可以随时提出意见,帮助我做出最为准确的判断。”

众弟子齐声呼应道:“谨遵掌门吩咐。”

朱邪清了清嗓子后,将整个事件的起承转合向众弟子仔细地讲了一遍。从朱仁因对胡冰的仇视而心生歹念,将她的徒弟朱梅掳走,到胡冰独自前往碧穹峰营救朱梅。再到朱仁将朱梅当做人质,肆意虐待护徒心切的胡冰,险些将她殴打致死,朱梅用自己的性命为胡冰博得一线生机,怒极失控的胡冰最终大开杀戒,铸下大错。

整段叙述虽然句句属实,但完全是站在了胡冰的角度,朱邪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子也是做出了不少努力,言语之中也是不难听出偏袒之意。

众弟子听罢朱邪对事实的叙述之后,不禁大吃一惊,因为这与他们从朱仁那里听来的事情经过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虽然不敢立即喧哗讨论,但大部分弟子的心中却已升起了疑惑,不知道自己如今应该听信谁的说法,也无法确定究竟两种说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照理说作为门徒,理应百分之百地去信任掌门所说的每一句话,但此时议事厅之内众

弟子的观点却产生了极大的分歧。

部分原本便与胡冰关系融洽的弟子本来就把朱仁的说辞当作耳旁风,现在听到朱邪开口述说,方才对事实的真相完全掌握。

这些胸怀宽大的弟子善于推己及人,知道如果是自己面临胡冰当时的境遇,也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大开杀戒,因此对胡冰的所作所为并无一丝怨恨。相反对于将胡冰逼入绝境的朱仁一伙,这些人认为只有“罪魁祸首”四字方能形容他们的行为。

反观其余朱氏弟子,反应却大不相同。

在这群人的心灵深处埋藏着歧视的种子,他们从骨子里排斥胡氏一族,不愿意与胡氏族人产生任何层面的联系。

如今胡冰一口气杀死了十数名朱氏族人,这无疑将歧视者们心中隐藏的仇恨尽数激发了出来,令他们顿时将所有理性都抛诸脑后。

此刻这群人开始怀疑朱邪方才这番言论的真伪,猜忌崇灵教的最高权威是否会欺骗他们,又会不会为了保护其亲传弟子而站在与他们相对立的那一方。

由他们的双耳听来,朱仁口中所说的一切明显要比朱邪的叙述更接近“真实”。

“同族”与“异族”的分别深深地封锁住了他们的视野,屏蔽住了他们的判断能力,使得这群人犹如眼盲耳聋的残障者。

朱邪将实情讲述完毕之后,便立即有人提出了异议。

“请掌门恕弟子冒犯。” 一名平日里与朱仁关系颇近的弟子开口道。

“这是公审,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提出意见,有什么看法尽管说出来。”

得到朱邪的示意,这位弟子继续道:“不知朱仁师兄与这位胡冰师妹之间有什么仇怨,竟会令朱仁师兄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将她置于死地?”

朱邪听罢皱了皱眉,随后道:“这便要听两位当事人的解释了,朱仁、胡冰请出列。”

听到朱邪的命令,胡冰与朱仁二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行至朱邪前方,分别向其行了一礼。

“既然有人要听一听你们二人之间的恩怨,便请你们亲自讲给他罢。”

朱邪话音方落,朱仁便立即开口。

“掌门想必是有什么误会,我与胡冰之间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矛盾与摩擦而已,哪来什么恩怨?这一次的玩笑的确是我开得有些过分,但也请掌门不要听信胡冰的一面之词。”

朱邪闻言不禁怒火中烧,朱仁现在说的这一套和当初他所交代的一切完全不同,明显是想要混淆视听,令众弟子站在他这一侧。

朱邪刚想要出声训斥,胡冰便开口了,声音阴冷得令人毛骨悚然,汗毛倒竖。

“矛盾,摩擦?你对我什么看法只有你自己最清楚,如果你识相一点,便把真相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这样一来我可能还会对你保留一丝尊重。要知道敢做不敢当的懦夫,根本就不配称为崇灵教的弟子。”

第一百九十七回 最终判决

“胡冰,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一直对你忍让三分,没想到你竟然想把我逼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你现下的状态简直就像一只择人而噬的恶鬼,其实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所谓营救徒弟只不过是你周密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一切都不过是一个阴谋。若不是我逃得够快,想必已活不到这一刻。”

胡冰听闻朱仁所言微微一笑,这显然是愤怒到了极致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这么说来,朱梅之死的罪责应该算在我的头上,对罢?毕竟一切都是我策划的。”

朱仁没有看到胡冰双眸之中透出的那一线凶光,继续嚣张地用嘲讽的语气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与我无关。不过事实的确如此,也没有什么需要辩驳之处。”

“说得好,那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胡冰的右掌掌心处灵力波动如海潮一般狂涌而起,如鲜血一样殷红的灵力光团在她掌心上方飞速凝聚。

艳丽而刺目的光芒迅速地传递至大厅内的每一个角落,渗透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双目之中。那过于饱和的红色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令众弟子的眼睛均能感受到灼伤一般的疼痛。

“住手---”

在胡冰即将用掌上已经凝结完毕的灵珠去给予朱仁致命一击之时,朱邪的怒吼声骤然响起,声音之中有愤慨也有失望。

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刻,胡冰对师父的敬畏之心还是压过了她的杀意。她主动放下右手,收回了灵力,满厅血色光芒顿时消散。

“胡冰,你竟敢在公审之时生出伤人的念头,可知道即将面临的下场会如何?”朱邪神色肃穆,一字一句的警诫之语试图唤醒再度失去理智的胡冰。

胡冰眼圈微微发红,面上尽是悲愤的神色。她此刻无视了议事厅内的所有弟子,仿佛这里只有她与朱邪这两个人一样,哑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倾诉着她的无助。

“这世上从来就不存在‘公平’二字,恶人似乎永远也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师父若是无心为你的徒孙讨回公道,便请依门规赐弟子死罪,不然只要弟子一息尚存,便不会善罢甘休,定要让害死小梅之人血债血偿。”

一对师徒相对无言,一股极度压抑的气氛笼罩住了这片空间。

面对胡冰发自心底的绝望呐喊,朱邪陷入了不该在此时维持的沉默。他不知应如何回应胡冰爆发而出的情感,一种深深的愧疚之情将他的意识完全笼罩,令他无法开口说出哪怕一句话。

朱邪此时的缄口无言却为朱仁带来了绝佳的反制机会,作为修行人应有的诚信与道义全被其抛在了脑后,现在他唯一的目的便是将胡冰这个“异族人” 置于万劫不复之境地。

“好你个胡冰,竟然将我朱仁归入了‘恶人’的行列,即便是说谎也没有像你这么恶毒的。我对天发誓,朱梅绝不是我亲手所杀,与我情同手足的十数名师弟却无疑是丧命于你胡冰的手上。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便请掌门秉公处置,依照门规赐你死罪,也算是成全了你的心愿。”

朱仁的咄咄相逼令朱邪更为愤怒,本来胡冰不合时宜贸然动手,便已是犯了大忌,让他甚为懊恼,现在朱仁更是落井下石,将其丑恶面目彻底暴露了出来。朱邪顿时感觉怒火攻心,脸色已是铁青。

然而更为令人心寒的是,在朱仁发言结束之后,在场接近半数的弟子竟然齐齐大声喊道:“秉公处置,处死胡冰!”

这齐声高喊口号的众人就像是一群精神遭受支配的傀儡一样,细思恐极。就连身为长者的朱邪都不得不佩服朱仁游说的本事,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似乎会被他人轻易地相信,与一些异域方士擅长的催眠之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都给我住口---”

朱邪压抑了许久的愤怒终于在此刻爆发,他高声发出喝斥,声如洪钟一般震耳欲聋。

听到朱邪的声音之中带有强烈的怒气,那些为朱仁“助阵”的弟子们纷纷住口,议事厅内又回复了鸦雀无声的状态。

朱邪此时看向胡冰,却发现她面如死灰,把头低低垂下,冰蓝色的秀发将她的面容几乎遮住了一半。颓废的模样似乎是放弃了所有生存的希望,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死亡宣判。

“冰儿,抬起头来。”

朱邪对胡冰用温和的口吻说道,意欲重振她的精神。但胡冰却犹如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完全没有反应。

朱邪见状,只好提高了声调,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命令。

“冰儿,听见没有?为师命你抬起头来。”

这一次胡冰终于作出了回应,只见她缓缓地将螓首抬起,用呆滞的目光茫然地望着她的师父,那完全失去生气的样子令身为其授业恩师的朱邪心里一阵阵抽疼。

“冰儿,难道你认为师父会被虚无缥缈的谎言所迷惑,妄下论断吗?”

听到朱邪这般语气,胡冰的双眸之中终于浮现出一丝神采,不像方才一样与两潭死水无甚分别。

朱邪见此举有效,便继续说道:“冰儿,你要相信师父。即便是无法满足你心底的愿望,为师也一定会做出绝对公正的判决。”

朱仁一见朱邪竟不顾近半数在场弟子的看法,毅然倒向胡冰那一边,面子上立时挂不住了,急忙道:“掌门请不要忘了,我教公审的判决从来都是听从众人的意见,少数服从多数。掌门如此护短已经算是逾矩,望掌门恪守门规,莫要倒行逆施。”

朱邪闻言冷笑了数声,道:“那请问门规上有说真相也要服从于谎言吗?身为掌门,我自然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你不过是区区六尾境界,竟然将我当做个愚人来看待,难道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我已忍耐了许久,望你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

朱邪斩钉截铁般的语气令方才将谎话说得冠冕堂皇的朱仁哑口无言,口才出众的他,如今也想不出反驳朱邪的有力手段。

趁着朱仁无言以对的这个空隙,当初与胡冰一起前往救援灵雀族的那百人中,对曾经的领袖最为敬佩的一名男弟子,也在这时发话。

“胡师姐的性格

与人品掌门是最清楚的,他二人相处已有将近七百年,对互相的了解犹如至亲之人。掌门从来都是铁面无私,对待任何人皆是不偏不倚,又怎会无故偏袒胡师姐?由此可见,掌门方才所讲定乃实情,反倒是朱仁师兄满口胡言,颠倒黑白,试图将罪责尽数推到胡师姐身上。望掌门严加处置朱仁,两罪并罚,方算是为胡师姐讨回公道。”

他这几句话算是讲出了那些支持胡冰的弟子之心声,虽然这些人在整个议事厅的众弟子中占据不到三成,但他们随时准备为胡冰进行辩护的心意却是至诚。

既然朱仁那一方的支持者已然喊过了口号,他们自然也不可示弱,于是齐声呼道:“望掌门为胡师姐讨回公道!”

情势逆转得如此迅速令朱仁第一次感觉到了慌张,认为事态很有可能会朝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去发展。朱仁焦急地望向身后那些本应“支持”他的弟子,希望他们可以为自己发声。

可是朱仁却没有想到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的墙头草,此时见到朱邪坚定地站到胡冰的那一侧,便提不起胆量再为朱仁开口助力。

朱邪此时脸色转为严肃,正色道:“好了,争论了这么久,这场闹剧也该进入尾声了。既然是公审,自然要讲究公平,只要犯下了罪过,便理应受罚。我只会以事实为参照来作出判决,因此不用担心有偏颇之嫌。现在我便来下达最终的宣判。”

说罢朱邪便将视线移到朱仁的身上,沉声道:“朱仁,你密谋劫持朱梅,将胡冰引入陷阱之中,意图将她置于死地,由此间接害死了想要救护师父的朱梅。最终胡冰因徒弟之死而陷入疯癫,这才大开杀戒,那十数名弟子之死你作为始作俑者也逃不开责任。朱仁,你可知罪?”

朱邪所言句句属实,那无比认真而又沉重的语气将朱仁压得几乎喘不上气来,根本提不起勇气进行反驳,只好用沉默来作为回应。

“不出言反驳便算是默认了。”

随即朱邪又向胡冰说道:“冰儿,虽然你动手杀死同门之时神志不清,但毕竟也是造下了杀孽,你可知罪?”

胡冰轻轻颔首,淡然回应道:“弟子知罪,请掌门责罚。”

“你二人所犯皆是门规难容的重罪,按理皆应被逐出师门,剔出我崇灵教弟子之名册。但念胡冰乃是初犯,朱仁又并非亲手杀死朱梅,因此重罪可免,给予你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到此处,朱邪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出了最终的判决结果。

“便将你二人打入地牢之中,作百年苦行。那里灵力稀薄,难以补给身体所需,却也不致令你们衰弱致死,正是我教惩罚罪人的绝佳之处。你们在地牢之中需要日日严加反省自己的过失,以求改过自新。希望百年之后再次见到你们之时会让人耳目一新。”

胡冰听到朱邪的宣判之时,心头不禁一凉,暗暗忖道:“打入地牢?这算什么惩罚?根本不痛不痒,百年之后朱仁又会获得自由之身,便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师父,难道这便是你口中的公正吗?”

第一百九十八回 师徒交心

宣判结束之后,朱邪再度将视线落在了胡冰与朱仁两个人的身上,但此时二人给予他的回馈却是完全不同,并且出乎他的意料。

朱仁虽然眼神中仍有不满之色流露出来,但更多的是一种逃过一劫的轻松感,这个最终的判决结果似乎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但胡冰的目光之中却是充满了怨忿,刚刚被平息下去的怒火竟然再度涌了上来,转眼间便又要将她仅存的理智吞噬殆尽。这种可有可无的惩罚令胡冰根本无法接受,将朱仁逐出师门恐怕已经是胡冰所能认可的底线,但判决的结果却远比她想象中要轻。

这种毫无公平可言的判决将胡冰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随时都有可能再度失控。朱邪此时方明白,自己是低估了胡冰心中对朱仁的恨意,虽然他的裁决方式是息事宁人的最佳选择,但这对于胡冰来说,无疑是一个远远超出接受范围的结局。

朱邪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正要准备出手再度阻止胡冰失控后的攻击行为,却发现胡冰的呼吸与脸色竟然都渐渐缓和了下来,似乎是经历了主动的压制,顺利脱离了失控的危险。

朱邪见状,对于胡冰的克制表现大为惊喜,向她投去了欣赏的目光,而胡冰亦是回以一个微笑,仿佛这一刻的她又恢复了平常的姿态,对于这不公平的判决结果犹如视若无睹,也好似乐意接受。

这种突兀的转变令朱仁都很是惊讶,望向胡冰的眼神之中充满了疑惑,不解胡冰的反常举动是出于什么目的。

“片刻之前她还愤怒得全身发抖,现在竟然欣然接受了?她葫芦之中究竟卖得是什么药?真是古怪至极。”朱仁满头雾水,暗暗忖道。

见到胡冰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朱邪终于松了一口气,遂朗声道:“如果有人对于这个判决结果仍有异议,请立刻提出来,不然即日开始,此判决便会生效。”

朱邪的这个判决秉行了“绝对公平”的原则,而且对于双方都未有过于严厉的惩罚,很容易就会被众弟子所接受。因此朱邪问话之后,并没有任何人予以回应,众弟子纷纷以沉默表示出自己对于最终判决的认可。

“既然你们都默认了,那我宣布判决生效,今日公审圆满结束,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了。”话毕又向刚才为胡冰发声辩护的那名弟子说道:“朱峰,麻烦你带两名弟子一起将朱仁关入地牢之中,牢房用最右方的那一间便好。地牢的钥匙在律法长老那里,我已向他讲过今日公审之事,你径直到他那里去取便是。”

朱仁听到朱邪只安排弟子将他押入地牢却没有提及胡冰,急忙开口问道:“掌门为何不将胡冰与我一起关押进地牢之中?这不符合规矩罢?”

朱邪闻言沉声道:“我与胡冰还有几句话要说,之后我会亲自将她押入地牢之中。既然判决已经生效,身为掌门自然不可能反悔,你尽管放心。”

朱仁见朱邪如此说,便不再追问,

老老实实地跟着朱峰走出了议事厅。

此时众弟子均已散去,议事大厅之中如今只剩朱邪与胡冰二人。公审结束之后,胡冰依旧静伫于原地,一言不发,似乎是等待着朱邪先开口询问。

果然,在目送朱峰与朱仁从议事厅离开之后,朱邪立即开口向胡冰道:“冰儿,谢谢你的隐忍,我知道这次判决的结果一定不会合你心意,但你毕竟也犯下了杀伤同门之罪,为师若是只重罚朱仁一人,难免有违公平二字,在场的众弟子想必大多也不会同意。这最终的判罚已经是为师反复思虑的结果,也是唯一可以息事宁人的手段了。”

胡冰嘴角的微笑依旧没有隐去,一副欣然接受的样子,云淡风轻地道:“作为弟子,首要义务便是尊重与信任师长作出的一切决定。既然师父认为这样的判罚乃是最佳之选,那便自有其道理所在。弟子甘愿受罚,绝不会作出令师父失望的举动。”

听到胡冰的这一席话,朱邪的眼角不由微微泛红,几乎要落下泪来,看向胡冰的眼神之中饱含欣慰还有一分歉疚,说话之时声音都有些颤抖。

“冰儿,你真不愧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这些年来你一直受朱仁及其同党的欺辱,始终保持大度、隐忍,实属不易。”

胡冰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叹道:“可惜我最终还是未能控制住自己的冲动,犯下大错,长时间以来的忍耐在一夕之间白费。”

胡冰的语气当中透露出自责与悔恨,朱邪见状连忙安慰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遇到这种情况,恐怕就算是为师也难以保持冷静,何况是你?既然你能认识到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能够好生反省,那将来便不会再发生类似的状况。此次小梅被掳的事件主要之过应由为师来背,作为一派掌门却不能洞察门下弟子的心性乃是为师的失职之处。如果为师能早一点明白朱仁的为人,事态也就不会发展到这种无法挽回的地步。”

“师父不必如此安慰我,我知道你想为我分担一部分罪责,但即便身为掌门也无法完全了解门中所有弟子的心性。这次的事件之所以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还是因为我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进入地牢的这一百年间我会日日反省自身,以后不会让这样的境况再度发生在自己身上。”

胡冰无比认真的语气深深地打动了朱邪,朱邪重重地点了点头,拍了拍胡冰的肩膀,道:“冰儿,真是委屈你了。但为师不会将你关入那灵力稀薄,对修行极为不利的地牢中去。为师之所以命朱峰先行将朱仁带走,便是为了留出时间带你去那今后一百年间专属于你一个人的地方。”

胡冰微微一楞,面上现出一丝不解的神色,似是不明白朱邪此话何意。

朱邪看到胡冰疑惑的样子不由会心一笑,道:“那里虽然也处于地下,却是一块灵力极为充沛的宝地,为师年少之时便曾到那里去练功,感觉事半功倍。今后的一百年,那块宝地便是你专用的修炼场所了。”

“原来师父这样判罚是为了让我可以在不受任何打扰的地方安心练功,我却差一点便辜负了师父的一番苦心”说到这里,胡冰的声音不由有一些哽咽,几乎说不下去。

朱邪感觉到胡冰情绪的变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爱怜地摸了摸胡冰低低垂下的头,柔声说道:“傻冰儿,师父怎会怪你。若是师父事先告诉你一切,这个所谓的公审也就进行不下去了。正是因为有你真情流露的愤怒与不满,方能让这次的公审显得真实无比。”

朱邪看着自己心爱的徒弟,心中不由升起一个坚定的想法。

“为了让冰儿迅速成长为小颜那样的绝世强者,我愿为她扫清一切障碍,即便是要逆门规而行都在所不惜。”

然而朱邪这时却没有看到胡冰面上无意间流露而出的一丝阴鸷笑容。

朱邪望着情绪低落的胡冰,知道现在不能将这种压抑的气氛维持下去,于是扬声说道:“冰儿,来,为师带你前往那块宝地。”

胡冰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一副还没有从自责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的模样,看上去的确会令人感到一丝心疼。

朱邪于是带着胡冰离开了议事大厅,走出了崇灵教的地域,向着碧穹峰的方向走去。

这一对师徒均未施展御空术,像散步一样地缓缓行进。朱邪知道胡冰此刻心中一定非常复杂,因此既没有去刻意与胡冰交谈,亦未加快过脚步。因为他清楚这样的漫步会对胡冰调整心态起到巨大的帮助。

这样无言的行程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之久,他们终于抵达了一个对胡冰而言无比陌生的目的地。

此处乃是一片再寻常不过的草原,胡冰巡视四周,并试图运用灵力感知此地的特别之处,但得到的结果只会让她更加怀疑朱邪对这里的描述。

“难道师父已经猜透我的真实意图,所以故意引我到这人迹罕至之地,再用封印术将我囚禁于此?”

思想已步入歧途的胡冰已不再拥有曾经纯净无瑕的心灵,现在的她患得患失,眼界之内草木皆兵,便是待她最好的恩师此刻都遭到她的强烈怀疑。

念头纯正,入眼皆是善举。然而念头若是龌龊,则入目俱是恶行。朱邪一心为胡冰着想的行为竟被她看作暗算,生起戒备之心,可见胡冰堕落之深。

朱邪此刻见到胡冰露出疑惑的神情,虽然猜不透她内心深处隐藏的想法,但也知道她一定是对这片地方的平平无奇产生了猜忌之心。

“冰儿,你一定不会认为这里便是为师口中的修行宝地罢。”朱邪笑着问道。

胡冰闻言点了点头,道:“这里灵力并不充沛,只是一处寻常的所在。师父曾说那块宝地处于地下,但经我观察也并未找到通往地下的入口,弟子很是疑惑。”

朱邪面上露出一丝神秘之色,道:“那冰儿觉得为师是在骗你了?”

第一百九十九回 神秘空间

胡冰闻听此言迅速摇首道:“冰儿怎会怀疑师父,想来此处必是有什么肉眼难以觉察到的机关暗门了。”

“冰儿果然聪明,随意一猜都能如此接近。” 朱邪颔首赞道。

“接近便是证明我并未猜准,谈何聪明?师傅莫要取笑我了,快告诉弟子那机关藏在何处?” 胡冰催促道。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机关,只是一道传送法阵而已,被为师隐去痕迹后,唯有被催动时方会显形,平时无人可以查觉。”

说罢朱邪运起灵力用右掌在地面之上轻轻一按,一道淡紫色的法阵应声显出形迹。法阵之上绘有移星换月,昼夜交替一类的图案,暗示其“变迁”之用,乃是空间类法阵通用之样本。

朱邪此刻神色一凛,认真地对胡冰说道:“此次为师带你去的乃是供修为高深之弟子突破瓶颈之地,由我派先祖朱幻所开辟。为师以前便是在这里成功突破到八尾之境的。那方天地灵力极为浓重,修为低于七尾之弟子皆无法承受。此次因缘际会,正是送你进入此地修行的绝佳机会。希望你在这百年之内可以一举突破所有障碍,达到最高境界。为师坚信,以冰儿之资质,一定并非难事。只要你能做到心无旁骛,便可达成心中愿望。”

胡冰见朱邪说得真切,便知方才自己是彻底误判了朱邪的意图,不过如今的她也再难生起任何愧疚之心。

“这倒是处绝佳的修炼之地,我便先安下心来认真修行,待到我成功进阶九尾之境,这崇灵教便再无人会是我的对手,届时想要为小梅复仇也会轻松许多。”

思及此处,胡冰面上立刻涌起一副感激之色,道:“师父厚爱,弟子难以报答,只好力求突破,不负师父重望。” 说罢向朱邪深深鞠了一躬。

朱邪淡淡一笑,道:“有你此言,为师便放心了。现在你只需步入传送法阵之中,它便会带你前往那方宝地了,快去罢。”

胡冰微微一愣,疑道:“师父难道不和弟子同去,指导弟子一番吗?毕竟弟子从来没有去过那里,甚是陌生。”

朱邪摇了摇头,解释道:“你不必担心,那里除了灵力充沛之外,与寻常所在并无任何不同,为师已经离开教内许久,也是时候回去了。”

胡冰双目之中再度露出了一线疑惑的神色,对于这道传送法阵究竟是福是祸不甚确定。但朱邪方才那一番肺腑之言,终究还是将她打动,最后的一丝犹豫也慢慢化作乌有。

“师父,那我去了。弟子不在的这百年间,你要多加保重。”胡冰正式向朱邪告别。

“你也是,为师静候你修行圆满后归来之日。”

只是很简短的一句,其中却可以听得出一丝关心,一丝信任,还有一丝不舍。胡冰轻轻颔首,不再犹豫,径直向传送法阵之内走去。

她站在法阵中央,最后望了朱邪一眼,双目之中竟难得地流露出一丝愧疚之

情。只可惜那道蕴含着歉意的目光却被吞没在法阵启动时的紫色光华之中,朱邪最终还是没有能够看到这个至关重要的暗示。

朱邪目送法阵与胡冰一同消失在这片草原之上,长叹了一声。

“希望经历这百年的静默之后,你的心能够再度沉淀下来,永远忘记那些痛苦的回忆,不再让自已被仇恨所支配。”

朱邪许下愿望,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如今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自己钟爱的徒弟也走上歧途,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消除胡冰心中的怨忿,至于能否起效,却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随着紫色的光芒自眼前消散,胡冰重新睁开了方才因强光而合上的双目。此刻现于眼前的却是她生来从未见过的景象,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片淡紫色的草原一直延伸至视野的边界之处,似乎寻不到尽头。在看到这片景色的那一瞬间,胡冰甚至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导致自己产生了幻觉,毕竟世间没有哪个地方的草会是这种颜色。

青草,青草,即便是枯草也绝不可能会出现任何与紫相近的颜色。

为了确认事实的真相,胡冰再度将这些长有三尺左右的异草仔细观察了一遍,甚至不惧危险地用手去触摸感觉。最后才发现这些紫色的植物的的确确就是普通的草,并非什么稀奇古怪的花卉。而使得这些野草转变颜色之原因竟是出于一种充斥于这片空间之内的特殊灵力。

青草在这片空间之内不断被这种灵力滋养与渗透,久而久之竟被渲染成紫色,真是令人不由啧啧称奇。

而直到现在,胡冰方才意识到这片空间内的浓郁灵力。

方才一直都将自己关注的重心放在了颜色稀奇的野草上面,却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主要还是因为胡冰的修为已达八尾境界,这片空间的灵力浓度完全在她可以适应的范围之内,不会有那种被压迫的不适感,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便意识到这片空间的神奇之处。

胡冰放开身心,做了一次深呼吸,感觉大量精纯的灵力均被摄入体内,顿时神清气爽。之前一度断绝的苦修之心,现在又被重新燃起。

“师父果然没有骗我,这里的确是绝佳的修行圣地。此处的灵脉应当是祖师朱幻当年打通并留存至今的,怪不得这方天地间的灵力如此精纯。在这种环境下如若百年内都无法突破,那便证明我的资质的确与师姐相差甚远。”胡冰由衷地对这片空间表示赞叹。

胡冰这时抬起头来,看向上方,却发现依旧是蓝天白云,与外界并没有任何差别。

“师父曾说这里处于地下,但这明显不是实情。处于地下又怎能得见天日?难道是处于青丘国土之内的一片隐蔽空间?”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胡冰立即付诸行动。她运起御空术,一路向正前方奔去,迅若惊鸿。

然而令胡冰惊讶无比的是,她这样向前飞了好久好久,

可是眼界中的景象却一点都没有变过,仿佛这片草原根本就没有边界一样。

胡冰自己进行了缜密的计算,确定自己已经飞行了近乎三天三夜之久,以自己行进的速度,恐怕已经行出了超过十万里的距离。这几乎相当于从北俱芦洲极北行至南赡部州极南的距离,超乎想象。

胡冰之前的猜测于此刻被彻底推翻,她心灵深处的危机感则再度被引导了出来。

“没想到这里竟然是一个没有边界的独立空间,虽然因为这里有永不枯竭的灵力补给,我可以毫无消耗地继续探索下去,但相信最终亦是徒劳。先祖将这片空间做成这样的主要原因应该便是让进入此地的弟子能够放下所有杂念,使自己能够心无旁骛,专心投入修行之中。但师父将我送入此地,终究还是起到了囚禁的作用,若是百年之后他没有将我解放出来,那我岂不是要永远待在这片空间里面?”

思及此处,胡冰面上不由现出了惊恐的神情,但当她静下心来转念一想,却发现自己的判断并不准确。

“不对!这片空间乃是由先祖所开辟,他当年的境界也不过是九尾,毕竟我们白狐一族的修士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便是九尾。若是我借助这片空间的绝佳条件勤加修行,早日突破,说不定到那时便可以轻易地寻到逃离这片空间的方法,无需他人将我释放出来。如果始终无法突破成功,那也只好承认命数如此,怪不得旁人。”

经过这番思虑过后的胡冰当即下定决心,立时原地落座,将双腿盘了起来,清空心中诸般杂念,开始进入了冥想的状态。

胡冰在神秘空间之中潜心修行之际,崇灵教议事厅之内却是风波大作。

只见一对满面怒容的男女此刻站在朱邪的对面,四目之中暴射而出的仇恨之火似是要将朱邪活活吞噬一般。

朱邪见到这两人,眉头立时皱起,似是遇到了无比棘手的难题一般,心中暗暗忖道:“从事件开始的那一天,我便不希望这二人出现在我面前,但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朱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二位应该便是朱梅的父母了罢。朱梅身上发生的事情,你们应该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此次前来,可是对在下在公审中作出的判决有所不满?”

朱邪话音方落,站在其对面的那名男子便勃然大怒,高声大喝。

“不满?若只是不满,我们夫妻二人也不必到这里与你对峙。那朱仁将小梅害死,你却只是将他关了起来,这简直便是**裸地袒护。作为一派之主,竟连如此简单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又当如何服众?”

朱邪闻言眉头不由蹙起,沉声道:“这件事并没有你们二人想象当中那样简单,其实内情颇为复杂,朱梅并非是被朱仁出手杀害,而是为救她的师父自行撞到了刀口之上。虽然不能说朱仁犯下的罪过较轻,但也是罪不至死。二位若是想让朱仁偿命,请恕在下无法答应这个请求。”

第二百回 碎丹危机

“不愧是以机智闻名的朱邪掌门,几句话间就将责任推卸了个干净。照你说的这般,小梅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她自寻死路,纯属自作自受,与朱仁却是无甚关系。不知我说得对也不对?” 朱梅的母亲用着极尽嘲讽的语气说道。

朱邪见他们二人听不进去自己所言,只好长叹一声,将他最不愿意提及的细节也一并交待出来。

“你二人可知此次最终的判决结果为何听上去会是如此不痛不痒?”

朱梅的父亲带着一脸不屑的神情应道:“你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小梅乃是自杀,怨不得旁人,现在怎么又问起我们了?”

朱邪摇了摇头,道:“你们可知,朱梅死后,她师父胡冰当即失去理智,将与朱仁同流合污的十数名弟子尽数击杀。要知道世上无论任何门派,击杀同门皆是头等大罪。我是为了保护胡冰才做出这种违心的决定,不然不仅小梅白白地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教中也定要掀起大乱,恐怕难以善了。”

听完这一番话,朱梅的父母神色稍霁,互相对望了一眼之后,朱梅的母亲率先开口道:“我们没有将事情了解清楚,便来向掌门发难,是我夫妻二人的不对,望掌门见谅。此次事态发展到这种程度,掌门的判决已经很是理智,除此之外也是更无万全之法。这次闹剧便到此为止,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计较下去,只是我二人还有两个请求,不知掌门能否答应。”

朱邪立即问道:“不知二位有什么要求,只要是在下力所能及,定当满足。”

“其实这两个请求十分简单。第一,以后那朱仁若是再次做出伤害同门的举动,希望掌门能够将他正法。除恶务尽,若是给他百年时光反省都不知悔改,那便是冥顽不化,除掉他乃是造福崇灵教。第二,我二人听闻这数百年来小梅的师父胡冰待她极好,可谓是百般关怀,千般呵护,师徒感情不亚于骨肉亲情。此次她因小女而受难,作为父母定要当面向她表达歉意,并感念她这许多年来善待小女的恩情。” 朱梅的父亲认真地说道。

朱邪此时面上露出一丝歉意,道:“这第一个要求我自然答应,若是朱仁不知悔改,我一定不会袒护于他。但这第二个要求实不相瞒,胡冰并未被我打入地牢,而是送去一处隐蔽之地闭关修行,百年之内不会出关。现下她刚刚闭关不久,贸然打扰恐会损害她的修为,希望二位能够谅解。”

话音未落,便被朱梅的父亲出言打断。

“掌门放心,区区百年的时间我二人还是等得起的。对于我们白狐一族来说,百年光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既然胡冰百年之后方会出关,那我们便相约百年之后,届时再来叨扰。此间诸事已了,那我们便不再逗留了,告辞。”

二人向朱邪行了一礼,刚准备转身离开,却被朱邪出言叫住。

“二位请等一等,在下还有一言。”

“掌门还有什么吩咐?尽管示下。” 朱梅母亲应道。

“胡冰闭关一事除了你二人之外,在下谁也没有告知,还希望你们能帮我保守秘密,不然一旦此事泄露出去,崇灵教必起大乱。拜托二位了。”

朱邪语气严肃诚恳,非常郑重地向二人提出了请求。

朱梅父母二人齐齐颔首,保证道:“掌门尽管放心,我夫妻二人定对此事守口如瓶,若是泄露出半句,定教我二人生不如死。”

朱邪见二人竟许下毒誓,立即站起身来向二人鞠了一躬,道:“多谢二位成全。”

朱梅的父亲笑道:“此事胡冰也被牵扯在内,若是不能将秘密守住,岂非禽兽不如,掌门不必担心,我们百载之后再相逢。”

说罢二人便一同离开了议事厅。

朱邪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目光中现出一道悲戚之色,低声自语道:“世间似是这二人一般通达的乃是少数。女儿离世,明明最大的受害者便是他们,但这二人在明白事情原委之后,却依然能够保持理智,认同我所作出的判断,并没有对朱仁赶尽杀绝。嫉妒与仇怨都源于一线嗔念,世人被这瞬间升起的念头所支配,冤冤相报,找不到解脱之日。朱仁的嫉恨之心害死了朱

梅,所幸他资质不高,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有机会离开青丘,去祸乱天下。但冰儿却不一样,她乃是小颜之后的第二个天纵之才,将来一定要去那尘世之中闯荡。希望她能够早日放下仇怨,恢复其原本的心性,不然日后定会埋下祸根。”

从这番话可以听出朱邪对胡冰寄予的厚望,他如今最为惧怕的便是这件祸事会在胡冰的心中留下永远无法抹去的阴影,使她性格扭曲,将来在红尘之中会被轻易地引入歧途。

朱邪所不知道的是,他最不愿成为事实的猜测却纷纷影射出胡冰现下的心态,一颗心受到污染无比容易,但若是想再将它洗净,那便难如登天了。

就在朱邪独自在议事厅中烦恼的时候,地牢之中却是有人待不住了。

已被关了数日的朱仁望着在他身前不断走来走去的巡逻弟子,心中烦躁之情却是越来越甚。这时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喊道:“这里怎么就只有我一个人?胡冰那贱人呢?”

如今在地牢巡逻,负责看管朱仁的弟子都是朱邪亲自拣选出来的,其中有接近半数都是对胡冰颇为敬重的弟子。他们本就一直为胡冰打抱不平,希望掌门能早日将朱仁赶出崇灵教,如今听到朱仁竟敢对胡冰出言不逊,纷纷心头火起。

一名当初曾跟随胡冰前往灵雀族平乱的男弟子立即出声回呛。

“贱人?整个崇灵教除了阁下之外恐怕无人敢认领这个名号罢。为了什么子虚乌有的‘私人恩怨’竟将年纪尚幼的朱梅师侄迫害致死,这种天怒人怨,百死也难偿其咎之事,也只有你这种人才做得出来。更妙的是,做了之后还死不认账,欲将祸水东引。这般人品,只怕将那‘贱人’二字安在你身上都是抬举了。”

这一番话极尽羞辱之能,却又句句在理,令人难以反驳,不得不赞叹这位弟子杰出的口才。

朱仁听罢顿时气得暴跳如雷,立即站起身来,几步冲到牢房门前,扶着玄铁栅门向那弟子破口大骂。

“作为朱氏子孙,你还有没有点基本的廉耻?那个胡氏的贱货是你什么人?你需要为她辩护。你可见过她发狂之后肆意残杀我朱氏同胞的模样?像她这种蛀虫,必须早日清除,不然必会成为足以摧毁崇灵教的祸患!你们都将我现在所言当作玩笑,到灾难降临的时候,可不要被吓尿了裤子!告诉我,她人现在在哪儿?我就知道掌门一定会包庇她,不会将她下放到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来的。”

被他痛骂一顿的弟子只是不屑地一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到时真有灾祸来临,恐怕先倒霉的也不会是我罢。”

朱仁狠狠地瞪了这位“冥顽不灵”的弟子一眼,声音无比阴沉地道:“你不必这般费尽心思地嘲讽我,我现在只需要你告诉我胡冰如今身在何处。”

那位弟子微微一笑,道:“胡冰身在何处我又怎会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绝不会像你这般被囚禁在环境如此恶劣的地牢之中。”

话音方落,朱仁便突然猛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所有力气放声大喝。

“我要伸冤!我要伸冤!朱邪作为掌门却不守门规,区别对待,无视公审判决结果。这崇灵教之内如今到底还有没有公道?”

巡逻的众弟子此刻看着朱仁歇斯底里的模样,便如围观小丑表演一般,由衷地感到滑稽,其中数人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此地几乎与外界隔绝,就算你喊得声音再大也一样没有人会给予回应,这样无端浪费体力又是何必呢?若是吼出了内伤,在这种环境之下可是很难恢复的。” 那位一直“抨击”朱仁的弟子再度出言羞辱,简直一点情面都不留。

这番话甚是风趣,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就是方才为了风度一直忍耐笑意的那几个人都绷不住了。

朱仁一直被这般讥讽,终于承受不住,显露出了真实面目,恨声道:“好!你们这些人的嘴脸我朱仁都记下了,现在尽管随意嚣张,但待本人走出这地牢之后,看我会放过哪一个。”

那名弟子故意做出一副惊慌的样子,道:“我好害怕啊,想我们这些人本可以各自安心修行,如今却为了要照看你来到这暗

无天日的地牢,受这灵力稀缺的痛苦。你不仅没有一丝一毫感恩之意,竟还要将我们列为你报复的目标?人做到这个份上,恐怕就再无任何价值了罢。希望你自己好好扪心自问,想一想现在的处境究竟是由谁造成的。”

这一番如师长训斥般的严厉教训竟没有进一步地激怒朱仁,而是令他垂下了头,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之中。

“我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想把那胡氏异族驱逐出去,保护朱氏血脉不受侵扰,难道真的是个错误吗?”

朱仁开始第一次思考这个至关重要的疑题,而他是否会找到答案,还要看他的内心之中是否还残存着最后一线良知。

***

光阴似箭,对于白狐一族来说,时间的流逝并不能轻易引起他们的危机感与紧迫感,十年也许就如一日。

三十个寒暑悄悄度过,崇灵教在这段时间之中一切如常,没有发生任何值得关注之事。而在一片独立的空间之中,灵力的流动却是有些许紊乱。

只见一片淡紫色的草原之中,一位有着一头冰蓝色秀发的美艳女子正盘膝而坐,进入冥想状态之中修炼。

此女正是胡冰,而现下正是她于经脉之中淬炼灵力的关键时刻。

胡冰不断地将空间之中浩瀚的精纯灵力如蓝鲸一般吞噬入自己体内,丝毫不惧自身经脉会因摄入过量灵力而无法承受。

因为海量灵力源源不断地在向同一个点聚集,使得空间中的灵力陷入了短期的混乱之中。这种现象的发生足以证明胡冰此刻对灵力的需求竟隐约达到了这方天地能够供给的极限了。

胡冰虽然在源源不断地吸噬着灵力,但神识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然保持着常时的清醒,可谓是一心两用。

“现在已经进入最为紧要的关头了,接下来只要令全身经脉能够完全适应这种精纯无比的灵力便可以将内丹之中的灵根也一并转化,使其能够自行滋生这至纯灵力,届时便大功告成了。当初朱颜师姐应该便是在这里晋升至九尾境界的,既然她可以成功,我又为何不可?”

妖族通过修行可以结成内丹,内丹乃是修行之本,滋生灵力的灵根便隐藏在内丹之中,许多妖族修士的资质都是由这灵根的属性来决定。而胡冰此时正是要依靠这片空间内精纯至极的灵力来强化自己的灵根,从而脱胎换骨。

胡冰此时信心不由更加坚定,吸入灵力的速度亦是更快,不多时之后感觉这片空间之内的浓郁灵力竟是变得稀薄了不少,可见胡冰摄取灵力的效率已经到达了相当夸张的程度。

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出数日,这片空间的灵脉都要枯竭了。

一个时辰之后,胡冰面上现出喜色,因为她已感觉到自己全身各处奇经八脉已对这种纯度极高的灵力再无丝毫排斥,灵力于经脉之间犹如狂潮一般迅速涌动,没有一点阻塞之感,这突破之前的第一步,算是正式完成了。

“就差这最后一步了,成败在此一举。若成则自己的修为定将冠绝天下,届时无论想做何事都再无阻碍。若败恐怕这一辈子都要被关在这里。对于我来说,这的确是一个不成功便成仁的局面。”

胡冰不由燃起了最为炽烈的斗志,踏出了至关重要的最后一步。

她将摄入体内的浩瀚磅礴之灵力全数运功逼入丹田之内,用最为危险的手法试图一举令内丹中的灵根进行跨越式的转化。

“成则晋升九尾,败则爆丹而死,这虽然是最为凶险,但也同时是成功率最高的抉择。”胡冰此举明显是将自己的性命都当作了赌注,孤注一掷,不给自己留哪怕一条后路。

无数精纯灵力汇聚于丹田之内,没有多时便达到了丹田所能承受的极限。若是身具透视能力之人便能轻易发现此刻胡冰的内丹已经膨胀了数倍,随时都有因摄入灵力过度而爆碎开来的风险。

胡冰此刻也感觉到了不妙,但却为时已晚,丹田内能包容下的灵力已经到达极限,但灵根却尚未有丝毫转化的迹象。

再这样下去,不出盏茶光景,胡冰定会落得个丹碎人亡的凄惨下场。

第二百零一回 实力飞越

“难道自己命中注定无法晋升九尾吗?难道这场豪赌终要以失败而告终吗?难道这一生就要以如此屈辱的方式结束吗?我不甘心。”

胡冰在心中连问了三个难道,却是将她此刻无比遗憾的心情尽数表达了出来。可是上天却似乎并不会垂怜于她,死亡的阴影已经向她笼罩而来。

胡冰听到了自她丹田内部传来的一声轰然巨响,体内的灵力似乎随着那声巨响尽数溢出体外,回归到这片空间之中。

听到这声巨响的时候,胡冰心中的最后一线希望也被无情扼杀,她知道自己已经突破失败,而失败的代价便是她鲜活的生命。

“内丹碎了,灵力也散了,这次算是彻底活不成了。小梅,师父这就来陪你了,你以后终于不用再孤身一人了。”

这道念头闪过之后,胡冰的意识便化为了一片空白。

所有的迹象似乎都昭示着胡冰的死亡,但诡异的是片刻之后,方才从胡冰身体之中“逃逸”而出的那些灵力竟有一部分又悄悄地重新流入她的体内。要知道一个死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作出摄入灵力的行为,而灵力更不可能自行钻入一个神魂已散的尸骸体内。

这些现象的发生便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方才胡冰丹田内的那波冲击并没有毁掉她的内丹,而她在经此大劫之后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胡冰静静地躺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紫色草原之中,久久都没有作出哪怕一个细微的动作,仿佛已经断绝了所有的生命迹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但从那具美丽的躯体之上却感觉不到一点声息。

若是她还活着,为何从她的身体之上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生者的气息?但若是她已经死了,那些本该涣散的灵力又为何会再度回归她的体内?答案似乎暂时不会揭晓。

***

崇灵教议事厅内,朱邪与地牢内那名出言“羞辱”朱仁的弟子正在谈话。

“朱仁最近状态如何?有没有再闹出什么乱子?”朱邪问道。

那名弟子答道:“他最近倒是比较安静,一天有近乎一半的时间都处于冥想状态,连自言自语的时候都减少了许多。看到他这个样子,我们几个还挺不习惯的。记得他刚刚进入地牢那几年,几乎天天都要与我们吵上一架才痛快,时不时便叫嚣着要找人伸冤,后来不知为何竟突然老实了,估计也是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白费精力罢。”

朱邪点了点头,道:“这样甚好,希望他能够好好反省自己犯下的过错,自地牢出来后能够改过自新。坚儿,为师今日唤你前来,其实还有一件事要叮嘱你。”

这名弟子名唤朱坚,乃是朱邪的亲传弟子之一,虽然资质不算出众,但胜在品格端正,思维敏捷。当初胡冰率领的百名弟子之中,朱坚便是其中一位,他对胡冰的欣赏与敬重几乎超过了门中所有其他弟子。因此当他听闻胡冰与其弟子朱梅受难的时候,心中对朱仁的厌恶无法

用言语形容,在他看来,这种卑鄙小人就算被直接处死也没什么问题。

朱坚见到朱邪的面上现出一抹严肃的神情,便知道师父即将要告知的一定不是小事,急忙应道:“师父请讲,弟子一定洗耳恭听。”

朱邪轻叹了一声后,道:“你知道你师妹胡冰如今身在何处吗?”

朱坚愣了一瞬后,摇首道:“胡冰师妹的闭关之地不是师父亲自安排的吗?我又怎会知晓?”

朱邪压低声音道:“坚儿,你可听说过‘紫原化境’这个地方?”

朱坚闻言立时现出惊讶之色,神情也是显得有些许兴奋,但见朱邪已经压低了声音,便也尽量降低了自己的音量。

“我以前从师娘那里听说过这个地方,据说此地是个由我教先祖朱幻所开辟的独立空间,那片空间里的灵力极为精纯,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凡是七尾以上的弟子,在修行触及瓶颈之时均可在化境之中寻求突破。但这化境也有一个规则,无论是何人一生之中只可进入化境一次,当再度试图进入之时便会受到空间的排斥。此规矩也是先祖所设,为防止后人过度依赖于外力,忘记修行的本质所在。”

朱邪微微一笑,道:“我就知道即便当初我没有时间与你细讲先祖的经历,以你这好奇心极盛的性格也一定会转头向你师娘讨教。这刨根问底的习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朱坚此时开口向朱邪问道:“师父竟然将胡冰师妹送入紫原化境了?”

朱邪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可真是绝妙的安排,看来我崇灵教很快就会再添一位晋升九尾的弟子了。”朱坚的面容之上显现出明显的欣喜之色,心中对胡冰的最后一点担心也瞬间烟消云散。

朱邪此时正了正脸色,严肃地向朱坚说道:“你师妹天资卓越,随时都有可能晋级成功,届时她便会从化境中脱身。为师隐隐感觉她对朱仁仇恨未消,出来之后会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朱仁的麻烦。如果为师的预测成真,你们便一定要竭尽全力将她拦下,并迅速遣人向我通报,绝不能令她因为一时冲动而自毁前程。听清楚了吗?”

“以胡冰师妹的为人,她怎么会贸然去袭击朱仁?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朱坚话音未落,朱邪便予以打断,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无比信任她,但朱梅就像她的女儿一般,此等仇怨又岂是数十年时间便能消解的?一定要记住为师所言,若是到时朱仁死在胡冰的手上,为师拿你试问!”

朱坚见朱邪态度如此坚决,立即颔首应道:“师父放心,弟子一定谨遵师命,时刻保护朱仁,必令他毫发无损。若是朱仁被胡冰所伤,弟子愿负全责。”

朱邪这时严肃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道:“你这样说为师便安心了,那就拜托你了。”

“师父还有什么要吩咐我的事吗?如果没有,弟子便先回地牢去了。”朱坚询问道。

“没有了,快回去罢。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们了,在那种环境之下恐怕连冥想状态都很难进入。待你师妹突破成功之后,你们的苦日子便也要结束了。”

朱坚展颜一笑,道:“那我们只能祝愿师妹早日突破成功了。”

***

在朱邪与朱坚二人的谈话进入尾声之时,那名为紫原化境的空间之内有了些细微的动静。

一直静躺在草原之中一动不动的美丽躯体如今竟然出现细微的动作。从手足再至全身,生命的气息突然再度发散出来,以她动作的幅度来看,这丝毫不像是一个内丹破碎之人可以显现出来的状态。

自全无声息的死寂,到生龙活虎的复苏,这中间竟然经历了逾五个时辰之久。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是一次见证奇迹诞生的时刻。

胡冰此刻已经坐起身来,原本陷入空白的意识也慢慢恢复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我竟然没有死?可我明明记得自己强行冲击九尾境界失败,内丹已经破碎了,怎么会”胡冰刚刚苏醒过来,神智尚未完全恢复,难免会有一丝迷茫的感觉。

方才“碎丹”之时的恐怖经历还历历在目,胡冰很难想象自己居然可以生存下来,脑海之中顿时被无尽的疑惑所填满。

胡冰运转灵力检查了一番自己体内的状态,却惊讶地发现自身灵力的质量已然大幅提升,与这片空间中的至纯灵力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胡冰心中顿时一喜,暗暗忖道:“难道我没有失败?那碎丹的感觉竟是突破成功的预兆吗?”

胡冰带着自己的猜测继续探查身体内部,发现奇经八脉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当灵力流过丹田处时,胡冰终于对自己如今的状况一清二楚。

“内丹并未受损,但丹内灵根却也未能转化完全,突破终究还是失败了。现在我的修为竟尴尬地处于八尾与九尾之间,不伦不类。”

得知真相后的胡冰心中一阵沮丧,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向她袭来,让她心内原本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被瞬间浇灭。

“难道我真的要被永远困在这里吗?不!我一定要出去。”

满腔愤慨的胡冰将全身半数灵力汇聚于右拳之上,狠狠地向地面上砸了下去,以发泄自己压抑无比的情绪。

当拳头触及地面的那一刻,胡冰竟感觉整个空间都开始颤抖,与天灾来临之前的景象如出一辙。

“怎么可能!这是我的灵力所引起的动荡吗?”

一拳之威竟至如斯,胡冰自己都不敢相信,直至此刻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实力已经有了飞跃式的提升,与以前的自己不可同日而语。

“说不定我可以从这里出去”

胡冰此时陷入了沉思,仔细思考着脱身的方法。片刻之后,突然感觉脑海之中灵光一闪,一个绝佳的方法已经在脑海中呈现出来。

第二百零二回 禁术秘籍

胡冰自言自语道:“既然我的灵力已经可以触动这片空间的根基,那应该也一样可以穿透这片空间的屏障。在今日之前,无论我用什么方法都难以冲破这片空间的隐形障壁,但是现在”

说到这里,胡冰突然咬破了自己右手食指,以自己的鲜血为引,在地面之上画出了一道简易的传送法阵,图案与纹路虽然简陋而粗糙,却也非常完整。

“幸好我平素好学,法阵这一类的知识也颇为丰富,不然还真不好脱身。这传送法阵虽不甚复杂,但只要能带我出去便足够了,当初是怎样被送进来的,现在我便怎样离开。”

胡冰嘴角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片刻之前的愁云尽皆消散,可谓是拨得云开见月明。

“只要可以重新获得自由,这三十年以来的苦修便是值得的。至于晋升九尾,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最后的这一点遗憾,胡冰也没有在乎,她将右掌按在传送法阵中心,将自己体内比以往精纯数倍的灵力输送入法阵之中。不多时之后,法阵便光芒大绽,赤色的光辉将胡冰的俏脸映照得有些狰狞,颇有一丝邪异的感觉。

胡冰见法阵已被触发,便径直走进了法阵之中,赤光顿时升起,将胡冰的身影笼罩于其中。而当赤光散去的时候,胡冰的身形也彻底消失在这片空间里。

***

碧穹峰顶,一道有着一头冰蓝色秀发的窈窕倩影悄然伫立。

胡冰伸了个懒腰,又做了几次深呼吸后,面上笑颜绽开,道:“终于回到青丘了,自由的感觉果然不错。”

下一刻,胡冰嘴角的笑容却突然变得阴鸷而危险。

“既然回来了,也该是让某些人血债血偿的时候了。以我现在的实力,恐怕即便是整个崇灵教之内也没有什么人可以拦得住我。”

胡冰开始运转起体内澎湃的灵力,并将它们通过自己的足底传入地面之中,逐渐渗透入地底深处。

原本以胡冰的灵力质量,运用这种感知能力时,最多可深入地下近百尺,能蔓延的范围也不过数十丈方圆。但现在胡冰实力大涨,感知力蔓延的速度也随之大幅提升。

此刻胡冰的灵力已经渗透入地底三百余丈,蔓延之范围也接近百里方圆,此等感知能力实是骇人听闻。

胡冰开启了灵视的能力观察着地底的景象,仔细搜寻着崇灵教地牢的踪迹,一寸土地都不肯放过。

半个时辰匆匆过去,但胡冰却依然没有发现地牢所在的位置。胡冰倒是并不着急,不厌其烦地继续进行她的地毯式搜索。

片刻之后,胡冰面上突然现出喜色,呢喃道:“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我找到了。果然与我所猜测的一模一样,这地牢也一样不在崇灵教的地盘之内,想必也是要借助传送法阵才能抵达。不过这样却是正合我意,连惊动师父这一点都不需要担心了。”

说到这里,胡冰双拳紧握,咬牙切

齿地恨声道:“朱仁,今日我定要取你狗命,为小梅报仇血恨!”

这时胡冰将灵力探入地牢内部,开始对地牢里面的状况进行一番探查,并寻找朱仁所处的位置,以便于顺利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

可是往里这一看却令胡冰眉头大皱,心中五味杂陈。

只见十数位胡冰非常熟悉的弟子此刻都在地牢之中,一部分人在过道中巡逻,而另一部分人则坐在地牢中仅有的一张桌案旁闲聊。朱仁所在的囚室正好位于那张桌案的正对面,时刻都被那些弟子所关注着。

整座窄小的地牢因为这些弟子的存在硬生生地构成了如同铁桶一般的防护,想要不知不觉地击杀朱仁在这种环境下成为了不可能的任务,毕竟只要有人出现在朱仁的囚室周围便会被立刻发现。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朱坚他们也会守在地牢之中?难道师父早就料到了我的意图,因此早早做了准备?应该没错,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我,知道我一定不会去伤害朱坚他们,这样一来我的计划便无从实施了。”

胡冰现在的感觉如同一盆冰冷的水浇到了头上,之前所有的计划尽数落空,虽然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能为力。

“不愧是崇灵教史上最聪明的掌门之一,我的心思竟然一点也逃不过他的法眼,看来从现在开始我要把整个计划都推翻了,重新思考。不然恐怕以后都找不到任何除掉朱仁的机会了。”

胡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峰顶上坐了下来,开始谨慎地思考后续的计划。一个时辰迅速过去,但胡冰发现自己竟然想不出任何有效的办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潜入地牢似乎根本无法做到。

“目前看来只有等百年期至后才有机会,但如果什么都不做也无异于坐以待毙,贸然回到崇灵教也不可取,现在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这时胡冰的脑海当中忽然闪过很久以前她与朱邪交谈的片段。

“当年我曾问过师父朱氏与胡氏为何决裂,那时他曾提起过那本禁术秘籍,现在被锁在保管所有珍贵物品的禁秘阁内。禁术秘籍”

胡冰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忖道:“传说白狐一族曾经是修为进展最快的种族,究其原因便是那些后来被崇灵先祖朱幻称为禁术的法门,那些法门皆可速成,修行速度可谓一日千里。如果我拥有了那本禁术秘籍,不仅可以提高自己的实力,更可以将这些法门传授给故乡的胡氏族人,助他们摆脱现今的窘境,并将老祖宗的这些心血再度发扬光大。”

胡冰轻轻颔首,面上愁容渐消,露出笑容,如同雨过天晴,显然是对自己的构想异常满意。

“如果传说中的禁术真有那样夸张的速成效果,那我完全可以在家乡组建一支属于我的小队,供我调遣,以后必有大用。这段朱仁在地牢里的时间也可以安然度过。” 胡冰思及此处,已经做下了决定。

“入禁秘阁,盗走禁术秘籍后,便是回家的时候了。”

胡冰站起身

来,望向崇灵教的方向,淡淡地道:“终究还是要回去一趟,希望一切顺利罢,只要我的行踪不被发现便可成功。”

说罢身形如闪电一般飞越而起,片刻便没了踪影。

***

崇灵教内,禁秘阁前。

胡冰自从在紫原化境突破到如今的境界之后,已经可以轻松地隐蔽起自己全部的气场,令灵力感知完全无法探察到她的存在。因此只要不被肉眼看到她的行迹,他的行踪便绝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胡冰如今站在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观察着禁秘阁周围的情况。只见两位八尾修为的长老守在禁秘阁的正门前方,而其他方位则并没有任何人防守。

“有机会!看来师父对这里的关注明显没有地牢高啊。他应该猜不到我会对禁术秘籍感兴趣罢。”胡冰窃笑道。

胡冰继续观察着禁秘阁,这一次却是用上了灵视之法,将自己的感知借助灵力送入阁内,以便于研究这五层高阁的内部结构。

以胡冰现今的修为,灵视所释放出的灵力已是极为细微,没有产生任何的灵力波动,自然也不必担心会被守在禁秘阁正门前的那两位长老所察觉。

当胡冰将自己的感知完全投入禁秘阁内时,“眼前”所现的景象却令她颇为惊讶。

曾经在胡冰的想象当中,这里应该就如其他门派的藏经阁一般,最多也就存放些术法秘籍一类之物,“禁秘阁”三字只不过是为了增加一丝神秘感罢了。但如今亲眼目睹的一切却与想象当中大相迳庭,不可同日而语。

这里简直就像是一处宝藏,仅仅只是第一层,各类胡冰平生从未得见的奇珍异宝便令她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这第一层中尽是些灵石、仙玉以及许多与天界相关的画卷和书籍,每一件宝物都被摆放在刻有简介的大理石柱之上。宝物周围更是有灵力护罩加以保护,既可杜绝损毁的风险,又能大大减少被盗的概率,可谓一举两得。

“这禁秘阁似乎也是先祖朱幻建起来的,只怕是耗费了不少心血,但如此精妙的布置的确令人叹为观止。”胡冰也不得不佩服朱幻这番巧夺天工的设计。

这时胡冰却突然感觉到一股颇为强大的气场正向她的感知范围内靠近,瞬间便将她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这股灵力波动,似乎也是达到了八尾的境界,没想到这禁秘阁内竟然有长老看守,难怪我没有在这里发现任何机关陷阱。”

胡冰心中虽然没有什么动摇,但还是觉得有一些麻烦。毕竟她对机关术已颇为精通,大部分机关陷阱只要被她事先发现,便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但如果阁内有人巡逻守卫,那自己想要突入盗书便要更为谨慎。必须步步为营,稍有大意可能便会暴露行踪,功亏一篑。届时恐怕想要逃跑都很困难了。

在看清第一层的状况之后,胡冰将感知移向第二层,而在这里所见到的一切只会带给她更大的震撼。

第二百零三回 广寒宝珠

“这也太夸张了罢”

胡冰此刻目瞪口呆,这是她平生初次被眼前所见之物所骇住。

只见这第二层内竟都是一些来自上界的神兵宝甲,各式各类应有尽有。

刀枪剑戟,盾牌铠甲,无一或缺。

每一件武器或是防具都是三界之中赫赫有名的神器,享誉九州。其中胡冰更是发现了龙纹金甲,蛟怒戟这些耳熟能详的传说兵甲。

“这些都是先祖一个人收集起来的吗?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可以随意出入天界的程度了吗?简直无法想象。”

胡冰仔细地观察着这些神兵,发现每一件之上都散发出完全不亚于自己的灵力波动,没有主人都如此锐气外露,证明它们没有一个是伪造的,俱是真品。

“这里任何一件兵器都是无价之宝,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为其争得头破血流,然而看这些密密麻麻的石柱,恐怕有不下百件之多,这是个什么概念?”

区区第二层便已经如此骇人听闻,胡冰实在无法想象上面那三层的“展物” 又会是何等恐怖?

沉浸在惊骇莫名之情绪当中的胡冰此刻再度被强大的灵力波动所“唤醒”,这一次竟然不只是一股而已。

下一刻,两位在第二层巡逻的长老出现在胡冰的感知范围之中。

“据我所知,除了我这位‘备选长老’之外,崇灵教一共便只有十二位修为达到八尾的长老。然而从这禁秘阁正门外到第二层我便已经见到了其中的五位,实在是夸张过头了。难怪平时在教内几乎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些长老,原来他们的职责便是守卫这座‘禁秘阁’。这样看来上面三层应该还有七位,十二名长老现在恐怕俱在阁中,平日里教中所有事务都是师父和师娘两个人在处理,怪不得他们二人总是会显现出一副疲惫的模样,也是辛苦他们了。”

胡冰虽然对朱仁恨之入骨,但对她的师父和师娘却一直怀有感激之情,即便她认为当初朱邪送她进入化境修炼只是将她囚禁的借口,她对朱邪也不可能生出任何厌恶之心。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虽然心内已被恨意所填满,但做人的底线胡冰还是不敢逾越的,这也是她放弃强闯地牢的原因。

为自己的师父与师娘感叹了一番后,胡冰也意识到自己这次实行计划的难度所在。

“要避过十二位长老的耳目并盗走很有可能被置于顶层的禁术秘籍难度实在不小,但以我现在的修为,无论是隐藏灵力波动的能力还是行动速度都已臻至巅峰,成功脱出重围的机率倒也不小。何况我身上还有朱邪送我的储物袋,这一趟可能取得的收获比想象中还要高出数倍。看在丰厚回报的份上,也绝对应该去冒这一次险,说不定可以让我寻得意想不到的宝物。”

虽然阁内的危险程度比想象当中还要高上几倍,但此刻胡冰的兴致反而比以前更大,阁内所见到的一切令她迫不及待地想立刻就潜入其中搜罗一番。

但理智的

胡冰也知道现在她需要绝对的冷静,只有将禁秘阁的每一层都仔细研究一遍之后,方可开始行动。

胡冰此刻压抑住自己心中的兴奋与悸动,使自己能够更加认真地观察并熟记每一层的详细结构,不令自己分心。

第三层的展物从神兵宝甲变为了仙品的诸类法宝,其中便有使灵能大幅提升的月宫秘宝广寒灵珠。

“这不是应长年被放置在广寒宫内之物吗?为什么会被当做藏品放置在这里?难道先祖与月宫嫦娥仙子交情匪浅?不过此物对我来说却是良助,只要将它带在身上,以后我所施展出来的法术威力即便仍不及九尾境界,却也不会相差太远了。”胡冰虽然对这种等级的珍宝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一头雾水,却已将其列为自己此番行动中势在必得的物件之一。

而这之后胡冰所看到的一切却进一步证实了她自己的想法,又是两名长老出现在眼界之内,至今为止已有七人。

“却不知道将所有长老都安排在这阁内日夜巡逻究竟是先祖留下来的规则还是师父自己的安排了。依照师父谨慎的性格,这倒很有可能是他自己想出的主意。”

然而这一次胡冰却是猜错了,从朱幻建成这禁秘阁并将所有贵重隐秘之物尽数置入阁中的那一天开始,阁内便一直维持着最高级的防卫。实力达到八尾以上的弟子必须日夜轮流在阁内巡逻,那时候阁内最多曾有二十名八尾弟子同时存在。现在的崇灵教相较那时已是没落了不少,十二位八尾弟子便已是极限,防护的严密程度反而不及当年了。

朱幻当年建这高阁,其实不仅是为了将那禁术秘籍彻底锁住,还另有别的目的,而那谜底便藏在这禁秘阁的顶层,等候着他人的发掘。

胡冰在脑海中重新总结了一下前三层的结构,发现这三层有着一个共通的特点,那便是隐蔽处颇为少见。

那些摆放藏品的大理石柱是唯一可以将身形完全遮挡起来的隐蔽之处,不过幸好前三层的藏品均是不少,因此石柱之间的距离较近,以胡冰现今身体的轻盈程度,在这些石柱之间来回移动几乎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倒无需太过担心。

而且第二、三层的长老均是两人一起行动,这更让胡冰拥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因此胡冰对安然度过前三层的危险已是胸有成竹。

胡冰遂将感知移至第四层,却发现从第四层开始格局终于有了明显的改变。

这一层不再有大理石柱,而是换成了一排排整齐林立的红木书架,一眼望去约有近百个,布满了整片第四层的空间,让这里显得有些“拥挤”。

每个书架都高逾一丈,分为五层,上面都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看上去甚是气派。

胡冰将每一个书架都观察了一遍,通过其中部分书籍的名字判断出这里的书竟有将近半数都是与其他宗派相关,甚至包括不少他门别派的功法秘籍。

“将一些兵器法宝送给他人倒不算稀奇,但门派的功法也是可以随意外传的

吗?”胡冰暗自思忖,对朱幻这禁秘阁内之物的出处越来越是好奇。

这一次胡冰在巡视这一层的同时亦是发现了两位长老,只是他们二人竟然没有聚在一起,而是分头巡逻。不过这也与这一层的结构有关,书架既高又宽,而且密密麻麻。若是那两名长老一起巡查,恐怕就算是用灵觉发现了偷盗者,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下也难以追捕。还不如分开行动,眼观六路来得方便。

但胡冰熟悉了这一层的结构之后,却只会更加放心。这一层隐蔽之处多不胜数,林立的书架似乎形成了一个小型迷宫。凭借胡冰隐藏气息的法术与炉火纯青的感知能力,想要在这一层发现她的行踪对于那两位巡逻的长老来说简直难如登天。

这一层虽然有不少出色的功法秘籍,却没有一个入得胡冰的法眼,因此记牢这里的结构之后,胡冰便将感知移至她最为期待的顶层。

出乎胡冰意料的是,这里的结构竟与第四层并无二致,一样的风格,一样大小的红木书架,连摆放的方式与数量都无甚差别。

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相较于第四层书架上那琳琅满目的书籍,这里的书架明显有些“空旷”,大部分的书架之上竟是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摆放上去,虽然明显有人经常打扫,书架上面并不会看见灰尘,但还是给人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

“这里明明也摆放了不下百副的书架,为何却不见上面有任何书籍?将这些贵重的红木制品闲置在这里到底有何用途?”

胡冰心中的疑问此时越来越多,却也对这第五层所隐藏的秘密越来越感兴趣。她的感知在这些空书架之间不停穿梭,寻找上面摆放着书籍的那些书架。期间她看到了最后三位巡逻的长老,他们亦是如第四层一般分头行动,这更令胡冰坚信这顶层之中定然有她最想得到的一切。

而在最后一列的三个书架之上,胡冰看到了令她怀疑自己是否身处梦境之中的秘笈。

在发现那些秘笈的一瞬间,胡冰的第一反应竟是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完全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胡冰竟然果断地将感知收了回去,并狠狠一拳捶在了自己的大腿之上,当发现的确有疼痛感,并非是做梦时的那种状态,方才重新将自己的感知送入阁内顶层。

胡冰的感知重新来到那最后的一列书架,眼前的一切却并未发生变化。令胡冰认为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三本秘笈依然在原处摆放,没有消失的迹象。

下一秒,胡冰心中的狂喜几乎无法抑制,她不得不屏息凝神,强行平复了数次心绪后方才忍住,没有叫出声音。

令胡冰如此兴奋的那三本书,分列于两个书架,没有一本与胡冰此行的目的相关。在这两个书架一旁的另一个书架上,禁术秘籍“孤零零”地摆放在那里,却并没有收到来自胡冰的关注。胡冰知道它在那里,但现在她的兴趣显然被另外的三本书彻底勾走了。

是什么样的惊世秘卷可以轻易胜过白狐一族古老而强大的法术?

第二百零四回 三卷至宝

那三本书的名字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封面之上,一眼看去便会明了,书名更是简洁精炼,皆由四个字组成,分别是:紫府经、紫府剑诀以及河图洛书。

谈及紫府二字,所有对上界传说颇为熟悉之人脑海当中便会立刻浮现出鸿钧老祖这四个字。

鸿钧老祖乃是道家第一位圣人,三清之师,在天外天圣人境中地位也是甚为尊崇。紫府指的便是紫霄宫,正是鸿钧老祖的居所。

鸿钧老祖只收过三位弟子,分别为道德、元始以及灵宝这三位天尊。他们各立门户之后,鸿钧却没有继续收取弟子或是侍者,而是选择尽情享受那清静无为的惬意生活。

鸿钧老祖曾著有三本道术精要,涵盖了所有最为高深莫测的道家精髓。三本书“各司其职”,分别被命名为:紫府道纲、紫府经以及紫府剑诀。

紫府道纲后被鸿钧的大弟子---道德天尊太上老君截选出一部分世人可以参透的片段,稍稍改写了一番后便成为了如今在世间流芳千古的道学经典《道德经》。

紫府经及紫府剑诀则是道家符咒之术以及御剑之术的总纲。传说三清门的祖师崇华真人便是因为在机缘巧合之中得到了紫府经与剑诀的残篇,修炼有成之后方才创下了被尊为天下六大门派之首的道家正宗三清门。

后来崇华真人能够飞升成仙,也是因为对这两章残篇生出了新的领悟。

仅仅两章残篇便能令人超脱凡尘,步入仙籍,那正本又会有多么神奇?没有人可以想象一个将紫府经与剑诀均练至大成之人将会达到什么境界?因为那已经远远超出世人想象力的极限。

这紫府经与剑诀已是道家最为珍贵的两件宝物,价值根本无法用数字来衡量,然而它们左边书架之上那一册书的名堂却是更加骇人。

洪荒初开之时,大道立下法则,从此森罗万象皆循此法则而运行。三界六道之中的一切都逃不过法则的约束,因此而有生死轮转,阴阳和合,虚实变化,祸福交替。

凡有逆天而行者,最后均被法则之力所裁决,下场个个无比凄惨。

而圣人却已是参透了法则的根源,脱离尘嚣妄境,获得真正的自由。到了这个境界,他们已经成为了法则的一部分,自然不会再受法则的约束。他们虽摆脱了法则的掌控,却不能被称作’逆天”,如果真要为他们的行为起一个名号,还不若作“胜天”,知之悟之而后胜之。

人教三皇之首伏羲帝参破洪荒法则的本源之后,将自己的一些感悟录入了一卷书中。传闻领悟了书中精华的乃是天选之人,将获得统御洪荒的无上权力,届时洪荒内无数次元、位面以及宇宙均在那人掌握之中,三界六道间一切诸相俱为他所用,无有阻碍,成为法则的代行者。

而那一卷书的名字,世人唤其为《河图洛书》 。

胡冰此刻心中的喜悦之情无以言表,感觉自己现在已经立于尘世之巅峰,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气势。

“若是能将紫府两卷与河图洛书一并收入囊中,这世上将再无人是我的对手。以后不仅可以轻易除掉朱仁,在世间历练之时也不会有任何阻碍。”

胡冰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几本书盗出来,为自己所用。

现在胡冰反而不再怀疑朱幻收集这些宝物的方式,因为她认为朱幻会将这三本书放入禁秘阁内就说明他已经不再需要它们作为修行路上的助力。胡冰确信朱幻已经成功步入圣人境界,无所不能,因此他能得到阁内的这些物件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胡冰重新将第一层至第五层的每一个细节都确认了一遍,熟记于心后便将自己的感知收了回来。随后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崇灵教,来到了碧穹峰上那处伤心地。

这个山洞是一切灾难的起源,是小梅埋骨之地,也是令胡冰丧失自我之地。

因为胡冰的刻意破坏,这山洞已经坍塌了绝大部分,到处碎石堆叠,只有入口处的一点方寸之地还算是可以落脚之处。

胡冰在山洞口坐了下来,开始考虑自己应该如何在最快的时间之内从禁秘阁中取走自己所需,令任何人都来不及有做出反应的机会。

“前两层和第四层中的物事我都不甚感兴趣,一定要拿到手的便只有第三层的广寒宝珠,第五层的河图洛书、紫府两卷以及禁术秘籍。这几样宝物的位置我已经非常熟悉,只要在小心避开那些长老的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将它们取走便是了,确保在他们发现宝物丢失之前逃离崇灵教的范围。虽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行当,但失败的机率也不会过高。以我现今的修为完全可以令他们察觉不到我的踪迹,只要我加倍小心,不犯无谓的失误,便一定可以成功。”

胡冰虽然心中不免紧张,但还是表现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为自己增添信心。

午夜子时,胡冰又回到了她最中意的地方,碧穹峰顶。站在这青丘地势最高的地方,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令人的视野为之开阔不少。

平常的胡冰总是给人一种低调、不争的印象,其实她心气甚高,自尊心也颇重,在世间出人头地一直都是她的梦想。

经历了数百年的勤修苦练,今日她才算是真正看到了希望,在胡冰眼中看来,只要得到了那三卷书,自己距离梦想成真便只有一步之遥了。

胡冰从朱邪赐予她的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块令牌似的物事,令牌呈古铜色,背面刻有一个大字---“阵”,材质似是黄铜却又不尽然,而其正面却是一片空白,光滑犹如铜镜一般,看不出有什么用处。

“幸好师父曾赐予我的法器当中有这‘布阵印’,不然这一次想要悄无声息地逃出禁秘阁还真的有些麻烦。”胡冰自言自语道。

胡冰说罢便咬破手指,像在紫原化境中一般在地面上画起了传送法阵。但这一次胡冰画得却是极为细致,花费了约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宣告完成。

法阵中的图案纹理清晰,栩栩如生,显示出了胡冰极高的专注程度。

胡冰仔细检查了一遍法阵中的每一个细节,确认无误后方满意地一笑,轻声道:“上一次只是为了脱身,这一次却必须要传送到精准的位置,不能差一分一毫,不然便会有被发现的风险。多亏我这传送术学得还不错,否则说不定刚刚到达阁内就会被捉个现行,功败垂成了。”

接下来胡冰将已经开始愈合的手指又咬破了一点,开始在那铜制令牌的正面画起了法阵。不出片刻,一个袖珍型的法阵便已完成,上面的图案竟与碧穹峰顶处的景色一般无二,虽然的确符合法阵的基本结构,但看上去却更像一副山水画。

胡冰将画上法阵的铜制令牌按在了传送法阵的上面,两个法阵在互相接触的一瞬间同时闪过了一道红光,稍纵即逝。

看到红光亮起,胡冰便将令牌收了回来并又放回储物袋之中。

“都说来时容易去时难,我这趟却是刚好相反,进入阁内需要大幅消耗精神力,全神贯注方能保证落点准确无误,过程颇为艰难。但回来的时候却只需启动布阵印之上的定位法阵,损耗一些灵力便可以轻松地回到这里了。”胡冰忖道。

准备工作全部完成,胡冰深呼吸了一次后,便果断步入传送法阵之内,调动自己的记忆,将落足之处锁定在禁秘阁三层的一处死角,那里前面是大理石柱,后面则是墙壁,躲在此处几乎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胡冰此刻聚精会神,不容许脑海中有一丝一毫的杂念,力求传送方位无有半点偏差。确定地标后,胡冰立即为传送法阵注入灵力,一片红色光幕顿时将她笼罩于其中,使她暂时闭上双目。

片刻之后,她将双目睁开,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三层死角处的石柱背后。这阁内的地形胡冰已经异常熟悉,向四周看了一眼便知道自己已经通过了最为艰难的那一关,接下来便是大展身手的时刻了。

胡冰早在传送开始之前就已经封闭了自己的气息,令自身的灵力波动毫不外放,以避过那些长老们的探察。同时她也将自身的感知能力提高到最为敏感的程度,在这一层中搜索着那两位长老的行踪。

当胡冰感受到那两股灵力波动的时候,却差一点便窃笑出声。原来那两位长老正在向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方向前进着,一时半刻根本不会回转过来,而胡冰看上的那颗广寒宝珠却就在这死角附近,现在正是夺宝的大好机会。

胡冰毫不犹豫,身子闪电般冲了出去,肉眼只能看见一串残影。她瞬息间便来到了放置广寒宝珠的石柱之前,看着将广寒宝珠包裹于其中的淡蓝色灵力护罩,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

第二百零五回 志在必得

胡冰先前便已仔细确认过,发现阁内没有任何布置过机关的痕迹,因此她此刻丝毫不惧怕破坏防护罩会启动任何形式的警报。

只见胡冰将三成灵力汇聚于右掌之上,使灵力内敛而不外放,而后将右手轻轻伸向了防护罩。二者相触碰的那一瞬间,高下立判,胡冰的手轻而易举地伸入了防护罩之内,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广寒宝珠取了出来。过程如此顺利,连胡冰自己都有些惊讶。

“这防护罩如此脆弱,恐怕凡是七尾以上的弟子均可破除。看来是为了保证修为没有达到九尾的掌门与长老们也可以将这些宝物取出来才故意做成这样的,不过这样反而便宜了我这个盗窃者。”

胡冰将广寒宝珠放入储物袋中后,便转身迅速行至木梯所在的地方。用感知确认四层木梯旁并没有长老在附近巡逻后,胡冰几个跨步间便来到了四层。

进入阁内之前胡冰本来想要略过这一层,但如今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胡冰先寻找那两位长老各自的位置,发现虽然其中一个距离自己较近,但却都与自己视为目标的那个书架相距较远。于是她立即开始行动,轻松避过正向她靠近的那个长老之视野范围,来回转了几道弯之后,便停在了一个书架的正前方。

面前的这个书架之上摆满了崇灵教入门级的法术秘笈,咒术、御空术、御灵术等应有尽有。

胡冰在碧穹峰山洞内思考的时候曾想起一件几乎遗忘的重要之事。

想要将故乡的胡氏族人组建成一支可以与崇灵教弟子对抗的队伍,只靠禁术秘籍自然不可取,崇灵教的诸般入门法术也是缺一不可。这样才可以为自己的族人们打好根基,有效地提升修行的效率。

因此胡冰来到第四层之后直奔摆有崇灵教入门法术的书架,但当她站在书架前方的时候,心内的想法却有所转变:“如果我将这些入门法术的书籍尽数盗走,一定会迅速引起师父的怀疑,届时难免会影响自己以后的行动。这些法术我均已烂熟于心,即便没有这些书籍的引导,亦无大碍。”思及此处,便闪身直向她此行的终极目标而去。

顶层的三个长老此刻分别处于三个不同的方位,但巧合的是他们竟然都与放置了至关重要之书籍的最后一列相距颇远,这无疑为胡冰营造了天大的机会。

幸运之神今日似乎站到了胡冰的身边,自从她进入阁内便没遇到什么阻碍,一切都显得无比顺利。

胡冰轻松地绕过了所有长老的视线,来到了她此行志在必得的四卷书前方。

一直以来,胡冰对这座禁秘阁都是充满了好奇,虽然河图洛书以及紫府两卷的出现消去了她对于朱幻的很多猜疑,但还是有一个无法解释的问题萦绕于心中。

“前三层那些宝物对比河图洛书与紫府两卷简直不值一提,但它们却有灵力护罩保护着,而这三界闻名的三卷古书竟然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放在书架上?”

虽然心中满含疑问,但精通机关术的胡冰也不怕有诈,现在当务之急是完成目标后迅速离开崇灵教,以免他们发现禁秘阁被盗后找到有关于自己的蛛丝马迹。

胡冰飞快地将河图洛书与紫府两卷从书架上取了下来,并放入储物袋之中,期间没有遇到任何变数。胡冰见最重要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心中不由一定,随后将手伸向了那本禁术秘籍。

不想那禁术秘籍的周围竟然有一层透明的灵力护罩,并且那股灵力的精纯程度更是令胡冰吃了一惊。

“竟然是隐形的灵力护罩,难怪我一直没有发现。而且此护罩定是修为在八尾之上的人设下的,说不定便是师父与师娘其中的一人。”胡冰暗忖道。

若是换做从前,胡冰可能真的要被这一层防护罩所难住,但现在她的修为与当初已不能同日而语,这次的变故也不过只是虚惊一场。

胡冰这一次在掌上凝聚了五成灵力,再一次向禁术秘籍伸了过去。果然如她自己所料,这一次灵力护壁被轻松突破,此次行动的最后一个目标终于也落到了胡冰的手中。

“河图洛书与紫府两卷旁毫无保护措施,却在这本禁术秘籍上花了不少心思,真是古怪。”胡冰知道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既然此行的目标已尽数达成,那便到了逃离之时了。

此时胡冰敏锐的灵力感知突然发现这一层的三位长老竟然齐齐向着她所在的方位赶来,心中不由一震,忖道:“不好,方才突破护壁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太大,终究还是被他们察觉了。”

胡冰急忙取出“布阵印”,将自身灵力注入其中,启动了印上早已画毕的定位阵。只见得赤光微微一闪,胡冰的踪影便消失在禁秘阁中。

重又回到碧穹峰顶,胡冰将地上传送法阵的痕迹用灵力尽数抹去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既然神功法宝尽在手中,也该回到家里安安静静地研究一番了。”

胡冰的双目之中闪过一丝期许,数百年已经过去,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找到返乡的机会。

“虽然已经过了数百载,但我竟还记得回家的路。爹、娘,孩儿要回来看你们了。”胡冰望着胡氏村落的方向感叹着,眼眶有一点湿润。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飞身而起,运起御空术奔着家的方向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青空之上。

***

胡冰刚刚逃出禁秘阁之后,阁内第五层巡逻的三位长老便来到了最后一排书架的前方,发现最重要的藏品被盗走。当他们看到空荡荡的书架那一刻,内心惊骇莫名。因为他们只察觉到轻微的灵力波动,从头至尾却未见到闯入者的踪迹,那盗贼如同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的确令人不寒而栗。

这三人急忙将消息传递给其余九位长老,当守卫正门的那两位长老得知了具体情况之时,也是受到了不小的震慑,一时之间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

今日除了他们这些

长老,并没有其他人进出甚至是靠近禁秘阁,那盗贼究竟是如何进入阁内的?这几乎成为了一个不解之谜。

十二位长老讨论了半晌也是没有半点头绪,只好派其中一人前往议事厅将情况汇报给朱邪,除了守门的二位,其余九位长老则在阁内巡逻,检查有没有其他遗失或是损毁的藏品。

朱邪甫一听闻此事也是颇为焦虑,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清楚这不是什么小事,忙起身前往禁秘阁查探情况,他向守门的两位长老询问道:“你们确定那盗贼不是从正门闯进去的?”

两位长老同时颔首,其中一位出声应道:“那是自然,若他欲从正门闯进阁内,我二人不惜任何代价也是要将其拦下的。”

朱邪沉默了片刻,看他严肃的表情,似是在进行思考。“这样看来,那盗贼进入阁内的方法便只剩最后一种了。”朱邪斩钉截铁地道。

一名长老接话问道:“掌门认为他是用什么方法闯进来的?”

“传送术。禁秘阁附近从来没有弟子徘徊,那盗贼大可找个偏僻的位置,用心眼或是灵视的能力观察阁内景象。只要锁定一个无法被你们发现的死角,他便可从远处利用传送法阵安全进入阁内。在盗走自己所需之物后,他只要使用像定位符一类的道具便可以回到来时的地方。既然你们从头至尾都没有发现他的行踪,那证明此人修为极高,我方才所讲的这几道步骤对于他来说应是易如反掌。”朱邪正色道。

这时阁内的九位长老已经完成了探查,其中一位走出了阁外,看到朱邪正与守门的两位长老交流,便上前准备汇报情况。

朱邪见他从阁内出来,便向他开口问道:“阁中丢失的物品你们可都确认过了?”

那位长老于是答道:“禀告掌门,阁内我们已经检查过了一遍,总共有五件物品被盗,分别是第三层的广寒宝珠,第五层的紫府两卷、河图洛书与禁术秘籍。”

“果然与我所想一般无二,禁秘阁中最具价值的这几样都被他盗了去。”朱邪叹道。

“那掌门觉得他现在是否还在青丘国境内?我们要不要派弟子出去搜寻一番?” 刚才答话的那名长老问道。

“不必了,我猜他现在已经离开青丘,就算去追也定然追赶不上。虽然我教禁秘阁内有许多宝物的传闻在很久以前便已出现在外界,但至今为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慕名而来。此人的身份确实令我颇为担忧,若只是一名方外邪修倒还不成问题,可万一要是隶属于一个邪派那便麻烦了。” 朱邪眉头紧蹙,沉声道。

“可是因为那禁术秘籍?”

“正是。那河图洛书与紫府两卷甚为深奥,若非天选之人,绝难为其所用。但那本禁术秘籍之中大都是速成之法,其中半数以上的法术只需有些灵力基础便可修习,不限于白狐一族。一旦被邪派掌握这门秘籍,恐怕未来定会在世间掀起大乱。”朱邪的语气之中充满担忧之情。

第二百零六回 祸不单行

“那依掌门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 那长老此言便是想让朱邪作出最后定夺。

“事到如今,也只得如此了。”

朱邪随后将所有六尾以上的弟子都唤来议事厅,向他们吩咐道:“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我教禁秘阁遭贼人入侵,禁术秘籍不幸被盗走。此贼修为甚高,诸位长老并未察觉其行踪。往后你们行走世间历练之时,只要听到任何有关禁术秘籍的消息,必须立刻向我汇报。如果条件允许,最好可以探知秘籍的下落。但切记不要与贼人发生冲突,以免伤及自身,务必谨慎行事,听明白了吗?”

众弟子齐声应道:“谨遵掌门所言。”

朱邪对这个“贼人”的身份有诸多猜测,譬如方外邪修或是魔族之人,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个偷盗者竟是他的徒弟胡冰。在朱邪的印象当中,胡冰应当还在紫原化境中修行,仅仅三十年的时光应该不足以令她突破至九尾境界,而且朱邪默认胡冰对那禁术秘籍没有任何兴趣,因此他从始至终也没有怀疑到胡冰身上来。

胡冰思乡心切,几乎用尽全身气力向胡氏村落的方向赶,其疾如电。不到半个时辰,胡冰便已经来到了村落前方。望着那本应熟悉,如今历经数百年后已经有一点陌生的环境,胡冰的心情无比激动,眼眶顿时一片通红,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的眼泪立时掉落下来。

此番胡冰“洗劫”了禁秘阁之后便逃出崇灵教,回到故乡,行踪极为隐秘。她知道自己的行踪绝对不能轻易暴露,现在她还有重任在身,一定要保证崇灵教之人在一段时间内不会找到她。即便这里与崇灵教相距甚远,胡冰也一样告诫自己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以免露出不可弥补的破绽。

胡冰在村外的一座山丘之上静候太阳落山,当夜幕降临,族人纷纷回到家中之后,她这才悄悄潜入村内,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径直向自己的老家行去。

胡冰此刻心中有些担心,因为她想不出一会儿回到家中后要怎样才能使自己的父母不至于兴奋得叫出声来,从而破坏掉她的计划。

但当胡冰走到家门口时,她却看到了令她已经变得无比脆弱的心灵彻底粉碎的景象。

只见胡冰家大门前报丧的白幡迎风飘荡,这一幕给予胡冰的冲击无以言表,让她一时间几乎失去了意识,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摔倒在地。

胡冰家中只有父母二人,眼前的白幡无非是在告诉她双亲之中至少有一个已经离世。

“不可能,这不可能!”

胡冰面色苍白,形似疯癫,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似是想给予自己最后一点安慰。她推开家门,踉跄着跑过院子,冲入了正厅之中。

然而厅内的摆设却并非胡冰熟悉的样子,这时大厅中央摆放的乃是一张供桌,其上供奉的两个灵位将她仅存的最后一线希望无情击碎。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失去

爱徒小梅之后,胡冰又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依靠,寂静无声的宅院,黑白相间的灵位,无一不在证明着她这两位亲人也已经永远地离她而去。上天的残酷她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感受到。

供桌上摆放的两个灵位牌上正是胡冰父母的名字。胡冰来时还在想着该如何让她的父母与自己相见时不会过于兴奋,以免破坏她的计划。现在她已经不必担心了,因为她将再也听不到父母的声音,无论是关怀还是责备。

胡冰跪在了地上,意识开始逐渐模糊不清。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被一寸寸撕裂,这种来源于灵魂深处的剧烈痛苦使胡冰有了一种自己已经堕入地狱的错觉。这份感受即便是小梅死去的时候她都没有经历过。

胡冰终于明白为什么许多人说真正的悲伤不会与泪水为伍。因为她现在根本哭不出来,哀莫大于心死,一颗已经如同死灰的心又怎会感到悲伤,又如何能使自己落泪?

如果可以,胡冰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封闭起心灵,一直跪在这里一生一世。但她知道自己还有重要的“任务”必须去完成,双亲的去世只会令胡冰心中积累起更多的怨气,那双已然踏入泥泞之中的脚也只会陷得更深。

极度悲惨的经历令胡冰完全舍弃了从前纯真的自己,变身成了为复仇可以不惜一切的偏执之人。

“从今日起,我胡冰不再是一个正道修士,若有人犯我,我必当百倍奉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无论是诛亲之仇,还是杀徒之恨,凡是与我结仇者,你们都等着,我胡冰总有一天要让你们后悔自己会出生在这世上。”

胡冰坚定了心中的“信念”后,暂时令自己遗忘丧失双亲的痛苦,她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来,走出了正厅,踱步来到了自己阔别数百年的房间。

推开房门进来一看,却发现屋内被整理得颇为干净,竟然找不出多少灰尘,看来就在不久之前这房间还被人打扫过一次。

“估计爹娘去世竟是近期之间发生的事情,他们的死究竟出自何种原因,看来明日务必要去拜访族长一趟了。”胡冰忖道。

一夜无话,第二日辰时,胡冰准时来到族长家门前。她轻轻地敲了敲大门,不久后门便被打开,探出头来的却不是胡冰所熟识的那个老管家,而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胡冰将自己的名字告诉那名新管家之后,他便进去通报消息了。片刻之后,那名新管家便回来将胡冰请了进去,并告诉她族长正在大堂等候。

胡冰进入大堂便看到了数百年未见的族长胡升,他的容貌倒是未见有什么变化,只是神情之中难掩一丝哀恸之色。

见到胡冰的那一刻,胡升眼睛一亮,面上的阴郁也转为晴朗。他兴奋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径直向胡冰迎了上去,口中道:“冰儿,你怎么回来了,这些年在崇灵教过得还好吗?这许多年不见,叔叔可是很想念你啊。”

虽然只是几句简单的话语,但其中蕴藏的感情却是极

为真切,令胡冰寒冷的心灵感受到了一线温暖。胡冰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冲了过去,抱住胡升哽咽了起来。

“升叔,先不用问我的情况,冰儿一会儿自会和你讲。您一定要先告诉我我的爹娘是怎么去世的?”

胡升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一周之前,你父亲前往村东的迷雾峰上狩猎之时遇到了百年前出现在迷雾峰的妖兽,他为了掩护与他一同上山的村民逃生,独自挡在了妖兽的面前,最后一个逃走的村民亲眼见到那妖兽将你父亲活生生吞入腹中。你母亲得知此噩耗之后一个想不开竟然自断心脉跟随你父亲而去。虽然他夫妻二人无比恩爱,但你母亲这样做也是出乎大家的意料,是我没有关心她,没能尽到族长的责任,只是苦了你这个孩子,唉”说着说着,胡升再度哀声叹气起来。

“原来如此,升叔也不必过于自责,我母亲的性格我最了解不过。若是我在她身边,她也许不会做出此般决定,还是因为我离开得太久了”

胡冰眼角又流露出一丝悲恸之色,但随即又转为正常,继续道:“迷雾峰竟然出现了妖兽?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不知这妖兽是个什么来头?升叔能不能给我详细讲讲?”

胡升回应道:“这妖兽的来历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它出现在一百多年前,这一百多年来有许多去过迷雾峰打猎的人突然消失无踪,再也没有回来。见到它的人都说它长得和老虎没什么两样,只不过背上生有一双鹰翼般的翅膀,看上去甚是威风。”

听到这里胡冰顿时面色大变,心中原本急切地为父亲雪恨之心也迅速消沉了下去,立时惊呼:“难道是穷奇?不可能,穷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你说这妖兽叫作穷奇?”胡升问道。

“这只是我的猜测。我在崇灵教时曾在书中看到过有关上古四大凶兽的记载,穷奇便是其中之一。四大凶兽之实力高居妖兽顶峰,丝毫不亚于龙之九子。若是父亲他们遇到的真是穷奇,那有人能够逃出生天已经算是奇迹了。”胡冰认真地说道。

“那妖兽竟然这般厉害?幸好它来这里的时间不长,不然会有更多的人惨遭它的毒手。但如此一来我们以后便不能上山打猎了,这可如何是好?”胡升焦虑地说道。

“是不是穷奇我要上山看看才能知道。”胡冰此时也是满腹疑虑 。

“我本来还想让你这崇灵教的高徒试试上山除妖,现在听你一说我觉得还是算了。若是不去惹它可能还会相安无事,但如果我们贸然前去冒犯也许便永无安宁之日了。”

胡冰点了点头,道:“升叔说得对,但即便真是穷奇我也要去会一会他。你放心,我不是鲁莽之人,不会为了报仇而去白白送命的。”

“我怎会不相信你!冰儿,你从小便聪明绝顶,该怎么处理事态你比我们任何一人都更加清楚,无论你以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升叔都会支持你的。”

第二百零七回 九幽使者

听到胡升真诚的话语,胡冰颇为感动,声音都显得有些哽咽。

“升叔,谢谢你这样不遗余力地支持我。冰儿今后一定会振兴我胡氏一族,让世人都知道我胡氏血脉绝不逊于朱氏。”

胡升哈哈大笑,赞道:“有志气,我们胡氏终于出现一个有出息之人了,以后胡氏的未来就都交付到你的手上了,不会有压力罢。”

胡冰摇了摇头,认真地道:“怎么会有压力?升叔,你就放心罢,我这次回来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今日容我先休息一下,明日还是这个时候,我会再来找升叔,将我这些年的经历与接下来的计划全部告知于你。”

“好!你从崇灵教那边过来肯定很累,今日便先去好好休息一番罢,有什么事明日再一起商量。”胡升也察觉出胡冰的神色间露出一丝疲惫之色,便说道。

胡冰遂与胡升告别,独自回到了家中。身为一个实力已然超越八尾的修行者,她又怎会轻易露出疲态?胡升所看到的其实是胡冰略显颓废的神情。

回到家后,胡冰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坐在塌上进入了冥想状态,彻底地将心绪调节了一番,令神智冷静下来,以免会影响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将所有积累起来的负面情绪都沉淀下去之后,胡冰又想起了今日与胡升的谈话。

“难道夺走我父亲性命的妖兽真是穷奇?可是传说当中穷奇凶悍异常,性喜食人,又怎会轻易放走逃跑的村民呢?这一切也许只有亲自登上迷雾峰才能得到答案。”胡冰暗暗忖道。

虽然胡冰知道以自己的修为万不可能是上古凶兽穷奇的对手,一旦迷雾峰上盘踞的妖兽真是穷奇,那便相当于是擅闯上古凶兽的地盘,很有可能便会有去无回。但为父报仇之心还是渐渐地将恐惧感完全压倒,“要是现在不去看上一眼,以后也许就没有任何机会了”胡冰心中如此暗示自己。

在心中默默为自己鼓励一番之后,胡冰终于决定冒一次险,前往迷雾峰进行探索。

当日黄昏,胡冰离开村落,来到村东那座比碧穹峰也矮不了几分,同样高耸入云的迷雾峰。

刚一上山,胡冰便感觉不太对劲,只觉得这山中不仅浓雾缭绕,看不清前路,而且阴气也是极重。现在正值春季,气温转暖,但这山中却是犹如深冬,寒冷彻骨。一道凛风吹过,胡冰感觉体内的血液都快要凝结起来。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怎么环境如此恶劣,像是到了阴曹地府一般。难道父亲平日里要在这种环境之下狩猎?”

也难怪胡冰会有这样的疑问,这种鬼地方就算是她这种修为甚高之人都感到颇为难受,又何况是她父亲那种一生都没能突破到四尾境界之人。胡冰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她父亲身为猎人的艰辛。

“平常山上面都会比平原地区要冷一些,但却绝不会是这种夸张的程度,这座迷雾峰看起来不简单。这次上山说不定真的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接下来的行动一定要倍加谨慎

了。”

胡冰此刻心中也是比较忐忑,虽然不至于立即逃离,但是对于未知的畏惧感却在不断加深。

从山下到山顶,每一步胡冰都是走得十分小心,一路上她不断地注视着四周,将灵力感知运用到极致,覆盖近乎百丈方圆的范围,以免自己被妖兽突然袭击。

这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她以前很少遇到,现在的她为了“复仇”二字反而将自己的身家性命看得极重,因此也变得患得患失,毕竟一旦身陨便会永远失去报仇雪恨的机会。

虽然走了这么久,周围的阴冷气息却一刻也没有减弱,但胡冰倒是没有经历任何危险的情况,妖兽的踪迹亦是毫无头绪。

但当胡冰登上山顶,一直缠绕于四周的雾气终于散去,胡冰的眼前这时突然现出了妖兽的形象。

这一刹那,胡冰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半拍,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来自视觉上的震撼。

那是一只甚为巨大的猛虎,体型约是正常老虎的五倍有余,通体皮毛均是与燃烧中的烈火一般无二的亮赤色,背上生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羽翼,伸展开来后宽度恐怕会超过十丈,几乎盖住了半个山头。

其额头上虽然没有那“王”字,但其双目之中释放而出的深邃光芒以及浑身上下透露而出的凛凛威风都昭示着它在妖兽界至高无上的地位。

“难怪我一直没能感应到它的灵力波动,贵为四凶兽之一的穷奇境界已达金仙,超出自己不知道多少倍,凭我这低微的感知能力又怎能察觉?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胡冰心中涌起一线绝望的感觉,穷奇无形之中带给她的压迫感令她双腿发软,几乎无法动弹。

穷奇的一双虎目此刻向她瞅了过来,盯着胡冰浑身上下看了几眼。

胡冰此时觉得穷奇已经是在寻思要从何处下口了,便干脆闭上双目,静侍一死。反正面对实力与她有着鸿沟般差距的穷奇自己也不会有反抗的机会。

没想到穷奇不仅没有扑将上来,反而开口说话了。

“小姑娘,你特意来此地寻我可是为了给父亲报仇雪恨吗?”

穷奇的声音似是个沧桑的中年男子,沙哑而低沉并且中气十足,震耳却又不会令人感到难受。

胡冰闻言立刻睁大了眼睛,面上满是错愕地问道:“你你竟然会开口说话?”

穷奇放声大笑道:“哈哈哈 小姑娘说话真有意思,你一个活了不到七百年的狐精都可以说话,身为四大凶兽之一的我为何不可以?”

“你真的是穷奇?”

“如假包换。”

胡冰见这穷奇貌似并无把自己当成食物的想法,这才松了一口气,恐惧感渐渐消除,她甚至向前走了几步,更靠近穷奇一些后,才又开口问道:“书中说你性格极为凶残,草菅人命,可是现在看来却又不像,难道那些书都是随便杜

撰出来的?”

穷奇抖了抖翅膀,云淡风轻地道:“不是什么史书都可以完全相信的,我们四兄弟中即便是性格最为火爆的饕餮都不会随便残害生灵。”

“那你又为什么要杀害我父亲?他只是上山打猎,绝不可能干扰到你的。”胡冰质问道。

“你可知四大凶兽的真实身份吗?你又清楚这迷雾峰为何阴气如此之重吗?” 穷奇没有回答胡冰的质问,而是反问了回去。

“我又怎么会知道?”

“四大凶兽乃是九幽之守护者,地府大乱之时,我等价值方能体现,平时我等常驻地府之中,很少出来现身于人前,因此史书中对我们的记载大都甚为片面,包含各种猜测。”

“原来如此,可是这与你杀死我父亲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胡冰的疑惑依旧没有被解开,遂继续追问道。

“小姑娘,你且听我说完。一百多年前,娲皇宫圣人女娲娘娘的弟子来到地府找到我等,说有任务要安排给我们,但执行只需要一人便可。四凶兽中只有我的性格较为沉稳,于是便被推举出来,而正是这个任务使我来到这座迷雾峰,在这里等待一个机缘,没想到一等便是百载光阴。” 穷奇感叹道。

“究竟是什么任务?你要等的又是什么机缘?”胡冰听到这里好奇心又被勾引起来。

“任务与你有关,而机缘自然便是你了。” 穷奇突然话锋一转,扬声笑道。

“什么?机缘是我?你开什么玩笑?”胡冰的语气中透着怀疑,以为穷奇是在戏弄于她。

穷奇没有直接回答胡冰的疑问,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数千年前,紫府两卷流落于世间,等待有缘人阅览。这两本上界至宝后来被三清门祖师崇华真人所获得,参悟许久却始终不能完全领悟,但也凭借从中获得的知识在修道一途之上颇有成就,后来创下三清门这道家第一大派。后来不知为何,这紫府两卷竟然落入崇灵教祖师朱幻的手中,被收藏于教内禁秘阁中,而现在”

穷奇顿了一顿后,一字一句地道:“应该就带在你的身上罢。”

胡冰脸色顿时煞白,惊道:“你竟然要打那紫府两卷的主意,想让我把两卷秘笈交给你?”

穷奇摇了摇他硕大的虎首,否定道:“错!那不是你的,而是你从崇灵教内偷出来的。女娲娘娘的弟子安排给我的任务便是让我将紫府两卷从你这里取回来,送还上界。”

“你休想!”胡冰辛辛苦苦将书从禁秘阁盗出来,现在穷奇却又让她交出去,她心中又怎能服气,顿时愤怒呛声,但她这时却忘记了是谁在与她对话。

“小姑娘还挺倔,但你觉得自己是我的对手吗?我只要将你打晕,便可以轻易取走你的储物袋,不费吹灰之力。” 穷奇不屑地说道。

胡冰顿时哑口无言,因为穷奇所言非虚,自己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第二百零八回 封闭道场

沉默了片刻之后,胡冰叹了一口气,用无奈的口气说道:“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斗不过你,除了妥协之外别无选择,不然你一旦发怒我根本无法活着走出迷雾峰。”

说罢胡冰从储物袋中将她还没看过一眼的紫府两卷取了出来,问道:“你要我将他们放在哪里?”

“你自己可以先看上几眼,再选择一本交给我,放到我面前就好,剩下的那一本你还是自己留着罢。”

胡冰几乎以为自己幻听,虽然心中升起一丝惊喜,但面色还是保持如常,沉声道:“既然上界要收回这紫府两卷那便要保持完整,哪有只收一本的道理。你可莫要骗我,若是违反了女娲娘娘的意愿,我们可都担待不起。”

穷奇笑道:“你这小姑娘想得倒是周到,放心,我没有必要骗你,说拿一本便是一本。给你片刻时间,好好做决定罢。”

胡冰见穷奇并非在开玩笑,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紫府两卷之上。她先是翻开了紫府经,看了两眼后却发现入目全是道家十分复杂的符咒图案。从没接触过这类知识的胡冰看得满头雾水,眉头都不禁皱了起来。于是赶忙将经合了起来,转去看剑诀,这次胡冰倒是比较满意,因为剑诀之上尽是些绘有详细图谱的剑招,简洁易懂。

看到此处胡冰已经做好决定,她径直走到了穷奇面前,将经放在了地上,坦诚地说道:“这本经我完全看不懂,带在身上也没有用处,你拿去罢。”

穷奇点了点头,伸出爪子在经上方一扫,就将其收入了储物空间之中。

胡冰这时再度提出疑问:“你还没有告诉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吾乃九幽凶兽,所到之处阴气笼罩,修为浅薄之人若是被阴气侵蚀便会削减阳寿,因此我等四人很少光临凡间。自我来到这里不久之后便能见到你父亲经常上山打猎,百年过去,即便是白狐一族的寿命也会被阴气吞噬个干净,至于那些村民看到的场面不过是鬼差制造而出的幻觉罢了。待我离开此地之后,阴气自然便会渐渐散去。但我奉劝你们胡氏一族不要频繁打猎,想要食腥可以自己养殖,这山内的生态已经遭到了破坏。让村民在打猎之时身死也不过是我对你们的一个警告罢了。”穷奇认真地道。

“警告?这恐怕是你自己的一意孤行罢?女娲娘娘为何会选择你们这种残害生灵的凶兽出来执行任务,我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胡冰的语气颇为不敬,显然是对穷奇的观点表示不满,现在她倒也没有了一开始面对穷奇时的恐惧。

“其实在你父亲之前,已经有不少人在山中失去踪迹,山内的环境也因为我的降临而大为改变。可是即便如此,你的父亲依旧毫无警觉。生死在一线之间,我也无法改变你父亲的选择。不过若不是因为你父亲死在这山上,你又怎会来到这里?一切都是天命。既然我的任务已经完成,那便告辞了。小姑娘,后会有期。”

说罢穷奇便化为一道赤色光

束迅速消失在了胡冰的视野之中,随着它的离去,山顶顿时变得空空荡荡。

胡冰这时低下头陷入沉思:“穷奇说得没错,若是父亲未死,我又如何会来到这迷雾峰之上?看来一切都在女娲娘娘的掌控之中,圣人果然不愧是全知全能的至高存在。”

虽然刚刚盗出来不久的书已然易主,但胡冰心中却也没有太多失落感,毕竟那本经对她来说的确无用。而且这一次结识了贵为九幽守护者的穷奇,将来也许会收获更多的机缘,总的来说,此行却是得大于失。

胡冰面上现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抬起头来时却发现皎月当空,天色已晚。不想在这阴气浓重的地方逗留的胡冰立刻下山,径自回到了家中。

第二日清晨,胡冰准时来到胡升家中,刚坐下来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升叔,昨日我去了一趟迷雾峰。”

胡升闻言却并不惊讶,只是关心地询问道:“怎么样?那妖兽厉害吗?你有没有受伤?”

胡冰摇了摇头,微笑道:“哪里有什么妖兽,这山峰之上的迷雾其实乃是剧毒的瘴气,吸入过多便容易产生一些奇异的幻觉。若是不出意外,我父亲应该在这许多年来吸入了过多瘴气,毒气攻心,这才”

胡升闻言眉头一皱,急忙问道:“那你呢?有没有被瘴气所影响?”

胡冰摆了摆手,道:“我的修为还算扎实,这种瘴气影响不到我。”

胡升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又问道:“你还没有和叔叔讲这些年来在崇灵教的经历呢。”

胡冰便将这近六百年间自己在崇灵教的经历详细地向胡升讲述了一遍,倒是没怎么添油加醋,但在讲到朱仁的时候依旧是咬牙切齿。

这一讲便是两个时辰,胡升听罢面色很是沉重,感叹道:“唉,朱梅与你都是可怜的孩子。没想到朱氏族人对我胡氏的仇视与偏见经过这么多年竟然丝毫不减,当初答应让你去崇灵教真是个错误的决定。叔叔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升叔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朱仁虽然罪不可恕,但幸好师父以及门中的一些弟子待我不薄,不然可能冰儿都无法活着回来见你。对了,这一次我可是偷偷跑出来的,昨日精神过于混乱,忘了告诉你。希望升叔千万不要将我回来的消息散布出去,一旦被崇灵教的人知晓,那便麻烦了。”

虽然在胡冰的印象之中胡升并非是一个喜欢四处散布消息之人,但此刻胡冰还是颇为紧张,生怕胡升昨日便已经将自己回来的消息传了出去。

胡升颔首道:“放心,你叔叔口风很紧,不会将你回来的消息散布出去的。除了你我,无人能够知晓。”

“倒无需只限于你我二人,只不过其他见过我的人都必须要关起来才是。”胡冰狡黠地一笑,道。

“这”胡升犹豫了半晌后,还是问道:“究竟是谁看见你了?”

胡冰摇首道:“升

叔想到哪里去了,我是偷偷潜进村子的,没有人发现我。但升叔忘了我昨天告诉你的事了?我要将自己从崇灵教学来的法术教给族人,只不过要选一处偏僻的地方封闭起来,里面的人不得离开,外面的人也不能进去,这样便没有人会发现我究竟在做些什么,如此我才可以安心。”

胡升低头思考了片刻后,正色道:“村西有一处常年闲置的仓库,里面空间很大,作为修行用的道场正合适,明日我便去为你清理一番,以后那里就独属于你了。”

胡冰这时又向胡升说道:“升叔,能不能再帮我做一件事?我保证这是最后一件了。”

胡升笑道:“这么见外做什么?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再多我都会帮你去做。让我猜一猜,你应该是想让我去帮你招揽徒弟罢?既然你说要传功,那自然需要弟子了。”

“升叔真聪明,这么轻松便猜着了。你只须挑一些资质较好的便可,数量不限,只要仓库能容得下便无碍。这毕竟是为了提升族人的修为,不必设置过高的门槛。”胡冰嘱咐道。

“好!交给叔叔,三日之内便帮你招揽齐全。我就告诉他们是崇灵教的高人又来拣选弟子了。”

“直接将他们都带去仓库便是了,毕竟他们与我见面之后短时间内便不可再随意走动。”胡冰正色道。

胡升频频点头,道:“没问题,都依照你说的办。”

一转眼三日过去,胡冰独自走入了与崇灵教议事厅一般大小的仓库。只见里面黑压压的一片已经站满了人,胡冰在心内估算了一下,竟然有超过三千人聚集在这里。

“升叔倒是挺能干的,竟然帮我找来这么多人,而且他们当中竟然有人已经达到了四尾境界,不简单。”胡冰忖道。

胡冰将仓库门拴上后,走到自她进来之前便喧哗不断的众人面前。

“请诸位安静一下。” 胡冰朗声道。

这一句话说完之后,仓库之内竟然神奇地安静了下来,也不知道胡升作为族长为他们灌输了什么样的信息,竟能令他们如此遵守纪律。

胡冰见众人不再窃窃私语,便继续道:“我先要和大家说一声对不起,因为我欺骗了大家。我不是什么崇灵教的长老,我叫胡冰,是那个数百年前拜入崇灵教的族人,你们应该都对我有所耳闻。”

三千余名胡氏族人没有对她提出质疑,而是保持着安静,想听她接下来要表达些什么。

“今日把你们请到这里,有两个目的。第一个是传授崇灵教的法术给你们,第二个则是请你们助我完成一次计划。”

胡冰清了清嗓子后,接着说道:“在详细说明这两个目的之前,我想把自己在崇灵教的经历完完整整地告诉你们。”

随后胡冰便将与胡升讲过一遍的“故事”再次叙述了一回,只不过这一次她却在那些悲剧之上添油加醋,传递着愤怒与仇恨。

第二百零九回 魔鬼训练

“在那些傲慢的朱氏族人眼中,我们胡氏族人都是无能的贱种,永生永世也不配与他们相提并论。我在崇灵教的这段时间之中,他们无时无刻不想将我置于死地。”胡冰恨声道。

听到这里,三千余名胡氏族人几乎个个被愤怒所支配,双目之中一片赤红,似要喷出火来,仓库之内咬牙切齿之声此起彼伏。

胡冰极具感染力的一番讲演起到了绝佳的效果,即便是对朱氏一族没有什么厌恶之心的人此刻也听得火冒三丈,心中对朱氏的印象急转直下,转瞬之间便将他们视为了敌人。

“此番我从崇灵教逃出来之前潜入了他们收藏秘笈的地方,将我们老祖宗传下的至宝,被朱氏一族强行封锁起来的禁术秘笈盗了出来。这秘笈之内的法术多为速成之法,相信在我的教导之下你们都可以飞速地提升修为,很快达到能与崇灵教弟子一较高下的境界。我们要将老祖宗传下来的精华发扬光大,同时向朱氏族人证明,我们一点也不输给他们。”

胡冰说完这段话之后,众人立即高声叫好,不吝赞美之词,对胡冰的支持度空前高涨。胡冰望着眼前群情激愤的族人们,心中升起一丝欣慰之情,嘴角现出一抹笑容。但随即她又板起脸来,严肃地问道:“我们这次集体修炼的计划乃是绝对的秘密,在所有人修炼有成之前,大家都不能离开这个仓库。这段时间仓库内会成为一个封闭的空间,任何人都无法进出,并且你们需要进入辟谷的状态。虽然在修为达到四尾之后便不再需要食物,但在那之前还是要靠你们自己的意志力强行支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勇气接受这个艰巨的挑战?”

“当然有!”众人异口同声地吼道,声音几乎都要传到仓库的外面去了,每个人的神色之中都充满了信心。

“将来修炼有成后,你们愿不愿意跟随我杀回崇灵教,取代朱氏的统治,令我胡氏一族扬名于天下?”

“当然愿意!”

现在的这种气氛,恐怕无论胡冰说出什么荒唐言论,这些胡氏族人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她。可见胡冰在操纵人心这一方面上的确有着过人的天赋。

这一刻胡冰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恩师,忘记了一直支持她的同门弟子,心中只剩下对朱仁的仇恨。这份恨意使她不惜与整个崇灵教为敌。

从这一天开始,在这间仓库之内,决心追随胡冰的三千余名胡氏族人便开始了他们无比严酷的魔鬼训练,从崇灵教入门法术到古老的禁术,一项项攻克,哪怕一分一秒的休息时间都已不复存在。

魔鬼训练启动的第一天夜里,众人开始进入冥想状态之后,胡冰缓步走到了位于最后一排,全场唯一一个修为已经达到五尾境界的“胡氏族人”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男子睁开了双目,看到胡冰站在他面前,眼神之中本能地流露出一丝慌乱之色,但随即便化为无形。只见他恭敬地站起身来,向胡冰行了一礼后道:“师父,有何事吩咐?”

胡冰微微一笑,道:“为何要叫

我师父?”

“你传我们功法,自然是我们的师父。”男子认真地道。

“我怎么感觉自己曾在哪里见到过你呢?”胡冰忽然挠了挠头,做出一副回忆的模样。

“怎么可能,师父应该是认错了罢?” 男子笑着摆手道。

“也许罢 你今年多大年纪了?”胡冰似是闲聊一般地发问道。

“六百二十岁了,师父为什么要问这个?” 男子疑道。

“没事,随便问问。区区六百年的时间竟然凭借自己的摸索达到五尾的境界,你的天赋可能不下于我。好好修炼罢,我相信你将来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胡冰以赞许的语气说道。

“谢师父夸奖。”

胡冰此刻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向男子问道:“对了,你可知我胡氏上一任族长叫什么名字吗?我突然忘记了。”

男子愣了一愣后,答道:“抱歉,师父,我也记不清楚了,你还是去问其他人罢。”

殊不知这一个问题已经令他牢牢地落入了胡冰精心设计好的圈套。

“身为胡氏族人竟然不知道上任族长的名字?记不清楚了?开什么玩笑!不过这也不怪你,作为崇灵教的奸细,也的确没有必要将胡氏的历史了解得太过详细,我说得是也不是?”胡冰冷笑着说道。

“你可不要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是崇灵教的人?” 男子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怒道。

“证据?我就是证据。你以为我在崇灵教这六百年间没有见过你吗?自从我进到这仓库之后不久,便已经将你认了出来,本来只见过一面,还不是太过确定,但你方才的表现却露出了明显的破绽。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

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败露,男子也不再遮遮掩掩,脸上现出了一丝怒容,以警告的语气说道:“胡冰,我奉劝你不要与师门作对,就凭你那点本事与这群乌合之众是不可能胜过掌门与诸位长老的。趁现在赶快收手,随我回去的话还可讨得一线生机,不然你的下场必然会是万劫不复。”

胡冰闻言哈哈大笑,一点都不将男子所说的话放在心上。

“万劫不复?说得好,到时候我却要看看谁的下场才是万劫不复。”

胡冰与男子之间的口角也惊扰到了许多进入冥想状态的胡氏族人,听到二人对话的内容之后,他们才知道这里竟然被一个来自崇灵教的奸细混了进来。

众人面上立时现出了无比愤怒的神色,几个一直对崇灵教的弟子心存偏见的族人甚至将灵力注入双拳之中,准备冲上去将那男子暴揍一顿。

胡冰立刻阻止了他们冲动的行为,并吩咐道:“我在这里看住他,你们选一个人去把情况报告给族长。这一次乃是特例,以后便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出去报告的人选你们自己定罢。”

众人经过商量之后,决定让一个年纪较大,声望颇高的族人出去报信给

胡升,毕竟让其他人去大家也不会放心。

半晌之后,那名族人带着胡升来到了仓库之中,胡冰立即迎了上去,问道:“升叔,方才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告诉你了罢?”

胡升颔首道:“我已经知道了,不知道你要如何处理此人?”

“我刚才已经在他身上附上了封灵阵,他如今已经无法运使灵力了,你只要将他关进一个房间里,然后命人日夜看着他便是了。”

胡升会意道:“好,我便将他关入家里空置的房间之中,这样管家与我自己都可以随时监视他。”

胡升将这名崇灵教设在胡氏村落的联络人带走后,仓库内又恢复了一片宁静,胡氏众族人再度开始了辛苦的修炼,以求在最快的时间之内取得成就。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七十载时光转眼间便迅速流逝。

崇灵教地牢内,朱坚打开了朱仁的牢门,并向仍闭目盘坐的朱仁喊道:“百年刑期已至,你已经自由了,朱仁。”

朱仁睁开了双目,看了朱坚一眼后缓缓站了起来,沉声道:“已经一百年了?看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漫长。不过从今日起,我终于可以好好晒晒太阳,吸收一些新鲜空气了。”

朱坚这时向朱仁催促道:“不要在那里感叹了,赶快出来,掌门还等着与你谈话呢。”

朱仁闻言微微一愣,问道:“掌门为何要找我?我在这地牢内也没有闹过事。”

“掌门不过是想与你聊一聊,你既然问心无愧,又何必感到惧怕?”朱坚反问道。

朱仁哼了一声,说道:“我怕什么?走,带我去找掌门。”

议事厅内,朱邪静坐于正位,等待着朱仁的到来。

朱仁被朱坚带入议事厅后,向朱邪行了一礼,道:“不知道掌门找我过来有何事吩咐?”

朱邪摇首道:“没什么事,只是一百年未见了,想找你聊聊。”

朱仁轻笑一声后道:“胡冰现在也该出来了罢,掌门为什么不去找她,非要来寻我?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这句话说得极为轻佻,听上去竟有一点嘲讽的味道,颇为刺耳。但朱邪对朱仁的不敬之处并不在意,笑道:“你不用担心,和你谈完之后我便会去寻她。这一百年在地牢之中过得辛苦吗?”

“并不算很辛苦,但若是与胡冰的特别优待相比,自然便是远远不及了。”朱仁依旧是句句带刺,当初他便对朱邪的区别对待很是不满,现在更是不依不饶。

朱邪叹了口气后,说道:“你不能享受优待的原因还不是因为自己不够争气,若是你能够修练到八尾的境界,我也定会将你送入紫原化境之中的。”

朱仁面色一变,惊讶地说道:“你竟然将胡冰送入了紫原化境?那个先祖创造出的圣境?”

朱邪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是那片为族人突破至高境界而设的宝地。”

第二百一十回 进攻崇灵

朱仁面色立即沉了下来,声音阴恻恻地说道:“难道掌门就不怕我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到时候你在众弟子心中的地位恐怕便会崩塌了罢。”

朱邪无奈地摊了摊手,道:“胡冰不在地牢之中是不争的事实,你觉得我可以瞒你多久,你早晚也会知道,不如我现在便将真相告知于你。你若是想将这消息传出去,我也无法阻止你。”

朱邪说到这里面上突然现出一丝冷笑,道:“不过你也知道紫原化境是个什么地方,现今胡冰很可能已然突破至九尾的境界。你现在将这消息散布出去无疑是又一次向胡冰挑衅,此番她还会不会放过你我可就不太确定了,届时我身为掌门恐怕也难以将你保全。”

朱仁怒道:“你竟敢威胁我,这是一派掌门应该有的作风吗?”

朱邪怒极反笑,道:“你残害同门,在地牢内呆了一百年却不能好好反省,更正自己的错误。如今反而变本加厉,开始责备起师长来了,这便是我崇灵教弟子应该有的作风吗?质问他人之前难道不该扪心自问吗?”

朱仁恨得咬牙切齿,却偏偏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好说道:“我辩不过掌门,不过我希望你记住,胡冰并非我朱氏族人,和我们不可能一条心,掌门如此偏爱于她,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朱邪重重地摇了摇头,正色道:“请你也不要忘记,无论是朱氏还是胡氏都属于白狐一族,无甚分别,你这等种族之见只会害人害己,无有是处。”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掌门这样认为,我跟你便没什么好谈的了。”

“好!你走罢。”

二人就这样不欢而散,朱仁径自走出了议事厅,朱邪望着朱仁的背影,忖道:“为何我堂堂崇灵教这一代会出现品性如此之差的弟子,许多门人都被他引入了歧途,也许当初真应该将他逐出师门。不过容忍也是有限度的,如果下一次他再惹下大祸,我定然不会饶过他。”

朱邪这时从座位之上站了起来,轻声自语道:“一百年已经过去了,但冰儿竟然还是没有出关。难道是遇到了瓶颈期?是时候去看看她了。”

朱邪于是走出了议事厅,运起御空术前往紫原化境的入口。

片刻之后朱邪便来到了碧穹峰不远处的那片草原,他面上露出一丝发自心底的微笑,自语道:“冰儿,师父来看你了。”说罢朱邪便启动传送法阵,进入了紫原化境之内。

朱邪曾经对胡冰说这紫原化境一生只有一次机会可以进入,但他却没有告诉胡冰另一个事实:凡是继承崇灵教掌门之位的人都会从前任手中获得一颗宝珠,而这颗宝珠可以令持有者随意出入紫原化境,甚至操纵朱幻当初在化境中开辟的灵脉。上任掌门朱明在前往对抗魔域之前便将这颗至关重要的宝珠留给了朱邪,命他代为看管。

朱邪进入化境后展开了灵力感知,寻找着胡冰的身影,可是过了半个时辰之久,他都寻不到哪怕一点属于胡冰的气息。

朱邪甚至利用宝珠的力量借助化境中的灵脉进行全域搜索,但是依然没有能够寻找到胡冰的踪影,而这个结果却是彻底

证明胡冰已经不在化境之中。

朱邪心中顿时一沉,忖道:“难道冰儿已经突破成功,离开化境了?为什么却没有任何迹象?”

确定胡冰不在化境之中后,朱邪立即离开化境,赶回了崇灵教内。他迅速赶往了胡冰的房间,没有打招呼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朱邪看到的场景却让他极为失望,因为他看到的只有空空如也的房间,胡冰的身影早已不见。

“她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都不与我打声招呼?希望事情不要向恶劣的方向发展。”

朱邪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向夫人问道:“这段时间冰儿有没有来找过你?”

朱苑摇了摇头,道:“没有啊,你不是将她送入紫原化境之中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邪叹了口气,沉声道:“冰儿失踪了,虽然我知道她应该去了哪里。”

“什么,冰儿失踪了?”朱苑立时大惊失色。

朱邪颔首道:“现在我要去胡氏一族的村落寻她,教内的事务暂时便交给你来处理,辛苦了。”

“没关系,我也已经处理惯了,你快去找冰儿罢。”朱苑柔声道。

***

胡氏村落,村西仓库之中。

胡冰站在三千余名族人的正前方,面带微笑地发表着演讲。

“从我们来到这仓库之中至今已有七十年时间了,这七十年间我将崇灵教的基本功法以及老祖宗传下来的多门秘术都一一传授给了你们,而你们也都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日夜刻苦修炼,从不停息。如今你们均已取得不错的成就,进境可谓神速,凭借着秘术的威力,你们甚至可以越级击败对手。”

说到这里,众人便开始配合地鼓起掌来。

胡冰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后,正色道:“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如今个个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战士,也到了该大展身手的时候了。如果我算得没错的话,今日便是朱仁刑期结束,从地牢被放出来的日子。而今日也应是我‘出关’的日子,一旦朱邪发现我已不在化境之内,必会来到此处寻我。在那之前我们一定要抢占先机,大举进攻崇灵教,即便不能颠覆朱氏的统治,也一定要将我们最大的敌人朱仁斩杀。”

话音方落,仓库内便响起一阵高过一阵的“进攻崇灵,斩杀朱仁”的呼声,看来胡冰这些年来向族人灌输的负面情绪已经对他们的神志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可以说是颇有成效。

胡冰再次令众人肃静之后,方道:“前几日我在地面之上画下的巨型法阵可以将我们传送至崇灵教附近,我们如今只需要一起将灵力输送入法阵之中,它便会自行启动。不知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 众人齐声答道,斗志昂扬。

在众人的脚下有着一个几乎覆盖了整个仓库地面的巨大传送法阵,这乃是胡冰花费了将近三日的时间辛辛苦苦赶工出来的。这个法阵虽然不能进行精准传送,但也足以将三千余名胡氏族人尽数转移至一片特定的范围之内。虽然胡氏村落距

离崇灵教非常遥远,并且还要携带这么多人一起传送,灵力消耗极为巨大,但胡冰却并不担心,因为禁术秘籍中的噬灵术可以令施术者在交手时于无形之中吸取对手的灵力,从而最大程度地达到损人利己的目的。因此,即便启动这个传送法阵需要耗费自己九成左右的灵力,只要与长老级的对手过招,几个回合之内便可以将损耗的灵力尽数恢复回来。

胡冰见众人已然准备就绪,便传下了命令。

“你们各自将两成灵力凝聚在手掌之上,然后用手接触地面,将灵力灌注入法阵之中。”

众人对胡冰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立时照办。三千余人纷纷将自身两成灵力注入了脚下的传送法阵,伴随灵力源源不断地流入,法阵的图纹之上缓缓亮起了赤色的光芒。

三千多名族人的灵力全部被吸收后,传送法阵之上的光芒却刚刚达到微微刺目的程度,想将众人全部笼罩起来还差得远。

“三千名五尾以上的修士灌注了两成灵力竟然才这么点效果,这种大型法阵果真是无底洞,希望自己体内的灵力足以将其启动罢。”胡冰暗忖道。

想到这里胡冰便不再犹豫,立即以掌触地,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法阵之中。

片刻之后,当胡冰感觉自己全身灵力快被抽空的时候,传送法阵终于被完全启动。胡冰松了一口气,但心中也是颇为震惊,没想到这种大型传送阵的消耗比想象中还要高上不少,她现在感觉自己体内所剩的灵力竟然已经不足半成。

“朱仁,我现在就回去找你了。”胡冰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赤色光芒从传送法阵中升腾而起,将整个仓库都映得一片通红,三千余名胡氏族人尽被笼罩于其中。光芒散去之时,仓库之内已然空无一人。

***

崇灵教前方的一片草原之上,胡冰与三千多名族人现出了身形。

胡冰向众人下达了最后一条命令:“朱仁的相貌特征我已经向你们详细说明了,相信你们都是记忆犹新。此次突袭崇灵教,以击杀朱仁为首任,只要确认了他的死讯之后,我们随时都可以撤退,听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应道:“明白!”

“跟着我,前进。”胡冰低声喝道。

随着胡冰的冲锋号令,三千余名斗志高昂的勇士与胡冰一齐施展御空术冲入了崇灵教内。

而此刻崇灵教的掌门朱邪却是刚刚离开不久,他一边施展御空术向胡氏村落的方向前进,一边在心内思忖道:“既然冰儿早就从化境中出来,那说不定禁秘阁失窃的事件也与她有关,她抢走那禁术秘籍究竟有什么用?虽说那上面有不少厉害的法术,但其效用都颇为阴损。不对!难道”

这时朱邪方想起那禁术秘籍之上的法术多为速成,不需要用很长的时间去修学。

“不妙,冰儿竟然要把那些禁术教给自己的族人,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便坏了。而且按禁秘阁失窃的时间来计算,现在再想阻止已是为时过晚,冰儿此番恐怕已经铸成了大错。”

第二百一十一回 冲突在即

这时朱邪忽然感应到了崇灵教的方向发生了异动,一些不太寻常的声音正在预示着灾祸的降临。朱邪立时回转身形,向着崇灵教的方向极目远眺,然而映入眼中的一切却让他为之震惊。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正向着崇灵教飞速靠近,人数约有数千,一看便知道是不怀好意。

朱邪眉头紧皱,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中浮现,他感觉到崇灵教可能正面临着继魔域降临世间后的第二次灾难。

朱邪现在已经来不及再去胡氏村落寻找胡冰,他立即扭转身形,极速赶回崇灵教,生怕晚到一刻悲剧便会发生。

此时暂时代理掌门之位的朱苑也早已看到了来袭的三千“大军”,她更是看清了那支浩大队伍的首领,心中顿时一沉。

“冰儿为什么会带人攻打崇灵教?这些人到底有着什么目的?”

朱苑此时也是一头雾水,不理解胡冰这个在崇灵教度过了六百年的弟子为何现在却倒戈相向,突然站到了师门的对立面。

虽然对来犯之人的意图不太清楚,但朱苑也绝对不能怠慢,急忙将禁秘阁内的十二位长老都叫了出来,并命令所有境界在六尾以上的弟子都严阵以待,准备迎敌。而所有五尾以下的弟子则暂时回到自己的房间中躲避起来。

感觉外界忽然开始陷入混乱的朱仁这时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当他向远处一望,却正看见胡冰率领两千族人向这边冲了过来。

见到胡冰的那一瞬间,朱仁心中一凉,吓得浑身颤抖,顿时感觉死神的手掌向他径直伸了过来。虽然教内其他人现在都还不太明白胡冰的来意,但朱仁却是对她的意图无比清楚。

“为了杀掉我,她竟然带了这么多人,冒着背叛师门这种大不韪的罪名,这是何苦呢?”

朱仁这时也不得不佩服胡冰的毅力与执念,毕竟如果换作是他,这种情景永远也不可能发生。

朱仁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朱苑却来到了他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快回房间去罢,你一定不能出现在胡冰的面前。”

朱仁听闻此言之后方才意识到掌门夫人是想要将他保护起来,立即感激地道:“多谢师母救护之恩,我便先回去躲一躲,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这胡冰进入过紫原化境,实力一定又有提升,师母务必要谨慎行事。”

朱苑对朱仁其实没有任何好感,此刻也已经看出他所表现出来的 “忠心”只是装模作样而已,没有半点真心实意。但现在乃是非常时期,朱苑无法将朱仁虚伪的面具摘下来,只能颔首道:“我一定会小心的,这里现在非常危险,你快回去罢,等我将他们赶走之后再唤你出来。”

此刻胡冰已经闯入了崇灵教的范围之内,很轻易便发现了正与师娘交谈的朱仁。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胡冰双目之中顿时闪现出一线杀机,这时

朱仁已经开始向后退去,胡冰又怎能给他机会逃离?只见胡冰飞身向前疾冲,直接锁定朱仁的位置,将体内仅剩的灵力尽数汇聚于双掌之上,准备从背后给予其致命一击。

朱仁只感觉从自己的背后吹来一阵阵阴风,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气正向他袭卷而来,吓得他使出御空术飞速逃命,求生的本能令他的速度比平常快了不少。

即便朱仁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逃跑,胡冰想要追上他也是易如反掌,但血洒当场的惨烈场景却并没有发生。只见胡冰的身影在半空中被拦截了下来,而挡在她面前的正是十二位长老其中之一。

被阻住去路的胡冰怒火中烧,不由分说便运起噬灵术,右掌被体内残留的一点灵力所包裹,闪烁着殷红如血的光芒,劈头盖脸地向长老击来。长老没有还击,而是祭出灵力护壁予以抵挡。当胡冰的右掌击打在灵力护壁之上时,长老竟感觉体内的灵力竟然源源不断地被吸噬了出去,顷刻之间便损耗了三成。

长老大骇,急忙向后退去,此时朱苑在这位长老的身后出现。长老趁机向朱苑传音道:“夫人,胡冰学了**秘籍上的法术,你若是与她交手,一定要多加小心。”朱苑闻言微微颔首,眉头轻蹙。

胡冰此刻复仇心切,根本来不及与面前的师娘对话,她见到自己追击的路径被封锁,便立即向身后的族人下令道:“你们快去追击朱仁,迅速解决掉他,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得到胡冰的命令之后,三千余名族人立时冲了出去,从各个不同的方位追赶着朱仁,准备将他包围起来,令他彻底失去逃脱的机会。

包围圈眼看便要形成,剩下十一位长老与数百名崇灵教弟子却突然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将三千余名胡氏族人的去路纷纷挡住。而朱仁见此情景如同绝处逢生,立刻趁此机会向远处逃窜而去。

崇灵教的长老与弟子虽然形成了一堵人墙,将胡氏族人牢牢挡住,不让他们向前行进半步,但也没有动手的迹象,只是平静地互相对峙。

胡氏族人这时则纷纷向胡冰投去了询问的眼神,希望她能为他们颁布下一个指令。胡冰只是向他们做出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莫要轻举妄动,原地待命。

朱苑见胡冰暂时放弃了追杀朱仁的心思,心态便略微放松了一些,她面色严肃地向胡冰问道:“冰儿,你带来的这些可是胡氏的族人?”

白狐一族独有的气息骗不过朱苑的感知,得知这些人的身份之后,一颗悬着的心却是立时放了下来。

胡冰这时候也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便应道:“不错,这些人的法术也都是我教的。”

“为何要带这些人来到师门作乱?师娘知道你一定不会背叛师门,但如果想让你师父与我都原谅你的所作所为,你便必须要说出一个合乎情理,可以令人信服的理由。”朱苑正色道。

“理由?师娘,其实弟子此番举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来

取朱仁那条狗命。不能将他手刃,弟子夜不能寐。放过他,既对不起小梅,也对不起自己。这种败类留在崇灵教一日,恶劣之风气便不能被杜绝。希望师娘给弟子一次机会,除去这个崇灵教未来的隐患。只要你成全弟子这一次,以后弟子定会尽自己所能,令崇灵教之名亘古不衰。”胡冰诚心诚意地向朱苑说道。

朱苑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哎,冰儿,师娘理解你的心情,毕竟你待小梅如同亲人一般。但我们乃是修行人,杀戮从来都是大忌。就算要伤人性命,那也是为了天下苍生不得已而为之。你师父已经劝过你很多次,但你却始终一意孤行。为了个人恩怨杀死朱仁并不值得,你为何还是不肯放弃。”

胡冰脸色一沉,心里明白朱苑不想接受她的请求,声音阴沉地道:“师娘,你又怎么知道朱仁将来不会使天下大乱,不会令苍生陷入水火之中?像他这种人,一旦步入红尘之中,什么样的恶事他都做得出来。弟子要做的乃是防患于未然,免得将来追悔莫及。”

朱苑听罢脸上神色也是冷了几分,沉声道:“看来今日你是非要取朱仁性命不可了?”

“即便是与师娘动手弟子也在所不惜,今日我一定要送那朱仁去见阎王。”胡冰斩钉截铁地说道。

“冰儿,你”

二人言语不合,彼此间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随时都有可能会动手。

然而一道身影突然凌空而至,闪电般来到了朱苑的身侧,这人正是堪堪赶回崇灵教的掌门朱邪。

朱邪向着胡冰望了一眼,眼神之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闪过。其中似乎有失望,有难过,还有一丝歉疚,也说不清是哪一种情绪占了上风。

“刚才你与你师娘的对话我都听到了,现在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朱邪认真地道。

胡冰看向待她如父亲一般的师父,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惭愧,但随即又化为了坚定,扬声道:“师父尽管问罢,弟子保证如实回答,无一句虚言。”

朱邪点了点头,道:“好,这样甚好,不枉我教导你这么多年。”

朱邪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问道:“禁秘阁失窃一事可是由你所为?”

“不错,正是弟子。”

“禁术秘籍内的法术你可否练过?”

“当然练过,不然盗来又有何用?”

“那这些胡氏族人又是否练过?”

“弟子从不藏私,既然秘籍上的法术多是速成之法,为何不能让这些根基浅薄的胡氏族人修炼?”

朱邪面上现出怒容,沉声道:“你可知自己此番已然酿成大错?”

“将先祖传下来的法术重新发扬光大,弟子何错之有?”胡冰反驳道。

“我记得自己曾与你讲过这些法术为何被列为禁术,难道你把为师说的话全部抛诸脑后了?”

第二百一十二回 投奔魔域

朱邪面容之上此刻现出了一副怒其不争的失望神色。

胡冰这时则是开始据理力争,郑重地道:“师父说过的话,弟子一句也不敢忘,只是法术本身并无正邪之分。即便是正道功法一旦落入歹人手中也会被用来作恶,这种看起来阴损的功法只要施展时机妥当,也一样可以用来惩恶扬善,师父的思想未免太偏激了。”

朱邪点头默许胡冰的观点,但嘴上却又说道:“你讲得一点没错,但你如今的作为能叫做惩恶扬善吗?今日你若杀了朱仁,朱胡二族之间的仇怨只会积得更深,永远都不会迎来相互理解的那一天。听师父的话,放弃这个念头,你带来的这些族人师父尽可将他们收入教中作为弟子,这样可好?”

朱邪的劝导令胡冰一时间感到有些犹豫,甚至一度想要答应,但最终那份挥之不去的执着还是令她选择了拒绝。

“师父,我不能同意。小梅的仇我一定要报,不然我这一生都过不安稳。”

“既然如此,那从这一刻起你便是我崇灵教的敌人了。想要杀朱仁倒是可以,但要先过了我、你师娘以及十二位长老的重重关卡,你准备好了吗?”

朱邪面色沉重,口中说出了绝情的话语。

胡冰也知道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景终究还是要到来。

“弟子学艺六百余年,也是时候让师父将我修行的成果检验一番了。”

胡冰见自己终究免不了与师父等人一战,便向那三千余名族人下令道:“你们都站到我的身后去,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便不得轻举妄动。”

众胡氏族人听到命令后立即撤身回到了胡冰的身后,动作有条不紊,显然是经历过一定时间的训练。

“不得不说你的领导能力的确十分出众,百年前你携弟子支援灵雀族的时候便已经展露了出来,如此杰出的能力却不能用于正道,实在太可惜了。”朱邪带着一种惋惜的语气说道。

“师父 ,你我二人观念不同,没什么好谈的。今日弟子誓要诛杀朱仁,如果师父想要保住他的性命,便请出手罢。”胡冰沉声道。

***

另一边,向自己屋内逃去的朱仁在踏入房间的那一刹那却再度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看不清面目之人正坐在他房间内的茶桌旁边,这一景象显然甚为骇人。

今日见到胡冰带人来向他索命之后,朱仁的心灵已经受到不小的冲击,直到现在都是胆战心惊,不得安宁。现在却又发现自己房间之中有个神秘人“到访”,朱仁脆弱的神智应声崩溃,立时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待朱仁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榻之上,他心中不由一喜,认为自己今日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但当他将目光投向茶桌的方位之时,一颗心顿时又沉了下去,一时间竟觉得了无生趣。

只见茶桌旁的那位神

秘人仍在那里坐着,只不过这一次他将椅子摆成了面对床的方向。在斗篷的帽子之下有两道锐利的目光直射出来,正在凝视着躺在塌上的朱仁。

朱仁知道是祸躲不过,此刻也只能认命,虽然心中充满恐惧,但还是要硬着头皮打声招呼。

“阁下是哪位?为何要到在下的房间来?”朱仁颤声问道。

“听说过魔域吗?” 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开口问道,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显然出自男子之口。

朱仁听闻此言,顿时吓得浑身哆嗦,一时之间变得口齿不清。

“你 你是魔域的人?无双难道无双还没死吗?”

“我是魔域之人没错,但无双却早已在五百年前销声匿迹了,金沙村的传说你应该也有所耳闻。”

朱仁这时感觉到此人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便壮着胆子问道:“那阁下在魔域出任什么职务?”

“主人。”神秘男子云淡风轻地说道,仿佛这不是个什么重要的职位。

“主人?我没有听错罢?”朱仁心中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几乎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那两个字。

“在下正是魔域现任尊主,血任,信不信由你自己决定。”

听到这一句话之后,朱仁立即从塌上爬了起来,走到血任面前,随后竟“咕咚”一声跪了下去,口中哀求道:“求魔尊大人救我一命,以后无论大人有任何要求都尽管吩咐,小人一定会为大人办妥。”

血任将他扶了起来后道:“不必如此,你也不用唤我作什么大人,只叫我血任便是了。这次我前来寻你,便是有重要之事要请你帮忙。只要你答应下来,我自然会保全你的性命。”

“血任大人有什么事要在下帮助,尽管说来。”虽然血任是朱仁的救命稻草,但朱仁也不敢贸然答应下来,还是想先听一听血任的请求。

“这件事其实颇为容易。”

说着血任的掌中突然现出了一颗棱形的紫晶石,它闪烁着瑰丽的光芒,令观者心醉。

“你只要将这块紫晶石放到青丘国境内灵力最浓郁的地方便是了。”

“这么简单?恕在下直言,这种事情大人自己也可以轻松完成,为什么要交给我来做呢?”

血任回应道:“既然你问了,那我也不会刻意隐瞒。我之所以来去无踪,是因为练成了魔域独门的隐身术法,但这种术法却与以玄门正宗的灵力所开辟的灵脉相冲。若是我擅自去靠近那灵脉根源之地,很有可能会暴露身份,这才来找你帮忙。”

“血任大人为何会看中我呢?”朱仁疑惑道。

“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将我的身份宣扬出去,我说得没错罢。”

朱仁这时清晰地感觉到血任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全身上下竟透出一股淡淡的杀气,虽然不算非常浓重,但依然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朱仁当即点头如小鸡啄米,谄媚地

笑道:“血任大人的眼光果然不凡,放心罢,小人决不会将血任大人的身份暴露出去。若是大人不放心,小人可以立誓”

话还未说完,血任便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相信你。”

说罢血任便将手中的紫晶石交到朱仁的手中,说道:“等外面的混乱结束之后,你便去完成这个任务。一段时间之后,我会回来取这紫晶石,少则两年,多则十载。届时我可以将你带去魔域,作我的心腹。你帮我完成这项任务,便是为魔域立下大功,将来在魔域的地位也一定是高高在上,不知你对我的提议有何看法?”

朱仁闻言大喜过望,认为自己这是遇到了贵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于是急忙向血任深深鞠了一躬,感激地道:“多谢血任大人提携,小人求之不得,今生今世誓为魔域效忠。”

几句话之间朱仁竟投入了魔域麾下,可见此人为了自身利益什么阴损之事都做得出来。一躬到地的朱仁此刻却没有看到血任斗篷之中透出的目光竟含有一丝不屑的神色。

“好,我魔域从今日起又得一臂助,我现在就帮你去解决那个想要取你性命的胡冰。”

朱仁展颜一笑,道:“血任大人已经清楚外面的情况了?”

“没错,既然你已经是我魔域的一员,我自然要帮你清除这个心腹大患。”

“那就拜托大人了。”

这时朱仁却忽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急忙向血任询问。

“等一下,血任大人,我想起了一件要事。小人只知道青丘国灵力最浓郁的地方乃是紫原化境,却对它的位置一无所知。知晓其具体方位的恐怕只有掌门与其夫人,几位长老以及曾经在那里修炼过的胡冰了。还请血任大人示意小人要怎么办?”

血任立即回应道:“不必担心,这位置我却是知道的,碧穹峰西北三里十五丈处有一片草原,那里正是紫原化境的入口。你只需将紫晶石放在地面之上,它便会自行遁入化境之中的。”

“这块紫晶石竟有如此神通?”朱仁惊讶道。

“此乃上古神石,自然不凡。”

“放进去倒是容易,到时想要取出来又该如何呢?”朱仁脑中又浮现出一个疑问,当即说了出来。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办法将紫晶石取出来。我先去对付胡冰了,记住,三个时辰之内不要到屋外随意走动。”血任以告诫的语气道。

“知道了,有胡冰那个恶女在外面,我是绝不会出去的。”朱仁颔首道。

“待那神石取得足够灵力之后,我一定会回来带你前往魔域任职,后会有期。”

“大人请多保重。”

二人互相告别后,血任的身影便瞬间在屋内消失无踪,仿佛从来就不曾存在一般。

“好厉害的神通,看来这次我朱仁是遇到天大的机缘了。”朱仁不由在屋内哈哈大笑,对自己的未来顿时充满向往。

第二百一十三回 逃出生天

崇灵教一片空旷的广场之上,胡冰与她身后的三千族人正与朱邪所带领的崇灵教弟子们互相对峙。

朱邪听到胡冰“宣战”的话语之后,说道:“我是你的师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先于你出手。”

胡冰听出了朱邪话中的意思,也不再推托,沉声道:“既然这是师父的命令,那冰儿便不客气了。”

说罢胡冰便将右掌高高举起,体内的灵力飞速向掌心之上凝聚而去,右掌之上一个淡紫色光团顿时凝结成形,闪耀出绚烂而又神秘的色彩。

光团宽逾一丈,边际并无棱角,十分圆润,似一颗上等的紫水晶一般。其上释放而出的光芒柔和而内敛,没有一丝张扬的气息,却又令人不敢轻易直视,显然甚为不凡。

感觉到那紫色光团之上散发而出的气息,朱邪叹道:“这乃是紫原化境之中的上等灵力,看来你已经将其融入灵根之中了。”

胡冰微微一笑道:“没错,用这种灵力施展法术,威力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我将其与灵珠之术相结合后,便创出了这一招,为它取名作‘紫玉宝珠’。师父,请接招罢。”

说罢便将手中的“紫玉宝珠”向朱邪掷了出去。

紫色光团瞬息之间便来到了朱邪面前,其上传来的阵阵压迫感犹如大海之上奔涌不息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源源不绝。

即便是修为已达到八尾后期的朱邪在如此恐怖的压迫力之下也感到有些许窒息。

虽然胡冰并没有成功晋升至九尾境界,但也已远远脱离了八尾的范畴,此刻双方实力之间的差距却是已经完全显露出来。

朱邪虽知晓以自己的功力应当很难抵挡得住这“紫玉宝珠”的侵袭,但如今却只好一试。只见他凝聚全身灵力,瞬息之间便在身前架起了三层淡蓝色的灵力护壁,这等反应速度绝非平常修士所能及。

灵力护壁晶莹剔透,几乎与蓝天一色,无有一丝驳杂。作为崇灵教掌门,能做到这种程度已证明他的修为很是精湛,足以让朱邪身后的那些长老感到艳羡。

然而这三道灵力护壁却没能起到它们应有的作用。

只见那“紫玉宝珠”如同戳穿一层层窗户纸般轻而易举地突破了这三层灵力护壁,而且此后去势丝毫不减,径直向朱邪胸口撞去。

这一幕令在场的所有崇灵教弟子都屏住了呼吸,纷纷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下去。

能够轻易突破朱邪全力施为的三层灵力护壁,这种招式众弟子这辈子也没有见到过。但他们却都知道如果被这种等级的灵珠打在身上,即便是掌门的体质,也必会受到严重的内伤。可是现在再去施救却已经根本来不及。朱苑此时感觉自己的神智都快要崩溃,吓得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种类似“弑师”的动作令所有人都感到震惊与不可置信,但在下一霎情势却又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只见那“紫玉宝珠” 竟然在距离朱邪胸口还有短短三寸的时候自行解体,在半空之中消失无踪,没有对朱邪造成任何伤害。

朱邪这时本已做好了接受重击的准备,在危机凭空消失的那一刻也

是微微愣了一下,但随后便明白这乃是胡冰手下留情,看向她的眼神之中也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胡冰见朱邪向她望了过来,便开口道:“你是我的授业恩师,我又怎会存有伤害你的心思?只要师父将朱仁交给我处理,弟子可以接受任何条件。”

朱邪这时忽然叹了一口气,面上涌现出一股挫败的神色,道:“没想到你从紫原化境出来之后,修为已经达到了这种高度,现在恐怕就算我、你师娘还有十二位长老联手都奈何不了你。这场博弈,你已经赢了。”

胡冰闻言大喜过望,认为朱邪终于做出了让步,不再盲目地庇护着朱仁。

“弟子衷心感谢师父的理解,今后师父的一切吩咐,弟子必定都会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然而当胡冰欣喜地说出感谢话语的同时,也放松了警惕,根本没有注意到朱邪竟然正在向朱苑与十二位长老传音。

“用硬拼的方法难有胜算,趁她现在警惕之心稍降,我们一起出手,用那道阵法制服她。”

说时迟,那时快。传音刚刚结束,这十四个人便立即闪身形成一个包围圈,将胡冰困在中央。

朱邪此刻突然大喝一声:“降伏【破幻封灵阵】。”

话音落下的那一刹,胡冰脚下顿时现出一个金色的法阵,法阵之上布满了一圈又一圈的繁杂符文,正中央则绘有一幅魔族男子全身被链条牢牢锁住的图案,看起来明显是一个高阶的封印系法阵。

十四位修为均在八尾以上之人一齐向阵内不断注入灵力,令法阵释放出足以将胡冰的身躯完全笼罩起来的金色光华。金色光华蕴藏着比正午阳光更加灼热的温度,以及乱世魔王亦无法抗衡的雄浑正气。

当胡冰发现自己已经中计的时候却为时已晚,在金光的照耀之下,胡冰立时感觉自已全身的经脉都被逐渐封印,只是短短片刻时间,胡冰便已经无法再运使灵力,几乎变成了一个废人。

胡冰顿时感到万念俱灰,一瞬间的疏忽导致整个计划的崩塌,七十年的准备付之东流。

“师父果然还有压箱底的绝技,这种可以无视对手修为的封印术我还是第一次见。师父只用几句话便抓住了我一瞬间的破绽,看来与他相比我还幼稚得很。”胡冰暗暗忖道,心情极度失落。

正当胡冰认为自己已经逃不出这道封灵阵之时,异变陡然发生。

只见一缕黑色雾气渗入了笼罩胡冰的金色光华之中,随后缓缓将胡冰的身形包裹于其内。当黑雾完全将胡冰围绕起来的时候,胡冰竟感觉封灵阵对自己的束缚于霎时间失去了效用。下一刻,黑雾便带着胡冰从阵中脱离了出来。

失去封印目标的封灵阵立即被破解,金色光华迅速消散。

胡冰这时已经看到了将她从危机之中解救出来的恩人。只见一位身着黑色斗篷,看不到相貌的神秘人正伫立在胡冰身旁,刚才那缕黑雾看来便是他施展出来的手段。

“你是血任?”胡冰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便将他的身份认了出来。

“胡冰,我们又见面了。”血任也向胡冰打了个招呼。

当胡冰想询问血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时,朱邪低沉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为何要介入我们崇灵教的内务?”

胡冰这时也好奇血任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没想到血任却根本没准备回应,他右手一挥,斗篷当中顿时冲出了一道道黑雾,瞬间便在崇灵教众人的面前形成了一道宽逾百丈,高逾九尺的巨大“雾墙”。

朱邪见到黑雾完全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虽然有一点迷惑,但还是很快地用灵力感知去对这座“雾墙”进行试探,却发现自己的灵力竟被牢牢地挡在了黑雾的外面,根本渗不进去。

朱邪心中暗暗吃惊,知道这黑雾竟然是属于“完全封锁”那种法则类的能力,用任何方式也无法突破。

“唉,看来冰儿有高人相助,如今也只好将他们放走了,在这黑雾散去之前我们根本无计可施。只希望她今后不会再来找朱仁的麻烦了。”朱邪叹道。

***

青丘国边境,血任与胡冰还有三千胡氏族人静静伫立。

胡冰此时向血任问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又为什么要帮我?”

血任身上的斗篷似乎是一种法器,胡冰从兜帽里既看不到血任的面容,也几乎无法察觉他的表情,只听他说道:“我来崇灵教自然是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救你的理由却很简单,我认为你今后定会成为我魔域的左膀右臂。”

胡冰闻听此言被骇得目瞪口呆,久久不发一言。

“怎么,一听到魔域二字,害怕了?”血任淡淡地道。

胡冰这时并没有询问血任的身份,而是问道:“你可不可以帮我除掉一个人?”

“你说的这个人是朱仁罢?他现在对我还有点用处,不过你放心罢,待他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我定会助你取他性命。”

听到血任的保证后,胡冰无奈地笑了笑,道:“谢谢你,我与这三千族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如今也只好跟着你了。”

“你想不想当崇灵教的掌门,让胡氏从此代替朱氏的统治?”血任问道。

“我曾经生出过这个念头,但恩师对我情深义重,我不能背叛他。”胡冰果断地回绝了血任的建议。

血任这时沉声道:“既然你已经答应加入魔域,那便必须要作出贡献。魔域若要一统天下,必须先控制六大门派,而你则是控制崇灵教最重要的一环,这份使命容不得你拒绝。”

胡冰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血任牢牢掌握在手中,向朱仁报仇也要依靠他的帮助,因此只好被迫点头,但还是以请求的语气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一定要向我保证,不能伤害我的师父、师娘以及与我关系颇为亲密的那些弟子。”

“只要你能坐上掌门的位子便可,其他的我都可以不管。”

见胡冰松了一口气之后,血任又道:“现在封灵阵对你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除,我在北俱芦洲的雪原之中为你建了一座营地,你带着这些部下先去那里休养一段时间,接下来的计划必要时我自会告知于你。”

第二百一十四回 机关猎豹

崇灵教议事厅,朱梅的父母按照约定回来拜访朱邪,再度向他打听胡冰的消息。

然而面对二人殷切的神情,朱邪却只能露出无比遗憾的神色,他长叹一声,道:“胡冰已经离开崇灵教,至于她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都怪我这失职的师父,最终还是没能留住她,真的很抱歉。”

夫妇二人却没有责怪朱邪,朱邪的母亲云淡风轻地说道:“没有关系,我们相信终有一日她会回到青丘,毕竟这里是她的故乡。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等她,当相见的那一天来临之时,只要她愿意,我们会收她做干女儿,用余生来好好照顾她,答谢她对小梅的恩情。”

***

蓬莱岛南部的一片平原之上,两位极为美貌的女子静静地伫立。

这二人正是已“化干戈为玉帛”的李梦鸾与胡冰二人。胡冰已将自己过往的经历都向李梦鸾讲了一遍,不过有关血任和魔域之细节她却缄口不提。李梦鸾这时插话质疑道:“你为何要率族人侵略蓬莱岛,其中的理由可以告诉我吗?”

“抱歉,这背后的缘由我无可奉告。”胡冰面带歉意地答道。

李梦鸾见问不出什么重要的信息,便换了一种口吻,问道:“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我敢肯定你所做的一切定是受人指使”

话音未落,便被胡冰打断。

“你猜得没错,但那个人曾经多次救助于我,我自然不能轻易将其背弃。今后应该如何行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李梦鸾闻言点了点头,理解胡冰此刻的心态,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将话题转移。

“你的心情我能够明白,我一定不会强迫你去做什么。那朱仁呢?你现在对他还有必杀之心吗?”

胡冰叹了口气,道:“现在我也不清楚自己心中是怎么想的,思绪非常混乱,暂时还无法告诉你答案。再给我一些考虑的时间,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必会将自己的选择告知于你。”

“你已经决定离开这里了?”李梦鸾向胡冰进行最后一次确认。

“不离开又能怎样?只要有你在这里保护蓬莱国,我们便不会有任何机会。我接下来便回到营地那里向族人交代一番,做好撤离的准备。” 胡冰虽然这样说,但语气之中却并没有什么无奈的感觉。

“离开这里之后,你准备去哪儿?”李梦鸾以关怀的语气问道。

“归宿还是不用担心的,我在北域雪原还有一个据点,随时可以回去。”胡冰的语气平静无波。

“那便好,你快回去与族人会合罢,我便不再留你了。”李梦鸾说出了相当于告别的话语。

“今日听君一言,受益匪浅。在下便先告辞了,望君珍重,盼来日再聚。”

“你也是,多多保重。”

与李梦鸾分别之后,胡冰的心境已经焕然一新,心中的负面情绪也消散了大半,以往识 海当

中的阴霾逐渐散去,光明终于映射进来。

***

这时,机关塔内。

玄天、清凌与夜忆辰三人被传送阵送入了一个诡异的空间。

三人放眼望去,只见眼前是一片皲裂得不成样子的岩石地面。岩石表层呈亮赤色,感觉就像是烧红的金属。

岩石地面的正下方流动着滚烫的岩浆,岩浆上面每一个气泡都如同一张大口,等待接纳坠落下来的可怜“食物”并将其彻底吞噬。

岩浆正是岩石地面显得疮痍满目的主要原因,看样子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地面便会完全塌陷,届时这片空间之内将只余下岩浆不停肆虐。

而在这片地面的尽头,玄天等三人却发现了一个“生物”正伫立在那里,似乎是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那是一头长得与猎豹有一些相像的怪物,身体的结构,身上的花纹以及动作时的体态都与猎豹一般无二。但其身长与高度却近乎是猎豹的两倍,双目中央则似是镶嵌了一块血红色的宝石。

玄天在见到这只庞然大物的一瞬间心中大惊,忙向身边的夜忆辰问道:“此乃何物?夜兄可曾见过?”

夜忆辰皱了皱眉头,道:“如果我判断得没错,这应该是将机关术钻研至最高境界方能制造出来的机关兽,看上去虽与平常动物没有很大差别,但其能力往往极其强大,大部分都达到了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境界。而这片空间也像是一个独立的小结界,看来胡冰此人的修为与学识要远比我们想象得更高。”

胡冰这时正在返回营地的路上,突然无端地打了个喷嚏,心内不由忖道:“是谁又在念叨我?也不知机关塔内的那三个人怎么样了,按照时间来计算,现在他们应该已经闯入我设下的第一道幻境了。以我现在的实力,无论是创造一个独立的空间还是制造出一个机关兽都是难如登天,所以只好用幻术来瞒过他人的耳目。但凡是一个对此类术法有较深理解之人应该都可以轻易从那幻境中逃脱。现在我也只能祝他们好运了。”

在胡冰口中的幻境内,玄天等三人突然感觉自己脚下吱吱作响,并被热力不断侵蚀。这时他们才反应过来自己正站在这已被烧红的地面之上,脚下的布履正被烤着。一旦布履被热力穿透,他们的双足便会直接触到地面。以地面如今的颜色来判断,其表层温度至少也有两、三百度左右,若是赤脚碰到地面怕是会立即被烧焦。

眼看着布履在片刻之间便要被烧毁,清凌急忙出手。运起归元玄功的清凌顿时感觉这片空间之内的五行元素已经尽在掌控之中。

原本作为一个幻境,其内的一切都不过是假象,归元玄功本不应奏效。但是清凌对于归元玄功的自信却是十打十的精神力,这种意志之力正是克制幻境的关键所在,因此她的归元玄功并没有失去原本的效果。

将精神沉入元素之中的清凌感觉到这片空间之内的元素与外界有微妙的不同,但她毕竟对幻术一窍不通,且认为

这里是一个独立空间,所以便对这种差异不予理会。

只见清凌素手一挥,地面之上的热力便纷纷散去,回归到岩浆之中。地面之上刺目的赤色也随之迅速消退,返还到原本的灰褐之色。

完成这一动作之后,清凌立即向身旁的二人发布了“命令”,扬声道:“我们最好趁热力没有重新渗透进来的这点时间将那机关兽消灭,它应该便是通过这一关所需要消灭的目标。”

夜忆辰颔首表示附议,口中说道:“清凌与我想得一样,我们一起出手罢。”

玄天也在一旁附和了一声“好”,随后三人一齐欺身向前,迎着豹形机关兽冲了上去。

那只机关兽见到他们三人向自己接近,也作出了同样的动作,向着他们狂奔而来,口中发出了愤怒的低吼,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所发出来的声音。

看着机关兽那猛虎扑食一般的凶恶样子,三人不敢有丝毫大意,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迎接强敌的袭击。

眼看机关兽的身形已经欺近到了一丈之内,三人对望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地一齐出手。玄天与清凌纷纷使出剑指,两道无形剑气从二人食指指尖激射而出,夹带着气流激烈摩擦所产生的青色电光破空向机关兽袭去。

而夜忆辰则是故伎重施,右掌蓄满真气之后向前平推,掌心之中一道麻绳一般粗细的赤色电光气势汹汹地向机关兽发起进攻,如同一条赤色蟒蛇亮出了其尖利的毒牙,准备向敌人噬咬,其威力看上去与上次施展同类招式时似是增添了不少。

两道剑气与一道电光几乎同时准确地击打在了机关兽的身体之上,但结果却根本无法令人满意。只见机关兽的身上找不到一点伤痕,看起来完好无损,似乎三人合力的攻击丝毫不起作用。

夜忆辰见此情景面上显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忙向玄天与清凌提醒道:“这机关兽的外壳非常厚,像是上等玄铁一类的材料铸成的,用寻常的手段恐怕很难将其击溃。”

话音方落,那机关兽便已经逼近三人身前,利爪自半空之中落下,欲将三人的身体一齐斩成两截。

三人见状急向后退,虽然躲过了机关兽凶悍的一击,但却令那一爪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地面之上。

本该无比坚硬的岩石在机关兽的利爪面前就像豆腐一样脆弱,立刻碎裂成了粉末,向岩浆之中坠了下去,地面上顿时露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空洞。

这片地面在与机关兽利爪接触的那一霎开始剧烈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下去,与滚烫的岩浆融为一体。

见此情景清凌眉头蹙起,正色道:“我们必须要速战速决,不能再给它破坏地面的机会了,不然再过不久我们便都会落下去。”

“师叔,让我来试一试。”

玄天这时主动请缨出战,清凌颔首并叮嘱道:“尽量全力而为,如果一招不能奏效,便退下来,交给我便是了。”

第二百一十五回 “紫凡”灵力

夜忆辰这时也在一旁提醒玄天道:“玄兄,出招时一定要谨慎,尽量不要露出破绽。这种机关兽反应敏捷,一旦被它抓住了反击的机会便十分不妙了。”

“明白了,你们二人先稍稍退后,以免被波及。”

玄天说罢凝神静气,运起心眼神通,试图将精神力投入岩浆之中。此般招术与归元玄功有异曲同工之妙,皆是以心化力的功法,因此即便这里乃是幻境,也一样会产生相应的效用。

玄天将岩浆当中的灼热能量提取出来少许并凝聚于自己右掌前方,再将其化为剑形。其间这股热能也融入了玄天自身的真气,两道力量糅合在一起,更添几分威力。

此招正是玄天在与薛霸对决的时候,灵光一闪自创出来的招式,将心眼、御气之术以及剑指配合使用从而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当初薛霸被此招瞬间击溃,因此玄天对其威力甚有信心。

“剑神归位,熔炎幻化。”

玄天口中念出熟悉的口诀,右手食、中二指掐了一个剑诀竖在胸前。

鲜艳而刺目的赤色光华在玄天身前肆无忌惮地绽放,光芒霎时间遮住了清凌与夜忆辰的双目,令他们几乎无法看清机关兽的身形与位置。

光华散去之时,一柄殷赤色长剑悬浮于玄天胸前,其剑身之上纹有岩浆流动的图案,纹理之生动使岩浆看上去似要从剑锋之上溢出,可见玄天在精神力方面的进境已经快要赶上清凌。

殷赤长剑之上散发而出的炙热气息丝毫不亚于地面之下的岩浆本身。真气在剑身周围环绕,忽隐忽现,与玄天心脏搏动之频率完全一致。真气之脉动使得这柄灌注了岩浆精华的长剑如同一座不再安分的活火山,随时准备释放出其积蓄的所有能量,尽情喷发,将周围的一切都熔为焦土,化为飞灰。

玄天此刻享受着这种人剑合一的感觉,和上一次施展这一招比起来,现在的他显然更为熟练,威力自然也是有增无减。

“剑神一指,烈焰狂流。”

玄天将手中剑诀向前一点,殷赤长剑顿时破空而去,直指机关兽。真气狂暴地窜动引发出巨大的声响,如同万兽齐声狂嚎,这片空间也受到了气流波动的影响,地面震颤不停,岩浆也是翻涌得更加剧烈。

长剑在半空之中化为了一道赤色光流,携熔金化铁之温,焚山煮海之势向机关兽飞速欺近,仿佛一颗被烈焰重重包裹的天外流星降临世间。

见到玄天这一招的威势之后,清凌与夜忆辰均是连连点头。清凌面上现出一丝笑意,心中暗暗赞道:“玄天自下山之后果然没有将修行放下,反而更加精进。这一招显然不是虚张声势,而是实力的表现。照这样下去,恐怕不出几年,他的修为便会赶上我了,看来我也不能再懈怠下去了。”

而夜忆辰则是直接开口称赞道:“玄兄此技威力之大超乎想象,换作我必然无法施展出来。这样看来我乃是咱三人中实力最差的那一位了,希望

我不会拖你们的后腿。”

“夜公子怎可如此妄自菲薄,我从认识你到今日,从未见过你施展全力,这无疑也是一种实力的表现。”清凌虽然不清楚夜忆辰修为的深浅,却还是恭维道。

此刻真气与岩浆热力融合而成的长剑距离机关兽已不超过两尺,然而它却并无任何闪避的迹象,似是想用自己的身躯硬接这一击。

夜忆辰嘴角露出一丝浅笑,道:“看来这只机关兽灵智不高,制造者并没有做得尽善尽美。如此威力的一招它若是不躲,恐怕即便其外壳是上界材质所铸也难逃被击穿的命运,这一战我们已经胜券在握。”

然而夜忆辰的话音刚刚落下,机关兽便在千钧一发之际正面发动了反击。

只见它对着气剑所化成的赤色光流张开了血盆大口,口中光芒一闪,一道淡紫色光束便从其口内喷薄而出,径直迎向近在眼前的赤色光流。

看到这道淡紫色光束的那一瞬间,玄天想起了他在月影岛时曾战斗过的炼狱血狮。当时那血狮也曾经从口中喷出光束,其一呼一吸之间都能带起罡风肆虐,令人几乎无法呼吸。那道记忆当中的赤色光束带着无比血腥的杀机,如同是在他面前开启了炼狱之门。万丈红芒,毁天灭地,那般威势令玄天一旦想起便觉得毛骨悚然。

但迎着自己攻势而来的这道淡紫色光束却异常的朴实无华,其粗细不到三尺,颜色不够鲜艳,光芒也不甚耀目。

在这道光束之中,玄天感受不到当初面对炼狱血狮的最后一击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绝望。

玄天甚至觉察不出这道淡紫色光束的威力究竟如何,毕竟它看起来更像是机关兽面临毁灭之前的垂死挣扎,无有任何气势可言。

但这道光束在清凌的眼中散发出来的却是一股完全不同的气息。像是一件失落已久的古董,一本尘封已久的古籍与一处荒芜已久的古迹同时重见天日的奇妙感觉,神秘而又玄奥。

只有透过表面,才能看到本质。若是将目光停留在表面之上,则什么也看不清楚。就像一颗布满了灰尘的宝珠,如果没有人为它擦去表面的污垢,恐怕许多人都会觉得它只是一团泥巴而已。然而宝珠永远都是宝珠,绝不可能变为泥巴,能否看到表相背后的本真还是要靠自己的智慧。

玄天此刻便是那个迷失于表相当中的愚人,完全不知道那道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淡紫色光束究竟有多么危险。

“玄兄,千万小心,那是崇灵教先祖朱幻独创的‘紫凡’灵力,威力强大无匹,绝对不可硬接。”

夜忆辰的话语响彻于玄天耳畔,当玄天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为时已晚。

只见淡紫色光束顷刻间便将玄天那道气剑所化成的光流一点一点吞噬干净,轻而易举的程度令人觉得它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然而这道气剑聚集了玄天近乎十成的功力,是他现在所能做

到的极限,不过在淡紫色光束的面前却成为了送到嘴边的饵食。

眼看着淡紫色光束向自己迅速逼近,玄天却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神情僵硬,目光呆滞。

最为自满的一招被瞬间破解,完全打碎了玄天的自信,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正常思考,一时之间连求生的本能都失去了效用。

不成熟的心智在此刻顿时暴露了最大的隐患,淡紫色光束转眼之间距离他的身体已不到一丈。

生死存亡之际,清凌与夜忆辰二人均上前援助,但二人作出的动作却是完全不同。清凌冲上去将玄天的身体移出了光束攻击的范围,而反观夜忆辰却是英勇地迎难而上,祭出真气护壁拼死抵挡。

淡紫色光束径直击打在真气护壁之上,这一刹那,夜忆辰的面色顿时变得铁青,明显能看出是在苦苦支撑。只见他额头上青筋暴露,满面都是痛苦的神色。可见这“紫凡”灵力绝非平常修行者能够接下。即便夜忆辰拼尽全力,祭出全身真气,也不过只能将光束拦住片刻。

只听得“咔”的一声脆响,屏障应声破碎,光束径直击中了夜忆辰腹部,他向后急急退了几步之后,便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仰天倒下。

见到这一场景的玄天终于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究竟犯了多大的错误,眼角立时有些泛红,他迅速地跑到了倒下的夜忆辰身旁,声音哽咽地道:“夜兄,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上苍保佑,夜兄千万不能有事。”

清凌这时也来到夜忆辰身边,为他号了号脉后,松了一口气,道:“他受的内伤并不重,没有什么性命危险,只是受到了一定的灵力冲击才导致昏迷。只要醒来之后自行调息一番便可痊愈了。”

玄天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道:“那我便放心了,要是夜兄有个三长两短,我恐怕只能以死谢罪了。”

清凌这时来到玄天面前,以安慰的语气柔声说道:“你没有必要如此自责,这次意外发生也不是完全怪你。毕竟若是任凭那道光束触及地面的话,我们必将失去落脚之处,所以即使你躲了开去,也一样需要人将它挡住。夜公子应该是认为只有我才能够破解这一关,所以才主动去抵挡罢。幸好他的真气护壁耐力颇高,不然他身上的伤势只会比现在严重得多。”

说到这里,清凌突然又扳起脸来,斥责道:“不过你的抗压能力比起当初竟然退步了,如果不加以反省,早日改正,以后还会发生同样的情况。”

玄天闻言顿感羞愧,立时保证道:“师叔放心,这种情况将来绝不会出现第二次。”

二人交谈之际,那机关兽竟然没有再度发起进攻,而是停留在原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清凌眼角的余光将机关兽的一切动作尽收眼底,她冷笑一声,向玄天交代道:“看来这机关兽丝毫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不过你师叔倒也不惧它。你带着夜公子尽量向后退,接下来便让我来会一会它。”

第二百一十六回 成功破关

“师叔你一个人可有把握?我仍有余力,可以再战。”虽然知道清凌的修为远胜于他,但见识过了机关兽实力的玄天还是无比担心。

清凌的眼神之中有一种坚定的色彩,她胸有成竹地说道:“放心罢,我经过观察,已经寻到了它的弱点,我的直觉从来不会失误。这里应该是这座机关塔的最后一关了,只要将这机关兽击破,想必我们便可以出去了。”

见清凌如此信心满满,玄天便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师叔要万分小心”后便抬起夜忆辰的身体向后方退去。

清凌望着不远处机关兽双目之间的那一块血色宝石,口中喃喃自语道:“的确是一只难对付的猛兽,但如若换一种方法,倒也无需太过费力。”

说罢清凌念出了归元玄功的口诀。

“四大五行,同根为火,岩浆熔流,供我驱使。”

话音落下之时,地面之下的岩浆顿时沸腾得更为剧烈,但热力却没有迅速地传至岩石之上,显然已经完全落入了清凌的支配之中。

于瞬息之间便获得了掌控这片空间内所有元素的权力,这般能力简直骇人听闻。若是这片空间并非是幻术创出的虚伪境界,只怕剧烈的风雷之相便已弥漫于空间之中。

感觉到自己获得岩浆的控制权后,清凌毫不怠慢,在机关兽反应到危机来临之前便做出突然袭击。

只见于下方翻涌的岩浆突然自地面尽头处升起,冲上半空近百尺。其后岩浆拧成一条,将精华都聚集在一起,如一道橙赤色的霓虹光束,一缕飘逸而又绚烂的彗星光流,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巨响向着机关兽双目之间的那块血色宝石汹涌袭去。

岩浆流在空中舞出了一道亮丽的曲线,为这片空间中阴沉晦暗的天空留下了一抹鲜艳的色彩。

夺目的流光亦同时抓住了玄天的心,看着那赏心悦目却又蕴含磅礴气势的招术,他不禁感叹道:“将自然独有的无尽威能发挥到这个地步,如此境界怕是我这辈子都难以追赶上了。”

面对这道冲着它双目之间而来的岩浆流,机关兽的表现与先前却是截然不同。只见机关兽全身竟然开始微微颤栗,显示出了相当的恐惧与不安。当岩浆流向它的头部靠近的时候,它第一次果断地作出了闪躲的动作。然而仅仅是这一个动作,便已向清凌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拥有这道岩浆流完整支配权的清凌又怎会放机关兽逃走?她立即决定耗费更多真气,令岩浆流移动的速度提高了一倍,紧紧跟随着机关兽的动作,便似猎人在追逐着他的猎物。

机关兽的身躯虽然比真正的猎豹还要敏捷许多,其疾如风,但在清凌不惜大量消耗真气多次提升岩浆流的速度之后,还是无法逃脱被正面击中的悲惨命运。

双目之间被击中的那一刻,岩浆流之中积蓄了许久的狂暴热能于一瞬间得到了释放。橙赤色光华散布开来,几乎覆盖了半个空间的范围,闪耀如同炽烈炎阳落坠于

地平线。灼灼热浪一**如怒涛拍岸,经久不去,如同在荒芜沙漠里终日不停肆虐的热风。

玄天的双目在被迫闭上的那一刻前隐约看到了机关兽双目之间的那颗血色宝石被热能迅速融化,刹那之间蒸发干净,消失无踪。

失去宝石的机关兽被断绝了生机,如一团废铜烂铁般倒在了地上,再没了动静。

清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大气,真气消耗剧烈的她此时也是甚为疲惫,感觉在原地站稳都有些许困难。

“虽然成功击倒了对手,但自己的消耗也是不容小觑,我显然还是太轻敌了。”清凌暗暗忖道。

光华散去之后,刚刚睁开双目的玄天还不待上前向清凌奉承几句,眼前的所有景象便于瞬息之间销声匿迹。

待玄天与清凌二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机关塔三层的那条狭窄的走廊。只不过刚刚进去的时候他们处于走廊接近起点的地方,而现在他们的位置却无限接近于走廊的尽头。

玄天看了一眼身边的地面,发现夜忆辰仍然平躺在地上,呼吸平稳,一副睡着了的样子,便解除了最后一丝担忧。

然而清凌此刻却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我们为什么还被困在塔里,究竟是胡冰说了谎,还是刚才那方独立世界并非最后一道关卡?”

玄天听闻清凌所言,心中也是颇为疑惑,于是便向清凌问题:“师叔,依你的看法,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

清凌轻轻叹了口气后,道:“外面随时有可能发生混乱,我们不能再将时间耽搁下去了。在这一层说不定有另外一个出口,我们必须找上一找。”

玄天看着清凌此刻略显苍白的面庞,知道她方才与机关兽较量时真气消耗甚为剧烈,此刻身体已是非常虚弱,便劝道:“师叔,你先坐下调息一段时间,恢复一下精力。待身体状况稍好一些后再去找出口也不迟。”

然而清凌却摇了摇头,正色道:“我们在这里耽搁一刻,外面那些尚武堂的弟子便会多一分危险。如果还有下一关,即便我的状态完好,恐怕也没有胜算。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玄天见到清凌神色坚定,便知她心意已决,任谁也无法劝解,便颔首道:“那我们动身罢,夜兄交给我来背着就好了。”

“那便辛苦你了。”清凌应道。

玄天将仍然未有醒转的夜忆辰背了起来,看到拖着疲惫身躯,步履有一点蹒跚的清凌,莫名有一种心疼的感觉。

玄天伸出左手,想要搀扶着气力不足的清凌,却见她摆了摆手,做出一副自己没有大碍的样子。玄天见状也只好无奈地将手收了回去。

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走廊尽头只有不到三丈的距离,虽然二人行进速度颇为缓慢,但还是只用片刻时间便来到了边缘处那堵高墙的正前方。

玄天四下环视了一番,以颇为失望的语气说道:“师叔,这里似

乎便是第三层的尽头了,但却没有看到任何像是出口的地方。看来胡冰一定是欺骗了我们,想将我们困在这座塔内,我敢肯定第一层的入口也已经被她封锁了,我们已经中了她的奸计。”

清凌此刻的神态却是颇为平静,只见她望着面前的这堵高墙,似是若有所悟地说道:“她封锁入口的行为可以理解,但你说这里不存在出口,我倒是不太认同。”

玄天愣了一愣,问道:“难道这堵高墙之上有什么蹊跷?”

清凌点了点头,道:“这堵墙应该是被施了术法,将其本来的面貌完全隐藏了起来。”

“那我便去试探一下。”玄天说罢便将夜忆辰从背上放了下来,安置在一旁,自己则向着那堵高墙走了过去。

清凌见玄天如此积极,便没有出声阻止,毕竟以自己现在的状况的确也不适合再度耗费真气,只得提醒道:“一定要保持警惕,感觉到危险之时立即向后退,明白了吗?”

“明白,交给我罢。” 玄天应道。

玄天将真气运至右掌之上,缓缓地向墙壁靠近,一丝一毫也不敢大意。这期间没有任何异变发生,于是玄天便放下戒心,让右掌与墙壁紧密地接触到了一起。

然而就在玄天的手掌与墙壁贴合的那一瞬间,事态便急转直下。

先是从墙壁上传来“咚”的一声轻响,还未待玄天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道淡紫色的法阵便以玄天的右掌为中心在墙壁上显现出形迹。

淡紫色光芒颇为柔和,没有一点危险的气息,但它的出现却让玄天想起了将他们三人传送至独立世界的那个相似的法阵。

一股冰冷的寒意自玄天胸中升起,夹杂着恐惧与绝望充斥了他的心灵。虽然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因为对未知的畏惧而颤抖,但玄天的脑海中现在却只有这一个念头。

“师叔一语成谶,这应该才是最后一道关卡。但师叔现在已经精疲力尽,不能让她再冒险了。这一次只有我自己孤注一掷才是最好的选择。”

思及此处,玄天迅速扭转身形,却看到清凌正向他这边靠近,口中喊着:“这是传送法阵,快退开!”

玄天这时已经感觉到了从背后法阵之中传来的一股甚为强大的牵制之力已经将他的身形禁锢,使他再无逃脱的可能。

眼看着清凌也即将步入法阵所影响的范围,玄天立即出手。只见他双掌向前平推,一道掌风立即击中了清凌的身体。掌风轻柔,不会对清凌造成任何伤害,却立时将她推开,令她的身形向后倒退出一丈多远,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救出了法阵干涉的范围。

精力尚未恢复的清凌虽然口中焦急地喊着“玄天,你不可以独自去涉险”,但身体却因为无甚反抗能力不受控制地被推了开去。

下一刹那,法阵紫光大绽,玄天的身影被完全掩盖于其中。待光华消散之时,玄天的踪迹却已彻底消失在塔内。

第二百一十七回 幻境结界

清凌最后看到的那一幕,是玄天见到她脱离危险那一刻释然的笑容。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够早上前一刻,就不会令他孤身一人去挑战未知的危险。作为他的师叔,却让他为了保护我而牺牲自己,这是何等的失职。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清凌跪坐在地上,双目之中神色涣散,像是神识已然离开了躯体。她沉浸在无尽的自责之中久久无法自拔,无论如何都找不出一个可以原谅自己的理由,只会越陷越深。她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动都不动,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也许只有玄天平安归来才能让她自我封闭的意识重新苏醒过来。

玄天与清凌二人对于崇灵教的法术可谓是一窍不通,二人一并将这道同样是淡紫色的法阵认成是传送法阵。然而二人都没有注意到法阵正中央所绘的图案乃是一个正在做着噩梦的孩童,与传送法阵完全不同,也预示着玄天将经历他以前从未感受过的全新体验,这次经历也将是他一生中绝对无法忘怀的珍贵记忆。

胡冰这时已回到了机关塔后方的营地处,感应到自己设下的最后一道法阵已被人触动的她遥望着机关塔的方向,面上露出一抹歉疚的神色,叹道:“幻术的最高境界,幻境结界,被其困住之人会被自己心内的恐惧折磨至死。这样一来死在我手下的亡魂恐怕又要增加一个了。”

***

机关塔西部,丘陵旁一处隐蔽的所在,两道美丽的身影悄然伫立。

左首的这一位面容娇艳,有几分稚气,似是画中玉女,身着一袭七彩霓裳,彩光流转,夺人二目。

而右首的这一位皮肤白皙胜雪,五官完美无缺,一双美眸之中流露出的光华既有无比温柔的一面,同时也蕴藏着慑人的精芒。其身上还带着一股如冬日初雪般的淡淡清香,比花香更加让人陶醉。

这二人正是圣耀宗弟子幽雪以及她的仆从彩云仙子。

“天哥这时应该已经进入胡冰在机关塔内布下的结界之中了,照这样算来,一天之后便是他被卷入时空裂缝的时候,我也该做好准备了。”幽雪轻声说道,声音甜美清亮,胜过天籁。

而彩云这时也开口附和道:“小姐你确定那位李姑娘会在结界之中将紫府剑诀交到玄公子的手上?毕竟剑诀乃是修炼经必不可少的前提。”

幽雪颔首道:“那是自然,我的预测从未出过错,不然当初我直接让你吩咐穷奇将紫府两卷都从胡冰手上拿过来岂不是更好。放心罢,那结界之中乃是修炼剑诀的绝佳所在。”

“那我们现在就在这里等待,不需要做别的事情了?”彩云问道。

幽雪却摇了摇头,道:“我要履行自己的义务,自然是要在这里等下去的,可你却不必了。”

“小姐有什么吩咐,奴家现在就去办。”

幽雪不满地瞪了彩云一眼,嗔道:“你怎么天天把‘奴家’二字挂在嘴边

,堂堂娲皇宫弟子却喜欢用这种称呼自贬,不知娘娘会作何看法?”

“奴家甘愿做小姐的下人,娘娘也管我不着,你就别乱操心了,快说要让我去做什么?”彩云向幽雪投以一个调皮的眼神,道。

幽雪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以你的性子,一两句话也不可能令你改变想法,罢了。你现在便前往北俱芦洲去寻我师妹,让她助你一起探访荒渊龙冢的位置。最好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获得确切的结果,待我回来之后告知于我。”

彩云闻言神色微微一变,眼中浮现出一丝惊喜之色,兴奋地道:“难道那位大人快要苏醒过来了?他身上的那本秘笈也要重见天日了?”

幽雪向彩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不必那么激动,小心让他人听了去。在他苏醒之前,我必须在龙冢旁镇守,否则一旦有歹人将秘笈盗走,那便不妙了。”

“放心罢,你师妹对风水易理最为精通,辨别个地下空间的位置还是很轻松的。我保证在你回来之前便将龙冢的准确方位锁定下来。” 彩云拍着胸脯,胸有成竹地说道。

幽雪见她得意的样子,不由“讽刺”道:“你倒好,将责任都推给了我师妹,那你的用处又在哪里?”

“没有我,你师妹又怎会知道这件事情?我可是扮演着最为重要的角色。那我便先过去了,小姐你自己一个人一定要多保重。”

彩云向幽雪告别,眼神中却浮现出一丝担心的神色。幽雪看到了彩云的神情,不以为然地道:“我爹的宝物几乎都在我的身上,没人能奈何得了我。你呀,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罢。”

“对了,我忘记小姐随身携带的法宝几乎都是先天级的圣器,的确用不着担心。” 彩云以俏皮的语气说道。

“快去罢,别与我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幽雪催促道。

彩云说了声“谨遵小姐之命。” 便化为一道彩光遁入天际,不出多时便消失无踪。

幽雪望着湛蓝的青空,轻声地感叹着:“小女子究竟何德何能,可以被上天如此青睐,先有两位圣人愿意收我为徒,后又有天哥与鸾姐这样的大人物愿意为我赴汤蹈火,如今像彩云这般高贵之人却甘心做我的仆从。这一切难道只因为我是父亲的后人吗?”

***

一片青青草原之上,躺着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青年。

青年五官端正,英气勃勃,此刻他双目紧闭,似乎还在沉睡。这位青年正是被机关塔三层尽头高墙之上的法阵所卷入的玄天。

片刻之后,玄天缓缓睁开了双目,向四周环望了一遭。入目乃是蓝天碧草,西边有着大片的密林,南北两方山丘此起彼伏,而东方远处则隐隐能够听到翻涌的海潮之声。

玄天站起身来,迎面乃是阵阵清爽的海风,凉意透入心脾,这种莫名的舒适感令一直萦绕于心头的恐惧消散了些许。

鼻间此刻闻到了属于海洋的

咸湿味道,玄天可以确定此处离海边很近,只是由于高低位置的关系暂时无法看见壮阔的海上景象。

“这里便是机关塔的最后一道关卡了吗?果然也是一方独立世界。但在这里为什么感觉不到丝毫危险的气息?难道挑战被隐藏在了大海当中?”

玄天在心中兀自猜测着,但却也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就是实情。他缓缓迈开脚步,向东边走去,迎着浪花翻涌的澎湃声音。

翻越了几个高低不平的山坡之后,玄天终于看到了那片蔚蓝色的海洋。波涛汹涌,浪花翻滚,这一副波澜壮阔的景象令玄天彻底沉浸于其中,几乎无法自拔,快要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

海边是一片金黄色的沙滩,在太阳的照耀之下反射出一道道耀目的光芒。玄天在沙滩边上将布履脱掉,赤足走了上去。温暖的细沙按摩着玄天的足底,令他的四肢百骇之间都感受到一种无以言状的舒适感。

玄天在沙滩上躺了下来,悠闲地欣赏着海面之上的种种景观。刚刚进入这片空间时的那份畏惧已然逐渐消散,即使海面之上突然出现了一只怪物,这时的玄天也可以镇定自若,安然面对。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间几个时辰便过去了,夕阳西斜,沙滩从金黄化为了一片淡红。然而玄天一直在等待的怪物却并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这让疑惑再度充斥于他的脑海当中,新一轮的猜测也是随之浮现。

“既然挑战并不在海中,那应该便是藏于那片密林之内了。”这一次玄天对自己的猜测倒是至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

玄天于是扭过头,朝着反方向走了回去,经过他一开始睁开眼时身处的那片草原,继续向西行,直到进入了一片茂密的森林。

林中不仅仅有一棵棵年龄早就过百的参天大树,还有许多叫不出名来的奇花异草。林内的空气与景观俱佳,但因为这些高耸入云的大树枝叶过于茂盛,天空几乎被完全遮挡了起来,树荫笼罩住整片森林的范围。无论是阳光还是月光,能透进树林的光线都不及一成,不分昼夜的幽暗环境给人一种心理上的压抑和畏惧感。毕竟人们自生来便抱有一种对于黑暗的恐惧。

玄天缓缓走向密林深处,寻找一处可以供他歇脚的地方。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密林的正中央,这里竟然存在一处未生草木的荒地,在几乎完全被植物覆盖的森林中显得异常突兀,不像是什么正常的现象。

但认为这里乃是一处独立空间的玄天却并没有在乎这种异象,这片荒地正是他一直在寻找的所在,可供休息之用。

玄天自从进入森林以来便感觉周围的气温在不断降低,此时找到这片空地后,为了对抗阴冷的环境,使自身保持最好的状态迎接下面的挑战,玄天在空地周围捡取了一些枯枝堆积了起来。

玄天随后运起心剑当中的第一式“破冰诀”,将真气转化为热力,成功将自制的火堆点燃,周围顿时暖和了起来,先前凉飕飕的感觉立时消失无踪。

第二百一十八回 一败涂地

玄天惬意地在火堆旁坐了下来,屏息凝神,抱元守一,心神渐渐平定下来,投入了修炼的状态之中。

三个时辰之后,这片空间之内已是来到了深更半夜的时刻,森林之内漆黑一片,只有玄天栖身的那片空地之上还存有一点光亮。

融入了玄天灼热真气的火焰仍在熊熊燃烧着,令玄天感受不到一丝寒冷,虽然森林之内阴风阵阵,但那团烈焰依然没有一点熄灭的迹象。

但仅仅是片刻之后,原本烧得正旺的火焰竟突然熄灭,化为一股青烟飘散。未有任何前兆,也找不出任何原因。

周围立时失去了唯一的光源,重又归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玄天这时也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睁开双目之后却只能见到无尽黑暗。由自身真气助燃的火焰无故熄灭令玄天感到颇为惊讶,心中浮现一丝慌乱。

玄天此刻急忙平定心神,使用心眼来确认周围的情况,却发现方圆数丈之内根本没有任何生物留下的痕迹。

心里刚刚放轻松了一些,一阵细微的“哒哒”声突然在玄天耳畔响起,既似脚步声亦如雨滴落在地面时的音色。说是步声稍嫌过轻,雨声又嫌太重,声音的强弱适中令玄天很难把握对方来自于何处。

玄天站起身来,将心眼的感知投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结果却什么都未有看到。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哒哒”声响则又在另一个方向出现。

“何方高人,请现身相见。”

玄天高声呼喝,试图将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引将出来。作为修行者,对鬼神一直有着本能的敬畏,玄天此举也是为了壮胆。

但过了片刻却没有任何人予以回应,那类似脚步的声音也是再未响起,方圆一里之内就连风吹草动的声音也尽皆消失,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玄天胆子虽然不小,此刻额头之上也渗出了些许冷汗,知道这个空间之内的挑战已然来临,但对即将面临的对手他却是一无所知。

时间似是在这一刻凝固,这片空间内的一切仿佛都停滞了下来。

风不吹,草不动。

玄天这时突然感觉到自己背后竟然有一道人影正在悄悄靠近。他急忙转过身来,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留下的踪迹。但与此同时,玄天却又一次感觉到了背后有人一直在跟踪着他。

这种感觉便似在亲身经历那于民间流传的怪闻诡事一般,玄天如今心跳迅速加快,他不确定下一刻那些骇人的鬼怪会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种莫名的不安使得玄天不敢贸然回头观望,他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希望双耳所听到的一切俱是虚无缥缈的幻音。

可是正如一句老话所言,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常常都是事与愿违。

这一次玄天没有回头,但从背后靠近的那个“诡影”却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地急速向玄天侵袭而至。

玄天在这一霎方意识到一直隐藏在自己身后的绝非幻象,但却已经为时过晚。

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气向着玄天袭卷而来,在如此浩瀚的气场之中,玄天感觉自己就像是

蝼蚁一般微不足道。

还未待玄天扭过身形,一道漆黑如墨的剑气便凌空劈向了玄天的背心要害。

刹那之间,四野内阴风怒号,死气弥漫,如同步入了阴曹地府之中。

剑气快如霹雳,眨眼之间便击中了玄天的后心,没有留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连运气抵御的动作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出,甚至惨叫一声的机会也没有,玄天就这样应声倒地。

鲜血自玄天后心的伤口处汩汩流出,如铁锈般的血腥气息顿时蔓延开来。玄天觉察到自己的意识正伴随着血液迅速流失,死亡的气息不断笼罩着他,吞噬掉他最后的一线生机。他想要挣扎,却使不出一丝力气,他的心中充满了不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如此不堪,连敌人的面庞还没有见到便倒在其剑下。

即将面临死亡的玄天心中却几乎没有恐惧,只有无限的愧疚。

“师叔,夜兄还有蓬莱国民,我玄天实乃无能之人,对不住你们。”

这乃是玄天最后的意识,随后他便感到眼前一片黑暗,失去了神智。

***

机关塔后方,胡氏族人营地。

胡冰已将准备撤回北俱芦洲的命令传达给了她的族人,而理由则是非常明显----败给李梦鸾,仅仅是这一个结果已经足以让所有胡氏族人失去统治蓬莱国的希望,无奈接受这个撤退的决定。

族人间的气氛一片低沉,个个都认为胡氏一族名扬天下的机会已经远去,想要迎来下一次机遇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但胡冰此刻却根本没有去考虑这个问题,她的心神都放在了幻境结界之上,那是一个一旦有人闯入便无法解除的邪术。

虽然她曾经对这个绝招拥有着无穷的自信,但现在她只希望被摄入结界之内的玄天拥有足够强大的心志,可以从险境之中逃离出来。这样胡冰便不必为自己再度杀害一条无辜性命而背负沉重的罪孽,心内也无需充满遗憾了。

可是胡冰同时也明白,如果换作是自己被幻境结界卷入,逃出生天的机会恐怕也无限接近于零,玄天心志的坚定程度未必能胜过她,又怎能保证一定会安然无事?如今胡冰所能做的,也许就只剩默默祈祷了。

正当胡冰心中充满焦虑的时分,脑海之中却又传来噩耗。

玄天在结界当中已经历了第一次死亡的消息传入了胡冰的意识之中,令她原本便很是忧郁的心情更加沉重。

此时胡冰突然回忆起当初在胡氏村落的仓库之中苦修的那段时光。当她打开那本自己满怀期待的《河图洛书》的时候,却发现那书籍的形状不过是一个用来作为保护的外壳,里面真正的河图洛书却是一方竹简。摊开古朴的竹简后,她却无比失望地发现其内那些代表着诸天星象的图案自己竟然一窍不通,分毫都看不懂。

后来胡冰想要将河图洛书放入她用空间法术开辟出的储物空间之内,却发现河图洛书与空间互相排斥,无论如何也放不进去,这令胡冰大失所望,最终只能将其锁入一方铁盒之中。

曾经胡冰还幻想过河图洛书为己所用之后,傲视天下的场景,现在看来就是一个天大

的笑话,到头来乃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紫府两卷中胡冰为自己留下的那本剑诀,她研究了许久后也发现自己总是不得要领,难以将那道家剑术之精华施展出来。

辛辛苦苦潜入禁秘阁盗宝,最后却发现她想要拥有的根本不属于自己,反而是那个被她忽略的禁术秘籍令她的实力有了一些进展,但也只不过是镜花水月,对修为没有实质的提升。

如今河图洛书与紫府剑诀均被盗走,彻底不再隶属于她,胡冰此时却有些明悟,暗恨自己从一开始便做了许多毫无意义的事情。

为了替小梅报仇,为了几本毫无意义的秘笈,最终与自己始终敬爱的恩师反目,到底值不值得?

这个问题的答案如今已经显而易见。为了复仇胡冰追求力量,但最终却将自己逼上绝路,离开师门后这些年间的经历一幕幕闪现在她的脑海当中。

为了讨好可以助她复仇的血任,这数年间胡冰做了许多违心之事。从挟持朱颜并令她成为自己的傀儡,再到侵略蓬莱国,试图占据整个蓬莱岛。

胡冰用重重伪装将原本善良的自己完全隐藏了起来,转变为一个桀骜不驯、阴险残暴的恶徒。她命令自己的族人闯入一个个蓬莱的村庄和城镇,放任他们在那里烧杀抢掠,胡作非为。胡冰认为她所做的一切可以充分地提升血任对她的信任程度。

“魔域,魔域。既然是魔,一定对这种残酷的景象倍感兴趣罢。”

胡冰其实并不了解血任的性格,更不会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但她却认为这种无比荒唐的做法定能讨得血任的欢心。

血任对她的作为从来都是表示默许,没有阻止的意图,这令胡冰对自己的抉择更加肯定。

一开始胡冰也曾受到过来自良心的谴责,但每当这种时刻来临之际,她都会立刻想起那个杀死朱梅的凶手仍然好好地在这个世上存活着。刹那间,心中所有善念都会消散得一干二净。

久而久之,胡冰已渐渐忘记了曾经那个师长钟爱,同门敬仰的自己,还认为真正的自己就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心灵向着深渊迅速坠落。

李梦鸾向她讲的那一番话她的师父也向她提及过,只不过朱邪只向胡冰灌输了莫要杀害生灵这一道理,但其背后的深义却始终也没有对她剖析清楚。

李梦鸾的言语如同当头一棒,又似醍醐灌顶,令胡冰在一瞬间解开了许多的心结,也明悟了许多的道理,突然间有了一种找回自我的感觉。

如今她虽然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将拿起超过百年的仇恨完全放下,但却明白它一定不会再是自己人生的唯一目标。

无论是魔域还是血任此刻对她来说都彻底失去了意义,为了报答恩情,胡冰暂时还不会背离他们,但是不代表她还会继续甘愿做一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怜棋子。

“为了一个无法挽回的生命而去伤害更多的性命,这笔交易无论怎么商量也不可能划算,我胡冰从今日起不会再为自己的私心而出卖灵魂。”胡冰在心中暗暗许下誓言,从这一刻开始,她的心境已经完成了质的转变,年少时那个纯净的自己已经正式宣告回归。

第二百一十九回 瀚海灵心

北俱芦洲,一片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山脉连绵起伏。

在雪山的背后,却能看见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

它高有数百丈,通体由一种透明的晶石所筑,外部雕有许多不同形状的花纹,看起来皆与花卉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这种晶石看起来极为坚硬,不知道要用何种工具才可以令匠人在其上雕刻。

建筑的顶端有一块巨大无比的菱形晶石,明显与建筑本身分开制成。因做工极其精妙,看起来就像是悬浮在了建筑的上方。

阳光照射在建筑表面,立时映射出七彩光芒,瑰丽而绚烂,使这建筑更增添了一分神秘色彩。同时因为这透明晶石会折射光芒,不让光线透入其内,因此无人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观。整个工程浑然一体,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越是这样,却越容易勾起人们的好奇心,想要进入这座建筑之中一探究竟。

其实,只要是北俱芦洲的居民便知道此建筑乃是大名鼎鼎的世间六大门派之一----圣耀宗的代表建筑。顶上的那块菱形晶石与圣耀宗的创始人----天外天至尊圣人尤金妮娅的先天至宝“诛邪权杖”尖端的圣石形状一致,乃是圣耀宗图腾一样的存在。

若论世间六大门派的实力与底蕴,圣耀宗应当远远凌驾于另外五大门派,但因历代宗主皆行事低调,很少参与世间纷争,因此圣耀宗在天下的影响力说是最低也不为夸张。提及六大门派,世人更多会想到的是无处不在的三清门弟子,而圣耀宗这个名号也许只有北俱芦洲之人能够记起了。

圣耀宗这座主建筑之内,其实只分为七层,因此每一层的空间都大得出奇。议事的大厅,弟子的练功房以及收藏书籍与宝物的密室都位于这一个建筑之中。

建筑顶层一个会客用的房间里,彩云仙子与一名面容姣好,身材修长的女子坐在一起。

这名女子二十五、六岁模样,一头长发呈浅褐色,梳成一个马尾垂于背后,双目竟是颇为罕见的海蓝色,目光深邃而明亮,隐隐散发出智慧的光芒。她身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裙,裙上有着波浪状的花纹,便如她的双目一般,给人一种浩瀚汪洋便近在眼前的错觉。

“彩云,你来这里可是师姐的吩咐?” 褐发女子向彩云询问道。

褐发女子的长相虽然与东胜神洲之人大相径庭,但却有着一副非常纯正的大唐口音,讲话时流利无比,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若是大唐民众看到这女子如此说话,估计会惊得目瞪口呆,但彩云却是已经习以为常,娇笑着道:“若没有小姐的吩咐,我又怎会来打扰你呢?小娜,圣耀宗宗主这个差事肯定不好做,最近辛不辛苦?”

原来这名褐发女子竟然是三年前因上一任宗主选择前往圣域进修而被推选为继任者的玛琳娜,宗中众人给她起了个响亮的名号“瀚海灵心”。她精通所有与水有关的

法术,与三清门的归元玄功不同,圣耀宗的五行法术相较于“召唤”和“利用”更注重对于元素的精密操纵与转化。因此圣耀宗的法术比起威力不一定会胜过三清门,但若是论功能性却一定能凌驾于其他五个门派之上。玛琳娜的水系法术几乎无所不能,无论是退敌、防御、藏身、逃生还是救死扶伤都可以轻松做到。

玛琳娜闻言摇了摇头,答道:“有什么好辛苦的。圣耀宗弟子还不到百人,大家个个埋头苦修,从来不会闹事。而且她们互相之间的关系非常融洽,从未发生过勾心斗角的情况,根本不需要我去担心。更何况圣耀宗极少参与世间俗事,因此宗中几乎没有什么事务值得处理。我如今每天大部分时间也是和诸位弟子一样闭关修炼,清闲得很。”

“这样最好,不然我怕你若是随我离开这里,宗内会乱成一团糟。”彩云颔首道。

“离开一段时间倒是可以,我会让师妹暂时代理我的职务,但我毕竟是一宗之主,离开太久终究是不妥。不知师姐给我们安排的是什么任务?”

听到玛琳娜终于问了这个关键的问题,彩云便压低声音说道:“小姐通过天机鉴预测到沉眠于荒渊龙冢的那位大人即将苏醒”

话还没说完,玛琳娜便惊讶地插话道:“这样说来,那本秘笈岂不是也要重现于世了?”

“没错。小姐在预见的场景当中看到龙冢之内出现了许多形形色色之人,身份不明,她怕秘笈在混乱之中会落入歹人之手,因此便命我前来寻你。你我二人一起搜寻荒渊龙冢的位置,凭借你丰富的风水学识,相信我们用不了多时便可以将准确方位锁定,届时我便能回去向小姐禀报了。”

“师姐她竟然也不清楚荒渊龙冢的位置?”玛琳娜目光中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彩云以肯定的语气道:“那是自然,天机不可泄漏,小姐她知道的已经远比其他人多了。”

“这乃是大事,耽误不得。待我去和师妹交待一番,之后我们便立即出发。”

***

幻境结界之内,一位英俊的少年紧闭着双目,仰躺在一片青青草原当中。

片刻过后,面容俊朗的少年将身体轻轻扭动了几下,随后睁开了双目。

刚刚醒来他便开始四处观望,似是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来到了何处,但瞬息之后他的目光之中便充满了疑惑不解的神色。

“我明明在森林之中遭人暗杀,为什么会回到了这里?刚才发生的一切难道只是梦境中的场景?”

这名少年正是被困在幻境结界之中的玄天,本来认为自己已经丧命的他却发现周围的景象正是他刚刚来到这里时所看到的,与记忆中的场景一般无二。

“怎么会这样?难道即便是死亡也不能令我离开此地吗?如果我并没有被杀,那之前的那些经历又算是什么?这个世界究竟有

没有特定的规则,我又该怎样通过这个挑战?”

玄天脑中此时一片混乱,无数的疑惑都聚集在了一起,他尝试着去思考并破解这些疑题,但许久都寻不到一点头绪。

“杀死”他的人究竟是谁?自己为何没有死去,又因何而在这“起始之地”醒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诡异至极,说不清道不明。

玄天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不去想它,继续在这片空间之中寻找线索。他打定主意便前往南北两方的山丘之上探索了一番,但结果却是大失所望。

山丘之上不仅没有任何可以给予玄天一点指引的物事,并且无论是南北哪个方向,山丘的背后都是海域,原来这里其实就是一个四面靠海的孤岛,而岛上则恐怕只有他一个灵长类生物存在,毕竟森林之中也没有看到任何动物的影子。

“不对,除了我应该还有一个人在岛上存在,那位应该便是之前刺杀我的人,也是此次任务通关所需要击败的目标。”

玄天心头灵光一闪,终于确定了逃出这片空间的方法,但接下来要如何行动才可以令那个神出鬼没,来去无踪的敌人露出破绽,使自己有机可乘呢?

玄天再度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总算得出了答案。

“上一次是我主动去寻找他的踪迹,因此很容易便落入了他为我设置好的陷阱之中,成为了落网的猎物。但如果我守在一个地方等候着他来寻找我,是不是能够将双方的身份扭转过来?”

思考了一番之后,玄天的思路逐渐清晰了起来,对接下来的行动也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规划。

“那片森林我是不会再去了,里面简直便是敌人的狩猎场,树荫与迷雾遮挡住了所有的光线,即便是用心眼亦无法判别敌方的准确位置,令其有机可乘。但海边的那片沙滩之上便不一样了,那里光源充足,并且没有任何可供藏身之处。若是敌人前来寻找我的踪迹便定会无处遁形,这样至少我还有一个与其正面对抗的机会。”

打定主意后,玄天便来到东部的海滩之上,静静地坐下来欣赏着海上的壮阔风景,将紧张的情绪尽量从心中排除出去,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太阳西斜,似是与海平面融为了一体,海水都被残阳的余光渲染成了一片赤色。在玄天的眼中,这一片血红色的海面却不是什么靓丽的景色,而是灾祸来临之前的一点预示。

“这海面的颜色看起来很是渗人,我为什么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玄天暗暗忖道。

当夕阳完全消失在海平面之上的时候,便宣告了夜幕的降临。银月现于九天之上,洒下了与炎阳的灼热截然相反的清凉光芒,明亮却又柔和。

“有时候比起阳光,我却更青睐月光一些。往往光辉过盛,锋芒太显,便容易伤害到他人。月光虽柔,却也一样明亮,只会令人感到更加亲切与舒适。”

第二百二十回 睹月思人

望着天上悬挂的明月,玄天内心生出了一丝感悟,而这时他的心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她比那月光还要温柔,她的爱意像面前的大海一般无边无际。她曾为自己付出一切,而现在却又消失在他的生命当中。

玄天本以为自己心中那朦胧而又懵懂的情感其实不过是对师叔的仰慕,但当他孤独一人,形单影只的时候,第一个浮现在他面前的脸庞却是另一个人。

她的双目似两潭释放出七色光华的天界仙泉,她总是喜欢穿着一件没有半点花纹的朴素黑裙,她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像是烙在脑海当中那样清晰。

“梦鸾,你当初为何要离开,现在又去了哪里?如果有你跟随,一切的恐惧都会与我远离,一切的困难也皆会迎刃而解。可是如今孤身一人的我却是如此脆弱,随时都有可能会丢掉性命。梦鸾,我知道这份思念不会传达出去,但我是真心希望你可以回到我的身边。没有你陪伴的我,竟是如此无助。”

玄天的眼角在此时竟是有些湿润,不是因为悲伤或是恐惧,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正在心里慢慢发酵。

但从这一刻起,李梦鸾在他心中的地位却已经渐渐超越了清凌,攀向了顶峰。

天色越来越暗,不知不觉间入夜已深。这个时间在现实世界已经是一更,无论如何也应该开始歇息了。

但玄天却是没有理由让自己闭上双目,他必须要随时保持清醒,这样才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再被敌人偷袭。他需要看穿对方的真实面目,辨清其攻击方式,方能做出有效的回击。

忽然之间,轻微的脚步之声再度于耳边响起。玄天可以分辨出声音的位置就来自于正后方。

“我没有猜错,他果然主动来寻我了,我倒要看一看这个对手究竟是何方神圣?”

玄天于是转过身来,背对着大海,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这一次,“敌人”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的踪迹,令玄天将她看了个清清楚楚。

对,是“她”而不是“他”。

玄天在见到对方形貌的那一刻惊得目瞪口呆,心中讶异、欢喜、感动以及疑惑等种种情感混杂在了一起,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眼前的这一道身影有着一头及肩的黑色长发,一张无瑕的绝美面庞,还有一袭朴素的黑色长裙。

一柄长剑被她别在了腰间,这是她独特的习惯,一切的一切都令玄天感到如此熟悉。

玄天顿时感觉心中的思念之情再也抑制不住,瞬息之间喷涌而出。他的眼眶开始泛红,泪水缓缓蓄集,随时都有可能掉落下来。

虽然玄天不明白李梦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向她冲了过去。他似乎已经暂时失去了理智,忘记了之前他曾经历过什么。

当玄天向 “李梦鸾” 靠近的时候,他便察觉到了一种违和感。这个“李梦鸾”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阴冷无比,更有一股颇为浓重的

血腥味,与被手镯力量妖魔化的李梦鸾身上所携带的气息如出一辙。

感到事态不妙的玄天终于清醒过来,他止住了脚步,对着近在咫尺的“李梦鸾” 高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梦鸾来接近我?”

“李梦鸾”没有开口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腰间将长剑拔了出来,那是一柄极为锋利的铁剑,与李梦鸾寻常佩戴的桃木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梦鸾”从腰间拔出铁剑后即刻出手,只见她持剑向前方一挥,一道墨色剑气便凌空劈出,径直向玄天面门袭来。

剑气之上散发出浓烈的死亡气息,向玄天逼近的过程之中卷起阵阵阴风,令四周的气温霎时间降下了许多,变得阴冷无比。

玄天此刻立即便发现这道剑气与当初在森林之中将他击杀的那一招无甚分别,实乃出自一人之手。

玄天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对抗面前这位与李梦鸾长得一模一样的敌人。眼见剑气距离自己已只剩数寸,剑气所携带的冲力已令玄天的面部产生出了一丝钝痛的感觉,玄天只好将身形向右方纵去,堪堪地避过了这一击。

“看来通过这一道关卡所要击败的对手就是她了。但是她为何要扮作梦鸾的样子?在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前一定不能贸然进行反击。”

在玄天思考的这一段时间当中,“李梦鸾”却已再度发起了进攻。只见她将利剑重又归入鞘中,口中第一次发出了声音,念诵着令玄天感到无比熟悉的招式。

“吾剑,鸣泣。”

如同天上仙鸾一般的悦耳声音在玄天耳边响起,无论怎么听,都与李梦鸾的嗓音一般无二。

玄天立时陷入了迷惘的状态,一时之间就连闪避的动作都忘到了脑后。在玄天伫立原地独自发愣的时候,站在他对面的“李梦鸾”却将利剑从剑鞘中轻轻拔出了一截。随后,一道凌厉无比的冲击波顿时从那截出鞘的剑身之上释放出来,向玄天袭卷而至。

剑气之波动便似怒涛拍岸,势不可挡。就算玄天第一时间进行闪避,也不太可能免受波及,更何况他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冲击波登时击中了玄天的胸口,将他向着半空高高抛起逾丈。玄天在空中狠狠喷出了一口鲜血,几乎将一小片夜空都涂抹上了一层红妆。

随后玄天便受重力影响,飞速地从空中坠落下来,重重地摔在了沙滩之上,落身之地直接被砸出一个人形的大坑,深有数尺。

一时的疏忽大意令玄天付出了无法挽回的代价,他现在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奇经八脉有半数已然被震断,这等严重的内伤恐怕就连天下闻名的神医也一样束手无策。

一击之威,惊天动地。

“我竟然又被杀了?”

玄天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竟然会在两日之内被击杀两次,而且每一次对方都不费吹灰之力,难道自己真有那么弱小吗?

玄天提起体内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了这位连续两次将他轻松

斩杀的敌人。

这个与“李梦鸾”长得一般无二的敌人身上那袭黑裙此时已被玄天的鲜血所浸染,呈现出星星点点的暗红色斑。她的绝美面容之上也留下了几点血污,令她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庞看起来有了些许狰狞。

看到这一幕的玄天立时被勾起了陈封的回忆,那个失去了理智,在战场之上无情收割着生命的李梦鸾如同挥不去的噩梦一般回到了他的脑海之中。

染血的黑裙,阴沉的面容,还有一双转为血色的瞳孔。这是玄天内心深处最为恐惧的景象,这一刻却再度浮现于他的眼前。

玄天在此时终于明白了这道“关卡”的恐怖之处,那便是利用他自己心中最为畏惧之人彻底地将他摧毁。可是现在才明白过来却已太晚,他早就深深地陷进了这个专门为他设计的陷阱之中,难以自救。

“就算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不可能击败这个敌人,她是我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障碍。”

玄天似乎可以听到所有希望破碎的声音,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的心志便已经临近了崩溃的边缘。求生与挣扎的意志在迅速地消失,当初孤注一掷的决心也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

“李梦鸾”这时向玄天走了过来,用右手抓住了他的衣服,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的身体提了起来,七尺男儿竟被她像个鸡仔一般提在手里,可见她手臂之中所蕴藏的强劲力量。

“李梦鸾”提着玄天一步步向着海面靠近,直至双足碰触到海水的那一刻。她忽然间抬起右臂运劲一掷,将手中玄天的身体远远抛飞出去,径直落入茫茫深海之中。

玄天残存的最后一线神智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躯体正向着海底缓缓坠落,来自心灵深处的绝望犹如无垠的海水一般正将他彻底吞噬殆尽。

***

机关塔西侧的森林之中,李梦鸾正静坐于一块表面平滑的岩石之上。她双目紧闭,气息平缓,显然是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这时李梦鸾的身体却突然一震,随后她便立即睁开了双目,口中焦急地呼唤着玄天的名字,面上俱是担忧的神色。

片刻之前,李梦鸾在静心修炼的过程中,心内突然感觉到一阵悸动,随后她的眼前便出现了许多断断续续的景象。

她看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被手镯控制的那段最黑暗的岁月,失去理智的她向着玄天发起进攻,招招瞄准要害,毫不留情。而玄天最终也没能躲过自己“鸣泣”的一击,惨被击飞出去,倒在沙滩之上奄奄一息。

这一幕幕场景已经非常残忍,但眼前的这个自己却还没有停手,她竟然提起玄天的身体,将他掷入了海水之中,意在断绝其最后一线生机。

李梦鸾此时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片片碎裂的声音,无尽的痛苦令她快要无法呼吸。

虽然她已经完全克服了来自手镯的影响,但是每当她想起曾经发生的一幕幕惨剧,李梦鸾便会陷入无尽的自责当中,即便是去地狱走过一遭,她却依然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第二百二十一回 绝处逢生

在眼睁睁看到另一个“自己”伤害玄天的时候,她无数次想喊出“住手”这两个字,却发现自己已然无法发出声音,就像被恶鬼魇住了一般。

李梦鸾多想冲进眼前这个场景去解救她的天哥,可是她却不知道方法,就连尝试的机会都不存在。

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受尽苦难却又不能去拯救他,而李梦鸾现在便经历着这种无以言表的哀痛。

这种感觉便似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在心上,一开始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到最后却已经变得麻木,痛得丧失了感觉。

直到眼前的景象消失无踪,李梦鸾的神智才稍稍恢复过来一些。她像是从最深的噩梦中苏醒过来一样,满头大汗,心有余悸,口中呼唤着玄天的名字。

“刚才的那一切,不会是天哥在机关塔内经历的场景罢?为什么会有另一个我出现在那里?她又为何要去伤害天哥?机关塔内又怎么会出现沙滩与海?”

李梦鸾的脑海当中浮现了很多疑问,突然间灵光一闪,似乎所有的问题都得到了答案。

“难道这个机关塔内有胡冰设下的结界?我记得有一种幻境结界可以将人心中的恐惧无限放大,通过令进入结界之人的精神彻底崩溃来摧毁对手,是一种极为阴毒的结界。如果天哥被困在这种结界之中,我究竟该如何助他?”

***

依旧是那片青青草原,俊朗的少年仍然仰躺在同一个位置,紧闭着双目。

眼睛睁开的那一瞬间,玄天坐起身来,迅速地环视四周,但他所看到的一切却给予了他更深一层的绝望。

玄天此刻终于可以肯定这是一个无限循环的世界,一个永远逃不出去的死局。自己只会被那个伪装成“李梦鸾”的怪物一次次地杀死,再一遍遍地重生,如此永远地反复持续下去,无有终止之时。

生不如死,也不过如此了。

玄天那双星目之中,往日的神采已经不复存在,变得空洞而黯淡,面容之上也已经不再有任何的表情,显得死板且呆滞,如同丧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玄天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草地上一动不动,从他的身上感觉不到一点生机与活力。他已经决定放弃所有的挣扎与反抗,彻底地屈服于这个悲惨的命运。也许这个抉择还可以令他感觉轻松一些。

夜幕降临,明月高悬。

杀机也随着黑夜而到来,“狩猎”的时间已经临近。一袭黑裙迎风飘荡,“李梦鸾”的身影准时出现在了玄天的视野当中。

然而看到致命威胁正在向自己一步步走来的玄天却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依旧坐在原地分毫不移,像是个同时失去了视觉与听觉的残障之人。

经历了多重打击的玄天已经不再抱有从这片空间逃离出去的希望,他的精神已经徘徊在彻底崩溃的边缘,不再具有顽强的意志。

玄天如今

只希望这次被杀死之后可以不再醒来,给自己一个痛快。而他所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经中了幻境结界的圈套,通过摧毁一个人的精神而令其神识彻底消亡正是这种结界的杀人手段。

“李梦鸾” 还在继续地向他逼近,死亡的威胁笼罩着玄天孤单的身影,这一次幸运女神似乎不再能站到他这一侧。

如果以求死的心态被斩杀,那自己的神识便会被抹灭,从而令灵魂离开躯体。

生死如今只在一线之间。

***

结界的外面,机关塔西部的森林,黑裙少女的真身此刻再度感受到了玄天所面临的危机。她的心不断地悸动着,得不到片刻的宁静,仿佛在经历危险状况之人就是她自己一样。

随着心跳不断地加速,一幕幕场景也如期出现在她的眼前,她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 带着无穷无尽的杀气一步步地向玄天逼近,随时都有可能会出手取走他的性命。

而玄天却似个不会动的人偶般静坐于原地,等候着死神的来访。

李梦鸾看到了玄天双目当中那绝望而又无助的眼神,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被撕裂开来,化作碎片飘落满地。

深爱的人处于苦难之中,她却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目睹这一切,根本无能为力。这种状况她已经经历了两次,每一次都令她承受着无以言表的心碎之痛。

“我绝不能看着天哥再这样受苦,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也要前往他的身边,为他将所有的艰难险阻一并消解。”

李梦鸾心底深处的愿望在此刻似乎形成一股极为强大的意念之力,在这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似乎脱离了躯体。

为了所爱之人,她的意志可以穿越时空,来到他的身旁。李梦鸾的灵魂化作了一道彩色的绚烂光束,冲进了展现在她眼前的景象之中。

这时的李梦鸾精神完全集中在眼前的景象之上,却没有看到自己随身携带的锦囊之中有一团紫色的柔和光芒正在不停闪烁。

幻境结界之中,“李梦鸾”距离玄天的位置已然近在咫尺,正准备从腰间拔出利剑,一击结果玄天性命的时候,奇迹却在这一瞬间悄悄降临。

只见一道五彩斑斓的光束于千钧一发之际冲入了“李梦鸾”的身体之中,在那一刹那,她拔剑的动作立即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这个“李梦鸾”好似换了个人一样,没有选择继续攻击玄天,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身体。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在参观什么稀罕物件。

“师父说得不错,这幻境结界果然是崇灵教的顶级绝学,做出来的幻象竟与本人一般无二。”

祁穹向李梦鸾传授有关于结界的知识之时,曾特别提到过幻境结界。这一次她通过与玄天的心灵感应和自身极为强大的精神力成功突破了次元壁,不仅来到了幻境结界的内部,还成功地将灵魂附在了复制自己的幻象之上

。此刻见到幻象的逼真程度,李梦鸾顿觉大开眼界。

“既然已经确定这里便是幻境结界的内部,那岂不是证明天哥心中最为恐惧的其实是我魔化后的状态!不过那时的我完全失去了理智,像个杀人狂一样草菅人命,的确会在人心中留下阴影。”

李梦鸾自言自语着,面上露出了一抹失落的神色,似乎对自己成为了玄天心中的阴影这一事实感到了一丝愧疚。

望着现在依然失魂落魄,未有任何反应的玄天,李梦鸾的胸口又传来一阵揪痛。

“如今我来了,便不会令你再受到折磨。接下来要面临的一切阻碍,都由我来为你克服。”

不知道是不是李梦鸾的这段心语传达到了玄天的意识之中,沉寂已久的玄天竟然将一直低垂的头缓缓抬起,望向了站在他身前的“正牌”李梦鸾。玄天就这样呆呆地望着她,眼眶霎时间便湿润了起来,几滴不争气的泪珠自眼角滑落。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玄天此刻却无法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李梦鸾心中的那句话明显已经被玄天接收到,玄天慢慢地站了起来,行动迟缓得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这个幻境结界中所经历的一切委实对玄天的精神造成了莫大的冲击。

玄天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他使劲地咳嗽了两声,试图清一清嗓子,但接下来发出的声音依旧像个破损的铜锣。

“梦鸾?真的是你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便种种迹象都表明此刻站在玄天对面的确实是真正的李梦鸾,但他依旧没有办法完全相信,也因此不敢向她靠近。

“天哥,环星城你还记得吗?那里的风景并不比这里来得差。”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让玄天确信了她的身份,玄天就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向李梦鸾冲了过去,恐惧与防备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李梦鸾没有一点点的避讳,张开双臂将冲过来的玄天紧紧拥入了怀中,用自己的怀抱去温暖玄天饱受创伤的心灵。

“梦鸾,你不是敌人,真是太好了。你可知道在你离开的那天我所看到的景象,好像那个手镯的作用再度显现一样,你身上的气息令我又想起了落雪城北的战场,那些过往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纠缠着我,我真的好害怕”

玄天将头靠在李梦鸾的肩上,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话语也显得有些混乱。

“天哥,我早便克服了手镯的影响,以后不会再魔化了。天哥尽管放宽心,这一生一世我都不可能成为你的敌人。若是让我去伤害你,我宁愿选择伤害自己。”

李梦鸾真情流露的告白令玄天异常感动,他再也支配不了自己心内汹涌翻腾的爱意,任凭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淌,似是想要将积蓄在心中的情感尽数发泄出来。他紧紧抱住李梦鸾的身体,似乎再也不愿意松开。

第二百二十二回 情定幻境

玄天此时语无伦次地说道:“梦鸾,你可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一次次地被杀死又一次次醒来,如果不是你及时将我救下,恐怕我已经死在这里。当我感到恐惧的时候,你的音容笑貌总在我脑海中浮现,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你在我心中是多么重要。梦鸾,我不能失去你,没有你在身边的我是如此脆弱而无助。答应我,梦鸾,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听到玄天发自内心的倾诉,李梦鸾心痛无比,她恨自己当初为什么选择离开玄天,让他一个人承受这样的痛苦。她强忍住了即将从眼角落下的泪水,伸出手来轻轻地拭去玄天脸上残留的泪滴,动作细心而又体贴。

“不要哭了,天哥,梦鸾答应你,从今往后永远都陪在你身边。你现在应该开心地笑才对。”李梦鸾柔声道。

“你答应了?”玄天面上尽是欣喜的神色。

“当然,小女子从不食言。”李梦鸾的眼神无比坚定,却又充满柔情。

玄天闻言立即将李梦鸾紧紧抱在怀里,感动得说不出一句话。李梦鸾就这样依偎在他的胸口,万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如今她已解开了心结,从此内心不再纠结、迷茫。

片刻过后,玄天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便将双手放开,尽量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他不好意思地看着李梦鸾,故意转换话题发问道:“梦鸾,你能来到我身边对我来说就像做梦一样不可思议。这里明明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为何你也可以来到这里?”这是玄天现在最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李梦鸾应道:“其实我也不太确定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但一部分的原因一定是你我二人之间的心灵感应。我在外面清楚地看到了你所经历的一切,并感到自己的神识离开了身体,待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你便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玄天面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道:“没想到你我二人之间的心灵感应竟如此强大,刚才我在一片茫然之中也能听到你的心语,这绝对是一种奇迹。”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也许便是上天注定的缘分罢。”李梦鸾浅笑嫣然,那画面美不胜收。

玄天已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在李梦鸾面前露出呆滞的神色,面前的这个绝美少女总会让他心动不已,失去平时古井无波的心境。李梦鸾的一颦一笑都如烙印一般深深地铭刻于玄天的脑海当中,永远都不会遗忘。清凌的美虽不下于李梦鸾,但也不知道是因为对师长的敬重还是出于别的原因,玄天从来不会在清凌的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态。

意识到自己已经失态的玄天急忙回过神来,面带歉意地向李梦鸾道:“抱歉,我方才走神了。”

李梦鸾摇了摇头,狡黠地一笑,应道:“你我二人之间永远不需要说‘抱歉’二字,何况我敢肯定你刚才走神是因为我,对不对?”

玄天见李梦鸾看破了他的心思,面上不觉有些发烧,一点羞红现于两边脸颊之上。

看到这样的场面,李梦鸾不由得心内偷笑,忖道:“原来天哥也有害羞的时候,真是可爱。”

玄天这时稍微整理了一下有些纷乱的心绪,问道:“梦鸾,你现在是附身在这复制体的身上了?”

“与其说是复制体,不如说是一种幻象。”李梦鸾直视着玄天的双目,认真地说道。

“幻象?这里不应该是个独立的空间吗?”玄天听罢疑惑陡生。

“天哥,还记得我在环星城向你讲的那些有关结界的知识吗?”

李梦鸾的话勾起了玄天的回忆,他果断地点了点头道:“当然记得。”

说罢脑中顿时灵光一闪,拍了拍头,悟道:“原来我是被困入了结界之中,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还认为这是什么崇灵教独门的空间法术。”

“其实天哥还是猜中了一些的,这种结界的确是崇灵教独有的绝学,名为幻境结界,进入结界之人会被自己心中最深层之恐惧形成的幻象反复折磨,直至其神识陨灭,魂魄离体为止。”李梦鸾讲解道。

“幻象?可是我的肉身的确被吸入了结界,进入结界后的所有感受也无比真实。”玄天提出了自己的困惑之处。

“你的肉身当然是真的,但你在这里经历的一切却全都是虚伪的。天哥,你且想一想,若你的经历俱是现实,你又为何会在被击杀后一次次苏醒?既然是绝学,便自然会有其出色的地方,这种身临其境的逼真感觉,便是幻境结界独一无二的杀器。你在这里经历的几次袭击,只有刚刚的那一次最为致命,因为那时你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

玄天恍然大悟,此刻才终于明白这结界的运转方式。

“那这样说来,你将这道幻象支配之后,我心中的恐惧也随之消失,不复存在。这幻境结界理应被即刻破解,但看现在这样子却似乎不止如此。”玄天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的关键。

李梦鸾轻轻颔首,正色道:“天哥说得不错,这结界恐怕已因我的到来而产生了变化,说不定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迹。毕竟天哥并未以正常手段破解这个结界,它如今很可能已经自行开始调整了。”

“自行调整?这结界竟拥有如此高明的能力?”玄天面带讶色地说道。

“没错,这是各种结界均具备的一项机能,不仅仅只是幻境结界所独有。”

听到李梦鸾的这一句话,玄天立刻追问道:“那你可知道接下来这结界之中会发生什么?”

李梦鸾遗憾地摇了摇头,道:“每个结界内部的法则与运行的模式皆不相同,想要凭空推演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现在要做的便只有静观其变了。”

“既然如此,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罢。”

此刻有李梦鸾在身边陪伴,玄天对接下来要面对的困难也不再畏惧。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希望可以得到李梦鸾的

回应。

李梦鸾没有半分犹豫,立刻牵起了玄天的手,向他绽放出了一个柔美绝伦的笑容。

“天哥,走罢。”

玄天差一点又被她的笑颜迷得失了魂魄,暗自镇定了一番后方回过神来。

李梦鸾干脆地牵起他的手虽然在玄天的意料之中,但此刻握着心仪之人的纤纤素手,玄天依旧激动得几乎说不出一句话,甚至连自己下一刻应该做些什么都快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玄天人生中第一次感到怦然心动,他的心跳直线加速,心境就像一潭被吹皱的池水,再难得片刻宁静。

玄天此刻只能强制性地去平复自己澎湃的心绪,令自己不至于在李梦鸾的面前出丑。他轻轻地牵着李梦鸾的纤手,缓缓朝海滩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玄天的步伐无比缓慢,似是想让自己与心仪之人携手同行的时间尽量延长一些,不愿这梦寐以求的美好时光转瞬即逝。他凝望着李梦鸾绝美的面庞,心中感谢上苍令李梦鸾重新回到他的身边,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份失而复得的缘分,永远守护在她的身侧,从此再不分离。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无比短暂,即使刻意去挽留。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来到了沙滩之上,蔚蓝色的汪洋就在眼前,皎洁的月亮在海面上洒下一道道银芒,粼粼波光随海潮荡漾,景色美不胜收。

玄天这时自觉地将自己牵着李梦鸾的手松开,微笑着道:“梦鸾,怎么样?这里可以说是风景宜人罢。”

李梦鸾螓首轻点,做了一个伸懒腰的动作,道:“的确是个好地方,即便与环星城相比也是不分伯仲,我们便在这里休息片刻罢。”说罢李梦鸾便席地而坐,摆了一个令自己感觉最舒服的姿势。

“天哥,你也坐下来罢,一个人站着多累啊。”李梦鸾见玄天不知所措地立于原地,便露出了一个调皮的表情,笑道。

玄天闻言脸上的表情却更尴尬了,不过还是听话地坐了下来,但却不敢靠李梦鸾很近,本能地为二人之间留出了些许距离。方才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已经对李梦鸾多有冒犯,如今玄天已经不敢再唐突他心爱的姑娘了。

玄天本以为接下来二人便会开始交流接下来要做的事,却突然感觉一阵香风朝着他的方向“吹”来。转过头的那一刻才发现李梦鸾的身形竟然迅速地向他靠了过来,一点一点与他的身体贴近,玄天在这一刹那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玄天此刻紧张得心跳都有些紊乱,感觉自己的大脑当中已经一片空白,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李梦鸾的身形如今已经与他近在咫尺,若是再靠近些许,二人的身体便会发生碰触。

在李梦鸾的身躯轻轻贴上玄天右臂的那一刹那,玄天再也无法按耐自己涌动的心绪,对李梦鸾的爱意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将无法传递的话语转变为行动。

第二百二十三回 永恒之爱

玄天用右臂一把将李梦鸾的娇躯揽在怀里,紧紧地拥着,再也不愿意松开。而李梦鸾则是十分配合地将头靠在了玄天的肩上,面上露出了会心的纯美笑靥。

海风拂过,二人的衣衫随风飘荡,发梢也显得有些凌乱,但却不能引起徜徉在爱河之中的二人哪怕半点注意。他们沉浸在那无法言说的幸福气氛当中,久久不能自拔。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拥在一起,任凭时间流逝,虽然沉默不语,却胜过万语千言,彼此都能从对方的心跳中感受到那炽烈如火的爱意。

他们一起欣赏大海,看那碧波汹涌、惊涛骇浪,又一同仰望苍穹,看那繁星闪烁、皓月当空,夜色笼罩之下的海景清幽却又壮丽,带着一种淡淡的神秘感,令人如痴如醉。

海风虽冷,却吹不凉一对爱人火热的心。当那种清爽的感觉沁入心脾的时候,反而令二人感到身心舒畅,将心头所有的忧愁都消解一空。

许久,许久,玄天与李梦鸾二人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丝毫不觉得疲惫,仿佛生来便是一体双魂,从来不分彼此。

浓情蜜意带走了所有睡意,在爱人的怀抱中,他们都渴望时间能够永远停滞下来,下一刹那便是永远。

哪怕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也无法剪断这份镌刻在灵魂深处的情意。

“天哥,我想给你唱首歌,你要不要听?”李梦鸾此时忽然开口向玄天问道。

玄天闻言急忙颔首道:“当然要听,自从离开月影岛之后,我就再没有听到过梦鸾天籁一般的歌声了。这次也是月影族的民歌吗?”

“嗯,也是月影族的小调,不过我重新填了词,可惜小女子文采有限,还请天哥多多包涵。”李梦鸾笑道。

“只要是出自梦鸾之手,那便一定是佳作,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那我便献丑了。”

说罢李梦鸾便展开歌喉,玄天魂牵梦萦的优美歌声立时在耳边响起。

“情郎呀,我们决定彼此相约。

天长地久,勿道分别。

山崩地裂,莫与君绝。

沧海桑田,此心不变。

情郎呀,我们决定彼此相依。

心有灵犀,双魂一体。

你既是我,我也是你。

黄泉碧落,亦难相离。

情郎呀,你问我什么是永恒。

天涯海角,遍寻不见。

玄黄湮灭,轮回重演。

唯独真爱,永生不灭。”

唱罢小调最后一个尾音,李梦鸾用满是爱意的眼神凝望着自己曲中的情郎,以无比真诚的语气说道:“天哥,我给这首小调取了个名字,叫作‘永恒’,你可以感觉到我的心意吗?”

玄天此刻已经是热泪盈眶,他其实并非一个感性之人,但仅仅是这一天他便二度流泪,这位名作李梦鸾的姑娘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感动,那份真挚的爱意就像一轮

旭日在他心中升起,永远为他的心灵传递温暖。

“梦鸾对我的爱,即是永恒。她爱我,竟胜过爱她自己。”

心潮澎湃的玄天此刻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无言的泪水却是对这次告白最好的答复。

这一对璧人在不知不觉之间竟然拥抱得更为紧密,似乎想让对方融入自己的身躯之中,从此与自己合为一体。

虽然每一对爱人都渴望永恒,可时光却依旧匆匆,转眼间星光黯淡、夜的漆黑缓缓退去,月落之刻,便是日升之时。

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万道朝霞为海面披上了一件赤色霓裳,浩瀚云海也被霞光描上了一笔鲜艳欲滴的赤色。

旭日初升,普照大地,万物都闪耀着金色的光辉,热烈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蔚蓝的大海,金黄的沙滩,从自然中诞生的优美景色与这一对彼此深深相恋的爱人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令人看上一遍,便永生都难以遗忘的精妙画卷。

二人一起欣赏日出的画面也定然会永远珍藏在他们心灵最深处的角落,成为彼此爱恋的图腾,永生永世也不会遗忘。

***

半个时辰之后,李梦鸾才从这种甜蜜的气氛中脱离出来,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向玄天问道:“天哥,你的心剑练得如何了?”

玄天微微一愣,但还是老实地回答道:“前七式已经非常熟练了,但是第八式直到现在还没有机会练习。”

说罢玄天忽然突发奇想,向李梦鸾反问道:“难道你认为心剑的最后一式可以助我从结界中脱离出去?”

李梦鸾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微微颔首道:“心剑乃是三清门的绝学,我自然不清楚那最后一式的功用。但我有一种预感,如果天哥能够在短时间内练成那第八式,我相信一定会成为破解这道结界的关键。”

玄天的双目中先是升起了一丛希望之火,但转瞬间却又熄灭,略有些沮丧地道:“心剑的秘笈之中寄宿着一名书灵,可以引导我进入一个独立的空间内修行。据他所言,心剑的最后一式极难练成,就算那空间内的时间流速比这结界还要快上数倍,恐怕在下一波危机来临之前也很难完全掌握。”

“不试一试又怎会知道结果?不晓得那个独立空间是否允许外人进入,如果可以,我便能陪你一起修炼,成为你的臂助。”李梦鸾以鼓励的语气说道。

玄天点了点头,虽然眼神中带有一丝不舍,但此刻还是放开了李梦鸾,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心剑秘笈,说道:“梦鸾,我先去问一问书灵,看看他允不允许你随我一起进入那片修炼空间,你先留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见到李梦鸾颔首,玄天便将心剑秘笈翻开,一道蓝色光芒升起后,玄天的身影便即刻消失无踪。李梦鸾见到此番情景也不由感叹这本秘笈的神奇之处。

玄天这时已经进入了心剑空间之内,正要开口向书灵发问的时候,书灵的声音却率先响起。

“玄天,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玄天听到书灵竟然在等他出现,不禁疑道:“前辈有什么事要拜托在下去做吗?”

“你来到这里是想要询问与心剑第八式有关的情况罢?而我也正想告诉你,最近一段时间我突然感觉到这个千年难遇的机缘已经悄然降临,而你就是那个被幸运之神所选中的宠儿。”书灵的声音此时显得有些激动。

“那便是说我现在已经可以进入第八式的试炼之境了?你不会是在和我开玩笑罢?”玄天在这一刻亦是兴奋不已。

“我当然不会骗你,不过那个试炼单凭一人之力恐怕根本无法通过,我可以破例让你带一个人进来一齐挑战。”

玄天闻言大喜,真有一种心想事成的错觉,他立即回应道:“好,那我现在便将一位朋友带进来,让她帮我一起完成这个挑战。”

说罢玄天便离开了心剑空间,重新回到了李梦鸾面前,向她传递这个喜讯:“书灵同意了,我可以将你也一起带进去。”

李梦鸾微笑道:“那还等什么,快带我去罢,不能再耽搁了。”

于是玄天拉住李梦鸾的手,随着心剑秘笈再度释放而出的淡蓝色光芒,两人的身形一起被笼罩,随后便消失在了结界之内。

二人同时出现在了心剑空间之中,李梦鸾看到周围的环境,面上不由现出一丝迷茫之色。 只见这片空间被纯白色的光芒所覆盖,入目除了一片明亮的白色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根本就不似一个专门为修炼而设的空间。

李梦鸾于是向玄天问道:“这里便是心剑秘笈独有的空间?怎么看起来觉得有些怪异?”

玄天便向李梦鸾解释道:“这里只是一片混沌空间而已,真正的试炼空间需要书灵为我们开启,你无需担心。”

玄天话音方落,书灵的声音便响彻于这片空间。

“看来你们已经下定了决心,也做好了准备。不过我还是有义务提醒你们,这种千年难遇的机缘不会永久存在,并且还隐藏着未知的风险。如果你们这次挑战失败,不仅会错过唯一一次的机会,此生再也无缘练成这第八式,更甚者恐怕会危及性命,有去无回。即便如此你们还是愿意去做这赌命一般的尝试吗?”

书灵的声音极其庄重,绝对是肺腑之言,没有掺杂哪怕一丝夸大的成分,乃是对二人无比认真的忠告。

听完这番话,玄天的心中不禁出现了一丝动摇的意思。自己会经历什么危险他倒并未放在心上,但是他却绝不能让李梦鸾为了自己去冒险。

然而这时,似是感应到了玄天的心意,李梦鸾立时将自己的手搭在了玄天的肩上,宽慰道:“天哥,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的实力吗?放心,只要有我在,任何困难都奈何不了我们。”

玄天听到李梦鸾这样说便安心了下来,心道:“是啊,梦鸾的实力远在我之上,就算出现了危险也足以自保。自我们相遇以来,一直都是她在保护着我。如今既然遇到如此难得的机会,我绝不能再退缩,一定要尽全力使自己变得更强,摆脱累赘的身份,获得守护爱人的能力。”

第二百二十四回 天火霹雳

思及此处,玄天的表情变得无比坚定,正色道:“前辈,即便机会只有一次,我也一定要去挑战。谁知道这次放弃了,那天赐的机缘又会否为我停留,说不定会立即消失。只凭我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与未来的敌人较量。我如今必须提升自己的修为,以后遇到强敌之时,才能够拥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自己珍爱之人。”

“精神可嘉,的确不愧是天道所选之人。既然你如此坚持,我自然不会阻止你,现在我便为你开启那第八式的试炼之境。是成是败,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罢书灵便在二人面前开启了一道空间裂缝,道:“去罢,那里是一方我无法控制的空间,这一次请恕我无法在危机之中施以援手了。”

玄天与李梦鸾对视了一眼,确认了彼此目光中的信念,随后便一起向前踏入了空间裂缝之内。

进入了空间裂缝之后,眼前的一切迅速地发生变化,纯白的光芒逐渐从眼前消散。再度反应过来的时候,二人已经来到了试炼之境的内部。

玄天与李梦鸾二人仔细地观察着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却发现这个试炼之境的结构竟然甚为简单。

通过对四周景象的确认,二人可以肯定自己如今所处的位置是在一座山峰的顶端,虽然暂时无法确定这座山峰的具体高度,但从云雾笼罩的区域与山顶距离较远来看,便能判断出这座山峰至少有数千丈高。

山顶之上既无草木,亦无鸟兽,一片空空荡荡的感觉。这种毫无生气的环境在李梦鸾的直觉中敲响了警钟,她娥眉微蹙,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向玄天问道:“以前你在这里修炼时,是不是也处于这样的环境?”

玄天也隐约感觉到了这片空间透出的诡异气息,摇了摇头,道:“心剑每一式的试炼环境都很恶略,这一次反倒显得比较平和,有些古怪。”

李梦鸾沉声道:“我的直觉告诉我,接下来要面临的危险,远比我们想象中更严重。我们一定不能掉以轻心,要专注地观察这片空间内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要不要去山下看一看,说不定能掌握更多对我们有利的情报。”玄天向李梦鸾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李梦鸾点了点头,道:“的确有必要下山去看一看,说不定试炼的中心位置并不在山顶之上。”

然而就在二人刚刚做好决定,准备下山的时候,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上却突然出现了异象。

天空莫名其妙地开始变得灰暗起来,似是一瞬间便从白昼进入了黑夜,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迅速,令无论什么时候都表现得非常镇定的李梦鸾都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情。

昏暗的天空之上骤然现出一道手腕粗细的青色光芒,闪耀夺目,似是一道将天空分割开来的巨大鸿沟。

“是闪电!但是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李梦鸾的声音之中充满了讶异。

闪电作为一种

自然现象,理应显现于云层的下方,到了玄天与李梦鸾二人所处的高度后便不复存在,这是常人均了解的知识。但是这一刻在天际之上发生的现象却轻易地打破了这既定的规律。

凝望着将天空撕裂开来的狰狞霹雳,玄天的视线已被闪耀的光芒晃得有些模糊不清,这一刻他突然记起了在道家的修行者之间流传的说法。

“元会天劫?修行者的境界即将突破凡俗,成就仙道之时才会出现的考验?”玄天脑海当中的记忆逐渐与天空之上的景象重合了起来。

“不好,梦鸾,快离开这里。那不是闪电,是从九霄之上降下的天火,绝不可硬接。”

玄天在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即刻高声向李梦鸾发出警告,希望她能够立刻逃出这片危险之地。

“天哥,你说那是道家传说中的雷劫?”

话音未落,粗似小树茎身的青色霹雳便从九天之上落下,疾疾向峰顶之上的二人袭来。

炫目的电光将整片峰顶区域渲染成了一片亮青之色,令玄天与李梦鸾二人的双眼之中再容不下其他的色彩。

霹雳电芒没有伴随雷声而至,少了一分花哨的震慑,却多了一重肃穆的天威。令处在其威压范围之内的二人被深深撼动。

在这远超噩梦的恐怖天威笼罩之下,玄天暂时地失去了自己的意识,进入了片刻的失神状态。然而在此等危急的情况当中,任何一刻都不允许试炼者的精神出现一丝一毫的放松,集中力消散之时便是身家性命受到威胁之刻。

千钧一发的瞬间,李梦鸾毅然决然地站立在了玄天的身前,她迅速拔出了这具幻影携带的那柄铁剑,向上方直刺而去。带着一股壮士断腕般的气势,李梦鸾手中的铁剑无有一丝犹豫地向那蓄满神明之威的九霄狂雷迎去。

剑锋与电光交接的那一刹那,时空就像是突然停滞了一样,不再流动。

一个身着朴素黑裙的绝美少女举剑勇接天火的这一幕将成为她身后那名青年记忆中永远都挥之不去的壮烈景象。

雷光渐渐散去,玄天的神识也恢复清醒。

玄天看到面前那位为了他不顾一切的少女拄着铁剑浑身颤抖的狼狈模样。

少女身周还隐约有一丝青色霹雳在闪烁着,彰显出她在方才那一刻所受到的伤害。

九霄天火,对人不对物,剑未断,但身已损。

李梦鸾自己更能感觉到九霄天雷所蕴含的真正威势,那是天道之力的一部分。即便她知道自己拥有的实力很强,但接下方才那一击也已经是极限,狂暴的雷能量此刻仍然在她的经脉之中疯狂肆虐着,短时间内根本无法使其平静下来,令她所受的内伤逐步加重。

“幸好这只不过是幻象结界生成的幻影,并非实体,否则真的会有性命之忧。不过即便如此,恐怕我的元神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受到了损伤罢。”李梦鸾不禁忖

道。

玄天的声音在这时传来,焦急地问道:“梦鸾,没事罢?都怪我一时失了神智,才害你为我去抵挡的。”

玄天的声音当中充满了歉意,他自己也无法容忍方才犯下的失误。

“天哥,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李梦鸾安慰着玄天,同时抬起头向天上望去,然而看到的景象却令她感到一丝绝望。

天空依旧是一片阴暗,完全没有放晴的迹象,青色的电光再度自天际形成,第二波的攻势下一刻便会到来,这一场试炼似乎还远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李梦鸾强行挺直快要油尽灯枯的身体,咬紧银牙坚持着,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暗示着自己:“一定要支撑下去,如果我就这样倒下,天哥一定会有性命之忧。”

玄天看到李梦鸾紧握剑柄的倔强模样,心里犹如刀割一般疼痛,他嘶哑着嗓子向李梦鸾吼道:“不要再去接了,梦鸾!这是我的试炼,你没有责任为我承担风险,这一次我自己上便是了。”

李梦鸾回头望向玄天,脸上是一抹满怀宠溺的温柔笑容。

“你不可能接得住的,我比你更清楚这天火的威力。天哥,听我的话,向后退,离我越远越好,不要进入会被波及的范围。”

“不可以,我绝不能让你再为我受伤害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逃,逃到山下去,逃得越远越好,最好可以从这试炼空间中逃出去,永远不再回来!”玄天歇斯底里地说道,这一刻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进入这片空间的目的。

“逃出去又有什么用呢?我已经受了伤,实力大减,就算回到结界中也不堪大用。如果不能通过这次试炼,天哥你的修为就不会提升。我们也就会失去唯一一个突破幻境结界的机会。死在这里与消亡于结界之中究竟又有什么分别?无论天哥你怎么想,我也绝对要抓紧这最后一线希望,绝不放手。”

李梦鸾斩钉截铁的话语一字一句地传入玄天心中,令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那是超越了生死,跨过了一切恐惧的勇气。

“为了天哥,就算是无穷天道之威,我也要将其尽数抵挡下来。现下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的决意。”

携上苍无尽威势的青色天火于此刻再度降临,李梦鸾眼神中燃起了高昂的斗志,只进不退,她高高举起手中铁剑,那娇柔的身躯却成为玄天身前坚不可摧的屏障。

天火作为试炼的核心却绝不会因为同情二人而消散,它依然无情地落下,未留给二人一丝一毫喘息的余地。

李梦鸾绝不会让玄天拥有任何反应过来的机会,只见她用尽全身剩下的气力飞身而起,主动迎上从九天降下的狂暴天火。

当剑锋与电芒再度相遇,李梦鸾第二次感受到了那股几乎可令天地在其威势之下破碎的灭世波动贯穿了自己的身体。这种感触如果无法亲自去体验,永生永世也不可能理解。

第二百二十五回 龙眼复苏

“这哪里是什么元会天劫?虽然声势不甚浩大,形态也不甚壮观,但是两者的威力却有鸿沟一般的差距。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应当是‘圣传’当中所记载的‘紫霄圣火’,乃是紫霄宫鸿钧老祖创下的至上神通。若不是师父曾经命我把那部书中的内容全部牢记于心,今日我都不会明白自己是如何落败。可是‘心剑’又为何会有这样危险的试炼之境?”

李梦鸾的心中升起了疑惑,但如今自己身体的状态却容不得她再去仔细思考。她迅速地从半空中坠下,像个破布袋一般摔落在地上,自口中喷出一大股鲜血,将她的黑色长裙染成了暗红色。经脉中接连受到的重创使她的身体变得极度虚弱,就连气息都显得细不可闻。

玄天跪倒在李梦鸾身侧,脑海之中一片空白,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次“一往无前”的挑战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为什么要为我做到如此地步?我根本就不值得”

“在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比天哥更值得让我付出。”

李梦鸾用已经失去力气的一双纤手轻轻抚摸着玄天的脸颊,柔声告白。

玄天没有回应,他忍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热泪,缓缓站了起来,仰头望向依旧晦暗的天际。

青色的光芒已经开始凝聚,这一次似乎再没有人能够将其阻挡。

“梦鸾,下一道天火,就要来了。”

李梦鸾听到这句话之后,不甘地挣扎着,可是身体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听话,任凭她如何命令,依旧是动弹不得。

玄天低头迎向了李梦鸾焦虑不已的眼神,却莫名地对她绽放出一抹笑容,传递了一个令她不必担忧的神色。

“梦鸾,这里终究是为我而开启的试炼之境,如果接受考验的不是我又有何意义?你为我做的早已足够,剩下的就交给我罢。如果上天注定要我无法通过这次试炼,那便让我在雷光中灰飞烟灭罢。”

“天哥,你不能这么任性,快走,去寻找离开这里的办法,不要管我。”李梦鸾对玄天的选择表现出强烈的反对,催促他迅速逃离。

“男子汉就应该顶天立地,又怎能一直躲在他人的庇护之下。梦鸾,你的天哥虽然弱小而又无能,没有像你一样的卓越修为,但他也一样可以守护你,让你远离一切伤害。这一辈子我都没有任性妄为过,请一定要纵容我这一次。”

话毕,玄天腾空而起,迎向那令李梦鸾都无法招架的灭世天火。

在辉煌耀目的青色光芒之中,玄天张开双臂,心内呼喊着。

“即便是以生命作为代价,我也要让梦鸾平安地离开这试炼之地。来罢,让我也来见识一下连她都无法抵挡的雷劫之力。”

青色光华将天际的所有颜色完全覆盖,李梦鸾眼睁睁看到玄天的身影被那璀璨雷光无情地吞噬,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不要”

李梦鸾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在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种浪费气

力的行为会进一步损伤自己的经脉。

晶莹的泪水似两道溪流不断地自李梦鸾的面颊上流下,这一刻她的心灵已经犹如一团死灰,丧失了一切生气。

然而就在李梦鸾快要绝望的那一瞬间,不可思议的变故突然发生。

在漫天的青色雷光当中,一线比正午艳阳还要更加闪耀夺目的金色光华忽然显现,并且还在逐渐蔓延,仅仅片刻之间便将漫天雷光吞噬殆尽。

玄天的身体在经历了天火的正面冲击后,却依旧毫发无损地伫立于半空之中,那毁天灭地之力竟无法伤他分毫。他的身体此刻被万丈金色光芒所笼罩,双目之中久久未曾显露的龙纹赫然清晰浮现,一股如王者君临天下一般的霸道威压充斥于整片试炼空间之中。

李梦鸾的泪水依旧未能止住,但是此刻流下的却是欣慰之泪。

“天哥龙眼的力量终于觉醒了吗?”

玄天此时的神情却是颇为冷静,没有露出一点兴奋或是激动的表情。

“这龙眼的力量果然只有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才会开启,平常就只有模仿他人招式的能力,不知道要通过怎样的契机才可以将龙眼的能力完全掌握。”玄天暗自忖道,隐隐有一线失望的感觉。

玄天抬头望着依旧没有一丝转晴迹象的阴暗天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试炼真是麻烦,当初我修习‘湮雷式’的时候只接了一道雷而已,而且那道雷的威力也不过与飞升前修士要经历的天劫相当,根本不会有这般毁灭之力。”

而当玄天独自抱怨的时候,下一道天火却不会迟到,依然带着一样威猛绝伦的气势向挡在前方的玄天袭来。但是这一次,玄天却不再将这所向披靡的气势放在眼里。

只见他右手紧握成拳,向上疾挥,径直与那电芒相撞。

原本无坚不摧的电芒在遇到玄天右拳之上绚烂的金华之后,便立即消散于苍空之中,此刻的不堪一击与之前的凛凛天威顿时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果然不愧是龙眼之力,对于自然元素具有绝对的克制作用。”玄天对自己这一拳的效果还是十分满意的。

李梦鸾躺在山顶的地面之上欣赏着玄天惊艳的表现,嘴角轻轻扬起,心中最后一丝担心也消失无踪。

“如果天哥以后可以自如地运用龙眼的力量,接受保护的那个人也许便会是我了。”李梦鸾在心中暗暗忖道。

试炼就这样持续下去,接下来玄天又轻松接下了五道天火。在第九道天火被化解之后,蒙住青空的这块“黑布”终于被撤下,万里长空又恢复了原本的湛蓝之色。

“终于结束了。”玄天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感叹道。

龙眼的力量自动地收敛了起来,笼罩玄天周身的金光与他双眼之中的龙纹一并消失不见。玄天运用轻功从半空中轻巧地落下,回到李梦鸾的身边。

“恭喜你,天哥,看来你已经成功地完成了试炼。”李梦鸾的状态虽然依旧虚弱不堪,但她还是提起精神,由衷地向玄天表示

祝贺。

“梦鸾,这都是你的功劳。如果没有你的坚持,恐怕我也不会提起勇气去面对。现在你先不要说话了,好好保存气力。”

玄天向李梦鸾嘱咐完,便开始呼唤书灵。

“前辈,我已经完成试炼,还请你向我传授这心剑第八式的施展方法。”

话音刚刚落下,李梦鸾的身上便突然升起一道紫气,一本古书自紫气之中显现,古书的封面之上赫然书有四个大字“紫府剑诀”。

漂浮在空中的古书“紫府剑诀”此刻在玄天面前自行翻开,开始向他展示书中隐藏的奥秘。

在看到“紫府剑诀”这四个字的时候,玄天便从心底升起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于是他将注意力全部集中于古书之上,不想错过其中任何的细节。

“紫府剑诀”的每一页当中都有一式剑招的描写,每页停留片刻后便会自行翻过,玄天聚精会神地端详,将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刻在记忆当中。

整本“紫府剑诀”一共只记载了十式剑招的运用方法而已,但每一式都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剑意流露而出,每一个动作都似是与自然融为一体,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这套剑法就算是用‘无懈可击’这四字都无法形容其精妙之处,显然比心剑要高明许多。难道所谓的心剑第八式竟然指的是这套‘紫府剑诀’?”

玄天如今还不清楚自己的猜测已经直指真相,他依旧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终式”之后仍然有着残留页数的“紫府剑诀”。

最后的几页之上所书竟乃紫霄圣火的运用方法,令玄天颇为震惊。

书中交代道,只要经受住九道紫霄圣火的考验,经脉之内便会自然而然地留下一枚“火种”,接下来只要念出一道口诀,便可以催发出“火种”中近乎无穷无尽的雷元素供自己随意运用,如果可以将紫霄圣火的力量附在剑上,配合紫府剑诀一并施展,威力将会成倍增长。

不过书中又说只有体质极为特殊,拥有“龙之血脉”的修士才可以通过口诀引导出“火种”内蕴藏的力量。从“火种”之内提取出来的雷元素,强度会随着自身修为的提升而上涨,要达到那九道天火的程度至少需要金仙级的修为。

玄天将整本书的内容都浏览完毕后,这本“紫府剑诀”便自行合上,之后紫色光芒再度亮起,将古书包围起来。紫光散去之后,古书便在这片空间中消失不见。

“来无影,去无踪,这紫府剑诀真是一本奇书。据书中记载,紫霄圣火需要拥有‘龙之血脉’的人才能运用。不知道天生具备龙眼的我算不算拥有龙之血脉?”

玄天沉思了片刻后,决定念一下那句口诀,尝试看自己能否激**内的“火种”。

“天之道,其犹张弓欤?

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

口诀刚刚念罢,玄天便感觉体内似是有一股磅礴的能量喷涌了出来,经脉之中霎时间出现了许多雷元素不停游走。

第二百二十六回 紫府剑诀

“看来我的猜测并没有错,我果然是具备‘龙之血脉’的人。这样一来,以后便可以进一步提升紫府剑诀的威力了。”

玄天欣喜不已,脑海中浮现出十式剑招的图形与讲解。为了巩固自己的记忆,他当即拔出佩剑,从第一式开始练了起来。

为了不打扰玄天修炼,李梦鸾一直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凝望着玄天练剑的身姿,那自然而又优美的剑招令她心驰神往,感叹着这本古书的神奇。

玄天如今已经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完全感觉不到李梦鸾的目光。他完全沉浸在了“紫府剑诀”的世界之中,从第一式一直演练至最后一式,深深地感受到了那种与森罗万象融为一体的独特魅力。

“剑招之中暗蕴天道,与自然规律相合,怪不得会找不到破绽。”

十式练罢,玄天不仅感觉不到疲累,甚至精神大为抖擞。他此刻通过身体力行,终于体会到了紫府剑诀的精髓所在。

随后玄天又尝试将体内的雷元素引导出来,附着在剑身之上。只见他的那柄配剑立时被青色电芒所笼罩,于无形之中散发出一种凌厉的肃杀之气。不知情的人若是单看这一柄剑也许会将其错认为上界的神兵。

玄天望着原本平庸的佩剑竟然散发出如此惊人的威势,便升起了一线试探其威力的想法。

“我的修为一直以来停滞不前,距离传说中的仙道还有很遥远的距离,恐怕紫霄圣火的威力在我手中根本就发挥不出来。”玄天忖道。

虽然不抱任何希望,但是玄天仍然决定试验一次,至少保证对自己的能力有一个绝对的把握。

玄天于是将体内可以提取出来的雷元素尽数灌注于剑身之上,随着剑上青色电芒愈加闪亮,雷元素也在剑身周围狂暴地跳动着,似乎随时都能够将这附近的空间撕裂成碎片。这种程度的威势玄天似乎只从李梦鸾的身上见到过,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这种超凡脱俗的力量也能降临到自己身上,此刻发生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场黄粱美梦。

“单从周围的灵力波动来看,这紫霄圣火似乎比想象当中要强上许多,但不知道实际威力如何,便让我找个地方来试一试。”

玄天说罢便暂时将圣火之力收了回去,随后抱起还未恢复行动能力的李梦鸾,运起御剑术踏剑从山顶缓缓降了下去,直至落到地面,这个过程竟然花费了近乎一炷香的时间。

玄天将李梦鸾安置于山下的一片草地之上后,向上望去,却发现穷极目力都无法再看到当初自己所处的位置。

“看来这座山峰至少有万丈高,不到这个高度,雷劫的效果也不容易完全发挥出来。”玄天感叹道。

玄天先询问李梦鸾的身体情况,确认伤势不算过于严重后,便暂时放下心来,在嘱咐她不要起来走动,安心调息疗伤后,玄天便再度上山,对山里的情况进行一番详细

的了解。

确认山里没有任何生灵存在的痕迹,玄天便放下心来,自语道:“虽然这里只是一片被创造出来的独立空间,但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无故伤害生灵。既然这山里没有生命存在的迹象,我便可以大胆出手了。”

话毕玄天再度将隐藏在经脉之中的雷元素尽皆引导了出来,令其缠绕于剑身周围,准备就绪后,玄天挥剑前劈,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直向半山腰处的山壁斩去。

蕴含着磅礴能量的雷元素此刻摆脱了束缚,于刹那间迸发而出,化为一道树干粗细的青色霹雳重重轰在岩壁之上。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顿时回荡在这片空间之中,青色耀芒将半座山峰笼罩其中,令人暂时看不清其内景象。

半空之中布满了还未散去的闪烁电流,形成了一片高度危险的领域,令望向半山腰处的李梦鸾不由又开始为玄天的安危感到担心。

盏茶光景之后,青芒与电流尽数消散,映入李梦鸾眼帘的却是令她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场景。

玄天毫发无损地踏剑伫立于半空之中,而在他面前的山壁却出现了极为严重的变化。

一个半径超过百丈,犹如陨石坑洞一般巨大的缺口出现在了山峰之上。

从缺口的一端可以轻松看到山峰背后的景象,说明玄天这一击已经将整座山峰打穿,这种威力已经不亚于清凌全力施为的归元玄功。这还只是没有借助紫府剑诀技巧的单纯破坏力。

玄天自己看到此般景象也被骇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是自己随意一击之下的杰作,这与他方才预估出来的结果有着天壤之别。

“轰隆隆。。。”

一阵细密的轰鸣声在玄天耳边响起,那是整个山体坍塌之前响起的悲鸣。玄天的一击彻底摧毁了山峰中央的承重点,破坏了它基本的结构。残破的山体不堪重负,进入了一步步解体的过程。山峰向下倒塌,大小形态不一的碎石不断从空中落下,玄天见状便知如今已经不能再停留在山峰附近了,否则极易被不断坠下的“滚石雨”所波及。

玄天急忙来到草丛之中将李梦鸾抱起,随后御剑逃离正在自我毁灭的山峰,逃出数十丈距离的时候,眼界周围的一切却突然消失不见,代表虚无空间的纯白色再度显现于玄天的眼前。

纯白色的光芒让玄天清楚自己已经离开了试炼空间,回到了最开始的虚无之境。

“书灵前辈,是你将我们带回来的吗?”玄天开口询问道。

“没错。既然你已经通过了试炼,便失去了停留在试炼空间的理由。恭喜你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掌握心剑第八式的三清门弟子。”书灵的声音再度于耳边响起。

听到书灵的回应,玄天的面上现出疑惑的神色,道:“书灵前辈,我觉得你和我隐瞒了许多事情,我一定要向你问清楚。”

“知无不言。”书灵简洁地回应道。

“好!那我想请教一下,这心剑究竟有没有第八式?希望前辈不要蒙骗于我。”玄天认真地质问道。

“可以说有,亦可以说没有。”书灵轻描淡写地答道。

“什么意思?前辈不要做这等蒙混过关的打算。”玄天皱起眉头,显然对书灵给出的答案甚不满意。

“心剑乃是紫府剑诀的的第一章,总共只有七式。而你方才修习的乃是紫府剑诀余下的那一部分。”

“什么?心剑不应该是我门祖师崇华真人自创的绝学吗?何时变成紫府剑诀的第一章了?”玄天的眼神当中透出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可知道我是谁?又是否知道紫府剑诀的来历?”书灵的声音之中能听出一丝庄重的味道。

玄天摇了摇头,如实答道:“弟子均不知晓,还请前辈为弟子解惑。”

“那我便说来与你听听。”

说罢书灵便开始了亘长的陈述。

“三千年前,天外天界紫霄宫的一名书童奉鸿钧老祖之命来到下界,将一本紫府剑诀与一本紫府经留在人间,等待有缘人取去修习。”

玄天只是听了开头这一句便被震惊得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书灵接着讲了下去:“那书童离开后,过了没有多久,三清门的祖师崇华真人便找到了这两本书,但他当时只领悟了剑诀中的第一章与经里的一小部分,他凭借这份领悟创出了心剑等功法与各式符。而两本书中剩余的内容他钻研了数载却始终一无所获。后来他在世间游历时遇到了崇灵教的祖师朱幻,二人性情相投,结为挚友。崇华真人与朱幻一同修行,分享心得,彼此都受益匪浅。崇华真人在那期间创出了归元玄功与上古遗韵这等绝学,而朱幻也想出了改良青丘法术的绝佳方法。崇华真人毫不藏私,将自己视若至宝的两本秘笈拿出来与朱幻一同参研,希望借助两人之力一起悟出书中晦涩难懂的部分。

二人倾注了十数载心血于其中,但结果却依旧令人失望。那时朱幻的境界还停留在八尾巅峰,崇华真人自觉无能为力,于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毅然将两本秘笈转交到朱幻手上,希望未来突破九尾的朱幻可以一举参破书中的奥秘。

朱幻推辞不成,只好将书留了下来。一直将与挚友的约定放在心上的朱幻回到青丘后倍加刻苦修行,终于达到狐族的最高境界。创立崇灵教,并将青丘原本的诸般法术进行了一系列的删减与改良之后,朱幻便将自己的心力全部投入对紫府剑诀与经的参悟之中。

时光匆匆,一晃百年过去,朱幻终于得到了些微的进展,正想兴奋地向挚友报告,却得知了崇华真人于数日前已经驾鹤仙去的消息。挚友离世,朱幻也失去了唯一的动力,他于是将两本秘笈收藏起来,不再继续参悟。”

第二百二十七回 紫霄书童

书灵的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正听得津津有味的玄天立时表达不满:“后来呢?说到一半怎么忽然停下来了?”

“后来的事情你抱着的那位姑娘应该清楚。”

玄天闻言看向一直被他抱在怀中的李梦鸾,这里是一片虚无之境,玄天担心将她放下来会发生意外。

李梦鸾用温柔的眼神回望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那之后发生的事情。

书灵这时忽然说道:“这片空间其实十分稳定,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危险,你完全可以将怀中的姑娘放下来。”

玄天听罢向李梦鸾递了个眼神,在获得她肯定的回应后方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了下来,让她端坐在“地面”之上。

安顿好李梦鸾之后,玄天又向书灵问道:“前辈,你只是说了紫府剑诀的来历,却并没有提及你自己的身份,以及紫府剑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片空间里。”

“你知不知道,紫府剑诀在等待的那个有缘人既不是崇华真人也不是朱幻。”

“我怎么会知道?”玄天不解。

“那个有缘人其实是你,身具龙之血脉的年轻人。而我,就是三千年前将两本秘笈留在世间的那个书童。”

话音方落,一道身影便突然显现在了玄天与李梦鸾二人的面前。

只见他身着一袭紫色八卦道袍,头束紫色云巾,面如冠玉,五官俊秀。看起来年纪也就在十三四岁左右,比玄天都要年轻些许。

他向玄天礼貌地一拱手,道:“在下紫霄宫书童真灵,见过龙眼传人。”

玄天知道书灵真实身份之后哪敢受此大礼,急忙一躬到地,恭敬地道:“弟子玄天拜见紫霄宫真灵仙长。”

“不必多礼,我现在便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和你交代清楚。”

见玄天重新把身子站正,真灵继续讲了下去。

“其实三千年前将两本秘笈留在世间,只是为了让崇华真人建立三清门。其后,为了让紫府剑诀落到你的手中,我于数百年前再度离开紫霄宫,附身于心剑秘笈之中,并建立了这方空间。”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这片空间是崇华真人布下的。”玄天心内忖道。

“仙长看来是笃定在下一定会拜入三清门,并且会修习心剑这门绝学了。”玄天这句话有一点明知故问之嫌。

“那是自然,不过一切都是出自鸿钧老祖的安排。在你得到这本心剑秘笈之后,只要再靠机缘获得紫府剑诀,我便可以安排一个试炼令你将其练成。方才你所经历的一切,是修习紫府剑诀必经之途。”

“可是我并没有得到紫府剑诀,难道紫府剑诀在幻境结界之内?这不太可能罢?”玄天疑道。

一直没有出言打断二人谈话的李梦鸾这时却突然开口。

“天哥,其实紫府剑诀在我的身上。我一直想交给你,但却找不到机

会。”

真灵接话道:“没错,紫府剑诀就在这位姑娘的身上,这个结果其中也有许多道友的努力,将来你自然会清楚事情的真相,不需要我刻意告诉你。”

真灵这时伸出右手,一部青色封面的古书显现在他掌中,正是那本紫府剑诀。

真灵走上前将紫府剑诀交到玄天手中,玄天赶忙恭敬地双手接过。

“这本紫府剑诀以后就属于你了,怎样使用都是你的权力。”真灵笑道。

玄天诚惶诚恐地道:“这么贵重的秘笈怎么可以交给我保管,我已经将书中的一切都记在了心里,仙长还是将它带回紫霄宫罢。”

“不愧是龙眼的拥有者,如此丰富的内容只短暂看过一遍便能完全记牢,领悟能力也非他人能及。不过将书转交给你是老祖的命令,我自然不能违反。”真灵夸赞道。

玄天无奈只能将秘笈收入如意锦囊中,谦逊地道:“若是崇华真人与朱幻前辈也身具龙之血脉,怕是可以轻松通过试炼,我与他们二人相比还差得远。仙长放心,我一定会好生保管秘笈的,绝不会令其落入歹人之手。”

“我相信你的为人,既然此间诸事已了,那我也该回去了。望公子多多保重,告辞。”

说罢不等玄天向他说一声再见,便化身为一道紫气,消失于无形之中。随着真灵的离去,虚无空间也一并崩溃,玄天与李梦鸾二人被强制传送至空间之外。

玄天与李梦鸾二人被送出心剑空间,再度返回到了幻境结界内的那片海滩之上。

玄天发现那本心剑秘笈如今落在了沙滩上,其上似乎已经失去了灵气,看上去就像是一本无比寻常的书籍。玄天将它捡了起来,轻轻翻开,毫不意外地发现它已经变回了由崇华真人撰写的那一本平平无奇的心剑秘笈。玄天摇头轻笑,将这本秘笈也一并收入了锦囊之中。

看着面前熟悉的场景,玄天轻声叹息:“我们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不知道接下来迎接我们的会是怎样的敌人。”

李梦鸾这时开口安慰他道:“天哥,如今你已经习成紫府剑诀,实力大涨,接下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敌人也无需顾虑。”

玄天摇了摇头,道:“其实我只是将紫府剑诀的每一式都记了下来,如今只是领悟了一点皮毛,距离融会贯通还早得很。你如今受了重伤,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不知道今后出现的敌人我有没有能力独自应付。”

“放心罢,天哥,我所受的伤也不算太重,待我调息几个时辰应当便能恢复了。”李梦鸾向玄天微微一笑,示意他不必担心。

玄天闻言急忙说道:“你的内伤有多重我非常清楚,以后出现的敌人便交给我来对付。方才我只不过是有一些担忧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听我的话,决不可勉强自己,安心疗伤,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李梦鸾没有驳回玄天说的话,而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玄天见状这才放下心来,不再担

心李梦鸾会继续伤害她自己。

“梦鸾,我还没有问过你,为何紫府剑诀会出现在你的身上?你是怎么找到它的?”玄天对这个问题还是比较好奇的,现下终于得到机会发问。

李梦鸾回应道:“如果要把来龙去脉全部交代清楚就太浪费时间了,毕竟其中的因缘有些复杂,我还是简略地将重要的部分讲给你听罢。”

“无妨,我只想知道你是遇到什么机缘后才得到它的。”玄天对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也不甚关心。

“紫霄宫的真灵仙长之前有讲到紫府剑诀与紫府经这两本书被朱幻前辈收藏了起来,但是后来这两部书却被一个人偷了出来。”

玄天闻言一惊,问道:“是谁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动崇灵教祖师的藏品?”

“是冰泪。”

“冰泪?你说的难道是那个敌军的主帅,布置这个结界之人?”玄天确认道。

“没错,她原名叫做胡冰,当初她叛出师门的时候将这两本书盗了出来,之后一直带在身上。后来经被地府四大守护神之一的穷奇夺走,至今下落不明。而剑诀被她放在了机关塔顶层的密室之中。这个密室碰巧被我发现,我能感觉出这本紫府剑诀是你们道家的秘笈,便将它带了出来,想找个机会转交给你。”

“机关塔的顶层竟然有个密室?我们也走遍了顶层的每一个角落,为什么没有发现?”玄天表达出自己的疑惑。

“走廊尽头的墙壁上有一层禁制,我成功将其破解之后,便看到了密室。”李梦鸾解释道。

“那层禁制看来便是这个结界的‘入口’了,要是我能有你这般修为,想必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玄天叹道。

“对了,你怎么对胡冰的过往知道得那么清楚,她为何要告诉你这些?”玄天突然发现了这个疑点,想要问个明白。

“胡冰过去经历的事情极为凄惨,导致她的性格渐渐扭曲。其实她曾经是崇灵教掌门朱邪最为喜爱的弟子。她在听过我的忠告之后,有了改过自新的念头,并将自己的过往都告知于我。她如今已经不能再算作我们的敌人,你应该试着去原谅她。将来若是有时间,我可以把她的故事说给你听。”李梦鸾认真地道。

玄天点了点头,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崇灵教乃是名门正派,弟子的素质绝不输于三清门、尚武堂,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恐怕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我这个人从不记仇,你既然说她已经改邪归正,那我以后自然不会为难于她。”

玄天这时将李梦鸾所言在脑海中整理了片刻后,又道:“这样说来,经恐怕也在等待有缘人罢。不过穷奇一定会亲自将经交到那个人手中,我们也无需担心。”

说罢玄天将佩剑拔了出来,向李梦鸾交代道:“所有疑问都已经有了答案,我就不打扰你调息了。你安心在原地疗伤,我去练一练紫府剑诀。有什么事情唤我就好。”

第二百二十八回 结界意志

看到李梦鸾给了他一个答应的眼神,玄天便走出十数丈的距离,确定自己不会影响到李梦鸾后,就开始专心致志地演练刚刚参悟了些许的紫府剑诀。

全心全意投入修炼之中的玄天却没有注意到李梦鸾的神色正在逐渐改变。

从一开始较为苍白的脸色忽然转为了血红色,就像赤红的火焰烧上了脸颊。

李梦鸾的神情也变得非常痛苦,就像原本已经缓和一些的内伤突然加重了一样,看上去甚为诡异。

李梦鸾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都刺进了掌心,一滴滴鲜血缓缓从掌缘滑落下来。这具幻影之身显然无法重现李梦鸾体内女娲石的能力,受到的伤害无法于瞬间恢复,毕竟胡冰的修为还远没有到能够模拟先天法器能力的境界。

李梦鸾现在的状态就如同在与未知的敌人进行激烈的争斗一样,而且还处于极端的劣势之中。

而这个敌人其实的确存在,不过却不是任何个体,而是这个幻境结界独立的“意志”。

它如今已经完全摆脱了胡冰的控制,唯一的任务便是将入侵者尽数置于死地。

在花费了结界中储存的所有灵力才制造出的这具幻象体被本人的神识占据之后,幻象结界一时失却了原有的功能,暂时化为了一个仅供观赏用的幻影空间。

但此刻李梦鸾被紫霄圣火重创的意识开始变得虚弱起来,这却让结界重新有了可乘之机,它借此宝贵机会侵入幻象内部,开始与李梦鸾争夺其归属权。

可惜李梦鸾没有学过精神类的法术,当初闯进结界当中靠的也是与玄天的心灵感应以及误打误撞的运气。此刻在精神虚弱的状态下与结界的意志展开冲突后便立即处在了下风,尽管李梦鸾已经拼尽了最后一丝精神力去反抗这股意志的入侵,但不得要领的努力终究收获不了理想的效果。李梦鸾如今已经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神识被逼迫得开始脱离这具“身体”,渐渐失去了对它的控制权。

李梦鸾隐隐明白自己的神识即将被赶出这个结界,再也难以回来,在意识尚存在于结界之中的最后一刻,她利用对幻象体残留的最后一线控制能力向玄天发出了警告。

“天哥,小心,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要被结界夺回去了”

话刚刚说了一半,李梦鸾的神识便被强行送出了结界之外,回到了她原本的身体之中。

李梦鸾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回到了机关塔附近的那片森林之中,身体还保持着原来打坐时的状态。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太阳依旧在头顶处,证明时间并未经过多少。

“结界内的时间流速与现实果然不一样,不知道天哥现在的情况如何。不过习成紫府剑诀的他应该不会再惧怕那个幻象了。幻境结界的威力来自于人内心深处的恐惧,如果那份恐惧彻底消除的话,结界的力量便不再可怕。克服心魔,战胜自己,便是破解幻境结界的关键,希望天哥能够做到。”

想到这里,李梦鸾长叹了一声,神色有些黯然地道:“可惜我最终还是没能帮到天哥的忙,还是要让他独自一人去面对危险。虽然看到他修为得到提升是一件无比开心的事情,但我也决不能停滞不前,避免将来成为他的负累。如果我的精神能够再坚韧一些,方才也许就不会被结界夺回那具幻影的支配权了。”

李梦鸾自我检讨了一番后,更加坚定了自己刻苦修行的决心,而她却不知道,当初某个仙子的预言在这一刻已经揭开了上演的序幕。

李梦鸾这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解下随身携带的锦囊,打开检查了一遍,发现紫府剑诀果然已经不复存在。

“本来是打算将来有机会再交给天哥的,不过这样也许才是最好的结果。”李梦鸾暗忖道,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幻境结界之中,玄天在听到李梦鸾的呼叫之后便感觉到大事不妙,急忙停止练剑,回头望向李梦鸾所在的位置。

这一看,着实令玄天颇为惊讶。

只见原本静坐于原地疗伤的李梦鸾这时突然站立了起来,并且再度拔出了那柄锋利的铁剑,神色也变得阴冷,似乎回到了之前被结界控制时的状态。

玄天看到此番情景顿时明白了李梦鸾方才那句话的意义,心中不禁升起一线担忧。

“现在这具幻影的控制权显然又落回了结界手中,梦鸾的神识却不知道怎么样了。可能已经回到她原本的身体当中,也可能暂时被结界的力量封印了起来,希望她不要受到任何伤害。”玄天忖道。

玄天强迫自己的意识不去相信那最后的一种可能,虽然它发生的几率其实也不算小。

“像梦鸾那样强大的修士又怎会遭遇不测?”

玄天在潜意识之中抗拒着这种悲剧发生的可能。

“真了不起啊,这具身体的主人竟然可以闯入结界,将控制权夺走。可惜这具身体终究不是她能掌控得了的。”那具幻影竟然第一次开口说话了,发出的声音与李梦鸾完全一致,看来也是从玄天的记忆当中提取出来的。

“没想到你竟然可以开口讲话,我倒要问问你究竟对李梦鸾的神识做了什么。”玄天正色道。

“哈哈哈你觉得呢?她既然有胆量闯入这结界中来,便应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恐怕在刚才我夺回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时便已经灰飞烟灭了罢。”

“这不可能!你休想骗我。”玄天沉声道。

“信不信由你,不过接下来该轮到我送你去陪伴她了。”

玄天闻言胸中不由无明火起,不过他没有放声怒吼,反而冷笑道:“你难道没有感觉到这具身体有什么异常吗?”

“我当然知道,虽然不清楚你们二人耍了什么把戏,但似乎让这具身体受到了很严重的创伤。”

“你觉得以这具身体现在的状态,还有把握击败我吗?”玄天反问道。

这具躯体是我所创,我可以运用结界内的灵力轻松地将其修复,无需你为我担心。”结界意志操纵的“李梦鸾”嚣张地笑道。

“是吗?那你便试一试。”

玄天现在表面上一副冷静的模样,但其实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他不知道自己的预感是否正确,如果结界内储存的灵力可以有效地修复紫霄圣火造成的伤害,那事态便会往较坏的方向发展。

“这具身体毕竟只是一道幻影,不知道紫霄圣火的威力会不会被抵消掉。希望这种情况不要发生才好。”玄天暗暗忖道。

结界之意志开始尝试利用结界内的灵力来修复“李梦鸾”的身体,只见这方天地之间突然出现了无数道殷赤色的光流,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李梦鸾”的体内,随后便被那具身体所吸收。

玄天紧张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等待着接下来的结果。

片刻之后,“李梦鸾”的眼神之中现出了惊恐的神色,方才那副嚣张的表情完全消失不见。

“你们究竟对这具身体做了什么?为何这些创伤根本无法愈合?” “李梦鸾”愤怒地吼道,这一次她终于没有办法保持冷静了。

“我倒是想对你解释,但是像你这种灵智并不完全的意识是不会懂的。”玄天此刻已经放下心来,对接下来的决战也拥有了一定的把握。

“我劝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你与此人修为的差距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就算如今她状态虚弱,你也没有半分胜算。”

玄天的斗志在这一霎终于燃烧了起来,他告诉自己,李梦鸾的神识也许还被困在结界之中。而在机关塔内还有师叔和挚友在等待着自己的救援。他绝不能在这里倒下,无论如何,他都要赢下这场对决。

“以前的我的确没有分毫胜算,但是如今我已经与以往不同。”玄天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胸有成竹的神色。

“那便放马过来罢,如果你能够赢过这具身体,我就放你出去。”

“破解了心魔,便相当于破解了结界,届时就算你想困住我也是毫无可能。很抱歉,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说罢玄天拔出配剑,欺身向前,朝“李梦鸾”的方向迎了上去。

“李梦鸾”倒也不慌不忙,将长剑斜着横于胸前,一个玄天无比熟悉的招式已经蓄势待发。

“吾剑,鸣泣。”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无比凌厉的剑气立时向玄天袭去。

若是在以前,面对冲击力如此强大的一击,玄天恐怕只能设法躲避。但是现在的他已然今非昔比,不可同日而语。

面对着令空间泛起层层涟漪的强劲剑气,玄天却丝毫不惧,他从体内提取了一道紫霄圣火附在剑身之上。宝剑之上立刻青光大盛,细小的霹雳在剑身周围不断闪烁着,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杀气。

玄天以御剑之术驱使宝剑脱手而出,直向那道迎面而来的剑气飞去。

第二百二十九回 卦象之力

两者互相碰撞的那一刹那,青色光华伴随着道道向四面八方扩散的冲击波一并迸发出来。

气流风暴发狂一般席卷于沙滩之上,顿时引得尘沙漫天飞扬,放眼望去天地之间尽是一片昏黄之色。

双方仅仅是互相试探的一招,便造成了这副像是小型天灾一般的景象,实在是令人惊骇。

在气流风暴造成的影响完全平息之后,玄天以及“李梦鸾”二人的身影才重新出现,不再被漫天飞舞的沙砾所掩盖。

二人看上去不仅毫发无损,甚至身上没有沾染一点沙子或是灰尘,仿佛在方才那一段时间里都不曾存在于这片沙滩上一样。

“看来我的确低估了你的实力,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教了你一些古怪的招式。不过接下来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玄天闻言微微一笑,道:“方才这一招若是梦鸾亲手使出来,威力怕是要徒增数倍。在你手上虽然架势不小,却华而无实。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技,尽管都使出来罢,以那具身体的状态,留给你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你这小鬼也就只能逞口舌之利了,我在三招之内必置你于死地。”

“还请阁下出招赐教。”玄天的目光之中充满自信,一次简单的交锋过后,玄天已经将对方实力的深浅彻底摸透,而接下来便是试验紫府剑诀威力的时候了。

玄天眼神当中流露出信心满满之神色,这种神情被结界意志发现之后却认为是对自己的不屑一顾,这彻底将它激怒,双目之中的恨意就像是快要喷薄而出的烈火。

“竟敢看不起我,我一定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滋味。我不会立刻将你除掉,而是要一点一点地将你折磨致死。”

说罢它便操纵着“李梦鸾”的身体对玄天发起了第二轮攻势。

然而这一次他不再抱着试探的念头,而是开始使出了玄天记忆当中那些令他感到恐惧的霸道招式。

“无相阐秘流 三式 幻浮生”

剑上涌起的赤红色气浪将玄天的记忆带回了月影岛,他记得这一招的威势还是他的结义大哥宋震东告诉他的。

在李梦鸾腰间的长剑出鞘的那一霎,天地都为之变色。

像鲜血一样赤红的光华渲染了半边天空,原本烈日当空的场景化作了残阳余晖。不断向四周蔓延的赤色光华像是鲜艳的晚霞,透露出一种凄凉的美感。

刹那之间的“日夜交替”像是末日来临之前的最后警告,无边无际的杀意从那道半月状的赤红剑气中满溢而出,逐渐渗透至四野之内的每一个角落。

李梦鸾施展无相阐秘流时的无尽威风曾经令玄天从灵魂深处感受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但现在修习过紫府剑诀之后的他已经脱胎换骨。如果面前施展无相阐秘流的是真正的李梦鸾,他一样会无比忌惮,但如今他所面对的却只不过是一个已经身受重伤的冒牌货。

望着同样被染得一片血红的天空与像模像样的半月状剑气,玄天却丝毫感受不到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杀意。

“徒学了形却无法领悟意境,这样又怎能生出同等的威力?也不知道我之前一直在惧怕什么,就凭这点气势根本不配与梦鸾相提并论。”玄天忖道。

“这种程度的力量正是我试探紫府剑诀威力的绝佳目标。”

玄天打定心思,再度将青色的雷光注入剑身之中。左手捏了一个剑诀,右手则持剑指天,动作之中隐约有一种晦涩难懂的玄奥感。

眼看着如滔滔洪流一般的赤色剑气已经欺近身前,玄天挥剑在胸前画了一个与坎卦卦象一致的形状,随后沉声念道。

“坎卦 天水[清流恩惠]”

一道淡蓝色犹如澄澈泉水一般的清流于玄天剑锋处汩汩流出,向那燃烧着红焰的剑气倾泻而去。

在半空中相遇的涓涓清流与赤色剑气并没有爆发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冲击,反而出现了一幕极为自然的景象。

只见清流充分发挥出水元素所拥有的特性,“净化”之力发散开来,水流蔓延过处,将隐含着火元素之力的赤色剑气完全扑灭,化为蒸气消散于空中,再看不见一点曾经的影子,明显是被完全克制。

抵消了“幻浮生”剑气的力量之后,玄天便立即收招,剑锋不再放出清流。

“原来紫霄圣火是用来施展剑招威力的核心所在,我天生缺乏与五行元素的亲和力,本来无法运用这一类的招式,但紫霄圣火却可以将我的真气轻易转化,令我可以随意操纵大自然中蕴藏的力量,否则我又如何可以轻松地破解无相阐秘流。紫府剑诀每一招都与卦象息息相关,其中蕴含着四大五行相生相克的法则,比之心剑又提升了一个境界。接下来我只要能读出对方的动向,便可以反客为主,将其招数尽皆化解,直至其体力不支的那一刻。”

玄天经过这一次试验已经对紫府剑诀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明确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如何运用它来稳定胜势。

而此时控制着“李梦鸾”身体的结界意志却大吃一惊,忖道:“这究竟是什么邪门招式,竟然从剑上放出些水流就将剑气抵消了?不会是障眼法一类的把戏罢?”

“不要以为耍些小聪明就能蒙混过关,接下来这两招之内必定送你去见阎王。”

“李梦鸾”如今已经被玄天惹恼,声音中带着一腔愤怒。

只见她迅速将真气灌注于铁剑之上,将剑锋牢牢对准玄天的胸口要害,口中念出了玄天最为熟悉的那个名称。

“归命[刹那芳华]”

七彩光华凝结成束,向着玄天袭来,犹如雨后一道斑斓的彩虹,所过之处周围的一切都被渲染得五彩纷呈,恍若仙境。

玄天面对这个自己也能随意施展的招数,心内忖道:“虽然借助紫霄圣火的力量,我也可以用同

样的招式予以反击,但是既然已经学了紫府剑诀,就不需要这种硬碰硬的手段了。无相阐秘流的精髓是出其不意,在剑出鞘的那一瞬间奠定胜局,像这种门户大开的施展方法,无疑相当于自断一臂。就让我用紫府剑诀中的固守之式来迎战罢。”

玄天先将紫霄圣火的力量附在剑上,之后左手捏剑诀,右手平举宝剑,挥剑在胸前画了一个艮卦的符号,口中念念有词。

“艮卦 仙岳[梦回昆仑]”

念毕,玄天立刻将剑祭了出去,宝剑竖在了彩虹剑气的正前方,于半空中滴溜溜转了数圈后,神奇的一幕再度显现于“李梦鸾”的眼前。

一座巍峨高耸,云雾笼罩,仙气氤氲,一眼望不见顶的山峰突然挡住了剑气的去路。

山峰无比巨大,屏蔽了“李梦鸾”所有的视线,令她根本捕捉不到玄天现在所处的位置,入目只有浓郁的雾气和青色的山石。

剑气化作的彩虹光束轰在了山峰的岩壁之上,然而曾经在李梦鸾手上施展时所呈现的威力却根本无法再现。本来应该轻易击穿山石的剑气此刻却被轻而易举地阻挡,就连在山峰上留下一丝痕迹都做不到。山壁好似比玄铁还要坚硬数倍,令这道剑气有如蚍蜉撼树般软弱而又无力。

剑气凭空消散后,庞大的山峰也立刻失去了影踪,仿佛是被投影出来的幻象。但方才发生的一切却又如此真实,令人有一种身陷梦境的错觉。

玄天将仍然悬在半空中的宝剑收了回来,面上带着一抹笑容,显然对这一招所展现出的效果非常满意。

“紫府剑诀果然不愧是凌驾于世间所有剑法之上的绝技,恐怕已经达到了以心转物的至高境界。若是在梦鸾那般修为之人的手上施展出来,怕是即便那魔尊无双重生也绝不是对手。我现在修为尚浅,看来一定要刻苦修行,加倍勤奋才能让这无上法门不至于埋没在自己手上。”玄天忖道。

当玄天还在为紫府剑诀的威力而惊叹时,结界之意志已经开始慌乱了起来。

连续两个杀招被轻松破解,对其造成的打击无比巨大。它可以确定这些招式在玄天的脑海当中都是杀手锏级别的存在,但此刻由它施展出来,在对方眼中却好似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把势,起不到分毫的效果。它可以感觉到这副身体正在不断虚弱下去,现在已经渐渐接近油尽灯枯的边缘。下一招过后,如果还是无法消灭对手,便只能自行解体,将玄天安全地送出这个结界了。

“作为可以自行生出意志的结界,我又怎能轻易言败。我不信你的障眼法可以永远迷惑住我,我会用这最后一招重现你记忆深处最纯粹的恐惧。”

“求之不得!不破心魔又如何得以成长,就让我亲手将这份恐惧撕个粉碎,告别过去那个软弱无能的自己。”

玄天此刻毅然立下了必胜之宣言,他已经今非昔比,再也不必躲在他人的羽翼之后,此战结束之刻,便是他彻底蜕变之时。

第二百三十回 破解结界

“千古叹[红颜凋零]”

这个名字将玄天带回了那段悲惨的过往,剑气漫布于天地之间,每一道剑气都化作了粉红色的花瓣,犹如天女散花一般的美景之中却隐藏着可令血液为之凝结的冰冷杀意,剑气之中饱含着失去自我的凄凉与无法回头的绝望。

在这漫天花雨落下的那一瞬间,世界却没有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玄天看见了一个身着黑裙的少女站在花雨正中央,用自己娇柔的身躯为他承受着所有的伤痛。无数比剑刃更加锋利的花瓣贯穿了她的身体,那一刻摄人心魄的瑰丽光芒围绕着她的身体,留下了一抹独一无二的悲壮色彩。

他至今都记得那一句细不可闻的低语,铭刻在他内心深处。

“回来罢,红颜凋零,降落在我的身上。”

“她曾为我付出过太多,如今我已经不复从前,从这一刻开始,我绝不会让她再受到一点伤害。”

这是玄天发自内心许下的承诺,没有期限,没有条件。

“红颜凋零,多么凄美的名称。然而这份凄凉与悲伤,就让我亲手将它驱散。梦鸾,今后只要有我在你身边,你便永远都不会再拥有那些痛苦的回忆。”

玄天的眼神无比坚定,他左手再度掐出剑诀,右手持剑在胸前画了一个巽卦的符号,随后高声呼喝。

“巽卦 苍岚[混沌罡风]”

话音落下,天际除了漫布的“花瓣”,又出现了新的景象。

这个结界内原本一成不变的晴朗天气竟然瞬息之间变得昏暗起来,然而这并不是因为天空被乌云覆盖的缘故。而是因为一个令人魂飞魄散的末日之相将天色搅得浑浊起来。

只见三道横亘天地的龙卷风从天空尽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向这片海滩席卷而来,如同三个将天空与大地连接至一起的枢纽。

龙卷风所过之处一切都归于尘土,海岸边缘处连绵不绝的山丘在几个呼吸之间就被碾碎,化为了一堆废墟。岩石碎块随后被尽数卷起,与龙卷风相糅合,成为了其“躯体”的一部分。

龙卷风疾速旋转着,逐步逼近沙滩,地面上的沙粒与海平面上的海水都无一例外地被它们“吸收”进去,这架势似是要将这结界中幻化出的一切都吞噬殆尽,彻底断绝令结界维持下去的一切可能。

玄天毅然于风中伫立,在可以将任何**凡胎碾成碎末的强烈风压下,他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像是身处于另一个空间里一样。

龙卷风直接通过玄天的身体,向着“李梦鸾”侵袭了过去。

漫天飞舞的花瓣状剑气还没找到落下的时机便被龙卷风尽数“吞食入腹”,无一幸免,至此这个在玄天心中留下过创伤的招式彻底被化解,再也没有伤害他的机会。

由结界意志所操纵的“李梦鸾”这时使出了浑身解数建立数道真气屏障试图阻挡龙卷风的威力,但这具幻身所残余的真气本就已经所剩无几,体力也是消耗殆尽,最后的挣扎

顿时显得毫无用处。

真气屏障在触碰到龙卷风的那一霎便彻底被破坏,随后这具折磨了玄天许久的幻影便被轻易地吸入了风眼之中。

幻影消失在玄天视野当中的那一瞬间,便代表着玄天已经成功克服了心魔,通过了这个幻境结界的考验。

当幻境结界面对一个心中再无畏惧之物的生灵时,它便会束手无策,完全丧失赖以运作的根本。

玄天这时已经收招,克敌制胜的龙卷风立刻消失不见,毕竟这一招对真气的消耗极为巨大,玄天此时已是极为疲惫,急需打坐休息来恢复气力。

还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破解了幻境结界的玄天此刻仍不敢掉以轻心,他细心地注视着结界内的每一个变化,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现实的发展终于不负玄天的期望,结界开始缓缓解体,周围的景象逐渐消失于眼前,就像这一切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在玄天的眼前突然现出了他一直想要看到的画面,那是他误入结界之前所处的地方。

他看见了机关塔顶层的尽头,那道墙壁前方不远处的光景。

他敬爱的师叔清凌于墙壁前方闭目静坐,表情虽然看起来较为安详,但微蹙的眉头却让玄天感觉到她内心深处正在为自己担忧。而他的挚友夜忆辰躺在一旁,似乎还没有醒来。

“结界内的时间流速似乎很快,外界好像根本没有经过多少时间。”

玄天这时和李梦鸾一样,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这反而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至少自己没有让师叔等待太久。不然以她的性子,一定会非常焦虑。

想到这里,虽然知道自己还没有完全脱离结界,声音不一定能传到外面。但为了让师叔早一点知道自己平安无事,玄天还是扬声喊道:“师叔,我已经成功破解了这个结界,很快便会回来了。”

其实结界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与现实世界之间的隔膜已经不复存在,因此玄天的声音竟然顺利地传到了清凌的耳中。

心中正在不断自责的清凌此刻隐约听到了玄天的声音,顿时大喜过望,立即站起身形,环望四周,寻找着玄天的身影,满面兴奋之色。当发现玄天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急忙扬声道:“师侄,你现在身在何处?为什么我找不到你的踪迹?”

“我现下还在结界里面,不过很快就可以出来了,师叔稍候片刻。”玄天回应道。

“好!我便留在原地等你。”清凌闻言终于放下心来,欣慰地一笑,方才困扰着她的诸多烦恼此刻尽数消散而去。

眼看着结界创造的独立空间即将完全消失,玄天开始感觉到自己快要脱离结界的束缚,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令人意想不到的异变却在玄天身后悄悄发生。

玄天此刻突然觉得背后似乎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吸力在影响着他,让他无法迈出前进的脚步,这种感觉竟然与他方才祭出的龙卷风有异曲同工之处。

玄天心内大骇,急忙转头向

后查看,入目的景象却让刚刚收获了成功喜悦的他再度陷入了深沉的绝望之中。

一个漆黑的时空漩涡正悬浮于玄天背后,像阿鼻地狱的鬼王般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着牺牲者的光临。在这一刻,玄天能预感到新一轮的灾难已经无情地降临到了自己的身上。

“怎么会这样,难道胡冰在结界里还设置了这样阴毒的机关?可是照梦鸾所言,她应该不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难道是”

玄天隐隐想到了一个可能,却立即将其否定,就算那是事实,他也不愿意去相信。

“就当作是一个意外罢”

时空漩涡内传来的吸力越来越强,而玄天此刻却提不起一点力气,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一劫了。

玄天转过头,恋恋不舍地望着师叔绝美的倩影,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样道别。毕竟刚刚才燃起了一线重聚的希望,此刻却要残忍地将其熄灭。说与不说,似乎都会为清凌带来无法抹去的苦痛,玄天根本无从选择。

结界的空间障壁在这一刻已经彻底消失,清凌的眼前如今终于出现了玄天的身影,她顿时感到无比的激动。当初玄天被传送法阵带走的时候,她曾以为自己今生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但这份欣喜的心情却在下一刹那消失无踪,化作了无尽的惊惧。

清凌看到了玄天背后那个漆黑无比,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其内生出的强大吸力正将玄天的身体逐渐地拖曳进去,如今玄天距离坠入深渊已经只剩一步之遥。

清凌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理智,将自己的安危抛于脑后,不顾一切地向着玄天的方向冲了过去。

此刻清凌冲动的行为与平日里冷静的形象完全背道而驰,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只听她用无比慌乱的语气呼喊着。

“师侄,不要怕,师叔来救你了!”

清凌犹如没有发现漩涡强大的吸力,不晓得自己贸然冲上去只会和玄天一起消失在漩涡之中。在她的心里如今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让她的师侄从危险中脱离出来,已经来不及升起任何其他顾虑。

玄天见到清凌向他的方向奔来时,心内震惊无比,这代表她已经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他身后的恐怖景象。

“师叔,快逃,千万不要靠近这里,不然你也一样会被卷进去。”玄天嘶声呐喊着,希望自己的话语可以让清凌变得清醒。

但是清凌心意坚决,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迹象。

眼看着这一对师叔与师侄就要一并被漩涡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清凌见到一道白影自眼神余光边际掠过,紧接着她便感受到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大力量将她的身体推得向后跌去,随后那道白影便与玄天的身形一起,在漩涡的吸力放大至最强的那一刻同时消失。

漩涡的力量似乎也就此用尽,迅速地收缩了起来,片刻之间便还原成了正常的空间,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第二百三十一回 玄天遁形

清凌看着漩涡凭空消失,昭示最后一线挽救玄天的希望也已经破灭。她的脑海当中一片空白,几乎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她不知道该怎么把玄天失踪的消息告诉三清同门,她无法面对那些悲伤的面庞,那些质问的口吻,也无法原谅这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恢复清醒的清凌不仅沉浸于无尽的自我责备之中,还被一股蓦然升起的仇恨之火所点燃,此刻她找不到一个继续隐忍下去的理由。

“胡冰,你为了建立领地而残害蓬莱百姓,将这片土地化为水深火热的炼狱。如今又因为玄天破解了你设下的阵法,便利用陷阱企图将他置于死地。恶贯满盈,罪无可恕,就算是要背上杀孽,我也定会将你除去。”

无边的恨意令清凌失去了一直保持的平和心态,如今她的心绪就像波涛汹涌的汪洋,找不到一处宁静的角落。

清凌如今沉浸在愤怒的情绪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竟然又出现了紫色的传送法阵。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传送法阵却已经发动。

清凌本能地以为这是胡冰为了将她也一并铲除而设下的陷阱,于是便全神贯注地进入了戒备的状态,随时准备与未知的敌人决一死战。

但是当眼前的景象再度更新的时候,清凌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机关塔前方的那一片空地之上。清凌向身旁一瞥,立时看到夜忆辰也被传送法阵带了出来,这时正静静地平躺在地上,还未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想象与现实之间的差距是如此巨大,令清凌也生出了一丝疑惑,不知道胡冰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像她那种阴险狡诈之人竟然会主动将我们送出机关塔?无论怎么想都不太可能,难道她另有所图?”

清凌沉思了片刻也分辨不出胡冰的用意,只好作罢。而这时在机关塔前等待的尚武堂弟子看到他们的身影后便立即靠了过来。

一名男弟子发现夜忆辰的状态后便焦急地上前查看,在发现他只是昏迷过去,并无性命之忧时才放下心来,于是他朝清凌行了一礼,开始向她询问情况。

“清凌女侠,在下尚武堂弟子徐远,冒昧询问夜忆辰师兄是如何受伤的?”

清凌面上显现出一抹歉意,道:“夜公子是为了帮我与师侄挡住机关的袭击才受伤的,是我们二人拖累了他。”

徐远摇首道:“女侠言重了,若是没有你与玄天少侠二人的细心照护,师兄恐怕凶多吉少。我们应当向你道谢才是。”

说罢便向清凌深深鞠了一躬,清凌见状赶忙将他扶了起来,这种无功受禄的感觉令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徐远这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再度开口向清凌问道:“你们既然已经离开机关塔,那便代表你们成功通过了考验。既然如此,为何却不见玄天少侠的踪影?”

清凌听到这句话时,脸色顿时一沉,现出了一副悲恸与愤懑交错的神色。

“师侄他中了胡冰设下的陷阱,如今生死不明”

清凌的声音之中有一线悲伤,也同时夹杂着一种无奈。

“什么?玄天少侠竟然失踪了?”徐远闻言大骇,一时难以相信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清凌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师侄我会自己设法寻回,无需你们担心。我记得胡冰在我们进塔之前决定留在这外面等候,不知她现在去了哪里?”

徐远立即答道:“胡冰在你们三人进入塔内不久后便向我们出手,似乎是想要趁机进攻王城。我们自然不敌,不过好在一位身着黑色长裙的女侠出手相救,并出言将她引走。至于她现下身在何处,我们便不清楚了。”

“一转眼便背弃约定,还真像是她的作风。黑裙少女?难道胡冰现在与李姑娘在一起?不过依照李姑娘的性格,教训她一顿后应该便会放她离开。胡冰如果没有回到这里,那便一定会前往其据点,与手下一起谋划侵略王城的行动了。看来我必须尽快找到她,不然蓬莱王城就会陷入危险之中。”

想到这里,清凌不由变得更加焦虑,她迅速向徐远发问道:“你们可知道胡冰与其手下的据点究竟位于何处?我现在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她,阻止她的计划。”

“你一个人去?可是胡冰的实力”

徐远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清凌打断。

“你不用为我的安危担忧,我自有打算,你只需告诉我她的据点在哪里就可以了。”

清凌的语气当中自然而

然地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徐远虽然认为让清凌一个人去与胡冰对峙非常危险,但这一刻也只能如实相告。

“具体的位置我也不清楚,但夜师兄曾说过,应该是在机关塔方圆五里以内的一处村庄里。”

“多谢,我明白了。你们快带着夜公子回尚武堂养伤罢,胡冰便交给我来对付,只要她不将玄天师侄交出来,我便绝不会与她善罢甘休。”

见清凌语气决绝,徐远也不好再行劝阻,只好点了点头,上前将昏迷的夜忆辰背了起来,之后便向清凌告辞。

“女侠一定要多保重,我们尚武堂再会。”

说罢徐远将夜忆辰安置于马背上,随后飞身上马,与众尚武堂弟子一起离开这里,踏上回程之路。

清凌挥手向他们道别后,转过身来,望着这座在她眼中代表着罪恶的机关塔,双手紧握成拳。

“胡冰,该是做个了结的时候了。”

正与族人一同收拾行囊,准备离开蓬莱岛的胡冰还不知道她即将迎接的是因滔天愤怒而濒临觉醒的强敌。

清凌施展御空术,在机关塔方圆五里之内的低空处徘徊。历经半个时辰左右的搜索后,她终于确定了胡冰据点所在的位置。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落,正好可以容得下胡冰与她的三千名族人。这里原本的居民已经都被驱逐了出去,现在暂时在岛北生活,不过距离他们重返家园的日子也不远了。

村落之中,胡冰正指挥着族人进行最后的扫除,这一步完成之后她便会立即离开这个让她坠入罪恶深渊的地方,一刻也不想停留。

幡然醒悟后的胡冰不会再为讨好血任而装模作样,说着违心的话,做着违心的事。她能深刻地体会到这种生活状态对自己造成的影响是多么恶劣。

当谎话说了百遍之后,自己便会相信。长期虚伪、狡诈而又残忍的作风使得她性情大变,与曾经平和、良善的自己大相径庭。

如今的胡冰已经焕然一新,不再能容忍自己与族人霸占着原本属于他人的土地,无论她的这一行为是否会破坏血任的计划,她也必须要还蓬莱岛一个安宁。无论血任得知此事后会给予她怎样的惩罚,胡冰都甘愿承受。

这时胡冰完全没有料到一个“不速之客”正在向这个村落靠近。

清凌虽然清楚自己的修为不及胡冰,但此刻她胸中充斥的愤怒之火已经将理智燃烧殆尽。她将自己透露着杀机的气场完全释放出来,一点也不担心胡冰会因为提早发现她的行踪而做好万全准备。这一举动,似乎就是想直接告诉胡冰,她此次来访没有抱着一丝一毫的善意。

胡冰即刻便感知到了清凌的气息,也察觉到了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杀气。这一瞬间,胡冰的心不由一沉。她敏锐地判断出一定是机关塔内发生了什么意外。

为了辨明真相,胡冰交待族人们继续打扫村落,她自己则独自来到村口,准备迎接清凌的到访。

片刻之后,清凌的身影出现在胡冰的眼界之中。

清冷而倾城的面庞,飘逸的黑色长发,纤尘不染的白纱长裙。一切都显得如此完美无瑕,胡冰虽也自诩是万中无一的美人,但此刻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李梦鸾,朱颜师姐,还有这个三清门的女弟子,她们个个美绝人寰,从她们身上找不到半点瑕疵。跟她们相比,我也许和那些乡野村妇也没有什么分别。”胡冰由衷想道,虽然不免嫉妒,但此刻的她也已懂得承认自己的不足。

这时清凌已经走到胡冰的面前,面色无比阴沉,看着胡冰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刻骨的恨意。

胡冰早就发现了这种不和谐的气氛,但她却依然保持冷静,向清凌问道:“三清门女侠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请见谅。不知女侠来找在下所为何事?”

清凌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似乎认为胡冰此刻的做派很是虚伪。

“你做的好事,自己应当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清凌沉声道。

胡冰闻言顿觉自己的猜测**不离十,于是便试探着问道:“可是机关塔内发生了什么异变?”

“异变?别再装模作样了,你设下的陷阱将玄天送入了异空间之中,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让你把他放出来,就这么简单。”清凌双目中的怒火燃烧得更旺,显然是被胡冰疑惑的表情进一步激怒,认为她是在装模作样,满口尽是谎言。

“玄天被送入了异空间?我怎么不清楚?以我

对结界的感应,玄天应该已经成功突破结界,回到机关塔内才是。”胡冰听到清凌的说辞顿时震惊不已,有点不敢相信。

“敢做就要敢当,你不会连这点勇气都没有罢。难不成你觉得自己不是我的对手?说罢,你放不放人。若是愿意放人还好说,否则便以实力定夺。”

听到清凌话语中那要跟自己拼个你死我活的戾气,胡冰立刻出言劝道:“玄天被卷入异空间绝对与我无关,我可以发誓。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告诉我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我可以帮你把玄天救回来。”

“这个意思便是不愿意放了,那便废话少说,动手罢。”

清凌显然完全不相信胡冰的解释,她对于胡冰人格的认识已然定型,极难在短时间内改变。在她看来,胡冰所言句句皆是谎话,只是敷衍她的手段罢了。

胡冰这时心内也在深深感叹。

“人果然不能做坏事,一朝行恶被他人窥见,这一辈子都会臭名昭著,万难翻身。”

清凌见胡冰丝毫没有放人的意思,最后的一丝忍耐也到达了临界点,难以遏制的怒气此刻喷薄而出。只见她右手食指前方电芒闪烁,显然是施展剑指的前兆。

“女侠莫要冲动”

胡冰开口时却已来不及,清凌迅速出指,不给胡冰半点将话说下去的机会。

清凌指尖释放出的剑气破空而至,凌厉无匹,胡冰此时已经只剩反抗一途,不然定会在顷刻间被其斩杀。

“既然解释无用,那也只好先击败你,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再设法询问详细的情况了。”

胡冰思及此处,便不再犹豫,全面进入备战的状态,隐藏许久的强大气场也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瞬息之间便轻松压过了清凌的气场,似乎是想从气势上先力压对方一头,摆一个下马威,令其产生知难而退之心。

怎奈清凌性格十分倔强,明知不敌却也毫不退缩,完全没有收招的迹象,反而在指尖又多灌注了几分真气,剑气直向胡冰面门袭来。

胡冰也不躲闪,只是轻轻一挥右手,弹出了一道灵力,便将来势汹汹的剑气震开,偏离了其原本的轨道。

清凌也料到剑指不会奏效,不过那只不过是简单的试探,接下来才是她全力以赴的时刻。

“心所到处,万象臣服。”

熟悉的低语证明清凌已经再度开启了归元玄功的力量,源于大自然本身的元素之力在她的掌控之下,化为拥有无穷威力的克敌利器。

清凌此刻感受着空气之中风元素的流动,驾轻就熟地将自己的意识潜入其中,暂时获得随意操纵的权利。

风元素在清凌意识的介入之下顿时变得狂暴,躁动地跳跃着,互相碰撞时产生的声音就像是荒野群狼在齐声哀嚎,尖锐而又刺耳。

清凌将风元素活化到了已经无法再强行束缚的程度,随后立刻将它们尽数向着胡冰的位置释放出去。

风元素从清凌意识的“囚牢”之中得到了解放,“欢呼雀跃”着向胡冰扑了过去。

聚集在一起疯狂暴走的风元素化为了逆卷的飓风,咆哮着向胡冰袭来。

飓风所过之处,尘沙冲天而起,与其合为一体,令清朗的天地之间增添了一抹浑浊的颜色。无论是草木还是岩石都被无坚不摧的“风刃”绞得粉碎。

面对这气势磅礴,可令山崩地裂,宛如天劫降临一般的飓风。胡冰脸上却没有出现一丝恐惧的神情,反而现出了一抹富含深意的笑容。她没有阻挡,也并未反抗。

下一刻,胡冰的身体便被飓风所吞噬,在铺天盖地的浑浊气流中失去了踪迹。

看到自己未尽全力的一击竟然收获如此显著的效果,清凌自己都无法相信,一时间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

“她竟然敢硬接归元玄功?以方才那道飓风的威力,就算她的修为再高恐怕也要粉身碎骨。”

“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已经获胜?”

就在清凌不知所措的时候,胡冰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清凌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胡冰的身影,不由眉头微蹙,沉声道:“我知道方才那一招不可能轻易击中你,现身出来罢,今日你我二人一定要分个胜负。”

“我其实就在你背后啊,难道你看不见我?”

胡冰的声音此时在清凌的耳中就像是最夸张的嘲笑。

第二百三十二回 太古回忆

清凌感觉到她身后出现的气息,二话不说,立即重新聚起已经散开的风元素,化作一道暴风向身后袭去。

但奇怪的是当暴风吹过之时,身后的气息转瞬之间再度消失无踪。

随后胡冰的声音不断传来,每一次都报出自己所处的位置,清凌每一次都能明确地感觉到她的存在,但当她驱使暴风进行狙击时,胡冰的气息便会瞬间消散,仿佛她不曾存在于世间一样。

这样一来一去,反反复复的折腾令清凌白白损耗了相当程度的真气,此时已经颇为疲惫。但这样一番费时费力的攻势却没有沾到胡冰的一片衣角,清凌甚至感觉自己连胡冰的身影都捕捉不到。二人之间实力的差距终于在此刻被凸显了出来。

“这是什么法术?隐身之术吗?可是感觉和传闻中的又不太像。照这样纠缠下去,不出多时我便会败下阵来,一定要设法将其破解。”清凌隐隐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氛围。

“不必再猜了,让我来告诉你罢。”胡冰的声音自方才开始便一直带着一股诡异的飘渺气息,像游离不定的孤魂一般。

“你肯定一直在怀疑,为何自己的感知会出现误差罢。那是因为你现在已经脱离了现实的世界!”

“你说什么?”清凌发问的那一瞬间便隐约明白自己的处境。

“你早就被我的幻术所迷惑,所见所闻,一切俱是虚幻,与梦境相仿。在这种环境下,你觉得自己有能力伤到我吗?”

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清凌之前连续的攻击无一命中,在虚无缥缈的幻境中,一切行为皆是徒劳无功。

“你是什么时候施下的幻术?”

清凌这时知道自己败势尽显,已然无力回天,当下只想求个明白。

“从我们交手的那一刻开始。”

胡冰话音落下的瞬间,清凌顿觉小腹处传来一阵疼痛,让她忍不住弯下腰去。

眼前的场景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波动,清凌知道那是自己的意识回归现实世界的征兆。

清凌试图运气检查自己体内受到的损伤,却发现胡冰刚才那一击竟然精准地打在了她的丹田要害,令她的经脉暂时瘫痪,无法运用真气。

胡冰此刻就站在清凌面前,向她抱拳行了一礼,道:“承让了,现在可否将塔内发生的一切告知在下。”

清凌这时却已经听不进去胡冰的话语,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沉重的声音在不断回荡,折磨着她的心神。

“你输了,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你的师侄玄天将会被流放到未知的异界,永远不再有回来的机会。蓬莱国将会被胡冰攻占,成为她的领地。而那万千蓬莱子民都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凭胡冰处置。”

这种悲愤至极的情绪不停冲刷着清凌的心灵,将她的精神几乎逼迫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行,我还没有输。如果就这样承认失败,那便辜负了所有人对我的期望。师侄,蓬莱国王,还有蓬莱的百姓们。朱颜、夜公子都身负重伤,李姑娘不知所踪,如今自己也许就是他们唯一剩下的倚仗”

蓦然间,一幕幕陌生而又熟悉的场景开始显现于清凌眼前。

时间似乎回到了太古时代。

原本一片祥和的人类村庄,在不久之

后即将迎来一群不速之客。村民不晓得即将迎接他们的乃是灭顶之灾,欢声笑语一切如常。

远处,有一个不到百人的队列在迅速向村庄靠近。虽然人数稀少,但却是整齐有序,队列中人个个雄赳赳,气昂昂,释放出一种所向披靡的锐气。因此,即便不足百人,也拥有胜过千军万马的威势。

不过这群人的相貌却是颇为怪异,似乎与人族大相径庭。站在最前方,疑似首领之人最为古怪。只见他人身牛蹄,四目六手,头上还生有双角。在他身后的众人形貌上也与其大同小异,显然出于同族。

当他们来到村庄前方时,首领却突然下令,命属下袭击村庄。

一时之间画面扭转,祥和景象转瞬化为人间地狱。

小村之内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那一队怪人闯入村庄后,烧杀抢掠无所不为,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当他们扬长而去的时候,村庄内已再无一线生气。

人族有一位年轻的部落首领得知众怪人的残暴行径之后,无比愤怒,誓要替天行道,遂起兵讨伐。然而他却料不到自己麾下万千大军却根本敌不过怪人手下区区八十一人。

怪人一族天生骁勇善战,个个力大无穷且武艺超群,就连手中所持兵刃也更加锋利。

双方第一次会战时,怪人一族首领请来风伯雨师助战。

风伯操控风向,使得战场飞沙走石,辨不清方位。

雨师兴起浓雾,令年轻部落首领麾下的兵将彻底失去前方的视野,入眼只有朦胧一片。

年轻部落首领的大军迷失于战场之中,不知所措,陷入了最为艰难的苦战,最终大败而归,损失惨重。

此后,双方又交战九次,年轻部落首领一场未胜。兵将伤亡已有十之**,士气低沉,不宜再战。

年轻部落首领只好率军撤退,归于太山。

他知道,如果不能及时击败怪人一族,百姓将经历更多灾难。可是以他现在拥有的实力,却没有半分胜算。

年轻部落首领独自前往太山山坳之处,跪地不起三个日夜,祈祷上天垂怜,降下恩赐,助天下百姓度过这次难关。

第四日朝阳升起的那一刻,奇迹终于出现。

所有画面这时都从清凌面前消失,像是突然中断的记忆。

刹那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极为剧烈的变化。

丹田内的损伤完全消失,真气不仅已经可以在经脉间畅行无阻,甚至就连其精纯度都有跨越性的提升。清凌如今感觉体内流动的真气不再虚无缥缈,几乎快要凝成实质,如同另一道血脉。

真气品质的提升直接反映出修为的增长,原本处于升华境的清凌忽然间有了一种步入仙阶的错觉。这是一种极不真实的感受,就像是不劳而获一样。

随后清凌又发觉自己全身竟然正释放出纯白色的光辉,闪耀如天际旭日,普照四方天地。她还记得传说中只有九天之上地位极高的仙人才会拥有这种庄严宝相,令人不敢轻易逼视。

最后清凌甚至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都生出了细微的变化,原本束在腰上的的白绫如今竟然自行结成了环状,轻飘飘地悬浮在背后,似是彻底脱离了地心引力。

究竟发生了什么?”

清凌心中的疑惑不断加重,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他人的灵魂附体,一切都过于异常,超出了她可以自主分析的范畴。

然而接下来那一霎发生的情况,却令她更加相信自己方才的猜测。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脱离精神的掌控,自顾自地动了起来。

胡冰凝望着清凌骤然间生出多般变化的身躯,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内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种气场,绝不是凡人可以拥有的,她好像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接下来恐怕要陷入苦战了。”

比起惊讶,胡冰更多的是戒备,毕竟这世上存在着许多下凡或是转世的天界神仙,看到这一幕倒也并不稀奇。

胡冰见清凌的身形开始向自己欺近过来,赶忙摆出守势,准备视情况而做出相应的反击。

清凌背后闪耀的白色光辉十分刺目,幸好白狐一族的眼部结构与常人不同,可以直面强光照射,不然此刻只能闭上眼睛,用灵力感知去摸索了。

清凌此刻面色严肃,没有丝毫表情,真可谓是冷若冰霜,令陌生人失去靠近的勇气。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向胡冰靠近,一步步看起来是那么的优雅而自然,似闲庭信步一般,完全没有半点威慑力。

但在胡冰的眼中,这一步步却像是敲响在心内的警钟,令她心境中的涟漪慢慢扩散,打破了她原本平静的精神状态。清凌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却如附骨之疽,阴冷的气息渗透进她血脉里的每一个角落,令她的身体为之微微颤抖。

“不好,我可能错估了她的身份,她似乎远比普通的神仙更难缠。”胡冰的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清凌在距她不到一丈的距离处停留,轻启檀口,天籁般的声音如轻吟,似浅唱,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而又神秘的传说,引人入胜。

“玄都御令 霜华[九凝冰莲]”

话语响彻四野的那一瞬间,天地变色。

狂风压抑地哀嚎,乌云沉闷地笼罩,霹雳焦急地闪烁,雷霆愤怒地咆哮。

风雷之相,是大自然对超凡脱俗之力的崇拜。其范围越广,现象越是剧烈,便越证明拥有庞大力量的强者在那片空间内存在。

清凌曾经在三清山引发过风雷之相,但那场景与如今对比却是天壤之别。

乌云笼罩的区域越来越广,眼看便要超过百里方圆,而其扩张的速度却没有减少半分。黑压压的云层使得地面之上失去了光源,如同一瞬之间进入了午夜时分,伸手不见五指。压抑的气氛骤然升腾。

狂风不断席卷着这片空间,风力逐渐上升,此时已经是令人站立不稳的程度。若不是胡冰身体素质远超常人,这时恐怕都要驱动灵力去抵御狂风的侵袭,不然一定会被吹倒,摔得七荤八素。

云层之间,各色霹雳不断闪烁着,时不时会有一道降落下来,连接到地面之上,所到之处,草木俱成焦炭。触目惊心的霹雳长蛇仿佛天地间出现的裂痕,让人出现一种空间即将崩塌的错觉,端的是骇人至极。

震耳欲聋的炸雷也是不停地轰鸣着,没有一刻间断,似乎是从天际传来的惊恐吼叫,传达着天地意志对于至尊强者本能的畏惧。

第二百三十三回 九凝冰莲

清凌的双手结成了一道莲花法印。

在招数名称最后一字出口的那一刹那,冰蓝色光芒将胡冰的身影完完全全地笼罩了起来,与她长发的颜色一模一样。

冰蓝色的莲花在胡冰身体周围迎来最为灿烂的盛放,一片片淡雅而又不失华美的花瓣迎风摇曳。晶莹而清澈的淡淡蓝色散发着静谧的光辉,观者可以从心底感受到片刻的宁静,如同饮下了一滴自天界清泉落下的甘露,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萦绕心头。

莲花在胡冰的身周盛开了九次,每一次盛放都包裹着之前的那一朵,开得更大、更美,九重莲花,自虚无中诞生,带来感官上的震撼冲击。不属于这世间的冰晶之花,以它最为美妙的姿态,吸引着这片天地之间所有生灵的目光。

九凝九现,玄池圣莲。冰封世秽,霜锁尘缘。

凡是美到极致的事物,都隐藏着一定程度的危险。

冰莲美则美矣,但是其内散发出的重重寒气却令人毛骨悚然。冰莲所在的那一片空间之中,似乎空气都被冻结,一切能量尽皆消亡,呈现出一片类似真空般的诡异状态。

唯一还以正常形态存在的,除了来历神秘的冰莲之外,还有在不知不觉之间被打回原形的白狐。

她现在完全失去了动静,一动不动地躺在冰莲的花蕊里面,像是早已没有了任何生机,成为冰莲中的一个装饰品。

清凌走到冰莲前方,以略带一丝怜悯之意的眼神看着返回原形的胡冰。

“在这样的温度之下还能维持身体的形态,果然不愧是高贵的白狐一族。如果现在把你放出来的话,说不定还有挽救的机会。但是你的存在却会成为蓬莱万千子民的灾难,我究竟要如何选择?”

清凌如今已经渐渐熟悉了自己现在的状态,不会像一开始一样失去控制,她也同时感觉到了维持这个状态对精神力的急剧消耗,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修为一定支撑不了多久。如果要放胡冰一马的话便一定要现在出手,不然待她返回原状,就会失去解除冰莲封印的能力,也同时相当于宣布了胡冰的死讯。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一抹黑色的倩影自远处飞速赶来。

当那道倩影清楚地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时,虽然无法掌握具体的情况,但也能判断出清凌的法术即将把胡冰置于死地。

“清凌姐姐,手下留情。”她放开嗓子,大声呼喊着。浑厚的真气令她的声音可以传至百里开外,不断在天地之间盘旋回荡着。

清凌在第一时间就听到了她的声音,向着她奔来的方向望去。

眼界之中现出了一个年轻姑娘绝美的身影,一袭朴素黑裙迎风飘扬,如同墨染一般的靓丽黑发垂至肩上,一双美眸如同天界仙泉,流溢着色彩斑斓的光芒。五官更是如同最精致的艺术品,找不到任何瑕疵。她的相貌与清凌棋逢对手,无法评出个高下。

来者正

是李梦鸾,之前在幻境结界内她的神识受到了创伤,没想到那种伤害竟然真的反映到了现实之中。她发现自己的经脉受创后,便开始静坐疗伤。

没过多久,她却突然发现不远处出现了极强的灵力波动,甚至引发了领域级的风雷之相。这种突发情况令李梦鸾也不由大吃一惊,急忙火速赶到现场查看,而临近时便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李梦鸾知道如今的胡冰已经与过去不同,于是立即出声劝阻清凌。至于清凌为什么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她似乎并不关心。

当李梦鸾来到清凌身前时,才发现她现在的样子与以前已经不太一样。无论是身后悬浮的白绫、身体周围闪耀的白芒亦或是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场都与以往大不相同。但李梦鸾也没有太过在意,认真地向清凌说道:“胡冰其实并不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她也有自己的苦衷。虽然一时无法解释清楚,但我敢以性命做保证,她不再会对蓬莱百姓造成威胁。希望清凌姐姐能饶她一命,之后我会详细地向你讲述明白。”

“是吗?怪不得她总是问我塔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是我错怪她了。”清凌此刻语气平和了下来,似乎已经不再被愤怒所支配,恢复了原本的理智。

“梦鸾姑娘,我可以将她救出来,但是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看到清凌的神色似乎不像是开玩笑,李梦鸾急忙点头道:“只要你将她从冰莲里救出来,我什么都可以答应,她已经退回原形,再迟一点恐怕就会有性命之忧。”

李梦鸾本能地认为清凌一定不会让她去做那些违背人伦道义之事,因此欣然答应。

“谢谢你。”清凌微微一笑,似是松了一口气。

“不必客气。”

从清凌表情的变化,李梦鸾知道这件事应该甚为重要,心内不禁怀疑自己可不可以做好。

方才释放出冰莲,其实不算出于本意,当时自己陷入了失控的状态,无法掌握身体的行动。但是如今恢复控制之后,清凌却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自如地运用这个状态下的诸般能力。虽然脑海中有很多相关的记忆碎片浮现,但不进行尝试也不会知道是否可以运用,而如今解救胡冰便是一个尝试的机会。

清凌对着凝结了九重的冰莲轻轻一挥手,一道清光闪过,冰莲顿时化为一束冰蓝色的光芒消散而去。她随后向着现出狐身的胡冰输送了一缕真气,并操纵着那缕真气在胡冰的体内游走了一圈,随后轻轻颔首,向李梦鸾道:“放心罢,她的体能甚为强健,我方才为她疗过伤了,如今已无大碍。”

李梦鸾当然相信清凌所言,以感激的语气说道:“多谢清凌姐姐出手相救。你要我答应的事我一定尽全力去完成。”

说到这里,李梦鸾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问清凌的要求是什么。

“清凌姐姐,现在可否告诉我需要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听到李梦鸾的疑问后,清凌郑重地

向她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可否请你用全力向我攻击,一招便可。”

清凌的目光之中充满认真的神情,绝不是在与李梦鸾开玩笑。

“你是天哥的师叔,我怎么可以对你出手?若是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你要我如何向天哥交待?”李梦鸾皱眉道。

“可方才你明明说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清凌强调着这一点,似乎在暗指李梦鸾如今的态度显得有些言而无信。

“我要知道原因,你必须告诉我,否则就算是背上言而无信的骂名我也会拒绝你。”李梦鸾正色道,没有一点让步的迹象。

“你也应该感觉到了我的身体发生的变化,这是突然之间出现的变故,没有任何征兆,我的脑海中也是出现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景象。至于这次变化背后的原因,一时半刻一定难以分析清楚。但我至少需要知道这种状态下自己实力的极限究竟在何处,这样当我下一次进入这状态的时候,就会有一些基本的把握。维持现状其实对精神力的耗损非常剧烈,现在我已经甚为疲惫,最多还能再支撑一盏茶的光景。实情我已经告知于你,希望你不要再犹豫了。”

从清凌的语气当中能听出一丝恳求的味道,这对于她来说已经是破格的举动了,她的性格不会允许她更加放低自己的身段。

李梦鸾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了年少时自己与红袍客的那场对决,当时她的身上也出现了与清凌此刻类似的变化。知晓原委的李梦鸾终于点了点头,向清凌道:“清凌姐姐,我明白了。既然剩下的时间不多,那我现在便出招了,你做好准备,我们点到为止。”

“好!来罢!”清凌见李梦鸾终于答应下来,面上现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出全力自然不太可能,毕竟无相阐秘流最后一式的破坏力实在太大,贸然施展无异于破坏环境。但要想试探清凌姐姐此刻的实力却是简单,用那一招最好不过了。如果换做我自己去接,恐怕也要费些功夫。”

思考了一瞬间后,李梦鸾向后退出十数丈,眼神一凛,口中轻吟出招式的名字。

“无相阐秘流 真技 悟四式 千古叹[红颜凋零]”

腰间桃木剑于刹那间出鞘,瞬息之间却又收回。剑光一闪的瞬间,无数道剑气骤然生成。铺天盖地的剑光化为五彩缤纷,艳丽夺目的漫天花雨,向着清凌所在的位置飘散而去。

花雨的唯美如梦如幻,勾魂夺魄。但其中却倾注了李梦鸾十成之精纯真气,虽然没有使出威力最大的招式,但却一样全力以赴,在这一点上她也算是完成了清凌给她的要求。

李梦鸾拼尽全力施展出来的“红颜凋零”,令无边杀气渗入整片天地,若不是风雷之相的余波此刻尚未散去,如今恐怕又要在这方空间内引发一波新的骚乱。

此等威力,已经步入了仙阶的范畴,就算是天界诸神恐怕也难以阻挡。

第二百三十四回 琉璃冰心

察觉到这片花雨之威力的清凌却也无惧,显然是相信自己可以顺利接下。

只见她道了一声“来得好”后,双手便立刻悬于胸前,结了一个水滴状的法印,口中念诵道:“玄都御令 圣赐[琉璃冰心]”

话音方落,一个球状物事便出现在清凌身前,悬浮在半空中兀自旋转着。

神秘的球形物事其内真空,外壳乃是一块完整的琉璃,找不到任何缺口。琉璃呈赤、黄、绿、蓝、紫五色,流光溢彩,光华夺人二目。而中空的内部则是有一道蓝色的荧光在不断闪烁,忽隐忽现。

奇怪的是这个直径不过一尺左右的琉璃珠并没有散发出任何真气波动,看起来平平无奇,就像是一个珍贵却不稀有的古玩。

但是当剑气形成的花雨与清凌之间的距离只剩丈许之时,诡异的现象却让李梦鸾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只见琉璃珠之中突然生出了一股莫大的吸力,将凝成花瓣的剑雨尽数聚拢到一处,随后便见到珠内荧光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剑气便一股脑地被吸入了琉璃珠的内部,随即消失不见。

没有激烈的碰撞,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这一招之间的切磋就这样以无比平淡的方式收场。

李梦鸾祭出的剑气,每一道都有开山裂石之威,任何形式的屏障都难以阻挡。但这个小巧玲珑的琉璃珠却将无数道这样的剑气轻松“吞噬”了进去,并且没有受到任何一点损伤,显然绝非凡物。

李梦鸾这时来到清凌的身边,仔细地观察着如今被清凌捧在手上的琉璃珠,好奇地问道:“清凌姐姐,这究竟是什么宝物,竟然可以将我挥出的剑气全部吸进去。”

“我也不是非常清楚,这段突然多出来的记忆凌乱而琐碎,我还需要时间去整理。目前我只知道它唤作琉璃冰心,可以吸收任何形式的真气或是灵力为己所用,不过好像也有一定限度,一旦超过容纳之极限便没有用处了。”清凌答道。

“我刚才已经用上了十成功力,却被你如此轻松地化解了。清凌姐姐如今的实力定然在我之上,若想探知这‘琉璃冰心’究竟可以容纳多少灵力,恐怕需要遇到一个比我修为更高的对手才行。”李梦鸾笑着说道。

“你的实力来源于修行,而我如今拥有的实力却来自于运气,你我二人又怎可相提并论。若是想要追赶上你,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清凌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谢谢,万幸有你在,我才能对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以后你如果有什么需求,尽管来找我,保证有求必应。”

“如果清凌姐姐把我当做朋友,就不必说这样的客套话。”李梦鸾从来没有把“回报”二字放在心里过,对于她来说,助人排忧解难是一种义务,是绝对不可逃避的责任,而不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恩惠。

“这不是客套话,而是朋友之间的礼尚往来。”

清凌此刻心情逐渐放松,原本的紧张感渐渐松弛下来,

精神也不再集中,这个令她大展神威的状态开始退去。

只见清凌捧在掌中的琉璃珠消失不见,身后的光芒收拢起来,那条悬浮了许久的白绫也自行系回到她的纤腰之上。

不过有关于这个状态的记忆却会永远留存于脑海之中,清凌也隐隐感觉未来有一天,自己会重新进入这种状态,迎接全新的挑战。

“你方才说胡冰并非恶人是怎么一回事,蓬莱这场纷争明明就是由她而起,你要好好与我讲清楚。”清凌这时出言问道,胡冰在她的印象之中乃是一个恶贯满盈之人,对于李梦鸾为胡冰进行的那番辩护,她根本无法相信。

“清凌姐姐,你且听我道来”

李梦鸾于是将胡冰的过往简略地向清凌讲了一遍。

清凌听罢,长叹一声,面带一抹忧伤之色,道:“仇恨二字,害人不浅。一旦深陷其中,必定难以自拔。很多人因此误入歧途,最终走上不归之路。不过那个将胡冰逼至如此地步的朱仁也的确是罪不可恕,日后自有天诛。”

在二人对话的过程当中,胡冰已经清醒过来,她在原地调息了一番之后,便重新化为了人形。她在一旁静静等到二人交流完毕,这才走上前去,向清凌行了一礼,道:“多谢上仙手下留情,饶过在下一命。在下保证以后不再任性妄为,明日便会带着族人离开蓬莱。”

清凌忙摆手道:“我哪是什么上仙,不必如此恭维我,唤我清凌便是。你的那些往事我已从梦鸾姑娘这里得知,一切也不完全是你的过错,日后只要不再犯下相同的过错便是了。”

胡冰颔首,随后急忙提出了她一直没有得到答案的疑问。

“清凌,机关塔内究竟发生了什么,玄天又是如何失去踪迹?现在应当可以告知于我了罢。”

此言一出,李梦鸾瞬间大惊失色,失声呼道:“什么?天哥失踪了?”

李梦鸾的双眸此刻紧紧盯着清凌,眼神之中透出了深深的关切之色。

清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目中现出了浓浓的忧虑之情,沉声说道:“我们突破了机关塔内所有的关卡,来到第三层的尽头,却只发现了一堵墙壁,并未找到任何出口。玄天师侄前去探索墙壁上是否有机关存在,但就在这时候,一道法阵突然显现,并将他带入了结界之中。不久之后,他的身影终于再度出现在我眼前,但此时他的背后却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将他吞噬进去。我当时立刻扑了上去,却没有来得及”

李梦鸾闻听此言,只感觉脑海中一直紧绷的那一根弦瞬间断裂开来,意识顿时陷入一片空白。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身体一阵绵软,立刻跌坐于原地。

“梦鸾姑娘!”“李姑娘!”清凌与胡冰二人见状一起上前查看李梦鸾的状况。

二人真挚的关心让李梦鸾颇为感动,眼圈微微一红,轻声道:“谢谢你们,我没事,只是有些激动而已。”

说罢她将面庞转向胡冰

,认真地问道:“胡冰,那结界是你设下的,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你应该最清楚。希望你不要对我隐瞒。”

“可是”胡冰这时却垂下了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吗?”李梦鸾显然不明白胡冰为何欲言又止。

胡冰摇了摇头,面上满带歉意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状况。我以前也布下过这种结界,但结界解除的时候却从未出现过异常。依清凌的描述,那个黑色的漩涡很有可能是时空乱流催发的现象,玄天说不定已经被乱流带到其他的时空中去了。”

“时空乱流?其他的时空?究竟是什么意思?”清凌听得一头雾水,胡冰所言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一旁的李梦鸾亦是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

胡冰于是向二人解释道:“崇灵教中一直流传着先祖朱幻的一些语录。他曾说过,像我们这样的世界其实不计其数,在茫茫洪荒之中,我们的世界不过是一粒微尘。而那种黑色漩涡据说是通往其他世界的唯一途径。至于结界解除时它为什么会出现,我就不清楚了。”

清凌与李梦鸾二人凝视着胡冰的表情,发现她的确没有说谎的迹象,两颗心不由同时沉了下去。

“如果胡冰都没有办法,那天哥岂不是”李梦鸾心中如有刀绞,痛苦异常。

清凌面色阴沉地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引出那个黑色漩涡?我们可以通过它将玄天师侄找回来。”

“想要凭空创造那种时空漩涡,自然没有可能。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个以前曾经出现过时空漩涡的所在。”胡冰正色道。

“那是什么地方?快说来听听。”李梦鸾急忙追问道。

“北俱芦洲,荒渊。那方天地据说空间结构极不稳定,时常会有极具破坏性的时空乱流出现。因此在那周围几乎没有生命存在的迹象,也被称为天下两大凶险地域之一。”胡冰将她所知道的都交代了出来,没有一丝隐瞒。

“荒渊?我似乎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所在何处。”清凌听罢,不由皱起了眉头。

胡冰这时轻轻拍了拍胸口,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和族人原本就住在北俱芦洲的雪原里,待我回去后会亲自前往荒渊帮你们探查一番,得到准确的情报后就会立即通知你们,你们只需要将联络的方法告知于我便是了,其余的都包在我身上。”

李梦鸾摇了摇头,道:“你方才不是说那里非常危险吗?我们又怎能让你独自一人去冒险。你只要将荒渊的具体位置告诉我们就好了,我们会自行前去一探究竟,没必要麻烦你去为我们拼命。”

李梦鸾的话语化为一道暖流淌入胡冰的心灵,令她感动不已,想要帮助她们的心情变得更加坚定。

“无论如何,玄天都是被我所害,我始终逃不了干系。所以寻找玄天这件事我一定要负起责任,绝不能逃避。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二百三十五回 时空乱流

李梦鸾这时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清凌阻止。清凌向着胡冰露出了一抹礼貌的微笑,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们也不好拒绝。”

说到这里清凌从随身携带的如意锦囊中取出了一道空白的淡黄色符纸,递给胡冰后道:“这是三清门的传讯符,其上封存着我的真气,只要你将想传达给我的讯息写在这道黄符上面再将它烧掉便可以了。”

胡冰将传讯符接了过来,放入了自己的储物空间之中,向清凌道谢之后又转过头来询问李梦鸾。

“梦鸾姑娘,请你也务必留一个联络的方式给我。”

“不必了,我今后会与清凌姐姐一起行动,你只要将调查的结果告诉她便是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梦鸾却突然用传音入密之术向胡冰问道:“你既然有如此便利的储物空间,为何还要退而求其次,将河图洛书锁在那个并不安全的密室里?”

“河图洛书乃是先天至宝,只会认可一个主人。它可以安安静静地待在你的锦囊中,却不愿意在我的空间里存在哪怕一时半刻。”胡冰传音回应道。

胡冰当年通过神秘人“血任”的指引,学会了一门功用十分强大的神通,那便是独属于自己的储物空间。她将河图洛书从储物袋中取了出来,试图放入储物空间内,却发现河图洛书竟然与空间发生了强烈的排斥,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它置入空间之内。胡冰尝试了许多种办法,最终却无一奏效。绝望的胡冰只好放弃,准备将河图洛书重新放回储物袋中,这时却发现它竟然连这灵力微弱的小布袋都开始排斥,无奈之下胡冰只好将它锁在了玄铁打造的盒子里。

胡冰传至李梦鸾耳中的话语,虽然有着一丝酸楚的味道,但胡冰的声音却异常平静,显然没有把河图洛书那明显的差别对待放在心上。

李梦鸾闻听此言也解去了心中的疑惑,站在一旁的清凌自然没有听见二人的私语,她这时向胡冰说道:“既然误会已经解开,解救玄天的方法也有了些头绪,我们便不在此逗留。胡冰,后会有期,希望我们下次相见的时候,你不会再是敌人。”

“我明日便会带着族人启程回归北俱芦洲,安顿好他们之后,我便开始前往荒渊进行调查,你们等待我的消息,相信不会耗费很久。”

说罢向清凌与李梦鸾二人郑重地行了一礼,轻声道别。

“二位多保重。”

清凌与李梦鸾也一并回礼。

“你也要保重,若是荒渊的危险程度超出了预料,便不要去逞强。”李梦鸾认真地嘱咐道。

看到胡冰向她点头答应后,李梦鸾这才放下心来,对清凌说道:“清凌姐姐,我们回尚武堂罢。”

清凌颔首,二人随后施展御空术,向着尚武堂的方向飞去。

胡冰望着她们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玄天,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这是她现在唯一剩下的祈求,她无法再忍受任何一个人因为自己荒唐的行径而失去性命。

第二日清晨,蓬莱岛南部的景象

已经回到了从前。

机关塔不复存在,胡氏族人嘈杂的声音也消失无踪。那个被占领的小村庄里没有留下任何人存在过的痕迹,一切都显得那么干净而又整齐。

蓬莱岛的这一场混乱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画上了最后的句点。

***

将时间倒回昨天,当李梦鸾与清凌二人回到尚武堂的时候,夜忆辰已经苏醒,拖着尚有些疲惫的身体出来迎接二人。

没有发现玄天踪迹的夜忆辰自然而然地发出了疑问,得到的却是二人深沉的叹息。

“玄天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夜忆辰也感受到了这种压抑气氛背后的悲剧。

待清凌将夜忆辰失去意识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讲述了一遍之后,夜忆辰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之后,夜忆辰开口向清凌问道:“胡冰觉得这次意外不是她自己的行为所导致的?”

“没错,而且听她的口气,不像是在说谎。”清凌肯定地回答道。

夜忆辰点了点头,认真开始分析。

“据我所知,幻境结界创造出的幻象空间应该颇为稳定,极难引发时空乱流。想必是在结界之内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

“夜公子能大约判断出乱流生成的缘由吗?”清凌见夜忆辰似是有了一丝头绪,遂询问道。

“照我的推测来看,应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胡冰修为不足,布下的结界存在明显的缺陷,致使结界解除时萌生异变。但这种可能性明显可以忽略不计。第二种则是有什么原本不应该存在于结界之中的外物突然入侵,从而破坏了结界原本的平衡,最终导致那片空间进入紊乱的状态。这种情况曾经有过实例。”夜忆辰详尽地将所有可能都讲了一遍。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李梦鸾的面庞瞬间变得苍白,眼圈也是通红一片,全身上下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似乎是被最为恐怖的梦魇所纠缠。

“梦鸾,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你可不要吓唬我们。”夜忆辰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李梦鸾的异常,急忙关切地问道。

清凌这时也发现李梦鸾的身体出现了异常,于是立即将右手搭在她的背上,运真气为她检查体内的状况。

李梦鸾此时却没有回应二人对她的关怀,而是轻声地自言自语着,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天哥竟然是被我所害”

清凌发现李梦鸾并没有负伤之后本来松了一口气,但李梦鸾呢喃的这一句话却是令她震惊不已。

“梦鸾姑娘,难道你”

清凌通过将李梦鸾短短的这一句话与夜忆辰方才所言相结合,已经猜出了一丝端倪。

“没错,我的确进入了那个结界。”

清凌闻言大吃一惊,面上不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可能,你当时根本就不在塔内难道”

清凌此时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迅速开口向李梦鸾确认。

“当时将我推开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你罢。”

李梦鸾露出茫然的神色,显然不知道清凌为什么要这样问她。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了?”

清凌见她满头雾水的样子不像装傻充愣,便认真地问道:“你是怎么进到结界中去的,如果没有碰到胡冰设下的法阵,应该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进入那个结界。”

听到清凌的质问,李梦鸾于是将自己感应到玄天的危险,灵魂出窍并闯入结界的过程都讲了一遍。

“原来如此,没想到你竟然会有如此特殊的能力。如果方才夜公子所言俱是事实,那你的介入应该便是结界发生异变的原因。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你是出于善意,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个意外。”

清凌见李梦鸾说话时声音一直在颤抖,似乎随时都会开始失声痛哭,便安慰了几句,让她不必感到自责。

但清凌显然不是一个能言善道之人,这几句话出口却令李梦鸾的情绪更加低落,转眼间泪珠已从眼角滴落下来。

“都是我害苦了天哥”

见情况即将一发不可收拾,夜忆辰急忙开口。

“梦鸾,你离开结界之前有没有发现什么怪异之处?比如结界空间的边缘出现了扭曲的迹象。”

李梦鸾知道自己的回答会成为夜忆辰进行分析时至关重要的线索,因此她立刻停止哭泣,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没有,直到我离开为止结界里的一切都未出现变化。”

夜忆辰点了点头,又低头思考了片刻之后,向清凌与李梦鸾二人正色道:“看来想要找回玄天,如今只剩一种办法了。”

“什么办法?”二女异口同声地问道。

“时空乱流形成的时候,周围灵力波动的频率会大幅提升,这是一种固定的现象。但每一种不同的时空漩涡附近灵力波动的频率却又大不相同。因此只要通过这一点规律找到频率完全相同的时空漩涡,应该就可以前往玄天如今所在的世界。清凌姑娘,你可还记得那个卷走玄天的时空漩涡周围灵力波动的频率?这个数字对于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夜忆辰与李梦鸾二人的目光顿时一起集中到了清凌的身上,希望她可以给出令人安心的答案。

清凌望着两人充满期许的神情,不禁展颜一笑,将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些许。

“我记得很清楚,虽然漩涡只出现了片刻,但我还是将它的所有特征都记了下来。虽然漩涡只停留了几次眨眼的功夫,但只要稍稍转换一下便能得知,应当是盏茶两千七百次波动。”清凌斩钉截铁地说道,对自己的记忆非常自信。

“清凌姐姐竟然记得如此清楚,若是换做了我,恐怕早就忘在了脑后。”李梦鸾被清凌杰出的记忆力震惊得目瞪口呆,用无比仰慕的目光凝视着她。

夜忆辰面露微笑,拍掌称赞道:“果然不愧是三清门最为杰出的弟子,这样一来便增添了一份希望。只要这种漩涡再度出现,我们便可以找到玄天所在的世界。”

第二百三十六回 武帝驾崩

“夜公子可知道这种时空漩涡都曾在哪里出现过?”清凌这时终于提出了这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当然,否则我们也没必要讨论这么久,直接放弃就是了。”

夜忆辰调侃了一句后,神情恢复严肃。

“据我所知,曾经有三处地方出现过类似的时空漩涡。第一个在北俱芦洲雪原北面的荒渊,第二个则是在西牛贺州中部的碎梦谷,而最后一个位于蓬莱岛边境,天启海岸旁的金沙村。”

“蓬莱岛边境?那不就是这里附近?”李梦鸾插话道。

“待我说完,前两个地点都是没有人烟的禁区,附近空间极不稳定,时空乱流经常出现,直至今日都毫无改变。而最后一个地点,也就是金沙村,时空漩涡只在很久以前出现过一次,从那以后空间便恢复正常,再无时空扭曲的痕迹。”

“金沙村中那个时空漩涡是不是出现在五百年前?”清凌这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古书中并无详细的记载,难道你认为那个时空漩涡与五百年前魔尊无双的失踪有关?”以夜忆辰的智慧,清凌的想法自然无处隐藏。

“没错,无双当年无故失踪,如果不是像传闻那样遭到天谴,很有可能便是被时空漩涡卷了进去。希望我的猜测不会是真相,若是无双并没有死,有朝一日卷土重来,那天下便免不了再一次陷入浩劫之中。”

清凌眉头紧蹙,似是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无论是魔域还是魔尊无双,这些字眼都是世间众人心中的禁忌。

“既然清凌姑娘对五百年前无双失踪的事件如此在意,不如我们一起前往金沙村探索一番如何?”夜忆辰见状提出建议。

“如此甚好,我也正有此意。”清凌出言表示赞同。

李梦鸾见二人都有此想法,自然不会反驳,颔首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虽然寻找玄天乃是紧要之事,宜早不宜晚。但今日大家都已经甚为疲惫,我建议先休息一晚,明早卯时出发。”

夜忆辰的提议获得了二女的认可,三人遂各自回到房间养精蓄锐,为第二天的行程做好准备。

***

月影岛,皇宫内院。

一声凄厉的嚎哭传了出来,宣告着罪恶的终结。

“兴儿啊,你怎么舍得这样早便离我而去。”

“咚”

沉闷的丧钟之声在皇宫内响起,预示着时代的更替。

“皇上驾崩了。”宫内侍从尖利的嗓音传遍皇宫每一个角落,将这个噩耗送入每一个皇族的耳中。

一位面容端庄秀丽的中年妇人此刻跪在龙榻前放声痛哭,悲痛的情绪似已无法压抑下去,尽数释放了出来。悲伤的泪水自眼角不断流出,每一滴都充斥着深深的绝望。

方才那个嚎哭的声音正是从她口中传出来的,此女正是李梦鸾的母亲,现今靖国的皇太后。

自李再兴患了疯病,失去理智之后,身体状态亦是每况愈下,一日比一日更加虚弱,无论用什么方式调养都不见好转。数日之前,李再兴突然心脉衰竭,当场晕厥。几日之间,皇太后找来无数郎中来为李再兴诊治,针灸、草药、推经活血,百般方法都试了一遍,最终却毫无用处。这一日李再兴终于断绝了所有生机,呼吸脉搏俱停,正式宣告死亡。

第二日,宋震东登基称帝,为了尊重刚刚去世不久的李再兴,并未更改年号。

登基大典之上,宋震东大胆提出了一个建议。

“不久之前的那一场战争,严重地损害了我们与大唐国之间的关系。大唐国乃是东胜神洲第一大国,国力无比强盛。如果不能和他们建立起良好的关系,那我靖国日后行事定会处处碰壁,不得安宁之日。我建议择日派使臣前往大唐国进行谈判,在平等的条件下重新建立盟约。为了表达诚意,可以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做出让步。众卿可有异议?”

这番话一说出来,群臣之间立时炸开了锅。

反对之声层出不穷,群臣各执己见,却都表达着同一个意思。

“大唐宰相害死了陛下的父亲,陛下却要与大唐谈和,还要主动做出让步。此乃大不孝之举,臣坚决反对。”

“我靖国子民恨大唐入骨,陛下此般委曲求全乃是耻辱之举,定会失去民心,望陛下收回成见。”

“此次战役乃是他大唐国发兵在先,我们只是回击而已。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是被侵略的那一方,就算是要谈判也应该是大唐国派使臣来表示诚意才是,如今怎么反了过来。臣决不能赞同这般荒唐的决定。”

诸如此类的言论充斥着宋震东的双耳,赞同的话语却没听到一句,令他对这群固步自封、固执己见的臣子们彻底失去了信心。

宋震东知道自己暂时没有办法一意孤行,若是激怒了这群臣子恐怕便要引发一场政变。因此只好决定延后再议。

宋震东在退朝之前仔细在人群之中扫视了一圈,发现果然不见林宝珠的踪影。

“如此重要的仪式,为何唯有她没来参加,难道是生病了?”宋震东心中暗暗忖道。

于是大典结束后,宋震东亲自前往林宝珠的寝宫去询问她的情况。

没想到伺候林宝珠的几名侍女见到他的身影竟然吓得面色苍白,在原地瑟瑟发抖,似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一样。

宋震东见状忙过去质问侍女究竟发生了什么,几位侍女竟然齐齐跪了下去,不停磕头乞求原谅。其中一位胆子稍大一些的侍女说道:“静月公主自从辉阳公主仙逝后不久便不见了踪迹,宫内众人找了她许久也没有任何收获,根本就不知道她去了何处。幸好静月公主从来不和其他人接触,宫内只有我们这些侍女,平日也无人来访。我们商量之后,因为怕被治罪,便决定将这个消息隐瞒起来,希望公主能在真相曝露之前回宫。我们自知罪孽深重,但还请陛下看在我们侍奉公主这么多年的份上,饶

奴婢们一命。”

宋震东知道这位静月公主身上其实藏着不少秘密,她的失踪也不会是意外。但这些失职的侍女还是要惩戒一番的,于是沉声道:“死罪可免。但尔等看护公主不周,并且故意隐瞒实情,罚扣一年俸禄,在宫中面壁思过。”

几位宫女知道这个惩罚并不重,遂磕头谢恩。

回到寝宫之后,宋震东发觉自己对林宝珠失踪一事始终还是无法放下心来。此时他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立刻拿出纸笔,迅速地写了一封密信,随后找来备受他信任,也是唯一一个知晓李梦鸾依然活着的贴身侍卫充当特使,命他前往蓬莱国尚武堂,向他们打探李梦鸾的行踪。争取将这封密信成功送到李梦鸾的手中。

侍卫接到任务之后,片刻也不敢耽搁,即刻骑千里宝马出发前往蓬莱国。

***

蓬莱国,尚武堂。

此刻已经是第二日凌晨寅时,李梦鸾从睡梦中醒来,起床洗漱了一番之后,发现距约定之刻还有一个时辰,便决定前往尚武堂附近的山坡之上练剑。

刚刚从尚武堂出来,李梦鸾便看到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骑着快马向着自己的方向狂奔而来。

那个身影正是宋震东的贴身侍卫,此刻远远看见李梦鸾的身影不由喜出望外,知道自己这次的任务可以圆满完成。

侍卫迅速来到李梦鸾身边,翻身下马,跪在地上恭敬地向她行了一礼后道:“公主,陛下有要事寻求你的帮助。”

说罢便将装有密信的锦囊从怀中取出,双手捧着交给李梦鸾。

李梦鸾知晓事情一定写在信里,便立即将锦囊接了过来。

“陛下?表哥登基称帝了?”李梦鸾认为李再兴一定不会知道自己仍然活着,于是立即询问道。

“武帝于十日前薨逝,陛下刚刚继位,请公主节哀。”

李梦鸾闻听此言眼中闪过了一丝悲伤的神色,长叹一声:“兄长如此英年早逝,却怪不得旁人,只恨他自己误入歧途。如今我只希望表哥可以成为一代明君,化解靖唐两国之间的仇怨。”

“陛下一定不会辜负公主的期望,他的为人公主应当清楚。”

李梦鸾颔首,想到宋震东登基后靖国未来的盛世,由衷地感到欣慰,绝美的面容上绽放出一抹笑颜。

“你见到我,难道不会感到惊讶吗?毕竟我应该已是个死人。”李梦鸾突然问道。

“公主放心,陛下只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臣一人。而臣已向天地发誓,绝不会将公主的真实情况泄露出去,否则必有天诛。”侍卫虔诚地说道。

“我自然相信你,你跟随表哥这么多年,一定无比忠心。”

李梦鸾这时打开了锦囊,取出了密信,展开看了两眼,却不禁皱起了眉头。待她将这封宋震东亲笔书写的密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面上立即现出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第二百三十七回 金沙往事

这封密信上记载着林宝珠失踪的消息,并拜托自己去寻找她的踪迹。

“表哥难道是因为知道林宝珠已经离开了月影岛,所以才来拜托我吗?”李梦鸾心内忖道。

“林宝珠”

想到自己这个远房亲戚,李梦鸾的脑海当中竟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纯白色的斗篷,完美无瑕的面庞,温婉淡雅的气质。

自从在地府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这道身影就一直留存在她脑海深处,挥之不去。

现在仔细想想,竟发现这张面孔竟的确与林宝珠有几分相似,二人的脸顿时在李梦鸾的意识中重合了起来。

“林宝珠的面庞就像是那位幽雪姑娘将自己五官中所有优秀的特质尽数隐藏起来后的样子。他们两个难道”

想到这里,李梦鸾不由对这位名唤幽雪之女子的兴趣越发浓厚起来,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再次找到她,将一切都问个明白。

于是李梦鸾对宋震东的侍卫道:“我知道了,你回去以后告诉表哥,就说我一定会尽快找到林宝珠的下落,并请人送她回去。”

侍卫得到李梦鸾准确的答复后,便晓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只要回去将公主的话告知宋震东便是了。

于是侍卫立刻向李梦鸾告辞,骑上马向月影岛的方向远去。

“看来除了要寻找天哥的下落,还要注意‘林宝珠’的行踪,接下来怕是没有可以静心潜修的日子了。”

李梦鸾长叹一声,眉眼中有化不开的凝重愁绪。

“天哥,我又令你陷入了危难之中,好似每一次当我靠近你的时候,都会不断地为你带来不幸。你回来之后可以随意惩罚于我,但你一定、一定不能有事啊。”

越这样想,心里就会愈加痛苦,李梦鸾跪倒在地上,举头望天,泪眼婆娑,她卑微地乞求着,想让天地感受到她的心意。

“老天爷,请你告诉我,到底怎样做才能让天哥从此远离危难,我愿付出一切代价。求求你,告诉我”

李梦鸾就这样静静地跪着,几乎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

半个时辰匆匆而过,这个时候李梦鸾才慢慢清醒过来,今天明明约好与清凌和夜忆辰一起前往金沙村,如今时间已经临近卯时,绝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这种颓废的样子。

想到这里,李梦鸾赶忙站了起来,擦干眼角的泪水,将仪容整理了一番。

待她刚刚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清凌的身影便出现在面前。李梦鸾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心想幸好自己反应得快,不然一定会露出破绽。

二人互相打了招呼之后,夜忆辰也从尚武堂中走了出来,手中正举着一张地图仔细端详,显然是在确认接下来行进的路线。

夜忆辰这时将清凌和李梦鸾二人唤到了身边,指着地图向二人讲道:“我们

沿着这条大道朝东南方向一直前进,抵达海滩后再向正东行进三里左右应当便能看到金沙村的遗址了,路途虽然颇为遥远,但是三日之内也一定能抵达。”

清凌仔细地看了看地图上关于距离的说明,疑道:“依这地图上所标明的距离来看,从这里到金沙村附近那个海滩的距离超过三千里,如果骑马前往,三日之内无论如何也无法抵达才是。”

夜忆辰摇了摇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骑马前往了。”

清凌似乎听懂了夜忆辰实际的意思,面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道:“可是据我在这里得知的情况,你们尚武堂的弟子似乎并不通晓御剑术或是御空术这一类的飞行技巧。”

李梦鸾虽然知道夜忆辰的确会御空术,但听了清凌这一番话后,也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夜忆辰。

夜忆辰面对二女的怀疑,只是微微一笑,道:“那你们是不是不知道尚武堂的弟子其实对雷系法术也是一窍不通的。”

“夜大哥你难道不是尚武堂,唔”

李梦鸾开口说到一半,突然发现如今众人还在尚武堂附近,这样的言论尤为不妥,于是急忙将自己的嘴捂上,不再言语。

夜忆辰见到她这可爱的模样,顿时笑出声来,在见到李梦鸾望向他的目光有一丝“埋怨”之后,才稍微正了正神色,道:“我当然是尚武堂的弟子,只不过后来在世间闯荡的时候遇上了一位高人。他觉得我资质不错,于是便传了我一些法术。”

两女连连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李梦鸾这时兴奋地说道:“既然我们三人都会御空术,那根本不必耗费三天,两天应该便足够了。”

夜忆辰闻言不禁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梦鸾大小姐,我哪有你那样高的修为,若是按照你所说的速度行进,恐怕还没抵达金沙村,我就已经油尽灯枯,衰弱而亡了。求您高抬贵手,饶在下一命罢。”

此言一出,就连清凌这样不苟言笑之人都几乎忍耐不住笑意,表情略有些失控。

李梦鸾俏脸微微泛红,面带歉意向着夜忆辰说道:“夜大哥,抱歉,是我想得不够周到。我还以为所有人御空的速度都是一样的。”

“我只是调侃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而且你说得对,救人要紧,我们还是要尽量往前赶的。既然已经确定了位置,那我们便出发罢。”

语毕,三人便一起施展御空术,飞速向天启海海滩之处赶去。

路上,夜忆辰开始向二女讲述古书之上对于金沙村的一些记载,二女对这些宝贵的信息尤为在意,纷纷侧耳认真聆听。

“五百年前,金沙村乃是天启海附近唯一一个以打渔为生的村庄。村子规模不大,但人口却是不少,当初蓬莱岛的百姓所食之海物俱是由金沙村渔民捕获。无双来袭之时,村民奋力抵抗,但无异于是以卵击石,最终有九成村民丧生。据传闻,后来一位圣人的弟子前来替天行道,除掉了魔

域大军。不过幸存的村民却不愿意留在这伤心之地,纷纷背井离乡,去到了其他的地方安身。从此这个金沙村就被废弃,成为了一处遗迹。”

听到夜忆辰不再讲下去,清凌便明白故事到此已经结束了。

“书中只讲了这些?对于魔域大军的失踪,没有什么别的猜测吗?”清凌问道。

夜忆辰摇首道:“没有。关于时空漩涡的记载是我在另一本没有封面的奇书之上看到的,也不确定是真是假。”

“希望那是真的,不要让我们白白浪费时间。”清凌听到夜忆辰这样说,面上不禁露出一线忐忑的神情。

三人穿过山川、河流、密林与原野,蔚蓝色的浩瀚海洋终于出现在眼前,今日已经是三人离开尚武堂的第三日。

“终于快要抵达终点了,长时间施展御空术对真气的耗损还真是剧烈啊。”夜忆辰虽然嘴上抱怨着,面上却隐隐带着一丝兴奋的神色。

然而看到大海壮阔景色的李梦鸾心中却猛地一震,几乎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这么像,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景色,这就是天启海?”

在李梦鸾的眼中,这片海的景色是那么熟悉,让她的意识情不自禁地回到那幻境结界之中。回到那片金黄的沙滩,回到她与玄天一起度过的那段短暂却又甜蜜的时光。

“胡冰一定来过这里,这里的风景在她脑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最终反映在了她布下的结界之中。天启海,真是一个富有豪情的名字。无论是谁,只要听过一遍,就永远不会忘记。”李梦鸾想到这里,嘴角现出了一抹由心而发的笑容。

“我绝不应该自暴自弃,曾经许下的诺言,我一定要去履行。天哥,等着我。”

望着波澜壮阔的海面,李梦鸾的心态在此刻终于完成了转变,负面的情绪尽数消散,原本动摇的信念也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坚定。

三人这时来到了沙滩之上,夜忆辰取出了地图,再度确认了一遍众人如今所在的位置。

“没错,就是这个海滩。接下来只要向东再行三里便抵达终点了。”夜忆辰面露微笑道。

三里距离只消片刻功夫,三人到达目的地后,果然看到了那个已经变得破旧不堪的渔村遗迹。渔村五百年内荒无人烟,被废弃了太久。所有的屋子都在时间的长河中被慢慢地腐蚀,失去了它们原本的形态。

三人进入这座已经没有多少残存之物的遗迹之后,便开始进行地毯式地仔细搜查。清凌负责探察周围的灵力波动,而李梦鸾与夜忆辰二人则负责寻找与五百年前那次事件相关的遗留之物。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令三人极为失望,清凌感觉不到周围灵力一丝一毫的异动。而李梦鸾与夜忆辰二人更是一无所获,未有搜索到任何具有价值的物事。

五百年岁月的冲刷,将金沙村内一切与当初有关的痕迹尽皆洗去,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残留。

第二百三十八回 叶家恩人

“怎么会这样?”李梦鸾呆滞地站立在原地,面上尽是失落的神色。

清凌见状走了上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毕竟已经过去了五百年,找不到当初的痕迹十分正常。据夜公子所言,北俱芦洲的荒渊与西牛贺州的碎梦谷才是寻找时空漩涡的绝佳之地。”

夜忆辰这时却开口道:“其实我们可以去找一找幸存村民的后代,他们也许知道一些当初发生的事情,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他们若是不愿意说出口,我们便没必要去打扰他们。而且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李梦鸾的面上现出一抹不解的神色。

“不去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他们究竟愿不愿意提及,我隐约觉得只要能见到他们,就可以得到一些当年的线索。”夜忆辰认真地说道。

“可是”

李梦鸾刚刚开口,就被夜忆辰的话语打断。

“梦鸾,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是你想一想,他们都是渔民,天启海是他们这么多年来赖以生存的地方。你觉得他们会轻易离开吗?天启海沿岸的村落也不算多,只要好好打听一番,一定能找到的。”

清凌闻言点了点头,道:“夜公子所言的确在理,知道当初发生过什么的也只有那些村民的后代了,我们的确有必要与他们见上一面。”

“我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因为懂得太少,才会提出那些疑问。既然你们已经做了决定,那便出发罢。”李梦鸾急忙说道,怕二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夜忆辰与清凌二人俱是会心一笑,被李梦鸾天真而纯净的心灵所感染。

三人遂沿着海边寻找着村落的存在,每经过一个村庄便要向村民询问金沙村遗民的下落,但是所有人给予他们的回答都不过是简单地摇了摇头。

辗转了十数个村庄,费尽了一番周折,三人终于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

“从这里再向前走五里便是他们如今所在的那个村落了。”一位七旬老妇如是说道。

三人急忙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在这一日太阳落山之前来到了村落的前方。

三人突然的到访惊动了这里的村长,一位年近五旬,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

“在下是这里的村长,名唤叶传,诸位贵客来此可是要借宿一晚?”

“叶村长好,在下名唤夜忆辰,这两位女侠是清凌、李梦鸾。我们今日来此是为了向村长询问一些事情。”

“那便到我家里来罢。”

叶传似是习惯了接待这些来“提问”的访客,面上没有现出任何不悦的神色,依旧是笑容满面。

三人没有察觉到的是叶传面上一闪而过的无奈神色,似是不情愿接待他们三人一样,看起来很是奇怪。

在叶传的脑海中,此刻浮现的却是昨夜发生的事情。

有人在深夜子时敲响了他的房门,叶传根本不清楚他是如何潜入到家中的。虽然未知的恐惧使得叶传有些六神无主,但他依旧鬼使神差地去

打开了房门。

只见一名身着深色长衫,戴着面具的神秘人站在他面前,在漆黑的夜幕中完全看不清对方的相貌。

那个人没有向他打招呼,也没有任何伤害他的举动。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散发着暗紫色光芒的玉佩,玉佩呈勾玉状,像是太极图的其中一半。

看到玉佩的那一瞬间,叶传顿时想起了父亲在过世之前留给他的遗物与那几句无比严肃的交代。

父亲将一块暗紫色,其上刻有类似符文一样奇怪图案的玉佩交到他手上。

“传儿,此乃从四百余年前的村长手中一代代传下来的信物,只由叶家的直系传人保管。这玉佩乃是勾玉形状,证明它还有另外一半。先祖有言,另外一半乃是在我叶家最大的恩人手上。今后若有一日,玉佩另一半的拥有者前来拜访,你一定要力所能及地去完成他的任何要求。虽然这四百年来都没有恩人的音讯,但我相信,他终有一天会出现。”

“我明白了。父亲,你口中的恩人可是五百年前”

没等叶传说完,他父亲便点了点头。

“那是叶家永远的耻辱。传儿,记住,以后一定要严于律己,对子孙德行的教育也绝不能疏忽半分,五百年前的悲剧决不能在我叶家再次发生。”

短暂的回忆之后,叶传回过神来,他急忙从室内一个上了锁的箱子里取出自己那一半玉佩,并向神秘人讨来他的那块玉佩,放在一处仔细端详。

叶传将两块玉佩拼接在一起时,一个完整的图案显现于眼前,像是一座气势恢宏之宫殿。

叶传将玉佩还给神秘人之后,虔诚地在他面前跪倒。

“不知是恩人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若是有什么吩咐,还请道来,在下一定立即去办。”

神秘人此时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散发着一种奇特的魅力。

“明日如有一男二女前来拜访,并问起五百年前金沙村那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不必有所顾忌也无需隐瞒,将你所知晓的一切都告诉他们。不过我们这一家的身份务必不要透露出去,与他们交谈之时还须谨慎。”

见他不再继续吩咐,叶传不禁开口问道:“就做这一件事,恩人没有别的需求了?”

叶传显然不认为恩人交代的事情会是如此简单。

“做好这一件事便可,当初他们夫妇二人舍身救护村民之时,从来也没想过什么回报。”

“大恩不言谢,你们一家的恩德,我们会永远记在心里。这件事我一定会办妥当的,请你尽管放心。”

叶传低着头说完这句话,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神秘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像是梦中的场景一般。

叶传仰头望着夜空,长叹一声。

“当年叶家做的那些丑事,终究还是要公之于众。”

***

叶传带着三人来到自己家中,进入大厅落座。

“你们想打听什么?在下一定知无不言。”叶传这时向三

人问道。

夜忆辰急忙回话:“虽然有些冒昧,但请问村长是不是五百年前金沙村村民的后裔?”

“没错,你们此次前来是不是想要询问五百年前在金沙村发生的那件事。”叶传正色道。

“村长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目的?”李梦鸾这时插嘴,面上带着惊讶的神色。

“这位姑娘真是单纯,要知道这五百年来曾有许多人探访过这个村庄,为了同样的目的。他们大部分都是史书的编撰者,五百年前无双失踪的真相世上所有人都想要了解。但是我们叶家人并没有说一个字,原因有两个。其一,我们其实并不了解完整的经过,因为当时幸存的叶家人在无双失踪前便从金沙村逃了出来。其二,这件事涉及到了叶家最不光彩的经历,没有人愿意将这段往事公之于众。”

说到这里,叶传深深叹了一口气。

李梦鸾听罢又是一惊,忙问道:“你们难道不清楚无双是如何失踪的?”

夜忆辰面上微微露出一丝责备之色,向李梦鸾说道:“梦鸾,不可以这样无理。”

李梦鸾俏脸微红,不再言语。

叶传见状笑道:“小姑娘说得一点没错,无双失踪的原因对于我们来说一样是个不解之谜。”

听到这句话之后,李梦鸾的面色立时一变,失望的神色显露无疑。

看到李梦鸾面露如此神情,叶传便好奇地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想要得知真相的理由?毕竟你们看起来不像是那些史书或是杂谈的编撰者。”

“我们的朋友前一段时间突然神秘失踪,而我们经过调查,怀疑五百年前无双失踪的事件与此有关。”夜忆辰面色严肃地回应道。

“原来如此。抱歉,我其实也对无双失踪的过程一无所知。如今也只能将当初在金沙村发生的事情向你们讲上一遍,不知诸位愿不愿意听在下唠叨一番。”

李梦鸾显然对听故事无甚兴趣,她如今只想迅速找到玄天的下落。但是她也不敢自作主张出言拒绝,于是便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夜忆辰与清凌。

清凌此时眼神中却明显透露出一股浓厚的兴趣,一直没有开口说出半个字的她,这时却轻启朱唇,说道:“还请阁下为我们讲来听听。”

叶传颔首,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了五百年前在金沙村发生的一切。

当年无双带领魔域大军袭击金沙村时,乃是午夜子时左右。村中民众都在休息,无双便率军杀来。村民没有丝毫防备,大约有七成还没来得及逃生便糊里糊涂地死于非命。

那时,村中通晓武功与法术的只有身为尚武堂弟子的一对夫妇。他们最早反应过来,却没有凭借各自的本领迅速逃亡。生性善良的夫妇二人选择全力掩护村民逃生,并将他们年方五岁的儿子托付给村长一家,希望这些人可以好生照顾他。

随后英勇无畏的夫妇二人与魔域大军展开了殊死搏斗,使幸存的村民获得了逃命的宝贵时间。不过夫妇二人毕竟实力有限,抵挡不了多久,不出盏茶光景便双双牺牲。

第二百三十九回 不堪回首

看到这一幕惨剧的村民觉得唯一的依仗已经失去,顿时陷入了无边的绝望之中。逃命的队伍瞬间失去了秩序,大家乱作一团,互相推搡,都希望自己能尽快逃离出去。而那对夫妇年仅五岁的儿子则不幸被人群撞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逃命中的村民心中只顾着自己,没有一个人会在意倒地的孩子,救命恩人的遗孤竟被无情抛弃。良心未泯的村长发现孩子失落的时候想要回去救他,却因魔域大军已经向这边靠近而被自己的妻子强行阻止。最终孩子还是被扔在了原地,不知死活。

拼命逃亡的村民们不敢驻足也不愿回望,魔域大军也奇迹般地没有追上来。那之后发生的一切他们便都不得而知,直到他们后来听说魔域大军在金沙村尽数失去踪迹,于是几位心怀愧疚又颇为勇敢的村民回到金沙村,试图找寻孩子的踪迹,但是那里却只剩一片断壁残垣,不仅找不到孩子的影踪,甚至都没有发现一具魔族的尸首。他们能隐约感觉到孩子肯定凶多吉少,这是他们永远无法抹去的遗憾,永远无法忘记的耻辱。这份愧疚一直延续下去,已经传承到了如今这一代。

说到这里,叶传的面色变得甚为苍白黯淡,像是一瞬间老了许多岁。

而夜忆辰、李梦鸾与清凌三个人此刻神情也是颇为沉重,被这段悲伤的故事深深感染,无法自拔。

“孩子实在太可怜了,当时金沙村的村民简直失去了人性。”李梦鸾忿忿不平地说道,没有理会叶传听后会作何感想。

夜忆辰正想再次出言提醒李梦鸾,叶传却颔首道:“没错,他们当时的所作所为确实荒唐至极,无法被原谅,这种悔恨之情一直笼罩在叶家人心中,至今都无法散去。我乃是当初那位村长的直系后裔,这么多年来我们之所以将这段往事牢记于心,就是告诫自己,决不能活成他们那副模样。做人行事,当求无愧于心。”

听到这番语重心长之言,三人同时站起身来,向叶传郑重地行了一礼,以示由衷的敬意。

叶传也回上一礼,面带歉意地说道:“非常抱歉,没有能提供给你们任何有用的线索,还让你们听了一段如此压抑的故事。”

夜忆辰摇首道:“这是史书中都没有任何记载的绝密,意义非常,能听到这样珍贵的往事也不算白来一场。”

这时夜忆辰却看到李梦鸾悄悄地向他递了个眼神,于是接着说道:“既然叶前辈已经将你所知晓的一切都告诉了我们,我们便没有必要再叨扰下去,就此告辞。”

“天色渐晚,不便行路。你们还是在这里住一晚再走罢。”叶传挽留道。

“不必了,援救朋友之事不能耽搁,多谢叶前辈好意。”夜忆辰拒绝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挽留了。今日便就此别过,来日若是有空闲之时,在下随时欢迎。”

“若有机会,一定再来拜访。告辞。”

叶传于是唤来下人将三人送了出去

,离开村落之后,一直对金沙村这段往事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的李梦鸾突然开口道:“你们觉得那个被遗弃的孩子会不会还活着?”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清凌疑道。

夜忆辰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有可能,若是那本杂谈之上记载的一切都是事实,那孩子就很有可能在惨遭杀害之前被时空漩涡卷走。”

“我倒没有夜大哥想得那么细致,只是隐约觉得那个孩子一定还活在这世上。”

夜忆辰听罢笑道:“这应当便是你们女子独有的直觉罢。”

“夜大哥,方才那位村长也姓叶,却不知道你的姓氏是哪一个字?”李梦鸾脑中瞬间闪过这个问题,于是好奇地向夜忆辰询问道。

“平常的叶姓应当都是落叶的‘叶’字,而我的却不同,乃是夜晚的‘夜’字。”

“夜晚的‘夜’,与天哥的‘玄’字一样,都是极为稀有的姓氏。不像我这再平常不过的‘李’字。”李梦鸾调侃道。

“清凌姐姐,你姓什么啊?似乎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自己的姓氏。”

“我是个孤儿,只有师父给我起的名字,没有姓氏。”清凌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其实清凌知道自己的姓氏,但这么多年都没有用过那个字,她也就不愿再提起,以免勾起儿时那痛苦的回忆。

“对不起”

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的李梦鸾连忙道歉,清凌却摆了摆手,微笑道:“这有什么?名字只是一个称呼罢了。”

“清凌女侠还真是洒脱啊!”为了缓解这有一点尴尬的气氛,夜忆辰也出声一起调侃道。

三人这一次行动虽然没有浪费太多时间,但却也并无任何实质性的收获。他们决定即刻返程,准备回到尚武堂重新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三人回到尚武堂时,正是白日大好时光,他们不愿意虚度光阴,即便风尘仆仆也没有选择休息片刻,而是径直前往议事厅。

三人进入议事厅后,却见到了两个许久没有在他们面前出现的人。

这二人正是在碧落山脉与胡冰的那场战争中身负重伤的朱颜与祁剑,如今看他们神采奕奕的样子,显然是已经痊愈。

夜忆辰见到他们二人坐在这里,似是在等待着谁的样子,便出言问道:“你们两个来这里做什么?伤都养好了吗?”

朱颜答道:“六天前,祁剑无意间听到了你们三人的对话,知道了玄天少侠失踪的消息。昨天我的身体才算是完全恢复,祁剑见我已经痊愈,便将这件事情讲给我听。我们二人也想出一份力,因此便去找掌门商谈,决定今日在这里讨论救援的计划。”

祁云腾这时也走了进来,向夜忆辰说道:“忆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与我讲,如果不是祁剑偷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我还不知道要被隐瞒多久,为师真是大失所望。”

祁云腾的语气虽然有

点说玩笑话的意思,但声音中透露出的那股威严却又令人觉得他无比认真。

夜忆辰闻听此言立刻向祁云腾道歉。

“师父,弟子知错。不过弟子没有向师父诉说此事是不想令你徒增烦恼,弟子认为我们三人足以将玄天寻回,不需要劳烦他人。具体的计划弟子也已经想清楚了。”

祁云腾这时坐到了后方的主位之上,道:“你们都坐下来罢。”

说罢又望向夜忆辰,正色道:“既然你把救人的方法都计划好了,不妨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好!今日我们来到这里本就是要将接下来的计划完完整整地讲上一遍。”

夜忆辰站起身来,走到了大厅的正中间。

“玄天失踪的缘由,通过清凌的叙述已经可以确认是被时空漩涡卷入。而时空漩涡只会出现在时空乱流泛滥的空间里。如今在这世上,时空乱流经常出现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北俱芦洲的荒渊,另一个则是西牛贺州的碎梦谷。清凌记下了卷走玄天那个时空漩涡周围灵力波动的频率,乃是盏茶两千七百次。我们可以分为两队,同时前往荒渊与碎梦谷,这样便可以节省许多时间。只要其中一队找到了波动频率相同的时空漩涡,我们的计划便已经完成了一半,而接下来则需要运用空间封锁术维持漩涡的存在才可以派人进入寻找玄天,不然我们只会再度失去一人。空间封锁术我虽然略懂一二,但也只是皮毛,想要长时间维持时空漩涡的形态,使其不会闭合绝无可能。这是目前计划当中唯一尚未攻克的难关。”

夜忆辰说到这里的时候,朱颜突然插话道:“空间封锁术我比较擅长,应该可以让时空漩涡维持至少三日的时间,我会跟着你们一起去。”

夜忆辰面上露出喜色,但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道:“但是为了可以尽量缩短时间的消耗,我们需要至少两位精通空间封锁术的人,两队各带一人。玄天随时都处于危险之中,我们不可以让他等待太久。”

李梦鸾这时突然向朱颜开口问道:“朱颜姐姐,胡冰会不会这门空间封锁术?”

朱颜微微一愣,但随即回答:“她当然会,并且熟练程度应当不亚于我。但是她又怎么可能会帮助我们寻找玄天?玄天失踪便是被她所害。”

“你们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胡冰与手下会突然消失在蓬莱岛,并且那座机关塔如今也不复存在了吗?”李梦鸾向众人提出了疑问。

“难道不是因为你与清凌女侠联手将她击败?”祁云腾面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其实尚武堂的密探一直隐藏在机关塔附近,但是他们也没有掌握确切的消息,只是向祁云腾说胡冰似乎与什么人打了起来,之后那一日的夜间胡冰便亲自毁掉了机关塔,并带着众手下向着西北方向去了。

李梦鸾于是将胡冰的经历讲了一遍,阐明她已有悔过之心,并说出了胡冰答应在荒渊协助调查时空漩涡的事情。

第二百四十回 援救计划

朱颜听罢现出无比欣慰的神色,笑道:“我就知道她不会轻易堕落,现在既然她已经醒悟,我也就不必再为她担心了。”

“既然如此,所有问题便迎刃而解。现在只要将两队各自的成员安排好便随时都可以出发了。你们不介意让我来安排罢?”夜忆辰喜形于色。

“当然不介意。”众人异口同声。

这时祁云腾却忽然开口。

“不知道可不可以让祁剑跟着李梦鸾女侠,这样有助于他的修行。”

祁云腾的用意夜忆辰自然明白,但他却没有顺从师父的意思,回绝道:“我们要去的这两个地方都十分危险,因此两队的实力一定要尽量均衡。我方才精打细算之后,已经做出了决定。李梦鸾、胡冰与我结成一组,前往荒渊。而清凌、朱颜与祁剑则形成另外一组,前往碎梦谷。”

说到这里,夜忆辰却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这已经是我能想出来的最佳方法,但恕我直言,其实碎梦谷那一组实力还是略有缺陷。”

李梦鸾这时便要开口说话,但清凌却向她悄悄递了个眼色,李梦鸾看到之后便选择闭口不言。

“夜公子说得的确有道理,不过我倒是有一个解决的办法。”清凌此刻将话题接了过来。

“哦?请快说来听听。”夜忆辰立时提起了兴趣。

“发生这种事,我必须尽快返回三清门,向掌门禀报玄天失踪的消息。届时我可以带一位实力与我相去不远的师兄回来,这样便不必担心我们这一组实力孱弱了。夜公子与李姑娘你们可以先行出发,我很快就能返回,回来之后便带着祁剑与朱颜一同前往碎梦谷。”

“如此甚好。”夜忆辰颔首道。

见在场没有一人对夜忆辰的安排表示反对,祁云腾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李梦鸾这时主动向祁云腾保证道:“待我们找回玄天之后,我便将无相阐秘流完完整整地传授给祁剑,确保他已经掌握了每一个招式后再离开。”

“自从你答应传授祁剑剑法之后,我便从未觉得你将来会反悔。祁剑毕竟还年轻,修行也不在于这一两年。”祁云腾道。

“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那我们便可以开始行动了。梦鸾,我们即刻启程前往北俱芦洲与胡冰会和。清凌姑娘也可以返回三清门报信了。”

夜忆辰话音方落,一位弟子却在这时匆忙地闯入议事厅,向祁云腾报告。

“国王的内侍传旨,宣清凌、夜忆辰与玄天三人即刻觐见。”

“看来国王也知道胡冰与部下已经离开蓬莱岛了,宣我们觐见应当是再做一次确认,了解实际情况。”夜忆辰向清凌道。

清凌点了点头,二人于是向祁云腾告辞,离开议事厅。

此间之事已了,因此李梦鸾与朱颜也相继离去,回到自己的房间。

只有祁剑留了下来,见议事厅内只剩他与祁云腾二人,才开口问道:“师父,当初你为何选择我去修习无相阐秘流,

而不是天赋最佳的夜师兄。”

“你夜师兄这些年行走世间遇到了不少高人,学成了各式各样的奇功,如今他已经不再需要无相阐秘流了。但是你若想要增进修为,便必须老老实实去修学。”祁云腾认真地道。

“夜师兄学了这么多别派的功法,难道师父一点都不在意吗?”祁剑还是有一丝疑问。

“我尚武堂如今已经衰落,无法满足你夜师兄修行路上的需求。我们何必在他修行的道路上加以束缚,阻碍他前进的步伐?这样的行为只会害他修为停滞。他只要还记得自己乃是尚武堂的弟子便足够了。”

祁云腾的肺腑之言令祁剑听得感动非常。

***

尚武堂外,清凌与夜忆辰二人已经与王宫内侍会面。内侍见玄天没有出现便向二人询问,夜忆辰于是交代了玄天已经失踪的消息,内侍听闻也是大吃一惊,但却没有深究。

内侍带领着二人进入王宫拜见蓬莱国王,国王见玄天没有出现亦是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这一次清凌则完整地将机关塔内发生的一切讲述了一遍。

国王听罢立刻表现出关切,表示如果需要帮助无论出财出力都无比愿意。二人虽然不需要,但还是郑重地行礼感谢国王的恩典。

果然如夜忆辰所料,国王接下来又向二人确认胡冰的情况。

当国王从二人口中得知胡冰已经放弃占领蓬莱岛的计划,带着部下离开蓬莱之时,喜悦之情顿时溢于言表。

欣慰的国王想要赐予二人封赏,却被二人委婉地拒绝。二人均表示作为修行人,名利权势皆乃身外之物,要来也是无用。

国王见二人执意不予领受,也无法强求,于是便向二人承诺,将来遇到他们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随时前来寻求帮助,保证有求必应。

国王随后下令昭告百姓,来犯之敌已被击退,原本生活在南部的人们随时可以重返家园。

此消息发布出去之后,片刻之间举国欢腾。百姓们兴奋与欣喜的心情远远胜过节日的时候。

清凌与夜忆辰二人告别国王,从皇宫中出来后,短暂商量了一番。

为了不再荒废时间,二人最终决定即刻分道扬镳。夜忆辰回到尚武堂与李梦鸾会和,一并前往北俱芦洲寻找荒渊。而清凌则径直前往三清山,准备将她离开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与玄天失踪的消息都向玄冲真人禀报。

清凌经过与胡冰的那次大战之后,虽然无法再次进入那个神秘的状态。但是自身修为却也莫名其妙地提升了不少。

为了尽快找回玄天,清凌用最快的速度施展御空术。

从蓬莱皇宫到三清山,横跨六千里的距离,清凌竟然只用了一日便顺利抵达。

“这个距离远超尚武堂到天启海滩那一段路,我竟然还可以节省多半的时间,看来我的修为的确有了显著的提升。却不知这种不劳而获的修为对我而言是喜是忧。”

回到三清门,

清凌顿时生出了一种重返故乡的感觉,眼前的每一个景象都是如此熟悉,令她无比怀念。她多想在落雨亭旁,虹色泉边多停留片刻,但当她想到玄天如今极有可能处于危难中时,便不敢再耽误宝贵的时间,径直奔赴青渺峰大殿面见玄冲真人。

进入大殿内的那一瞬间,她看到玄冲真人已经察觉到她的归来,正用严肃的目光审视着她。

“终于知道回来了,在外玩耍得开心否?”玄冲真人的话语像是调侃,但语气中却明显带着一丝责备。

“弟子知错,请掌门责罚。”清凌走到玄冲真人座位前,双膝跪地,垂首道。

“唉,你也有自己的苦衷。这一次我不会追究,但下不为例。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来找我商量,只要不是过于荒唐,我都可以答应。”

玄冲真人叹了口气,认真地说道。

“弟子记住了,以后绝不再擅自行动。”清凌保证道。

“你这段时间有没有见到玄天?我派他前去找你,但你却先他归来。”玄冲真人问道。

清凌闻言神色立刻黯淡了下去,自责而又愧疚的表情在脸上浮现。

“我没有保护好玄天,未能履行师长的义务,让他陷入险境,实在是不可原谅”

清凌的神情与话语犹如晴天霹雳,令玄冲真人大吃一惊,但他毕竟是一派掌门,城府极深,仔细观察了清凌的神态之后,便稍稍放下心来。此刻他基本可以确认玄天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玄天现下情况如何,速速道来。”玄冲真人正色道。

于是清凌将蓬莱岛上所发生的一切一字不差地讲述出来,凡是她所闻所见,都表达得清清楚楚,不敢有丝毫隐瞒。

听完清凌的陈述,玄冲真人微微颔首,道:“此乃突发情况,无论是谁都无力阻止,怪不得你。这位你口中的夜公子学识渊博,品格出众,他的安排必然是绝佳之策,你只要照他所言按部就班去做便是了。至于需要带上的那一个人,我觉得卓炎最为合适,他乃是如今门中最具潜力的弟子,他的身份想必你也清楚。这一次让他前往碎梦谷历练一番,于他而言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清凌见玄冲真人很爽快地答应了自己的要求,面上不由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道:“既然掌门应允,那我便去找卓师兄商量了。”

“玄天是他的徒弟,你觉得他有可能拒绝你吗?”听到“商量”二字,玄冲真人下意识地说道。

“至于你与胡冰那一战时身体发生的变化,我认为很有可能是你晋入仙阶的预兆。如果你的修为再精进些许,便有可能会成为自崇华真人之后我三清门第二位成功登仙之人了。”玄冲真人又道。

“掌门说笑了,我对自己的修为最是清楚,如今虽然已经堪堪迈入升华境,但距离仙人之境还相差甚远。”

“我也只是猜测。好了,你还是快将这件事向卓炎交代清楚罢。毕竟玄天的安危甚为重要,不可耽搁。”

第二百四十一回 喜结连理

清凌颔首,向玄冲真人道别后,便离开了大殿,前去寻找卓炎。

青渺峰练功场上,一位身穿红色道袍的青年正在指导弟子练剑。

清凌的突然到来令他大感惊喜,交代了弟子几句之后立刻迎了过去,此人正是三清门菁英弟子之一----卓炎。

“清凌,你总算回来了,你与玄天都不在的这段时光真是无趣。快和我说说,你都去哪里游玩了。”卓炎的话语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正经。

“师兄,我此次来找你是讨论要紧之事,你就不要开玩笑了。”清凌正色道。

“不会罢,难道你刚回来,掌门便派了任务给你?他以前可是从不会这样做的,真是奇怪。”卓炎浮夸地说道。

“自然不是,你且听我说。”

清凌于是便将向玄冲真人讲的内容又复述了一遍,只不过省略掉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部分。

“玄天此次失踪完全是因为我实力不济,没有保护好他,我对不住你。”

清凌神情低落,每一次提及玄天失踪的消息便像是在她心上狠狠刺了一刀,令她痛苦不堪,自责的念头随之滚滚而来。

卓炎面上的嬉笑之色瞬间消失无踪,眉头深锁,神色无比焦虑。

“这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怪罪到你的头上,胡冰才是罪魁祸首。当务之急是找到玄天的下落,没有工夫去教训那个胡冰。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玄天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相信他即便独自在异界也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

卓炎安慰着伤感的清凌,但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更担心玄天的安危,此刻已是急得不可开交。

“从蓬莱日夜兼程地赶回来报信,你一定很累了罢。先休息一晚,我们明天早上出发,去尚武堂与那两个朋友会合。”卓炎虽然心急,但还是优先考虑清凌的身体状态。

“师兄,我不累,玄天还在等着我们,待你做好准备便出发罢。”

***

时光回溯,自朱颜陷入沉眠的那日起,已经过去了七个日夜。祁剑伤势痊愈后便一直守候在朱颜身旁,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

这时玄、清、夜三人已经离开尚武堂,前往岛南迎接胡冰设下的机关塔挑战。

七日时光就这样过去,朱颜却依然沉睡不醒,表情与动作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祁剑凝望着朱颜安详的神情,心中却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急。如此漫长的休眠代表着朱颜被封锁的经脉似乎已经无法令灵力自行在体内流动。

“小颜,你一定要早日醒来。父亲与母亲已经同意我们二人的亲事了,你知道吗?如果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就不要再装睡了,好不好?”

祁剑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乞求的意味,这么多天的期盼与失望已经将他的精神折磨得异常脆弱。

话音方落,祁剑竟然发现朱颜的眼皮似乎跳动了一下,明显是苏醒之前的预兆。

朱颜细微的动作令祁剑惊喜异常,备受鼓舞。他立时连连呼喊着朱颜的名字,希望可以顺势让她的意识完全恢复到正常状态。

朱颜似乎感受到了祁剑强烈的愿望,身体四周开始泛起一道道淡紫色的光纹,这显然是灵力开始重新流动的最佳证明。

半晌过后,朱颜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活动了几下手脚,随后终于正式睁开双目。她迷茫地环顾四周,对周围陌生的环境生出了一丝警惕,直到她看到了一直在床榻旁守候的祁剑,那一刻朱颜眼神中的戒备立时卸去,面上露出了真挚的笑容。

“祁哥哥,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朱颜在见到祁剑身影的那一刻,便知道他这些日子一定都在废寝忘食地照顾着她,默默等待她苏醒的那一刻。

祁剑笑着摇了摇头,道:“为什么要谢我?我是你未来的夫君,照顾你是我必须履行的责任。”

说罢,祁剑又赶忙问道:

“你现在感觉身体的状况如何?清凌女侠告诉掌门,说你的经脉像是被某种力量封印了起来。”

“我知道,那是胡冰对我施展的一门法术所造成的影响。幸好我继承了祖师爷留下的‘紫凡’灵力,才勉强冲破了那道禁制。如今只要静下心来,冥想数日,应当便可以完全恢复了。”朱颜答道。

听到这里祁剑松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是放了下来。

“那你专心养伤罢,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罢祁剑便从朱颜的房间里走了出来,面上洋溢着灿烂无比的笑容。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心情十分兴奋的祁剑却暂时不想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独自一人到处闲逛,不知不觉之间,便来到了尚武堂正门附近。

这时他却听到了一阵谈话声,听上去隐隐像是清凌的声音。

祁剑意识到是前往挑战机关塔的三人已经回来,于是便靠近了一些,想听一听他们在说些什么,没想到却得知了玄天失踪的消息。

祁剑顿时大吃一惊,急忙去寻找祁云腾,将听到的一切尽数告知于他。

祁云腾得知此消息也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二人商量了一番之后,决定等朱颜痊愈之后三人一起坐下来仔细探讨对策。

五日过后,朱颜终于通过冥想完全恢复了实力。祁剑于是将自己从清凌口中得到的消息又和朱颜讲了一遍,朱颜听罢表现出了关切的神情。在她的心中,是玄天和清凌的倾力援助才使祁剑脱离生命危险,因此朱颜一直将他们视为恩人。

朱颜表示出了要动身寻找玄天踪迹的意图,祁剑也有同样的想法,但是毕竟不能盲目行动。于是祁剑便提出明日一早到议事厅与祁云腾一起讨论的建议。

在获得了朱颜的同意之后,祁剑便与祁云腾确定了在议事厅见面的时间。

第二日清晨,夜忆辰、清凌与李梦鸾三人也回到尚武堂,来到议事厅。六个人一起将寻找玄天的具体计划制定了出来。

与清凌道别,从皇宫归来的夜忆辰带着李梦鸾,二人径直前往北俱芦洲,去探索荒渊附近时空混乱的真相。

留在尚武堂的朱颜与祁剑二人则默默等候清凌带着三清同门一起回来。

祁剑的母亲这时发觉明日便是宜嫁娶的黄道吉日,便找来祁剑与朱颜二人一起商量,想要问一问二人的意向。

祁剑的母亲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要在明日为二人举办婚礼的想法,让尚武堂众弟子来做这场婚礼的见证人。

祁剑一听,当时就皱起了眉头,似乎一点都不感到开心。他认为母亲的想法过于草率,甚至有一点自私,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朱颜的感受。

“母亲,婚礼乃是人生大事,一辈子不过这一次,一点也疏忽不得。若是仅仅因为明天是个黄道吉日,便匆匆举办,那准备时间也不过只有数个时辰。无论是聘礼还是花轿一概来不及准备,甚至无法通知朱颜的父母。试问哪个女子可以忍受如此简陋且没有诚意的婚礼,还望母亲收回成命,延后再办。”祁剑义正辞严地说道。

祁剑的一番话令他母亲也意识到自己的决定十分欠妥,一点也没有尊重朱颜的意志,不由感到十分羞愧,立时低下头去,再说不出一句话。

而朱颜这时却展颜一笑,向祁剑的母亲表达出了自己完全不同的想法。

“婆婆,不用听祁哥哥胡说,我的父母早就同意了我们二人的婚事,随时都可以办,既然明天是黄道吉日,那便没有必要错过,就定在明天罢。”

“小颜,你”

祁剑目瞪口呆,显然没想到朱颜竟然和他唱反调,自作主张地同意了母亲这无比荒唐的想法。

“祁哥哥,在我们白狐一族可没有你们这么多复杂的习俗,成亲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只要我们深爱着彼此便足够了,何必在乎那些繁文缛节?我已经等待了很久,如今既然有这个机会,就不会再放过。祁哥哥,你难道不愿意娶

我吗?”

望着朱颜真诚又带着一丝楚楚可怜的眼神,祁剑又怎会拒绝她的要求,脑中所有传统理念此刻尽皆烟消云散。

“我做梦都想要娶你进门,又怎会拒绝。只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怪我没有给你留下一个最美好的回忆。”

朱颜深情地凝望着祁剑,柔声道:“与你在一起的每个瞬间都是最美好的回忆,我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小颜”祁剑感动至极,眼圈泛红,似乎随时都有落泪的可能。

看着这二人越来越煽情的互动,祁剑的母亲终于忍不下去,开口道:“好了,娘知道你们两个人情深似海了。既然小颜不反对,那我就吩咐弟子们开始张罗了。虽然没有花轿,但是娘保证这场婚礼的场面一定足够盛大,不让你们失望。而且自得知你二人之事后,娘便悄悄开始为你们准备婚礼所需的服饰。聘礼如今也已准备妥当,到时你们一起带给亲家便是了。”

“婆婆为我们二人的婚事如此上心,小颜感激不尽。明日之后我们便是一家人,再也不分彼此。”

朱颜作为儿媳,每一句话都如此得体,令祁剑的母亲极为满意,认为自己的儿子可以讨得如此贤淑的妻子乃是多世修来的福分。

得到二人最终的认可之后,祁剑的母亲又将这件事告诉祁云飞,一开始祁云飞也抱着反对的态度,但听闻朱颜与祁剑二人都没有意见,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距离明晚的时间已经剩下不多,幸好尚武堂作为世间六大门派之一,弟子众多。祁云飞夫妇二人一起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达给祁云腾,命他安排弟子开始张罗。

祁云腾接到兄长的“命令”之后,怎敢怠慢,立即紧张地开始安排众弟子的工作。

听闻祁剑与朱颜二人要在明日举行婚礼,众弟子都颇为兴奋,难得地提起了干劲,纷纷行动了起来。

数个时辰的时间,尚武堂各个角落红绸高挂,喜字贴满,各类食材也是准备齐全,厨师随时都可以开始准备晚上的喜宴。

甚为宽敞的议事厅则被临时布置成了拜堂用的大厅,红烛已经放置妥当,随时都可以点燃。

而可以容纳近万人的练功广场则成为了置办喜宴的绝佳场所,上千套桌椅,数不清的碗筷也已经摆放得整整齐齐。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待婚礼正式开始的时刻。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便到了第二日午后。朱颜与祁剑的婚礼已经悄悄拉开了序幕。

烛光闪烁的大厅当中,朱颜头上披着盖头,身着大红色霞帔,其上有用金丝纹上的凤凰图案,透露出一种大方而又高贵的气息。而祁剑则穿着一样颜色的状元服,神采奕奕,满面红光。

二人在祁剑父母的“监督”之下,行过复杂的拜堂礼仪之后,朱颜便被女弟子送入了洞房独自等候。

祁剑则随父母一起参加喜宴,他这时万万不会想到,喜宴即将开始之前,蓬莱国国王竟然带着数位大臣一起光临尚武堂,为两位新人送上贺礼。蓬莱国王更是亲自来到喜宴之上,饮下了第一杯喜酒,并向祁剑衷心表达自己的祝愿。

蓬莱国国王的出现让祁剑惊喜不已,顿时明白了父母的良苦用心,心中仅剩的一点遗憾也瞬间不复存在。

作为一国之主,自然公务繁忙,蓬莱国王献上祝词之后便告别众人,匆匆离去。

国王离去之后,尚武堂上万弟子也不再拘谨,开始把酒言欢,纷纷向祁剑献上自己诚挚的祝福。祁剑将他们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将它们视为一份份不能忘怀的恩情。

热闹而喜庆的婚宴直至亥时才堪堪结束,众弟子都非常尽兴,像节日一般享受其中,甚至还有一些性格十分活泼的弟子提出了闹洞房的建议。虽然祁剑大方地没有拒绝,但是祁云飞感觉不妥,最终还是委婉地阻止了他们大胆的行径。

婚礼到此便进入了尾声,婚宴结束后发生之事便不必一一表述。

第二百四十二回 初临异界

且说玄天被黑色漩涡卷入之后,经历了一阵冗长又强烈的眩晕。眩晕感消去之时,玄天终于在朦胧中睁开了双眼。

极度眩晕造成的后遗症令他感到一阵阵反胃,但他还是靠意志力将这种感觉强行压了下去,没有当场出丑。

玄天原地调息了一段时间,当气力恢复了大半之后才将视线投向了周围。然而入目的景象对他来说却非常陌生。

这里似乎是一个山谷的中央,四周被高低起伏的山脉所环绕。百花盛放,草木丛生,空气清新。前方不远处的峭壁之上,有一汪泉水缓缓流下,水质清澈见底,无形中散发出一股凉爽的气息。

静谧的环境,美丽的风景,丰富的自然资源以及充沛的灵力使这片山谷成为一处绝佳的修炼宝地。

虽然玄天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个地方,但他一时之间却也不想离去。既然遇到了如此珍贵的机缘玄天自然不会轻易错过。在离开这里,探索自己究竟来到了什么地方之前,玄天决定先在山谷中将紫府剑诀的剑招再练习一遍。

玄天正练得火热,以紫霄圣火为引在山谷中演化出一个又一个截然不同的自然现象时,却突然感觉到有一个人正向这里不断靠近。玄天立即收招定式,向“访客”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如果是位游客来这里参观,正好可以借机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用自己费力去打听了。”玄天心下一喜。

然而当那个“访客”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的一刻,玄天却彻底陷入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直击灵魂深处的惊骇与震撼。他的汗毛倒竖,冷汗不停自额头冒出,脑中已经是一片空白,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而对方在看到玄天的那一瞬间竟然也显露出了类似的表情,一副惊愕莫名,不知所措的模样,像是遇到了山间野兽一样。

二人的眼中虽然都有一丝恐惧的神色,但双方却也没有任何逃避的举动,只是彼此维持着一段距离。

“阁下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易容成我的模样?”玄天对面的人这时突然开口道。

原来此人与玄天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一身青色的道袍都与玄天不谋而合,活像是玄天的一个分身。

玄天的神智此刻恢复清醒,听到对方这句话不由感到啼笑皆非,立即回应道:“真是贼喊捉贼啊,我还没有发表意见,竟然就被你抢了先。大丈夫堂堂正正,又怎会盗用他人的形象?”

“不可能!我又没有同胞兄弟,世上又怎会有与我长相完全一致之人?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玄天是也。”玄天斩钉截铁地说道。

“玄天?”这个与玄天长相一致的人微微一愣,玄天自信的回答明显出乎他的意料。

“怎么?无话可说了?”玄天以为对方是被自己的发言镇住了,露出了一丝马脚。

“阁下是如何来到这山谷里的?我希望你可以如实回答我这个问题。”

“我不认识这里,也不知道自己

是怎么来的。前一刻我应该还在蓬莱岛上,但瞬息之间便出现在这里。”玄天的答复并没有隐瞒事实。

“那阁下来到这里之前有没有经历什么特别的变故?”

“你如何知晓?”玄天不由对此人的身份更加怀疑。

“我也只是猜测,在我的认知当中,只有一种情况才能证明阁下不是故意伪装成我的身份,我需要听你的发言来进行确认。”

“我是被一个黑色的漩涡卷入之后才出现在这里的,至于那个黑色漩涡代表着什么,我也不清楚。”玄天虽然一直在怀疑对方的身份,但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果然如此。抱歉,是我误判了阁下的身份。你被卷入的那个黑色漩涡是连接两个时空的枢纽,曾经有一部古书描述过这个漩涡隐藏的奥秘。你如今已经离开了原本的世界,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我名唤玄御,虽然我们长得无有分别,但你我二人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玄御的这一番解释令玄天在豁然开朗的同时又陷入了深深的恐惧,这番话背后的意义令玄天毛骨悚然,于是他急忙问道:“不知道那古书中有没有记载回到原本世界的方法?”

这是所有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的人都会提出来的问题。

但玄御的回答却令玄天彻底失去了希望。

“很可惜,那书中只字未提。如果没有奇迹发生的话,恐怕阁下永远都无法回去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已经成功摆脱了结界的束缚,却落得这样的下场”玄天的心中充满不甘的苦闷情绪,一时之间无法化解。

玄天低落的神情映入玄御眼帘,似乎是为了缓解玄天悲痛的情绪,玄御主动开口试图与玄天交谈。

“在下有几个问题,不知道阁下愿不愿意回答。”

“阁下尽管问罢,只要是我知道的,我就一定会给出答复。”即便心情沉重,玄天依旧不会拒绝他人的要求。

“果然爽快!不知道阁下所在的那个世界拥有怎样的格局?”

玄天疑道:“格局?阁下是指四大部洲?”

“是不是北俱芦洲、东胜神洲、西牛贺洲以及南赡部洲?”

“不错。阁下又是如何得知?”玄天此时觉得面前这个人高深莫测,学识甚至可能超过夜忆辰。

“我当然知道,因为这个世界也拥有完全一样的格局。”

“一样的格局?”

玄天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刻明白了玄御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他这时向玄御穿着的那一身青色道袍仔细望去,在确定它与自己身上这一件从材质到图案都完全一致之后,玄天再度开口做最后一次确认。

“阁下也是三清门的弟子?”

“没错,看来两个世界拥有很多共同之处。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至少能确定自己并非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当中。”

“可以告诉我这里位处何地吗?”

既然已经知道两个世界的地域分布几乎完全相同,玄天便想进一步确认自己如今所处的位置。

“本来应该是我向阁下提问,现在却似乎倒了过来。不过我也理解你的心情,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无论是谁都想要弄清楚自己的处境。这个山谷是在东胜神洲与北俱芦洲的交界之处,位置比较偏僻。”玄御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抱歉,我的疑惑如今已经消解,阁下可以继续问了。”

“不知道在你们那个世界,魔域是否存在?”

玄天闻言顿时浑身一震,惊讶地说道:“在这个世界魔域中人竟然也出现了?”

玄天的语气其实已经为玄御献上了答案,玄御轻轻颔首,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他们的势力已然渗透到了整个东胜神洲的范围,如今已经开始继续向北俱芦洲发动侵略,在他们手下惨遭屠戮的生灵不计其数。”

“什么?那魔域军岂不是就在这附近,为何你还要在此地逗留?”

对于魔域这两个字,玄天有一种出自本能的畏惧。一个魔域当中无足轻重的罗勇都拥有非凡的实力,更何况是魔域之主。为了在将来拥有足够的实力去面对这位未知的强者,玄天时时都在刻苦修行,不敢有片刻松懈。但玄天却从来没有想过魔域之主竟然这么快就要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里群山环绕,极为隐蔽,是上佳的避难之所。否则我也不会选择暂时在这里安身。据阁下所言,在你们那个世界当中,魔域中人似乎还没有开始大举行动。”玄御虽然只是猜测,但也知道这应该便是事实。

“没错。在我们的世界,魔域虽然已经开始活动,但却并不张扬,魔域之主至今也没有在世间露面。”玄天沉声道。

“希望你们的世界在未来可以渡过难关,不要沦落到和我们一样的下场。”

玄御的声音当中饱含凄凉,带着一股无以言表的忧伤气息。

玄天正想要出言安慰他几句,玄御却抢在他前面再度开口。

“你的师父和师叔,还有靖国公主,他们都还好吗?”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玄天似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用呆滞的目光凝视着玄御,片刻之后才恢复常态。

“你如何知道他们的存在,难道”

玄御似是看透了玄天脑海当中的念头,不等玄天将话说完,便颔首道:“他们曾经都在我身边,但现在”

玄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神之中充满着哀伤与后悔。

“他们每一个人的实力都在我之上,上天却将他们一个个带走,独独留我在这世间。我一直都不明白自己存活下来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以我这点卑微的力量,根本无法拯救那些身陷危难之中的人们。”

玄天面色大变,玄御的话无疑像一记重锤,狠狠轰在心尖,给他的灵魂带来剧烈的冲击与震撼。

“他们,都过世了?”

第二百四十三回 清心茶馆

玄天的声音此刻显得有些不自然,不像平时那般清亮,反而有一种略微低沉的感觉。

“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玄御似乎很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目光当中有一线期盼。

“他们都很好。”

玄天也不知道究竟应该怎样回答,沉吟了片刻却只说出来这几个字。

“那就好。”玄御露出了甚为欣慰的笑容,仿佛那些人都是故人在另一个世界的投影。

玄天这时欲言又止,如此沉重的问题,他显然不愿意第二次提起。但玄御似乎总能看清他心中的想法,对他说道:“跟我来罢,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玄天随玄御离开了山谷,来到了坐落在山阴处的一个小镇。

进入小镇之后,玄天才发现,镇子虽然不大,但是却应有尽有。

无论是集市、茶馆还是客栈,只要是可以想到的,在这里便都能找到。

而玄御带着玄天来拜访的地方却是一座祠堂。

祠堂门口并没有接待,院中也只有数位打扫卫生的杂役,看起来十分冷清。

但当他们看到玄御的身影时,却纷纷鞠躬致敬,直到他们发现玄御的身后还有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之人。

这些杂役脸上的神情顿时转为了震惊,看着如同双胞胎一般的二人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

玄御见状来到一位年长的杂役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那个杂役听罢点了点头,面上虽然还是带着一丝疑惑,但也不至于手足无措。他张罗着众杂役继续专注于手上的工作,不要再去关注玄天。

玄御带着玄天来到祠堂里面,目力出众的玄天隔了很远便清楚地看到了木制牌位上那一个个令他心悸的名字。

“李音梦,冰凌,卓焰,夜忆星”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把利刃次次刺入玄天的心中,虽然名字里细微的区别可以清楚地让他知道这些人与他根本没有半点关系,但是他却依旧感同身受,从心底深处领悟到当初玄御所经历的那一幕幕令人无比悲痛的心碎场景。

玄天的双手此刻紧握成拳,双目之中燃起了一丛愤怒的火焰,咬牙切齿的表情显得有些许狰狞。

“魔域”

玄天的声音极为阴沉,仅仅两个字却将他如今的情绪完全表达了出来。

玄御在一旁看着他怒火中烧的模样,不由轻轻一笑,道:“你的反应竟然比我还要激烈,我又有些怀疑你是不是要取代我的身份了。”

两个人走到了灵位桌前,将香点燃后一起跪了下去。

经过一番无言而沉闷的祭拜之后,二人重新站了起来,带着有些沉重的心情离开了祠堂。

玄御望着玄天略显阴郁的神情,为了缓和这种尴尬的气氛,他向玄天提出了建议。

“这个小镇上有一家非常有名的茶馆,要不要去看一看?”

“你如今便是我的向导,既然你推荐了,我又怎能拒绝?”

玄御于是带着玄天向茶馆的方向走去。当二人来到茶馆附近的时候,玄天望见了悬在茶馆门梁上方的牌匾,上书四个大字“清心茶馆”,笔迹娟秀却又飘逸,颇有大家之风范。

“清心,清心。真是好名字。看这字迹似乎是出自一位女子的手笔。”玄天由衷赞叹道。

“好眼力!竟能仅凭一眼就辨认出笔者身

份。这间茶馆其实原本叫做‘飘香’,但在七日前换了主人之后便改名作‘清心’。这四个字正是新的主人亲笔所书。”玄御为玄天讲解道。

“七日前换了主人?你可知道缘由?”玄天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这位新的女主人乃是茶馆老板的女儿,老板夫妇二人年事已高,心力不足,于是便将茶馆交给女儿打理了。”

“原来如此。将‘飘香’二字更改为‘清心’,这位女主人想必是位崇尚清静之人。只看这两个字,便知这里一定是个放松身心的绝佳去处。”

玄御颔首道:“的确如此,每当我心绪不宁之时,都会来这里坐上片刻,品上一杯清茶,之后自然便会定下心来。”

话毕,二人一同走入了茶馆。一位伙计立时迎了上来,见到多年常客玄御刚想殷勤地打声招呼,却同时看到了站在玄御身边,与他长得一般无二,甚至连穿着都无甚分别的玄天,登时愣在了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玄御见状连忙走了上去,主动向伙计解释道:“刘小哥,这位是我失散多年的胞兄玄天。我带他来镇上后第一个拜访的地方便是你们这里,怎么样,够义气罢。”

一听到这句话玄天不由心头一震,忖道:“他明明不知道我的年龄,却情愿为我做一个胞兄的身份。甘居人下,何其困难,这样的朋友一定要结交。”

“当然,当然。”

随后这位被玄御唤作刘小哥的伙计便向玄天道:“原来是玄天公子,失敬失敬。二位请随我来。”

伙计带着二人来到后方一处靠窗的座位,道:“二位请就座,不知今日玄御少侠想吃什么茶?”

“兄长意下如何?”玄御向玄天问道。

“我对茶的种类并不了解,还是你来决定罢。”

“那就老样子,来一壶乌龙便好。”

刘小哥答了声“好嘞”便去安排了。

玄天环顾四周,被这茶馆之内的布置深深吸引。桌椅选用的都是上等楠木,墙壁上挂着的许多字画都是名家之作,书帖多数都是警世寓言,而画作则许多是描绘优美风景的水墨图,赏心悦目。玄天从一些细节当中可以猜测得出这些书画都是真迹而非赝品,想要把它们都收集起来绝非易事,既要破财又要费力,得不偿失。因此玄天却更加钦佩茶馆老板细腻的心思,这样精致的环境表达了老板对于这个茶馆的热爱,更表现出了他对每一位顾客的尊重。

茶叶散发出的淡淡香气弥漫在茶馆的每一个角落,配合着清新雅致的环境,令玄天脑海中的烦恼忧愁在瞬息之间被一扫而空。

玄天轻轻点着头,面上显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就算不喝茶,只是静静地待在这里,也是一种享受。”玄天心道。

看太阳在天上的位置,如今的时间只不过是辰时左右,可茶馆里却几乎已经座无虚席,可见其受欢迎的程度。

茶馆里虽然人数众多,但众人却都十分克制,多数人都在细心品茶,不发一语。即便有那互相交谈的也都是轻声细语,生怕打扰到其他顾客。在这样宁静雅致的环境里大声喧哗显然极不礼貌,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玄天也懂得这个道理,于是将声音压低,道:“这里什么时候都如现在这般热闹吗?”

“以前虽然客人也不少,但却不像近几天这样多。”

“为何?”玄天眼中现出一抹疑色。

玄御神秘一笑,道

:“因为这位新老板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与父母的长相大不相同。自从她接手这茶馆并在众人面前亮相以后,这里的客流立刻翻了好几番。而且她不旦貌美无双,性格更是温柔亲切,这几日从来没有人见过她不开心的样子,对待身边每一个人都是尽心尽力,是个找不出任何缺点的完人。”

说到这里,二人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犹如黄莺歌唱一般的美妙声音。

“二位客官,你们的乌龙到了。”

玄天抬起头来,眼前出现的这道身影却让他惊叹不已。

面容清丽绝伦,气质淡雅出尘。五官如精心雕琢而出,眼波温柔似水,流转间似能摄人心魄。她周身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气,似是冬日初雪般的清新味道。

她身着一袭素白色长裙,一头长发绑成了个马尾垂在身后,更显现出了一丝少女应有的俏皮感觉。

玄天凝望着她的脸庞,却突然觉得她长得和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某个女子有几分相像。回想了片刻之后,玄天忆起那位女子乃是靖国的另一位公主林宝珠。

“难道她就是林宝珠在这个世界的投影吗?”

绝美的老板为二人斟上茶水之后,将陶瓷茶壶放到了桌面上。她似乎察觉到了玄天看向她的目光,向玄天投去了一个热情的微笑。

纯美的笑容令玄天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令他不由在心中感叹。

“原来在其他世界当中也不缺能与梦鸾和师叔媲美的人物。”

老板这时向二人说了一句“二位请慢用”之后,便去为其他顾客服务了。

玄天迅速回过神来,却发现玄御的表情仍是如痴如醉,仿佛还没有从刚刚老板那个笑容当中抽离出来。仅仅通过这个反应玄天便感觉出了玄御对老板的仰慕之情。

“这老板竟然会亲自出来迎接客人?”玄天轻声问道。

被玄天的声音“唤醒”的玄御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尴尬地一笑,答道:“她为人便是如此,本来可以做个甩手掌柜,却一定要亲自出来帮忙。茶馆里所有的活计她都会做一些,从待客到打扫,甚至是泡茶、做点心,可以说是样样精通。”

“好一个贤惠的女子,也难怪这茶馆会如此受欢迎。”

说起“贤惠”这两个字的时候,玄天却突然想起了李梦鸾精湛的厨艺,神色渐渐黯淡了下来。

“不知道梦鸾为了我所受的伤如今究竟痊愈了没有。若是她得知了我失踪的消息,恐怕一定会担心不已,到处寻找我的踪迹。自从我出现在她生命中的那一刻起,她便接连不断地受到伤害,几乎没有过片刻安宁。我将她一次又一次地卷入危难之中,她却从来没有怨恨过我,从始至终都在心甘情愿地为我付出,这份恩情永生永世也无法还清。对我来说,也许只有在远处默默守望着她才是最佳的选择。”

“又想起谁了?”发现玄天表情上的变化,玄御于是问道。

“靖国公主。”

玄御听到这四个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是从上天坠落的仙子,纯净、善良,找不到任何的缺点。她的相貌一点也不亚于茶馆老板,可惜天妒红颜,在那场混战之中她冲在最前方”

说到这里,玄御的声音戛然而止,没有办法再讲下去。

玄天举起茶杯,将杯中仅剩的一点茶水饮下。

“走罢,这里不适合讨论这种悲伤的话题。”

第二百四十四回 时间追溯

玄御在桌上留下了银两后,二人便径直从茶馆中走了出来,没有选择和老板告别。

“现在我们去哪里?”玄天开口询问自己的“向导”。

“你想不想知道这个世界在魔域入侵之后都发生了什么?”玄御突然语气一转,认真地问道。

“当然,而且我还想与你一道铲除魔域的势力。”玄天斩钉截铁地说道。

玄御听罢摇了摇头,叹道:“你只因不清楚那魔域之主的实力才会发出这种言论,我不想将你卷入这场灾难之中,只是想找一个可以倾诉心声的人罢了。”

“以你的意思,是已经向他屈服了?决定放弃反抗了?”玄天脸色严肃了起来,沉声问道。

“我”

玄御似乎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这个尖锐的问题,气氛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如果这就是你的回答,那你就不配做三清门的弟子,也没有资格成为正道联盟的一员。祠堂中那些人的牺牲都会变得毫无意义,你明白吗?”

玄天劈头盖脸的一顿责备令玄御满面通红,低声吼道:“我比谁都更明白,也尝试过很多次。但修为之间的鸿沟不是任何信念可以弥补的,没有和他交过手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那种痛苦。”

玄御的声音之中充斥的并非愤怒或是怨怼,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不甘。

玄天望着玄御极端痛苦的神色,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像玄御一样的感受,玄天自己其实也曾经历过。无论是李梦鸾还是丘泽,都在玄天心中留下过阴影。但自从他通过了幻境结界的试炼之后,那份恐惧便渐渐地从心中褪去,再也不见踪迹。

经过了片刻的沉寂,玄天终于开口。

“其实敌人无论多强都没有关系,最怕的是自己因为缺乏信心而先行退缩。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袖手旁观,不去招惹魔域,唯独你却万万不可。你应该也不希望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罢。”

玄天说完这段话之后,不想玄御竟然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以恳求的语气说道:“在下如今无比迷茫,还请阁下为我指点迷津。”

玄天赶忙将他扶了起来,说道:“你先带我去一个清静之地,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交流一番。”

“我现在便带阁下前往寒舍。”

说罢玄御便带着玄天向小镇内自己的住处走去,不久后来到了一座看起来很是朴素的宅子前方。

玄天跟随玄御来到了宅子里面,并在玄御的指引下于院中的石桌边坐下。

玄御径自走进屋内,半晌之后,他左手端着两个茶杯,右手提着一壶茶水,从屋内走了出来。

将茶杯和茶壶摆好,为玄天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热茶之后,玄御这才坐下,向玄天道:“我现在就将魔域入侵之后的来龙去脉都与阁下讲上一遍。”

“甚好。我正想了解这个世界如今的状况,希望你可以讲得尽量仔细一些。”

玄御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始将那段悲惨的往事娓娓道来。

***

一年以前,蓬莱岛,尚武堂。

议事厅内,玄御、李音梦、冰凌、夜忆星以及尚武堂掌门祁云霄正聚在一起庆祝成功击退来自“崇灵教”的侵略者时,突有弟子急匆匆进来报告。

“禀报掌门,方才从崇灵教传来急讯,魔域大军突然来袭,崇灵教上下虽然全力抵挡,但却明显不是对手,请求各大门派予以支援。”

祁云霄闻言大惊,急忙问道:“你可知道崇灵教那边战况如何?他们可还抵挡得住?”

那个传信的弟子摇了摇头,道:“我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便急忙赶了回来,没有关注战局的进展。”

祁云霄颔首道:“辛苦了。我会立即派遣弟子前往支援。”

传信的弟子退下之后,祁云霄不由仰天长叹。

“蓬莱岛上的祸乱刚刚平息,魔域军便突然来袭,真是祸不单行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议事厅中的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抉择。

最终还是夜忆星站了出来,将自己的观点表述出来。

“我建议大家分头行动。我与李音梦赶去青丘国支援崇灵教,玄御与冰凌留下来镇守尚武堂,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思考了片刻,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祁云霄则追问道:“只有你们两个前去支援毕竟不妥,你们还是带一些弟子过去罢。”

夜忆星却摇了摇头,拒绝了祁云霄的提议。

“如今事态紧急,若是带上了弟子便一定会减慢行进的速度,请掌门收回成命。”

祁云霄这时也察觉出自己的建议并不妥当,便说道:“你说得不错,是我欠考虑了。既然如此,那你们二人便即刻启程罢。”

夜忆星与李音梦二人于是向祁云霄告别,离开了尚武堂,运起御空术向位于南赡部洲的青丘国赶了过去。

然而他们想不到的是,行程还不到一半便因为突然的变故而停止了下来。

在他们刚刚进入南赡部洲边界的时候,便远远看到了令人心惊胆战的景象。

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迅速袭来,定睛观瞧时,发现这片人群队列整齐,步伐一致,身穿墨色玄铁铠甲,手持各式兵器,明显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看规模,竟有数十万之众,浩浩荡荡,气势磅礴,一望之下竟见不到尽头。

这支军队统一采用最基础的行军方式步行,没有任何将士拥有坐骑,但即便如此,这支军队的行军速度却是丝毫不慢。军中每一个人都是健步如飞,虽然没有借助任何提升速度的媒介,却几乎不亚于夜、李二人御空的速度,简直是超乎常理,令人匪夷所思。

“这,这难道就是魔域的大军?他们不应该是在青丘国与崇灵教弟子对峙吗,怎么会来到这里?”

夜忆星这时也与李音梦拥有同样的疑惑,但是聪明如他只要简单一想便能得知事情的真相。不过此刻他却宁愿自己没有这么聪慧。

“没错,这就是魔域的黑雾军。既然他们已经来到此地,那便只剩下一个可能。”夜忆星的声音阴沉无比,神色十分严肃。

“难道”

李音梦虽然比较迟钝

,但也绝不是个痴傻之人,这时已经明白了过来,面上布满了不可置信的惊骇之色。

“看来黑雾军已经击溃了崇灵教,照他们行进的方向来判断,下一个目标应当便是尚武堂了。”

“夜大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李音梦焦急地问道。

“事到如今只有回去让众人备战了,我们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

夜忆星的眼神之中隐隐露出了一丝绝望的神色。

李音梦与夜忆星趁魔域大军还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赶忙掉头返回尚武堂报信。但他们却没有发现站在军队正前方,披着一身黑色斗篷的魔域统领此刻正朝他们离开的方向望去。

这时魔域统领身后的一名黑雾军兵士开口道:“报告魔主,方才已经有人发现我们的行踪了,要不要拦下他们?”

被称为“魔主”的魔域统领微微一笑,颔首道:“我早就发现了,不过拦下就不必了,他们回去报信倒是正中下怀。”

那名兵士明显不解魔域统领的意图,问道:“如果让他们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岂不是对我等有害无利?属下不明白魔主意欲何为。”

魔域统领哈哈大笑,浑厚的声音响彻四野,回声激荡。

“对于强大如我之人来说,战争就像是一场游戏。既然是游戏,自然是在参与的双方都准备万全之时刻开始才最具趣味。令对方打一场毫无准备的仗显然不妥,也绝不符合我行事的准则,难道你等还畏惧于他们吗?”

“当然不会,只是觉得这样做会影响您的计划。”

魔域统领摇了摇头,沉声道:“这世上还不存在任何可以搅乱我计划之人,你不必担心。崇灵教那一帮乌合之众败得太快,无法令我尽兴,希望尚武堂这群弟子不要令我失望。”

***

尚武堂议事厅内,夜忆星将黑雾军已经大兵压境的消息告知众人,厅内顿时乱作一团,惊慌失措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诸位请安静一下。”

祁云霄此刻的脸色尤为阴沉,正色道:“黑雾军应该已经彻底摧毁了崇灵教的势力,不然绝不会突然出现在蓬莱附近。崇灵教众弟子皆是白狐一族的精英,无论是天赋还是修为都远远超过我们这些凡人。若是他们都落得个一败涂地的下场,无论我们如何反抗,恐怕也换不来分毫胜机。”

平常很少开口的冰凌这时也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我师父曾经告诉过我,崇灵教弟子的修为在六大门派中数一数二,与圣耀宗不相上下。我三清门虽然在世间威望甚高,但众弟子的资质却是参差不齐。如今崇灵教都被黑雾军击溃,仅凭我等怕是没有阻挡的能力。”

玄御见自己的师叔都说出这种无比伤害士气的话语,心中不由一沉,急忙向夜忆星问道:“夜兄足智多谋,不知可曾想出什么用来对付黑雾军的计策?”

面对玄御焦虑的眼神,夜忆星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以带着歉意的语气说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的作用都会微乎其微。请恕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想不出任何破解危局的办法。如今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拼尽全力,与黑雾军决一死战。至于结局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二百四十五回 昙影一现

夜忆星的这一段话令众人深感绝望,一个个垂头丧气,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感到担忧。

只有一个人没有沉浸在这悲伤的气氛之中,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大厅中央,向在座的所有人许下了真挚的承诺。

“大家不用怕!还没有交手,怎么便认定黑雾军的实力就一定在我们之上?我一定会将他们一个个击败,让其无法踏上蓬莱国的土地。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倾尽全力守护你们,不会让你们受到一点伤害。”

慷慨激昂又饱含真情的话语感动着议事厅内的每一个人,玄御此刻凝望着她娇柔却又挺拔的英姿,眼眶已经湿润。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源自内心的表达,蕴藏着她的真情实意。

她愿意将自己单薄的身躯化作为他们遮风挡雨的高墙,她愿意用自己珍贵的生命换取令他们安然无虞的片刻。

没有人会在瞬息之间做出如此无私的决定,唯有她会将他人的安危放在自己前面,宁愿一无所有,但求问心无愧。

她是靖国公主李音梦,她的心里从来没有“自己”。

玄御此刻也站了起来,为李音梦“声援”。

“音梦说得没错,我们的确不应该这么早气馁。也许黑雾军并非像我们想象的一般强,如果我们连最基本的自信也失去了,就再无生存的可能。如今只有全力一搏方可搏出一线生机。”

祁云霄轻轻颔首,赞同玄御所言。

“玄御少侠言之有理,如今我们也没有他法可循,只有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希望诸位都能放下畏惧之心,献出全力,不要在将来留下遗憾。”

夜忆星这时也站了起来,接话道:“掌门言之有理,既然如此,请掌门派出门下所有修为达到大成境的弟子随我等一同前往天启海岸,与黑雾军一决雌雄。”

“好!你们先去各自准备一番,待我调来弟子,便可以出发了。”

***

天启海岸的沙滩之上,李音梦、玄御、冰凌、夜忆星与祁云霄五人带着数百名尚武堂弟子已经就位,等待着黑雾军的到来。

玄御这时向夜忆星问道:“我们带来的弟子是不是太少了,对方可是数十万大军,只凭规模便能将我们碾压。”

夜忆星摇了摇头,道:“黑雾军不仅规模庞大,实力更是无比强劲,军中每一位兵士都是魔族中的精英,修为不浅。若是让还没达到大成境的弟子去迎战,无异于去送死。想要击退黑雾军,关键还是要看我们几个能不能斗得过那个魔域统领。”

玄御颔首道:“我明白了,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这时却有一句令人啼笑皆非的问话从后方传来,破坏了紧张的气氛。

“如果黑雾军有数十万之众,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渡过天启海来到蓬莱岛,我们为什么要如此惶恐地在这里迎战?”

显然这句话是出自一个缺乏学识的弟子之口,夜忆星无奈,只好为他作答:“御空术乃是魔族与妖族人开始修行时的启蒙法术之一,凡是出自这二族之人,可以说是个个精通。渡过片海域对他们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夜忆星话音落下之后,惊呼之声立即此起彼伏,看来不晓得魔族习性的大有人在,还有一些弟子立时萌生了惧意,心中打起了退堂鼓,口中说出的话诸如此类。

“魔族竟然个个都精通御空术,这样我等又怎能斗得过他们?”

“如果夜师兄所言属实,那我们无疑就是来送死的。”

“既然明知无论如何都赢不了,我们又为何要逞强?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听到这些弟子发表的意见,玄御等五人倍感心寒,就连祁云霄都没有料到自己门下的这些弟子竟然大都是一些贪生怕死之徒,作为天下六大门派之一,尚武堂此刻已然颜面尽失,沦为一个笑话。

“不愿意参战的可以立即离开,不过从此以后就再不是我尚武堂的弟子。凡是下定决心要留下来的,就必须将生死置之度外。我尚武堂的弟子绝不能是没有一点骨气的孬种!”祁云霄沉声喝道,语气当中充满了愤怒之情。

片刻沉寂之后,众弟子纷纷道歉。

“掌门,我们一时失言,如今已经知道错了,求您不要将我们逐出师门。”

“我们一定会拼尽全力,将魔族挡在蓬莱岛外,万死不辞。师父您尽管放心。”

海天一线之际,突然涌起一片黑潮,迅速将这片海域笼罩起来。

密密麻麻的漆黑颜色就像是无边无际的浑浊雾气,将天地遮盖,百里方圆之内顿时呈现出了末世一般的景象。

在沙滩上伫立的所有人都被那浓郁的黑色遮蔽了眼界,双目之中再容不下其他的颜色。

漆黑如墨的战甲,朦胧似雾的灵力,整齐划一的队列,这一切融合在一起就成为了独一无二的壮观景象,“黑雾”二字由此而来。

祁云霄紧皱眉头,凝视着迅速逼近的魔域大军,他清楚地知道,一场关乎尚武堂之存亡的战争即将拉开序幕。

从此刻开始,他们已经再没有回头的余地。

“敌军已至,大家做好迎敌的准备。”祁云霄扬声高呼。

李音梦这时向祁云霄自荐:“我来做前锋,试探那统领的实力,你们在后方督阵,伺机而动,如何?”

“你可有把握?我们绝不可能让你独自涉险。”夜忆星问道。

“夜兄言之有理,音梦,你可不能贸然行事。”

面对夜忆星与玄御二人的关切之语,李音梦只是微微一笑,给了二人一个安慰的眼神,认真地说道:“二位哥哥无需担心,我对自己的实力非常清楚,就算不是那统领的对手,也绝对可以撑过数招。我向你们保证,一定会保护好自己,断不会任性妄为。”

冰凌此时插话进来,道:“音梦妹妹是我们五人当中修为最高的,若是连她都敌不过那魔域之主,那我们几人便更无胜算,到那时便只能先行撤退了。”

玄御点了点头,道:“师叔说得在理。音梦,若你不是那魔域之主的对手,便速速随我们一并撤退,之后再去思考其他退敌之策。”

还没待李音梦接话,祁云霄便率先发言。

“万万不可,一旦我们选择撤退,蓬莱百姓便会陷入水火之中,届时生灵涂炭,我等皆有罪责。”

“那依掌门之见,我们应该怎样做才好?”夜忆星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这”祁云霄竟然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即便是要搏命也要为自己留好退路,如果可以取胜自然最好,但若是败了,也不可一败涂地。若是我们全军覆没,就再没有人可以拯救蓬莱百姓了,那样的结局只会更加凄惨。”夜忆星语重心长地说道。

李音梦接话道:“夜大哥不必如此悲观,现在还不能妄下结论。待我去试探一番后,再做决断。”

眼看着黑雾军已经欺近到一里之内,李音梦立刻从队列之中站了出来,走到了沙滩的尽头,海水涨退之间,沾湿了她的布履。

朴实无华的黑色长裙在海风中猎猎舞动,衣摆飘荡之际呈现出一种如梦如幻的美感。

李音梦望向不远处那个站在千军万马前方,身着一袭黑色斗篷的男子,樱唇轻启。

“来者可是魔域之主?在下李音梦,愿领教高招。”

注满真气的声音虽然听上去十分柔和,一点也不震耳,却能够轻而易举地传遍整片海域,清晰地传递到百里方圆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对李音梦来说不过是牛刀小试,但那位将面貌隐藏在斗篷之下的“魔域之主”身形却是微微一震,似乎对尚武堂竟拥有如此高手而感到惊讶。

“魔域之主

”并未立即回应李音梦的邀战,而是命令黑雾军布下避水结界,暂时落在海上待命。他自己则是径直来到了沙滩之上,伫立在李音梦身前。

“在下黑雾军统领罗煞,也是你们口中的‘魔域之主’,今日光临此地的意图想必你们早已知晓。在来拜访你等之前,我黑雾军已然将崇灵教踏平。崇灵教的底蕴你们应该心知肚明,因此奉劝各位少做挣扎,这样我便可以给各位一个痛快。”

“魔域之主”罗煞言中的轻蔑之意显而易见,简直是目中无人,将尚武堂弟子个个气得咬牙切齿。但转头想到这几句话字字属实,却又无可奈何,心底不由又生出了一股抑制不住的恐惧感。

“罗煞阁下,在下有一个问题,不知当不当讲?”李音梦开口道。

“请讲。”

李音梦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阁下所望,无非是统治天下六大门派。想要达成这个愿望,方法何止万千?以阁下的修为与势力,无论怎样选择都可以轻易达成目的。但阁下却偏偏要走上这条草菅人命的不归之路。缘由为何,阁下可以告诉我吗?”

“哈哈哈”

听罢此言,罗煞仰天狂笑,阵阵澎湃声浪不绝于耳。有几位忍受不住的尚武堂弟子纷纷用手遮住了双耳。

片刻后,罗煞止住笑声,声音阴冷地说道:“幼稚,真是幼稚。我堂堂魔族为何要统治人类、妖怪这种低劣的种族?意义何在?我带黑雾军扫荡世间别无用意,只是遵循自然中适者生存的道理,将你们这些不配存于世间的物种尽数抹灭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自己如今所为乃是替天行道了?”李音梦的声音如今就像从九幽深处传将出来,寒意森然。

“你这小姑娘的理解力倒也不差。”罗煞颔首道。

李音梦的双眼之中立时燃起熊熊怒火,双手紧握成拳,高声喝道:“荒唐!自然之道岂是你这种人可以窥探的?上天有好生之德,世上每一个种族都有其存在的意义,绝不容轻易抹去。颠倒黑白,倒行逆施竟还敢恬不知耻地说什么遵循自然之道,实在荒谬。”

“若是不服,便来挑战我。若是你赢了,我自会撤军返回魔域,并且从此之后永远不会回来,如何?”

罗煞虽然对李音梦有几分忌惮,却不认为她的实力在自己之上,因此便主动向她挑战。

“只要将她解决掉,尚武堂的势力就会土崩瓦解。”罗煞心中对如今局势十分了解,对接下来的行动已有定数。

“希望阁下言而有信,得罪了。”

话音落下,李音梦左手轻扶腰间剑鞘,右手则握住剑柄,口中细声吟诵。

“无相阐秘流 真技 悟初式 生灭[昙影现]”

似是和风细雨,却又仿佛狂风暴雨。

婉转如轻吟浅唱一般的天籁之音却隐约蕴藏着无边无际的肃杀之意。

那在罗煞耳边轻轻拂过的声音是如此轻柔,如此微不足道,但却让他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畏惧。那是直觉传递给他的危险信号,警钟在脑海当中一遍遍敲响。

“不妙”

刹那之间,长剑出鞘,归鞘,一气呵成。

肉眼完全无法辨别李音梦出手时的动作,就连罗煞这种拥有卓越目力,夜间亦能清晰见物的魔族都只看到瞬息间的剑光一闪。

一朵纯白无瑕的昙花状剑芒绽放在罗煞胸口,释放出最绚烂的那一瞬间,轻易夺走了这方天地间所有生灵的视线。

朴实而纯净的白色光华成为天地间最艳丽的一抹色彩,勾魂摄魄一般牵引着万千目光聚集于一处。

一瞬,只需要一瞬便足够。它把握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全力绽放,没有保留一丝一毫。

就算下一刻就要凋零也没关系,它只是不想留下遗憾。

倾其所有,无怨无悔。

第二百四十六回 流年伤逝

在罗煞胸口绽放的白色光芒于下一刹那消逝,随后发生的一幕令数十万魔族兵士尽皆骇然。

只见罗煞的身形倒飞而出,在半空中急退了数丈方才停了下来。

罗煞此刻面色苍白,嘴角处有一缕明显的血迹,显然已经受了不小的内伤。

“在那道昙花状剑气击中我之前,我明明已经提起将近八成功力予以阻挡,最终却还是为其所伤,难道这小姑娘的实力竟在我之上,不可能,绝不可能。”

罗煞心内此刻无比慌乱,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怀疑。

然而另一边,李音梦见到自己一击得手之后,面上终于露出喜色。

许多尚武堂弟子纷纷拍手叫好,不遗余力地称赞李音梦的实力。什么高深莫测、所向披靡、巾帼英雄、天下无双之类的辞藻层出不穷。

玄御等四人见到此情此景也一并露出了欣慰的神色,认为这场战役终于出现了重大的转折,一线曙光自众人心中升起。

“小姑娘,我的确是小瞧你了。自打我出世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有人可以伤害到我。不过我警告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有一个原则,凡是令我感受到愤怒之人,我都会将其挫骨扬灰。而你,已经触及了我的底线。”

罗煞如今已对李音梦恨得咬牙切齿,说出这段话的时候面容狰狞犹如厉鬼,虽然神情被挡在斗篷之下,但充溢周身的怒气却可以被轻而易举地察觉到。

“反正今日一定要分出个胜负,你又何必放出这些毫无意义的狠话。”李音梦面色平静,完全未被罗煞周身蒸腾的杀气所影响。

“既然我已接下你一招,那如今便轮到我出手了,礼尚往来。”

说罢罗煞突然身影疾动,飞速袭向李音梦,两只手臂高高举起,口中高声吼道:“黄泉、碧落,现身罢,为我斩灭所有阻碍。”

在高举的双拳之中,两道炫目光芒陡然闪现,并逐渐延伸、变化,最终现出它们真实的形态。

那是两柄鬼头刀,一柄碧绿,一柄深蓝。

双刀刀身之上雕刻着的图案大相径庭,碧绿色鬼头刀上乃是万鬼哀嚎的地狱绝景,张张鬼面惟妙惟肖,呼之欲出,可令观者心胆俱裂。而深蓝色鬼头刀上却是朵朵祥云,似在碧空之上,穹苍之巅,叫人心驰神往。

色彩迥异,意境截然相反的两柄鬼头刀出现在一起的时候却又如此和谐,没有丝毫违和感。

上穷碧落下至黄泉,一对格格不入却又互相呼应的名字,用在这两柄刀上却是再完美不过。

哪一柄是黄泉,哪一柄又是碧落,仅凭刀身上的图案就能分得一清二楚。

罗煞自半空急速落下,像一只扑向猎物的猛虎。两柄鬼头刀径直向李音梦的头顶百会穴处劈去,不留一丝余地。

罗煞此刻向两柄鬼头刀中注入了将近九成的功力,汹涌澎湃的灵力使双刀立刻光芒大盛,刀锋处燃起两团色泽截然不同的烈焰。

黄泉惨绿犹如磷磷鬼炎,碧落湛蓝仿佛烈烈天火。

两道火焰凝聚了最为精纯的魔族灵力,具备焚烧元神的恐怖异能,凡是接触到此类火焰之人,不消片刻便会落得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受死罢!”

伴随着罗煞歇斯底里的声音,黄泉与碧落的刀锋狠狠向李音梦头顶戮去。

眼看着蓝绿二色交相辉映的灼魂魔焰就要点燃李音梦秀美飘逸的黑色长发,她本人却没有露出一丝慌乱的神情,依旧镇定如初。

面对罗煞几乎拼尽全力的杀招,李音梦不闪不避,右手紧握腰间剑柄,竟是要选择正面相抗。

在烈火烧身的前一瞬,李音梦手中的长剑,出鞘了。

“二式 岁月[伤流年]”

危险迫在眉睫,李音梦无法再将招式的名称完整地述说出来,但她彩华流溢的眼神当中却充满了自信的光芒。

两团烈焰之中的灵力已经完全饱和,让李音梦彻底看透罗煞修为之深浅。在这一刻,她已经可以断定,此次战役最终胜利的定会是自己这一方。

流年无影,岁月无情。

韶华伤逝,浮生薄命。

滚滚红尘中,每一幕悲惨的场景都被载入史册,战争、疫病、仇恨与疯狂,无论哪一个都会带来满目疮痍。自私的灵魂在世间层出不穷,逐渐毁灭了人性当中最纯粹的那一线本真。人们开始遗忘那些必须牢记于心的底线与准则,为求一己私利,任何伤天害理之事都做得无比坦然。

功名利禄,不过百年。与浩瀚星河相比,世界也只是一粒尘埃,百年在这苍茫洪荒经历的悠悠岁月之中,又算什么?须臾欢乐,过眼云烟。

刹那的自我,短暂的享受,带给他人的也许就是永远的苦痛,到底值不值得?

求不得是苦,求得了便是乐吗?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从来就没有什么完美的人生,更无需去寻觅那些虚无缥缈的风花雪月。追求,可以完成自我的升华,也可以收获未来的福祉,但绝不能化为他人的阻碍。

伤流年,是本性的哀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

凡是失去本真的生灵,都逃不过这缕剑意的裁决。

“我的修为未必在他之上,但却也十分相近。但这一式伤流年却是针对神识的剑意,野心庞大无边的他,已然落入了我的圈套。除非他心地坚如磐石,否则定会心绪大乱,自断经脉。”李音梦暗暗忖道。

这一式剑招无形无相,甚至感觉不到任何剑气的波动,李音梦方才拔剑的那一个动作现在看来似乎是个噱头。

可是看似如此平庸的剑招却在罗煞的心湖中掀起了从所未有的巨大波澜。

从感受到剑意袭来的那一瞬间开始,一幕幕景象便在他眼前上演。那是他回忆深处的缩影,一生中所有伤害他人之举都林列于眼前,每一个都是如此清晰

,恍如昨日。

罗煞直到此刻才发现,这些他本以为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的过往竟然如此根深蒂固地存留于脑海之中,一刻也未曾消失。那些人的面目,如同挥不去的梦魇,彻底搅乱了罗煞的心境。

“为什么你们还要来找我?你们明明都该死,我从来不欠你们什么。”

虽然意识仍在狡辩,但本性却无比诚实,愧疚转化为恐惧,折磨着罗煞逐渐变得脆弱的精神。眼前的那一张张逝者的面孔慢慢狰狞起来,如同前来讨债的厉鬼,给予罗煞的心灵最后一记猛击。

“你们别再靠近了,我答应你们,一定会令你们起死回生。魔族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秘术,我去帮你们找来,你们相信我,相信我”

双刀锋尖之上的两团火焰突然齐齐熄灭,刀上原本炽盛的蓝绿二色光辉也黯淡了下来,这明显是灵力衰退的征兆。

罗煞自半空跌落,狼狈不堪地跪倒在沙滩之上,魁梧的身躯令沙地下陷,形成了一个宽逾两尺的坑洞。

直至落地的那一刻,他口中都在反复呢喃着那一句祈求。

“相信我,相信我”

李音梦凝视着失去再战之力的罗煞,目光如同冰川一般,寒意凛然。

“可惜,再无人会相信你了。”

见到罗煞只与李音梦过了一招便负伤倒下,似乎已经完全丧失行动能力,黑雾军众将士并没有像一般的人族士兵一样军心尽失,仓皇逃窜。反而是撤去了避水结界,一拥而上,尝试去救护陷入险境的罗煞。

数十万魔族精锐齐齐向沙滩之上冲了过来,无法形容的浩大声势将不少尚武堂弟子骇得几乎瘫倒在地。没有人会想到这些兵士在看到自己的主帅一败涂地之后依旧军心不散,众志成城。

“不愧是魔族最精锐的战士,这种纪律性以及决断能力绝不是我们人族任何一支军队可以比拟的。”夜忆星感受着黑雾军一往无前的气势,又回望尚武堂众弟子惴惴不安,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由对这鸿沟一般的差距生出感叹。

祁云霄明显对众弟子的表现感到不满,面色顿时严肃起来,厉声喝道:“敌军已至,众弟子听令,随我冲锋陷阵。若有临阵逃脱者,不问缘由,一律处斩。”

听到掌门如此决绝的命令,众弟子心头如同被重锤轰击,他们此刻方真正明白战场的残酷,正可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在这决定蓬莱存亡的紧要关头,作为守护蓬莱六百余年之门派尚武堂的弟子,他们别无选择,只有以命相搏。

黑雾军兵士行动极为迅速,不多时便冲到了众人面前,将跪地不起的罗煞重重包围起来,充当掩护。

夜忆星此时向准备带弟子冲到最前方打头阵的祁云霄喊道:“掌门不必冲动,我等四人先行抵挡,你率领众弟子在后方督阵,若是我们支撑不住,再行支援不迟。”

祁云霄摇手道:“不可,敌人乃是千军万马,就凭你们四个人要如何应付?”

第二百四十七回 罗煞再起

玄御这时开口道:“祁掌门请放心,音梦实力超群,有她在,集结我们四人之力应当便足以击退敌军。”

祁云霄转念一想,觉得玄御说得也颇有道理,李音梦修为如此高深,连罗煞这等强者在她手下都撑不过两个回合,对付这些修为远低于罗煞的魔族兵士自然轻而易举。自己若是贸然带着弟子冲上前去,也许反而是给人家添乱。

思及此处,祁云霄向众弟子下达了一个原地待命的命令。许多惊魂未定的弟子得到命令后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有了一线喘息的机会。

在夜忆星与玄御二人和祁云霄交流的时候,黑雾军已经开始围攻伫立在最前方的李音梦。

虽然黑雾军兵士个个都怀着为统领寻回场面的心情,但实力之间无法弥补的差距却令这次交锋的结果显而易见。

李音梦甚至没有拔出剑来,只是将真气外放便可以把迎面袭来的黑雾军尽数震散。

可是在李音梦手下吃尽苦头的黑雾军兵士却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是一次次地迎难而上,不断地包围、干扰着李音梦,令她无法离开原地。

李音梦做人有一个基本的原则,那便是绝不随意杀伤性命,即便对方是战场上兵戎相见的敌人也不例外。

当发现李音梦似乎一直没有对他们痛下杀手之后,这些魔族精锐便察觉到了一丝端倪,利用她这一特性,前赴后继,来为罗煞自我恢复争取时间。

幸好玄御、冰凌、夜忆星这三人此刻加入了战团,从外围向内杀出了一条血路。他们可没有李音梦这样仁慈,对这些残暴的魔族人毫不手软。只半盏茶的光景,这群魔族精锐便被他们剿灭了近千之数。

三人逐渐突破了黑雾军的包围圈,来到了被困多时的李音梦身边,成功为她解围。

李音梦向前来援助的三人报以一个感激的笑颜,道:“都怪我太优柔寡断,才会被他们困住,如果没有你们前来援救,恐怕我一时半刻也无法脱身。”

玄御摇了摇头,道:“你的性格我们都清楚,你又何必自责?我们四人乃是过命的交情,彼此扶持是不可推卸的责任。”

夜忆星附和道:“玄兄说得有道理,我们做的都是分内之事。”

一直不发一言的冰凌也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李音梦这时却看到了冰凌白纱裙之上沾染的点点鲜艳血迹,立时关切地问道:“冰凌姐姐,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势如何?”

冰凌遂开口解释道:“不必担心,这些都是那些魔族败类的血,仅凭他们那点修为,又怎能伤到我分毫?”

玄御笑着接话道:“师叔与我们不同,她嫉恶如仇,出手十分狠辣,落到她手上的那些魔族死状都颇为凄惨。”

李音梦得知冰凌并未受伤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的顾虑尽消。

“这些魔族兵士的修为并没有想象中高深,与罗煞天差地别,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将他们彻底击溃,届时残兵败将必会知难而退。”

夜忆星所言正和众人心意,罗煞尚未恢复元气,此刻正是发动总攻的最佳时机,待将黑雾军的锐气彻底磨灭,就算罗煞恢复过来,面对士气低沉的将士,也只能先行撤退,待到以后再寻觅战机了。

在夜忆星准备通知祁云霄,让他率众弟子跟在后方一起冲阵的前一刻,一道浑厚而又熟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好一个尚武堂,既有修为超群的隐世高人,又不乏智慧过人的谋士,令在下好生佩服。只可惜你们精心策划的一切不能够成行了。”

一直跪坐于地面之上的罗煞如今已经重新站立起来,周身灵力如海潮般汹涌澎湃,不见一点之前颓靡的样子。

“从他重伤倒地到如今神采奕奕不过半柱香的光景,无论任何疗伤之术也不可能有如此效果,难道是他为了蒙蔽我们,故意做出来的假象?”夜忆星暗自忖道。

“你们一定认为我是在硬撑罢?抱歉,让你们失望了。我魔族秘术岂是你们这些凡人可以理解的,方才我的部下拼命为我争取来的这一段时间已然足够,若是你们不信,大可上前来一试真伪。”

随后罗煞又转头对已经渐渐退到他身后的黑雾军兵士高声赞叹道:“我魔族男儿都是好样的!有你们这群英豪陪伴,我罗煞必能令魔族统御天下。”

“黑雾迷离,暗影披靡。

魔域神威,睥睨天地。”

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在这天启海畔响彻,犹如万钟齐鸣,回荡不绝。数十万魔族兵士此刻却如同一个人,齐心协力,彼此不能分割。

虽然没有伤及对方一人便折损近千员兵将,罗煞的东山再起却令黑雾军的士气不减反增,这种空前的纪律性与对主帅无条件的信任令尚武堂众弟子为之汗颜,刚刚升腾起来的一点战意此刻又完全褪去。

李音梦望着恢复如初的罗煞,神情中似有一丝疑惑,于是她开口向罗煞发问。

“你明明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何苦要做这等无谓的挣扎?”

罗煞面上现出一抹狠厉而又决绝的神色,一字一句地说道:“李音梦,我的修为的确在你之下,但这不代表我没有对付你的方法。有时候不需要正面交锋也可以取得暂时的胜利,我为你准备了独门绝技,想不想见识一番?”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李音梦的直觉告诉她,情势正在朝着最严峻的方向发展下去,下一刻也许就是万劫不复之境。

罗煞双掌在胸前结成了一个古怪的手印,那是一个倒立的三角形状,其背后蕴含的意义也许只有魔域中人方能理解。

“只要能打赢这场硬仗,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李音梦,你就安心地在我为你准备的‘密室’之中久居罢。”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自罗煞手印内部升腾起一团浓郁黑雾,那团黑雾在生成之后便开始迅速膨胀,眨眼间便与头颅一般大小。

夜忆星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诡异的手印以及其内发散出的团状黑雾之上,他在脑海中尽力去

寻找有关于它们的描述。

夜忆星自幼就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一生二十六年以来,读遍天下书卷。无论是那无比荒唐的奇闻异事,还是那陈旧过时的太古传说,他一个也不曾放过。他尽全力将那些偏门的书籍搜罗起来,背得滚瓜烂熟方才罢休。因此,他的记忆本身就是一本最完整、最复杂的百科全书,胜过世间任何杂记。

“我想起来了,那是魔域秘术当中最阴狠的一招,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其作用应当是”

夜忆星的面庞上忽然浮现出了无比震惊的神色,沉默了数息之后,他骤然对着李音梦放声大吼,声嘶力竭。

“音梦,快退后,退得越远要好,千万不能被那团黑雾击中!”

这句话出口的那一瞬间,罗煞已经将那团头颅大小的黑雾推了出去,挟一阵疾风径直朝李音梦的方向呼啸而去。

见李音梦依然驻足于原地,想要独自抵挡罗煞释放出的那团黑雾,夜忆星心中大急,连连高喝,声音都有一些走样。

“音梦,速速退后,不能再犹豫了。”

“玄御、冰凌,你们二人快随我挡在音梦前面,绝不能让那团黑雾触碰到她的身体,明白了吗?”

夜忆星学识渊博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被当做金玉良言,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玄御与冰凌二人没有问明缘由便齐刷刷地挡在了李音梦的身前,义无反顾地服从着夜忆星的吩咐。

李音梦这时却根本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退后,急忙向夜忆星询问道:“夜大哥,为何要让我撤退?那罗煞修为高深,你三人绝非敌手,我绝不可能让你们为我冒险。”

“不要问这么多了,我叫你退你便退,不然就来不及了。”夜忆星言辞激烈,没有一丝回转的余地,并且语气也像是在下达一条命令。

李音梦从来没有见过夜忆星显露出如此急躁的模样,从前的他总是慢条斯理,遇事不慌不忙,十分稳重。如今的一反常态只能证明现下的事态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不能再耽搁片刻。

十万火急的这一刹那,李音梦下意识地选择听从夜忆星的指挥,施展御空术迅速向后方退去。

“务必挡住那团黑雾,绝不能放任其靠近音梦的身体。我们一起出手,击打黑雾的中心,看一看能否将它驱散。”

夜忆星见李音梦不再一意孤行,心中一块大石总算放了下来,他随即向玄御与冰凌二人发布第二个“命令”,确保李音梦不会与黑雾发生碰撞。

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三人分别从三个方向逼近那团散发着神秘气息的黑雾,在与黑雾的距离已经进入一丈以内的那一霎,齐齐出手发难。

两缕无声无形的剑气与一道荧蓝色霹雳一并打在了那团黑雾的正中央,企图利用三人真气的强大冲击之力将黑雾彻底震散,从而破解罗煞这门压箱底的绝技。

却不知他们的谋算可有得逞的机会?

第二百四十八回 永眠雾柩

既然是魔域最隐秘的法术,又岂会如此不堪一击?三人的这一番努力从最开始便注定会落空。

三人的攻势落入黑雾之中却没有起到任何效用,如同泥牛入海化为无形,一点反馈也没有表现出来。

“继续出手,不要停,仅仅一次定然不会奏效。”夜忆星向玄御与冰凌提醒道。

然而此话出口之刻已然为时太晚,就在玄御与冰凌二人稍一迟疑的瞬间,那团黑雾便从三人的头顶掠过,迅速重新锁定目标,向远处的李音梦“追赶”而去。

“真是幼稚,凭你们几个的本事是不可能破解这道‘永眠雾柩’的,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再浪费力气了。”罗煞的声音当中不屑之意甚为明显。

听到了“永眠雾柩”这四个字的夜忆星不由面色涨红,嘶声狂吼:“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拦住那黑雾,否则我们便要一败涂地!”

玄御与冰凌二人正要动作,却发现罗煞的身形已经拦在了身后。

“虽然我知道你们对这门绝技奈何不得,但为了万无一失,不会横生枝节,还是不能放任你们轻举妄动。”罗煞沉声道。

另一边,退到尚武堂众弟子后方的李音梦却发现那团黑雾竟然牢牢锁定住自己的身形,笔直地向自己飞了过来。

李音梦此刻方真正体会到这门秘术的厉害之处,立即提起了十二分警戒,她迅速将五成真气逼出体外,在身体前方凝成了一道透明屏障,试图将那团黑雾格挡开来。

黑雾之速度已经远远胜过声音的传播,转瞬之间便来到李音梦设下的屏障之外。李音梦此刻的眼神当中充满了专注与认真,因为她知道自己必须驱逐这团黑雾,不能有半分大意或是分神,否则造成的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能令夜大哥都惊慌不已,看来这门绝技的确很难对付,难怪我方才心中一直感觉惴惴不宁。不过好在其上所携灵力并不甚多,只需用真气屏障消磨去那一点灵力,黑雾失去了凝合力自然便会散去。”

李音梦天真地认为自己的想法绝对是万无一失,却完全未料到真气屏障根本阻拦不了黑雾的行进,待到发现不妙的那一瞬间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那黑雾视真气屏障有如无物,径直穿梭而过,结结实实地冲撞到了李音梦的娇躯之上。

***

被罗煞挡住的三个人此刻一言不发,齐齐全力出手。

他们都多多少少明白,放任黑雾触碰到李音梦身体的下场一定非常凄惨,因此都不敢有丝毫保留,无论挡在面前的是鬼是神,他们都必须突破这道阻碍。

“剑神一指 长空龙啸”

“归元玄功 元会天劫”

“云龙雷乘 双龙会首”

***

黑雾接触李音梦身体的那一刹那,突然转换形态,原本气体的状态转眼便消失不见,竟在瞬息之间化为了一口竖立于沙滩之上的漆黑色棺材,将李音梦牢牢封死在里面。

棺材的材质十分古怪,非

木非铁,不像是由世间任何一种材料所铸。棺材的构造就更为诡异,不仅表面没有任何花纹图样,通体更是没有丝毫缝隙,完全不符合自然当中物体构成的基本规律。棺材周围散发出一种阴森的死气,像是荒废已久的古墓当中充斥的腐朽气息,令人不愿靠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然而棺材之中却始终听不到一线声响,似乎李音梦真的已经被断去了生机,在这灵柩之中“永眠”。

***

另一边,无论是化为龙形的剑气,从九天之上坠落而下的簇簇天火,还是两个由蓝色电流相互交织汇聚而成的龙头,在罗煞的眼中却都如同孩童的把戏。

“本以为损失一半修为的我会变得无比脆弱,但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李音梦也许是我魔域一统天下仅剩的阻碍了。”

想到这里,罗煞面上顿时现出猖狂的笑容,“永眠雾柩”那散去一半修为的沉重代价所带来的惆怅也尽数烟消云散。

面对来势汹汹的三种招式,罗煞只是轻轻抬起右臂一挥,口中低声呢喃。

“逆反秘术[湮灭]”

剑气、天火、雷龙,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尽皆消于无形,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被施展出来。

只是轻轻一挥,便轻易地散去了三人全力以赴的合击,让他们的最后一线希望也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在双方实力的巨大差距之下,三人任何的挣扎与反抗都好似螳臂当车,没有任何意义。

“不够,根本不够,就凭这点伎俩如何奈何得了我。况且,你们也没有必要如此拼命,毕竟李音梦已经着了我的道,动弹不得。”

罗煞将身形向侧方移去,让三人重新获得后方的宽阔视野。

而此刻出现在三人眼中的却是令他们不可置信的骇人景象,也是毁灭他们最后一线理智的黑暗通告。

只见方才李音梦落脚的地方已经看不见她的踪迹,却有一座高逾一丈,宽有三尺的墨色棺材悄然“伫立”。竖立的黑棺与寻常平放在地面的棺木大相径庭,隐约透露出一种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黑棺表面缠绕着道道森寒死气,此刻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使得其周围的气温迅速下降,转瞬之间便犹如寒冬一般阴冷。

尚武堂众弟子纷纷向后急退,躲避那片渐渐成为死地的区域,谁也不愿让那些寓意着不祥之兆的死气沾染于身。

李音梦是这场战役唯一的转折点,更是战胜黑雾军绝无仅有的希望。她一旦倒下,这场战争便会宣告终结。

夜忆星此刻目眦欲裂,面容扭曲,显然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心中大感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已经与胜利如此接近,最终却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我不服,我不服!”

夜忆星愤怒地咆哮着,似乎在指责天道不公,阴阳颠倒。如今,他只能通过这样的发泄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怨愤。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既没有实力击败罗煞,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将李音梦从那诡异的黑棺当中解救出来。

“如果你是条汉子,就应该坦然接受失败,哪来那么多牢骚。现在李音梦已经凶多吉少,接下来就由我亲自送你们三人上路去陪她罢。”罗煞沉声道。

玄御明白事到如今他们三人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奋战至最后一刻。

“师叔,夜兄,这罗煞如今只剩一半修为,实力已经大不如前。我们便拼死一搏,大不了与他同归于尽。”

“玄兄所言正合我意,我等如今身处绝境,已经没有退路,向死而生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夜忆星此刻已经决定将悲愤转化为最后的动力,尽全力去打好作为谢幕曲的最后一场战斗,无论结局是死是生,都不会留下遗憾。

冰凌亦是微微颔首,对二人的抉择表示默许。

既然朋友一场,就应该同生死,共患难,谁都没有拒绝或是逃避的理由。

罗煞用像是在看一群愚人般的轻蔑眼神观察着三人的一举一动,自然将他们准备孤注一掷的决心也看在眼中。

“愚蠢的人族似乎并不了解不自量力的下场。”

罗煞摇了摇头,得出这样的结论。

在三人向他发动攻势之前,他便率先动手,不给对手留下任何反抗的机会。

罗煞出手的速度仿若电光一闪,仅凭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其行动的轨迹,真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

漆黑色光影如同异界猛兽的利爪,在这片空间之上留下三道似乎无法抹灭的细长裂痕。

下一刻,罗煞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三人的正后方,回归他原来所处的位置。

“解决你们三个,用不着黄泉与碧落,只用一击便足够了。”

话音方落,三人便不约而同地倒在了地上。

没有四处流溢的鲜血,也没有疼痛的哀嚎或是呻吟声,刹那之间万籁俱寂,就连风声与海潮声都显得细不可闻。

玄御、冰凌与夜忆星俯倒在地,一动不动,似是失去了生气。

在后方待命的祁云霄与众尚武堂弟子都没能想到这战场上瞬息万变的状况竟能发展到如此剧烈的程度。

这时的祁云霄正准备略微安抚弟子的情绪,而后独自去查看困住李音梦的黑棺。没想到片刻之后,另外三位主力也受到了毁灭般的重创。

众弟子一个个都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自心中升起,冷汗不住地自额头上流下,滴落在沙滩之上。原本喧闹的他们此刻却不愿意再发出一点声响,无边的惧意淹没了他们的神识,只留下一片空白。

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懂,为什么一场胜券在握的战役会突然急转直下。敌人像是一头从沉睡中刚刚苏醒的雄狮,与前一刻判若两人,一呼一吸之间就将他们这一方最为强大的四人一一击破,彻底断去了他们的“命脉”。

“真不禁打,只承受了一击便都死了?”

罗煞的话语仿佛是最为致命的嘲笑,不断回荡在这片海域之上。

第二百四十九回 虚影猎魂

罗煞并不相信自己随意挥出的五分灵力可以致这三人于死地,于是便走到他们身前试图一探究竟。

果然,当他走近之时,明显看到玄御的身体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怎么样,这‘虚影猎魂’的滋味不好受罢。是不是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要被撕裂开来,化成碎片了?”罗煞用戏谑的语气问道。

“你不是说自己已经损失了一半的修为吗?为什么你动作的速度会比先前还要快上数倍。这样一直藏拙,故意戏弄我们,究竟有什么意义?”

玄御显然还没有失去意识,只是脏腑之中不间断的剧痛令他几乎无法发声,这几句话乃是他依靠自己强大的意志力硬逼出来的,虽然断断续续,但吐字依旧颇为清晰。

“我原本以为你是这三人之中实力最差的那一个,算我看走眼了。至于你说的那个问题,答案其实很简单。真正的强者不会用速度去分出胜负,何况要比速度我敢肯定自己一定在她之下,无需自取其辱。你们其实根本不清楚自己与李音梦的差距究竟有多大,不然也不会有‘拼死一搏’这种想法了。”

罗煞的每一句话都不掺一丝虚假,实话实说。而玄御直到如今才终于明白,自己与李音梦的修为之间相隔有如天地之远,不可同日而语。

“为你解惑乃是在下的责任,至少不能让你带着满腹疑虑去地府报到。既然我已助你将困惑解除,便也到了送你前往彼岸的时候了。”

“在你动手以前,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玄御的声音虚弱却又坚定,有一种慷慨赴死的悲壮之意。

“尽管说罢,无论你有多少疑问我都会满足你。”罗煞没有表露出一点拒绝的意思,认为自己胜券在握的他已经开始为所欲为。

“‘永眠雾柩’的能力究竟是什么,能否告知于我?”

“那是用我魔族最精纯之灵力凝聚而成的黑雾为引而施展出的封印之术,其上携带着一束冥河深处的死气,乃是我在冥河底部修炼时自行储存于经脉之中的独门杀器。平常之封印术,最多只能令对手动弹不得,但这‘永眠雾柩’却可以进一步封印对手体内的奇经八脉与五脏六腑,完全终止其一切生命活动,这才是最完美的‘封印’。那黑棺的周围一开始只有一缕死气若隐若现,后来却逐渐浓重起来,想来那李音梦已经香消玉殒了。”

说到这里,罗煞语气一转,笑道:“其实就算和你说了也没有任何用处,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要解除‘永眠雾柩’的封印绝无可能。罢了,权当是满足你临终前的一个愿望。不知阁下可否满意?”

听完罗煞对这“永眠雾柩”的讲解,玄御认为李音梦恐怕已经凶多吉少,顿觉心如死灰,仅剩的一点求生意志此刻也不复存在。

见到玄御这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罗煞不禁笑得更加狂放。

“终于死心了?那么就请阁下在死神的怀抱中长眠罢。”

罗煞将右掌高高抬起,掌心处漆黑色的灵力如同波纹般一圈圈荡漾开来。剧烈的灵力波动所带来的压迫感令玄御几乎无法抬起头来,他现在虚弱得没有半分反抗的力气,只能闭目待死。

眼看着夺命的一掌就要落下来,然而似乎没有人可以令玄御摆脱这场死劫。

但就在千钧一发的这一刻,却有一道身影出现在罗煞的眼界之内。

此人正是祁云霄,他自然与那些怯战的弟子不同,在发现玄御陷入危机的那一瞬间便迅速朝这边冲了过来,欲阻止罗煞对玄御的致命一击。

虽然他乃是尚武堂掌门,修为精湛,但与魔族的领袖罗煞却还是无法相提并论。

在祁云霄开始行动的那一刹那,罗煞便用左臂朝他的方向轻轻一挥,一道黑色雾气电射而出,正中祁云霄胸口要害。

可叹这位声望颇高的尚武堂掌门人竟没有一丝反抗的机会,瞬息之间便受到了足以致命的创伤。

祁云霄“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随即缓缓地倒了下去,扬起满地沙砾。

仅仅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击,祁云霄的心脉便被震断,当场毙命。生与死,有时候就在一线之间。

直到停止呼吸的那一刻,祁云霄的双目依然圆睁,没有阖上的迹象。他恐怕至死也不会相信,这位魔族统领可以在一招之内取走他的性命。

一些不畏死的尚武堂弟子此刻一拥而上,前去查探掌门的状况。而大多数弟子却选择停留在原地瑟瑟发抖,不敢做任何多余的动作,生怕一个轻举妄动就会成为罗煞的下一个目标,他们不愿做战场之上牺牲的烈士,只想活下来,平安度过这场灾难。

探知祁云霄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众弟子纷纷跌坐在地上,眼泪瞬间从眼眶滑落,许多弟子泣不成声,痛苦地呼唤着“掌门”二字,就像他们的亲人永远离开一样。

祁云霄对待门下弟子素来严厉,但是给予他们的照顾却也是无微不至,在众弟子心目中的地位犹如亲父。他的离世对于这些弟子心灵上的冲击可想而知。从这一刻开始,贵为世间六大门派之一的尚武堂已经失去了灵魂。

数百年建立起来的威望于一朝崩塌之后,便再难回到从前,尚武堂这个名号在祁云霄倒下的那一瞬间也许便已失去了本来的意义。在历史洪流的冲击之下,终有一日会化为一粒尘埃,被世人所遗忘。

祁云霄的死也同时断绝了玄御生还的最后一线希望,如今再没有一个人能够出手相救,化解他灭顶之危。

“你也一并受死罢!”

罗煞的右掌重重落下,掌心处涌动的浑厚灵力似能令那巍峨高山为之崩塌,令那苍茫大地为之碎裂。

玄御都可以隐约感觉到冥界的气息向他滚滚袭来,地府的大门正缓缓为他打开,准备迎接他的到访。

时间似乎在这一霎停顿了下来,隐约能听见一点轻微的声音在附近响起。

“咔嚓”,“咔嚓”

仿佛坚硬的物事被打碎之时所发出的清脆声响,虽然声音细微,但却非常容易分辨,立时传入罗煞耳中。

仅仅只是这一点动静便足以让生性多疑的罗煞分神,暂时停下手上的动作。

“何方高人,请现身相见。”罗煞高声喝道。

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整片海域,却听不到任何回应。那令罗煞生疑的咔嚓声也跟着消失不见。

罗煞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尚武堂那群弟子不是围着祁云霄的尸身痛哭流涕便是站在原地瑟瑟发抖,没有任何轻举妄动的迹象。

“难道是我幻听了?算了,先将此人解决了再说。”

思及此处,罗煞不再犹豫,久悬不落的右掌再度直袭玄御头顶要害。

“砰”

一声爆破般的巨响在所有人耳边炸裂开来,许多尚武堂弟子都被震得耳膜生疼,耳际嗡鸣不断,许久都听不到任何其他声响。

一道黑色身影陡然出现在罗煞面前,一只纤纤玉手挡在了其右掌前方,令那致命的一击永远也无法触及玄御的身体。

下一刻,双掌激烈碰撞。一声闷响之后,向四周扩散的灵力波纹顷刻间遍布于整个沙滩之上。

仅仅只是流溢出来的一点余波,便将众尚武堂弟子冲得东倒西歪,狼狈不堪。

四野之内,尘沙飞扬,浊乱碧空。

当被激起的沙粒尽归原处之时,浑浊不堪的视野逐渐清晰。

只见罗煞的身形竟被击退五丈,看脚下姿势似是刚刚站立稳妥,他的脸上充满不可置信的惊骇神情,似是亲眼目睹那死人复生一般。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位虹眸黑裙,容貌绝美的少女。她毅然伫立在玄御前方,方才正面接下罗煞一掌,在如此强烈的灵力冲击之下却没有退后半步,就像是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牢牢守护着她最珍视的挚友。

只是她樱唇的角落却垂下一丝鲜红的血液,为这副无比美丽的容貌增添了一分凄凉与悲壮。

“李音梦,她竟然能从我的‘永眠雾柩’中摆脱出来,难道是天要灭我魔族吗?”

悲痛,不甘,愤怒。种种情感在罗煞的心中交织,缠成一团乱麻,令他无法再保持冷静的心态。从这场战役开始一直到现在,这是罗煞第一次感觉到战局的进展方向似乎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他不再是那个战场上的舵手,那个可以呼风唤雨,将一切都把握在手中的人,情势仿佛从李音梦恢复自由的那一刻开始便发生了逆转。

封印李音梦的黑棺被强行突破,化作碎片散落了一地,而后又回归成雾状的灵力在半空中消散。

“罗煞,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便休想再伤害我身后的人。这场杀戮也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若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请冲我来。想要步入蓬莱国的土地,便先从我的尸身上踏过去罢。”

第二百五十回 幽府断命

“我不相信你被困在雾柩之中还可以毫发无损地出来,你现在恐怕不过是在强撑而已。”罗煞沉声道。

李音梦竟然轻轻颔首,对罗煞所言表示认可。

“你说得没错,我的确被那雾柩所伤,实力大减。不过我观你灵力之强度也是大不如前,想必是施展这封印术所付出的代价,我们彼此也算是互相抵过了。”

罗煞闻言身体微微一震,声音之中透出一丝怒意。

“你可别得意得太早,就凭你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挡不住这三十万黑雾军将士。”

这一次李音梦没有理会罗煞,而是转过身去,轻轻蹲下身来,用真气细致入微地去检查玄御体内的伤势。得知玄御内伤颇重的李音梦果断将自己经脉之中所剩不多的真气自百会穴注入玄御体内,使其伤势得以缓和。

“音梦,我的伤并无大碍,不要再无端损耗真气了。”

玄御获得李音梦赐予的真气,身上的伤痛立时减轻了不少,四肢百骸重又恢复了知觉,不再像片刻之前一样动弹不得。

重获“自由”的玄御想要立刻站起身来助李音梦一臂之力,却被她迅速出手阻止。李音梦用纤纤玉手轻轻摁在玄御的肩膀上,示意他坐下来,随后正色道:“御哥,你的内伤还没有痊愈,何必要逞强,这样只会徒添烦恼。听我的话,好好调息养伤,我一个人可以应付,待你身体完全恢复,再来助我也不迟。”

“可是你身上的伤”

玄御的话刚刚出口就被李音梦打断。

“现在不是为我担心的时候,你若是一意孤行,只会拖累于我。”

李音梦神色严肃,口气严厉,与往日的她大不相同,不过这也是为了彻底断绝玄御任性的念头,不得已而为之。

这句命令一般的话语果然起了作用,玄御放弃了起身的念头,开始闭起双目,认真调动真气去修复伤势。

罗煞在对面注视着李音梦的一举一动,并没有出手干扰。他发现李音梦的神态一直是云淡风轻,没有半点身处战场之上应该感到的紧张或是恐惧,似乎不把他黑雾军这数十万雄兵放在眼里。

“她究竟是成竹在胸还是故弄玄虚?”

罗煞心中七上八下,饶是他这种心机深沉之人也无法看透李音梦心内真实的想法。

当李音梦确定玄御不会再轻举妄动之后,方才将身形扭转回来,重新面对罗煞与他身后的千军万马。

“罗煞,放马过来罢。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活都尽管使将出来,不必畏首畏尾。”

罗煞轻轻抖了抖那件似是与他的身体合而为一的黑色斗篷,像是在有意遮掩他心中的那一份不安。

“甚好!也到了该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连罗煞自己都没有感觉出来,他的声音较平常有着明显的差异,那种唯我独尊的绝对自信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不见,原本盛气凌人的气焰似乎也不复存在。

李音梦此刻将经脉中仅剩的真气尽数凝聚起来,进入了备战之状态。

虽然面容被斗篷所遮挡,但罗煞此刻正狠狠咬着牙关。

“本来想将这最后的底牌留给圣耀宗那群神神秘秘的门徒,没想到竟然要在这里先行暴露出来,但除此之外似乎也别无他法了。这李音梦远比我想象中难对付,实力绝对在圣耀宗掌门之上,若不能趁她虚弱之时予以致命一击,恐怕这一腔雄心壮志便都要归于虚无。”

罗煞知晓自己如今已经没有退路,必须要拼尽全力,毫无保留。

“李音梦,真是可惜了你这一副令九天仙子见了都要自惭形秽的完美姿容。今日若是不能将你置于死地,我魔族定将永无宁日,所以还是请你到那奈何桥上一游罢。”

说到这里,罗煞向着身后众将士做了一个极为晦涩的手势,像是一种鸟类飞行之时翅膀上下扇动的姿态。

“天池龙啸,冥河鬼嚎。

赤霄惊雷,幽府怒潮。

玄黄真力,尽入吾心。

森罗神威,皆收我袍。

八荒**,黑雾滔滔。

黄泉碧落,魔御今朝。”

罗煞高声念诵着气势豪迈的咒语,当第一句出口的那一瞬间,其身后那数十万魔族将士的身上突然升起了一道道赤色的光芒。

随着一句句咒语不断出口,黑雾军将士身上的赤色光芒亦是愈加炽盛,像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烈焰,随时准备吞噬任何挡在面前的敌人。

当最后一句脱口而出的那一刻,烈焰化为了一轮轮迸射出万丈赤华的红日。

海上如同升起了数十万个太阳,将这方海域、这片天际俱染成了无边无际的艳赤之色。

每一位黑雾军战士的身上都释放出不亚于烈烈朝阳的光与热,数十万道赤华合于一处时顿令天地失去了本来的颜色。比正午阳光还要刺目不知多少的耀芒使得所有尚武堂的弟子都齐齐闭上了双目,避免被那烈光灼伤。

若单单只有那赤光也就罢了,偏偏那如怒涛拍岸般一**侵袭而至的热浪更是骇人,就算是南荒沙漠深处的热风都远没有此般威力。

从数十万魔族体内散溢而出的炎系灵能聚在一起之时,便化为可以融金炼铁,焚山煮海的恐怖热力。世间任何生灵的**都不可能忍受如此巨大的热量,只怕在与这股热浪相碰触的那一瞬间,就会被焚灭成一团飞灰。

站在最前方的李音梦,已经充分感受到了这热浪的威力。即便还没有受到正面的冲击,她的全身上下却依然被汗水浸湿,额头上不断流淌而下的汗水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虽然眼前也不过只有一片红色。

李音梦右臂轻挥,祭出一道灵力,化作了一面坚实的透明屏障护在后方众人的身体周围,让他们免受那热浪的侵害。

罗煞这时手势一转,双掌合十,魔族众将士身周形如红日般的赤光开始逐渐剥离开来,化为一道道赤色的流光聚集在罗煞胸口前方。数十万道流光汇集一处却并未膨胀起来,而是开始不断浓缩,随着流光源源不断地涌入,其体积却始终在逐步变小,直至最终凝成

一缕长约三寸上下的火苗。

天地之间的赤色已然散去,唯独剩这一抹。火苗通体呈现出刺目的明红色,鲜艳异常,仿佛是悬浮于半空中的一滴鲜血。

“幽狱魔焰,第二十重,碎魂业火。这种业火可以令**与灵魂一并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再无半分回天的余地。倾尽我黑雾军将士半生功力,方才凝成这细细一缕。你可准备好了?”罗煞的声音再度于李音梦耳边响起。

“就算我说尚未,你又会放过我吗?无需多言,出招罢。”

李音梦斩钉截铁的话语在苍穹之上不断回荡。

罗煞用右手轻轻托起那道火苗,随后掌心外翻,将火苗推了出去。

凝聚了数十万魔族精锐半生功力的血色火苗,辅以罗煞精纯无比的暗系灵力进行催动,双管齐下,其威力难以用言语形容。

只这三寸萤火,却可令蓬莱方圆千里大地于瞬息之间化为焦土。毁岛灭国,绰绰有余,不费吹灰之力。

这般威力李音梦从火苗之上携带的灵力波动便能察觉出一二。

“这火苗之上的灵力波动竟几乎微不可察,难道”

众所周知,只有遇到修为高于自己之人所施展出来的招数才会察觉不到其上附着的灵力波动。李音梦此刻清楚地感觉到这“碎魂业火”似乎并不是以自己一人之力所能挡下的法术。

“若连我都选择退缩,蓬莱苍生又将如何?还有御哥、夜大哥、凌姐姐以及尚武堂的诸位同门,他们又该怎样自救?李音梦,无论要付出何等代价,就算身陨神灭,你也一定要将它挡下来!”

李音梦心中信念无比坚定,她清楚地知道如今可以令蓬莱众生免于遭受灾难的只有自己一人,这是她无法逃避的使命。

凝视着急速逼近的“碎魂业火”,李音梦右手握紧剑柄,脑海当中回想起了当年师父祁穹传授她第七式无相阐秘流时即兴创作的诗句,细细感受着那种大彻大悟的绝妙心境。

“冥河起寒波,十殿聚阎罗。

身灭魂归处,天命自定夺。

六道循业报,轮回实难躲。

诸念俱由私,善恶独为我。

抬石把足断,提链将心锁。

迷途莫知返,历劫尝苦果。

红尘本为空,乱象创心魔。

一朝大梦醒,须臾妄念破。”

李音梦长长吸了一口气,将腰间长剑拔出鞘外,朱唇轻启,轻声念诵。

“明灭绝无定,生死亦无终。

愿以此幻身,承纳肃世锋。

无相阐秘流 真技 悟七式 裁决【幽府断命】 ”

话音落下,长剑之上骤然迸射出万缕紫华,电光一闪之间便将那火苗笼罩起来。

紫华在包裹住火苗的那一瞬间,突然生出了形态上的转化。

只见万缕光华凝聚、伸展,瞬息之间竟然幻化出了具体的形象。

第二百五十一回 东岳神力

紫华所化乃是个高逾三丈的宏伟人影,头戴紫金帝王冠,身着鎏金圣皇袍,足踏大红登云履。此人剑眉星目,面容庄严肃穆,双眸之中迸射而出的精光似能穿透虚空。黄袍之上所绘乃是仙家景致,七彩祥云围绕着一座巍峨山峰。

这尊比人间帝王还要威风许多的“幻影”此时伸出右掌,将那碎魂业火的火种抵挡于掌外。虽然这“碎魂业火”号称有燃尽万物,甚至灼烧魂魄的威力,但此时却似乎无法突破这“幻影”的手掌。

“这难道是东岳大帝?掌管地府的天界至尊?你竟会施展这降神术!”罗煞在见到这道“幻影”的那一霎,双目中现出一抹惊骇的神色,颤声道。

“不错,正是天齐仁圣帝君。”李音梦此刻已将长剑再度收回鞘内,目光之中透露出义无反顾的坚毅之色。

“这‘碎魂业火’乃是源自地狱之中的‘红莲业火’,断然斗不过东岳大帝的神威,我劝你还是放弃挣扎罢。”

“我魔域位于虚界之下,不在三界六道之内,魔族命数也绝非是那阴曹地府能够主宰。这东岳大帝的名号虽然响亮,但要骇住我等却稍嫌不足。”

罗煞虽然对李音梦这一招的威力无法准确估量,心中被焦虑与不安所充溢,但嘴上却不能对敌人示弱。

“好,那便看一看东岳大帝这一点具象化的神力能否制裁你们这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魔族。”

李音梦的神情是如此坚毅,仿佛从来就没有将胜负与生死放在心上,她只是在履行这短短十六年的人生中那最后一项职责。

没有人能够感觉到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在“永眠雾柩”中受到的创伤正在逐渐侵蚀着她的经脉,蚕食着她仅剩的几分气力。

李音梦深知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这招“幽府断命”用尽了她最后一点真气,下一刻也许便再也难以为继,力尽倒下。

此刻还在支撑着她的唯有一颗毫不动摇的心,任凭情势如何不利,就算天命注定与她为敌,也不会感到一丝的慌乱与惊惧。

罗煞见那“碎魂业火”根本无法突破东岳大帝的幻影,似是落入了掌控之中,当即高声吼道:“全军听令,将全身灵力尽数注入本尊体内,一定不能有所保留。”

“得令!”

地动山摇的呼喊声中,数十万魔族精锐头顶之上均飞出一道赤色流光,源源不断地自罗煞背心处涌入他的经脉之中。

罗煞双目之中现出鲜艳如血的邪异光华,即便被斗篷遮掩也能够清楚地看见,数十万族人的灵力此刻都聚集在他体内,接近爆发的边缘,如果不能立即找到一个释放的渠道,便会摧毁罗煞的身体。

甘心冒如此巨大的风险,足以彰显罗煞争胜的**,像他这样自负之人,自然无法承受失败所带来的惨痛后果。

“我黑雾军团结一心,全力以赴,就算是东岳大帝也要给我让路!”

话音落下,罗煞推出右掌,全身积蓄的狂暴灵力顿时转化为一道血色光束,投入那被东岳大帝之幻影挡在掌外的碎魂业火中。

吸噬了如此浩瀚磅礴的灵能之后,原本像火苗一般的碎魂业火刹那间摇身一变,化为了足以燎原之熊熊烈火。仅仅一眨眼的功夫便将东岳大帝的幻影困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周围的温度节节上升,渐渐到了李音梦也难以忍受的极限高度,地面上的沙粒逐渐融化成为液体,恐怕就连钢铁也要在这等高温下失却原本形状。

李音梦面色苍白如纸,汗水浸透全身衣裳,呼吸也变得甚为急促,似乎已是强弩之末,再无反击之力。而她所设下的那层屏障也变得越来越薄,似乎时刻都会散去。在如此高温之下,若是失去屏障的保护,其内众人定然没有一个可以生存下去。

罗煞看到李音梦虚弱的样子,顿时恢复了那一副得意的模样,轻轻一叹,言语之间尽是嘲弄之意。

“明明长得如此惊世骇俗,却偏偏要做这有死无生的行当,真是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

气流在这方空间内不断激荡,好似恒星表面终年肆虐的热浪,摧毁着这片天地中的每一个存在。

热浪拂过李音梦纤柔的身体,急速加深她经脉内的创伤,想令她“拜倒”在这碎魂业火的威力之下,永远无法再生出任何反抗之力。

可是李音梦却依然如一座与大地紧紧相连的雕塑一般,傲然伫立,寸步不移。

她的目光凝聚在罗煞的身影之上,仿佛可以穿透他的灵魂。

“我一定会败,但你们也永远不会取胜。”

李音梦朱唇轻启,用微弱的声音说出了预言般的话语。

随后她单手合十,口中恭敬念诵。

“天齐仁圣大帝在上,请助小女子清除乱世邪佞。”

下一刻,火海当中东岳大帝的幻影突然恢复了动作,只见他袍袖轻轻向前一挥,一股远胜北域极地的寒气铺天盖地而来,无形无相、无声无色的寒气却隐藏着九天神祗之无上威严,刹那之间便将这方天地之间弥漫的燥热之气完全驱散。

森罗万象,尽数冻结。

威力无匹的碎魂业火于瞬息之间便被扑灭,冥府幽深之地的寒气笼罩住整片天地,无边无际。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住天界神灵的怒意,即便只是一道幻影,也不是宵小之辈可以随意冒犯的。

沧海凝冰,大地结霜。

万里方圆,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只有李音梦身后的那一小片空间,没有受到寒气的侵扰,依然如初,看起来有些许突兀。

而罗煞与那数十万魔族精锐则是无一幸免,化为了一座座壮观的冰雕,成为这片冰霜奇景当中最浓重的一抹色彩。

玄御此刻刚刚从入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一睁开双目便看到了李音梦绝美无双的笑靥。

李音梦这时已经转过身形,面对着他,原本苍白的面色竟然恢复了红润。

她的笑容里带着喜悦、欣慰,还有一丝释然,似乎已将心上所有牵挂尽数放下,将心中所有愿望尽数达成。

“御哥,你们都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声音便像是自天际传来一般,虚无缥缈、若即若离,全然不像是出自常人之口。

“音梦”

未待玄御将话说完,他却突然看见李音梦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像是即将幻灭的魅影。他几乎怀疑是自己的双眼出现了问题。

在忽隐忽现的恍惚画面之中,玄御似乎看见李音梦的眼角噙着一点泪光。

他无法分辨清楚,那泪光究竟代表着欣慰还是遗憾,只感觉到一股不祥的预感自心灵深处迅速升起。

“御哥,对不起,音梦从此无法再守护着你”

话音刚刚落下,李音梦的身形便倏然消散,化作无数紫色荧光升入天际,没有给玄御留下哪怕是张口“道别”的机会。

她就这样走了,却又永久地存在于这天地之间。

那漫天星斗也许便会成为她的化身,永远守望着她所珍爱之人。

直到李音梦身上留存的最后一线气息亦随风而逝,彻底散去之时,玄御才从那天塌地陷一般的震惊之中缓过神来。

他根本不敢相信,一炷香之前依旧生龙活虎的李音梦竟然已经尸骨无存。可是方才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却又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音梦!!!”

玄御放声长啸,声嘶力竭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但是已经没有人可以给他只言片语的回应。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该死的那个人是我,可我如今却安然无恙。但最应活下来的人却”

玄御跪倒在地上,右掌紧握成拳,狠狠轰向那满地沙粒。

“都怪我,是我拖累了她。若不是为了掩护我这废物,她又怎会独自面对数十万魔族精锐?又怎会就这样香消玉殒?”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玄御此刻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愤怒、悲戚、自责,种种情绪一并涌将上来,就像是天启海上的滚滚怒涛一般将其淹没。

视线瞬间变得模糊,泪水不断自眼眶滑落,一滴一滴落在了沙滩之上。

这一刻,挚友殒命带来的冲击令玄御的神志几乎承受不住,徘徊在崩溃的边缘。沉浸在无尽悲伤情绪中的他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对外界的感知似乎也断绝开来,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

故事讲到了这里便正式宣告结束。

“当时我心灰意冷,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未来对于我来说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若不是几位尚武堂的弟兄耐心劝导,恐怕我会一辈子跪在那片沙滩之上,失去再次站起来的勇气。”

玄御又回忆起这段无比悲痛的往事,眼眶立时微微泛红,似乎已经难以控制翻涌的情绪。

在旁一直静静聆听的玄天此刻心中也泛起一股酸楚的味道,挥之不去。

玄天轻轻地拍了拍玄御的肩膀,安慰道:“往事已矣,逝者不能复生。你尚有重任在身,不能在过往的悲痛之中沉沦。提起精神来,正视前方。”

第二百五十二回 兄弟无二

玄天在这番话语出口的那一刻,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违和感。这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觉得自己所说的话并非发自真心,更像是刻意的行为。因为他心里无比清楚,如果李梦鸾死在他的面前,也许他的表现只会比玄御来得更加不堪,别说是重新振作起来,就连维持正常的理智都会相当困难,很可能会在无尽的自责与悔恨中度过余生。

玄御似乎看出了玄天面上那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也将玄天心中所想猜到了些许。于是他立即用手背抹去了眼角那一点湿润,露出一丝微笑,道:“让你见笑了,天兄。你方才所言大有道理,驱逐黑雾军之重任尚未完成,又怎能日日沉溺于过去无法自拔。以后我定不会如此了。”

玄天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气氛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玄御为了打破这异样的气氛,出声问道:“天兄,你们那个世界的‘音梦’是个怎样的人,我想听你说说。”

玄天微微颔首,陷入了回忆之中,嘴角隐隐现出一丝甜蜜的笑容。

“她名唤李梦鸾,是世上最温柔,最善良的姑娘。许多次在我面临生死一线的危机之时,都是她不惜一切代价地将我救出险境。我将她视作恩人,更将她视作心中最珍贵的无价之宝。她的一颦一笑永远萦绕在我心头,不愿挥去,不能放下。”

“这样听来,你们二人的感情已经不能用朋友二字来形容,说成是一对爱侣都不为过。不知为何,我心中竟然有几许艳羡之情。”

玄御似乎被玄天的话所触动,双眼之中流露出的并非羡慕之神色,而是一种由衷的欣慰与祝福。

玄天会心一笑,却没有将这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问道:“如今魔域仍在世间作乱,便证明他们并没有在那场战役之中尽数灭亡。被东岳大帝之神力所封印的魔族究竟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罗煞与魔族精锐的实力远远超出我们的预估,虽然音梦已然拼尽全力,但是仅凭那无比细微的一线神力,终究难以为继。封印维持的时间其实已经足够久了。自那场战役之后,每日都有尚武堂的弟子留在天启海岸观察那些冰雕的状况,当他们发现那些冰雕根本纹丝不动之时,便开始懈怠。两个月之后的清晨,两名驻守的弟子从睡梦中醒来,却发现数十万座冰雕一齐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一天也正是噩梦的开始。”

玄御的神情之中充满着无奈,轻声叹息。

“那时我全心照料着伤重垂危的师叔与夜兄,没有精力去关照驻守天启海岸的那些弟子。何况,就算是我守在那里又如何?可以阻止罗煞他们重获自由吗?弱者哪有什么抱怨的理由?”

“弱者也终有一日会变强,强盛的势力也终有一日会衰败。你从来都不是在孤军奋战,以前有你的师叔,有李音梦,有夜忆星,如今则有我。我不希望再看到你露出如此沮丧的神情,请相信自己,也相信身边的人。

“谢谢,谢谢。我相信你的到来绝非偶然,也许会成为一切的转折。你明明不属于这个世界,却要为之出力、冒险,这份恩情似海,不知该如何报答。”玄御的声音饱含着真诚的谢意,毕竟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可以还这世界一个太平。

“我不求回报。就算是只为这张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面孔,我亦应倾尽全力,助你扫平魔域。”

玄天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斩钉截铁地说道。

玄御也喝下最后一口茶,并为二人重新斟满。他双手举起茶杯,就像是捧着一碗酒,扬声道:“日后无论成败,能遇到天兄这等知音,已是不负此生。你我二人容貌无二,不必拘泥于那些结拜之礼。今日以茶代酒,干下这杯,此生你我便是嫡亲兄弟,再不分彼此。”

玄天闻言立即举起茶杯,道:“好!不过既然要以兄弟相称,自然要定个长幼。我今年只有十七岁,想来你一定比我年长。”

玄御闻言朗声大笑,道:“哈哈,我方才还一直在唤你天兄,不想自己竟然比你还大上一岁。既然如此,今后便唤你天弟罢。”

“御兄,干!”

玄天应得干脆利落,二人立即碰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相比饮酒,倒又有一番别样的韵味。

从这一刻开始,二人之间的关系已然亲密无间。

“御兄,我想听你把‘故事’讲完。”玄天这时突然开口道。

“你一定想知道师叔和夜兄他们是怎么牺牲的罢?”玄御面上神色没有变化,和方才相比,明显变得镇定了许多。

玄天虽然觉得不太妥当,但亦不想说谎,只好点了点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是换作我,也一定想将过往发生的一切了解得清清楚楚。因为你的劝导,我如今已经不会再无谓地感伤,天弟你大可以放心。”

“既然御兄这样说,那我也没有任何顾虑了,希望御兄可以将这一年间与黑雾军对抗的过程完完整整地告知于我。”

玄御点了点头,再一度娓娓道来。

时间又一次倒回了从前,而这一次则是从黑雾军从天启海岸消失之后开始。

***

那一日辰时,两位昨夜在天启海岸驻守的弟子气喘吁吁地奔入了议事厅中。他们二人大汗淋漓,显然是从天启海岸一路狂奔回来的。从二人苍白的面容与颤抖的嘴唇不难看出他们如今俱是处于一种极为恐慌的情绪之中。

自掌门祁云霄去世之后,其弟祁云禄便在众弟子推举之下继任。此刻他看到两名弟子狼狈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凛,急忙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慌成这个样子?”

二人闻言,竟同时“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其中一名弟子失声道:“弟子罪该万死,铸下大错,请掌门责罚。”

祁云禄闻言心下不由一沉,扬声问道:“可是那些冰雕出了什么问题?”

“这两日轮到我们二人负责看守那数十万冰雕,因为两个月以来从来没发生过异样,所以到了昨夜我们二人便生出懈怠之心,先后睡了过去。不想今日寅时醒来竟发现那占据逾一里方圆的冰雕竟然全部消失无踪,甚至没有留下半点痕迹。我们二人骇得心胆俱裂,急忙回来禀报。”

祁云禄虽然已经猜到了个大概,但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感觉一股阴冷气息从心内升起,并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一滴滴冷汗不由从额头冒了出来。

“既然大祸已经酿成,如今再惩罚你们两个也于事无补。你们快去帮我把玄御少侠唤来,我要与他一起商量对策。”

祁云禄讲话之时,牙齿竟然在轻微打颤,可见他此时心内已是无比惊慌。

玄御这会儿正在夜忆星房中喂他喝药,夜忆星如今虽然已经恢复清醒,但身体依然虚弱至极,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根本无法下地走动。

而在另一个房间之中,冰凌的状态也是如出一辙,虚弱得连说一句话似乎也要消耗掉全身的力气。

这两个月来,玄御亲力亲为,忙里忙外,几乎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二人。他几乎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去为二人治伤,草药、针灸、行气全部试过一遍,岛上的名医也都请了个遍,可却收效甚微。仅仅令他们醒转过来已然算是十分难得的进展了。

玄御一直都没能想明白,为什么三人同时被罗煞的“虚影猎魂”所伤,并且受创的程度也是一般无二,而最终的伤势却是截然不同。玄御只是休息了两日便完全恢复,而冰凌与夜忆星二人直到现在连基本的行动能力都恢复不回来。

夜忆星费力地喝下口中的药汤,用感激的眼神看着玄御,嘴唇微微蠕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玄御将耳朵凑近,却没能听到半点声音。玄御知道,他实在是有心无力,极度的虚弱已经使声带失去了原本的功用。

玄御放下药碗,看着夜忆星如今毫无血色的面庞,他骤然握掌成拳,狠狠击向地面,青石做的地板顿时生出一道道狰狞的裂痕。

玄御只觉得愤怒、无助、自责,各种负面情绪一齐涌入心间,充斥在他灵魂中的每一个角落却又无处发泄。

无比压抑的心绪让玄御再度感受到了李音梦牺牲之后那种接近窒息的痛苦感觉。

“音梦走了,师叔和夜兄也变成现在这般样子。我无论做出怎样的努力,他们也没有半分好转的迹象。如今我只能看着他们这样虚弱下去,却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会这样?谁能告诉我,究竟怎样才能让他们康复过来,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正当玄御陷入迷茫的时候,一道声音却突然传入他的耳中。

“玄御少侠,掌门邀你到议事厅一叙,有要事与你讨论。”

第二百五十三回 冰雕消失

玄御回过神来,看着被他打得粉碎的地面,心中不由生出愧疚之意。

尚武堂将他与师叔收留下来是出于好意,就算是为了感激李音梦的付出,这对于举目无亲的玄御与冰凌二人也是绝对的恩惠。如今恩尚未还,却因为一时冲动将房间内的地面破坏成这般模样,着实令玄御过意不去。

“多谢这位师兄传信,请你转告掌门,说我随后就到。”

那名来传信的弟子走后,玄御暗自忖道:“不知道这位新任的掌门此番找我所为何事,不过可以借此机会向他表达歉意,看看有没有什么补偿的办法。”

思及此处,玄御向夜忆星做出了一个暂别的手势,见他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迈开大步赶往议事厅。

玄御在冰凌以及夜忆星的房间都安排了当他不在时可以照顾二人周全的弟子,二人的状态现下也已经趋于稳定,因此玄御也没有多余的担心。

在前往议事厅的路上,玄御不禁开始思考这位新任掌门会见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一开始根本没有头绪,但当他行至议事厅大门前方的时候,心中却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找我绝不会与尚武堂的内务有关,所以如果不是他找到了治愈师叔与夜兄的办法,便是”

玄御尽力地想要挥去这危险的想法,可是越这样做,自己的潜意识便更加相信这种想法便是实情。

“不可能,绝不可能!音梦的实力如此强大,她的法术又怎会出现纰漏,一定是我在胡思乱想。”玄天试图说服自己,不要把一切都往最恶劣的方向去想。

“玄御少侠请进,在下有要事相商。”

正当玄御陷入激烈的心理斗争之中时,祁云禄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将他暂时带回了现实。

玄御对这位掌门的邀请不敢怠慢,忙走入议事厅内,来到了祁云禄的面前,抱拳行了一礼后方问道:“不知掌门唤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祁云禄双目之中突然现出了深深的愧疚之色,垂首长声叹息。

“唉,真是罪孽啊!我尚武堂对不起牺牲的李音梦姑娘,对不起重伤未愈的冰凌姑娘,也对不起你。都怪我对弟子管教无方,才会犯下如此大错。”

仅仅只是几句话,而且是没有表露任何实情的几句话,对玄御的影响却是空前巨大。

玄御只感觉耳边似有晴天霹雳轰然炸响,脑海当中顿时一片空白。眼前只觉一片漆黑,耳边亦是无比寂静,仿佛失去了视觉与听觉。

什么也不愿意再看到,什么也不希望再听到。

最不愿意发生的情况此刻却变成了现实,他根本无法去接受。这样的未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迎接。

“玄御少侠?玄御少侠?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虽然想要耳根永远清净下去,可是下一刻,祁云禄急促的声音还是在耳畔响起。

玄御强自平定心神,

尽力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刻意表现出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精神状态。即便他自己无比清楚这是多么虚伪的掩饰,他也不能让别人看到他崩溃、无助的样子。

玄御明白如今自己肩上扛着的使命,李音梦离开了,冰凌与夜忆星也倒下了,他便是这蓬莱岛上正道势力的领袖,是岛内万千百姓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那些冰雕突然消失了?”

玄御将声调放低,故意令自己听上去显得更沉稳一些。

听到玄御的反应似乎不是十分强烈,祁云禄不由暗自佩服这少年显现出的魄力,也同时错误地理解了方才玄御的片刻分神,以为他正在默默思考自己这几句话所代表的意义,不由在心中又为玄御贴上了一个睿智的标签。

“玄御少侠所料分毫不差,那些冰雕中封印的正是十万黑雾军,如今尽数消失无踪,很可能代表他们均已恢复自由之身。不知少侠可有对策?”

“对策?现下我们可以倚仗之人死的死,伤的伤,若是再次对上那罗煞可以说是毫无胜算。以我们如今的情况,随机应变四个字都显得无比荒唐。”

玄御轻笑一声,笑容之中却充满了苦涩的滋味。

“既然如此,少侠觉得我等现下应当如何是好?”

见玄御的语气如此凄凉,祁云禄顿感方寸大乱,一股绝望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

祁云禄其人本就缺乏主见,遇事不决。此刻听到了玄御对局势精准的判断之后,他便更加拿不出主意。

玄御这时眉头紧锁,似是在犹豫些什么,并未立即回应祁云禄的提问。

祁云禄见玄御一时也想不出对策,不由大急,面色变得通红,虚汗也自额头不断流下。

堂堂一派掌门,在他人生中第一场重要的考验面前,竟然焦虑得无以名状,活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玄御紧皱的眉头忽然松弛下来,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当他转头望向祁云禄,却不禁对他这副模样感到意外。

“这位新任掌门怎么如此沉不住气,明明看起来年纪已经四十有余,却没有一点同龄人应当具备的定力。这样的人究竟是如何坐上掌门之位的,难道仅仅因为他是前任掌门的亲弟吗?如今看来,尚武堂前程堪忧。”

玄御不禁为尚武堂的未来感到担忧。虽然他并非门下弟子,但与堂内众人相处了这么久,多少还是有一些感情在的。作为正道六大门派之一,于情于理玄御都不希望尚武堂就这样衰败下去。

玄御心里清楚,只有夜忆星方能胜任这掌门的位置,带领尚武堂重新走向辉煌。但如今夜忆星卧床不起,就算胸中有一腔热血,也苦于无法施展。

“这‘虚影猎魂’造成的内伤极为古怪,观海峰的疗伤之术恐怕难以奏效。目前来看,治愈师叔与夜兄的唯一一线希望应该就只剩那个神秘的门派了。”玄御忖道。

“我想来想去,也许只有一个办法了。”玄御虽然对这祁云

禄感到不满,但是言语之中自然不能表现出来,语气依然是十分低沉,一如方才。

“什么办法,请少侠细细道来。”

听到玄御说他想出了办法,祁云禄紧张的情绪顿时消去了不少,面上挂着一抹笑容进行追问。

“罗煞与数十万魔族精锐想来一定是遭到重创,好不容易突破了封印却也暂时失去了再战之力,因此决定先返回魔域休养一段时间。不然以罗煞的性格定会立即进犯蓬莱岛,不会无故率军撤离。在黑雾军卷土重来之前这段有限的时间之中,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玄天将声调稍微抬高了些许。

“那便是将尚武堂众弟子与蓬莱国民全部从岛上迁移出去。”

“什么?这怎么可能?”祁云禄闻言大惊失色。

“罗煞在天启海岸败走,以他这样自负的秉性,一定会把这份屈辱牢牢记在心里。来日重整旗鼓之时,他的第一个目标必会是蓬莱岛。为了求得一线生机,只好令蓬莱百姓暂时离开自己熟悉的土地,寻找一方安全的所在。至于这迁移的目的地,我已经想好了。”

“蓬莱岛上有超过百万居民,哪里可以容得下这么多人久留?”祁云禄显然不相信玄御可以找出这么一处广阔之地。

“北俱芦洲地广人稀,数千里雪原之上却只有区区几万户居民。只要能耐住雪原上的寒冷,那里不失为一个绝佳的避难之处。为了生存下去,我想这点困难无论任何人应当都可以克服。”玄御笃定地说道。

“你要将蓬莱岛上所有居民都迁去北俱芦洲的雪原之上?这也太荒唐了罢。国王一定不会同意你这种做法的。”

祁云禄显然无法认同玄御的这种对策,墨守成规的他从来都不懂得变通。

“蓬莱国民迁徙之事我会亲自去和蓬莱国王商议,不需要你为此挂怀。现在我只需要你明确地告诉我,愿不愿意带领尚武堂众弟子前往北俱芦洲。”

“我”

祁云禄不确定自己应该如何回答,如果答应,就要从此背井离乡,离开自己最熟悉的环境,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但若是拒绝,罗煞带着黑雾军随时都有可能会再度光临这片大地,届时再想逃命便来不及了。

半晌过去,祁云禄却仍然在思考,权衡利弊。他骨子里面优柔寡断的那一面在这一刻显露得淋漓尽致。

“你无法做出决定,但尚武堂万千弟子却不能为你所累,我自会带着他们离开这是非之地。而你的去留,抱歉,我无法为你做主。”

玄御说罢,便转过身形,踏步向外走去。似乎连“告辞”二字都懒得说出口。

“少侠,请等一下”

话音未落,玄御便出言打断。

“我要去找蓬莱国王说明情况,有什么话待我回来再说罢。”

说完玄御便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祁云禄一个人呆滞地伫立在原地。

第二百五十四回 开明贤君

巳时,蓬莱国王宫大殿之上。

玄御将之前对祁云禄讲的那一番话又向蓬莱国王交代了一遍。

这一代的蓬莱国王仁厚开明,乃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君。两个月之前自听闻天启海岸的战报之后,他只觉忧心忡忡,越发觉得蓬莱今后的命运一片黑暗。这几日来他茶不思,饭不想,生怕那黑雾军从封印之中摆脱出来。可不幸的是,越恐惧,厄运反倒来得越快。

在听到黑雾军尽数消失无踪的那一瞬间,蓬莱国王眼前一黑,差一点便要失去意识,在王位上晕厥过去。幸好他的精神力远胜常人,这才挺了过来。

当玄御将他的计划详细地向蓬莱国王讲述了一遍之后,得到的回应却让玄御自己都倍感惊讶。

只见蓬莱国王只是低头沉思了片刻,便轻轻颔首,道:“北俱芦洲那片雪原本王也曾到访过,那里环境并不算恶劣,而且位置偏僻,的确是个避难的好去处。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你放心罢,我会传旨下去,命那些文官立即将这件事向各地百姓说明清楚。世人皆爱惜性命,五日之内,这场大迁徙便可以开始了。”

如此爽快的回应,简直与祁云禄天差地别。玄御无比震惊,竟然一时失语。

“怎么,少侠难道觉得本王是在欺骗于你吗?”蓬莱国王微笑道。

玄御此刻方回过神来,忙道:“怎会?在下只是没有想到国王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有如此明君,真乃蓬莱百姓之福。”

说到这里玄御深深鞠躬,恭敬地道:“多谢国王接纳在下拙见。”

“快免礼。少侠实在太客气了,如果没有少侠为本王出谋划策,本王亦不晓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少侠如此为蓬莱着想,真不知该如何报答。若有什么需求,请尽管讲来,只要本王可以办到的,绝不推辞。”

“不必。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作为三清门弟子,一直将兼济天下列为己任。救助蓬莱百姓自然也是本分。时光不等人,希望国王能够尽快安排好大规模迁徙一事。”

“如此胸怀,不愧是天下第一修行大派的弟子。少侠尽管放宽心,本王做事追求效率,既然说了五日之内,便一定会做到。”

“甚好!既然此间事了,那在下便不打扰了,就此告辞。”

“少侠快回去休息罢,如有要事,可以随时前来相商。”

玄御于是拜别蓬莱国王,径自返回尚武堂。此次对话之后,玄御心中的那块大石终于算是落了下来。

来至尚武堂大门前的玄御发现祁云禄竟站在门外等候着他,自然便明了他也一样想知道国王对这“对策”的态度。

玄御也不藏私,将自己与蓬莱国王对话几乎一字不差地告诉祁云禄。

祁云禄此刻方晓这次大规模迁徙乃是大势所趋,不会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更不会因为自己的一两句话而发生任何改变。

祁云禄终于下定决心,要担当起掌门的责任,带领尚武堂众弟子一齐离

开这方危险之地。

经玄御与祁云禄再一次的商讨之后,二人在这场迁徙之中的职责也分配妥当。

玄御会从夜忆星那里取来地图,带五百尚武堂弟子,负责在前方开路。而祁云禄则带领剩余的弟子镇守后方,以防不测。蓬莱国民在尚武堂弟子前后两重的保护之下,应当可以顺利地完成迁移。

蓬莱国王一言既出,的确是驷马难追。五日之后,蓬莱百姓尽数在国王的指引下聚集于碧落山脉北方,尚武堂弟子随后也集结于此,在玄御与祁云禄的指挥之下分为两队,一前一后。

当日辰时,千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迁徙终于宣告开始。

蓬莱国王为这次迁徙准备得十分充分,整个蓬莱国所有的车辇都被拉了出来,竟然有十数万辆之多。其中一部分用来承载粮食,而剩下的则是为那些老弱病残,无法长时间步行的人所准备。

因为蓬莱人大多不会骑马,因此此次迁徙大队之中竟没有多少马匹,所有马匹都被用来驱动车辇,众人完全要靠步行来坚持行至终点。

玄御此刻见到蓬莱国王竟然在百姓队列的最前方,而不是在车辇之中,不由心生疑惑,于是便走上前去,行过一礼后方问道:“国王为何不到车中就坐,我们要经历五日的跋涉方能抵达终点,国王作为一国之主,万万不可过度劳累。”

蓬莱国王摆手笑道:“本王今年三十有二,正值壮年,体魄未必比你们这些青年差。仅仅是断断续续地行走五日,又怎会感到劳累?这些车辇大多是为那些走不动路的老弱妇孺或是伤残者准备的,剩下的则要放置粮草。虽然随时都可以就地取材来制作伙食,但也绝不能毫无准备。这样算将下来,便没有哪一辆车是特意为本王准备的。况且这五日跋涉既能强身健体,又能好好欣赏周遭风景,何乐而不为?若是待在那封闭的车辇当中,还不知会错过多少自然风光。玄御少侠,你说是也不是?”

听完这番话,蓬莱国王在玄御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了不少,令他感到由衷地敬佩。似这般贤德的帝王,千百年恐怕也遇不见一个。

“既然国王执意如此,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但若是国王在途中感到疲倦,请一定要进入车辇中好生休息。”玄御叮嘱道。

“大家歇息的时候我便跟着一起歇息,绝不会让自己疲劳过度。”

说到此处,蓬莱国王面色突然微微一变,急道:“不好,我命每户百姓都各自准备好了制作帐篷的材料,却忘了向尚武堂传达这个消息,这可如何是好?”

玄御闻言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是忘记了何等要事,却原来是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国王请放心,我们这些江湖儿女从来都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将自身融入自然之中,即便没有任何遮拦也一样可以睡得安稳。”

许多尚武堂弟子也跟着纷纷颔首表示同意。

见此情形,蓬莱国王的面色恢复正常,长舒了一口气,道:“这样便好,不然今日恐怕都无法出发。”

“我看大家都已经

准备好了,就等待国王一声令下。”

玄御面上也浮现出一点兴奋之色,毕竟像这种形式的长途跋涉,他在此生当中也是第一次经历。

随着蓬莱国王中气十足的一声“出发”,近百万人的队列开始行进,浩浩荡荡向北方一路前进。

五日之中,众人翻过山丘,越过丛林,渡过荒漠,踏过草原。

自然的瑰丽与神奇让他们摆脱厌倦,忘却疲惫。

而对生的渴望则激发了他们的斗志,提升了他们的毅力。

五日内,他们坚持不懈,不畏艰难。虽然一天只能休息两次,时间加总起来也不超过四个时辰,但是他们从未抱怨。五日以来,行进速度竟然没有减缓半分。

每当一些体力较差之人感觉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便总能看见尚武堂弟子前来助力的身影。就这样互相扶持,一切阻碍都被踩在脚下。

五日时光,说长不长,短亦不短,但终究会过去。

自出发的那一刻起到如今,已经过了整整六十二个时辰。

此刻在众人眼前呈现的,乃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灿灿银霜,漫山遍野。

皑皑白雪,铺天盖地。

近处是一望无际的苍茫雪原,远处则是连绵起伏的巍峨雪山。

目中所见尽是晶莹剔透的纯净颜色,鼻尖所闻皆是沁人心脾的清新气息。

这种别样的美妙环境令到访的每一个人都感觉神清气爽,长途跋涉的倦意似乎也一扫而空。

“啊!北域的雪原,我们来了。”

不知道是谁这充满“诗意”的一嗓,令众人不由哄堂大笑,愉快的声音传遍四野。

这时经历五日跋涉却依旧满面红光,意气风发的蓬莱国王走到了玄御面前,笑道:“玄御少侠,怎么样?本王说自己的体魄还不错,不是在骗你罢。”

“当然不是,我看国王这体格比在下都要强上不少。”玄御如今对这蓬莱国王甚是爱戴,言语之间也不再拘谨。

“少侠折煞我了。这雪原虽然风景十分优美,但这常年不断的寒风却是比想象中还要剧烈一些,只凭那些帐篷怕是无法挡住。既然要在此长住一段时间,就要为每家每户建一所木屋来挡寒。可是数十万所木屋要耗费之木材着实是个巨大的数目,一想到此处本王便有些头痛。”蓬莱国王将令自己发愁的顾虑向玄御道来,希望听一听玄御对此事的看法。

玄御面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道:“国王算是问对了人,这件事其实根本不成问题。”

蓬莱国王闻言大喜,追问道:“那少侠便快将对策说来听听。”

“我从夜忆星包裹当中取出的这份地图之上,有他亲手标注的很多记号,分别代表着不同的意义。当我在地图上观察这片雪原周围的环境之时,却突然发现一处森林,在这森林的一旁有夜兄标注的一行小字,‘此地方圆百里尽是松木’。”

第二百五十五回 预言之术

玄御说到最后那半句时,语气故意加重了几分。

“方圆百里尽是松木?真乃天助我也。这松木乃是建造木屋的首选,而百里方圆的松林不知会有多少棵松树,总之造出数十万所木屋应当不成问题。虽然会有破坏环境之嫌,但为了百万蓬莱子民的安危也不及多想了。”蓬莱国王顿时喜形于色。

“其实方圆百里的森林远比国王想象的广阔,只是建几十万所木屋其实并花费不了太多木材,远没有达到破坏森林的标准。”

“那样便好。”

说到此处,蓬莱国王突然顿了一顿,语锋一转,说道:“这世上地广人稀之所在其实绝不止这一处,少侠之所以选择此地,应当是有更为重要的目的罢。”

玄御闻言后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向对方吐露实情。

“国王果然是明察秋毫,在下来到这里,的确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理由。天下六大门派之中,有一个几乎从未参与过世间纷争的神秘门派,名唤圣耀宗,不知国王听说过没有?”

“当然,北俱芦洲唯一一个门派。据说坐落在雪原背后,雪山中央。”

“的确如此,这圣耀宗一直以来都是谜一般的存在,有些人说其门下弟子实力不济,因此无法插手各类纷争,所谓六大门派之一乃是浪得虚名。但也有人说他们的实力深不可测,远在其他五大门派之上,只不过乐得清静,不愿多管闲事罢了。”

“那少侠觉得这圣耀宗究竟属于哪一种?”

“记得三清门几位真人曾经讲过,崇灵教与圣耀宗乃是世间底蕴最厚,实力最强的两大门派。如果只是浪得虚名的话,绝不会被先人列入六大门派之中。”玄御笃定地道。

“本王也是这样认为,只是不知道少侠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呼吁圣耀宗弟子出山,一齐抵抗魔域?”

玄御颔首道:“不错,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其实我还有另一个更为重要的目的。传说圣耀宗有一门绝学,专门用来救治经久不愈的严重内伤。若是这传闻中所讲的乃是事实,师叔与夜兄他们便有救了。”

“原来如此。这等生死攸关的大事可耽误不得,少侠只需将地图交予我,这里的一切均由本王处理。少侠速速带着你师叔与夜大侠前往圣耀宗罢。”

玄御取出地图,再度确认了圣耀宗的具体位置之后,便将地图递交给蓬莱国王,感激地道:“多谢国王体谅,在这地图之上对森林的位置有着详细的标注,一眼便能发现。待我为师叔与夜兄治好伤,便带着他们一起回来帮助蓬莱百姓重建家园。”

“好!希望他们二人能够早日康复。”蓬莱国王发自真心地祝福道。

“借国王吉言,那在下便先告辞了。”

“多多保重。”

与蓬莱国王告别后,玄御便登上那辆载有冰凌与夜忆星二人的车辇,在确认二人的身体状况没有恶化之后,他便拉着车辇直奔雪山方向而去。

经过连续三个时辰

的疾行之后,略感疲惫的玄御终于看到了圣耀宗的标志,那一块巨大而透明的菱形晶石。

玄御拉着车辇来到这高有数百丈的宏伟建筑前方,沿着建筑周围绕了一大圈,却发现一种雕刻着艳丽花纹的晶石竟然覆盖了整个建筑,找不到一点缝隙,似是浑然天成。玄御竟然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门窗所在的位置。

“这里竟然是个巨型密室一般的封闭建筑,真是诡异,我究竟该如何进去?”

想到这里,玄御不禁愁容满面,百思不得其解。

不想片刻之后,一道蓝色的法阵竟在玄御前方的地面显现。

只见法阵呈汪洋之蔚蓝色,形状则是一个正圆,外围尽是些奇形怪状的晦涩符文,而正中央则绘有一扇半敞开之木门的图案。

玄御此生从来没有见过形状、图案俱是如此精致的法阵,不由赞叹道:“这法阵如此美观,乃是我生平未见,想来必是圣耀宗的独门法术。”

话音方落,玄御便突然听到一阵略微低沉,却又十分优美的女性声音在耳畔响起。

“多谢公子夸奖,请公子步入法阵之内。这是一道传送法阵,可将公子送至小女子面前。”

玄御一惊,立刻问道:“请问姑娘可是圣耀宗门下弟子?”

“正是,公子请先拉着车辇步入法阵之中,待我们见面后公子再说明来意。”

“好,请稍待片刻。”

说罢玄御便按这声音的指示,拉着车辇走入了法阵之中,这法阵直径三丈有余,足以容纳这一人一车。

在玄御与车辇进入法阵范围的那一瞬间,法阵之上便升起一阵耀眼的蓝色光芒,将这一人一车尽数包围起来,玄御也被这道光芒刺激得闭上了双目。下一刻,法阵便带着玄御与车辇一同消失在了建筑前方。

当玄御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是一个非常宽敞的房间,其内摆放着一个巨大的书柜,一张不大不小的圆桌,十数把红木座椅以及随处可见的白玉花瓶。

这些花瓶中装有各类鲜艳花卉,其中有许多种花玄御都叫不上名字。

房间的墙壁之上却是空空如也,既没有书法,也没有壁画,显得有些单调,但是屋中绚烂的色彩以及浓郁的花香却足以弥补这一点缺憾。

“好一处雅致的房间,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布局以及摆设,真是大开眼界。”

玄御感叹了一句,随后望向随自己一起传送进来的车辇,却发现它正好停放在空无一物的一处角落。只要偏离半分,便一定会撞到花瓶之上。

“这传送术的落点竟然这般精准,真是出乎意料,圣耀宗的法术果然高深莫测。”玄御暗暗忖道。

此时与方才一模一样的那道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却不再像传音一般缥缈,入耳清晰无比。

“贵客光临,有失远迎,真是抱歉。圣耀宗玛琳娜在此见过玄御公子。”

玄御闻

言抬起头来,只见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走进室内,向他抱拳行礼。

这名女子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岁,一头长发呈浅褐色,梳成马尾垂于背后。其容貌十分艳丽,鼻梁高耸,身段玲珑有致,全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异域风情。双目竟是与东胜神洲之人大相径庭的海蓝色,目光深邃且炯炯有神,一看便知道其主人修为高深,并且智慧超群。她身着一件与大海同色的蔚蓝长裙,裙上有着一道道波浪状的花纹,竟使人生出一种浩瀚汪洋便近在眼前的错觉。

玄御将这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却发现她竟然比自己还要高上两寸,玄御的身高乃是五尺四寸,在同龄人中已是不矮,这位女子的身段给人带来的震撼可想而知。

玄御此时心内突然一震,感觉有些不对劲,急忙出口问道:“姑娘怎会知道我的名字?我似乎与你从未见过一面。”

玛琳娜这时微笑道:“公子请就坐。”

待玄御落座后,玛琳娜便在他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微笑道:“玄御公子莫要慌张,我圣耀宗弟子绝不会修习那等旁门左道的读心之术。不知公子可否听说过‘预言术’这三个字?”

“传说中的心术之首预言术竟是圣耀宗的法术?我还以为这种神术早就绝迹于世间了。”玄御大骇。

“其实我不仅知道公子名作玄御,还知道公子此行前来的目的,那疗伤之法‘养魂润魄’正是小女子的独门绝技,无论是何种内伤都可以治愈,公子这番算是找对了人。”

听到玛琳娜这一席话,玄御哪还会计较什么读心术与预言术。只见他立时从座位之上站起,向着玛琳娜深深鞠了一躬,恳求道:“希望姑娘能够施展绝技,救治在下的师叔与朋友,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医者仁心,不求回报。既然我学的是润物无声的水系法术,就应当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放心罢,我接下来便会施法为他们疗伤,一个时辰之内,保证还你两个生龙活虎的健康之人。”玛琳娜胸有成竹地说道。

玄御闻言再度一躬到地,心情激动无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示感谢,千言万语到了嘴边的时候却只剩下一句“多谢姑娘”。

直到此时玄御才发现这位明显是生长于北俱芦洲的异域女子竟然操着一口无比标准而又流利的大唐官话,竟比自己说得还要正宗一些,这令玄御更加佩服这名女子的智慧。

“虽然有些不礼貌,但在下还是想打听一下,不知姑娘在这圣耀宗当中所任何职?”

玛琳娜的面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俏皮地说道:“公子何不猜上一猜。”

“这在下愚钝,实在猜不出来。”

“其实小女子便是圣耀宗这一代的掌门,已经当了两年了。”

“姑娘竟然是圣耀宗的掌门?”玄御又一度感到惊讶无比,这姑娘虽然比自己年长许多,但还远未到可以担当一派之主的年纪。玄御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这玛琳娜竟然是堂堂圣耀宗的掌门。

第二百五十六回 灵泉圣水

“怎么,公子不相信啊?是不是觉得小女子在和你开玩笑,毕竟公子从未见过如此年轻的掌门罢?”

玄御此时越发觉得玛琳娜一直在用读心术观察着他的想法,自己脑海中的每一个念头似乎都被她看透,掌握得一清二楚。

“此人身上竟然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真气或是灵力的波动,修为深不可测。如此令人捉摸不透之人,想来就算是这圣耀宗的掌门也无可厚非了。”玄御额头之上冒出一滴冷汗,心内忖道。

“姑娘修为如此高深,在下又怎敢妄加猜疑。三清门晚辈玄御,拜见圣耀宗掌门。”

玄御尴尬地一笑,第三次向玛琳娜鞠躬行礼,这一次却是表示敬重之意。

“公子不必多礼。现在可以将你的师叔与朋友从车辇中请出来了,我立刻为他们疗伤。”

“掌门,其实在下此次前来不仅为了这一件事,还有另一个请求”

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玛琳娜出声打断。

“玄御公子,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待我将他二人治愈之后,我们四人可以一起促膝长谈,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玄御连连颔首,道:“掌门所言极是,怪我想得不够周全,我现在便将他们二人带下来,掌门请稍候。”

说罢玄御便走到车辇前方,将门打开,并把冰凌与夜忆星二人背了下来,放到座椅之上。

玛琳娜走上前去,从掌心祭出了两道淡蓝色灵力,分别钻入冰凌与夜忆星体内。

随后玛琳娜闭目凝神,似乎在通过那两道灵力来观察二人体内经脉与脏腑的具体状况。

片刻之后,玛琳娜睁开双目,收回了两道灵力,轻轻点了点头。

玄御这时赶忙问道:“掌门,他二人的伤势如何,严不严重?”

玛琳娜笑道:“公子应当问我能否救治,而非是否严重。”

“掌门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就不要和我卖关子了。”玄御的语气有些许焦急。

“公子请放心,他二人所受的内伤其实并不算严重,只不过救治的方式不得法,才会没有任何进展。我只需用圣泉之水在他们二人经脉受创之处浸润半个时辰,便能令他们完全恢复。”玛琳娜面上显露出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态。

“如此便再好不过,麻烦姑娘了。”

玄御闻言喜形于色,心中的一切烦恼担忧尽数放了下来。

只见玛琳娜的掌中忽然现出一个天蓝色瓷瓶,上绘有一汪泉水。她打开盖子,轻轻甩了两下。两滴晶莹剔透,似乎还带有一丝淡淡金色光晕的透明水珠立时从瓶中落下,而后便分别钻入了二人的身体之中,水珠像是可以自由行动,仿佛拥有一种十分奇异的灵性。

做完这个极为简单的动作之后,玛琳娜重新盖上瓷瓶,眨眼间那瓷瓶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玛琳娜随后便到原来的座位上从容坐下,像是救治的过程已经结束。

玄御见状不由心中生疑,问道:“这样便可以了?不需要用灵力去操纵那两滴水珠吗?”

玛琳娜见玄御满头雾水的样子,不由浅笑道:“那瓷瓶中所盛乃是圣域中的灵泉之水,天然拥有灵性,无需操纵便能自行游走于经脉之间,精准定位伤处并进行滋养。”

“圣域?姑娘说的不会是”玄御大吃一惊,声音竟也有些走形。

“正是公子所想的那个圣域,在这世间应该只有那些描写太古传说的古籍或是编撰神话故事的杂记当中方能见到。”玛琳娜接话道。

“圣域之主”

这一次玄御刚刚开口便被玛琳娜截下,娇笑道:“公子是不是想问圣域之主可是尤金妮娅,还有我们圣耀宗和圣域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能获取到灵泉之水?”

“哈哈,我其实只是想问问圣域是不是真的存在。”

玄御此刻的表情十分古怪,虽然强自露出笑容,却比哭相还要难看几分。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苦不堪言。

“我的每一个念头似乎都被对方所洞悉,自己的思想在玛琳娜眼中如同透明。与这种人相处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有种被一座大山压在心头的窒息感觉。幸好此人是友非敌,不然恐怕比那罗煞还要更难对付。”玄御忖道。

“世人其实一直不了解圣耀宗的起源,还道这是个新兴的门派。其实不然,圣耀宗的创立者正是圣域的主人尤金妮娅。五百余年前,她下凡游历,途经北俱芦洲突然一时兴起,决定独自开宗立派,收取门徒,并规定只接纳女徒。当时有十位女子因机缘巧合成为她的亲传弟子,习得圣域法术。圣主离开后,圣耀宗便由十位女弟子操持,她们在世间救死扶伤,惩恶扬善,立下赫赫威名。此后便有许多年轻女子慕名而来,渐渐发展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玄御不禁听得目瞪口呆,感觉玛琳娜所讲的这一切都似天方夜谭一般。

“如果玛琳娜所言属实,圣耀宗便是天外天的至尊圣人建立的门派,我们之前所有的猜测就像是孩童的把戏一样幼稚。而将其余五个门派与圣耀宗齐名便实在是无比荒谬了。”

见到玄御惊骇莫名的神色,玛琳娜只是淡淡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其实我就是五百多年前那十位女弟子之一,是当年最小的师妹。如今我那九位师姐都已经位列仙阶,正式前往圣域修行去了,而我修为尚浅,只好留在这里管理圣耀宗。”

玄御只觉得云山雾罩,越听便越加夸张,有一种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那也就是说姑娘已经五百多岁了?”玄御试探着问道。

“没错,小女子今年五百一十九岁。”

虽然玛琳娜笑意盈盈,但玄御望着她的面容却觉得毛骨悚然,颈后直冒凉气。

“人族寿命最长不过两百岁,难道她其实是妖族后裔?”玄御心内猜测道。

“玄御公子,其实世间并非只有人、妖、魔这三大种族。在这北俱芦洲有一个崇尚

清静,与世无争的种族一直存在,只不过不为世人所知。圣耀宗中近乎七成弟子都属于这个种族的后人。他们叫作灵族,生来便对五行元素有着超乎想象的亲和度,甚至可以将自己的肉身分解、转化为元素,而寿命则与妖魔二族不相上下。”

玄御此刻已经习惯了玛琳娜“读心”的能力,没有再表现出惊讶的神情,而是若有所悟地说道:“原来如此,难怪圣域的圣主会选择在这里收徒,毕竟其余三族的天赋应当不适合修炼圣域的法术。”

“公子所料半分不差。”玛琳娜赞许道。

二人谈话之间,盏茶光景匆匆而过。

玄御此刻突然听到从冰凌与夜忆星座位的方向传来了动静,他急忙转头望去,眼前浮现的景象却令他喜出望外。

只见冰凌与夜忆星二人此刻不约而同地做出了舒展身体的动作,失去行动能力已经两月有余的他们此刻正在重新找回身体的感觉。

片刻之后,冰凌率先站起身来,来回走动了几步。夜忆星随即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向这边看来的玄御报以微笑。

玄御见状立时一跃而起,疾步行至二人面前,喜道:“师叔,夜兄,你们都没事了?”

冰凌展颜一笑,轻点螓首,示意自己已然无碍。

而夜忆星则是朗声笑道:“御弟,多谢你为我们找来了神医,如今我感觉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健康了。”

“太好了,你们终于康复了,谢天谢地。”

玄御上前拉住了二人的手,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发自内心地感觉到喜悦与欣慰。

冰凌看到玄御兴奋的样子,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似是随时都会落泪。

夜忆星也狠狠地拍了拍玄御的肩膀,眼神之中充满了不言而喻的感激。

这许多日以来,玄御对二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竭尽心力地救治,他们都深深地看在眼里,牢牢地记在心中,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冰凌显然不是一个会轻易流泪的女子,为了缓和这股过于激烈的情绪,她便故意开口向玄御提醒道:“谢什么天地,还不快带我们向恩人致谢。”

玄御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带二人来到玛琳娜身前,三人不约而同地深深鞠躬。

玄御已经说了许多感谢的话,此时不再需要他来开口。夜忆星率先道:“方才我们二人虽然动弹不得,但是你们的对话还是可以完整听到。能得到圣主亲传弟子的救治,实在是百世难遇一次的机缘。像你们这种隐士高人皆是与世无争,几乎没有任何需求。但将来若有机会,这番恩德,我们一定会好好报答。”

冰凌连连颔首道:“夜公子将我要说的话都讲完了,救命之恩,此生定要报答。”

“救治伤患本就是小女子的天职,你们不必如此客气,快请坐。”

见玛琳娜不愿对那“报答”二字做出表示,冰凌与夜忆星也不便再重提,三人于是一齐在玛琳娜对面落座。

第二百五十七回 正道联盟

“黑雾军袭击崇灵教与蓬莱岛的消息我已尽数知晓,虽然李女侠成功将他们封印起来,但也在两月前被他们挣脱。以他们身上所受之创伤来判断,恐怕二十日之内便可恢复元气,届时便会卷土重来。”玛琳娜此时面色颇为严肃,认真讲道。

“圣耀宗的预言术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圣主传下来的无上神术,说有窥探天机之力亦不夸张。这里距离蓬莱岛近千里,玄御与蓬莱国民跋涉了五日方才到达,而你一直守在此地却能知晓蓬莱岛上发生的一切,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夜忆星自身也是博学多才,智慧过人,运筹帷幄的本事放眼天下也难觅对手。但此刻遇到玛琳娜这“不出户,知天下”的能力,却只好甘拜下风,口中毫不吝啬赞叹之语。

“玛琳娜姑娘与我所想不谋而合,二十日的确已经是最为乐观的估计了,若是保守一些,应当不会超过半月。”

夜忆星所言却令玄御感到满头雾水,疑道:“夜兄,他们明明被音梦的法术重创,又遭寒气封印两月有余,就算是魔族,也不可能恢复得如此迅速罢?”

“御弟此言差矣,你可还记得当初音梦的‘伤流年’令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吗?他竟然只用了盏茶光景左右便恢复如初。魔域似乎有一门疗伤秘术,与这灵泉之水异曲同工。”夜忆星解释道。

“夜公子所言不差,魔域法术不可小觑,绝不比我圣耀宗逊色。如今黑雾军随时都会再度光临世间,你们可有任何对策?”玛琳娜问道。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派不上用场。五百年前那一场正魔交锋之后,莲华寺与宏霸派名存实亡,如今崇灵教又惨遭灭门。剩下来的只有圣耀宗、三清门与尚武堂这三个门派。若是不能将三个门派的精锐集结起来,共同对抗魔域势力,那我们便毫无胜算。”

“夜公子说得正符合小女子心中所想,圣耀宗弟子虽从不参与世间纷争,但此次联手对抗魔域关乎天下存亡,世间太平,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理。玄御公子与冰凌姑娘皆是三清门弟子,我建议你们先回师门禀报,而后带着三清门所有大成境以上的弟子到雪原之上。待黑雾军重新出现之后,我们便可以向他们主动宣战,以罗煞自负的性子,定然会果断应战。届时我们便在雪原之上与他们决一胜负。”玛琳娜正色道。

“好,那我们这便起身返回三清山。”冰凌颔首道。

玄御这时却有异议,表达出自己的担心。

“这样的举动无异于将三清门的势力完全转移,可一旦黑雾军选择进攻三清门那便大事不妙了。”

“所以才会用激将法这一招,我们主动宣战,罗煞便绝不可能避战。”夜忆星主动出言,试图化解玄御的顾虑。

而冰凌亦是向玄御递了一个“的确如此”的眼神。玄御见师叔都觉得无碍,便知道自己是在杞人忧天了,连忙道:“是我想得太多了,我与师叔即刻出发,十日之内便能归来。”

“如此甚好,我来通知圣耀宗弟子,而夜公子则去告知尚武堂弟子,十日之后,我们在雪原正式集结。”

玄御、冰

凌与夜忆星三人纷纷点头,这场交流也至此告一段落。

玄御与冰凌二人施展御剑与御空之术,三日之内便回到三清山。

二人向掌门玄极真人将这两个多月以来所经历的一切尽数交代了一遍,而玄极真人其实对其中的一部分消息也已经早有耳闻。

玄御这时将玛琳娜的计划讲了出来,玄极真人竟然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并且着重夸赞了玛琳娜对现今局势无比清晰的分析以及判断能力。

“一个女子却有如此魄力,我正道联盟战胜魔域有望。这次战役,我建议推举她作为领袖。”

玄极真人语气真诚,毫无虚假,显然是对玛琳娜由衷地敬佩。

玄御颔首应道:“掌门言之有理,无论是实力还是谋略,玛琳娜的确在他人之上,由她来做此役的领袖,我们的胜算应当会高出不少。”

“你们二人去门中挑选参加这场战役的弟子罢,其余几位真人也会随你们同去助阵,而我作为掌门注定要镇守在这里。”

“掌门一个人留在山上我们怎能放心,还是让几位真人留下来罢,不然敌人若是突然袭来我们都没有还手之力。”冰凌正色道。

“这样也好,反正我们这些长者的修为与你们这几位菁英弟子相比也已经渐渐落在了下风,即便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大忙。”玄极真人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认可了冰凌的看法。

“我们将大成境以上的弟子召集起来之后,便会带着他们立即前往北俱芦洲,掌门请多保重。”玄御接话道。

刚刚与掌门重聚,便要再一次分别,望着这位德高望重却平易近人的老者,玄御的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玄极真人似乎看出了玄御眼中的不舍,捋须笑道:“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凯旋归来,也许不久之后我们便会再次见面。”

“我们一定竭尽全力,绝不会辜负掌门对我们的期望。”

玄御在经历上一次惨痛的失败之后,如今已经没有绝对的信心,但是面对玄极真人,他还是要把这种不屈不挠的意志展现出来。

“快去罢,祝你们旗开得胜。”玄极真人的笑容温和而慈祥。

一日的忙碌,冰凌与玄御二人终于将大成境以上弟子的名单定了下来,数量竟然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有近三千人。这无疑令他们收获了意外的喜悦,毕竟面对数十万大军,多一个战力便多一分胜算。

第二日清晨,集结完毕的三清门弟子在玄御与冰凌二人的带领下离开三清山,开始朝北俱芦洲进发。三千弟子踏剑御风,在碧空之上穿梭飞舞,场面甚是壮观。

队列之中不乏名声在外的菁英弟子,严归一,卓焰,徐风等俱在其中。

三日之后,正午时分,众三清弟子终于来到雪原之上。从这一刻开始,绝迹了五百年的正道联盟终于重新组合在了一起。

如今距离约定之日还有三天,玄御于是带着三清门众弟子来到蓬莱国民在雪原上建立的新家园。

原本光秃秃的一片雪地此刻已化为一个规模巨大的居民区,

数十万幢木屋排列整齐,每一幢木屋之间均是相隔三丈,肉眼分辨不出一点误差。木屋的设计虽然朴实无华,但结构异常坚固。即便屋外狂风呼号,暴雪飘扬,室内的温度也不会迅速下降。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能够居住在如此舒适的木屋中,的确是一种幸运。

玄御不禁感叹道:“真不愧是一代杰出的王者,竟然连土木风水这等学问都十分精通,有了这样的屋子,蓬莱百姓的生活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

蓬莱国王此时从最前方的一间木屋之中迈步走出,径直向玄御的方向迎了上来,朗声笑道:“本王已经从圣耀宗掌门那里得知你们的计划,却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返了回来。幸好我临时加盖了五百幢木屋,不然你们连一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

玄御急忙道谢:“国王竟然还为我等着想,特意修建住所,实在感激不尽。为此还要令那些蓬莱匠人忙碌一番,真是过意不去。”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而冰凌此刻却娥眉微蹙,面容之上似是升起一丝疑惑。

“我们此行来回不过七日,而兴建这种木屋却至少要月余。且不说这数十万木屋是如何建成的,单是‘临时加盖’这四字就十分骇人。我不相信有哪位工匠敢说自己的团队能在七日之内便建成一所木屋。”

冰凌毫不客气地提出了疑问,美眸望向蓬莱国王,期待着他可以给出一个答案。

“哈哈,问得好。修建木屋的确不是几日可以完成的事情,不过我们得到了圣耀宗弟子的帮助,建好一间木屋只需要不到一个时辰。”

“这怎么可能?”

平时异常冷静的冰凌此时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波动,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时玄御与冰凌二人都没注意到夜忆星从一旁走了过来,听了几句对话的内容之后,他终于来至近前,开口代为回答。

“冰凌姑娘难道忘了灵族人与生俱来的异能了?”

夜忆星的一句话令冰凌心中突然灵光一闪,瞬间将一切疑惑破解。

“原来如此。这样想来,灵族人的天赋的确比想象中更为高明,是我之前低估了这项能力。”

“何止是高明?简直可以说是恐怖。可以完完全全地支配一种元素,甚至可以将自身化为元素的一部分,这对我们这些人族修士来说,简直就是穷尽一生也无法达到的至高境界。此次圣耀宗正式参与这场战争,我们的胜算很可能会超过五成。”夜忆星斩钉截铁地说道。

玄御轻轻叹了口气,心内忖道:“希望如此罢。”

随后为了不让身边的人察觉到自己心里这一点细微的波动,玄御开口附和道:“也就是说圣耀宗一些掌握木系元素的灵族弟子帮助了你们?”

“没错,在他们的操纵之下,那些木材似是变成了活物,纷纷自行运动了起来。我们只是给他们看了一遍结构图,他们便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将木屋搭建成功,那些工匠几乎全程在一旁观礼,无事可做。这等能力实在是叹为观止。”蓬莱国王赞叹道。

第二百五十八回 突破瓶颈

夜忆星这时插话道:“你们奔波了三日,一定也有些疲倦了,我带你们去歇息罢。三天之后方是当初约定的集结之日,你们这三天便先休养一番,养精蓄锐。”

“只顾着谈话,却忘记你们刚从三清山一路赶来,真是抱歉。你们快去休息罢,三日后我也会去参加你们的‘联盟仪式’。”蓬莱国王面上带着一丝歉意道。

“国王太客气了,既然如此我们便先告辞了,三日后再会。”

告别蓬莱国王后,夜忆星带着三清门众人来到五日前新建的五百幢木屋前方,询问道:“你们一共带来多少人?”

玄御答道:“两千九百九十三名弟子,其中包括师叔与我。”

“那就没问题,每个木屋都可以住下至少七个人。由你们自己来分配便好。”

玄御与冰凌二人向夜忆星致谢之后便一起忙着安排三清门弟子入住木屋之中,这中间所发生的一切先暂且不提。

***

虚界之下,魔域中央。

一座被血色光芒所笼罩的大殿之中,盘坐于地面之上的人此刻缓缓睁开了双目。

此人身着一袭黑色斗篷,虽然身形被完全遮掩,但看轮廓还是可以判断出他乃是一位高大魁梧的男子。他的面容隐藏在兜帽中,但一双眼睛之中透露出的锐利锋芒却似乎能够刺穿世间万物。自他体内释放而出的阴冷杀气似能令草木枯萎,花叶凋零。

“没想到被那东岳大帝的神力侵蚀之后竟需要两月有余的时间来恢复,神灵之威果然超乎想象。不过此次倒也是因祸得福,经过这一番苦战之后,我的修为竟然突破了瓶颈,这一段时间的闭关休养令我自然而然地步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古人所言果然不错,吃一堑,长一智。不知今时今日我是否有操纵那‘量劫凶刃’的资格了。”

这位黑袍男子正是魔域之主罗煞,李音梦牺牲之前的最后一击虽然成功将他与数十万黑雾军一并封印,但后来却依旧让他们逃了出来。而罗煞经过那一役之后,反倒在机缘巧合之下完成了突破,实力大涨,与两月之前大不相同。

罗煞站起身,从大殿之中走了出来,随后迈步向正南方向走去。

片刻之后,他来到一处被漫天黑雾所笼罩的地带。

入目只有一片朦胧的黑色,难见一物。魔域本来便是一片不见天日,亘古永夜的阴暗世界,这团黑雾抹灭了这片空间之内唯一的一线光亮,一种无比阴森而诡异的气氛充斥着百丈方圆。

“以前我曾多次来到这里,而每一次却都冲不破这团黑雾,今日如果再次失败,便说明我此生注定与凶刃无缘,也不配作这魔域的主人。”

罗煞面上表情无比严肃,一副孤注一掷的模样。

他没有做出任何举动来驱散这片浓郁的黑雾,而是从容地向黑雾中走去,这明显与他

口中的“冲破”二字有一些差别。

在罗煞的身体碰触到黑雾的那一霎,他记忆当中那强烈的排斥之力竟没有出现,他轻松地穿过这层层浓雾,进入了五百年来从未有人到访过的空间之中。

望着那似是化为了再平常不过之雾气的“空间屏障”,罗煞微微一笑,没有任何惊喜与意外的神色,只有无穷的自信从心底升起。

“这黑雾果然接纳了我,也便证明从此刻开始,我已经是当之无愧的魔域之主,魔族子民所信仰的唯一君王,不再是那个徒有虚名的‘魔尊’。”

突然,罗煞面前的岩石地面自行分裂了开来,就如同地壳开始运动一般。一个宽逾五丈,深不见底的空洞瞬间显现了出来。

“凶刃看来便在这地底等候着我,待我将它取出,便可以回到世间,去完成那一统天下的大业。魔族成为三界主宰的那一天已经越来越近了,哈哈哈”

狂妄而又豪放的笑声顿时回荡在这片暗无天日的天地之间。

***

北俱芦洲,北域雪原。

原本空空荡荡的雪地之上此刻却是另一副模样。

只见密密麻麻的人群占据了这片空间,一时之间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看样子至少有数万人。

这其中有四个颇为明显的团体,各据一方,从他们身上的穿着,便能够轻易判断他们的身份。

处在左首的三千人身着各色道袍,乃是三清门弟子。处在右首的五千人身着各色长裙,清一色俱是女性,明显是圣耀宗的弟子。而位处中央的数百人,看数量便知道是已经逐渐没落的尚武堂门下之弟子了。

围在这三大门派弟子周围的还有两、三万人,都是前来凑热闹的蓬莱百姓,他们其实并没有受邀来参加这次集结,但却也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今日已是三清门众人来到雪原之上的第三天了,也是当初四人约定好的联盟之日。

经过这三日的讨论,玄御、冰凌与夜忆星三人一致认为只有玛琳娜才有资格作这正道联盟的盟主,也只有她才能够带领这八千余人成功战胜魔域的势力。

玛琳娜一开始并不同意,但在三人反复地劝说之下,终于无法再推辞下去,决定将这份重担正式扛在肩上,用自己的经验与实力率领三派弟子击溃黑雾军。

辰时已至,这场仪式也到了开始的时候。

玛琳娜从圣耀宗弟子的队列之中走了出来,来到最前方,朗声发言。

“两个多月前,魔族领袖罗煞率数十万魔族精锐组成的黑雾军突袭崇灵教,数日之内便将教内弟子几乎全数歼灭。其后罗煞挥师北上,直取蓬莱,虽然当时数位来自各大门派的高手齐聚天启海岸,成功将黑雾军击退,但却也只是险胜,损失惨重。待黑雾军休整完毕,卷土重来,世间必会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邪

道大兴,正道衰落,山河摇摇欲坠,苍生岌岌可危。值此风雨飘摇之际,作为仅存的正道代表,三清门、圣耀宗、尚武堂三派必须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方可与强敌正面较量。若是各自为政,则如同一盘散沙,只会被黑雾军逐个击溃,届时便要眼睁睁看着这天下落入魔族的掌控之中。身为圣耀宗第三代掌门,玛琳娜在此呼吁,希望三派万众一心,重新结成正道联盟,将五百年前祖先之意志延续下去。”

话音方落,玄御、冰凌、祁云禄与夜忆星四人便像商量好了一般齐声喊道:“我赞成这项提议。”

四人为大家开了个头,随后八千余名弟子纷纷附和,一时间“我赞成这项提议”的声音此起彼伏,声声不绝,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光景才重新安静了下来。

毕竟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看到自己赖以生存的世界有一天会被残忍凶暴,冷血无情的魔族所占领。

“既然大家都表示赞成,那我正式宣布正道联盟重新建立!”

雷鸣般的掌声顿时响彻天地,其中不只是众弟子的功劳,还夹杂着许多围观的蓬莱百姓真诚的鼓掌之音。他们并不仅仅是为了捧场,而是发自内心地为正道联盟再度成立而感到喜悦。天下兴亡此刻皆系于这八千余人的选择,而三派的成功结盟无异于给这些普通百姓吃了一颗定心丸,至少证明他们已经将所有力量都聚在一处,随时准备迎接魔域大军的进犯。

待掌声散去之后,玛琳娜接着讲道:“既然三派已经结成联盟,接下来我便要言明今日仪式之中最重要的一环了。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作为一个联盟,我要在此提出三大原则,希望诸位可以仔细聆听并牢牢铭记于心。第一,联盟中人应视互相为挚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互相扶持,互为臂助,绝不可互生嫌隙,互相伤害,更不能背信弃义,抛弃战友。第二,联盟中人应当有充分的使命之心,心怀正义,不入歧途。切不可行那伤天害理之事,无论何时何地也不能向敌人屈服。第三,联盟中人应遵从指挥,严于律己,凡事以大局为重。任何时刻都应当服从命令,谨慎行事。若与统领意见冲突,便需即刻向其汇报,众人一同讨论,统一作出决定。切忌自作聪明,一意孤行,这样不但会影响甚至破坏原本的计划,还会令自身也陷于险境之中。这三条规矩还请诸位严加遵守,若发现违反者,定然严惩不贷。”

此时,夜忆星突然开口道:“这三条规矩近乎完美,但是这惩罚力度却远远不够,我建议众人先对这三条规矩立下重誓,并且违反之人,一律当以军法处置。”

这番话可谓是相当狠厉,但却有不少人齐齐点头表示赞成。看来几乎所有人都对那违反规矩的“叛徒”十分痛恨。

“夜公子言之有理,既然如此,大家请一齐举起右手,对天发誓。”玛琳娜颔首道。

万名弟子闻言齐齐举起右臂,并作出立誓的手势,一起表示出自己的决心。

第二百五十九回 意志考验

玛琳娜亦作出手势,高举右臂,扬声道:“请随我念。今日我在此向天地立誓,作为正道联盟的一员,我将务必遵守三大原则,信任战友,心怀使命,遵从指挥。绝不会背信弃义,误入歧途或是一意孤行。若有一日违背誓约,当遭天诛地灭。”

众人一同高声宣誓,这等场面千百年来似乎从未有过。三派众弟子此刻均立下决心,联盟存在一日,自己便会竭尽全力为其服务。

为了自己,为了苍生,为了天下,他们愿意鞠躬尽瘁,直至战役结束的那一刻。

五百年前,正道联盟的每一个人挥洒着血与汗,只为去换一个更加安定的未来。如今,他们已经继承了那一代人的遗志,随时准备踏上那一条壮烈的不归之路。

周围那些蓬莱百姓此刻被这一幕深深地感动,有几个人甚至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热泪盈眶。有这样一群人不惜一切地想要守护这个世界,守护他们每一个人,又有谁可以不为之动容呢?

宣誓完成后,尚武堂的一名弟子忽然出言问道:“既然我们唤作正道联盟,便一定要有一个盟主罢。也便是将来在战场之上的统领。不知这盟主之位要如何推选。”

未等玛琳娜开口回答,夜忆星便接过话来。

“盟主自然要推选,不过既然是正道联盟之主,便定要推举出一个集实力,智计与领导能力于一身之人。而我已经确定了这个人选。”

“是谁?”各派弟子纷纷发声询问,个个都对这人选颇为好奇。

“这人选近在眼前,便是一直站在前方主持仪式之人。”

“玛琳娜?的确啊。我们真是糊涂了,她从一开始就站了出来,一直担当着领袖的角色,我们竟然没有想到她。”

“何况她还是圣耀宗的掌门,灵族修为最高之人,由她来作盟主,可以说是当之无愧。”

众弟子七嘴八舌地讨论了几句之后,竟然齐齐向玛琳娜抱拳行礼,异口同声地说道:“参见盟主。”

玛琳娜见此情景面上一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片刻后便重新正了颜色。

“多谢大家如此爱戴,其实小女子何德何能可以胜任这盟主之位。若是三清掌门玄极真人在此才可说是当之无愧的盟主,可惜他老人家需要镇守三清山,保护那些年轻的弟子们,无法来参加此次仪式。既然是联盟,自然不可一日无主,大家既全力推举我,小女子便先代为管理。”

玄御与冰凌都知道玛琳娜无论是修为还是资历都远在玄极真人之上,听到她竟然对玄极真人如此尊重,心中不由对她的仰慕之心更甚了一筹。

接过盟主这一职位之后,玛琳娜的面色却突然转变,现出了一丝俏皮的笑容,提议道:“我们作为一个联盟,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响亮的口号。”

许多弟子闻言齐齐点头,而夜忆星则笑着说道:“不知道盟主有没有什么富有新意的想法,可以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新意?恕我才疏学浅,实在想不出什么新奇的语句。”玛琳娜耸了耸香肩,面上露出一副遗憾的神色。

“即便没有新意也没关系,至少将你心中所想表达出来。这样我们才可以发表意见,不是吗?”夜忆星嘴角淡淡的微笑一如既往,语气之中略带一丝催促之意。

“我就只有一个点子,若是太俗,你们可不要笑我。”

玛琳娜于是一字一句地认真念诵她自己设计出来的口号。

“正道联盟,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共抗魔域。”

夜忆星听罢点了点头,道:“虽说有点过于简朴,却倒也紧紧贴合正道联盟的意志,不错。既然如此,便不若将朴素二字贯彻到底。响亮而又朗朗上口才是口号的最高境界,依我之见,可以稍作修正。”

夜忆星于是朗声念道:“众志成城,誓驱黑雾。大家觉得如何?”

“这个甚好”,“好记又有气势,就是它了”这样的话语于人群之中随处都可以听闻,可见众弟子对经夜忆星改良之后的八字口号十分满意。

“虽然我学习大唐的语言已有数十年,对这门语言的理解程度却依然远远不够。蓬莱国虽算不上大唐国的属国,但却是千年前大唐内乱之时分离出去的一支,建国之后却没有忘本,一直以来依然沿用着大唐的文字以及语言。和他们这些将大唐语作为母语之人相比,自己显然就像个初学者一样。”玛琳娜心内忖道。

不过玛琳娜显然不是一个会将这点遗憾放在心上的人,反而将心中对夜忆星的赞许直接表达了出来。

“夜公子不愧是蓬莱有史以来最杰出的才子之一,这八个字简洁却又响亮,与联盟使命十分契合。如果大家没有异议,口号就这样定下来罢。”

众弟子齐齐点头,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

“好!那大家便一起叫响我们的口号罢。”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众弟子齐声高喊。“众志成城,誓驱黑雾”的声音如雄狮咆哮,钟鼓齐鸣,直冲云霄,萦绕于碧空之上,久久不去。

在如此空旷的雪原之上,八千余人的回声不断荡漾在耳畔,这种震撼感受令众多前来围观的蓬莱百姓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在这一刹那,他们坚定地相信正道联盟可以击溃黑雾军,为后世带来永久的太平。

联盟仪式到此告一段落,在场的所有人心中均若万里晴空一般爽朗。只不过黑夜终会来临,那藏在众人心底的厚重阴霾也绝不会轻易散去。

***

魔域之中,罗煞纵入那深不见底的幽黑空洞之内,任由自己的身体垂直坠落。也不知过了多久,似是一个月,却又像是已经有一年那么久。时间在这片空间之内也仿佛缓慢了下来。

罗煞感觉自己至少已经下坠了超过万丈的距离,但是却依旧望不见底,

但此刻罗煞心中却一点也不慌乱,他知道这是对自己意志力的一个考验。若是在这片空间生出恐惧或是焦虑的情绪,它便会化为一个真正的无底洞,将侵入者永生永世困在其中。

“这点小把戏,想要骗过我根本毫无可能。”

片刻之后,这片看似深不见底的幽暗空间突然消失,罗煞的双足平稳地落在了地面之上。

这里虽然也与地面之上一样暗无天日,符合魔域之内一贯的风格。但地面却是用与魔尊殿内悬浮的“光源”一模一样的血晶石铺成,释放出绚烂夺目的血色光芒,将整片空间映照得亮如白昼。

在无尽血色光芒的洗礼之下,这方世界被蒙上一层阴森而又诡异的面纱。血腥与肃杀之气若隐若现,难以察觉,却又像是于每一个角落存在。

“真是无比奢侈,血晶石这种魔域独有且极为稀缺的珍宝竟然被当做铺设地面的材

料,简直闻所未闻。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灾刃的重要性,魔族祖先如此费尽心力创造出这片空间,便是为了向后人宣示这镇域之宝的价值。”罗煞感叹道。

罗煞此刻已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这凶刃的真容,他施展御空之术,向前方疾飞而去,如一道墨色闪电般迅捷无比。

数息之间,罗煞便来到了这片空间的尽头。

在这里,他看到一样奇形怪状的物事悬浮在半空之中。

像是兵刃,却又与寻常的兵刃大不相同。看起来似是军中常用的那种朴刀的刀柄,色泽黝黑,像是玄铁所铸却又能感觉到细微的差别。这“刀柄”之上,正反面各雕刻有两个符文,形状怪异,艰深晦涩,似是魔族自创的一种文字。

见到“刀柄”的一刻,罗煞无法掩饰心中的喜悦,兴奋地高喊道:“就是它,果然如传闻之中所描述的一般无二。我继任魔尊之位已近百年,今日终于能够一睹凶刃真容。若是可以令它为我所用,三界六道之中将鲜有敌手。”

罗煞缓缓将右手伸向刀柄,心中难以抑制的激动情绪令他的手心发热,渗出滴滴汗珠,甚至手腕处有一些轻微的抖动。

在手掌碰触到刀柄的那一瞬间,一道漆黑色的光束突然从符文之上显现,径直射入罗煞心口要害。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罗煞根本来不及回护,心内不由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罗煞胸口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硬生生撕裂开来,那种彻入骨髓的剧痛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几乎可以在一瞬间将任何生物的意志完全冲散,再无可能维持一点理智。

罗煞生平第一次经受这种级别的疼痛,照常理来讲,应当根本承受不住。可是在经历了李音梦的那一式“伤流年”之后,他已经脱胎换骨,精神力得到了跨越式的提升。

这道考验的破解之法,罗煞心里十分清楚。因此无论身体有多难受,意识有多模糊,他也绝不会松开那只紧握住刀柄的右手,就如同那刀柄与他的右手原本就生长在一处。

剧烈的痛楚依然在延续,而且没有减轻一分,罗煞的意识已开始摇摇欲坠,再这样下去也许就会达到躯体能够忍受的极限。他清楚,如果自己支撑不住,就这样昏迷过去,意识便不再能操控身体的行动,一切努力都会白费,前功尽弃。

“不!我绝不会失败!既然来了,便一定要将凶刃从这里取出去。”

心底的呼喊令他的意识再度苏醒,继续支撑着他已经无比虚弱的身体,忘记所有伤痛与疲惫。

刹那之间,罗煞忽然感觉胸口的剧痛消失无踪,身体的状态似乎也于同一刻恢复如常。

刀柄之上正反两面的四个符文同时释放出比血晶石还要闪耀夺目的血色光华,笼罩住这不过一里方圆的空间,没有漏过任何一个角落。

在罗煞的眼中,世界顿时只余一片血红。周遭寂静无声,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正在不断加速。

一幕幕场景在这一刻纷纷映入脑海,罗煞看到战场上尸横遍野的景象,看到自己的敌人一个又一个地在前方倒下。一时之间白骨成堆,血流成河,耳畔哀鸿遍野,只能听到敌人凄厉而悲惨的哭号之声。

“挣扎,哀嚎,然后死去。与我魔域作对之人,这终将成为你们的结局。”

第二百六十回 下达战书

符文之上迸发而出的血色光华散去之后,罗煞的意识也回归了现实。

他将手中的刀柄高高举起,而后将全身灵力陆续传入右掌之上,再从掌心源源不断地灌注进刀柄之上的符文中。

片刻之后,一道漆黑如墨的光柱在刀柄上方逐渐显形。

光柱长逾四尺,宽达五寸,与重剑的尺寸相仿。看上去虽然平平无奇,仿佛与其他转化灵力为实相的法术无甚区别。但这道黑色光刃的上面隐隐散发出一丝来自洪荒初始时的混沌本源之力,那是暗元素最原始、最纯粹的形态,没有半点杂质。

黑色光刃之上释放而出的一点细不可闻的气息,却似乎蕴藏着足以毁灭世间万物的至强力量。

“虽然很是隐晦,但我已经感觉到了那可将森罗万象一并碾为齑粉的毁灭之力。拥有了此等杀器,天下间再无人会是我的敌手。”

罗煞凝望着手中的量劫凶刃,胸中的豪情壮志如狂潮一般翻涌,从这一刻开始,他的眼中再没有对手,心中亦再没有恐惧。

“就让我来试一试它的威力罢。”

说罢罗煞重重挥臂,用黑色光刃向上方看不到顶的虚无空间狂扫而去。

一道墨色的波纹状刀气扶摇直上,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迹,消失在了一片晦暗之中。

没有异动,也没有声音,刀气似乎被上方那片虚空彻底吞噬。如此一来,便无法探知这量劫凶刃的威力究竟如何。

但在罗煞的脸上却看不到一点失望的神色,他的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向上望着,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片刻之后,奇迹般的一幕出现在罗煞眼前。

只见上方那片虚无缥缈的诡异空间竟突然消失无踪,现出的景象竟乃是魔域那幽暗中泛着星星点点赤色光芒的天空。

“一刀,只是一刀,就将太古魔帝设下的空间结界摧毁,太夸张了,简直是匪夷所思。”

罗煞望着眼前的景象,欣喜若狂,几乎想要放声狂吼来表达他此刻心中的快慰之情。

这道太古时期的魔族帝王设下的空间结界极为坚固,就算是金仙级别的强者也很难轻易突破,但在这量劫凶刃的威力之下却撑不过一击,犹如一张窗纸般纤薄。

“拥有这等法器,就算再来十个李音梦那样的对手,我也一样不放在眼里。在这种力量面前,世间那些所谓的高手都不过是个笑话。”

罗煞将注入凶刃之中的灵力收回,那道黑色光刃立即消失不见,恢复了那像残破兵刃一般不起眼的模样。

罗煞把量劫凶刃收入自己的储物空间之内,随后一跃而起,升腾百丈,御空回到魔尊殿前方。他从储物空间之内取出了一枚魔域黑铁所铸的圆形令牌,轻轻一晃,霎时间一道赤色流光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片刻之后,数十万魔族精锐齐聚大殿前方的辽阔荒野,队列一如既往的整齐。经过这两个多月来的休养之后,被神力所重创的经脉似乎已经痊愈,一个个面色红润,神采奕奕。

“诸位勇士,不知上次那场大

战之时所受的创伤可都痊愈了?”

“已然尽数痊愈,请魔尊放心。”众黑雾军战士异口同声地应道。

“甚好,今日我有一件喜事要向诸位宣告。经过这两个月的潜心修炼,我的修为已有了阶段性的提升,盏茶光景之前我已经成功获得了量劫凶刃的认可,将其化为我从今以后的兵刃。”

罗煞在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面上充满了自豪的神情,今日所经历的一切令他完成使命的自信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程度。

“恭喜魔尊正式成为魔域之主。”黑雾军将士齐齐单膝跪地,高声恭贺道。

“诸位勇士快快请起。”

待众人纷纷站起身来,罗煞方继续讲道:“如今我们已经休整完毕,到了重新踏上征程的时候了。此次我修为大涨,又获得了凶刃的认可,可谓是今非昔比。这一次我们一定要踏平四洲,败尽天下高手,让人族与妖族的低等生物都认识到,只有魔族才有资格做这世界的唯一主宰。你们可准备好了?”

“我们早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上阵杀敌,扬我魔域神威。”

黑雾军众将士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一样,于同一瞬间给出了一模一样的答复。

“不愧是万众一心的黑雾军战士,我为你们感到骄傲。当初我们在蓬莱岛遭遇挫折,如今我们便杀回去。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重新爬起来。”

“杀回蓬莱”的吼声顿时在这片天地之间不断响起,震耳欲聋,久久不息。

感受着如此震撼的场面,罗煞面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有一种享受其中的感觉。良久之后他才抬起双手做出安静的手势,令这响彻天际的呼喊之声停止了下来,

“剑指蓬莱,黑雾军,开拔。”

罗煞用低沉的嗓音发出了出兵的命令,从这一刻开始,天下生灵的梦魇揭开了序幕,黑雾军的到来将会让世间五百年以来的安宁岁月彻底终结。

***

东胜神洲,蓬莱岛。

浩浩荡荡的黑雾军此次轻而易举地来到了岛上,没有遇到一点阻碍。然而在他们面前显现的景象却在意料之外。

眼前是一片荒芜,看不到一个行走的人影。耳边是一片宁静,听不到一点喧哗的人声。

“怎么会这样,这里竟然变成了一座荒岛?”罗煞的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这一切显然与他所预料的完全不符。

沉思了片刻之后,他便立即将一切分析清楚。

“自从尚武堂的弟子发现我们突然消失开始,便立即提高了警戒。他们一定也想过其他对付我们的方法,但都觉得无法实施。于是最终决定将岛上所有人一并转移,让我们再度回到这里之时扑个空。这蓬莱岛上至少也有不下百万的居民,竟然可以全数转移出去,这等决策力与执行力绝对不容小觑。不过就要有这样的对手才会更有意思一些,不知道他们会为我带来怎样的惊喜。”罗煞忖道。

罗煞双手抱胸,兀自沉吟道:“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好?世上如今剩余的大派我还没有拜

访的便只剩三清门与圣耀宗了,先去哪里似乎都没什么分别。算了,还是先去光顾一下三清门罢,毕竟距离这里较近一些。”

此时,一位身着青色道袍,御剑而行的年轻男子突然出现在了罗煞的视线当中,看样子正在向这边赶来。

罗煞见状微微一笑,自言自语般道:“刚说到三清门,他们的弟子便出现了,真是缘分不浅啊。”

这位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相貌端正的三清门弟子在看到了那一片黑压压,几乎望不到边际的魔族军队之后便飞速朝这个方向赶了过来。

盏茶光景过后,那三清门弟子终于来到罗煞的面前,颇有礼貌地躬身行了一礼,问候道:“在下三清门清字辈弟子郑毅,见过黑雾军统领。”

性子傲慢的罗煞自然不会回礼,而是语气轻浮地问道:“看来你们一直在观察我等的动向,说罢,你前来见我究竟有何贵干?”

郑毅闻言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卷好的宣纸,双手捧着递向罗煞,面上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认真说道:“今日前来是代表正道联盟向黑雾军下达这封战书,希望你可以仔细查阅并做出准确答复,我会将你的答复一字不落地传递回去。”

“正道联盟?战书?哈哈,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罗煞发现自己轻蔑的笑容并没有令对方的表情发生任何变化,心中不由对这位三清门弟子的心理素质颇为欣赏。

于是他收起了戏谑的神色,将那封“战书”接了过去,展开来细细观瞧。

只见宣纸最上方书有“战书”两个大字。

而下方则是这封战书的完整内容。

“魔族首领罗煞亲启:

自两月之前听闻阁下在天启海岸一展神威后,在下便一直希望与阁下好生切磋一番,领略一下那高处不胜寒的巅峰修为。然而不待在下前往拜访,阁下便消失于世间,不由令在下颇感遗憾。为来日可获得一次与阁下较量的机会,在下精心筹备,召集各大门派精英弟子组成正道联盟,如此一来便与阁下麾下的黑雾军势均力敌。如今阁下休整归来,正是你我以武会友的绝佳良机,在下绝不能错过。七十余日苦苦等待,夜夜难寐,只为此刻。在下率众于北俱芦洲雪原中央恭候阁下驾临,望阁下慎重考虑,莫要残忍拒绝。万事俱备,只待阁下答复。盼能早日与君相逢。

正道联盟盟主 玛琳娜”

罗煞看到落款处微微一愣,思忖道:“这玛琳娜是个什么人物,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她若是个籍籍无名之辈,绝不会被推选为这‘正道联盟’的盟主。难道还有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世外高人存在?看来此次征战天下的过程会十分精彩。像我这种近乎狂热的好战之人,永远都需要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想到这里,罗煞的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抹阴森而又诡异的笑容。

第二百六十一回 苍波银涛

“既然你们的盟主已经如此诚恳地邀请,我又怎可无故拒绝?请你回去告诉她,就说我明日便去赴约,绝不迟到,让她耐心等候。”

郑毅向罗煞郑重地抱了抱拳,面带笑容道:“不愧是魔域之主,果然豪爽,既然阁下决定应战,那么我们一定会做好全面准备,争取不令阁下感到失望。明日北域雪原,我们不见不散。告辞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御剑飞往北方。

罗煞望着郑毅渐渐远去的背影,淡淡一笑,虽然被公然挑战,但他面上的神情反而显得比方才更轻松了一些。

“原本还有那么一丝举棋不定,现在却完全放下心来。如今他们故意聚在一起,等着我们去将其一网打尽,真是愚不可及。这样一来我们便能在此次战役之后彻底清扫阻碍,距离称霸天下也便只有一步之遥了。使命即将达成,诸位勇士打起精神,为这‘最终一役’做好充分的准备。”

罗煞抬头望了望天色,随后道:“此地距雪原不过千里,御空而行不到一个时辰便可抵达,既然已经约定明日前往,那我们便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养精蓄锐。明日卯时准时出发,诸位觉得如何?”

“谨遵魔尊号令!”

***

一夜无话,次日卯时,黑雾军准时启程,御空向北俱芦洲绝尘而去。

魔族精通御空之术,在九天之上穿梭自如,视气流之阻力如无物,其疾若风,其态若鹏。

一个时辰之后,黑雾军顺利抵达雪原之上。他们在一望无垠的茫茫雪地之上降落下来,向着北方望去。

在对面,一支看起来似可与黑雾军势均力敌的队伍出现在他们的眼界之中。

那是一个队列整齐无比,但服饰却各不相同的方阵。

罗煞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便轻易地判断出来这些敌人各自所属的势力。

“身着道袍的自然是三清门的弟子,衣着随意的乃是不讲究门派服饰的尚武堂弟子,而那些穿着各色长裙的女子便一定是传说中只收女徒的圣耀宗弟子了。这样看来,正道剩余的所有主流势力的确都聚集在这里了。真乃天助我也!”

罗煞心中兴奋地感叹了一番之后,目光突然凝聚在了那方阵前方的人影之上。

只见那人褐发蓝眸,容貌明艳,气质典雅,身着一袭海蓝色长裙,其上点缀着波浪状花纹,正是圣耀宗宗主玛琳娜。

“既然她站在了最前方,那便一定是那个‘盟主’玛琳娜了。看她的穿着似是圣耀宗的弟子,可我却为何一直没有听说过她这号人物?世间似乎从来没有流传过有关于她的事迹。”

此刻罗煞心中充满了疑惑,于是突然开口,朗声问道。

“我乃魔域之主罗煞,今日率黑雾军特来此地赴这战书之约。对面可是正道联盟的盟主玛琳娜?”

罗煞如今修为极高,声音便如万钟齐鸣,千里之内皆可清晰得闻。

现下两军相隔不过一里,这道颇具威力的声浪顿时将不少正道联盟的成员震得耳膜生疼,片刻之内耳间嗡鸣之声不断。

玛琳娜闻言第一时间便给予了回应。

“正是。在下圣耀宗宗主玛琳娜,见过魔域之主。希望今日的较量可以令阁下见识到双方实力的差距,以后做事可以三思而后行。”

玛琳娜的声音还是像往常一样,略略低沉却又不失婉转,优美悦耳。

这样让人心旷神怡的声音,却一样有着令人惊叹的传播能力,百里方圆之内毫不失真。

虽然看上去似乎罗煞声音的穿透力更强,传播范围也更广。但实际上像玛琳娜这般随意的发声却能达到如此效果,显然更为困难,需要极其深厚的修为来做支撑。

罗煞见对面轻描淡写的发声,传音之效果却丝毫不逊于自己,心中不由感到惊讶不已。

“原来她就是这一代的宗主。这玛琳娜的修为看起来竟似乎不在我之下,我必须要对她做好充分的戒备与防范,此役不像想象中一般简单,要有陷入苦战的打算,绝不能掉以轻心。”

经过上次失败的教训之后,罗煞变得沉稳了许多,虽然自以为是的缺点依然没能改正过来,但至少比以往要谨慎了不少。

罗煞已经暗暗在心中制定好了作战计划。

“开战之后,便将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放到这个玛琳娜的身上。尽量争取与她单打独斗的机会,一旦试探出她不好对付,便必须在第一时间使用凶刃将她除掉,不能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

这计划看似简单,但目的却是无比清晰。在这场战役之中,玛琳娜几乎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是唯一一个可以扭转战局的强者。如果给予她太多施展能力的机会,黑雾军定然会受到重创,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你可决定好了较量的方式?不妨说来听听。”

罗煞如今最关心的便是这一点,因此立即开口发问。他必须保证这场战役的过程在他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进行,绝不能放任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

玛琳娜微微一笑,应道:“主随客便,我们事先没有任何计划。阁下尽管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我们会尽量去迎合阁下的要求。”

罗煞闻听此言,心内微微一震,忖道:“他们竟然让我来做选择,这明显不符合常理。但这却又不像是一个圈套。他们看起来似是对自己的实力颇具信心,我正好可以利用这种心理,让局面朝着对我等有利的方向发展。”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客气了。我们可以先各派四名成员单独比试,若是有一方胜出,便不需要再大张旗鼓地交锋。如果四场下来斗成了平局,待到那时再比拼双方总体的实力也不迟。不知你意下如何?”

“不愧是一族之主

,智慧过人,这种较量方法十分妥当,我们没有任何异议。这四名成员的人选在下心中已然有数,只等阁下派出四人,便可以开始切磋了。”

“我在思考这种对决方式之时,便早已将这四人的名单准备好了。罗奎,罗弑,仇血海,出列。”

三位身着墨色铠甲的黑雾军战士同时从队列中走了出来,来到罗煞身后。

这三人皆为男性,容貌俱是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看上去年纪都在三十岁上下。但手中所持的兵刃却十分古怪,吸引着正道联盟成员的目光。

只见站在左侧的这一位手中提着一条乌黑的锁链,长有一丈,看上一眼便知道是用那魔域独有的黑铁所铸,传说这种金属沉重无比,但在此人手中却似与寻常锁链并无半分差别,可见其臂力定是远超常人。

站在中央之人握着一杆银枪,银枪整体的色泽十分通透,一眼望去竟会令人生出一种枪身清澈如水的错觉。银枪表面圆润而光滑,旭日照耀之下似有一道银色炫光在枪身之上不住流转,昭示这银枪绝非凡品。银枪的枪杆之上还铭刻着许多魔域符文,不时有鲜艳刺目的赤色光芒在符文之上忽明忽暗地闪烁。

夜忆星此刻就站在方阵的最前列,距离玛琳娜最近的地方。他见到那杆银枪之后不由眉头微皱,立刻向站在前方的玛琳娜传音。

“盟主,那杆银枪似乎有些古怪。在我的记忆当中,这银枪的材质竟然与天界的一种叫做‘苍波’的秘银完全吻合。这种秘银极为罕有,据传比之天界玄铁也不逊色,若是制成兵刃定然威力无穷。可这种无价之宝又怎会落到魔族的手上?”

从夜忆星的声音之中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一线焦虑的情绪,毕竟这“苍波”的赫赫威名就连天界众神听了都要退避三舍。

“这‘苍波’之名我也略有耳闻,这杆银枪似是由天界匠师绝尘所铸,后来他将此枪送给了自己巫族的挚友。五千年前那一场巫魔大战,魔族大获全胜,这杆枪也因此落到了魔族的手里,几经改造之后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这杆枪的名字应当叫做‘银涛’。”

听到玛琳娜的解释之后,夜忆星顿时豁然开朗,但同时心中却狠狠一沉。

“绝尘,天界最为出名的铸造大师,享誉三界。这杆‘银涛’的威力可想而知。上一次罗煞并没有命部下将其带出来,显然是他傲慢的个性作祟,他也的确因此吃到了不少苦头。这一次他显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全力以赴,这样一来击败黑雾军的难度无疑又平添了一筹。这场恶战,想要获胜,恐怕只能依靠玛琳娜的力量了。”夜忆星暗暗忖道。

玛琳娜回头望着夜忆星略显落寞的神情,向他递去了一抹轻松的笑容,并悄悄对他做出了一个“放心罢”的手势。

夜忆星看到玛琳娜传递出的积极信号后,心里顿时感觉舒畅了许多,心头积累的压力也在这一瞬间散去了不少。

第二百六十二回 对阵人选

夜忆星这时又向右首的那位魔族战士望去,只见他手上并未持有兵刃,而是带着一双金属制成的拳套。拳套的颜色与左首那人手中的铁链一般无二,显然也是黑铁所铸。这种沉重的物事被套在手上,若没有异于常人的强大腕力,恐怕腕骨早已碎裂开来。

在仔细观察这手套的过程当中,夜忆星却突然神色一凛,似乎又发现了什么不妥。

“盟主,右首那人手上的黑铁拳套中藏着一种机关,但我却无法辨认这机关究竟有什么用途。”夜忆星再度向玛琳娜传讯。

“机关?抱歉,我对这个领域毫无建树,也看不出来那副手套当中有什么古怪。”

玛琳娜面上现出一抹歉意,显然是为自己帮不上忙而感到愧疚。

夜忆星见状赶忙回应道:“不必担心,机关之术我曾仔细研究过一阵子,对于各类机关陷阱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右首那人交给我来对付便是,我自会找到办法破解他拳套中隐藏的机关,将他隐藏的阴招扼杀在摇篮中。”

罗煞这时再度开口:“这三名战士再加上我正好是四个人,现在也请你派出四位应战者罢。”

“好!既然阁下派出来的都是黑雾军中的顶尖高手,那我自然也不必客气了。玄御、夜忆星、赫菲娜,出列。”

听到玛琳娜的命令之后,与玄御和夜忆星一同出列的是一名容貌与玛琳娜有几分相似的圣耀宗弟子。

一样的褐发蓝眸,但五官与身材却显得小巧玲珑,看上去似乎比玛琳娜年轻许多。瞳孔的颜色虽然较为柔和,但其中迸射而出的精光却可令与她对视之人莫名感到一道热流来袭,仿佛突然之间来到了南赡部洲中央之处那被炽烈日光所笼罩的沙漠。

与她目中光华相呼应的是她身上那一袭火红色的长裙,其上绘有淡金色的火焰图案,煞是壮观。若只是比较视觉上的冲击,这件长裙甚至比玛琳娜身上那一件更胜一筹。

玄御与夜忆星此刻亦将目光聚集在这位名叫赫菲娜的女子身上。

见到二人在打量着她,赫菲娜没有现出不悦的神色,而是向二人微微欠身施了一礼,恭敬地道:“小女子赫菲娜,是掌门的亲传弟子。如今修为尚浅,望三清门与尚武堂的两位兄长能够提携一二。”

夜忆星原本看她这一身鲜艳的穿着,认为这赫菲娜一定是个脾气火爆的女子,没想到对方一开口竟是如此随和。

“人不可貌相,果然是千古真理。”

夜忆星只是略略出神,见赫菲娜已经向自己致意,连忙躬身回礼道:“在下尚武堂弟子夜忆星,见过赫菲娜姑娘。姑娘方才言重了,你是盟主的亲传弟子,实力想必远在我二人之上,何来提携二字?姑娘实在太谦虚了。”

玄御虽然不像夜忆星一般,不会去猜测这位女子的性格,但却被她丝毫不亚于玛琳娜的大唐官话所震撼,直到夜忆星话音落下时才回过神来。

为了不在赫菲娜的心中留下不礼貌的印象,玄御赶忙郑重地向她鞠了一躬,道:“在下

三清门弟子玄御,见过姑娘。我在三清门中乃是小辈,功力低微。姑娘乃是圣耀宗掌门的得意高徒,你我之间乃是天壤之别,提携二字实在是担当不起。姑娘将大唐语言讲得如此流利,可是从盟主那里学来的?”

“没错,大唐文字博大精深,我们自数十年前便与宗主一同学习,日日不曾懈怠,直至今日。虽然日常对话已不成问题,但若是吟诗作赋却时常不得要领,总是闹出笑话,还远远不能与你们相比。”赫菲娜如实说道。

“大唐语言之复杂艰深,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你们将其作为第二种语言来学习,竟能达到如此地步,已经是匪夷所思,姑娘不必自谦。”玄御此言乃是发自肺腑的称赞,绝不掺丝毫虚情假意。

“其实我们都已经快记不得自己曾经熟悉的语言了,大唐语对我们来说和母语也没有太大差别。就算是平日里交流我们也以大唐语为主。”赫菲娜微笑着说道,但看她的神色却显然不是在讲笑话。

“大唐语作为世间公认的交流方式,无论任何一个族群都会多少掌握一二。不过北俱芦洲作为几乎与世隔绝的土地,其内居民大多对大唐语一窍不通。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你们还能凭自学精通这门语言便十分不易了。”夜忆星在一旁也由衷地赞叹道。

正当玄御与夜忆星二人与赫菲娜融洽地交流之时,另一边却出现了略为尴尬的情况。

只见冰凌面色稍显阴沉,仿佛有一些不悦,她此刻来到了玛琳娜身侧,悄声说道:“盟主,罗煞派出的这三人乃是黑雾军当中的佼佼者,理应让我方阵营中实力最强的三人前去迎战。但你为何要派玄御师侄前去冒险?就算是圣耀宗之中,修为在玄御之上的也绝不在少数。即便是你想要将一碗水端平,也应该派我出战才对。若是玄御落败,以魔族的残酷性格,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你可否想过那会是个什么下场?”

冰凌的声音虽然细小,但语气之中的焦虑与埋怨却是没有减弱半分,言辞激烈,就像是来自长辈的训斥。

玛琳娜闻言面色如常,没有露出一点厌烦的神色,心平气和地向冰凌解释道:“冰凌姑娘方才所言我其实都有考虑过。玄御的对手乃是那个手持铁链的大汉,那人一看上去便像个莽夫,周身之灵力波动亦是极为浅薄。据我观察,此人应当是力大无穷,擅长用一力降十会的方法克敌制胜,但是对魔域的各类法术却并不精通。相较于你的归元玄功,我反倒觉得玄御公子擅长的心剑更容易克制这样的对手。不知道姑娘是否认可小女子的看法,若是依然觉得不妥,我大可立即将玄御公子换下来。”

冰凌闻言微微一愣,继续问道:“盟主怎会知晓玄御的对手?对阵的具体顺序明明还没有安排好。”

而玛琳娜则是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轻声道:“姑娘怕是忘了我圣耀宗引以为傲的那个神通。”

冰凌听完这一句话之后顿时明白了玛琳娜的良苦用心,面上愠色尽数退去,换上的乃是满带歉意的红晕。

“抱歉,是我一时冲动,忘记了沉下心来才能分辨是非,做出最明智的

决定。盟主智慧过人,凡事都能考虑周到,无需他人越俎代庖。我收回自己的意见,以后也不会自作主张,只会严加遵从盟主的命令。”冰凌斩钉截铁地说道。

玛琳娜闻言摇了摇头,轻声道:“姑娘所言差矣。若论聪明才智,我与夜公子相距甚远。只不过凭借预言术的能力方能制定一些简单的策略。真正到了紧急关头,我这点头脑便一定派不上用场,届时还需要夜公子与姑娘这等大才来做出决策。”

“虽然盟主是出于客气而言,但以后只要到了需要我的时候,尽管吩咐。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毫无保留。”

“谢谢。”玛琳娜此刻除了这一句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心中不由升起了一股淡淡的暖意。

“冰凌姑娘的性格虽然直来直去,但品格却是近乎无瑕。玄御与夜忆星也是难得一见的英雄豪杰,有这样一群人与我并肩作战,真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玛琳娜感觉幸运女神已经降临到了她身上,哪怕只有一刻,她也已经满足。

“圣主啊,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只要正道联盟的‘灵魂’延续下去,总会看到黎明的曙光。愿你保佑这世上无辜的生灵。”

玛琳娜将双掌交叉,掌心抵在肩上,虔诚地在心中祷告。但是这番祈祷之词却暗含着一丝凄凉的意味,与如今的氛围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对面的罗煞看到玛琳娜做出奇怪的动作,顿时有些不耐烦,沉声吼道:“两军阵前你在做些什么?磨磨蹭蹭没有一点盟主的风范。你如今只公布了三名人选,最后一位呢?不会还没有决定好罢。”

话语出口之时,罗煞心中亦在思忖。

“这个玛琳娜如今举棋不定的样子难道是想算计于我?如果她决定藏拙,随便派出一人来应付我,虽然失了面子,但却会将我的第一步计划彻底破坏。若是试探不出她的修为深浅,接下来恐怕便要陷入困境了。不行!一定要激怒她,逼她亲自迎战。”

想到这里,罗煞未等玛琳娜作出回应便再度开口。

“看来你这副样子是不想与我堂堂正正地交手了,莫非是怕了,想将你身后那些喽作为祭品代替自己?哈哈,像你这种人竟然还能坐上这盟主之位,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女流之辈,胆小如鼠,还未上阵,便自行退缩回去。真不知道这些三清门与尚武堂的弟子为何要选你这个废物来当盟主,恐怕是都瞎了眼罢。”

这般毫不留情的贬低与嘲讽,无论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坦然承受,必然会大发雷霆,怒目以对,恶言相向。

但玛琳娜却并非人族,情感也没有那么丰富,沉稳得就像一座万年不曾动摇一寸的山岳。

“小女子的确德不配位,无法满足所有联盟成员的期望。但是作为盟主,‘退缩’二字绝不会出现在我的脑海当中。既然你作为魔域之主都敢出来应战,我又有什么好惧怕的。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要以为身为魔族便高人一等,待真正遇到难以战胜的强敌之时,再想后悔便来不及了。”

第二百六十三回 攻心之道

“难以战胜的强敌?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难道是你吗?”罗煞认为自己的激将法大功告成,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微笑,即便透过那深邃的兜帽,也能隐约发现那桀骜不驯的弧度。无论经历怎样的挫折,都依旧磨不平那张扬的个性。

“也许不会是我,但你以后总会见到。”玛琳娜面上古井无波,声音亦是毫无起伏,犹如机械,透着一种无比怪异的违和感。

罗煞听到这句话之后心内也泛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压抑感觉,似乎感觉玛琳娜的“预言”随时都有可能会化为真实。

“怎么回事,我明明从来都不曾相信过命运,为何此时心中却升起了对未来的恐惧?难道只因为圣耀宗传说中的预言术?这也太荒唐了。”

罗煞显然对自己这一刹那心中的动摇感到非常不满,他迅速地把脑海当中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通通赶了出去,使自己的心境恢复平静。

“原来堂堂魔域之主也有动摇的时候。”玛琳娜似是已经看穿罗煞心中所想,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不要以为用这种卑鄙的方法就能取得胜机,我可不是什么三岁孩童。既然双方出战的四人已经定下,那便莫要嗦,开始较量罢。”罗煞的声音之中充斥着怒气,想要掩饰自己心头的那一份不安。现在他表现出来的这副模样,被说成是恼羞成怒也不过分。

“我想说的都已说尽,只是想奉劝阁下不要作茧自缚。这场战役从开始的那一刹那就不可能再终止,我也没有必要靠着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来干扰阁下的意志。我们早已准备就绪,就等阁下派出第一位上阵的战士了。”

“你让我先派人上阵,还不是为了作针对性的计划。如果我不答应,你又待如何?”罗煞瞬间看清了玛琳娜的目的,不屑地轻笑了两声。

“没错,阁下判断得分毫不差。阁下若不答应,小女子自然也没有办法。但阁下会拒绝吗?”玛琳娜的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在别人看来是如沐春风的美景,但在罗煞眼里却如同修罗露出了獠牙。

“她说的一点不假,我根本就不可能拒绝。‘害怕’、‘窝囊’、‘怯战’、‘认输’这些都是我无法接受的辞藻,我不能容忍他人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这个玛琳娜似乎能看透我的内心,读懂我的想法。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在我心中掀起波澜,再这样下去,恐怕我真的会落入她精心设计的圈套。不行,我一定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任由她摆布。”

“对不起,你误算了一步,要让我从开始便陷入劣势,绝对是痴心妄想!”

“不愧是魔域之主,能屈能伸,懂得随机应变。我方才已经言明,主随客便,自然不会反悔。阁下既觉得我的安排不够公平,那便由我先派遣正道联盟的成员上阵,阁下以为如何?”

玛琳娜始终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仿佛沧海桑田,千秋万载也不会改变。

“玄御,你来打这头阵,为联盟中人做个榜样。”

还未待罗煞作出回应,玛琳娜便自顾自地将这第一阵的人选派了出来。

“多谢盟主信任,玄御必将全力以赴,赢下这开局之战,为我正道联盟提一提士气。”玄御双手抱拳,声音清朗,言辞激昂,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祝公子旗开得胜。”玛琳娜招牌一般的浅浅笑容再度扬起,虽然每一次都寻不到什么差异,但赋予他人的那一线宽慰却不曾减弱半分。

冰凌见玛琳娜竟决定派玄御打这头阵,不禁秀眉微蹙,有些许担心。但是转念一想,此乃是这位精通预言术的智者做出的决定,便立即释怀了,没有像上次一样走上前去质问。

“这位不是上次在天启海畔被我教训得只剩半口气的手下败将吗?好像叫作玄御是罢。若不是那个傻姑娘李音梦非要舍命救他,恐怕他早就化作一堆枯骨了。让这种废物来打头阵,难道就不怕丢了你们正道联盟的脸面?若是那李音梦好不容易用性命换来的一线生机被断送在这里,可就得不偿失了。”

罗煞的话语之中处处带刺,极尽嘲讽,不仅将玄御贬得一无是处,还故意勾起他心底最为沉重的伤痛,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我可以允许你不将在下放在眼里,但却无法容忍你将音梦之死当做玩笑随意调侃。只要你不是个莽夫,便一定不会亲自上阵与我较量。既然我的对手不过是你的一个部下,你又怎知我便不能取胜?”

玄御原本清亮的声音此刻却被他故意压低,变得低沉无比,似是来自地底,散发着一丝阴森的寒气。杀意在他身周隐隐起伏,仿佛他胸中的怒气随时都会脱离控制,彻底爆发出来。

罗煞看到了玄御眼中燃烧的怒火,不屑地笑道:“愤怒也于事无补,废物始终会是废物,这是个优胜劣汰的世界,实力不济的小兵就应当在战场上倒下,化为历史的尘埃。罗奎,去废掉他,这对你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任务了。”

提着沉重铁链的大汉立即应道:“魔尊请放心,我一定会将这玄御大卸八块,让他们知道跟魔域作对绝不会有好下场。”

罗煞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去罢”,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觉得这第一场对决已然胜券在握。

夜忆星此时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却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罗煞这个愚人又一次自己落入了圈套,亲手送给他的致胜良机都不会好好珍惜。对付玄御这种对手明显应该命那手持‘银涛’的罗弑上场,这样才可以稳操胜券。让罗奎上来应战却明显是将这宝贵的先机白白浪费,得不偿失。田忌赛马的道理都不懂,也不知他这统领是怎么当的,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夜忆星暗忖道。

玄御与罗奎同时向前迈步,走到两军之间那一里空地的正中央。

玄御如今虽然怒火中烧,但他的自制能力还是远胜常人,在双方相隔一丈左右之时,他将步伐停了下来,郑重地抱拳行礼道:“在下三清门弟子玄御,前来领教阁下高招,请不吝赐教。”

“什么不吝赐教,只要一听到这种说辞我便浑身难受。大丈夫互相切磋不需要这种繁文缛节,快出招罢。”罗奎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盟主已经讲了数次‘主随客便’这四个字,我又怎能率先出招,抢占先机?还请阁下理解这其中的含义,尽管出手。”

没想到玄御以理相劝的这一番话却进一步激怒了对方,只听那罗奎一阵冷笑,沉声道:“你们这帮伪君子如今只会玩这种把戏了吗?无法在人选上面占据有利的地位便想通过窥探招式来寻找对策,如意算盘

倒是打得不错。需要躲在女子背后保命的弱者也就只能靠耍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来苟活了。”

“抱歉,是我错了。看来你们这类低劣种族根本不配被尊重。”

隐忍许久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不留余地地释放出来。

玄御的双眼之中似有两团足以燎原的烈火在熊熊焚烧,一道道充斥着阴寒杀机的真气波动在其身周环绕。

玄御抬起右掌,伸出食指,对准罗奎头顶百会穴,凌空轻轻一点。

只见指前两寸方圆虚空剧震,气流凝聚,化为漩涡狂暴转动,似要将那一小片空间彻底碾碎开来。气流在风眼之内频频碰撞,迸发出点点青色霹雳花火。仅仅只是刹那之间,这两寸空间中蓄积的能量便已接近沸腾的边缘。

一道无形无相,不声不响的真气集束自那方气流已经完全饱和,达到临界点的空间之中迸射而出,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向罗奎头顶袭去。

虽然这道攻击看不见也听不着,但其中蕴藏的威力却绝不可小觑。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在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寂静之中隐藏的是浑厚精纯的真气与大气磅礴的剑意,足以轻易贯穿钢铁与顽石。

这样凌厉的“剑气”一旦与**凡胎相接触,瞬息之间便会将其打个对穿,没有任何幸免的可能。

感受到这股致命的波动之后,罗奎的神色终于严肃起来,此刻他方明白对手绝不是什么浪得虚名之辈。若不能全力以赴,便定会一败涂地。

只见罗奎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迅速做出反应,在真气逼近头顶的一霎将手中黑铁所铸的锁链挡在百会穴前方。

只听得“叮”的一声清脆响动,罗奎身形立时向后退了三丈,止住后退之势时身体又晃了两晃,方才堪堪站稳。

这一招过后,正道联盟的不少成员纷纷为玄御高声喝彩。这一式剑指令玄御在这场对决之中稳占上风,的确十分助长士气。

“可恶,我竟然陷入了劣势,这玄御似乎是一个非常棘手的敌人。似乎和魔尊所描述的大不相同。”罗奎心中略感惊讶。

但这一点挫折,却不足以让这位魔族精锐感到畏惧,更不可能令他退却,只会进一步点燃他的好胜之心。

“不要以为得了一点便宜便稳操胜券了,我还尚未使出真功夫呢。速速吃我一链!”罗奎放声咆哮道。

话音方落,罗奎便高高跃起,自半空中挥起黑铁锁链,连同自身的重量向玄御重重砸下。

锁链破空而至,力道雄浑,足以开山裂地。锁链扫过之处卷起一道凌厉罡风猛烈吹拂,激起八方白雪漫天飞扬。

玄御只感觉一道重若山岳的刚猛力道劈头盖脸向自己袭来,于是丝毫不敢怠慢,经脉之中一股特殊的力量渐渐涌了上来。

那是玄御最得意的功法,是他身为三清门徒最显著的证明。

“这种感觉终于又回来了,虽然对付罗煞之时完全找不到施展的机会,但是对付这种小卒却是绝佳的利器。”

玄御心中有一丝兴奋的感觉在蠢蠢欲动,就像与失散已久的朋友再度重逢。

“心剑六式 歼兵式。”

第二百六十四回 歼兵返体

心剑是一个无比神奇的法门,它虽拥有只能反击,无法强攻这一明显缺陷,却依旧瑕不掩瑜。心剑成为顶级绝学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它远胜于其他功法的泛用性。这门以后发制人而闻名的心法几乎可以在任何对手身上找到破绽,从而占得先机。从五行法术,到拳脚、兵刃与气功,心剑的克制之法均有涉猎,可以说是天衣无缝。除非对手的实力过于强大或是法术过于偏门,否则心剑都能开辟一条致胜之路。

而玄御此刻准备施展出来的歼兵式则正是所有兵刃的最大克星。

“这条锁链虽然不是寻常的兵器,但既然心剑的‘抗力’已经被激发出来,那便证明破解之法是存在的,且让我试上一试。”

玄御心念一转,将双目锁定在那条黑铁锁链之上,凝定心神,展开心眼仔细观察。

心剑之力令玄御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这条锁链内部的结构,甚至可以还原这条锁链被铸造出来的完整过程。

每一个衔接,每一次冶炼,都不再是遗失的过往,一幕幕场景林列于玄御眼前。

这世上如果有完美的“作品”,也许心剑的这一式就会显得毫无意义。但是,“完美”这个词本身便过于理想化,没有实际的意义。就算是将三界最杰出的铸造师,最珍贵的熔炉与最稀有的材料结合在一起,也没有可能创造出“完美”的兵刃。

梦想总是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凡是成为实物的一切,都逃不过残缺与瑕疵,否则它便要永远停留在想象里,失去存在的资格。

这条黑铁锁链根本就不是什么珍品,自然逃不过这板上钉钉的法则。

“我看到了,在第九节与第十节之间有一个明显的残缺,似乎是当初衔接时就出现了问题,这许多年来不断经历磨损,如今已经变得非常脆弱了。只要用剑指准确地击打在那个部位,整条锁链便会应声断裂。”

玄御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十分清楚自己下一步应当如何出手。

这种胜券在握的感受令他觉得那将脸颊吹得生疼的罡风也突然变得轻柔了许多。

在那锁链的一端距离额头仅剩不到三尺距离的时候,玄御出手了

。还是和方才一样,故技重施,只不过这一次的目标并非对方的身体,而是那条锁链中最薄弱的环节。

在罗奎的意识还没能反应过来的那一刹那,剑形真气便已经准确无误地穿透了那截濒临破碎的黑铁。

下一瞬间,原本还似金蛇出洞,威猛无比的锁链却忽然从中间断成了两截。半截铁链应声飞出,落在了远处,与地面接触之时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罗奎灌注于锁链中的无穷力道因为锁链的损坏而消散得干干净净,威势顿时荡然无存。

原本可以将一座小型山丘摧毁的奋力一击此刻却变得柔软无力,轻飘飘好似棉花一样,无法对任何事物带来一丝一毫的损伤。

罗奎见到心爱的兵刃竟然被对方轻易损毁,不由大骇。他连忙收起手中的半截锁链,身形向后跃出三丈才缓缓落地。

望着手中残缺不全的锁链,罗奎心中如同掀起惊涛骇浪,呆立于原地近乎失神。过了半晌,不断起伏的心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罗奎不停地喘着粗气,像是体力已经被刚刚那一招消耗殆尽。但是只有罗奎自己才知道,方才那一击他根本都没有使出全力,又何来精疲力尽这一说。如今他会呈现出这副状态,完全是因为精神遭受了重创,原本沸腾的自信此刻却被人狠狠践踏在脚下。

从锁链断裂的那一刻起,他的心灵世界便开始崩塌,曾经所有的认知都在这一瞬间被颠覆。他根本无法相信传说中最为坚固的黑铁会在对手轻描淡写的一击之下破碎,这一切都像是一个难以醒来的噩梦,不停地折磨着他。仅仅是片刻光景,他便感觉心力交瘁,面上尽是颓然的神色,呆立于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失去了战意。

罗煞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心内也久久不能平静,开始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

“这玄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在天启海畔之时他明明接不住我一招,难道是我看走眼了?按常理来推断,他明明应该在数个回合之内便败给罗奎,现在为什么局面却完全反转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玄御望着罗奎那无比失落的表情,却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只是不紧不慢地像对决开始

之前一样抱拳行礼,口中说出那句胜利者通用的官话。

“承让了。”

正道联盟众成员见状立时欢声雷动,纷纷不遗余力地为玄御高声喝彩,这个时候玄御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节节攀升,俨然已经成为了盖世无双的英雄。

在听到从对面传来的喝彩声之时,罗奎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他忽然将手中的半截黑铁锁链向地上抛去,随后合身向玄御扑了上来,动作迅捷如同猛虎扑食。

“这场较量还没有结束,就算不用锁链,只凭这双臂膀我也可以将你制服。”罗奎高声怒吼,声音之中充斥着激愤与不甘。

罗煞虽然想不明白玄御这两月间为何突然变强,但也清楚如今的玄御绝不是罗奎之流可以击败的对手。现在这个情况,罗奎显然已经恼羞成怒,暂时失去了理智,再这样与玄御缠斗下去无异于自取其辱。

“罗奎,速速退下,你不是玄御的对手。方才被对方轻易毁了兵刃,难道还嫌不够丢人吗?”罗煞扬声命令道。

但是这时的罗奎显然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脑海之中只想着应该怎样狠狠击溃玄御,反败为胜,一雪前耻。

罗奎抡圆右臂,挥拳全力向玄御面门砸去。

拳风之中煞气浓重,暗含泰山压顶般的厚重威压与一往无前的豪迈气势,仿佛就算是上古妖兽挡在前方也要打得它跪地求饶。

“好厉害的拳法,若是换作他人可能真的抵挡不住。”

玄御的嘴角闪过一丝云淡风轻的笑容。

“可惜你的对手是我,这种纯靠蛮力驱动的单调攻击对我根本不起作用。返体式。”

也没见到玄御身体做出任何动作,可是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令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一幕却已经发生。

只见罗奎笔直向前击去的右拳突然像是不再受到自己精神的操纵一样,完全失控。右臂被一股十分诡异的力量倒转过来,而携无尽威力的右拳却是去势不停,径直轰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

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罗奎被自己的右拳狠狠击中,他口中顿时鲜血狂喷,身体也倏地向后方倒飞而去。

第二百六十五回 银涛显威

站在罗奎正后方,手持“银涛”的罗弑赶忙上前将他悬浮在半空中的身体拦住,自己却也被这股莫大冲力推得向后倒退了两丈有余,差一点便跌进了黑雾军的队列之中。

罗奎如今已经被自己的全力一击所重创,恐已伤及心脉。只见他彻底昏厥过去,面色苍白,嘴唇暗淡失色,气若游丝,时有时无,这一切都是性命垂危的征兆。

罗煞赶忙命部下将罗奎拖到后方,用秘术予以治疗,修复他的心脉,让他不至于惨死在自己的拳下。

“废物,真是不中用。”

罗煞至今仍不肯承认玄御的实力,自言自语般地指责着自己的部下。

玄御此时径自走到了玛琳娜的面前,微笑道:“我已兑现承诺,为正道联盟争得了开门红。还请盟主派出第二位上阵的成员,乘胜追击,一举抹平他魔域的锐气。”

玛琳娜向玄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赞赏道:“果然不愧是三清门千年不遇的天才,赢得干净利落,精彩绝伦。经此一战后,我正道联盟士气已然高涨。接下来交给我便是了,争取三场对决之后便让这场战役进入尾声。”

玄御会心一笑,颔首道:“一切都在盟主计划之内,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罢便径自退回方阵之内,重新回到冰凌与夜忆星二人身边。

夜忆星此时显得有些兴奋,狠狠一拍玄御的肩膀,笑容灿烂地“奉承”道:“你这一战打得太漂亮了,退敌于无形之中,颇有些绝世高手的风采。这样一来便能重挫他黑雾军的士气,令他们不敢再小瞧我们正道联盟中的任何一名成员。”

“其实只是心剑刚好克制他的锁链与拳法,并没有你们说的这样夸张。”玄御被如此夸赞,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冰凌见状扑哧一笑,道:“你看你,怎么还害羞了起来,你平常可不会做出如此表情。这一场较量,你的表现的确出乎意料,可以说是胜得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摧毁了黑雾军必胜的信心,可谓功不可没。那些赞美之词用在你身上一点也不突兀,你大可以安然接受,不必妄自菲薄。”

玄御望着师叔那鼓励的眼神,心头似有一道暖流掠过,他重重点了点头,面上现出自豪的神色。

“被师叔如此认可,似乎还是第一次。”

被这个无比苛刻之人盛赞,对于玄御来说是一种莫大的鼓舞。从所未有的满足感自玄御心底涌起,让他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直到玛琳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玄御才由个人世界之中摆脱出来。

“第二场对决,赫菲娜,该是你上场的时候了。”

玛琳娜这时选出了第二位上阵的成员,罗煞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却不禁皱了皱眉。

“这个赫菲娜似乎是玛琳娜的亲传弟子,实力一定不容小觑。连那个三清门的小辈玄御都如此难缠,何况这个圣耀宗的精英。这一次绝不能再隐藏底牌了,必须用硬捍的方式来搏得一线胜机,不然可能等不到会战便要一败涂地了

。”

赫菲娜这时走到玛琳娜面前,向自己的师父躬身行了一礼,道:“弟子此番一定乘胜追击,为正道联盟稳住胜势,绝不负师父寄予的厚望,请你尽管放心。”

“师父对你的修为再了解不过,就算是那罗煞亲自上场与你较量,你也至少有四成把握不败,这一场我们也是稳操胜券。”

玛琳娜神色笃定,心海始终风平浪静,任谁都无法掀起一点波涛。此般坚如磐石的心智,天生便是那运筹帷幄的军师之材。更何况她还拥有任何人都梦寐以求的能力,不出户,知天下。两相结合便令她成为战场之上绝对的主宰,似能呼风唤雨,将一切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罗煞毕竟也不是痴傻之人,当知晓自己第一轮被算计了之后,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经过短暂的考虑,他决定改变策略,不再把强将压在手里。这一番转变明显是正确的选择,令对决双方的实力趋向平衡。这样一来,即便输了,也只能承认技不如人,再没有什么“策略不佳”的遗憾了。

“罗弑,出战罢。用你手中的‘银涛’狠狠教训那些不将我们放在眼里的狂徒。”

罗煞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即便陷入劣势,却也不能失了阵仗。

“魔尊大可放宽心,既然我出战了,便一定会把先前所有颓势都一并扳回来,让他们好好体验绝望的滋味。”罗弑拍拍胸口,信誓旦旦地说道。

罗煞点了点头,嘱咐道:“我对你还是颇具信心的,不过切记,万万不可轻敌,否则定会适得其反。”

“明白,我一定会全力迎战,绝不藏拙。”

说罢罗弑便迈开步伐向前走去,而赫菲娜早就在前方亭亭而立,等候着他。

当罗弑行至面前之时,赫菲娜也循大唐礼仪,向其抱拳拱手,口中道:“小女子圣耀宗赫菲娜,请赐教。”

身为魔族,罗弑从来都颇为反感这些文绉绉的礼节。但是罗煞方才所言此刻回荡于耳畔,出于对对手的尊重,罗弑不得不“装模作样”地抱拳还礼,口中用一种略显别扭的谦恭语气说道:“在下魔域黑雾军战士罗弑,前来领教高招。”

“请出手罢。”赫菲娜也遵循着那“客随主便”的原则,不会率先出手。

但罗弑显然没有罗奎那些令人厌恶的恶习,既然对方把先机交到自己手中,那便必然要好好把握。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请接招。”

罗弑此刻双手握持银枪,枪尖指向地面,轻轻抖了两抖,摆了个颇具英气的起手式。随后他双手忽然运劲向上一提,只见原本垂向地面的枪尖在下一刹那忽然转向,化为一蓬银光向赫菲娜胸口疾刺而去,去势绝尘犹如脱缰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枪尖在眨眼之间硬生生换了方向,几乎转了一个直角的距离,这等变幻的速度常人肉眼根本无法捕捉,想要及时作出反应更是天方夜谭。一个躲闪不及,下一刻便会立即化为一具僵硬的尸体。

但灵族人的反应速度显然不能与凡

人相提并论,在枪尖变换方向的那一瞬间,赫菲娜便做出了反应。只见她稍稍向后一仰,轻而易举地躲过了这一次致命危机。

正道联盟的众人全程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看到赫菲娜迅捷无比的身手,立时松了一口气,悬起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你没有用真功夫,是看不起我吗?”赫菲娜面色略显阴沉,低声道。

“方才那一招只是试探,接下来我便会认真出手,你可要小心了。”罗弑说话之时,浑身上下升起一股浓郁的杀戮气息,透着来自九幽的森冷,令人不寒而栗。

“这还差不多。”赫菲娜轻点螓首,呢喃道。

罗弑手上那柄“银涛”之上的银色流光忽然大盛,比那皎月洒下的银波还要更为刺目,几乎可与那当空旭日的灼灼耀光相提并论。

枪身之上密密麻麻的符文此刻也闪烁着鲜血一般艳丽的赤色光芒,妖异却又摄人二目。

这一切的景象都只因罗弑将自身灵力灌注入“银涛”之中,使这杆天界神器与他暂时“融为一体”,运使自如。

罗弑身形犹如一道漆黑的霹雳,来去如电,行迹难寻。手中银枪于一呼一吸之间便三度祭出,那般超越疾风之速度在凡人眼中只能留下几道模糊的残影。

上挑,下突,直刺。三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找不到一丝破绽。

三道银蟒形状的炫光几乎于同时闪过,除了攻击的方向不同之外,完全找不出时光流逝的痕迹,仿佛这三枪完全是在同一瞬间刺将出来。

如此敏捷的身手,在许多尚武堂与三清门的弟子眼中皆是神乎其技,他们的心此刻都提到喉咙,为赫菲娜的处境感到万分担忧。

然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灵族人眼中,这样快若闪电的攻势却如蜗牛爬行一样缓慢,一招一式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双臂动作的细节,枪身移动的轨迹,一幕幕在赫菲娜眼中放映,没有错漏任何一个细节。对自然之力远超其他种族的敏锐感知令飞速流逝的时光都在灵族人的眼中变得缓慢下来,每一个刹那都可以记录于心。

灵族人的那双眼睛,从不畏惧时间的无情流逝,它们可以捕捉到每一个稍纵即逝的瞬间,每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他们是观察者,也是记录者,将大自然中的每一幅画面,每一幕场景都深深烙印在脑海当中,决不允许任何一个哪怕阴暗朦胧的角落与他们擦肩而过。

他们总是虔诚地祈祷着,希望这些永远留在心中的森罗万象能为他们指引一条通向洪荒真谛的坦途。为了有朝一日,心爱的大自然会向他们敞开那扇真理之门,他们不敢错过生命中的任何一个细枝末节。哪怕是微观世界当中的一粒微尘,他们也必须理解其存在的状态与行动的规律。因为他们生怕自己忽略的那一隅便是寻找真理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个元素。

因此,灵族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刻便学会了珍惜,从不浪费生命中一点一滴的光景。

第二百六十六回 炽热花火

相较于灵族人对生命的敬畏,人族虽然寿命还不足灵族的百分之一,却总是随随便便地荒废光阴,让许多宝贵的时光从指缝间溜走。其中更有九成,既不愿意知晓人生的意义,也无兴趣探索自然的奥秘。百载岁月弹指而过,盘算一番却发现自己一无所得,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空虚。

这样对比下来,只有一种无处宣泄的无奈与凄凉在心灵深处不断蔓延。

赫菲娜凝望着“缓缓”向她身体刺来的银枪,将右掌伸到前方阻挡在枪尖的必经之途,口中轻声吟诵,却是没有人可以听懂的语言。

“lotus shield(莲盾)”

霎时间赫菲娜右掌前方出现了一朵火红色的莲花,花瓣纷纷伸展开来,婀娜多姿,艳丽无方。而莲花本身的形态又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纯净与庄重。水与火,静与动,在这一刻被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像是个天衣无缝的艺术品,绽放着独一无二的别致魅力。

火莲就像一面盾牌将三道枪影尽数挡了下来,其后便消失于无形。

罗弑快如闪电的出手却连赫菲娜的衣角都没有触到一片,这令他颇受打击,心中对自己的对手更加戒备。

夜忆星此时听到赫菲娜口中的“咒语”忽然来了兴趣,向身前的玛琳娜询问道:“盟主,刚才赫菲娜口中念诵的是不是你们灵族的语言?”

像夜忆星这种对知识有着无尽追求之人,自然不能放过每一个求学的机会。

“夜公子误会了,灵族不像魔族,并没有自己的语言。只不过半数以上的灵族人都生活在北俱芦洲,因此才令人生出北域官话就是灵族语言的错觉。”

“北域官话?的确略有耳闻,是不是还有一个绰号叫‘符语’,因为这种文字在大唐人看来就像是一个一个单独的符号。”夜忆星追问道。

“没错,就是这个‘符语’,其实不仅北俱芦洲的居民使用这种语言,就连天外天的圣域也把它当做日常交流的手段之一。圣耀宗的法术均是用这种语言来命名。”玛琳娜为了满足夜忆星的好奇心,特意补充道。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此看来这门北域官话也是一种了不起的语言。多谢盟主为我解惑,感激不尽。”夜忆星听完这几句话感觉受益匪浅,连忙道谢。

“只是平常聊天,何必道谢。若论底蕴,没有任何一种语言可以与大唐语相提并论。北域语只不过是凭借突出的特点脱颖而出,胜在简洁易懂,语句流畅这两点。”

“若是将来有机会,我要好好向盟主学一学这门语言。”玛琳娜的讲解已经燃起了夜忆星对于北域语的浓厚兴趣。

在玛琳娜与夜忆星交谈的时候,罗弑又进一步向赫菲娜发动了攻势。

枪影绰绰,似千蛇共舞。

银浪滔滔,如万针齐落。

一片银色枪雨携狂暴气劲铺天盖地一般向赫菲娜袭来,其间还有血色光芒不断闪烁,魔族灵力特有的邪气渐渐扩散开来。

赫菲娜的四面八方此刻

俱是枪影,几乎将她彻底包围,封锁住她所有退路。

这一招无疑较方才那个三段刺高明许多,防不胜防,一不留神身上也许就会凭空出现许多透明窟窿。

可是在赫菲娜眼中,避无可避的这一招却依旧对她造不成任何威胁。

“既然无法躲闪,便用蛮力破解。”

赫菲娜浑身上下突然闪烁着橙红色的光华,与火焰的颜色近乎一致,光华之中散发出可以融金炼铁的灼热高温,使得方圆丈许的白雪迅速融化。

“fireworks(花火)”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橙红色炽热灵力爆破开来,与烈火一色的绚烂光芒笼罩住三丈方圆内的每一个角落。灼灼耀华红如旭日,烈烈高温炙似朝阳。

一道道灵力化生的冲击波不断向四周蔓延,携光热能源一同朝八方肆虐。漫天枪雨被这股所向披靡的力量一冲而散。

就连罗弑本人亦不能幸免,被滚烫的冲击波正面扫中,被冲力抛起两丈高,随后重重跌落在地。

罗弑的模样如今甚为狼狈,身上的黑铁铠甲虽然并未受损,但面容却被注满火元素的灵力熏得如黑炭一般,头发也惨被烧掉一半。

反观赫菲娜虽然站在爆破的中心,乃是这场“轰炸”的根源所在,却是毫发未损,一如往常。以灵族人与元素的亲和度,施展法术之时伤及自身几乎毫无可能。

许多正道联盟的弟子看到这一幕纷纷哄堂大笑,被罗弑此刻狼狈的模样逗得前仰后合,都忘记了为赫菲娜助威喝彩。

罗煞望着倒在地上的罗弑,心里却是一片冰凉,往日的傲气一朝丧尽,深渊一般的无力感将他重重包围。

“双方的实力差得实在太远,就算手持天界神枪又如何?就算是我亲自上阵,若是不利用凶刃的力量也要缠斗数百回合之后方能取胜。圣耀宗隐藏的实力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几乎可以用‘恐怖’二字来形容。难道要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仇血海的身上吗?可是他的修为还不及罗弑,这场战役究竟还有没有转机?”

罗弑强忍着胸口处的剧痛与喉咙中的腥甜气息,想要阻止自己现出口喷鲜血的颓势,可即便如此,丝丝鲜血却还是从嘴角处渗了出来,将他身受内伤的情况暴露无遗。

但罗弑却不想认输,他知道自己这一场对决十分重要,若是败了,便会令胜负天平彻底向正道联盟那一方倾斜,届时黑雾军便会陷入绝境。

“为了魔族的兴盛,为了不负魔尊的期望,我一定要坚持下去,战至最后一刻。只要这口气还没咽下去,就不能放弃。”

罗弑沉重的使命感与坚定的意志让他重新站立起来,右手狠狠攥着银涛,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必须击败的对手赫菲娜。

下一刻,罗弑于电光火石之间出手,将手中银涛径直掷向赫菲娜。

银枪如离弦之箭般飞出,罗弑则飞跃而起,跟随银枪在空中的轨迹,一人一枪,风驰电掣,眨眼间便来到赫菲娜头顶上方。

“赫菲娜,我跟你拼了!咱们今日便同归于尽!”

罗弑在半空中握住银涛,将经脉之中残存的所有灵力尽数注入枪身上的符文之中。

符文上闪耀的光芒鲜红如血,仿佛烈士在战场之上挥洒的鲜血,凄厉而又悲壮。

罗弑知道自己已然再无退路,他将银涛狠狠向下挥去,用尽他体内最后一份力气,决绝而不悔。

赤银双色交相辉映,光芒更胜夤夜繁星。

这一枪,一去不回。

望着银枪之上绽放而出的闪耀光芒,还有罗弑面上那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无畏神色。赫菲娜心中却升起了一丝怜悯。

孤注一掷,将生命当做赌注,一切希望都悬于一线。这是一种何等凄凉的感觉?

没有选择,没有退路,没有希望,只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妄想。

“如果”可以一击得手,“如果”能够两败俱伤。

赫菲娜心中尽是不忍,不愿看到对手自取灭亡,也不希望这场对决继续进行下去。

“平静下来罢,不要再挣扎了,这场较量你已经不可能反败为胜。”

这段心语在脑海之中回荡之际,赫菲娜却找到了让这一切迅速终结的绝佳办法。

“silence(寂静)”

话语出口的那一瞬间,一道异样的灵力波动向罗弑面门扫去。

灵力波动触到罗弑额头的那一瞬间,银枪之上流溢的银色光华与其上的符文之间频频闪烁的血色光芒一同黯淡了下去,奔涌的灵力波动就像被浇熄的火焰消散而去。

罗弑原本狰狞的面孔此刻却显得平静而安详,双目紧紧闭上,像是陷入了沉眠。

失去了自身灵力的支撑,他悬浮在半空的身体立时坠落下来,眼看便要重重摔在雪地之上。这时赫菲娜见状却轻轻一挥右臂,一道灵力被她祭出,“铺垫”在罗弑身下,让他的身躯平稳落地,轻飘飘如同一片柳絮,防止他受到一点创伤。

“这道催眠类法术其实没有什么用处,只不过因为他的精神力已经十分虚弱,这才勉强派上用场。不过用这种方式来结束这场对决的确是我能想到的最佳办法了。”赫菲娜心内忖道。

罗煞看到对手竟然主动出手为罗弑留下一线生机,虽然以他的性格不至于生出感激之情,但也觉得自己作为统领应当有所表示,因此便在赫菲娜开口之前抢先说道:“多谢赫菲娜姑娘手下留情,如今罗弑已经彻底失去行动能力,这一战已经分出了结果。”

说罢便派人上前将已经熟睡的罗弑抬到了后方去。

赫菲娜向罗煞抱拳行礼以示敬意,口中道:“银涛之威的确令人胆寒,只不过这位罗弑将军还未能将它运用纯熟,不然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说罢便转身回到玛琳娜身前,一改方才严肃的模样,满怀期待地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向玛琳娜邀宠般说道:“师父,徒儿表现得如何,没有辜负您的期望罢。”

第二百六十七回 血晶之力

玛琳娜露出欣慰的笑容,宠溺地揉了揉赫菲娜的头发,语气像是在赞赏自己的孩子。

“当然了,赫菲娜表现得可以说是完美无缺,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这样一来,我们便已连下两城,距离奠定胜局只有一步之遥了。”

赫菲娜对玛琳娜的赞誉非常受用,展现出一副幸福洋溢的可爱模样。

正道联盟的阵营此刻士气已经到达沸腾的边缘,经过这两场干脆利落的胜利,每一位成员的面容之上都显露出自信的神色,开战之前心中那一点忐忑与不安都早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方即将要派出第三名成员上阵,不知阁下那边准备好了没有?”玛琳娜此时向罗煞询问道。

罗煞长叹一声,道:“有什么好准备的,反正只剩最后两场了。”

这时夜忆星突然靠过来向玛琳娜说道:“盟主,下一场我想请缨出战。虽然我知道盟主亲自上阵是最稳妥的安排,但我还是想见识一下那双黑铁拳套之内的机关。”

“可如果罗煞决定自己上阵来对付你呢?”玛琳娜提出疑问,嘴角却挂着一丝神秘的笑容。

“只要罗煞头脑依然清醒,这种情况便不可能发生。他若是亲自上场,的确可以轻易将我击败,但是最后一场对决却是毫无胜算,无异于自己亲手断送了唯一一点胜机。但他若是派出那仇血海来与我对决,只要获胜,他便有近乎五成的几率将局势扳平,令这场战役进入对他最为有利的混战阶段。”

玛琳娜听罢轻轻鼓掌,微笑道:“分析得头头是道,果然不愧是东胜神洲第一才子。”

“盟主又在取笑我了,这称号怕是你即兴为我取的罢。”

“好了,不开玩笑了。既然你想去会一会那仇血海,我又怎能无端拒绝,这一场便交给你了。”玛琳娜正色道。

“在下一定全力争胜,直接为这场战争画上句点。”夜忆星神色认真地说道。

说罢便向前方迈步走去。

罗煞见到对方派出的是夜忆星,顿时长舒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稍稍定了下来。

“玛琳娜此番若是亲自上阵,我便必须立即下场应对,如果不幸落败,那便是一场未胜,一败涂地。从此以后,魔族定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对方选择派这夜忆星上阵倒是给了我等一个喘息的机会,只要血海可以将那拳套中隐藏的力量好生利用,便有至少九成胜算。这样一来既能提升士气,也为最终的胜负留下了悬念。”

想到这里,罗煞立即下达命令。

“血海,该到你上场的时候了。记住,此役事关重大,只能胜不能败。”

仇血海高声应道:“魔尊不必担忧,我一定会扳回一城,令局势逆转回来。”

说罢仇血海飞身而起,迅速来到夜忆星身前,毫不客气地说道:“这次不必再行那些十分麻烦的礼节了,直接出招罢,我这人不喜欢白白浪费时间。”

夜忆星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便先行出手了,请看招。”

话音落下,夜忆星右掌忽然向前一推,真气在手掌推动的过程中已经蓄入掌心。

只见一道紫色闪电从夜忆星掌心喷薄而出,似一条紫色长蛇一般向仇血海胸口要害处噬去。

仇血海见状没有躲闪,而是挥出左拳硬生生与电芒碰撞在一起。

夜忆星目睹仇血海的行为,心下略感失望。

“他手上那一双黑铁手套虽然属于罕见的材质,但也一定是对电流敏感的金属。这种行为几乎与自残无异,难道我的对手竟然是一个缺乏常识的愚人?”

但是念头刚刚闪过,面前发生的情形便完全打破了夜忆星的认知。

只见自己发出的那道紫色电芒如今缠绕在了黑铁拳套周围,像是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捆绑”在了拳套之上,无法逃脱。整个拳套如今就像有闪电之力加持,看上去更加威风,有一种如虎添翼的感觉。

“怎么可能?我的力量竟被其占为己有,这黑铁拳套似乎有些古怪。”夜忆星眉头紧皱,暗暗忖道。

仇血海这时却开口了,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

“是不是非常困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给我做了嫁衣裳?道理其实很简单,这副黑铁拳套做过非常特别的改造,看似内置了机关,其实是嵌入了两颗血晶石。”

“血晶石,你是说魔域独有的血晶石?”夜忆星神色突然剧变,面上竟然浮现出一抹不安的神色,与平时一向沉稳的他大相径庭。

“没错,就是那种血晶石,它拥有的特性你似乎有所耳闻。只要是与自然元素相关的法术,都可以被血晶石的力量所转化,为己所用。除非对方的修为过高,灵能超出了血晶石可以转化的范围,否则这能力便是百试不爽,而且用之不竭。看起来你拿手的能力便是这雷系法术,现在却已经完全失去了用处,我倒要看看你能怎样与我抗衡。”

“血晶石的力量竟然比我想象当中的还要霸道几分,这可如何是好?若是雷系法术根本没有施展的空间,难道要用那些再平常不过的剑法与对手较量吗?那样显然是自取灭亡。”

夜忆星的心中此刻显然有些慌乱,不知应该如何挽回这急转直下的劣势。

“不必苦苦思考对策了,认输就好,这样便不会在所有人面前出丑了。你现在只要大声呼喊‘我投降’,我就不对你发动攻击,怎么样?”仇血海阴恻恻地笑道。

“哼!简直是痴心妄想,身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又怎能未战先降?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会知道结果如何。”夜忆星厉声道。

话音落下后,夜忆星双目之中精光闪烁,体内真气赫然开始向外扩散,蔓延开去,缓缓融入了这方天地之中。

方圆五丈之内的那片天空在这一刻忽然生出了变化。

只见一道道如细丝般的青色电芒开始逐渐在天空之上浮现,

仅仅只是片刻之间,便开始密集了起来,密密麻麻如一张闪烁着青色光芒的蛛网般将那片天空覆盖了起来。

天际在瞬息之间便改变了颜色,由淡变深,蓝中有绿,交叠于一处。青光闪烁不止,天地之间在这一刻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风声、人声、草木摆动之声尽数变得细不可闻,令这方空间蒙上一层庄严肃穆的气息。似乎在畏惧着什么,又仿佛是准备迎接九天神迹的来临。

此刻电芒开始从天际垂落下来,无数电流在这片空间自由地飘游,没有任何阻碍。仅仅只是眨眼之间,五丈方圆之内的每一个角落便都被一种特殊的力场所侵蚀。这种由游动中的万千电流一齐创造出的神秘力场名曰磁场,有着多般神奇功效。

这时正道联盟中站在前列的许多修为尚浅的成员与黑雾军中位列前方的战士都感到全身上下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所侵袭,身体开始逐渐麻痹,四肢移动变得缓慢,甚至感觉身体已经渐渐丧失了移动的能力。有一些对这种电力极为敏感之人甚至觉得自己的思维都受到了轻微程度的损伤,意识运行的速度变得比往常迟缓了许多,反应已经不再敏锐。

夜忆星右手紧握成拳,高高举起,迎向天际。

铺天盖地的青色电芒在这一刹那齐齐向夜忆星高举于半空中的右拳聚集过来,几次呼吸的光景过后,原本在这方空间之内剧烈闪动的电光便已尽数附着在他右拳之上,渐渐凝聚成一个宽逾三丈的青龙之首。这般大小,较传说之中所形容的青龙本尊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青龙之首在电芒的“描绘”之下栩栩如生,纹理分明,连每一根龙须皆是清晰无比。如同圣兽临世,神力滔滔,天威赫赫,天地均为之变色。

夜忆星如今已经与漫天青色电芒合而为一,身体周围锐利电光频频闪烁,时不时还伴有轻微的“噼啪”音爆之声,使他整个人都显得不可侵犯。

夜忆星口中低诵着似乎来自于上古之时的庄严咒文,试图寻回属于那个时代的力量,那曾经被称为神通的无上法门。

“九玄雷神,苍穹云龙,神威和合,诛罚世秽。”

夜忆星浑身上下汇聚的细密如网一般的青色电芒随话音落下立时闪耀了起来,光华灼灼更胜九霄惊雷,注视之人此刻纷纷本能地闭起了双眼,害怕自己的双眸会被那极尽刺目的青辉所破坏,落得一个失明的下场。

夜忆星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唤醒在他右拳之上还未曾激发出来的圣兽之力。

“云龙雷乘 青龙灭煞”

那低沉而深远的声音似乎是从上古传来,在耳边萦绕之际仿佛将人们带回了那个混乱却又精彩的年代。

夜忆星的右拳在念出招式之名的瞬间,忽然迸发出可令虚空为之破碎的煌煌威能,有如成人臂膀一般粗细的青色霹雳在龙首周围盘旋交错。大地都在这种上古神威的浸透之下剧烈颤动,像是在预示着天谴的来临。

第二百六十八回 青龙灭煞

雷元素此刻在这片空间之中狂暴地奔腾着,连绵不绝的音爆之声犹如青龙愤怒的咆哮,震耳欲聋。若是神志稍弱之人,看到这番情景,听到这种声音,恐怕早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战意,屈服于上古圣兽的无尽威势之下。

东方青龙,跨世觉醒,神威所至,邪祟肃清。

站在夜忆星对面的仇血海神情之中虽然略有惊讶之色,但是却没有被这副惊天动地的景象所骇住,面色依旧如常,声音也没有一点颤抖的迹象。

“没想到你竟然还会施展如此强大的神通,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单单摆个华丽的架子是无法奈何于我的。”

仇血海依旧是胸有成竹的模样,退缩二字似乎并不能适用在他的身上。

“既然你认为这是花架子,那便让你好好见识一下上古圣兽的威能。对付你们这般杀业缠身,罪孽深重之人,这样的天罚之力用在你们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是吗?你若认为这种攻击会跨过血晶石吸收能力的极限,便尽管来试一试。”仇血海沉声说道,随后扬起了一抹不屑一顾的笑容。

玄御见到仇血海的态度如此嚣张,心下不由感到一阵慌乱,忖道:“为何这仇血海会表现得如此轻松,似乎觉得自己可以轻易挡下夜兄的这一招?难道就连上古神通都没法突破血晶石的极限吗?如此看来这一场对决夜兄岂非毫无胜算。”

夜忆星自然不会因为对方的一两句挑衅之词而却步,既然已经准备就绪,就没有理由半途而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夜忆星高喝一声,蓄满青龙神威与狂暴霹雳的右拳携一往无前之气势向仇血海面门轰了过去。真气波动一时之间令虚空都为之不住震颤,具足排山倒海之威的冲击一**像海上昼夜不绝的浪潮般袭向仇血海,仿佛不会有停下来的那一刻。

仅仅是这神通掀起的冲击之力便足以将一位修为达到升华境的修士直接击倒,不费吹灰之力。更不用说那蕴藏着一线青龙神力的右拳。

夜忆星双目之中燃烧起炽热的“火焰”,代表着他永不熄灭的熊熊斗志。

冲击波此刻将仇血海逼得连连后退,虽然他祭出灵力屏障予以抵挡,但仍然不能令自己稳住身形。看起来已经陷入了明显的劣势。

夜忆星的拳头快若闪电一般尾随而至,弹指之间距离仇血海的面孔已经只有不到半尺的距离,青龙张开的巨口似乎随时都会将仇血海的头颅吞噬进去,轻而易举地撕成碎片。

在惊心动魄地这一瞬间,仇血海做出了应对的动作,只见他戴着黑铁拳套的双手拦在了电芒化成的青龙之首前方,任由它狠狠地冲撞到了拳套之上。

但这样剧烈的对碰却没有发出任何刺耳的声响,也没有迸射出任何刺目的光芒,甚至连向四方扩散的气流波动也没有看到半分。

气氛竟然在这原本应该最为动荡的一刻缓和了下来,显得十分诡异。

青龙之首不仅未能将仇血海的双手撕碎,反而被黑铁拳套又一度地“控制”,停留在原地,难以寸进。其上汹涌跃动的雷元素竟然源源不断地被吸入了拳套之内,转化为仇血海未来可以使用的能源。

在这一刻,原本翻转过来的局面似乎在刹那之间又一度陷入了绝境。

“可恶为什么连青龙的神力都无法将血晶石可以承受的上限突破?也许是我的修为实在太低了,大幅削弱了这份力量。”

夜忆星的面上尽是不甘的神色,这一刻他终于完全明白了一本古书上记载的警句。

“无论何等神通,其能力均是有限。修为高深者施展,可以翻天覆地。修为低微者擅用,则与寻常法术无异。修行一途,绝无捷径,循序渐进,方为正道。”

“看来这一场,我已经败了。”夜忆星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从青龙之神力被轻松挡住那一刻开始,这一场对决便已失去了悬念,再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夜忆星长叹一声,有一种无奈而凄凉的感觉从心灵深处升起,将整片心海填满。他曾经是一个骄傲、自信、永不言败之人。但如今他的那一线自知之明清楚地告诉自己,失败就应该勇于承认。

“如果能够早一点意识到自己施展这一道神通之时的不足之处该有多好,至少不会将如此庞大的雷系灵能像个礼物一样赠与对方。”

夜忆星终于发现,自己一世聪明却还是无法摆脱自恃过高这个缺陷,一瞬间的误判也许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仇血海这时已经用拳套内的血晶石将青龙巨首之上的所有能量都汲取一空,方才展尽威风,令天地都为之色变的重重异象此刻都消失无踪。四野恢复平静,仿佛在这片雪地之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罢。你这一招声势的确颇为浩大,但威力却远远不够,只会沦为血晶石的饵食。接下来还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技也可以一并施展出来,我如今正好需要大量的灵力,为最终的混战做好准备。”

仇血海面上满是奠定胜势之后的欣慰笑容,摸清了夜忆星的底细之后,他再没有一点顾虑,无论接下来对方再使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招式,他也相信自己可以轻松应对。

夜忆星面色阴沉,声音听起来也十分无力,极不情愿地说道:“魔域的血晶石果然神妙无比,在下找不到破解之法,甘拜下风。这一场,是你们赢了。”

话音落下的一刻,黑雾军阵营顿时沸腾,原本陷入沉默的魔族战士们此时欢呼雀跃,敞开嗓门为仇血海喝彩,声音久久不绝。这场期盼已久的胜利令黑雾军士气高昂,似乎已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反败为胜此刻已经不再是梦想。

而反观正道联盟

这时却是有一些混乱,原本达到顶峰的士气如今跌落了不少,许多成员唉声叹气,仿佛在战场之上失利的乃是自己。更有一些思想极端的成员认为是玛琳娜的安排出现了问题,不应该毅然命夜忆星上阵,这一次错误的判断也导致他们输掉了这一局。

“如果盟主亲自上场,这一场必然可以轻松取胜,为什么偏偏要留给对方扳回来的机会,太奇怪了。”一位弟子自言自语道。

听到这种言论,玄御心中只觉得一股怒气翻涌了上来。

“就算是盟主亲自上阵,她要面对的也是罗煞,绝不可能是仇血海,这样一来又怎可能会有必胜的把握?这些连战场上基本规则都不懂的愚人就只会在这种时刻添乱,到了关键时刻他们恐怕都会变成临阵脱逃的懦夫,真是可笑。除了无休无止的抱怨,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些什么。”

这番话乃是玄御内心的独白,他虽然很想大声表达出来,但在深思熟虑一番之后,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毕竟正道联盟乃是一个整体,若是因为他的几句话造成了内讧的状况,那便一发不可收拾了。玄御可不想头脑一热之后变为正道联盟的罪人,就算是真情实感,有些时候也必须埋在心底。

不过玄御还是向身后望了一望,发现说闲话之人果然与他想象的一般无二,乃是一名尚武堂的年轻弟子。

“上一次在天启海畔,他便是吓得在原地瑟瑟发抖的那群人中的一员。这种人在战场之上除了让局势进一步恶化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作用,就算称他为废物都算是抬举了。他们为何总是能够生存下来,然而音梦那样的人却老天不公,难道真的不是一句玩笑话吗?”

玄御此时突然又忆起了李音梦,心中的那份酸楚再度涌了上来,只觉得灵魂深处都有一丝刺痛的感觉,让他竟然开始怀疑上天的安排,感叹命运的不公。

战场之上,夜忆星在发表了“认输”的宣言之后,这场对决便应该立即宣告结束。双方理应径直回到各自阵营,等待下一场对决的开始。

但是这一次其中一方显然想要破坏这个规则。

“甘拜下风?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你想如此简单就从我身前逃走,重获自由?这场对决我一直只守不攻,可以说是毫无乐趣,好不容易将你的攻势都抵挡了下来,你竟然和我说结束了?抱歉,没有那么容易。刚刚从你那里夺过来的雷系灵力,我还没有试验它的威力。你必须留下来,作为我试招的对象,现在该是我进行反击的时候了。”

仇血海现出阴险狡诈的笑容,双拳轻轻抬起,两团青色电芒瞬间将黑铁拳套包裹起来,释放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你竟然不打算遵守这战场之上的规矩?难道你想让魔域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吗?”夜忆星沉声警告,想让仇血海认清利害,早早停止这荒唐的举动。

第二百六十九回 战场规矩

仇血海显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的确升起了杀心。

“我们已经连输两局,落败之人无一不身负重伤,十分凄惨。这一场既然赢了,自然就要赢得漂亮,赢得令人心服口服。你竟然还想靠称降来完好无损地离开?劝你还是不要白日做梦了。战场之上,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赢了,无论做什么都有道理。人们害怕我们还来不及,又怎会故意取笑,你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

仇血海这番话竟然说得有理有据,让夜忆星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反驳,竟然在刹那间失神,呆呆立在原地,像是被仇血海理直气壮的发言镇住了一般。

仇血海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进攻的绝佳瞬间,他挥起已然注满雷系灵力的双拳,径直向夜忆星冲了过去。

“夜公子小心,对方攻上来了。”玛琳娜一看情势不妙,立即出声提醒道。

“没用的,以他的修为,想躲过我这一拳,没有任何可能。借助他赠予我的雷元素,我可以比以往更加迅捷。”

仇血海放声说罢,左拳以一种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速度袭向夜忆星心口要害。

黑蓝二色纠缠一处的拳影就像刹那之间划过天际的九霄霹雳,似乎根本没有办法躲闪,在下一个瞬间就要重重打在夜忆星身上。

“你已经跑不了了,受死罢!”仇血海高声大喝,双目之中已经隐约浮现出夜忆星吐血倒地的画面。

但是那一幕却始终没有出现在他眼前,他那道速度有如电光一闪的拳影也没能打在夜忆星的胸口之上。

当仇血海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看到一道清澈而又柔和的淡蓝色水幕悬挂在他右拳前方,蓄满凶暴雷系元素的一拳,散发着可以融金炼铁的灼热高温,此刻却连这一道浅浅的水幕都打不穿,被轻易地抵挡在外。

“这是怎么回事?这道水幕究竟从何而来?”

在仇血海满心疑虑,想要得到答案的时候,玛琳娜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我需要奉劝阁下一句,战场上的规矩还是严加遵守为好,不然他人从中插手自然也不算过分。”

仇血海发现自己无法突破这道水幕,赶忙收回右拳,向后飞跃而去。

待他立定身形之后,却发现夜忆星的身体已经被一个透明的水波屏障保护了起来,那道屏障竟然还附有自行移动的能力,带着夜忆星返回到玛琳娜身边。

仇血海面上尽是不满的神色,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怒意。

“这场对决乃是我与夜忆星二人单独的较量,阁下这般横插一手,恐怕十分不妥罢。身为盟主,一举一动却不能服众,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玛琳娜此时却没有回应,而是用一束灵力将夜忆星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之后才放下心来。

“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虽然心里已经有数,但玛琳娜还是关心地问道。

“多谢盟主救命之恩,方才若不是盟主及时相救,在下现如今怕是已经一命呜呼。盟主援护及时,在下并没有受伤,还请盟主放心。”

听到夜忆星的这番话,玛琳娜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才将目光放到仇血海身

上,语气平静地说道:“我记得插手的原因刚刚便曾讲过,是阁下不守规矩在先,在下只不过是对陷入危机的联盟成员施以援手,并没有对阁下造成半点伤害,请问有何不可?”

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如此条理分明的解释,几乎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仇血海刚要发声强辩,却被罗煞出言拦了下来。

“好了,血海,不必作那些无谓之事。反正这一场你已经赢了下来,接下来交给本尊便是。”

仇血海见罗煞下达了命令,只好转身退回到罗煞面前。

“属下已经顺利完成使命,在此预祝魔尊马到成功,再下一城,为我等营造一个冲锋陷阵的机会。”仇血海郑重地说道。

“这一场可谓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尽显我黑雾军赫赫威风。你且放心,本尊绝不会将你的努力白白浪费,定要大败那玛琳娜,令我魔域神威传遍天下。”

罗煞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语又一次引燃了黑雾军战士的士气,数十万魔族精锐群情鼎沸,齐声呐喊。

“魔域之主,所向披靡。魔域神威,睥睨天地。”

罗煞听到这个口号之后顿时朗声大笑,面上满是惬意的笑容。

“书上总是记载我魔族人尽是莽夫,穷兵黩武,却个个都是白字先生,没有一点文学底蕴。今日我等就要让他们见识见识,令天下苍生都知晓我魔族无论文武都冠绝于世间。”

玄御与夜忆星二人闻听此言心中都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罗煞的心理,看他目前的神情显然不像是在开玩笑,说他盲目自大却又不太贴切,最后只能用“无知”两个字来形容他对于“文学底蕴”的见解。

罗煞此时向伫立于正对面的玛琳娜朗声邀战。

“玛琳娜,如今只剩我们两个还未有上阵,终于到了你我二人一决胜负的时刻了。”

玛琳娜面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道:“我期待这一刻也已经很久了,魔域威名一向如雷贯耳,今日便让小女子来见识一下魔尊的风采。”

说罢玛琳娜身形一闪,也不见她施展御空术或是凌空飞跃,便已经来到了半里前方的那片雪地。

这般速度肉眼根本无法察觉,在众人看来就像是一种空间穿梭的法门。

罗煞作为修为最高深的魔族,此刻也不禁浑身一震,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双目,对眼前发生的一幕感到不可置信。

“她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向前移动的,拥有巅峰灵视能力的我竟然都看不清楚。难道是某种空间法术?”

正当罗煞百思而不得其解之时,玛琳娜的声音却适时响起。

“阁下不必再猜测了,只不过是最简单的瞬身之术而已,还请阁下速速上阵迎战。”

罗煞闻言运起御空术,飞速来至玛琳娜身前,面色阴沉地说道:“瞬身术?你不会以为我像三岁小儿一样好骗罢?就算是轻功造诣已然登峰造极,瞬身术最多也只能移动十丈距离,而若我方才没有看错,你明明瞬间出现在了百余丈之外,除了几种空间法术,没有任何能力可以达到这种速度。”

“是吗?”

玛琳娜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罗煞隐约看到一道模糊不清的残影在他身旁闪烁了一刹那,随即消失无踪。他面色骇然,刚要向身后望去却发现玛琳娜依然站在原地,似乎根本没有挪动半步。

“你竟然敢戏弄于我?”罗煞面色铁青,额上青筋毕露,显然已经被玛琳娜的表现激怒。

“戏弄?这从何说起。我只不过是用瞬身术在你身侧转了一圈,随后又返回到原地罢了。此举只是为了让你感受一下瞬身术的速度而已,并没有恶意。在这世上凡事都没有绝对,劝阁下莫要妄自尊大。”

玛琳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听不出一点情绪的波动。

“哼,如果你真有此等能力,我甘拜下风。是骡子是马都需要拉出来瞧瞧,不必废话连篇,动手罢。”

嘴上虽然这般硬气,但罗煞心中却是颇为忐忑,玛琳娜方才的语气绝不像说谎,如果她的瞬身术真有如此造诣,那对罗煞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噩耗。

“如果玛琳娜所言非虚,那便证明其实力必然在我之上。希望量劫凶刃可以助我击败此等强敌,否则宏图霸业,都会成为大梦一场。”

罗煞在心底祈祷着,对那柄代表着毁灭之力的魔族至宝寄予厚望。

“阁下既命我先行出手,那小女子便失礼了。”

玛琳娜说罢双手轻轻一捻,雪地之上瞬间飞出两片雪花,落到她双手的拇指与中指之间,被她轻轻拈住。

“去!”

随着一声轻叱,两片雪花脱手而出,破空向罗煞双肩袭去。

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雪花之中却蓄满了玛琳娜精纯至极的灵力,那种灵力若是单独从体内释放出来,几乎可以凝成实质。

雪花向他袭来的那一瞬间罗煞便已经感觉到了那股凌厉气息,及时作出了应对。

只见他自虚空之中将佩刀“黄泉”拔了出来,“黄泉”与“碧落”这两把鬼头刀乃是罗煞最得意的兵器,使起来可谓是得心应手。黄泉之上闪烁着碧绿色的邪异光芒,与墓中磷磷鬼火如出一辙,刀身之上还雕刻有阿鼻地狱中万千恶鬼恸哭哀嚎的惨烈景象,令人自骨髓之中生出寒意,不战而退。

罗煞握住黄泉刀柄,将灵力注入其中,一蓬绿色幽冥鬼火顿时自刀尖燃起。罗煞随后横刀向前一挥,一道火花四溅、熊熊燃烧的碧色刀气便凌空劈出,迎向那两片晶莹剔透的雪花。

雪花与刀气在半空中相遇、碰撞的那一瞬间,雪花竟然突然爆碎开来,化为一片朦胧的雪雾,其内充斥的水元素迅速将幽冥鬼火扑灭,随后又将刀气一并吞噬,残余的几点白雪则向罗煞散射而去。

罗煞见状立刻祭出灵力屏障挡住这几点颗粒状的白雪,他心里深知,即便只是残留的这点余威,落在身上也绝不只是留下几点湿痕这么简单。若是不小心抵挡,恐怕身上立时便会多出几个透明窟窿。灵力精纯到如此程度之后,其穿透力已经超乎想象。

双方这一次简单的过招,结果却十分明显。罗勇借助法器挥出的一击被玛琳娜随意掷出的两片雪花轻松化解,甚至还留有余威。一招之间,高下立判。

第二百七十回 冰晶护壁

这一招过后罗煞心中已经对玛琳娜的实力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知道自己的修为的确在对方之下。此刻他精神极度集中,不敢再有丝毫分神,全力应对这个前所未见的强大对手。这还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在与人较量的过程中显得如此认真。

罗煞从虚空之中取出了他的第二把爱刀“碧落”,面色凝重,心中似乎对玛琳娜已经产生一丝轻微的畏惧。他如今唯一的计划便是与玛琳娜纠缠一番,而后找到一个对方精神放松的合适时机祭出量劫凶刃,在一招之间反败为胜。这已经是他如今唯一的一条致胜之路,如果其心中想法被对方看穿,败局便无法挽回了。

“她似乎擅长一种可以窥探他人内心想法的邪门法术,我的思绪如果完全暴露在她的观察之下,恐怕我连取出凶刃的机会都没有。难道一统天下只不过是一个幻想,当初的决定竟然是一个荒谬的错误?我不相信!”

罗煞将心中的不甘化作力量,双刀之上淡蓝、碧绿二色烈焰升腾而起,颜色比以往更加鲜艳,其内蕴含的澎湃灵力也比以往更加狂暴地律动着。

“好久没有用过我罗刹一族的绝学了,这套好不容易练到第九重的修罗冥河录终于到了一展威风的时候。”

罗煞突然将两把熊熊燃烧的鬼头刀投掷了出去,但掷出的方位却并非朝向马琳娜,而是随随便便地掷向左右两侧。

“修罗魔将,二重魔影。”

话音落下之时,在罗煞左右两侧突然浮现出两团浓郁的黑雾,随后黑雾于瞬息之间凝成实质,化作了两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神秘形象,看上去竟与罗煞一般无二,同样看不清面目。

两道“魔影”同时将悬浮在半空中的黄泉与碧落接了下来,站在左侧的魔影是用右手持刀,而站在右侧的那一位则是截然相反。

“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罗煞的神情之中浮现出兴奋的神色,像是与老朋友久别重逢的那种感觉。

“虽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但也要尽我所能,不留遗憾。”罗煞心内忖道。

只见他将右手轻轻一挥,两道“魔影”顿时动了起来,他们将注满灵力,燃烧着磷磷幽冥鬼火与烈烈九霄天火的黄泉碧落双刀齐齐向玛琳娜凌空劈斩。两道凌厉无匹的刀气登时破空而至,黄泉的碧绿刀气散发着阵阵寒冷彻骨的阴森气息,而碧落的淡蓝刀气却释放出**灼热胜火的澎湃气浪。

每一道刀气都隐藏着致命的杀机,可令任何接触到刀气的生灵在瞬息之间灰飞烟灭。

而罗煞在操纵两道魔影挥出刀气之后,也迅速发动了攻势。

“虽然与你相比还有一些差距,但我也一样精通瞬身术。”

这句话刚刚出口,罗煞的身形便闪到了玛琳娜身后,右掌掌心之中一簇鲜艳如血的赤色火苗随风摇曳,闪烁不定,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看似微弱,毫无威力的火苗却正是让三界众生都为之胆寒的碎魂业火,号称一旦沾上一点就连灵魂都会被燃烧殆尽的至邪之火

“三面夹击,我倒要看你如何应对。”

罗煞说罢右掌挥出,将掌心中的碎魂业火拍向玛琳娜后心,速度迅捷如电。

对于玛琳娜来说,前方有两道不得不避的刀气,后方碎魂业火亦已逼近背心要害之处。可谓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腹背受敌。如此进退两难的局面,似乎无论怎样都免不了受到重创。

但是玛琳娜面容之上却找不到一点慌乱的迹象,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心平气和,即便天崩地裂,我自岿然不动。

玛琳娜此刻全身上下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在口中轻声呢喃。

“crystal barrier(冰晶护壁)”

罗煞只感觉自己的右掌重重地轰在了实物之上,两道刀气也确确实实地命中了玛琳娜的身体,前后夹击的攻势同时奏效,这不由令罗煞大喜过望。

“哈哈,没想到你也有如此大意的时候,这样一来你就算是侥幸活了下来,也必然会失去再战之力。”罗煞面上笑容灿烂,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阁下的触觉看来不甚敏感,否则怎会不知道自己并没有击中在下的身体?请阁下睁大眼睛,仔细看一看你面前的景象。”

刹那之间,罗煞突然感觉手掌之上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传来,浑身都不由一颤,心中顿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当他聚精会神向前方观瞧之时,却发现眨眼之间玛琳娜的周围竟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菱形冰晶,将玛琳娜的身体完全包裹在其中。

晶莹剔透,在太阳照耀之下反射出虹色光华的透明冰晶看起来似乎会在高温之下轻易融化。但它却已将碎魂业火与两道凌厉刀气都轻松地抵挡下来。

轻薄的冰晶这时在罗煞眼中却如同坚不可摧的铁壁,根本无法突破。罗煞面上原本洋溢的笑容顿时凝固,转化为了惊恐的神色。

“这玛琳娜究竟是什么怪物,竟然用一道简简单单的冰壁便将我精心策划的三路夹击破解了?难道我只能拔出凶刃硬拼不成?”

思及此处,罗煞额头上冷汗流个不停。心中七上八下,乱成一团,完全想不到下一步的对策。

“若是阁下没有继续出招的意图,那小女子便要开始反击了。”

玛琳娜的声音就像千斤巨石一样砸在罗煞心头之上,令他立即清醒过来,摆脱神游太虚的状态。罗煞明白自己要想赢下这场对决,就必须不能让玛琳娜获得一点随意施展能力的机会,那对于他来说实在太危险了,会让战局远远脱离他的掌控。

“如今只有用接连不断的强攻令她维持守势,才有取胜的可能。在她防守之时,只要找到一个破绽,便可祭出凶刃,一举奠定胜势。但若是让她得到喘息的机会,恐怕一招之间便能将我击溃。”

罗煞对双方实力的差距已然心知肚明,此刻绝不会放任玛琳娜擅自出招,只听他语气急促地说道:“且慢,这修罗冥河录的威力我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若是你能将接下来这一招

也一并挡下来,再还手也不迟。”

玛琳娜已将冰晶护壁散去,一双美目凝视着罗煞,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心中的不安。

“好,那小女子便再接阁下一招。”玛琳娜满不在乎地说道。

罗煞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暗喜。

“我便知道她一定会允许我继续出招,不过这种无谓的仁慈最终一定会令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这便是所谓的‘正道’一直都敌不过我们魔族的根本原因。斩草除根,冷血无情,才是战场上唯一的生存之道。”

罗煞的观点不无道理,但他对于玛琳娜的判断却出现了失误。他没有想到玛琳娜爽快地答应他的“请求”并非出于仁慈之心,而是对于弱者的“怜悯”。玛琳娜有着超出罗煞臆想范畴的绝对自信,在她眼中,双方的修为有着十分明显的差距,就算多让对方几招,也不会为对决的结果带来丝毫改变。强者恒强,弱者无论利用何等手段都无济于事。对于玛琳娜来说,这场较量其实在开始之前便已经迎来了结局。

“这套修罗冥河录第九重中的法术与传说中魔族祖先擅长的幻体秘术也相去不远,两个你可以轻松应对,不知道换成九个又如何?”

“修罗魔将 九重魔影”

随着一阵起起伏伏的灵力波动,一片几乎遮天蔽日的黑色雾气顿时将这片作为战场的雪地完全笼罩起来。眼界之内只有一片朦胧的黑色,伸手不见五指,犹如来到了万古长夜,永无白昼的幽冥领域。

黑雾散去的那一刻,又有七道身披黑色斗篷的魔影出现在罗煞身边,九道魔影将玛琳娜团团围住,让她完全失去行动的空间。

每一道魔影身上都蕴藏着磅礴如海潮一般的灵力,可见罗煞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可即便如此,他在与玛琳娜交手的过程中也占不到半点便宜。

“九道魔影连环夹击,我就不信这次找不到她的破绽。”罗煞虽然没有正面击败玛琳娜的信心,但是他对凶刃所蕴藏的力量却有着绝对的信任。他坚持认定自己只要能找到一个绝佳的出手机会,便可以依靠凶刃的威力一锤定音。

罗煞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让一道魔影来到玛琳娜的背后,毕竟他不愿意长时间将自己的背部对着正道联盟的众人。随后他轻轻一挥手,先前召唤出的那两道魔影手中的黄泉与碧落双刀顿时消失不见。如今这一对罗煞引以为傲的宝刀已经完成了使命,不再能对战局产生丝毫的影响。

“这么多年来,我的这一对罗刹族至宝一直伴随着我征战沙场,在十余场血战之中作为我的左膀右臂,斩杀敌人无数,可谓是功劳赫赫。无论是魔族内战还是此番征服天下之旅,它都无往不利。可是近期这两场大战,它的神威却接连被破解,如今更是毫无用武之地。”

罗煞仰天长叹,心中不由升起一种迷茫的感觉,不清楚前路位于何方。

“宏图霸业,会不会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第二百七十一回 末日波涛

罗煞目光中的神采有一些黯淡,一向桀骜不驯的他在短暂的两月之间连连受挫,自信心受到极大冲击。一贯目中无人,此刻却也只能承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对于罗煞的个性来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转变。但这其中的痛苦与酸楚也只有罗煞自己知晓。

罗煞此刻将心中那些悲观的念头尽数抹去,重新振作起来,他知道失望不代表绝望,只有承认自己的弱点才会拥有自知之明,准确地分析局势,为自己开辟一条致胜之路。罗煞明白,如果换做是原来那个妄自尊大的他,也许早就已经败在了玛琳娜的手下,就连拔出凶刃的机会都不会有。

罗煞抬起右掌,与方才一模一样的血色火苗自掌心处升起,在寒风之中飘飘摇摇,明明灭灭,像是那即将燃尽的烛火。

同样的招式,已然失利一回,故技重施又有什么用?难道罗煞真的是黔驴技穷,走到穷途末路之上了?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只见九道魔影“模仿”着罗煞的动作一齐抬起了右掌,九道鲜红如血的细细火苗在同一时间齐齐燃烧起来。

十道火苗如心跳般富有节奏地跃动,每一次波动便会有一道阴森杀气在这片雪地中蔓延开来。被杀气侵蚀的正道联盟成员只觉得一股阴寒气息浸透骨髓,浑身立时瑟瑟发抖,从灵魂深处升起深深的畏惧感。

“既然一道碎魂业火击不破那铜墙铁壁一样的冰晶,那便用十道如何?”

罗煞对一直注视着他的玛琳娜说道,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到现在阁下难道还不明白吗?无论是一道还是十道对我来说都没有差别。很抱歉,这片雪地就像是专门为我而设的领域,令我的法术可以得到自由的发挥。我奉劝阁下莫要再挣扎了,否则必会遭受重创。阁下可以讽刺小女子胜之不武,但却改变不了这场对决的结局。”

玛琳娜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根本不在乎罗煞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她。十道碎魂业火的威力在他人来看也许是毁天灭地,但在玛琳娜眼中却与平常的火焰没有一点分别。

“这两个月的苦修令我进境许多,如今这碎魂业火的威力与当初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这十道碎魂业火若是一齐击出,只怕较两月前那道聚集了数十万黑雾军将士之灵力的业火还要更加难以抵挡。若是如此攻势都逼不出她的破绽,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祭出凶刃了。”

罗煞只是思考了一刹那,下一刻便开口回应道:“不必说得那么绝对,究竟与凡间火焰有没有差别总要抵挡过方能知晓。”

说罢他与九道魔影便一并向玛琳娜扑了上去,动作完全一致,犹如十道黑色霹雳极速闪过,在常人眼中只会留下十道模糊不清的残影。

“太慢了,这样的速度可能连对手的衣角都碰不到。”

然而这样的速度,却让玛琳娜发出如此感叹,实是令人匪夷所思。不过灵族人的眼睛本来就天生具有多项异能,而玛琳娜又是灵族的佼佼者,眼力自然更是非比寻常。

当玛琳娜的注意力集中之时,即便是天际划过的闪电也慢似龟爬,更不用

说罗煞这比闪电缓慢许多的身手。

在罗煞与九道魔影靠近自己身躯之前,玛琳娜樱唇轻启。

“tidal wave(潮波)”

“咚”

仿佛是沉寂了千万年的古钟之声在此刻响起,浑厚而悠远,就像是在心头敲响,令众人清晰地感受到那古老而庄严的气息。

声浪不断扩散,即便千里之外也一样可以隐约听闻,玛琳娜灵力的深厚程度一次一次地突破了罗煞的想象。

“这古钟之声所代表的难道是怎么可能?”

罗煞在听到古钟之声的那一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面色竟然在瞬间变得苍白,心内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感填满,就连动作也变得迟缓下来,看起来似乎随时都要向后退缩。罗煞掌心的碎魂业火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熄灭,九重魔影也已从玛琳娜身边消失,归入虚空之中。此刻罗煞的精神已经涣散,无法再支配自己施展出的法术,现在他这副样子就像是战场上的逃兵,没有了半分先前的威风模样。

“现在想后退怕是来不及了。”

玛琳娜的声音如今显得比以往更加低沉,听起来竟然有一丝可怖。

话音未落,这一招真正的威力便已经显现出来。

从这片雪地之上突然有数万道水流同时冲天而起,在玛琳娜头顶上方那片空域汇集。而在下一个瞬间,水流的形态突然开始转化,竟然变作了宽有数十丈,高度也足足有十数丈的巨大浪潮向罗煞的方向滚滚袭来。

巨浪滔天,怒潮狂啸。

澎湃汹涌的巨型波涛无情地向罗煞呼啸而至,遮天蔽日的巨浪就像是一道永生都无法跨越的高墙,断绝任何逃避的可能。铺天盖地的浪潮似乎要将这片空间彻底吞噬,埋葬这方天地中的一切生灵。

比九霄惊雷还要震耳几分的潮涨潮落之声几乎快要震破在场众人的耳膜,许多修为不足的正道联盟成员纷纷捂住双耳。

末日来临,天地覆灭一般的景象显现在每一个人眼中,让他们知道,无论修为有多高,只要还没有达到极致的圣境,就完全无法抵挡自然所创的天灾之力。

这番噩梦降临之场景深深地震撼着罗煞的心灵,望着这道即将要毁天灭地的巨浪,他完全不知道应当如何抵挡,在身体被巨浪吞没之前,也许意志就会先一步被磨灭。

“罗煞,清醒一点,你不能就这样放弃。身后数十万魔族子民都要靠你来守护,如今只能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了。量劫凶刃,让本尊见识一下你冠绝洪荒的威力罢。”

“啊”

罗煞在那滔天巨浪于他面前落下的那一瞬间,突然放声狂吼,仿佛精神已经承受不住这无穷无尽的压力,于此刻彻底崩溃。

但他的神智其实十分清醒,这一吼反而是他纾解压力、自我激励的最佳方法。

罗煞从储物空间之中取出他一直不舍得使用的那张底牌,从虚空中将它缓缓拔出时那种感觉竟然让他热血沸腾,一种莫名的信心重新在他心中升起。他只觉得一种来自洪荒之初的神秘气息瞬息间

涌入了自己的身体,赋予他全新的力量,令他脱胎换骨。

那是洪荒初成时最精纯的暗元素之力,代表着摧毁、湮灭之概念,拥有至高无上的法则之力。

“我似乎还是过分低估了这份力量,只要有凶刃在手,就算再强的对手,也一样要跪倒在本尊的面前。”

罗煞兴奋地高声呼喊,双手紧紧握持着这个没有刀身的诡异刀柄,高高举过头顶,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崇敬眼神凝视着它。

“觉醒罢,本源之暗,赐我毁灭之源,让我将无尽的灾难遍布天下。”

庄重的宣言结束的那一刹那,便是五百年前的灾祸源头重现的时候。

刀柄两面之上的四个魔族符文变得鲜红,闪烁出邪异的血光,预示着血光之灾会再度无情地吞噬天下苍生。

漆黑如墨的灵力光束自刀柄上缘迸发而出,直冲九重云霄,这副壮观景象与那巨浪相比也不遑多让。

“从这一刻开始,我不会再退让了。因为我是魔域之主,既然答应他们复兴魔族,便一定会履行承诺。”

罗煞的神情突然变得坚定而又狠厉,一股无法形容的残暴戾气从他体内不停散发出来,整个人的气场瞬间生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这种可以轻易令人萌生恐惧情绪的气息才是最初自幽冥之下诞生的魔族与生俱来的特质。

血腥、杀戮、残暴与无常,这才是太初魔族原本的模样。他们是隐藏在黑暗深处的恶之化身,会将一切敌人毁灭殆尽。

“给我把这巨浪劈开!”

罗煞双臂狠狠向前挥去,那道由无比精纯的暗元素汇聚而成的参天光柱顿时倒了下来,犹如一座看不见尽头的天柱轰然倒塌,径直朝着滔天巨浪迎了上去。

墨色光柱与巨浪在半空中相遇的一刹那,一道道狂暴的冲击波就像飓风一样疯狂席卷着这片雪地,霎时间雪花纷飞,天昏地暗,这片空间内的景象较方才更加混乱。

无论是正道联盟的成员还是黑雾军的将士在这种无比强烈的冲力之下都显得颇为狼狈,许多修为尚低之人站立不稳,接连跌倒,有时还顺带将身旁之人也一起扑倒,身躯顿时交叠在一起,乱作一团。见状夜忆星与仇血海二人分别代替各自的首领指挥部下纷纷向后撤退,逃离这片危险之地,双方均向后撤到两里开外方才停下。

双方一齐撤退暂且不表,战场之内,惊天动地的对决仍在继续。

量劫凶刃释放出的墨色光柱径直贯入巨浪的中心,想要凭这股无坚不摧的毁灭之力将其彻底冲散。

但那浪潮毕竟是水,并非坚硬之物,墨色光柱虽然可以轻易将其贯穿,但想要把这数十丈宽的水流完全打散却是难上加难。

惊涛骇浪依旧向前奔涌,眼看就要将罗煞的身形吞没。罗煞心中也明白这道巨浪的难缠之处,因此牙关紧咬,将体内残存的灵力尽数祭出,源源不断地注入量劫凶刃之中。蓄满毁灭之力的光柱之上散发而出的黑暗气息顿时暴涨,其颜色也黯淡了几分,那纯粹的黑色几乎与无底洞中暗无天日的光景并无二致。

第二百七十二回 毁灭之源

罗煞再度挥动凶刃刀柄,分别向左右挥动两次。漆黑光柱随着罗煞手臂的挥动终于成功破坏了浪潮的结构,在触及他身躯的前一刻散落开来。

无数水流落地的那一刻,罗煞还是飞身向后跃去,躲避那无穷水压的强悍威力,不敢贸然硬抗。果然不出罗煞所料,水流坠落之时,伴随着轰然巨响,在地面之上创造出数以万计的大坑,每一个都深不见底,甚为骇人。可见即便这海啸般的巨浪散落之后,残留之威力仍旧非人力可以抗衡。

罗煞手持量劫凶刃,原本直冲天际的光柱此刻却变为长剑大小,看上去与方才大不相同,威慑之力登时锐减。

罗煞此刻不停喘息,浑身上下都感觉疲惫不堪,体力与灵力都已经逼近消耗殆尽的边缘,再也支撑不了多久。量劫凶刃的威力虽然无比强大,但其消耗的灵力一样巨大,以罗煞现在的状态,再挥动三次恐怕就会将经脉之中仅存的灵力搜刮一空。

虽然感觉自己随时都会面临油尽灯枯的绝境,但罗煞骄傲的自尊还是不能允许他对敌人示弱,他故意调整声线,令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中气十足。

“玛琳娜,施展这一招后,你一定已将灵力耗尽了罢。还有什么绝技,尽可一并施展出来,我会用这柄量劫凶刃将其一一破去。不过若是你已无力再战,我劝你还是速速投降,不要再苦苦支撑,这凶刃之力可以将灵魂与**一齐摧毁,你可承受不起。”

“量劫凶刃,魔族至宝,传说中的毁灭之源,的确厉害。但是这种法宝落在阁下的手上却是有些浪费,完全发挥不出它原本的威力。小女子体内灵力还有不少盈余,倒是不介意继续与阁下缠斗下去,就是不晓得阁下这一副虚弱的模样还可以支撑多久。”

玛琳娜的声音毫无波澜,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就连声调都没有丝毫变化。就是这样淡漠的话语却总能化成一把锋利的白刃狠狠刺进对手的心间,从精神上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敌人击溃,失去反抗之力。

罗煞清楚这个正道联盟的盟主、圣耀宗的掌门从来都不会说谎,这样只会令她言语的杀伤力变得更强。

罗煞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一句话,似乎被玛琳娜的一番话摄住了魂魄。

“施展了这种天灾级别的太古神术之后,她竟然还有余力?我不相信但是她似乎没有说过一句假话。这样我岂不是毫无胜算?”

罗煞的脑海当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去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噩耗。他精神中那最后一根弦已经绷得太紧,本来状态便非常危险,玛琳娜对局势一针见血的分析现下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罗煞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然走到了悬崖峭壁的边缘,随时都会坠入无底深渊,沉沦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罗煞现在十分想将“我认输了”这四个字尽情地喊出来,这样便会卸下身上所有的压力,但灵魂深处却有一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不。

“你是魔域之主,你乃是为了复兴魔族而生,你要为这使命赴汤蹈火

,即便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看不到魔族统治天下的那一天,你便不能卸下身上背负的重任。”

那道反复提醒罗煞的声音就像是警钟长鸣,那无疑是他自己的本音,也是他活在这世上唯一的意义所在。

“我是魔域之主,代表着魔族的颜面。在战场上,若不能胜,便只有灭亡这一条路。不成功,便成仁。”

罗煞的神识在不断地自我暗示之下重新苏醒,他抛下所有畏惧,甚至是对生存的渴望,决定以命相搏。

“走上绝路又如何,便让我用凶刃杀出一条生路。既然罗弑那小子都拼到了最后一刻,我又为何不能,反正也不过是一个死字。我魔族人,只为战斗而生,在战场之上迎来生命的终末再平常不过了。”

想到这里,罗煞不再犹豫,放声吼道:“我可不像你想得那样脆弱,这场对决目前还没有结果,自然要继续下去。今日你我二人不死不休!”

“阁下实在太执着了,本来可以全身而退,却硬要选择一条死路。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生存下去,随时都可能迎来东山再起之日,这样浅显的道理我相信阁下一定明白。”玛琳娜认真地劝说道。

可惜忠言逆耳,如今一意孤行的罗煞又怎会依照玛琳娜所言去行动。

“你说得的确有道理,不过在这种时候劝我放弃听起来却似是欲盖弥彰的举动,这场对决的胜负没到最后一刻,无人可以妄下决断。”

罗煞这时认为玛琳娜也和自己一样在掩饰虚弱的那一面,之前那一番“胸有成竹”的言论乃是刻意的精神攻势,令他“知难而退”。罗煞一想到自己当时竟被那几句话震慑住,差一点便产生了动摇,便不由大摇其头,对自己当时的反应感到不满。

“我当时心绪不宁,竟差一点便任她摆布,萌生撤退之心。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哭笑不得。如今既然已将她的阴谋看破,便不会再受她的蛊惑。趁她灵力耗尽这个绝佳机会一举将她击败,接下来一旦进入混战,凭借黑雾军的数量与纪律性便可获得压倒性的优势,届时便是胜券在握了。”

玛琳娜见罗煞不听劝告,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帮他做出决定,事到如今只好沉声说道:“那便请阁下出手罢。”

罗煞不屑地笑道:“果然是在演戏,现下竟连出招的力气都没有了,真是可笑。”

说罢提起量劫凶刃便向玛琳娜冲了上去,转眼之间便来到了玛琳娜身前一丈开外,在他眼前仿佛现出了胜利的曙光,似乎下一刻就可以凭借凶刃之威将虚弱的对手砍倒在地。

但这一切终归只是罗煞的幻想而已,现实永远比想象要残酷许多。

只见玛琳娜动也不动,只是静伫于原地,樱唇轻启。

“frost blade(霜刃)”

在罗煞身体的正下方突然出现了一道冰蓝色光芒,将他的身体笼罩起来。

罗煞发现那道光芒从身下升起的那一刻,心中立刻大呼“不好”,但想要祭

出灵力护壁之时却已然太晚。

只见那道冰蓝色光芒刹那间便化为了一柄十分锋利的冰晶之刃,狠狠刺入罗煞的腹部,不给他任何做出反应的机会,令他在顷刻之间便受到重创。

冰晶之刃在精准地刺中罗煞之后便消散开去,化为一滩清水,复又在地面上凝结成冰。谁也不会想到,在这北域的低温之下,凝聚起来的水元素竟然会有如此威力。

量劫凶刃之上不再有灵力供给,暗元素化成的剑身顿时消失不见。罗煞的黑色斗篷此刻被自己的鲜血染成暗红色,地面上也有几点殷红,鲜艳如同雪中红梅。罗煞此刻用双手捂住不断失血的腹部,恨声说道:“你你竟然又算计于我,我真是个愚人,竟然一次又一次地落入了你的圈套。”

语毕,罗煞站立不稳,轰然倒地,溅起遍地雪花,一直紧握的量劫凶刃也脱手而出,落在了雪地之中。

受创的身体已经燃尽了最后一丝体力,罗煞感觉自己不仅已失去了再战之力,就连再度站立起来的力气都施展不出来。

“到此为止了吗?虽然还是很不甘心,但我已经尽力了”罗煞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渐渐陷入一片黑暗。

“我并没有伤到你的要害,只要等到你的部下前来将你救回,帮你止血,便可保你无虞。”玛琳娜见罗煞昏厥了过去,轻叹了一声。

玛琳娜这时缓缓向前走去,来到罗煞身前,目光汇集在那个古怪的刀柄之上。

战场上的风波已然过去,这片空间暂时恢复了平和与宁静,方才退到两里之外的双方见状又率领部下赶回战场。

当正道联盟的成员们看到罗煞倒在地上,玛琳娜却是完好无损的时候,纷纷大喜过望,一时欢声四起,庆贺之声如同山呼海啸,回荡在百里之内。

“我们赢了!”,“盟主万岁!”诸如此类之声不绝于耳,联盟成员开怀大笑,欢呼雀跃,个个喜形于色,有些感情丰富的成员甚至激动得抱头痛哭。

玄御、冰凌与夜忆星三人对视一眼,从互相的眼神之中都能够看到欣慰与释怀的神色,这场席卷天下的浩劫竟然被他们成功地提前阻止,这让三人顿时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许多日以来的担忧霎时间烟消云散。

“终于结束了。”玄御这简单的这一句话将三人心中的想法尽数表达了出来。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个结束,同时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未来也许还有很多未知的挑战在等待着他们。此次如果没有圣耀宗的助力,必然难以战胜罗煞这样强大的对手,这场战役之中玛琳娜作为盟主的表现惊艳了所有人,就算把她列为这场战役唯一的功臣也不为过。

知己知彼,运筹帷幄,一双慧眼似能看穿一切,甚至具有预测未来的神秘能力。她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不仅可以随意操纵水系元素,甚至通晓太古神术,挥手间可令不亚于海啸的滔天巨浪降临于世。

拥有这样的同盟,魔族大军就算再次卷土重来也不足为惧。

第二百七十三回 凶刃分体

黑雾军众将士此刻心中却并没有被失望或是悲伤所占据,更多的反而是无尽的担忧与焦虑,他们亲眼见到罗煞倒在地上,对手还在不断地向他靠近,似乎想施展致命一击,彻底断绝罗煞的生机。

他们纷纷施展御空术,拼命向前赶,却还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玛琳娜向罗煞身体的方向祭出一道灵力。

“我们跟你拼了!”

黑雾军将士看到如此悲惨之一幕,个个双目通红,目眦欲裂,心中的仇恨与悲愤之情无以言表。魔族部下对尊主的忠诚远胜其他种族,此时他们只想将玛琳娜撕成碎片,为罗煞报仇雪恨,即便代价是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

玛琳娜对黑雾军众将士的表现其实早有预料,但毕竟他们还在一里之外,片刻之间还到不了身前。她的注意力此刻却凝聚在雪地之中的那把量劫凶刃之上,她试探性地祭出一道灵力向那个诡异的刀柄靠了过去,尝试看看自己的灵力是否会被这魔域至宝所排斥。

但是在玛琳娜的灵力接触到量劫凶刃之前的那一刻,它却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一般从地面升起,飘飘摇摇地浮到了半空之中。

玛琳娜感到不解,还以为这是它躲避自己的方法,正准备再释放出一道水幕将其困住的时候,那量劫凶刃两侧的魔族符文之上血色光芒竟然再度开始频频闪烁起来。

“怎么回事?罗煞明明已经失去了意识,理应再无人可以为其提供灵力了,为何它的力量却有再度启动的迹象。难道原来如此,恐怕驱动这量劫凶刃最重要的元素并非灵力,而是一种黑暗的意志。该来的,终究还是逃不过。”

玛琳娜望着悬浮在半空之中,闪烁着象征灾难之血光的量劫凶刃,嘴角扬起一抹凄凉的苦笑,看起来竟然有一种悲戚的感觉。

明明胜局已定,但玛琳娜的一双美眸之中却没有半点欢喜的神色,只残留着深深的无奈。

“师姐曾与我说,命运并非一成不变,人定胜天并不是幻想。可是我依旧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改变”

在天际漂浮的量劫凶刃闪烁着妖异的血光,释放出一种特殊的力场。

这种力场像是雷元素聚集时产生的磁场一样,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吸引之力。

御空疯狂向前冲刺的黑雾军战士们身上突然升起一道道淡红色光芒,并凝聚成一束束光柱,纷纷投向半空中悬浮的量劫凶刃。

数十万道赤色光束齐齐涌入刀柄上的符文之中,场面何等壮观。

仰望着这一幕,玛琳娜心中不由感叹。

“不愧是传说中的先天至宝,竟然有这般能力。这些魔族精锐此刻心中的恨意都会化为量劫凶刃的‘食粮’,凝聚成较方才更为强大的力量,而后再以另外一种方式展现出来。”

量劫凶刃如今就像是一块磁铁,将黑雾军将士心中几乎满溢而出的负面情绪尽数吸收进来,随时准备将自己毁天灭地的神威再度启动。

而且这种邪异“吸力”的对象可不仅仅是黑雾军将士。许多凝视着凶刃之上那赤色光芒的正道联盟成员面上纷纷涌现出

恐惧之色,在那一刹那,他们的身上也泛起了淡红色的光辉,继而被凶刃周围的力场所吸收。

这种异能显然并非针对某一个人,或是某一个群体,而是这片天地之中的所有生灵。只要其心中生出了强烈的恐惧、悲伤或是愤怒这一类负面情感之时,便会立刻被量劫凶刃所利用,令其心灵深处的“黑暗意志”转化为凶刃的力量。

玛琳娜见状急忙平复心中不安的情绪,并高声命令道:“诸位联盟成员听令,莫要去注视半空中那个释放出赤色光芒的刀柄,维持灵台清明,一定不能生出畏惧之心,否则你们便会被敌人所利用,赐予敌人击败我们的机会。”

一位尚武堂弟子闻言立时表达出自己的疑惑:“这场战争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我们明明已经赢了,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难道他们还要强行破坏事先定好的规矩不成?”

玛琳娜见状连连摇头,道:“这场战役还远远没有结束,魔族人从来都没有遵守规矩的习惯。就算我击败罗煞,这场混战依旧无法避免。”

听到玛琳娜所言,竟有不少联盟成员表现出惊慌失措的神情,片刻之前的喜悦顿时消失无踪。

因为这一句实话,玛琳娜方才下达的命令完全被当成了耳旁风,没能起到一点作用。

更多正道联盟的成员身上升起了淡红色的光辉,面上胆怯的神色挥之不去。这些人大多都是尚武堂的弟子,上一次战役的恐怖场面已经化为了永久徘徊在脑海之中的梦魇,犹如附骨之疽,难以消除。

“为什么会这样?”,“之前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各种各样的泄气之语层出不穷,他们唉声叹气,怨天尤人,似乎认定正道联盟不可能获得这场混战的胜利。

他们每一个人心中黑暗的角落都成为量劫凶刃最需要的饵食,化为敌人最坚实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削减着正道联盟这一方获胜的希望。

夜忆星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由怒火中烧,他无法理解量劫凶刃为何会在失去主人的操纵之下自行汲取力量,更无法相信自己的盟友竟然一个又一个地变为被量劫凶刃所利用的工具。可是他此刻却必须强行压制心中的愤怒,不让那份怒火变得强烈,化为暗元素生成的契机。他高声喊着:“大家一定要平定心绪,不要生出畏惧之心,不然便无异于为虎作伥,白白为敌人贡献力量。”

可是他这番语重心长的忠告那些尚武堂弟子却完全听不进去,他们宁愿为敌人作嫁衣裳也不能克服心中的恐惧,任凭那些负面情绪将自己完全吞噬,完完全全落入了量劫凶刃所布下的“陷阱”之中。

“和他们说什么都没有用的,何必白费口舌呢?”玄御这时向着试图继续出言警告那些尚武堂弟子的夜忆星说道。

“我们如今能做的,便是为接下来的这场混战做好准备,尽全力去打一场胜仗,仅此而已。至于那些人,他们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们会赢,一个个都活在过去,无法从两个月前的阴影中摆脱出来。若是对这样的人怀抱期待,和自欺欺人又有什么差别?夜兄觉得我说的是也不是?”玄御此刻将自己的想法毫无保

留地表达出来。

“你说得没错,是我太执着了,而且如今的局面似乎也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在这句话出口之前,夜忆星注视着悬浮于半空的刀柄,那刀柄如今已经不再吸收这片空间之内的“黑暗意志”,似乎已经到达了饱和的状态。

这一瞬间,四野静寂,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这魔域至宝之上,眼睛一眨不眨。

黑雾军的将士们似乎感应到了来自量劫凶刃无形中的召唤,纷纷停住了前进的身形,伫立在半空之中,投向量劫凶刃的眼神庄严而又肃穆。他们虽然没有见过实物,但都听闻过有关于凶刃的传说,方才也见识到了它展现出的神威。对于这柄象征着毁灭之源的魔族“图腾”,他们心中只存有绝对的敬畏。

下一刹那,无数道比盛夏烈日之耀光更加刺目的血色光华自量劫凶刃之上迸发而出,灼灼赤光将整片天地都笼罩于其中。

在场众人双目近乎被灼伤,视野之中只留下一片血红,急忙纷纷伸手掩上双目,不再让一丝光芒渗透进来。

光芒消散开去,众人眼前又渐渐恢复了光明,但睁开眼后的那一瞬间,在他们眼前浮现的却是犹如天方夜谭般不可思议的一幕。

黑雾军将士们发现自己手上的兵刃竟然变成了与量劫凶刃长得一模一样的刀柄,他们互相之间进行了一番确认,却发现的确是人手一把。原来手中的兵刃此时已经不见踪迹,一致化为了凶刃的模样。他们见此情形,齐刷刷地做出了同一个动作,那便是将自身的灵力注入手上紧握的凶刃之中。

而结果却令他们欣喜若狂,只见一道道漆黑如墨的黑色长刀状光柱从刀柄上升起,一种来自洪荒之初的黑暗力量于同时涌入他们的身体,让他们感觉自己似乎获得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几乎可以毁灭天地间的一切事物。

“我们竟然都得到了凶刃的认可,这样一来即便没有魔尊,我们也可以轻松击溃正道联盟那群乌合之众。”

对于黑雾军众人来说,这一切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奇迹,仿佛来自幸运女神的眷顾。如今他们每一个人都感觉成竹在胸,这一场战役的局势从这一刻开始已经完全逆转,胜利的天平一边倒地向黑雾军倾斜而去。

数十万拥有量劫凶刃的敌人对于正道联盟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噩耗,但这却还不是全部。

正道联盟的成员们突然发现身旁尚武堂阵营中的一百余名弟子此刻竟然双目通红,手上同样握着与量劫凶刃一般无二的刀柄。

夜忆星见状大骇,急忙喊道:“大家小心,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被敌人控制住了。迅速远离他们,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什么?”正道联盟众人听闻此言立时大惊失色,纷纷向后退去,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那些完全被量劫凶刃之力量所支配的尚武堂弟子们此时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回荡。

“将你面前的一切生灵尽数斩杀,如此你便能获得至高无上的欢愉。”

他们如今在战场上存在的唯一目的,便只有杀戮。

第二百七十四回 自相残杀

倒在雪地上的那个黑色身影突然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动作,先是轻轻地摆动四肢,随后便缓缓地站立了起来。

他看向四周,将这片雪地之内发生的一切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然后便愣在了原地。

“我是不是在做梦?还是我已经死了,看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幻觉?不过这一切实在太真实了,让我忍不住想去相信。”

此人正是被玛琳娜击败的罗煞,他方才所看到的完全超出预料。因为映入他眼中的是每人手中紧握量劫凶刃的黑雾军,还有双目通红,举起量劫凶刃准备择人而噬的尚武堂弟子。

这一切都像上天与他开了个玩笑,远远超越现实的范畴,令他不敢轻易相信。

他举起右手,狠狠向自己胸口锤了一拳,在感觉到清晰的痛楚之后才发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景象,没有掺杂任何虚假的成分。

这时悬浮在半空中的量劫凶刃坠落下来,重新落入他的手中,握住手中依旧闪烁着夺目血光的凶刃,他终于明白了这战场之上翻天覆地的变化,只会有唯一一个起因。

罗煞仰天长笑,笑声横贯百里,丝毫看不出半点先前虚弱不堪的样子。

“量劫凶刃,不愧是传说中最为强大的先天至宝,竟然拥有如此恐怖的能力。这场战役此刻已经可以宣告结束了,哈哈哈”

当玄御看到罗煞从地上爬起,像是已经完全恢复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绝望。明明大局已定,明明胜利的曙光已经近在眼前,但刹那之间,峰回路转,情势突然急转直下,所有费尽千辛万苦积攒而来的优势竟全部葬送。

仅仅是一柄量劫凶刃,就轻易地毁灭了正道联盟获胜的希望。

望着那一个个手持凶刃,随时准备冲锋陷阵的魔族精锐,还有自己阵中受到凶刃控制,随时准备向盟友发动攻击的尚武堂弟子,玄御只感觉到锥心的痛楚涌上心头,那种难言的悲伤几乎又要将他的意志完全摧毁。

“为何每次的结局都是这样?即便我们拥有了最为强大的盟友,却依旧会落入死局。上天似乎一直在护佑魔族,眷顾着这个世界的敌人,简直无法理喻。天道二字,究竟还值不值得信任?”玄御此刻失望至极,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质疑上天的公平。

“这样的战役,究竟该如何获胜?我根本看不到希望”

夜忆星叹息着,面上的神情也是一样苦涩,他现在心里的苦楚也不会比玄御更少。

冰凌此时神色却是依旧坚定,正色道:“如今已经没有怨天尤人的时间了,我们必须拼尽全力,赢下这场混战,不然这世间便岌岌可危。届时生灵涂炭,天下将永无宁日,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幕发生。”

夜忆星与玄御点了点头,虽然知道这场战役的胜机微乎其微,但他们却没有退路,必须奋战至最后一刻,去争取那细如萤火的一线希望。否则他们便会成为真正的千古罪人,即便存活下来,也要受到世人永远的唾骂。

就在三人

下定决心之时,阵中却响起了尖叫声。

只见那些蓄势待发的尚武堂弟子此刻已将自身真气注入到了量劫凶刃之中,一道道漆黑如墨的刀身状光束顿时出现在刀柄之上。

随后他们纷纷举起已经启动威能的量劫凶刃,如猛虎扑食一般向自己的战友冲了过去,见人就砍,不留分毫情面。他们就像是已经潜伏许久的敌方细作,如今终于找到了里应外合的良机,势要将正道联盟从内部完全摧毁。

正道联盟的成员见状纷纷惊呼出声,不断向后退去,没有还手的念头。毕竟他们都是自己的同盟,与他们交战就相当于手足相残,只会让众人的士气更加涣散。

可如此一来却无疑让这些尚武堂弟子获得了更好的施展空间,此刻他们一心只想将阻挡在面前之人尽数斩杀,只有闻到血腥的气息,听到悲惨的嚎叫才能令他们感到满足。无论是敌是友,此刻都已经成为他们“狩猎”的目标。

然而黑雾军远在数十丈之外,眼前全部都是盟友,这一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好像都落入了量劫凶刃精心的“策划”。

这一霎,夜忆星脑海中灵光一闪,有一道念头瞬间划过。

“这量劫凶刃作为先天至宝,很可能拥有独立的灵智。如果我判断得没错,那这一切转变都是它故意编织的陷阱。而我们却没有对抗的能力,只好乖乖落入其中。面对这样的对手,所谓的希望恐怕只能化作绝望了。”

夜忆星的判断几乎从未失误,他的猜测与断言往往都会应验。只不过以前他的判断总是用于扭转形势,而这一次却是预示了正道联盟的覆灭。

正道联盟的方阵之中,血腥的一幕已然上演。

一味地躲闪不可能避过量劫凶刃的锋芒,仅仅片刻之间,便有数名三清门及尚武堂的弟子被疯狂肆虐的暗元素凌空斩伤,一时之间鲜血四溅。

看到鲜血的入魔弟子顿时变得更加残暴,他们在方阵之中横冲直撞,肆意挥砍,在身边每一位盟友的身上留下深深的伤痕。

蕴含着精纯暗元素的凶刃刀气杀伤力非同凡响,气势亦是所向披靡,令许多弟子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穿梭于人群之中,杀了个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盟友的善良与忍让,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畅快感。以前在战场之上,他们只能做个逃兵,而现在却能大杀四方,前后差距犹如天壤之别。只不过他们现在却不知道自己正在屠戮着盟友,将盟主辛辛苦苦奠定的胜势白白送到敌人手中。

有不少弟子被凌厉无匹的刀气击中了要害,扑倒在地后抽搐了几下便断绝了生机,短短片刻,正道联盟却已经是伤亡惨重,阵型接近溃散。

此时圣耀宗的众弟子已经反应了过来,一部分纷纷冲上前去将三清门与尚武堂中修为尚浅的弟子挡在了身后,这些姑娘们祭出了灵力护壁,将入魔的尚武堂弟子们挥出的凶刃刀气全部挡了下来,暂时将原本完全混乱的场面控制住。而另一部分则开始着手治疗伤员,在

圣耀宗疗伤秘术的作用之下,受伤的弟子在短短片刻之间便尽数恢复。

玛琳娜此刻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后,向圣耀宗弟子发号施令。

“用水系封印术将他们困住,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不要伤及他们性命。”

精通水系法术的圣耀宗弟子得令后立刻同时释放灵力,口中念诵。

“frost seal(冰霜封印)”

百余道冰蓝色的灵力光柱顿时从地面升起,将那些入魔的尚武堂弟子尽数笼罩其中,无一豁免。冰蓝光芒照耀之下,那些弟子的动作立即迟缓了下来,体表瞬间结起白霜,最终一切行动能力都被强迫终止。

光芒散去之后,百余名弟子尽数化为了冰雕,被牢牢凝定在原地,再也无法动弹。

“这些尚武堂弟子修为甚浅,亦不懂得如何运用量劫凶刃的力量,更因并非魔族血统,连暗元素的操纵都十分吃力。对付他们,自然十分简单,也不必顾忌先天至宝的威能。但是接下来我们即将面对的是能熟练掌控暗系元素的罗煞与其部下,万般艰难的挑战从现在起才正式开始。”玛琳娜一字一句地说道,面上涌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专注之色。

玛琳娜心中明白即使这是一场注定没有可能打赢的战争,她也要与命运抗争到最后一刻,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既然当初选择来到这个世界,选择参与这场战役,便没有回头之路。何况我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必须完成,现在绝不是懈怠的时候。”

黑雾军将士们此时惊喜地发现罗煞竟然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放声大笑,伤势似乎已经彻底痊愈。

“魔尊已经恢复战力,此战我们一定会大获全胜。”黑雾军众将士此刻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士气顿时暴涨至无法形容的地步,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无穷的自信。

罗煞见时机已至,便重新将灵力注入量劫凶刃之中,随着墨色光柱冲天而起,扶摇直上,他口中也下达了本场战役最后一个命令。

“黑雾军的战士们,听我号令,全军冲锋!将正道联盟给我杀个片甲不留!”

“谨遵魔尊号令!”

黑雾军战士们的呼喊声浑若一体,震天撼地,展现出了极为优秀的纪律性。相比之下,正道联盟却像是一盘散沙,军心涣散,根本无法聚集到一处。

“黑雾军魂,果然名不虚传,就算是最为团结的大唐御林军,每位战士互相之间的默契程度也远远达不到这个水准。”夜忆星虽然不愿承认,但也不得不赞叹道。

“没错,魔族虽然生性暴躁易怒,但为了种族大业而奋斗时却很容易团结一心,不分你我。这一点我们人族的确需要好好学习。”冰凌显然同意夜忆星的观点,接话道。

玄御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人性便是如此,看法心态各不相同,自然很难融合在一处,最终结果便是各自为政。这个问题几乎没有办法解决,如今只要我们这些重要战力的信念一致便足够了。”

第二百七十五回 混战开幕

黑雾军这时已经来到众人面前不远处,身披黑铁重甲的魔族战士们便如阴雨天气时天际那一片片黑压压的乌云,无边无际,令人看去便会生出一种无以名状的压抑感。

在罗煞的带领下,黑雾军迅捷无比地向正道联盟掩杀过来,转眼间便来到了五丈开外,两军即将交接,大战一触即发。

望着重整旗鼓的黑雾军,玛琳娜不由发出了无奈的感叹。

“就算那‘霜刃’刺中了罗煞的要害,留下足以致命的伤口,这柄量劫凶刃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救回。如果不能摧毁量劫凶刃,这场战役便必败无疑。”

罗煞双手紧握量劫凶刃,刀柄符文之上闪烁的血光像是对鲜血的渴望,他已经摆好了劈砍的架势,随时准备冲入敌阵之中大开杀戒,让敌人的鲜血染红这片纯白的雪地。

玛琳娜此时作为盟主,也下达了相应的命令。

“正道联盟成员听令,全力迎战。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不必手下留情。”

低沉而冷峻的声音为所有正道联盟成员敲响了警钟。

在这样残酷的战争之中,对敌人的同情便相当于对自己的残忍,仁慈与悲悯在此时此地都派不上用场。只有狠狠击溃敌军,让他们经历惨重的伤亡之后,才能令他们知难而退。这样一来,才可以让这世间逃过一场浩劫,才能够完成拯救苍生的重任。

以杀止杀,便是战场上正道的法则。为了天下苍生而战的联盟成员们,心中无私,甘愿牺牲。

“众志成城,誓驱黑雾。”

玛琳娜与夜忆星二人合力杜撰出来的口号,此刻从正道联盟众成员的口中响起,异口同声,整齐有序,显不出半点杂乱。正道联盟此刻没有了那些“怀有异心”的尚武堂弟子之干扰,也显现出了万众一心的气势。他们都是各大门派当中的佼佼者,没有一个人愿意向黑雾军示弱,就算是要比团结的精神,他们也一定不能认输。

震惊四野的口号声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与魔域奋战到底的决心,更是盟友之间相互信任的羁绊,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已经成为真正的命运共同体,联盟中的每一个人都再也无法被单独剥离开来。

“胜当同生,败则共死。”夜忆星轻声向着玄御与冰凌二人说道。

“如果你们两个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是绝不会独活的。”玄御斩钉截铁地说道。

“师侄,你怎么能有如此悲观的想法。在战场之上,只有充满信心的那一方才能获胜。你要相信这场战役我们一定会是最后的胜者,我们三个都要活下来,一个也不能少。”冰凌立即出言反驳玄御的观点,神色中蕴藏着坚定的信念。

“冰凌姑娘说得对,若是对自己一点信任都没有,那还不如弃械投降。无论会经历何等艰险,我们都要活到最后。”夜忆星也对冰凌的观点表示认可。

玄御微微颔首,三个人互相传递着鼓励的眼神,试图激发彼此

的“求生意志”。

下一刻,黑雾军便已经来到了面前,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一触即发。

罗煞首当其冲,手中量劫凶刃凌空斜劈,漆黑如墨的刀气晦暗有如不见星月的夜空,横贯十丈,霎时间几乎遮蔽了所有联盟成员的视线,令他们的视野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玛琳娜最清楚这量劫凶刃的威力,急忙施展“water curtain (水幕)”来防守。

只见先前挡住仇血海之一拳的水幕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只不过这一次水幕的规模要比上回宏伟不少,高有三丈,宽有十余丈,将那道墨色刀气抵挡在外。

水幕落下的时候,刀气也被成功抵消,不见形迹。

“哼,只靠抵挡可是没有用的,众将士随我一同冲阵。”话音落下之时,林列于罗煞后方待命的黑雾军众将立刻一拥而上,从左右两方发起了攻势。

只见他们个个手持量劫凶刃的“分身”,周身杀气弥漫,面目狰狞如同凶神恶煞,显然也是被凶刃的“黑暗意志”所支配。虽然身为魔族不会像那些尚武堂的弟子一样失去理智,但是心底深处的杀戮**一样会节节攀升。魔族天性本来便容易冲动,再加上凶刃的引导,所有的愤怒与仇恨都在一瞬间被勾了出来,杀心反而比那些心灵被污染的尚武堂弟子更重一些,已经到了脱离控制的程度。

无尽的杀意与清醒的神识组合在一起便化为了战场上最为恐怖的对手,这种对手不是毫无意识的傀儡,却永远都不会退缩,杀意是他们力量的源泉,令他们成为冷酷而残忍的杀戮机器。只要面前还有敌人存在,他们便会继续挥动手中的量劫凶刃,直至力尽倒下的那一刻。

这种左右夹击的进攻方式立时将正道联盟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简单的水幕自然挡不住数十万量劫凶刃一起释放出的刀气。于是玛琳娜立即下令,让圣耀宗弟子纷纷冲在前线,与黑雾军正面交战,三清门与尚武堂弟子则在后方施法协助,这样一来便能减少许多无谓的伤亡。

罗煞此时却不会在乎玛琳娜如何排兵布阵,他径直向玛琳娜冲了过来,似乎想要继续那一场在他心中仍未结束的较量。

“玛琳娜,虽然上一次败在了你手中,但是此番我已经再度脱胎换骨。我们再较量一场,混战交给部下自行指挥便是了,你觉得如何?”罗煞微笑道,目光中却透露出狡诈的神色。

玛琳娜轻轻摇了摇螓首,沉声道:“你拥有数十万雄兵,个个手持量劫凶刃,无论你参不参与这场战争,都是稳操胜券。可若是联盟没有我的协助,他们却绝对不是黑雾军的对手。你心中在想些什么,我都一清二楚,所以还是劝阁下放下这单打独斗的心思罢。”

罗煞闻言朗声大笑道:“想要避战可没那么容易,我倒要看看你能如何摆脱本尊的纠缠,我一定不会让你得闲去参与混战的,奉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乖乖与我一较高下罢。”

说罢罗煞便举起量劫凶刃,迎头向玛琳娜冲了上去,凌空做出了竖劈的动作,一道阴森刀气顿时朝玛琳娜迎面而来。

玛琳娜眉头微蹙,正待反击,一道白色倩影却突然出现在她身前,随后几道无声无息,无形无相,几乎辨不出轨迹的真气波动破空袭向黑色刀气,两股力量在半空中碰撞之后互相抵消,不留痕迹。

罗煞定睛观瞧这道前来破坏其计划的身影,只见她身着一袭白绫衣,一头黑色长发垂至腰际,用淡蓝色蝴蝶状发饰束起。其容貌更胜九天仙子,一双美眸中蕴藏的光芒闪耀如夜空繁星,玛琳娜虽然也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与她相比却还是稍逊了一筹。

这位女子正是冰凌,她用数道剑指破解了罗煞劈出的刀气,并挡在了玛琳娜身前,

“盟主,敌方人多势众,只靠那数千人的方阵根本抵挡不了多久。快走罢,他们需要你的援助,这罗煞交给我对付便是了。”冰凌认真地说道。

“这怎么可以?罗煞修为极高,手持量劫凶刃更是如虎添翼,即便是我不尽全力也难以占到便宜,你又怎会是他的对手?并非是我看不起你的实力,而是我作为盟主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你明白吗?”玛琳娜对冰凌劝说道。

“盟主说的我都清楚,可是请你看一看后方,我们如今真的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玛琳娜此时向后望去,映入眼中的景象却让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只见在数十万挥舞着量劫凶刃的魔族大军势如破竹地冲击之下,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圣耀宗弟子们也有些抵挡不住。

双方军力的差距实在过于巨大,更何况对方还有先天法宝加持,就算圣耀宗弟子个个修为精深,法力高强,也不能力挽狂澜。

两军交锋仅仅过了几个照面,圣耀宗弟子中便开始出现伤亡,铺天盖地的凌乱刀气每一道都可以斩人于无形之中,威力无穷。数名圣耀宗弟子甚至还未待聚集灵力便受伤倒地,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黑雾军战士步步紧逼,而联盟众成员却是节节败退,漫天飞舞的黑色刀气使得正道联盟的损失迅速加重,眼看着前线就快要崩溃。反观黑雾军却是战意昂扬,偶尔有几名战士受伤倒下也根本没有战友会关心、分神,因为他们如今唯一的“任务”便是将眼前这些碍事的敌人尽数斩杀,一个不留。

“弟子们若是守不住前线,联盟恐怕会立时溃败,我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可是”玛琳娜心中第一次感到了焦虑,也是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权衡,后方告急,但是自己又不能让冰凌为了给她解围白白丢了性命。

玛琳娜望着冰凌,双目中的神情十分复杂,一时之间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决断。

罗煞此时面上现出一抹愠色,怒道:“手下败将,识相一点便快给我滚开,不要打扰我与你们盟主的对决,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第二百七十六回 风雷再现

冰凌此刻向玛琳娜连做了几个“快走”的手势,沉声道:“你的使命可不是在这里虚度光阴,作为盟主,你必须要履行守护联盟成员的责任,别无选择。这里交给我便好了,我绝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若是不敌,我一定会及时撤退,你放心罢。”

玛琳娜望着后方岌岌可危的形势,只好紧咬银牙,颔首道:“我现在便去支援后方,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能逞强。”

“我知道,不劳盟主费心。”冰凌向玛琳娜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玛琳娜见状定下心来,于是施展超绝瞬身术加入了后方的混战之中。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罗煞见状作势就要追赶,却被冰凌挡在了前面,彻底拦住了去路。

“不知阁下要往哪里去,你现在的对手乃是在下。”冰凌面容冷漠,声音平淡,将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只有玛琳娜才有资格与我较量,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若是想保住你这条贱命就速速闪开,否则就不要怪我辣手摧花了。”罗煞目光中升起熊熊怒火,语气不敬地说道。

冰凌神色一凛,正色道:“阁下那点小伎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要没有阁下支援黑雾军,盟主很快就能挽回颓势,将战局逆转。小女子并不需要将阁下击败,只要可以拖住阁下一时半刻,便完成使命了。”

这几句义正言辞的冷嘲热讽令罗煞气极反笑,面目狰狞地说道:“好,说得好。但也要看看你能否拖得住这一时半刻,可不要还接不下一招便倒下了。”

“小女子会不会如此不济,还要交手过后方能见分晓。阁下请出招罢。”冰凌虽然知道自己并非罗煞对手,但却相信自己可以轻易挡下几招,为玛琳娜争取足够的时间。

冰凌此刻摒除杂念,令心境完全平和下来,渐渐进入天人合一的状态。真气逐渐凝聚,宁静的意志开始与周围的自然界合为一体,获得与灵族天赋相似的能力。

归元玄功虽然不能随意地操纵自然元素,但却也不会局限于单单掌控一种元素,与灵族能力相比其实各有优劣。

作为三清门最为高深的功法之一,归元玄功并不比任何一个别派法门逊色,而冰凌显然已经将这门功法修炼至大成境界。

这一刻,天际之上忽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此刻却被一片片乌云笼罩了起来,乌云覆盖的区域不断蔓延,瞬息之间便令整个战场如同进入了阴沉的黑夜。黑压压的云层令战场上所有人心中生出压抑的感觉,仿佛是上天在无声无息地表达着对这场战争的不满,犹如一种不祥的预兆。

十里方圆之内狂风骤起,在这片空间之内盘旋。风压节节提升,风声从一开始的轻声呼号到最后转为厉声尖啸。风力此刻也已经达到了极地暴风的程度,许多联盟成员纷纷祭出真气来抵御狂风

席卷时的莫大力道,不然便定会被吹得东倒西歪,导致阵型崩溃。

乌云与地面之间,青紫色电光开始不停闪烁,时不时会在雪地之上烧出数个细小的坑洞,放眼望去顿觉触目惊心。如此威力的天火较夜忆星施展出来的绝技都不逊色,而这不过只是归元玄功发动之时的前兆。

震天撼地的惊雷之声几乎不间断地咆哮着,几乎要将战场上所有生灵的耳膜尽数震破,犹如凡人触犯天规之时,九霄雷神无比愤怒的吼叫。

这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景象,都是被归元玄功激活的自然元素所引发而出的风雷之相,这种运用自然之力作为“武器”的法术,其威力皆是超乎想象的强劲。

望着罗煞被这风雷之相所震慑,忘记出招的呆滞模样,冰凌目光中增添了一抹自信。

“盟主施展的那一类法术,其实小女子也颇为擅长,只不过威力与盟主相比还是略有不及。上一次与阁下交手,小女子心绪不宁,这归元玄功还没有现出一成威力,便不慎被阁下击倒。这一次小女子早有准备,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冰凌声音微微停顿,面色忽然变得极为严肃,沉声道:“既然阁下选择放弃这先下手为强的宝贵机会,那小女子便得罪了。”

冰凌话音落下之时,右手在胸前捏了一个剑诀,轻声念道:“四大五行,同源为水,北域深寒,为吾所用。”

一道真气波纹荡漾开来,方圆十丈范围之内的水系元素顿时被尽数激活,发出“叮叮”似银铃一般的悦耳声响。

这片空间之内的寒气于弹指之间聚集在冰凌胸前,化为一个冰蓝色的光团不停跃动,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散发着寒冷彻骨的气息。

冰凌这时已经进入冥想的状态之中,脑海内出现一柄冰蓝色长剑的形状,长剑的轮廓、图案甚至纹理都显得异常清晰,无有一处遗漏。

随着冰凌冥想的过程,她胸前那寒气化作的光团开始变幻形态,向她意识当中的那柄长剑进行转化。

短短眨眼之间,光团便化为长逾四尺的冰蓝色长剑,剑身之上竟能隐隐见到一排道家符文,每一个笔画都无比工整、优雅,像是将一位书法大师的作品铭刻于剑上,找不出一点“虚幻”的痕迹。剑柄之上绘有一朵天山雪莲,纯净而清丽,与冰凌的气质如出一辙。

天山雪莲的图案代表着北域最为精纯的水系灵能,散发出可以令万物凝霜的森寒气息,令十丈方圆之内的气温骤降,仿佛已经来到了北域尽头的极地,那天山雪莲独自生长的地方。

冰剑剑锋直指罗煞,单单只凭在空气中弥漫的寒意,便令罗煞不由打了个寒颤,使他感觉四肢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以我这等修为都觉得身体受到寒气影响,若是换作凡人,岂不是要被直接冻成冰雕?上次与这冰凌交手之时明明感觉她实力甚为不济,

但为何这一次却会展现出如此高深的修为。难道他们在那场战役之中都在故意隐藏实力?无论怎么想都不太可能,真是古怪至极。”

罗煞心中十分困惑,对玄御与冰凌二人在战场之上的表现难以置信。

罗煞知晓冰凌之实力绝不可轻视之后,神色便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精神高度专注,完全进入备战状态。

冰凌此刻用右手捏的剑诀在冰蓝长剑的剑柄之上轻轻一点,长剑立时如离弦之箭般向罗煞心口要害刺了过去,不留一点情面。

罗煞见状不敢怠慢,抬起光刃长度被他控制在五尺之内的量劫凶刃,大喝一声,右臂运劲向前直劈,墨色刀气径直迎着冰剑剑锋而去。

刀气与冰剑激烈对撞,荡漾出一道又一道的涟漪,卷起阵阵寒风不停呼啸。

两股灵力僵持了数息之后,最终还是冰剑占了上风,成功将墨色刀气破了开去,只不过却是余力不足,还未能来到罗煞身前便自行解体,散落了一地晶莹碎屑。

“这一招之威力果然在我预料之上,看来仅凭简单挥动凶刃并奈何不了她,是时候将凶刃的力量与魔域秘术结合在一起了。”罗煞忖道。

罗煞思及此处,立即将更多灵力注入量劫凶刃之中,并静静感受着这柄魔域至宝将自己的灵力转化为纯粹暗元素的过程。

“魔域秘术虽然神通广大,但是施展时却有许多限制。九成以上的秘术都需要在暗元素充沛的领域方能施展,可是在世间暗元素却是极为稀缺,即便一些阴气浓重的所在也只能萃取一点十分驳杂的暗元素。量劫凶刃最令人惊叹的能力便是可以将所有属性的灵力都转化为最精纯的暗元素,这样一来那些以往的难题便会迎刃而解,我魔域秘术在任何地方皆可一展神威。”

罗煞从储物空间中取出量劫凶刃开始直至现在还没能完全展现出这先天法宝的威力,即便是面对玛琳娜的时候也因为灵力枯竭的原因无法大展拳脚,如今被凶刃唤醒之后,他竟然感觉体内灵力无比充沛,似是用之不竭。只有这样,他方能将魔域秘术与凶刃之力完全结合在一起,施展出惊天动地的致胜神技。

“殇梦秘术不见天日”

罗煞口中低喝,注入其七成功力的量劫凶刃被他斜抛而出,正正好好到冰凌的头顶之上时止住了去势,悬浮在半空之中。

从凶刃之上突然有一道道黑雾倾泻而下,将冰凌的身体完全笼罩了起来,黑气弥漫之间,冰凌身周一丈方圆之内已经不见一物,眼界之内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

正道联盟众成员此刻正在与黑雾军将士激烈地交战,在玛琳娜加入战团之后,联盟一方的劣势顿时大为缓和,双方俱有一定程度的伤亡。只不过黑雾军人数实在太多,又个个手持量劫凶刃,因此始终占据上风,战况僵持不下。

第二百七十七回 海妖之歌

幻澜惊梦第二百七十七回海妖之歌玛琳娜此时立于守在最前线的圣耀宗弟子后方,口中不停咏唱着无比繁复的咒文,声音若低声歌唱,旋律优美婉转。随着美妙“歌声”不断扩散,战场之上立时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只见正道联盟的成员身上纷纷闪烁着淡淡的蓝色荧光,散发着令人神清气爽的清新气息,而黑雾军众将士的身上则被妖艳的红色荧光所包围,一股危险气息逐渐在他们身周蔓延。

这是一种名为“sirensong”的上级水系法术,可以起到群体灵力增幅或是削弱的效果。玛琳娜修为极高,可以令两种效果同时发挥。于是在“海妖之歌”的作用之下,她门下弟子们的灵能迅速增强,而那些黑雾军将士挥出的刀气却遭不断削弱。如此一来,众圣耀宗弟子立时战意大增,五千对阵三十余万一时之间竟然完全不落下风,甚至拥有一种势如破竹的气势。若不是量劫凶刃的威力无论如何削弱也不可小觑,黑雾军可能就会在圣耀宗弟子威势节节提升的连环反击之下开始败退。

受到量劫凶刃的“黑暗意志”污染之后,黑雾军将士已经失去了后退的念头,个个勇猛无比,但圣耀宗众弟子依靠“海妖之歌”强大的法术增幅能力还是与敌人斗了个势均力敌,一切似乎都向着冰凌所预料的情况发展。

罗煞此时用余光瞥见了玛琳娜的动作,也看到了“海妖之歌”的威力,他不由心中一凛,暗暗忖道:“这种法术的确不可小觑,几乎拥有扭转战局的能力。看来那玛琳娜也一定在这冰凌的身上施展过类似的法术,这也就解释了她为何可以挡住量劫凶刃的刀气,否则单凭她自己原本的实力,恐怕连我随意挥出的一拳都接不住。看来我必须要速战速决,解决掉这冰凌之后立刻回援,迟则生变。”

然而罗煞又怎么知道冰凌实力大幅提升并非源自于玛琳娜施展的法术,而是当初令她从“虚影猎魂”造成的伤势中痊愈,被圣耀宗弟子奉为至宝的“灵泉圣水”之功劳。

玛琳娜并没有提及“灵泉圣水”提升修为的神秘能力,毕竟她不想让玄御一行人觉得欠她太多,心生愧疚。

夜忆星的实力其实也提升了不少,先前因为是他此生第一次施展“青龙灭煞”,所以不清楚这一招真正的威力。若是以他原本的修为去运用此等神术,怕会直接反噬自身,伤敌之前便先对自己造成重创。

在乱军之中与敌人拼杀的玄御此时却忽然看到冰凌正在独自一人与罗煞对峙,并且被凶刃之上释放出的重重黑雾包围了起来,瞬息之间不见人影。

玄御心中立刻变得焦虑起来,担忧之情充溢心间,他知道师叔如今有难,自己必须迅速前往支援。因此玄御立即甩开了向他冲上来的黑雾军兵士,朝着罗煞与冰凌对决的地方疾奔过去,其间与无数纵横错乱的刀气擦肩而过,可谓是惊心动魄,但这对一心想要援助师叔的玄御来说却根本不算什么。

“只要能够及时赶到师叔身边,即便受点小伤我也是心甘情愿。”

可是上天似乎对他的

这份心意视若罔闻,在玄御的面前突然有一道黑影落下,直接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要往哪里走,难道想要当个逃兵不成?我绝不会令你的心愿得逞,受死罢。”

说罢此人提起手中的量劫凶刃便向玄御劈头盖脸地砍了过来,玄御看到此人的模样之后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暗道不妙。

原来此人正是与玛琳娜亲传弟子赫菲娜交过手的黑雾军大将罗弑,曾使一杆天界神枪“银涛”,那时玄御便觉得此人修为在自己之上。先前失去意识的他如今已经被量劫凶刃的力量唤醒,此刻他手中也握着一把凶刃,实力顿时大幅攀升,与当时不可同日而语。

“若他执意要挡住我,恐怕我也只能勉强自保,根本没有机会再去支援师叔,这可如何是好?”玄御心中无比焦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让玄御感觉到了一线希望的曙光。

“罗弑,你的对手曾经是我,如今也应当是我。不要强自逼迫那些不情不愿之人与你对决。”

声音的主人正是赫菲娜,她并没有被玛琳娜安排在第一阵线,想来是为了隐藏实力。她此刻从远处看到玄御被罗弑拦住,陷入危险之中,便急忙前来为玄御解围。

“玄哥不用担心,我来帮你对付他,你尽管去办自己的事罢。”赫菲娜微笑道。

玄御知道灵族人的寿命非常长久,成长周期也比人族慢上许多,与妖族如出一辙。虽然赫菲娜看上去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模样,但实际上已有数百岁的年纪。被这样的“高龄”女子唤一声“哥”不禁让玄御感到颇为尴尬,面色微红地说道:“多谢赫菲娜姑娘,师叔如今正与罗煞交战,并且已经陷入了劣势,我必须前去支援于她。”

“什么?难道冰凌姐正与罗煞单独较量?师父为何没有向我交代?”赫菲娜目光中满是疑惑,显然不清楚玛琳娜为何会把如此危险的敌军统领交给冰凌一个人去对付。

“盟主哪里有机会与我们交谈,若是没有她那令我们有如脱胎换骨的法术,我们又怎可能抵挡得住黑雾军的攻势。她现在将全部心力都投入到了这场战役之中,自然没有办法照顾到每一个人。”

玄御说得句句在理,字里行间透露出对玛琳娜这个盟主的敬佩之情。赫菲娜听到玄御所言竟感到有些感动,正想出言感谢玄御对于师父的尊重与信任之时,对面的罗弑却早就看不下去,大声吼道:“你们究竟还要闲谈到什么时候?哪个要做我的对手便速速站出来,莫想拖延时间。”

玄御这时方反应过来,急忙道:“我还要去援助师叔,不能在此耽搁时间了,多谢姑娘为我解围。”

赫菲娜颔首道:“你快去罢,这里交给我便是了。”

玄御转头便要离开,却不想身前竟然又有一道黑影拦住了去路。

“这位兄弟,不知道你要往哪里走?”

玄御看清来人容貌之后,心中不由一沉。

“真是祸不单行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种时候一起出现在我的面前?”玄御心中无比懊恼。

原来这人正是此前单独较量的那四场中唯一一个取胜的黑雾军将领仇血海,他的右手虽然握着量劫凶刃,但与其他人不同,他手上那一对拳套似乎没有被凶刃视为“武器”,因此并未凭空消失,这对于他来说得益巨大,令他几乎成为了除罗煞之外黑雾军最为强大的战力。

“既然双方都有两个人,正好可以结对厮杀,这要比单打独斗更为有趣一些。”仇血海阴恻恻地一笑,向罗弑提议道。

“好!就按仇兄说的方法来比斗,你们二人一个也别想走。”

话毕罗弑与仇血海二人不容分说,径直举起凶刃冲了上来,彻底令玄御失去了前往援助冰凌的可能。

另一边,冰凌被量劫凶刃释放而出的黑雾困住之后,眼前顿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耳边似乎也听不到一丝声音,仿佛来到真空之中。

冰凌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剥夺了五感,除了意识还能正常活动,其余的所有感觉都已经完全丧失。

在冰凌认为这不过是一种封印术之时,一道阴森而诡异的气息却令她大惊失色。

这种气息她曾有听闻,这种夹杂着无尽寒意,阴森而又**的气息,似是来自冥河幽深之处的一缕死气。这种死气与坟墓之中弥漫的死气完全不同,墓穴中的气息最多不过是怨念的集合体,而这道死气却拥有极为危险的能力。死气过处似乎可以将一切生机尽数吞噬,冰凌此刻竟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动弹不得,经脉中真气的运转速度开始逐渐变得缓慢,就连五脏六腑的机能仿佛也在慢慢丧失。体表的温度逐渐变冷,皮肤原本红润的光泽也渐渐黯淡下去,变得无比苍白,冰凌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极端不祥的预感。

“照这样下去,不出盏茶光景我的五脏六腑便会完全衰竭,当心脏停跳,脉搏止息的时候便再无回天之力了。我必须趁行动力还未完全丧失的时候拼尽全力,冲出这片黑雾,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冰凌心念急转,细细地思考着冲破这黑雾牢笼的最佳方法,然而她最终却发现利用这片空间内充裕的水系元素竟然无法驱散暗元素凝结而成的雾气。

“水系元素与暗系元素全无生克关系,难道不知道我的感知还可不可以延伸到如此遥远的地方。”

冰凌沉下心来,摒弃所有杂念,心无一物,又一度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无视死气对她身体不断造成的伤害。

在这种状态之下,她操纵自己神识内的感知能力轻易脱离了黑雾的束缚,飞腾至九天之上,徘徊于云霄之中。在这里,冰凌终于寻找到了可以与暗元素正面抗衡的力量。

黑雾中的冰凌此刻嘴角竟然淌下一缕鲜血,显然已被死气伤到了脏腑,可是她却突然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衬着那一缕鲜艳的红色,显得如此凄美。

“竟然成功了,上天似乎还不希望我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2k阅读网

第二百七十八回 微型太阳

心念一动之后,冰凌再度轻声吟诵着归元玄功的咒文,灵雀般的清澈嗓音是那样悦耳。

“四大为火,五行属金,九霄天火,为吾所驱。”

罗煞此时看到黑雾之中没有半点动静,心中大感满意,暗自忖道:“借助凶刃之力使出的这一招‘不见天日’,看来效用果然在那‘永眠雾柩’之上,这小姑娘应该已经断气了罢。红颜薄命啊,可惜可惜。”

就在他兀自冷嘲热讽的时候,九天之上忽有一道紫色霹雳落了下来,正正好好劈在了那团黑雾之上。

紫色闪电竟有婴儿手臂般粗细,犹如一条择人而噬的凶猛巨蟒,其上释放出的光芒比旭日还要更为闪耀,炙人二目,无比强烈的光辉令人眼界之中只剩下一片纯白,半晌都无法再辨认出其他的颜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罗煞也被这道强光晃了一下,不过魔族人的双眼与众不同,对任何光源都不敏感,因此罗煞的视线并未受到影响。

罗煞清清楚楚地看到紫色电芒竟然轻易地撕开了黑雾,令冰凌的身影重新现身在这天地之间。

虽然这个容貌犹胜画中谪仙的姑娘此刻面容苍白,气息虚弱,嘴角甚至还残留着一丝血迹。但她目光中坚定的神色却是始终没有改变半分,无论有多艰难,她都要去履行属于自己的责任。即便倾尽所有,不到最后一刻,她也绝不会轻言放弃。

“盟主好不容易为我们争取到了一线胜机,我绝不能令那唯一的希望落空。只要我还站在这里,就不会放任你回到部下的身边,想要重新加入那场混战之中,就请阁下从我的尸身之上踏过去罢。”

冰凌的话语激昂却又悲壮,竟有一种迟暮英雄慷慨就义的意味。她心中明白,自己修为尚浅,绝非罗煞的对手,但她必须拖住罗煞,哪怕为玛琳娜争取一刻的时间也是值得的。她要看到盟主将战局从均势转为胜势,她要听到罗煞发现黑雾军溃败却无能为力时绝望的怒吼,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到那一瞬间到来的时候。

“你如今被死气所侵蚀,内伤已经颇为严重,绝无再战之力。你容貌绝世,本尊还是懂得怜香惜玉的,只要你不胡搅蛮缠,我便放你一马,如何?”罗煞和颜悦色地说道。

“阁下没有必要如此羞辱于我,也不用再去做那些毫无意义的打算。今日阁下想要从这里经过,就必须等到小女子倒下的那一刻。”冰凌斩钉截铁地说道。

罗煞见冰凌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面色不由一沉,声音之中杀意浮现。

“既然姑娘选择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莫要怪本尊辣手摧花了。”

***

玄御与赫菲娜二人被强行拖入一场不情不愿的对决之中,看到罗弑与仇血海二人已经冲了上来,赫菲娜于是对着玄御正色道:“我们全力以赴,迅速将他二人击败,这样也能为你争取到支援冰凌姐的时间。”

“真抱歉,竟然令你陷入了如此危险的境地。”玄

御满面歉意,显然觉得是自己连累了赫菲娜。

赫菲娜摇了摇头,认真地道:“在战场之上,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我们是盟友,自当齐心协力,不必说什么抱歉。现在我们还是专心迎敌为妙。”

“好,我明白了。”

玄御话音方落,仇血海便来到了玄御面前,手中量劫凶刃劈头盖脸地向玄御袭来。墨色刀气刚刚劈出,便与玄御的身体相隔不到两寸,眼看就要将他击中。

玄御显然预料不到这仇血海的速度竟然快到如此地步,如今根本来不及抵挡,更没有机会躲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刀气一点点接近自己的身体,心中只感觉一阵绝望。

“没想到竟然因为一瞬间的大意将这一生断送在这里。”玄御闭上双目,不甘与遗憾的情绪不断在胸中翻涌。

下一刻,玄御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形式的冲击或是疼痛,仿佛来到面前的不是致命的刀气,只不过是一道微风拂面而过,不痛不痒。

玄御赶忙张开双目,却发现不知不觉之间,一道火红色的莲花状屏障在他面前展开,为他挡下了那一道可以将他的身体轻易斩成两截的刀气。

罗弑随后劈出的一道刀气也成功被赫菲娜用同样的方法轻松拦下,高深莫测的修为令先天法宝的力量也突破不了她祭出的红莲盾牌。

“这样强大的法宝落到你们二人的手里真是暴殄天物,你们根本就不懂该如何发挥它的威力。”赫菲娜以不屑的语气向罗弑、仇血海二人说道。

“不要以为挡住了一招便能胜得过我们,你身边的那个小子基本算不上战力,一对二你能有几成胜算?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自信。”仇血海沉声道。

赫菲娜娇笑了几声,似乎觉得他们二人的言论甚是滑稽。

“一对二?像你们这样的角色,即便再来十个,小女子也可以从容应对,只是解决你们二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如果你们肯为玄哥让出一条路来,我倒是可以留你们一条活路,但你二人若是一意孤行,就别怪本姑娘痛下杀手了。”

“让路?你以为战场是个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既然没本事,就应该永远留在这里。说什么去支援别人都不过是逃亡的借口而已。”

仇血海这出言不逊,口不择言的习惯却并没有激怒玄御。因为玄御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实力的确在对方二人之下,如果没有赫菲娜的援助,恐怕他早已凶多吉少。因此对方这样的说法虽然极为不敬,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与其强自逞能还是不动声色更有风度一些。

可赫菲娜却明显看不惯仇血海这口无遮拦的作风,眼神之中透出一丝阴冷的神色,面露愠色道:“看来你们二人的确是嫌自己活得太长,准备寿终正寝了。”

说罢赫菲娜抬起了右手,一道橙红色光芒从掌心升起,随后一道比南赡部洲的火山地带都更为炎热的气息在这片空间内扩散开来,顿时赶走了这雪原之中充斥的寒气,瞬息之间将严

冬化为了酷暑。

玄御站在一旁,最先被这道高温热流侵袭,转眼间便出了一身大汗,将全身衣服浸湿。玄御只感觉自己有如处在火场之中,随时都有可能会引火烧身,化为焦炭。

“mini-sun”赫菲娜轻声念道。

掌心之上的光芒此刻已经凝成了一个橙红色的光团,光团呈球形,释放出璀璨无比的光辉,的确像是一个微型的太阳。

玄御对圣耀宗法术的威力越来越佩服,心中不住惊叹。

“圣耀宗不愧是天下最强的门派,这种将自然元素中的潜能完全发挥出来的法术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若是没有他们加入这场战争,恐怕无人能够抵挡黑雾军的威势。”

从那“微型太阳”之上传来的一**热浪不断侵袭着罗弑与仇血海,他们额头之上热汗直流,只觉得体力正被炎热的气息一点点消耗着,心中此时才生出了一线畏惧。

赫菲娜此时在玄御的身体周围施加了一道屏障,令他免于被热流所扰,否则玄御恐怕再过片刻便会被这酷热的环境耗尽体力,力竭倒下,这显然是赫菲娜不愿意看到的。

玄御立时向赫菲娜道谢,感谢她对于自己的照顾。

罗弑凝望着那一团炽热的光华,又回想起了与赫菲娜对决时的情景,心中不由一凛,于是向仇血海悄声说道:“仇兄,我之前与这赫菲娜交手过一次,她的实力深不可测,远远超出我的预料。即便你我二人如今手持量劫凶刃,恐怕也没有稳胜的可能。为今之计你我二人必须同时使出全力,利用凶刃的力量破解她的法术并对她的经脉造成重创,这样一来我们方有胜算。”

“这小姑娘竟然如此厉害?那便按你的方法去做,待她发动攻势之时你我二人一齐出手,将全身灵力尽数注入凶刃之中,务求一击震断她的经脉,让她彻底失去再战之力。”仇血海听到罗弑说得颇为认真,便知道这绝不是假话,于是立即同意了罗弑的想法,准备酝酿出最为强势的合力一击,试图一举击败赫菲娜。

然而赫菲娜显然不会将他们二人放在眼里,无论他们在暗自商量怎样的对策,在赫菲娜心目中也不过是雕虫小技。当双方实力差距过于巨大的时候,一切投机取巧的“计策”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看到对方二人不再互相交流,此刻齐齐直视着她,目光中似乎充满了自信。赫菲娜见状不由一笑,道:“看来你二人都等着我出招了是罢,如果找到了破解这一招的方法,便尽管展示给我看看罢。”

说罢赫菲娜右手突然狠狠一甩,手中橙红色光团毫无征兆地向仇、罗二人袭来,电光火石之间便来到了那二人面前,速度快到肉眼都看不清抛出的轨迹。这样的出手方式,明显没有给对方二人一丝一毫的反应时间。

罗弑与仇血海二人望着来势汹汹的灼热光团,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应该如何应付,方才刚刚定下的计划似乎也在他们的脑海当中烟消云散。

</br>

</br>

第二百七十九回 灾厄漩涡

冰凌的目光中总是能看到一股一往无前的信念,那熊熊燃烧的战意似乎没有一刻停歇。她生来便有着一颗永不服输的心,无论敌人实力是否在她之上,她都不曾怯战。比起退缩她更愿意去和命运做一场豪赌,赌那一丝微不可见的胜机。她始终相信,只要尽全力去拼搏、用智慧去思考,就算对手比她强大许多,她也能够找到对方的弱点,从而反败为胜。这份勇气与自信在女子之中显得十分突出,这是真正的巾帼英雄才拥有的珍贵品质。

冰凌此刻右手再度掐了一个剑诀,只不过这一次不是竖在前,而是直指天际。

冰凌轻轻仰起头来,灵雀一般清澈、婉转的之音向着九霄云端轻声吟诵,像在对着上天祈祷,令那传说中的神迹降临在她的上。

“天人合一,雷灵并济,九霄天火,此相系。”

闪烁着刺目强光的紫色霹雳再度从九天之上坠下,雷霆轰鸣之声不断炸响,其威震天撼地,其势所向披靡,只不过霹雳却并未向罗煞上落去,而是径直朝冰凌所在的位置袭来。

在罗煞惊异的眼神之中,紫色霹雳无地轰在了冰凌纤弱单薄的体之上,迸发而出的淡紫色光辉霎时间便将她的影完全吞噬,似乎已经将她焚成了一团飞灰,随风飘散。

“就算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也不必引天雷**罢,我不是答应要放她一条生路吗?这世上竟然还有子如此刚烈的女子。”

罗煞摇了摇头,略有些“遗憾”地感叹道。

“谁与你说过引天雷附于己便是**?”冰凌的声音突然在罗煞耳边响起,令他浑一震,定睛向前方看去。

紫色霹雳的光芒渐渐散去,冰凌的影却完好无损地显现在罗煞面前。而且如今的她与以往大不相同,只见一道道紫色电芒在她浑上下不断闪烁,释放出来自九天之上的威严气息。九霄天火似乎已经与冰凌的体合为一体,举手投足之间,周紫电频频释放出凌厉绝伦的雷系灵能,呼之出,仿佛随时都会对靠近她边的敌人施以五雷轰顶的雷殛之刑。

“好威风的法术,竟然将天雷融入了自己的体。不过终究是花拳绣腿,在凶刃的威力面前,任何形式的反抗都不过是苍白无力的垂死挣扎。”罗煞虽然对这道法术的形式予以认可,但却显然不认为其威力可以与量劫凶刃相抗衡。

冰凌面容之上虽然没有一点血色,但目中精光却依旧不减分毫,看不出一点虚弱或是疲惫的迹象。其实那道冥河死气已经对她的五脏六腑造成了颇为严重的损伤,如今又强行令无比狂暴的雷元素游走于经脉之中,无形之中令自己的伤势逐渐加重。她清楚以自己现下的状态,根本无法坚持太久,也许一炷香的光景之内便会落得一个经脉尽断、油尽灯枯的悲惨下场。但冰凌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她不后悔,只要为正道联盟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她便心满意足。

“我只是想要亲眼见到联盟反败为胜的那一刻,仅此而已。”

心甘愿,无怨无悔,哪怕正处妙龄的生命如夏花一般凋零,她也毫不在乎。

“罗煞,想要离开这里,可没有那么简单。”

“你这样的对手的确值得欣赏,为了表示尊重,我自然要全力以赴。”罗煞的神在这时也变得严肃、认真了起来。

“出招罢,今我们二人之中总有一人会永远倒在这里。”冰凌的话语漫不经心,但其中凄凉的意味却令人心碎。

罗煞此刻将刚刚收回手中不久的量劫凶刃又一度向前方抛了出去,口中念念有词。

“殇梦秘术灾厄漩涡”

悬浮在半空中的量劫凶刃突然逆向旋转起来,并且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根本看不到凶刃的形状,只有模糊不清的残影在眼前不停转动。

凶刃之上的暗系元素很快因为不断的旋转形成了一个圆形的漩涡,漩涡的宽度大概有五尺上下,与凶刃的长度维持一致。

漆黑如墨的漩涡比那星月黯淡的黑夜更加沉,深不见底的漩涡中心犹如上古时期海底魔兽的深渊巨口,似乎可以将天地万物都一并吞噬。

漩涡中满溢而出的暗元素蕴藏着混沌之初的毁灭之力,一切生灵都逃不过这种法则力量的“裁决”。即便是天界之中的神明,如果不慎落入这漩涡的中央,也一样会被这股力量狠狠撕成碎片。

而这还不是漩涡的全部力量,从漩涡中心此刻生出一股霸道无匹的吸力,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漩涡之中,地面之上的积雪被尽数吸起,纷纷钻入漩涡的中心,不见踪迹。短短一瞬之后,方圆数丈之内的皑皑白雪尽数消失不见,成为了漩涡的饵食。漆黑漩涡就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不断捕食着周围弱小的“猎物”。

冰凌的体也被那股劲道奇大的吸噬之力向前拖去,似乎随时都会落入那漩涡之中,有去无回。

面对神威无量的漆黑漩涡,冰凌却没有显露出恐惧的神。她将周经脉中横冲直撞的雷元素尽数引导、汇集于双臂之中,随后双掌前推,掌心正好面向漩涡的中心。

数十道长蛇一般的紫色霹雳顿时从冰凌掌心之中喷薄而出,径直向那漆黑漩涡奔袭而去。

紫电裂空,雷蛇狂舞,天火焚世,神明震怒。

凶暴、迅猛的雷电元素几乎将这方空间撕裂,气流如澎湃海潮般涌动,令整片空间动dàng)不安,只能够勉强维持基本的结构,以免崩溃之后形成时空乱流。

威势如同天降刑罚、雷神审判的道道紫色电芒冲入了漩涡中心,似要从内部将漩涡彻底摧毁。

“希望这来自九天的惩戒之力可以将那量劫凶刃一并摧毁,这样失去法器的罗煞便不再是我的对手。”冰凌在心中默默祈祷。

在紫色电光冲入漩涡之内后,罗煞的眼神之中却噙着一丝笑意,忖道:“区区一点颇为驳杂的雷元素又怎能奈何得了量劫凶刃,这小姑娘恐怕也只有这点本事了。这场对决到此刻也该告一段落了。”

罗煞心念一转,漩涡之中无穷的吸力竟突然消失,化为一种与吸力完全相反的斥力。

数十道紫色电光一齐从漩涡中心重新窜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击冰凌的体,在斥力的推动

之下,其速更胜来时,没有留给冰凌任何的反应时间。

冰凌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她施展出的招式竟然会回击到自己上,因此几乎没有一点防备。虽然她的反应速度远超常人,在千钧一发之刻祭出了一道真气屏障,可是在九霄惊雷的威力之下,那屏障显得脆弱不堪,只抵挡了弹指瞬间便告破碎。

数十道张牙舞爪的紫色霹雳齐齐在冰凌的腹之处爆裂开来,灿烂的紫色光辉就像是绽放在天际的绚丽花火,将冰凌的弱子紧紧包围。

白雪、炫光、美人,三种如此优美的“景致”结合在一起竟然化为了令人哀叹的无奈与悲凉。

冰凌的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而出,被紫电之力的冲击抛出了十数丈之远,重重落在雪地之上。坠地的那一瞬间,她喷出一大口鲜血,顿时将洁白的纱衣染成鲜艳的赤色。

雪地之上也绽放出点点红梅,与冰凌完美无瑕的倩影一同描绘出凄美无伦的绝世画卷。

这一刻天地间的温度似乎变得极为寒冷,仿佛连时间都一起被冻结,想要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上天似乎也不愿让流逝的时间带走那绝美躯之上残留的一线生机,不愿看到那纯净善良、犹如九天仙子的灵魂就这样与这尘世告别。

雪花缓缓从天际落下,漫天鹅毛飞雪像是在倾诉着无尽愁绪。每一片静静落下的雪花之中都仿佛诠释着不忍与遗憾的含义。

“这天雷明明已经融入了我自的真气,为什么却会令我受创?”冰凌百思不得其解。

罗煞狂妄的笑声此刻却在她耳边响起。

“哈哈,我知道你现在正想些什么。这些道紫电本不应该对你造成创伤,但它们在进入‘灾厄漩涡’之后,却沾染上了我的灵力。”

冰凌恍然大悟,一双闪耀如诸天星辰的美眸之中充满了不甘,她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败得这么快,那倾尽心血的一击在罗煞的眼中却不值一提,犹如孩童的把戏,最后还转而变为了罗煞用来击溃自己的“利器”。

“我还能坚持下去,现在还不是放弃希望的时候。”

心内有一个声音蓦然响起,点燃了那最后一丛生命之火。

“承诺既然许下,便一定要实现,盟主,冰凌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罗煞望向倒地不起的冰凌,轻叹一声,自言自语般道:“原本准备放你一条生路,没想到你自己偏要寻死,如今被这数十道天火正面击中,恐怕是九死一生。真是红颜薄命,可悲可叹也。”

说罢罗煞立即转过去,望向势混乱的战场。当罗煞发现黑雾军竟然始终无法突破正道联盟的第一道防线之时,他不眉头微皱,沉声道:“没想到在那种古怪法术的影响之下,那些圣耀宗的弟子竟然可以将第一道阵线牢牢守住,玛琳娜的确是个麻烦的人物,看来必须由本尊亲自来对付她。”

罗煞背后的那片雪地之上,那个受致命内伤的女子此刻竟然用白皙如玉的一双纤手狠狠抓住地面,挪动着已经虚弱不堪的体,一点一点,缓慢而又艰难地试图重新站立起来。

第二百八十回 香魂杳杳

幻澜惊梦第二百八十回香魂杳杳冰凌双臂不停颤抖,体内源源不断的痛楚似要摧毁她的神智。她无比清楚,只要一度失神,只需一次乏力,她便会失去这最后一次机会,永远也不能再度站立起来。可是坚毅如钢铁一般的意志却令那纤弱的双臂仿佛拥有了无穷的力量,支撑起她整个身体。虽然迟缓,虽然狼狈,但她却还是成功地站了起来。

笼罩全身的痛楚没有令她弯下腰来,在寒风飞雪之中,那一抹纯白倩影傲然伫立,挺拔得就像一棵万年古松,那份远胜常人的坚强性格却如此令人心疼。

稀薄的真气,断裂的经脉,千疮百孔的五脏六腑,不住颤抖的身躯,这些无一不是在告诉她,自己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

“生命的烛火似乎快要熄灭了,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必须去做”

她静静地站在罗煞背后,没有发出一点响动,无声无息,犹如鬼魅,完全没有引起罗煞的注意。

她明显是故意如此,这是她最完美的一次机会,也是她最后的一次机会,如果不慎被罗煞发现,一切便都结束了。可是她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她从来不认为这世上会有自己无法办到的事情。

“罗煞,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更不会让你有机会去干扰盟主。”她在心中默念,倾诉她贯彻始终的意志

冰凌,这个芳龄二十二岁的女子,在这一刻选择放弃她的大好年华,走上一条没有退路的不归之途。

她将体内最后一点真气注入右手食中二指,随后捏成剑诀,直指青空。

“天、谴、雷、狱”

四个字符在冰凌心海回荡,这份意念扶摇直上,一直传递至云霄上方。

“轰隆”

刹那,仅仅是刹那之间,五道紫色霹雳自穹苍坠落,在落地的那一瞬,霹雳化为五道雷柱深深嵌入地面,将罗煞的身体彻底包围起来。随后,每一道雷柱之上都释放出一道紫色光流,同时从五个方向击中罗煞的身体,就像五道笔直的锁链将他牢牢锁住。

当罗煞反应过来之时,却已然中了圈套,暴走的雷元素不断钻入他的经脉之中,将他的行动能力完全封锁,就连灵力也被封印了九成。

罗煞此刻只感觉全身麻痹,连一根指头都动弹不得,被死死封锁在原地。那五条雷光锁链隐隐散发出坚不可摧的气息,如果雷柱之上的灵力没有消散,罗煞恐怕将永生永世被囚禁于此地,直至他寿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天。

罗煞根本无法相信竟然有人会从他的背后施以偷袭,他用尽全身残余的所有力气微微扭头,用眼角余光瞥见了那个藏匿于背后的敌人。

那一刻罗煞面上浮现出无比惊骇的神色,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她明明伤得那么重,上一刻还倒地不起,现在竟然还有余力暗算于我?”

这一切简直可以用奇迹二字来形容,令罗煞完全无法相信。

罗煞此刻想要出声,却发现自己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根本发不出一丝声音。

“我劝阁下还是不要挣扎了,这天谴雷狱会将你全身所有的力气尽数封锁。这五根雷柱之内残存的灵力应该足以封印阁下半个时辰,待到那时黑雾军恐怕早就全线溃败了罢。”

冰凌的声音虚弱而无力,面上仅剩的血色也在不断消退,但她嘴角的笑意却是如此灿烂,使命的完成令她放下了所有的负担,即便下一刻就香消玉殒她也再无遗憾。

罗煞满面怒容,额上青筋暴起,心中充溢的怒气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他无法原谅自己的大意,更无法容忍一个修为远远低于自己的女子在刹那之间将他制住。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虽然全身提不起一点力气,经脉内残存的灵力亦是寥寥无几,但罗煞周身涌动的杀气却在此时臻至鼎沸。雷光锁链明明已经将他的体力彻底封锁,但他的身体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着。

量劫凶刃顷刻间脱手而出,携着他经脉中仅存的那一成灵力,转眼间便悬浮在冰凌头顶一丈之上。

冰凌仰望着在她头顶之上蓄势待发的量劫凶刃,却没有生出一丝逃离的念头,她已经失去力气,只是静静站在这里都已经很不容易。使命既然已经完成,她又何必在乎这如风中残烛般的残躯,哪怕下一刹那便会迎来灭亡也无所谓。

“早一点,或是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反正都逃不过一死。”冰凌心里早就释然了,没有任何挂念,因为她知道玛琳娜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好每一个她所珍视之人。

“去死罢,胆敢阻碍我魔族复兴之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罗煞在心中发出愤怒的咆哮,这场战役以来压抑的所有负面情感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量劫凶刃似能随时感受到罗煞在意念之中下达的指令,一道黑色刀气立即凌空向冰凌胸口袭来。

刀气之上所蕴藏的灵力颇为稀薄,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威力,若是换作平常,冰凌应当可以轻易将这一招挡下。

但是现在她却毫无抵挡之力,无论任何形式的攻击此刻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触及到她的身体。

黑色刀气就这样狠狠击中她的胸口,一击之下便将她早已受到创伤的心脉震得断裂开来。

冰凌只觉喉咙一阵腥甜,又是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喷了出来,化为一朵血色玫瑰在她纯白无瑕的纱衣之上绽放。

这一击已经将冰凌残存的最后一点生还希望尽数断去,可是她却没有倒下,毅然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罗煞的怒火似乎还未有完全发泄出去,凶刃之上黑芒频闪,一道道刀气如怒涛拍岸般源源不绝地袭向冰凌的身体,直至那一成灵力彻底用尽。随后耗尽灵力的量劫凶刃形态发生变化,那由暗元素聚合而成的刀身消失无踪,重新化为那个不起眼的刀柄。

冰凌的身体连续遭受十数道凶刃刀气的侵蚀,令她不停呕血,几乎把体内的血液吐了个干净,一滴不剩。

雪白色纱衣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殷红的颜色,再也寻不到一点从前的影子,仿佛原本便是用红色的薄纱制成

大雪纷飞,寒风呼啸,千里冰封,万物凝霜。

漫天风雪之中,那一道明明弱不禁风的身影却依旧没有倒下,无论凛冽的寒风怎样地冲击着她单薄的身躯,她仍然屹立,坚定不移的心性便如高耸于天地之间的巍峨山岳。

她仰头向上望去,将目光投入天际。

虽然雪花不停落下,虽然狂风不断盘旋,但天边却依然可以看到一抹淡蓝。

一束阳光突然冲破重重云层,正好撒在冰凌的身上,似是上天刻意而为。

苍白却依旧倾国倾城的容貌在阳光的映照之下闪耀着圣洁的金色光芒,像是在这一瞬间突然重新获得了生机。被鲜血染红的赤色纱衣在披上了一层金色光环之后,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仿佛在祭奠那燃烧殆尽的绝世芳华。

冰凌笑了,笑得那样灿烂,似乎可以使寒冬化为暖春,将漫天飘散的鹅毛飞雪化为漫山遍野的缤纷花海。

“盟主,我做到了。希望其实从来都不曾远离,我们要做的只是相信而已,相信它始终存在,相信它定会降临”

冰凌缓缓阖上了一双耀若星辰的美眸,神情宁静而安详。

她谪仙一般的倩影依然亭亭玉立,她只不过是太累了,想在阳光的沐浴之下小憩片刻,让温暖的阳光带走她的疲惫,净化她的心扉。

狂风声嘶力竭地咆哮,暴雪铺天盖地地坠落。

乌云再度聚拢,无情地将那唯一的一线阳光遮挡开来,天地间再度陷入无边无际的阴沉。

有谁能听到上苍哀恸的悲歌,又有谁可理解天命无奈的抉择。

芳踪历历犹在目,香魂杳杳何处寻。

天山之巅,那一朵千年一现的雪莲,悄然凋零。

见它一面,需要经历九死一生的艰险,需要积攒三生三世的运气。如今芳踪渺渺,究竟何日方能重逢?

***

另一边,混战仍在继续。

赫菲娜将那橙红色光团掷向罗弑与仇血海二人,被那光团袭来的速度彻底镇住的二人根本想不出有效的反击方法。只好架起那千篇一律的灵力屏障试图抵挡,然而这种应对方式面对赫菲娜精纯至极的火系灵力自然不会有任何作用。

炽热光芒层层笼罩的“微型太阳”不费吹灰之力便粉碎了仇、罗二人合力祭出的灵力屏障,在他二人身前瞬间爆散开来。

灼灼烈焰焚烧似可燎原,汹汹气浪奔涌似能裂空。

仇血海与罗弑被气浪生成的冲击波推出了五丈有余,倒在地上之时已经失去了神志,晕厥过去。二人全身上下都被烈火烧灼成一片焦黑颜色,看起来就像是南赡部洲丛林中的野人,十分凄惨狼狈。但几乎细不可闻的气息却证明他们幸存了下来。

玄御拥有心眼,自然可以轻易感觉到这种气息,于是便向赫菲娜问道:“姑娘为何不赐予那二人致命一击,彻底了结他们。若是他们片刻之后便醒了过来,恐怕依然会对战局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2k阅读网

第二百八十一回 绝望再临

赫菲娜轻轻一笑,解释道:“玄哥不必担心,这一招足以彻底摧毁他二人的经脉,令他们功力全废,以后也再没有继续修行的可能,这对于他们来说也许比死亡更为残忍。他们此后即便醒来,也无法再对这战局产生任何影响了。此间诸事已了,玄哥速去支援你的师叔罢,没有了这麻烦的二人,想必那些黑雾军兵士是无法奈何于你的。”

玄御颔首,带着衷心的谢意说道:“多亏姑娘鼎力相助,在下方能解围,此番恩,来定会报答。我先走一步,姑娘务必保重。”

说罢,玄御便再度朝罗煞与冰凌交手的所在冲了过去,不多时便来到黑雾军的包围网之外,然而下一刻映入玄御双眼之中的景象却令他骇然失色。

他看到自己的师叔冰凌浑是血,原本洁白如雪的纱衣几乎被鲜血彻底染成了红色。寒风暴雪中,她的影显得如此纤弱,似乎随时都会抵抗不住恶劣的环境,悄然倒地,最终被漫天风雪覆盖、掩埋,从此再无踪迹。

看到这一幕的玄御像被万箭穿心一般痛苦不堪,心灵深处的剧痛似要将他撕裂开来。

李音梦香消玉殒时的一幕再度浮现在玄御的眼前,勾起了他最悲痛的那一段回忆,那时的他神志几乎彻底崩溃,始终沉浸在无比悲痛的绪之中,无法自拔。心灰意冷,怨天尤人,完全失去对未来的期望,那种感觉他已经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我已经失去了音梦,如今绝不能再失去师叔。那样绝望的场景,一生只经历一次便已经足够悲惨了”

玄御在心里不断祈祷,他多么希望冰凌的纱衣之上沾染的是罗煞的鲜血,多么希望这场对决会以冰凌的胜出而告一段落。

当玄御发现罗煞被冰凌的法术牢牢锁在原地,动弹不得之时,他心中的霾顿时散去了一半,一种莫名的欣喜涌上心头。

“师叔竟然可以将罗煞制服,这等修为恐怕都可以和盟主相提并论了,真不愧是我三清门第一高手。看来上一次战役师叔是有意在隐藏实力,对,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时,玄御已经来到了冰凌与罗煞附近。他仔细向罗煞的上望去,却发现了一个令他根本无法接受的事实。

玄御只感觉“轰”的一声之后,脑海当中便化作了一片空白。

罗煞浑上下根本没有半点血迹,亦看不见任何受伤的痕迹。如果冰凌纱衣上的鲜血是来自罗煞,那他的体之上就不可能寻不到一点伤痕。

“罗煞的上干干净净,那岂不是证明师叔衣裳上面那些血迹都是”

玄御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他急忙飞奔到冰凌的面前,心中怀揣着最后一线希望。

可惜,事与愿违永远都是命运的常态。

玄御看到冰凌苍白的绝美面容之上噙着一抹微笑,双眸紧闭,一动不动地静静伫立在那里。

在她的上,玄御感觉不到一点生者应该拥有的气息,她全上下所有的生机都已经断绝,早就香消云陨。

玄御抬

起剧烈颤抖着的右手,缓缓地放到冰凌琼鼻之下,这一探却让玄御的一颗心彻彻底底地沉了下去。

玄御“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之上,天地再度于他面前崩塌,心中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已经将他无地卷了进去,渐渐吞噬他的灵魂。

这样的打击只要经历一次便能彻底将一个人的意志摧毁,可他却活生生地经历了两次。上天的残忍让他脑海中那最后一根弦也应声断裂,只剩下一片杂乱不堪的混沌。

玄御没有流泪,甚至没有显露出悲伤的表,他的面容之上神色呆滞,喜怒哀乐都不复存在,仿佛他从来都不明白感究竟为何物。

一颗心如果已经彻底变成死灰,便不会再有笑、有泪,只有一望无际的空虚与孤寂永远陪伴着他。

“师叔已经离我而去,再也回不来了。两个对我最好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可我却依旧完好无损地活着。为什么?谁能告诉我活下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玄御陷入茫然,甚至不清楚自己活在这个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玄御机械地转过头,看到仍然被五道雷光锁链牢牢困住,一寸也动弹不能的罗煞。

虽然罗煞现在的心很是焦躁,但此刻看到玄御失魂落魄的表,他嘴角还是露出了一丝险的笑容。笑容之中满是得意与嘲讽,富有一番幸灾乐祸的意味,仿佛在对玄御说:“你的师叔都已经被我活活打死,你这个废物又能奈我何?”

这个表恰巧被玄御的双目捕捉到,那个邪恶的笑容深深地印入玄御脑海之中,激起了千重波澜在心海中澎湃奔涌。

这一刻他似乎突然明白了自己存活于世的“意义”所在。

“罗煞,你先是在天启海畔害死了音梦,如今又在此害死了师叔。两条人命的罪债,如今也该到了清算的时候。我这条jiàn)命不要也罢,但是你,今必须死在这里。”

玄御缓缓站了起来,望向罗煞的目光之中升起了无比炽烈的复仇之火,声音就像是地府游dàng)的孤魂,森冷而又飘渺。

罗煞看着玄御恨得咬牙切齿的狰狞表,面上却尽是不屑一顾的神色,仿佛在说:“就凭你那三脚猫的本事,即便我如今动弹不得,你也伤不到我分毫。”

但罗煞这时却没有看到玄御瞳仁深处发生的变化,在那熊熊燃烧的怒火背后,正有一道细微的金色光芒渐渐升起。

金光在这一刻填满了整个瞳孔,玄御忽然感觉自己的奇经八脉之中竟然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神秘力量,于瞬息之间充盈周。

“这种力量究竟从何而来?难道是上天回应了我的心意,特意赐予我复仇的力量?”

玄御虽然不明白这种力量的来源,甚至怀疑这是否是上天降下的神迹,但他却清楚现在的自己已经与以往不可同而语。

几乎无有穷尽的磅礴真气像海潮一般在体内翻涌,真气极为精纯,全无杂质,与他自的浅薄修为完全不相符合。

玄御如今感觉自己举手投足之间似能开

山裂地,全上下充满了用之不竭的神秘力量。如今虽然即将面对的敌人是修为远远高出他数个等级的罗煞,但玄御却感觉有成竹,在这种状态之下无论与什么样的对手较量他都相信自己不会落于下风。

玄御抬起右臂,伸出食指,指尖正对着罗煞的心口要害。

“不知道运用这种力量施展出的剑指会有何等威力。”

玄御将真气汇聚于指尖,却发现周遭的气流竟然不再向食指前方聚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金色的光环,闪耀着华丽却又霸道的璀璨光芒。

自光环之上传递出来的气息令玄御惊诧不已,因为这种睥睨天下的霸气只有传说中的九天金龙方才拥有。

“这竟然是龙的力量?”

玄御心中的疑惑一时无法解开,但他明白自己如今不应该把心思放到探究这种力量的来源之上,在他面前乃是他必须击溃的敌人。

玄御凌空轻轻一点,指力迸而出。这一次的剑指真气不再无形无相,而是一道壮丽的金色光束。

光束之上蕴藏着来自太古的的庄严气息,破空之时隐约能听到九天龙吟之声回dàng)在耳畔,经久不绝。

“哈哈,难道他以为将这一招换了个属便能够伤到我吗?真是痴人说梦。”罗煞心内忖道,嘴角始终维持着不屑的笑容。

但那个笑容却在这道光束击中他口的那一刻转为了惊骇。光束在触碰到他口时突然爆发开来,霸道无匹的真气波动似乎可以将其所接触的一切尽数摧毁。

万丈金华之闪耀有如诸天星辰齐聚一处,立刻便将罗煞的影吞没,不见影踪。

当光华消弭之时,玄御眼前的景象却与原先完全不同。

只见那五根雷柱已经消失无踪,显然是被这道剑指所掀起的气流波动所摧毁,这无疑代表着罗煞已然重获自由。

罗煞的影如今却在十丈开外,只见他扑倒在地,口吐鲜血,似乎受了颇为严重的内伤。斗篷的帽子被强劲无比的冲击气流吹落,露出那面相凶恶的容貌。他的眼神之中此刻隐含着一丝惊诧与畏惧,完全没有重获自由之后的那种释然与欢欣。

“这小子究竟获得了什么力量,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厉害,竟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我打伤。在他的真气之中我似乎感觉到了来自上界的力量”

罗煞思及此处,阵阵忧虑之顿时在心头浮现。

“不过好在如今量劫凶刃赐给我近乎用之不尽的灵力,可以令我运用疗伤秘术迅速治愈内伤,不然今恐怕便真的要栽在这小子手上了。”

罗煞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只顾着暗自催动秘术治疗损伤的经脉。而玄御见到自己这一击起到了颇为明显的效果之后,心中顿时一喜,认识到自己上这股力量的确不容小觑。

玄御接连经历了两次死别,罪魁祸首都是这位魔尊罗煞,他早已对罗煞恨之入骨,这时已经得到手刃仇敌的机会,玄御便绝不会手下容,做出那放虎归山的离奇决定。

第二百八十二回 古龙之力

幻澜惊梦第二百八十二回古龙之力“虽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但是除恶务尽一样是替天行道,这罗煞作恶多端,如若不能将其斩杀,必将贻害无穷。如今只有斩草除根,不留祸患,方为上上之选。”

玄御打定主意后,便一步步向着罗煞逼近,想要在最合适的距离对他施展致命一击。

“擒贼先擒王,只要将你除掉,那黑雾军即使拥有魔域至宝,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惧。在盟主的带领之下,正道联盟必会轻易击溃魔族的野心。”

玄御喃喃自语,周身升起了道道阴寒杀气,对于罗煞已下了必杀之心。

罗煞见玄御正一步步向自己逼近过来,不由加紧运转灵力,终于在玄御距离自己的身体还有不到三丈之时完全恢复。他立时一跃而起,右掌一挥,遗落在雪地之上多时的量劫凶刃立时自行飞回到他手中。罗煞将灵力重新注入凶刃之内,漆黑如墨的刀形光柱立时再现,长逾五尺,威风凛凛。其上精纯的暗元素发散而出的毁灭气息极为浓烈,仿佛任何事物与这光柱接触之后皆会化为飞灰。

玄御见状登时一愣,显然想不到罗煞上一刻还倒地不起,转眼间便生龙活虎,像是不曾受过半点内伤。

“虽然我知晓魔族有一门疗伤秘术,在天启海畔那场战役之中也曾见识过一次,但也绝不会有如此神奇的效果。不过片刻之间便将如此严重的内伤治愈,恐怕就算是盟主也难以做到罢?”玄御心中不禁感到不可置信,不由开始猜测罗煞是否仍旧藏有底牌。

“多谢阁下将我从你师叔布下的牢笼之中摆脱出来,此役若是得胜,你必然是我魔域的一大功臣。”罗煞说罢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大笑,笑声十分刺耳。

玄御想到自己无意之间竟然破坏了师叔以性命为代价施展的“天谴雷狱”,让罗煞如同重获新生,心中顿时后悔不已。

虽然如今他已经获得了一种神秘的力量,成为不亚于圣耀宗精英弟子的巅峰战力,但若是放任罗煞回归战场之中,依然会对战局造成不可预测的影响,也许会把这段时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点优势完全葬送。

玄御明白,如果不能在此地将罗煞斩杀,他便铸成了大错,不仅白白浪费了师叔的一番苦心,还放虎归山,打乱了原本平稳的局面。

“今日若是无法将他了结于此,我便无疑会成为遗臭万年的千古罪人,永世不得翻身。”玄御心内清楚,自己如今背负的乃是整个天下的命运,这重担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没有一点抱怨的余地。

这一战,他只可胜,不可败,甚至都不能给罗煞留下半点生存的空间,否则一场席卷天下的浩劫便会来临。

“罗煞,莫要得意,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是绝不会让你有机会回到战场上的,若想前去支援你的部下,便先从我的尸体之上踏过去。”玄御厉声喝道。

罗煞闻言颔首道:“你似乎得到了一种了不起

的能力,不过本尊可不会畏惧于你,现今除了玛琳娜之外,也许只有你可以做我的对手了。我们便来痛痛快快地战上一场,看看到底是你的神通棋高一着,还是我的量劫凶刃略胜一筹。希望你的表现不要令我失望。”

虽然罗煞对玄御身上的那股力量颇为忌惮,但如今自己灵力充沛,又手持量劫凶刃,即便是对阵玛琳娜也不会落于下风,因此他绝不会生出怯战之心。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玄御周身真气加速运转,完全进入备战状态,一道道金色的流光缠绕在玄御身体周围,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九重天之上的仙人一般。仙气氤氲,灵光笼罩。

玄御不忘礼数,做了个请的手势,沉声道:“出招罢。”

“这种能力既不像三清门的绝学,亦不似圣耀宗的法术,看上去甚为古怪。看来我必须谨慎应对,否则定要吃亏。”罗煞在心中为自己敲响警钟。

想到这里,罗煞道了一声“好”后,秉持着试探的心理故技重施,重新施展那个用来对付冰凌的招式。

“殇梦秘术,不见天日。”

量劫凶刃脱手飞出,来到玄御头顶,旋即释放出一团浓郁黑雾,将玄御的身影渐渐吞噬。黑雾之中藏有一道来自冥河深处的死气,一切生机被其侵蚀之后都会立即消亡,所有生命活动在死气的笼罩之下都将停止运转。无论曾经怎样生机勃勃,只要被这股冥河死气轻轻拂过,便会转为死气沉沉。

虽然周围像是深夜一样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但玄御的心中却一点也不感到畏惧。因为他心中明了,这种暗元素凝结而成的黑雾封印虽然看似牢不可破,但自己如今所拥有的这种力量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其驱散。

散发出几许九天金龙之气息的神秘力量正好是暗系元素的克星,那道来自冥河的死气也逃不开暗元素的范畴。

只见那道死气迅速与玄御身周的金色流光撞在一处,而后便被那九天金龙的龙威噬灭,连碰触到玄御身体的机会都不存在。

不久之前令冰凌香消玉殒的罪魁祸首如今却像是个雕虫小技,毫无作用。玄御获得的力量让他拥有了正面对抗罗煞与量劫凶刃的能力,与曾经那个在罗煞面前走不过一招的自己相比无异于天差地别。

玄御轻轻一挥手,一道金色流光立时离体,围着黑雾缘转了一圈之后,便又回到玄御身边。只是这微不足道的一个动作便令黑雾应声散去,不留半点痕迹。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罗煞神色无比严肃,不敢再有一丝大意,他知道这个脱胎换骨的对手实力也许不在玛琳娜之下,十分棘手。与其交手绝不能露出破绽,否则凭对方身上释放出的强烈杀气,他恐怕立时便会身首异处,惨死当场。

“这场战役的发展竟然远远超出我的预想,困境一个接一个地浮现,似乎没有终结的时候。不过这一切正好可以磨练我的心志,令我的修为更上一层楼。无论如何

,我都坚信这场战役最终的胜者一定是我魔域,拥有量劫凶刃的我们是不可能被战胜的。”

虽然玄御的表现出乎意料,但罗煞的心志却没有动摇,连续不断的挫败反而令他的心性愈加成熟,蜕变成一个十分难以应付的对手。

“既然阁下这一招没有奏效,那也该到了在下出手的时候了。”

玄御说罢闪电出手,双手食指凌空频频点出,其速度几乎不亚于玛琳娜曾施展的瞬动术,用肉眼只能看到几道残影在玄御胸前闪动。

这股神秘力量不仅令玄御的真气质量得到了大幅提升,更令玄御的体能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无论是力量、耐力还是速度与此前相比皆有如天壤之别。

罗煞身为魔族,双目结构与人族大不相同,视力远远胜过人族。但即便如此,在罗煞的眼中也只能看到玄御手掌的轮廓,难以一窥全貌,更无法精准地捕捉到每一个动作。也许只有灵族人那天赐的超然观察能力方有机会看清玄御双手的每一次移动。

仅仅只是弹指之间,玄御便施展出十数道剑指,实是快若流星,一闪而过,一气呵成。

十数道金色光华携带着一丝太古金龙的霸道龙威径直朝罗煞袭去,一时之间气流狂啸,卷起阵阵罡风,遍野肆虐。

罗煞隐约可以听到断断续续的龙吟之声,随着这道金色华光的靠近逐渐清晰,仿佛神龙再度现世,裁决世间一切邪佞。

耳边的清越龙啸让罗煞的精神不断紧绷,不敢松懈半分,唯恐片刻失神就会葬送整场对决。他能感觉到这十数道金色真气威力不凡,每一道之上都携带着所向披靡的古龙之力,若用寻常的抵挡方式定然不能奏效。

于是罗煞立即将收回手中的量劫凶刃竖于胸前,将对付冰凌的第二个绝技也重复使将出来,作为反制玄御剑指的最佳方法。

“殇梦秘术灾厄漩涡”。

罗煞在念出秘术之称谓的刹那松开右手,令量劫凶刃悬浮于半空之中。随后这柄魔域至宝便自行沿逆时针旋转起来,速度逐渐加快,卷起一道道寒风随着量劫凶刃一齐转动。气流很快便形成了一个漩涡,形状与旋风完全一致,强烈的风压令漩涡中发出尖利的呼啸之声,如同鬼哭狼嚎,令人毛骨悚然。

这一次,漩涡似乎比上回的规模还要更大些许,宽度竟然已经达到七尺上下,可以将玄御击出的金色光束全部笼罩进去。

暗元素从量劫凶刃之中流溢而出,逐渐将漩涡充满,原本呈淡灰色的气旋顿时变得漆黑如墨,漩涡深处难见一物,纯黑似乎已经掩盖住那片空间之中所有的颜色。

漩涡之中的吸力也较先次提升了一个层级,不仅天上飘荡的雪花,地面覆盖的积雪被纷纷吸入漩涡中心,就连坚固的岩石形成的地面也在这股莫大吸力的影响之中碎裂开来,岩石与尘土亦是不断地被漩涡卷入。这一切看起来就像天灾来临之时的情景。

第二百八十三回 互相博弈

暗元素释放出来的毁灭气息一如既往,那种可以将接触到的一切尽数碾成碎屑的无穷破坏之力正是世人对这柄量劫凶刃产生畏惧的根本原因。

虽然描述显得颇为冗长,但漩涡其实在瞬息之间便已经成形。

玄御打出的十数道剑指真气纷纷被漩涡吸入,消失在漩涡深处的无底黑洞之中,不见影踪。气势磅礴的剑指真气竟然如此轻易便被吞噬,这一招似乎百试不爽,仿佛根本就找不到有效的破解之法。

见到玄御来势汹汹的剑指真气被这“灾厄漩涡”彻底吞噬,罗煞心中大喜,不由笑道:“你师叔便是被这一招打成重伤,现在也该轮到你了。被自己施展的招式反噬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你如今便可以领会一番。”

话音未落,罗煞却看到玄御的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容,似乎是觉得他所道出的那一幕场景永远也不会发生。

下一刻,漩涡突然剧烈晃动了起来,一时之间竟生出一种这片空间就快要崩塌的错觉。

罗煞感觉到漩涡的结构从内部受到了毁灭般的破坏,如今已经无法维持,随时都会瓦解,归于虚无。

引以为傲的绝技即将被轻松破解,这令罗煞心中原本坚固的信心瞬间溃散了一半,无尽的震惊顿时填满了罗煞的脑海,让他几乎不清楚接下来应该如何把这场对决进行下去。

“我终究还是误判了对手的实力,他的这种力量似乎对暗元素有着天生的克制能力。难道这场较量竟然会以我的败亡作收场?”

罗煞扪心自问,却发现竟然没有任何一种办法可以令自己反败为胜,这场对决的结局似乎从一开始便有了定数。

漆黑漩涡突然在罗煞面前被一股莫大的力道“撕裂”开来,气流四处逃散,尖锐刺耳的声响也不复存在。而那被漩涡吞噬的十数道金色真气却仅仅被抵消了半数,剩余的八道光束此刻已经“恢复自由”。

它们出现在罗煞眼前的那一瞬间,距离他的胸口却只剩半寸,令他根本来不及阻挡。

只听得“嗤嗤”几声轻响,八道金色光束便尽数射入罗煞胸膛之中。

在被剑指真气击中的那一瞬间,罗煞忽然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竟然自行聚集于心脉处,助他顺利挡住了这足以致命的一击。虽然心脉受创仍然无可避免,但却并无大碍,只要运起疗伤秘术片刻便能治愈。

罗煞被排山倒海一般的冲击力向后推出十丈有余,颓然跌坐在雪地之上。但他的心中却充满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激发潜能的欣喜。

“看来量劫凶刃所赐予我的灵力在关键时刻还拥有自保的作用,再配合我魔族独有的疗伤秘术,只要不是面对过于强大的敌人,我都可以保持不败。”

罗煞心中立时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这种能力对于他来说十分重要,不然这场对决可能就会从此彻底脱离他的掌控。

“接下来我便可以使用‘拖字诀’,将这种完美的抵御

之力运用到极致,只要一直做出守势,对方便没有机会将我击败。我的灵力几乎不会枯竭,但那玄御如此消耗真气,不出盏茶光景便定会迎来油尽灯枯的虚弱时刻,待到那时我便可以奋起反击,转败为胜。希望我黑雾军的将士们可以多坚持片刻,待我回到战场,定能扭转颓势。”

罗煞想好对策之后,立即又恢复了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暗运秘术治好内伤后,在玄御还没有做出下一步的动作之前,他便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白雪,微笑道:“你这一招果然厉害,竟然可以将‘灾厄漩涡’轻易破解。我承认如今若是正面硬拼,我的确非你对手,但若是我维持守势,你也难奈我何。不如这场对决就此作罢,我们回到战场之上一决胜负,如何?”

玄御见罗煞在中了八道剑指真气之后竟然完好无损,心中不由一震,心中暗叹:“这罗煞的身体很是古怪,竟像是金刚不坏,无论受到怎样的攻击,都未有一点受创的迹象。如果真是如此,就算得到无上威能又有何用,一样无法为师叔与音梦报仇雪恨,甚至连将他困在此地都颇为困难。”

玄御如今只好在心中祈祷,希望自己只不过是胡乱臆想,与现实完全不符。但他其实已经猜到了真相的一半,罗煞虽然没有金刚不坏之身,但也相去不远。自行守护经脉的灵力与魔族独有的疗伤秘术相结合便化为了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阁下莫要以为挡下这一招便能与我平分秋色,我还未有全力以赴。想加入混战可没有阁下想象得那般容易。”

玄御语气依旧强硬,半分不让,给对方一种自己仍留有余力的印象。

即便心中充满焦虑与担忧之情,也绝不能令罗煞窥得端倪,不然对方的气势便会立刻凌驾于他之上,到那时情势就难以处理了。

玄御虽然已经表现得极为谨慎,但却还是被罗煞在察言观色之间发现了一点破绽,顿时明白玄御是在故作镇定。

“除了用食指点出真气的法门之外,他似乎并没有更加有效的进攻方式了。那对阵罗奎之时破坏兵刃的招式在面对量劫凶刃之时想必也施展不出来,这样一来他若是再想占得上风必然难上加难。”罗煞忖道。

“既然还有压箱底的绝技,便速速使将出来,让我好生见识一下。我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好浪费,不要妄想依靠这种把戏来拖延。”

罗煞在明白了玄御的处境之后,便立即使出了激将法,话中句句带刺,针针见血,专攻玄御如今的“软肋”。希望可以从精神层面上击溃对手,不战而胜,早些回到混战之中。

玄御听到罗煞这几句说辞之后,便知对方已经完全将自己的心思看穿,知道接下来若是不能在一招之间取胜,战局便会彻底逆转,那时自己再想困住罗煞便无疑是天方夜谭了。

此时,玄御脑海当中忽然灵光一闪,一道念头瞬间闪过,让他立刻重拾一线希望。

“我似乎从来没有试过敛气式究

竟可不可以用来对抗以灵力驱动的招式,如果可行的话,配合这股神秘力量,威力一定远远胜过剑指。说不定便可以一举突破他的防御,为我赢得一线胜机。”

思及此处,玄御立即回应道:“既然阁下如此迫切地想要知道在下究竟还隐藏了什么绝技,那便尽管攻过来罢,届时阁下便能见到那门绝技的真容。”

罗煞闻听此言,心中不由略感恼怒。

“看来这小子也已将我的心思看穿,知道我这能力只宜守不宜攻,因此便刻意鼓动我出手,以逼我露出破绽。没想到这场对决竟然变为了双方互相博弈的局面,真是匪夷所思,我定不能轻易上当,以免落入那小子的圈套。可若是断然拒绝,却又一定会被他嘲笑”

刚刚想到这里,对方嘲讽的话语便已经传入了罗煞耳中。

“阁下如此犹豫,难道是心生畏惧,不敢贸然试探吗?”

这句话对于罗煞这种性情极为桀骜不驯的人来说,无疑是非常刺耳。即便如今的他已经颇为理智,但听到这种嘲讽之后,依旧会火冒三丈,怒气填膺。

心中翻腾的冲动令罗煞差一点便决定出手,但是刹那之间理智又重新在脑海中占据了上风,左右为难的他于是再度陷入沉思。

玄御其实根本不清楚罗煞的能力究竟有何用处,只是心剑只有反击之时才能发挥作用,因此才会要求罗煞率先发动攻势,不想这一句话歪打正着,正好触及了罗煞如今的弱点所在。其后玄御又利用激将法,双管齐下,两轮攻心之后终于取得了显著效果。此刻罗煞举棋不定,陷入了艰难的抉择时刻,一旦他接受了玄御的“邀战”,便会令玄御寻得绝佳的反扑机会。

罗煞心中竟然颇为迷惘,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选择。在他心中,两个选择各有利弊,难以决断。若是接受邀战,并发现对手所谓的绝技只是个噱头,便可以进一步奠定胜局,但对方若是的确藏有底牌,可能情况便会急转直下,生死悬于一线。如果不接受邀战,双方也许便会无休无止地对峙下去,白白消耗时间。

“虽然那小子没有本事将我击败,但我也同样不好在他眼皮底下溜走。时间拖得越长,对我便越加不利,正道联盟在玛琳娜的带领下随时都有可能令黑雾军溃败,我必须及时前往支援。这样平白浪费时间,明显是对方希望看到的景象。正道联盟可以无他,但黑雾军中却必须有我。这让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罗煞将所有会发生的情况都考虑了一遍,却发现两种选择竟然都伴随着极大的风险,可是面前却又没有第三种选择。

“其实即便我率先出手,只要足够谨慎,便不会露出破绽。只要对方施展绝技,我可以及时转为守势进行抵挡,风险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明显。虽然此乃一步险棋,但也总比无端消磨时光要强过许多。”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罗煞终于打定主意,做出了最后的抉择。

</br>

</br>

第二百八十四回 敛气散灵

“好,那便让本尊来好好见识一下你这门绝技,不然岂不是要被世人说成是贪生怕死之徒。”

玄御如今等得便是他这一句答复,如今听入耳中顿时精神一震,朗声道:“既然如此,阁下又何必再等,尽管放马过来,我们来速战速决,一招之内分出胜负。”

罗煞如今也已经抛下一切顾虑,不再犹豫,朗声笑道:“好一个一招定胜负,这正是我心中所想,可谓英雄所见略同,接招罢。”

说罢罗煞高高跃起,腾空十余丈高,来到玄御头顶之上时忽然举起量劫凶刃,口中念道:“面对你这样的对手,我不得不使出全力,能见到这一招,你也应该感到荣幸了。”

“殇梦秘术*葬魂冥域。”

从罗煞高举过顶的量劫凶刃之上,有一道缠绕着几丝暗红光芒的漆黑光柱突然降下,轻易将玄御笼罩其中,将他的影完全遮盖起来。看起来这一招似乎与那“不见天”异曲同工,但威力其实完全不在一个境界之上。

那“不见天”其实充其量不过是用黑雾将对手的形锁住,再用一缕死气来侵蚀对手的体,威力虽然不俗,但却算不上可以一击制胜的绝技。而这“葬魂冥域”则完全不同,罗煞将自己体内那从冥河之中修炼而来的一缕死气完全剥离出来,并与量劫凶刃释放出的暗元素融合在一起,创造出可以分解并腐蚀任何生灵的“死亡领域”。只要是被这道光柱所照的区域,都会被剥夺一切生机,并且因为死气的污染,从此寸草不生。

罗煞心中得意,暗自忖道:“只要那玄御的体碰到这‘冥域’的边缘,便会立时灰飞烟灭,无论藏有什么绝技,也没有机会使将出来了。就算得到上天的庇护又如何,一样要败在本尊的手上。这一战,最终的胜者依旧是我。”

然而罗煞的沾沾自喜却只能维持片刻,下一霎,一道耀目金芒现于面前,令他的笑容再度凝固在脸上。

***

玄御为了唤醒体内“沉眠”已久的力量,立刻沉下心来,将脑海中的杂念尽数清空。抱元守一,灵台清静,渐渐入了定境。只有在这种状态之下,玄御才能在对方的招式触及体之前令体内抗力发挥作用,把握时机,打出最完美的绝地反击。

“来了,我已经感受到了经脉之中的抗力在不断上涌,看来这‘敛气式’对灵力亦一样有效,这样一来战局便已牢牢掌握在我手中。心剑与这神秘力量结合,无论那罗煞再有千般秘术也一样无济于事,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玄御心中顿时充满信心,认为这次对决自己已经占尽了上风,势在必得。

在那道蓄满死气的漆黑光柱触及自己体的前一刹那,玄御全上下突然被闪耀更胜诸天星辰的金色流光完全笼罩,刹那之间玄御的影恍如天界神明一般,披上了一层极为神秘的色彩。金华遍体,宝相庄严,一时威风无两。

金色流光自玄御

上升起,一路扶摇直上,将死气轻易驱散,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不消片刻光景,便已经来到了罗煞面前。

罗煞亲眼目睹自己最得意的“葬魂冥域”被从玄御上升起的金色流光轻易击破,只是眨眼之间便已经来到了面前。

罗煞知道自己如果抵挡不住这一道金色流光,恐怕下场会无比凄惨,可是留给他的时间却不够将攻势完全转换为守势。他知道自己在做出决定之前终究还是过于自信,这一次的误判所带来的后果绝对会超出他的承受范围。

“不愧是压箱底的绝技,威力竟然如此了得。我终究还是棋差一招,落入了对方精心设计好的圈之内。如今已然没有退路,只剩下祭出一道灵力屏障的时间。若能将损伤控制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也许还有一线希望。若是不能宏图霸业便一瞬成空。”

罗煞利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祭出一道赤色的灵力屏障,并不断向其中注入灵力,企图抵挡这道融合了古龙之力的“敛气式”。

可是罗煞心中的那一点期盼却注定会落空,因为“敛气式”所拥有的力量正是所有真气与灵力的克星,只要灵力的精纯程度达不到九天神明的水准,便注定无法逃过“敛气式”的反击之力。

蕴含着罗煞近乎半数灵力的屏障却根本无力抵挡这道金色流光,眨眼光景便被无冲破,璀璨金华毫不留地重重轰在罗煞膛之上。

在这一瞬间,罗煞再一次感受到全灵力一齐前来“守护”的滋味,但是这一次却无法再让他逃过一劫。

即便有再神奇的能力,也逃不过“灵力”二字的范畴,自然也躲不过“敛气式”驱散灵力的无上神通。

罗煞的体没有倒飞而出,而是径直跌落在地,面朝大地重重摔在玄御前,如破布袋般狼狈不堪,片刻之前那嚣张跋扈的威风dàng)然无存。

雪地被砸出了深有丈许的人形大坑,罗煞因为全经脉受到重创,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未知。

“果然不愧是具有九天神龙气息的力量,真乃所向披靡、无人可挡。得到上天这般恩赐的我定能扫平黑雾军,还世间以太平。”

玄御神激动,喜不自胜,上次败给黑雾军后心中埋下的霾在此刻被彻底驱散,那一点对天命的质疑也不复存在。在击败罗煞的这一霎,这场漫长的战役似乎终于可以画上句点。

玄御走到罗煞面前,轻轻一笑,道:“邪不胜正,如果魔族复兴是以生灵涂炭为前提,我想那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罗煞,是时候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了。便请你怀揣着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在这里长眠罢。”

说罢玄御举起右拳,拳上注满真气,璀璨金华立时将拳头包裹了起来,便似戴着一只无比华贵的黄金拳一般。古龙霸道的气息与阵阵龙吟之声再度响彻于天地之间。

玄御挥拳径直袭向罗煞后脑,不留一丝面,

誓要用这一击将其彻底斩杀,杜绝罗煞任何凭借秘术再起的可能。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是战场之上永恒的法则。面对此等罪孽深重的敌人,玄御既找不到手下留的理由,也承受不起放虎归山的后果。

“师叔与音梦都死在你的手上,试问你将她二人bi)上绝路之时,可曾升起过一线恻隐之心?你在毫不犹豫地将她二人置于死地的那一刻,可曾想过自己也会面临同样的下场?抱歉,你不配获得任何人的怜悯。现在便轮到我为师叔与音梦报仇雪恨了,机会稍纵即逝,我可绝不会手软。罗煞,今你注定要死在这里,纳命来!”

玄御心意已决,无论是心中的善念,还是师长的教诲,都无法让他转变想法,更无法令他收回那一记挥出的重拳。仇恨已经占据了他的意识,斩草除根、赶尽杀绝是他如今唯一的选择。

罗煞陷入沉沉的昏迷,黑雾军众将士被联盟成员牢牢拖住移不开,五丈方圆之内只有他二人存在,看起来罗煞根本不可能躲过这一拳。

如果他被这一拳击中,恐怕会立时毙命,失去最强的战力之后,黑雾军便相当于失去了所有希望。玛琳娜的存在让他们手中的量劫凶刃发挥不出一成的威力,无论再怎么挣扎也难逃全军覆没的结局。

难道这场战役终于要迎来结局了吗?这场盛大的闹剧终于已来到结尾了吗?

在玄御金华闪耀的右拳就快要狠狠击中罗煞后脑的瞬间,那一柄随罗煞一起落在雪地之上,本已失却“刀”的量劫凶刃,却再一度漂浮了起来。

量劫凶刃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自行化为一道赤芒,于电光火石间来到玄御右拳前方,彻底挡住了玄御一往无前的攻势。

量劫凶刃刀柄之上的血色符文闪烁着妖异的红光,不仅将玄御右拳上的金华吞噬,而且令玄御感觉到体内竟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被那道红光不断吸收。

玄御突然发现自己上开始逐渐有血色光芒不停闪烁,片刻之间便将全覆盖,代表古龙之力的金色光芒竟然在血光的压制之下渐渐黯淡下去,变得若有若无,就像一丛在风中不停摇曳的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这一刻玄御的心立即向着无底深渊坠去,天塌地陷一般的恐惧一波又一波地侵蚀着玄御的心灵,就算是得知师叔牺牲的那一刻,他的心绪都不曾有过如此激烈的波动。

他不停质问着自己,责备自己为什么会忘记量劫凶刃最为突出的特,也许只是仅仅刹那的大意却会葬送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胜局。

“我明明亲眼看到了量劫凶刃吞噬负面感转化为灵力,并将那些尚武堂弟子尽数cāo)控的一幕,记忆犹新。我还曾出言嘲讽他们,说他们都活在过去,不懂得如何抑制自己的绪。但此刻我却把这一切都遗忘得一干二净,犯下了与他们一般无二的错误。这样一来,我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我根本没有资格去责怪他们”

第二百八十五回 堕入心魔

玄御的心绪混乱不堪,虽然他想定下心来,将脑海中的负面思想尽数驱散,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悲观的念头一个又一个浮现在脑海之中,层出不穷,逐个去灭杀根本就来不及。

一开始是仇恨,如今化为了恐惧、慌乱、焦虑、自责与遗憾。

如此密集的负面绪聚集在一起,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只会令自己的意志越来越消沉,直至被另外一种意志完全覆盖。

那是一种来自量劫凶刃的意志,是一种令人失去自我的意志。拥有了这种意志之后,人们将忘却恐惧,忘却死亡,忘却感,忘却善念。获得的却是野兽一般的“捕猎本能”,眼前的一切生灵都会化为猎物,成为他们杀戮的对象。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只会令他们更为兴奋,加速挥动手中的屠刀。也许只有生机灭尽,眼前只剩一片空虚的死寂之后,他们才会停下动作。他们不再懂得“撤退”二字的含义,也感受不到体之上的伤痛,只是在那意志的支配之下不断向前冲刺,去终结更多“猎物”的生命,直到倒地不起,再也无力动弹的时刻。

量劫凶刃的力量,源自于洪荒初成之时的“黑暗意志”,是最纯粹,也最邪恶的精神力量。被支配无比容易,但想脱离却是难如登天,在被“黑暗意志”捕捉到的那一刹那,理智便会开始迅速消亡,当意识受到支配之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破解。

玄御感觉自己的神识渐渐虚弱下去,即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而另一个未知却极为危险的意志正试图侵入他的脑海。他知道自己绝不能令那外来意志得逞,所以他拼命挣扎,用各种方法试图令自己的神智清醒过来。平心静气、敲打头颅、痛击口,一系列的尝试却都无济于事,浪费了许多精力与体力,也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意识渐渐消散,玄御知道自己根本无法与量劫凶刃的力量相抗衡,在这一刻,他做出了一个壮烈而决绝的选择。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令我彻底摆脱量劫凶刃的控制。师叔、音梦,我来陪你们了,从此以后,你们不会再感到孤寂”

玄御趁着自己还有一线意识残存的这一瞬间,猛地抬起右掌,运足全真气,狠狠地向自己天灵盖处拍了过去,出手狠辣果决,务必要用这一掌将自己的生机完全断绝,不给量劫凶刃留下一丝支配自己的机会。

“我虽然败了,但只要有盟主、赫菲娜她们还在这战场之上,正道联盟便一定会迎来胜利的那一刻。”玄御嘴角处扬起一抹微笑,但笑容之中却显然隐藏着几分苦涩。

快若霹雳,倾尽全力的一击本该在下一霎直捣天灵,但在距离玄御的头顶还有二寸之时,下落的拳头却突然止住了动作,静静悬在空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停止流动,玄御维持着这个以拳击顶的诡异姿势,良久,良久,没有任何动作。他的脸上现出狰狞而痛苦的表,与

“黑暗意志”的斗争一刻也没有停歇,最终的结局似乎还没有揭晓,但玄御自裁而不能,却明显是落在了下风。

悬而不决的右拳,两寸之间隔着阳两界,生与死只在一线之间。可是与其在永久的黑暗中苟且偷生,玄御宁愿一死了之。他承担不起被凶刃支配所导致的后果,那会令他成为正道联盟的敌人,与曾经的盟友互相厮杀。他将得到无与伦比的力量,亲手把正道联盟bi)入绝境,将胜利的果实向黑雾军双手奉上,为世间带来一场毁天灭地般的浩劫。

这样一来,他便成为魔域的功臣,同时也会成为天下苍生的千古罪人。

如此凄惨的结局,教他如何接受得了?只是命运偏偏便是如此残酷,那些异常悲惨,穷尽一生也不愿意经历的境,却总是被强加于人们的生命之中,成为心中永远也无法抹去的暗角落,在睡梦中化为魔魇一次次折磨着人们的灵魂。

玄御的双目突然染上了一层无比鲜艳的红色,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的嘴角扬起一抹邪异的笑容,理智似乎已经完全从他上消散开去。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不再是玄御,化为了一具没有意识,只凭着杀戮本能来行动的行尸走。感,思维俱被抛弃,曾经的挚友、伙伴如今只是他猎杀的目标。他要看到面前的所有人一个一个地倒下,化为残肢断臂,让鲜血的颜色布满他整个世界。在尸山上踱步,于血海中遨游。

“凡是与我魔域作对之人,都必须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玄御这时用极为诡异的机械嗓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说罢玄御突然将一旁悬在半空中那柄属于罗煞的量劫凶刃用右手紧紧握住,随后仰天尖啸,声音似乎可以穿透九重云霄,高亢却又中气十足,横贯百里,即便在雪山背后都依稀可闻。

一道血色光柱随着玄御的啸声冲天而起,与万丈青空连结一处,犹如连接人间与天界的枢纽。这一道宏伟异常的奇景,与清晰可闻的啸声立即引起了混战双方的注意。他们暂时停止厮杀,纷纷向着发生变故的地带望去。

只见一位全被血色光芒笼罩的俊秀青年右手提着量劫凶刃,正向着这边极速狂奔而来,虽然没有使用御剑或是御空一类的技巧,速度却分毫不弱,几乎可以赶上瞬动术的水准。玄御的体就像一道在雪原上席卷的暴风,瞬息而至,一路上引发气流如海潮一般不断翻涌,扬起片片白雪漫天飞舞。

夜忆星极目远望,轻易地看到了那团红芒之内少年的真容。

只见他剑眉星目,面容十分俊朗,一青色道袍潇洒异常。但是他那一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却被鲜艳血光所填满,在与那血色光芒对视的一刹那,夜忆星突然感觉一道如同来自幽冥的森冷寒气从心中升起,几乎将灵魂也一并冻结,一种莫名的畏惧之顿时将他的心灵全部填满。

“玄御为何会变成这般样子,他手中为什么会有量

劫凶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夜忆星的心中充满了疑惑,玄御的一系列转变就像是一个未解之谜,深深地困扰着他。就算他拥有远超旁人的智慧,也无法算出前因后果,

这时一道念头突然在夜忆星脑海当中闪过,他突然想起了量劫凶刃悬浮在空中,肆意吸收双方所有人上的负面感,并将拥有强烈畏惧之心的尚武堂弟子尽数魔化的那一幕。

“李音梦的死对玄御的冲击其实无比巨大,令他一直都觉得上天不公,对于罗煞的仇恨恐怕没有人会比他来得更加强烈。难道这种深沉的恨意被量劫凶刃所利用,最终取得了玄御体的cāo)纵权?”

夜忆星想到这里,心中顿时升起了深深的担忧,隐隐感觉这场战役的结果再度脱离了掌控,变得扑朔迷离,原本积攒起来的优势似乎已然dàng)然无存。

“如果我猜测的俱是事实,那玄御岂不是变成了敌人,这可如何是好?”

夜忆星现在极度不希望自己的预测成为现实,因为那样会令他陷入一个骑虎难下的尴尬局面。可惜事与愿违,夜忆星对局势的预测几乎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这一次也自然不会,他对每一个细节的判断都十分准确。

玛琳娜这时凝望着玄御那双血光闪烁的眼睛,长长叹息了一声,心中默默地祈祷。

“虽然该来的终究会来,命运难以逆转,但是一想到会与玄御在战场上交手,心口就像被利刃刺穿一样疼痛。为什么事态一定要发展到此等地步,为何上天一定要如此对待玄御?若是他最终清醒了过来,看到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那样的打击几乎可以瞬间摧毁一个人的意识。诸天神明啊,玛琳娜求求你们,不要再伤害那个如此纯净、善良的男子。”

上天如今显然听不到玛琳娜衷心的恳求,雪依然在下,一刻未停,天空依然沉,没有一道阳光可以透过云层,赐予这片雪原一点光亮。昏暗的天际就像是玛琳娜心灵深处的景象,悲伤而凄凉,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从玄御的体被量劫凶刃完全支配之后,对于正道联盟来说,那一线希望的烛火其实便已经彻底熄灭了。

罗煞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获得太古金龙之力的玄御已经远比罗煞更加强大。而且因为他的份,正道联盟的成员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交手,这只会令况进一步恶化,毕竟魔化之后的玄御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绝不会对他曾经的盟友手下留。以他现下的状态,就算是冰凌挡在他面前,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这一切无疑会令正道联盟无法再组织有效的反击,只能一点一点向后退避,可是这样只守不攻与坐以待毙并没有什么区别。在黑雾军连续不断的攻势之下,一旦开始后退便会陷入恶循环,无异于慢死亡。如果再度陷入劣势,可能就不会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恐怕最终逃不过全军覆没的悲惨下场。

第二百八十六回 牵线木偶

玛琳娜对这一切无比清楚,但她却别无选择,她自忖无法狠心对玄御下手,就算他成为敌人也绝无可能。虽然她是目前唯一一个可能击败玄御之人,但若要令玄御失去行动能力,便必须全力以赴,施展天灾级别的法术,令对方没有反抗的机会。可是这样一来,玄御必然难以活命,无论是谁,被那种级别的法术正面击中也绝不会留下生还的希望。

“‘tidalwave’虽然只是‘祸乱’级别的法术,但是威力已经足够强大。若是发动了天灾级别的‘tsunami’,恐怕除了我与赫菲娜,其余所有人都会葬于巨浪之中,这样玉石俱焚的下场我实在承受不起。抱歉,我一定会尽力保护你们每一个人,但是请原谅我无法带领你们走向胜利。我既对不起正道联盟,也对不起天下苍生,这所有的骂名与罪孽都应该由我来背负,绝不能落到玄御的上。”

玛琳娜的神色是如此坚定,但这份坚定背后却是无边无际的孤寂与苍凉。她对于那个名作玄御的男子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愫,她不愿看到他受到伤害,无论是体还是心灵。更不愿他背上骂名,从此只能隐匿形迹,不再容于世间。为了拯救玄御,她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甚至于放弃这场战争,放弃天下苍生。

这样的利益交换,无论怎样来看,皆是百害而无一利。若是不能狠下心来,与敌人同归于尽,接下来一旦战败,天下便会立刻被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之中。魔族将统治四大部洲的每一个角落,将所有“异类”全部清扫干净。届时生灵涂炭,死亡的气息将在世间不断蔓延,直至白骨成堆,血流成河,再没有人能够抵挡魔族的侵略。

这样的选择,真的值得吗?这似乎已经成为了永远不会有答案的谜题。

玄御这时已经来到了黑雾军的背后,黑雾军众将士此刻凝视着这个片刻之前的敌人,虽然感到一头雾水,心中却纷纷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敬畏之。

黑雾军将士隐隐感觉到玄御已经像那些被封印起来的正道联盟成员一样,被量劫凶刃的力量所控制,不再是他们的敌人。

罗煞如今已经受重伤,一时半刻绝不可能醒转。而击败罗煞,没有通过考验便轻易获得量劫凶刃本体之认可的玄御,的确已经成为黑雾军此刻最为强大的战力,他的存在足以扭转整个战役的局势,带领黑雾军反败为胜,实现魔域统一天下的野心,令沉寂了五百余年的魔族迎来无比荣耀的复兴。

虽然他并非魔族,也不会对黑雾军下达任何命令,但此刻他便是当之无愧的魔域之主,没有人能够反驳。

黑雾军这时竟然自觉地从中间让开了一道缝隙,令玄御能够从中通过,轻易来到这场混战的最前线,他们也想看一看此人究竟会做些什么。玄御站在两军阵前,用他空洞

而迷茫的眼神望着曾经的盟友,面容之上却是没有掀起一丝波澜,连细微的表都未做出一个,他如今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失去三魂七魄的牵线木偶,所有行动都被他手中的量劫凶刃所掌控。

正道联盟的成员们,尤其是三清门的弟子,看到玄御变成这副模样之后,心中都升起了无尽的悲痛与哀伤。那是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眼睁睁地看着同门化为敌军的一份子,自己却根本无能为力,既不能将玄御解救出来,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样应付这样的对手。

有几名多愁善感,心思细腻而又脆弱的女弟子接受不了这样剧烈的打击,竟然开始抱头痛哭起来,哭声凄厉,入耳令人感到肝肠寸断。

对于她们来说,与同门成为敌人无异于天崩地裂,她们根本无法面对这样的境,只能用哭泣来抒发压抑、慌乱而又悲痛的绪。

受到三清门女弟子的哭声影响,正道联盟顿时士气大跌,仅仅是玄御的现,便让战局出现了极为明显的转变。

玄御显然不会被那些哭声所干扰,他已经失去了七六,不懂悲伤,也不会同。他抬起手中的量劫凶刃,向着正道联盟的第一阵线,发起冲锋。

而见到玄御径直冲向正道联盟方阵的黑雾军众将士则仿佛突然摆脱了量劫凶刃对意识的影响,他们交头接耳地讨论着,最后决定派出一个百人小队前往后方。

在玄御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那一刻,黑雾军众将士便突然恢复了清醒,他们忽然发现罗煞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在他们眼前,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一个军队,失去统领便相当于失去了灵魂,他们如今无比担忧,心系罗煞的安危。因此他们商量后决定立即派出一队人马去寻找罗煞的踪迹,确保罗煞安然无虞。

玄御的影就像是一道赤色的流星划过天际,稍纵即逝,速度快到不可思议,除了圣耀宗的灵族人之外,没有一个人能看得清玄御行动的轨迹。即便是目力强大的魔族人,也只能捕捉到一道模糊的残影。

“这样的速度恐怕已经可以与我的瞬动术相提并论了,玄御如今的实力与赫菲娜已经不相上下,就算与我相比也差不了多少。”玛琳娜心中暗自忖道。

在玛琳娜的面容之上,可以看到一个十分复杂的表。其中包含着无奈、遗憾,竟然还有一点点的欣慰,可谓是五味杂陈。

夜忆星看到玄御这副模样之后心中最后一线希望亦宣告破灭,知道自己避免不了与挚友交手的他感受到了泰山压顶般的沉重压力,似乎随时都会令他窒息。哪怕聪慧如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如此进退两难的局面。待他见到玄御惊鸿一般的法之后,这份压力已经转化为绝望。就算尚武堂弟子魔化,黑雾军实力大增,乃至罗煞苏醒的时候,夜忆星的信心也不曾彻底消亡,但如今看到玄御所拥有

的强大力量,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一战败局已定,不会再有反转的机会存在。

玛琳娜看着下一霎便要来到面前的赤色影,虽然很不愿,但是作为正道联盟的盟主,她却必须发声。

“正道联盟成员听令!全力迎敌,绝不可心慈手软。”

这句命令出口的时候,虽然正道联盟众成员没有听出一丝端倪,但玛琳娜却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地颤抖着。也许她的这一句话对于联盟成员来说是必须去服从的指令,但对于玛琳娜自己却完全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话音落下之后,玛琳娜开始进行十分繁复的咏唱,淡蓝色光辉不断从联盟众成员上升起,正是玛琳娜最擅长的战场神术,“海妖之歌”。

玄御上已经被血色光芒所笼罩,如今又多了一层闪烁着艳丽红芒的光环,他原本俊秀的面庞在两重红光的照映之下显得诡异可怖,像是已被魔族之血所同化,成为了半人半魔的怪物,再也无法回归原本的自我。

“海妖之歌”的咏唱之声婉转优美,却又带着一点凄凉,仿佛一首悠扬的咏叹调,讲述着一个悲伤的传说。一个个音符在灵魂深处回dàng),一幕幕画面在双目前方浮现,令众人沉浸在那精心营造的意境之中。

***

青空无际,沧海无垠,海天一线,风平浪静。

在那蔚蓝色的苍茫大海中央,有一块从海平面上高高耸起的雄伟礁石,而在那礁石的顶端,有一位背生双翼的美丽女孩静静伫立。

她有着一头柔顺的金发和一双明亮的海蓝色美眸,上的白色纱衣十分单薄,背后那一对比肩膀略宽些许的白色羽翼在阳光下闪耀着莹润的光芒,将她的影映照得圣洁无比,像是从上界降临的天使。

寒冷的海风阵阵袭来,她的衣摆在风中猎猎起舞,可是她的躯却依旧凝立,没有丝毫颤抖的迹象,像是对海上的寒之气有着与生俱来的抗。

她生在海上,长在礁石附近的这片海域。她没有亲人,亦没有伙伴,在这片人迹罕至的荒凉海域中,只有海鸥与鱼群陪伴着她。苍海、蓝天、白云、旭、夜空、皎月、繁星、礁石、海鸥与鱼群,她眼中的景象并不单一,但是却以继夜地反复着,一成不变,没有一点新意。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是她最真实的写照。

可是她其实并没有感到孤单,也没有对这复一不停重复之生活感到烦恼。她的个恬淡而宁静,没有追求也没有向往,从来没有幻想过这片海域之外的世界。如今的生活她已经很是满足,外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遥远了,没有任何想象的空间。

她平里唯一的好便是站在礁石上面放声歌唱,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是她从不曾厌倦的常。

第二百八十七回 海妖传说

一般的嗓音令她的歌声无比动听,摄人心魄,早已达到了那绕梁三日,余音不绝的最高境界。咏唱高音之时,声音几乎可以穿云裂空,在云霄之上盘旋,直击人们灵魂深处,产生震撼人心的共鸣。吟唱低音之时,声音又像小桥流水,宛转悠扬,宁静致远,犹如徘徊在山水之间,悠然自得,流连忘返。

这样的能力可以令世间任何一个歌者自惭形秽,甘拜下风。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的歌声之中蕴含着一种古怪的魔力,一种能够影响神识的魔力。只要有人听到她的歌声,便会立时受到魅惑,沉浸在她的歌声里无法自拔。有些人最终会沉沉睡去,更有些人会失去理智,变得疯狂或成为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她毕竟并非人族,拥有一双羽翼,这注定会令她成为与众不同的异类。

突然有一天,苍茫大海之上迎来了久违的客人,一艘载着十数人的大型渔船来到了这片海域捕捞。而他们进入这片海域的时候,正是女孩每日站在礁石上一展歌喉的时刻。

渔船上的人们听到女孩的歌声之后,精神纷纷受到了严重的影响,没有多久便陷入了沉睡。渔船顿时失去控制,被一个浪花掀翻,船上之人尽数落入海中,无一幸免。

目睹这凄惨一幕的女孩心中悲伤不已,默默向上天祈祷,希望落水的人们能够安然无恙,她似乎懂得那些没有翅膀的人们落水之后将会面临的下场。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救助他们,也不希望离开自己赖以生存的空间,她对外面的世界从来没有好奇,只有未知的恐惧。

从那之后,陆续开始有大大小小的船只光临这片海域,似乎有不少人发现了这片资源丰富的宝地。这些人的到来破坏了这片净土原本维持的宁静,但对于女孩来说,只要没有人刻意影响她的生活,她就可以不去在乎。

然而从人们开始涌入那片海域之后,悲剧便不断发生。成百上千的人们在听到女孩的歌声之后失去了意识,有的从船上跌落,有的驭船向礁石上撞去,更有的拔出携带的刀剑自相残杀,诸如此类的惨烈场面不一而足。

女孩作为这一幕幕惨剧的唯一目击者,纯净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她日日以泪洗面,向上天求解,为何要让这些灾难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身边发生。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她眼前凋零,她能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将这片海域笼罩。

后来,她突然扪心自问,怀疑自己的存在才是导致悲剧发生的根源。她回想起来,每次悲惨的一幕在她眼前发生的时刻,她都在卖力地歌唱,尽情释放自己的潜能,沉浸在音乐的海洋之中。

“难道我的歌声竟然会给那些人带来厄运,最终招致灾祸的降临吗?”

女孩的猜测虽然不甚贴切,但也距离真相并不遥远。可惜,现在才反应过来,却已经太晚了。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女孩一遍遍地反复说着“对不起”这三个字,仿佛想要求得那些亡魂的原谅。但是将仇恨铭记于心的从来不是已经逝去之人,幸存者才是恨意蔓延的起点。

那些有幸在这些灾难中活下来的人们记住了女孩的身影与歌声,那种被歌声剥夺意识的痛苦经历,如烙印般深深刻在灵魂深处,永远也不会忘记。

他们告诫世人不要再去光临那片海域,但这却不代表他们会放下满腔怨恨。

女孩被他们妖魔化,被描绘为择人而噬的恐怖魔女,成为了海上的恶魔,灾难的象征。书中对她的描述一个比一个夸张,凶狠、残暴、邪恶这些字眼一个不少地被强加在她身上,世人为她取了一个简洁明了,但一听上去便会令人感到畏惧的名字。

“海妖”。

那片海域终于又迎来了久违的安宁,但女孩的心湖却已经掀起层层涟漪,永远也无法得到平静。她不再歌唱,即便那是她生命中唯一热爱的事,即便那是她生存在这世上的唯一意义。为了让灾祸不再降临于这片海域,她宁愿放弃铭刻于灵魂深处的本能。

她可以像那些海鸥,鱼群一样,化为这片海域中最平凡的生命,最不起眼的一份子。只要那些悲剧不会再发生在她的眼前,她甘愿牺牲,无怨无悔。

可是她的付出,她的妥协,却没有人能够理解,更不会得到世人的原谅。在世人的心中,她的形象已经永远定格,再也不会更改。那个在他们心中诞生的怪物狰狞可怖,成为所有人心中的梦魇,即使他们并没有和女孩见过一面,那种恐惧与厌恶的感觉依旧如此清晰,如此真实。没有一个人对传言产生丝毫怀疑,虽然都只是道听途说,但因为是他人的亲身经历,所以便没有值得质疑的余地。当谎言被重复百遍的时候,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真实。

那些在“海难”中幸存的人们从来没有放弃向女孩复仇的计划,他们知道平常之人根本无力抵抗女孩的歌声,于是便筹集重金邀请法力高强的巫师前往那片海域,为他们剿灭那恐怖的妖物,美其名曰“还那片海域以安宁”。

三名巫师冠冕堂皇地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御空前往海域,在那块巨大的深灰色礁石之上发现了女孩的踪迹。

她是如此的恬静、美丽,与传说中描述的完全不同。海水,礁石与女孩,这一切组合在一起便化成了一幅绝妙的风景画,美不胜收。

巫师们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道应该要作何评价。在来之前,他们已经做好了要与一只凶悍魔物拼死一战的

准备,准备了数套对敌计划,但此刻却都无处施展。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向这个可爱的女孩下手,毕竟她看起来对人类毫无威胁。虽然背上洁白的羽翼告诉他们这女孩并非人族的一份子,但却不代表她具备任何攻击性。

当巫师们升起恻隐之心的时候,他们却突然想到了一句话。“看起来最没有威胁的却往往是最危险的”。

“难道她是想利用这种形态令我们放松警惕,在我们的防备最为薄弱的时候突然出手,将我们一举击溃?”巫师们的脑海当中不由浮现出类似的想法。

“这很可能是妖物的伪装,我们不要被它蒙骗了,那些曾经的受难者是没有必要欺骗我们的。一起上,不必手下留情。”其中一位巫师说道。

另一名巫师应道:“好!我们可以先行摆下封魔阵,令她失去行动能力,随后再用落雷术一举将其消灭。”

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然后从礁石上方一并向着女孩冲了过去。

三人在距离女孩一丈处的半空中一齐举起了手中魔杖,魔杖以红宝石作顶,白玉作柄,其上还镶有黄金花纹,看上去十分华贵。

魔杖顶部的红宝石此刻闪耀着鲜艳的赤色光芒,化为一道半球状的光幕,渐渐将女孩的身影完全笼罩。光幕成型之后,在女孩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暗红色的圆形法阵。法阵外环处尽是一些北域的符文,而法阵中央则是一幅图案,画着一只被无数锁链牢牢缠住的恶魔。整个法阵十分精致,充分显露出北域法术华丽精美的特点。

女孩的眼中这时露出了一丝恐惧的神情,不知道突然到访的这三个人究竟要对自己做些什么。无论是将礁石笼罩起来的赤色光幕,还是脚下的暗红法阵,都隐隐散发出一种敌意,似乎是为了伤害她而存在的一样。

女孩的直觉异常敏感,能够瞬间判断出这三个靠近她的人带着明显的恶意。

在这一瞬间,女孩脑中一道念头闪过。她的歌声曾经无数次令人们失去对自身意识的掌控,那歌声之中蕴藏着无与伦比的魔力,是她用来自保的唯一手段。她隐隐感觉到,只要自己展开歌喉,这三个欲对她不利之人便会立即失去神志,坠入海中,成为徘徊于深海的游魂。

但是灵魂深处此刻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可以。她的歌声已经伤害了不计其数的无辜访客,令他们不明不白地在这片海上丧命。她造下的罪孽已经很深,如果依旧不知悔改,再去伤害更多人的话,也许她的灵魂便会从此长久地遭受炼狱一般的折磨,永远不会迎来救赎。

“我已经承诺从此不再歌唱,这是我与自己的心灵立下的约定,永远也不会更改。无论他们会怎样

对待我,我也不可以伤害他们。”

女孩心中的善念让她放弃了抵抗,双目之中的畏惧此刻也化为古井无波的平静。她把这一切当做上天对她的惩罚,坦然面对。

脚下的封魔阵其实对女孩起不到半点作用,因为女孩既非恶魔,亦非妖怪,心中更没有什么邪恶的念头。这种辟邪类的法术影响不到女孩分毫。但是她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摆出了一副已经被法阵牢牢困住,失去了行动能力的样子,任人宰割。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幻澜惊梦》,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第二百八十八回 海妖匿迹

三个巫师看到这一幕,心下一喜,不由更加确定这女孩乃是魔物所化,他们的判断终究没有出现失误。

“她已经被封魔阵困住,动弹不得,我们趁此机会迅速将她消灭,不要令她找到逃离法阵的机会。”其中一位巫师提出建议道。

其余二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三人于是将法杖高高举起,直指苍天,口中开始念诵冗长的咒文,沉闷的声音令人感到十分压抑。

随着咒文的声音,天色开始逐渐产生变化。

原本晴朗、万里无云的天空开始渐渐变得昏暗,片片乌云聚合起来,层层密布,黑压压遮天蔽日,将这片海域几乎完全覆盖了起来。

云层下方蓝色电芒不断闪烁,片刻之后蓝色光芒突然大盛,一道儿臂般粗细的蓝色霹雳如愤怒的巨蛇一般向着女孩扑了过去,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炸雷之声。

女孩凝望着向她头顶坠落的蓝色雷光,眼神中却没有恐惧,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放下一切的释然。

“感谢上天给我这个赎罪的机会,让我为曾经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从此所有怨恨都将烟消云散,不再滞留于世。”

下一刻,女孩的身影便被璀璨至极,目不能视的狂暴雷光完全吞噬。

良久之后,闪耀的荧蓝色光芒方才完全散去。三个巫师此时睁开了因躲避强光而紧闭的双目,望向礁石的上方,但入目的情景却让三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毛骨悚然的恐惧渗入血脉之中,令他们的身体不停颤抖,如同筛糠。

女孩的身影本应在狂雷之下化为一团焦炭,在这样强大的雷系法术之下,就算是传说中的魔兽也会受到极大的创伤。但事实却完全不同,女孩毫发无损地伫立于原地,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被烧灼的痕迹。方才的雷殛就像是一个幻术,一个用来戏弄女孩的障眼之法,没有任何实际的效用。

女孩清澈的眼神充满迷茫,显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存活下来,天火就像一阵微风拂过她的身体,却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女孩的脑海当中被疑惑填满,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安然无恙,她本已作好在代表九天震怒的雷火之下灰飞烟灭的准备,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显然出乎意料。

“难道连诸天神明都已经抛弃我了吗?我只是想要赎罪而已,为什么连这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为什么”

女孩突然哭了,哭得声泪俱下,心中的悲伤之情满溢而出,令闻者为之心碎。

女孩蹲了下去,用一双白玉纤手轻轻捂住绝美的容颜,一颗纯净的心已然片片碎裂,心灵的创伤似乎再也无法愈合。

那三个巫师怎会明白女孩为何突然变作这般模样,还以为女孩方才在试探他们的底

细,如今确定他们对自己并无威胁后,便准备立即变回魔物原身,将他们一举吞食干净。

心中的恐惧令他们立即借助御空之术在半空中跪了下来,其中一人用颤巍巍的声音恳求道:“海妖大人,求你开恩,饶小的们一命。来打扰大人绝非我们本意,只不过是奉命行事。那些贪婪的渔民想要占领这片海域,掠夺这里丰富的资源,因此大人便成为了他们的阻碍。于是他们就为大人起了奇怪的名字,将大人妖魔化,让世人都对大人产生反感,随后又请我们来此讨伐大人。若是大人想要复仇,便安心在这里等待。我们回去之后会向他们说谎,告诉他们大人已被我们消灭。他们一定会上当,重新回到这片海域,到了那时,便是大人一展神威的时候,大人觉得如何?”

女孩不再哭泣,默默地擦干泪水,抬起头来凝视着跪在半空的三人,螓首轻摇。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伤害你们。渔民出海打渔天经地义,贪婪二字从何而来?我的歌声已经害死了无数渔民,他们理应向我复仇,我也愿意为我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们作为他们派来的使者,便应该履行相应的义务,而不是因为一点小小的挫折便决定背叛他们。”

女孩无比认真地说着,人族的语言,她似乎从生下来那一刻起便已经十分精通。

三名巫师闻言十分羞愧,女孩这一番义正辞严的话语令他们感到无地自容。他们甚至觉得自己的觉悟远远不如面前的女孩,她的话语是如此真诚,她的心性是如此善良。

在三人眼中,女孩背后的羽翼闪耀着圣洁的光辉,深深吸引着他们的目光。

“这哪里是什么妖物,这明明是从上界降临的神明,会被她杀死的一定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罢。”三人心中同时升起了相似的想法。

三名巫师对视了一眼,同时站了起来,并向女孩深深鞠了一躬。

方才开口的那人乃是三人当中的领袖,他面上带着一线感激的神情,向女孩说道:“谢谢大人的教诲,是我们太肤浅了。我们没有能力与大人对抗,但是我们回去之后会将实情告诉那些渔民,让他们明白大人与传言中的形象有着天壤之别。”

“错误一旦犯下,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再难挽回。世人对我的描述不无道理,我愿意接受,你们没有必要为我打抱不平。告诉他们,我会离开这片海域,以后也不会再回来,让他们尽管来这里打渔。”女孩云淡风轻地说道。

这究竟是怎样的胸怀?那位巫师领袖眼圈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他的心中满怀感动,女孩的慈爱将他的心灵彻底俘虏。他此刻有一种冲动,想要再次跪下去,成为她的信徒,

从此永生永世追随于她。

“我我今后还有机会再次见到大人吗?”巫师领袖低声道,声音中竟然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

“有缘自然会再见。”

“那我们就告辞了,大人请一定要保重。”

“大人”似乎已经成为了巫师领袖称呼女孩的方式,从一开始的奉承化为了尊重,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仅仅是短暂的相逢,却会成为他一生永远难以忘怀的珍贵回忆。

“你们走罢,我今夜之前便会离开。”

在三名巫师准备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女孩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曾说那些渔民为我起了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当然,他们叫大人海妖,意思就是海上的妖物。”

“海妖,海妖,这名字似乎比我想象的好听很多。我从来都没有名字,以后就叫作海妖罢。海妖之歌竟然有一种梦幻的感觉。这是一个很美的名字,帮我谢谢他们。”女孩发自内心地表达着谢意。

巫师领袖这一次没有感到惊讶,他已经习惯了女孩的仁慈。她就像是海的女儿,拥有大海一样广阔的胸怀。巫师领袖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颔首道:“放心罢,我会为大人转达。”

说罢,他便带着另外两名巫师御空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女孩的视野之中。

女孩向四周环望,却发现她对这片每日陪伴着她的大海并没有什么留恋。她已经下定决心,她要克服自己的恐惧,离开这片海域,去往世界的尽头。她要寻找一个永远都不会有人到访的荒芜之地,平静地度过自己的余生。

她不害怕孤寂,也不再会对未知产生畏惧。从出生至现在,她一直都是形单影只,无人陪伴,她早就习惯了,不会感到无趣。

宁静安乐,无喜无悲。

“再见,大海。再见,生我育我的家园。今日一别,永生永世再无相见之期。”

女孩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在这里停留到夜幕降临。

“对于那些渔民来说,只有自己尽早离开才能让他们安心。”

女孩展开羽翼,腾空飞起,扶摇直上,冲入云霄深处。

她会一直流浪,游荡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直到抵达世界的尽头。

从此尘世间再也听不到女孩一般的动人歌声。

***

玄御此刻的遭遇与“海妖”当初的经历大同小异,在毫不自知的情况下犯下错误,背上罪孽。这世上没有人可以理解这种痛苦,这种明明并非出自本意,却造下灾祸的痛苦。世人只会口诛笔伐,将他们的残暴恶行统统录入史册,将他们描述成恶贯满盈、草菅人命,人人得而诛之的妖魔。即便他们以前曾经是为天下苍生而奋斗的伟大英雄,一旦踏错一步

,便会被打入深渊,永无翻身之日。罪恶的印章盖下之后,便不容辩解也无法抹去,骂名会追随他们一生,没有人会怀疑事件背后的隐情。

在海妖之歌为他们提升了灵能之后,站在最前列的圣耀宗弟子们开始对飞奔而来的玄御展开了怒涛一般的猛烈攻势。

“flood”

“firerain”

“gustblade”

“thunderbolt”

诸如此类的法术层出不穷,玄御的身影很快便被源源不断的元素法术所吞没。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幻澜惊梦》,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第二百八十九回 水火风雷

足有半人高的滔滔洪水有如怒涛拍岸,试图淹没挡在前方的一切。

陨石一般大小的炽热火球频频从天而降,密集犹如瓢泼大雨,灼热胜似火山岩浆,若是被正面击中恐怕立即就会化为焦炭。

道道狂风锋利如刃,气流凝聚于一点,产生无穷威压,其速快若霹雳,其势劈空裂地,所过之处掀起重重音爆,任何物事一旦与风刃接触定会被斩为两截。

九天之上,云层之下,青色电芒不停闪烁,随后化为一条条“巨蟒”从天而降,电光火石之间便已抵达地面。雷鸣之声轰然炸响,青色霹雳携天怒之神威追索妖魔,定要令一切邪气在世间灰飞烟灭。

铺天盖地的洪水、火雨、风刃与霹雳似乎都无一例外地击中了玄御的身体,如果换做黑雾军的战士,在这种强度的攻势之下,恐怕已经损失惨重。

海妖之歌的能力无与伦比,让圣耀宗的弟子越战越勇,但黑雾军的冲阵之势却频繁遭到削弱。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导致黑雾军最终只能被不断逼退。对付三十万黑雾军都绰绰有余的攻势,如今尽数聚集在玄御的身上。正道联盟的成员们以此举明志,不再顾及当初作为盟友的情面,势要倾力出手,一举击溃黑雾军发起反击的唯一希望。

夜忆星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不由感到十分不忍,但他知道正道联盟如今的处境。一旦心慈手软,便会给予对手大举反击的机会,如此一来无疑是得不偿失。

当正道联盟的第一轮攻势完全结束的时候,战场上的元素之力渐渐散去。从混乱转为清晰的过程中,所有人都看到面前那令人无比惊骇的一幕。

只见玄御毫发无伤地伫立在原地,数千人同时施展的中级元素法术合在一起当有祸乱级的威力,应当足以将罗煞那种等级的强者立刻击倒。但是如此狂暴的攻势打在玄御身上,却起不到任何肉眼可见的效果。玄御周身缠绕的血色流光似乎可以将一切伤害抵挡在外,令那些法术根本无法触及他的身体。

玛琳娜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面上却并无惊讶的表情,她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玄御如今的实力,知道仅凭这种威力的法术是不可能奈何于他的。

虽然心中如明镜一般,但作为盟主她还是要视情况继续发布指令。

“莫要发呆,继续施展法术,不能留给对手反击的机会。”

听闻此言,第一阵线的圣耀宗弟子立时反应了过来,赶忙继续施展与方才类似的法术,各种元素所形成的攻势再次朝玄御的身体“一拥而上”。

可是这一次玄御却不会继续保持守势,对鲜血的渴望令他必须挥动手中的量劫凶刃,赐予他的敌人最深刻的绝望。

玄御手中的量劫凶刃虽然

一样散发出暗元素的毁灭气息,但刀身却并非墨染之色,而是鲜血一样艳丽的殷红之色。

玄御举起量劫凶刃横在胸前,随后狠狠向前方横劈而去,血色刀气凌空而至。

携死亡之气息,揽灭世之波动。

精纯至极的暗元素与几欲令空间破碎的真气波动让这轻描淡写的一刀之威可以惊动天地,刀气破空之时可以隐隐听见怒龙咆哮之声。

这样的威势就算是罗煞全力挥动量劫凶刃之时也不曾有,玄御如今的实力显然已经超乎正道联盟众人的想象。

玛琳娜见到刀气转瞬即至,立刻下令道:“圣耀宗众弟子听令,施展防御性法术,全力抵御刀气。”

于是前线的数千名圣耀宗弟子一齐祭出了各类元素所形成的屏障或是光盾,诸色防壁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堵横贯战场的元素长墙,试图将那道刀气完全抵挡下来。

可是如此大张旗鼓的守势在威力可以撼天动地的刀气面前,却如同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脆弱无比。

刀气轻松穿透所有防御,与许多圣耀宗弟子的娇躯正面相撞,虽然屏障消去了刀气中蕴含的部分威力,但那些弟子还是被无情地击飞了出去,落到数丈之外,坠地之时纷纷口吐鲜血,所受内伤似乎甚为严重。

玛琳娜急忙吩咐那些精通治疗之术的联盟成员迅速为她们疗伤,不要让她们体内的暗元素在经脉中肆虐,对身体造成更大的损害。

夜忆星见到这一刀的威力,心海之中不禁翻起了巨浪,一直以来都能够保持冷静的他此刻心中亦是无比震惊。他对玄御的修为素有了解,虽然可能在自己之上,但也不会相差甚远。他二人的实力皆在冰凌之下,与罗煞无疑有莫大差距。但此刻玄御随手挥出一刀,威力竟然超过罗煞数筹,这对于夜忆星来说,根本就不符合逻辑。

“难道玄御其实一直在隐藏实力?这显然不太可能。但为什么等一下,会不会是他体内潜藏的某种力量已经觉醒了?方才的那一道龙吟之声”

思及此处,夜忆星突然面色大变,赶忙前往玛琳娜的身边,在她耳边急切地说道:“盟主千万小心,玄御很有可能是在觉醒了龙之血脉后才被控制的,方才他挥出刀气之后响起的那一声龙吟便是最好的证明。”

玛琳娜轻叹了一声,眉头微微蹙起,说道:“就算知道了又有何用,我们既不能伤害他,又必须挡住他,这根本就是没有可能完成的使命。夜公子,你觉得这场战役,我们正道联盟可还有一丝胜算?”

夜忆星沮丧地垂下了头,心中充满不甘地说道:“他如今展现出的实力较罗煞都要高出一筹,若是盟主都觉得自己无法将他制服,那这场战役我们便

真的没有任何胜算了。”

玛琳娜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那道巨浪已经是我可以施展出的最强法术,然而仅凭那样的威力根本无法将如今的玄御公子击倒,我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玛琳娜所言显然是违心的话语,但是她却表现得气定神闲,没有露出一丝破绽。就连夜忆星这样聪明的人也未能发现一点端倪,还以为玛琳娜的修为仅限于此。

玛琳娜的这一番话令夜忆星的心头好像压着一块大石,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窒息,无穷的压力让他有一种随时都可能失去意识的错觉。夜忆星此刻尝到了那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滋味,他的神志正在一步步向绝望靠近。

“仅仅是一柄量劫凶刃便让我们曾经的努力尽数付之东流,为什么这样所向披靡的宝物我们却没有机会拥有?难道真像玄御说的那样,世间正道已经被上天遗弃了吗?人族将亡,魔族当兴,这似乎乃是命运的抉择。”

当所有希望都已经破碎的时候,无论曾经拥有多么坚固的信仰,也会在瞬间崩塌。以往的信任会转为怀疑,以往的崇敬会转为怨忿。

虽然二人说话的声音非常轻,几乎细不可闻,但在他们周围的几名联盟成员却还是可以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那几个人立即感到世界都将要在他们面前崩塌,无尽的失落感向他们袭来。他们的面色片刻间就变得惨白,一直坚守的信念化作泡影,对未来也不再抱有希望。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如今盟主都对玄御无可奈何,正道联盟又何来胜算?”一位听到对话的三清门弟子心如死灰,不再对这场战役的结果抱有半点期待。

玄御在一击得手之后,断然不会无故终止自己的攻势,他对鲜血的渴望只会令其不停冲锋,将他面前所有的敌人都屠戮干净。

玄御继续向前突进,手中的量劫凶刃被他缓缓抬起,酝酿着下一次惊天动地的攻势。

玛琳娜望着玄御歇斯底里的疯狂模样,心中只觉一阵阵抽疼。这还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心痛,看到玄御如今的样子,玛琳娜似乎想起了自己的过往,瞬间引起了共鸣。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玄御就这样堕落下去,也不能放任玄御在无意识之中犯下无可挽回的过失,更不能让玄御在未来的岁月里日复一日地忍受世人无边的唾骂。

“只有我才有能力将他唤醒,令他逃离量劫凶刃的控制,恢复清醒。我要将真正的他带回来,让他的意识回归自己的身体,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无所谓。”

当玄御即将要凌空劈出下一道刀气的时候,玛琳娜忽然身影一闪,刹那之间便来到了玄御面前,与他相隔不过两丈。



样的身法玛琳娜在与罗煞对决的时候曾经展现过一次,可以说是快若霹雳疾闪。如此速度早就超过了瞬动术的范畴,即使被说成是一种空间传送术也不夸张。

玛琳娜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正道联盟众人心中一震,认为盟主终于站了出来,准备与玄御决一死战。

事情的发展也的确与他们心中所想相距不远,玛琳娜在玄御挥动量劫凶刃之前便闪电出手,口中念动咒文。

“waterspout”

一道水柱顿时从玄御脚下升起,将玄御的身体完全笼罩进去。水柱周围气流开始疯狂聚集,环绕水柱不停旋转,越转越快,最终形成一个如同龙卷般的漩涡。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幻澜惊梦》,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第二百九十回 魔尊复苏

气流极速盘旋,发出尖锐的厉啸之声,震耳聋。龙卷带动水流一并转动,如同暴风雨来临之时,那连接海面与天空,被称为“龙吸水”的奇景。

水龙卷之内风速已经达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蕴含着仿佛可以将虚空撕裂的强大能量,所有处在其内部的物事似乎都会被瞬间撕成碎片。

这样强度的法术与曾经的潮波巨浪相比也毫不逊色,都展现出如天灾降临一般的强大毁灭力,在这样狂暴的天地之威面前,任何生灵都显得如尘埃一般渺小,根本不值一提,只会惨遭吞噬,毫无抵抗之力。

许多正道联盟的弟子如今喜忧参半,心中五味杂陈。喜在玛琳娜终于拿出全力,亲自上阵对付玄御,并且施展出了有如自然灾害般的强**术。忧在玄御很可能被这威力绝伦的水龙卷夺去命,就算如今玄御被量劫凶刃所控制,暂时成为了敌人,但他曾经毕竟是正道联盟的一员,这样自相残杀的场面无论是谁也不会愿意看到。

三清门众弟子见状纷纷闭起双目,不忍目睹那悲惨的一幕,作为玄御曾经的同门,他们此刻无比悲痛,对玄御的遭遇唏嘘不已。

赫菲娜此时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玛琳娜的一举一动,但当看到玛琳娜施展出水龙卷之后,却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师父最终还是没能赢下那个赌注,师伯口中的天命难道真的无法逆转吗?如今师父和我二人也只能尽力完成师伯所交付的使命了。”

水龙卷在玄御体周围肆虐了接近半柱香的时间,似乎要将那片空间也一并碾碎,归入虚无。一丈方圆之内除玛琳娜之外的一切都理应被水龙卷的神威彻底毁灭,化为尘埃飘散。

水龙卷消失不见的时候,四周的气流也缓缓四散开来,那片空间的视野再度变得清晰。

然而在正道联盟众成员的眼中,刚刚还萦绕于脑海之中的骇人场面却又一次无地显现,且此番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只见玄御不仅没有粉碎骨,甚至没有一点受伤的迹象,只是一道袍被狂暴的气流扯出了几道口子,略显狼狈,但也仅此而已。

“这道水龙卷明明已经是祸乱级的法术,就算和潮波相比也不遑多让,为什么却几乎伤不到玄御分毫?玄御的上似乎除了量劫凶刃的魔化之力外,还隐藏着另一股更为强大的神秘能量。”赫菲娜见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忖道。

***

那一拨被派出来寻找罗煞踪迹的黑雾军小队在百丈之外发现了他们的统领,罗煞依旧没有苏醒,他面朝下倒在雪地之上一动不动,若不是可以察觉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生气,恐怕他的部下都会认为他已经牺牲。

即便能够确认罗煞依然生存,黑雾军众兵士仍旧十分焦虑,急忙一齐向罗煞的体输送灵力,用魔域的疗伤秘术来修复他经脉之内的创伤。

罗煞虽然被玄御的“敛气式”所重创,经脉损伤极为严重,有些地方几断裂,但魔族的疗伤秘术乃是效果最为显著的治愈系法术,只要伤者尚有一口气在,便能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令其脱离生命危险。

一百名黑雾军兵士齐心协力为罗煞疗伤,虽然他们的修为不高,对这门秘术的领悟也没有多深,但盏茶光景之后依然成功将罗煞昏迷的意识重新唤醒。罗煞恢复神智之后,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而是立即开始尝试运转经脉中的灵力,一百名黑雾军战士方才注入他体内的灵力经他转化之后已经可以为他所用。他此刻亲自施展秘术为自己疗伤,将这门秘术的能力完全发挥出来,不消片刻,全经脉中的创伤便已经恢复大半。

见到罗煞的气息已经恢复平稳,显然已无大碍,黑雾军这一百名兵士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只要等待罗煞苏醒过来便是了。

仅仅数息之后,罗煞的体便

开始活动起来,片刻后便自行站起来。见罗煞恢复正常后,黑雾军这个百人小队的领队急忙关切地问道:“魔尊如今感觉如何,体是否完全恢复了?”但罗煞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低下头来,陷入了沉思,似乎在回忆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梳理自己脑海当中那些碎片化的场景。

罗煞此时面色凝重,而且表现出一点焦虑的神,他没有回应那个领队的关心,而是低声喝问道:“玄御呢?你们可知道玄御现在何处?”

众黑雾军兵士闻言面面相觑,似乎都不清楚罗煞所提及的究竟是哪一位,因此也无法为罗煞提供有效的线索。

罗煞见状急忙补充道:“这个玄御便是当初与罗奎交手并取胜的那一位,你们一定都不陌生,我想知道他现在在何处,又在做些什么?”

那领队听到罗煞的解释之后才将名字与容貌对应起来,于是他立即向罗煞将他方才所观察到的一切汇报了一遍。

“那玄御似乎也受到了量劫凶刃的支配,如今正在与正道联盟的成员互相对峙,看他的样子绝不像是装出来的,我们看到他失去理智之后的行动都感到颇为意外。至于他为什么会变成那般模样,也许只有魔尊才清楚。”

罗煞听闻此言心中立刻激动不已,只感觉心内有一道道波浪不断翻涌。他定下心来,仔细思考了一番前因后果,却更加喜出望外。

“看来玄御心中的愤怒与仇恨过于强烈,由此直接引发了量劫凶刃的本源力量,这样一来他就会被凶刃彻底支配,失去所有理智,成为一个只懂得杀戮的傀儡。”罗煞暗暗忖道,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不过下一刻,罗煞突然又产生了一丝疑惑,再度向那领队问道:“玄御难道没有主动攻击你们?我记得被量劫凶刃支配的人族会无差别地袭击所有生灵才对。”

那领队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事实与魔尊所言并不相符,那玄御没有对我们发动袭击,只是兀自站在我们后。我们主动为他让出一条道来后,他就径直冲向正道联盟那群人了,如今应该正在与他们交战。我们准备先观望一阵子,待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再全军出击,一鼓作气击溃正道联盟。”

“真乃天助我也,看来魔族复兴乃是必然,这一役虽然经历了不少坎坷,但却每每在关键时刻出现惊喜,命运这一次选择站在了我们这一方。有了玄御这个实力比我都强上一筹的打手,又何愁正道联盟不败,魔族统一天下的那一天终于快要来临。”

罗煞此刻已然兴奋到无以言表,心中的喜悦之近乎满溢而出,在这一刻他有一种预感,那便是这场战役终于迎来了结局,经过一番艰苦的奋战之后,胜利的曙光已然近在眼前。

“正道联盟很快便会溃败,而你们每一个人都将见证魔族的复兴,也会成为我魔域永远的功臣。”

罗煞的语气慷慨激昂,感染着这一百名黑雾军战士,令他们顿时觉得血沸腾,信心十足,无边的战意在中熊熊燃烧。

“魔域神威,睥睨天地。”的口号再度响起,虽然只有百人,但群澎湃的声音一样能传遍四野,在雪原中回dàng)不绝。

罗煞哈哈大笑,这时他伸出右手,想要召回在他印象中应当遗落在附近的量劫凶刃,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量劫凶刃似是与他断绝了联系,摆脱了他的掌控。

“嗯?怎么回事?”罗煞心中一惊,显然不明白量劫凶刃究竟为什么没有回应他的召唤。

罗煞不相信量劫凶刃会主动与他断绝联系,于是再次将召唤之法试了一遍,然而依旧没有见到量劫凶刃的影子。

罗煞百思不得其解,刚刚升起的喜悦之此刻却转为焦躁不安,但此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难道是凶刃本体被玄御的力量所吸引,此

刻已经成为玄御的兵刃了?”罗煞突然灵光一闪,猜到了量劫凶刃无法召回的原因所在。

罗煞思及此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内忖道:“果然量劫凶刃只会选择真正的强者,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玄御的实力如今的确在我之上,这是必须接受的事实。”

“我已经知道要怎样召回量劫凶刃了,你们先跟我回到战场之上。”

罗煞说罢便运使御空术向两军交阵之地飞去,百名黑雾军战士紧随其后。

***

时光回溯至玛琳娜的水龙卷凭空消散,玄御的影再度显现之时。

不仅是正道联盟的众弟子感到惊骇无比,就连黑雾军众兵士也纷纷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他们的统领罗煞当初为了挡下一道与这水龙卷不相上下的法术几乎耗尽了全所有灵力,但眼前这位青年竟然不闪不避,也不抵挡,最终竟然毫发无伤。这显然比传说中莲华寺的护体神功还要更加夸张。

“这难道就是太古金龙的神通吗?这种防护能力已经远远超越了正常人能够想象的范畴。”夜忆星由衷地感叹道。

此时一位着赤色道袍,面目端正、英气十足的青年走到了夜忆星边,向他问道:“这位公子可是玄御的朋友?”

夜忆星闻言向此人望去,一眼便看出他三清门弟子的份,于是答道:“正是,在下夜忆星,不知阁下是”

话还未说完,着赤色道袍的青年便回应道:“在下卓焰,与玄御乃是师徒关系。”说到这里,卓焰神色微微一暗。

夜忆星显然比任何人都明白卓焰现在的心,平里能言善道的他如今却低下了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位看着徒儿堕入魔道却无能为力的师父,因为他自己也拥有同样的感觉,一样无奈,一样痛心。

片刻沉默之后,还是卓焰率先开口,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其实我并不是担忧这场战役会以正道联盟的败北收场,我是害怕玄御他永远都不再能清醒过来,从此生活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无法自拔,这样实在太残忍了。”

话音落下时,赫菲娜轻灵悦耳的声音突然传入卓焰与夜忆星二人耳中。

“就算他能够醒过来又如何?良心的折磨,世人的唾骂,无论哪一个都会将他bi)入绝境,让他在悔恨与自责的轮回中度过余生。从他踏入深渊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再有回头路,能够将其从心魔中解救出来的只有他自己。”

夜忆星听到这一番话,目中神顿时变得坚定,正色道:“我认同赫菲娜姑娘的看法,玄御一定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从心魔中摆脱出来,而后克服一切困难,带领正道联盟推翻魔域的势力。也许那一天会在非常遥远的将来,但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到。”

卓焰也重重点了点头,面上的忧愁之色渐渐消失,附议道:“我也同样相信他,他心中隐藏的光芒足以驱散世间所有的黑暗,只要他能够清醒过来,能够存活下去,希望之火便不会轻易熄灭。”

“这就对了,总是摆出一副感伤的模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现在要做的事不过只有两件。第一,唤醒他。第二,保护他。仅此而已。”赫菲娜轻轻撩动褐色的秀发,斩钉截铁地说道。

站在玛琳娜对面的玄御虽然刚刚经历了如此剧烈的灵力冲击,表却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双目空洞而无神。他注视着面前不远处的这位蓝裙女子,似乎隐隐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可是仅仅维持了一瞬间,却又再度转为陌生。

“杀必须杀了你”

断断续续,音调诡异地呢喃声又一次从玄御口中响起。而这一次却是不祥命运的预兆,从此刻开始,才是绝望真正开始蔓延的时候。

第二百九十一回 神圣祈祷

幻澜惊梦第二百九十一回神圣祈祷玄御在说完那句绝情的话语之后,面目突然变得扭曲而狰狞,嘴角浮现出一抹诡异至极的笑容,犹如九幽冥府之中怨魂厉鬼时常做出的表情。

下一刹那,玄御合身向玛琳娜扑了过去,并将体内真气源源不断地向右手一直紧握的量劫凶刃灌注而去。量劫凶刃不断将玄御的真气转化为充溢着精纯暗系元素的黑暗灵力,刀身也随着灵力的增长在不断伸长,原本四尺上下的赤色刀影在片刻之后竟然暴涨到一丈有余,看起来就像是太古之时巫族力大无穷的重剑兵所挥舞的巨剑一般。

玄御这时已经来到了玛琳娜面前,他这一次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而是用双手紧紧握住量劫凶刃的刀柄,狠狠地将比利刃更为锋锐的“刀尖”向玛琳娜小腹处的要害刺了过去。

玛琳娜见状却是不慌不忙,只是轻轻一挥手,便祭出了五道厚逾五寸的淡蓝色水流屏障挡在身前,层层林列,看起来坚不可摧。如此强度的防护就算换做罗煞,全力以赴之下也未必可以成功突破。

但玄御如今的修为实在是深不可测,即便是与罗煞相较也一定会胜出数筹,因此二人的攻势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玄御的刀锋下一刻便触到了第一层水幕之上,激烈的碰撞却既没有生出巨响,也未有泛起波纹。

水幕之上荡起一道道涟漪的时候,时间似乎静止了下来,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仿佛陷入了久违的沉寂。

沉寂结束的时候,却是一场悲剧的开端。

只见量劫凶刃的刀锋突然势如破竹地突破了挡在它面前的所有屏障,眨眼之间便与玛琳娜的身体近在咫尺之间,眼看就要刺入她纤柔的娇躯。

玛琳娜此刻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没有抵挡,没有躲闪,更没有任何反击的迹象。她只是伫立在原地,平静地凝望着玄御的脸庞,她的神色中没有责备,没有不安,更没有怨忿,只有如海一般深不见底的慈爱。

她的双眸在这一瞬间释放出比艳阳还要更为闪耀的光辉,在那光辉之中,有心愿满足的欣慰,也有使命达成的释然。

“师姐,你所交代的一切,我已经尽力去完成了。从此往后的一切便都要交给他自己去面对,我也只能陪他走到这一步而已。”

玛琳娜的心语终究不会有人听到,那是她与另一人的承诺,而如今她已经兑现了二人当初的约定。

在正道联盟所有成员,甚至黑雾军众战士无比惊骇的目光之中,玄御的量劫凶刃没有遇到半点阻拦,就这样不留一丝情面地刺入了玛琳娜的小腹当中。

足以令山崩,令地裂的所向披靡之力径直从量劫凶刃之上全数贯入了玛琳娜的身体,在瞬息之间留下了无法挽救的致命伤痕。

赤色

刀身从小腹刺入,自背后穿出,将玛琳娜的身体无情地刺透,不留一丝余力。

鲜艳的热血自触目惊心的伤口处汩汩流出,不住滴落在雪地之上,化为一朵朵盛放的红梅。

原本梅花是顽强生命的象征,而此刻却昭示着生命的流逝。雪地红梅,纯白殷红,相得益彰,原本是一副无比瑰丽的景象,此刻却显得十分凄凉。

鲜血染在赤色的“刀刃”之上,同样的颜色混在一处,根本无法分辨,只会令量劫凶刃的刀身显得更加妖艳,仿佛本来就是用鲜活的血液凝结而成。

“扑通,扑通。”

那是谁心跳的声音,如此缓慢却又如此清晰。在玄御的脑海当中那无边无际的血色正在缓缓褪去,不知道因为什么,但他沉睡的神志突然想要反抗,想要挣扎,想要摆脱这监牢一般的禁锢。他似乎知道自己已经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他不能再无动于衷,不能放任自己一错再错,那后果他一定无法承受。

可是量劫凶刃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对精神的压制无与伦比,几乎没有办法解脱。虽然玄御已经拼尽全力,但是意识却依旧是忽明忽灭,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堕回深渊之中。精神力就这样不断消耗,而当耗尽的那一刻玄御便会失去唯一一点对抗的筹码,也许永远都不可能再度苏醒过来。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千钧一发,玄御突然感觉到一道璀璨如旭日的金色光芒现于眼前,随后一种如同严冬中阳光一样的温暖气息笼罩全身,令玄御的灵魂瞬间恢复力量,再度取回奋起反抗的能力。那种舒适的感觉就像依偎在母亲的怀抱之中,从此再没有惊慌与恐惧,只需要静静地去享受一场润涤心灵的洗礼,烦恼与不安都被尽数除去,再难停留于心。

在玄御的耳边响起了一般的优美歌声,那么亲切,那么熟悉。

“ipray,thatpainwillleavehisbody,andcursewillleavehissoul

ipray,thathopewillguidehisway,andlovewillfillhisheart

whendarknessfadeaway,brightlightwillshineinhisworld

ogoddess,pleasehearmyprayer,andtakehimtotheshore

(我祈祷他的身体摆脱痛苦,我祈祷他的灵魂摆脱诅咒。

我祈祷希望为他指路,我祈祷爱意充溢他心。

当黑暗消

散的时候,闪耀的光芒将照亮他的世界。

希望女神听到我的祈祷,并带他去往成功的彼岸。)”

歌声仿佛醍醐灌顶,一遍遍激励着玄御的意志,让他重拾坚定的信心与无畏的勇气。

玄御的意识开始对量劫凶刃的桎梏发起了孤注一掷的反抗,获得了无穷力量的神识终于一举冲破了所有阻碍,迎来了觉醒的时刻。

玄御的灵台逐渐恢复清明,脑海中那一团血色笼罩的混沌已经完全散去,他眼前不再模糊,视野恢复清晰,他耳边也不再纷乱,听觉回归正常。

他看到一个熟悉却又有一点陌生的身影默默伫立在他身前,那个人有着一头闪烁着如朝阳一般灿烂光辉的秀丽金发,一双如大海一般深邃的宝蓝色美眸,她的气质沉静而优雅,她的笑容温暖而祥和。她的双眸凝视着玄御的面庞,不曾挪开一寸,目光中充满了母性的慈爱。玄御仿佛在这一瞬间回到了儿时,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当中,想起已经过世许久的双亲,他的眼眶不禁开始湿润。

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但是当玄御的眼神向下方看去的那一刻,所有的佳境却转瞬化成了噩梦。

玄御看到自己的双手紧紧握着量劫凶刃的刀柄,而赤色的刀身则深埋在身前女子的小腹之中。鲜血不断从伤口中滴落在白雪之上,晕出一朵朵鲜艳的血色之花。

玄御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刚刚寻回的意识轰然崩塌,双耳旁只能听到一阵源源不断的嗡鸣之声,脑海之中则是一片空白。

“我到底做了什么?”玄御的心中响起了质疑的声音。

“你被心魔所操纵,与正道联盟兵刃相向,打伤许多圣耀宗的弟子,如今又亲手将你最为敬仰的盟主置于死地。像你这种叛徒,就应该被碎尸万段。我劝你最好不要清醒过来,永远活在梦里其实对你来说再好不过,这样便永远也不用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量劫凶刃直至此刻依然不愿意放弃对玄御的操控,想方设法地令玄御对未来失去希望,从而继续堕落下去。

玄御周身的血色光芒刚刚散去不久,便又一度开始忽闪忽灭,颇有故态复萌之势。

金发蓝眸,一身海蓝色波浪长裙的绝美女子忽然轻轻伸出右手,按在了量劫凶刃刀柄中央的符文之上。

“像你这种‘赝品’,还是不要再嚣张下去为妙。

mydeargoddess,pleasesharesomepowertoyourdisciple

divineexecution”

纤纤玉手之上突然释放出万丈金色光华,瞬间便

将她自己与玄御二人的身影一并笼罩于其中,并不断向四周扩散开去。光辉极尽璀璨,仿佛诸天星辰的光芒聚合一处,千里方圆之内,没有任何生灵可以张开双目直视这片光耀。这道光就像是寿命濒临终结的新星,燃尽自己剩余的所有能量,释放出无尽的光和热。

“玄御公子,该到苏醒的时候了,如今你面前已经再没有任何阻碍。”

“盟主,是你吗?”

金色光华渐渐散去,雪原之上的景象重新变得清晰。玄御周身如今已看不到一点血光的影子,而贯穿玛琳娜身体的量劫凶刃也完全失去了支撑,又化作那十分不起眼的状态,掉落在雪地之上。

正道联盟的方阵中,从玄御手持量劫凶刃刺中玛琳娜身体的那一刻开始,夜忆星与许多圣耀宗的弟子都心急如焚,纷纷想要上前援助玛琳娜,但他们却都被赫菲娜挡了下来。

赫菲娜阻挡他们的原因很简单,只是短短一句话。

“这是盟主自身的意愿,希望你们可以不要干涉。”

有一些激动的圣耀宗弟子不顾赫菲娜的劝阻,坚持想要前往玛琳娜身边。赫菲娜也没有出言阻止,而是将右手轻轻一挥,一道有如灼灼燃烧之烈火的赤色屏障出现在了那些弟子的眼前,立即封住了他们的去路。

“如果想要去打扰盟主,也可以,但你们要先跨过这道屏障。”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幻澜惊梦》,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九十二回 长歌谢幕

见到赫菲娜阻挡她们的态度如此坚决,许多对玛琳娜十分敬爱的圣耀宗弟子纷纷抱头痛哭,尽情地宣泄着悲伤的情绪。

赫菲娜目睹这样混乱而凄凉的场景,心湖之中也泛起了层层涟漪,她望着玛琳娜那屹立不倒的坚毅身影,心中的酸楚不言而喻。她多么想立即到她身边,不惜一切代价地为她治疗伤口,但她此刻却必须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赫菲娜知道师父行事从来都是严格遵循原则,自己贸然干涉进去只会破坏她的计划,只有静观其变才是对她最大的尊重。

玄御的眼眶此刻已被泪水蓄满,他的心中如今只有一种感觉,那便是痛楚,撕心裂肺一般的痛楚。他在玛琳娜的面前跪了下去,眼泪不争气地一滴滴向下坠落,他试图尽力控制自己濒临失控的情绪,但无尽的悲伤与愧疚还是令他不时发出呜咽之声。

玛琳娜完全不顾侵蚀着神识的剧痛,任凭小腹处的伤口继续流血,消耗着她已经所剩无几的生命。她缓缓弯下腰来,将跪在地上轻声悲泣的玄御扶了起来。她的面色虽然已经因为失血而显得异常苍白,但嘴角的那一抹笑容却依然没有褪色,灿烂若百花盛放,温暖如冬日朝阳。

“为什么要这么悲伤?又为什么要如此自责?你明明从头至尾都没有做错过一件事。”玛琳娜的声音虽然虚弱而飘渺,但依旧能够清晰地传入玄御耳中。

“盟主,我是正道联盟的罪人,不可饶恕,你绝不能原谅我,不能”玄御不停地摇着头,状似疯癫,语气急促地说道。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怪罪过你,何谈‘原谅’二字。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出自本心的意愿,也是令你永远摆脱苦海的唯一方法。不要忘了,我最擅长的能力便是预言术。”玛琳娜一字一句地说道。

“盟主怎么可以用自己高贵的生命去换取我这种”

话还未说完,便立即被玛琳娜打断。

“生命无分贵贱,更何况你是未来正道复兴的唯一希望,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必须将你唤醒。”玛琳娜的声音无比坚定,向玄御传达着自己的心声。

“唯一希望?为什么像我这种人会成为希望的寄托,我明明什么也做不到。”玄御现在连玛琳娜所说的话都不再能够相信,只是一味地否定着自己。

玛琳娜的声音此时微微一沉,道:“公子可是忘记了你体内已经觉醒的力量?那种力量可以轻易击败黑雾军的主帅。拥有这般惊天动地之潜能,公子又何必自暴自弃。”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玄御才将那古龙之力回想起来,虽然如今已经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但曾经却的确真实地拥有过。在这一刹那,玄御才终于开始明白那“唯一希望”

四字的含义所在。

“答应我,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放弃希望。不必理会世人对你的评价,只需去履行自己心中的信念。”

玄御从这句话当中听出了一种诀别的意味,心内的警钟顿时敲响,对于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他如今根本不敢去想。

不祥的预感,对未来的恐惧逐渐充斥他的心灵,这令他陷入了沉默,没有勇气去回答玛琳娜的请求。

玛琳娜看到玄御低下头一言不发,也没有强加劝解,而是转过身形,向着伫立在后方的赫菲娜招了招手,示意她来到身边。

赫菲娜见到师父在召唤她,于是便将身后阻挡圣耀宗弟子的屏障又加固了一层,随后便施展瞬动术,迅速来到玛琳娜身边。

“师父唤弟子过来有什么吩咐?”赫菲娜询问道。

“赫菲娜,从今开始,玄御公子便交由你来守护。一定不能忘记你师伯留下的使命,务必要尽职尽责,不得马虎半分。”

赫菲娜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情感终于有了决堤的迹象。她的双目顿时变得通红,一对美眸之中水雾迅速聚集。不过赫菲娜显然不想在玄御的面前出丑,于是强行压制住心中翻涌上来的悲伤情绪,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生生逼了回去。

“弟子一定不辱使命,师父你尽管放心。”赫菲娜语气坚决。

还没等到玛琳娜回话,玄御却突然向赫菲娜恳求道:“求求你救救盟主好不好?你的修为如此高深,一定可以治愈她的伤口,对不对?”

赫菲娜闻听此言,低下头陷入沉默,没有回应玄御。而这时玛琳娜却适时地开口:“玄御公子,你可知道我的头发为何会改变颜色?”

玄御愣了片刻,这的确是令他困扰的一个疑惑,只是他一直都未曾找到机会询问。

“其实如今这副样子才是我真实的姿态,之前我一直都运用法术将其掩盖起来。而只有灵力快要耗尽的时候,这道法术才会自动解除。我受的乃是致命伤,只有我自己的水系法术方能治愈,其他任何一人都没有足够的能力让我摆脱性命之忧。然而如今我一身灵力已经荡然无存,想要恢复却还需要一炷香的光景,我恐怕撑不到那时候了。”

语毕,玛琳娜缓缓在雪地之上盘坐,身体的虚弱令她已经失去了继续站立下去的体力。

“怎么可能”玄御听罢这番话也颓废地跌坐在雪地之上,双目之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不愿去相信,更不敢去承认。下一刻,也许就是生离死别。

“玄御公子,现在可不可以答应我,就当做是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好不好?我知道这样约束你很自私,但这世界始终需要守护它的人。”

玛琳娜面上现出一丝歉意,语气比起要求却更加像是在恳求。

玄御已经不清楚自己应该如何回答,他不想辜负玛琳娜对自己的信任与期望,但又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也没有一颗足够坚强的心。他尚且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克服来自良心的谴责,更何况未来还会有来自世人无尽的诋毁与谩骂在等待着他。

玛琳娜忽然伸出一双玉手,牵过玄御冰冷的右手,紧紧握住。

严重失血,并且置身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玛琳娜身体内的热量早便应该散尽。但玄御却从她的掌心处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温暖,就像是沐浴在冬日清晨那第一缕阳光之中,全身所有的寒冷似乎在刹那间消散,冰封的心灵仿佛也在这片光耀之中渐渐融化,在无穷暖意化作的海洋之中尽情徜徉。

“无论未来有多少苦难,只要有你在,便一定可以安然度过。请相信我,更相信你自己,你拥有龙之血脉,这世上没有任何障碍可以阻挡你的脚步。”

那声音是如此温柔,却又如此坚定,直击玄御灵魂之最深处,令他没有办法拒绝。

“盟主,未来的一切便交给我罢,总有一天,我会率领正道联盟粉碎魔域的野心。”玄御说出这一句话却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都显得有些沙哑。

“有你这一句话,我便可以安心了。玄御公子,谢谢你,此生能够与你相识、相知,真好”

玛琳娜轻轻仰起螓首,静静地凝望着天际,向那无比遥远的世界传递自己的心语。

“我最亲爱的女神啊,你一定也为我感到欣慰罢。这一次,我的歌声不再是灾难的源头,而是成为了茫茫黑暗之中的那一线光明。我拯救了他,更为自己也带来了救赎,从此我的人生中便再没有遗憾。”

“it’stimetoreturn”

话音落下的瞬间,玛琳娜缓缓地闭上了一双美眸。

她的身体在下一刻化为一道金色流光,轻轻升入天际,转瞬之间便再寻不到一点影踪。她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什么都未有留下。永远回荡在人们心中的只有那一般的纯净歌声,百世不绝。

“盟主——”

玄御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却已经无法将玛琳娜再唤回来,她已经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归来。

玄御跪在雪地之上放声痛哭,涕泪俱下,就像是被双亲抛弃后绝望而无助的孩子,尽情地释放着悲伤的情感。

云层之上突然响起了阵阵雷鸣之声,在这严冬时节显得甚为突兀。

冬雷震震,是神明的怒吼,是天命的悲叹。

刚刚消失不久的鹅毛大雪再度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歇。这

片天地之间的温度不断降了下去,与极北酷寒之地已经无有差别。

身渐冰封,心已凝结。老天似乎想让时间永远封存在这一刻,不再流动。

漫天飞雪,那可是上天悲伤的泪珠?一滴一滴,将无尽凄凉洒满这方世界。

命运的天平从这一刻开始倾斜,仿佛不再平等,不再公正。正道联盟在失去盟主的那一霎,已经宣告土崩瓦解。

***

玄天认真听玄御讲述当初发生的一幕幕,感觉身临其境,仿佛自己就在那片战场之上,作为正道联盟的成员目睹着一切在眼前发生。当听玄御讲到此处的时候,玄天的眼眶也开始泛红,被那股悲伤的情绪深深地感染。

“在那之后呢?”玄天见玄御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往下讲,便出声问道。

玄御摇了摇头,长叹道:“盟主仙逝之后不久,被部下救醒的罗煞便回到战场之上并收回了量劫凶刃,罗煞见到盟主已经消失在战场之上,便命令黑雾军发起总攻。当时夜兄提议让赫菲娜与我二人保护那些实力不济的弟子逃出生天,而剩下的人则由他带领与黑雾军决一死战。师父与师叔师伯们,以及许多正道联盟的成员都认可夜兄的提议,唯有我提出异议,我不愿做那战场上的逃兵,想要留下来,与他们同生死、共存亡。可是赫菲娜的话却让我进退两难,她让我不要忘记刚刚与盟主定下的誓约。”

玄天遂插话道:“那你当时究竟是如何抉择的?”

玄御苦笑道:“我哪有什么选择的余地,赫菲娜见我犹豫不决,便强行将我带走。我那时候真气已然枯竭,没有任何反抗之力。赫菲娜令圣耀宗的弟子为所有逃生之人施加了‘风行术’,极大地提升了我们行进的速度。我被赫菲娜带着疯狂向东方奔去,三百余名自愿或被迫选择逃生的弟子紧紧跟随,两个时辰之后我们便来到了这里。赫菲娜似乎早就知道,只有这个地大物博却人烟稀少的偏僻小镇才能够成为这三百余位联盟成员的归宿。赫菲娜将我们的身份告诉镇上的居民,他们民风淳朴,对我们非常欢迎,认为我们可以为这个小镇带来繁荣。”

玄御这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继续说道:“赫菲娜将我们安顿妥当后便独自离开,不久之后,我们便得到赫菲娜的传讯,她说自己已经接替圣耀宗的掌门之位,并告知我们那场混战的最终结果。黑雾军大获全胜,虽然损失了近三万名将士,但却令正道联盟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说到这里的时候,气氛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维持了约有盏茶光景。二人一语不发,四野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最后还是玄天率先开口道:“这几个月你们”话说到一半却不知道

该如何措辞才好。

玄御这时却立即接话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黑雾军在那场混战之后回到魔域,只用了七日便调整完毕,卷土重来。他们率军入侵东胜神洲,一时之间生灵涂炭,可是正道残余的力量已经根本不足以与黑雾军正面对抗。于是赫菲娜、玄极真人与我三人聚集在一起思考对策,最终决定在东胜神洲各个人迹罕至的偏僻之处建立避难之所,赶在黑雾军来袭之前尽全力转移百姓。这个方法虽然奏效,但依然只是杯水车薪,被黑雾军无情屠杀的东胜神洲居民恐怕超过五万之数。但值得庆幸的是罗煞在杀兴过去之后开始感到厌烦,不再一味屠戮,只是让部下夺取各个城池的统治权力,从那之后损失终于得以控制。如今魔域的势力已经占领了整个东胜神洲,罗煞近日开始准备率军向北俱芦洲进发。这数月以来,我们正道联盟剩余的势力一直隐藏在暗处,谨小慎微,见机行事,不敢在黑雾军面前暴露身份,生怕最后一点反抗之力也被彻底剿灭。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攻城掠地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实在是无法用言语形容,一腔怒火只能憋在心里,无从发泄。”

玄天听罢微微颔首,这时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但话刚说了一半却再度停了下来。

“那你在战场之上的遭遇”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魔化的事情在世间的反响?的确,正如盟主当初猜测的一模一样,我受到了世人的谩骂与批判,他们将我形容成十恶不赦的罪人,并将我‘背叛正道联盟的经过’编入史册,目的便是要令我遗臭万年。但是幸运的是与我朝夕相处的联盟成员与小镇居民都了解我的为人,他们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我,明白我定然是被敌人所利用,身不由己。这种无条件的信任着实令我无比感动,也让我成功从绝望之中走了出来。”玄御回应道。

“有这样的一群人守在身边的确令人安心。对了,你还没有提及那些被魔化的尚武堂弟子最终的下场。”玄天追问道。

“他们都被体内的暗元素严重破坏了经脉,无一生还,我竟然是被魔化之后唯一的幸存者。也许是那‘龙之血脉’在护佑着我罢,可是自从那场战役之后,那股力量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我当初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幻觉。”玄御说到这里,面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我相信你一定会将那力量寻回来的,而且现在我也已经是正道联盟的一员,同样背负着挽救天下苍生的重任。只要所有正道联盟的成员都能够齐心协力,便一定可以将魔族赶出这片天地。”玄天站起身来,信誓旦旦地说道。

“从你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起,我也有同样的预感,在你的身上我发现了与众不同的力量,那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力量,正道联盟奋起反击的时刻终于要到来了。”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幻澜惊梦》,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九十三回 前往荒渊

北俱芦洲,北域雪原。

银装素裹的世界之中,两道人影从远处走来。

这乃是两位容貌超凡脱俗的女郎,左首之女子身着一袭海蓝色波浪长裙,一头褐色长发,一对美眸与长裙的颜色相仿,深邃而睿智。而右首这位女子身穿七彩霓裳,姿态飘然出尘,就像是从九天之上降落凡尘的仙子。

此二人显然便是玛琳娜与彩云仙子,这里乃是“原来”的世界,那个玄天出生与成长,经历悲欢离合与酸甜苦辣的世界。

二人静静地漫步于雪地之上,谈论着即将去处理的要事。

“小娜,方才忘了问你一声,你可知那‘龙冢’在荒渊的大致位置吗?若是知晓,便可以省去许多麻烦。”彩云这时提问道。

玛琳娜螓首轻摇,遗憾地道:“荒渊与圣耀宗相隔遥远,这还是我第一次前往,平常也只不过是从世人口中听到一些关于荒渊的传闻而已。”

彩云闻言顿时秀眉微蹙,面露担忧,说道:“荒渊可是一片方圆数百里的丘陵地带,地势起伏不定,并且常年有时空乱流在那里肆虐,环境极为恶劣。若是我们没有一点头绪,只是盲目搜索,恐怕会无故浪费许多不必要的光景。若是在小姐归来之前未能成功找到‘龙冢’入口便无疑会破坏小姐的计划。唉,究竟该如何是好。”

看到彩云愁云满面,垂首叹息的模样,玛琳娜拍了拍她的肩膀,胸有成竹地说道:“虽然很可能避免不了地毯式的搜索,但只要那荒渊的地下拥有水源,我便可以施展纵水之术,令水流在三日之内游遍荒渊的每一处角落。这样一来,寻找那‘龙冢’入口的难度便会大大降低了。”

“对啊,我真是傻,竟把你这纵水之术忘到了脑后。如此甚好,那我们便迅速前往荒渊罢,不要在此地耽误时间了。”

听到玛琳娜这一番说辞后,彩云的担忧立刻烟消云散,放下顾虑之后的心情亦是由阴转晴,面上绽放出一抹欣喜的笑容。

在荒渊之中无法长久停留,若是寻找之时不得章法便一定会耗费大量时光。这个难题一直困扰着彩云,可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破解困境的方法。如今玛琳娜的能力却让这困难迎刃而解,这如何不令彩云大喜过望。

二人正要施展御空术,火速赶往荒渊之时,玛琳娜却突然无缘无故地打了一个喷嚏。

彩云顿时笑着调侃道:“小娜,你这样的体质难道也会染上风寒?是不是最近有些懒散,没有勤加修炼的缘故啊?”

“怎么可能?这只不过是因为有人在谈话之时提起了我。”玛琳娜摆手道。

彩云故意装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好奇”地问道:“难道是某位公子与小娜见了一面后便被迷得神魂颠倒,现在正独自思念着你?”

玛琳娜无奈地摇首道:“不知道你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竟然会提出如此奇怪的问题。不知道师姐是否对你提起过另一个世界的事?”

“另一个世界?你是说玄天公子被时空漩涡带去的那个

世界?”彩云确认道。

“玄天公子是谁?我似乎没有听师姐提起过。”

玛琳娜此刻心中暗暗忖道:“玄天,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难道和玄御公子有什么联系?”此刻她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些端倪。

彩云于是将幽雪用预言术算出玄天会被时空漩涡卷走,并决定与玄天一同前往那个世界将他救回的事情向玛琳娜讲述了一遍。

“这位玄天公子与小姐渊源很深,那背后的故事很复杂,以后有机会我再与你讲。”

玛琳娜听罢陷入了沉思,忖道:“如果只是援救玄天,直接把他从时空漩涡中拉出来岂不是更好?看来这个师姐与玄天共同前往的地方的确是我曾经去过的那个世界。玄天、玄御,这二人在那里相见一定是宿命的安排。”

“师姐有向你讲过她的详细计划吗?”

“没有,小姐只是告诉我她要将玄天公子从那个世界带回来而已,详细的打算她并没有向我描述。”彩云答道。

“其实师姐从很早开始便做好了计划,目的似乎不仅仅是为了救回玄天公子。”

“还有这等事?难道小姐通过预言术看到了什么?”彩云猜测道。

“我也不太清楚,师姐在预言术上的造诣较我高出很多,她可以看到很久以后发生的一些片段,因此她总是在暗自思考着对策。一年以前,师姐突然来找我,要求我祭出一道化身通过天机鉴前往另一个世界。”

玛琳娜说到这里时彩云不禁一惊,插话道:“和小姐去的是同一个世界?她为什么要在玄天公子还没有被卷入那个世界之前令你先行前往?”

彩云此时简直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幽雪究竟在计划着什么。

“具体是为了什么目的,师姐也没有对我说,她只是让我用幻术取代那个世界的圣耀宗宗主,而后在一场与魔域的战役之中保护一位名叫玄御的男子。”

“幻术?小娜你什么时候学会使用这种改变他人认知的法术了?”

现在玛琳娜每说一句话,都会令彩云感到更加不可思议,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疑问。

“是幻叔赠予我的法宝,我哪会什么幻术,这法宝你也见过的。幻叔自从修为迈入金仙境之后便再也不需要它,于是便交给了师父,师父自然也用不到,兜兜转转便来到了我的手上。”

听过玛琳娜的解释之后,彩云颔首道:“原来是幻言珠,就是那个可以利用音波改变他人潜意识的法器?似乎是白狐一族的镇族之宝。”

“没错,就是幻言珠。”玛琳娜点了点头。

“我们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先启程罢,路上你跟我讲一讲在那个异世经历的一切。”

“好,都听你的。”

二人于是运起御空术,纵上百丈高空,向东方飞驰而去。

一路上玛琳娜将她在那个世界所经历的一切简略地向彩云讲了一遍,当说到最后自己的化身归位的时候,彩云顿时露出了“鄙视”的神情,说道:“小娜你这

样做对得起玄御他们吗?他们一定都觉得你已经死了,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玛琳娜苦笑道:“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我又不可能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身份。”

“对了,菲菲陪你一起去了那个世界?”彩云此时追问道。

“本来师姐的计划是只让我的化身前往,但赫菲娜却担心我孤身一人独木难支,坚决要与我同行,于是我便只好将她带上,不过有她在身边的确解决了不少麻烦。一周之前她便被师姐送了回来,看来那边已经不需要她再驻守了。”

“话说那位玄御公子究竟是谁?小姐为什么要派你去保护他,难道他与玄天有什么关系不成?”彩云此刻提出的问题一针见血,直指关键疑点。

“你的猜测与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看来师姐在带玄天公子回来之前,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需要达成。而玄御与玄天二人见面,一定是师姐计划当中的重要一环。”玛琳娜斩钉截铁地说道,似乎觉得自己的判断一定不会出现差错。

“如果事实的确如此,那小姐与玄天二人前往那个世界的原因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许多。算了,还是不想了,反正小姐致力去做的一定都是影响未来命运的大事,我们也无权干涉,如今还是先将眼前的任务完成罢。”

彩云话音落下的时候,二人已经来到荒渊的边缘。

***

北俱芦洲南部,凛冬城。

这是一座历史极为久远的城池,自上古时期开始便甚为繁华,此处是北俱芦洲最盛大的商贸中心,天下各地的商人经常来到这里采购与贩售。因这里的商家与顾客皆是多不胜数,只要商家的经营方式得当,便会有不菲的收获,有许多尝到甜头的旅行商人纷纷选择留在这里,运营起自己的店铺。

夕阳西斜,晚霞如锦,已是黄昏时分。

城西一家百年老字号的古董店铺中迎来了今日最后一波客人,来者共有三人,为首的是一位身材略胖的男子,看上去已过而立之年,着一身宝蓝色锦袍,看上去似是由上等绸缎所织成,造价不菲。此人双目细长、印堂窄小、鹰钩鼻子、锥形脸,一看便是那气量狭小、贪得无厌的面相。而跟在此人身后的那两名仆人装束的男子亦是贼眉鼠眼,无论怎么看都摆脱不了一种狗仗人势的感觉。

这名锦袍男子乃是这凛冬城家喻户晓的盐商,家财万贯,富可敌国。此人自幼便展现出无与伦比的经商天赋,刚过弱冠之年便凭借自己的能力垄断了北俱芦洲南部的食盐生意,一时风光无两,名扬天下。但许多与他接触过的人却都对他颇有微词,认为他表里不一,表面上慷慨大方,实则是个度量狭窄、本性贪婪的小人。若是有人阻挡了他的财路,他一定会尽全力打压,甚至将其置于死地,手段阴险毒辣,令人胆寒。虽然碍于他的身份,众人不得不与他做生意,但若有一天他生意惨淡,却绝不会有人出手扶持。

这富商名为谭岚,仅听这名字仿佛便可以猜到他的品性。

第二百九十四回 午夜鬼影

幻澜惊梦第二百九十四回午夜鬼影谭岚此时带着两名下人走入这家古董店铺,店主乃是一位年过五十的长者,名叫古杰,他在见到谭岚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显然已经感觉到麻烦即将来临,虽然心中甚为不悦,但言语上却依旧要保持恭敬。

“谭大当家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不知道谭大当家需要什么宝贝,小的可以为你推荐。”古杰毕恭毕敬地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来选。”谭岚拒绝道。

“好,你尽管挑,我们这小店里的宝贝都是珍品,而且价格也公道,保证让你满意。”古杰脸上挂着标准的待客笑容,说道。

谭岚并没有理会古杰,而是命两位下人守在一旁,自己则是在店中挑选了起来。

就在两周之前,谭岚的妻子突然患上急病,谭岚请来城内名医为她诊治却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病情每况愈下,不出三日便撒手人寰。

谭岚在妻子生前从来没有好生对待过她,经常是呼来喝去,又打又骂,将自己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在妻子的身上。但妻子慑于他的淫威,从来都是唯唯诺诺,不敢做出任何反抗之举。如今妻子病逝,谭岚忽然感到十分后悔,认为自己的确亏欠她许多。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但谭岚显然没有这么坦荡,自从妻子离世之后,每当谭岚独处于他们夫妻二人共同生活的房间之时,一种无边无际的恐惧感便会从他心中升起。不久后他便开始在睡梦中见到妻子的身影,在他的梦里妻子身着白衣,披头散发,身体漂浮在空中,缓缓地向他逼近。谭岚在梦中吓得心胆俱裂,他飞速向后狂奔,却发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妻子甩开,他大声呼救,却也无一人理会。妻子此时已然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背后,伸出指甲尖利的苍白纤手狠狠地掐住了谭岚的脖颈

“啊!”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呼声顿时从谭岚口中传了出来,顿时惊动了正在熟睡当中的下人们,一位距离主人房间最近的下人也顾不得避嫌与尊卑之礼了,径直冲入了谭岚的房间,他要查清主人身边发生的状况,确保主人平安无事。

谭岚惊魂未定,但也反应过来方才所经历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噩梦而已。当他发现下人闯进自己的房间,他破天荒地没有进行责备,而是告诉那个下人实情,让他不必担心,他显然明白下人如此着急地闯入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

但是这样令人恐惧的体验却没有就此终结,一股缠绕在心头的“怨念”一直跟随着他,每天晚上他的灵魂都会被困入那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梦境,他被妻子阴魂不散的鬼影一遍又一遍地不停折磨着,仿佛那股恨意永远也不会有尽头。

被连续从梦中吓醒三次之后,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不能任凭妻子的怨灵这样反反复复地折磨自己。于是他开始想方设法地寻找摆脱恶灵的方法,一开始他决定在书房里睡,发现没有作用之后又买来了许多圣贤经卷摆放在房间之中,依旧不起效果。

后来谭岚甚至请来僧人与道士在家中做起了法事,但仍然没有能够令那噩梦离他远去。每夜三更,妻子的身影都会准时在梦中显现。

谭岚如今感到自己的精神随时都有可能会土崩瓦解,变成一个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失心疯,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被这样折磨下去,否则下场一定不堪设想。可是他已经找不出任何有效的方法,所有的尝试他都做了,但全部无济于事。

有一日谭岚与几位商人闲谈之时,突然听到其中一人提及城西一家古董老店内似乎有一件可以辟邪的神秘宝物,但却无人有幸得见,店掌柜似乎将那宝物藏得极深,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去接触,因此便令那器物更显不凡。

听到这个消息,谭岚顿时欣喜若狂,犹如在无尽黑暗之中迎来了一线曙光。他似乎预感到只要自己得到那件辟邪宝物便一定可以永远摆脱噩梦的困扰。

这便是他今日来到这古董店中的原因,他对那件辟邪宝物可谓是势在必得,那如同是他可以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谭岚在店中转了一圈,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与众不同的宝物。店内尽是一些琉璃、琥珀、玉器以及瓷器,与平常的古玩店没有任何区别。

谭岚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去仔细搜寻,直接向古杰问道:“我从别人那里听说你这家店里有一件可以辟邪的宝物,是也不是?”

“有是的确有,不过那是我们的私藏,不向外售卖。”古杰诚恳地答道。

“这世上做古董生意之人哪有将宝物砸在自己手里的,价钱你尽管讲,贵一些我也不介意,只要在我能够承受的范围内便好,我急需那件宝物来驱赶宅内的邪祟。”谭岚希望早一点将那件宝物收入囊中,因此他根本不在乎价钱,即便贵得再离谱他现在也可以接受。

可是古杰说出的下一句话却让谭岚觉得他们十分不识抬举。

“谭大当家,我都向你解释了,那宝物我们绝不会卖,就算你奉上全部家产,我们也不会卖的,希望你可以理解。”

“如果今日我非买不可呢?”谭岚的眼神当中现出了一丝怒意。

“谭大当家,这世上并没有强买强卖的生意,还请你自重。”古杰沉声警告道。

“看来今日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谭岚的双目中闪过一道凶光,阴恻恻地道。

古杰没有被谭岚阴狠的表情镇住,依旧从容地说道:“这宝物其实根本就没在店里,请问谭大当家要怎样买,难不成要买一捧空气回去吗?”

“哼,不要以为所有人都是痴傻之人,可以随意欺骗。我早就发现你这店内有一道暗门通向后方,不知你要如何解释这道暗门的功用?”

“那里面是店内伙计休息的地方,哪里会藏着什么宝物,谭大当家真会开玩笑。”古杰急忙回应道。

但古杰那略微飘忽闪烁的眼神却将他彻底出卖,让谭岚进一步确定那暗门背后的确是藏宝的所在。

“我劝

你还是不要满口胡言,尽快把那宝物拿出来,价钱你随便出,我不会在意。”谭岚给了古杰最后一次机会。

但古杰显然不可能让谭岚的贪心得逞,坚定地拒绝道:“不可能,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若是需要可以辟邪的宝物,你大可以去其他古董店搜寻,我们这里真的没有谭大当家需要的物事,还请见谅。”

“看来你是非要逼我硬闯了,既然你如此不通情理,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谭岚向身后的两名下人做了一个“上”的手势,并指出了暗门的位置,那二人立时会意,即刻向那道暗门的方向扑了过去。

古杰见状大吃一惊,急忙挡在两名下人前方,沉声喝道:“你们想要做什么?这简直是目无王法,知不知道这样硬闯私宅是要坐牢的?”

“哈哈,王法?你以为说出‘王法’二字便能镇住我吗?都一把年纪了却依旧如此天真,难得,难得。我劝你还是速速闪开,否则就难免要受皮肉之苦了。”谭岚面色狰狞地说道。

“难道你还要打我不成?谭大当家也不想成为家喻户晓的恶霸,臭名远扬罢。”古杰显然不相信谭岚会对他动手。

见这古杰死死地守在暗门前方,一动不动,没有一点让开的迹象,谭岚压抑许久的怒气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出来。

谭岚原本也不想闹出乱子,毁坏他一如既往的“绅士”形象。但是他如今已经快要被纠缠不休的噩梦逼疯,如果今日拿不到这辟邪之宝物,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十分脆弱的精神还可不可以撑得过下一次噩梦的侵扰。因此无论自己今日的冲动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都不会在乎,他已经将一切都抛到脑后。

“给我狠狠地打!”谭岚对着两个下人下达了命令,语气中充满了愤怒的情绪。

这两个下人明知对长者出手异常不妥,但却不敢违抗谭岚的命令,于是一拥而上,将古杰一脚踹倒,随后便是一番拳脚相加。

虽然这一通拳打脚踢看起来十分残忍,但两位下人其实都没有使什么力,生怕闹出了人命后罪责落在自己身上。即便如此也让这位年迈的店主受伤不轻,一时半刻根本提不起力气,无法从地上爬起来。

“做得好,我倒要看看这宝物究竟有多么珍贵,竟然被他如此拼命地保护。”

谭岚随即带着两名下人向暗门处走了过去,经过古杰身边之时还不忘“哼”了一声,嘲讽道:“自讨苦吃。”

谭岚推开暗门,却发现这店面后方竟然还有一条过道,尽头处则是一个隐秘的房间,那房间的大门前有两名年轻的伙计把守,显然证明那宝物就放在这个房间之内。

两名伙计见到突然有人从暗门闯了进来,立时提起了警惕,其中一人沉声问道:“你们究竟是怎么进来的?这里可不欢迎外客,劝你们还是原路返回罢。”

“哈哈,你们觉得我等是怎么进来的?”谭岚闻言立时肆无忌惮地笑道。

第二百九十五回 诡异战甲

幻澜惊梦第二百九十五回诡异战甲二位伙计虽然满头雾水,不知道这三人究竟是如何绕过了古杰的注意,但却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我们当然是将这家店的掌柜打倒在地之后,才能够大摇大摆地进来,你们说是不是?”谭岚的面上现出一抹阴险的笑容。

“什么?你们将掌柜的打伤了?”两位小伙计顿时大惊失色,虽然很想赶快出去查看古杰的状况,但他们却必须要守护这个藏宝室,不能让这三名暴徒闯进去。

看到二位伙计的眼中尽是戒备之色,谭岚不屑地摇了摇头,向身后的两名下人命令道:“你们去给这两位少年松松筋骨,不必手下留情。”

那两位下人闻听此言立刻合身扑了上去,与两名年轻伙计斗在了一处。

年轻伙计虽然身强体壮,精力充沛,但谭岚的那两名下人却是练过武术的高手,岂是等闲之辈可以比拟。两名年轻伙计虽然苦苦支撑了片刻,但最终还是余力不济,纷纷被打倒在地。精疲力竭的他们在短时间内已经很难再站起身来。

至此之后,已经再没有人可以阻挡谭岚等三人冲入藏宝室了。

谭岚得意地笑道:“看来我很快便可以摆脱困扰良久的噩梦了。”

说罢谭岚走上前去,轻轻地推开了藏宝室的大门。

在大门敞开的那一刻,谭岚的目光便被藏宝室正中央悬挂的一副战甲吸引了过去。

那战甲通体漆黑如墨,并且闪烁着淡红色的神秘微光,战甲的正中央镌刻着一个形状十分古怪的符文,似乎不属于世间任何一种语言。整件铠甲都透出一种诡异莫测的气息,令人仅看一眼便会提起莫大的兴趣。

墨色战甲的上方悬挂着一条项链,项链的挂坠似是用最纯净的蓝宝石制成,通体晶莹剔透,没有哪怕一丝杂质,从蓝宝石中散发出淡蓝色的绚丽荧光,美不胜收。从这条项链之上似乎还能隐约闻到一点来自苍茫大海之上的清新气息,十分神奇。

如此精美的挂坠与如此威风的战甲结合在一起,似乎便成为了这世上甚为罕见的珍贵艺术品,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在谭岚看到这套战甲的那一瞬间,一道红色光芒突然从战甲之中释放出来,正中谭岚眉心。

从这道光芒出现的那一瞬间开始,周围的气氛开始急速改变。一道道阴森寒冷有如九幽阴冥之地的气息逐渐在这藏宝室中扩散开来,令人感觉毛骨悚然,心惊胆战。

在这完全封闭的室内,理应不会出现任何剧烈的气流波动,但是此刻却有阵阵阴风在此地不断吹拂,甚至可以听到来自阴曹地府的鬼哭之声在这房间内不断回荡。

谭岚的瞳孔中此刻现出了一点淡红色的光芒,只见他的视线笔直地投向那副战甲,似乎一刻也不能离开,呆滞的眼神就像是被那战甲摄去了魂魄,变为一具被战甲所俘虏的傀儡。

而谭岚身后的那两名下人则是垂下头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目中失去了神采,恍如两具没有生命气息的死体。

这藏宝室内发生的一切皆是如此诡异,与谭岚梦中的恐怖场景相比也是不遑多让,无论任何人遇到这一幕恐怕都要被吓得心胆俱裂。

谭岚一步步向那战甲走去,看神情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走到了战甲的正前方,双目之中迸射而出的淡红色光芒与战甲之上不停闪烁的同色微光交相辉映,光波的碰撞在虚

空中荡漾出一**红色的涟漪。

战甲之上悬挂的那一颗蓝宝石释放而出的闪耀光芒突然在这一刻黯淡了下去,逐渐与平常宝石再无差异。而谭岚则在蓝宝石的光辉变得微不可见的那一刹那闪电出手,将那条项链从战甲之上摘了下来,随手抛在了一旁。

谭岚嘴角处突然现出一丝极为狰狞的骇人笑容,他举起这一套非金非铁,不知是用何种材质铸造而成的墨色铠甲,并缓缓地穿在自己的身上。

战甲穿戴整齐的那一刹那,谭岚全身上下的气场忽然经历了剧烈的改变。

一股来自地狱深层的森冷气息如今笼罩于谭岚全身上下,邪异的灵力波动如同海潮一般在他周围澎湃翻涌。

来自九幽之下的魔神仿佛已经在谭岚的身上降临,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从这一刻起即将席卷世间。

谭岚此刻气质大变,与原先的他大不相同。无论是冷漠的表情,凌厉的眼神,还是那一板一眼的动作,较以往的他相比无异于是天壤之别。

谭岚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环视了一遍周围的环境,突然放声大笑道:“五百年了,整整五百年过去了,我罗魇终于迎来了重见天日的时刻。”

仅仅只是瞬息之间,这具身体的主人便失去了原本属于自己的控制权,而另外一个灵魂已经趁虚而入,将这副躯体完全占据,得以“借尸还魂”。

这种手法与世间一些邪修擅长的附体之术大同小异,通过邪术将自己的灵魂附在他人身上,进而夺取他人的一切。这其中包括记忆、能力、修为、权势、名声、财富甚至亲人与朋友,相当于立即换了一个身份。这种法术阴损无比,虽然不会直接致人死命,但对于对方的伤害却很可能超乎想象。因为这种法术的影响绝对不会仅仅针对被附体的那个人,它将无情地波及到与此人相关的一切,破坏他的家庭,毁灭他的前程。

“谭岚”此刻显然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富甲天下的盐商,而是摇身一变,化为了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无尽邪气的神秘人物——罗魇。虽然容颜依旧没有任何改变,但从动作、神态与气场都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两者之间非常显著的差别。

罗魇看了看面前那两个依旧神情呆滞,双目无光的下人,那原本属于谭岚的下人此刻却不过是可以任他随意操纵的木偶而已。

罗魇摇了摇头,叹道:“凡人都不过是一群无用之徒,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

他轻轻挥了挥手,对这两名下人下达了命令:“回去罢,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们了。”

两名下人闻言一句话都没有讲,径直离开了藏宝室,从那道暗门回到了古董店内,随后又从店门走了出去,踏上了返回谭岚宅子的路途。

古杰如今依旧没有拾回站立起来的力气,但是他的意识却一直十分清醒,谭岚的两名仆人突然抛下主人径自离去令古杰很是疑惑,根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这二人与谭岚闹翻了?真是古怪,不知道谭岚如今又在做些什么。”

正在古杰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却看到谭岚的身影出现在了面前,但是在他现身的那一瞬间,古杰的神情却立时大变,无边的惊骇与畏惧展露无疑。

他看到了谭岚已经将那被自己家族视为传家之宝的战甲披在了身上,他更感受到一种铺天盖地的阴森杀气向他席卷而来,那种杀气几乎凝为实质,仿佛可以斩人于无形。

古杰只觉全身血液都快要凝固,呼吸也濒临停滞,就连神识都化作了一片空白,随时都有被直接抹去的风险。

仅仅只是浑身散发而出的气场,便足以令人经历一场终生难以忘记的梦魇。罗魇的确人如其名,他的存在便是世间众生无法摆脱的噩梦。

古杰如今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痛苦不堪。本来无端遭了一通暴打之后他的身体便已经虚弱不堪,如今又被这种令人窒息的威慑力所压制,几乎要了他的老命。他如今只能拼命地喘气,试图延续自己的生命,因为他无比清楚,只要一口气接不上来,也许他的人生便会在那一刻画上万分凄惨的句点。

罗魇并没有刻意去关注这个徘徊在生死一线之间的五旬长者,而是自言自语地道:“虽然这种环绕周身的气场十分霸道,但如今却实在太招摇了,不适合我现在这个身份,看来还是收敛一点更好。”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盘旋在这古董店内的冰冷杀气瞬间散去,消失无踪。

古杰本来感觉自己与阴曹地府几乎只有一寸之隔,千钧一发之际那四面笼罩的杀气却尽数散去,令他取回了正常呼吸的权利,总算是成功地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但在这一刻,古杰的心中却升起了许多原本从未出现在脑海中的疑问,这些疑问每一个都会令他对自己过去的认知产生深深地怀疑,让他觉得家族数百年以来的共识是完全错误的判断,他们一直被蒙在鼓里却毫不自知,以为自己守着一个传说中的“圣物”,它会福泽后代,令福、禄、寿永远伴随着这个家族。

“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谎言,可我们却被骗了五百多年,那可是二十几代人啊。没有人怀疑,没有人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圣器,这分明是魔族的战甲,现在看来,其上也许还依附着魔族人的灵魂。借助这位谭大当家的身体,五百年前肆虐天下的恐惧即将要复苏了。”

古杰的思绪此时将他带回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爷爷经常喜欢和他讲的,关于祖先的真实故事,到现在他仍然记忆犹新。

五百多年前,魔域大军突然出现在世间,他们像是从地狱而来的狂魔,似乎没有任何的理智。在他们的字典中,仿佛只有烧杀抢掠这四个字,滥杀无辜是他们唯一的爱好,草菅人命是他们独有的乐趣。

只有漫山遍野的白骨,四处流淌的鲜血与不绝于耳的哀嚎才可以让这群魔徒感到满足。

他们从南赡部洲开拔,大军一路杀到东胜神洲,所有他们所遇到的生灵几乎无一幸免,尽数在他们的屠刀之下化为了亡魂。死亡的气息笼罩了南赡部洲东部与东胜神洲南部的每一片土地,到处入目皆是一片狼藉。

烧成一片废墟的村庄,满地尸首、鸦雀无声的城镇,堆满白骨的山丘以及被鲜血染红的河流随处可见。

仅仅是短短几个月的时光,便有近百万人在这场毁天灭地一般的浩劫之中失去了宝贵的生命。世上许多人当时都有一种预感,他们认为这便会是人道毁灭、世界终结的时刻,末日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来临,世间所有生灵都无法幸免于难。世界将恢复荒芜,一切都将从头开始。

当时几乎没有人会相信有任何势力可以阻挡魔域大军侵略的步伐,毕竟由四大部洲的六大门派组成的正道联盟已经一败涂地,几乎全军覆没。至此,世间已经再没有可以与魔域大军正面抗衡的力量。

第二百九十六回 祖先旧事

魔域大军这种大肆杀伐的恶行终究会迎接来自天道的惩罚。天道也许并不似人们想象得那样公平,但是它却从来都有属于自己的原则,那是自然的法则,洪荒的秩序。

正义、公理一定会得到伸张,只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魔族大军在行至金沙村之后突然踪迹皆消,十万大军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从此再没有一点关于魔域的消息在世间流传。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因何失踪,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生是死,会不会有卷土重来的那一天,反正五百年来,再没有人见到过他们的行迹。

各类史书里对这段过往的描写有许多不同,难以统一。有些人认为他们是震动了天庭,被雷公施以五雷轰顶之刑。另外一群人则认为他们被准提真人派下凡间的弟子剿灭,一个不留。

还有人特意去金沙村探访,通过现场留下的一些痕迹猜测魔域大军是被一场时空乱流所卷入,下场则是有两种:第一种是被乱流撕成了碎片,化作虚空里的尘埃;第二种便是被带去了另一个世界。但是无论结果是哪一种,他们都不可能会再度出现于世间。

古杰的祖先便是一位古董商人,名为古源,五百年前灾难席卷东胜神洲的时候,正好是他带着一家老小离开家乡,前往北俱芦洲凛冬城购置古玩并游山玩水的时刻。而这一举动令他刚好逃过了一劫,没有成为魔域大军刀下的亡魂。

古源的住处在大唐国南部的一座城镇之内,虽然魔域大军的确经过了那里,杀死了许多城里的居民,但是城镇内的住宅却没有被大肆破坏。古源的宅子因为空无一人,所以没有受到任何摧残,依旧完好无损,这对于他们一家来说无疑是意外之喜。

古源乃是一个对远古的遗迹,神秘的事件以及诡异的领域充满好奇心之人,从少年时开始他便喜欢到世间各处奇异、古怪之地去探险,去领略那些常人一辈子都感受不到的奇妙景象。稀奇古怪、各式各样的经历不仅锻炼了他的勇气,丰富了他的见识,还让他得到了许多稀世奇珍,这些宝物中有不少都是价值连城的绝品。

古源逐渐积累起了惊人的财富,这让他生起了做一个古董商人的想法,就这样十多年过去,如今他已步入不惑之年,但却也成为了东胜神洲最为声名远播的古董商人。

虽然已经是四旬的年纪,但是古源的一颗探索之心却不曾老去,每当闲暇之时他还是会去一些传闻中的遗迹里游览。而这一次,令魔域大军彻底消失的金沙村则深深地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魔域大军如今才刚刚在世上消失了不过五,对于那些魔族无边无际的恐惧令世间没有任何一人敢在这种时候去拜访金沙村这种是非之地。但古源却没有一点畏惧,他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那里一定有他梦寐以求的宝物在等待着他来挖掘。

古源于是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前往金沙村的旅程,一路之上

他看到了许多十分凄惨的景象,尸骨成堆,血流成河,到处都是腥臭与腐朽的气息。

见到如此触目惊心的景象,古源几度反胃,干呕不止。他此刻才明白自己听到的那些传言句句属实,没有一点夸张的成分。他近几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一场魔族与人族的正面战争而已,双方虽然都会有伤亡,但却绝不可能像传闻中一样惨烈,死伤百万那时在他耳中不过是一个笑话。

但当古源真的看到这一幕幕惨绝人寰的景象之时,他方才真正明白“浩劫”二字的真正意义。这是一场双方实力异常悬殊的战争,面对魔域大军高举的屠刀,人族百姓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任人宰割。如果魔域大军没有在金沙村离奇消失,恐怕死伤的数目还会不断增加。

一路之上所经历的一切让古源生出许多感慨,他已经意识到了人类的渺小以及生命的脆弱。这也让他对自己一直以来不曾放下的好产生了一些质疑。

“我作为人族的一员,拥有不堪一击的脆弱躯体,但我却总去触碰那些与神鬼大有渊源的领域,去冒犯他们的神威,甚至夺走原本属于他们的宝物。这一切在他们看来一定都是大不敬的行为,我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下场定然会十分悲惨。可这明明是我此生唯一的好,如果就这样放弃又会觉得此生再无乐趣,我到底应该如何选择?”

想到这里,古源停下了脚步,心中的两种声音开始正面交锋。

其中一个认为生命比什么都重要,金沙村如今是个是非之地,乃是魔域大军消失踪迹之处。在那种地方恐怕略不小心都会陷入绝命危机,实在是危险异常。因此应该即刻停止前进,转走上返程之路,这样便能令他脱离危险,保住命。

而另一个则认为抛弃毕生唯一的喜好与放弃生命也没有什么分别,这样做只会让他的下半生在枯燥乏味的子当中度过。他的勇气与毅力都远超常人,在探险的过程中经历过无数艰难困苦但他都坚持了下来。他曾在一些古老遗迹之中遇到过许多次致命危机,但他的经验、机敏与运气令他每一次都可以化险为夷。

明明这么多绝命时刻都被他安然跨越,又为什么会被一个金沙村勾起了恐惧?如果只是因为看到了世间的惨象便生出了退意,那他曾经探索过的那些遗迹当中的种种怪相每一个都可以阻挡他前进的脚步,这个理由似乎根本不合逻辑。

思考了良久之后,古源终于定下了决心。

“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一切险境都已经司空见惯,的确没有什么可以令我踟蹰不前。既然选择了这样的人生,便绝不能半途而废,无论未来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不会后悔。金沙村,我来了。”

古源于是放下所有顾虑,迈开坚定的步伐,继续向着金沙村的方向进发。

蓬莱岛东南部,金沙村。

古源到达这里的时候,这个小渔村已经一片死寂,

鸦雀无声,感觉不到一点生机。村子里如今已经没有一人残留,一间间木屋也尽数倒塌,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

望着这片透着无尽凄凉的废墟,古源不由长叹了一声,心道:“这魔族之人似乎不存在人族的道德观念,竟然将任意杀戮当做一种乐趣,也难怪他们会突然人间蒸发,老天又怎会放过这种任妄为、滥杀无辜的狂徒。”

古源走入了如今已经可以被称作遗迹的金沙村,来到村子的中央地带,那里有一片比较广阔的空地,而他似乎发现那片空地之上似有什么物事正在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是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难道那就是我预感中的宝物?看来我的运气果然异于常人。”古源面上露出了一丝惊喜的笑容。

古源顿时表现出一副十分兴奋的样子,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地来到那光源的前方,想要一睹这件宝物的真容。

当古源来至光芒附近之后,却发现那乃是一件通体漆黑的战甲,他用手感受了一番,却发现战甲的材质虽然看起来酷似玄铁,却又大不相同。铸造这副战甲的材质极为冷,摸上去的一瞬间便似乎要将双手冻结,酷似寒潭玄冰,并且坚硬的程度似乎也远远超过玄铁,在这世间似乎没有任何一种金属的质与这铁甲相似,十分神奇。

战甲的中央镌刻着一道诡异莫测的符文,与世上所有语言均不相同,似乎来自另外一个种族。从符文的上方散发出一缕淡红色的荧光,忽闪忽灭,虽然光芒的亮度比烛火还要微弱些许,但也不妨碍它为这副战甲增添了一丝神秘的色彩。

古源这时已经认定这副战甲便是他梦寐以求的宝物,他不在乎这战甲的归属,也不想探究它究竟是正是邪,他只想将这战甲迅速带回家中,悬挂在他藏宝室的正中央,作为家族的传家之宝。

古源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这副战甲抱有一种特殊的感,他绝不想将它当做交易之物卖给其他古董商人,他只想将它好好保护起来,永远当做他自己的私人收藏。

他的夫人与儿子都对他的这个“好”给予了十分的尊重与支持,几乎从来不过问他带回家里的那些稀奇古怪器物的来历,他们都默认古源所寻找到的物件一定都是价值连城的精品,会为这个家庭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这十数年来,他通过贩卖这些遗迹之内的宝物获得了巨额的财富,就算几代人糟蹋几辈子也用之不竭。

因为这副战甲几乎坚不可摧的严密材质,古源后来决定将它当做防用的护甲。

一个月之后,当古源前往南赡部洲一处妖族遗迹探宝之时,他遇到了众多发狂的花妖与树妖的重重包围,几乎封锁住了他的所有退路。这一次是他平生所经历的最为惊心动魄的危险困境,他在那一刻几乎放弃了希望,静静闭目待死,感觉他这一生的运气终于已经被自己消耗殆尽,幸运女神将不再守护在他旁。

第二百九十七回 瑰丽项链

古源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判断是完全错误的,幸运的人也许一生都可以化险为夷。只见他身上的那副漆黑战甲在众多嗜血妖魔包围上来的那一瞬间释放出一束淡红色的光华,犹如清早第一缕温暖晨曦,虽然不那么耀眼,却也足以照亮这片阴暗的环境。

那些花妖与树妖在接触到淡红色光芒的那一刹那纷纷四散开来,退避到了十分遥远的地方,再也不敢靠近古源的身边。他们似乎对战甲之上释放出来的那一股气息极为忌惮,就像是遇到了天敌、克星一般,没有勇气去冒犯那种无声无息、无形无相的威严。

就这样在那副战甲的保护之下,古源逃过了一劫,有惊无险地顺利离开了这座遗迹,并且成功带出了一些十分珍稀的药材,譬如千年灵芝、百年仙草等等。

在这次事件之后,古源更是对这副漆黑战甲爱不释手,发誓这一辈子绝不会将其卖给他人,他如今已经将这副战甲视为了上天神明赐予他的神器,他坚信其拥有镇恶辟邪,福泽后世的神奇能力,可以让他们的家族逢凶化吉,从此享受永世安宁。

古源为这副战甲起名为“辟邪圣甲”,并叮嘱他的儿子,一定要尽全力去守护这副宝甲,绝不能令它被外人夺走,并且要作为传家之宝一代一代地传递下去,这样才能让他们的家族一直得到保佑,永保康泰。

在古源去世两年之后,凛冬城已经渐渐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商业中心。古董商人的儿子古运虽然没有继承父亲探险的爱好,但却颇具经商的天赋。他知道留在自己居住的这个城镇已经没有什么发展的空间,于是毅然决定带着一家老小迁移至凛冬城,加入这股正在极速发展的经商潮流之中。这位新一代的古董商人坚信以他的能力一定可以在凛冬城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将父亲花费毕生精力建立起来的家业传承下去。

来到凛冬城之后,古运不惜花重金买下了一处空间十分广阔的店面。他找来匠人为这店面重新修整了一番,将店面的空间缩减了一些,并安装了一道暗门,他令匠人们在暗门背后造了一间密室,一个专门存放私人收藏的地方。

古运一直将父亲所说的一切牢牢记在心中,他相信那件漆黑战甲是上天赐予他们的神器,只有将战甲放置在店面的附近才可以令这家店生意兴隆。他无法将如此珍贵的物事放在大庭广众之下,以免令人生出不轨之心,因此这个暗门背后的密室便成为了存放“辟邪圣甲”的最佳所在。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辟邪圣甲”的庇佑之下,古董商店的生意非常火爆,一日好过一日,没有多久就成为了北俱芦洲最为出名的古玩店家,享誉四方。

凡是光临过这家店的客人都觉得店内的物事非常精美,不仅皆是正品,质量也属上乘,而且价格也十分公道,令他们感到非常满意。

古运非常懂得揣摩顾客的心理,他在购置货物之时将质量放在第一位,宁可付出高价,也不愿买入质量平庸、价格低廉的古玩。而在定价之时,他也可以通过换位思考,猜测出顾客心

中的理想价位,虽然这样会导致一些商品的价格比成本高不出多少,但却成功获得了许许多多的回头客。盈利逐渐积少成多,算下来收益其实十分丰厚,而且这样一来店面的口碑也顺利打响,何乐而不为。

对于这位古运来说,每一天的生活似乎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有一天他却遇见了一件令他一直记忆犹新的奇事。

他记得那是古董商店开业之后的第五天,清晨卯时左右。

一位褐发蓝眸,身着一袭海蓝色波浪长裙的美丽女子来到店中。古运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便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虽然他这一生见过的美丽姑娘并不在少数,但气质如此沉静的却是第一次遇到。他向这位女子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就像他对待自己的每一位顾客时一样。

女子礼貌地回应,声音与常人大不相同,虽然低沉但却甚为悦耳。

古运问她需要些什么,女子说要先在店内逛一逛后再行决定。盏茶光景过后,女子已经在店内走了一个来回,但她的双眸却好像没有一刻显露出喜爱或是好奇的神色。古运将女子的神态都看在眼里,心中颇有些遗憾的感觉,他知道这位顾客似乎对他店内这些古玩并没有什么兴趣。这还是第一次有客人进入这家店内之后,没有因为商品的精致程度而感到惊艳,不禁令古运感到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她似乎并不喜欢这些古玩,可是这些都是我经过一番精挑细选的珍品。难道她对古玩并不感兴趣?那她来到我这店中的意义何在?”

古运不禁疑惑不解,明明店内的所有古玩都是自己费尽心力去挑选的,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老者还是少年,都可以在这里找到适合自己的那件物事。可是这位褐发女子却露出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似乎见惯了稀世珍宝,对这一屋子的良品都不以为然。

褐发女子这时来到这位店掌柜的面前,彬彬有礼地询问道:“掌柜的,小女子冒昧一问,也许会触及你的**,还请多加担待。”

“没关系,随便问,我保证有问必答,绝不搪塞。”古运立即回应道。

“多谢掌柜,那我便开门见山了。不知道你们这店里有没有一件通体漆黑,并且时常闪烁着赤色光芒的战甲?”褐发女子遂问道。

古运闻言大吃一惊,心中立时对这女子提高了警惕,原本美好的印象瞬间崩塌,开始向着另一面转变,这一刻褐发女子在她心内的形象已经十分接近那些入室抢劫的贼人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这里有这副战甲的?”

话刚出口,古运便十分后悔,知道自己关心则乱,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说错了话。

“这样一来便无异于告诉她‘辟邪圣甲’的确在我们这里,我真是愚蠢至极,如今可能已经无法善罢甘休了。”

思及此处,古运只能硬着头皮去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只听那褐发女子说道:“可不可以让我看一看那副战甲,看过之后我自然会将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闻此言,古运不由怒火中烧,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副战甲乃是我们家族的圣物,永远不会拿出来供人赏玩,更不会出售。如果你只是对这副战甲感兴趣,我便无法满足你的要求,非常抱歉。”

这句话里潜藏的意思非常明显,那便是“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也不可能让你有机会夺走这副战甲,请不要自讨无趣”。

“难道只看一眼也不可以吗?请你相信我,我不会将它买走,更不会行不轨之举,只是想要亲眼目睹那战甲的真容而已。”褐发女子诚恳地说道。

“不可便是不可,没有任何商讨的余地,姑娘还是请回罢。”古运沉声道,语气坚定,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那好罢。叨扰掌柜的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褐发女子这时突然从怀中取出了一条项链,项链上的挂坠乃是一块无比纯净的海蓝色宝石,闪耀着勾魂摄魄的瑰丽光芒,从宝石之上竟然还传来一阵大海之上的清新气息,只是闻上片刻便会令人心旷神怡。犹如伫立在海滩之上,欣赏着一望无垠的苍茫大海,心境在刹那之间变得如浩瀚汪洋一般广阔。

古运在看到这条项链的瞬间便深深地为之着迷,沉浸在那块蓝宝石的魅力之中无法自拔。虽然他每日的生活都离不开这些古玩玉器,琉璃宝石,可谓是见多识广,对很多价值连城的宝物都司空见惯,但此刻他却不得不承认天外有天,“石外有石”,这样纯净而美丽的宝石他此生还是第一次见到。

在欣赏与震惊的同时,作为一名古玩爱好者,他的那一丝占有欲也开始蠢蠢欲动。他的潜意识在不断地暗示着他,告诉他自己想要得到这条项链,与“辟邪圣甲”放在一起,永远珍藏。

理智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潜意识终究还是获得了意识的主导权,但在古运正要开口询问褐发女子之前,对方竟然先行开口了。

“掌柜的觉得这条项链如何,值多少价钱?小女子最近囊中羞涩,只好将这传家宝当出去了。但我也不知道它究竟有没有实际的价值,能不能让我成功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褐发女子低声说道,眉头微蹙,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姑娘不必担心,这条项链乃是稀世奇珍,价值连城。若是姑娘想要将这项链当出去,可否当给在下,在下对这项链十分喜爱。我愿出百两黄金买下这条项链,虽然这价格可能还是低了一些,但我向姑娘保证,以后只要姑娘凑齐百两黄金,随时都可以来我这里将项链赎回去,在下一个铜板也不会多要。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古运就像鬼迷心窍一般,执意要做这笔明显不甚划算的生意,可见他对这条项链是何等执著。

“掌柜的竟然愿意出资百两黄金?小女子不是在发梦罢?”褐发女子听罢登时目瞪口呆。

“自然不是,姑娘这条项链绝对值得这个价钱。”

“掌柜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既然你对这条项链如此欣赏,那小女子便将它交给你了,从今往后你便是它的主人。”

</br>

</br>

第二百九十八回 智计无双

幻澜惊梦第二百九十八回智计无双“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图显而易见,掌柜怎么会听不明白?”褐发女子微笑道。

“姑娘是想要将这条项链卖给我?”古运此刻顿时喜出望外,脸上尽是欢欣的笑容,仿佛占到了千载难逢的巨大便宜。

“当然了,宝物只有真正赏识它的人才有资格拥有,掌柜的对这项链的价值了如指掌,而我却一无所知,这项链的主人自然应当是你。”褐发女子的笑容十分温和,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令古运打从心底里感到莫名的舒适。

古运命伙计从藏宝室中取出价值百两的金元宝装入布袋之中,交给褐发女子。褐发女子则将她手中的蓝宝石项链递给古运,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再次表示谢意之后,褐发女子没有继续逗留下去,她转身离开古董商店,片刻间便消失无踪。

古运凝望着她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自言自语地道:“真是个聪慧的姑娘,竟然懂得交易宝物应该来这里,而不是盲目地前往当铺。”

此刻他竟然已经对这位褐发女子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感,似乎当初她想要观赏“辟邪圣甲”的那段记忆已经被他自己从脑海中抹去,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片刻之前那些警惕、怀疑的心绪仿佛都被彻底抛在脑后,永远都无法再记起。

古运小心翼翼地捧着这条项链,动作极为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令它脱离手掌,落在地上。如今他对这条项链的喜爱丝毫不亚于作为传家之宝的“辟邪圣甲”,虽然付出了百两黄金的巨额财富,但是他却觉得这笔买卖非常划算,只赚不赔。

“没想到我的运气竟然不逊色于父亲,这块蓝宝石的通透程度绝不弱于传说中的天界仙石,色泽也极为纯净,近乎完美无缺。我曾听说一块遗落在凡间的仙石碎块竟然拍卖到了一万二千两黄金的天价,一点边角料都有如此惊人的价值,更不用说这块相对完整的宝石。恐怕它比那‘辟邪圣甲’还要珍贵一些。”

古运将项链拿到藏宝室内,来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将如此贵重的宝物放置在何处,心中一直摇摆不定,但当他看到“辟邪圣甲”的那一瞬间,所有犹豫全部烟消云散。

古运快步向前,将手中的项链挂在了“辟邪圣甲”的上面,漆黑的战甲与湛蓝的宝石果然相得益彰,释放出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感。

古运异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开怀大笑道:“妙!真是妙啊!看来我的决定果然没错,这两件宝物放在一起简直就是绝配。”

就这样,项链与战甲从此形影不离,“相守相伴”了近五百年。

古杰从遥远的回忆当中回过神来,根据爷爷所讲述的一切,他如今已经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断,而且他坚信自己已经非常接近真相。

“那个褐发女子卖给祖先的那条项链很可能是用来封印这魔族战甲的法器,如今已经过去了五百年,想必那

法器的力量已经被消磨殆尽了罢。魔族怨魂重返人间,这个天下的太平年代难道又要走到尽头了吗?”

没有人会听到古杰心中的悲叹,世人只能被动地迎接这场灾难的降临。

罗魇没有去理会倒在地上的古杰,而是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古董商店。

“那条项链竟然将我困住了将近五百年,其上似乎蕴含着极为强大的水系灵力,这道灵力的主人究竟是谁?难道是北俱芦洲那个从来都隐世独立的圣耀宗门下之人?”

罗魇的猜测十分精准,但因为他对圣耀宗的详细情况其实一无所知,也没有办法进一步地去分析、探究事实真相。

“为今之计,还是要先找到魔域现在的尊主后再做打算。”

打定主意之后,罗魇径直向着凛冬城城门的方向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

荒渊边境,玛琳娜与彩云二人刚刚抵达,她们二人准备先寻一处地势较高的所在对荒渊全局进行一番考察。

这时玛琳娜神色却忽然一变,紧紧皱起了眉头,一副甚为焦虑的神情。

彩云的直觉异常敏锐,很快便发现了玛琳娜表情上的变化,忙问道:“小娜,怎么了?难道是你感觉到这附近有什么不妥吗?”

玛琳娜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与这里没有关系。彩云,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有关魔域黑铁战甲的那件事?”

彩云闻听此言,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正色道:“难道是那黑铁战甲里的魔族魂魄已经摆脱了你布下的封印,自行逃出来了?”

“没错,我记得自己曾将当初的经过向你讲过一遍。五百年前我感应到那副带有魔族气息的黑铁战甲出现在凛冬城一家古董商店,便前往那处用幻言珠改变了当时店主的潜意识,令他将‘瀚海灵心’挂在了战甲之上。我本以为这样一来那个魔族的一缕残魂便再没有解脱的可能,但没想到他最终还是驱散了‘瀚海灵心’之上的灵力。看来我的确是低估了他的实力,他很有可能是曾经魔域中的一位将军。”玛琳娜认真地说道。

彩云这时接话道:“我还记得你当时曾说,之所以不将这黑铁战甲带回圣耀宗是因为它实在过于危险,魔族对死灵法术的钻研最为透彻,尤其擅长还魂、附体之术,若是圣耀宗内弟子被不慎附身,后果不堪设想。既然如此,如今那缕魔族残魂是不是附身在他人身上了?”

玛琳娜颔首道:“单单只是一缕残魂,若是没有附身,便不会对任何人产生威胁,所以他现在一定已经占据了一个凡人的身体。”

“那现在小娜认为我们应当如何应对?”彩云显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这种神出鬼没的敌人,只好将问题抛给“智计无双”的玛琳娜。

“其实这一时半刻我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对策,但是我敢肯定,他重获自由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

与现在魔域的首领联络。我有一种预感,那便是这一代的魔尊也知道龙冢即将开启的事情。毕竟一百年前龙神现身荒渊的时候,圣耀宗的一位弟子正好路过附近,她不仅得以目睹龙神的无上威严,还无意中发现了一道黑影从她面前闪过。那时我听到她的描述便已经认定那一定是魔域布设于北俱芦洲的眼线。既然他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情报,便很有可能会与我们争夺圣物。而那名魔将既然正好位于北俱芦洲,他如今苏醒有可能便是魔尊刻意安排,令他成为计划当中最重要的一环,所以接下来我们也许很快便会与他相遇。”

玛琳娜的推测句句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这样清晰的思路实在是世间罕有。

彩云也被玛琳娜这段话触动,面上现出一丝敬佩的神色,赞赏道:“小娜你真是了不起,竟然可以分析得如此透彻,连魔域接下来的行动也能够了如指掌。若是当今魔尊听到了你这段分析,恐怕一定会忧心忡忡、夜不能寐罢。”

“你没有必要这样夸我,若是到时候事情并非我所想的那样,你一定又会嘲讽我是空想家了。”玛琳娜苦笑道。

“不会的,我隐隐觉得你的判断一定没有偏差。这样一来,我们只要守株待兔便是了,没有必要费尽心力去探访他们的下落,对不对啊?”彩云向玛琳娜确认道。

“以逸待劳、静观其变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不过距离龙冢开启已经没有多久,一场至关紧要的争斗恐怕迫在眉睫。仅凭你我二人恐怕未必可以力挽狂澜,我还是希望师姐可以早点回来,只要有她在,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彩云听罢不禁笑道:“小娜你实在太谦虚了,我其实感觉就算那魔尊亲自驾临,恐怕都不是你的对手罢,而且你的修为应该比小姐高出许多,我说得没错罢。”

“话可不能乱讲,就凭我这半吊子的修为,怎么可能和师姐相提并论,你可莫要将我捧杀。”玛琳娜急忙否认彩云的看法。

“哈哈,你还想要与我较真不成。堂堂海神,妮娅姐姐亲封的海之公主原来也这么不禁夸吗?是不是要我叫你‘海妖’才能让你安心呀。”

***

凛冬城,古董店内,古杰再次来到了藏宝室中。

古杰此时在房间的角落处找到了那条被家族祖先奉为至宝的蓝宝石项链,以十分恭敬的姿态将它捡了起来,细细地用双手为它抹去尘土。

古杰将蓝宝石贴在自己的胸口,顿时感到一股暖流游遍全身,犹如在严冬之中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那种通体欢畅的舒适感觉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古杰方才吸入身体的那一点正在侵蚀着他全身经脉的魔气在刹那之间被消灭得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这才是我古家唯一值得引以为傲的宝物啊。”

此话出口的瞬间,古杰的眼眶竟然已经湿润,恍惚之间似有泪光闪烁。

第二百九十九回 宏伟城墙

“不要开玩笑了,我们现在必须开始办正事了,若是不能尽快完成师姐交代的任务,不仅会影响她的计划,更有可能让魔域之人抢占先机,处于这场争夺的有利位置。无论是哪一种结局,后果都无疑是我们所无法承受的。”玛琳娜这时面色严肃地说道。

彩云闻听此言立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二人来到了荒渊西面的一处高地,站到至高点之上向下望去,映入眼中的一切却令彩云都颇感惊奇。

荒渊虽然是一片地势并不平坦的丘陵地带,但那些高低起伏其实并没有十分剧烈,从至高点一眼望去便能看到整个荒渊的全貌。但自从一百年前的一次事件之后,荒渊的景象便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片区域之上开始不断升起只有在深山老林中才会出现的浓郁雾气,将整片荒渊全部笼罩起来,常年不散。人们若是行走在如今的荒渊之中,会发现可见距离几乎不超过一尺,就算与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相比也不遑多让,即便是方向感异常出色之人在这重重雾障中也会轻易地迷失自我,找不到来时之路。

只是这样,便已经可以让荒渊变成一处无人问津的荒凉之地,但这里的危险之处还不仅如此。在那雾障之中,时不时会有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气流旋涡突然显现,每一个漩涡之中都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吸力,力道巨大得可以将所有靠近的生灵碾成齑粉,而后吞噬进漩涡之中。

圣耀宗的弟子对荒渊附近的居民传达了警示,并告诉他们那些气流漩涡形成的原因。

原来这些漩涡并不是像旋风一样的气流,而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现象。

那是因为一种超过空间负荷的强大灵能在这片区域施加压力之时才会出现的情况,长年累月的压迫令空间不堪重负,逐渐崩溃。一开始只会生成一些肉眼难以见到的细微裂缝,但到了后来便成为一个个像是血盆大口一般的空间漩涡。

空间被灵力活生生地撕裂,这究竟是何等恐怖的景象?实在在骇人听闻。

彩云不禁由衷感叹道:“龙神的灵力实在太惊人了,无形中的影响力也能轻易达到这种水准,恐怕都快要赶上天灾级别的法术了。”

玛琳娜微微颔首,神情有一丝担忧地说道:“看来此次我们的探索也许会十分艰难,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地进行,也不清楚可不可以得到满意的答案。”

“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是好,直接进入荒渊似乎太危险了,虽然我们二人的实力的确不弱,但在龙神灵力覆盖的领域中也难保万无一失。”彩云的目光中也充满忧虑,念头摇摆不定,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且容我利用地下水源先将下方的景象探查一番,然后再决定接下来应该如何行动。”

玛琳娜说罢开始凝神定气,将神识当中的杂念沉淀下来,进入物我两忘的极静状态。她的灵力开始缓缓从体内释放出来,渐渐穿过浓雾

,渗透入大地之中。伴着灵力的波动,玛琳娜的意识也在不断蔓延,跟随自身的灵力来到地下,成为了她的第二双眼睛,带她观测地下正在发生的一切景象。

当玛琳娜的意识与地下流淌的清水合为一体的那一刻,在她的眼前,一个崭新的世界正在揭开它潜藏了数千年的神秘面纱。

玛琳娜展开了心眼,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她突然发现被自己所操纵的水流竟然不是来自她印象当中地下的小水沟,而是一条蜿蜒的小河流。

虽然在地下不见天日,永远只有一片黑暗,但却并不代表这里尽是肮脏与杂乱。虽然空气中有一点点腐朽的气息,但却并不刺鼻。而且那乱石嶙峋,尘沙遍地的情景也没有出现在眼前。

河流清澈,地表洁净,那些传闻中描写的地下乱象根本就没有出现。

虽然晦暗,视野也做不到足够开阔。但在这条河流的尽头,依旧可以清晰地看见一堵高逾五丈的城墙在眼前矗立。

即便是玛琳娜这样意志坚定,沉着冷静之人在看到那堵城墙的一瞬间都不禁感到惊骇莫名。

“在这地下为什么会有一座城存在?难不成是我产生幻觉了?这不可能啊。”

玛琳娜凝定心神,反复观察了几遍,确定那的确是一座十分宏伟的城墙之后,便立即将自己的神识从水流中剥离出来。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当彩云发现玛琳娜已经恢复神智之后,便立即出声问道。

玛琳娜此刻面色非常严肃,沉声道:“彩云,这次我们的任务可能会十分艰巨。”

“怎么了?难道地下发生了什么异常的状况?”彩云感觉到玛琳娜的语气之后心晓不妙,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这荒渊地下的结构与其他地方俱不相同,也许隐藏着一处十分巨大的遗迹。”玛琳娜面色凝重地说道。

“遗迹?龙冢不应该就是一片遗迹吗?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彩云满头雾水,面上尽是疑惑不解之色,似是不知道玛琳娜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

“龙冢的确是一片遗迹,但是在那里应该可以轻易地感受到龙神的气息。可是在我们所处位置的正下方,龙神的气息并不明显,甚至可以说是若有若无。但我分明看到了一堵约有五丈高的巨大城墙耸立在面前。”

从玛琳娜的话语当中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当时见到这堵城墙的时候心中不断翻涌的惊骇与讶异之情。

这堵城墙所代表的很有可能是一个被埋葬的文明,一段被抹除的历史,一个被时间长河淹没的国度。很多未知的秘密在等待着人们去探索,而玛琳娜与彩云则无疑是揭开这段历史神秘面纱的先驱者。

“城墙?你说那遗迹竟然是一座城?这也太夸张了。”彩云这时也惊讶地喊了出来。

玛琳娜对彩云做了一个压低声音的手势,道:“

我们尽量不要太张扬,以防被魔域的眼线盯上,从而影响我们的计划。”

彩云闻言立即点了点头,把自己的音量尽量变小,悄声道:“你能确定吗?不会是看走眼了罢?地底竟然埋了一座城,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过。”

玛琳娜于是向彩云解释道:“我确认了很多次,不可能会看错。其实城池被埋在地底也绝不是什么天方夜谭,只要这座城的历史足够悠久便有机会出现类似的情况。在城池荒废之后,经历万千年的沧海桑田,一些严重的自然灾害可能会对这片区域的环境产生极大的影响,改变原有的地质结构也并非没有可能。”

“原来如此,那小娜你能判断出那座城池大概有多久的历史吗?”彩云好奇地问道。

“我对这方面的知识其实并没有多少了解,但是通过一些自然的因素也可以做出基本的判断,反正五千年的历史是绝对有的,甚至可能更长也说不定。”玛琳娜认真地分析道。

“天啊!我也才不过七千岁,难道这座城比我还要老吗?”彩云“惊讶”地道。

“你又不正经了,我们这是在谈正事呢。何况你的年龄可不是这样算的,天外天几乎没有时间的概念,你度过的那七千年时光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几乎无法估量,与永恒也没有什么差异。”玛琳娜见彩云又开始打趣,便嗔道。

彩云连忙收起嬉皮笑脸,继续提出疑问。

“那也就是说龙冢可能只不过是这座遗迹的一部分而已?”

“说得好,一语中的,和我想的分毫不差。我觉得想要确认龙冢的位置,如今单单凭借纵水术可能不够,毕竟地下的结构实在过于复杂,很容易失去方向。”玛琳娜严肃地道。

“那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这种问题你总是抛给我,也不用自己聪慧的心智好好想上一想,难怪女娲娘娘一直说你不上进。”玛琳娜用“责备”的语气说道。

“小娜你也知道我慧根其实很浅嘛,心智一点也不灵光,与你和小姐实在没法比啊。”彩云撒娇一般地说道。

“唉!也不知道女娲娘娘当初为什么要收你为徒,真是奇怪。”玛琳娜不由长叹一声。

彩云娇声笑道:“可能是因为我容貌倾国倾城,品性也是超凡脱俗罢。”

“我觉得是因为你天生一副婢女的性子,可以随意使唤又不会在心中抱怨罢。”

二人互相对视,突然纷纷捂起嘴来笑个不停。

玛琳娜其实是一个性子十分娴静的淑女,但每当她与彩云在一起的时候,却总会受到她的感染,不知不觉间便开始毫无意义地开着玩笑,拌着嘴,让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其乐融融。彩云就是这样一个可以为身边所有人带来欢笑的可爱姑娘,她的天赋与气质的确远远凌驾于寻常修士,但这一点也许才是女娲娘娘欣赏她的真正原因。

</br>

</br>

第三百回 地下奇景

幻澜惊梦第三百回地下奇景欢声笑语告一段落,玛琳娜又一度板起脸来,做出一副郑重的神色,道:“好了,我们不要再开玩笑了。接下来我们有两件事情必须要去做,否则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

玛琳娜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第一,我们要仔细探索这些时空漩涡到底通往何处。彩云,你对空间法术造诣颇深,这个任务便交给你了。如果这些空间可以通往地下那自然最好,如果不能,那你也可以施展空间法术将我们传送至地下。到了地下之后便要展开第二步,在探索那座古城的同时搜寻龙冢的位置,最好能够发现进入龙冢的捷径。”

彩云听罢频频点头,道:“好!那我们如果找到可以直接进入龙冢的捷径,要不要先进去探索一番呢?对里面的地形与环境熟悉之后,将来带小姐进入龙冢就不用再摸索一遍,显然可以节省许多的精力。”

玛琳娜听到彩云的建议后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惊动了龙神,届时会节外生枝。既然师姐要我们等她回来之后再一起进入龙冢,便一定有她的道理所在。”

“的确如此,是我想得不够周到。我们还是好好遵从小姐的命令罢,不能自作主张,擅自行动。”

彩云说罢便将左手轻轻一挥,一道彩虹色的灵力立时飘向了下方一道时空漩涡之中。

彩云闭上一对明眸,用自己十分强韧的意志力操纵着那一缕灵力,坠入那漩涡的深处,探寻这条空间隧道的彼方究竟在何处。

半晌之后,彩云睁开了双目,面上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似乎对这次探索的结果很是满意。

“怎么样?能否确定这漩涡内部的结构?”玛琳娜见彩云睁开眼,便急忙问道。

“当然可以,漩涡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只不过是一个类似空间隧道的存在。如果不是因为龙神灵力的影响,这些漩涡也不会拥有如此强大的破坏力。这空间隧道的另一边的确是地下,毕竟一个通往异世界的时空漩涡形成的契机十分复杂,绝不可能轻易出现,更不会密集地林列在一起。以你我二人的修为足以抵御这些漩涡附近的吸力,潜入地下应当并非难事。”

彩云详细地将自己的发现与见解向玛琳娜讲了一遍,玛琳娜仔细聆听后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白白浪费时间了,现在便出发前往地下那片遗迹罢。”

二人于是一齐从山丘之上跳了下去,径直跃入了那片弥漫了百年,从未有消散迹象的浓浓迷雾之中,开始向着距离她们仅仅只有三丈左右的那个时空漩涡靠近。

可以将空间撕裂、破坏的强大吸力源源不断地向二人袭来,这种无坚不摧的强劲吸力遇到玛琳娜和彩云的时候却如同撞到了铁板之上。在靠近二人身边之前,那股吸力便被她们身体周围蔓延开来的气场瞬间驱散,根本无法对她们造成任何

影响。

这可是龙神的灵力所创造的时空漩涡,其威力足以令天界一些实力平庸的仙人在接近时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由此足以证明玛琳娜与彩云二人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之境界。

片刻之间二人便来到了时空漩涡前方,她们一前一后,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一阵阴阳颠倒般的严重眩晕感向她二人袭来,仿佛苍天与大地突然逆转。这种可以令人瞬间失去知觉的冲击却没有令二人生出任何的不适反应。

眩晕感消失之后,她们便来到了另外一方空间,显现在二人眼前的乃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突如其来的漆黑环境令彩云感到有些许不适应,她立即平定心绪,开启心眼,进入了那无视明与暗、清与浊,齐与乱的灵视状态。

眼前的一切顿时不再模糊,历历在目,就像突然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左右两边灰褐色的石壁,这片空间似乎十分狭窄,石壁之间的距离不足一丈。彩云抬头向上望去,不出意料地发现上方也一样被石壁封锁,这样一来她已经对自己所处的地方有了初步的了解。

彩云此刻突然感觉脚下有一些湿润,能够明显地感受到有道道水流从足边划过,泛起一**涟漪。彩云于是随着自己足下的奇妙触觉低头朝下方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河,虽然只有数尺宽,但却是源源不断。水流湍急,透露出一种生机盎然的感觉。无形之中似乎赋予了这片潮湿阴暗、荒无人烟的空间一股神奇的生命力,让这里瞬间变得与众不同,不再单单只是平常的地下世界。

“小娜,我们现在应该是在一个山洞之中,脚边是一条河流,你用纵水术所操控的应该便是这河中的水流。”彩云开口向玛琳娜说道。

“没错,我们只要跟随这条河流的走向便一定可以离开这山洞。”玛琳娜笃定地说道。

彩云对玛琳娜的建议向来都是言听计从,二人于是一起顺着河水流动的方向迈步前行。她们二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施展御空术,因为她们需要细心地去观察这个空间内的每一个角落,以免错过有关龙冢的任何线索。对于她们来说,只有缓速慢行才能将周遭景象中的所有细节都准确地记入脑海当中。

在前行了大约百丈之后,彩云与玛琳娜二人突然觉得山洞内的空间似乎变得宽敞了不少。接下来越往前走空间便越为开阔,又行了数十丈后,原本左右两侧石壁之间不到一丈的距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拓宽至三丈开外,显得十分惊人。

二人此时轻而易举地发现了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洞口,那显然便是这个狭窄山洞的尽头。她们一路走来细心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景象,感受着这片空间内灵力的每一次波动,却始终找不出任何异常的地方。

彩云与玛琳娜知道这里不是她们

应该久留的地方,山洞中既感受不到龙神的气息,也没有什么值得探究的异象。二人都有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那便是在离开山洞的那一刹那,一个崭新的世界便将呈现于她们眼前。

二人快步前进,不多时便来到了洞口。她们毅然向前迈出了勇敢的那一步,对外面的世界没有一丝畏惧,只是充斥着无边的好奇之心。

走出洞口的那一瞬间,眼前的景象顿时经历了改天换地一般的变化,视野霎时间变得无比宽阔,似乎令二人的心胸也在这一刻显得如大海一般广袤。

从狭小的洞穴到这片一望无垠的浩瀚天地,仅仅只是一步之间的差别,彩云与玛琳娜的心中同时升起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这里才应该是她们展开探索的伊始之地。

“哇,没想到这片地下空间竟然如此广阔,一眼根本就望不到边,看来我们这次的任务要比想象当中艰难许多啊。”

虽然语气之中似含有一点抱怨,但彩云的面容之上却看不见半点懊恼之色,只有无尽的兴奋与喜悦。

“彩云,你仔细向前方看一看,应当便可以见到我向你说过的那番景象了。”

玛琳娜的声音泛着一丝激动,虽然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看到那副奇景,心中却依然按捺不住那份由衷的惊叹。

彩云依言向前方望去,在脚边这条小河的尽头,她看到了那斑驳却又不失庄严的城墙高高耸立。虽然已经从玛琳娜的口中了解过一遍,但她依然被映入眼中的景象所深深震撼,心跳不停地加速,血液不断地升温,她可以从灵魂深处感受到来自上古时代的召唤,鼓励着她去探索一段未知的久远过往,揭开历史长河中那最神秘的一角。

“小娜,这堵城墙似乎有些古怪。不仅仅是因为它处于地下,还有它周围隐约释放出来的一股气息。”

“你也这么觉得?你的学识其实比我更为渊博,不知道可否判断出这股气息的来历?”玛琳娜认真地问道。

“我们现在离城墙太远,那股气息在这里显得十分稀薄,我暂且判断不出来,但我肯定这气息与龙神没有半点关系。看来我们只有进入那座古城之中才有机会认清这座遗迹的归属。”

二人互相点头示意之后,便迈开步伐,径直朝着城墙的方向走去。

***

北俱芦洲,北域雪原。

茫茫雪地之上,有两道人影正向着连绵雪山的方位行进。

走在前方的是一位身着朴素黑裙的少女,五官完美无瑕,一双明眸中七色光华静静流淌,美轮美奂,摄人心魄。

紧紧跟随在少女身后的则是一位身披紫色长袍的青年男子,面容俊秀无比,就算与女子相比都犹有过之,可谓是风流倜傥。一双蕴藏着智慧光芒的眼睛也显得与众不同,瞳孔竟然是极为罕见的暗紫颜色。

第三百零一回 至诚之心

幻澜惊梦第三百零一回至诚之心这二人正是为了寻找玄天的踪迹而特意来到北俱芦洲的李梦鸾与夜忆辰。通过夜忆辰的判断,在荒渊肆虐的时空乱流很有可能是前往玄天所在之异世的唯一方法。

“终于来到北俱芦洲了,没想到这里居然如此遥远,以我们二人御空的速度竟然也需要近三个时辰方能到达。”李梦鸾这时舒了口气,开口道。

夜忆辰面带歉意地说道:“其实从尚武堂到这里也不过只有一千五百里左右的路程而已,若是你全速行进,恐怕用不到一个时辰便能到达了。都怪我在御空术上的造诣实在过于浅薄,拖了你的后腿。”

李梦鸾闻言急忙摆手道:“夜大哥言重了,你何错之有。这一路之上我们总是可以安下心来欣赏大自然的美好风光,甚是惬意。若是一味求快,盲目赶路,反而会错过这些乐趣。你说是也不是?”

“可是我们首要的任务乃是寻找玄天的踪迹,一刻也耽误不得。早一点找到时空裂缝,便能早一刻将玄天带回来。每拖延多一瞬间,便会令玄天的危险增添一分。我们必须立即找到胡冰,了解荒渊内的情况,随后立即出发前往荒渊,争取在三日之内将灵力波动频率相同的那个时空漩涡寻找出来。”夜忆辰面色严肃地说道。

“夜大哥你说的我都明白,你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其实我比你要更加焦急,更希望早一刻寻到天哥的踪迹,但我不愿意听到你因此而感到自责。胡冰一定已经帮我们进入荒渊探索过了,因此我们不需要担心到了荒渊会因为陌生而迷失方向,届时只要听从胡冰的指引便是了。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更加专心地去寻找那个波动频率相同的时空漩涡了。”李梦鸾认真地说道,

夜忆辰听罢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为什么你会如此信任那个胡冰,在蓬莱岛上她明明做下了许多恶事,就算她最终弃暗投明,对这种人我们也不可不防啊。万一她突然故态复萌,那我们立时便会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很有可能会被她随意摆布。”

对夜忆辰语重心长的警示李梦鸾却好似不以为然,云淡风轻地道:“胡冰以前的确犯了不少错,但是她已经开始悔悟,已经决定重新做人,我们就不能再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待她。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便是信任,一旦对人设下心防,以后便很难解开。将心比心,如果不能将自己的心完完整整地交付于他人,又怎能奢求他人真心待你?我认为朋友之间的确需要礼尚往来,不然如何交心?我如今对胡冰有着绝对的信任,她本性纯良,情深义重,一定不会做出背叛朋友的举动。”

“既然你已经对她这么了解,我也不便说什么了,但是我希望你还是不要和她走得太近,曾经误入歧途之人终究还是太过危险,你不知

道她什么时候会再度被黑暗吞噬,那股负面情感一旦失控,就会像一场灾难般蔓延开来,毁灭她身边的一切,那后果我们任何一人都一定承受不起。”夜忆辰还是坚持着自己的观点,试图为李梦鸾敲响警钟,让她能够改变那些“天真”的想法。

李梦鸾点了点头之后,却又摇了摇头,她的动作令夜忆辰现出迷惘的神色。

“夜大哥,谢谢你的关心,我知道你说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但我还是不能认可你的观点。一个曾经误入歧途并最终改过自新之人,她的心灵一定受到过许多难以愈合的创伤,有悔恨、有遗憾、有自责,这些伤痛会一直折磨着她的神识,久久都不能散去,令她的精神一日比一日脆弱。

这时的她其实最需要来自他人的关怀,鼓励她、信任她,告诉她‘你一定可以走出阴影,找回自我’,让她感受到真挚的温暖,这样她才可以从黑暗的深渊中解脱。如果我们因为恐惧与戒备一味地疏远她、排斥她,便只会令她越陷越深,彻底失去希望,最终重蹈覆辙。

我想夜大哥一定还记得,曾经我也处于这样的状态,被困在罪恶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是天哥、表哥还有夜大哥,是你们一直照顾着我、陪伴着我、安慰着我,不离不弃。你们从来没有对我的本性产生过任何怀疑,如果没有你们无条件的信任,我又怎能拨开层层迷雾,重见天日?胡冰现在一定也像我当初一样,渴望得到我们的认可,渴望我们能对她另眼相看。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向我们证明,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冰泪。”

李梦鸾的一番话令夜忆辰感到十分震撼,似乎在潜移默化之间改变了他原本的看法,让他拥有了崭新的视野。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一番道理犹如醍醐灌顶,实在是让我受益匪浅。梦鸾,你说得没有错,是我太过狭隘了。你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自然比我们更了解那种被孤立的滋味。胡冰既然将自己的过往毫无保留地讲给你听,便代表她对你完全信任。对于她这种有着悲惨往事之人来说,完全信任他人代表着掏心掏肺、至诚相待。既然如此,我们便绝不可辜负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放心罢,我一定会用一腔善意去接纳胡冰的。”

“夜大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能够懂我。也只有像你这样聪慧的人才能够立刻明白我想要表达的一切,能够与你同行真的很幸运。不过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口才,根本不懂得说话的技巧,夜大哥还是不要这样认真地夸我了,不然我都快要当真了。”李梦鸾娇声笑道。

夜忆辰摇了摇头,正色道:“我刚才那一番话既不是夸奖,也不是恭维,而是实打实的敬佩与受用。你所讲的都是自己亲身领悟的真理,不是从他人那里获取来的,因此更具有可信度,令我能够感同身

受,既体会到你当初所经历的一切,又对胡冰现在的处境感到同情。你的语气、声音里面都饱含着真挚的情感,那种发自内心的阐述牵动着他人的心绪,令所有听你讲话的人都能够走入你的心灵世界,轻易地接受,甚至认同你的观点。我相信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会拥有与你一般无二的能力。”

“夜大哥言重了,我只不过是想表达一些内心深处的想法,让你明白我‘执迷不悟’的理由而已。我希望自己的思想是透明的,让我们彼此之间的交流再没有误会与障碍。”李梦鸾眼神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道。

夜忆辰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劝道:“梦鸾啊,你实在太单纯了,说不谙世事也不为过。这世上的人没有几个愿意像你一样付出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真诚待人。他们大多阴险狡诈,心机深沉,永远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掩藏在心底。嘴上仁义道德,心中污秽不堪。许多人为了满足自己的利益可以去伤害那些与他们毫无往来的陌生人,‘一己私欲’四字令他们失去底线、无恶不作、为所欲为。而像你这种将自己心中想法全部和盘托出的性格往往正中那些人的下怀,当你发现自己已经被他们所欺骗、所利用的时候,便追悔莫及。就如同你方才所说的,礼尚往来,一切都是相互的,如果发现他人对你不够真诚,便不要全心全意地去对待他,明白了吗?”

“我知道自己不够聪明,很容易被骗。但是让我不去诚心待人,将自己的真心隐藏起来,我还真的无法办到。对不起,夜大哥,我总是辜负你的期望,和我这种蠢人讲话一定就像对牛弹琴一样罢。”李梦鸾的小脸上满是歉疚的神色。

“道什么歉,和你聊天乃是一种莫大的享受,怎会像对牛弹琴?其实你只要把我所说的话记在心里就是了,不必严格地去遵守,你的性格与世人完全不同,要逼迫你去模仿他们的习惯显然是一个笑话。你只要做你自己就是了,我只是想让你在与世人交往的过程中增添一些警觉性,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时候关闭心门,令自己的思想能够收放自如。”

李梦鸾听罢立即点了点头,道:“明白了,我一定会把夜大哥的话牢记在心中,以后遇到歹人的时候可以好好保护自己。”

“哈哈,这就对了嘛,不枉我这一番苦口婆心的‘教导’。不过现在你完全不用担心,只要有我在你身边,保证没有任何人胆敢骗你分毫,毕竟没有任何谎言能够逃过我夜忆辰的双耳。”

李梦鸾听到夜忆辰的真诚“告白”,心中升起一股暖意,笑着调侃道:“对啊,有夜大哥在我怎么会被别人欺骗,只有可能是那些可怜的‘蠢人’被你所欺骗罢。”

“没错,你说得一针见血。那些江湖骗子遇到我之后的确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夜忆辰开怀笑道。

第三百零二回 极地之光

“还是不开玩笑了,我方才突然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李梦鸾此时忽然转移话题。

夜忆辰顺势说道:“你的问题我应该已经猜出来了。”

“这么厉害?我不信。你虽然聪明绝顶,但也不至于可以完全猜透他人的想法罢,那样与读心术有什么差异?”李梦鸾摆出了一脸“严重质疑”的神。

“那你且听一听我猜得对不对。如果不出我所料,你一定是想问我知不知道胡冰与族人据点的位置罢。”夜忆辰一副有成竹的模样,似乎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判断会出现失误。

李梦鸾听罢顿时睁大一双美眸,满脸皆是惊讶与不可置信之色,一时哑口无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系列的表现显然证明夜忆辰的猜测准确无误,没有一点偏差。

“怎么样,我猜得准不准?”

夜忆辰虽然从李梦鸾的表之中已经十分清晰地看到了结果,但还是开口“确认”道。

沉默了片刻之后,李梦鸾终于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双目之中闪烁着敬佩的光芒。

“夜大哥真乃神人也,竟然连我心中的想法都可以猜透,你不会真的通晓读心之术罢?不过那样也好,我以后也就不用浪费口舌将我的心里话都说出来给你听了。”李梦鸾笑道,似乎对“读心术”这个人人谈之色变的能力完全不以为意。

“我自然不可能去学这种损人不利己的邪术,只不过天生擅长察言观色,思维比其他人敏捷一些而已。胡冰离开之前并没有告诉我们据点的准确位置,只是说在北域雪原之上,而你和清凌当时也没有详细询问清楚。这是我们目前面临的唯一一个难题了,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来你还能够问我什么。”夜忆辰将自己判断的依据向李梦鸾梳理了一遍。

“的确如此,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搜索胡冰他们的踪迹。夜大哥,你有没有什么头绪?”李梦鸾问道。

“要说头绪其实也不算有,但是寻找胡冰他们的方法倒是有一个。”

“太好了,我知道你一定能找到办法的,快说来听听。”李梦鸾兴奋地说道。

“你觉得胡冰他们会将据点建立在这片雪原上的什么地方?”夜忆辰没有直接将方法讲给李梦鸾,而是反问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这方面的知识我真的一点也不具备。夜大哥,你还是不要和我打哑谜了,快点把那方法告诉我罢。”

夜忆辰无奈地笑道:“你还真是会坐享其成啊,都不愿用心思考,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顿了一顿,夜忆辰继续道:“这方法其实非常显而易见。其一,胡冰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她的踪迹,据点一定会选择一处偏僻的所在,不可能暴露在这片雪原之上。其二,白狐一族修炼时十分注重周围空间内灵力的质量,那崇灵教所处的位置显然就是整个南赡部洲灵力最旺盛的所在,因此胡冰与族人一定会寻找这雪

原之中灵力较为充沛的地方落脚。”

李梦鸾连连点头,接话道:“所以我们只要去搜索这附近位置偏僻并且灵力充沛的地方便很有可能找到胡冰他们,对不对。”

“正是,若讲了这么多你也不明白的话,那便真是对牛弹琴了。”夜忆辰笑着颔首道。

“夜大哥,等一下,我觉得不对呀。这茫茫雪原之上视野极为开阔,哪里有什么隐蔽的所在啊?”

看到李梦鸾一脸疑惑的样子,夜忆辰不由笑道:“她说在雪原上你就信了?这样岂不是不懂得变通。既然她要找一处偏僻的所在,很显然应该在那片雪山的山处才是。”

见夜忆辰如此笃定,李梦鸾当然也不会怀疑,二人如今所在的位置距离雪山脚下还有数里的路程,于是他们为了节省时间,便重新施展御空术向前飞驰而去。

片刻之后,二人已经来到了这片雪原的尽头。前方群山耸立,最高的几座山峰直入云霄,壮观异常。

李梦鸾见到眼前的景象之后,由衷地赞叹道:“这北域真不愧是北俱芦洲最美的地方,巍峨的山峰,纯净的雪地,实在是美不胜收。虽然月影岛与蓬莱岛也一样是风景胜地,予人的观感却没有此处那么震撼。”

“其实北域是北俱芦洲风景最美的地方不过只是传闻,这北俱芦洲风景最美的所在是那极北苦寒之地,我曾经去过一次。在那里能看到像彩虹一样的光幕,是大自然衍生出来的奇迹,一旦见到,就想永生永世停留在那里,再也不愿离开。

许多附近的居民称那道光幕为‘极光’,其实就是极地之光的意思,但我却觉得这名字十分巧妙,极光极光,极限之光,是光芒所能展现出最极端的样子,那种美景,无法模仿,无法超越。

但可惜那极地常年寒冷无比,常人根本无法在那里驻足哪怕片刻时光,那里的气温可以令所有流动之物尽数凝结,包括我们体内的血液。我自负修为不低,但在极地也一样坚持不了一个时辰。所以那里人迹罕至,时至今仍是一片荒芜,不然一定可以成为世上最出名的观光胜地。”

夜忆辰在说出这一段话的时候,眼神之中释放出了怀念与向往的光芒,这是李梦鸾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神色。

“一个令夜大哥都称赞不绝的地方究竟会有多美?他似乎很少会给出这种如此完美的评价。我真的好想去那里看一看,可是又不愿意独自观赏。那样仿佛童话一般的世界,如果能与天哥一同前往,一定会留下无比美好的回忆罢。天哥,都是梦鸾害了你,让你独自漂泊于陌生的异界,不知道会经历怎样的危险。若因为我的这一个错误,令天哥遭遇不测,或是一生都无法归来,我恐怕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李梦鸾想到这里,心中涌起了无穷无尽的忧伤,神色突然黯淡了下去,眼圈泛红,似乎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夜忆辰看到李梦鸾忽然变成这副样子,便知道她又想

起玄天了,遂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凡事都不要往坏处去想,要始终坚信自己一定可以将玄天从异界救回来。若是一直处于这样低落的状态,又怎能打起精神去做正事?”

“夜大哥你怎么总是能猜透我心中的念头,我现在真的怀疑你擅长读心术了。”李梦鸾赶忙把即将滑落眼眶的泪珠收了回去,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容。

“你的神表现得如此明显,不用猜也知道你都在想些什么。梦鸾,我知道你对玄天的意。我作为玄天的挚友对他的关心也不会与你相差太多。但现在却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我们必须拼尽全力,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寻找到玄天的踪迹,助他脱离险境,回到我们的边。”夜忆辰面色严肃地说道。

“夜大哥说得对,是我绪用事了。如今势紧急,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我们现在必须迅速找到胡冰,得到关于荒渊最完整的线索。”

见到李梦鸾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夜忆辰展颜一笑,满意地说道:“这样就对了,我们出发罢,这里距那山处已在咫尺之间了。”

二人又行了片刻光景,终于来到了一座雪山背面的偏僻之处。

根据李梦鸾与夜忆辰二人一致的判断,这里应该是雪山附近灵力最为充沛的所在了。

夜忆辰望着这片空无一物的区域,眉头微微皱起,带着满腹疑虑说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我的判断出错了?我觉得胡冰应该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欺骗我们。”

李梦鸾一开始也是秀眉微蹙,一脸不解之色,但当她定下心来,用心眼仔细地去感知周围环境之后,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嘴角渐渐露出一抹笑容。

“夜大哥,不必担心,你的判断没有出错,这里的确就是胡冰的据点。”李梦鸾笃定地说道。

“梦鸾,你不用安慰我了,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也许她的据点在雪山的后方也说不定,我们可以翻过雪山去看一看。不过”

李梦鸾虽然心中已经确定这里就是胡冰与族人生活的地方,但却没有立刻将原因说出来,而是顺着夜忆辰的话问道:“不过什么?”

“雪山背后不远就是圣耀宗的地盘了,胡冰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据点设在圣耀宗附近?那里对于胡冰来说一定是十分危险的所在,一旦被崇灵教的门人发现他们的踪迹,也许便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以她这么聪慧的头脑,一定不可能犯下如此明显的失误。”夜忆辰认真地分析道,但越深入思考却越觉满头雾水,仿佛自己离真相已经愈来愈远。

“夜大哥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是你其实忽视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李梦鸾此时才真正明白“人无完人”的意义所在,即便是智计犹如鬼神的夜忆辰也会因为漏算一步而钻入牛角尖,一时寻不到头绪。

“什么问题,快快说来。”夜忆辰闻言很是兴奋。

第三百零三回 雪莲香茗

若是那些自视甚高之人听到李梦鸾这句话一定会感到不满,认为她是在质疑自己的聪明才智。但夜忆辰不仅学识渊博,为人也是大方谦逊,从来没有目中无人、孤芳自赏的恶习。因此他在听到李梦鸾提出的“质疑”后反而感到欣喜,希望可以从李梦鸾提出的观点之中找出解决难题的方法。拥有这种勤于求知,勇于面对自身不足性格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为智者。

李梦鸾于是将自己的发现讲了出来。

“夜大哥难道不觉得胡冰应当将自己的据点隐藏起来吗?她与族人的身份十分敏感,必须隐藏自己的身份,所以即便她将据点设在偏僻之处,也一样要使出一些手段,令任何人都无法发现他们的踪迹。”

“没错,我竟然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一环,那即是说胡冰用法术将据点附近的空间‘隐藏’了起来,在常人眼中那片区域看起来只不过是一片空旷的雪原,对不对?”

“完全正确。胡冰擅长幻术,在据点的周围布下幻术结界对她来说轻而易举。这也是圣耀宗的弟子始终没有发现他们的理由。”李梦鸾颔首道。

夜忆辰此时又生出了一个疑问,道“但是我们似乎也没有感知幻术的能力,这样一来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寻找据点的位置,如此下去岂不是陷入了困境。”

“夜大哥不必担忧,师父曾经传授过我感知与破解幻术的方法。施展幻术之后其实会在空间内留下一种特殊的痕迹,只要是通晓幻术之人便一定可以察觉。”

“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了那痕迹的位置?”李梦鸾话还没有说完,夜忆辰便急忙问道。

“那是自然,不然以我这榆木脑袋也定然想不到这个问题。这幻术结界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近在眼前,我们锁定的这个位置其实非常准确。”

“你是说那幻术结界竟然就在我们面前?”这个消息对于夜忆辰来说犹如意外之喜,方才的沮丧情绪顿时被一扫而空。

“正是。我来试一试,看可不可以在不解除这道幻术结界的前提下,将它对我们双目的影响摒除,这样真实的景象便会显露于眼前。”

李梦鸾说罢便低声念了一句咒语,随后右臂轻轻一挥。

“大梦散,诸幻灭。”

从李梦鸾右臂之上突然升起一道荧蓝色的光芒,向前方扩散开来,光芒闪耀夺目,一时间彻底遮挡住了夜忆辰的视野,令他的眼中只能见到一片亮蓝之色。而当光芒散去之时,展现在眼前的一切与方才顿时大不相同。

原本前方只是雪原的尽头,除了一片莹白空无一物。但转瞬之间眼前却突然出现了许多排列整齐的木屋,结构与规模俱是大同小异。在这片近一里方圆的雪地之上,约有一千间显而易见的木屋。

这样“宏伟”的场景却被完完全全地忽略掉了,可见胡冰在幻术之上的造诣已是炉火纯青,早就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境界。

夜忆辰见到这些木屋后,面上现出欣喜之色,激动地说道“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找到了,真是不容易啊。真是多亏了你感知幻术的能力,

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如今已经完成了我们计划中的第一步,心头的这一块大石总算能够放下了。”

李梦鸾螓首轻点,道“其实都怨我在临行之前忘了从清凌姐姐那里将那张传讯符讨过来,不然我们也许早就可以接到来自胡冰的消息,也不必如此费心费力了。”

“这怎么能怪你,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也时常会忘记。虽然这一路略有波折,但接下来只要从胡冰那里得到荒渊内部的情报,我们便可以出发了,希望一切都能顺利罢。”夜忆辰长吁了一口气,说道。

正在二人交谈的时候,他们面前第一间木屋的门突然从内敞开,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只见她身着一袭淡红色绸裙,一头冰蓝色的长发在风中飘荡,容貌十分美艳,正是青丘胡氏一族如今的首领——胡冰。

“梦鸾,夜公子,你们终于来了。我方才感觉到了有人闯入了我设下的幻术结界,便出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你们。”

胡冰满面微笑地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语气之中似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无疑证明她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

“胡姑娘,好久不见了。”夜忆辰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打招呼道。

“胡冰,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罢。”李梦鸾亲切地问候道。

“夜公子,怎么感觉你长得越来越俊朗了,简直不给世上其他男子留一点活路啊。”胡冰对着夜忆辰调侃道。

夜忆辰没有开口回应,只是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容,显然不知道该怎样接话。

见夜忆辰没有说话,胡冰便将视线转向了李梦鸾,继续道“梦鸾,这段日子我过得很好,也没遇到什么麻烦,你尽管放心罢。对了,你们是不是已经看到了我用传讯符向清凌传递的讯息,随后才来到这里的?”

听到胡冰的疑问,李梦鸾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在我与夜大哥决定结伴而行,前往荒渊寻找时空漩涡之后,我却忘了向清凌姐姐讨要传讯符,所以自然不可能看到你发来的讯息了。我这大意的毛病一直也改不过来。”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因为忘记告诉你们这个据点所在的位置,还特意在传讯符上画了一幅简易的地图。”胡冰疑惑地问道。

“你曾经对我说过这个据点在北域雪原,夜大哥判断出你一定不会将据点设在雪原上那些显眼的地方,于是猜测你的据点很可能处在雪原与雪山交界的偏僻之处。并且众所周知,你们胡氏一族对环境中灵力的质量要求甚高,因此我们最终便锁定了这里。幸好我懂得破解幻术的方法,不然我们恐怕在很长时间之内都无法与你见面。”李梦鸾解释道。

“原来如此,你们两个真是聪明啊,这里的确非常难找。辛苦了,怪我当初没有把话说清楚,让你们二人白白浪费了这许多时间。”胡冰面上浮现出一抹歉意。

“没关系,反正已经成功见面了。”夜忆辰不以为意地说道。

胡冰这时突然向二人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道“你们难道都不怕冷吗?快随我到屋中去罢,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胡冰带着李梦鸾与夜忆辰二人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内,木屋内虽然很是宽敞,足以住下三、四个人,但摆设却异常朴素。整个房间内只有一张床榻,一个书柜,一个衣橱,一张摆放着文房四宝的书桌,一张茶几,若干木椅,还有一些用来放置杂物的木箱,仅此而已。不仅没有任何装饰品,甚至连女子闺房内必不可缺的梳妆台都无迹可寻。

三人在茶几旁坐了下来,胡冰举起几上的紫砂茶壶为李梦鸾与夜忆辰都斟上一杯茶后说道“这茶尚热,你们尝一尝,看看和外面的有何差别。”

夜忆辰道了一声“多谢”后举起茶杯抿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立即出言赞许道“甘甜芬芳,沁人心脾,而且还有一种令人神清气爽的奇妙香气。仅仅只是抿了一口,却有一种行气周天后的感觉,精气神倍觉旺盛。这茶实在是太神奇了,可谓平生初见。”

李梦鸾听到夜忆辰所言顿时提起了兴趣,于是也拿起茶杯品了一口,茶水刚入口李梦鸾便现出了无比惊喜的神情。

“好香,好甜,竟然一点苦味都没有,这究竟是什么茶,味道如此可口,市面上可以买得到吗?”李梦鸾显然对这种茶十分喜爱,希望以后可以买一些带在身上,随时都能取出来饮用。

“这种茶没有市面上那些香茗的淡淡苦味,与平常的茶水大不相同,我还以为你们都不会喜欢。”胡冰见到二人都对这茶给出甚高的评价,便放下心来,微笑道。

“这茶应该是一种花茶罢,虽然没有其他茶类那种淡雅的味道,但却独具一格,不仅香甜可口,提气醒神之能更是远胜寻常茶类,绝对是万里挑一的极品。”夜忆辰认真地点评道。

“夜公子果然是无所不知,竟然能分辨出这是花茶,实在令小女子心生敬佩。”胡冰衷心赞叹道。

李梦鸾见胡冰没有回应自己的问题,便再度开口道“你还没有说这茶要在哪里买呢,这茶不仅提神解渴,味道也十分出众,只是品了一口,我却已经有点上瘾了。”

说罢李梦鸾举起杯来将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很遗憾,这种茶市面上定然不会有。梦鸾如果想经常吃这种茶,就必须一直留在这里,和我做邻居了。”胡冰笑着调侃道。

“为什么啊,这种茶难道很珍贵吗?”李梦鸾不由问道。

“要说有多珍贵其实我也不清楚,但这种茶只有雪山附近的居民才能做得出来。因为它的原材料乃是雪山山巅之上的雪莲花。”

夜忆辰闻言浑身一震,确认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只有北域人才能尝到的雪莲茶?”

胡冰点了点头,道“没错,因为雪莲生长的地方通常都十分险峻,极难采摘,而且数量也非常稀少,所以北域人从来都没有将这雪莲茶向外贩售过。”

李梦鸾微微一愣,面上现出不解之色,道“可是雪莲不是千年才绽放一次,一次只开一朵吗?数量如此稀少要如何拿来做茶?”

huannliangng



第三百零四回 荒渊之秘

夜忆辰此时说道“梦鸾,你只是听了一些传闻,并没有仔细探究过,因此对许多事只是一知半解。你和我不一样,没有刨根问底的好奇心,也没有无休无止的求知欲,很容易受到误导,所以尽量不要将那些人云亦云的传闻信以为真。”

说到这里,夜忆辰顿了一顿,又道“你说的千年雪莲只不过是雪莲花中的一种,是极地雪山之上的产物。而其他种类的雪莲,虽然也一样长在雪山山顶,数量亦的确颇为稀少,但是花期恒定,只是供附近居民采来做茶却还是足够的。”

“原来如此,谢谢夜大哥的教导,是我孤陋寡闻,让大家见笑了。”李梦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怎么能说是教导,最多也不过是随意的指点而已,你若是过于在意反而不好。”夜忆辰忙摆了摆手,澄清道。

胡冰这时插话道“夜公子学富五车,可谓是无所不晓,关于这雪莲的学问,恐怕就算花上一天也讲不完。不过你们来到这里绝对不是为了探讨这雪莲茶罢,我们可以谈些正事了,毕竟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胡冰话音落下的时候,李梦鸾的眼神中竟然透出了一抹感动之色。

夜忆辰此时说道“方才只不过是为了在讲正事之前缓和一下气氛而已,如果一上来便开门见山难免不礼貌。既然胡冰都认为应该回到正题,那我自然不会再讲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李梦鸾向胡冰投以感激的目光,说道“胡冰,谢谢你。”

“玄天是被我所害,我自然难辞其咎,将他找回来乃是我本分之事,哪有向我道谢之理。梦鸾,一直叫全名是不是显得太生分了,你其实可以用小名冰儿来唤我。”

“那怎么行,你的年纪比我大上许多,叫冰儿也太不尊重了。这样罢,我就像叫清凌姐姐那样也唤你作冰姐姐,如何?”李梦鸾建议道。

“自然可以,只要你喜欢便是了,一直叫胡冰听起来的确很不习惯。”

还没等到夜忆辰开口发问,胡冰便继续说道“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我一清二楚,我当初提出要去荒渊帮你们探索一番,也是为了让你们在进入荒渊之前可以拥有完整的情报,这样也可以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

夜忆辰颔首道“没错,这样的确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荒渊我已经去探访了一遍,虽然因为范围太广没能把所有角落都涉足一遍,但我确信自己已经探索了十之。在将那三日间探索的详细过程讲述一遍之前,我必须要提前申明两件事。”

夜忆辰正色道“尽管说来,我们定会严格遵守你所设下的规则。”

胡冰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要申明那些条条框框的规则,而是要做出两点提醒。第一,荒渊内部其实较想象中危险许多,到处都是足以致命的自然陷阱,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时空乱流。

第二,荒渊内部被不知来源的神秘雾障所笼罩,能见度

极其低下,几乎可以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在其中行走非常容易迷失方向,因此若想将荒渊的每一个角落都光临一遍,便需要一位方向感与记忆力俱佳之人带路,确保所有人都能够原路返回。我虽然记性还不错,但却天生缺少方向感,这也是我不敢去探索荒渊边缘那些偏僻之处的原因。”

李梦鸾点了点头,随后向夜忆辰问道“夜大哥,你觉得自己符合冰姐姐方才所说的条件吗?”

“为什么要问我,梦鸾你的方向感和记性应该都不错罢。”夜忆辰微笑道。

“夜大哥别拿我开玩笑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方向感虽然还算不错但也只是平常人的水准,记性若是与你相较无异于是萤火比之于皓月。这领路人之职也只有你可以担当得起了,我劝你还是不要推脱的好。”李梦鸾认真地说道。

“我只不过是开两句玩笑而已,不想你却当真了。领路人自然要我来当,不然还能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到你这个小糊涂身上不成。”

夜忆辰的调侃令胡冰也没有绷住,不由捂嘴偷笑起来。

李梦鸾对夜忆辰的“嘲弄”完全不以为意,笑道“既然你愿意负起责任我就放心了,要是把领路人的责任交给我,怕不是要将大家带到阴沟里去。”

李梦鸾话音落下之时,胡冰与夜忆辰二人皆是开怀大笑,被李梦鸾开朗、不拘小节的性格所深深感染。

夜忆辰此时收起了笑容,面色又变得严肃了起来,他此时向胡冰提出了疑问。

“我曾经在世间各地游历,与你口中的雾障类似的情况也经历过不少,倒是不以为意。不过那时空乱流究竟是什么形态,为何会如此危险,我也只是在一些古书里看到过一些记载,但都是凤毛麟角,愿闻其详。”

胡冰颔首应道“这时空乱流乃是一个个由极为精纯的灵力凝结而成的漩涡,会从内部生出一种吸力,威能极大,一旦靠近漩涡一丈之内便很可能会被那股力道撕成碎片。我猜测这些漩涡与荒渊之内的雾障都是同一个人所部下,他的实力应当要远远在我等之上。”

夜忆辰听到胡冰的判断立时点了点头,认可道“你与我所想的不谋而合,只有一点存在分歧。你认为那雾障与漩涡是被一位高人布下的,我却觉得荒渊之内的这些乱象可能是无意之间的产物。”

胡冰闻言大吃一惊,道“无意之间?怎么可能?究竟拥有怎样的修为才能在不知不觉之间将自己的灵力涵盖整个荒渊的范围,还生出这些惊世骇俗的异象,那里可是一片方圆数百里的地带啊!恐怕即便是天界那些神明也未必拥有如此庞大的影响力罢。”

“你说得很有道理,这种灵能确实超凡脱俗,绝不是这红尘之中的存在所能拥有的力量。不过百年之前在这片荒渊之上曾经有几个人看到了令他们此生都难以遗忘的传奇景象。”

说到这里夜忆辰向胡冰问道“关于荒渊的传说,你究竟知道多少?”

胡冰沉默了片刻后回答道“其实我只听说过一个,那便是每隔十年便会开启一次的空间之门,据说可以通过那一扇门进入地底。这几十年间似乎有许多人闯入那道空间之门,尝试前往地底‘探宝’,但是有幸生还之人却屈指可数。他们回来之后大多精神崩溃,神志不清,无法描述自己在地底所经历的情景。”

“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明明知道地底极度危险,还要前赴后继地赶往地底‘探宝’吗,难道你不好奇在荒渊之下究竟有些什么?”夜忆辰喝了一口茶后,开口问道。

“我能搜罗到的情报其实非常有限,毕竟我们的身份很特殊,不能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只可以在暗中行动,因此收集情报的效率与范围自然也会直线下降。其实获取关于荒渊信息的最佳手段是与圣耀宗的弟子交流,但是那样一来我们的身份立时就会遭到曝光。”胡冰略有些遗憾地说道。

“抱歉,是我冒犯了。既然你们没有办法打听到这百年之前的往事,我讲给你听便是了。”

夜忆辰似是察觉到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不妥,赶忙道歉,随后便十分认真地讲道“这一切其实也不过是我从一位圣耀宗弟子那里听来的,对于真伪也无从去辨别,只不过她说自己对百年前在荒渊所发生的一切乃是亲眼所见,我觉得她应该没有必要说谎。

百年前,她在荒渊附近看到了一条身长数十丈的白龙。那白龙威风凛凛,如同天神下界,灵力威压覆盖百里方圆。她甚至还猜测那白龙已经尽力在压制自己的气场,试图隐藏自己的身份。”

还没等胡冰回话,李梦鸾便兴奋地问道“白龙?那岂不是传说中只存在于天界的神龙,为什么会在百年前来到我们这一界,可有什么缘故?”

胡冰这时也附和道“没想到那些雾沼与漩涡竟然是由天界白龙的灵力所创造出来的,难怪有如此范围与威力。但我与梦鸾有着一模一样的疑问,自从太古时期结束之后,天界与人界便向来互不干涉,白龙下世究竟为何,是不是世间又将迎来劫难了?”

“大家都只不过是从他人口中听到传言,真正在百年前见到白龙降临的也不过是寥寥数人,根本没有人会清楚白龙来到这世间的理由,而且就算结合各方面的因素进行猜测也很难得出一个接近真相的准确答案。”

夜忆辰对二女的疑问也给不出满意的答案,这白龙出现在世上的原因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暂时无法获取线索的未解之谜。

“既然连夜公子都没有任何头绪,也就不必深究了,我现在便将自己进入荒渊之后的经历向你们详细地讲述一遍。”

夜忆辰闻言颔首道“还请姑娘仔细道来,我们必会洗耳恭听。这些信息对我们明日的行动可谓是至关重要,一点也马虎不得。”

“放心罢,我一定会将我所见到、听到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向你们讲清楚。”

说罢胡冰便陷入了回忆之中。

huannliangng



第三百零五回 崇灵之心

()六天前,那时胡冰刚刚带着族人回到据点。她知道玄天失踪是她自己做下的孽,她必须承担所有的责任。为了赎罪,也为了缓解心中的愧疚,她必须尽自己所能,力搜寻玄天的踪迹,一刻也耽误不得。

胡冰不想浪费一点时间,将族人安顿好之后,她便立刻启程前往荒渊,片刻之后便来到了荒渊周围的一处高地之上。

胡冰向下望去,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大吃一惊,显然是出乎意料。

只见荒渊数百里方圆的范围竟被一片浓郁至极的白雾所笼罩,覆盖着每一处角落,将荒渊原本的风景尽数遮掩起来。胡冰即便穷极目力也看不到这片浓雾下方的任何事物,视野之内始终是一片模糊,像是患上了严重的眼疾。

在这片雾障之内,唯一能够隐约看到的便只有许多漩涡状的“灵力聚合物”在疯狂地旋转着,释放出极为强大的威压,令胡冰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开始变得不太顺畅。这样令人恐惧的漩涡,在这荒渊之中竟然不下千个,互相之间的距离均不超过三十丈。

“难道这就是那种将玄天卷走的时空漩涡?看起来的确是十分骇人,若是一不小心被卷入其中,很可能会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如今也只能希望玄天福大命大,平安无事了,不然我万死也难辞其咎。”

胡冰在心中默默祈祷,渴望玄天能够安然无恙,这样一来也能让她身上背负的罪业略略减轻一些。

“虽然如今荒渊之中看起来十分危险,但为了早日找到玄天的踪迹,我必须以身涉险,没有其他办法。”

胡冰暗暗下定决心之后,便纵身一跃,从高地之上跳落下去,她已经认准了离这里最近那个漩涡的位置,落地时有意避开了漩涡周围的区域。

落到地面之上后,胡冰心中立时便出现了两种感觉。其一,伸手不见五指,雾障之内视野里只有一片朦朦胧胧的灰白之色,能见度近乎为零,就连自己的身体也看不清楚。在这一刻胡冰终于好好体验了一次盲人的痛苦,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嘲笑那些身有残障之人,毕竟他们生活在一个更加艰难的环境之中。

其二,“狂风肆虐”,犹如飓风一样的狂暴气流正在不停地拉扯着她的身躯,一股近乎无穷无尽的吸力正在不停地将她的身体向那漩涡之处拖曳而去。胡冰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运功反抗气流的侵袭,也许便逃不过被漩涡吞噬的悲惨下场。

“我明明都已经落到了漩涡十丈开外,可这漩涡的吸力却依然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我‘捕获’,实在是骇人听闻。也许只有清凌上次展现出的那种神秘力量才可以和这些漩涡相提并论,看来我必须要十分谨慎了,千万不能靠近这些漩涡,不然即便拼尽力也逃不过粉身碎骨的下场。”胡冰暗暗忖道,心内升起了一丝畏惧之意。

胡冰赶忙用灵力在身体周围设下了一道用来抵挡漩涡吸力的屏障,成功阻断了这股力道八成左右的影响,顿时

感到身体轻盈了不少。

胡冰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心内忖道“虽然没有完消除那吸力的影响,但它也不会对我的自由行动产生干扰了。再怎么说我也是除老祖宗与师姐之外修为最高的狐族,若是连这点困难也克服不了,还有什么脸面称自己是崇灵教的弟子。”

思及此处,胡冰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愧疚之意,眼眶一红,鼻尖一酸,竟然差一点就落下泪来。

“师父,冰儿好想你。你明明对冰儿那么好,我却不懂得回报,不仅叛出师门,还败坏了崇灵教的名声。冰儿伤害蓬莱百姓,陷害侠义之士,已铸下了无可挽回的大错,再也没有脸面返回师门。师父,弟子不孝,今生也许难以再见师父一面了。”

胡冰在心中默默地忏悔着,诉说着对朱邪的思念,就这样在原地静伫了半晌。直到她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背负的重任,胡冰才恢复清醒,打起精神告诫自己。

“自责并没有用,我现在要做的是将功补过。玄公子时刻都有可能陷入危险,如今我不能再放纵自己继续怠惰下去。只有帮助梦鸾他们将玄公子成功救回,才能偿还一些罪孽,为自己保留一线未来回归师门的希望。”

胡冰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定,迈着潇洒的步伐向前走去。

“从今日起,我将与过去的自己告别,无论是仇恨还是罪业都不会放在心上。不再与魔域为伍,不再助纣为虐,我是崇灵教的弟子,也是正道联盟的一份子。”

胡冰心态转变之后,心中那些由仇怨、悔恨与遗憾堆积而成的阴霾尽数烟消云散,顿时感觉心胸变得开阔了几分,心灵深处似有一道暖流划过,抚平所有愁绪。

雨过天晴,心中在不知不觉间架起了一道彩虹。胡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抛下心中的重负之后,心情迅速转好,从方才那低落的状态中顺利地解脱了出来。

“既然这灵力屏障的效果的确不错,我也就不必过于小心翼翼了,只要与那些漩涡的距离维持在五丈之外,我便不会陷入险境之中。”

心中做好充足的准备之后,胡冰便在这片陌生的空间之中开启了探索之旅。虽然周围可以看到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雾气,但胡冰沉下心来,用心眼去辨认方向,一时之间倒不会在这重重迷雾之中迷失自己。

正想向前行进之时,胡冰脑中突然升起了一丝疑惑,心内嘀咕道“我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既然是调查、探索便一定要有一个目标,一个需要研究清楚的事物,这样才能做出最终的论断。而我现在却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去探寻什么,实在好笑。”

此刻自嘲显然解决不了问题,胡冰于是陷入了沉思,思考问题的关键所在,做出最接近于正解的判断。

“我知道了!玄公子被时空漩涡所卷走,当时应当只有清凌与夜忆辰二人看到了那时空漩涡的样子,如今我只要将此地这些时空漩涡的模样与特性以及所处的

位置都牢牢记在心中,到时一起告诉他们便是了。他们自然可以依照我提供的线索找到与机关塔内的漩涡最接近的那一个,届时应当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想到这里,胡冰轻轻颔首,有了头绪之后,接下来便轻松了许多。

胡冰心中明白,想要得到这些漩涡最为准确的特性,便需要靠近它们,仔细地进行观察,这无疑是异常危险的一件事。但胡冰为了能早日将玄天从异界救回来,已经将一切都置之度外。

“不冒险,又怎能有收获,事到如今便管不了这许多了。”

胡冰将设在自己身体周围的灵力屏障又加厚了几层,摩拳擦掌,在心内给予自己鼓励之后,便毅然向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漩涡接近。

当接近到三丈左右的时候,胡冰被迫停了下来,因为身上的拉扯之力令她明白这个距离已经是她能够忍受的极限,只要再踏出一步便会立即失去抵抗之力,下场将会极其凄惨。

即便如此,胡冰也是强行忍受着气流冲击的痛苦,那气流的力道与那天灾级别的龙卷风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常人哪怕接触到这些气流的边缘都会被撕成碎片,而胡冰却能依靠深厚的修为与远胜凡人的体能强行与之抗衡。

“宽三尺,高七尺,状如鹅蛋,色泽边缘纯白,内部淡灰,深处暗黑。逆旋,中心空洞深邃,难以辨别究竟能有多深,也不知通向何处。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其他需要记下的。”胡冰自言自语道。

抬眼看了看别处那些漩涡,胡冰突然发现这些漩涡大多长成同一个模样,各自的区别微乎其微,用肉眼几乎难以分辨。

“不可,看来单单记下这些显而易见的特点并没有太大用处,究竟什么样的差别是唯一的,无法复制的?”胡冰暗暗忖道。

分析了片刻之后,胡冰脑海之中突然灵光一闪。

“我想起来了,这一类的‘灵力聚合物’,有一样独一无二的特性,那便是灵力波动的频率。每一个一定都不会相同。师父曾经为我讲过,幸好我还记得,不然便不亚于白白来了这一趟。”

胡冰努力搜寻着脑海中的回忆,仅仅数息之间便想起了记录灵力波动的最佳方式。于是她闭上双目,摒除杂念,聚精会神,把意识都集中到这个漩涡之上,用心去感受其内灵力的每一次波动,不敢遗漏任何一个瞬间。

盏茶光景之后,胡冰重新睁开了双目,目光中带着一丝笃定的神色。

“这个漩涡的频率竟然是盏茶一万六千二百次波动,这股灵力的主人究竟是谁?其修为恐怕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胡冰兀自感叹道。

这时在胡冰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忖道“那幻境结界是由我自己的灵力创造出来的空间,就算化为时空漩涡,灵力波动想必也不会十分强烈,与此处这些漩涡恐怕有鸿沟一般的差距,难道此次前来做的都是无用功?”

第三百零六回 只身赴险

幻澜惊梦第三百零六回只身赴险胡冰向后退了数丈,脱离了漩涡周围的危险区。她做了一次深呼吸,将繁乱的心绪平定下来之后,心道:“既然来了,便要好好履行自己的义务,不要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种种,猜测永远无法与现实挂钩,只要尽心尽力,便不会有遗憾。”

这一日,胡冰记录了五百多个漩涡的波动频率,到了戌时,终于停了下来。

此刻胡冰精疲力竭,全身灵力几乎用尽,如果再消耗下去便会陷入油尽灯枯的状态。她虽然全程在用灵力屏障保护自己,并没有遭受创伤,但灵力狂流的不断冲击也让她感到浑身酸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舒适的地方,如今只想躺下来好好休息一番。她明白自己陷入这种状态之后便没有办法再支撑下去,于是只能选择暂且罢手,先休息一夜,明日再继续探索。

胡冰好好记下自己此刻在荒渊中的位置之后,便提起经脉中最后一点灵力,施展御空术飞跃而起,回到荒渊周围的那处高地之上。她在高地上静静地躺了下来,陷入了沉思,将今天的成果在脑中进行了一番总结。

“经过这一天的记录,结果似乎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糟糕。虽然频率最高的竟达到了盏茶三万两千次,可是最低的却只有盏茶五千三百次,中间的波动其实十分剧烈,差距也非常明显,这样一来即便有与我自己的灵力波动相近的漩涡也不足为奇。”

胡冰想到这里顿时安下心来,不再感到担忧,一天的劳累积攒下来的疲惫令她的精神逐渐涣散,眼皮开始一张一合,难以再维持清醒。虽然白狐一族从来都不用休眠,但是这一刻胡冰却不得不陷入沉睡。仅仅片刻之后,她便已经进入了梦乡。

待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胡冰揉了揉眼睛,螓首轻摇,叹道:“在这种危险的环境中行动果然对身心的损耗都极为巨大,这还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因为疲倦而睡去,幸好我昨日已经将这荒渊探索了大半,不然可能真的没有足够的精力走完全程。”

胡冰知道自己必须速战速决,停歇越久反而越会感到困倦,趁着自己现在精力与体力还尚且充沛,便应当将剩下的任务尽快完成。

胡冰在高地上锁定了昨日最后的落脚之地,再度施展御空术进入雾障之中,来到了荒渊深处的一个所在。

胡冰站定之后用心眼确认了自己的位置,发现周围与记忆之中的景象并无二致之后,才开始向前方走去。

接下来又是三个时辰的探索与记录,直至胡冰来到了接近荒渊尽头的一处角落。看到面前的情景后,她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胆怯,不再敢向前迈进。

在那里,她看到数十个时空漩涡彼此相邻,互相之间的距离竟然不超过五丈,几乎都要重叠在一起,就像一个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野兽在等待着猎物的靠近。

这片空间之内的气流没有一刻停止过暴动,空间早已不再稳定,似乎来到了临界点,压

力只要再增加一分,一里方圆内的这方小天地就会立即破碎,化为可以吞噬一切的巨大时空裂缝。

届时无边无际的灾难便会来临,整个荒渊,甚至荒渊周围的那些小村庄都会收到牵累,被这时空裂缝的力量逐分逐寸地粉碎、毁灭,直至化为一片虚空。

胡冰伫立在原地,看着眼前那无比骇人的一幕,即便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却也不敢再向前迈进一步。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鲁莽行事,不幸丢了性命,自己记下的那些重要信息便永远都不能传达给李梦鸾他们,做出的一切努力最终都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都是不负责任的选择。

“这片空间实在过于凶险,以我的能力决计无法涉足,我绝不能在这里白白赔上性命。虽然没能完整地将荒渊探索一遍,有些遗憾,但是足迹已经覆盖了**成,收获也不算少。接下来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将我脑海中的这些信息传达给梦鸾与清凌他们,看来今日只好在这里停下脚步了。”

抉择定下之后,胡冰立刻御空而起,径自离开了荒渊。

离开荒渊后,胡冰发现自己还有许多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如果就这样回去一定难以将最清晰、最全面的情报提供给李梦鸾等人。于是她没有立即踏上返程之路,而是决定向荒渊周围的居民求助,希望可以从他们的口中了解到更多她不清楚的真相。

胡冰于是开始在荒渊周围寻找,最终来到了距离荒渊仅有五里远的一个小村庄。

在这种位置十分偏僻的地方,胡冰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被看穿,所以她没有用任何方式来掩盖自己的身份,而是选择大摇大摆地走入了村子之中。

看到一个陌生人来到村内,一位身着素色布衣的女性村民立刻迎了上去,带着和蔼的笑容问道:“请问这位贵客是不是要借宿?”

胡冰轻轻摇了摇头,礼貌地说道:“我并非来借宿的,只是想向你们这里的人打探一些关于荒渊的消息,不知道可不可以。”

“荒渊?”听到这两个字的那一瞬间,女性村民忽然神色一黯,眉头微蹙,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悲伤的往事。

胡冰见女性村民露出了一副为难的表情,便说道:“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的,我可以去附近的其他村落打探,不用麻烦你们的。”

“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和村长谈一谈。”女性村民沉默了片刻之后向胡冰说道。

“没问题,你去罢,我留在这里等你的消息。”胡冰颔首,微笑道。

“多谢贵客谅解,真是对不住。”

“为什么要道歉,明明是我主动来麻烦你们,快去罢。”

“谢谢!”女性村民用感激的目光望了胡冰一眼后,便转过身去,小跑着向小村的中心处去了。

胡冰望着她的背影,仰天叹了口气,心道:“未料到他们对荒渊竟然还有心结,希望那村长

能够通融一下罢,不然这一趟便无异于白白浪费时间,实在是不值得。”

片刻之后,那女性村民赶了回来,向胡冰道:“村长答应了,邀请你到他那里谈上一谈,我来带你过去。”

胡冰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感激地说道:“多谢阁下倾力相助。”

说罢便跟着这位女性村民一齐走入小村中央,来到了一间规模较大的茅屋前方。

这时一位年过不惑的男子正站在茅屋门前等待,见到胡冰后忙向她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在下陈家村村长陈高云,欢迎贵客光临。”

胡冰见状赶忙上前回应道:“在下胡冰,见过村长。”

“不用客气,快到屋里来罢。”说罢陈高云便带着胡冰进入了室内,二人在大厅中的木椅之上坐下。

“贵客需要吃茶吗?我让下人备茶上来。”陈高云出于礼貌地问道。

“不用了,我只不过想向村长提出几个问题,得到答案之后我便会立即离开,因为还有急事要办,因此我不会在这里逗留。”胡冰答道。

“我听娟儿说你想要打听关于荒渊的消息?”

“正是,荒渊内发生的巨大变化令我十分好奇,因此想要向生活在荒渊附近的你们了解一些具体的情况。”胡冰随便编了一个借口道。

“你问罢,在下保证知无不答。”陈高云正色道。

“村长可知这荒渊内的雾气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这片雾障是由谁所布下,布下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胡冰一口气提了三个问题,每个问题都一针见血,直指荒渊变故的核心所在。

陈高云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雾障是谁布下的,更不清楚它存在的原因。但据祖辈留下的只言片语,大概可以判断出这雾障自百年以前便有了。”

“明白了。不过雾障中的那些漩涡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村长可知道这些时空漩涡的功用?”胡冰再度发问。

“雾障升起不久之后,这些漩涡应该就冒了出来,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漩涡似乎是连接另一个空间的隧道,至于究竟通向哪里,我也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不过大概是用来前往荒渊地下的途径。”

听到陈高云这番话,胡冰微微一愣,问道:“地下?村长是从何处得到这个消息的?”

陈高云此时长叹了一声,沉声道:“其实荒渊每过十年便会开启一道巨大的‘时空之门’,任何人都可以在‘时空之门’开启的那段时间内前往一处地下的险境,很多探险者都说地下藏着许多宝物,得到任意一件都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家财万贯的富翁。于是我们村子里的许多青年都参加了近几十年的这数次地下探险。可是那‘时空之门’的彼方似乎凶险无比,前往探险之人十之**都是有去无回。我的两个儿子全部死在了那里,一个也没有回来”

第三百零七回 打探消息

幻澜惊梦第三百零七回打探消息说到这里,陈高云的眼窝开始发红,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对不起”见自己的提问勾起了村长的伤心往事,胡冰心中也不由感到一线哀伤,急忙出声道歉。

陈高云这时发现自己在客人面前失态,连忙擦去了泪水,强颜欢笑道:“你有什么好道歉的,都怪我那两个儿子太不争气,自己不上进还想贪图那来路不明的横财,最终只能自食恶果。

好了,不说他们了。其实我们村里的青年在十年前那次地下探险之后,只有一人生还,但却变成了一个神智涣散的失心疯,对过往发生的一切都记不起来了,我们也没办法从他口中获得任何与荒渊地下相关的情报。

如今十年匆匆而过,那‘时空之门’很快又要开启了,虽然我们不知道地下究竟有什么,但也明白那是一个有去无回的死地。如果贵客想要去地底探秘,我奉劝你还是放弃这个念头,毕竟什么都没有性命重要。若是不慎丢了性命,就算得到再多财富也无济于事,希望贵客三思啊。”

陈高云的一番话语重心长,富有诚意,深深地感染着胡冰的心绪。

“我知道了,村长放心,我只不过是对那雾障与漩涡有些好奇而已,如今村长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向我讲了一遍,我当然就不用自己去冒险了。但我还是希望村长将那时空之门显现的具体时间与方位告知于我,届时我可以去周围看个热闹。”

“好罢,只要你不跟随那些贪婪之辈一起踏入门中便是了。时空之门开启的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了,不过大概应该是在半月之后。至于方位,因为我没有去过荒渊,所以也不太清楚。但那时空之门开启之时声势浩大,就算在我们这里也能清晰地看到、听到,只要你那时站在荒渊附近的丘陵之上,想必便能轻易寻到时空之门的具体位置了。”

“多谢村长不厌其烦地回答我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在下感激不尽。”

胡冰站起身来,深深地向陈高云鞠了一躬,陈高云则急忙将她扶了起来,表示自己不敢承受如此大礼,他只不过是开口说了几句话,回答了几个问题而已。

随后胡冰便与陈高云道别,离开了陈家村,径自回到胡氏一族的据点。

一路之上胡冰心中升起了许多波澜。

“‘时空之门’,地下险境还有宝藏,这实在太有趣了。没想到这次能得到这样丰富的收获,看来荒渊远不像我想象得那样简单,地下也许别有洞天,这样一来找到玄天的机会一定能增添几分。太好了,我一定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梦鸾与清凌她们,让她们在到来之前先做好充足的准备。”

定下主意之后,她便加快速度,身影顿时消失于青空之上。

***

凛冬城两里之外,一位身着黑色战甲的中年男子在一片茫茫雪原之上伫立。

他虽然其貌不扬,但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若有若无的阴冷杀气。

此人正是附身

在盐商谭岚身上的神秘人罗魇,他从古董店内走出来后,便径直离开凛冬城,来到了一片雪原之上。

“虽然我已经尽全力掩饰我身上散发出的肃杀之气,但还是无法阻止轻微的外溢。即便只有一点,却足以吸引修为高深之人的注意,这对我来说的确十分不利。看来这具毫无修为的身体的确会令我的实力大打折扣,如今的我也许都发挥不出曾经一成的实力。我现在必须与魔域如今的尊主进行联络,否则以我当前这个状态一定会陷入危险之中。”

罗魇这时忽然将右手附在胸口处,黑铁战甲之上立时释放出一道摄人心魄的暗紫色光芒,虽然忽明忽暗,并非闪耀夺目,但却具有一种独一无二的吸引力。片刻之后,光芒散去,一道漆黑如墨的令牌出现在罗魇右掌之中。

令牌长五寸,宽三寸,与罗魇的手掌相比也不过只小了一圈而已。这枚令牌与罗魇身上的战甲一样是由黑铁所铸,质地极为坚硬,其上并未铭刻任何图案,只有中央处铭刻着一个殷红的“魔”字。

这个标志究竟代表什么样的意义,也许只有罗魇自己才会明白。

“好久了,应该有几百年了罢,不知道这令牌究竟还能不能发挥出它原来的作用。幸好我将它藏在了战甲内,否则我可能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罗魇望着手中的令牌,微微一笑,似乎在怀念着过去的时光。

“带我回去罢,回到我的家乡,回到属于魔族的土地。”罗魇激动地喊道。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罗魇手中的令牌上升起了一道犹如无底深渊那般晦暗的黑色光芒,一个传送法阵开始在他的脚下缓缓成形。

而就在法阵发挥作用的前一瞬间,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罗魇的身边,轻描淡写地一挥手便将他手中的令牌抢了过去,使得他脚下的法阵立即消失无踪。

这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罗魇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手中的令牌便已经被人盗去,对方出手的速度太快,在他眼中就像是一道残影般模糊不清,令他根本找不到出手反抗的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令牌化为他人囊中之物。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照面,却足以让罗魇明白,那人的实力远在他之上,自己如今根本没有与其抗衡的能力,如果对方是正道联盟的成员,也许自己便已经陷入了凶险至极的绝命危机之中。

“我现在究竟应该怎么办?是逃走还是拼死一搏,亦或是干脆假意称降?”

虽然还没有看到对方的容貌与衣着,但罗魇似乎已经默认对方一定是自己的敌人,他此刻正在思考处理这个危机的最佳方法,头脑飞速地旋转着,希望可以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来从这个危局中解脱出去。

然而他的思维却被对方的言语所打断。

“你就是五百年前黑雾军的副统领——罗魇?”

罗魇闻听此言,顿时浑身一震,心中充满了

疑惑:“他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看穿我的身份?我可是五百年前的‘古人’,现在应当没有什么人会对当初的事情有所了解罢。”

到此刻为止,罗魇第一次对这个抢走他令牌之人的身份产生了兴趣,他选择不再埋头苦思,而是抬起头来,仔细地去观察面前这位不速之客。

不看还好,一看却是惊骇万分。

罗魇心中此时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是种什么感觉,其中有怀疑、兴奋、激动,还有一点点莫名其妙的感伤。

在他面前伫立的是一位身着黑色斗篷的奇人,根本看不清面目。但这一身充满了神秘感的打扮却勾起了罗魇久远的回忆,让他回到了那个时代,重温那段往事,那些与魔族兄弟并肩作战的回忆至今仍旧历历在目,萦绕在脑海当中挥之不去。

那段时光,有欢笑,有疯狂,有悲伤,更有绝望。一幕幕跌宕起伏、惊心动魄的场面不停在罗魇眼前回放着,现在看着这些澎湃激昂的情景依旧可以令他感到热血沸腾,一切都恍如昨日,仿佛自从他在金沙村的战场上倒下的那一刻起,时间便没有再流动过。

“怎么可能?这身衣服明明是魔尊平时最喜欢穿戴的那一件,为什么现在会穿在此人身上?难道只是我的错觉吗?不可能,不可能,这明明就是同一件斗篷,我不会认错的。他究竟是谁?”罗魇的脑海当中升起了无数个疑问。

半晌的沉默之后,罗魇终于无法再忍耐心中的好奇,率先发话。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份,又为什么会穿着魔尊的斗篷?”

那身着黑色斗篷之人答道:“我叫血任,这身斗篷是黑雾军统领赠予我的,而你的身份我为什么清楚我想你应该已经明白了。”

“黑雾军统领?你难道是说罗刹?他为什么会把如此贵重的东西交到你的手中,难道”

思及此处,罗魇突然露出了一副无比震惊的表情,似是不可置信。

“看来你已经得到答案了。”血任低声道。

“你,你真的是新一代的魔尊?”罗魇感觉自己已经有一点结巴,快要进入语无伦次的尴尬境地了。

“你如果觉得是,那便错不了。以你这种魔族精英的观察力,根本不可能做出错误的判断罢。”血任云淡风轻地说道。

话音刚刚落下,罗魇突然“咕咚”一声在血任的面前跪了下去,以头触地,毕恭毕敬地说道:“黑雾军副统领罗魇拜见魔尊,愿魔尊永生,愿魔域长存。”

“不必拘泥于这些形式上的礼节,快起来罢。”

“谢魔尊。”罗魇闻言立刻重新站起身来。

“我其实正想通过令牌返回魔域,这样就可以与你们相见,没想到魔尊竟然会亲自来迎接我,实在是令我受宠若惊。却不知魔尊是如何得知我已经复苏的消息。”

虽然会稍显不敬,但罗魇还是决定将内心中的疑惑表达出来。

第三百零八回 天界白龙

幻澜惊梦第三百零八回天界白龙“你还记得那本叫作‘无明混沌’的魔族秘笈吗?”血任不答反问。

“当然记得,我的能力大多是从那本秘笈之上学来的,虽然只学会了一点鸡毛蒜皮,却足以令我的修为达到寻常魔族终生难以企及的境界。但这与魔尊如何找到我的行踪有什么关系?”罗魇依旧感到不解。

“其实在那本‘无明混沌’中,有一门法术唤作‘预兆’,与那圣耀宗的预言术大同小异,可以预见在不久之后的未来即将发生的事件。”血任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本秘笈之中竟然还有如此高深的法术,其实我也只不过修习了秘笈中的前两章而已,后面的内容根本就没有看过。”罗魇笑道。

“你可知道我亲自前来见你的目的?”血任问道。

听到这个提问,罗魇微微一愣后道:“难道魔尊不是来接我回魔域的吗?”

“自然不是,虽然你手中那个令牌根本无法带你回到真正的魔域,但我若是想让你前往魔域,随便派一个人来迎接你便是了,何必亲自出面。”

“那魔尊想必是有任务要指派给我了?”罗魇十分机灵,立即就从血任的话语中听出了背后的深意。

“看来罗刹说得不错,你的头脑的确十分清晰,思维也非常灵敏。那我们便不必多说废话,直接进入正题。我此次前来其实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去完成。”

血任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认真,表情此刻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罗魇听到血任认真的语气,自然不敢怠慢,正色道:“魔尊尽管吩咐,罗魇愿服从魔尊的一切安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甚好。不过我也不会令你白白付出,只要你能够顺利完成这个任务,我便会传授你恢复原本实力的最佳方法,这样你以后行事便不必再畏手畏脚了。”

罗魇闻言大喜过望,拜谢道:“多谢魔尊,这正是我如今最大的困扰,若是能够恢复原本的实力,我定能成为魔尊的左膀右臂,为我们魔域一统天下鞠躬尽瘁。”

“说得好!不愧是当年为我魔域冲锋陷阵的猛将,如今你重新归来,令魔域如虎添翼,五百年前失败的苦果不会重复,这一次我们要让魔域之威响彻世间每一个角落。”

血任一番慷慨激昂之词令罗魇也感觉到热血沸腾,兴奋不已,但他却知道现在并不是呼喊口号,沉浸在自我世界之中的时候,于是便直截了当地问道:“魔尊,请把任务的具体内容告知于我,属下即刻去办,保证在最快的时间之内圆满完成。”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自信啊,不过这样倒是的确符合我魔域的风格,难怪罗刹常说你的性格与他很是相像。在将任务内容告诉你之前,我要先问问你,你可曾听说过荒渊这个地方?”

罗刹微微一愣,疑道:“荒渊,那是个什么地方?”

“看来你果然一无所知,那你可清楚自己现在身在何方?”

“这里是凛冬城外的雪原,所以应该位于北俱芦洲,不知道对不对。”罗魇的声音之中透着一丝不确定,显然他从来没有光临过北俱芦洲,对这里的一切一无所知。

“虽然你说得没错,但看来你对北俱芦洲的确不太熟悉,这无疑会对

履行这项任务造成显著的影响。”

这时血任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地图,交到了罗魇的手上,沉声道:“你好好研究一下这张北俱芦洲的地图,将这方天地的每一处地形都熟悉一遍之后再去执行任务,免得因为迷失方向而导致任务最终以失败收场。”

“我明白了,可是这任务需要在什么时候开始执行,如果就在近几日,那我显然没有任何熟悉地形的时间。”罗魇提出了关键的问题。

“放心罢,你的任务在十日后才会开始,你现在可以尽情去做自己的事。”

“这样我便不用担心了,还请魔尊交代任务的内容。”

“这个任务涉及许多背景,我先向你讲述一遍。”

说到这里时,血任略微停顿了片刻,而后继续说道。

“一百年以前,我魔域分派于四大部洲各处的探子在荒渊附近发现了十分神奇的一幕。一条身长数十丈的白龙出现在荒渊之内,但片刻之后却又消失无踪,当时目睹这一幕的不止一人,但很多人都认为自己乃是看到了海市蜃楼,并不会信以为真。”

罗魇这时插话道:“白龙?难道是传说中天界的那种白龙?”

“不错,正是那种白龙。天界神仙悄悄下凡,定是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想要实行的计划很有可能是为了针对我们,因此我们不得不防。”

“可是要如何去探知天界的计划,我们似乎没有一点头绪。”

“且听我把话说完,从那条白龙出现在荒渊开始,这片空间内部就发生了异变。从地面上突然升起了一层层浓雾,逐渐笼罩数百里方圆,化为了一片如同云海般广阔的雾障。而雾障内部还出现了一个个撕裂空间的缝隙,后来纷纷化为了吸力极强的时空漩涡。

这一切显然都是白龙的灵力所造成的影响,他来自天界,高高在上,灵力过于强大,无法在这个世界久留。如今荒渊那片空间已经濒临崩溃,看来白龙离开这里,回归天界的时候就快到了。”

罗魇这时点了点头,道:“如果他再不离去,恐怕会为北俱芦洲带来史无前例的巨大劫难,作为天界神明,他一定懂得掌握分寸。”

“所以我们必须在白龙离去以前打探清楚他下凡的目的,这样才能准备好相应的对策,不至于陷入被动,最终落入敌人的陷阱之中。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自从白龙消失在荒渊之中的那一天起,每过十年,便会有一道巨大的时空之门在荒渊内部展开,这似乎是白龙故意设下的‘机关’,让世人有机会见到他的真容,至于缘由便不得而知了。

我曾派遣过数名修为颇深的族人随那些梦想着一夜之间变为富豪的‘探宝队’成员进入那时空门中,但最终却没有一个活着出来,这无疑证明那白龙所在之地极为凶险。

我一直想不出应该任命何人去完成这项艰难无比的任务,不愿白白让族人牺牲,可是罗刹与我二人又因琐事纠缠实在分身乏力。眼看着时间越来越紧迫,我心中也是十分焦躁不安,好在你在关键时刻重新苏醒了过来。对于我魔域来说,你就是那员至关重要的福将。

十日之后,那时空之门便会再度开启,届时你便潜入其中,尽量隐藏身形,在暗中行动,寻找机会

接近白龙。如果他想要实施什么计划,你可以在不威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出手破坏,或是归来之后将计划的详细内容向我讲述一遍。如果他手上持有需要赐予正道人士的天界宝物,你便想方设法将其抢到手中。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定然能够圆满完成任务,凯旋归来。”

血任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罗魇的信任,虽然这只是二人的第一次见面,但血任显然已经感受到了罗魇修为的深浅。

“属下绝不会辜负魔尊的信任,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罗魇听到血任这一番话之后,心内也不由升起一线感动。

“虽然你已经了解任务的内容,但是还有三点警告我不得不提。”血任面色依旧严肃。

“魔尊请讲。”

“第一,时空之门的另一边很有可能是一处地形十分险峻的所在,也许到处都是无形的陷阱,你在那里每行一步都要十分当心,精神必须随时保持集中,关注周围的每一处角落,以防遗漏一些重要的线索,或是错过了身边场景的变化。那片区域定然被白龙所控制,对于我们魔族来说无异于是‘死地’,因此行差踏错一步都有可能会万劫不复,你一定要谨而慎之。

第二,白龙的实力远在你我之上,若降临世间的乃是传说中的龙神,它在天界的地位甚至远超天帝,绝不是我们可以对付的角色。因此一定要避免与白龙正面冲突,要始终在暗中行动,尽量不要吸引他的注意,一旦逼他出手,你一定性命难保。”

说到这里,血任又从自己的储物空间之中取出了一个与罗魇藏在战甲中那块几乎一模一样的令牌,交到了罗魇的手中。两块令牌唯一的差别便是原本那赤色的“魔”字变成了一个倒三角形的诡异符号。罗魇立时合并双掌,十分恭敬地将令牌接了过来。

“一旦身份败露或是遇到了致命的危险便立刻用这枚令牌返回魔域,驱动令牌的咒语与五百年前一样,虽然任务要尽力去执行,但保住自己身家性命依然是最重要的。”

罗魇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但心中这位新一代领袖的形象瞬间又高大了几分,让他认定这是一个值得崇敬,值得让自己为他卖命的领袖。

看着罗魇将令牌收入储物空间之后,血任继续说道:“最后,我打听到有一队正道人士正在前往荒渊的路途之上,为首的一位女子气场极为强大,甚至不在我之下。他们这队人马很有可能会与你一齐进入那道时空之门,届时尽量避开他们,不要与他们正面冲突,不然吃亏的只会是自己,记住了吗?”

“属下都记下了,到时一定会严格遵守魔尊的命令,绝不会莽撞行事。”罗魇郑重地回应道。

“这样我便放心了。如今我需要交代的都讲完了,接下来我还有许多事务要去处理,无法在此久留。祝你此行一帆风顺,马到功成。”

“属下一定不负魔尊所望,恭送魔尊。”

罗魇欠身行礼,待抬起头来的时候,血任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这片雪原之上,如同人间蒸发,真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为何在他的身上,我总能感觉到一丝似曾相识的气息,那究竟是属于谁的气息,为何我却想不起来,难道是我的判断出现失误了吗?”

第三百零九回 心底阴霾

荒渊地下遗迹,神秘古城的前方。

玛琳娜与彩云二人此时站在高逾五丈的巨大城墙下,仰头望着这座惊世骇俗的古城。因为岁月留下的痕迹,石墙已经显得有些斑驳,但却没有一丝腐朽的迹象。玛琳娜与彩云二人凝视了半晌,却也不知道这常年不朽的墙壁是由什么石材堆砌而成。

“这绝不是由青砖建成的,也并非普通的条石,小娜,你能辨认出这究竟是什么材质吗?”

彩云盯着墙体观察了半晌却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于是便开口向玛琳娜询问。

“我对这方面的知识也许还不及你丰富,如果你都分辨不出来,我又怎会知道。不过这座城很有可能不是人族的居所,若是人族的城池,城墙绝不会垒得这么高。这种高度,几乎与太古时期巫族的要塞不相上下了。”玛琳娜回应道。

“我也这么觉得。现在我们要进城吗,还是先在这座城的四周转一转?”

彩云似乎总是无法自己做出决定,每次都要询问玛琳娜的意见。

玛琳娜不由苦笑了一声,无奈地说道:“彩云,你自己又不是没有判断力,为什么总是要我帮你来做决定,这真的不是个好习惯啊。以你的思维能力,洞察局势,做出最优选择应当是易如反掌。”

“小娜,我知道这不是个好习惯,但我一时半刻真的改不过来。我曾经因为自己的误判导致一次非常重要的任务最终失败,从那以后我的心中便埋下了阴影,不敢再一意孤行,甚至无法依靠自己做出关键的人生决择。对不起,小娜,我一定会慢慢克服这心魔,但你也要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说着说着,彩云神色忽然黯淡了下去,像是瞬息之间变得虚弱,从她的目光之中能够轻易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忧伤。

玛琳娜听罢心中一震,眼神中透出一抹歉意,赶忙安慰道:“彩云,是我不对,我误解你了。想不到你竟然有过那样绝望的经历。放心罢,以后便由我来做决定,我保证一定会做出最准确的判断,不会让我们陷入困境。”

“小娜,谢谢你。不过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做决定啊,怎么你方才说的话听起来就像你我二人角色互换了一样,好奇怪啊。”

彩云神情当中伤感的那一面竟然在瞬间便消失不见,面色从阴转晴,如同变脸一样,可见她控制情绪的能力远超常人,前一刻还愁容满面,下一刻便换做了灿烂的笑颜。

玛琳娜被她神情的转变逗得“扑哧”一笑,道:“你这情绪也变得太快了罢,上一瞬悲,下一瞬便转为喜,也太夸张了。你方才说的那些不会都是骗我的罢,我看你就是懒惰成性,不仅不愿出力,就连动一动心思都嫌恶得很,真是无可救药了。”

彩云哈哈大笑,道:“说得没错,竟然被小娜你猜中了,哈哈。”

玛琳娜虽然表面上用鄙视的眼神瞪着她,但心中却是明镜一样。

像玛琳娜这种修为之人,判断能力精准到几

乎不可理喻,又怎会被人欺骗。玛琳娜从彩云方才的一举一动中都能感受到那种悔恨与失落的情绪,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掺不得一丝虚假。她明白彩云心中深藏的痛楚,这种伤痕需要用时间来抚平。当阴霾驱散的那一天,玛琳娜相信彩云一定不会再像现在一样优柔寡断。

虽然彩云表面上总是嬉皮笑脸,但没人能看到她心内的世界,她时时刻刻都在与心魔作斗争,而当她战胜自己的时候,她才能够找回从前的自己,这一切都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焦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们如今不知道城内的结构,也不清楚那里面究竟有什么潜在的危险,如果贸然闯进去,无疑是十分莽撞的行为,如同擅闯龙潭虎穴。而且这座城池看起来十分广阔,如果直接从这里用御空术飞入城中,我们很容易迷失方向,实在不是什么良策。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围着城池转一圈,看看能不能通过周围灵力的特性来探索城内潜在的危险。”

“小娜,你难道觉得这城中有上古妖兽一类的存在?是不是用预言术看到的?”

彩云的语气竟然有一丝激动,毕竟这类奇异的物种如今在这世间已经难以亲眼发现,只能在那些描写上古传说的绘本中看到一些画像而已。

“你以前没有见过上古妖兽吗?你可是女娲的亲传弟子啊。”玛琳娜明显觉得不可置信,一个圣人的弟子怎会连这点见识都没有。

“我其实是娘娘众弟子当中在娲皇宫潜修最久的那一个,因为资质不佳,需要比其他人更加刻苦修行,总是会花上比别人多出一倍的时间去闭关,因此很少有机会去见一见‘世面’。我记得自己最多也不过见过一次上古妖兽,现在我甚至连它的样子都记不起了。”

玛琳娜听罢拍了拍彩云的肩膀,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城中究竟有什么,只是想让你我二人对城中的情况有个大概的把握,这样才不会出现措手不及的情况。既然你对上古妖兽如此感兴趣,以后若是有时间,我带你去见他们,如何?”

彩云惊喜地问道:“小娜你竟然与上古妖兽结交?”

“怎么了,不行吗?四海之内皆兄弟。传说中的精卫、重明鸟都是我的好友,待完成师姐交代的任务之后我便领着你去认识他们,怎样?”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小娜,你果然是我最好的姐妹。”

彩云做出了一个极为夸张的表情,一把将玛琳娜揽入了怀中,紧紧抱住,许久都不撒手。

玛琳娜被她的巨大力道勒得快要窒息,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在噼里啪啦地作响,似乎已经濒临散架的状态。

“彩云,不要闹了,你再这样抱下去我就要断气了,把我这个军师害死以后还有谁能为你出谋划策啊。”玛琳娜故意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虚弱样子,气喘吁吁地说道。

听闻此言彩云方放开双手,俏皮地一笑,道:“我只不过是为了表示感谢而已,没想到小娜的身子骨这么弱嘛

,我根本都没有用力,你竟然就受不住了。”

“好了,玩笑就到此为止罢。也不知怎么回事,平时我是一个甚为严肃之人,但每当与你在一起时却总会得意忘形,忘记自己原本的目的。我们要是再继续浪费时间,恐怕龙冢都要开启了。”玛琳娜板起脸来,认真地道。

“好,我不闹了,我们办正事,办正事。”

彩云见马琳娜一脸严肃的样子,赶忙收起了自己的嬉皮笑脸,不敢再调侃下去。

“我们先绕城一圈,探一探这片的灵脉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气息,找到城门的位置之后我们便从城门处进城,这样一来辨认方向便会容易许多。”

彩云颔首表示同意玛琳娜的提议,于是二人便环绕城墙巡视了起来。

整整逛了一圈之后,二人在木制城门前方停下了脚步。

玛琳娜这时眉头深锁,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里的灵脉蕴藏着极为精纯的灵力,将这里化为修行的圣地。灵气浓郁的程度就算与圣迹岭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但这灵力的属性却非常奇怪,似乎颇为驳杂但又甚为纯净,隐隐有自相冲突的感觉,我也辨不清那灵脉究竟是怎样种下,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种族才会拥有属性如此复杂的灵力。

难道这座古城竟然是一个已经灭绝的太古种族被埋在地底的遗迹,如果我的猜测便是事实,那我们二人相当于揭开了古文明领域一个全新的篇章,寻找到了一段曾经从未有人提及过的历史。”

想到这里,玛琳娜双目之中现出了兴奋的光华。

“彩云,我们这次似乎撞了大运,这个地方也许较你我二人想象中的还要更加神秘。虽然不知道我们接下来会经历些什么,但这定会成为一场永生难忘的探险之旅。”

“什么意思?难道这世上还有小娜不知晓的文明?”

彩云显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显然是对玛琳娜方才那一番话感到不可置信。

“当然了,我还没有达到师父那全知全能的境界,也不是什么整日沉浸在书海当中的学者,这世上还有很多未知的神秘领域等着我去探索。”

“哈哈,你这样一说,我的心里顿时感觉平衡了许多,觉得自己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无知。”彩云闻言笑道。

“你身为女娲娘娘的弟子,竟然会觉得自己无知。看来一定是你懒惰成性,凡事都不求甚解,知识储备甚少,最终才会落得一个才疏学浅的下场。”玛琳娜出言“嘲讽”道。

“这次可是小娜你先挑衅的,我可要回击了。你不要怪我胡搅蛮缠,浪费光阴哦。”彩云刻意提醒道。

玛琳娜自然听出了彩云话里隐藏的意思,立即向她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是我不好,只要一和你在一起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你先忍一忍,待我们完成任务你想要怎样骂回来都可以。现在我们先进城看一看罢。”

</br>

</br>

第三百一十回 未来圣人

彩云此时邪魅一笑,道:“这还是我平生第一次提醒别人回到正轨,以前向来都是自己胡闹被他人警告,这种为他人纠正错误的感觉果然不错。”

玛琳娜摇了摇头,对彩云谜一样的自我陶醉表示无可奈何。

下一刻,二人一齐向城门处靠近,当来到城门近前的时候,玛琳娜从体内释放出一束灵力,投入了那道木制城门之中,仔仔细细地将城门内部的结构检查了一遍。当她确认城门内没有设置任何陷阱之后,才向彩云点了点头。

彩云立即会意,二人一左一右同时伸出双掌向城门施力,竟然想要利用蛮力推开这至少数千斤重的巨大城门。若是凡人看到了这幕景象,定然会认为这乃是两个心智不全的愚痴之人,想要用四条手臂去推动这千钧力道也难以突破的城门简直就像痴人说梦。

然而下一刻,天方夜谭一般的“奇迹”便由这两位看似娇弱的女子创造出来。

只见玛琳娜与彩云二人将双掌抵在城门之上,将体内不足半成的灵力贯入两臂之中,随后顺势轻轻向前一送,灵力便从掌心推入了城门之内。

只听得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阵“咯吱咯吱”的刺耳声音,像是重物与地面剧烈摩擦之时产生的声响。

这声响显然证明城门在玛琳娜与彩云二人齐心协力地推动之下已经开始向后挪移,两扇门扉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显而易见的缝隙。

二人这时发现这城门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坚固,既没有附上加固的法术,也没有使用厚重的材质,使得推开城门的过程变得异常轻松。二人甚至没有继续向掌上灌注灵力,只是运劲向前轻轻推动,两扇城门便应声向两边“舒展”开来,现出一道足以令五人并排通过的入口。

二人见状便停下手上的动作,她们都认为没有必要将城门完全敞开,只要留出一条可供二人随时出入的路便是了。

玛琳娜这时探头向城门内部望了一望,发现没有任何异常现象之后,向彩云说道:“前方很安全,看起来只是一个荒废的城池而已,我们进去罢。”

彩云突然悄声问道:“小娜,你觉得这城里会不会依然有人居住?”

玛琳娜立即摇了摇头,应道:“不太可能,这里位处地下,终日不见阳光,我们用心眼才能看清周围的景象。就算是可以承受这种环境的种族,也要解决食物的问题,毕竟只靠这地下河是无法生存下去的。”

彩云秀眉微蹙,似是对玛琳娜所言无法苟同。

“小娜,这一次我和你的看法不太一样。如果你不吃东西,会不会影响你身体的健康状况?”

“修为达到我们这种境界的人自然可以‘辟谷’,借助天地灵气、日精月华补充体内所需。但是对常人来说没有食物是定然无法生活的,就算不是人族,缺少相应的食物也肯定逃不过灭绝的下场。”

玛琳娜发表这一番言论的时候,双目中却

透露出一丝游离的神色,显然对自己所说的一切并不确定,甚至是存有怀疑。

“小娜,你竟然没有去过南赡部洲?我本以为自己知道的已经很少了,可是现在才发现你我二人也不过半斤八两嘛。”彩云笑道。

玛琳娜尴尬地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没有去过,只知道那里是妖族与魔族聚居的地方。南赡部洲最著名的地方应该是青丘国,白狐一族的故乡,天下六大门派之一的崇灵教便坐落在那里。除此之外我便知之甚少了,对于崇灵教门人擅长的法术我也只是略有耳闻,没有深入地去研究过。”

“原来如此,这便说得通了,不然我还以为你突然变作了一个心智低下的蠢人。”彩云又控制不住自己的习惯,调侃了起来。

玛琳娜没有理会彩云的“嘲讽”,而是认真地问道:“我方才说的错在哪里,你帮我指出来,其实我对这世界比你更加陌生,急需拓展自己的见识,不然以后定会吃亏。”

彩云闻言“得意洋洋”地说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向我请教,今天真是神奇的一天,感觉自己还是有一点价值的。既然小娜都如此‘虔诚’地向我求教了,我又怎能令你失望呢。

听好了,这白狐一族作为南赡部洲最为尊贵的种族,所有族人在修为达到四尾境界之后便不必进食,他们天生便拥有‘冥想’的能力,可以吸收大自然内的灵力为自己所用,你说神奇不神奇。”

“果然与众不同,我还是第一次听闻有这样的种族存在。若是如此分析,只要这城中的居民与白狐一族拥有同样的习性,便足以在地下生存,毕竟这里的灵力还是十分浓郁的。

可是我们刚刚在城池四周转了一圈,却并没有感应到城内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虽然一定要随时保持谨慎,但也不需要过于担心,这里始终只是一个被埋在地下的遗迹而已。”

彩云同意玛琳娜的看法,正色道:“小娜说得对,只要我们不大意,时刻保持警惕,就算城中有居民,也不怕会遭到偷袭或是埋伏。其实我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另一个与白狐一族天赋相仿的种族,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说到这里时,彩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向玛琳娜问道:“小娜,我一直忘记问你一个问题,不知你肯不肯回答我。”

“你我二人之间何须遮遮掩掩,尽管问,有问必答。”玛琳娜坦率地说道。

“你的那些往事我都听你说过一遍了,可是我一直忘记问你是什么种族,也不太清楚你的生活习惯,现在谈及‘种族’二字我才想了起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害得我有一丝紧张。师父说我不属于任何一个种族,是完全独立的个体,非魔非妖,非巫非人,十分古怪。她说我拥有的修行天赋远远凌驾于任何种族之上,天生便具有‘圣脉’,是未来的圣人。

虽然很多人都说师父从来不说假话,但她对我

的评价与捧杀也没有什么分别,我至今都只是半信半疑。至于习性,我可能和白狐一族非常相近,生来就没有进食与饮水的**,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我比较喜欢唱歌罢。”

彩云听罢面上充满震惊之色,感叹道:“虽然以前便知道你的实力不亚于小姐,但却没想到你的身份竟然如此尊贵,我现在都想向你行参拜之礼了。我决定以后一定紧紧跟在你这大贵人的身边,说不定有机会获得超凡入圣的机缘。”

“算了罢,我劝你还是不要做那春秋大梦了,还是好好收敛一下,想想我们从来到地下开始都已经浪费了多少时间。”玛琳娜沉声道。

“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之后保证不节外生枝了,好不好?”彩云娇声“乞求”道。

“仅此一问了,快讲罢。”

“小娜,你方才说自己喜欢唱歌,可我怎么没见过你一展歌喉?”

“尽是这些无聊的问题,我在别人面前很少唱歌,如果你有兴趣,我以后一定唱给你听。怎么样,满意吗?”

“嘻嘻,当然满意。”彩云傻笑道。

“那就好,我们进城罢。”

话音落下之后,玛琳娜与彩云二人便穿过城门,一起向这古老城池的内部走去。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城内有一段尘封数千年的历史一直在等待着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彩云与玛琳娜二人走入了城内,她们缓缓向前行进,不想错过身边的每一处细节。

仅仅片刻之后,她们二人便将方才的一些猜测完全否定。

在她们眼前呈现出来的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烧毁、倒塌的民宿随处可见,在街道的角落甚至可以看到已经快被漫长岁月彻底腐蚀的白骨,空气之中依然残留着一丝腐朽的死气,挥之不去。

整座城只有城墙与城门完好无损,内部却根本就是一副残破不堪的模样,就像是一处尘封已久的人间地狱缓缓揭开了帷幕。

“看来我们猜错了,这里根本不可能有居民存在,这明明就是一座死城。”玛琳娜看到眼前这一幕幕凄凉的景象,不禁感叹道。

彩云面色也有些难看,沉声道:“这座遗迹很有可能是上古战场的一部分,城中的景象显然证明这里遭遇过战火的波及,甚至是被刻意侵略。”

玛琳娜颔首道:“没错,而且根据我们方才亲眼目睹的情况,几乎可以确定这座城池在成为遗迹之前经历过一场极为残忍的屠杀与破坏,将城内所有的建筑尽数摧毁。当时城中的居民着实可怜,说不定无一生还。

究竟是什么人才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行为?我们对这座城一无所知,既不清楚这里居民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们的敌人来自何方。希望接下来我们可以找到一些重要的线索,帮助我们还原当年在这里发生的一切,让我们对这片空间有一定的了解,不至于满头雾水。”

</br>

</br>

第三百一十一回 释灵宝玉

幻澜惊梦第三百一十一回释灵宝玉彩云这时笑道:“小娜,没想到你对史学还是很感兴趣的嘛。不过这里已经被摧毁得不成样子,恐怕当时的那些文献早就被烈火烧得干干净净了罢。”

“那可不一定,重要的文献一般都会放置在较为隐蔽的所在,并且受到重重保护,也许不会被战火所波及。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寻找那些文献的下落。”玛琳娜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彩云此时正想点头答应,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疑道:“小娜,等一下,我们是不是偏离了小姐安排的任务内容了。小姐只是让我们调查龙冢的位置而已,我们似乎没有必要为了这座城池的历史大费周章罢。”

“你说得有道理,师姐的确只需要了解龙冢的位置。但当初我们认为荒渊地下只有龙冢这一处遗迹,没想到会出现一片庞大的地下空间。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便一定要将这片空间内的一切都调查清楚,不留遗憾。现在距离龙冢开启还有十几天时间,足够我们在此地好好探索一番,为保将来再次光临之时有备无患,我们还是不要偷懒为妙。”

听完玛琳娜的一番解释之后,彩云已经彻底明白她的想法,不由暗暗赞叹她心思的缜密。

“我还以为你对这城池的历史兴致太高,将我们原本的任务都忘到了脑后。没想到你竟然想得如此周到,果然我的想法还是太肤浅了,竟然会对你产生怀疑。”彩云用一副“自责”的口吻说道。

“你的反应非常敏锐,提醒的时机拿捏得也很是精准,一点也不肤浅。若是我的确将任务遗忘,瞬间便会被你那几句话拉回正轨。你明明做得很好,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后悔的样子?”玛琳娜真诚地说道。

“只要你不觉得反感便好。”

“我怎么会反感?你我二人亲如姐妹,又何来反感二字,我觉得你总是把我当做外人看待,这样我反而会觉得很不开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我二人之间没有**,也没有禁忌,明白了吗?”玛琳娜斩钉截铁地说道。

彩云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心中满是感动,柔声道:“我们在数百年前便义结金兰,彼此间的情谊胜似亲姐妹,若是互相之间还有隔阂、顾忌,又如何对得起姐妹二字。对不起,是我没有将心态摆正。”

玛琳娜摇了摇头,笑道:“以后莫要这样便是了,你可以把我当做自己的分身,这样便可以畅所欲言了。”

“放心罢,以后我一定不会再尊重你了,到时候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做姐妹可就不好说了。”彩云夸张地说道。

“姐妹之间要什么‘尊重’,只要别总在我专心履行任务的时候令我分神就好了。”

“当然不会。不然你在小姐面前告我一状,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玛琳娜被彩云在提到“小姐”二字时刻意表演出来的“惊恐”表情逗得前仰后合,捂着嘴笑了两声后方道:“知道就好。”

随后玛琳娜将接

下来的计划向彩云讲了一遍。

“这附近都是一些民宅,那些文献不可能藏在这附近。彩云,你有看到远处那些酷似宫殿的建筑吗?我们接下来便前往那处,看一看能不能发现藏经阁一类的地方。只要成功找到藏经阁,我们便有很大的机会了解这片土地的历史。”

“现在小娜便是我的首领,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绝不反抗你下达的命令。”

“唉,真不晓得你究竟是傻还是懒,难道是又傻又懒?”

说完这句话,玛琳娜心头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暗自忖道:“感觉自己已经被彩云同化了,怎么现在连说话都是她的风格?”

彩云没有出言反驳,而是朝她吐了吐舌头,露出一副“我就是又傻又懒,你又能拿我怎样”的“嚣张”表情。玛琳娜见状只能摇了摇头,表示无可奈何。

二人一起向远处那些“宫殿”的方向走了过去,以她们的脚力,不消片刻便抵达目的地。

来到近前的时候,二人却同时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

只见一座座气势磅礴的“宫殿”式建筑显现于眼前。虽然大多数已经被大火烧得不成样子,但坚硬的材质与牢固的结构令这些建筑不会像民宅一样轻易倒塌,依然挺立于原地。

这些建筑占据了近十里方圆的地盘,大大小小的宫殿不下百座,场面极为壮观。从一些未被猛火所触及的角落可以还原这里曾经金碧辉煌的模样,在几座宫殿的边缘处,竟发现了几种早已在世间失去踪迹的古玉。

玛琳娜此时现出了讶异的神色,向彩云道:“彩云,你看到那些用来给位于中央的几座宫殿作点缀的玉石了吗?”

“我看到了,难道这些玉石有什么异常之处吗?”

“这种淡蓝色的玉石我只在赫菲娜的身上见到过,她佩戴的那一块上面还刻有一个金色的‘灵’字。她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那块玉的出处,我对他人的私事不感兴趣,因此也没有向她问起过。

但后来我在一本‘珍宝全书’中却看到有关于这种玉石的描述,虽然只有寥寥几句,但却在我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种玉石叫作‘释灵玉’,只存在于北俱芦洲,流转于世的时间不详,但至少是数千年前,如今已经绝迹。

‘释灵玉’据说可以令佩戴者释放出的灵力得到升华,威能大幅提升,因此无论何时都应当是极其珍贵的无价之宝。”

彩云这时接话道:“你的意思是这‘释灵玉’世上很有可能仅剩菲菲身上那一块,但在这里却被当成装饰宫殿的工具。其实我觉得这里看起来与世间的皇宫非常相似,也许这座古城就是一个古国的皇城,这段历史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可能会涉及几个国度,甚至是几个种族之间的全面战争。小娜,你觉得呢?”

玛琳娜向彩云递上一个欣赏的眼神,正色道:“你与我的判断基本一致,而且这‘释灵玉’

的出现还说明了一个问题,那便是这座古城的历史可能比我们当初想的还要悠远,说不定要追溯到数千年前。这段过去看来十分有趣,我们一定要找到当初的文人遗留下来的一些记载,解开笼罩这座古城的谜团。”

“被小娜你这么一说,我的兴趣也被勾起来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出发,在这‘皇宫’之中寻找那‘藏经阁’的所在罢。”

玛琳娜与彩云二人踏入“皇宫”的范围,开始寻找“藏经阁”的位置。

二人对于藏经阁的模样都心照不宣,知道其构造定与普通的宫殿大相径庭,因此不会难以发现。

果不其然,二人只是辗转了片刻便找到了一座与众不同的建筑,“皇宫”之中的绝大多数宫殿皆是方方正正,只有这一个看上去就像一座宝塔一样,高高耸立。

宝塔虽然只有八丈宽,却有近二十丈高,足足有十八层。

整座宝塔乃是由上等松木筑成,颜色略显黯淡,却更能突出一种古香古色的气息。从宝塔内部隐隐散发出一股香烛的味道,不知道那香烛究竟是怎样的构造,经历数千年岁月的洗礼竟然依然能够留下一点痕迹。

这座宝塔从上至下找不到任何装饰品,甚至看不到任何雕刻上去的花纹,极尽朴素,平凡得仿佛民间的建筑,然而玛琳娜在见到这种设计的那一瞬间,竟感到肃然起敬,心中对当初建造这座宝塔的匠师深表敬佩。

“这座高塔明明是为贵族修建,但却没有半点装饰,当初这种设计不知道遭到了多少反对的声音。但我却与这匠师的看法相同,没有修饰才是最好的修饰,去奢求俭,返璞归真。这份坚持,这份心思,真是了不起。”

彩云见到玛琳娜一脸憧憬的神情,便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小娜,在想什么呢?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走神。”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座木塔很是好看,风格独树一帜。”

“好罢,我没看出这座塔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我倒是有一个疑问。”

玛琳娜颔首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其实我也有同样的困惑。那些宫殿明明结构更为坚固,却几乎无一幸免,被烈火烧得不成样子,几乎分辨不出原来的面目。但这座木塔却并未被火势所波及,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我方才仔细探查过了,发现这座高塔的确是用松木建造而成的,几乎不掺一丝杂质,这种材质如果遇到猛火可能会被瞬间摧毁,但是这附近却连火焰留下的痕迹都寻不到。”

“没错,你这样一说我才发现这片区域的地面之上竟然没有焦黑色的印记。”彩云向四周的地面之上望去,果然一片洁净,没有任何烈火烧灼之后留下的漆黑污迹。

“这明显是不合常理的,可以说是十分蹊跷。我怀疑这座木塔之内有着结界一类的法术,可以令这数丈方圆的范围免受天灾**的影响。”

第三百一十二回 古朴木塔

幻澜惊梦第三百一十二回古朴木塔彩云这时眼珠转了一转,似乎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才开口道:“结界吗?我觉得不太可能。如果他们能够祭出熊熊烈火都奈何不得的结界,又怎么会一败涂地,被敌军烧毁了皇城?这显然不合常理。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见解,但至少在我这里是说不通的。”

“考虑到他们竟然把‘释灵玉’作为点缀,我可以断定这个种族一定很不平凡,说不定城内的每一个人都拥有不俗的修为,祭出一道结界恐怕并非难事。”

彩云这时满面皆是疑惑的神情,她打断了玛琳娜的言辞,发表自己的见解。

“怎么可能?如果他们都像你说得那样,拥有无比高深的修为,又为何会惨遭屠城?我实在是想不通。”

“你且听我说完。其实修行天赋出众的种族最终却面临覆灭的例子在历史长河之中已经出现了一个,那便是自太古时期便存在的巫族。巫族之人天生拥有强大的力量,继承了十二祖巫的种种能力,个个实力超群,但最后还不是几乎被魔族杀了个干净。就算这城中的居民的确能力不凡,如果面对的是比他们更为强大的对手,一样没有还手之力。”

听完玛琳娜的解释,彩云开始渐渐明白,她以前的视野太过狭窄,只看到了事物的其中一个侧面,因此便会做出偏离真相的判断。

“我懂了,那这样推断下来便只有一种可能了。”彩云此时胸有成竹地说道。

“说来听听。”

“我觉得他们之所以在这木塔周围布下结界是因为这里藏着他们最不愿意被摧毁的物事,然而他们的敌人也许没有察觉到结界的存在,只是放了一把火便离开了,因此只有这座木塔看起来完好无损。”彩云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玛琳娜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但还有另一种可能,那便是他们的敌人对这皇宫内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即便发现了结界的存在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们将这些宫殿点燃有可能是为了引出躲藏在皇宫某处的‘国王’,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你不必当真。”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们不会随意纵火,一定是有明确的目的,而那个目的绝对与这座木塔没有半点联系,燃烧的目标很有可能是‘国王’的寝宫。这样一来宫内之人若是想要护住这座木塔便容易许多。”彩云这时方恍然大悟。

“这是一种假设,用以佐证这座木塔完好无损的合理性。同时也证明塔内的一切非常重要,值得宫内之人不惜一切来守护。”

玛琳娜分析到这里,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看来我们已经找到目标了,这座木塔中一定藏有关于这段历史的记载。”

彩云面带兴奋之色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快潜进去罢。”

“既然古城中人为保护这木塔布下结界,说不定塔内也一样有各种机关与禁制,防止贼人闯入。因此我们一定要谨慎,尽量不要把自己置于险境之中。”玛琳娜

提醒道。

“放心罢,我一定会小心翼翼的。进去之后我便紧紧跟在你的后面,做什么事都听你的安排,绝不轻举妄动,怎么样?”彩云认真地说道。

“这样最好,一切听我指挥,我们只对这片空间的历史感兴趣,找到需要的文献之后便迅速离开,最好不要长时间逗留此地,以免夜长梦多。对了,如果能在这里找到与地下空间相关的地图便再好不过了,这样我们便可以精准地锁定龙冢的位置,不必再茫无目的地去探索了。”玛琳娜正色道。

“地图?为什么需要地图。这里如今的样子早就和数千年前大相径庭,通过一张古老的地图又如何能够判断现在的位置?”彩云感到疑惑不解。

“彩云,这片空间被‘封存’在地下恐怕已经很长时间了,成为了一处无人问津的遗迹。这里千百年来没有经历任何改变,地形、环境很有可能与数千年前没有什么差别,如果能够找到地图,我们寻找龙冢无疑会方便很多。”

“可是龙神是在百年前出现的,之所以被称为‘龙冢’还是天界之人散布出的消息,他们假扮世人,谎称荒渊地下埋有龙骨,价值连城,一小块都可以换来百两黄金。并将龙神的部分计划透露给世人,比如‘龙冢’开启的频率与大致时间。因此数千年前根本就没有龙冢,这样一来就算有地图,我们也根本无法判断龙冢的具体位置,不是吗?”

玛琳娜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有两点需要纠正。第一,散播荒渊讯息的不是‘天界之人’,而是龙神的眷属,为了完成任务,龙神必须吸引世人的注意,否则也无法将那‘有缘人’引到荒渊。

第二,龙冢位于山水之间,地形非常险峻,这是师姐告诉我的准确信息,像这样的所在,在地图上一定会非常显眼,只要看到地图,应当便会有些头绪了。”

“原来小姐将龙冢的特征都告诉你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哼,小姐真是偏心,恐怕是觉得即便告诉我也没什么用处罢。”

彩云发了几句牢骚之后,突然神情一变,沉声道:“等一下,小娜你方才说那些探险小队是被龙神的眷属引去荒渊的?”

“并非所有,是一开始的那些人,后来便是人云亦云了。”

“我有一个疑问,那些进入龙冢的探险者大多死于非命,几乎没有几个能够逃出生天。如果龙神是故意令世人进入龙冢,便一定会将他们安全地护送出来,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那里?这岂不是见死不救吗?小娜,你可知道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玛琳娜回应道:“对于龙冢之中的详细情况,我并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做一些猜想。”

“猜想?毫无头绪要如何猜测?”

“我与龙神还算有一些交情,对于他的能力与性格都颇为了解,因此我敢断定他一定做了三件事。龙神的拿手绝技名叫‘言谕’”

还没等玛琳娜将话说完,彩云便出言打断

“‘言谕’?那是什么能力?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玛琳娜微微一愣,疑道:“你竟然不知道‘言谕’?明明女娲娘娘对这道神通也很擅长啊。”

彩云摇了摇头,道:“娘娘的确没有向我提起过,也许是我的修为太低,还没有资格去接触这道神通罢。”

彩云脸上并没有现出埋怨的神情,非常平静,这种自知之明令玛琳娜十分欣赏。

“既然如此,那我便与你讲一讲。‘言谕’其实是一种法则类的神通,威力极为强大,远超任何人的想象。

‘言谕’,顾名思义便是用言语发号施令。当一个人的修为达到亚圣级的时候,他体内的灵力将会产生质变。他的心意将与大自然相通,他的灵力将可以随意操纵五行元素,世间一切尽在掌握。

对于这种人来说,将灵力转化为实质不费吹灰之力,效率无与伦比,完全不需要借助符箓或是咒语。而且他们还可以在不违反洪荒法则的前提下,设定一些只服务于自己的规矩。”

彩云此时听得满头雾水,疑道:“你说了这么多,却还是没有告诉我这‘言谕’究竟有什么效用?”

“你通过我说的话自己联想一番也能明白,这‘言谕’自然是用声波的方式释放灵力,而说出来的内容便会立即成真。‘言谕’的内容可以是一个独立的法则,也可以是一个随意的事件。这类立竿见影的神通需要施术者的意识能够完全融入天地五行之中,化为大自然意志的一部分,差一点都不可能成功。”玛琳娜认真地说道。

彩云听罢面上充满惊骇之色,向玛琳娜确认道:“那也就是说,擅长‘言谕’之人说出来的话都有可能会化为现实?这也太可怕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这道神通也有一些限制。‘言谕’所创造的法则或事件对现实空间影响的范围越大,程度越高,所需要消耗的灵力便也会越多。我从师傅那里了解过,用‘言谕’创造一场天灾所消耗的灵力几乎是圣耀宗天灾级法术的十倍以上。恐怕也只有那些灵力无边无际的圣人才能够随心所欲。”

彩云点了点头,道:“这种神通果然对灵力的储备量要求极高,不然这世间恐怕早就乱作一团了。”

“照我的推测,龙神应该利用‘言谕’的能力设立了两个‘法则’。第一个是每十年会开启一次的时空门,让那些探险者可以顺利进入龙冢之中。而第二个则是一个定时传送法阵,在那群人进入龙冢一段时间后将他们送回安全的地方。

至于那些进入龙冢之人为何会丧生,我觉得有两个原因。第一,据说龙神生性嗜睡,不理世事,因此他很可能在施下两道‘言谕’之后便展开结界,陷入沉睡,对外界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第二,龙冢之内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要危险许多,凡人若是闯入其中便会陷入危机,很难生存到传送法阵启动的时候。”玛琳娜正色道。

第三百一十三回 古朴木塔

幻澜惊梦第三百一十三回古朴木塔彩云听罢颔首道:“我明白了,不过我还有最后两个疑问。”

“有疑问就现在提出来,不要藏在心里。”

彩云于是问道:“荒渊之内危机四伏,到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时空漩涡,就算打开时空之门,凡人应该也无法走入荒渊罢?”

“答案十分简单,龙神设立‘法则’之时定会想到这一点,因此时空之门开启之时,那片浓雾与夹杂其中的时空漩涡必然会被尽数驱散。另外一个问题呢?”

“小娜,你觉得那龙冢到底危险在哪里?山水之间又如何,怎会令那些探险者死伤无数?”彩云百思不得其解。

“那龙冢乃是位于地下,环境昏暗无比,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我们虽然可以用心眼代替双目,但凡人明显没有这种能力。即便他们事先准备好火把,能见之范围较青天白日之下也要大大缩减。

我们不知道通过那时空之门后会去到哪个位置,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是在山丘的巅峰之处。在那种环境之下,一旦没有注意脚边的地形,便很容易从山丘上跌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因此这种高低不平的地形在地下还是十分危险的。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单凭地形可能也不会令他们死伤惨重,毕竟发生失足的情况之后,便会立即吸引到他人的注意力,令所有人接下来谨慎行动,以免同样的悲剧再度发生。”

玛琳娜说到这里皱了皱眉,思忖了片刻后道:“我觉得那龙冢里面可能有一些隐藏得很深的生灵逃过了龙神的感知。”

彩云闻言浑身一震,惊道:“什么?竟有龙神都察觉不到的生灵?难道其修为还在龙神之上吗?那我们若是贸然闯进去岂不是凶多吉少?”

“彩云,你会错意了。其实隐蔽能力极其强大的生灵可以轻易避过任何人的感知,只有圣人方能察觉他们的存在。白狐一族便有隐匿气息的绝佳术法,一段时间之内可以令他们的存在感完全消失,非常高明。其实我也只不过是依靠直觉去猜测,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只是为了提高我们的警惕性而已。”

“隐蔽之术吗?好,我懂了。没想到因为几句问话又耽误了许多时间,我们快到塔内搜索文献罢。”

玛琳娜这一次却是没有介意,微笑道:“你放才讲的这些问题意义非常,就算你现在不问,以后我也一定会详细地向你解释,根本不是在浪费时间。彩云,你今后一定要重新寻回自信,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要总是无故责备自己。”

“小娜,你放心罢,我会尽快调整自己的心态,不会让自己的心情一直低落下去。”

彩云双拳紧握,以一副异常坚定的表情向玛琳娜保证道。

“你有这份觉悟,我便不用担心了。”

二人接下来迈着相同的步伐来到木塔底部的一道拱门前方,玛琳娜祭出一道灵力扫过拱门,确认背后没有机关后,便上前将它轻轻推开。

二人一起从拱门进入这

座木塔当中,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全新的空间。

这里与那些规模庞大的藏经阁十分相像,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红木书架,几乎布满了塔内的所有空间。

一排排书架排列得异常整齐,所有书架之间的距离都是正好三尺,分毫不差,充满了“皇室”的严谨气息。这三尺的距离足以令两人并排通过,对于玛琳娜与彩云二人来说乃是刚好,多一份太宽,少一分却太窄。

木塔足足有十八层,但仅仅是这第一层,便有百余个书架。书架之上摆满了竹简,几乎看不到多少空隙。

在这样一片目不暇接的书海之中,彩云与玛琳娜二人皆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这木塔内部的光景显然远远超出了二人的想象。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里竟然存放着数量如此庞大的远古文献,简直就是一片知识的海洋,这样神奇的地方,我今生还是第一次遇见。”玛琳娜不由赞叹道。

“小娜,你开心了,我可高兴不起来。你可不要忘了,这里有十八层,也许每一层都有这么多文献。我们根本不知道史学文献的位置,数量又如此庞大,究竟要找到何时?就算距离龙冢开启还有不少时间,我们也不能在这里耗费太多光景啊。”

彩云秀眉紧蹙,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这数不过来的竹简,越来越觉得前途渺茫,艰难险阻林立于眼前。

“唉,一到关键时刻你平时的机敏便都不见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就是了,保证能在一天之内,将我们所需要的文献尽数找出来。”

“小娜,你能有什么方法?我们二人对这里皆是一无所知,一点也不熟悉。不知道这些文献排列的方式,对每层文献的种类亦是毫无头绪。除非你从前来过这里,不然你能有什么办法让我们在一天之内找到需要的文献?”彩云抱怨道。

“没想到你真的在犯傻。请你用你的小脑瓜好好想一想,灵长类生物在摆放物品的时候大同小异的原则或是方法是什么。”玛琳娜嗔道。

“原则?方法?”

彩云不禁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

“你是说无论是什么种族,当他们摆放物品的时候都喜欢将同类的物事放在一起,方便以后寻找,是也不是?”

“当然了,哪个种族的藏经阁会将书籍乱摆乱放。如果将完全不同类型的书籍放在一起,将来查找之时定会满头雾水,这样一来只会白白浪费宝贵光阴,谁会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之事?反正我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愚蠢的种族。”玛琳娜以十分确定的口吻说道。

“但这明明是个我们都不了解的种族,我们不能用平常的思考方式去揣度他们的心理,不是吗?”彩云质问道。

“彩云,你的想法实在过于复杂,甚至有些不切实际。我敢肯定,宫殿建得如此气派,书架摆放得如此整齐,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的种族会做出你想象中那些不理智的行为。若是我的判断

出现了失误,那我们也不必在此白白浪费时间,直接去寻找龙冢便是了。你觉得如何?”

玛琳娜有着十分的信心,她无比清楚智慧究竟意味着什么,因此对这些文献的排列方式没有丝毫怀疑。

“好罢,就按你说的去做就是了。如果我的想法又一次与事实大相径庭,那便证明我的确应该更换自己思考问题的模式了。”

玛琳娜颔首道:“你总是把简单的事情在脑海中复杂化,这种毛病的确应该好好改一改。其实验证这些文献的排列方式十分简单,我们只需要在同一个书架上随意选取两部竹简,看看内容是否相仿。再从这一层的另一个书架上取一部打开看看,如果这三部竹简同属于一种类别,那便证明我方才的判断准确无误。这样一来,即便这木塔有十八层,想找到我们需要的那几部文献也一样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不愧是小娜,果然思维清晰,一语中的。我们便从面前这个书架开始罢,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史学文献就在这一层。”

“那倒不会。无论任何种族,史书的地位都非常重要,我敢断定他们绝不敢将史书放在第一层。”

玛琳娜说话的时候,彩云却已经走上前去,从书架上拿起了一部卷起的竹简,兀自展开观赏了起来。

看了两眼之后,彩云却皱了皱眉,转身向玛琳娜求助。

“小娜,这竹简上的文字好像是北域语,我根本看不懂。”

玛琳娜闻言笑道:“哈哈,这里是北俱芦洲,从太古时期北域文字便已经成形。虽然大唐文字如今天下通用,但在当年的北俱芦洲一定还没有普及。”

彩云于是将手中的竹简递给玛琳娜,希望她能够看懂其上书写的文字。

玛琳娜拿过来粗略地看了两眼,颔首道:“你没有认错,这的确是北域的文字,与如今的文字虽然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但也并不明显,完全可以读懂。”

彩云顿时松了一口气,喜道:“那便好,若是你也读不懂,我们便可以直接放弃了。这上面记载了什么?”

“好像是坊间故事这一类的文献,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是不是那种无法考证的民间传说?”彩云问道。

“没错。与我预想的一样,这类书因为无关紧要,通常都会放在第一层,就算被盗走也无所谓。如今只需再看两部竹简便可以证实我的判断了。”

说罢玛琳娜便将手中的竹简放回原来的位置,从同一个书架之上又取下了一部竹简展开观瞧。片刻之后玛琳娜得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果然如我所料,这上面描述的故事甚至与方才那一篇有所关联,看来他们排列这些文献的方法非常严谨,丝毫不乱。”

彩云这时已经走到了另一个书柜前方,从上面随意取下一部竹简后便回到玛琳娜的身边。玛琳娜从彩云手上将竹简拿了过来,展开一看,随即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第三百一十四回 克服心魔

幻澜惊梦第三百一十四回克服心魔“这又是另一个题材的民间传说,这一层看来全部都是民间杂谈。”

这一刻彩云虽然明白自己之前的猜测被完全推翻,可以说是毫无逻辑可言,但她却没有感到懊恼,反而大喜过望,几乎手舞足蹈起来。

“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便可以轻松找到摆放史学文献的那一层,肩上的担子轻松了许多,在一天之内找到我们需要的文献想来也并非难事。”

“所以我一开始便没有担心过,有些原则上的事情其实没有必要想得那样复杂,有时候这种过于谨慎的习惯反而会为自己增添阻碍。”玛琳娜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以后只听你的安排,不再胡思乱想了,绝对不会为你增添麻烦。”彩云信誓旦旦地说道,嘴角挂着一抹俏皮的笑容。

“又犯老毛病了,我说的话你可要牢牢记住,不要总是当做耳旁风,下一次依旧我行我素,这绝不是一个修行者应该具备的品质。”

见玛琳娜又板起脸来,彩云急忙回应道:“小娜,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永远记在心里,一辈子都不会忘的。你要相信我。”

“信你才怪。反正我只是为你提出忠告,接不接受都要取决于你自己的选择,我也无法对你造成直接的干涉。好了,我也不与你浪费口舌了,快去下一层罢。”

彩云知道自己以前确实很容易犯同样的错误,虽然如今已经改进了许多,但依然无法扭转玛琳娜心中的印象,于是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我要用心改正这些令人反感的习惯了,不能在他人心中留下不良的印象。看到小娜露出这种担忧的神情,我的心中总是觉得无比难过。从今日开始,我不能再让她为了我而分神,心底的那些缺陷,我可以自己纠正。”彩云暗暗下定决心。

玛琳娜此时已经向楼梯处走去,却发现彩云没有跟来,回头一看才发现彩云已然伫立于原地,兀自低着头,一副自我检讨的样子。

玛琳娜急忙转过身来,回到彩云身边,柔声劝道:“怎么,说几句就不开心了?我根本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不想看着你自甘堕落而已。你必须燃起信心,依靠自己的力量克服心魔,不然你在这条修行之路上便会永远停滞不前。

自责,悔恨都不是战胜心魔的办法,你需要正视过去,跨越过去,告诉自己未来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这样以后再次遇到相似的情景之时才不会感到惧怕,脱离苦海,迎接更好的自己。”

说到这一句时,玛琳娜紧紧握住了彩云的一双玉手,用无比真诚的眼神与她对视,向她传递一种无声的鼓励。

“告诉我,你一定可以的,对不对?”

彩云望着玛琳娜火热却又温柔的目光,仿佛有阵阵暖流游遍全身,那种舒泰无比的感觉就像躺在亲人的怀抱中。

彩云的眼眶慢慢湿润,泪光隐隐闪动着,虽然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滴落下来,不想让玛琳娜看到她脆弱的那一面,但她哽咽的声音却无情地出卖了自己。

“小娜,只要有你在我

身边,无论未来有怎样的艰难险阻,我都可以克服,何况那微不足道的心魔?你的存在,便是我的救赎。”

玛琳娜听到彩云这番话之后没有露出感动的神情,反而是扑哧一笑,调侃道:“为什么你说话总是要如此煽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看着玛琳娜那哭笑不得的表情,彩云也破涕为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每次鼓励我的时候讲出来的话语实在是感人至深,令我热泪盈眶,我只是情不自禁地表达自己的心意而已。”

“我是开玩笑的,我自然知道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解释什么,你我之间如此了解,又怎会不知道对方的意图。”

二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又聊了许久,直到双方把该说的话都说尽了,玛琳娜才正色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去下一层了,在这里停留了实在太久。”

彩云这时才发现自己又耽搁了不少时间,刚想说声抱歉,玛琳娜却已经转身,向着楼梯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彩云知道玛琳娜的用意,心中充溢着感激之情。

“小娜她一定是不想让我再责备自己了,她总是为我着想,而我却不能为她分忧。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一样,无时无刻不在为身边的人增添烦恼。

彩云,你是女娲的弟子,得天独厚的修行者,你必须严于律己,克服前路上的一切阻碍,不能再懈怠下去。别再让那些宠爱着你,关心着你的人失望了。”

彩云对自己的心理暗示似乎颇有成效,心底埋藏的阴影在刹那间便散去了几分,曾经那段悲伤的回忆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彩云刚刚回过神来,便听到玛琳娜催促的声音。

“彩云,你又在原地发什么呆,快跟上来,我们时间有限。”

“好的,小娜,我这就来。”

彩云应了一声后,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来到玛琳娜的身边。

“以后的事情不必现在想清楚,你只需要对自己有信心便足够了。如今我们要将最重要的任务先办妥。”

“我发誓,从这一刻开始,我绝不会再胡思乱想了,苍天作证。”

彩云举起右手,无比认真地说道。

“你有这个觉悟就行,不用发誓。”玛琳娜展颜笑道。

玛琳娜说罢便顺着木制楼梯向二楼前行,彩云紧紧跟随在她的身后,目光不停向周围扫视,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景象,提防着那些很可能藏在隐蔽之处的机关,看那机警的样子似乎比玛琳娜还要更谨慎一些。

玛琳娜也察觉到了彩云的动作,于是回头向彩云投以一道赞许的目光,以示鼓励。彩云立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轻轻地眨了眨眼,灵动的眼神似乎在说“巡视的任务便交给我罢,我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二人这一次无声的交流充分展现出了彼此之间的默契,既然一开口便停不下来,那便用其他方式沟通,这样一来就能节省不少时间。

二人片刻之间便来到了第二层,当

她们发现这里的布置与第一层几乎完全一样的时候,心底唯一一线担忧也瞬间烟消云散。

“小娜,看来这座‘藏经塔’每层的设计都是大同小异,没有多少分别。这样一来,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又轻松了许多,至少不用担心这些文献的排列方法突生变化。”

“但愿如此罢,不过也不能妄下定论,毕竟这木塔共有十八层。我们无法预测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也许这里不单单是一个‘藏经阁’,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我明白。放心罢,我不会因此而松懈,一定会随时保持警惕。”

二人此时已经来到了这座木塔的第二层,她们沿用与之前相同的策略,从两个书架上分别取下一部竹简,进行内容上的比对。

玛琳娜将两部竹简上的内容简略地看了一遍,但这一次她的目光却被其中的内容所吸引,停留在一个她感到陌生而又熟悉的字眼之上。

“灵族,灵族?”

玛琳娜陷入沉思,从心底发出了疑问。

“我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发现那里的圣耀宗弟子便是灵族人,我与赫菲娜因为拥有类似的能力也冒充成灵族人。

灵族人据我所知是一个天赋异禀的种族,生来便与五行元素有着无与伦比的亲和力,甚至可以将自己的身体转化为大自然的一部分,十分神奇。他们一个个都具备着异于常人的动态视觉与身体素质,修行方面的资质甚至超过白狐一族,就算被称为最杰出的种族也不为过。

但奇怪的是,出现在圣耀宗的灵族人为何皆是女子,难道灵族男子不具备适合修行的体质?”

玛琳娜继续看下去,发现这文献上记载着灵族的一些习俗,像是饮食习惯一类的内容。玛琳娜此时又打开了另一部文献,发现这一部文献之上描述的却是灵族的传统节日。

“原来这一层是有关灵族习俗的文献。”

玛琳娜此时已经被“灵族”二字完全挑起了兴趣,如今有许多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她无比想要得到答案,想要揭开这段尘封的历史,解开重重疑团的谜底。

灵族究竟是什么时候在世间出现的,又是什么时候销声匿迹的?灵族人在世间隐去踪迹究竟出于什么原因?灵族的男性与女性是不是从出生的一刻开始便有明显的分别?这些问题都像是未解之谜,需要她们二人在这座木塔之内寻找答案。

玛琳娜此时开始陷入沉思。

“虽然练就圣耀宗的法术之后,会令自己拥有与灵族人相似的能力,但是在这个世界圣耀宗显然与灵族没有半点联系。圣耀宗乃是师父创立的门派,而门下弟子也大多是人族中天赋异禀的女子。看来另一个世界的圣耀宗与灵族人结合在一起不过是巧合而已。”

当玛琳娜想到这里的时候,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道念头,令她的认知完全被扭转。

“不对,我的判断也许是错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玛琳娜开始回忆,将自己的思绪带回很久、很久以前。

第三百一十五回 元族习俗

幻澜惊梦第三百一十五回元族习俗记忆中,有个女子坐在玛琳娜的对面,她身着纯白色曳地长裙,头戴花环,有着一头如晨曦一般金黄的飘逸长发,面容惊艳绝伦,全身上下散发着不可侵犯的圣洁气质,就像是传说中天界的女神一样。

“师父,你们的种族叫什么啊,我好像忘了。”

被玛琳娜称为师父的金发女子露出了和蔼的微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娜娜,你总是不记事,这一次可要听清楚了。我们这个国家叫作圣耀国,而师父的种族是元族,元素的‘元’字,记住了吗?”

“记住了,师父。你可以和我讲一讲元族的习俗吗?”玛琳娜带着好奇心问道。

“当然可以。元族其实是这个世间最为神奇的种族,几乎可以说是有点怪异。元族人出生之时全都异常孱弱,夭折的数量足足有两成上下,这也是元族为何人丁一直不兴旺的主要原因。元族女子一般到十五岁左右体能便会增长,体弱多病的特征也会逐渐消失,身体素质渐渐达到人族女子的水准,甚至略有赶超。但元族男子的体质却一生也无法得到改善,与人族男子相比大有不如,约有六成以上的元族男子一生被病痛纠缠,几乎活不过四十岁。因为这种种差异,令元族一直以来都以女性为尊,这与现在的人族恰恰相反。”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师父的父亲是上一代的‘国王’,因为他没有生下儿子才迫不得已将王位交到你的手上,就像人族那些国家一样。”

“当然不是,而且上一代女王也并非我的母亲,她与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难道你们也遵循人族以前盛行的禅让制?”

“禅让制,有点类似,却又大不相同,说起来可能有点复杂,你慢慢听我讲。元族最神奇的其实并不是男女的差别,而是每隔百年便会出现一个天赋异禀的女婴,她们生来便与大自然有着一种特殊的感应。她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各类元素互相转化的过程,从中了解到万物相生相灭的真谛。通过对这自然法则的理解,他们渐渐学会如何在不破坏法则的前提下操纵这些元素,让它们服从自己的意志,随心所欲地进行转化。

不仅如此,这些百年才诞生一次的女婴还拥有远超其他种族的体能与资质,修行天赋甚至超过南赡部洲的妖族。她们的身体成长得比人族女子还要迅速,容貌与身材从十五岁开始便与人族的弱冠女子一般无二,并且至死都不会改变分毫,衰老二字在她们的字典里面根本不存在。她们的寿命也极为漫长,活得最长的一个在五百岁之后才寿终正寝。

她们之中有许多通过勤奋的修行突破重关,成功超凡脱俗,前往天界。她们被称为天选之人,乃是一国之主的最佳人选,任何人都代替不了她们的地位,她们在成长到十五岁的时候便会接任女王之位,上一代的女王到那时便会立即让位,因此元族的女王每隔百年才会更换一次。”

“每一代的女王都需要强制让位,难道她们当中没有一个感到不满

吗?”

金发女子摇了摇头,道:“这乃是元族的规矩,没有人违背,也没有人会心生不悦。元族的每一个人对这一切都心照不宣。”

“师父,原来你就是那个百年才会出现一次的‘天选之人’啊。”

“没错,你说师父是不是上苍的宠儿?”

“那是自然,师父是我这一生中最尊敬的人,也是这世上最了不起的人。”

***

玛琳娜从记忆当中回过神来,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快,一种不明缘由的兴奋感觉充斥于心间。

“元族,灵族,这两个种族难道有什么关联?看来我必须找到灵族的史书,得到灵族传统最准确的描述。如果灵族也是以女子为尊,奉女子为王,那灵族也许就是元族在这个世界的投影。”

见到玛琳娜又一度陷入沉思之中,彩云在一旁不由问道:“小娜,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玛琳娜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对彩云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轻声道:“那是自然,我已经找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什么线索?不会是已经找到史学文献了罢。”彩云立刻兴奋地问道。

“那倒是还没有,不过这一层收藏的文献是有关传统与习俗的。我在其中成功找到了这个种族的名称。”

彩云的好奇之心此刻又被玛琳娜勾了起来,急切地道:“这个种族叫什么?是我们有过耳闻的种族吗?还是一个在史书上毫无记载的隐世之秘。”

“此族在这个世间的确没有任何记载,但不久之前我向你提起过一次,所以也不是没有耳闻,你不妨回忆一下我此前向你讲过的异界故事。”玛琳娜这时试图对彩云的思维进行引导。

“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异界的灵族。你说在那个世界所有圣耀宗的弟子都是灵族人,她们每一个皆是女儿身,天生具备杰出的修行天赋,并且拥有远超常人的元素亲和力。等一下,难道灵族在我们这个世界也曾经存在过,只不过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覆灭,而我们二人如今所在的地方便是灵族人的遗迹?”

玛琳娜轻轻颔首,对彩云的分析表示认同。

“一针见血,这里的确是灵族人曾经生活的地方。至于这个世界的灵族人究竟因何灭亡,以及他们为什么没有出现在任何一本史籍的记载之中,便是需要我们去探索的谜题了,今日之内必须找到这两个谜题的答案。”

“如果我们能够成功找到灵族的史书,便可以还原这段历史的真实面目,以后如果有机会最好将这段历史在世间流传开来,让世人也能知晓灵族的存在。”

“历史全新的一页如今等待我们来亲手揭开,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玛琳娜说完这一句便向着楼梯处走去,准备前往下一层,而彩云则是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一个时辰之内,二人已经从二层来到了十七层。每每来到新的一层,她们都充满期待,但探索之后,期待

却都化为失望。

在这十四层中二人发现了灵族的各类文献,从医书、兵书、天文地理到礼法、诗赋、圣贤经卷,无一或缺,但唯独找不到历史这一类。

“奇怪,为什么我们始终找不到史学文献。难道灵族人认为史书比圣贤经卷还要重要吗?这显然不太可能。难道我们错过了什么?”彩云倍感疑惑地说道。

“还没到最后一层,一切都不好断言。灵族人的习惯毕竟和人族大不相同,也许他们的确认为史书的地位要高于圣贤经卷也说不定。我不认为史学文献会和其他类别的文献放在一起,我们现在需要做的便是继续向上探索,如果在上面两层也找不到,我们再一层一层的往下排查。”玛琳娜认真地说道。

“反正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走罢。”彩云附和道。

二人于是来到了这座“藏经木塔”的第十七层,玛琳娜已经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重复着一样的动作。走到书柜面前,从上面随意拿起一部竹简,轻轻展开来观瞧。

虽然探索了十六层,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但玛琳娜从没有感到急躁或是气馁,始终心平气和,她坚定地相信自己追寻的文献不会轻易与她擦肩而过。

玛琳娜又一度向手中的竹简望去,当看到上面内容的那一刹那,她的脸上终于现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灵族历25年”这几个大字映入玛琳娜眼帘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

“我们终于找到了,这一层便是摆放史书的所在。”玛琳娜喜道。

彩云闻言激动不已,道:“太好了,我还以为他们把史书藏到了非常隐蔽的地方呢。只要我们了解到灵族衰亡的原因,便成功完成任务。接下来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前往龙冢了。”

“其实我的想法与你正好相反。”玛琳娜这时突然开口道。

“什么意思?难道我说得有什么问题吗?”彩云顿时满头雾水。

“你觉得他们把史书放到了隐蔽的地方,对这个想法我不太认同。虽然灵族人拼尽全力护住了这座木塔,这一举动的确证实了这些文献的珍贵之处,但却不代表他们想要将这些文献藏匿起来。原因很简单,灵族人将这座木塔守住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让世人有机会看到灵族的文化与历史,不至永久失传。他们想要让世人知晓灵族的存在,并告诉他们这个曾经兴旺的种族究竟为何走向灭亡。”

彩云沉吟了片刻后道:“小娜,当初我们的判断恐怕十有**是正确的。如果灵族人是自我灭亡,那保护这木塔的理由便不存在了,因此他们当初一定是被外族侵略,虽然奋力反抗但最终还是无力抵挡。在被敌人斩草除根之前,有人写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并放入木塔之中,随后在木塔旁设下结界,试图将那无比重要的文献保存下来,等待有一天被人发现。只要有一个人看到那本文献,当年那段悲惨的历史便会开始在世间流传了。”

第三百一十六回 灵族历史

幻澜惊梦第三百一十六回灵族历史玛琳娜听到彩云所言,立时颔首道:“聪明!当年灵族人的想法应该与你方才所言不谋而合。我们现在便要将那本重要的文献找出来。彩云,你也可以帮忙,方法很简单,不需要懂得北域语也可以做到。”

玛琳娜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彩云打断道:“我知道方法,你刚才打开那部文献时,我便看到了数字,虽然这种数字在大唐不常用但我也有过一些研究。这数字是二十五的意思,我说的应该没错罢。”

“没错,你觉得这数字代表着什么?”玛琳娜知道彩云已经破解了数字的含义,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问道。

“这数字是编年史的重要符号,代表着历史的进程,从种族的发源开始一直记载到结束的那一年。这样一来,只要找到最大的数字便是了,因为那一定是最后的记载。”

“这才是女娲弟子应有的敏锐思维,精彩!”玛琳娜欣慰地笑道。

“我从最右边开始找,小娜你去最左边,我们一人负责一半的书柜,这样既能节省时间,也不会错过任何一本文献。”彩云不知不觉间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从二人来到荒渊时起已过了数个时辰,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出谋划策。

彩云这时突然反应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小娜,你觉得如何?如果觉得不妥,便按照你的计划来,我都听你的。”

玛琳娜摇了摇头,笑道:“你像刚才这样思考便是了,不必考虑我的看法。以后有什么建议尽管说出来,不要藏在心里,说不定你的提案还要胜过我的。

较以前相比,你已经缓缓做出了改变,这无疑是一个好的开端。无论同意也好,反对也罢,都要将自己的想法明明白白地讲出来才是,绝不能过分信任他人,妄自菲薄。

现在就按照你的计划行动,我去左边,你去右边,我们分头行动,最后带着各自那边年份最靠后的一本文献在此地会合。”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便各自向这一层左右两边的尽头处走去,随后便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不错过书架上的任何一本史学文献。

两个时辰之后,玛琳娜与彩云回到了中央处集合,然而二人手上所持的文献数量却是截然不同。

只见玛琳娜手上只捧着一部竹简,然而彩云则用双手捧着高高摞起的十部竹简,竹简的高度几乎漫过了她的胸口,使她的样子看起来显得有些滑稽。

玛琳娜见到彩云那笨重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道:“你怎么拿了这么多部?你自己不是说只拿数字最大的那一部便可以吗?”

“小娜,我有一种直觉。我感觉那段历史不是一部书便可以概括的,因此我把数字最大的十部竹简都拿过来了,这十部史书的年份都可以连在一起,我觉得它们都与最后这场战争有关。”彩云胸有成竹地说道。

玛琳娜微笑着回应道:“我相信你的直觉不会错,你如果不想用手捧着这些文献便施一道浮空术,令它们浮在空中,我慢慢取来看。”

“你既然这样说,便证明那本记录灭族之战的文献在我的手上。小娜,你手上那一本又是什么?难道也记载了至关重要的信息?”彩云问道。

“当然,这部竹简当中的内容十分丰富,描述了灵族人的许多习俗与特征。想要认识灵族人,便需要从阅读这部文献开始。”

说到这里时,玛琳娜又想起了她翻开这部竹简研读之时那种莫名的震撼。

当她看到“灵族女强男弱,以女为尊,奉女为王”以及“灵族男子天生孱弱,毫无修行天分,灵族女子大多天赋卓绝,擅长五行法术”这些描写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当初的猜测几乎没有半点偏差。

“虽然有一些细微的不同,但也无法否认所有相似之处。元族、灵族,看来是两个世界中如镜像一般的存在,分享相似的习俗,相似的传统,相似的修炼方式,甚至似曾相识的历史。”

玛琳娜此刻眼神一凛,心中生出了一种奇妙的直觉。她虽然不知道这种直觉是对是错,但却依然感受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之情从心内升起。

另一边,彩云已经施展浮空术,令这十部竹简悬浮于半空之中,等待玛琳娜来取阅。

“小娜,你怎么又在失神,快点来看这些文献罢。我也想知道灵族究竟因何走向灭亡。”彩云催促道。

玛琳娜轻轻点了点头,来到悬空的竹简前方,拿起了最上面的那一本,展开研读起来。

片刻之后,玛琳娜卷起竹简,将它放到了这摞竹简的最下方。在这片被浮空术所影响的范围之内,即便物事下方没有任何支撑也依旧可以悬在空中,因此玛琳娜根本无需担心这些竹简会因为她的动作而散落在地。

玛琳娜又拿起了第二本展开观瞧,看完一遍继续置于底部,就这样循环往复。

一顿饭的光景之后,玛琳娜终于看完了最后一部竹简上的内容,她轻轻合上竹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实在太相似了,甚至敌人入侵的理由都一模一样。两个世界,同样的事件,为何结局却完全不同?也许原因已经显而易见,毕竟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像师父那样的‘觉醒之人’,即便是灵族的女王都没有足够的能力拯救自己的种族。”玛琳娜在心内忖道。

这段时间内玛琳娜一直聚精会神,不发一言,全身心地投入竹简中所描述的情境,体会灵族人当时的感受。

彩云见到玛琳娜一直静默不语,便知道她的精神一定十分集中,于是便不开口打扰她,让她能够在静谧的环境之中完成阅览。

虽然彩云的性子一直以来都显得有些浮躁,但这却不代表她没有耐心,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安静下来,让自己的心灵回归宁定的状态。

漫长的等待终会迎来结束的时候,当玛琳娜将最后一部竹简放回去的那一刻,彩云才开口询问:“小娜,怎么样?是我们想要的内容吗?不会找错了罢。”

“彩云,你的直觉非

常精准,分毫不差。这十部文献从战争的前兆开始一直记录到战争结束前夕,将这一场灭族之战描写得淋漓尽致,几乎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哈哈,看来我的直觉也有准确的时候。你快与我讲一讲这场战争,感觉一定是个跌宕起伏的悲惨故事。”彩云激动地说道。

“你且听我慢慢向你道来。”玛琳娜说罢,便开始将这段久远的历史向彩云娓娓道来。

从这一刻开始,被雪藏不知多久的历史片段终于重见天日。

一个悲伤、凄凉,充斥着人性之贪婪的故事缓缓拉开了帷幕。

***

距今八千年前,北俱芦洲。

如今这个人迹罕至,被称为荒渊的苍凉之地在那时却是北俱芦洲资源最为丰富,灵气最为凝练的天赐宝地。这片富庶的土地同时也是北俱芦洲最具智慧的种族---灵族的发源之地,是生养他们的地方。

人族还没有踏足北俱芦洲的时候,灵族人便已经出现在这片土地之上。他们不断繁衍,不断发展,缓缓扩张疆土,建立领地。

灵族历25年,灵族第一座城池建立完毕,那时城内的结构比较简陋,毕竟他们当时还没有发现藏在地底的那些珍稀材料。灵族当时也没有任何文字,于是城池便暂时未去命名。

灵族历47年,灵族伟人萝丝创出北域语,后来成为北俱芦洲居民通用的语言,在世上的流行程度仅次于大唐文字。同年,萝丝为灵族第一座城池命名“暮雪”。

灵族历65年,灵族工匠索菲亚在地底发现许多种珍稀金属,又在山间发现拥有使法术威力成倍增幅的绝世宝物“释灵玉”。

第二年,暮雪城经历了第一次大规模的改建,那时灵族还没有建立国家,首领不过是族长,因此也尚未有建造王宫的意识。

释灵玉此时开始成为灵族人随身佩戴的装饰品,他们这时还只是觉得将这种玉石戴在身上会令自己神清气爽,每时每刻都保持精神饱满的状态,却不知道释灵玉真正的效用。

就这样,千年时光就这样匆匆而过,其间灵族并未出现什么显而易见的发展。

灵族历1286年,灵族出现了第一位颇有成就的修士,名作米歇尔,她依靠暮雪城这得天独厚的环境勤加修炼,身上佩戴的释灵玉也在无形中提高了吸收灵气的效率。仅仅两百年间她便已经超凡脱俗,进入了仙人的境界。

米歇尔将自己修行的心得写入了一部竹简之中,在其中还记载了许多她自创的法术,譬如驱使元素的各类术式以及将自己的身体与元素相结合的神通。

灵族人天生便与自然元素有着超乎想象的亲和力,这种能力可以让他们更加轻松地操纵元素,令元素转换形态时消耗的灵力几乎微不足道。因此这种驱使元素的法术正是最适合灵族人修炼的那一类。

后来灵族人将这本米歇尔的著作称为“元素秘典”,并在民间广为流传。

第三百一十七回 注灵试验

幻澜惊梦第三百一十七回注灵试验虽然灵族人的生育能力十分低下,但经历了千年的光阴,灵族的人口也已经来到了数十万人,这段时间之中,灵族的历任族长不断下令扩张领土,建立村庄与城池,尽量让族人生活在舒适的环境内。

至灵族历1300年时,灵族已经拥有五座可以容纳数万人的大城,十座可以容纳七、八千人的小城,小镇以及村庄更是多不胜数,规模已经颇为庞大。日渐兴盛的灵族已经完全拥有建立国家的资本,无法再与那些资源匮乏、财富稀缺的部族相提并论。

丰富的自然资源,勤劳而智慧的人民,这一切都让他们能够自给自足,即便不与外界往来,灵族也可以永无止境地延续下去。

灵族历1500年,第二十五任族长伊丽丝做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决定,她认为灵族继续这样闭门造车已经不利于进一步发展,想要令灵族像世上的其他种族一样兴盛就必须模仿他们的制度。

建立国家,提高灵族在世间的名望,随后打开大门欢迎访客,积极与其他种族互相交流、互相往来。一来可以取彼之长,补己之短,令灵族的发展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二来也可以通过与外商的交易为族人增添财富,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伊丽丝广为询问族人的意见,却没有听到多少反对的声音,为了灵族的未来,几乎所有人都对这项重大的改革表示支持,对伊丽丝的领导能力表示信任。伊丽丝遂建立御灵国,成为御灵国第一任女王,带领族人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这一年也被称为御灵元年。

接下来的这些年,灵族人开始与当时世上的三大种族巫、魔、妖频繁往来,汲取这些种族杰出的技术与文化,用包容的方式融入自己的文明之中,飞速地发展着,一刻不停。

灵族出产的玉石、药草、牲畜甚至水源都受到了各族商人的追捧,几乎供不应求,御灵国的财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增长,越积越多,渐渐出现了超越世上其他国家的趋势。

御灵125年,御灵国的国力便足以与巫族的血狩,魔族的幽影,妖族的青丘并称为世间四大强国。而那个时候,在后世被称为世间唯一强国的大唐还没有建立起来,人族的势力在当时也显得微不足道。

虽然御灵国的国力增长得很快,但也只是达到与其他三大国家刚刚持平的程度,虽然引起了不小的注意但也不至于令这三国领袖的视线停留在它身上。

御灵国因为尊女性为王,因此与其他种族之间的交流一直保持着十分友好的态度,就算在交流的过程中产生了分歧与摩擦,也会用最温和、克制的方式去解决,从来没有与任何国家产生过冲突。

这种风格更是令那三个大国降低对御灵国的忌惮,在大国互相博弈的时候总是选择性地将它遗忘。由此血狩、幽影、青丘三国之间虽然大小摩擦不断,有时甚至

兵戎相向,但却从来没有波及过体量与他们几乎一致的御灵国。

即便是当时最为好战的血狩国国王都说过这样一番话。

“御灵国国力虽然不凡,但却没有训练出任何可以在战场之上拼杀的兵士,恐怕即便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国都有足够的能力将御灵国攻陷。御灵国国王俱是一些女流之辈,个性柔弱,难成大事。

虽然御灵国拥有世上最为优质的自然资源,但他们却从不藏私,让我们可以派遣商人用最低廉的价格购买过来。这样一来,御灵国对我们血狩国便构不成半点威胁,我们又为何要将目光锁定在他们身上?那无疑是在白白浪费宝贵光阴。幽影、青丘俱是我血狩国的心腹大患,但这御灵国却入不得我眼中。”

这种论调在世间持续了数百年之久,一直没有任何改变。然而御灵国还在悄无声息地发展着,不知不觉之间国土已经占据了北俱芦洲接近两成的土地,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庞然大物。

因为没有任何外来势力的干涉,御灵国的发展速度始终没有减缓,国力一刻不停地攀升,从来没有停歇过片刻。“韬光养晦”,“闷声发大财”这些词汇用来形容御灵国的兴邦之路再合适不过了。

御灵538年,御灵国国库积攒的财富已经相当于青丘与幽影国库的总和,就算与当时最为强大的血狩国相比也超出了将近一半有余。如果仅仅计算资源与财富,御灵国已经是当时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大国,没有任何争议。

可仅仅如此倒也不会引来旁人的大肆关注,御灵国真正成为其他国家警惕的对象还要从某一年发生的事件说起。

御灵560年,灵族又出现了一位震惊天下的奇才,她名作夏洛特,是继米歇尔以来第五位成功达到仙阶的灵族修士,但是仅凭这种成就还无法让她名扬天下。

夏洛特之所以让御灵国成为人人忌惮的强大势力,源于她灵光一闪之间决定实行的一次尝试,也许只是出于年轻女孩好奇心的这次试验却成为了改变灵族命运的转折点。

虽然这次转折最终造成的后果令人惋惜,但至少在当时却是一个影响整个国家、整个种族的重大贡献。

夏洛特有一只宠物猫,名作露露,是一只血统纯正,浑身上下没有一根异色杂毛的黑猫。夏洛特从小就开始养这只黑猫,天天与它生活在一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只黑猫渐渐成为了夏洛特感情上的寄托。夏洛特觉得黑猫已经成为了自己的亲人,因此对它格外关心、爱护有加。

但有一件事令夏洛特一直感到十分烦恼,那便是这只自己一直以来尽心尽力养育的黑猫竟然一点都不听话,不仅服从性极低,与主人的亲密度也远远比不上寻常宠物。

这只黑猫经常趁夏洛特不注意的时候“离家出走”,独自前往陌生的地方,几乎每

一次夏洛特办完公事回到家中的时候,都会发现黑猫已经不知所踪。

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夏洛特总是会身不由己地陷入焦躁不安的状态,到处寻找黑猫的下落。虽然黑猫每一次都能轻松找到回家的路,从未真正走失过一次,但这种频繁发生的情况还是让夏洛特心力交瘁。

“为什么露露会一直这么不听话,这根本不正常。我的露露可是传说中的纯种黑猫,寿命和灵性都与普通的猫类天差地别,如今它已经陪伴我一百多年了,却一直健康无比,从来没有出现衰弱的迹象。

拥有这种体质的灵猫为何会不懂得与主人交流?我曾无数次尝试与它沟通结果却都让人失望,仿佛我无法打开它的心门一样,明明我们已经共同生活了这么久,难道它还是不能完全信任我?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与它交流的方法才行。否则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被它气出病来,以后绝不能把精力都放到四处寻找露露这件事上了。”

夏洛特想到这里,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生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我从一些文献中曾经看到过,那上面说许多拥有强大灵性的动物因为躯壳弱小的缘故会显示出一副灵智未开的模样,需要经过特殊的刺激才能恢复原本的样子。难道我的露露就是这一类的‘灵兽’?

如果是这样,我倒是有一个绝妙的办法。‘释灵玉’作为我灵族修行的必要辅助,拥有令世人惊叹的神奇能力。不过在世间流传的只是释灵玉的第一种能力,法术威力增幅。但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能力其实是第二种。

释灵玉可以成为媒介,将五行元素的力量中和后注入经脉之中,被中和之后的元素不再狂暴,并且可以与体内的灵力合而为一,从而转化身体形态,这便是施展‘化元术’的过程。这个过程对经脉有一些冲击,却又不甚严重,对于露露来说有可能是最好的刺激了。”

夏洛特低头沉思,思考运用‘释灵玉’的最佳方法。

片刻后,夏洛特终于有了完整的计划。

“过程其实很简单,只要将一些较为温和的水元素注入释灵玉中,用玉的力量将元素内那一点锋锐之处抹除后,再用我自己的灵力将那些元素注入露露体内,看看会不会产生什么神奇的效果。

注入露露体内的水元素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若是太多一定会伤到露露的身体,若是太少又未必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到底用多少才好?

我平时施展‘化元术’时,每次需要吸收数百个暗元素,即便这样也无法对我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但露露明显比我的体型要弱小这样罢,先用十个试上一试,这种数量绝不会给露露的经脉造成创伤。如果效果并不明显,而且也看不到任何负面的效果,再考虑注入更多元素也不迟。”

第三百一十八回 逆转命运

幻澜惊梦第三百一十八回逆转命运想到就做一直是夏洛特奉行的真理,雷厉风行便是她的做派,无论办任何事都绝不会拖泥带水。

趁着露露仍然老实待在家中,还没有出外“闲逛”的迹象,夏洛特急忙开始实施她的计划。

夏洛特将颈上一直带着的释灵玉项链摘了下来,释放出一点灵力成功捕捉到了这片空间里的十个水元素,并将它们纷纷注入那块晶莹剔透的释灵玉当中。随后她轻轻地走到露露身边,小心翼翼地将项链放在它背上,在露露将项链从背上甩落之前,迅速祭出一道灵力,将释灵玉内中和过的水元素注入露露的体内。

然而下一瞬间发生的情况却明显超出了夏洛特的预料,只见露露背上突然现出一道黑色光芒,闪烁之间将那十个水元素挡在了体外,令它们无法侵入自己的经脉之内,随后光芒便消失无踪。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若不是灵族女子天生具备杰出的动态视力,这稍纵即逝的瞬间便会被夏洛特错过。

夏洛特此刻被方才发生的那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脑海一片空白。

片刻之后,夏洛特才开始正常思考。

“刚才露露是发动了一种灵力护壁吗?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像。不知道是它出于主观意识的反抗,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启动的能力。

等一下如果这道光芒不是护体术难道露露的身体只适应一种属性,对其他属性的元素全部排斥,因此为了避免无谓的伤害,那道黑色光芒才会出现,弹开那些水系元素?

如果我的猜测成立的话,那露露的体质岂不是与我一模一样,真是有缘啊。而且露露是一只黑猫,它灵力的属性很可能也与我相符,这样一来我们以后很可能会成为并肩作战的最佳搭档。既然如此,就让我来试一试罢。”

夏洛特于是将释灵玉项链从露露背上拿了回来,故技重施,只不过这一次注入玉中的元素从水元素更改为暗元素,数量也没有改变。

这一次,当夏洛特将这些暗元素导入露露体内的时候,那道黑色光芒没有出现,暗元素成功“流”入了露露的经脉之中。

“我猜得果然没错,露露的确是暗属性的‘灵兽’。果然不愧是主人和宠物,天生一对呀。”

然而下一刻,夏洛特即将亲眼见证一场奇迹在面前发生。

暗元素被注入黑猫体内之后,夏洛特一直注视着黑猫的身体,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片刻之后,黑猫露露的身体突然开始不断抖动,一开始还只是轻微的颤抖,到后来整个身形居然开始剧烈地摇摆起来,像是染上了类似癫痫的急症,模样甚是骇人。

夏洛特见状心中顿时焦躁不安,面对这种找不出原因的突发状况,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可是对露露发自真心的喜爱令夏洛特无法对这种情况坐视不理,虽然露露如今的样子令她也

发自内心地感到畏惧,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欺身向前,试图用灵力去检查露露体内的状况,查出异变的症结所在。

“露露别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然而下一刻,在夏洛特的灵力触及露露身体的刹那间,那道已经出现过一次的黑色光芒却再次迸现,色泽较上一次更为晦暗,像是那星月无光的漆黑夜空。

黑色光芒依然是一闪而逝,没有做片刻停留,但夏洛特却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一股泰山压顶一般的千钧之力径直撞上了她的胸口。

夏洛特的身体立时被这股巨力弹飞了出去,倒飞出一丈有余,直到后背撞到屋内的墙壁之后方停了下来。夏洛特的身体与墙壁接触的那一霎,竟在墙体之上留下了一道三寸长的裂痕,可见这道冲击的力度实在是超乎想象。

夏洛特的身体遭受冲力与墙壁的前后夹击,顿时遭受了不小的创伤,她只感觉喉间一甜,不由吐出一口鲜血,将地面染红了一片。

夏洛特此刻坐倒在地,背靠着墙壁,面色一片煞白,气息也非常急促。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同被置入冰窖一般寒冷,全身上下都像散了架一样疼痛不已。如今她已经完全失去力气,根本动弹不得,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似乎随时都会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这种危险的感觉在夏洛特心中敲响了警钟,对医术颇有一番研究的的她平生第一次感到了一线绝望的滋味。

“刚才那道冲击竟然震伤了我的心脉,以我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自救,如果就这样失去意识,恐怕过不了一个时辰我便会失血而亡。

露露为什么会拥有这种力量,又为什么会向我发动袭击?难道是我对它不够好吗?就算我做得不够好,它也不会对我心生怨恨罢。

可惜我已经不可能知道答案,我即将离开尘世,而露露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没有人可以拯救我,也没有人能够令露露恢复原状。

这一生,我从来感受不到‘幸运’二字的意义,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命运似乎一直在诅咒着我。爹、娘还有师父,他们一个又一个地离我而去如今,我的生活终于平静下来,终于开始步入正轨,可是

不,我不应该责怪命运,这一切明明都是我自己造成的,如果我没有被好奇心吞噬,没有做这个试验也许我应该像那些同类人学习,他们因为拥有悲伤的过去,所以沉稳、冷静,拥有着绝对的理智,绝不会像我这样把过去的一切都抛在脑后,依然我行我素,改不掉自己冒冒失失的习惯。如今因为我错误的判断,招致了这样的结局,也只好坦然接受了”

夏洛特这时突然费力地睁大双目,满怀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宠物,似乎是想看它最后一眼,毕竟这一百年来这只黑猫一直陪伴着孤独的她。但映入眼帘的却依旧是那不断抽搐的弱小身躯,从那抖动的过程当中,夏洛特似乎看

到了生命的流逝。

“黄天在上,请你尽管取走我这条命,这一百多年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但希望你能够垂怜,救一救这只可怜的小猫,它不应该分享我的厄运,我的罪由我自己来背负便够了。求求你,救救露露,救它”

夏洛特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呼喊,希望上天能够听到她的声音,但这样无疑会令她的伤势进一步加重。在喊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夏洛特的精神终于不堪重负,她只感觉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

夏洛特这时感觉自己正在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长廊当中穿梭,许久许久,她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眼前的黑暗终于散去,一道耀眼的光芒现于眼前。

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现在似乎是正午时分,阳光径直照耀在夏洛特身上,十分耀眼,令她不得不暂时伸出手来遮住双目,当感觉自己渐渐适应了这种光源过分充足的环境之后,才缓缓把手放下。

“这究竟是哪里?我是不是已经死了?这里难道是地府?可那里应该十分阴暗,根本不可能看到阳光啊。”夏洛特的脑海当中充满了疑问。

夏洛特此时环顾四周,想要弄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但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景象之后,她却惊骇得目瞪口呆,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这里,这里竟然是我老家的附近。怎么可能?这里不是在五十年前就已经改为农田了吗?”终于回过神来的夏洛特表情十分惊讶,似乎无法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一切,甚至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夏洛特再度仔仔细细地将周围的景象观察了一遍,可是眼前的一切却让她更加确信自己没有认错。

熟悉的巷子,熟悉的木屋,熟悉的水果店,还有水果店的店主,一位和蔼可亲的棕发老者,一切都烙印在夏洛特的脑海中,一生都不可能遗忘。

“绝对没有错,这一切都不可能复制。难道我穿越了时空,回到了过去?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约翰爷爷似乎还没有看到我,我到底要不要去跟他打个招呼?问一问他,是不是就可以解开谜底?”

夏洛特伫立在原地考虑了良久,几乎有一盏茶的光景,两种观点在心中激烈地争辩,一时之间分不出胜负。

一方认为自己如果的确是穿越到了过去,便最好在暗中行动,尽量不要与任何人交涉,以免在不经意间修改历史,造成时空的动荡,从而招致无法预测的后果。

另一方则认为自己没有必要有这么多顾虑,如果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改变过去,扭转那些悲惨的命运,何乐而不为,哪怕会付出一些代价也在所不惜。

“我到底应该如何是好?”

两种观点都有道理,不分上下,让夏洛特无法做出选择。她考虑了一遍又一遍,权衡利弊之后,她还是决定和命运对赌一次。

第三百一十九回 水果店主

幻澜惊梦第三百一十九回水果店主夏洛特心里经历了一番挣扎之后,终于立下了决定。

“虽然结局未必如我所愿,但如果不尽力去改变,便一定会留下遗憾。毕竟上天已经给予我这次机会,这种机遇千载难逢,一旦错过便永远也不能重来,因此我绝不能浪费这无比珍贵的机缘。

爹、娘还有师父,我一定要让他们活下去,虽然我根本无法报答他们无私的养育之恩,但是如果能够逆转他们那悲惨的命运,也算是尽孝了罢。这样的做法难免有一点自私,可是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既然我回来了,便不会让当初那一幕幕惨剧再度在我眼前发生。哪怕是一意孤行,逆天而为,我也要去救他们。爹、娘、师父,等着我”夏洛特心内忖道。

夏洛特方才还显得有一丝浑浊的眼神此刻突然变得无比清澈,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的心绪不再摇摆不定,从此不会犹豫。

“我现在必须确认今天的日期,这样一来便能够知道距离那场悲剧发生究竟还剩多少时间,从而做好充足的准备,确保万无一失,绝不能临阵磨枪。机会只有一次,我必须要好好把握,不能有任何失误。”

想到这里,夏洛特便抛下所有顾虑,迈开步伐,毅然决然地向着水果摊走了过去。

从这一刻开始,她将正式融入这段过去的时光,开启她“逆转命运”的旅程。

夏洛特走到了水果摊前方的时候,水果摊的店主终于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这位面相和蔼可亲的棕发老人在见到夏洛特的那一瞬间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用他有一点沙哑的嗓音热情地打着招呼。

“小夏来啦,是不是又热又渴啊?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出奇地热,每一天的阳光都毒得很,我们北俱芦洲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天气,真是怪哉。来,吃个苹果罢,吃下去应该就会舒服许多。”

水果店主约翰拿起一个苹果递给夏洛特,根本没有让她花钱买的意思。约翰很久以前就与夏洛特的父母相识,彼此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可以说是看着夏洛特长大的,对这个活泼乐观的女孩非常喜爱。每次夏洛特经过约翰的水果店时,约翰都会把最新鲜的水果送给她吃,从来不收一分一文。

对于约翰来说,只要看到她的笑脸,便能换来一天的好心情,他巴不得夏洛特能多吃一点,因为她实在太瘦了。

然而发现约翰像往常一样与自己对话,夏洛特突然愣在了原地,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各种各样的疑问。

“为什么约翰爷爷会若无其事一样地与我说话,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容貌应该已经与儿时完全不同,就算是爹和娘想要认出我来恐怕也要仔细端详片刻。难道”

思及此处,夏洛特不由向自己的身体望去。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没有注意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形态”,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的模样不会改变,脑海中一直充斥着复杂思绪的夏洛特甚至没有空去看一看自己的身体。

当夏洛特看到

自己如今的样子,便再度陷入困惑当中。

一身浅灰色布衣,只有四尺出头的身高,瘦弱的身躯,过于纤细的小手,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她“这是你一百年前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我难道不是穿越,而是回到幼时自己的身体里去了?这也太荒唐了罢。”

夏洛特立即尝试凝聚灵力,然后便发现自己经脉内的灵力竟然少得可怜,根本不足以施展任何高阶的法术。

“竟然连修为都退回了一百年前,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如此一来想要改变历史可能要比想象中更加困难了上天赐予我的也许不仅仅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难如登天的挑战。”夏洛特秀眉微蹙,面容上现出一抹担忧之色。

“最近几天都很炎热”夏洛特这时又想起约翰刚刚说过的这句话,心中微微一凛。

“这便证明距离那场无声无息的灾难来临便只有不到两周的时间了吗?实在太临近了,恐怕都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计划了接下来究竟该如何是好?”

夏洛特越想越焦躁,脸色顿时变得通红,展现出的神态就像是中暑了一样。

约翰顿时被夏洛特面色的转变吓了一跳,急忙道:“小夏,你没事罢,看你的脸色好像中暑了一样。身体难不难受,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不能忍着知道吗?

最近的天气实在太奇怪了,令我们这些一直在冰雪之乡生活的人很难适应,你年纪又这么小,恐怕更加难以习惯,可千万不要因为这天气而落下病根。村内有一位精通医理的郎中,你应该知道他住在哪里,如果实在觉得不适,便快去找他诊治,不能耽误了。”

听到约翰语气急促的这番话,夏洛特才回过神来,她知道约翰在为她感到担心,心中不由一暖。但当她想到约翰在那场灾难中也未能幸免的时候,胸口就像被尖锐的银针反复戳刺一般,痛彻心扉,几乎令她无法呼吸。

夏洛特赶忙深呼吸了一次,缓了一口气,这才将那种心痛的感觉平复了下去。

此刻夏洛特的面色渐渐恢复如常,她微微一笑,对一脸焦虑的约翰说道:“约翰爷爷,我没事的,你不用为我担心。虽然最近的确很热,但是我的身体还受得住,不可能生病的。只不过最近总是流汗,导致体力消耗比以往快了许多,都没办法好好锻炼身体了。”

约翰听闻此言面色立即缓和了下来,开怀大笑道:“哈哈,你这小丫头虽然看起来瘦弱,但是体能倒还不错,我最近身体都不太舒服,你竟然没什么感觉。

不过这种天气建议你还是不要锻炼了,一不小心便容易虚脱,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最好。

我这个水果店的位置还算不错,处在背阴之处,否则我这老骨头怕是撑不住那猛烈的阳光,水果也卖不成了。”

约翰说到这里,又抬了抬手中的苹果,道:“感觉你这丫头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竟然对苹果没有兴趣了,我举得手都快酸了你竟然也不拿去吃,真是奇怪。

若是以前

,你应该很快就抢过去,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才对。难道小夏已经看不上爷爷的苹果了吗,爷爷有一点伤心哦。”

约翰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夸张的表情令人发笑。

夏洛特看到约翰的表情,立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时之间几乎忘记了那沉重的使命。约翰幽默的性格总能让她忘记所有悲伤的事情,他可以让来到这水果店的每一个人都收获快乐,夏洛特儿时幸福的回忆竟然有一半都留在了这个水果店。

“不仅是爹、娘和师父,我要让在那场灾难中丧生的每一个村民都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他们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和蔼可亲,为什么会遭逢如此厄运?我绝不能让那惨剧在我面前发生第二次了。”

夏洛特此时不再出神,一把便将约翰手中的苹果拿了过来,娇嗔道:“谁说我看不上了,约翰爷爷店里的苹果最好吃了,很甜很甜,我都吃不够呢。刚才我只不过是在想事情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说罢夏洛特便对着苹果一口咬了下去,入口的甘甜滋味让她欲罢不能,吃了一口便停不下来。

“真甜啊,果然是儿时的味道,太好吃了,都记不起有多久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了。”苹果的味道令夏洛特心情舒畅,心里积压的伤怀情绪立时散去了许多。

“吃不够?明明是我每次想要多给你一些,你却婉言拒绝罢。想吃便尽管吃,就你那点小胃口是不会把爷爷吃穷的,放心罢。”约翰笑道。

“我知道爷爷你每天也赚不了多少钱,怎么好意思总是吃白食,等以后我有了一些积蓄,一定会报答爷爷这些年对我的照顾。”夏洛特无比认真地说道。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怎么可以和爷爷这么见外,这可不像你平常的作风。”约翰闻听此言,面上露出一丝不快,显然是反感夏洛特的这种语气。

“约翰爷爷,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也开始懂得了一些人生道理,知恩图报乃是做人的本分。这么多年来你对我一直像亲生女儿一样,关怀备至,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夏洛特这番话中蕴含的真挚心意深深地打动了约翰的心,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与感动,自从妻子离世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亲情的滋味了。

“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过这种令人感动的话语了,我自己都记不得了,这种感觉真的不错。”

约翰嘴角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这是他数十年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爷爷感受到你的心意了,这些年来你一直来这里作客,陪伴着我。只要有你在,我便不会感到孤单,这已经足够当作回报了。爷爷不需要其他的补偿,只要你以后经常来访便好。”约翰真诚地说道。

话音落下时,还没等夏洛特回话,约翰为了缓和这稍显尴尬的语境,便故意转移话题道:“丫头,你刚才好像说在想什么事情,又说什么自己已经长大了,不会是有喜欢的男子了罢,没想到你也到了这种年纪了。”

第三百二十回 暗系元素

幻澜惊梦第三百二十回暗系元素望着一脸好奇神色的约翰,夏洛特差一点将刚刚咬下去的一块苹果从口中喷出来。

“爷爷你怎么能问这种问题?我现在明显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哪里会有什么喜欢的男子?你莫不是想取笑我罢。”

“哈哈,没有没有,爷爷和你开玩笑呢。你快去玩罢,不必在我这里耽误时间了。”

听到这句告别的话语之后,夏洛特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最为重要的任务,仅仅是一句问话,却已经被她抛到了脑后。

“约翰爷爷,今天是哪天来着,我突然想不起了。”

听到夏洛特的问话,约翰顿时一愣,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最近也没有什么节日啊。”

“我就是想知道嘛,我其实对时间很敏感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今天的日期了,真是奇怪。”

“今天是四月十三啊,这有什么难记的吗?你这小脑瓜怎么这么不中用。”约翰笑道。

“我知道了,谢谢爷爷,我先走了,明天这个时候再来看你。”

“去罢,别走得太快了,小心摔着。”

约翰望着夏洛特小跑着远去的背影,会心一笑,自言自语道:“始终改不了这冒冒失失的性格,还说自己长大了,真是大言不惭啊。”

然而他又哪里知道这具幼小的身体中竟然藏匿着无比成熟的灵魂。

***

“四月十三,这究竟是个什么日子?”

夏洛特的思绪急速运转着,试图从记忆中抽取一个极为具体的片段,这无疑是一个无比艰巨的任务。但夏洛特凭借自己强大的念力征服了这个困难,想要拯救这个村子的愿望似乎令她得到了一种特殊的力量,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奇妙愿力。

“四月十三,四月十三我想起来了,今天好像是我第一次见到露露的那一天,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在村北那片小树林里。”

思及此处,夏洛特赶忙向天上望了一望,心中立时浮现出一丝焦虑之情。

“不好,旭日当空,已经到了午时。和露露见面的那一瞬间我记得非常清楚,好像就在午时附近,如果错过了就不好了。虽然我是来改变历史的,但若是与原本的发展出现太多偏离,事态很可能便难以控制了。而且露露是陪伴我百年之久的宠物,我绝不能就这样失去她,看来要赶快开始行动了。”

想到这里夏洛特立即与约翰告别,迅速离开水果店,全速奔跑着前往自己幼年经常与小伙伴们玩耍的地方,村北的那片小树林。

“快一点,再快一点,我一定不能迟到。露露,你一定要等着我。”

夏洛特在心里激励着自己,以幼小的身躯跑出了风一样的速度,用意念之力超越了极限。

平常最少要盏茶光景才能到达的地方如今却用了不到片刻。

到达小树林前方的时候,夏洛特发现她儿时的那些伙伴还没有出现,这不由让她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并没有来晚。

“还好,还好。他们还没有到,那便证明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救露露。”

在夏

洛特的记忆当中,自己那一天比伙伴们来得要早一些,便突然生出了到树林里转一圈的想法。虽然长辈们都说树林里有野兽,让他们不要进去,但她那时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也是因为这个契机自己才与露露相遇,现在想起来真是天赐之缘。

夏洛特没有半分犹豫,直接一头冲入了树林之中,小跑了几步之后,她记忆当中最深刻的场景便于眼前再现。

只见一条狼犬正锲而不舍地追逐着一只身形小巧玲珑的黑猫,口中不住地“汪汪”大叫,似是把黑猫当成了自己的猎物一般。

而黑猫的一只前爪上已经染有一抹血迹,明显是被尖锐的树枝划伤的痕迹,受伤的原因看起来像是逃跑的过程中慌不择路,前爪无意中蹭到了树枝之上。

黑猫的前爪之上传出的阵阵血腥味进一步刺激了狼狗的神经,令它追逐的**不断提升,一路穷追不舍。

而反观黑猫前爪受伤,体能也已经在连续不断地奔逃中消耗了大半,如今已经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速度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减慢了许多了,看起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很快便会被狼狗追上。

夏洛特见状也不去管自己幼小的身体究竟有没有足够的能力驱赶狼狗,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她将自己体内那一点稀薄的灵力聚集了起来,灌注在右掌之上。

“如今我虽然修为尚浅,经脉内储存的灵力少之又少,但我这百年以来的修行经验却没有遗失,运用灵力的方法已是烂熟于心,区区一头狼狗根本不足为患。”

念头一转之间,夏洛特手中聚集的那团灵力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

原本散发着淡淡白色光芒的灵力此刻竟然化为了一个墨染般漆黑的球形光团,释放出一种阴森寒冷的凌厉杀气,这股气息无声地笼罩了一丈方园内的空间,令周围的环境都开始悄悄地发生转变。

生机盎然的野草变得枯槁,嫩绿色的树叶开始泛黄,甚至连那些盛开的鲜花都在瞬息之间凋谢,盛夏的茂盛之相竟然在这一丈空间之内迅速逝去,这种现象不由令人感到毛骨悚然,背后凉气直冒。

在这茫茫天地之间,有一种极为神秘的元素,名为暗元素。因为它的存在过于隐蔽,肉眼根本无法察觉,所以几乎没有人知晓它的存在,更不要说运用它的力量。

世人总把传说中的暗元素与黑夜相提并论,认为漆黑的夜空便是暗元素集合后的体现,殊不知这种论断可谓大错特错,荒谬至极。

虽然当暗元素与灵力相结合,化为肉眼可见的实体后的确会呈现出漆黑的色彩,但暗元素本身极难察觉,又怎么会轻易显露在世上所有生灵的眼中,所谓的“黑暗”只不过是失去光源后双目功能丧失从而产生出的现象罢了。

暗元素的属性极为特殊,它与其它所有自然元素处在对立的位置,可以抵消一切元素的力量,甚至可以吞噬、抹消任何元素的存在。要知道这个世界便是由元素组成,暗元素的力量无疑会成为灾难的根源。

因此世人把暗元素当做毁灭的象征,所有与暗元素有关的法术都被贴上了“邪恶”的标签,

世人认为暗元素乃是不祥的符号,只有那些无恶不作的邪修才会修炼暗系法术。

他们大多对暗元素一无所知,但却仅凭一些传闻便做出了板上钉钉的判断。

这是他们早已经忘记了那些至理名言---“存在即合理”,“法术没有善恶之分,决定法术是用来伤人还是救人的只有使用者本身”。

这些道理都耳熟能详,但却不以为然,从来没有仔细思考过它们背后的意义。

“驱使暗元素的力量果然是得心应手,看来我这些年来的修行心得还是派得上用场的,这样一来,即便修为低微也无伤大雅。”

说时迟,那时快。

从暗元素的力量开始在这片空间扩散的那一刻开始,狼狗便清晰地感应到了危险的气息。

这种气息阴森、冰冷,蕴含着一道道锋芒尽露的杀意,它们像是一把把利刃刺入狼狗的身体,令它感受到彻入骨髓的恐惧。

狼狗的感知能力其实十分出色,当致命危机来临之时,它们的反应也非常迅速。这只狼狗此刻被夏洛特手上那漆黑光团中传出来的杀气吓得浑身发抖,汗毛倒竖,就连尾巴都直直地翘了起来,它似乎能够感觉到地府的大门已经在它面前缓缓开启。

“想要伤害我的露露,那便让你见识见识这暗元素的毁灭之力。”

夏洛特对这只无故伤害露露的恶犬毫无怜悯之心,只见她手臂一震,那漆黑光团便脱手而出,径直向那狼狗袭去。

狼狗见状哪敢留在原地,赶忙夹着尾巴飞速逃命,求生的**令它也超越了自己本来的速度,数息之间便不见影踪,似是从来就未在这树林里出现过一样。

夏洛特也没有想到这只狼狗竟然可以在身陷危机之时爆发出如此惊人的速度,那漆黑光团只捕捉到了狼狗的一道残影,随后便“砰”的一声爆裂开来,灵力的余波开始向四周蔓延。

这个不到巴掌大小的光团威力竟然不小,爆发之后竟足以影响三尺方圆。

许多花花草草都在暗元素的力量之下应声湮灭,化为一片虚无。然而此刻因为伤势发作已然动弹不得的黑猫却恰恰好好倒在了这三尺方圆的范围之内。

夏洛特自己都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一个简单的法术竟然有如此威力,注入的灵力明明很少,但效果却依旧超乎想象。

当夏洛特发现情况不妙之时,灵力余波已经与黑猫的身体十分接近,可以说是近在咫尺之间。

“不好,如果余波伤到露露的话便得不偿失了,可是如今已经无法将灵力收回来,只好用我自己的身体去挡了。”

但夏洛特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灵力余波无情地击打在黑猫的身上,暗元素的毁灭之力眼看便要将可怜的黑猫吞噬。

看到这一幕的夏洛特心痛欲裂,眼圈立时泛红,失声喊道:“露露”

她似乎已经看到了黑猫灰飞烟灭的那一幕。

不过下一刻,夏洛特想象中的场景却并没有出现,相反,一道纯黑色的耀眼光芒突然从黑猫纤弱的身躯之上升起。

第三百二十一回 凶恶狼犬

幻澜惊梦第三百二十一回凶恶狼犬夏洛特望着黑猫身上升起的墨色光华,不由浑身一震,在这一刻,幼年时一些模糊的情景再度变得清晰起来。

“对于幼年时发生的一切,有一些我记得无比清晰,但有一些我却根本记不得了,似乎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我自忖拥有着超乎常人的记忆力,读书之时可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健忘’二字明明永远都不会成为我的弱点。

但是小时候发生的很多片段,为什么我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这些片段的缺失,无疑会影响我接下来的计划,我一定要将这些记忆都找回来。”

夏洛特的思绪似乎回应了她的愿望,在瞬息间回到了百年以前。

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百年前的四月十三日,村北的小树林旁。

夏洛特发现自己比诸位伙伴更早来到这里之后,觉得一个人站在原地等候太过无聊。好奇心作祟之下,夏洛特竟没有将父母和师父一直以来的提醒放在心上。

“他们都说树林里很危险,有许多野兽横行,让我不要去冒险。可是我还是想看一看树林里究竟有什么,万一和他们说的不一样呢?若真有危险,我会在第一时间跑出来的。”

想到这里,夏洛特便不再犹豫,径直走入了小树林中。

还没有向前走多远,夏洛特便发现了令她感到愤怒的一幕。

只见前方有两只动物互相追逐,在前面不断逃跑的是一只没有一丝杂毛的黑色小猫,而在后面穷追不舍的则是一条体型颇大的狼狗。

黑色小猫的一只前爪之上血迹斑斑,显然是已经受伤,不断失血令黑猫的体力迅速流失,奔跑的速度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频率减慢,眼看就要被狼狗追上了。

狼狗双目通红,口水自嘴角流下,一副追逐猎物的姿态,想是已经非常饥饿了。

夏洛特看到这般情景心中一惊,忖道:“看来师父说得没错,这树林里的确有野兽。而且这狼狗看起来已经饿了很久,样子十分凶恶,这只小猫一旦落到它手上下场一定会相当凄惨。

如果我为了自身的安全着想,就必须迅速离开这里,免得被那狼狗发现我的踪迹。但这样一来,那只小猫便必死无疑了”

夏洛特此刻脑海当中天人交战,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做出决定。

“究竟是自保,还是救下那只小猫?我究竟应该怎样选择?感觉似乎怎么选都是错。”

但下一刻,当夏洛特看到狼狗的利爪已经快要触及黑猫的身体之时,她却无法继续犹豫下去。

“不,一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小猫在我眼前死去,那实在太残忍了,我接受不了。虽然会陷入危险,但我也一定要把小猫救出来,情势紧急,管不了这么多了。”

“小猫莫怕,我来救你!”

夏洛特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虽然她比同龄人要多一份胆识,做事果断勇敢,但此时面对

危险一样会觉得忐忑不安,她喊这一嗓子其实就是为了给自己壮胆,鼓励自己勇往直前,不至于临阵脱逃。

夏洛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了狼狗身边,在狼狗的爪子触及黑猫皮肤前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发动了攻击。

夏洛特的师父是一位四海云游的修士,名作菲特,她来到这个小村不久后便见到了夏洛特,并发现她是一个拥有绝佳修行天赋的好苗子。尚未有传人的菲特一眼便相中了这个小女孩,决定让夏洛特来做她的传人。

在取得夏洛特本人的同意之后,菲特便收夏洛特为徒,带她走上修行之路。菲特于是在这个小村内住了下来,尽心尽力地将自己的修行经验传授给夏洛特,一点也不藏私。她希望夏洛特在未来能够有比她更为杰出的成就,这样才不会浪费夏洛特卓绝的天赋。

师父教导的每一句话,夏洛特都牢牢记在心上,虽然只跟师父学了一年,但她已经能够熟练地将自己体内的灵力汇聚在四肢之上,从而提高物理打击的威力。

此刻夏洛特将全身灵力都一并注入右腿之中,而后祭出了一记果断而又迅速的扫堂腿。

那条狼狗哪会料到这只黑猫还有“援军”,根本没有半点反应的时间,立时被这一腿结结实实地踢中。

虽然这一击乃是出自一名少女纤细的右腿,但威力却是不可小觑,毕竟夏洛特也已经勉强算是一位修士了,懂得利用灵力。灌注了灵力的这一击与成年人的一记重踢相比威力也是不遑多让。

狼狗的身体立时被踢出了三尺有余,狼狈地倒在了地上,看起来显然是被这一击所伤。

夏洛特认为自己的攻势已经起到了不错的效果,那只狼狗一时半刻已经不可能再爬起来,于是便蹲下来检查黑色小猫的伤口。

但夏洛特却没有想到,这只狼狗的生命力非常旺盛,即便挨了那力道颇重的一脚,也并无大碍。

只见它迅速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双眸内的那一抹血色显得更加鲜艳,饥饿与疼痛无疑令它的怒火燃烧得更加猛烈,达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

此刻它已经将自己的目标转移,这个胆敢伤害它的女孩顿时成为了它的目标,即便不能够将她当做食物,它也要将刚才所经历的痛苦加倍奉还回去,让这女孩倒在自己的利爪之下。

在夏洛特不注意之间,狼狗竟然已经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她的背后,像是知道一旦发出叫声便会惊动这位敌人一样。

狼狗确定夏洛特没有发现自己的动向之后便立即发起了攻击,它迅速扑了上去,右爪毫不留情地向着女孩背心要害之处袭去。

而反观夏洛特根本没有发觉背后的危险,还在集中精神为黑猫疗伤。

“师父曾经对我说过,可以用灵力来修复一些简单的伤口,这是每个修士都必须掌握的窍门,也是最简单的一门医术。只要略微的改变灵力的性质便好了,不知道这一

次我能不能学以致用,希望不会出现差错。”

夏洛特屏息凝神,按照师父传授的方法转换体内灵力的性质,让灵力变得更加柔和之后,便将灵力凝聚在右掌之上。

当看到右掌心现出温暖而又柔和的白色光芒之时,夏洛特便知道自己已经大功告成,心内喜道:“看来师父说得并不夸张,我对这些法术掌握得的确比较迅速,下一步只要将这道白光附在伤口之上,便能见证效果了。”

于是夏洛特立刻将右掌按在了黑猫前爪的伤处,白色光芒立即渗入了伤口之中。下一刻,夏洛特便发现那个伤口突然不再流血,并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看来在片刻之间便能恢复得完好如初。

“太好了,这治疗术果然厉害。看来以后与伙伴玩耍时也不必再害怕受伤了。”

这神奇的一幕在夏洛特看来简直就像是奇迹在眼前发生一样,以前即便是轻微的擦伤没有半个时辰也很难痊愈,但如今即便是皮肉撕裂的创伤在治疗术的作用之下不消片刻也能恢复完全。虽然这只是一个入门级的法术,但对此时的夏洛特来说却无比实用。

沉浸在莫名喜悦当中的夏洛特完全没有发现背后的危险,然而当她清晰地感受到背心处有一道寒风袭来的时候却已经太晚。

狼狗的右爪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夏洛特的后心,锋利如刀的爪子轻易地撕裂了夏洛特单薄的衣裳,在她的背上留下了五道深达一寸的伤口,几乎快要触及到心脏的位置。

殷红的鲜血顿时从触目惊心的伤口中喷薄而出,撒在地面之上,将遍地丛生的野草染红了大片,点点血色透着令人心碎的凄凉。

这样深的伤口对于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孩来说无疑是致命伤,如果不能及时处理伤口,夏洛特恐怕就再难看见明日初升的太阳。

夏洛特此时感觉全身发软,伤口处传来的阵阵剧痛令她难以忍受,不禁呻吟出声。全身的力气似乎都随着血液流了出去。

已经站立不稳的夏洛特向前倒了下去,重重摔在了地上,她感到浑身冰冷,意识逐渐涣散,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

“没想到我还是大意了,竟然被狼狗从背后偷袭。师父传授的道理我还是没能熟记于心,难道今日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在失去意识之前的那一瞬间,夏洛特望向了那只被她救下的黑色小猫,露出了发自心底的欣慰笑容。她看到黑猫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连一丝伤痕也没有留下。

“遗憾嘛,总会有一些,毕竟我还如此年轻但是能凭一己之力救下它,也多多少少会有一种满足感罢。对于这只小猫来说,我究竟算不算它的英雄呢?”

夏洛特此时用尽自己体内的最后一份力气,向着小猫说道:“趁现在,快跑!”

夏洛特也不管小猫能不能听得懂她的话语,至少她不能让自己的努力白白浪费。

第三百二十二回 神秘黑猫

说完那句“快跑”之后,夏洛特顿时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精神疲惫不堪,很快便要坚持不下去了。她无比清楚,自己一旦闭上双眼,体与意识便会同时停止运作,那时自己便永远都不会有机会重新睁开双眼。

“就这样告别这个世界,真的有点不甘心啊。我还没有学好法术,我还没有去暮雪城转一转,还有许多、许多事等着我去做,然而我果然不听长辈的告诫便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啊有没有人可以来救救我,我不想死。”

此时一滴泪珠自夏洛特的眼角滑落下来,她的最后一句心语才是这个年龄真实的写照,无畏的格让她逞了一回英雄,但最后导致的结果却显然让她接受不了。幼小的心灵终究还是充满了求生的愿望,死亡二字对于夏洛特来说实在是太过残酷。

还没有正式拥有便要失去,幼年夭折,其中悲惨不言自明。

那条狼狗一击得逞之后却还不满足,此刻它抡起了前爪,准备对倒地的夏洛特施行致命一击,彻底断送她生存的希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一直显得弱小而又无助的黑猫上却突然升起了一道墨色的晦暗光芒,令一丈方圆之内的空间进入了沉沉黑夜,再看不到一线光明。入目只剩下一片漆黑颜色,伸手不见五指。

狼狗的视线顿时被遮蔽,眼前的景色尽数化为虚无,什么也看不到了,这令它的攻势立刻停了下来,举起的爪子因为“失去目标”而无处安放,那动作看起来十分滑稽。

在这片感知不到一切存在的漆黑之中,一道幽影无声无息地从狼狗旁闪过。

片刻之后,笼罩这片空间的黑色光芒终于散去,在阳光的渗透之下,树林里的景象又逐渐清晰了起来。

只见那条挨了重重一脚也丝毫无碍,生命力极为旺盛的狼狗此刻却趴伏于原地一动不动,并且散发出一股隐隐约约的死气,显然是已经在这段时间内断绝了生机,化为了一具死尸。

然而究竟是谁对这条狼狗下的狠手,却不得而知。那道黑暗中在狼狗边一闪而过的幽影亦是来路不详,一切都显得十分诡异。

狼狗的尸之上见不到一丝血迹,显然没有遭受袭击,这不由令它的死因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黑色小猫如今依旧在与原来相同的位置,丝毫看不到任何移动过的痕迹。与方才唯一的区别便是它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毕竟脚伤已然痊愈。

只见这只黑猫迅速来到了夏洛特的边,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望着这位为自己不惜牺牲一切的灵族女孩。

那种眼神似是表达着感谢,但却更像是一种眷恋的神色,一种穷此一生都剪不断的真挚愫。

夏洛特的体此时生机未断,呼吸虽然极为微弱,但仍旧感觉得到,与那只已经死透的狼狗完全不同。

虽然如此,但夏洛特失血过多,已经坚持不了多久,再这样下去,也许不出一盏茶的光景便会香消玉殒。

这个小树林因为野兽横行,乃是人迹罕至的荒凉之

地,很少有人到访。就算现在有人闯入这树林中,将重伤的夏洛特送到村内的郎中那里,时间都未必来得及。

对于夏洛特来说,这已经是最不利的况,命运女神仿佛没有选择站在她边,而无的黑白无常却拖着锁魂链向她一步步bi)近。

当死亡似乎已经是唯一的结局时,便只能期待奇迹发生了,但奇迹发生的几率有究竟有几何?

然而夏洛特却向世间所有人证明她便是天选之人。

只见黑色小猫的上突然再度出现了黑色光芒,只不过这一次那黑芒没有把这片空间整个笼罩起来,而是离开了黑猫的体,自行落在了夏洛特的上,瞬间便将夏洛特小巧玲珑的躯包裹其中,就像一团黑雾将夏洛特的体遮蔽起来。

仅仅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黑色光芒便渐渐从夏洛特的上散去,她的形再度显现了出来,但此刻她的状态却已经与方才大不相同。

夏洛特背部皮开绽的五道伤口已经尽数愈合,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背部皮肤光洁如初,看不出丝毫变化,刚才受创那一幕现在看来就像幻觉一样。

衣服上的撕裂痕迹虽然没有修复,但沾染上面的那些斑驳血迹却已经被尽数“洗去”,不复存在。这样一来,不论是谁都看不出夏洛特曾经被狼狗所伤,只会认为她不慎跌了一跤,在背部与地面摩擦的时候撕毁了衣服。

夏洛特的气息此刻也不再微弱,已经恢复如常,脉搏十分平稳,体显然已无碍了,醒过来也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这黑色光芒疗伤的效率似乎已经远远超过了治疗术,两者之间的效果可谓是天壤之别。

像这种程度的致命外伤,即便是施救及时,无论是用普通的医术还是初级治疗术,处理好伤口之后也至少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才能恢复如初,而且还可能在痊愈后留下明显的疤痕。

仅仅半柱香的光景便令一位重伤濒死之人完全恢复,不留一点伤痕,这种能力无疑是天方夜谭,就算是那些自称可以“起死人白骨”的神医也不敢说自己的医术能够达到这种境界。

一只黑猫竟然拥有这样神奇的能力,实在是骇人听闻。此刻那只杀死狼狗的真凶似乎也已经呼之出,这一切都证明这只黑猫绝不是什么简单的宠物,很有可能是传说中具有灵的妖兽一类。

对于夏洛特来说,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不到一盏茶的光景,夏洛特的意识便开始苏醒过来,她先试着动了动四肢,随后便重新睁开了双目。

此时夏洛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显然还没有从昏厥之前的状态之中脱离出来。

“我已经死了吗?这里是间吗?但好像不太对,间怎么可能会有阳光?”

夏洛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环视四周,她看到了野草、野花、树木以及旁的黑色小猫。

周围的一切都与她失去意识之前一般无二。

“难道我没有死,我被人救活了?这怎么可能?”

夏洛特无比惊

讶,不敢相信在她上发生的事实。她此刻用力在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清晰的疼痛感觉让她确定自己并非处于梦境。

可是她现在感觉浑舒泰,背部没有丝毫的不适感,就像从来都没有受过伤一样,这种感觉让夏洛特觉得很不真实。

夏洛特站起来,拍了拍上的灰尘,随后她用手摸向了后心处伤口的位置,却发现那片肌肤十分光滑,完全没有受伤的迹象,诡异无比。

“我背上的伤竟然痊愈了,而且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伤口明明应该很深才对,怎么会愈合得这么快,难道有传说中的世外高人从这树林里路过,将我背上的伤治愈了?这听起来就像那些坊间故事一样,一点也不合实际。”

夏洛特向四周望去,却根本也没有发现“恩人”的影子,于是只好放弃搜索这位“世外高人”的踪迹。

这时夏洛特向着地面望去,却看到了那只方才向她发动袭击的狼狗此刻已经化为了一具毫无气息的死尸,瘫软在地上,周围却没有半点血迹,狼狗上也不见任何伤痕,就像是被那最为歹毒的巫术咒杀一样。

夏洛特望着狼狗的死相,秀眉微蹙,疑道:“怎么这只狼狗会突然死在这里,方才明明还生龙活虎一般。而且这模样实在是令人费解,根本看不到一点外伤。难道这也是那位世外高人所为?这条狼狗向那世外高人发动袭击,因此便被他击毙了?”

夏洛特胡乱猜测着,没有一点头绪,她自己也隐隐感觉事的真相可能与自己心中所想相去甚远。但此刻没有一点线索,即便她天生聪颖也找不到任何梳理事经过的方法。

夏洛特此时向着一直守在自己旁的黑猫望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小猫啊,你知不知道刚才是谁救了我呀?你一直在我边,应该看见了他的模样才是,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提示啊。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要找到他,好好报答他的恩。”

黑猫呆呆地望着她,久久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看起来根本就听不懂夏洛特究竟在说些什么。一人一猫沉默地对视了片刻之后,夏洛特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我在想什么呢?它只不过是一只猫而已,怎么可能听得懂我说的话,与它讲话只不过是对牛弹琴而已,纯粹是在浪费光。”

夏洛特这时沉下那颗略有些浮躁的心灵,按照师父传授的方法,运转灵力检查自己体内的状况,确认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没有留下任何隐疾之后才安下心来。

“看来我背上的伤的确完全愈合了,这简直就像一个奇迹一样。现在纠结恩人究竟是谁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也许他匆匆离去便是因为不愿留下姓名。

如果有缘,想必在今后某一定会遇见的,到那时再报答他的恩也不迟。

其实这样也好,如此一来我便可以骗过爹娘,只要和他们说我无意之中摔了一跤便是了,相信他们看到我没有受伤也不会怀疑。如今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乃是皆大欢喜,再完美不过了。”

第三百二十三回 古怪法阵

幻澜惊梦第三百二十三回古怪法阵夏洛特仰头向天上望去,却发现日头西斜,竟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不好,没想到现在已经这么晚了。那些小伙伴寻不到我,一定早就回去了罢。现在都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爹和娘见我还没有回家必然会十分着急,说不定现在已出来找我了。我要赶快回到家中,不能让爹娘担心。”

这时回家的**已经让夏洛特忘记了身后被她刚刚救下的黑猫,她迅速小跑着离开了小树林,就这样抛下了在她昏迷之时一直守在她身边的黑猫。

刚刚跑出树林,夏洛特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腿被一团毛茸茸的物事抱住了,顿时再也迈不开步伐。她立时向后望去,却发现抱住她的正是那只被她救下的黑色小猫。

黑猫用着“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夏洛特,仿佛在控诉她“冷酷无情”的离弃,这种目光让夏洛特心中一动。

“小猫,怎么了?我已经把你的伤治好了,你现在可以回家了。”

小猫显然对夏洛特的话语感到不满,依然用着一样“幽怨”的眼神望着她,无比纤细的双臂却颇有力道,紧紧箍住夏洛特的双腿,令她无法移动一步。

“难道你无家可归了,想让我把你带回家去?”夏洛特试探着问道。

黑猫听到这句话眼神立刻转为了喜悦,竟然动作明显地点了点头。

“什么?这小猫竟然听得懂我说的话?既然如此,方才为什么会毫无反应?这也太奇怪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出乎意料,诡异至极,像是中了邪一样。”

虽然还是感觉不可置信,但夏洛特还是向黑猫确认道:“你真的要去我家吗?我家可没有什么好吃的。”

黑猫闻言仍然点头,动作毫不犹豫。

“这好罢。既然如此,那你便随我来罢。不过我可不能保证爹娘他们同不同意,若是他们执意拒绝,我也无法强行将你留下来,你明白了吗?”

黑猫继续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简单明了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不知道爹娘会不会同意将这小猫收留下来,不过既然我已经答应了小猫,那便要尽全力为它争取留在家里的权利。若是爹娘不同意,恐怕免不了要与他们争执一番。唉,谁叫我爱心泛滥呢,大不了被爹娘骂一顿。”

想到此处,夏洛特便不再烦恼,向着黑猫微笑道:“好!那我们一起回家罢。”

黑猫此时却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只见它伸出了右爪,并且令“掌心”朝上,看起来竟然与握手的姿势相仿。

“你你要和我握手?”夏洛特显然对黑猫的动作感到震惊。

黑猫于是第四次颔首。

夏洛特一开始有一点不知所措,但看到黑猫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眼神中充满真挚的情感,便不再犹豫,走上前去伸出右手与黑猫的爪子紧紧握在一起。

“好了,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主人了。”

夏洛特此刻已然下定决心,无论如

何都要将小猫留在身边,即便要与爹娘激烈争吵也在所不惜。

在夏洛特的右手与黑猫的爪子接触的那一瞬间,夏洛特却突然感觉不太对劲。她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竟然开始不受控制,自主地向右掌掌心处流去,像是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吸引过去。

夏洛特顿时大骇,急忙要将自己的右手抽回去,但此刻却发现右手像是被黑猫的爪子黏住一样,根本就无法抽离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救了它一命,难道它此刻就要对我恩将仇报吗?”

念头刚刚显现在脑海中,便在瞬息间被夏洛特自己推翻。

“我怎么能有这样偏激的想法,小猫一定不会伤害我的。它如此具有灵性,也许方才将我救活的便是它也说不定”

这样一想,夏洛特焦躁而又恐惧的心灵立时平复下来,坦然面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当夏洛特经脉里的灵力流出体外,与黑猫的爪子接触的那一瞬间,一道黑色的法阵突然在二人脚下显形。

只见法阵呈正圆形状,边缘处乃是无数陌生的字符,显然并非灵族的语言,而正中央则是一幅十分古怪的图案,看起来像是两道流星纠缠在一起。

夏洛特根本不明白这法阵究竟有何效用,很久以后她才明白这次与黑猫的“牵手”背后所隐藏的真正意义。

片刻之后,法阵散去,黑色光芒隐没。黑猫将夏洛特的手松开,令她终于“重获自由”。

夏洛特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体内的状况,却发现不仅没有出现任何损伤,就连灵力也没有流失多少,一切如常。

“我想得果然没错,这小猫定然不可能加害于我,只不过方才地上那图案到底代表着什么?而且这只小猫看起来也绝非凡物,它又是什么来历?”

夏洛特心底隐隐有一丝忐忑,似乎不清楚与这只黑猫相遇究竟是福还是祸。

不过天性开朗的夏洛特很快就将这一切都抛到脑后,她认为这种想破头皮也不会有一点头绪的疑问还是不要纠结为好,免得徒增烦恼。

夏洛特于是带着黑猫向小村的方向走去,然而还没有走出几步便发现自己的母亲已经向这边赶了过来。

看到母亲的身影后,夏洛特立时举起手臂,扬声呼喊道:“娘,我在这里。”

夏洛特的母亲名作蕾切尔,乃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棕发妇人,面容姣好,一袭极尽朴素的淡绿色布衣穿在身上却衬托出一种恬静而淡雅的气质。

蕾切尔此刻满脸尽是焦急的神色,显然在为自己女儿的安危感到担忧,这时听到女儿的声音,立时喜出望外,径直向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很快便捕捉到了夏洛特娇小的身影。

她于是奔跑着来到夏洛特身边,当她看到夏洛特的衣服竟然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一颗心立刻揪了起来,她的那张俏脸此时变得无比严肃,一副随时准备发怒的样子。

夏洛特见到自己的母亲

神色不善,知道一波狂风暴雨即将向她袭来,精神也不由进入紧张的状态。

“你这孩子真让人不省心,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肯定又不知道去什么危险的地方了,无论告诫你多少遍你也不听,依旧我行我素。这下倒好,把我刚刚做好没几天的新衣服都给毁了,‘败家子’这三个字用来形容你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这一通怒涛拍岸一般的训斥令夏洛特的精神受到了一波严重的冲击,一时之间呆若木鸡,不知道该如何作出回应。

见夏洛特毫无反应,蕾切尔不由叹了一口气,她这时来到了女儿的身后,兀自呢喃道:“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蕾切尔仔细地观察着夏洛特衣衫破损的地方,也即是背心要害之处,在确定夏洛特的身体的确完好无损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没受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可知道我们为你牵肠挂肚,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爸爸妈妈会有多伤心?”

“我知道,娘,我错了。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贪玩了,每天黄昏之前一定回家。”

夏洛特见自己的母亲露出了“悲伤”的神色,立即给出了保证,让她能够安下心来。

“好,娘姑且就信你这一次,如果以后再出现类似的情况,我一定不会轻饶。说罢,你究竟去了哪里,是不是到树林里去了?”

听到母亲的质问,夏洛特的心中立时“咯噔”一声,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绪又变得忐忑了起来,心道:“娘为什么会知道我到树林里去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母子连心吗?这次看来不好骗啊,不知道我能不能蒙混过去。”

“绝对没有。爹娘和师父都说不能去树林里,我怎么会以身犯险呢。我只不过是去东面小山丘那里转了一圈而已,因为没有好好看路,所以不小心被石子绊倒,摔了一跤而已。

虽然没有受伤乃是万幸,但却弄坏了娘刚刚做好的新衣服。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再也不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你也真是的,不陪着小伙伴玩,非要独自前往那种荒凉的地方,如果遇到强盗怎么办?真是不懂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过既然你已经认错了,我也就不追究了,以后一定不能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了,明白吗?”

“明白,我以后一定不会再闯祸了。”夏洛特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就好。还有,你一定要好好地和那些小伙伴们相处,不要总想着一个人‘探险’,这样下去你的性格也会变得孤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蕾切尔继续教训着。

“娘,我和那些小伙伴的关系很好,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这一点倒是的确值得赞扬。你的交际能力似乎远在我们二人之上,与村子里那些孩子们相处得十分融洽。你在小山丘那边一个人倒是玩得开心,可知道你的伙伴们在发觉你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后都做了什么?”

第三百二十四回 母女谈心

幻澜惊梦第三百二十四回母女谈心在蕾切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洛特便隐约想到了那些同龄人会做出的行为。

“他们难道”

夏洛特刚刚开口便被蕾切尔打断。

“他们没有继续玩耍,而是开始分头在附近寻找你的踪迹,找了约有一个时辰左右。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有找到你的身影,又不敢到树林里去,于是便纷纷跑到咱们家门口,把你失踪的消息告知于我,当时可真真把我吓了一跳。”

夏洛特此时接话道:“于是娘便出来找我了,对不对?”

蕾切尔在夏洛特的背上轻轻拍了一掌,嗔道:“对什么对?如果没有这些孩子前来报信,我估计都不会知道你今天究竟去了哪里。到时候你肯定会骗我说自己是在和朋友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心思了。”

夏洛特闻听此言立时感觉背脊一凉,忖道:“娘的直觉真是敏锐啊,竟然把我的想法几乎都猜透了,如果她没有找到这里来,我原本的确打算那样说的幸好背上没有留下伤痕,不然恐怕无论如何也蒙混不过去,真是惊险啊。”

蕾切尔虽然了解女儿的思维模式,但却定然无法窥探女儿心中所想,此时依旧自顾自地说道:“你那些伙伴又怎会知道你竟然独自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当然找你不见。对了,娘问你个问题,你必须跟娘说实话。”

“什么问题?娘尽管问,女儿知无不答。”

“翻过村东那座小山丘之后,不远处便是前往暮雪城的官道。你是不是想独自一人前往暮雪城啊。毕竟你一直喜欢翻阅和暮雪城有关的书籍,娘能感觉到你对我们御灵国的王城非常向往,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蕾切尔试探着问道。

“果然不愧是亲娘,歪打正着啊。虽然我根本没有去小山丘那边,但去暮雪城游历一番确实是我今生最大的一个梦想。怎么办,我究竟该不该说实话?”夏洛特心中不断犹豫着,意识在吐露真言与说谎之间不停徘徊。

“你在想什么?不会是要欺骗我罢。娘向你保证,只要你说的是实情,我就一定不会责怪你,娘只是想知道你心里的真实想法而已。”蕾切尔认真地说道。

蕾切尔双目中流露出的真情实感令夏洛特立即摆脱了顾虑,照实说道:“娘,你猜得没错。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对暮雪城充满了好奇,那里无论是客栈、茶馆还是金碧辉煌的王宫都令我迫不及待地想去体验一番。

从此只要是关于暮雪城的文献,都会成为我爱不释手的读物。我梦想着有一天可以徜徉在那样繁华的世界里,无拘无束地游荡,把那些此生没有体验过的地方都逛个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到满足。”

“果然如此。小夏,这不是你的错,哪个孩子会没有梦想呢?只可惜你生在了这样一个清贫的家庭里,就连带你去一次暮雪城的财力都没有,是我们拖累了你”

说到这里蕾切尔低下了头,双目中带有一线失落的神色,眼圈都变得通红。

“爹娘生我养我,这等大恩一辈子也报答

不完。如果没有爹娘,我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世上,又何来拖累一说,这样的说辞请恕女儿不能苟同。”

夏洛特言辞凿凿,掷地有声,严肃的语气与平常她说话的方式大相径庭。

蕾切尔也感受到了夏洛特对她这番话的不满,夏洛特口中的每一个字都表现出对父母诚挚的爱意,那份孝心令蕾切尔十分感动。

“夏洛特你真是个好孩子,娘方才不应该呵斥你的,是娘误会你了。娘向你保证,在你成年之后,我们一家三口一定要去暮雪城好好游玩一番,绝不会反悔。”蕾切尔的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不停波动着。

夏洛特这时却摇了摇头,笑道:“娘,其实这个梦想并非遥不可及,也许一两年之后我就可以前往暮雪城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身无分文,要怎么去?”蕾切尔满脸疑惑地问道。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对你们说,娘可知道我那位师父的出身。”

“她是从外面来的客人,一直都显得颇为神秘,虽然在村子里已经住了一年有余,但还是没有人敢去冒犯她。她本来就很少和村子里的人接触,村内和她频繁见面的人也就只有你而已,我又怎么会知道她的身份。”

“你可以猜一猜嘛。”夏洛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我真的对你的师父一无所知,你就不要再卖关子了,快说罢。”蕾切尔催促道。

“好罢。师父是一位云游四方的修士,这一点我应该向你们提到过。但即便是一名流浪汉也一定有故乡,而师父的家族便是暮雪城的名门,她乃是暮雪城内一位粮商的女儿。

据师父所说,他们家的生意享誉四方,乃是传承数百年的老字号。不过师父并没有经商的天赋,却有修习法术的天分,所以她的父亲为她请来了暮雪城内的知名修士为她传授法术,她出师之后决定独自行走江湖,锄强扶弱。”

蕾切尔静静聆听女儿对自己师父的这番描述,面上竟然露出了一副羡慕的神色。

“家境如此优越的人为什么会在这种贫瘠之地停下脚步?而且竟然不厌其烦地停留了一年之久。难道那坊间传言竟然是真的?什么‘越富庶之人越向往简单朴素的生活’。”蕾切尔不由忖道。

于是蕾切尔便向夏洛特问道:“小夏,你可知道她为何会选择在这里生活吗?如果她只是想要休息一阵子,明明可以回到暮雪城享受那无比丰富的人生。这种一穷二白的地方,究竟有哪一点可以吸引到她?”

“娘,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曾经询问过师父,不过她赐予我的答复却令我半信半疑。”

“我想听一听她给出的理由。”

“师父说她留在这里是因为遇见了我。”说到这一句时,夏洛特俏脸微红,竟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我家小夏竟然这么有魅力,不愧是村花啊。”蕾切尔立刻被夏洛特逗笑了。

“娘,我不是在开玩笑,师父她就是这样和我说的。她说自己出师之后并没有懈怠,继续潜心修行,努力钻研‘元素

秘典’上记载的法术,后来她修为突破重关,并且依靠自身过人的智慧自行研创了数门无比精妙的术式。

她说自己费尽心血发明出来的法术如果不能传承下去便显得毫无意义,于是她便开始在游历的途中寻找合适的传人。她寻找了十数年却一直一无所获,直到她偶然在约翰爷爷的水果铺那里发现了我的身影,她一眼便相中了我,坚定地认为我便是她一直寻找的那个人。

师父说我的资质极佳,修炼法术可以事半功倍。于是她便决定留在这里,将她毕生所学所创全部传授给我。”

蕾切尔听到这里点了点头,道:“娘明白了,是不是你这位师父向你许下了什么承诺啊。”

“娘真聪明,师父曾答应我,只要我将‘元素秘典’第一章内的法术尽数融会贯通,她便会带我去暮雪城游玩一阵子。因此我只要专心修行,不出三五年,便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了,不需要爹娘为我操心。”夏洛特信心满满地说道。

“那真的要恭喜你了。遇到如此杰出的师父乃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机缘,你一定要好好修行,来日在江湖之上惩奸除恶,成为万人景仰的英雄豪杰。

前往暮雪城其实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成为名扬天下的修士却是改变一生的大事,这一点你一定要谨记。修行不仅是为了完成梦想,更是为了将自己变为对天下‘有用’之人,莫要不分主次。”

蕾切尔的这一番谆谆教导令夏洛特受益良多。

“娘,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教诲,将来为灵族甚至整个世间做出贡献。”

“我相信小夏未来一定是御灵国人尽皆知的大人物。”

母子二人聊得火热,却完全忽略了一旁趴在地上的黑猫。

黑猫虽然遭到二人的无视,却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丝毫没有打扰二人交流的过程,表现得十分乖巧。

“一言不发”的黑猫令夏洛特都几乎要忘记它的存在,直到与母亲交谈完毕方才将它想了起来。

夏洛特于是将手指向黑猫,对蕾切尔说道:“娘,你刚才看到这只黑猫了吗?”

“当然看到了,这应该是别家养的宠物罢,我们不用管它。猫类有着超凡的记忆力,无论跑到多远都可以精准地找到回家的路,等它在外面待够了自然会回去。”蕾切尔向夏洛特解释道。

“娘,你想到哪里去了。这只猫不是别人家里的,而是我在小山丘那边捡回来的,它孤零零地在那里游荡,前爪还受了伤,看起来十分可怜。

我用法术将它的伤口治愈,然后想要把它放走,却没想到它竟然一直跟随着我,似乎将我当做了它的主人。我看它无家可归,于是便想将它收留下来”

说到这里,夏洛特却突然说不下去了,她偷偷望着蕾切尔的脸色,害怕自己的母亲会突然露出不悦的表情。

然而她想象中的景象却没有出现,蕾切尔面色平静地说道:“原来它是你捡来的,我还以为它是别家的宠物呢。你想把它收养在家里,是不是?”

第三百二十五回 生死羁绊

幻澜惊梦第三百二十五回生死羁绊夏洛特此时用乞求的语气向蕾切尔说道:“我实在不忍看它继续茫无目的地流浪下去,娘,你能不能可怜可怜它”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蕾切尔打断,只见她微笑着说道:“这有何难,不过是收个宠物而已,娘答应了。这还是你第一次向我提出要求,这十三年来你从来没有向我们讨要过什么,这个小小的请求,娘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难道娘不会嫌宠物麻烦吗?”夏洛特试探着问道。

“如果是狗的话可能我还要考虑一下,不过猫就不必了。毕竟猫还是十分好养的,它大多数的时间都不会待在家里,而且也不缠人,就算多它一个家里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唯一的问题便是食物,都说猫爱吃鱼,但是我们却吃不起鱼,不知道家里那些粗茶淡饭它能否接受。”蕾切尔还是有一点担忧。

“不用担心,它流浪了这么久,也许很长时间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我们家里的饭虽然简单,但让它吃饱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我相信它一定不会挑剔的。”夏洛特信誓旦旦地为黑猫打着包票。

“哈哈,你怎么会知道这黑猫会是什么想法,难道你还可以与它沟通不成。不过它既然认你为主人,就算不喜欢咱家的伙食,也只能将就了,这只能怪它命不够好,救它的人不是什么富家子弟。”

夏洛特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爹做的饭很好吃啊,只有娘总是抱怨个不停,我觉得黑猫一定会喜欢的。”

“好,你说喜欢就喜欢。我们现在赶紧回家罢,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你爹应该已经将晚餐做好了,我们再不回去他一定会着急的。”

夏洛特于是向黑猫招了招手,道:“跟我来,我们回家了。”

黑猫于是立即爬了起来,来到夏洛特的身后,看样子很是听话。

蕾切尔见状笑道:“这黑猫看来灵性很强,你这次算是捡了个宝。你还没有给它起名字吗?没有名字叫起来很是麻烦啊。”

“如果没有娘提醒我几乎把起名这件事给忘记了,既然是宠物当然要有名字了,且容我想一想。”

蕾切尔看着夏洛特那副陷入沉思的认真模样,不由调侃道:“只是给宠物起个名字而已,没必要露出如此郑重的表情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给将来的孩子起名字呢。”

夏洛特却没有理会自己的母亲,兀自思考着。

“黑色,布莱克?不好听。黑夜,奈特?听起来也不顺耳。究竟叫什么好呢?名字要好听还要和‘黑’相关,除了黑夜”

夏洛特此时突然灵光一闪,有了计较。

“和黑夜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是月亮,露娜,虽然这名字已经不错,但作为宠物的名字还有一点欠缺。再把露娜简化一下露露,对,露露绝对是个好名字。”

“娘,我决定好了,就叫它露露,你觉得怎么样?”夏洛特兴奋地说道。

“想了这么久,就想出这样一个简单的名字?不过露露的确比较顺口,用来形容这只猫安静的性格也十分贴切,听起来确实不错。”

蕾切尔先是开玩笑般地“打击”了夏洛特一下,随后又象征性地夸赞了几句,令夏洛特哭笑不得。

夏洛特这时在黑猫面前蹲了下来,轻轻地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背部。黑猫毫不反抗,似乎还露出一副享受的样子,在蕾切尔的眼中,这幕场景显得十分温馨。虽然一人一猫只不过相处了几个时辰的光景,但彼此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颇为亲密,也许这便是“缘分”二字的力量罢。

“从今天开始,你便叫作露露了,好不好?”

黑猫似乎也非常喜欢这个名字,也不顾蕾切尔在一旁观看,再一度做出了它经典的动作。

黑猫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动作明显得很,蕾切尔立时便发现了这个异象,眼中浮现出了惊讶的神色,对这只黑猫表现出来的灵性感到不可置信。

夏洛特看到黑猫再度点头的那一瞬间便觉得不好,心中顿时一紧。

“糟糕,我竟然将露露的奇怪习惯忘在了脑后。刚才它点头那一幕一定已经被娘看到了,她想必会对露露升起疑心,如今我该如何是好。”

夏洛特此刻只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够忽略小猫的这个动作,不要突然变卦、反悔。

蕾切尔虽然讶异,但脸上的表情也并不夸张,一开始的惊奇过去之后,此刻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喜色。

“小夏,这只黑猫灵性很强啊,竟然可以听懂你说的话,我们似乎捡到宝了。这种灵宠说不定会给咱们带来好运呢。”

望着母亲欣喜的神情,夏洛特不由松了一口气,赶忙附和道:“是啊,都说猫可以通灵,看来此言不虚啊。我刚才还害怕娘会感觉露露的动作很奇怪呢,既然你不反感,那就再好不过了。”

“为什么要反感啊?难道你觉得我会把它当做妖精吗?不知道你这小脑瓜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谁不希望自家的宠物有灵性啊?如果它可以与你进行简单的交流,自然也就更好支配了,至少不用担心它会完全不听命令,你说是不是?”

“娘说得没错。露露,你以后一定要听话哦,不要让我们失望。”

夏洛特对着黑猫做出了一个俏皮的表情,娇声说道。

黑猫依旧是“一招鲜,吃遍天”,似乎只擅长这一个动作。

见到黑猫一副娇憨的模样,母子二人同时捧腹大笑,爽朗的笑声顿时回荡在这片空间之中。

二女一猫随后便向着村子的方向走去,不久后身影便消失在树林附近。

***

夏洛特此时回过神来,思绪已经回到了“现实”当中,就像从一场梦当中醒来一样。

其实夏洛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如今所处的这个空间是不是梦境,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刚才她脑海中的一幕幕场景就像是梦中梦一样。尘封已久的记忆被慢慢揭开,如幻如真,仿佛第二重梦境,让夏洛特感到有些困惑,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的记忆模糊而又错乱,不知何时才能缕清。

“刚才我脑海中的一切是真实的记忆还是虚伪的幻想,为什么和我以前的回忆根本无法配对?我的记忆似乎出现了重大的误区,这无疑会严重影响我接下来的计划。

在一切悲剧开始之前,我必须将自己真正的记忆找回来,不然改变历史就会变为空谈,一切的努力也许都会沦为一个笑话。

如果我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最终的结局可能会比当初更加悲惨,到那时我便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千古罪人,万死也难辞其咎”

夏洛特深呼吸了几次,将自己躁动的心绪平复下去,随后呢喃道:“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做出判断,究竟哪一段记忆才是货真价实,这就像是一场豪赌,虽然只有两个选项,但如果选错,那便是万劫不复。”

在夏洛特陷入沉思的时候,露露身上散发而出的黑色光芒已经逐渐散去,只见它迈着优雅的步伐向着夏洛特缓缓走来,当它抵达夏洛特身前时,下一刻做出的那个动作却让夏洛特几乎在刹那之间找到了答案。

这个动作它刚刚在回忆的过程中清清楚楚地看到过一次,感觉如此熟悉。

露露轻轻举起了它的右爪,那姿势和朋友之间打招呼的动作是如此相近,几乎找不出一点区别,任何人都会认为这是灵性极强的宠物示好的一种表现。

也许片刻之前夏洛特一样会如此认为,但是现在她的思维却产生了一点偏差。

“在方才那段‘回忆’之中,我与露露握手过后,脚下出现的那个法阵如果我没记错,那应该是一种最高等的契约法阵。签订契约的双方可以共享生命力与灵力,虽然这契约会带来许多好处,但却有一个最大的弊端,那便是当其中一方死亡的时候,另

一方也会被立即影响,如果没有及时的救治,契约双方没有一个可以活下来。

原来这么多年来我与露露一直被这个契约连接在一起,这么重要的事情我竟然直至今日才记起来,真是无比荒唐。不过露露为什么要和我签订这样的契约?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一切都太可疑了。”

夏洛特本想立即走过去与露露重新签订契约,再一度建立主人与宠物之间的羁绊,可是此时她却犹豫了。

“露露它难道真的是暗属性灵宠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就必须要重新考虑我和它的关系了。虽然世人口口相传的那些‘典故’我并不相信,而且我也从来没有自暴自弃的倾向,可是现在我所面临的却是改变命运的紧要关头。

我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因此绝不能犯错。暗元素如果真的是不祥之兆,签订契约也许就是灾难的开端。难道我真的要亲手斩断我与露露的缘分吗?这百年以来的陪伴在我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重?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当夏洛特终于找回真正的记忆,她的心中却没有一点欣慰的感觉,充斥在心灵深处的只有无边的苦恼。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取舍,选择从来都没有这么困难过,当每前进一步都要用自己所爱之人的性命作为赌注之时,无论什么人都会变得优柔寡断。

黑猫露露似乎看到了夏洛特痛苦的表情,它竟然缓缓地将自己抬起的右爪轻轻放了下去,而后它轻轻趴在了地上,缓缓闭起了眼睛,一副即将陷入沉睡的样子。

但夏洛特却突然发现露露身上的生机竟然如退潮之时的海水一般迅速散去,她能够真切地感觉到,只要不出一盏茶的光景,露露的下场便会与记忆中那条狼狗一样,神魂离体,再无声息。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夏洛特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这一幕意想不到的反转几乎令她无法接受。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那道契约的真正意义。

“露露并非欺负我什么都不懂,不会运用这契约的力量。也绝不是为了贪婪地汲取我身上的生命力与灵力,不然我绝不可能健康地活到如今。它只不过是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即将散尽,本能地寻求自保的方法而已。

那些杂学中关于太古灵兽的描述,那个令它们逐渐灭亡的诅咒”

想到这里,夏洛特居然眼圈通红,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露露陪伴了我一百年,一百年啊,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而我现在竟然要对它见死不救?那个可怕的诅咒已经耗尽了它最后一点生机与灵力,但它为了救我,依然义无反顾地透支自己的生命。它知道,如果我没有走上去和它握手,接受这个契约,那它便没有机会再活下去露露”

夏洛特望着这只放弃了一切希望的黑色小猫,晶莹泪水滴滴坠落。

“露露为了不牵累我,可以选择死亡。而我为了逆转已然成为定局的过去,却要眼睁睁看着它在我面前失去生机吗?不行,绝对不行!”

这一刻,所有“谨慎行事”、“一步错,步步错”这些准则全部被夏洛特抛到了脑后。

影响计划又如何?满盘皆输又如何?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

“无论结局会如何,我只要露露活下去,一切后果由我自己一力承担。”

夏洛特毅然决然地向着露露走了过去,轻轻蹲下身来,用右手牵起露露的前爪,并将那毛茸茸的玲珑“小手”紧紧握住。

露露在这一刹那睁开了双眼,凝望着夏洛特的脸庞。它清晰地感受到了夏洛特充满爱意的目光,从那目光中它能感受到不亚于亲情的温暖,让它回忆起了幼年时母亲那无比舒适的怀抱。

露露笑了,笑得如此灿烂,它不知道夏洛特能不能读懂它的表情,但它希望能将自己的情感传递出去。

“谢谢你,我的主人。”

第三百二十六回 伙伴重逢

夏洛特从露露的表情中发现了它真挚的笑容,她于是也回以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露露,既然你愿意追随我,那我便会不离不弃。无论是百年还是千年,我们都要形影不离。”

像是对情人示爱的话语令夏洛特自己也感觉到了一丝羞涩,脸颊上泛起了片片红晕。

“我在说什么呢,怎么听起来如此别扭。而且形影不离什么的完全是无稽之谈,明明露露总是天天在外面游荡,一点也不听话。我这明明是在白白浪费感情。”

思及此处,夏洛特不由扑哧一笑,解除了这种尴尬的氛围。

不过这时夏洛特却发现那道契约法阵竟然一直都没有在身下亮起,她不由感到诧异,忙向露露望去。

却发现露露只是呆呆地望着她,一脸痴傻的模样,显然是被她方才的那一番话所“震撼”,一时间陷入了呆滞的状态。

夏洛特见状急忙抬起露露的爪子使劲甩了几甩,急声喊道:“露露,别发呆了,快启动契约法阵,不然你的生命力很快就要耗尽了。”

露露这时才回过神来,急忙启动法阵。在一人一猫的脚下,那道“画”着两道“流星”互相纠缠的黑色法阵如约显现。

夏洛特此时才明白这道图案究竟代表了什么意义。

“那并不是流星,而是灵魂。最高级的契约便是合二为一,相依为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从此生死相守。

从订下契约的那一刻开始,彼此便都不再是独立的个体,二人共享生命与灵力,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绳子将契约双方牢牢束缚了起来,再也不能完全脱离对方。这种法术听起来为什么像是专为情人而设?”

夏洛特赶忙将这些奇怪的想法从脑海中赶了出去,开始认真考虑接下来的计划。

“我已经走了一步险棋,接下来的每一个行为都必须要更加谨慎。希望露露不会是村内这场灾难的起因。不过即便事态正往最坏的方向发展,我相信以我如今的能力也一定可以扭转一切。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我行事一直过于瞻前顾后,完全失去了我原本果敢的那一面,现在既然已经兵行险着,也是时候回归自我了。”

夏洛特虽然难免有一些顾虑,但经过这一次事件,却让她找回了自我,变得更加自信,可以说是有失有得。

契约此刻已经完成,夏洛特像往常一样爱抚着露露背上的毛发,调侃道:“为什么你听到露露这名字竟然一点茫然的表情都没有,我明明还没

有给你起名字,难道你原本的名字就叫露露?”

露露郑重地祭出惯用伎俩,点头表示同意。

“什么?你原来的名字真是露露?”

随后夏洛特继续获得了肯定的答案。

这时夏洛特不禁感叹“缘分”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创造无数“巧合”,可以激发无数奇迹,可以将天南海北,本应毫无交集的二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命运’的威力真真强大无比,许多看似不可能的事在命运力的作用之下都会轻而易举地发生,这样的不可抗力我真的可以扭转吗?”

这一时的困惑却被夏洛特瞬间破解,她用最为胸有成竹的姿态对自己说:“夏洛特,人定可胜天,只要用心,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最怕的不是败给命运,而是败给了自己。”

将心态摆正之后,夏洛特心中的那一点担忧与顾虑已经逐渐散去。她随即向露露招了招手,道:“露露,随我来,我带你去见见我的伙伴们。”

说罢夏洛特便向着树林外走去,而露露则紧紧地跟在她背后。

一人一猫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小树林,完全不怕会吸引他人的目光。若是换作年少时的夏洛特,此刻一定会选择蹑手蹑脚地从不会被人发现的角落里走出树林,而后装出一副迟到的样子向她的小伙伴们道歉。

毕竟这树林内据说藏着许多野兽,他们虽然不会来到树林外面,但却会对进入树林内部之人造成致命的威胁。因此这片树林对于小村的居民来说一直是个“禁地”,就连成人都不敢轻易进入树林深处。每一家的父母都会反复告诫自己的孩子,务必不能进入树林玩耍,不要因为好奇心而伤害自己。

因此当夏洛特带着一只黑猫从树林里若无其事地走出来的时候,立时引来了许多惊骇的目光,刚刚抵达树林外不久的几位“同龄人”用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夏洛特,那神情仿佛看到了怪物一样夸张。

平日里温和乖巧,从来没有过出格行为的夏洛特竟然会从村民公认的“禁地”当中走出来,这对于这些少年来说明显是个很难轻易接受的事实。

看到这些小伙伴们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一句话的模样,夏洛特不由想要发笑。

但夏洛特知道他们的举动也是无可厚非,毕竟当年她的胆子可是远远没有现在这样大,如今的她百无禁忌,在她的字典当中再也没有“不敢”二字。

不过此时为了防止这些伙伴们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夏洛特将右手食

指放到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见到这些少年都没有声张的迹象,才来到他们身边。

这时一位与夏洛特关系较为亲密的少女急忙悄声问道:“小夏,你怎么会到树林里去了,那里面可是有不少野兽的啊,难道你不害怕吗?我虽然对树林里面的风景也很好奇,但是一想到‘野兽’二字就双腿发颤,根本不敢以身犯险。”

旁边一位男孩也好奇地问道:“我和珍妮想得一样,你胆子可真大啊。不过你能安全回来就好,我曾经听我爹说以前有几位村民跑进树林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呢,真是令人害怕。对了,快和我们讲讲,你在树林里都看到了什么。”

夏洛特微微一笑,然后开始耐心地回答大家的问题。

“珍妮,我的性格其实与你们想象当中的不太一样,我是一个很喜欢冒险的人,对陌生而又艰难的挑战十分感兴趣。

因为爹娘一直以来的告诫,所以我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本性,不让自己对这片树林产生兴趣。可是今日我来得比你们都早,一个人孤零零地实在太过无聊,这时候我的好奇心便失去了控制,不知不觉间我便已经跑到了树林里面。”

听夏洛特讲到这里,珍妮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嘴,做出了一副仿佛亲眼目睹悲剧发生的复杂表情。

珍妮身旁的男孩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这样好危险啊,幸好你没有遇到野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彼得,你别这么早下定论,精彩的部分才刚刚开始而已。”夏洛特嘴角的笑容透着一丝神秘的味道。

名为彼得的男孩顿时被夏洛特这句话吓得面色一变,沉声道:“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在树林里碰到野兽了”

彼得这句话还没说完,便被夏洛特打断。

只见夏洛特轻轻颔首,表情认真地说道:“老虎狮子什么的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种树林里,但是我却看到了一条体型颇为巨大的狼犬。”

“狼犬?据说大型狼犬对我们的威胁程度不亚于野狼,是非常危险的生物,难怪爹娘死活不让我到森林里去,这实在太吓人了。”彼得只觉得汗毛倒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简直都不想听夏洛特再说下去了。

珍妮这时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急忙询问道:“小夏,你没有受伤罢,狼犬似乎会主动攻击靠近它的人,我在书上看到过。”

“不用担心,我没有受伤。不仅如此,我还从那恶犬的嘴边救出了这只小猫。”

</br>

</br>

第三百二十七回 言语交锋

夏洛特用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小猫,笑道:“就是它了,那只狼犬似乎将它当做了猎物来追赶,如果没有我出手相救的话,它恐怕已经被那恶犬吞入了腹中。”

这些少男少女们并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到露露身上,而是不约而同地把惊奇的目光投向夏洛特,像是看着传说中的侠客一样。

彼得急忙问道:“小夏,你竟然以一己之力将狼犬击退,救下这小猫?这听起来简直就像天方夜谭一样,实在是不可思议。”

夏洛特轻轻一笑,道:“也许是我的体质与常人不同罢,我当时只不过是救猫心切,头脑一热便冲了上去,狠狠踢了狼犬一脚,不料那狼犬似乎被我那一脚所重创,竟然狼狈逃窜而去,我对这一幕也是颇为惊讶。

如今一想到自己袭击狼狗那一瞬间便感到心有余悸,如果那一脚没有什么效果,也许我与这只小猫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么神奇?我怎么感觉你是在说谎骗我们呢。不要以为随便编个故事就能获取我们的信任。”一位长得略胖的男孩这时发话道。

“安德鲁,那你觉得我要怎样才能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呢?”夏洛特反问道。

“证明?很简单啊。你说你自己体质不同于常人,那便展示给大家看。喏,那边有一块大石,你冲过去打上一拳,如果能把那石头打出裂痕我就相信你刚才所言。”

这位身材微胖的男孩名叫安德鲁,虽然他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但性格其实比较恶劣,非常喜欢与人吵架,村内许多孩子都对他没有什么好感,甚至不愿意与他接触。

碍于他天生自来熟,总喜欢凑热闹的性格,他总是能够出现在众人眼前,大家出于礼貌的原因也无法出言将他赶走,只能尽量不去招惹他。

没想到他今日竟然突然站了出来,看样子要和夏洛特争辩到底。想来是许久都没有人与他争吵,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安德鲁,你未免欺人太甚。我们当中只有小夏一人去过树林里面,她所见到的一切本来就是死无对证,你又何必要无理取闹。就算她说的并非事实,于我们来说也没有一点损害,劝你还是不要胡言乱语,无故伤害小夏。”夏洛特的挚友珍妮这时候终于看不下去,站出来说道。

夏洛特这时向珍妮投去了一个令她安心的眼神,而后向安德鲁认真地说道:“只是向那块大石打一拳就好,没有别的条件?”

“当然没有。不过我劝你还是最好承认自己说谎为妙,不要做那自残的行径,这一拳下去,也许这只手臂就要废掉了,哈哈”

安德鲁肆无忌惮地笑着,举止猖狂无比,一直积压在心中的恶念此刻尽数被释放出来。笑到狰狞的脸孔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神情,狡诈的性格此刻一览无余。

珍妮这时立即向夏洛特发出警告,气息急促,显然是十分着急。

“小夏,你一定不能做傻事啊。他的要求完全就是无理取闹,石头的坚硬程度哪是狼犬的身体可以相提并论的。哪怕是素以身体健壮而闻名的巫族人,若不是勤加修炼的武师,也根本不可能用拳头将石头打出裂痕。

一旦力道掌控不好,立时便会伤到自己。你现在便拒绝他,有我们在这里,他

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安德鲁这时阴恻恻地笑了笑,道:“夏洛特,你当然可以拒绝我的要求,我也的确无法支配你的选择。但你要记住,说谎是有代价的。

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向我屈服,承认自己说谎,然后公开道歉。第二,死鸭子嘴硬,之后我便会将你擅自踏入禁地之事与爱撒谎的习惯传得人尽皆知,让村内所有人都见识见识你真正的嘴脸,我相信之后你在村里的名声一定比现在更高,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说是吗?”

珍妮被安德鲁气得小脸通红,怒道:“你你就算说出去了也没人会相信的,除了你之外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为小夏作证,她根本就没有说谎。”

“作证?呵呵,怎么做证?你们哪一个看到她击退狼犬的过程了?如果有,那我便不追究了。请问你们中有哪一个会像夏洛特一样胆大包天,擅自闯入这凶险万分的树林中?不可能罢。”

看到众人陷入沉默,安德鲁得意地继续道:“珍妮,你方才都说了,夏洛特所说的那些话都是死无对证,你要用什么方法为她辩护呢,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珍妮被他这么一呛,也是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哈哈,无话可说了罢。夏洛特,你难道不怕我将今日之事都传出去吗?不知道若是你的父母得知你独自闯进树林后,又会生出什么反应?”

夏洛特此时出言回答道:“怕,当然怕,这件事绝不能让我父母知晓。不过我不会让你说出去的。”

“哦,看来你准备走第一条路,已经做好道歉的打算了?看来我又多了一个手下败将。哈哈哈”安德鲁夸张地大笑道。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只有道歉这一条路可选,也太天真了一些罢。”夏洛特沉声道。

“你什么意思?”安德鲁闻言不由神色一变。

“我既然答应了你的要求,便一定会履行到底。如果我在那块石头上留下裂痕,你不也一样要闭嘴。”

“好!佩服,佩服。为了面子连命都不要的我今日还是第一次遇见。我说话绝对算数,若是你的拳头比石头还硬,我就向你道歉,怎么样?”

安德鲁的性格极度自负,其实他自己才是那个把面子看得最重的人。虽然小小年纪便做过不少恶事,但却从未说过道歉。

这个“赌注”对他来说已经极为巨大,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一旦他失败了,最终的结果便是颜面无存,这对他来说几乎是致命一击。

但安德鲁如今却并不在乎,展现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已经看到了夏洛特血肉模糊的手掌。

“呵呵,毫无修为之人想靠一双肉手硬捍顽石?这简直是我这一生中见过的最荒唐的笑话。这么做与自残毫无区别,如果力量控制不当,有可能便会令整条手臂报废,从此变为一个残疾之人。即便最终结果的确如我所想,那也只能怪她自不量力,与我却是没有半点关系。”

安德鲁心中冷笑道,认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根本没有出现意外的可能性。

夏洛特这时轻轻颔首,道:“记住你说过的话,我希望你可以言出必践。”

说罢夏洛特便径自向着那块顽石所在之处

走去。

见到这一幕,珍妮心中担忧不已,继续向夏洛特劝道:“小夏,你怎么能这样冲动。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正中他的下怀,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固执了?听我一句劝,不要钻牛角尖,如果你真的受了伤,我们要如何向你父母交代?”

夏洛特回过头来,向珍妮露出了一抹真挚的笑容,安慰道:“珍妮,不用为我担心。你是同龄人中对我最了解的那一个,应该知道我从来都不会去做没有把握之事。相信我这一回,好不好?”

珍妮被夏洛特这一番话所撼动,一时语塞,思量了片刻之后终于点了点头,叹道:“唉,我就相信你这一次,你可不要令我失望啊。”

以掌碎石,这种事情简直太神奇了。即便珍妮对夏洛特有十足的信心,却还是无法彻底放下心来。

而在一旁的安德鲁这时却是眉头微皱,忖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心中会升起不安的感觉?夏洛特为什么会摆出一副轻松的模样,难道她不知道这是十分危险的行为吗?”

在安德鲁对夏洛特的行为产生怀疑的时候,夏洛特已经走到了那块巨石前方。

只见她缓缓抬起了拳头,沉声喝道:“安德鲁,我要让你知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你今日便会为自己的傲慢而付出代价。”

夏洛特望着面前的这块宽有两尺左右的岩石,心道:“虽然我体内的灵力如今十分有限,但刚才在树林中却证明了暗元素的力量远超想象。即便灵力稀少,但要打碎这块石头却依然是轻而易举。”

夏洛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灵深处有一个声音呼之欲出。

“一味的逃避于事无补,若想要改变命运,便要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未来所有艰难险阻。我早已与年少之时大不相同,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困难可以令我感到畏惧。让一切不安与迷惘都像这块石头一样粉碎,在这之后的我将会焕然一新。”

随后夏洛特便开始运使“元素秘典”内的“聚灵术”,将这片空间内的暗元素向着自己的右拳之上吸引过来。

“效果也不必太过夸张,免得吓到他们,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产生过大的反响为妙。只要一点点暗元素便足够了。”

夏洛特仅仅将五个暗元素汇聚在右拳之上,但饶是如此,她却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拳头周围渐渐充盈的“毁灭”之力。

“这种力量实在太夸张了,简直令人为之颤栗。看来我以后施展暗系法术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严加控制暗元素的释放,否则一个不注意也许便会造成一场严重的灾难也说不定,这种元素实在太危险了。”

暗元素无声无息,无形无相,因此没有人可以发现夏洛特右拳之上发生的变化。这些少男少女中无人有过修行的经历,因此环境中灵力细微的变化也根本没有人可以察觉。

安德鲁看到夏洛特并没有使诈的迹象,而是真的准备用拳头去击打岩石,一颗心顿时又定了下来。

“我还是太过谨慎了,竟然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击破岩石,看来是我多虑了。这一拳下去,岩石不会有丝毫损伤,但夏洛特这只右手就很难保全了。”

安德鲁嘴角浮现一丝不屑的神色,静静等待着鲜血飞溅的那一刻。

</br>

</br>

第三百二十八回 一击碎石

幻澜惊梦第三百二十八回一击碎石此时其他少年,包括珍妮都将双眼捂了起来,显然不愿意看到夏洛特受伤的残酷画面。

在他们心中,其实也不约而同地认为夏洛特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下场一定会十分凄惨。虽然他们都不愿意见到安德鲁嚣张的样子,但是有些常识终究还是无法逆转。

下一霎,夏洛特的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落下,径直轰在了岩石表面,将包围拳头的那五个暗元素尽数注入石头内部。

夏洛特的拳头与岩石接触的那一瞬间,只有安德鲁清晰地看在了眼里。

血光并没有迸现在安德鲁眼前,这让他很是失望,但这也说明这局赌注他已经没有悬念地胜出了。

“真是无聊啊,虽然赢了赌注,但却无法让我得到满足。想要在岩石上面留下裂缝,竟然还不肯用尽全力,看来她还是害怕受伤啊。这样与放弃又有什么区别,既然如此,当初还不如选择向我道歉呢,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安德鲁自言自语地骂道。

安德鲁看到岩石完好无损后,便立即开口说道:“夏洛特啊,你也太天真了,自然原理总在书上看到过罢。力量的作用永远是相互的,这样软绵绵的一拳竟然都没能令自己受伤,你还想在这石头上留下裂痕?怕不是痴人说梦。到头来你还是要老老实实向我道歉,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宝贵光阴,何苦来呢?”

“是吗?看来我好像的确要向你道歉了,真不甘心。”

夏洛特这时做出了一副甚为沮丧的表情,似乎她方才那一拳的确未起作用。

安德鲁闻言立时放声大笑,笑声尖锐而刺耳,许多站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少年都将双耳堵了起来,免受其扰。

然而这笑声却没能坚持多久。

“咔嚓咔嚓轰——”

一连串的巨响此时从夏洛特的身后传来,盖过了安德鲁狂放的笑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震耳欲聋的声响吸引了过去。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顿时令众人惊骇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活像一个个动作完全一致的雕塑。

只见那块原本完好无损的巨大岩石此刻竟然爆碎开来,炸得四分五裂,看样子就像是被一股来自岩石内部的力量所引爆,瞬息之间便化作了无数小石子一般的碎块散落在各处。爆炸的力道十分强劲,其中一块碎石竟被抛出了五丈多远。

在后方的岩石爆裂开来的那一瞬间,夏洛特也感受到了危险,急忙运使身法跃出三丈开外,这才“幸免于难”。

看着身后这一片狼藉,夏洛特不由摇了摇头,心内叹道:“虽然暗元素稀少导致‘毁灭’之力发动的速度减慢了许多,但这威力却还是在预料之上。

我本来以为五个暗元素最多也就是在石头上留下几道几寸深的裂痕而已,没想到却让它直接炸裂了开来。这事情算是彻底闹大了,恐怕不好收拾。”

安德鲁放肆的大笑在看到这“惊天动地”之一幕的刹那停顿了下来,在他心内立

时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哪是人,这明明是妖怪啊。就算是树林当中那些野兽也不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他方才说的那些话不仅全部属实,恐怕还有所保留。以她的力量,一腿下去那条狼犬还不当场毙命?

什么时候村内出现了这样一个怪胎?看来我以后可不能再招惹她了,不然一定会引来杀身之祸。为今之计,只有诚心道歉,尽全力获取她的原谅。如若再出现冒犯的行为,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也不知道她的性格究竟如何,要是也像我一样得理不饶人可就麻烦了。希望我今天能安然度过这一关,我可不想在这种年纪就曝尸荒野。”

安德鲁此刻的心情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十分不是滋味。虽然他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性格上甚至可以说是颇为坚韧,所以他心中倒不会感到过度的恐惧。但愤怒、惊骇、不安、挫败甚至嫉妒等种种情感一涌而上,将他的心绪彻底搅乱,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夏洛特此时走到了安德鲁身前,表情甚为冷漠,沉声道:“怎么样,如此一来便能证明我没有说谎了罢。你如果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都不会拒绝。”

安德鲁望着夏洛特向他射来的冰冷目光,浑身不由一凛,虽说他胆子不小,但面对这样一个堪称怪物的存在还是避免不了本能上的畏惧。

即便有一腔怒火,此刻也不敢在夏洛特的面前表现出来,生怕对方会突然失控,开始向自己展开袭击。

安德鲁久久不发一语,二人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片刻之后,夏洛特感觉有些不耐烦,便开口道:“难道如今你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方才的威风哪里去了?”

安德鲁见状只好作出回应,将自己十分重视的尊严暂时抛到了脑后,选择做一个聪明人,明哲保身。

只听安德鲁歉声道:“这场赌注是我输了,我向你道歉。是我不辨真伪,无理取闹,对你造成了伤害。我对此深表后悔,希望你可以原谅我的无知。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向你挑衅,而且也绝不会将今日之事传出去,请你尽管放心。”

“希望你说话算数,不要令我失望。记住那块支离破碎的石头,我可不想要看到你最终的下场与它一般无二。”夏洛特沉声说道,声音之中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感情。

“我知道你的实力,又怎么可能会与你作对呢?除非我嫌自己命长。其实除了我之外,还有这么多人在场,万一他们将今天的事说了出去,那该如何是好?你可不能将他人的罪过算在我的头上。”

安德鲁向夏洛特提醒道,但这番话却明显带有一丝隐藏的恶意,想要令夏洛特与这些少年之间的关系产生隔阂。

“哼,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十分清楚。但他们没有一个会像你一样奸诈狡猾,以伤害、侮辱他人为乐,他们没有任何可能将今日之事外传,从头到尾,需要我来提防之人也只有你一个而已。”

“我这人自尊心极强,从来都不会背弃自己许下的承诺。但他们”

安德鲁这时将自己的右手指向了站在后方的那些少男少女。

“你对他们又有多少了解?你可知道他们心中想的都是什么?若是你只相信珍妮与彼得这两个与你关系颇为亲密之人也就罢了,没想到你竟然把其他人也算了进去。

难道你以为他们不发一言便是支持你吗?那只不过是胆小怕事的表现而已。他们只会利用你那无条件的信任为所欲为,因为他们知道即便自己把今日之事传了出去,你也不会对他们产生怀疑,只会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到我的身上。”

安德鲁愤怒地咆哮着,发泄着他的不满,但这番言论却并没有影响到夏洛特的判断。

“是非曲直我比你更加清楚,不需要你来教导我,你只要管好自己的嘴便足够了,没有必要对别人说三道四。”

夏洛特这种训斥的口吻,不由令安德鲁更加忿忿不平,这件事毕竟与自己息息相关,如果夏洛特不听劝,对未来会造成的影响根本不可估量。

“你可以将我说的话都当做耳旁风,但将来若是出了变故可不要后悔,更不要因为情绪失控而将所有罪过都归咎到我的头上。

忠言逆耳,此事对于你我来说都十分重要,一时大意便会埋下祸根,我希望你可以随时保持理智,不要学那些头脑简单的蠢人。”

安德鲁对夏洛特的讽刺已经显而易见,如果夏洛特决定对他的劝说置之不理,那便证明夏洛特的确是他口中的“蠢人”。

“看到我的实力之后,言辞却还能如此激烈,我的确很佩服你的勇气。既然你让我听取劝谏,那我便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夏洛特这时转过头向着那些刚刚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的少年们说道:“我对大家有一个请求,希望你们可以配合。”

珍妮这时立即接话道:“什么请求尽管说出来,我们一定会按你说的去做。”

众人纷纷点头,对珍妮的说法表示同意。

“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其实这个请求很简单,只不过是要你们承诺一定不会将今天所看到的一切说给别人听,仅此而已。”夏洛特见大家答应得如此干脆,心中颇为感动。

珍妮笑道:“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复杂的要求,没想到只是这样而已。我愿意对天发誓,绝不会将今日所闻所见告诉旁人,否则天诛地灭。”

珍妮举起右臂郑重发誓,说出的每一个字掷地有声。

珍妮为众人做了示范之后,其他人也纷纷举起手臂发下重誓,他们此刻都知道夏洛特与众不同,这种惊世骇俗的秘密若是传了出去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为了不影响自己今后的生活,所有人都决定将今日看到的一切永远深埋在心底,绝不向任何人吐露。

待所有人发完誓之后,夏洛特向安德鲁问道:“如何?不知道你现在满意了没有?他们已经全部立下重誓,而你也只不过是许下了一个承诺而已。像你这种不愿意相信别人的自私之徒恐怕一辈子也理解不了‘朋友’二字的真正意义。”

第三百二十九回 重拾自我

幻澜惊梦第三百二十九回重拾自我安德鲁见到这群人竟然齐齐发誓,不禁感到不可置信,毕竟在他眼中自私乃是灵长类生物的本性之一,除了至亲之外,几乎没有人愿意为了守护他人的利益而做出牺牲。哪怕是简简单单的承诺也不容易达成。

然而眼前发生的一切却与他预料当中的场景背道而驰,这令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处在梦境之中。

“他们竟然都立下了重誓?为什么?难道就因为那所谓的‘友情’?他们心中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安德鲁无法理解这种行为,也无法做出评价,他想要回应夏洛特的话语,却发现自己竟然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总是在用自己狭隘的心理去揣测他人,认为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才是正道,他人也都应该模仿自己的做法。殊不知这种思想迂腐之极,犹如为自己的心灵上了一道锁,永远看不到真实的景象,听不到真实的声音,这就叫作茧自缚,你可明白?

你不是不能理解他人的想法,而是不愿意去了解。你认为他们的心思也和你一样复杂,殊不知在这个年龄的孩子们当中,只有自己才是异类。

天真、纯净才是少年之心的特质,而你竟然对这最基本的常识都一无所知。希望你以后可以改过自新,不要再把自己当做衡量他人的标尺,这是一个很无知的行为。”夏洛特义正辞严地说道。

珍妮与彼得二人听完这一番话后立刻齐声鼓掌,对夏洛特的言论非常认可。

安德鲁被夏洛特教训了一通之后,面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心里其实对夏洛特讲的这些道理颇为认同,但嘴上却不能立即示弱。

“不要妄想用自己那天花乱坠的理论来说服我,我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思维,不是你几句话就可以颠覆的。如果你认为我给的承诺不够正式,我也可以现在对天发誓,这样表达诚意应该足够了罢。”

夏洛特摇了摇头,拒绝了安德鲁的这个提议,随后道:“我相信他们,也相信你。发誓就不必了,那不过是形式而已,并没有实际的意义。如果未来有一天今日之事真的泄露出去,我不会去找任何人的麻烦,只要你们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珍妮这时接话道:“若是以后有人不守承诺,即便你不去追究,我也饶不了他。这种背信弃义之人,我最是讨厌了。”

夏洛特笑着向珍妮摆了摆手,道:“大可不必,这件事与你毫无干系,为何偏要将自己也卷进去。再说了,即便查明了泄露消息之人的身份,你又打算如何待他呢?难道还要将他从村子里赶出去不成?做人留一线,来日好相见。”

安德鲁听闻此言顿时感到不满,咬牙切齿地说道:“夏洛特,你方才威胁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的意思明明是‘胆敢将今日之事传出去的都会被我亲手斩杀’才对罢。”

“抱歉,不过那的确只是一时的手段而已,并非是我本意。不过要让你这种人

屈服,也免不了要说几句重话,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夏洛特,你确实厉害。无论是体力还是智慧我都远远在你之下,我承认这一次挑衅乃是自取其辱。从今日开始,我不会再出口冒犯任何人了,还请你不要让他们疏远我。”

安德鲁说到这里语气竟然有一点卑微的感觉,与平常的他大不相同。

“当然不会。我懂得你内心的感受,桀骜不驯只不过是你为自己披上的外壳,内心之中其实无比渴望获得别人的认可,只不过你选择了一个错误的途径,依靠冒犯他人取得的关注其实都是假象,厌恶与认可实在是差之千里。希望你能够放下自己的心防,试着融入我们这个集体,到那时大家彼此都变成朋友,你的目的也顺势达成了。”

“我懂了,谢谢你。”

幼年丧母的安德鲁从幼年时便没有得到足够的教育,性格变得越来越偏激,到后来到了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地步。

而如今夏洛特的这几句话对他来说却是异常宝贵的箴言,让他看清真正的自己,让他明白接下来应该如何去改变。

这还是他这一生中第一次将“谢谢”二字说出口,这一刹那,他好像已经和过去的自己道别,将那虚伪的面具摘下,重新认识自我,迈入崭新的世界之中。

“夏洛特为什么感觉她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就算是村里的长辈也没有她这样清晰的思维。虽然与我相处了没有多久,但她对我的了解竟然超过了我自己。如果没有她的指点,我恐怕依然活在自己亲手编织的梦境之中。”

“不客气,助人为乐嘛。今天耽误了大家这么多时间真是抱歉,现在天色已近黄昏,很快就到晚饭的时间了,我们已经无法尽情玩耍了。既然如此,我们便早一点回家罢,没有必要在此逗留了,大家认为如何?”

众人纷纷同意夏洛特的提议,一起走上了通往村庄的小路。

众人一齐走上了回家的路,而一直置身事外的黑猫露露此刻也紧紧跟在了夏洛特后方。

夏洛特回过头望了一眼,向着露露微微一笑,轻声道:“你倒是悠闲,也不知道关心一下我。”

露露立即用无辜的眼神凝视着夏洛特,用目光传递着讯息。

“这件事你完全可以自己处理,我也帮不上忙啊。”

夏洛特此时竟然发现自己似乎可以读懂露露的想法,从露露的眼神之中解析出它想要传递的情感。

“难道这就是主人与宠物的默契吗?彼此之间都可以互相理解,虽然种族不同却依旧可以顺畅地交流。但为什么我以前却没有过类似的感觉,我明明已经和露露一起生活了一百年,真是奇怪。这次回到过去之后,似乎很多情况都变得不一样了。”

盏茶光景过后,众人已经来到小村的入口。大家互相告别之后,便纷纷回到自己的居所。

安德鲁在离开之前,

再度郑重地向夏洛特鞠了一躬,以此表达对她由衷的感谢与敬重。

夏洛特见状又怎能坦然接受,立即回礼,毫不怠慢。

夏洛特带着露露回到了家门口,望着面前记忆犹新的景象,夏洛特心中突然出现一种久违的感动,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幸福的情绪像海上翻滚的波浪一般在心中不断涌动。

不知不觉之间,眼眶已经完全湿润,泪水也控制不住,不停从眼角落下。

“爹、娘,不孝女回来看望你们了”

这句话在夏洛特心灵深处一直重复着,过了半晌才消失不见。夏洛特此时终于将自己复杂的心绪平静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是无法面对父母的,只会让他们为自己感到担心。

夏洛特抬起右手,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换上了一个欢快的表情,她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顿时传来了夏洛特母亲那无比熟悉的声音。

“是小夏回来了吗?”

“娘,我回来啦。”夏洛特感觉自己这一声喊得比以前要响亮许多。

片刻之后,木门缓缓打开,蕾切尔的面容显现在了夏洛特的面前。见到母亲容颜的那一瞬间,夏洛特感觉自己的泪水几乎又要夺眶而出,她赶忙强行忍住,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在母亲的面前失态。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啊?你爹还在做饭呢。”

“早吗?我们也没有注意时间。”夏洛特应道。

蕾切尔这时接着问道:“而且感觉你今天似乎比以往精神许多啊,说话的声音也比以前响亮了不少,难道是遇上了什么喜事?”

夏洛特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哪里有什么喜事啊?娘总是喜欢调侃我。”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快进屋里来罢等一下,你身后那是什么?”

蕾切尔这时看到了夏洛特身后的那只黑色小猫,不由感到有些惊讶。

“这是你带回来的吗?还是别人家的。你都没感觉到它跑到你身后了吗?”

见到蕾切尔已经看见了露露,夏洛特也就不再隐瞒,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娘,我有一个请求,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在这里站着,不到屋里去。”

“怎么?你这丫头现在也学会提要求了?是不是想要收养你身后这只猫啊?”蕾切尔虽然语气“咄咄逼人”,但表情却是颇为轻松。虽然夏洛特还没有将这只黑猫的来历向她说明,但蕾切尔却显然没有拒绝的意向。

“娘真是聪明,一猜便中。这只黑猫是我从树林旁发现的,遇到它的时候它前爪已经受伤,看起来十分狼狈,我用师父传授给我的法术治愈了它的伤口。

后来我本想将它放了,却发现它一直粘着我,无论如何不愿离去。我觉得它应该是无家可归,看它的样子十分可怜,所以就决定将它收留下来。希望娘能够答应我这个请求。”

第三百三十回 灵魂归宿

蕾切尔听到夏洛特诚心诚意的请求之后,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这么可怜啊,那便收留它罢,反正猫也不难养。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以后你要负责照顾它,我和你爹可不管啊。”

“娘,你答应了?”夏洛特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这么多年来,你从来也没有向我们提过要求,这么一点小事,又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不就是一个宠物而已。”

“多谢娘亲。”

夏洛特说罢便突然扑到了蕾切尔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失而复得”的母亲,似乎一刻也不想松开。

“小夏,你今天是怎么了?这表现根本不正常。哎呦,你抱得太紧了,腰都要断喽。”

夏洛特这时才松开了蕾切尔,面上浮现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红晕,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的确有一些过于情绪化了。

眼前这位女子的音容笑貌与记忆深处的至亲完全重合在一起,夏洛特感觉自己已经找回了生命中最为珍贵的宝藏。她此刻只希望时间不再流逝,永远停在这一刻,这样她便能永远与自己的母亲待在一起,再也不会分离。

“怎么看这都像是一场梦,太美妙了,似乎与真实相去甚远”

正当夏洛特开始走神的时候,蕾切尔的一句话却将她唤醒。

“别发呆了,怎么感觉你今天奇奇怪怪的。只是捡了一只猫而已,至于这么兴奋吗?”

“呵呵,一想到要养宠物了,就不由觉得有些激动。”夏洛特自然不能让母亲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只好傻笑道。

“唉,真是个傻丫头。你先去水井那里打一桶水给这只猫洗洗身子然后再带它回来,反正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吃饭。”

夏洛特对于母亲的吩咐自然是言听计从,立即说了一声“好,我去了。”然后便从茅屋后方取了水桶,带着露露向水井的方向走去。

蕾切尔望着女儿的背影摇了摇头,道:“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养猫,不过还是不管了,也该是时候锻炼一下她的动手能力了。若是她遇到了困难,我再出手帮她罢。”

这个“世界”的蕾切尔哪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长大”,完全不需要别人照顾了。

夏洛特与露露来到水井前方,随后夏洛特手脚麻利地打了一桶水,整串动作一气呵成,不费吹灰之力,娴熟的样子根本就没有一点同龄人的影子。

“若是换做这个年纪的自己,恐怕打这一桶水也要花上至少一盏茶的时间。”夏洛特感叹道。而在后方的露露则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你点什么头呀,好像你对我很是了解似的。”

夏洛特说罢,便开始用水桶中的水为露露擦洗身子。露露全程十分听话,被夏洛特任意摆弄却也没有一点不满。

“太古灵兽究竟拥有怎样的能力?我看过的那本古书上似乎并没有详细地描述。但它们似乎拥有超乎想象的实力,个个都是神通广大,若不是它们自相残杀,恐怕就算是剧烈的天灾也无法令它们灭亡罢。也许以后露露会成为我修行路上的最大臂助也说不定,反正我一定是捡到宝了。”

夏洛特也不知道自己这算

不算是在自我安慰,但这样想了一番之后,心里的确感觉舒适了许多,“暗系灵兽”可能带来的隐患虽然不小,但她坚信以自己的能力绝对可以防患于未然,只要她还存在,悲剧便一定不会再度发生。

夏洛特此时已经将露露全身洗得干干净净,她左手提着木桶,右手抱着露露,径直向家的方向走去。

“接下来便要开始寻找灾难发生的源头了,只要得到关键的线索,相信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不过现在还不用操之过急,毕竟我还有充足的时间调查。

而如今终于到了重新品尝爹亲手做的晚餐的时候了,一百年没有吃过了,好怀念那种味道啊,那是家的味道,是我灵魂的归宿。”

夏洛特带着露露重新回到家中,一进门便看到父亲与母亲已经坐在餐桌旁等候了。

只见餐桌上尽是她爱吃的菜,番茄汤、杂烩菜、燕麦粥还有她最喜欢的熏肉。

夏洛特看到英俊的父亲,秀丽的母亲,还有餐桌上简单却飘散着阵阵诱人香气的美食,心中感动不已。自从与家人相见之后,她总是止不住澎湃的欣喜之情,但每每要落泪之时,她却又必须强行忍耐,不能让泪水滑出眼眶,不能让父母为她感到担忧。

“一家人终于团聚了,这样的日子究竟可以持续多久?如果想要改变命运,永远不再与家人分离,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夏洛特并非对自己没有信心,只不过眼前的一切实在感觉过于遥远,小村的景色,父母的面庞都显得若即若离,像是一场随时都有可能醒来的美梦。

这种莫名其妙的惆怅总是在夏洛特的脑海中纠缠,令她得不到片刻平静,无时无刻不在患得患失。

“小夏,你怎么又在发呆,今天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快点过来吃饭,再这样下去粥都要凉了。”蕾切尔扬声道。

“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总是走神。”

夏洛特的父亲杰克此时也开口道:“如果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千万不要藏在心里,这样对你的精神状态会有很大的影响。”

杰克一头棕色短发,一双眼睛呈碧绿之色,炯炯有神。他五官端正,鼻梁高挺,容貌十分帅气。身体也不像平常灵族男子那般瘦弱,看起来很是健康。

就是这样一对父母,才生出了夏洛特这样出色的孩子。

夏洛特这时急忙回应道:“我没有什么心事,可能是今天玩得有点过头,所以感觉有点累。”

杰克轻轻颔首,道:“如果累了,吃完饭就早点歇息罢。对了,你娘方才与我讲了你养猫的事,想必就是你身后那一只罢。不知道它需不需要也吃一点东西?”

杰克对夏洛特养猫的事情没有一点质疑,也没有任何反对的迹象,这一点其实也在夏洛特的预料之内。她知道自己的父亲生来便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非常容易相处,与自己的母亲不太一样,因此收留露露这件事只要征得母亲一人的同意便好,根本就不用向父亲请示。

“爹你这样一说我才想起来,且容我问一问它。”

杰克闻言不由微微一笑,道:“问它?它听得懂你说的话吗

?”

夏洛特向父亲解释道:“这只黑猫灵性很强的,你们可不要小看它。”

说罢便转头向露露问道:“露露,你需不需要吃一点东西啊?爹做的饭可是很好吃的哦。”

不过这一次露露却没有祭出绝活,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只见它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便在地上侧卧,摆出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双眼一闭,看来是准备好好睡上一觉了。

“看来它也很累了,我们不用管它,吃饭罢。”夏洛特见状道。

“你已经给它取好名字了?叫露露?”蕾切尔这时问道。

“怎么样?这个名字好听吗?”

夏洛特双目中闪烁着一点希冀,期待得到来自父母的欣赏,这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幼稚却又充满童趣的年代。

还没等蕾切尔开口,杰克便率先夸赞道:“起得好,你一定是通过黑猫的皮毛与眼睛联想到了夜空中的月亮,把与月亮相关的露娜一词简化之后便是露露了,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夏洛特没想到父亲竟然猜得分毫不差,立即感叹道:“爹,你真是太了解我了,果然是‘知女莫若父’啊。”

看着父女二人彼此欣赏的一幕,蕾切尔心中十分欣慰,但还是开口打断了他们两个的交谈。

“你们两个不要互相吹捧了,赶紧开始吃饭,晾凉了可就没法吃了,有什么话题吃完之后再聊。”

二人闻言怎敢怠慢,毕竟蕾切尔乃是一家之主,有绝对的话语权。

其实夏洛特本来就已经迫不及待了,虽然已经过去一百年,但她依然无法忘记父亲的手艺,那种味道对于她来说胜过所有美食珍馐。

夏洛特把桌上的每一样食物都尝了一遍,那熟悉的味道让她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似乎身心都得到了一种升华。

“就是这种味道,实在太好吃了。虽然只不过是稀松平常的粗茶淡饭,但对我来说这却胜过王宫内的山珍海味。果然最朴实、最简单的才最珍贵。”

这一顿饭,夏洛特几乎比平时多吃了一倍,到最后感觉撑得有点难受方才停下来。

一餐过后,桌上的食物竟然几乎一扫而空,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情况。

这一家的三口人食量都不算大,因此虽然每次做饭消耗不了多少食材,但到最后依然会剩下不少。吃得这么干净显然还是第一次发生的状况。

“小夏,你今天怎么吃这么多啊?”蕾切尔这时问道,语气中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好奇而已,毕竟这和夏洛特平时的饭量大不相同。

“孩子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就应该多吃一点。小夏啊,如果觉得不够,爹再去给你做一点。”

夏洛特这时赶忙向父亲摆手,道:“我已经吃饱了,不用再麻烦爹了。今天吃得的确有点多,以后还是少吃一点为妙。”说着夏洛特不由打了一个饱嗝。

“哈哈,多吃点倒是没问题,只要不令身体感到难受便好了。”杰克笑道。

夏洛特主动帮忙,用今早打好的水将餐具洗刷干净,放到相应的位置之后,这顿晚餐便正式宣告结束。

</br>

</br>

第三百三十一回 阴气源头

一家三口在餐后又畅所欲言地闲谈了一个时辰,之后便各自回到房间,准备休息了。

夏洛特见露露似乎睡得很沉,便没有叫醒它,反正在房间里与在厅内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在夏洛特的潜意识里,露露似乎不会到处乱跑,但她此刻却几乎忘记了自己这一百年来的经历。

安分,本来就不是猫类的本性。

时间飞逝,转眼之间便已经是一更天,夏洛特此时早已睡下。

虽然如今的她已经可以用冥想来代替睡眠,但这具年纪尚幼的躯体因为全身经脉还没有完全打开,根本适应不了冥想的状态,因此夏洛特只能放弃在夜间继续修行,暂时返还最原始的休息方式。

不过这时夏洛特在沉眠之中却忽然打了个激灵,而后瞬间醒了过来,只见她从塌上坐起身来,在窗外月光的映照之中,柔美的面容之上却充斥着无比凝重的神色。

夏洛特此刻展开了灵力感知,将自己的神识沉入周围的环境之中,探索着那些常人无法察觉的隐秘气息。

“好冷,感觉血液都要凝固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感受到如此浓重的阴气?明明睡下之前并没有任何异象发生,难道”

想到这里夏洛特立刻从塌上下来,迅速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如果这就是那场灾难的来源,恐怕事情要比我想象当中的更为复杂,希望事态不要发展到完全脱离掌控的地步。以我现在这具躯体,能做的事终究还是非常有限。”

夏洛特在心中默默祈祷,不愿遇到那种以一己之力完全无法处理的重大变故。

当夏洛特走到厅里的时候,却发现原本趴在地上睡觉的露露此刻却失去了踪影,显然是睡醒之后独自跑出去了。

“唉,我方才还如此信任它,没想到它还是改不了老毛病。是不是所有的猫都有这种习惯?”

夏洛特无奈地摇了摇头后,忖道:“反正都要出去探寻阴气的来源,正好把露露也一起找回来。”

于是夏洛特便悄无声息地离开家,径自循着气息向那阴气最为浓郁的南方疾步而去。

虽然经脉未通令夏洛特无法施展御空术,但此刻她将体内的灵力注入双腿之中,脚程立即加快了许多,几乎可以与羚羊的速度相提并论。

步伐迅捷如风的夏洛特片刻功夫便已经抵达村子南方一里开外的那一片荒地。

看到眼前的景象,夏洛特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果然与我记忆当中的景色一模一样,这里乃是一片墓地,村内之人死后都被葬在这里,可是这种寻常的墓地不可能会滋生出如此浓重的阴气才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夏洛特面前的这片荒地之上布满了一个个凹凸不平的土堆,土堆之上都插有大小、形状各异的木牌,而木牌之上所书写的自然便是墓志铭了。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与那些荒郊野外的墓地并无任何不同,但充斥在这片空间的阴气却近乎饱和,将这附近几乎十丈方圆都化为了寸草不生的

死地。

阴冷的气息令这片空间的温度下降了十倍有余,早已处在冰点之下,地面之上甚至结起了一层白霜。

若是平常人在夜间经过此处,恐怕片刻之间便会被冻伤,即便是夏洛特有灵力护体,却依然不免瑟瑟发抖,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化作一具冰雕,被永远封印在这里。

“这里给我的感觉简直就像是冥界的入口,恐怕只有那阴曹地府,九幽之地才会被如此浓郁的阴气所笼罩。幸好村内之人不会在夜间造访这块墓地,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这阴气的来源到底是什么?”

夏洛特祭出一层灵力护罩以抵御寒气,不让它有机会侵入体内,于无形中令五脏六腑受到损伤。但她也知道,自己体内灵力稀薄,即便是这种简单的灵力护罩最多也只能使用两次而已。

“这附近阴气的浓度极高,这灵力护罩恐怕最多只能坚持一盏茶的功夫,所以我必须在半柱香的时间里完成探索,不然便难以全身而退。看来以后要勤加修炼了,这种状态实在太不方便,这样下去根本难成大事。”夏洛特忖道。

夏洛特于是径直走入墓地之中,将灵力感知完全展开,试图去寻找阴气最浓重的那一处角落,那里也许就是阴气发散开来的根源所在。

但夏洛特在墓地之内来回来去转了三遍,每一个偏僻之处都没有遗落,但依旧没有发现阴气集聚的位置。

“看来这片墓地并不是阴气的根源之处,我竟然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如今第一个护罩的力量已经快要消耗殆尽,我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夏洛特不再犹豫,立即离开了墓地的范围,继续向着南方走去,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一片荒野中。

“凄凉、荒芜、寂静、死气沉沉,这股阴气的影响力比想象中还要骇人,无论怎么看,这里都与东胜神洲的酆都十分相似,那里可是传说中的地府之门啊。在这片土地之上,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会演变成如今这般景象?”

夏洛特脑海中满是疑惑,但这些疑问也同时勾起了她对这片空间的好奇心,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探索事实与真相。

此时第一道灵力护罩已经逐渐散去,夏洛特赶忙用体内仅剩的一点灵力展开第二道护罩,不能令寒气侵入自己幼小的身躯之中。

“虽然只有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了,但我隐隐感觉真相已经离自己不远了,也许在这片荒野之上,隐藏着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是福是祸只能听天由命了。上苍保佑,只要能令村子安然渡过这一劫便好,别的我什么也不奢求。”

夏洛特虔诚地向上天祈祷了一番后,便继续前进,全神贯注地探寻阴气的源头。

然而还未向前走上几步,夏洛特却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那道身影却是夏洛特最不愿意遇见的存在,是她隐藏在心底那个最不愿意提起的忧患。

那道小巧玲珑的身影正是夏洛特近日刚刚收养的黑色小猫露露,夜间独行似乎乃是猫类的习惯

,露露睡醒后便径自离开了村落,漫无目的地“散步”,不多时便几乎将村子周围都转了一遍。但它却依然不满足于此,继续向更远的地方游荡,而这时则正好来到了这片荒野之上,与它的主人遇到了一起。

“露露为什么会来到这种地方,难道与它结下契约之后的弊端这么快便要显现出来了?希望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

夏洛特立即向露露走了过去,而露露远远看到主人的身影后也迅速迎了上来,一人一猫很快便聚到了一处。

夏洛特这时急忙问道:“露露,你怎么不留在家里,非要跑到这种地方来?上次的险境这么快便忘记了?”

露露闻言在原地缓缓转了一圈,故意做出了一副悠闲的姿态。

夏洛特知道露露的动作是为了回答自己的问题,遂道:“你只是散步而已?好像你们猫类都有这种奇怪的习惯。”

露露点了点头,对夏洛特的看法表示认同。

“你难道就不怕遇到野兽吗?就像上一次那只狼犬。”

露露这时将右爪抬了起来,做出一个与签订契约之时一模一样的“握手”动作,随后又将爪子摆了一摆。

虽然这一串动作在常人的眼中完全就是不知所云,但夏洛特却完全可以理解露露想要表达的意思。露露的动作其实与平常猫类大不相同,更像是灵长类生物的表现。毕竟露露乃是太古灵兽,与猫科动物之间恐怕没有半点联系。

这两个动作在夏洛特眼中,传递的信息十分清晰,简单易懂。

“你是说自从与我签订契约之后就不再害怕野兽了?”

虽然夏洛特可以完全理解露露的思想,但是为了不产生误会,她还是开口确认道。

果不其然,得到的回答乃是露露一贯以来的常用动作。

“看来露露与我签订契约之后已经恢复了一些能力,自保已经不成问题,那么以后我倒是不必为它担忧了。露露既然只是喜欢在夜间散步,那便排除了它刻意来到这里的可能性,只要此地的阴气与露露本身并无关系,我便能放下心来了。”

夏洛特不知为何,潜意识里总认为露露一定不会欺骗自己,她感觉露露似乎非常想要得到自己的信任,因此它绝不会对自己说谎。

正当夏洛特兀自出神的时候,露露却突然用前爪拽了拽她的衣服,似乎想获取她的注意。

夏洛特被露露的动作带回了现实,赶忙低下头来,询问道:“露露,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露露轻轻颔首,然后举起爪子,向着正前方指了一指。

夏洛特立刻明白了露露的示意,道:“你是要我去前方探查一番?好,我们现在就去,你在前方带路,我还不知道具体位置。”

露露闻言便带着夏洛特向前方走去,走了大约五丈左右便停了下来,露露随后向地面指了一指,似乎在告诉夏洛特,这地底有什么东西存在。

一切灾难的起源即将揭开神秘的面纱,展现出真实的面目。

</br>

</br>

第三百三十二回 灾难起因

幻澜惊梦第三百三十二回灾难起因夏洛特的灵力感知一直处于开启的状态,此刻她只感觉阵阵阴气扑面而来,不断冲击着自己设在体外的透明护壁,似乎随时都可能将其击穿,将那冰冷彻骨的气息尽数注入自己体内,摧毁她弱不禁风的身体。

“找到了!这个地方一定便是阴气的源头之处。露露不愧是太古灵兽,对这些异象的感知要比我敏锐许多,而且也可以完全屏蔽阴气的侵袭,不受其扰,如果这些能力也能通过契约分给我一些就好了,可惜我对那契约之术一窍不通。

不过无论是出于我的感知,还是露露的指示,都可以确定那源头的具体位置似乎处于地底深处,如今我灵力浅薄,根本不足以施展遁地术,这可如何是好?”

“线索就在地底,而我却不能前去探索,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夏洛特长叹一声,无奈地呢喃道。

“护罩的效用很快就要消失了,我已经不能再这样逗留下去,难道今日的行动只能就此告一段落了?真是不甘心,明明已经发现了重要的线索”

夏洛特这时突然面色一变,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异样的情况,她露出了一抹不可置信的神情,将意识再一度集中起来,让自己的灵力感知能够穿透浓郁阴气,寻找那隐藏在阴气背后的熟悉气息。

片刻之后,夏洛特面色显得有些阴沉,暗暗忖道:“这里竟然残留着师父的气息,虽然微弱,但我一定不会认错。方才因为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汇聚在阴气上面,才没有能够察觉,现在却感到越来越清晰了。

这说明师父曾经一定来过这里,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与这里的阴气有没有关系?希望我脑海中的猜测全部都是无稽之谈,否则我俩可能一瞬间便从师徒化作了对手,这实在太残酷了。”

一直以来夏洛特都认为自己对恩师十分了解,但这一刻她以往这些想法却被尽数推翻,这无疑为小村这场灾难又蒙上了一层迷雾,事情似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而对于夏洛特来说,最坏的结果便是自己的师父留在这个村落乃是别有用心,其行为会在将来成为灾难的导火索。若是事实的确如此,以夏洛特的性格一定会与自己的师父反目成仇,往日的情分在刹那之间化作泡影。那等情状,想一想都令人唏嘘不已。

正当夏洛特陷入惆怅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时,她却感觉到露露竟然轻轻碰了碰她的身体,这个触觉令她立即清醒过来,她知道露露不会轻易与她进行身体接触,这个动作一定证明附近又出现了突发情况。

夏洛特的第一个动作便是看向露露,因为她知道露露一定会直接给她指示。

果不其然,露露用爪子指向了她的身后,这个动作瞬间令夏洛特一惊,感觉未知的危险正在向她靠近。

夏洛特立即转过身来,向前方看去,却发现一道身影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那是位一头金色长发的丽人,气质优雅,容貌秀丽,一身淡蓝色绸缎长裙十分飘逸,整个人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魅力。

这位女子无论怎样看都像是富庶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与这种人迹罕至的偏僻之地似乎格格不入,她似乎天生就不属于这片土地。

夏洛特在看见此人的一瞬间便惊呼道:“师父,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原来这位丽人就是夏洛特的师父,那个为了她留在这座小小村庄的神秘女子,而她的名字唤作菲特,是个代表着命运的词汇。

菲特在看到夏洛特的那一瞬间亦是非常震惊,反问道:“小夏?你这半夜三更的不好好在家里休息,到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做什么?”

夏洛特见师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率先质问自己,心中微微有些不悦,但因师徒尊卑有别,她也不敢当面向师父表达不满,只好出言回应。

于是夏洛特指了指身边的露露,低声说道:“师父,我今日在村北树林旁救下了这只受伤的小猫,它似乎已经无家可归,于是我便决定将它收养下来。我将它带回家中,不料当我起夜之时,它竟然不知所踪,我见状急忙出来找它,但找了好多地方都不见踪迹,直到我过来这里”

然而菲特此刻却突然出言打断了夏洛特的“解释”。

“小夏,你没有必要骗我。你我虽然只做了一年师徒,但我已经对你的性格与习惯颇为了解,你平常说话绝不会用如此低沉的声调。我真的想知道你来到此处的真实目的,可以告诉为师吗?”菲特用认真的语气说道。

“师父我”

夏洛特一时语塞,毕竟真相实在过于复杂,一时之间根本就说不清楚,她即便与菲特没有任何芥蒂,也不可能就这样将事情交代出来。

“就算我对师父如实相告,她也一定不会相信,如今我应该怎样回应才好?”夏洛特心中有一点迷茫,不知道该如何将对话进行下去。

菲特这时见到夏洛特支支吾吾,却没有继续逼问,而是将右手轻轻一挥,在夏洛特的身体周围布下了一道透明的灵力屏障。

“这里阴气实在过重,你的身体决计抵御不了,我们先暂且离开这里,回到村内再从长计议。”菲特沉声道。

“谢谢师父,我们走罢。”

夏洛特虽然对地底的阴气根源十分在意,但如今修为浅薄的自己却无计可施,继续逗留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尝试从师父嘴里获得一些自己需要的情报。

夏洛特如今对于菲特的身份非常在意,认为她一定知晓那阴气的来源,如果能够从她口中得知这场灾难的起因便再好不过。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菲特并非毁灭村庄的元凶,且愿意将事实真相向夏洛特交代清楚。

“如果师父对阴气扩散一事十分了解,我也许都不必再次前往那处鬼地方了

。只要掌握了村庄受难的起因,接下来便会轻松许多。”

夏洛特此刻与自己的师父并肩而行,而黑猫露露则跟在她身后。

方才夏洛特因为对师父的突然现身感到惊讶,因而没有去仔细观察菲特如今的状态。但当夏洛特将注意力集中到菲特身上的那一瞬间,她却感觉到更加震惊。

只见菲特如今面色苍白,几无半点血色,容颜十分憔悴,气息亦是较平常急促许多,像是刚刚得过一场大病的样子。

而且夏洛特还发现师父总是不断回过头去观察露露,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为什么而感到担忧,看样子这份忧虑很可能与露露有关。

夏洛特脑海当中顿时浮现了许多未知的疑惑。

“等一下我该向师父问些什么?现在应当将自己的疑虑整理一番。其一,师父刚刚应该已经察觉我身体周围那个灵力护罩,却没有感到惊奇。我记得非常清楚,许多法术都是我从她留下来的‘元素秘典’手抄本中学来的,这时候她明明还没有将这灵力护体的法门传给我,然而她却对此没有任何表示。

其二,师父似乎受了很严重的内伤,究竟是什么原因却不得而知,而且最近几日她应该没有离开村子才对。

其三,她总是反复观察着露露,似乎已经得知了露露的身份,但那担忧的神色又代表着什么?

最后,为何她的气息会与阴气融为一体,她是否曾在那里实行过什么计划?”

重重谜团,每一个都需要解释,为了村子的存亡,她必须刨根问底,即便对象是自己的师父也无妨。

尊重并不代表完全信任,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夏洛特也无暇顾及师父的立场,她必须保证所有疑点都被提前洞悉,任何复杂的线索都变得透明,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上苍,拜托了,不要令师父变为我的敌人。”

夏洛特再度向上天祈祷着,因为她清楚师父的实力,那炉火纯青的修为即便是百年之后的她也难以相提并论,与她对抗无异于是以卵击石,那显然是夏洛特最不想遇到的情况。

此刻夏洛特的思路已经无比清晰,于是她便顺势开口,用一种担心的语气向菲特说道:“师父,你的脸色好像十分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菲特轻轻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回应道:“多谢小夏的关心,我没事。脸色稍差可能是因为我这几日沉迷于修炼法术,没有好好休息。待我调整两天之后,想必就会恢复了。”

若是从前的夏洛特,一定会立时相信师父所言,但现在的她却早就不像从前那样单纯。

这样破绽百出的谎言又怎能令夏洛特信服?不过她现在倒也不想拆穿,于是便附和道:“原来如此,那师父就早一点休息罢,我们明日再谈也可以。”

“小夏,你是不是觉得师父在对你说谎?”

第三百三十三回 秉烛夜谈

幻澜惊梦第三百三十三回秉烛夜谈听到师父的提问之后,夏洛特顿时一愣,被师父的质问打乱了心绪,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应。

“师父,你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

“小夏,我知道你一定还是我的徒弟,只不过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比以前更成熟了,懂得拆穿别人的谎言了。”菲特微笑着说道。

“师父,你”

夏洛特被师父的这一番话骇住,脑海当中一片空白,几乎失语。

“不必惊慌,难道你忘了‘元素秘典’最后一章的绝学了吗?”菲特柔声说道。

“最后一章是预言术!师父,难道你已经掌握了自米歇尔大人之后再无人能够练成的预言术?”夏洛特惊呼道。

“也不算掌握罢,但的确窥探到了一点门道。这种能力让我能够隐隐约约感受到你的不同,似乎是你未来的意识返回到了如今的身体之中,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正是如此,师父说得一点不错。”见真相已经隐瞒不住,夏洛特便坦诚地承认道。

夏洛特暗暗忖道:“原来师父没有对我施展的灵力护罩进行质疑是因为她早就看穿了我的真实身份,看来她的修为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加高明。”

“如果不是受这具躯体牵累,小夏一定可以轻易抵御这片区域的阴气。你那道灵力护罩的坚固程度一点也不比师父的差。这一定是艰苦修炼之后才能获得的回报,小夏果然从来都不会让师父失望。”菲特欣慰地说道。

夏洛特正色道:“师父的教诲,弟子一日也不敢忘。修行乃是一条艰苦之路,不得片刻懈怠,就算偷懒哪怕一日,也一定会影响未来的成就。”

菲特此刻显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为苍白的面容增添了一线颜色。

“真是了不起啊,小夏,终有一日,你一定会成为像米歇尔大人那样名扬天下的修士。”

“师父”

看到菲特真诚的神情,夏洛特感到一股愧疚之意几乎无法抑制地涌上心头,令她顿时无地自容。

“师父一直以来对我关怀备至,对待我就像亲人一般。她将自己掌握的所有知识全部倾囊相授,没有一丝一毫保留。即便如此,我却依然对她产生猜忌、怀疑,这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可耻之至。”

夏洛特低下头去,沉浸在自责的情绪之中,直到菲特的一句问话将她重又拉回现实。

“小夏,我敢肯定你来到这里与我是同一个目的,一定不只是来寻找这只黑猫,不知道师父说得对不对?”

现在夏洛特已经决定完全信任师父,于是便点了点头,肯定道:“我在夜间感觉村内竟然被一股阴气所笼罩,因此才循着气息来到这里探索阴气的源头。”

“果然如此。小夏,你方才伫立的地方其实就是阴气的根源之地了。”

“我知道,但发散阴气的源头似乎在地底数百丈深的地方,我如今无法施展遁地术,因

此无法一探究竟。”夏洛特面带遗憾地说道。

“小夏你无需费心,其实师父在刚刚来到这里不久之后,便发现了这片地方的异象。那阴气的源头,师父已经调查清楚了。”

夏洛特闻言喜道:“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也不必徒增忧虑了。师父,快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小夏,没想到你的性子竟然一点没变,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这一切都说来话长,待我们回去之后坐下来好好说。”

“好,都听师父安排。”

二人于是径直回到了菲特在村内的家中,此时已经临近二更天,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于是菲特便在厅内点燃了几支蜡烛,二人坐在餐桌的两边,开始秉烛夜谈。

自从走上修行之路后,她们的体质便开始不断转变,渐渐与常人拉开了差距。虽然此时的夏洛特仅仅经历了一年的修行,但只是一夜未睡也已经不能令她感到疲惫。

菲特此时率先开口,面上带着一点歉意道:“小夏,师父对你不起,方才我的确对你说了谎,只是不想让你担心而已。”

“师父何必道歉,我完全能够理解师父的用心。师父其实根本不可能因为修炼而感到疲惫,请务必告诉弟子你受伤的原因。”

“唉,此事说来话长。我慢慢说给你听,好不好?”菲特叹了口气后道。

“师父尽管说来,只要在卯时之前讲完便可。”

夏洛特的父母平常都是卯时之后才会醒转,因此她只要赶在卯时之前回到家中便可,不然父母发现她失去踪迹,定会陷入慌乱。

“那是自然,这件事虽然颇为复杂,但一个时辰之内也足够将所有细节都陈述一遍了。”

夏洛特知道这件事一定与那片荒地上肆虐的阴气息息相关,很有可能会引出灾难的起因,所以立即竖起耳朵,准备认真聆听,哪怕半个字也不想错过。

“一切都要从一年前说起,那时我刚刚来到这里,在水果铺遇到你之后,便立即决定留下来,将衣钵传授给你。而这件事发生在我在村内住下的第一天夜里”

***

那一天夜里,星月黯淡,夜空漆黑如墨,阴沉沉的苍穹令人感到压抑。

一更天之时,菲特在冥想境中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她急忙解除冥想的状态,展开灵力感知仔细感受周围环境的变化。

这时菲特却发现一股只有在幽冥之地才会遇到的浓郁阴气竟然开始蔓延到村落之中。

“阴气乃是阴曹地府内独有的气息,世间罕有,即便出现也是极为微弱。为什么这一次却几乎把这片空间笼罩,这浓度也明显过于夸张。

这种阴气常人虽然察觉不到,但却会在无形之中阻断他们的生机,摧残他们的身体,甚为危险。村子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看来我必须要去探访一番了,可决不能让这阴气影响到无辜的村民。”

于是菲特立即离开住所,开始寻找阴气

的源头。她循着阴气浓郁程度的差别一路向南方行去,终于来到了一片墓地。

一开始菲特还以为是这墓地之中有鬼怪作祟,毕竟阴气大多分为三种,分别是怨气、戾气以及死气。

怨气乃是冤死或横死之人化作亡灵之后,身上携带的怨恨之气息,这种气息越强,那恶灵便越难以对付。

戾气乃是因愤怒或是仇恨而修炼邪功之人身周弥漫的气息,气息是否强烈则由那人的修为决定,周身戾气滔天之人一定是会为世间带来重重灾难的混世魔王,而当初的魔尊无双便是这种人。

死气乃是三种阴气之中最为常见的一种,所有濒临死亡之人的身上都会发散出淡淡的死气,但是这种气息却难以对身体康健之人产生影响。不过在九幽冥河之底,有一种特殊的死气可以将所有生机完全吞噬,据说后来这种死气渐渐被魔族修士所利用,成为他们克敌制胜的一大杀器。

菲特通过敏锐的感知可以确定这种阴气既非戾气,亦非死气,显然只可能是来自恶灵身上的怨气。因此她猜测一定是这墓地之中发生了异变,但经过一番探索之后,答案却出乎意料,这墓地当中竟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那股怨气的源头显然不在这里。

菲特发现前方阴气似乎更为浓郁,便继续向前迈进,直到步入了一片荒野之中。

这里寸草不生,死气沉沉,如果地面被沙粒覆盖便会成为一片沙漠。

“这感觉不对啊,为什么这片区域会变成这个样子,充斥于这方空间之中的明明不是死气才对,难道我的判断也会出现失误的时候?”

菲特对于眼前现出的景象难以理解,重重困惑盘旋于脑海之中。

“看来只有找到阴气的源头,才能真正揭开谜底。”

菲特径自向荒野深处走去,走到中央处却突然停了下来。

站在这里的时候,菲特只感觉阵阵阴气就像是极北寒风一般呼啸而至,无比狂暴,而且一波接着一波,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息。

阴气极度寒冷,触及身体的那一刹那几乎可以令血液为之凝固。幸好菲特修为炉火纯青,身体素质也是万中无一,因此才不会被这寒意所影响。

“这阴气的浓度简直超乎想象,就算是位于世间的那几个‘地府之门’附近恐怕都不会有如此强烈的阴风。到了这种程度,怕是普通人都能轻易感觉到阴气的存在。如果任由这阴气扩散下去,也许会为那小村带来灾祸,看来我必须要将这个隐患根除才是。”

想到这里,菲特立即开始行动。

方才菲特已经借助灵力感知锁定了阴气来源的具体位置,如今只需要前往那处一探究竟便可。

“那阴气滋生之处居然在地下,且深有数百丈,藏得还真是隐秘。看来必须用遁地术去地下好好探访一番了。”

于是菲特立即念动口诀,只见她身周淡黄色光芒轻轻一闪,随后她的身影便在地面上消失无踪。

第三百三十四回 灭世之火

幻澜惊梦第三百三十四回灭世之火菲特此刻已经利用遁地术潜入了地下,来到了阴气最为浓重的区域。这里虽然一片漆黑,但在菲特开启心眼之后,诸般实相立时全部显现在她眼前。

然而在眼前景象渐渐清晰的时候,菲特却被映入双目的一切深深震撼。

“这竟然是”

只见在这阴气席卷犹如飓风的源头之处,遍地俱是白骨,每一具骨骸都十分庞大,而看形状则主要分为两种。

一种身形异常巨大,体长约有十丈,高度也超过三丈,看起来甚为骇人。而另一种则不太一样,虽然身形不足以与那“巨型生物”相提并论,但背上那一双翅膀骨骼竟是十分夸张,估计两翼完全张开之时宽度应有五丈左右。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火龙与雷鹰的骸骨,原来当初那片最后的战场就坐落于此。太古灵兽曾经是这世上最为强大的种族,最后却因为内部纷争而灭亡,实在是令人无法理解。”

菲特这时脑海中升起了一线疑惑。

“这太古灵兽明明都已经灭亡了数千年,为什么它们的骸骨却依然会发散出如此强烈的怨气?这显然不符合常理。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缘由?”

菲特小时候看过的一本书便是描述太古灵兽的,现在她急忙开始搜寻以前的记忆,希望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太古灵兽中人口基数最大,综合实力也最强的两大种族便是火龙与雷鹰,不过这两个种族却为了争抢资源而大打出手,本来所有人都认为这会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但最终的战果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雷鹰一族竟然大获全胜,以碾压的态势将火龙一族击溃。然而就是这场让火龙一族背上无尽屈辱的战争却成为了太古灵兽灭亡的导火索。火龙一族战败之后并没有选择向雷鹰一族称降,主动让出资源,而是决定用最惨烈的方法与敌人同归于尽。

火龙一族乃是太古灵兽中最骄傲的种族,他们自视甚高,从来不把其他种族放在眼里,因此他们也无法接受失败。

火龙一族的先祖曾经从南赡部洲学到一门极为阴损的咒术,这门咒术乃是用数以万计的生命作为活祭,从而在极大范围内降下天灾,可以说是损人害己,异常阴毒。

如果换成其他的种族,一定都不会去修习这样的咒术,但火龙一族的自负却令他们将这门咒术作为反败为胜的终极手段。

火龙一族用五万愿意为种族的“未来”而牺牲的“勇士”们作为咒术所需的祭品,将他们的生命精华尽数抽取出来化为惊天动地的怨怒之力,召唤传说中的“灭世之火”。

咒术发动的那一瞬间,天地为之变色,万里方圆内的天空化作一片血红颜色,从苍穹之上不断降下熊熊燃烧的火雨,几乎要将整个北俱芦洲都燃烧殆尽。

灭世之火的威力超乎想象,雷鹰一族的族人面对火雨完全失去反抗之力,在遍野哀嚎之中分分化为了灰烬,似乎灵魂都被那无比鲜艳的血色烈火烧得灰飞烟灭。

然而受害的又岂止雷鹰一族,万里方圆内的所有生灵皆是那“灭世之火”袭击的目标,在如此恐怖的天灾面前,任何生灵都不可能幸免于难。

天火肆虐了近乎两个时辰

,几乎将整个北俱芦洲都化作了焦炭,是四大部洲历史记载之中最为严重的一场灾难。

在这场灭世之火当中死亡的生灵数以千万计,智慧绝不亚于当今四大种族的太古灵兽就这样在历史中黯然退场,数千年的文明在一夕之间便尽作焦土。

火龙一族在无法控制威力的前提下施展咒术,最终带来惨痛后果,本来只想击败自己的敌人,但最终却将整个族群都卷了进去,成为了太古灵兽灭亡的元凶,“千古罪人”一词可能都不足以形容他们荒唐的行为。

至于太古灵兽中是否有幸存者,则是一个过了数千年都没有答案的谜题,目前还没有人能给出明确的结果。

“那个咒术的影响难道至今还没有消失吗?那些被牺牲的火龙,他们对于雷鹰一族的怨恨似乎依然存留在这里,从来就没有散去。”

菲特眉头紧紧蹙起,暗暗忖道:“看来我必须做些什么,不然这股怨气还会进一步蔓延开来。如果放任不管,不止那个小村,也许附近的城镇也会遭到波及,这种强度的阴气足以令常人受到严重伤害。”

菲特于是尝试用封灵阵将这释放阴气的所在封锁起来,让阴气不再能突破地表,散布到地面之上。

“若果成功的话,以我的修为,只需要每隔十年来这里重新加固一次封印便可。不出百年,这里的阴气便会被我的灵力彻底清除,不留痕迹。”

菲特毕竟已经是成功晋升上仙境界的顶级修士,即便想要前往天界亦是轻而易举,留在这里也只不过是想要传授衣钵而已。对于这个阶级的修士来说,自信乃是基本品质,从来都不可能对自己失去信心。

菲特立即尝试施展封灵阵,试图将这些怨气与外界彻底隔离开来。不想这股被咒术之力凝结在一起的怨气竟然甚为难缠,虽然菲特修为无比精湛,但依然无法用寻常的封灵阵将那怨气彻底困在这里。

这股怨气似乎拥有独立的灵智,总能诡异地脱离封灵阵地掌控。

“这究竟是什么,竟然像个活物一样难缠,看来只能放弃使用封灵阵这个方法了。现在看来,也许只剩一种法阵可以克制它了。虽然会承担一定的风险,但是没有付出也得不到回报,为了这方圆百里的百姓,我必须铤而走险了。”

菲特突然咬破右手食指,在阴气最为浓重的地方用自己的鲜血迅速画出了一道法阵。

只见法阵呈圆形,边缘之上有一圈灵族文字,而正中央则是数条锁链纠缠在一起的图案,一看便知道是一种极为高明的封印之术。

“bloodsacrifice,devilseal



菲特喊出法阵名称之后,法阵登时释放出鲜艳夺目的赤色光芒,将这片空间笼罩其中。

片刻之后,光芒散去之时,那股狂暴的怨气竟然完全消散,一切都恢复正常。

“看来这一招果然有用,效果比我想象的还要好。而且这道法阵十分便利,以后我也无需回来再加固法阵了。以我自己的判断,不肖一载,这股怨气便一定会被我精血中蕴藏的力量彻底抹消。”

菲特讲到这里,故事

似乎已经告一段落。

夏洛特这时问道:“师父,这种血祭法阵虽然有着布阵者不死,阵法不灭的神奇能力,但却也有一个令修士闻之色变的缺点,那便是如果阵法被他人破去,会立即对布阵者的经脉造成重创。师父为何偏要用这种危险的方法来封印那股怨气?”

“我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这股怨气要远比想象中复杂,毕竟它乃是一个太古邪术的产物,与平常恶灵产生的怨气大不相同。”

这时夏洛特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梳理清楚,她此时立刻祭出一道灵力,对菲特全身进行了一番检查,想要知道师父的伤势究竟有多严重。

不探不知,这一探却是令夏洛特着实吓了一跳。

她发现菲特体内的经脉竟然全部处于几近瘫痪的状态,虽然这种状态算不上受创,对性命也并无损害,但却封印了菲特超过九成的灵力,而且对她的身体状态也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如今菲特可以运用的灵力虽然与如今的自己相比要多出不少,但依旧十分有限,而且她的身体已经进入了极端虚弱的状态,原本强健的身体素质尽数丧失,现在她的体质恐怕还不如自己这个孩童。

与从前那个无所不能的师父对比一番之后,如今的菲特已经几乎变成了一个残废之人,十分凄惨。

“没想到血祭法阵的副作用竟会如此明显。既然阴气重新发散出来,一定证明那封印已经被人破去,究竟是谁会做如此阴损之事,其目的又是什么?”

夏洛特虽然脑海之中又浮现了几个疑问,但如今她必须先想办法将师父体内的“封印”解除。

“师父,我虽然灵力有限,但可以尝试用解缚之术为你消除血祭法阵的影响。”

说罢便准备施展法术为菲特“疗伤”。

菲特此时却立即出言阻止了夏洛特的行为,摇首叹道:“小夏,你的好意师父心领了。但是我可以运用的灵力不比你少,同样的方法我也试过了,但可惜并不奏效。小夏你就不必白白浪费灵力了。”

“那师傅如今这种状态要到何时才能解除?”夏洛特担忧地问道。

“不必挂心,这种负面影响虽然剧烈,但是也维持不了多久,最多只需一个月时间便能够自行消解了”菲特微笑道。

“那便好。”

夏洛特顿了一顿后,继续说道:“师父,这血祭法阵的副作用可是破阵之后立即触发?”

“小夏,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的确是立即触发,而且触发的时间正是今夜一更天的时候。”

“什么,今夜一更天?”夏洛特顿时大吃一惊。

“没错,看来封印便是那时候被破去的。”

夏洛特赶忙追问道:“师父可否感知到了破去封印之人的形貌?”

“不曾,师父虽然修为不浅,但还没有达到那种境界。对于破去封印之人,师父与你一样都是一无所知,因此我才会立即赶往那里。

但是当我将灵力感知扩散开来之时,却可以肯定地断言当时在那片荒地之内的只有你我二人与这只黑猫而已,再没有旁人。也许那破阵之人早就逃之夭夭了。”菲特遗憾地说道。

第三百三十五回 救世预言

幻澜惊梦第三百三十五回救世预言“怎么会这样?”听到菲特的回答之后,夏洛特垂首叹息,显然也是十分失望。

“现在想要找到破阵之人已经十分困难,可以说没有什么希望。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思考该如何防止阴气进一步蔓延,绝不能令阴气伤害到村民。”菲特正色道。

夏洛特立即点了点头,附和道:“师傅说得有理,现在即便找到破阵者也无济于事,毕竟封印已经散去,一时之间也无法再度将法阵施展一次。”

夏洛特此刻闭上眼睛,开始陷入沉思,试图寻找破局之法。菲特对于自己的弟子甚是了解,自然不会随意打断夏洛特的思绪,她此刻只是将视线向卧在一旁假寐的黑猫露露投去,眼神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

半晌之后,夏洛特睁开双目,颇为气愤地握紧拳头,看样子似乎对自己感到十分不满。

“思考了这么久,竟然都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难道没有足够的灵力来支撑,就真的会一事无成吗?”

夏洛特这时看到菲特正将目光投向露露,不由微微一笑,心中那种急躁的感觉也立时消散了些许。

“师父,我收养的这只黑猫是不是很可爱?我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做露露。”

菲特此时将看向露露的目光收了回来,应道:“露露是吗?这只小猫的确非常讨喜,而且个性也很安静,照顾它应该十分容易。”

“露露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喜欢到处乱跑的缺点。”

夏洛特讲到这里忽然拍了拍头,道:“怎么又聊到露露身上去了,我们现在必须先找到控制阴气的办法才是。”

“你可有想到什么有效的方法?”菲特问道。

夏洛特遗憾地摇了摇头,面上带着一丝歉意,道:“目前我还没有想出什么可以实行的方案,要将如此浓重的阴气挡在村外绝非易事,若是穿越回来的不单单是意识该有多好”

菲特这时打断了夏洛特,道:“凡事都没有‘如果’,虽然你我二人灵力不足,无法再度将阴气封印起来,但却可以用一些巧妙的方法防止阴气进入村落。”

“巧妙的方法?师父难道已经有头绪了吗?”夏洛特面上露出喜色,问道。

“如今我还没有做出完整的计划,且容我再斟酌一番,明日给你答复。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去歇息罢,像你这个年纪,还是不要熬夜为好。”

夏洛特闻言轻轻颔首,道:“弟子愚笨,最终还是要仰赖师傅。既然如此,那弟子便不打扰师父了,先行告辞。”

夏洛特向菲特道别之时,却发现她面上现出了一个极为复杂的表情,虽然一闪而逝,但却被夏洛特精准地捕捉到了。

那个表情是犹豫、纠结,有一种举棋不定、欲言又止的感觉。

“师父,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我们师徒二人之间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师父尽管畅所欲言,弟子洗耳恭听。”

然而菲特却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说道:“没有,师父

只是在想抵挡阴气的方法而已,你快回去休息罢。”

夏洛特虽然心中依然存有疑问,但见师父如此说,却也不好追问下去。

夏洛特此时只好向露露招了招手,带着它离开了菲特的茅屋,走上了回家的路。

一路上,夏洛特心神不宁,师父那个表情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师傅到底想要向我传达什么信息?我无论如何也猜不出来。明日再向她询问一次罢,希望她不会对我有所隐瞒。”

而此时依然端坐于厅内的菲特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我究竟应不应该告诉她真相,要不要让她自己做出选择?可是这一切对她来说实在太沉重了,虽然她来自未来,心智想必已经十分成熟,但这可是关乎全村命运的大事

那只黑猫,乃是太古灵兽中的暗猫一族,传说它们能够自由支配暗元素,虽然族人极为稀少,但实力却是深不可测,有可能仅次于雷鹰与火龙这两大种族。

掌握暗元素的它们想要躲过那场灾难恐怕并没有想象中困难,但却难免会受到咒术的影响,如今它们恐怕只能依靠与其他种族签订灵魂契约来生存了。”

菲特眉头紧锁,继续思忖道:“我敢肯定自己的血祭法阵一定是被暗元素所侵蚀才会自行破除,不过那黑猫也绝非故意而为,但这无意之间造成的后果却是不堪设想。

如今那怨气被暗元素激活,蔓延得更加迅速。为今之计,若想削弱阴气扩散的速度,便必须对这黑猫下手,可是它已经与小夏结下了契约,如果处理不当便一定会对小夏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我究竟应该怎么办才好?”

菲特如今却忽然又想起自己第一次成功施展预言术之时看到的场景。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火光冲天,江山摇摇欲坠。

在战场之上,身着黑色战甲的敌方大军就像乌云压境一般看不到边际,不断屠戮着阵型松散的灵族军团,迫使他们节节败退。

这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胜负几乎不存在一点悬念。

对于灵族人来说,与太古灵兽当年相同的下场似乎就近在眼前。发展一个文明是如此艰难,需要长年累月的时光才能拥有足够的底蕴,但毁灭一个文明却又如此简单,仅仅是一场战争,就能抹灭一个种族在世间留下的所有痕迹。

这个预言对于菲特来说显然无法接受,自己的种族在未来竟然会面临最为残酷的结局,这样的场景实在过于残忍,令无尽哀伤的情绪萦绕在心头。

“为何上苍会如此对待我们灵族,我们可有做错过什么?我不相信,一定会有转机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菲特突然看到了她口中的“转机”。

只见一位身着淡黑色劲装的女子突然出现在战场之上,在她身边还跟着一只黑色小猫,而在他们加入这场乱斗之后,战局终于发生了变化。

只见一人一猫径直冲入了敌军的本阵,如入无人之境,虽

然面对千军万马,却丝毫没有畏惧。

女子与黑猫同时施展出威力极为强大的暗系法术,莫大威力令敌军将士根本无从抵挡,阵型立时被冲散,为灵族军创造了绝佳的反击机会。

在女子与黑猫的带领之下,灵族军奋起反抗,双方的士气似乎在刹那之间扭转了过来。

那战场之上闪耀的黑色光芒乃是毁灭的象征,不祥的预兆。

但当这份力量被用来保卫家园之时,也一样可以化为正义的铁锤,侵略者的噩梦。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她仅凭一己之力化解颓势,成为战场之上孤高的英雄,只要她不曾倒下,敌军便永远也无法攻入御灵国的城池。

“这就是传说中的救世主吗?我是否有机会见到这个女子?”

菲特在潜意识当中隐隐感觉自己终有一日会与这改变灵族命运之人相遇,当她在世间游历之时,也从没有将当初预言中的场景忘却。

菲特受到命运指引,有一次在冥想的时候见到了夏洛特,那一瞬间她的心中便升起一丝莫名的悸动,这显然是一个暗示,告诉她那“改变命运”之人已经出现在面前。

不过一开始菲特还并不能完全确定对方的身份,毕竟她无法在夏洛特这个小姑娘身上找到任何与战场上那名女子相同的地方。

不过这份疑惑也仅仅维持到她真正看到夏洛特本人的那一日,在那相遇的瞬间,与梦中一样的容颜令她明白,夏洛特一定便是那驰骋沙场的巾帼英雄,那个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灵族救主。

“虽然我不愿意看到任何劫难发生在眼前,但一个小村的居民与举国上下的百姓,孰轻孰重已经一目了然。

预言术虽然无法看到未来的全貌,毕竟天意难测,但却的确是唯一一种能够窥视天机的神通。因此无论是那场大规模的战争,还是那个带着黑猫的女英雄,这些预测都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应验。

如今我又怎么能够亲手将灵族的未来毁灭?这无疑是不可饶恕的大罪。看来如果想要保住村子,只能采用其他的办法了。”

菲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依靠如今所剩无几的力量挽救这个村庄,但她也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只有尽力而为。

“尽人事,听天命,若是上苍一定要向这村庄降下灾祸,我愿与所有村民共患难。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放任那阴气完全侵入村庄之内。”

菲特双拳紧握,暗暗立下决心。

***

夏洛特此时已然回到家中,将露露安顿在厅内,并向它作出了一个不能再向外跑的指示之后,她便蹑手蹑脚地回到塌上,闭上双目,准备再歇息一段时间。

灵力过度消耗的影响此时已经体现出来,夏洛特感觉身心都有一些疲惫,因此片刻之后便沉沉睡去,对于如今的她来说,睡眠依旧是恢复体力的最佳方法。

也许是因为睡得不够深,夏洛特的意识开始渐渐步入梦境之中。

第三百三十六回 镜面反射

幻澜惊梦第三百三十六回镜面反射梦境中夏洛特看到自己的师父再一度来到她面前,正在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着她。

菲特的面容与昨日一样,苍白而憔悴,那种重病缠身一般的模样,实在是我见犹怜。

不过夏洛特这一次却不是亲身经历,就像上一次在树林里的那一段回忆一样,她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而已。

“这并非梦境,而是真实的回忆,是我埋藏在心底的记忆碎片。那些悲惨的过去,我必须要勇敢面对。只有了解这段过往的所有细节,才能让我做出最为准确的判断。”

在这种时间突然忆起往事,对于夏洛特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如果在灾难发生之后才找回记忆,那时便来不及了,一旦因为线索的缺失而产生误判,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夏洛特这时听到菲特开口向当年的自己询问道:“你可知道你收养的那只黑色小猫的来历?”

只见那时的自己一脸无辜的表情,答道:“我不知道啊,它是我从村东小山丘那边救下的,当时它的前爪受了伤,后来我见它似乎无家可归,于是便决定将它收养。”

夏洛特此刻不禁感叹自己从小便思维机敏,为了自己的谎言不被戳破,无论是对母亲还是对师父她都用了同一套说辞,言语之间滴水不漏,令人几乎不会感到怀疑。

菲特虽然冰雪聪明,但此刻却也听不出什么破绽,只好点了点头,柔声道:“没事,师父只是好奇而已,你去和小伙伴们玩耍罢。”

“师父,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身体不适?”少年夏洛特担忧地询问道。

“师父最近几日都在刻苦修行,因此显得较为疲惫。身体并无大碍,你放心罢。”

少年夏洛特闻言道了声“好!”后便不再过问,径自向小树林的方向去了。

菲特望着爱徒远去的背影,忽然仰天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我还是无法狠下心来,将真相告知于她,她还这么小,怎能承受如此残酷的事实。而且小夏与黑猫似乎已经签订了灵魂契约,若是我贸然对黑猫下手,便一定会伤害到小夏

那只黑猫乃是暗猫一族的幸存者,所到之处自然中的暗元素尽被激活,是异常危险的存在。那道怨气便是由暗元素凝结而成,受到黑猫力量的激发之后,竟然可以从内部将我的血祭法阵破解。

唉,一切都是命数。现在我已经没有余力再将那怨气封印,灾难也许很快便会降临。”

这番话对于夏洛特来说如同晴天霹雳,她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师父为什么会露出如此复杂而扭曲的表情。

“破解师父法阵的元凶竟然是露露,但我可以断定那一定是无意之间的过失。可是这种过失的代价却过于严重,几乎无法弥补。这场梦终究还是来得太晚,没有能够让我早一点警醒,及时阻止露露那一次致命的‘散步’,如今大错已然铸成,再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难道这场灾难注定无法被逆转吗?”

夏洛特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原本胸有成

竹的她如今却感觉希望的火种正在逐渐熄灭。

“那个决定从一开始便是错误,如果我没有和露露签订契约,也许不过那样一来牺牲者便是露露,这世上又怎会存在什么完美的结局?我现在应该要怎么做才能挽回自己一手造成的恶劣局面?”

夏洛特陷入了迷惘,而她的师父菲特又何尝不是如此,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最是痛苦不过。

她们明明无比了解破局的方法,却因为力不从心而无法付诸行动,那一线逆转命运的机会明明就近在眼前,但她们却无法抓住,只能看着它从手边溜走。

菲特这时双目之中突然现出了决绝的光芒,她沉声道:“既然已经没有退路,那便要做一场豪赌,结局大不了是个‘死’字而已。我不会放弃小夏,也不会放弃这些无辜的村民,成败在此一举。”

夏洛特见师父立下孤注一掷的决定,心中忽然莫名地感到慌乱起来,她知道师父一定是在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做赌注。

夏洛特的意识急忙跟随菲特而去,来到村落南方的一片空地之上。

只见菲特的身形在呼啸的寒风之中不住摇动,显得摇摇欲坠。不仅是衣摆不断抖动,就连那身体也随时都有倒下的危险。

夏洛特从来没有见过师父现出如此狼狈的样子,平时的菲特拥有远超常人的强健体魄,不要说是什么狂风暴雨,就算是山崩地裂也无法伤她分毫。但现在的她却虚弱无比,像是一个染上重症的病患,就算一阵风吹来也能让她站立不稳。

夏洛特看着师父如今孱弱的样子,胸口像撕裂一般痛苦,几乎要落下泪来。她知道师父之所以会变作如今这个样子都是拜自己所赐,虽然与露露签订契约乃是无心之举,但她也一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师父,对不起,都是我害苦了你。”

夏洛特内心中被自责的情绪所充斥,人生中第一次对她曾经毅然决然的选择生出了一丝悔意。

“露露,你陪伴了我一百年,是我唯一的依靠。但你也毁去了我的家庭,我的故乡,令爹娘、恩师、伙伴、乡亲全部都离我而去。我知道这绝不是你本意,我也知道自己心中的感激之情终究还是明显胜过那微不足道的一点抱怨,可是我以后该如何面对你?如果这一切都不是梦,未来的一百年我们又该如何度过?”

低落的情绪令夏洛特一时找不到振作起来的理由。

凄厉的寒风吹过脸颊,如同一把锋利的刀,虽然她身处梦境,但依然能清晰感觉到那彻骨的痛楚。

“明明时值仲夏,前几日还燥热得几乎难以忍受,如今却像回到了严冬,冷风呼啸,天寒地冻。世事无常,天道无情,又岂是人力可以左右?”

以往从来不服输的夏洛特这一次竟然向命运低下了她高傲的头,可见如今几近绝望的情势令她受到了多大的打击。

这时夏洛特看到自己的师父迎着狂风艰难伫立,但眼神却依旧坚定,与平常的她并无分别。身体固然变得羸弱不堪

,但心志却是永远都无法改变。

只见菲特突然将右手拇指放到了嘴边,随后竟然狠狠地咬了下去。

拇指顿时被咬破,鲜血立即从伤口流了出来。菲特动作迅速,赶在鲜血从指尖滑落之前便将拇指按在了地面之上,随后她便开始用拇指在地上描绘一幅阵图。

那是与先前那座“罪罚封魔阵”十分相近的法阵,只不过中央的图案各不相同而已。

上一次是纠缠在一起的锁链,而这一次却是一面散发出闪亮光芒的镜子。

在阵图绘制完成的那一瞬间,菲特高声喊出了阵法的名字。

“bloodsacrifice,mirrorforce



法阵立即被启动,血色的阵图闪耀着鲜艳夺目的光芒。

但夏洛特看到这一幕,心中却只有一种想法,那便是立刻冲过去阻止师父这般置自身性命于不顾的极端行为。

可惜这一切只是回忆,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幕悲剧发生,根本就无法干涉。

夏洛特眼中所见都是当年最为真实的过往,即便这些情景会不断地为她带来绝望,她也要坚持观看下去,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闭上双目,不再愿意接受真相,那便证明自己已经彻底放弃。

夏洛特几乎快要喊出了“师父,不要”这句话来阻止菲特,但她转瞬之间便意识到虚幻与现实的差异,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对这个空间产生影响,因此她强迫自己暂时平静下来,用平常心来对待即将发生在眼前的一切。

然而接下来看到的那一幕,却让她的心进一步地沉了下去。

只见在法阵完全启动之前的那一瞬间,菲特却突然身躯一震,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泼洒在面前的地面之上,令法阵之上的颜色显得更为鲜艳。

吐血之后,菲特的面色不由更加苍白,犹如一张白纸。

菲特此刻发现那法阵上的赤色光芒正在不断黯淡下去,这无疑证明她注入的灵力根本无法让这座法阵正常启动。如果在法阵上的光芒完全消失之前不作任何“补救”,恐怕便会前功尽弃,白白耗费菲特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

“灵力果然不足吗?可如果就这样放弃了,便相当于失去了拯救村庄的最后一线希望。既然决定用性命做赌注,那便要赌到底,我菲特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这一句自白说罢,菲特身上便泛起了一蓬淡红色的光芒,她将双掌掌心对准法阵的位置,周身闪烁的淡红光芒顿时从双掌之上向着法阵中心注入进去。

“我们灵族人天生便与大自然亲近,因此冥想之时吸收灵力的效率远胜其他种族,不仅如此,就算是将生命力转化为灵力这种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一般的能力,我们也一样可以轻松施展。”

菲特微笑着,像是在证明一件令人为之骄傲的事迹,可是这一幕看在夏洛特的眼中,却是无比悲壮。

第三百三十七回 血祭法阵

在淡红光芒被法阵吸收了一小部分之后,原本光芒黯淡的法阵终于被完全激活。

血色光芒大盛,一道透明屏障立时在法阵前方展开,屏障宽逾百丈,将整个村落的范围都保护起来。

虽然常人无法感觉到这道屏障的存在,但夏洛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这道像镜面一般平滑的障壁可以将所有浓度异乎寻常的元素集合体挡在外面,令它们在触碰障壁的那一瞬间便被反弹回去,无法侵入障壁的内部。

“这个‘镜面反射’也属于较为高级的血祭阵法,甚至具备抵挡天灾的能力。不过这类阵法对灵力的损耗极为巨大,师父周身经脉本就受到封印,只剩不到一成灵力,如今为了成功布阵,竟然用生命力来代替灵力...这种行为实在过于冒险了,一不小心怕是要把性命都一并搭了进去。”

夏洛特这时看到布好阵法之后的菲特满面笑容,对自己“拼命”之后获得的成果十分满意。

“总算成功了,这样一来小村内的居民也都能够得以保全了...”

话刚刚说到一半,无尽的疲惫感与虚弱感便如海潮一般向菲特滚滚袭来,令她根本就招架不住,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神识正快速地离她远去,而下一刻她便站立不稳,一头栽倒在地面之上,不省人事。

即便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从前的景象,夏洛特还是倍感担忧,不由惊呼出声。

“师父!”

然而刹那之间,这片空间忽然开始扭曲、模糊,似乎来到了崩塌的边缘。

夏洛特也意识到这是自己即将苏醒的征兆,不过这短暂的回忆却让她感到略为失望。

“每次记起来的内容都十分有限,不能将这场灾难的始末完全回忆清楚,线索支离破碎,根本无法完全捋顺。究竟什么时候,我才能拥有一段完整的回忆?”

夏洛特此时已经从梦中醒来,她自塌上坐起,分析着梦中的每一个细节。

片刻之后,夏洛特突然惊呼一声,忖道:“不好!师父不会已经独自一人去布那血祭法阵了罢,毕竟除了使用这种手段,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挡住阴气了。可是这一次我一定要阻止她,不能令她用性命去冒险。

明明是我闯下来的祸,为什么要让师父替我承担后果,这根本就不合理。就算要布下血祭法阵来抵挡阴气,也一定要由我来布,毕竟这些法阵我早已学成。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他人为我付出,那些生我的、养我的、爱我的、善待我的人,如今便是我回报你们恩情的时候了。”

做出决定之后,夏洛特心中的压抑情绪散去了几分。

“从现在开始,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寻找师父,阻止她进行那近乎搏命的行为。我可不想看到她又一度离我而去

。”

夏洛特于是立即下榻,穿戴整齐后先来到厅内查看露露的状态,在发现露露尚未苏醒之后才放下心来,径直走出家门,向着村南那处空地狂奔而去。

“我一定要赶在师父之前到达那里,率先布下法阵,这样一来师父便不会有伤害自己的机会了。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夏洛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真心渴望上天能够听到她的心声,她相信只要自己能够赶到师父前面布下那道血祭法阵,师父今后便一定可以安然无恙,即便那场灾难终究还是无法阻止,菲特也不会被波及。

“快一点,再快一点。”

夏洛特催促着自己,不遗余力地奔跑着,她感觉到自己现在的速度已经突破了身体的极限,即便道道阴风从南方吹来,也不足以成为她的阻力。

百丈左右的距离,她只用了几次眨眼的光景便跨越了过去。

然而到达目的地之后,展现在夏洛特眼前的景象却令她陷入了深不见底的绝望之中。

夏洛特看到自己的师父正伫立于前方不远处,执行着与自己梦境之中一模一样的动作。

菲特全身散发出淡红色的光辉,那是她赖以生存的血脉精华,即便损失一点也会对身家性命造成威胁,可现在她却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生命能源注入面前那座血祭法阵之中。

这是法阵完成之前的最后一步,只要做完这一步,法阵中的力量便会被激活,那道可以阻挡凶恶阴气的障壁自然会成功展开。

事态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已经无法阻止了,夏洛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师父不断消耗着生命力,却根本无计可施。

夏洛特凝望着这一幕惨剧,目眦欲裂,担忧、悲伤、失望等等负面情绪一齐涌上心头,令她感到痛苦不堪。

失败有时并不可怕,最令人难以忍受的便是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明明可以做些什么,但却总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这就是传说中的命运之力吗?上天的安排又岂会让凡俗之人干涉?即便拼尽全力,却依旧逃不过满盘皆输的下场。什么逆转命运,什么人定胜天,终究都不过是笑话罢了。”

夏洛特面上尽是无奈的苦笑,这种被命运一次次击倒的滋味不断折磨着她原本坚韧的意志,将她的信念与决心慢慢消磨殆尽。

当那最后一线希冀之光完全消弭的时候,那一直以来坚持不懈的毅力便会在瞬息之间被彻底摧毁。到了那时,便只好选择向命运臣服了。

这时夏洛特眼前的状况让她无法再沉浸于那悲怆的情绪之中,只见菲特的表现与梦中一般无二,在确认屏障已经正常展开之后便立即放下心来,生命力与精神力的双重消耗本就令她油尽灯枯,单纯依靠强大的意

志力才支撑至这一刻,没有在半途失去意识从而导致前功尽弃。

然而此刻精神一旦放松下来,那从内至外的重重损耗便开始现出后果,无尽疲惫感随即向着菲特席卷而来,霎时间便将她微弱的意识完全吞没,令她再也无法维持清醒。

菲特只感觉眼前一黑,随后便不省人事,身体立刻失去控制,迅速向着前方倒下。

夏洛特见此情景又怎会放任师父就这样倒在地上,伤上加伤。她赶忙冲上前去,赶在师父落地之前接住了她向下坠落的身躯。

这一个动作夏洛特做得还算轻松,似乎没用什么力气便牢牢稳住了菲特下落的趋势。

其实菲特原本就不重,体重不超过百斤,如今经过一系列的“消耗”,身体变得十分虚弱,自然也消瘦了不少,如今体重可能只有八十斤上下。

夏洛特虽然身体是孩童模样,没有多少力气,但她对那以灵化力的基本法门却早已烂熟于心,运用起来得心应手,莫说百斤重量,即便是千斤铜鼎在她面前倒下,她也可以勉强将其扶正。

夏洛特将自己的师父背负起来,向着小村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夏洛特不停地为菲特祈福,但愿上苍不要残忍地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

“师父如今竟然只有这点重量,可见命运已经将她摧残至何等地步。这样便足够了罢,难道还想断去她的生路吗?师父明明如此善良,凭什么...”

夏洛特如今愁云满面,对现下的忧虑以及对未来的迷茫不停困扰着她。

“最重要的那一段回忆直到现在也没有记起来,如果我还想继续与命运斗争下去,便需要师父这样的智者为我出谋划策,不然仅凭自己一人又能有什么作为?

支离破碎的线索,低微的修为,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如此不堪。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师父已经是我唯一可以仰赖之人,如果失去了她,我势必将一无所有。到了那时,此前的努力便尽数付诸东流,回头一看,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

不知不觉间,夏洛特已经回到了村庄内,来到了菲特的家门口。她于是立即进入这间茅屋,走入菲特歇息的房间,随后将菲特轻手轻脚地安置在塌上。

“想要救活师父,看来还是要依靠自己的努力,我绝不能让那地府的鬼差有机可乘,一定要全力保住师父的性命。”

夏洛特于是开始全力运转体内的那一点灵力,准备施展治疗术挽回师父的生命。

虽然经脉之中灵力稀薄,但自己在治疗术上的造诣却已经炉火纯青,与少年时的自己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相信自己凭借这百年来的修行经验,一定可以妙手回春,将师父损耗的那些生命力都补充回来。”

夏洛特暗暗鼓励自己,务求将治疗术的效果发挥到极致。

夏洛特的右掌之上纯白色光芒熠熠生辉,一种仿佛和煦阳光一般的温暖气息从这团白光之中散发出来,仅仅是体会到这种气息便能产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舒适感。

见到光团已经凝结完毕的夏洛特立即将右掌翻转,按在了菲特胸口膻中穴上,让那团白芒渗入菲特身体之中,顺着血脉蔓延至四肢百骸。

完成治疗之后,夏洛特静待了片刻,等候法术完全发挥作用。而后夏洛特便祭出一道灵力来检查菲特此刻体内的状况究竟如何。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令夏洛特颇为失望,虽然治疗术成功地阻止了生命力进一步流失,但却无法补足那些已经消耗的部分。

“治疗术根本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如果不能将师父注入法阵之中的生命力补充回来,那师父很有可能便会这样长睡不醒。治疗术果然功效有限,看来最多也只能保住师父的性命而已,无法更进一步了。这样显然无济于事...”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幻澜惊梦》,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三十八回 祭命之术

夏洛特眉头紧蹙,神色凝重,思维急转,全力考虑着对策。

片刻之后,夏洛特脑海当中灵光一闪,显然已经找到了破局之法。

“我真是愚笨,竟然忘记了最为简单的方法,师父明明就是用了这个方法才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的。”

从夏洛特的话语之中也不难听出,这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将自己的生命力直接渡给菲特,只要能令她苏醒过来,便大功告成。

“师父为了村民可以不顾一切,我如今又有什么放不下的。虽然这个方法有一些隐患,但也绝不致命。况且我与师父不同,经脉完好无损,并未被封印,生命力也是十分旺盛,即便损耗一些又何妨?就算过后会变得虚弱,想必休息几日之后便会完全恢复。这无疑是个最合适不过的方法。”

想到这里,夏洛特便将所有顾虑都抛到了脑后,立即开始运使出那只有灵族人才能施展出来的法门,“元素秘典”的撰写者米歇尔之得意神通,将自身生命力直接导引出体外的绝技----“祭命术”。

“祭命术”,顾名思义,乃是一种献祭生命的法术。

这种法术与许多外道咒术具有相同的特质,那便是只有将生命精华作为祭品时方能施展出来,条件看起来十分残酷。

若非“祭命术”的能力过于单一,只能将生命力转化为灵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效用,恐怕都要被归为邪术的行列中去。

此时夏洛特施展“祭命术”,将自己的生命力直接渡给菲特,这乃是“祭命术”最基本的用法,连将生命力转化为灵力那最基本的那一道工序都省去了。

夏洛特浑身上下闪烁着淡赤色光芒,与菲特施展“祭命术”时的景象一模一样,这是自身生命力被激发出来时的自然反应。

夏洛特毫不犹豫,迅速将呈现淡红色光华的生命力注入菲特体内,这一过程持续了近乎半盏茶的光景才结束。

虽然夏洛特此时因为生命力的大幅消耗已经变得十分疲惫,意识几乎都变得模糊不清,但她依然强打精神,在仔细检查菲特体内状况,确认她如今已经无碍后,夏洛特方才放任自己的神识进入休息的状态。

夏洛特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后她便倒在了塌边,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之后,夏洛特终于重新苏醒过来,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塌上,这不由让她感到十分意外。

夏洛特大吃一惊,她本能地认为菲特应该不会很快苏醒,身体至少要自行修整一段时间才会恢复原来的机能。

夏洛特此时向四周望去,想要再一次确认师父的状态。虽然自己在昏睡之前已经检查过一遍,但如今却依然无法完全放心。

“没想到师父恢复得竟然这么快,这‘祭命术’的效果果然令人满意。”

她透过窗子向外望了望,却发现艳阳高照,显然已过了午时。

“我为师父疗伤的时候不过是卯时左右,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没

想到我竟然睡了这么久,看来这‘祭命术’对于身体的消耗的确非常巨大。”夏洛特忖道。

夏洛特检视了一番自己身体的状况,却发现这“祭命术”的负面效果还没有想象当中剧烈,虽然身体目前的确是虚弱了些许,但想必一两天内也绝对可以恢复如初。

“看来我的体质还是很不错的,即便消耗了不少生命力却也没有什么影响。以前我一直对这个法术怀有一种莫名的畏惧,从来都不敢动用。但现在试过一遍之后却能够笃定,这‘祭命术’将来在紧急关头一定可以派上用场。”

这时夏洛特听到后厨方向传来脚步声,随后她便看到菲特端着一个不停冒着热气的瓷碗走进房间。

菲特此刻的神色显得有些许复杂,似乎带着一点责怪,却又隐藏不住愧疚。

“你醒了?感觉身体如何?”菲特率先开口道。

“师父放心,并无大碍。倒是师父自己的情况怎样了?”

“我被你施法救治之后,已经恢复了许多。但为师却有一个疑问必须要向你求证。”菲特面色凝重地说道。

听到师父此言,夏洛特心内顿时一震,知道师父一定已经察觉自己使用“祭命术”救她的事实了。

虽然夏洛特心里七上八下,不清楚师父会否因此发怒,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师父尽管问,弟子一定如实回答。”

“你可是用那‘祭命术’来救治师父的?”菲特沉声问道。

预想中的质问果然到来,夏洛特也知道自己根本就逃不过师父的责怪,面对聪明绝顶的师父,说谎无疑是下下之策,只会令师父对自己更加失望,因此她未加思索,立即如实相告。

“没错,当时我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了。”夏洛特无奈地说道。

“你可知道那‘祭命术’究竟有多危险?若是使用不当,一不留神就会丧命。难道师父没有与你讲过,做事切忌罔顾后果吗?”菲特的话语带着一丝训斥的口吻。

夏洛特此时却一脸认真地反驳道:“师父,你且听弟子一言。其实‘祭命术’对身体的损害并没有想象中剧烈,以我的体质完全可以承受,就算是会导致身体虚弱,也不过是暂时的影响而已,只消两三天时间便可以恢复,不会留下任何隐患。师父为了村民可以豁出性命,不计后果,我又何尝不可?”

菲特听罢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抱歉,师傅不该责怪你的。你之所以这样不顾后果也是为了救我,但这门‘祭命术’的隐患绝对不像你说的那样简单,否则米歇尔也不会将它列在‘禁术’的范围之中。答应师父,以后若非遇到万不得已之时,千万不要动用这门法术,好不好?”

夏洛特虽然对师父的说法并不赞同,但此刻为了让师父安心,也只好违心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菲特见夏洛特颔首,这才放心下来,将手中的瓷碗递给夏洛特,道:“这是师父为你熬的灵芝汤,快趁热喝了,可以帮助你迅速恢复体力。”

夏洛特小心地双手接过,笑道:“多谢师父,没想到师父还随身携带这种珍稀药材。”

“那是自然,这些药材在紧急关头皆有大用。”

夏洛特仰头将灵芝汤一饮而尽,随后将瓷碗交还到菲特手中,砸了咂嘴,称赞道:“没想到一碗药汤竟然如此爽口,师父想必是个厨艺的高手。”

“算不上高手,只不过年少时向暮雪城中的一位名厨学了几招罢了。怎么样?这灵芝汤的效果如何?”菲特关心地问道。

夏洛特此刻只感觉道道暖流通向四肢百骸,方才失去的体力仿佛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回归到身体中来,虚弱的感觉渐渐消失无踪。

夏洛特顿时兴奋地道:“师父,这灵芝的药效发挥得果然无比迅速,我现在感觉刚才消耗的生命力已经补充了大半,明日之前便可恢复如初了。”

“那便好,这灵芝颇为珍贵,效果明显也在预料之中。”

“师父,我让你破费了...”

话还没说完,便被菲特打断:“虽然珍贵,但也不难获得,何谈破费二字。”

夏洛特此时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向菲特询问道:“师父,不知道我方才施展‘祭命术’有没有将你经脉的封印解除?”

菲特闻言遗憾地摇了摇头,道:“那封印乃是血祭法阵破解时的症状,任何方法也难以治愈,只有任他自行解除,一般至少要经过月余才能摆脱这种境况。”

“原来如此...”

夏洛特一脸失望的样子,这个结果显然不是她希望看到的,如今她仅仅是留住了师父的性命而已,并没能改变现状。

菲特见状安慰道:“你不必担心,我布下的镜面壁足以将那些阴气反弹回去,绝不会让它们有机会侵入村落内部,血祭法阵的威力你又不是不清楚。”

夏洛特知道师父说得有道理,自己不应该表现得过度悲观,仿佛对师父的能力没有信心一样。但她却总是出现不祥的预感,她的直觉不断告诉她这场灾难仍旧无法被避免,悲剧如今已经开始酝酿,随时都有可能突然爆发。

“师父,除了那道法阵之外,我们还可以做些什么?我总是觉得只有这一道保障其实并不保险。”

“嗯...”

菲特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其他手段,你且在塌上休息一日,明日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如何?”

一日无话,夏洛特听从师父的安排,在塌上静静休息了半日,直到申时才向师父道别,径自回到家中。

夏洛特此刻元气已经基本恢复,那碗灵芝汤几乎将“祭命术”对身体的损伤尽数修复回来,令她不再感到虚弱。

夏洛特此刻心中暗喜:“没想到这次施展‘祭命术’竟然没有令自己受到多少创伤,真是十分幸运。”

夏洛特感觉自己终于开始被上天所眷顾,希望之火似乎又被悄悄点燃,令她对未来重新升起了一线希望。

第三百三十九回 约法三章

夏洛特心中的希望之火重新被点燃,她自言自语地说道:“只要这份好运气一直保持下去,未来便一定会出现转机。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尽量在那道屏障内设置第二重保障,确保阴气在师父经脉封印解除之前没有机会侵入村庄内部。这样一来,便万无一失了。”

想要扭转命运,最重要的便是信念,丧失信念的那一瞬间,便向命运俯首称臣,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夏洛特虽然一直在绝望的边缘徘徊,但她一直没有摒弃自己一贯以来的信念,只要还没有走到穷途末路,她便有理由继续坚持下去。

为了创造一个崭新的未来,一个充满光明与希望的未来,她不能安于现状,更不能轻言放弃,扛在她肩上的担子很重、很重,她的每一次选择,每一个决定,都左右着数百村民的生死存亡。

夏洛特此刻回到家中,刚一进门蕾切尔便迎了上来,问道:“小夏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出门,连早饭也没有吃,这种情况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夏洛特脸不红心不跳地编造谎言来应对母亲的疑问。

“娘,昨日师父和我说要传给我一套全新的功法,叫我今日早一点去找她,因此我不到卯时便出门了。”

蕾切尔颔首道:“看来修习法术果然十分辛苦,不过刻苦修炼虽好,但也要注意身体,若是感到过于疲惫,一定要适当休息,否则便会适得其反,这样一来反而无法收获修行的成果了,明白了吗?”

“娘,我知道了,你放心罢,我一定不会勉强自己的。”夏洛特感受到母亲由衷的关怀,会心笑道。

“你现在一定很饿了罢,我去催催你爹,让他加快一点动作。”

夏洛特闻言忙阻止道:“娘,不用了。我这一年以来的修行成果还是十分明显的,如今我已经很少会感觉疲倦或是饥饿。”

“这么神奇啊!看来我的宝贝女儿将来一定会成为天下闻名的修士。”

听到娘亲的夸赞,夏洛特却没有故作谦虚,反而接话道:“借娘亲吉言,女儿会努力的。”

这时夏洛特开始在厅内寻找露露的身影,却发现它竟然再度消失无踪,这不由令夏洛特感到一丝烦躁,生怕又一次发生变故。

“露露,你可千万不要再给我惹麻烦了,不然我只能将你关起来了。”夏洛特心内忖道。

蕾切尔见到夏洛特四处张望着,不由问道:“你在找什么?是不是在找露露啊?”

“果然是知子莫若母啊,我还没开口,仅凭我的动作她便可以判断出我的意图。今日娘应该没有出过家门,我可以向她问一问露露的行踪。”

想到这里,夏洛特便道:“没错,娘可知道露露去了哪里?”

“它一个时辰之前便出去了,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至于它去了哪里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你不必担心,猫类本来就不喜欢待在家中,这是它们的习惯,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等露露在外面逛够了之后,自然会回来的。”

“我知道了,只是觉得它总是往

外跑,有点过于频繁了。”

“哈哈,这其实再正常不过了,看来你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蕾切尔笑道。

待一家人吃过晚饭之后,露露却依旧没有回来。这时夏洛特决定出去寻找它的踪迹,不料刚刚踏出家门半步,便看到露露的身影正向着这边缓步走来。

夏洛特望着露露不紧不慢的模样,不禁无奈地忖道:“它还真是悠闲啊,也不想想它的主人有多担心它。”

夏洛特心内此时竟然对露露升起了一丝忌惮,生怕它再惹出什么祸事来。她立即迎了上去,来到露露身边后第一件事便是对它进行“质问”。

“露露,你今天又跑去哪里了?”

露露似乎看出了夏洛特眼中那急躁的神情,于是迅速做出了动作予以回应。

只见它伸出右爪,用爪子做出了一个转圈的动作。

夏洛特接着问道:“你是说你在周围转了一圈?”

露露一如既往地点了点头。

“那可否告诉我你走到了离村子多远的地方?”

露露闻言再度伸出爪子摆了摆,而后又指了指村口的方向。

夏洛特此刻才放下心来,不再像刚刚那么焦虑。

“看来露露只不过是在村子附近转了几圈而已,并没有跑远,应该也不会靠近障壁所在之处,这样便好。如果那障壁不慎被暗元素从内部侵蚀,一且努力便会全部白费,我绝不能让那种悲剧发生在眼前。”

于是夏洛特第一次树立起主人的威严,向露露下达了命令。

“露露你听好了,以后一定不能跑到远处。我知道你喜欢独自散步,但在村子周围逛一逛便足够了。如果以后我发现你出现在距离村子十丈之外的地带,那我便会将你关起来,剥夺你自由外出的权利,听明白了吗?”

露露点头犹如小鸡啄米,丝毫没有违抗的意思,温顺得令夏洛特都觉得有些意外。

“我印象中的露露好像没有这么百依百顺,不过百年来我也没有对它下过什么命令,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对它提出要求,我本以为猫类都应该不服从约束才对。”

夏洛特见露露如此听话,心中颇为满意,于是伸出右手轻轻爱抚着露露的头顶,面上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露露这时则将尾巴垂了下去,只有尾尖微微向上翘起。虽然夏洛特并不懂这个动作所代表的含义,但这是只有猫类感觉到舒适的时候才会摆出的姿态。

露露虽然乃是上古灵兽,但也毕竟是从猫科动物衍生而来,因此依然还是保留了一些猫类的基本习性。

露露此刻闭上眼睛,享受着主人的爱抚,看起来十分乖巧,惹人怜爱。

片刻之后,夏洛特停下了爱抚的动作,向露露招了招手,道:“走罢,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我们该回家休息了。”

露露目光中似乎露出一线不满足的神情,似乎想要夏洛特再多“宠爱”它一些,不过它也不想向主人抱怨,见到夏洛特转身离去便紧紧跟随在她后方,寸步不离

***

入夜,村南百丈之外的一片空地。

菲特静静伫立在空地之上,凝望着前方那一片空虚,眉头轻轻蹙起。

她的面色显得有些凝重,似乎充斥着烦恼与焦虑。

而这份烦躁的情绪显然与她今早布下的那座血祭法阵有关。

在菲特眼中,前方并非一片空荡,而是一道偶尔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透明屏障。

此刻,她竟然发现屏障的几个角落处竟然残留着暗元素侵蚀的痕迹,这对于屏障的完整性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坏消息。

“这一天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屏障会被暗元素从内部污染?难道...”

菲特此刻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似乎已经明白这些暗元素因何在障壁之上出现。

“小夏终究还是管不住那只黑猫,我也是没有深思熟虑,竟然忘记了黑猫的力量会对障壁产生十分恶劣的影响。这次大意的代价也许会是全村人的性命啊...”

菲特此刻眼圈竟然渐渐湿润,她显然无法接受这个无比残酷的事实,这证明她此前的所有努力最终毫无意义,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在一天之内就被泼上了一盆冰水,这种感觉就像是堕入了无底深渊,根本无法自拔。

菲特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试图令自己摇摆不定的心绪暂时平静下来。

“看来我必须仔细看一看事情发生的经过,才能得出最准确的结果,不然对于那只黑猫来说也不公平。”菲特自言自语道。

于是菲特闭上眼睛,凝神定气,开始施展那“元素法典”中最为深奥的法术,那在后世被称为“修真界奇迹”的神通。

预言术,那是米歇尔修为突破重关后的杰作,当她感到自己的灵魂已经隐隐与天道建立起沟通的桥梁之时,脑海中忽然闪烁出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

米歇尔试图通过自己那一线窥探天道的机会去回顾过去、展望未来,她认为这种神通可以创造逆转命运的契机,从而降低悲剧发生的几率。

虽然她知道这般举动就如同逆天而行,如果运用不当很可能会引起天道的反噬。但为了灵族的未来,她还是毅然决然地投入研究,经历了数十年的倾力钻研之后,她终于得出了最完美的答案。

预言术的能力为了避免天道的裁决,自然不可能十全十美,但是依然可以成功看到一些未来重大事件的片段,并且预言术还有一个十分方便的功能,那便是回放过去的景象,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施展预言术的能力,便可以将那片区域过去一段时光里的景象纳入眼底。

修为越高,可以回顾的时间便也越长,能够看到的内容便也越多。这无疑是极为了不起的成就,这种能力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可以说掌握预言术的修士已经向那全知全能的圣人境界踏出了半步。

有了预言术的帮助,修行之路上便会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并且若是机缘巧合,就算是在一场大灾难中力挽狂澜也绝非天方夜谭。

第三百四十回 暗流涌动

可惜预言术极难练成,乃是世上最为复杂的一门神通,它既非法诀,亦非咒术,既无法用运转真气或灵力的方法来施展,也没有相应的符箓或是咒语。

修行的方式虽然被米歇尔记载了下来,但那内容就像是圣贤经卷里那些高深莫测的箴言,甚为晦涩难懂,若非智慧超群之人,恐怕都触及不到这门神通的皮毛。

如此一来,这门神通便成为了“元素秘典”中最受推崇却又无法突破的那一部分,所有灵族修士都对预言术无比向往,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之后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学习这门神通的条件,最终只能黯然放弃。

许多年来,预言术经历了无数灵族修士的钻研,她们都满怀信心地去尝试,但结果却始终如一。

数不尽的失败令后来的许多灵族修士选择了放弃,不再将自己的精力放在这门根本不可能成功掌握的神通上面。

但这种现象却不代表预言术就此失传,继米歇尔之后,灵族终于再度出现了一个惊才绝艳之辈,经历了近百年的刻苦修炼之后,她竟然成功突破重关,达到了仙人的境界,这等速度甚至比当初的米歇尔还要快上不少。

感觉到自己的领悟力大幅提升之后,她便开始挑战这门被誉为“史诗级难题”的神通,天生便具备上等慧根的她竟然在短短月余的时光里便将预言术习成,成为了第二位可以窥视天道的奇人。

此人正是夏洛特的师父菲特。

预言术的修炼方法虽然艰深,不过却与那些需要疏通经脉的法诀不同,一旦领悟个中涵义即刻便能将这门神通掌握,无需循序渐进的修炼过程。菲特生来领悟力便远超常人,所以破解旁人眼中“天书”一般的预言术倒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菲特此时运用预言术回放过去景象的能力,想要把今日在屏障附近发生的一切都浏览一遍,看一看与自己心中所想有没有什么出入。

半晌沉默之后,菲特重新睁开了双眼,眼神之中却能看到一抹震惊的神色。

“怎么可能,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菲特究竟看到了什么,竟然会让她露出这样不可置信的表情。

原来她在眼前显现的景象中只发现过一次黑猫的身影,而且那道黑影十分渺小,看起来距离这道屏障约有三、四十丈远,且在与屏障平行的位置停留了不过半盏茶的光景而已。

无论如何菲特也不敢相信这样的时间与距离会对屏障产生任何影响,但结果却出乎意料,在黑猫的身影消失在这片区域之后不久,屏障之上的几处角落便逐渐浮现了暗元素侵蚀的痕迹,而且那影响还在缓缓向周围扩散。

“这实在太夸张了,难道这就是暗猫一族的实力吗?虽然我知道它们可以激活身体周围的暗元素,但我以为那范围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尺方圆,可是事实却证明我对真正的强大一无所知。它的能力根本还没有完全恢复,对外界的影响便已

经达到了这种地步,有朝一日若是重现当年威风,又该有多骇人,恐怕毁灭一座城池也不过在弹指之间。”

菲特由衷地感叹,她从一开始便过于低估露露的能力,以至于所有的判断都出现了误差,这才会导致如今发生后果非常严重的变故。

菲特仰天长叹,她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将罪过推到黑猫身上。

黑猫对周围的影响乃是在潜移默化之中发挥出来,即便是黑猫自己也未必知晓,这一次的事件纯属意外,绝非是黑猫出于本意的破坏。

事到如今,责怪自己也没有任何用处,聪慧如她,却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应该做些什么。

菲特的经脉依旧处于被封印的状态,灵力十分稀薄,根本不足以修复受到损伤的障壁。但她又无法下定决心第二次施展“祭命术”,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幸身死,如山一般的重担就会尽数由自己的徒弟来承担,那对夏洛特来说实在是不公平。

“我不能如此自私,无论结局如何,我都必须与小夏共同面对。即便此刻倾尽全力将障壁修复,又怎能保证日后便不会被再次损毁?一旦我撒手而去,便独留小夏一人去面对一切,作为她的师父,那无疑是最为严重的失职。

虽然这道屏障已经被暗元素侵蚀进来,但短时间内还不会出现破绽,阴气暂时无法趁虚而入。希望屏障可以再多坚持一段时间,让我与小夏能够想出一个突破难关的办法。”

***

次日清晨,夏洛特在家中吃过早饭之后,便立即赶往师父家中,准备与她商议下一步的对策。然而她却从师父口中得知了昨日在屏障附近发生的一切。

计划刚刚开始实施,刚刚有了一点进展,便突生变故,几乎把菲特用半条性命换来的血祭法阵直接破坏。这番话立时令夏洛特稍稍平稳下来的心情再度跌入了谷底。

当夏洛特听到变故发生的起因的时候,即便她的潜意识不断在提醒自己不能怪罪露露,但她却依旧无法抑制自己的嗔念,对露露无故升起了责备的念头。

露露只不过是在散步之时经过了这附近而已,甚至没有停留,又怎能将罪过算在它的头上?

但夏洛特此刻却因为愤怒与不甘失去了基本的理智,那一腔怒火竟然隐隐将无辜的露露波及。

“师父,且不说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将已经损坏的屏障恢复,毕竟现下我们也没有头绪。我觉得如今我们应该重视的是露露,那只我收养下来的黑猫。”

菲特闻言微微一愣,问道:“你想要如何处置那只黑猫?毕竟这件事其实跟它并无直接联系,一切都发生在不知不觉之间。”

“我们虽然无需对它进行处罚,但却必须将它囚禁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之内,防止它进一步破坏我们的计划。”

菲特闻言一惊,显然想不到夏洛特会做出如此决定,问道:“你竟然要把黑猫关起来,这样是不是对它不太公平

?毕竟它也不是故意要破坏我们的计划。”

夏洛特坚决地否定了菲特的看法,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认同师父的看法,露露虽然无辜,但是它的确已经成为了我们的阻碍。如果放任它独自游荡,未来我们的所有计划都会被它逐个破坏,那种后果我们根本负担不起。

现在先让露露委屈一段时间,待到我们成功将阴气驱散之后再将它放出来便好,我们的苦衷它一定会理解的。师父你尽管放心,弟子去与它交涉,相信它绝不会轻易拒绝我的提议。”

菲特听罢颔首道:“好罢,既然你觉得它已经把你当做主人,一定会对你所说的话言听计从,那你就去说服它罢。如果它不再到处闲逛,对于我们来说也的确是一个利好。”

“那我便先去将露露安置好,然后再回来与师父商议修复屏障之法。”

“嗯,你去罢。”

见到师父颔首同意之后,夏洛特便道了一声告辞,准备转身离去。但此刻她却听到菲特在她身后呼唤了一声。

“小夏,等一下。”

夏洛特顿时转过头去,问道:“师父可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小夏,如果你成功说服了那只黑猫,便将它带到师父这里来,我可以将它藏到一个更为保险的地方,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它会逃出去了。”

夏洛特喜道:“如此甚好,师父真是帮了我大忙,若是我把露露藏在自己的房间里,它随时都有擅自离开的可能,必须要日夜不停地进行看管,费心劳神。有师父助我监护露露,我便可以放心了。”

随后夏洛特向菲特告别,径自回到家中。

蕾切尔发现女儿今日回来得这么早,不禁有些好奇,出言问道:“小夏,今日难道不用修炼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娘,我回来是为了带露露去见师父,师父似乎对它产生了兴趣。”

蕾切尔不由莞尔一笑,道:“没想到这样高深莫测的修士竟然也对宠物感兴趣,不过我们村子里养宠物的家庭的确不多,这只黑猫在这里便算是珍稀生物了。”

“娘,露露这次没有跑出去罢。”

夏洛特发现厅内依然看不见露露的踪影,心中不禁七上八下,生怕露露已经再度跑了出去。

蕾切尔这时却摇了摇头,道:“没有,它一直在你的房间里睡觉,到现在似乎也没有醒。”

夏洛特闻听此言方才定下心来,径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步入自己的房间之后,夏洛特果然看到侧卧在地面上沉沉睡着的露露。

看到这一幕的夏洛特竟然陷入了犹豫,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将露露吵醒,虽然她心中对露露有着诸多不满,但她却依然无法容忍自己对露露做出任何过分的举动。

“我究竟要叫醒它还是等待它自己醒来?”夏洛特此刻似乎被这个简单的问题所困扰,一时之间竟然得不出答案。

第三百四十一回 空间封印

片刻的举棋不定之后,夏洛特终于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露露,抱歉了。”

说罢夏洛特便准备上前将露露唤醒。

而在夏洛特做出任何动作之前,露露竟然倏地睁开了眼睛,不知道它究竟是隐约察觉到了主人的意图还是一直处在假寐的状态。

见到露露自行醒转,夏洛特也不由松了一口气,心中那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顿时消失不见。

“露露,你睡醒了?”

露露点头示意,不过随后却向夏洛特投去了一道略为疑惑的目光,似乎也对她今日早归感到好奇。

夏洛特轻易从露露的眼神中读出了它的想法,于是说道:“露露,我回来是为了接你去见师父,我们有件事要拜托你去做。”

露露闻言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询问的神色,似乎在说:“什么事?”

夏洛特于是回答道:“这件事在家里不方便说,你随我出去,我在路上细细与你讲。”

于是一人一猫便出了家门,待到走到了一处周围无人的偏僻之处后,夏洛特才开始将最近发生的这些与露露有关的情况告知于它。

讲完之后,夏洛特看到露露的目光中竟然隐藏着悲戚的神情,似乎对自己无意间闯下的祸后悔不已。

“露露,我和师父其实都没有怪罪于你,毕竟你绝非出于本意,只不过是无心之失。但接下来如果想要阻止悲剧继续发生,那便不能任凭你继续在外面随意游荡了,我们必须把你关在一处隐蔽的地方,这样一来以后你便不会再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少则半月,多则一季,你只需忍耐这一段时间,之后你便会获得永远的自由。为了村落的存亡,你能否帮我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苦衷。”

夏洛特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苦口婆心的说辞能否打动露露,毕竟猫类生性自由,厌恶压抑的环境,那种完全封闭的空间它可能根本无法接受。

但她却没有考虑到露露一直隐藏在心中的那一线情愫。

露露此时毫不犹豫地点头,没有半分迟疑,坚决地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它坚定的目光仿佛在和夏洛特说:“一切都是由我而起,我自然应该将所有责任都担在肩上。”

夏洛特似乎总能自心底听到露露的心声,有时候几乎令她怀疑这只太古灵兽是否具有开口说话的潜力。

“谢谢,真的谢谢你,让你受委屈了。”夏洛特感动地说道。

露露毫不犹豫的回应出乎夏洛特的意料,让她倍受触动,虽然不至于热泪盈眶,但心内也是掀起了层层波澜,一时无法平静。

“我还总是想要怪罪于它,却不曾注意到它事事都为我着想,千依百顺,从来都不会违背我的意愿,是我辜负了它的一番心意。”

夏洛特对自己以往那些偏激的思想感到自责,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做露露的主人,如果对彼此没有基本的信任,又如何长

久相处下去?

经过一番反省,夏洛特终于摆正了自己的心态,将那些对露露的偏见通通从心房赶走,让那些负面情绪消失在世界的尽头,永远都不会再搅乱她的心绪。

夏洛特带着露露来到菲特家里,菲特将他们领进了自己卧房旁边一个空置的小房间,这里一片空荡,唯一的摆设不过只有墙上的几幅壁画。

“师父,我好像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房间里。”

“这里原本是个只可容纳一人的小卧房,被我整理了一番后便成为了我用来闭关修行的地方,这里空间还算比较宽阔,将黑猫留在这里应该不会令它觉得拥挤,你觉得如何?”菲特出言询问夏洛特的意见。

“当然没问题,不过师父是准备就这样日夜看守着它吗?这样会不会太累了。”

“师父自然有别的办法,不过却需要你的协助。”

“师父可是要用那‘空间封印术’?”

“没错,师父如今灵力不足,封印术若是出现破绽便不好了,所以需要你输送一点灵力给师父。”

“包在我身上,但在施展封印术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让我来猜一猜,你可是害怕这道封印会将你与黑猫之间的契约切断。”

“师父窥探人心的功夫实在令人羡慕,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教给徒弟。”

“你只不过是涉世未深而已,阅历还不甚丰富,等到你像我这般年纪的时候,一定也会拥有这般能力。”

“还请师傅为我解惑。”夏洛特认真地道。

“这只黑猫与你签订的乃是最高等级的灵魂契约,只要双方之灵魂还没有离开身体,契约的作用便不会解除。

毕竟强行解除灵魂契约会对双方的身体造成严重的损害,所以这种契约似乎是用一种微妙的力量维持双方的联系,无论遇到任何恶劣状况,契约的力量也不会消解。

据说就算把签订契约的二人放入相互隔绝的两个独立空间之中,也无法断绝契约双方之间的联系。”

“这灵魂契约竟然如此神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灵魂契约乃是非常冷门的法术,如果不是遇到真实的情况,恐怕我们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提及。”

“既然空间障壁不会对契约产生影响,我也就没什么好顾忌了。师父,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始。”

这时菲特却道:“师父其实也有一个问题要向你请教。”

“师父尽管问,请教二字却是折煞弟子了。”夏洛特急忙应道。

“师父其实对太古灵兽也没有太多的了解,但是听说它们似乎与青丘白狐一族有些相同的习性。它们似乎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饮水,只凭借吸收日精月华便可以正常地生存下去。

师父在布下这道空间屏障之前必须向你询问清楚,一旦将它关起来便无法再提供任何食物,若那些传闻都是虚无缥缈的谣言,那黑猫也许便要被我们饿死在里面

了,到时候你也要受到波及,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夏洛特闻言向菲特解释道:“师父大可不必担心,那传言真实不虚,自我收养露露以来,的确没有看到过它进食或是饮水,而且感觉它只需要从我身上吸取少许灵力便足以生存下去。”

“好,既然如此,那便没有后顾之忧了。你再与它交代几句罢,随后我们便用空间屏障将它暂时封锁起来。”

夏洛特轻轻颔首,来到露露身边,柔声问道:“这个房间便是你将来一段时间内的归宿了,还满意吗?”

露露点了点头,以示肯定,没有半分厌烦的样子。

“真乖。你只需要将这段艰难的时光忍耐过去,待我们成功驱散阴气之后,便会立即将你放出来。我向你保证,一定不会超过九十天,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坚持下来的。”

夏洛特轻轻地爱抚着露露的头顶,话语中隐隐带着一丝歉意。

露露用一种坚定的目光凝视着夏洛特,仿佛在告诉她:“你尽管放心,只不过区区九十日时光,算不了什么。”

“露露,谢谢你...”

夏洛特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显得有些哽咽,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何德何能,竟然可以得到太古灵兽无条件的信赖。

“露露,无论这场灾难是否降临,无论未来命运能否改变,我对你的看法都不会再更改。你是我的爱宠,是要陪伴我直至生命尽头的唯一存在。就算你真的是浩劫的化身,毁灭的象征那又如何?我会守候在你身边,亲手驱散所有灾厄。”

“做好准备了吗?”

菲特的话语令夏洛特回过神来,夏洛特于是颔首,二人随后一起退到了这个房间的入口处。

菲特此时对夏洛特说道:“你从背后将灵力输送给我便可,我来布置屏障。”

夏洛特立时会意,来到菲特身后,双掌向前平推,掌心对准夏洛特背脊中央,随后她将全身灵力灌注于双掌之上,一点一点向着菲特体内注入进去。

菲特得到夏洛特的协助之后,在原地等待了片刻,待到感觉体内灵力已经足够充沛之后,便命夏洛特停止输送灵力。

下一刻,只见她将右臂向前轻描淡写地一挥,体内灵力顿时一齐喷薄而出,在面前化为了一道淡蓝色的空间屏障,将这个房间彻底封锁起来。

无需绘制阵图也不用念诵咒语,仅仅只是挥手之间便完成了一道中阶法术,这等修为实在是令人惊叹。

夏洛特见到师父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也不禁感到羡慕,意识到即便是百年之后的自己也还尚未达到师父的境界。

“好了,大功告成。以后这只黑猫便不会扰乱我们的计划了。”

夏洛特此刻脑海之中又生出一点困惑,立即开口问道:“师父,村南那道血祭法阵也一样是空间屏障,可是却被露露的力量所污染,如果这道屏障也受到影响,那我们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第三百四十二回 修补屏障

菲特听罢夏洛特所言却摇了摇头,沉声道:“看来你对‘元素秘典’的研究还是不够仔细。要知道那‘镜面反射’蕴含着一点神圣之力,这也是用来驱散阴气的关键所在。

然而这只黑猫激活的暗元素与神圣之力互相克制,这才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而面前这道只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空间屏障,若是对此类法术一窍不通,自然也就无法破解。”

“弟子明白了,多谢师父解惑。”

“修炼招式固然重要,但理论也千万不能抛下,否则将来一定会有吃亏的时候。”

“谨记师父教诲。”

夏洛特这时开始与菲特探讨修复村南屏障一事,虽然集二人之智慧,半晌过去却也没有想出什么有效的办法。

最后二人达成共识,发现只有轮流守在屏障前方,一边用灵力缓缓驱散暗元素、修补屏障,一边提防阴气入侵村庄,这已经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

“师父,那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安排?”

夏洛特虽然心里有自己的计划,但在师父面前又怎敢自作主张,于是便出言请示。

“时间的分配方法其实很是简单,你每日从辰时守至酉时,而剩下的时间交给我便是了。绝不能因为这件事打乱你平常的生活,更不能令你的父母发现什么端倪。”

“师父,我不同意。你身子尚且虚弱,怎能比弟子多守两个时辰,这根本就不合理。”夏洛特立即反驳道。

菲特却是摇了摇头,道:“师父的身体并不像你想的那样虚弱,而且师父恢复体力的速度比你要快上许多,五个时辰对你来说已经是极限,再多一点你必然承受不住。听师父的话,一定不会错。”

“好罢,那就暂且先如此安排,若是师父感到疲惫,一定要立即告知于我。”

夏洛特见师父神态坚决,便只好无奈接受这个提议。

“那你现在便前往屏障那里罢,那屏障随时都有可能露出破绽,我们必须要立刻投入精力,不能让事态脱离我们的掌控。”菲特吩咐道。

“我去了,师父帮我关注一下露露的状态。”

“好,待你我交接之时我便向你汇报。”

夏洛特最后向露露所处的房间望了一眼,发现露露已经趴在地上睡了过去,她见状便放下心来,遂向师父告辞,径直赶往村南屏障所在之处。

菲特待夏洛特离开之后,轻声叹道:“我到底应不应该将那预言术中所看到的场景告知于她,那样是不是便会改变命运的轨迹?”

菲特此时望向那只安静熟睡,看上去十分乖巧的黑猫,唇角微微上翘。

“这黑猫明明是自尊心极强的太古灵兽,但它却表现得如此温驯,对小夏几乎是言听计从。究竟是多少世结下的缘分才能铸就如此坚定的信任。也许只有他们两个齐心协力才有机会逆转这个种族的命运。强强联手,也不过如此了。”

菲特双目中希冀的光芒逐渐明亮,虽然最近有很多事情都不尽人意,但她却不会为自己的选择而感到后悔。

夏洛特来到村南那道巨大屏障前方,仔细观察屏障如今的状况。

“果然如师父所言,这屏障上已经有多处被暗元素侵蚀的痕迹。虽然现在还没有对屏障造成过于严重的影响,但是如果不能迅速将这些暗元素驱散,也许数日之内暗元素便会将屏障完全穿透。届时屏障之上便会露出破绽,令阴气得以趁虚而入。看来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些暗元素自屏障里剥离出来方可解除危机。”

想到这里,夏洛特急忙在屏障前方盘坐下来,双掌向前平推,抵在屏障前方,随后便将灵力注入屏障内部,开始进行拔除暗元素的艰苦工作。

原本这应该不算什么困难的任务,但夏洛特如今灵力十分稀薄,根本无法迅速地将暗元素驱散,只能一点一点地将其从屏障中分离出来,如同抽丝剥茧一般。

好在夏洛特乃是暗元素使,对于这种元素再熟悉不过,不仅可以轻易地掌握它们的位置与动向,还可以利用自己对暗元素的掌控力将它们汇集在一起,这样一来便可以更为有效地将它们从屏障中驱逐出去。

这种行为看似简单,其实对灵力与精神力的消耗都十分巨大,如果是百年后的夏洛特,也许根本算不上什么考验,但对现在的她来说却过于艰难。

仅仅两个时辰之后,夏洛特便感觉身心俱疲,灵力也已经消耗殆尽,没有办法再继续坚持下去。

屏障内的暗元素到如今为止才刚刚减少了不到一成,这等效率实在是出奇的缓慢,令夏洛特自己也不由感到焦急不已。

“灵力不足实在太麻烦了,无论办什么事感觉都异常费力。师父如今灵力也不充足,而且她对暗元素并不熟悉,恐怕驱逐它们的速度也不会比我快上多少。这样算来要彻底肃清屏障内的暗元素,竟然至少需要两日以上。这样的进度实在太慢了,恐怕在那之前屏障便会先行损坏,这可如何是好?”

夏洛特此刻开始凝神定气,迅速进入冥想境,试图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灵力。

虽然她体内的经脉还尚未打通,无法长期维持冥想的状态,但灵力稀薄却有一个唯一的好处,那便是非常容易恢复,她只需要半个时辰便足以将自己还原至最佳状态。

冥想结束之后,夏洛特便又一度投入了与屏障内暗元素的“争斗”之中,一晃又是两个时辰匆匆过去。

在夏洛特第二次精疲力竭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师父出现在眼界之中,正朝这边走了过来。

夏洛特于是急忙迎了上去,问道:“师父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现在明明还未到酉时。”

夏洛特这时还没有第二次利用冥想来调整状态,因此看起来有些憔悴。

菲特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由感到有些心疼,遂道:“小夏,你大可

不必如此投入,像你这种年纪,如此剧烈地消耗灵力很容易对经脉造成损伤。我清楚你想要拯救村庄的心情,但也不能如此勉强自己,不然只会适得其反,你可明白?”

夏洛特知道师父并不清楚自己可以通过冥想来恢复灵力,于是只好应道:“我明白了,多谢师父指点。”

“你将来总有一天要独自一人在世间闯荡,如果不懂得好好保护自己,又如何能够令师父放心,以后可不能再犯相同的错误了。”菲特正色道。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菲特这时来到屏障面前,定睛观瞧。

“让我来看一看小夏你今日的成果如何。”

然而这一看却令菲特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小夏,你为什么要将这些暗元素汇集在一处,你可知这样会加快它们侵蚀屏障的速度吗?”

夏洛特颔首道:“我当然知道,但这也是不得已的选择。我之所以这样做其实有两个原因。其一,我知道师父对暗元素并没有多少研究,无法像我一样支配它们。这些暗元素散落在屏障各处,用平常的方法很难驱除,只有将它们聚在一起才可以最大程度地节省时间。

其二,距离这暗元素在屏障之上留下明显的痕迹,至少也要两日时间。我对暗元素十分了解,就算将它们聚在一起,穿透屏障所需的时间也不会缩短太多。若是我们无法在两日之内将这些暗元素从屏障中剥离,无论它们是分散还是凝聚都没有任何分别,分散在各处,也许会在屏障上留下许多破绽,那种情况岂不是更加糟糕。”

菲特此时接话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是师父没有考虑周全,如今以最快的速度驱除暗元素才是首要任务。”

菲特再度看向那些被夏洛特聚集在一起的暗元素,微笑道:“幸亏有你在我身边,不然两日之内仅凭我一人之力断难成事。不愧是我的徒弟,万中无一的暗元素使,也只有你才能扭转如今的局面。我一定会尽全力协助你在两天之内修复屏障,绝不能让你的努力被白白浪费。”

“多谢师父的肯定,弟子一定不负所望,”

“这一天辛苦你了,快回家去休息罢,接下来交给我就好了。”

夏洛特此时问道:“师父,露露在那房间里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菲特摇了摇头,道:“你不用担心它,它比你想象当中还要乖顺,今日一直都在睡觉,就算无法自由散步,也没有感到烦躁,这可能就是太古灵兽骨子里的韧性罢。”

“那我便先回去了,师父也千万不能勉强自己,如果感觉支撑不下去,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夏洛特认真地说道。

“放心罢,为师虽然经脉受制,但也没有你想象中那样脆弱。你只需依照计划,明日辰时来接替为师就好了。”

夏洛特于是向师父告别,离开菲特的茅屋,径直向家的方向走去。

第三百四十三回 屏障破碎

蕾切尔发现她没有将露露带回来,不由问道:“露露呢,你怎么没有将它带回来?”

夏洛特闻言心中一凛,暗忖自己竟然忘了想一个敷衍母亲的方法,此刻她急中生智,答道:“师父对露露十分喜爱,想要收养一段时间,露露似乎对师父也不排斥,因此我便没有拒绝。”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种世外高人也对宠物感兴趣。”

接下来一切如旧,很快便又到了夜间。

村南百丈之外,屏障前方。

菲特独自一人盘坐于地面之上,双目紧闭,似乎已经进入了冥想的状态。

片刻之后,菲特睁开双目,仰天长叹了一声,随后道:“虽然小夏已经把暗元素都聚合在了一起,可为何驱除它们却依旧如此费时费力。明明已经全神贯注地进行了长达三个时辰的‘驱赶’,但成功剥离出去的暗元素竟然不足两成。若是明日之内不能完成任务,阴气随时都有可能侵入村庄之中。”

这种力不从心的滋味令菲特十分懊恼,她一直以来都是心想事成,从来也没有遇到过如此窘境。她如今甚至升起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隐隐觉得这道难关可能已经无法跨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根本不在她们师徒二人的掌控之中,一切也许只能听天由命了。

“请上天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不要让这屏障过早地现出破绽。”

菲特此刻只得在心中不住祈祷,希望上天能够赐予她们师徒二人一个逆转局势的机会。

***

这时在房间内准备休息的夏洛特也在塌上辗转反侧,根本就无法入睡,她与自己的师父有着同样的担忧,害怕屏障突然出现破绽,将阴气尽数放进村落中来。

如果夏洛特想象中的那一幕真正发生在眼前,她恐怕会立时崩溃,那是她完全无法接受的结局。

“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请可怜可怜这些无辜的村民们罢。”

这一夜,几乎无眠。

直到三更时分,夏洛特才感觉到一阵浓浓的倦意向她侵袭而来,她知道这是身体自我保护的机制在发挥作用。

夏洛特于是闭上双目,不知不觉间便已进入梦乡。

夏洛特虽然睡去,但却不沉,心头的焦虑久久不散,令她没有办法彻底静下心来享受睡眠。就算疲倦至极,睡得却依旧很浅。

这种不稳定的精神状态最容易做梦,而梦境许多时候都与过往相关,而这一次也没有意外。

恍惚之中,夏洛特已经再度走入了梦境之中。

在这梦境的开始,她看到了许多自己在“现实”中已然经历过一遍的事件。

从露露在屏障周围散步,到暗元素开始侵蚀屏障,再到师父独自一人试图将屏障修复。

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却将悲伤与绝望表达到了极致。

菲特几次修复屏障的尝试都被露露所影响,这只每日都会出现在屏障附近的黑猫成为了菲特的噩梦。她知道如果再放任黑猫这样肆无忌惮地游荡下去,灾难也许很快就会在这个小村内降临,她此刻必须要做些什么去扭转如今的形势。

“小夏看来根本管不住这只黑猫,只有我亲自出手了。”

二日菲特找到少年时的夏洛特,表达了对露露的喜爱,希望自己可以将黑猫借去养上几日。

作为梦境当中的围观者,夏洛特看到这一幕之后哭笑不得,她没想到自己对母亲说的谎竟然是曾经发生的事实。

“这根本不是巧合,而是潜意识中自然而然的反应,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夏洛特若有所悟地忖道。

当年的夏洛特没有犹豫,她对尊卑之礼十分看重,师长的要求她又怎能随意拒绝。

于是她便将露露交给了菲特,而露露也已经与菲特见过几面,并没有对她产生排斥的心理。在夏洛特对露露说明了菲特的意图之后,它便乖顺地跟着菲特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里自然是菲特的家。

菲特带着露露来到那个闭关修炼的房间之内,开始向它表达自己的心意。

“我知道你的身份,你是太古灵兽中暗猫一族的幸存者。作为曾经世上最具智慧的种族,我相信你一定能听得懂我说的每一句话。接下来我向你讲的每一句话都至关重要,希望你可以认真聆听。”

接下来菲特将“现实”中夏洛特曾向露露讲的那番话叙述了一遍,内容基本相同,没有什么分别。

“其实我决定将你关在这里并不只是为了拯救全村百姓,也是为了将你保护起来。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准确预测,也许有一日,你会被当成灾难的源头,成为众矢之的,这个时候我设下的这道空间屏障便会护你无虞,你可不可以相信我?”

露露一直都在认真地聆听着菲特所说的每一句话,此刻它双目中充满了歉疚之色,对自己无意之间犯下的罪过后悔不已。

露露连连点头,不仅对菲特提出的观点表示赞同,同时也愿意为了帮助众村民躲过这场劫难而暂时牺牲自己的自由。

露露毕竟是太古灵兽,与平常的猫类自然大不相同,它甚至拥有超过四大种族的智慧,自制能力也是高人一等。

虽然露露依旧改不掉一些猫族特有的习性,但是它可以将这些习惯抑制起来,即便失去自由,也不会感到厌烦。对于露露来说,如今它已经找到一个安静修行的理由,毕竟也没有其他的事好做,从现在开始它便可以潜入冥想境,慢慢恢复被南疆咒术所剥夺的修为。

“谢谢你,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便要施法将这个房间封印起来了。”

菲特眼神中透着真挚的感激之情,最后一次询问露露的意见。

而不出意料,此番她依旧顺利获得肯定的答复。

于是菲特便凝聚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开始在房间之外布置空间屏障。

盏茶光景之后,菲特终于成功将屏障设下,这个原来挥手即成的法术如今竟然令她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她如今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精疲力竭,已经到了虚脱的边缘。以前她从来没有陷入过如此狼狈的境地,可自从经脉遭到封印之后,她便感觉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变得越来越虚弱。

“那次使用‘祭命术’之后,似乎对身体造成了异常严重的创伤,到现在也没有缓解半分,如今就连布下一道空间屏障都变得如此艰难。不知道我到底还可以支撑多久,如果在关键时刻倒下了,村

民们可就要遭殃了。”

菲特暗暗忖道,心里充满了担忧,害怕自己的身体会过早地衰竭,落得一个前功尽弃的下场。

“如今自怨自艾又有何用?一味地消沉下去只会令自己失去信心,我必须振作起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那阴气驱散。”

菲特此刻对露露还是不太放心,于是便对它观察了一阵子,发现它侧卧在地上,似乎已经沉沉睡去,这才从家中离开,再度回到村南屏障前方。

菲特从这一刻开始投入所有精力再度尝试修复屏障,就这样两日时光匆匆过去。

这一夜的子时,天色阴沉,星月无光。

菲特站在屏障前方,面色苍白,不断喘着粗气,灵力过度地消耗令她极度虚弱,已经触及油尽灯枯的边缘。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暗元素根本无从支配?我试图用灵力来引导这些元素的动向,可是却收效甚微,然而硬生生将它们从屏障中剥离出来对灵力的消耗十分巨大,以我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无能为力。两日过去,我竟然仅仅驱散了不到两成暗元素...”

菲特知道屏障之内的“神圣之力”已经快要被这些暗元素消耗殆尽,随时都有可能现出明显的破绽,届时阴气便可以随意侵入村庄之内。

但她如今却无法阻止这种情况在眼前发生,她即将迎接的只有更深一层的绝望,希望的曙光从来就没有被点燃过一次,一切都向着她最无法接受的方向发展着。

“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菲特绞尽脑汁,试图在急中生智,找到对应这绝境的最佳方法,不致令自己走到那无法回头的穷途末路。

“一定...一定有办法的...”

菲特嘴唇微微颤抖,不断念叨着,极度的焦虑令她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看起来就像是患了疯病之人。

然而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菲特脑海当中却没有一点头绪,那传说中的灵光一闪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接下来,便是一切希望都宣告破碎的时刻。

“咔嚓,咔嚓”

菲特此刻突然听到了几声细碎的声响从屏障上传来,那是她最不想听见的灾厄之音,就像是噩梦中厉鬼的哭嚎一般不停在耳边环绕。

“不要,屏障千万不能破碎...”

菲特在心内不停地祈祷着,似乎想要逃避那已经发生的现状。

她低下头,祈求着上苍的怜悯,希望自己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可以看到令自己安心的一幕。

“那声响一定是幻听,绝不可能是从屏障上发出来的...”

下一刻,菲特猛然抬起了头,用一种“视死如归”的眼神向屏障之上望去。

真正的绝望就在这一刹那降临在菲特眼前。

因为她清晰地看到屏障最中央的要害之处被暗元素的力量完全贯穿,已经彻底碎裂开来,露出了一个宽有三寸左右的小洞。

这个破绽虽然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其实却异常致命,毕竟这道屏障是用来抵挡无形无相的阴气,任何一个微小的破绽都会令阴气有机可乘,源源不断地涌入村庄之内。

“我...终究还是失败了吗?”

第三百四十四回 神圣制裁

菲特呆呆地看着屏障上那个肉眼可见的破绽,脑海之中一片空白,意识已经完全涣散,久久也无法恢复神志。

菲特不愿意相信自己付出的所有努力竟然只换来这样一个结局。

她用过两次血祭法阵,一次祭命术,全部都是极其危险的法术,因为这些“禁忌”法术的负面影响,她随时都有可能会遭到反噬、命丧黄泉。

这样拼尽全力的她竟然仍然逃不过命运的嘲弄。

她此刻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不断回荡着。

“你明明做了许多努力,但最终结局还是没有半点更改,是不是感到后悔了?其实无论你如何挣扎,那些村民的性命也无法得到拯救。

你完全可以将他们抛在一边,自己全身而退,这明明是最理智的选择。但你却愚蠢地去相信那些人定胜天的道理,现在不仅村民无法幸免于难,你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菲特不禁感到震惊,这显然不是上天的“告诫”,自己的心声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极端的情绪充斥在菲特的心中,让她变得偏执,变得疯狂。

有一瞬间,菲特想要逃离这一切,想要躲避失败,不去接受那悲惨的后果。

但菲特的本心却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做,灵台中最后一线清明将她的理智唤了回来,摆脱那纷乱不堪的心境,不再怨天尤人。

“既然已经决定将所有责任都背负起来,就必须始终如一,绝不能因为一时的失败而选择逃避,那无疑是懦夫的行为。在我肩上承担着所有村民生存下去的希望,我是他们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可以仰赖之人。”

这时菲特终于恢复了清醒,眼神中突然多出了一种莫名的霸气。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无法回头了。”

菲特将双拳狠狠地握紧,直到鲜血从指缝处流下来。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阴气有机会去残害村民,就让我见识见识这太古灵兽之怨气的厉害,看看究竟是它将我吞噬,还是我将其消灭。”

菲特此时将面前的屏障仔细检查了一遍,当发现整个屏障只出现了中央一处破绽,并且没有崩溃的迹象之后,稍稍安心了一点。

“这座屏障便是我最后的助力,毕竟它可以将那阴气聚集在一处,让我可以精准地击破。若是阴气铺天盖地地袭来,就算我的经脉没有被封印,恐怕也难以对付。”

现在已经过了一更,阴气已经开始出动,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抵达这片区域。

菲特全神贯注地凝望着前方,不想错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一盏茶光景之后,菲特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开始向这里靠近。

“终于来了。”

菲特知道决定命运的关键一刻很快便要来临。

眨眼之间,一道不断延伸的黑气出现在菲特的眼前,几乎铺天盖地,那气势甚至胜过乌云压境。

“没想到这阴气已经发展到如此庞大的规模了。这次可

以说是九死一生,胜利的机会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从开始到现在,我已经与命运对赌了数局,每一次都以惨败收场,不过以前那几次尚还有退路,而这一次...”

“胜则共灭,败则独亡!”

菲特的双目中竟然爆发出比旭日更为闪耀的光芒,她明明已经无比虚弱,却依旧能通过自己的信念来激发出超乎想象的强大能量。

就算是回光返照又如何,她决定守在这里的那一霎便已经放弃了生还的希望。

此战,有死无生。

“就让我来打破那所谓的命运罢,哪怕将我的生命作为祭品又何妨?永远不要小瞧一个被逼上绝路之人。”

菲特全身上下充斥着一种视死如归、一往无前的气势,誓要令那阴气在这方天地永远消散。

她凝望着弥漫于天地之间的浓郁阴气,斩钉截铁地怒吼,字字掷地有声。

“我可以倒在这里,但却绝不会让那阴气侵入村庄半寸。”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菲特全身上下闪耀着熟悉的淡红色光华,那是将生命作为祭品来获得力量的禁忌之术,也是她目前唯一可以运用的法术

“灵力枯竭了又何妨,我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力去交换。我要找回原来的自己,哪怕是片刻也好。”

淡红色光华渐渐向着菲特双掌间凝聚过去,那一双手很快便散发出夺人耳目的赤色光辉,就像是双手捧着一轮袖珍型的太阳。

“祭命术的力量果然非同凡响。”

菲特嘴角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火龙一族长久不散的怨恨,便由我来亲手抹除罢。”

菲特将蓄满自身生命力的双掌向前方伸展开来,对准屏障上的那个破绽的位置。

仅仅一眨眼的光景,弥漫在天地之间的阴气便来到了屏障的前方。

不过随后迎接它的便是屏障强力的抵抗,屏障的力量还并未消退,只不过被暗元素破坏了一小部分而已。

这些雾状的黑色阴气一开始被屏障牢牢挡在了外面,屏障之上闪烁着金色的荧光,一次又一次地将欺近的阴气弹开。

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很顺利,仿佛菲特根本就不需要孤注一掷。这屏障虽然出现了破绽,但谁说就一定无法挡住阴气呢?

但菲特此刻却不这样认为。

“虽然看起来屏障的力量依旧强大,阴气似乎无法突破屏障的阻挡。但这阴气只有到了寅时之后才会渐渐消散,这两个时辰之间,只要阴气找到那个破绽的位置,便一定可以轻松地钻进来。这破绽的位置就在正中央,显而易见,瞬息之间便会被发现。如今这阴气已经比我想象中要‘迟钝’不少了。”

菲特的判断果然分毫不差,只见片刻之间那阴气便寻找到了屏障中央那道裂缝的位置,于是形态开始逐渐产生变化。

“果然如我所料,这阴气应该要开始变幻形态了。”

不过须臾之间,那方才铺天盖地的阴气竟然全部集结在一起,不断收缩、聚拢,直至化为一

个只有两寸长的细小“雾团”。

此刻的阴气就像一颗黑色的珍珠一样,在夜空之中显得尤其模糊,感觉都快与夜色合为一体,融入这漆黑如墨的天际。

这样难以捕捉的物事,若没有敏锐的双瞳,几乎无法锁定它的位置。

可是菲特作为灵族人,天生便拥有远超其他种族的视力。虽然阴气变得微小,颜色也与夜空趋于一致,但菲特依旧可以精确地观察到它的一举一动。

“接下来便是决定命运的一刻了。”菲特暗暗忖道。

果不其然,那黑珍珠一般的浓缩状阴气迅速地向屏障中央的那一处破绽冲刺而来。

那里是一片空虚,完全被暗元素所洞穿,因此自然无法抵抗阴气的侵袭。

瞬息间,阴气已经从屏障中央穿行而过,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此前数日,阴气一直被这屏障挡在外面,前进无门。但如今,它终于突破“艰难险阻”,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然而菲特此刻嘴角扬起一抹带着神秘气息的微笑,沉声道:“以为屏障便是你需要突破的最后一道难关吗?未免太天真了一点。”

菲特面向侵袭而来的阴气,扬起了已被生命力映成殷红色的双掌,那颜色就像是鲜血一样刺目,散发出一种凄凉而又悲壮的气息。

“抱歉,我就是你永远都突破不了的那一堵墙。”

菲特的眼中释放出火热的光芒,熠熠生辉,那是燃烧自己的生命之后释放出来炽烈战意。就像是燎原之烈火,将所有挡在面前的阻碍一并烧成灰烬。

她感觉自己全身突然充满了力气,灵力也不再稀薄,而是源源不断地凝聚在双掌之上,犹如大海之上的波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永远都不会停止运转。

“从前的感觉竟然回来了,这简直不可思议。”

菲特笑容满面,似乎已经找回了曾经那个自己。

那个已经步入仙阶,灵力用之不竭的自己。

“这种感觉真好,希望能够多停留片刻,让我将这阴气彻底驱散便好。”

面对飞速向自己逼近的阴气,菲特知道自己必须趁这一刻将它迅速消灭。

“现在它还没有重新转换回原来的形态,现在凝成一团的阴气无疑最容易击破,我必须在它恢复原状之前将它解决,不然待他重新分散开来,便十分难以处理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必须把握好这一刻。”

菲特将双掌高高举起,直指三丈远处,在半空疾行的团状阴气。

“高高在上的女神,请将你的力量投射一点到我的身上。让那神圣的光辉,驱散世上所有的污秽。

diviion(神圣制裁)”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璀璨更胜诸天星辰的亮金色光华从菲特双掌之间喷薄而出,径直向阴气所在的位置笼罩而去。

仅仅片刻之间,这道无比耀眼的金色光华便将半片天空覆盖起来,成为苍穹之上独一无二的色彩。

第三百四十五回 死亡边缘

极尽闪耀的金芒使人几乎无法睁开双目,即便闭上眼睛,都能清晰感觉到那光华摄人心魄的色彩。

无尽金华占领了这一小片天际,并且还在继续蔓延,为阴气设下重重包围,让它无处逃脱,最终只能接受被这股“神圣之力”所净化的结局。

半晌之后,金色光华方渐渐散去,昏暗的夜空重又显现出来。

地面之上,菲特此刻面色如同死尸一样苍白,没有半点血色。她感觉自己脉搏的速度已经超越了自己能够承受的极限,她不停地喘着粗气,身体与精神的消耗都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可以忍受的程度。

“哈...哈...”

菲特全身上下像快要散架一样疼痛,好像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快要破碎,将这具躯体集合起来的自然元素也即将分解。

那种极致的痛楚只有将死之人才有机会体验,就连灵魂也被触动,在那无尽苦海之中不住颤抖。

菲特喉口处腥甜的气息已经满溢,但她还在一直忍耐着,不想让自己的一腔鲜血就这样泼洒出来。她清楚知道一旦自己无法压制住这股血气,也许就会迎来生命的终结。

在做下这拼死一搏的决定之前,她奋不顾身,置生死于度外,不曾考虑后果,也不曾在乎过“死亡”二字的沉重。

如今到了生死关头,她虽然没有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也绝无遗憾的感觉。只是她心头依旧有放不下的事情,不舍之情充斥于整片心湖之中。

“我的心境还是不够清静啊,竟然无法坦然面对死亡。小夏...我始终还是放心不下,就这样不告而别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而且我还有一个尚未达成的愿望...”

菲特此时扬起一抹惨笑,继续忖道:“想得倒是冠冕堂皇,但这一切都不过是借口,我只不过是不想这么快丧命罢了。”

“如果我就这样离开小夏,会不会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留下阴影?如果此刻她就在我身边,那该有多好。”

菲特知道自己的“假设”都不合实际,毕竟自己近期为这村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希望让夏洛特看到的,不然也没必要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谨慎。

她不想在夏洛特纯净而乐观的心灵中留下无法抹去的伤痕,不想让她原本快乐的童年就这样匆匆画上句号。既然如此,夏洛特又怎会知晓这一切,怎会守在她身侧?

菲特的愿望彼此矛盾,根本就找不到交错的节点。

她想要叹一口气,却发现自己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血气不断上涌,此时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打破她已经维持了盏茶光景的忍耐。

“我必须坚持下去,不能就这样随意地放弃。‘慷慨就义’听起来的确不错,但是那代价却有可能是未来命运的转变,那种后果我实在承担不起。

我还有未完成的任务,如果不能为小夏铺平未来的路,那位驰骋沙场的巾帼英雄可能就永远也不会出现。若是拯救了这个村庄最终却导致整个灵族难逃灭顶之灾,那便是

本末倒置了。”

想到这里,菲特便静静伫立于原地,一动不动,像具雕塑一样。她屏息凝神,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喉咙之上,全力抵抗那即将要喷涌而出的血气。

“再坚持片刻,一定便能将这种感觉压制下去,说不定可以讨得一线生机。”

菲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都没有机会去抬头看一看自己施展的“神圣制裁”究竟有没有将那阴气彻底驱散,分毫不留。

不过菲特倒是隐隐能感觉到阴气创造出来的那种森冷氛围已经消散开来,显然证明那阴气已经成功被她所净化,不复存在。

这对于菲特来说无疑等于服下了一颗定心丸,令她不再感到焦虑,可以专心去和“死神”作斗争,将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拯救回来。

半晌过后,菲特感觉喉头已经不再有腥甜的感觉,那种全身上下都快要支离破碎的痛苦感觉也在渐渐离她而去,伤势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受到她强大意志力的影响,竟然就这样稳定了下来。

意识之力,果然不可思议。

不过如今菲特的精神力却是已经完全消耗殆尽,没有剩余半分,她眼前的景象终于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精神的涣散令她的视野一片混乱。

突然,菲特感觉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便陷入了晕厥,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随即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菲特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下意识地向四周望去,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中,躺在了塌上。

菲特感觉到一阵明显的头痛,似乎是精神力过度损耗的后遗症。她这时开始回忆自己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情。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成功净化阴气之后,明明因为疲劳过度而不省人事,倒在了那距离村庄有百丈之远的地方,但为什么自己现在竟然会躺在自己的塌上?

“难道我此前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南柯一梦?阴气其实并没有被我驱散?”

菲特眉头紧蹙,心中充满了疑惑,一时间竟不知道何为真,何为假。

直到一道声音在菲特耳边响起,她才成功分辨清楚。

“师父,你醒了?你为什么会晕倒在那种地方?弟子真的好担心你会出事。”

听到这句话,菲特顿时安下心来,知道自己并没有做梦,脑海当中的那些经历都是无比真实的过往。

“阴气被消除,我也顺利地活了下来,这无疑是最好的结局了,感谢上苍。”

菲特在心中虔诚地感恩,此时她不由觉得命运也没有想象中那样残酷。

“师父,你倒是说话啊。”

夏洛特焦急的声音回荡在菲特耳边,菲特于是急忙回应道:“师父已经没事了,你无需担心。”

菲特此时简略地检查了一下自己体内的状况,发现虽然自己又变得虚弱了不少,但是生命力的流失竟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而且强行施展“祭命术”时对经脉造成的那些损伤竟也恢复了大半。

怎么回事,我记得当时自己身体的状况显然没有这样乐观,难道...”

菲特不由望向了坐在床边的小弟子夏洛特,却发现她的面色也非常不好,竟也展现出了一副灵力消耗过度的迹象。

菲特顿时便明白了其中原委,忖道:“这丫头为了救我竟然如此拼命,完全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虽然她修为的进展十分惊人,这道治疗术的功效已经颇为显著,但我却不知道自己是喜还是忧。”

心中纵然明镜一般,但菲特还是想听夏洛特自己将事情经过完整地向她讲上一遍,遂开口问道:“小夏,师父想知道从昨日子时开始到现在都发生了什么。”

虽然师父没有率先回答自己的问题令夏洛特很是不满,但碍于师徒尊卑有别,她只好老实回答道:“弟子从昨夜子时到今日卯时一直在休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卯时醒来之后,在家中吃过早餐便来寻找师父,却发现师父竟然未在家中。

弟子心头突然闪过一道不祥的预感,感觉师父绝不会这样不告而别,于是便到处寻找师父的下落,终于在辰时之前发现师父昏倒在村南百丈之外。我将师父背回来后,便开始为师父疗伤,后来体力实在不支才停了下来,在那不久之后师父便醒过来了。”

夏洛特说完之后,心中却嘀咕起来。

“师父为什么要说从昨夜子时开始,难道她从那时开始便失去了意识?这也太吓人了罢,她昨夜究竟经历了什么?我一定要问出来不可。”

菲特听罢点了点头,心道:“果然与我想得没有多少出入,没想到我竟然可以坚持这么久,若是常人恐怕早就魂归九泉了。”

菲特这时本想告诫夏洛特几句,让她以后不要这样勉强自己,但转念一想,她毕竟是在拯救自己的师父,若是换作自己,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这样一想,她便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了。

夏洛特这时正要再次开口询问,菲特却赶在她前面说道:“小夏,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师父,现在已经是午时了。”

菲特轻轻颔首,继续道:“师父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当然,师父请问。”夏洛特正色道。

“你今早抵达师父晕倒那片地方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异常?师父指的是哪方面的异常?”

“譬如气息、氛围、温度一类。”

夏洛特立时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没有啊,弟子感觉一切如常。”

“那就好。”菲特虽然还需要自己出去最后确认一下,但此时听到夏洛特这句话之后,心内的焦虑之情立时消散了大半。

“如今身体虽然需要休养一阵子才能正常行动,不过小夏既然觉得并无异常,那便说明‘神圣制裁’已经成功发挥了它的作用,毕竟小夏也已经拥有一定程度的灵力感知了。”

菲特嘴角不由微微扬起,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第三百四十六回 降服恶灵

夏洛特没有注意到师父细微的表情,她关注的只有菲特晕倒的原因。

此时见师父陷入沉默,她急忙抓住这个机会重新提问。

“师父,你还没有回答我方才提出的疑问。”

菲特知道此时一定不能将真实的情况告诉夏洛特,一时间又没办法编造出一个天衣无缝的故事,于是便只好说了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试图利用夏洛特天真的性子蒙混过关。

“小夏,你可察觉到昨夜有什么异样的动静吗?”

“没有啊,可能是我睡得太沉了。师父,你就别再打哑谜了,快点告诉弟子罢。”

“其实从几天前开始,我就已经发觉村南之外怨气浓重,因此特意前往调查。但发现那片充斥着阴气的区域乃是一块墓地。墓地乃是怨力聚集之地,容易滋生阴气,这倒也不足为奇,我便没有过度关注。

不想昨夜我竟然发现那阴气竟然变得愈加浓郁,十分反常,这才发觉不好,急忙前往墓地处查看,没想到竟然发现有怨气凝聚而成的恶灵在那里作祟。于是我便出手准备将那恶灵降服,不料那恶灵身上的怨气竟比想象中还要浓重,甚难对付,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送回了地府。

当时我已经精疲力竭,虽然想要支撑片刻,待返回家中之后再好生歇息,却没想到走到半路便失去了意识。好在那处墓地的阴气已经成功被我驱散,以后应当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故了。”

夏洛特听罢立即信以为真,露出了一副心有余悸的神色,道:“还真是惊险啊,幸好师父没有出事。这种怨灵听起来便令人感觉无比恐惧。”

作为这段过往的旁观者,“真正”的夏洛特在一旁不由无奈地笑了笑,心内感叹道:“那时候的自己真的是天真无邪,头脑也非常简单,竟连这种类似于天方夜谭的谎言都无法拆穿。那墓地中都是村民的尸体,近百年来村内从未出现过凶杀或是冤案,村民不是病死便是老死,哪里会有什么怨灵?就算真的有,也一定不难对付。”

这种谎言对于如今阅历丰富的夏洛特来说,无疑是滑天下之大稽,可谓是漏洞百出,可见菲特根本就不擅于说谎。不过用来骗骗当初幼稚的自己却是足够了。

现在夏洛特的情绪已经不再会被这回忆中的场景所牵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反而令她的心性更加坚韧,不容易为外物所累。如今夏洛特完全适应了这个旁观者的身份,她只是想要去深入地了解这段过往,让自己不再感到迷茫,未来遇到同样的情况时不会感到慌张,可以用最冷静的方式去面对,做出最理智的选择。

“我在这里看到的一切不过是一段‘历史’,沉浸其中只会令自己困在悲伤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往事已如云烟,又何必苦苦执着,我要做的便是接受这段过去,并利用它来开辟一个全新的未来。”

思及此处,夏洛特豁然开朗,心境得到了不小的提升。

她重新将自己的注意力投入眼前“播放”的场

景。

***

只听菲特此时说道:“师父虽然已经恢复了许多,但是身体还是比较虚弱,需要好好休养一日,回复元气,所以今日便无法向你传授功法了。你如今一定也很是疲惫,快回家休息去罢,明日清晨再来找我便是了。”

夏洛特此时却摇了摇头,道:“师父现在既然依旧虚弱,便一定需要人来照顾,弟子不能这样离去,丢下师傅不管。”

“傻孩子,师父又没有落下残疾,怎么就不能照顾自己呢,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不要在我这里虚耗了,这对你的身体可没有什么好处,速速回到家中睡上一觉,好好恢复一下精力,明白了吗?”

菲特板起脸来,用一副“命令”的口吻说道。

见到师父认真起来,展现出了那不可违抗的威严,夏洛特便不敢再坚持自己的观点,只好应道:“好罢,那弟子便先告辞了,师父一定要好好休养,这几天最好都不要出门了,有什么事让弟子来做便好。”

听到夏洛特衷心的关怀,菲特心内感到一阵温暖,深深受到感动,她清楚这世上除了父母之外,只有自己这个小徒弟是真正关心她的人。

“我一定要倾尽所有心血,将小夏培养成一个修为更胜于我的顶级修士,让她成为这世上最杰出的人物,这样才不枉她这一腔赤诚之心。”

菲特面上现出灿烂笑容,柔声道:“小夏,师父答应你一定好好歇息,在身体完全恢复之前一定不出门。怎么样,这下可以安心了罢。”

“师父所言正和弟子心意,弟子便不再打扰师父了,明早再见。”

第二日清晨时分,夏洛特早早地去会见师父,迫切地想要得知师父如今的状况。

虽然师父口中说自己已经没有大碍,但夏洛特却还是无法安下心来。

“若是师父没有康复的话,我便要守在她身边,不能让她再孤独一人了。”

夏洛特似乎对于自己昨日过早离开一事很不满意,自己应该表现得更坚定一些,不能就这样被师父牵着鼻子走。

“她伤势未愈,身体很是虚弱,我竟然就那样抛下了她。也不知道我当时究竟在想些什么,真是不可理喻。”

夏洛特迅速地来到菲特家中,却发现师父已经坐在厅内等待着她。

见到师父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夏洛特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师父面色不错,也能下榻走动了,看来伤势已经康复了大半。”

夏洛特于是面带喜色,向菲特恭敬地行了一礼后,问道:“师父今日感觉怎么样了?身体上可还有不适的地方?”

菲特摇了摇头,应道:“多亏小夏的治疗,师父如今已经无恙,虽然还不算完全恢复,但只要在家中静养一天,便可复原了。”

“那便好,师父若是觉得不舒服便不用向弟子传授法术了。我们只是简单聊聊天也好,师父学识渊博,总能让弟子学到许多新奇的知识。”

“小夏,你总是有许多多余的担心,多愁善感可并不是什么好习惯。虽然关心别人乃是出于善意,但若是过于谨慎便有可能会适得其反了。”

“弟子知道了,我只是害怕会影响到师父,让师父恢复的速度变得迟缓下来。”夏洛特面带歉意地说道。

“刚刚说完,你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你做得已经足够好了,不必感到抱歉,更不要总是无故责怪自己。”菲特语重心长地说道。

“弟子一定会尽力改正这种习惯,但我还是希望今日师父可以将家事都交给弟子去做,让我可以尽到为人子弟的职责。”夏洛特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见夏洛特一脸绝不让步的严肃神色,菲特摇了摇头,知道自己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改变夏洛特这过度热心的性格。

“好罢,不过你也要学会量力而为,如果疲倦了便一定不能勉强自己。你还年轻,就算身体被过度损耗也难以迅速察觉,但这样无疑会埋下病根,以后就算明白过来却也来不及了。因此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夏洛特从师父的每一句话当中都能感觉到发自心底的关怀,心中充满感激之情,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谨遵师傅教诲,弟子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十分了解的,一定不会让自己过度劳累,这一点师父尽管放心。”

万千话语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变成了这种生硬的回复,夏洛特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有一点虚伪,总是不能够在师父面前展露自己的心声。

“师父其实还没有发现我的另一个缺点,我不仅多愁善感,甚至还有一些墨守成规。说话总是如此刻板,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什么时候我才能克服自己言语的障碍,变得更加自信,敢于将自己的心声完全表露出来?”

这时候的夏洛特还不知道自己在未来成功克服了自己人性上的这些弱点,变得心直口快、坚毅果敢。

夏洛特这一百年来的修行历程,与其说是成为强者之路,不如称为克服心魔之途,就算是如今,她也依旧在与心中那些负面情感积极斗争着。

修行,对于夏洛特的意义不过四字而已,简单却又精辟。

“战胜自我”

“旁观者”夏洛特看到师父对自己的引导,心中一阵感动。

“正是师父不知疲倦的教导,才让我渐渐克服那些盘踞在心中的缺陷,改变自我是世上最困难的事,如果没有师父常常提点,我也许到现在都没有勇气做出改变。她不仅是我修行路上的启蒙者,更是我人生路上的老师。”

菲特在夏洛特心中的地位从来都不会弱于她的父母,这场灾难在一个月之间夺去了在她心中占据最重地位的三人,那份绝望与伤痛,可想而知。

其实她的人格在那之后的某一瞬间已经完全破碎,最后究竟如何重新拼凑在一起,如何获得新生,就连夏洛特自己也不清楚,她只能将那称为一个奇迹,当成是上天对她唯一的眷顾。

第三百四十七回 绘制阵图

夏洛特这时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向菲特问道:“露露现下在哪里,是不是又独自跑出去了,它总是那么不安分,令人难以省心。”

夏洛特在厅内没有见到露露的身影,她知道露露非常喜欢在厅里休息,很少会进入卧室之中,于是便提出了疑问。

“它现在喜欢在我静坐冥想的那房间里睡觉,而且几乎不出去散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它自从来到我这里之后就变了个性子一样。”

夏洛特闻言忙问道:“露露它没有打扰师父修行罢,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我立即将它接走,绝不会让它给师父添麻烦。”

菲特闻言忙摆了摆手,道:“没有,没有。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它现在变得安静了许多,也许是到了陌生的地方变得有些拘谨。露露非常听话,而且从不缠人,绝对是我见过的最乖顺的宠物,又怎么会打扰我呢。

为师现在都有点羡慕你了,竟然能遇到如此幸运的机缘,这只黑猫绝对是你日后最好的‘伴侣’。”

被师父这样一说,夏洛特登时笑道:“露露哪有师父说得这么好,可能因为师父并非它的主人,所以才没有发现它的那些缺点。如果师父这么喜欢它,我就把它送给你好不好,反正我还从来没有送过师父任何礼物。”

菲特也知道夏洛特这是在开玩笑,但夏洛特如今这种说话的方式却让她感到颇为开心,毕竟以前的她在自己面前是不会这样表达感情的,总是显得过于严肃、刻板。

今日这样的表现显然证明她那些无意的指点的确起到了作用,让夏洛特能够一点点去修正自己性格上那些缺陷,一步步完善自己的人格。

“你敢送师父就敢收,就看你舍不舍得了。”菲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二人这一次言语上的“交锋”,夏洛特完全落败。

“看来不能和师父乱开玩笑,若是要将露露就这样送出去,还真是十分舍不得。”夏洛特暗暗忖道。

“师父,那个...抱歉,其实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夏洛特挠了挠头发,尴尬地笑道。

“师父自然知道这是玩笑话,你现在是不是很惦念露露啊,我带你去看一看它。”

“好啊,我也想看一看它在师父家里都做些什么。”

于是菲特便带着夏洛特来到那间布下了空间屏障的静室前方。

菲特当初布下的这道空间屏障拥有舒展的能力,在施术者支配之下可以暂时“打开”,令人自由通过,这样一来就不用惧怕夏洛特前来探望露露了,不然一定会闹出天大的误会,说不定会令师徒二人之间产生隔阂。

毕竟无缘无故将徒弟的宠物囚禁起来,这无论如何解释也说不通。

然而夏洛特此刻却没有进入静室之内,因为她看到露露正象以往一样侧卧在地面上熟睡着,这种时刻她从来不会去打扰露露的美梦。

“它还真是能睡啊,感觉睡眠至少占去了它生命中半数

的时间。”

但夏洛特此刻却并没有看到站在身后的师父微微泛红的眼眶。

菲特见到露露那安静的模样,却隐隐感觉到它其实并没有睡着,它只是故意做出这样一副模样,让自己能够安心,不再为它感到担忧。

“就算再善解人意也很难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如此善良的生灵要背负如此残酷的命运,无论是灭族之祸,还是它身上那随时可能给周围带来灾难的黑暗力量,都令人唏嘘不已。

虽然它犯下的错一定不是出于本意,但那罪过却很可能会落到它的身上,这显然并不公平。希望未来它可以寻回自己原本的力量,重新获得随意操控暗元素的能力,这样它便能将命运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了。”

菲特如今所想正是露露的心声,自从得知自己可能会为这个村庄带来一场灾难之后,它就陷入自责之中。

它现在多么渴望立即夺回属于自己的本命神通,让那些麻烦的暗元素不再被它所触动,它不再想做一个可以被任意支配的牵线木偶,被命运的洪流所淹没。如果一生就这样过去,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菲特似乎听到了露露心中的悲叹,不知不觉间眼眶已经湿润。她对露露的经历与处境感到怜悯,又对它坚毅的心性感到由衷地敬佩。

“它其实一直都不想向命运低头罢,这可能便是太古灵兽一族最后的尊严。”

菲特将已经泛起波澜的心绪平复下来,尽量不让夏洛特看到端倪,她此刻说道:“小夏,要不要进去看一看它?”

夏洛特轻轻一笑,摇头道:“不用了,它平常在家也喜欢这样闷头大睡,我就不进去打扰它的美梦了。师父,我们开始练功罢。”

“好,今天师父来教你一些基本的阵法...”

菲特见夏洛特没有进去查看露露状况的意向,心内一阵轻松,忖道:“这样也好,不用浪费灵力了。”

接下来二人回到厅内,菲特开始向夏洛特传授“元素秘典”中几个最简单的阵法。譬如短程传送阵、聚灵阵、净化阵等等。

“对于阵法来说,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阵图,若是阵图绘制得不够标准,阵法的威力便会很难发挥出来。我现在便将绘制阵图的几大诀窍一起传授给你。”

菲特这时从客厅角落里的一个储物箱中取出了一张牛皮还有绘制阵法专用的画笔,放到了客厅边缘的长桌上,并将夏洛特唤到了身边,开始在她面前边说边画,用最具体的方法让夏洛特可以迅速理解这些知识。

“第一步,便是形状的把控,世间阵法形态千千万万,但是我们灵族却只使用这种正圆形法阵,画这种法阵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一点,那便是仅用一笔来勾勒整个图形,务必要一气呵成,不能在半途停下。

一旦在描绘正圆的时候动作中断,之后无论如何描摹都无法呈现出最佳的效果,一定要记清楚。仔细看师父是怎么画的,将这种感觉铭记于心。”

菲特说罢轻挥画笔

,仅仅片刻,便在牛皮上留下了一个完美的正圆形,无论怎么看都找不出一点瑕疵。

夏洛特此时虽然精神无比集中,但仍然不免被菲特这出神入化的画技所震惊,一时之间目瞪口呆。

“师父,这好像很难做到啊,你当初一定也练了很久罢。”夏洛特感叹道。

而菲特却摆了摆手,道:“看似困难,其实却不然。虽然的确有必要反复练习,但画得是否出色却并非取决于熟练程度。

这一笔正圆真正考验的是专注度,意识如果可以在动笔的那一刹那保持高度集中,即便从未尝试过,也可以成功画出来。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立即试一试,师父觉得你精神的专注力在同龄人中乃是佼佼者,领悟这种画法应该并非难事。”

“师父对我太信任了,我觉得自己至少要练个百遍以上才能成功画出来。”

“不要妄自菲薄,全力以赴便是了,一定要保持精神集中,绝不能在下笔时分神,明白了没有?”菲特叮嘱道。

夏洛特颔首,从菲特手中取过画笔,方才菲特采用的姿势和笔法纷纷在脑海中重现,她屏息凝神,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凝聚在画笔之上,准备做第一次尝试。

夏洛特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天生具有强大的天赋,专注力与自己的师父相比也是不相上下,一旦她成功将自己的神识凝聚起来,便会瞬间获得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一刻夏洛特竟然隐隐感觉自己一定可以做到,这正是自信的体现。

“一笔生圆!”

夏洛特迅速挥动画笔,干净利落地在牛皮上画出了一个正圆,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正谙这门笔法的真意。

这个正圆形状标准,线条清晰,竟然比起菲特那个也不遑多让。

看到自己这第一次尝试的作品,夏洛特自己都甚为惊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只用一次便取得成功,而且完成度也非常高。

“这真的是我画出来的吗?感觉和师父画的竟然没有什么区别。”

见到夏洛特那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菲特不由笑道:“怎么,被自己吓到了?我方才已经说过,这种画法并不难,只要精神集中便能画好。这乃是你一直以来的强项,因此为师并不觉得你需要反复练习。”

“师父虽然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她对我的了解却已经并不亚于爹娘,这正说明她对我极为用心。”

夏洛特对菲特的崇敬和爱戴此刻已经达到了无可替代的程度,占据了她心中除父母之外最重要的位置。

“现在你可以再尝试几次,确认自己已经掌握了正圆的画法后,我们便可以开始进入下一步了。”

夏洛特道了一声好后,便用同样的方法又画了几次,每一次都得到了满意的结果。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这门技法的夏洛特便停了下来,道:“师父,这正圆的画法弟子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你可以继续讲下去了。”

第三百四十八回 惊人天赋

菲特见夏洛特已经掌握了正圆的画法,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绘制阵图的第二步便是编写咒文环,首先要在阵图内部再画一个相似的正圆,这个内圆的大小要恰好是外圆的七成。”

夏洛特闻言眉头一皱,道:“这也太离谱了,肉眼如何能精准地确定这种比例?”

“肉眼不能,但是思想可以,用心去感受就是了。”

说到这里,菲特继续挥起画笔,在夏洛特刚才画出的一个正圆中增添了一个内圆。

夏洛特仔细端详了一番,发现看上去还真像是自己那圆的七成大小。

“这也太神奇了,师父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菲特正色道:“这便是灵族阵图的基本格式了,你不用管师父用了什么方法,只要把这比例牢牢记在心中便是,确定不会忘记之后,便放手一试。最好不要在那些已经画好的正圆里动笔,你需要同时将外圆和内圆一起画出来才算完成。”

夏洛特的记忆力也十分出色,一目十行不在话下,此刻已经深深地将阵图的样式烙印在脑海当中。

“师父,我已经记好了,现在便来试一试。”夏洛特的目光中竟然透露出一种胸有成竹的神色。

“这就对了,要对自己有信心。”菲特对夏洛特态度的转变表示认可。

夏洛特提起画笔,脑海中阵图之形状纹理清晰,栩栩如生,她要做的很简单,便是令那心中图像跃然纸上。

一旦下笔,便要毫不犹豫,笔上劲道贯穿始终。

眨眼之间,轻描淡写般的两笔已然落下,一幅阵图的基础完美地呈现在眼前,找不到丝毫破绽。

“好!不愧是我菲特的弟子。”

菲特此时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欣慰之情,高声赞叹道。

夏洛特看着自己两笔完成的杰作,嘴角上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师父的夸奖更是令她获得了不少成就感。

“师父总是说我天赋异禀,以前我还不相信,但现在却总算明白这四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希望我可以利用好自己这份天赋,迅速成长起来,成为可以独当一面之人。”

夏洛特在欣喜的同时,也感觉到了肩上的责任,俗话说“智者多虑,能者多劳”,这句话此刻也提醒了夏洛特。她知道自己出众的才智乃是上苍赋予的厚礼,如果不能将其充分利用起来,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那无疑便是浪费了这份恩赐。

只有用这杰出天赋达到超凡脱俗的境界,开辟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登仙之路,才不算是暴殄天物。

“幸好我身边便有一个修为精湛的师父,不然便是空有大志却不知该如何贯彻到行动中去,若是不得要领,恐怕这一身才能也终究无处施展。看来上苍对我还是十分眷顾的,竟然赐予了我这么多他人梦寐以求的机缘,我一定要好好把握,顺利完成自己的梦想。”

夏洛特此刻心中这一线明悟令她豁然开朗,心境立即提升了一个层次。

菲特从弟子的神情当中也隐约猜出了夏洛特心境的变化,为她破除迷惘、步入修行正

轨感到由衷的欣慰。

“你现在已经突破了绘制阵法的所有难关,接下来的两个步骤,第一步需要熟记,第二步则需要反复练习,不过对天赋却是没有任何要求了。接下来再想‘投机取巧’可就行不通了。”菲特狡黠地笑道。

“师父,你怎么能这样调侃我,我可没有投机取巧。”夏洛特撅起小嘴,表达着她的“不满”。

“难道为人师长还不许开玩笑吗?没想到你竟然当真了。”

“师父...”夏洛特用一种“委屈”的眼神凝望着菲特。

“好了好了,师父不戏弄你了。我们继续来学习阵法。完成这第一步之后,接下来便需要在阵图轮廓中这两片空白的区域内填上对应的内容。

外圆与内圆中间这片环形区域用来写入咒文,而正中央的空白则用来描绘图案。每一个阵法都有与其对应的咒文与图案,需要你牢牢记在心中,时刻不能忘记。”

菲特此时又从储物箱中取出了几张牛皮,并在夏洛特的面前一一展开。

只见每一张牛皮之上都有一种阵图的样式,每一道纹理、每一个字符都无比清晰,可见绘者十分用心。

“这是十张初阶阵法的阵图,我限你在三天内将它们全部记在心中,即便眼前没有这些图形,也可以准确地将阵图画出来。三天后我会考一考你。”

夏洛特听罢问道:“师父,三天算不算上今天?”

其实夏洛特这个问题只是为了合理安排时间而已,绝不是怀有侥幸心理,她如今对自己的各项能力都充满信心,更不用说记忆力从来都是她的强项。就算菲特让她在这一天内把这十张阵图都记下来,相信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今日时间已经不早了,当然不包括,从明日开始,三天时间不长不短,这些阵图中细节繁多,并不好记,就算是为师当初也至少用了两天才全部铭记在心。”

“好,弟子知道了。我将这些阵图全部记下后会第一时间告诉师父,届时师父便可以为我准备考题了。”

“那师父便不打扰你了,我建议你可以多照着图案画上几次,这样有助于记忆。师父出题的难度你心知肚明,不做好准备的话可是要受到惩罚的。”菲特正色道。

“放心罢,师父,我可从来都没令你失望过。”

于是菲特回到房间,在塌上打坐,进入冥想境修复体内伤势,争取在今日内令身体摆脱极度虚弱的状态。

虽然方才在夏洛特面前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其实她一直在硬撑,忍耐着身体上的不适。仅仅只是站立了不到两个时辰,但菲特已经汗流浃背,双腿发软,精神也变得不再清醒,这明显是虚脱的现象。

“看来我还是比想象中更虚弱,‘祭命术’对生命力的消耗实在是过于巨大,但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至少要在今夜之前把身体恢复到理想的状态才行。”菲特暗暗忖道。

客厅内,夏洛特正在努力地描摹着那些阵图,试图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十幅阵图的每一个细节都牢牢记在心中。

三个时辰就这样匆匆过去,转眼间已经临近酉时,太阳西斜,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

夏洛特此时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回家的时候,于是便将她今日成功记下的第七幅阵图最后凭记忆画了一遍,确认与原图一模一样后才正式放下画笔。

因为时间足够充裕,所以夏洛特便尽量放慢了速度,确保自己能够将这些阵图中的每一个字符,每一个图案都铭刻在心灵深处,永远都不会遗忘。

如果夏洛特并非如此认真,也许仅仅三个时辰便足够让她将这十幅阵图记下来,轻松地应付菲特设计的考验。

仔细想一想,这三个时辰之内,夏洛特究竟记下了多少内容?

七幅结构极其复杂的阵图中,包含了一千余个与平常字符大不相同的咒文还有七个毫不相干的图案。

这些图案与其他种族阵图中呈现出来的完全不同,既非画风随意的意识流,也不是画风简洁的素描派,而是细节繁多、纹理驳杂的写实画法。

正常人即便用上两、三天的时光都未必能将一幅图案中的所有细节全部记在脑中。

夏洛特在记忆方面的天赋令人惊骇,似乎这世上的万事万物,只要她看上一眼便能完完整整地留存在脑海当中,永生不忘。

她记忆的容量似乎无穷无尽,仿佛玄黄宇宙当中的每一粒尘埃都能被她收入心底,长久保存。

如此能力,哪怕是一些上界的仙人也未必拥有。

夏洛特知道师父正在屋内疗伤,自然不想打扰她,但若是不告而别又会显得不甚礼貌。

于是夏洛特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她只是在厅内轻轻喊了一声:“师父,我先告辞了,明日辰时我再来继续研习这十幅阵图。师父还需不需要我做些什么?”

这时只听菲特的声音从卧室内传来:“你快回去罢,不用担心我。”

待夏洛特离开之后,菲特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不知道这场灾难是否已被我扼杀在摇篮之中,如果隐患未除,将来又生变故,到那时候我恐怕便无力抵挡了。希望一切都能向正确的那一面发展罢。”

***

经过数个时辰的冥想之后,菲特的状态终于恢复了不少,如今即便一个人外出行走也不会害怕发生危险的状况了。

入夜,子时。

菲特悄悄走出了家门,直奔村南而去。

菲特来到百丈之外,原本那道血祭法阵形成的屏障所在之地。

只见她静静站在这里,闭上双目,仔细地去感受着这大自然当中的气息,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当初菲特在这里施展“神圣制裁”将阴气驱散,但她却无法确定那些阴气是否已经在净化之力的作用下荡然无存,如今她要最后确定一次,让自己心中有数,即便出现了什么差错,也能够立即思考对策。

片刻之后,菲特重新睁开了双目,面上带着一抹释然的笑容。

“看来这村庄悲惨的命运已经被我成功逆转,人定胜天,并不只是传说而已。”

第三百四十九回 记忆考验

菲特此刻察觉到阴气已经完全消失在这片空间,半点气息都感觉不到了。

阴气被成功驱散无疑证明村民们已经获救,不再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

“经历了这么多挫折,终于能够定下心来。这一段时间虽然过得十分艰难,但我始终相信,只要拼尽全力,便一定可以得到回报。”菲特轻声呢喃道。

“旁观”的夏洛特此时却感到十分疑惑。

“怎么回事?事态的走向为何与我印象中的完全不同?难道是我的记忆中出现了严重的误区?但我清楚记得爹娘和师父已经过世许久,这一点绝对不可能作假。如果没有当初那场灾难,他们直到现在都应该健康地活在这世上。

既然如此,如今我眼前这一幕又该如何解释?难不成这一系列的回忆都只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幻想,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境?不可能!这里呈现出的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细腻,如果不是曾经发生的实事,又怎会找不出一点破绽?看来很快便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反转。”

夏洛特异常笃定,认为自己的判断一定准确无误。

***

菲特将自己的灵力感知扩散至极限,反复检查了几遍,确认这片空间之中已经不再有阴气残留的痕迹之后,方才彻底放下心来。

“不愧是我灵族最强大的法术之一,虽然我很少施展‘神圣制裁’,但每一次它展现出来的力量都超乎预料。太古灵兽残留在世间数千年,一直不曾消散的至阴怨气,竟然被全部吞噬,没有剩下一丝一毫。”

菲特面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随后便转身离开,返回家中。

第二日辰时,夏洛特准时来到菲特家中,继续记忆那十幅阵图。

还不到一个时辰,她就将剩下那三幅阵图也一并记了下来。

到此为止,夏洛特已将十幅阵图全部铭记于心,只要闭上双眼,那十幅阵图的所有细节便会清晰地呈现在脑海当中。

夏洛特此刻向一直坐在一旁观望着她的菲特说道:“师父,我已经将这些阵图全部记下来了,你现在可以出题考验我了。”

“好,那我便出三题来考一考你。”

菲特将长桌上的十张阵图重新收入储物箱内,随后便提出了极为苛刻的难题。

“听好了!第一题,第三张阵图,净化阵,咒文环内,从正北方向右数第七个字符是什么?”

这种题极为刁钻,就算已经将那些咒文背熟,也很难在一时之间迅速给出正确的答案。咒文环内字符众多,如果只是单单将咒文的内容与排列顺序记下还相对简单一些,但是若要记住每个字符在咒文环内的绝对位置,却是无比困难。

因为阵图呈正圆形,正北位的字符本就难以判断,更不用说什么正北向右七位,咒文环内每一个字符都紧紧相依,无论记得再牢,都有可能在回答时出现偏差,而只要犯下那种错误,这次考验便会以失败告终。

“像这种阵图,最难记的便是细节。绝对位置在正圆中本就难找,而七位这个数字更容易与六

位和八位混淆。通过这个题目,我便可以充分了解小夏的潜力了。”

菲特如此刁难夏洛特,正是为了激发夏洛特的记忆力,见识一下这种天赋的极限所在。

可惜菲特并不清楚,这绝世天分又岂有极限可言。

“师父,这题是不是太简单了一点。净化阵正北位字符是s,向右七位是f。”

不假思索,毫不犹豫,直接脱口而出,好像答案就在眼前,根本不需要去回忆,更不用进行复杂的思考。

“这...”

菲特一时之间目瞪口呆,竟然被夏洛特快若闪电的回答震慑住了,这还是菲特人生中第一次为他人身上的能力感到惊骇。

“师父,怎么了,难道我的答案错了吗?”

夏洛特看到菲特那奇怪的模样后,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在想些什么。

“应该不会错啊,我明明记得很清楚。难道是我记得不够认真?”

夏洛特以为是自己的答案完全错误,才让师父现出那不知所措的神情,立即又在心内确认了一番,却发现刚才自己并没有说错,这让她不由对自己的专注度产生了怀疑。

菲特此刻才回过神来,立即说道:“小夏,你的答案完全正确,为师只是惊讶于你竟然能够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报出答案。”

“因为我已经把阵图全部背熟了,如果无法不假思索地报出答案,那岂不是说明我这两天没有好好去记。”夏洛特认真地说道。

“好,那接下来的两题就不用考了,为师相信你一定已将十幅阵图牢记在心。”

不料夏洛特这时却反对道:“师父,既然这是一场考验,便不能半途而废,你怎么知道弟子便一定能答对另外两题?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将阵图内的所有细节记牢。”

“小夏,你这副认真的态度与为师少年时真是无比相似,能成为你的师父真是一种莫大的荣幸。”菲特会心笑道。

夏洛特闻听此言亦是绽放出一抹笑颜,道:“师父好像也在夸赞自己呀。”

“哈哈,这都被你听出来了。继续听题,第六张阵图,轻身阵内部图案中,一共出现了几道描绘风向的纹路?”

“这道也不难,每一缕风三道纹路,图案**出现了二十三缕风,因此答案是六十九道纹路。”夏洛特斩钉截铁地答道。

这一次也是瞬息之间便说出答案,没有浪费哪怕刹那的时间去反复印证。

“没错。第三题,第九张阵图,求雨阵,中央图案东南角落处,有一块巨石,周围杂草丛生,你可知那荒草共有几颗?”

这问题连菲特自己都觉得十分离谱,就算换作当初的自己也一定答不上来,而且这求雨阵右下角的石头与杂草乃是完全无用的细节,就算没有描绘出来,也一样可以正常启动这门阵法,毫无影响。

这种题目可以说是无谓的刁难了,单纯只是考验夏洛特的记忆能力而已。

“这样无理取闹的题目,即便是小夏也要仔细去回想一番罢。”菲特暗

暗忖道。

但事实却与菲特心中的猜测完全背道而驰。

眨眼之间,夏洛特再度开口,胸有成竹地报出了结果。

“那块青石旁画了许多杂草,一共是一百二十六颗。”

菲特听罢顿时无言以对,如果没有刻意控制表情,可能已经失态。

她其实早已经将求雨阵的一些细节忘记,这个题目还是她仔细地将那些杂草数了三遍之后的“杰作”。

菲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个令出题者都耗费了一番心思的题目竟然被如此轻易地破解,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苍穹寰宇,尽在眼中。”

菲特默念着这八个暗含玄机的字眼,这是从一本在东胜神洲流传的古书内摘取的名句,代表着真仙级修士的境界。

“虽然境界还远远没有达到,但是我为什么觉得小夏已经拥有了这种神通。”

菲特此刻终于明白“预言术”的威力,更透彻地理解到了“天选之人”这四个字当中所蕴含的深意。

“小夏,你是被天道所宠爱的幸运儿,拥有颠覆悲惨命运的奇迹之力,灵族的未来从你诞生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在悄悄改变了。”

“灭亡亦是重生的契机,只要小夏还生存在这世上,灵族的命运便不会迎来终结。”

菲特眼中透露出两道深邃而幽远的光芒,在她的目光里,仿佛能看到未来的缩影。

“师父,我的答案可有差错?”夏洛特此时出言问道。

菲特立即给出答复:“当然没有差错了,非常准确,你已经成功通过了为师的考验,初级阵法学到这里便也该告一段落了。”

夏洛特闻听此言却有些讶异,立刻质问道:“师父,你还没有为我讲解这些阵法的施展方式还有详细用途,怎么就告一段落了。”

菲特解释道:“小夏,你如今的修为还不足以施展这些阵法。为师先传授你一门迅速提升修为的心法,等到你练成之后,灵力便会充裕许多,那时我再为你仔细讲解这些阵法的运用方式。”

“原来如此,弟子谨遵师父安排。”

于是夏洛特便开始跟着菲特继续学习吐纳心法。

***

三日无话,夏洛特废寝忘食地修炼着菲特传授的吐纳心法,进展十分迅速,体内可供操纵的灵力已经增添了许多,与往日不能相提并论,此时夏洛特的修行已经逐步迈上正轨,俨然成为了一个颇具实力的修士。

第四日夕阳落下之前,夏洛特终于将这门心法练成,修为直接提升了一个阶段,与过去的自己仿佛已经判若两人。

夏洛特此时虽然体内灵力也谈不上有多充沛,但要布下那些初级阵法却已足够,于是菲特决定从明日开始向夏洛特讲解布阵要领。

夏洛特深知,只要自己将那十个阵法的布置方法尽数掌握,自己的实力一定会再次提升一个台阶,心中兴奋之情油然而生。

然而这一对师徒还不知道灾难的阴霾正在缓缓笼罩这座小村。

第三百五十回 阴气弥漫

这一日深夜一更,夜空与许久前的一天惊人地相似。

乌云压境,星月无光,天地之间一片黯淡。

这种十分反常的天象,是不祥的征兆,是劫数降临前的预示。

菲特再度从睡梦中惊醒,她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再度开始在村内徘徊。

那气息阴冷、压抑附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机。从这气息之中可以感受到怨念、仇恨、愤怒等一系列负面情绪,如果心智不坚定的修士接触到这种气息,恐怕会被如潮水一般汹涌袭来的恶念所吞噬,神志在瞬间即告崩溃,化为心智失常的狂人。

这气息显然就是那已经被菲特所净化的至邪阴气。

菲特此时脸上尽是不可置信之色,她不相信这阴气竟然会在消失整整七日之后突然卷土重来。

“不可能,我明明已经反复确认过了,那阴气的确已经被我消灭殆尽。难道是我的灵力感知出现了问题?”

菲特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质疑,因为她不愿意相信那极为危险的阴气已经返回她的身边,甚至侵入了村庄之内。

就算是以自己最擅长的能力从此失灵为代价,菲特也不愿意看到一场灾难在眼前发生。

那将代表她所有的努力换来的“希望”都在顷刻间化作乌有,明明已经拼尽全力,结果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一线曙光原本那么耀眼,现在却似乎已经变为了漆黑的深渊,随时都会令人坠入深不见底的炼狱。

“这一定不是真的。”

菲特飞速穿戴整齐,跑出家门,来到小村的中央,全力展开灵力感知,仔细地去感受大自然中每一个元素的流动。

最终获得的结果令菲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面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有怀疑、有恐惧、有不甘、有愤怒,但是更多的却是绝望。

那种绝望铺天盖地,像海啸一样向着菲特席卷而来,将她的神志完全淹没。

一道阴冷的夜风吹过菲特的身体,这原本只会令衣摆轻轻摇动的寒风却让菲特站立不稳,只见她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两下,之后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面之上。

菲特脑海当中一片混沌,无法再进行任何的思考,她那敏锐的思维在此刻已经完全派不上用场。

她隐约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已经暂时离开了身体,让她失去了控制自己躯体的能力,就连站稳都变得无比困难。

心中如今只剩一个声音在向她不停地“拷问”,一遍一遍重复着,似乎永远也不会迎来停止的时刻。

“你为什么会失败?你知道失败的代价是什么吗?”

到底菲特感受到了什么,才会让她变成此刻这副样子?

时间倒回到片刻之前。

菲特通过灵力感知发现了令她无比惊骇的现象。

阴气并没有集中于一点,而是已经蔓延到了这个村庄的每一个角落。

阴气如今已经弥漫在整片空间,根本就不可能向当初一样用净化术来驱散。

就算再

度拼死一搏,启动祭命术施展一次“神圣制裁”,成功消灭这些阴气的可能性也近乎为零。

七日之前,屏障被破坏之时,虽然已经走到了悬崖边缘,但至少还残存着一线生机,然而现在却已经进入了彻头彻尾的死局。

这一次,无论动用什么方法,这场影响整个村落的灾难也已经无法避免。

“结束了...”

菲特知道所有“挣扎”都已经到此为止,命运的力量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身上,令她永远翻不了身。

它让你看到一点希望,看到一点将它战胜的机会,当你在为这份来之不易的幸运沾沾自喜的时候,它就会毫不留情地将这道曙光狠狠抹杀,留给你的只有无尽的悲伤与绝望,有过这种经历的生灵几乎都永远丧失了与命运争斗的勇气。

菲特就这样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寒风将自己的衣衫与头发吹乱,狼狈的样子就像是那被父母抛弃的孤儿一样,显得如此凄凉与无助。

良久之后,菲特才渐渐恢复了意识,但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如今却已经失去了神采,变得黯淡无光,浑浊不堪,就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

“到了最后,我还是谁都拯救不了...”

菲特此刻想要仰天狂啸,但是嗓子却已经完全沙哑,竟然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其实就算发出了声音又如何,以她现在的状况也很难听见罢,毕竟此刻在她耳中,世界已经进入了一片寂静无声的状态,就连那呼啸的风声都细不可闻。

菲特缓缓站了起来,拖着不知何时变得无比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步履蹒跚,似乎随时都会再次跌倒在地。

她现在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失去了灵魂,整个世界对她来说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没有希望,没有期待也没有未来。

菲特的心灵已经被这场悲剧所摧毁,变成了无数碎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拼凑起来,找回原来那个自己。

“我现在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意识虽然变得模糊,但她总觉得自己似乎还有一个未完成的使命,那是她存在于这世间最后的价值。

“虽然即便献祭自身也难以拯救这些可怜的村民,但至少还有一个人,我必须护她无虞。小夏,只要为师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虽然无法拯救村内的每一个人,但菲特却知道自己必须守护夏洛特,不让她受到命运的摧残,始终拥有不断成长的机会。

“小夏是灵族唯一的希望,如果她在这一场灾难当中成为牺牲者,那灵族未来便一定逃不过灭亡的下场。因为我的选择,导致千百村民身陷险境,大错已然铸成。

如果我不能好好保护小夏,让她也出现什么三长两短,那我无疑便会成为亲手埋葬灵族希望的千古罪人。就算世人不会对我唾弃、辱骂,我也一定无法原谅自己。”

菲特此刻重新挺直了身体,失去神采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一道火苗被重新点燃,她心里的阴霾逐渐

被驱散开来,原本充斥于心灵深处的绝望被另一种信念所替代。

菲特要守护她的爱徒,守护在未来拯救整个种族的英雄。

这份信念,这个使命让她不再悲伤,不再迷茫,她已经找到了未来的方向,想到了她必须去履行并且完成的计划。

从现在开始,她要一直守在夏洛特身旁,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她分离,夏洛特已经成为她活在这世上唯一的理由。

“我要让小夏平平安安地活着。”

这句话正是菲特接下来的人生目标,代表她存在的意义。

菲特的身形渐渐消失在这晦暗的夜色当中,背影看起来是那么凄凉,几乎令人生起怜悯之心。

谁又能感受到菲特身上所背负的沉重使命,谁又能读懂她心中的焦虑与痛苦?

英雄难免孤独,无论面前出现怎样的艰难险阻他们都会独自扛在肩上,不愿意让别人承担。

***

一夜匆匆过去,第二日太阳照常升起。

辰时,夏洛特与往常一样来到菲特家中。师徒二人打过招呼之后,菲特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小夏,为师有一件要事要向你交代。”

“师父请讲。”夏洛特忙回应道。

“从今日开始,我希望你可以密切地关注父母的身体状况,将他们二人身上发生的所有变化都记录下来,然后向师父如实报告。”

夏洛特闻言面色一变,问道:“师父这是何意?为什么你突然让我去关注爹娘的身体状况?弟子不解其意。”

菲特正色道:“师父不和你打哑谜了,事态重大,也无法隐瞒。昨日夜间,师父发现一团邪祟之气突然侵入了村庄内部,当师父展开灵力感知,仔细探索邪气位置之时,却又发现它已经消失不见。

为了避免这股邪气伤害到村民,师父必须掌握村内之人身上发生的每一个变化,才可以防患于未然。你虽然已经成为一名修士,对于这种邪气有一定的抵抗能力,但也绝不能掉以轻心,如果身体有任何不适,一定要随时向为师禀报。”

夏洛特闻言大为震惊,忙道:“竟有此事!看来村里要不太平了,如今只能希望那邪气不会对村民的身体造成影响,引发病症。我会时刻观察爹娘与自己的身体情况,如果出现什么异常,我会立即前来向师父禀报。”

“好,这份重任为师便交到你身上了,一定要仔细观察,一点也马虎不得。为师最近也会频繁在村内走动,看一看村内有没有发生什么突如其来的变故。如果你前来寻我的时候发现我不在家,也不必着急,那一定是我出门探访去了,耐心等待我回来便是。”

“其实观察村民的任务也交给我便好了,不必劳烦师父。”

菲特听罢不由摇了摇头,说道:“你现在首要的任务依然是安心修炼,毕竟你现在还在起步的阶段,不能随意浪费时间,即便懈怠一时半刻也会使你的修为下降。因此观察村民一事便交给我,你不用担心。”

“那就辛苦师父了。”

第三百五十一回 邪祟之气

夏洛特见菲特语气坚定,不留一丝余地,便知道她心意已决,于是也只能默许。

“这几天为师可能会频繁外出,无法按原来的计划向你传授那些布阵方法,不过为师昨夜从‘元素秘典’上抄录了三门心法,以你的智慧足以独自参悟,不需要为师亲自指点,你这一段时间便好好修炼这些心法,争取快速提高修为,这样一来也能让自己对邪祟的抵抗力更加强大,免受侵袭。”

“弟子一定潜心修行,不负师父所望。”夏洛特认真地说道。

“好了,你开始修炼心法罢。师父现在便出去看看,这邪祟之气绝对不可小视。”

说罢,菲特便转身离去,可是才刚刚走了几步,她便转过身来,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之事。

只见她立即开口向夏洛特嘱咐道:“小夏,师父一定要嘱咐你一句。千万不要将村子被邪祟入侵一事告知他人,即便是你的父母也不行。”

“为什么?提早告诉他们不是可以提高警惕吗?”夏洛特不解地问道。

“为师就知道你一定会有这样的想法。邪气无影无形,凡人根本就看不见、摸不着,就算提高警惕又如何,若是运气不佳,一样会被邪气入侵。

因此提醒他们本就毫无意义。而且他们对这种怪力乱神之事没有丝毫认识,贸然告诉他们只会引起骚乱,届时人心惶惶,这小村便会失去往日的宁静。

这还不算严重,最糟糕的情况便是他们很可能会对我们师徒二人产生怀疑,他们心里很可能会觉得我们是贼喊捉贼,排除自己的嫌疑,到那时祸水东引,我们二人便没有好日子可过了,无尽的麻烦会找上门来。”

“师父说得没错,他们的确不会怀疑同为村中居民的我,但师父呢?一旦他们认为这邪气是师父放出来的,那便大事不好。

师父很可能会遭到各种威胁,甚至与村民发生肢体上的冲突。我还是太天真了,若是师父没有提醒,我也许便已经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真是祸从口出,以后说话一定要谨慎了。”

夏洛特何等聪明,瞬间便明白了菲特所说的道理。静静一想,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暗忖自己差一点便将师父害了。

此时此刻她领悟了一个道理,那便是作为一个修士,更应该谨言慎行。毕竟仙凡有别,世俗中人对于这大千世界的理解实在过于片面,若是与他们随意谈论那些玄之又玄的现象或是道理,便难免会生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误解。

道不同不相为谋,有些事情过于复杂,无需解释,更无法辩驳。

“师父,弟子明白了,请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不会透漏哪怕一个字。”夏洛特正色道。

“师父相信你,我先出去了,你也不要过于勤奋,凡事都有个度,如果过度消耗精神力,也一定会伤害身体。为师知道你的性格,不过劳逸结合才是修行的最好方法,适度地放松心神绝不是浪费时间,你一定要铭记这句话。”

“弟子记住了,只要我感觉疲惫的时候便一定会休息的,不会勉强自己。”

“那便好,你修炼的速度已经十分惊人,比为师当年还要快上许多,这种速度你已经可以引以为傲。修行讲究的是循序渐进,你可以尝试稍微放缓修炼的进度,与现在的修炼方式做一下比较,看一看哪一种更适合自己。”

菲特苦口婆心的唠叨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弟子找到适合于她的修炼方式,不会因为急功近利而导致根基不稳。这种关怀夏洛特又怎会不明白,菲特对她的好,她时时都放在心底最深处,一生一世都不会遗忘。

“体贴入微,关怀备至,这世上有多少师父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弟子?师父的恩情,我这辈子怕是都还不清,但我还是要尽力去报答她。告诉她这份大恩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让她感觉到自己的付出从来没有浪费过...”

夏洛特此刻心中尽是对菲特的感激之情,挥之不去,无以言表。

这份情意到了嘴边的时候却只剩下这样一句话。

“谢谢你,师父。”

菲特这时微微一愣,问道:“为何要向我道谢?”

夏洛特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了一道浅浅的笑容。

菲特似乎从夏洛特这抹微笑当中,读懂了夏洛特心中隐藏的深意,于是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离开,前往调查有关那团邪祟之气的线索。

夏洛特则开始细心修学菲特留给她的那些心法。

五个时辰的光景就这样流走,转眼已经来到了酉时,此时已经到了晚餐的时间,平时夏洛特都是在这个时间回家。

夏洛特见菲特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不由有一些担心。她想要出去寻找菲特的踪迹,但又怕菲特在那段时间回来,双方彼此错过。

夏洛特此时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两种选择似乎都存在弊端。如果留下来静待师父回归,也许即将迎接她的便是漫长的等候,她的父母见她久久不归一定会感到担忧。

但如果她选择直接离去,那对师父的挂念就会令她无法放下心来,况且她还很想从菲特那里得到一些与邪气相关的线索,听一听菲特这一天有没有什么至关重要的发现。

正当夏洛特的心神摇摆不定的时候,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随后看到了她期待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在夏洛特陷入两难的时候,菲特终于回到家中,解去了她的困扰。

“为师就知道你一定还在等我。”

“师父,快告诉我你今天都有什么发现,那邪气可有影响到村民?”

看着夏洛特这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菲特笑道:“是不是已经饿了,想要快一点回家吃饭,不然怎么会如此沉不住气?”

“师父又在拿弟子开玩笑,我只是关心村民的状况而已。”

菲特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今日师父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现在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任何一个村民已经受到了那团邪祟之气的影响。”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村民被邪气所伤,对不对?”夏洛特确认道。

菲特颔首道:“确实如此,

不过若想得到准确的结果,还需要继续调查几天。”

“我知道了。也许这邪祟之气只是从这里经过而已,未必会在村内停留,师父你觉得我的猜测有没有道理?”

菲特点了点头,低声道:“希望一切如你所言,你现在应该回家了,再晚一些你的父母便会为你担心了。”

“那弟子便先行告辞了。”

说罢夏洛特便踏上回家的路。

待夏洛特完全自菲特的视野当中消失之后,菲特的目光突然变得迷茫,仿佛对未来充满了疑虑。

菲特知道这个村庄已经难逃一劫,灾难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那阴气当中蕴藏的力量有可能会蛰伏几天,也可能会在下一刻爆发出来。这一切都取决于那阴气真实的威力究竟如何,即便菲特与阴气正面“交手”过,也一样很难预测。

施展预言术后所能看到的景象都是模糊、笼统的,无法看到任何细节,否则便是违反天规。虽然菲特已经在预言术之上有着极高的造诣,却也无法准确预测出灾难起始的时刻。

菲特此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终究还是无法向小夏说出实情,这种噩耗无疑会对她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这村庄如今已经无法逃过这一劫,那阴气虽然无法对修士造成任何影响,但对凡人来说却如同致命的毒药。

我现在身体虽然无比虚弱,但那阴气依旧很难侵入我的经脉之中,但一个身体十分健壮的凡人,却根本无法抵抗阴气的侵蚀。当阴气渗入五脏六腑之中后,便会出现类似瘟疫的严重症状,如果没有修为高深之人使用净化术来化解体内的阴气,恐怕不出七日,‘患者’就会因五脏衰竭而失去性命。

现在想要阻止这场悲剧已经是毫无可能,接下来只有努力去想补救的办法了,至少不能让这座村庄就这样毁灭...”

菲特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快想出一个可以挽回局势的办法,否则她一定无法向夏洛特交代这一切。

***

夏洛特回到家中之后,却发现厅内空无一人,平常总是在这里迎接她回来的母亲并没有出现,这让她感到十分奇怪。

于是夏洛特直奔后厨走去,却发现一向不擅长料理的母亲竟然忙着做饭,而父亲却不知何处去了。

夏洛特见状心中疑虑顿生,问道:“娘,怎么今天是你在做饭?爹去了哪里?”

蕾切尔继续忙着手中的活计,都没有空回头,毕竟做饭的确不是她的强项,生怕一回头便出现什么差错。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回答夏洛特的问题。

“小夏,你回来了啊。看到这一幕是不是很不习惯,但是没有办法,你爹今天身体不适,正在塌上歇息,所以只好由我来掌勺了。你只需再等一盏茶的光景便可,我这边已经快做好了。若是对你爹不放心,你可以去看一看他。”

听到父亲身体抱恙的那一刹那,夏洛特大惊失色,耳边似乎听到“轰隆”一声巨响,随后脑海中便只剩一片空白,霎时间竟然神游天外,陷入了呆滞的状态。

第三百五十二回 “邪气”扩散

见夏洛特没有回话,蕾切尔便问道:“小夏,怎么了,为什么不出声?”

听到母亲的询问声之后,夏洛特方才勉强回过神来,应道:“没事,我刚才走神了,我现在便去见爹,看看他身体到底怎样了。”

“好,你快去罢。如果他感觉身体已经无碍,你便叫他下来,准备吃饭。”

“知道了。”

夏洛特此刻心急如焚,菲特今日向她说明的情况令她感到恐惧。

“难道父亲已经受到那团邪祟之气的影响了?如果真是如此那便大事不妙了。”

夏洛特在心中默默祈祷,盼望父亲只不过是突然感到疲惫而已,自己想象当中的情况并不会发生。

她急匆匆地跑到了父母的卧房当中,却发现父亲仍然躺在榻上,她走到近前,仔细观察着父亲如今的模样。

却发现他面色苍白,神情萎靡,看起了就像是染上了风寒一样。

夏洛特心里不由一沉,她知道自己的父亲身体素质并不差,几乎很少生病,前几天还生龙活虎,怎么会在一日之间变成这副样子。

这一刻夏洛特已经基本确认这是那邪气侵袭村庄后产生的影响了。

夏洛特此时将右手伸出来,搭在父亲的手腕之上,为父亲诊脉。她从菲特那里学到了不少知识,其中便包括东胜神洲的医理,也就是望闻问切之术。

片刻之后,她将右手抬起,眉头紧蹙。

“父亲浑身发烫,脉搏过快,这明显是风寒的症状。可是自我出生之后,从来没有见到父亲染上过风寒,难道被邪气感染之后的症状与风寒类似?看来我必须去问一问师父。”

这时夏洛特的父亲杰克缓缓睁开了双目,用颇为虚浮的声音对自己的女儿说道:“小夏,你已经回来了。爹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只能让你娘为你做饭了,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爹,身体都成这个样子了,还在想这些无关紧要之事。快告诉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一定不能撒谎,知道吗?只要知道你的具体症状,我便可以找到方法将你治愈。”

夏洛特的表情极为认真,显然不希望父亲谎报病情,故意安抚她的情绪。

“好,爹实话实说。今日我的确很不舒服,身体无缘无故便开始发冷,但体表却像火一般灼烫。之后头痛也伴随而来,而且还总是有一种眩晕感挥之不去,身体不久之后变得极为虚弱,几乎站立不稳。

于是我只好将这状况告诉你娘,随后便到塌上休息,不过直到现在病情似乎也没有好转的迹象。看这症状似乎与风寒极为相似,但我从出生到现在却没有染上过一次风寒,今天突然染病,实在令人费解。”

“爹,我知道了。你现在不必担心,先好好休养,我去师父那里询问一下,她一定知道应该如何治疗这种症状。”

夏洛特说罢便迅速向外走去,但她此时却听到父亲的声音在背后嘱咐道:“不用这么着急,

爹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难受,先吃完饭再去找你师父便是,不然等你回来的时候饭菜早就凉了。”

夏洛特虽然一定不会按父亲说的去做,但她却不会在明面上反驳,只是敷衍道:“好,我明白了。”

说罢夏洛特便再次来到了后厨,向蕾切尔说道:“娘,我方才仔细观察了爹的症状,却发现他似乎染上了风寒,症状颇为严重,不能再这么拖延下去了。

我现在必须前往师父那里,向她问明治疗风寒的办法,一时片刻应该不会回来。饭菜做好之后,娘你自己先吃罢,不用等我,这件事一刻也耽搁不得。”

蕾切尔一开始还想劝几句,希望夏洛特吃完这一餐之后再去寻她师父。

可是听夏洛特说完之后,又觉得颇有道理,于是便放下了阻拦的念头,颔首同意道:“这种事的确不适合拖延,快去快回,娘放慢一点速度,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好罢,那我先去了。”

话音落下,夏洛特便迅速推门而出,飞速赶往菲特的家中。

一路之上,夏洛特百感交集,她没有想到这邪气竟然这么快就会影响到村民身上,而且受害者还是自己的父亲。

俗话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一旦祸事发生在自己亲人身上,谁又能袖手旁观?

夏洛特如今心乱如麻,那邪气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刺入她的心窝,让她感受到了切身的痛楚。这是自菲特那里听说此事以来,夏洛特第一次真正发现事态的严重性。

夏洛特很快来到菲特的房门前,重重地敲了几下,门内立时传来了菲特的声音。

“是小夏吗?”

“师父,快开门,弟子有要紧之事向你禀报。”

菲特闻言立即走上前来将门打开,随后便看到夏洛特那一副焦躁无比的神情,在那一瞬间菲特已经隐约猜到了夏洛特前来报告的内容。

不知为何,菲特竟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伤感情绪从心中升起,迅速蔓延,令她的眼圈立时微微泛红,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泪来。

菲特知道,这一场她拼尽全力去阻止的灾难终究还是准时到来。

菲特自然不能在弟子面前失态,于是在夏洛特察觉不到的那一瞬间便迅速将悲伤的情绪抑制下去,换上了一副笑容。

“快进来罢。”

夏洛特来到屋内之后,并没有坐下来,而是开门见山地说道:“师父,我不会在此久留,娘还等着我回去吃饭。我此次前来,是为了...”

菲特此时突然出言打断了夏洛特。

“你急急忙忙来到为师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与那团邪祟之气相关的变故。如果师父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你的家人已经受到了邪气的影响,身体上出现了奇怪的症状。”菲特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师父果然料事如神,父亲今日突然染上风寒,原因不明,症状出现之前也没有任何征兆,如今卧床不起。他这一生

从未染上过这种病症,因此我可以断定他一定已被那邪气所侵袭。我不知道现在应该如何是好,因此才过来向师父请教。”

“体内如果被邪气侵入,其实只有一种办法才可以救治,那便是找一个修为高深之人施展净化术将邪气全部驱散。

可惜为师如今伤势尚未恢复,灵力不足,难堪重任。所幸这邪气引起的症状在短期内并不致命,至少要等到七日之后,邪气才会完全渗入五脏六腑,造成脏器衰竭的状况。”

夏洛特这时开口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你且听为师把话说完。如今邪气已经开始对村民产生影响,我们便必须在最快的时间之内找到修为高深之人来一一驱散村民体内的邪气。

为师可以前往暮雪城,将我的一位老朋友请过来,她不仅是实力深不可测的修士,更是天下闻名的神医,只要有她坐镇,定能顺利化解这场灾难。”菲特胸有成竹地说道。

“暮雪城?那里似乎十分遥远啊。师父,你七日之内能赶回来吗?”

“当然可以,暮雪城其实并不像你想象中那样遥远。为师虽然伤势未愈,但还是可以勉强施展御空术的,五日之内便可以携那神医一起返回。”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拜托师父了。没想到竟然要令师父在身体虚弱之时继续劳累,弟子真是过意不去,要是我平常练功更勤奋一些,早一点学会御空术便好了,这样就可以代替师父前往。”夏洛特面带歉意地说道。

“这才刚刚有了些改进,怎么又倒退回去了?你修为上面的进境已经十分迅速,更胜为师当年。御空术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法术,没有深厚的灵力支撑是无法学成的,无论你多么努力,没有两、三年也难以达成条件。以后千万不要再说相似的话了。”菲特正色道。

“我只是担心师父而已...”

夏洛特缓缓垂下头来,面上委屈的神色一闪而逝。

“师父身上的伤并没有你想得那样严重,你不必为我感到担忧。方才师父不应该责怪你的,师父向你道歉。但这妄自菲薄的毛病以后一定要改正过来,知道了吗?”

菲特此时蹲下身来,轻轻抚摸着夏洛特的面颊,柔声安慰道。

“弟子知道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不能让娘等我太久。而且师父明日便要启程前往暮雪城,需要早些休息,我也不能继续打扰师父了。”

“对了,师父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希望可以征求到你的同意。”菲特此刻突然道。

“征求我的同意?师父难道觉得弟子会拒绝你的请求吗?”夏洛特一脸疑惑不解的神情,不晓菲特此话何意。

“师父对你那只黑猫露露十分喜爱,此次前往暮雪城,师父想要带着露露同去,这样一来便不会有孤单一人的感觉。不过露露毕竟是你的宠物,如果你不愿意,那师父便将它还给你,我不在了,让它待在这里便毫无意义。”

第三百五十三回 回春医馆

夏洛特听闻菲特所言并没有犹豫,立即点头道:“当然没问题,露露能够跟着师父去见见世面是它的福气,我又怎能随便阻止呢?我便将它交给师父了,不过它应该暂时改不掉那喜欢到处闲逛的毛病,可能会惹下麻烦,师父一定要注意。”

“你无需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看住它,绝不会令它走丢的。”

此时夏洛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向菲特做了个道别的手势,便转身离开,返回家中。

菲特倚在门边上,望着夏洛特离去的背影,再度叹息了一声。

“小夏,对不起,师父不应该骗你的,可是真相对你来说又过于残酷。我不能让这黑猫脱离我的视线,不能令这村庄内再出现其他的变故。

如今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它带在身边,这样一来便可以时刻监视它的行为。我虽然不愿如此,但事到如今却也没有其他的选择。露露,你应该可以了解我的苦衷,对不对?”

菲特转头向那个门口布下了空间屏障的房间望去,眼神中透露出淡淡的忧伤。

***

夏洛特回到家中,蕾切尔急忙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你师父都说了什么?这种病应该怎样治疗才好?”

“师父说父亲并非染上风寒,而是一种酷似风寒的疑难杂症,这种症状以她的能力也无法医治,因此她准备明日启程前往暮雪城,去那里请一位神医前来为父亲诊治。”夏洛特正色道。

“什么?竟然如此严重?那你师父可有说这病症是否致命,你父亲究竟可以坚持多久?”蕾切尔脸上此刻尽是焦虑之色,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七日之内父亲并没有性命之忧,而师父五日之内必能赶回,所以我们无需过度担心。现在要做的只是给予师父足够的信任,静静等待她携带神医归来便是了。”

蕾切尔这时追问道:“只要等着她回来便好了?我们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

蕾切尔此时必须要好好确认一番,不然如果因为错过了某项准备工作而影响治疗那便是无可饶恕的罪行了。

“嗯,在神医到来之前我们做什么其实都无济于事。不过我会守在爹身边,密切关注他的身体状况,如果发生异常,我相信自己可以用治疗术暂缓他的病症,绝不会令他出现什么意外。”夏洛特语气坚定地说道。

“小夏,辛苦你了,这样一来恐怕会耽误你的修行。”

“无妨,师父让我在这几天里自行修炼心法,即便守在爹身边也不会影响修行,娘不必为我挂心。”

“如此甚好,那我便放心了。你觉得累了便去休息,由娘来守着他,如果出现什么特殊情况我会立即唤醒你的。”

母女二人商量好轮流关照杰克暂且不提。

***

两日后,御灵国首都暮雪城,城门前百丈外的一处平原。

菲特此刻怀抱着黑猫露露从半空中降落下来,她遥望着不远处那座城池,映入眼中的熟悉风景瞬间勾起了她年少时的回忆。

“好怀念那时与父亲和恩师度过的岁月,可是他们现在却都不在了,

时间过得实在太快,一转眼曾经守在身边的人便都会离你而去。”

这一路上菲特走走停停,每次当灵力快要耗尽的时候便落在原地,利用冥想来恢复状态,虽然颇为费力,但还是成功地回到了故乡。

菲特此刻感觉有一点疲惫,但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继续浪费时间,那些村民还在等待自己的救援,她绝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

菲特将怀中的露露放了下来,轻声道:“我们进城罢。”

片刻之后,一人一猫已经来到了繁华的暮雪城中。

而跟随菲特来到暮雪城的“旁观者”这时却恍然大悟。

“我一直觉得露露第一次来到暮雪城的时候似乎没有露出一点好奇的样子,原来师父早就带它来过这里了。”

***

城中的一切都令菲特感到记忆犹新,一时竟然停下了脚步,驻足观望。

这时露露轻轻用爪子碰了碰菲特的衣角,似乎在质问她为何要停下脚步,也仿佛在提醒她不要再虚度光阴。

菲特被露露的动作“唤醒”,一下子回过神来,她明白自己一定是神游天外了。

她向露露投以一个歉意的眼神,随后便带着它向着这条繁华街道的尽头处走去。

“一晃又是二十多年,希望师妹的医馆依然开在这里。”

菲特自言自语着,直到看见前方一个硕大的招牌之后,才缓缓露出了一丝笑容。

“‘回春医馆’,还是老样子啊。”

菲特望着这医馆朴素且古香古色的外观,提着的心瞬间放下了一半。

看到医馆外竟然没有一个人排队,菲特不由感到有些意外,心道:“以前这里日日热闹无比,如今为何变得这么冷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菲特于是大步流星地走入了医馆之中,向门口的学徒报上身份之后,学徒便迅速向里面报信去了。

片刻之后,菲特便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从里面走了出来。

二人视线交错的那一瞬间,便将他们带回了彼此久远的记忆。

“灵族男子寿命短暂乃是宿命,即便是师弟这样体质特殊之人,都逃不过迅速老去的命运,如今竟然已经白发苍苍。”菲特忖道,心中充满了惋惜。

那老者用颤颤巍巍的声音问道:“可是师伯回来了?”

虽然声音当中似乎有一线不确定,但更多的却是激动与喜悦。

“你没认错,莱恩,我回来了。”

老者顿时飞快地冲了上来,向她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扬声道:“师侄莱恩拜见师伯。”

菲特此刻急忙上前将莱恩搀扶了起来。

“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拘泥于礼数,你知道我从来都不喜欢这一套的。”

莱恩此时也没有坚持,而是发自内心地微笑道:“师伯看起来与从前简直没有一点变化,我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但师伯依旧如此年轻。

师伯二十多年前回来的那一次,我正在王宫内为一名贵族诊病,就这样错过了与你重逢的机会,心中一直感到十分遗憾。从你当初离开暮雪城

到现在已经百年有余,没想到我今生竟然还可以与师伯再度相见。”

莱恩的眼角似有一点泪光,显然是因为激动的情绪一时无法克制。

“那次是我做错了,我本应等你从王宫回来,与你见上一面,但是...”

“我知道师伯的苦衷,当时你受到多重打击,一心只想要离开这片伤心地,我从师父那里都听说了。”

“莱恩,谢谢你,这世上除了母亲之外,也只有师妹和你才是真正懂我的人。”

见到菲特的表情似乎有一些落寞,莱恩便立即转移话题。

“师父告诉我,说师伯的修为已经突破重关,达到了仙人的境界。”

“没错,不过达到这境界也不代表能长生不老,修行之途漫漫无际,几乎没有终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师伯每一句话都富有禅意,师父总是非常羡慕师伯的这个长项。”

“这也许是天赋罢,别人学不来的,哈哈,开个玩笑。师妹现在进境如何,我记得自己上次离开的时候她已经达到了升华境巅峰,如今可有突破?”

“师父的运气也还算不错,虽然进境一直较慢,但还是在三年之前成功突破了,如今也已达到上仙境。”

“在得到那部法典之后,短短二十多年内便突破成功,这份天赋一点也不弱于我。”菲特心中不由感到十分欣慰。

“那便要恭喜她了,对了,她现在身在何处,为什么没有见到她的身影?是不是正在后面接待病人?”

菲特没有见到师妹卡特琳的身影,于是问道。

莱恩这时用遗憾的语气回应道:“师伯来得不巧,师父受到银霜城一位商人的邀请,前去为他的妻子治病,昨日刚刚出发,恐怕无论如何也要一周之后才能回来。你若是要与她见上一面,便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菲特闻言顿时惊骇莫名,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倏然落下。

“她...她竟然去了银霜城这么远的地方?”

“上一次回来没有见到莱恩,这一次回来卡特却又不在,难道我们三人注定不能同时聚合于一处?”菲特无奈地忖道。

莱恩见菲特的面色竟然在一瞬间变得铁青,急忙问道:“师伯,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你此番回来是想要寻求师父的帮助?”

“你猜得不错,我的确有一桩紧急之事需要她的帮助。”

“师伯且说来听听,师侄说不定可以代劳,虽然连师伯都束手无策之事,想必我也难堪重任,但多一个人总比没有好,是不是?”

“可是你若走了,这医馆怎么办,城内的居民还要到这里来看病。”

“师伯不必担心,医馆我可以交给徒弟来看管。这里其实也用不上我,就算是一些重症病患,我的几个徒弟也能够应付。”

“师侄,你如今的修为达到什么层次了?”菲特此刻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我资质愚钝,练功一直不得要领,虽然在医术之上的造诣尚可,但修为却一直停留在大成境,难以再进一步。”莱恩面上浮现出一丝遗憾的神色。

第三百五十四回 神圣救赎

菲特听罢莱恩所言不由长长叹息了一声,心道:“一切都是天意,如果莱恩他已经达到升华境,那倒是还有一点机会,但现实往往事与愿违,区区大成境的灵力又怎能驱散那太古灵兽积攒了数千年的怨气?”

菲特此刻摇了摇头,正色道:“这件事你根本帮不上忙,即便去了也是白费力气,但我还有一个任务要拜托给你。”

莱恩看到菲特失望的神色,心中不由感到异常失落,认为是自己拖累了师伯。

“我如果能够突破到升华境,想必今日就不会出现这样难堪的场面。”

这时菲特的声音在莱恩耳边响起。

“接下来我说出口的每一句话你必须要牢牢记在心里,绝不能遗忘,待师妹返回之后,将这些话一字不差地向她复述一遍,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菲特于是将有关于阴气的所有细节都向莱恩交代了一遍,将这一年以来的来龙去脉一一阐明,从她初次感应到那阴气的存在,到她施展“神圣制裁”净化阴气,最后便是阴气渗入村庄各处,并开始对村民的身体造成影响。从头至尾几乎毫无遗漏,唯独没有提及夏洛特还有跟在她身后的黑猫露露。

莱恩听罢一脸震惊,显然想不到在那种偏僻的地区竟然还会发生如此诡异之事。

“太古灵兽的怨气?为什么这数千年来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类似的情况?难道这怨气在这数千年来一直处于蛰伏的状态?”

“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也许这股怨气是慢慢累积、糅合而成,另一种可能便是曾经有高人成功将这股怨气镇压了下去,但那道‘封印’经过岁月的洗刷不断弱化,如今已经消失不见。”菲特分析道。

“师伯,我明白了。刚才师伯所说的一切我已经记了下来,待师父回来之后,我会第一时间向她转述,让她立刻去支援师伯。”

“那就拜托你了,我如今不能在此久留,必须立刻返回,不然若是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便不好处理了。可惜我们刚刚重逢还没有多久便要分离,让你空欢喜了一场,实在是太遗憾了。”

莱恩急忙摇了摇头,说道:“师伯尽管去罢,那里暂时离不开你。等到那道怨气被驱散之后,师伯随时都可以回来,到那时候我们再秉烛夜谈、把酒言欢。”

“说得好,等你师父帮助我解决这件事情之后,我便跟着她一起回来,怎么样?”菲特微笑道。

“师伯果然爽快,不过你刚才说自己被血祭法阵的力量反噬,经脉遭到封印,也许我可以帮助师伯恢复一部分力量。”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那血祭法阵的反噬是一种法则之力,以你的修为根本就无法破解,你就不必白费力气了。”菲特果断拒绝道。

“虽然我知道自己实力不足,但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结果?”

“好,那你便尝试一次罢,不亲身体验一下,你也不会明白那道封印的力量。”菲特云淡风轻地说道。

莱恩于是运起灵力,右掌掌心升起一道晶莹剔透的白色光华,光芒中找不到半点杂质。

只听莱恩口中念念有词。

“holysalvation(神圣救赎)”

看到这道法术的瞬间,菲特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虽然天赋平庸,但他却一直没有放弃,即便

修为没有达到理想的境界,但他依然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突破面前的阻碍,这种等级的神术竟然也被他成功掌握,真是了不起啊,师妹果然继承了她母亲的天分,教徒有方。

灵族两大神术,diviion与holysalvation,分别代表着制裁与救赎的力量,每一道都拥有着惊天动地的威力,但是就像神圣制裁无法完全净化那太古灵兽的怨气一样,神圣救赎也无法解除血祭法阵的反噬,在更高层次的力量面前,任何努力都显得微不足道。”

莱恩将掌心的白色光华推向菲特的胸口,但还未等那光华渗入菲特的身体,一种莫名其妙的气息便从菲特体内散发出来,虽然没有展现出任何声势,却轻而易举地将白色光华的治愈之力完全镇压了下去。

只见白色光华径自在半空中消散了开去,就连触碰菲特身躯的机会都不存在。

“这...这难道就是血祭法阵隐藏的法则之力吗?比我想象之中还要更难对付。这样岂不是根本无法破解,师伯这一生都要被这道封印所累吗?”

莱恩面上现出了愤慨的神色,显然是为自己的师伯打抱不平。

“不必担心,没有你想象得这么严重。这种封印最多持续两个月,用不了多久应该便会自行解除了。”

莱恩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道:“这样便好,我还以为师伯穷此一生都摆脱不了这道封印了。”

菲特此刻从储物空间之中取出一张地图,交给了莱恩。

“时间宝贵,我不能再逗留下去。记住我曾经说的那些话,一定要让师妹及时赶去支援,只有我一个人一定独木难支。这张地图之上我做了标注,那个黑色的圆点便是村落的位置,届时让她带着地图来找我便是了。”

莱恩将地图展开,找到了其上标注的所在,颔首道:“这村落距离暮雪城其实也不算远,有一条捷径直接通往那里,以师父的速度一天之内便能抵达。”

“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也该告辞了。对了,今日医馆外为何空无一人,我记得从前这里可是热闹非凡啊。”

“我也不清楚,这段时间都没有什么患者来就诊,也许是这些年来我们救治了太多病人,令整座暮雪城的百姓如今都保持着健康的状态。”莱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说罢莱恩忽然问道:“师伯,你身后那只黑猫可是你收养的宠物?”

“没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似乎被主人遗弃了,很是可怜。”

“原来如此,不过有个这样的伴侣也不错,至少可以消解一些烦闷的情绪。”

“我必须离开了,来日再会。”

“师伯,你一定要多保重,师父回来之后,我会让她立即去与你会和的。”

菲特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走出“回春医馆”,一去不回。

“师伯身边那只猫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宠物吗?为什么我觉得它身上有一种古怪的气息,希望那只不过是我的错觉而已。”

莱恩望着菲特离开的方向,心中暗暗忖道。

片刻之后,莱恩长长叹息了一声,脸上现出了一抹落寞的神色。

“刚刚重逢不久,却不得不立即分开,究竟什么时候曾经的时光才能回来,明明仅有三人,但团聚却是那么困难,希望那一刻能够早一点

来临。”

离开“回春医馆”后,菲特遥望着家的方向,心中忽然感觉摇摆不定。

“我究竟要不要去看一看母亲,她已经独自生活了二十余年,一定会感到非常孤单罢。”

可是心中却有一种使命感令菲特没能迈出回家的脚步。

“村内如今情况危急,我绝不能置之不理,我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如果见到母亲,我一定找不到理由再狠心离开她,这样一来便无异于将小夏置入了危险之中。

而且我现在的状态完全是伪装出来的,自进城之后便一直用灵力改换气色,强自支撑。我不知道这种状态还能维持多久,一旦在母亲面前显露出虚弱的模样,一定会令她为我感到担忧,到那时便是得不偿失了。

母亲,女儿不孝,不仅无法在你身边服侍,就连与你见一面也做不到。待我处理好村内之事,便带着我的徒弟回到你身边,永远也不再离开。”

思及此处,菲特终于痛下狠心,转身向着暮雪城的城门走去。

在回往村落的路上,菲特也陷入了回忆当中,那令人怀念的旧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但对于她来说却依然十分珍贵。

***

菲特还记得,那一年她只有十五岁。

菲特的父亲为他的女儿找来的这位师父乃是当时暮雪城中境界最高的修士,她八十年生涯从未收过徒弟,收到菲特父亲的请求之后,本来想要拒绝,但碍于对方是名动四方的大人物,不好意思直接驳了他的面子,便答应与菲特见上一面。

但想不到就是这一次见面却让这位修士彻底喜欢上了菲特,她发现菲特不仅根骨清奇、天赋卓绝,而且性格更是平易近人、善解人意。

因此她毫不犹豫地将菲特收入了门下,并让菲特跟随她到自己家里,好进行长时间的贴身指导。

菲特的父亲对这位修士很是尊重,立即同意了她的要求。

于是从此之后,菲特便住进了师父的家中。

当菲特来到这个新的家庭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这里不仅只有师父一人,竟然还有另外两个少年存在。

其中一位是个娇憨可爱的小女孩,名叫卡特琳,乃是这位修士的女儿,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年纪。

卡特琳见到她之后便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十分粘人,但却绝不会令人心生厌恶,反而总是想要和她在一起玩耍,仿佛只要陪在她身边便能获得快乐。

而另一位则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名作莱恩。他性格很是腼腆,轻易不愿意与陌生人对话,但在菲特主动且友善的接触之下,与菲特也建立起了十分友好的关系。

莱恩乃是那修士收养的孩子,年幼时便父母双亡,是个孤儿,这也许就是他性格内向的原因所在。

修士的名字非常好记,是御灵国女性中最流行的名字,玛丽,似乎每十个女性当中便会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经常容易混淆。

在将菲特带回家中一段时间之后,玛丽将三个孩子都召集起来,让他们来到宽敞的后院之中。

只听玛丽高声宣布了一个令三个孩子都无比兴奋的消息。

“从今日开始,我便将自己毕生积累的修行心得全部都传授给你们,至于能够领悟多少,达到何等境界,便要看你们是否愿意潜心修练了。”

第三百五十五回 美味珍馐

菲特、卡特琳与莱恩三人闻言立即异口同声地道:“太好了!”

卡特琳难耐心中激动之情,喜道:“等了这么久,母亲终于愿意教我法术了。”

说罢卡特琳转头向菲特道:“多谢姐姐,如果你没有来到这里,恐怕我与莱恩还要多等几年也说不定。”

“为什么要对我道谢,卡特你应该去感谢你母亲才是。”

玛丽此时打断了她们二人,道:“你们谁都不需要感谢,只要努力修行便是了。我们虽然不算什么门派,但礼数却也不能少。

从今日开始,你们都要忘记曾经与我的关系,统一叫我师父。而弟子的排位,因为是同时入门,便用年龄来计算。

菲特十五岁,是大师姐,以后你们应唯她马首是瞻。卡特琳十二岁,是二师姐,而莱恩最小,只有八岁,便只能当小师弟了。你们对这种排法可有什么异议?”

“没有!”三人一齐摇头,高声道。

“好,现在我便正式开始为你们打开修行之门。今天我们首先要学习感应灵力的方式,这是我们修士安身立命的根本。”

***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匆匆过去,转眼已经来到了酉时。

“今天便先讲到这里,你们回到各自的房间之后便开始按我今日所讲来感应经脉之中流动的灵力,如果成功捕捉到灵力的存在,便好好铭记那种感觉。从明日起,我会花费三日时间向你们详细传授掌控与运用灵力的方法。”

说到这里,玛丽向卡特琳说道:“卡特,带着你师姐去她的房间,将那房间内的布局为她好好介绍一番,莱恩便先回房去休息罢。我先去为你们做晚餐,卡特,等你带菲特参观完房间之后,便叫上莱恩,一起到餐桌旁就座便好。”

莱恩率先颔首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卡特你别忘记叫我啊。”

卡特琳向莱恩做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之后,莱恩便径自回房间去了。

“母亲...”

这时卡特琳突然开口,不料话刚出口便被玛丽打断。

“我此前都说过了,你们从今日起都要唤我师父,你怎么可以如此不守规矩。”

“抱歉,师父,我只是叫习惯了而已,一时难以改口,待熟悉两天之后就不会再叫错了。”

“你方才想说什么?”玛丽问道。

“母...师父,你是不是已经达到了可以辟谷的境界?我们以后是不是也可以不再进食,只要吸取日精月华便能补足身体所需?”

听到“母师父”这三字的时候,菲特几乎笑出声来,她迅速用手掩住樱唇,这才没有当众出丑。

而反观玛丽却是一点也不觉得可笑,她认真地回答道:“当然可以,只要你们的修为突破大成境,便可以利用冥想来代替进食,并且在冥想境中既能缓缓提升修为,也可以将周围灵力摄入体内,可以收获的益处远远大于进食。”

“大成境?”

卡特琳的脸上现出了惊讶的表情

,一旁的菲特心中也是一震。

菲特从小便对与修士相关的文献十分感兴趣,从中也了解到修为的具体等级。

“对于平常修士来说,大成境已经算是高不可攀的境界了,许多人苦苦修炼一生也没有办法达到这个境界,可是师父却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只有进入大成境才可以辟谷,真正感受那种脱胎换骨的滋味,修行者的世界似乎比我想象中还要‘残酷’一些。”

“师父你修到大成境的时候是什么年纪?”卡特琳这时忽然问道。

“大概在三十岁上下罢。”玛丽用着不以为意的语气答道。

“什么?三十岁上下?我还以为是那种只要努力修行几年便能达到的境界呢。看来想要辟谷怕是遥遥无期了。”

见到卡特琳露出颇为失望的神情,玛丽顿时调侃道:“怎么,难道你觉得我做的饭不好吃吗?不然为何如此向往辟谷的境界。”

“不,不是,师父不要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书中那些盘坐在原野当中,随意吸取自然灵气的修士画像十分飒爽,仅此而已。”

卡特琳连连摆手,不希望玛丽误解她的意思。

“不必解释了,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心中在想些什么。好了,现在时间可不早了,我们现在应该各司其职,否则你们便又要喊饿了。”

***

卡特琳带着菲特来到为她精心准备的房间之中,这里非常干净整洁,屋内除了宽敞的床榻之外,书桌、衣箱等等也是应有尽有,墙上挂着各类名家字画,令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一种古香古色的气息。

“怎么样?喜欢吗?”卡特琳问道。

“当然喜欢,谢谢你们,为了我竟然如此精心准备。”

“不必言谢,这乃是待客之道。我们现在便去院内餐桌旁等待罢。”

于是卡特琳便走出了菲特房间,来到莱恩房间门前唤道:“莱恩,该吃饭去了。”

三人遂一起来到了餐桌旁,纷纷落座,不过却不约而同地将主位让了出来,三人都十分重视礼节,绝不会做出逾矩之事。

不久之后,玛丽便开始为大家端上饭菜,这一顿晚饭十分丰盛,有鱼有肉还有蔬菜汤,可以说是样样俱到。

卡特琳望着桌上的菜肴,喜道:“师姐果然是贵客啊,竟让师父精心准备了如此丰盛的一餐,我们平常可没有这种待遇,今天终于可以一饱口福了。师父,既然师姐在这里住下来了,以后是不是天天都可以享用佳肴啊?”

卡特琳如今已经习惯了“师父”这个称呼,叫起来十分顺口,不会再与“母亲”二字混淆了,仿佛眼前的娘亲已经变换了身份。

菲特闻言顿时觉得是自己的到来让这一家破费了,心中过意不去,正要发话,却被玛丽抢了先。

只见玛丽佯装不满地说道:“卡特,你这意思便是说娘亲平时做的饭很是寒酸了?莱恩,你来给评评理。”

莱恩连忙接话道:“师父做的每一餐饭都很丰盛啊,师姐你就不要挑了。

莱恩此时也已经适应了众人之间身份的转化,面色自然地说道。

“看看人家莱恩说的,卡特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不然你师姐还以为我平时总是虐待你们呢。”

“好,我错啦,师父做的每一餐都是美味珍馐。不过我可没有撒谎,这一次的荤菜明明比前几天多了两道来着...”

听到这里,菲特方才安下心来,她发现卡特琳刚刚只不过是在开玩笑而已,根本没有一句是“发自真心”。

众人在欢声笑语之中结束了这一餐,菲特对这一家的氛围十分欣赏,感觉这里相较于自己严肃的家庭环境要轻松许多。

“看来以后的这段时光一定会成为十分美好的回忆。”

饭后,众人各自回到房间,菲特、卡特琳与莱恩纷纷开始按照早上玛丽传授的方法感应经脉之中流动的灵力。

第二日辰时,四人再度于后院集合。

玛丽向三人问道:“昨晚你们可有按师父传授的方法去感应体内灵力?结果如何?”

卡特琳此刻率先说道:“师父,我感应到了,一开始那种感应十分微弱,时有时无,后来当我排除杂念,心无旁骛之时,便能清晰地察觉灵力的存在了。”

“做得好,你已经取得成功了,这样一来你便迈出了成为修行者的第一步。”

菲特此时也开口道:“我也已经感应到了灵力的存在,与师父昨日描述的一般无二。”

玛丽微笑道:“以你的资质,要做到这一点自然不难,我猜你根本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不像卡特那样还要凝神定气才能取得进展。”

见菲特没有作出反驳,卡特琳便知道母亲所言一定是事实,心中不由一阵羡慕,道:“看来师姐以后一定会是名动天下的顶级修士,说不定可以突破重关,超凡脱俗,成为传说中的仙人。”

“师妹言重了,就算我真的天赋异禀,也到不了如此夸张的程度。”

现在菲特又怎会想到卡特琳方才一语成谶,仿佛已经看到了她数十年后的成就。

“菲特,你不必妄自菲薄,卡特说得也有道理,你天资卓绝,也许有一天真的能够突破到世间万千修士梦寐以求的境界。将目标放远,并为它不懈奋斗,这样一来你便会获得无尽的动力,不会轻易止步不前。”

“弟子明白了,我一定会保持自信,绝不会轻视自己的潜力,尽全力去追求更高的境界,此生永不放弃。”

“说得好,这才是一个修士应有的信仰!莱恩呢?你昨晚的尝试可有结果?”

莱恩从众人见面开始便一直垂首看着地面,一言不发,看起来十分奇怪,一副受到了挫折的模样。

昨晚莱恩与另外二人一样,试图用师父传授的方法去感应经脉内的灵力,但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他费尽精力地尝试了整整三个时辰,却什么也感觉不到。无论如何平心定气,他的意识当中始终只有一片空虚。无计可施的莱恩最终只好选择放弃。

第三百五十六回 荒唐要求

莱恩此刻听到另外二人都顺利取得了进展,只有自己没有成功,那感觉就像输在了起跑线之上,被二人远远抛在了身后,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追赶二人的脚步。每个人都有基本的自尊,而莱恩的尊严与信心无疑都在这时遭遇了重挫,命运无情的打击令他几乎抬不起头来。

而之后卡特琳与玛丽二人对菲特不遗余力的“夸赞”更是令莱恩感到倍加失落,心情瞬间跌至谷底。

虽然如今的莱恩不想开口说一句话,但理性却不能放纵他对养育自己的人做出无理的行为。

“师父,我我失败了,没能感应到灵力的存在。”

此话出口之时,菲特与卡特琳心内顿时掀起波澜,她们都对自己方才急于表现自己的那副姿态感到后悔,知道此举一定已经在莱恩的心中留下伤口。但她们也知道,此时即便开口道歉也无济于事,只会令莱恩感到更加反感。

玛丽面色古井无波,像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这三人资质的差距其实她再清楚不过。

“菲特乃是不世出的天才,卡特也是资质上佳,只有莱恩资质平庸,甚至比常人还要更差一些,他的修行之路一定会比另外二人艰难许多。”玛丽心内忖道。

“莱恩你不必灰心,第一天没有成功感应到灵力的大有人在,象你两位师姐这样的乃是异类。你回去之后多试几次便能获得进展,等你感应到灵力之后便来找我,我会单独为你授课。”玛丽安慰道。

此时卡特琳却突然开口,提出了一个十分古怪的想法。

“母亲,你总是夸我能说会道,是个当师父的好料子。为了证明你没有看走眼,我必须要自我挑战一次。我希望你可以让莱恩拜我为师,从我这里获取知识,待我将你教给我的完全消化之后再传授给他,看一看我能不能教得像你一样好。

母亲每天都十分劳碌,如果还要分开向我们传授知识,势必会更加疲惫,我也想为母亲分担一些。虽然我知道母亲一定会拒绝这样荒唐的要求,但我还是要将它讲出来。”

卡特琳字字掷地有声,话语中透露出真情实意,将称谓换回“母亲”也是为了能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思想。

话音落下之后,菲特与莱恩二人面上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莱恩此时向玛丽投去了“求助”的目光,显然不希望自己成为卡特琳的弟子,他当然不讨厌卡特琳,但又有谁不期望自己能获得正规的指导?

“玛丽阿姨,一定不要答应她啊!”莱恩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菲特此时也觉得卡特琳的要求简直就是无理取闹,根本就无法令人接受。

“卡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她难道不怕耽误了莱恩修行的进程吗?”

但玛丽对这个荒唐请求的回应却出乎意料,令菲特与莱恩二人感到震惊。

只见玛丽沉默了片刻之后,便开口道“虽然你提出的要求简直就像是无稽之谈,但我可以成全你这一次。你的确有为人师长的天赋,我自然不能将这天分扼杀于摇篮之中,给你一个机会也未尝不可。

而且将学来的知识传授给他人也可以助你温故知新,可以在无形之中解决一些修行路上的难题,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境界。不过你仅仅有七日的时间来

证明自己,如果七日之后,莱恩对你的表现并不满意,那你这‘师父’的身份就会被剥夺,怎么样?”

卡特琳立即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好,就以七日为限,我一定会令莱恩感到满意,我相信自己的能力。”

玛丽此时向莱恩问道“你可愿意让卡特琳做你的师父?如果你坚决反对,我绝不会强迫你的。”

莱恩此时低下了头,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的心中也有一些矛盾,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选择才好。他没有想到玛丽竟然会认同卡特琳的提议,如今这最终的决定权利竟然落到了自己手上。

“如果我同意了,那这七日时间很可能便要被浪费掉,时间无比珍贵,一生又能有几个七日,实在是得不偿失。但我如果贸然拒绝,又一定会令卡特伤心,毕竟这样为人师长的机会一生当中又能有几次?我到底应该如何选择,好像哪一条路都走不通。”

莱恩只觉得自己已经被困在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怎么做都是错,无法找到完美的处理方法。

玛丽似乎已经看出了莱恩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于是便道“不必有任何顾虑,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大胆说出来,没有人会怪罪你的。”

卡特琳此时也接话道“莱恩,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就算了,我绝不会埋怨你的,这提议本身就是无理取闹。以后教授别人的机会有得是,不用急于这一时。”

听到卡特琳那无比真诚的话语后,莱恩心中一震,感觉心灵深处似乎受到了触动,他终于不再犹豫,道出了自己的选择。

“卡特,我相信你,这七日间便拜托你为我传授知识了,师父。”

卡特琳闻言开心地笑道“放心罢,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这师父我可不准备只当七天而已。”

“怎么,你还准备做莱恩一辈子的师父吗?”

玛丽此时出言调侃道。

卡特琳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胸有成竹地道“只要莱恩愿意,又有何不可?”

“你的野心还真不小,不过现实可比想象中残酷许多,希望你可以做好准备,传授法术可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不要到时候只失败了一次便自暴自弃就好。”

“母亲对我的性格还是不够了解,无论任何挫折都不可能击倒我的,你尽管放心罢,我一定要让莱恩得到最好的教导,不仅让他感到满意,也给自己一个交代。”卡特琳正色道。

“不愧是我玛丽的女儿,如果你真能成功,我相信莱恩一定愿意继续做你的徒弟。莱恩,既然如此,那你便先回房间罢,待卡特觉得自己准备妥当的时候,她自然会主动去找你的。”

“好,那我先走了。”

既然已经同意,便要服从规则,而且自己尚未感应到自身灵力,即便逗留也是毫无意义,莱恩非常爽快,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转身离去。

“师父,这样将他一人抛下,是不是不太好?”菲特此时开口问道。

“没关系,莱恩性格内敛,喜欢清静,即便独自一人,也很少会觉得烦闷,你完全不用为他感到担心。”

从这一日开始,三位年轻人被拆分开来,菲特与卡特琳二人跟着玛丽一起修行,而莱恩则独自一人守在房间里耐心探

寻着体内的灵力。

三日过后,莱恩终于成功地在体内感受到了灵力的流动,他顿时兴奋不已,知道自己也一样具备修行的基本条件。

于是莱恩便立即去找卡特琳,向她请教下一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而卡特琳这几天除了巩固自己学到的一切便是积极“备课”,准备用最好的方法为莱恩传授知识。

如今卡特琳已经准备就绪,随时等待着莱恩上门求助。

当卡特琳看到莱恩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心中竟然有一点兴奋的感觉,她多年以来为人师长的梦想终于要在今天实现。

卡特琳于是花了整整三个时辰的时间将灵力的初步运用方法向莱恩讲述了一遍,态度极为认真,内容亦是极为详细,没有一丝遗漏。

卡特琳准备得十分充分,她将自己所学一点一点剖析开来,在结合自己的理解之后,创造出一种最适合莱恩的教学手法。

细致入微、通俗易懂,注重具体的行为、方法,而非理论,这样一来便可以让莱恩用最快的速度去理解这些原本复杂的知识。

三个时辰过后,莱恩只感觉豁然开朗,他发现卡特琳与玛丽讲课的方式完全不同,从玛丽口中说出的话有时会令他感到一头雾水,但卡特琳所讲的每一句话却都说到了他心坎中,让他能够瞬间明白其中的含义。

此刻他才发现卡特琳当初绝不是夸下海口,她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因为她的确可以教得比他的母亲更好。

“卡特原来才是最适合向我传授知识的那个人,当初是我错怪了她,我应该给予她更多信任才对。”

莱恩如今又发现了卡特琳身上的一个长项,他只感觉这位义姐全身都在闪闪发光,那种优秀的气质是隐藏不住的。

卡特琳此时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那明显是紧张的表现。

“怎么样,莱恩,对我的表现还满意吗?说实话,我已经尽了十分努力,如果你还是没有听懂,那就快去找母亲罢,我绝不能耽误你修行的进程。”

莱恩闻言急忙道“满意,非常满意,不能再满意了。其实我觉得你讲得比母亲还要好,今后便拜托你为我传授知识了。从今日开始,你不再是我的义姐,而是我的师父。我们今后便以师徒相称。”

“不用这么死板罢,我有什么资格做你的师父?”

“你当然有,不要拒绝了,我意已决。你是我修行路上的唯一引导者,自然便是我的授业恩师,以后我就叫你师父了。”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阻拦了。但是你没有必要拘泥于那些繁琐的礼节,我并不喜欢。记住,你并没有拜我为师,为你传授知识是我自愿的。”

“我明白了,师父。”

“回去好好研习今日所学,待融会贯通之后便回来找我,不过每次开始学新的知识之前,我会为你准备几个问题,如果你回答不上来就不能继续学习。所以你一定要认真修行,绝不能敷衍,更不能急功近利。要知道一知半解与急于求成都是修行的大忌。”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好了,今日便到此结束,你可以回去了。”

“那弟子便就此告辞了,师父早点休息。”



第三百五十七回 尽职尽责

望着莱恩离去的背影,卡特琳轻叹一声,自言自语地道“莱恩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死板了,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与他在一起总会有一种沉闷的感觉,以后有机会要帮他改一改这个毛病,让他的性格变得开朗一点。”

卡特琳没有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便已经进入了师父这个角色,竟然开始为莱恩的“人生”着想。

第二日卡特琳向玛丽汇报昨日自己向莱恩传授知识的过程,以及莱恩对自己的评价。

玛丽听罢对卡特琳大加称赞道“我果然没有看走眼,你的确是个教书育人的天才,把莱恩交给你绝对是正确的选择,可能胜过我亲自向他传授知识。你明显更清楚莱恩需要什么,作为同龄人,你可以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这一点是我做不到的。”

菲特也在一旁捧场道“名师出高徒,说不定以后莱恩的修为会超过我们也说不定,卡特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卡特琳被这二人夸得脸都红了,连忙阻止道“你们不要再奉承我了,我教得哪会有你们说得这样好。你们这样的说法很容易让我自以为是,迷失初衷。”

“夸都不让夸了,你这自律能力也太强了一些,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倒不用担心你自视甚高,玩忽职守了。”玛丽调侃道。

莱恩在卡特琳无微不至的帮助之下,终于踏上修行正轨。

卡特琳对待莱恩的确就像师父对待徒弟一样,尽心尽力,有问必答,从不会拒绝莱恩的任何请求。

不过莱恩的资质不会因卡特琳绝妙的教学方法而改变,他完全吸收新知识所要耗费的时间依然是他人的数倍以上。

因此莱恩把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独自修行之上,其实前去向卡特琳讨教的的次数少之又少,通常一周最多也只有一次而已。若是遇到了一些复杂的术式或是心法,他都要自行研究月余才能够融会贯通,那时前来寻找卡特琳的频率便更低了。

不过卡特琳的倾心传授让莱恩再没有遇到疑惑不解或是不得要领的情况,卡特琳为他打下了足够坚实的基础,他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好好消化这些知识而已。

因为莱恩修为进境较慢,打扰卡特琳的时间少之又少,所以卡特琳自己的修行进程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修为提升的速度虽然没有师姐菲特那么快,但也一样远超常人。

而且卡特琳自己从来没有将传授莱恩知识当做一种负累,这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兴趣,一种消遣,一件可以让她从中获得快乐与满足感的事情。

为莱恩备课不仅不会影响卡特琳的修行,甚至可以帮助她温习过去的知识,巩固记忆,百利而无一害。助人便是助己,这一句话在卡特琳的日常当中得到了印证。

而且随着这段时间的接触,卡特琳与莱恩二人的“亲密度”不断提升,与从前大不相同。因为莱恩生性内敛,不善言语,二人之间的交流总是显得有一丝隔阂。毕竟他们不是嫡亲姐弟,莱恩始终没有对卡特琳放下心防。

可是如今

莱恩不仅视卡特琳为师父,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姐姐尊重与爱戴,二人在闲暇之时总是凑在一起谈天说地,大部分时间还带上菲特一起,彼此之间的关系无比融洽,亲如一家。

久而久之,莱恩的性格也在慢慢转变,逐渐变得开朗了起来,不再会把所有话都藏在心里,众人聊天的时候他也开始积极参与,甚至有时候也会主动开个玩笑,这显然与曾经的他大相径庭,而这一系列改变无疑都是卡特琳的功劳。

菲特也在卡特琳热情的搭讪之下迅速融入了这个小团体,或者更准确来说,这个家庭。每当自己感觉有点无聊的时候,卡特琳总会出现在她面前,邀请她加入三人或是四人的“集会”,他们有时候谈古论今,有时候插科打诨,有时候下棋嬉戏,后院中总是能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

菲特突然意识到也许这样的环境才是她梦寐以求的乐园,有时候她甚至会生出永远在这里生活下去的想法。在潜意识当中,她不仅仅是玛丽的弟子,是卡特琳与莱恩的师姐。她更像玛丽的义女,两位少年的亲生姐姐。

有时候,如果遇到真心之人,从陌客到亲人也许就在转眼之间。

愉快的时间总是迅速流逝,不知不觉之间十度春秋就这样过去了。

此时众人的修为已经与十年之前大不相同,虽然三人资质不一,修为提升的速度也是大相径庭,但三人如今较十年前的自己相比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菲特天赋异禀,乃是万里挑一的绝世英才,仅仅十年间便已经迈入了升华境,就算与自己的师父玛丽相比都不遑多让。她进步的速度令阅历丰富的玛丽都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评价。

而且菲特的修行方式从来都是不紧不慢、按部就班,确保自己拥有足够扎实的底蕴。为了防止将来修为无故倒退,她决不会允许自己做出急功近利的举动。

即便在如此自律的状态下,菲特依旧凭借自己无与伦比的领悟力将所有人都甩在了后面,无论是艰深的心法还是繁复的咒术,菲特总能在几日的时间内掌握要领,这种超群的理解力实在是令人艳羡不已。

卡特琳如今也已经达到了大成的境界,虽然她的天赋也不差,但还没有达到菲特那般近似怪物的水准。她虽然对菲特如今达到的境界十分羡慕,但对自己这十年以来取得的成就也非常满意,尤其是对莱恩做出的贡献更是令她感到无比自豪。

最后便是莱恩,他的资质是三人当中最差的那一个,但也是最努力的那一个,卡特琳细致入微的教学方式让他成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修行方法,在卡特琳尽心尽力的帮助之下,如今莱恩的修为也是成功达到了奠基的境界,并且已经与再度突破十分接近。

玛丽此时将菲特与卡特琳二人召集到后院当中,扬声道“我已经将自己掌握的所有知识都教给你们了,接下来的路便要你们自己去走了,如今你们有两个选择可供考虑。”

“哪两个选择?师父你快说来听听?”

卡特琳如今已经将“师父”二字叫习惯了

“第一,也是我较为推荐的一个选择,那便是在世间闯荡一番,积累各种经验,这样一来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态都不会慌张。我当年也是云游天下,参与过不少江湖纷争,这无疑是历练身心的最佳方法。

第二则是闭关修行,试一试仅凭自己一人之力能否取得突破。”

话音落下的时候,菲特却突然问道“师父,我有一个疑问。无论是哪一个选择,我们好像都缺少一个可以令自己提升境界的契机。

以前有师父为我们传授知识,不停修习全新的法术,修为的确会逐渐提升,但以后我们不再能得到教导,即便经历世间百态,也难以取得实质上的进步。”

“菲特,我明白你说的意思。”

玛丽顿了一顿后,说道“你的要求师父其实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你们说的是什么啊?我根本没有听懂。”卡特琳此时一脸疑惑。

“你们随我来。”

玛丽将二人带到自己的屋中,指了指那个角落里的楠木书柜,道“最上面那层左首第一卷竹简,你们打开看一看,自然便明白了。”

玛丽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菲特于是按照玛丽所说找到了那一卷竹简,小心翼翼地从书柜上取了下来,展开仔细观瞧,却发现这竟然是传说中的“元素秘典”,被所有灵族修士奉为至宝的秘笈。

卡特琳此时也凑了过去,看到了竹简上的内容,同样被开篇那“元素秘典”四字所震撼,她也不是孤陋寡闻,当然知道这四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书柜上方这两层内的竹简都是‘元素秘典’的抄录版本,乃是我亲自编撰的,虽然没有原本的价值,但内容却是分毫不差。灵族所有的法术都被记载于这部秘笈之中,各类神通应有尽有。

我到如今为止也只不过学会了秘典中的一半内容而已,剩下的那些便要靠你们自己去探索了。如果你们当中有人可以将整本秘笈中的内容全部掌握,便一定可以突破重关,成为这本秘笈的撰写者——米歇尔那样的仙人,无拘无束,超凡脱俗。以后你们可以随时来这里取阅。”玛丽向二人解释道。

菲特此时深深地向玛丽鞠了一躬,道“多谢师父,这‘元素秘典’正是我最需要的物事,这样一来我就不必担心未来无法进一步提升修为了。”

卡特琳此时也附和道“师父实在太大方了,竟然将如此珍贵的秘笈分享出来。弟子感激不尽。”

“其实像这种抄录版本并不是什么罕见的宝贝,灵族修士几乎人人都有一套,毕竟所有人都需要依靠它来修行。把它交给你们是我作为师长的义务,都不算是馈赠。我只希望你们未来也能成为像先祖米歇尔一样杰出的修士。”

“虽然如今无法向师父保证什么,但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成为可以独当一面之人,绝不会辱没了师父这么多年来的栽培。”

菲特斩钉截铁的话语掷地有声,语气之中充斥着一种热血澎湃的感觉。



第三百五十八回 难舍难分

而这一次卡特琳却没有接话,似乎对自己并不是很有信心。

玛丽没有质问卡特琳为何一言不发,而是继续问道“现在你们可决定好了?记住,一定要顺从本心,不可自欺欺人,你们的未来只有自己可以选择,对于你们的判断,我绝不会干扰或是拒绝。”

菲特突然点了点头,正色道“师父,我已经做好了决定。”

“既然有了答案,便大胆讲出来。”

“我决定要去世间历练一番,闭关似乎并不符合我的性格。也许要等到拥有了足够的阅历,才能达到梦寐以求的境界。就算不能成功,我也一定要做出尝试。”

“好,你的选择果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苍茫天地,四大部洲,值得去游历的地方有许多许多,你也许会被卷入到各种危险重重的事件之中,但你同时也会获得许多宝贵的经历。对这世界的理解越深,可以领悟到的道理便也越多,这无疑有助于你的修行。

为师只希望你记住一句话,谨守初衷,永远不要忘记修行的终极目的。修士与普通人不同,容易受到上界关注,一举一动都要谨慎,时时刻刻必须保持绝对理智。要学会看破表象,掌握真理。不得陷入名利场中,更不能滥用权势。

思考问题最好不要从自身出发,要懂得站在他人视角看待局势。惩恶扬善,但有一点当要记牢,善恶并不能随意分辨。行“伪善”无异于作恶,‘金刚伏魔’又怎能用一个‘恶’字来形容?想要看透是非黑白,只有依靠智慧思辨,方能拨开云雾,令真相大白于天下。”

玛丽的这一番话令菲特与卡特琳二人肃然起敬,眼神之中纷纷涌现出崇敬的光芒,那“师父”的光环此刻好像变得更加耀眼。

“师父”不仅仅是修行路上的指路人,更是人生途中的引导者。

而玛丽显然完美地做到了这两点。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些年来师父虽然不断在为我们传授人生哲理,但方才这一番话,却最令弟子震撼,就算‘受益匪浅’四字也难以形容我如今的感觉。”

菲特的心中有着一种特殊的冲动,竟然想要给玛丽一个拥抱,来表达自己最诚挚的谢意,简单的言语已经无法传递她现在的心情。

“你只要牢牢记住师父今日所说的这段话,日后便一定不会走入歧途。经历世间百态之后,只会令你对这世界的本质领悟得更深。不经风雨怎见彩虹,有些道理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明白的,还需要你自己在这喧嚣红尘之中慢慢摸索。”

“师父,我明白了。我一定要尝尽那人间百态,酸甜苦辣一样不缺,在泥泞之中坚守本心,体验修行的真意。”

“愿你似那水中之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不待菲特继续答话,玛丽便转向卡特琳,继续提问。

“那卡特你呢?是不是与你的师姐有着完全不同的想法?”

“我”

不知为何,卡特琳此时欲言又止,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这世间本就很难分辨对错,选择从来也没有高低,路不同也依旧可以抵达同一个终点,不要执着于虚伪的表象,好好将自己的看法表达出来。你也要铭记,法无优劣,只有适合自己的,才是那最好的修行之法。”

“师父,弟子无法抛下莱恩一人,独自前往红尘中闯荡。莱恩一直以来都在努力修行,渴望有一日也能达到自己梦想中的境界。但我们都知道他的资质并不出众,如果我就这样离他而去,他以后的修行之路就会变得极为艰难。

‘元素秘典’之上的内容,他仅凭自己一人恐怕很难读懂。我每一次向他传授知识的时候,都要采用最简洁明了的方式,

否则他便会产生疑惑。我既然成为了莱恩的师父,便必须承担起义务,陪在他身边,继续帮助他度过未来的所有难关。”

卡特琳的这一番话令玛丽为之动容,双目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然而菲特此刻却提出了质疑,似乎对卡特琳的忧虑不是非常理解。

“卡特,你只要带着莱恩一起去游历不就好了?途中你随时随地都可以为他传授知识,何乐而不为?”

“师姐,我有想过你说的这个办法,但最终却发现根本无法成行。莱恩的修为实在太低,根本就无法在江湖纷争之中生存,尘世就像个混乱的沼泽,对于他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菲特此时想要插话,却立即被卡特琳所阻止。

“我明白你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我做不到。我没有足够的能力,我只不过刚刚迈入大成境而已,在那乱世中根本无法时时刻刻保护着他。你可有想过保全自己与守护他人的区别?两者的难度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如果我不能保他周全,带他走入这乱世中无疑便是将他推入火坑,那种下场实在太残忍了。”

菲特听到卡特琳的这番说辞之后,顿时沉默了。

这种尴尬的安静持续了片刻,直到菲特面带歉意地开口道“卡特,是我错了。我想的实在太简单了。”

卡特琳摇了摇头,微笑道“道什么歉,我又没有怪你。”

随后卡特琳转头向玛丽郑重地说道“我也做好了决定,我要和莱恩一起留下来,继续做他的师父。我相信自己即便不去世间游历,也一样可以依靠坚持不懈的勤奋来完成自己的理想。”

“说得好,这样就对了。每个人都有完全不同的理念,他们的生命轨迹也一定各不相同,既然不适合,又何必刻意地互相模仿。”

卡特琳此时向菲特说道“师姐,待你下次回来的时候,我要和你比试一场,让你见识见识‘闭门造车’的效率。”

“哈哈,当然可以,我若是输了,就不再继续游荡了,陪你一起闭关修炼。”

二人相视而笑,虽然知道彼此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但是这个约定却已经被悄悄刻在了记忆深处。

玛丽见二人已经交谈完毕,便说出了“结语”。

“既然你们二人都已经做出了决定,接下来便各自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罢,师父也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未来的路在你们自己脚下。”

菲特与卡特琳此刻同时向玛丽郑重行礼,一躬到地。

“多谢师父苦心栽培,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师父传艺之恩,弟子终生不敢忘怀,来日必会报答。”

卡特琳与菲特先后说道,虽然说辞各不相同,但二人所表达的意思却是大同小异。

这份恩情她们一定会永远铭记心中。

对于卡特琳来说,虽然玛丽是自己的母亲,但她却知道那孜孜不倦的悉心教诲并不是每一个长辈都能做到。

对于玛丽的第二个身份,卡特琳的心中只有无尽的敬佩。

“师父”二字无比沉重,肩上的责任不亚于至亲,这一点卡特琳自己深有体会,因此她也更能理解玛丽这十年来的艰辛。

“虽然有时会感到身心疲惫,但当看到自己的弟子有一日终于出人头地的时候,那种欣慰的感觉却是无以言表,这便是为人师长的乐趣所在。若是莱恩将来成功步入了升华境,我想必也会热泪盈眶罢,那种成就感真的会令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玛丽此刻对着刚刚抬起头来的菲特说道“菲特,在你离开这里,前往世间闯荡之前,还要完成师父留给你的最后一个挑战。”

“师父,我知道这个挑战是什么,就算你没

有说出来,我也必须要去完成。不然游荡世间便没有任何意义。”

这十年的相处已经让这一对师徒变得心有灵犀,与亲生母女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那你且说来听听,看看我们师徒究竟有没有默契。”

“那‘元素秘典’有数十卷之多,我如今对那空间法术还没有精通,暂时无法展开属于自己的储物空间,自然无法携带这些竹简上路。而且我不能带走这套‘元素秘典’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理由,那便是师妹和师弟还要依靠它来修炼,

我若是携带‘元素秘典’上路,岂不是相当于害了他们?因此我必须要在出发之前将这套‘元素秘典’当中的内容全部记忆下来,深深刻在脑海之中,这样一来以后便可以随时修炼,没有后顾之忧了。”

“说得分毫不差,你现在便可以去我的房间将那二十卷竹简取走,待你记熟之后再还回来便是了。记住,一定要完全记牢之后再上路,不然以后练功若是出了差错,导致走火入魔,到那时便追悔莫及了。”

“放心罢,若是不能背得滚瓜烂熟,弟子绝不会离开这里半步。”

“好了,今日的讨论便到此为止,你们二人从现在开始可以各司其职了。”

于是从这一日开始,菲特便致力于背诵“元素秘典”上的内容。

而卡特琳则是与往日一样,在修行者和师父这两个身份之间来回调换,因为菲特将元素秘典全部取走,她暂时无法获取新的知识,不过她倒也不着急,温习、巩固过往的知识对她来说一样非常重要。

“以师姐的能力,背下这二十卷‘元素秘典’的内容乃是轻而易举,根本毫不费力。我最多也就需要等上一周左右的时间,这段时间正好可以将自己以往所学全部重新演练一遍,毕竟温故才能知新嘛。”

果然如卡特琳所料,菲特只用了五日光景便将“元素秘典”那二十卷内容完全背了下来,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印入了脑海当中。

菲特到此为止便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将“元素秘典”送还原处,临行之前向玛丽、卡特琳以及莱恩三人一一告别。

卡特琳对这位平易近人、温柔体贴的师姐十分喜爱,十年之间的朝夕相处令她们之间的感情日益深厚,亲密得不分彼此。

当离别之刻到来之时,卡特琳终于忍耐不住心中那一线伤感的情绪,尽情释放了出来。

她向着菲特扑了上去,狠狠将她揽入怀中,趴在菲特的胸口哭得梨花带雨,泪水染湿了菲特的衣襟,那样子楚楚可怜,看上去令人无比心疼。

菲特还是第一次看到卡特琳如此感性的这一面,与平常那个开朗的她大不相同。于是菲特紧紧地回抱着卡特琳,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安慰道“不哭,不哭。等师姐在世间游荡一圈之后,就一定会回来的,到那时我们便不会再分开了。”

卡特琳抬起头来,那张泪眼婆娑的小脸是那么惹人怜爱,她用着一种怀疑的目光望着菲特,轻声问道“真的?你可不要骗我。”

“当然了,师姐可曾欺骗过你?”

“那我们一言为定,以后绝不能反悔。”卡特琳认真地说道。

菲特举起右手,做出了一个发誓的动作,道“一言为定,绝不反悔。”

卡特琳见到菲特手上的动作以及那郑重的表情,便知道菲特绝不是在敷衍她,嘴角立刻浮现出了一抹喜悦的笑容。

“师姐,我会一直等着你回来的。”

但此刻这二人谁都没能预料到命运的残酷,一个无比简单的约定也可能成为终生也无法抹去的遗憾。

这一等,便是余生。

这一等,亦是永恒。

huannliangng



第三百五十九回 一家团聚

玛丽在菲特离开之前为菲特精心准备好了行李,那是一个十分精致的红木箱子。

菲特打开箱子后,发现里面应有尽有。衣服、空竹简、笔墨、一幅四大部洲详解图还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当然不能缺少的还有为数不少的盘缠,若用如今的标准来算,至少有数十两之多。

菲特知道师父这一家其实并不富裕,这些盘缠绝不是一笔小数目,也许是师父积攒了很久的家底,如今竟然要全数交给自己。

“这礼实在太重了,弟子绝不能接下。盘缠我会去向父亲讨要,不必让师父破费。”菲特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是”

还未待玛丽将话说完,菲特便插话道“我知道这箱行李是师父的一份心意,我自然不会尽数拒绝。只不过这盘缠还请师父收回,其他的物事我都可以欣然接纳。”

见菲特神情坚决,玛丽也不便再将盘缠硬塞给她,只得作罢,将木箱中装有盘缠的钱袋拿了出来,捧在了手上。

玛丽自然知道菲特父亲的身份,此时回想一下,顿时觉得自己为菲特准备盘缠这一个行为显得有些不妥。

“她明明家财万贯,一点也不缺钱,我却偏要多此一举,实在是有些欠考虑了。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菲特的真实身份,恍惚间竟然觉得她是自己的女儿,真是令人啼笑皆非。”玛丽心内忖道。

“师父,弟子要离开了。你这么多年呕心沥血的栽培,弟子今生今世永不敢忘,大恩大德来日定当全力报答。”

“你我师徒二人之间既不要说‘恩情’,也不必提‘报答’。我当初自愿成为你的师父,从那一刻起就没有想过回报。这乃是天赐的缘分,如果与‘恩情’纠缠在一起便显得不再单纯了。”玛丽的语气中充满了真诚的心意。

“师父”

菲特的眼眶此刻也开始湿润,她明明不是一个过于感性之人,但此刻依然抑制不住心内那股呼之欲出的情感。

她此刻终于明白了卡特琳的心情,那是一种不舍,掺杂了一点淡淡的感伤。

“不要哭,分别只是暂时的而已,师父不会离开这里,我们随时都可以重逢。对你来说,灿烂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一定要用微笑的姿态去面对才是。”

菲特闻言立刻擦掉眼角的泪珠,绽放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师父,这样可以吗?”

“孺子可教也。江湖险恶,尽量不要卷入纷争,能躲就躲。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注意保护自己,绝不可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师父当初为你演说的那一段话,你一定要牢牢记在心里,关键时刻一定会派上用场。”

“师父当初所言我一句都不曾忘记,那是我在这乱世中生存的唯一法则。”

“若是有一天感觉疲惫了,便停下脚步,回到暮雪城来好好休息一番,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菲特此时终于无法再掩饰自己的情绪,她突然一把将面前的玛丽拥入怀中,就像不久前卡特琳对她做出的动作一样。

玛丽自然不会推拒,二人就这样静静地享受着属于彼此的温馨,心中泛起一道道暖意,流至四肢百骸。

许久之后,师徒二人才缓缓分开。

当两道目光交汇在一起的时候,她们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快回家罢,你和父母十年未见,他们一定十分思念你。”玛丽道。

“师父,弟子走了,你一定要多多保重。”

“你也是,我们来日再会。”

“师父,等着我,弟子一定会回来孝敬你的。”

这一次玛丽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语,而是点了点头,表示默认,她显然是不想破坏彼此之间的这种气氛。

菲特于是转过头,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她一步三回头,那种难舍难分的痛苦在心中愈演愈烈。

“走罢,不必留恋,我们总有再见的时候。”

听到这句话之后,菲特轻轻颔首,加快了脚步,不再望向身后,身影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之处。

玛丽望着菲特渐行渐远的身影,面上现出欣慰的神色。直到菲特的身形完全消失在她的视野当中,她才回到家中。

菲特回到阔别已久的“老家”,父母出来迎接她的时候兴奋不已,声音都显得有些哽咽,可见他们对菲特已经思念到了极致。

虽然拜师学艺后长期离开家乡的少年在这世上比比皆是,已经算是常态,但天下父母之心并没有什么差别,他们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一直陪在身边。

骨肉分离对于父母来说乃是几乎无法承受的痛苦,哪怕只有短短片刻,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十分难熬,更不要说是十年。那种自灵魂深处升起的担忧与思念会令他们茶不思、饭不想,夜夜难以入眠。

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

因此菲特父母如今表现出来的激动之情其实再正常不过,甚至可以说没有想象中那么激烈。

可是亲子之间的这种温存却没有持续多久。

接下来菲特口中说出的那一番话却成为了这夫妇二人的噩梦。

“父亲,母亲,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征得你们的同意。作为一名修行者,若想提升自己的修为,只靠闭关修炼是绝对不够的,必须要前往江湖中去历

练一番,获得足够的阅历之后,方会有飞升成仙的机会。

我知道这对于你们来说很残酷,毕竟我才刚刚回来不久,便又要离开你们。但是请你们放心,这一次不会像上次一样久,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我便会完成自己的红尘之旅,回来一直陪着你们。”

沉默,冗长的沉默。

鸦雀无声的氛围一直到半晌之后才结束,菲特的父亲终于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沉声说道“你已经成为一名修士,人生道路自然与旁人不再相同。既然去世间历练是你获得成就的唯一途径,我们又怎能拦你。一旦阻止,便无疑相当于毁掉了你的前程。

但是父亲要你向我们保证,一定不能去参与那些江湖纷争,时刻都要保护好自己,平安无事地回来。”

“父亲说的这些话与师父惊人的相似。”菲特暗暗忖道。

菲特立即举起右手,立下了誓言。

“我对天发誓,未来一定不会参与那些无谓的江湖纷争,随时随地都以保护自身为首任。若违此誓”

菲特的父亲听到这里立即出言阻止。

“好了,后面不用说了,不吉利。父亲已经明白了你的决心。不过你为什么要说无谓的纷争?听起来像是在敷衍我们。”

看到父亲的面色有一丝不满,菲特连忙解释道“修行者当以惩恶扬善为己任,自然不可能随时都置身事外,当遇到大是大非的问题时,便难免要被卷入争斗之中。

不过父亲请放心,女儿随师父修炼的十年以来,已然脱胎换骨,如今修为不低,也精通许多法术,即便遇到击败不了的敌人也足以全身而退,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没想到我的女儿现在已经如此厉害了,想必日后定会成为江湖之上大名鼎鼎的女侠。”

菲特的父亲此刻面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为自己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儿而感到骄傲。

但菲特的母亲此时却依旧皱着眉头,一脸忧虑的神色。

自从她听到菲特即将再度离开这个家,前往江湖中历练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里便开始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她明明知道自己如果贸然拒绝菲特的请求,便一定会耽误菲特的前程,但是心中却总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希望她可以永远将女儿留在身边。那种七上八下的忐忑心情已经将她的理智搅乱,令她开始感到坐立不安。

“母亲,你怎么了?是不是不愿意让我离开?”

菲特察觉到了自己母亲阴沉的脸色以及双目当中透露出的失落之情,于是便立即开口问道。

然而迎接菲特的却是尴尬不已的沉默。

huannliangng



第三百六十回 创办医馆

菲特的母亲一言不发,时间像是突然凝固。

菲特的父亲见到此情此景实在看不下去,径直对自己的夫人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又何尝不想菲特留下来?可若是我们固执己见,便会断了孩子的前途,那样的结果我们一定都不想见到。你曾经不是和我说过,要做开明的父母吗?”

听到这一句话的瞬间,菲特的母亲心中顿时一震,犹如被一把重锤狠狠轰击在心头。

“他说得对,我的确感情用事了。这样对菲特一点也不公平。就算强行将她留在身边,她也一定不会感到开心的。”

想到这里,菲特母亲面上的阴郁神情退了下去,难得地露出了一抹笑容,道“菲特,是母亲太狭隘了,你父亲说得没错,我们绝不应该干涉你认真做出的决定。母亲如今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什么要求?母亲尽管说来,女儿一定会尽量满足。”

“这要求很简单,就是你能不能不要立刻出发,先留下来陪我们几天,一家人好不容易刚刚团聚。”

“我同意你母亲方才提出的意见,刚刚见面就要分离对于我们来说实在太残酷了,我们不需要你长期陪伴,即便只有两、三天也足够了。”

菲特的父亲诚心诚意地劝说道。

“父亲、母亲,你们难道以为我立刻就要离开吗?既然已经回到家中,自然要好好休息一段日子,这七日内我哪里也不去,你们放心罢。”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与我们说完转头就要走呢。”菲特的母亲闻言终于放下心来,脸上的阴霾也随之散去。

于是菲特在家中修整七日,陪伴父母,享受了一番家庭的温馨。

七日后,菲特辞别父母,踏上了游历世间的旅途。

菲特在世间的经历暂且不谈,先说一说她的师妹与师弟,卡特琳与莱恩二人。

卡特琳在菲特离开之后不久便开始研习“元素秘典”之上的内容,然而看到开篇语中的几句话后,她却感到目瞪口呆。

只见竹简之上清楚地写道

“我灵族阴盛阳衰,男子体质孱弱,灵根缥缈,资质大多愚钝,不适宜修习法术。因此这‘元素秘典’乃是专为灵族女子而著,行气之法、经脉穴位都与女子身体息息相关,若是天资异于常人的灵族男子观看此典,需要多加谨慎,结合自己身体状况进行修炼,且不能墨守成规,否则恐有走火入魔之险。”

“什么?灵族男子竟然不适宜修炼法术?以前怎么没有听母亲说过这件事,我一定要去问问她。若是莱恩修炼的过程中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了损害,我作为师父一定难辞其咎。”卡特琳心内忖道。

于是卡特琳立即来到了菲特的房间,对自己的母亲进行了“质问”。

“师父,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灵族男子不适宜修行法术,这明明是无比重要的一件事。如今莱恩已经修行十年,若是修行真的对他不利,现在可能已经很难挽回了。”

玛丽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回应道“看来你是看过那‘元素秘典’的开篇了。”

“我当然看过,不然也不可能来这里向你询问。”

“你其实是过虑了,如果他不适合修行,就根本过不了那第一关。既然成功度过了第一关,就证明他一定是个天赋异禀、万里挑一的灵族男子。”

“第一关指的是感受体内灵力?”

“没错。如果毫无修行天分,就算静坐千秋万载,也不可能有任何察觉。他仅仅用了三天,这便证明他的资质已经胜过了许多灵族女子,可以说是个奇迹了。”

“原来如此,是我反应过激了。”

“很正常,他毕竟是你的徒弟。”玛丽微笑道。

“没想到莱恩竟然是如此惊人的天才,既然如此,我便更要尽心尽力地去栽培他了。”

“虽然他很特殊,但他的进境还是会很缓慢,你只要顺其自然便是了,千万不要急于求成。你觉得自己呕心沥血,其实有可能是害了他。”

“我明白,我一定会维持现在的教学方法,不会破坏原有的计划。”

“你在教书育人方面的天赋更胜于我,我倒是没有必要为你担心,既然了解清楚了,你便继续去做自己的事罢。”

一转眼,又是三度春秋。

卡特琳如今已经成功达到了大成境巅峰,实力相较三年前的菲特来说可能还要更胜一筹,这样的进展令她感到十分满意。

“师姐,我相信自己就算不能将你超越,也不会与你相差太多。”

在这三年之内,卡特琳突然发现莱恩似乎对“元素秘典”当中的治疗术十分擅长,学得竟然不比她自己慢上多少。

于是卡特琳便决定因材施教,专门为他传授治疗术。

卡特琳在发现莱恩这个特质的那一天开始,便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治疗类法术之中,潜心研究,确保能让莱恩在这个领域之上取得显著的进展。

两年多的努力,对症下药一般的教学方式,终于换来了无比理想的结果。

功夫不负有心人,莱恩如今已经成功掌握了中阶治疗术,并且也从玛丽那里学到了许多与医学有关的知识。

当初玛丽行走江湖之时,曾经拜一位郎中为师,学到了不少医术,也曾在师父的医馆中为许多病人诊过病。

这些宝贵的知识与经历无疑为莱恩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他成功走上了一条成为郎中的道路。

而耳濡目染的卡特琳,自然也开拓了眼界,再加上她爱屋及乌,努力钻研医术与治疗系法术,在自己不知不觉之间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出色的医师。

此刻刚刚练就上阶治疗术,准备去接触顶级神通——回天之术的卡特琳如今还料想不到自己未来会成为名动天下的神医。

毕竟她从来都是在为莱恩着想,早就忘却了自己,总是低估自身的能力,却不知道上天从不会亏待真正拥有善心之人。

在卡特琳无私付

出的时候,她便已经站上了世界之巅。

一年之后的某一日,莱恩忽然向卡特琳表达出了自己埋藏在心底许久的想法。

“师父,我有一个心愿,不知道可不可以凭借我们一家之力来实现它。我觉得这个心愿既可以丰富自己的经历,又可以造福城中百姓。”

“快快说来,师傅要听一听是什么心愿,竟会如此宏大。”

“我想要在城中开一家医馆,这暮雪城中应有尽有,但却也有一个遗憾。城中虽有两家药铺,可是却始终没有一个像样的医馆。

我们如果能够在城里买下一块地,办一家医馆,用平价为城中百姓治病,既能锻炼我这几年来修炼的法术,也能解除这些年来一直困扰着城中百姓的烦恼,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卡特琳听罢眼前一亮,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你的这个建议真是不错,这的确是两全其美的实践方法。不过暮雪城的地价一向很贵,不知道我们是否买得起。”

卡特琳决定去询问自己的母亲,看一看他们究竟可以拿出多少钱去创办这暮雪城中的第一家医馆。

卡特琳于是来到厅内,找到了正在悠闲地阅读着古卷轴的玛丽。

“师父,我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卡特琳开门见山地说道。

“自从菲特离开之后,再听你用‘师父’二字来称呼我就会有一点违和感了,要不然你以后还是恢复原来的叫法罢。”

“嗯好不容易才念顺的称呼,现在竟然又要改回去,真是麻烦啊”

卡特琳佯装不满,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觉得麻烦就不必特意改称呼了,这种小事不足挂齿。说罢,你有什么事需要与我商量?”

“母亲,莱恩想要在城中开办一家医馆,我自然不会反对,但却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足够的财力去完成他的愿望。毕竟这里乃是都城,地价非比寻常。”

“莱恩竟然这样聪明,想必是从我曾经讲过的经历当中受到了启发。开一家医馆不仅可以实践医学理论、练习治疗术,也算是为城中百姓造福,可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就算家中财力不济,我也一定要促成此事,为你与莱恩二人拓宽修行之路。”

“为我?”卡特琳这时露出了满头雾水的神情。

“难道你想仅仅依靠莱恩一人去打理这座医馆吗?你这些年为了教导莱恩苦心钻研治疗术,我向莱恩讲解医理之时你也一直在旁听。如今你在医术之上的造诣恐怕不亚于当年的我,只不过是缺乏经验而已。

你才是这医馆的招牌,莱恩不过只是你的助手。若是你将运营医馆的责任都放在他的肩上,对他来说压力实在过于巨大,而且这医馆的名气在他手里也很难打响,也许都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去那里诊病。”

“母亲也太小看莱恩了罢。”

卡特琳面上现出了一丝不悦的神色,她乃是莱恩的师父,自然不愿意从他人口中听到贬低徒弟的话语。



第三百六十一回 御灵公主

玛丽听到卡特琳的说辞之后,立即回应道“你没有必要情绪用事,我方才所言句句都发自真心。只有你成为医馆的主人,这个医馆才能真正发扬光大,化为城内百姓患病染灾之时可以倚仗的所在,你可明白?”

卡特琳沉默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这医馆不仅是莱恩试炼的空间,更是百姓治病疗伤的唯一去处,既然决定开办,便一定要做到最好,绝不能敷衍了事,令百姓失望。若是医馆内只有莱恩一人,显然不太合理。”

“只有你们两个想必也忙不过来,我准备明日前往王宫,去拜见我的老友,让她帮我们在城中建立一座医馆,并且在城内招募一些略通医术之人来做你们的助手。”

“老友,母亲难道说的是当今公主殿下?”

卡特琳面上现出了一丝讶异的神色。

“不错,就是你的柯洛尔阿姨。”

“母亲竟然要找她帮忙?她位高权重、琐事缠身,哪会有时间来帮助我们,何况还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

“这可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是造福万民的要事,柯洛尔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放心罢,这件事交给我就好了。你与莱恩做好准备,待医馆建好之后便开始接待病人,这几天将我曾详细讲给你们二人的医理好好复习一遍,到时候可不要闹出了笑话才好。”

“既然公主殿下都介入了这件事,我们就更不能懈怠了,否则便如同折损了公主殿下的脸面。替我向她保证,就说我与莱恩二人一定会让来到医馆看诊的每一位患者都满意而归,绝不会辜负她的期望。”

“我坚信你一定会让这医馆的名声传遍整个北俱芦洲,到时候来自天下各处之人都会慕名前来拜访。如果以后你二人忙不过来,我其实也可以‘重出江湖’,为你们分忧。”玛丽笑着调侃道。

“母亲一定是‘宝刀未老’,如果未来我们感到手忙脚乱,便一定会前来请你出山的。”

“好了,你去将你我二人谈话的内容告诉莱恩罢。然后这几日你们二人便在一起仔细钻研医术,不必再修习其他法术了。”

卡特琳说了一声“知道了”之后便向玛丽告别,转身离去,前去寻找莱恩了。

玛丽此时面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自言自语般道“他们终于已经完全长大,也是时候让他们独当一面了。柯洛尔,我的好姐妹,想不到我们竟然会在这种时候重逢。”

说罢玛丽便换了一身色泽鲜艳的衣服,走出家门,径直前往暮雪城中央的皇宫。

***

御灵国皇宫,长公主寝宫。

此时,两名女子正在悠闲地交谈着。

坐在正座之上的女子雍容华贵,气质高雅,容颜艳丽,一看便知道是个高高在上之人。她身着一袭金色长裙,一眼望去整个人似乎都在闪闪发光。

而坐在此女下方的乃是一位身着大红色丝绸长裙的妇人,容貌

秀丽,正是玛丽。

而金裙女子自然便是当今御灵国长公主——柯洛尔了。

柯洛尔此时笑着问道“大姐,你怎么会突然来找我,你可不是那种有闲情逸致的人。”

“小妹,你又在调侃我了。我来找你难道就不能是因为思念吗?”

“这实在是折煞我了,我对你的性格可是一清二楚,如果没有目的,你是一定不会念旧的。而且你总是觉得我公务繁忙,没有任何空闲时光,因此也不愿意来打扰我。”

“你说得没错,我也不打哑谜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日来此的确是有事相求,希望你能为我办一件事。”

“我们姐妹之间何必客气,有什么事都包在我身上。”

还没有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柯洛尔便信誓旦旦地答应了下来。

当年玛丽在世间闯荡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在江湖游历的柯洛尔,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随后便决定结伴而行,并以姐妹相称。二人一起惩恶扬善,立下许多在江湖上传唱的事迹,当时在北俱芦洲,她们曾被称为“暮雪红颜”,一时名声大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玛丽在与柯洛尔相处的这段时光之中,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每当二人陷入危难之时,总会有几位世外高人凭空出现,将她们救下,随后又消失无踪。

一开始玛丽还不以为意,但是到了后来她便觉得有些蹊跷,于是便向柯洛尔询问,然而柯洛尔却是不停敷衍,似乎不愿作答。玛丽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于是也没有刨根问底。直到二人分别之前,柯洛尔才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玛丽。

玛丽还记得当她得知柯洛尔乃是当今公主之时的惊讶神情,那时她还年轻,这种出乎预料的答案的确给她的精神带来了很剧烈的冲击。

自从玛丽在暮雪城内定居之后,数十年间也只不过与柯洛尔见过两面。每一次都是带着“请求”而来,所以柯洛尔如今也已经习惯。

听到柯洛尔毫不犹豫地同意,玛丽笑着摇了摇头。

“你也还是老样子,至少听完我的要求再答应不迟,万一我要让你去做一些伤天害理之事怎么办?”

“你扪心自问,可会将我陷于不义?我可从来不会贸然答应其他人的要求,你只是一个特例而已。”

“你说得对,作为未来的国君,你的视野一定比我开阔许多。”

于是玛丽便将在暮雪城中开办医馆以及招募助手一事详细地向柯洛尔讲述了一遍,没有一点遗漏。

“这有何难?交给我便是了。没想到你的女儿与养子竟然都是医学天才,我御灵国一直以来都十分缺乏精通医术之人,整个国土竟然没有一家医馆,只有一些在各地云游的医师,整个暮雪城中也就只有那家药铺里面有一个像样的郎中。

在许多其他城镇,如果有人患上重病,而恰巧又没有云游医师来访,便只能坐以待毙。皇宫中倒是有两个御医,但是却不可能放出去给

百姓治病,虽然我也想让他们出去救助百姓,但皇家制度不可违逆,我也是无可奈何。

如果你们能够成功将那医馆建起来,便无疑是为整个御灵国造福。以后来自全国各地的患者都有了一个可以倚仗的地方。这种为民造福的大事,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你先回去,我会遣人于一个月内帮你们将医馆建好,略通医术的助手我也会立即派人在城中搜寻,在医馆完工之前也一定可以全部找出。你们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告知于我,我一定会全力相助,决不会皱一下眉头。”

“我现在便将需要的物事都一并告知于你,等到医馆建好便来不及了。”

于是玛丽便不客气地提出了许多要求,而柯洛尔则是拿出了笔墨与竹简,细心地将这些要求一一记下。

其中有各类药材,多达上百种。还有各种治病时必备的银针,以及一些行医之时不可或缺的工具。

柯洛尔整整记录了两部竹简方才宣告结束。然而如此惊人的数量却并没有让她感到烦恼,反而向玛丽问道“就这些了?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玛丽闻言笑道“这么多了还不够啊?医馆内备齐这些物事便足够了。”

“好,我一定会在医馆竣工之前把这些全部备好,并且帮你放到各自指定的位置,保证整整齐齐,即刻便可以开张迎接病人。”

“那就拜托你了,要想集齐那些药材也绝非易事,这次真的给你添麻烦了。”玛丽的脸上现出了一抹歉意。

“没关系,我可是堂堂御灵国长公主,手下尽是能人,只是收集一些药材根本不在话下,你大可不必担心。”

说到这里,柯洛尔突然语锋一转,问道“对了,你们可决定好要如何定价了吗?毕竟这医馆不可能分文不取,是也不是?”

“我早就想出了一个周全的办法,你来听一听,判断一下是否合理。”

“你且说来。”

“其实很简单,我将这收取费用的标准列为五档,每一档俱不相同。从下至上分别为乡民、镇民、城中平民、富户以及皇宫贵族,收取的银钱按照此顺序节节攀升。

乡民分文不取,镇民不多于十钱,城中平民不多于一两银,富户不少于十两银,而皇宫贵族则不少于百两银。皇宫中有御医随时镇守,我想若不是疑难杂症或是绝命之症便一定不会找上我们,因此定这百两规矩也绝非无理取闹。”

话音方落,柯洛尔便拍手称赞。

“妙,实在是妙不可言。这规矩定得恰到好处,大姐真是聪慧过人,小妹也甘拜下风。对于皇宫内这些人来说,百两银也算不了什么,其实你即便再抬高一些也无所谓。这样的标准一定能令所有人满意。”

“这倒是不好说,我觉得那些富户可能不会满意。明明享受的是同样的待遇,但收取报酬的标准却大不相同,恐怕难以服众。”

玛丽微微皱眉,这的确是她唯一的担忧。

第三百六十二回 筹备医馆

柯洛尔听罢玛丽所言,不由笑道“哈哈,你实在是过虑了。没有人会抱怨,你可知道原因所在?”

“请小妹不吝赐教。”

“请问御灵国土之内,可有第二家像样的医馆?又可有其他能与你们三人相提并论的郎中?”

一语点醒梦中人,玛丽听闻此言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小妹一针见血,毕竟大家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要我定的标准不是十分过分,众人也只能将就了。”

“如此完美的标准还要挑剔?绝无可能!你尽管放心,没有人会抱怨的。若是感到不满,大可不来治病,卧在家中静待归期。”

“哈哈,你这牙尖嘴利的习惯倒是和以前一样。我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打扰你了。今日就此告辞。”

“大姐好不容易来这么一次,就不能多陪小妹闲聊片刻吗?”

“你哪有功夫与我闲聊,快别骗我了。好好看一看你那张书桌,上面几乎摆满了公文,也不知道你母亲为什么要把这些麻烦都交给你来处理。”

“唉,不想还是被大姐看穿了。不过你错怪母亲了,我是故意让母亲将这些公文交给我处理的,我总有一天要登上王位,如果不能早一些经历锻炼,到时候想必一定会频繁犯错。

要知道作为一国君主,每一个决定都至关重要,我不想追求那片刻的欢愉,因为我知道那代价何等巨大,一个微不足道的失误,也许就会令御灵国陷入风雨飘摇,百姓也会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而我从小的愿望便是做一个贤良的君王,让所有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既然许下了愿望,便一定要尽力去实现,否则既对不起国民,也对不起自己。”

“你为这天下真是鞠躬尽瘁,作为一个平民,除了赞美与鼓励恐怕也做不了什么。不过我知道你的愿望一定会在未来实现,国富民安的太平盛世一定会在你手中建立起来,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这绝不是什么美好的祝福,而是会在未来发生的真实景象。”

“谢谢。”

柯洛尔此时十分感动,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回应这份信任,到最后只剩一抹灿烂的笑容与那在她看来微不足道的“谢谢”二字。

但玛丽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柯洛尔的诚意,在这世上除了柯洛尔的亲人之外,也只有她最了解柯洛尔,总是能够一眼看穿柯洛尔的心绪。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说完便将时间交还给你。”

“那些公务并不紧急,你尽管说,这次你走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姐妹俩才能再度相逢了。”

“小妹,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多年来难道没想过要找个伴侣吗?”玛丽嘴角忽然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柯洛尔不由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的确应该找个伴侣了。不过我每日都被琐事缠身,根本没有机会去和那些贵族男子接触,谈情说爱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

谭,以后也许我会询问母亲的意见,让她为我寻找一个合适的伴侣便好,我倒是没有太多要求。时间过得真快啊,你的女儿如今已经二十有余了罢,没想到我却还是孑然一身。”

“没关系,你比我小了整整八岁,尚且年轻,倒是不必过于担心。”

方才玛丽只不过想要开个玩笑,但如今发现气氛不对,便赶忙出言安慰,不希望柯洛尔因为自己无意之言语而心情低落。

柯洛尔浅浅一笑,道“我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母亲反正一定不会让这一脉绝后,就算我不同意,她也一定会为我安排伴侣的。对了,你怎么从来都没有和我提起过你的伴侣,好像他这个人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他他身体不是很好,二十年前便走了。”

玛丽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从语气中还是能够听出一丝淡淡的伤感。

“抱歉,我”

柯洛尔闻言赶忙道歉,此时她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感觉自己这种做法就像是硬生生揭开了玛丽快要愈合的伤疤一样。

“何必道歉,我们灵族的男子十个当中便有九个体弱多病,大多数根本活不过四十岁,这种事其实经常发生,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说到这里,玛丽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虽然夫君英年早逝,但幸运的是我那养子莱恩资质不凡,不仅体质远远胜过平常灵族男子,而且修行天赋亦是不俗。这些年来一直无病无灾,身体康健,就算与我女儿卡特琳相比也不遑多让。

修练法术的速度虽不及卡特,但也是循序渐进,并且我还发现他十分喜爱医术、医理,学得也非常快,这座医馆其实就是为他开办,让他能拥有一个展现自己的才华的地方,充分地去发挥自身的价值。”

柯洛尔此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兴奋地道“真是神奇,没想到我们御灵国竟也有如此出色的男子,以后如果再听到他国旅客对我国男子冷嘲热讽,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击了。”

“我们灵族阴盛阳衰乃是常态,但是凡事都没有绝对,无论何事都不能一概而论,这莱恩显然便是一个例子。”

“若是这样说来,你的养子简直就是命运的宠儿,我希望自己以后也可以遇见这样的男子。”

玛丽不由捂嘴微笑,开玩笑道“怎么?难道小妹也有思春的时候?要不要我把莱恩直接介绍给你,这样子你母亲也不必费心为你寻找伴侣了。”

“大姐你怎么能这样调侃于我,我与莱恩年纪相差过大,根本就不可能”

柯洛尔此时双颊通红,羞意爬上了俏脸。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就当真了。好了,不调戏你了,我也该回去为他们做饭了。等到医馆开张那天我们再会,届时你可一定要来捧场,不然这开业仪式便显得过于冷清了。”玛丽笑着嘱咐道。

“到时我一定会去的,我也想见识一下卡特琳与莱

恩的风采。”

二人依依惜别之后,玛丽便离开王宫,回到了家中。

这一个月之内,一切如旧,不过暮雪城内的一个角落却发生了变化。

许多工匠开始在那里忙来忙去,似乎正在搭建一座占地不少的“木屋”。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这座“木屋”终于建成。

随后便有许多王宫侍卫出现在这条街上,每个人手中都提着大小不一的箱子,陆陆续续地走入这木屋之内。

街上的百姓看到这番罕见景象顿时议论纷纷。

“这些不是王宫当中的侍卫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从一个月前开始便有许多工匠在此地修建木屋,如今又有王宫侍卫向里面运送货物,也许是贵族们想要在这里开一家店。”

“开店?你们觉得会是什么店?”

“我猜一定是卖古董,听说他们贵族都喜欢收集这些稀罕物事。”

“那可未必,如此珍贵之物他们才舍不得拿出来卖,我猜有可能是绸庄,专门定制那些造价高昂的丝绸服饰。”

此时没有一个人会想到一家在未来闻名于天下的医馆会在这里开张。

王宫侍卫们个个训练有素,没花多少时间便完成了复杂的搬运任务,并将所有物事都按照公主的吩咐放到各自的位置。

当日申时,这座医馆便已经达到了十全十美的状态,随时都可以开张了。

玛丽在这一日正午时分接到公主旨意,命她进宫一叙。

匆匆来到公主寝宫的玛丽却发现大厅内熙熙攘攘,竟有十几个人先她一步来到了这里,在见到这些人的瞬间玛丽便明白了柯洛尔此次唤她前来的目的。

柯洛尔此时开口向玛丽说道“这些人都是我帮你找来的,他们每一个都略通医术,而且也愿意在医馆中做助手,不过他们对酬劳的要求各不相同,你还需要与他们详谈一番方能知晓,最终的决定要由你自己来做,我无法越俎代庖。”

“医馆内不需要这么多助手,有三、五个便足够了。我现在便来挑选一番。”

于是玛丽便与受邀来到此处的每一个人都交流了半晌,充分了解他们的性格、学识、能力与需求之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玛丽报出了三个人的名字,在这十数人中只有这三人完全符合她的条件,其他人都有令她不满意的地方。

这三人都有几乎相仿的特点。

性格温和、医学知识丰富、曾拜云游医生为师,并且他们三人对酬劳的要求也是恰到好处、不多不少,既没有狮子大开口,也没有妄自菲薄的倾向。

被选中的三人面上立即浮现出欣喜的神色,而遗憾落选之人面上表情则是各不相同,有的失望,有的嫉妒,有的无动于衷。

到此为止,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玛丽回到家中与卡特琳、莱恩二人商议过后,决定明日便正式开张,迎接城内患者。

第三百六十三回 医馆开张

三人一齐到医馆内检查了一遍,发现百余种草药都已经整齐地放在了药架之内,银针、刀具等等也都摆放在了诊室当中,各类物事,无一或缺。

“真不愧为当今公主殿下,只要请她出面办事,便一点也不必担心。”玛丽由衷地赞叹道。

确定准备妥当之后,玛丽便向柯洛尔传讯,告知她明日辰时医馆开张的消息,提醒她准时赴约。

随后三人便回去休息了,一夜无话。

第二日辰时,柯洛尔亲自主持医馆开张仪式,还带上宫内的仪仗队,营造出一种极度热闹的气氛。

本身公主亲自驾临便已经很有看头,那浩浩荡荡的阵仗更是引得城中百姓尽数走出家门,全部聚集在了医馆周围,把这一带堵得水泄不通。

见到城中百姓全部到齐,柯洛尔便宣布仪式开始。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内,柯洛尔不遗余力地为这医馆大肆宣传,极尽夸赞之能事,几乎将好话都说尽了。

当百姓得知这乃是一家医馆的时候,纷纷高声欢呼,尽情宣泄着自己的喜悦之情,那景象比过节还要壮观一些。那些家中有久治不愈病人的百姓此刻竟然掩面痛哭,这显然是喜悦的泪水,他们知道自己的亲人终于有了获救的希望。

这个医馆灵族人实在等了太久、太久,许多年来望眼欲穿却依旧毫无音讯,有时候他们不禁怀疑这御灵国的郎中是不是还不足一手之数。

此刻愿望突然成真,百姓们心中甚至有一丝不太真实的感觉。

从公主口中,他们得知主持医馆的两位乃是灵族最为优秀的郎中,他们医术精湛、妙手回春,无论是什么疑难杂症,在他们这里都不过是小菜一碟、不足挂齿。

无论是常年累积的沉疴,还是突然爆发的急症,只要来到他们这里诊治,便一定可以康复,还你一副健健康康的身体。

两位神医横空出世,并且还在暮雪城中建立了一座医馆,这一切对于百姓们来说都像是一场黄粱美梦。

“希望我们不是在做梦。”

即便有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仍旧有不少人在心中默默祈祷着,生怕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稍纵即逝的梦境。

“从今日开始,我御灵国百姓不复在病魔的折磨当中度过余生。”

柯洛尔高声宣言道。

“你们一定认为这种医馆绝对是为富户专门而设,费用高昂,根本负担不起,对不对?”

话音落下的时候,有不少百姓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柯洛尔见状便从身后的侍卫手中拿过了一块木牌,并高高举了起来。

“这医馆如果仅为富人服务,无法顾及平民百姓,那又有何意义?既然在此地开办医馆,便一定要照顾到城中每一个人。你们都睁大眼睛瞧仔细了,这块木牌之上所书便是这医馆收取报酬

的准则。”

众百姓听罢便向那木牌之上望去,收取报酬的规则一览无余。

当众人看到那些令人瞠目结舌的文字之时,顿时喧哗之声此起彼伏,一时之间人声鼎沸。

“什么?每次诊病不会收取超过一两银?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村民永久免收酬金?这也太夸张了。”

“实在太划算了,不愧是医者仁心。如今即便是去药铺买一些日常用的草药,每一次也至少要花费二两银。”

“不过对贵族也太苛刻了罢,那上面竟然写着不少于百两银。即便如此,公主殿下还是如此卖力地宣传,看来她与这家医馆的主人一定关系匪浅,说不定也是王宫中的一员。”

“如果你猜得不错,那便证明他们此次的确是诚心诚意地为我们谋取福利。他们都是贵族,家缠万贯,自然不在乎这一点诊金,这块木牌上的内容如此看来倒也不算夸张了,一切都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这一届的国王以仁德之心治理天下,公主殿下更是以民为本,一直以来一心一意为我们谋求福祉,为百姓生计废寝忘食。拥有这样的统治者,夫复何求?虽然总是从其他国家听到一些反抗强权的典故,但那些案例在我们这个国度并不适用,我们如果连感恩戴德都做不到,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番良苦用心。”

有一位身体孱弱的年轻男子此时说道。医馆开张之后,他正是最大的受益者之一,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无比清楚,知道如果不经过适当的调理,恐怕最多也只能再活两三年。他曾经前往一间药铺求助,但其内那位郎中能力实在有限,根本想不出适合他这类虚弱体质的药方,这结果令他一度绝望,但今日他终于看到了希冀之光在眼前升起。

年轻男子的话被许多人附和,大家难耐心中的喜悦与感激之情,不由一齐喊出了口号,虽然不算整齐,但却充分地表达出了他们诚挚的心意。

“女王万岁!公主万岁!”

还有零零碎碎的“医馆掌柜万岁”。

柯洛尔、玛丽、卡特琳还有莱恩四人深深地感受到了百姓对这份恩情的珍重。

玛丽于是朗声道“感谢诸位父老乡亲前来捧场,我们一定会用最精湛的医术来回报大家的厚爱,以后无论是大病小灾,都尽管来这里医治,若是病人没有痊愈,我们保证分文不取,一定会令你们感到满意。”

“好,虽然不希望自己常来拜访,但以后便全靠你们来救命了。”

“我家中的老母亲久病不愈,一直卧床不起,我今日便会带她过来诊病。”

“我想让医馆内的郎中为我好好检查一下身体,近日一直感觉头晕目眩,不知为何,虽然这不在诊病的范畴之内,但是我愿意奉上诊金,希望你们能够答应我的请求。”

“我这一个月来总是出现

气息虚浮的症状,还请郎中为我调理一番。”

各式各样的请求层出不穷,这医馆才刚刚开业,等待的病人便已经足足有上百人之多,简直令人咂舌。

卡特琳见状吐了吐舌头,向玛丽耳语道“母亲,这病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们照顾得过来吗?若是无法满足所有人的要求,岂不是会招来怨恨,对我们这医馆的名声可能会有不小的影响。”

“你想到哪里去了,只要你能顺利将病人治好,便是大功告成。这么多顾客,又怎么可能在一天之内全部接待过来,怎么想都毫无可能,他们也不是愚夫。如果没有我们这座医馆,他们直到过世的那一天也许都不会有诊病的机会,又怎么会抱怨呢?你且放心,一切我来安排,你与莱恩只要安心治病救人便是了。”

“我知道了,那便都交给母亲了。”

卡特琳颔首会意,随后她向莱恩递了一个眼神,二人于是径直走入医馆内,开始进行一番准备,确保可以随时开始为病人医治。那三名助手则早就已经在医馆内等候,此刻也在卡特琳的命令之下开始忙活了起来。

“诸位请听我说,如今两位郎中都已经进入医馆内待命。现在便需要紧急医治的病人可以开始自行排队了,盏茶光景后便可以开始为你们治疗。

不过为了让两位郎中得到足够的休息,令他们维持最佳状态,每日我们最多只能接待五十名病患,达到次数之后便会立即闭馆,今日亦是如此。你们自行计数,到五十人时便不必继续排列下去。

所以我建议未患急症、重症之人明日再来,将这五十个名额交给需要之人。”

玛丽这一番话令所有人都彻底明白了这座医馆的运营方式,直到此刻众人才算真正对这医馆充分了解。

“没关系,我随时都可以前来拜访,不急于一时,既然每日只有五十人可以就医,那我自然要将这珍贵的名额让给身患急症之人。”方才那想要检查身体之人立即说道。

“我也不需要立即就诊,你们去排队罢。”

大家互相谦让了一番之后,那些的确需要立即医治的病人便开始排队。

一些家人卧病在床的百姓也急忙跑回家中,将家中的病人用各种方法带了出来,一起加入了队伍。

盏茶光景过后,医馆准时开张,站在队列最前方的老者立即走了进去。

不消多久,五十人的队列便已经排满,许多人发现没有名额之后都纷纷散了开去,没有继续逗留,毕竟他们“包围”此地之后,许多过路行人都被挡在了外面,动弹不得。

而此时剩下的那些人都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等到第一位患者出来的时候,问一问这医馆的两位郎中医术究竟如何,有没有公主说得那么好。

半炷香过后,第一位病人终于从医馆内走了出来。

第三百六十四回 妙手回春

虽然这速度比众人想象中要快上不少,但过程还是无比漫长,许多驻足等候之人双脚都感觉有些酸痛。此刻见到那位老者从医馆内走出,立即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提出各种问题。

“医馆内环境如何?”

“两位郎中的医术怎么样?”

“请问阁下身患何症,如今可有好转?”

“他们对待客人的态度如何?可还令人满意否?”

这种混乱的场面无疑会令人心生厌烦,不仅被四面围堵,行动受到限制,耳边尽是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如此情形任何人恐怕都难以忍受。

若是换作平日里,这位老者一定会立即推开人群,迅速离去,一个字也决计不会回答,不破口大骂就已经算是对这些人的尊重了。

但是今日他却罕见地做出了完全不同的选择。

只见他面上没有露出一点厌烦或是愤怒的神情,反而嘴角扬起一抹礼貌的微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不介意这些人无礼的行为。

几个眼光敏锐的围观者可以清楚地发现这位老者进入医馆前后发生的显著变化,可谓是天壤之别。

他们此前都能察觉到这位老者病魔缠身的可怜模样,那时他面色苍白、神情低落、步履蹒跚,每走几步都要停下来缓一缓,口中总是喘着粗气,感觉已经是病入膏肓,随时都有可能会离开人世。

但如今他却面色红润、神采奕奕,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喜意,看起来竟像是已经痊愈,完全恢复了健康的状态。

无病一身轻,老者现在无论从神态、动作来看都像是瞬息之间年轻了十岁一样,生机与活力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之中。

“半炷香的光景治好一位重症病患,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难道真的是上天垂怜,降下神明为我们治病?”

这几人同时现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一时之间目瞪口呆,还以为是天宫赐福、神灵现世,心灵完全被面前的景象所震撼。

只见那老者此时向围住他的众人说道“你们都不要着急,我会一一回答你们的问题,保证让你们满意。”

说罢那老者便按照这些人提问的顺序开始回答。

“这医馆刚刚建成不久,内部一尘不染,十分整洁。诊室非常宽敞,其内的床榻似乎是专门为病患所制,质地柔软,卧在上面感觉异常舒适。”

“虽然这医馆内的确有两位郎中,一男一女,不过为我医治的乃是那位男子,女郎中一直站在一旁观摩,却没有插手。那男郎中为我检查了一番后,便对我说明了病情。他说我并没有患病,只不过因为从生下来便体质虚弱,如今已经年过半百,五脏六腑渐

渐开始老化、衰竭,因此才出现这些症状。

那名女郎中还说我的身体已经算是十分硬朗了,许多男子可能根本活不到我这个年岁。男郎中告诉我,这症状十分好处理,只要将体内经脉疏通一番,便能令我的身体恢复健康,至少可以延寿二十余年。

说罢他便让我平躺于榻上,随后将右手放到我胸口上方三寸处,我只看到他的掌心似乎有一道白光不停闪烁,接着体内便升起一股暖流,缓缓流过四肢百骸,那种感觉无比舒适,就像是整个身体都泡入了温泉之中。这种神奇的疗伤之法维持了大约半炷香的光景方告结束。

在那之后,郎中让我下榻,感受一下身体如今的状态。我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却发现长久以来困扰着我的那些症状竟然尽数消失无踪,身体无比轻松、精神也变得饱满,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回到少年时代,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觉得清爽。

当时那种喜出望外的感觉根本难以言喻,不亲身经历绝对无法感同身受。这种等级的医术已经不能用‘神乎其技’四字来形容,我觉得似乎是某种传说中的法术。反正我们灵族人这次真的得到了上天的眷顾,从此以后再不必担心被病魔缠身,无处可治了。”

“至于态度那就更不用说,医馆内从两位郎中到三位助手个个彬彬有礼,赐予你一种宾至如归的体验。其实就算他们态度很差,我想我也不会介意,毕竟我来到这里的唯一目的便是治病,只要能解除我的病痛,其他我都可以不去在乎。”

听完老者细心的回答与讲解,围住他的所有人全部做出了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虽然知道老者绝不会欺骗他们,但却依旧感觉不可置信。

这种医术就如同神迹一般,简直不像世人应有的能力。

老者声音洪亮,那些正在排队的病人也都听得一字不差,心中立时被喜悦之情所填满,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救星,不再需要日日与病痛为伍。

“你们对我的回答可还满意?如果满足了你们的要求,便请让开一条路,我现在要回家去了。”

老者看着这些人神游天外的模样,不由轻轻一笑,遂出口提醒道。

“哦,当然,当然满意。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大家速速让开,莫要挡住这位老者的去路。”一位青年女子开口说道。

众人此时方才“如梦初醒”,纷纷向两边散开,让出一条路来,口中不断说着抱歉,希望老者不要对他们的行为产生反感。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自己刚刚的做法究竟有多么失礼,但现在却已经无法挽回了。

由此可见人们被冲动的情感所支配的时候,根本无暇去进行全面的思考。

幸好这位老者如今心情

舒畅,绝不会将这些事记在心上。

由于老者所言实在是太过夸张,这些人在老者离开之后并没有选择各自散去,而是继续等待下一个离开医馆的病人,准备进行一次验证。

然而当第二位患者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从他口中得到的答案却几乎与方才那位老者一模一样,就连描述的方式都有一些相似,但是那真诚的眼神以及充满活力的身体却证明他们绝对没有撒谎。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才彻底相信这医馆之内的两位郎中的确是当之无愧的神医。

一日时间很快过去,转眼间便到了亥时。

此刻第五十个患者也带着满意的笑容走出了医馆。

对于卡特琳与莱恩来说,第一天的任务终于圆满完成,他们不负众望,长时间保持精神集中的状态,没有出现一点失误。

五十例症状各不相同的病患,他们最多也不过花费半柱香的时间便能令其明显好转,大部分病人在治疗术的神奇力量之下当场痊愈,其中一名病入膏肓的重症患者也得到了最恰当的处理,病症大幅减轻,他们为其配了几副草药,嘱咐他每日煎服,坚持服用一月之后便可以完全康复。

即便他们动作飞快,即便一些看似严重的病症其实非常容易治疗,但是这五十个病人还是让他们精疲力竭。他们本来觉得在戌时之前一定可以完工,但却发现这门“生意”比想象中还要艰苦许多。

与三位贴心的助手告别之后,便终于来到了正式闭馆的时刻。

二人相视一笑,随后默契地击掌,庆祝今日的成功。

但二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感觉到明显的疲惫,尤其是莱恩,他的额上不停滴下汗珠,体力似乎已经耗尽,无以为继。

“怎么样,是不是太累了?为了让你得到充分的锻炼,我将大部分患者都推给了你,明日开始我不会这样做了。抱歉,让你受苦了。”

卡特琳的眼神中尽是心疼,莱恩不仅是她的弟弟,也是她的徒弟,她总是将自己的目光凝聚在莱恩身上。她虽然希望莱恩能够成才,但同时也不愿意让他过度劳累。今日原本出于好意的选择却令莱恩接近虚脱,这不由让卡特琳倍感自责。

“师父,我没事,你一点也不用担心,只要回去休息片刻便好。你说得对,我们行医之路才刚刚开始,现在的确需要多加锻炼。”

“但像今日这样就不能称之为锻炼了,简直无异于折磨身体,你今天做得很好,已经完美地达到了我事前的所有要求。从明日开始,我们各自负责二十五人,可以比一比谁用的时间更短。”

“我怎么可能比得过师父,除非你刻意让着我。”

第三百六十五回 人尽皆知

二人回到家中之后,卡特琳独自来到玛丽的房间,前来与她商讨一个问题。

“母亲,我觉得每日五十人是不是太多了,今日莱恩到最后已经精疲力尽,几近虚脱,这对他身体的负担实在太大,我们能不能减少到四十人。”

“这问题你自己就可以回答,好好想一想,然后告诉我可不可以。”

屋中的环境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卡特琳低下头来,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玛丽沉声问道“怎么样,想明白了没有?”

卡特琳轻轻点了点头,叹道“不可以,原因很简单,做生意讲的是诚信,如果没有了诚意,就算你的能力凌驾于众人之上也一样无济于事,很快便会落得一个衰败的下场。我们既然定下了五十人的规矩,就必须坚守原则,不能妄做改动,否则便是失信于百姓,定会让所有人失望不已。”

“既然明白,又何必有此一问,当初这五十人之数可是你提出来的,我还曾提醒过你,说五十人你们可能应付不过来,但你那时却一意孤行,如今自然怨不得旁人。”

“我知道了,这次是我判断失误,以后遇到至关重要的抉择之时我一定会更加谨慎。如果发现莱恩显现出疲态,我便会将他的活计都揽到自己手上。”

“其实多加锻炼对于他那略显孱弱的体质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劝你不要总是刻意去保护他,只要他还有余力,你就应该让他放手去做。”

“这一点我自然明白,我只要保证他不要过度勉强自己便是了。”

第二日,柯洛尔命侍卫送来自己亲笔所书的牌匾,这便是后来众人口中的“御赐牌匾”,上面书写着娟秀工整却又不乏帝王之豪气的四个大字。

“回春医馆”

自从卡特琳与莱恩二人对半分工之后,莱恩便不再觉得疲惫不堪,医馆就这样顺利地运作下去。

春去秋来,又是一载。

这一年以来,“回春医馆”接待了成千上万的病患,但却从未失手。无论是平常的疾病,还是罕见的疑难杂症,只要接受过卡特琳与莱恩的诊治,便一定会痊愈。

不知不觉之间,“回春医馆”的名声已经在御灵国国土之内迅速传开。

众人对这医馆赞不绝口,恨不得用尽世上所有的华丽辞藻去赞美它。

有人说两位郎中是九霄下凡的仙子,还有人觉得他们是医圣神农的弟子。

众说纷纭,不过所表达的意思却是大同小异。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回春医馆”在北俱芦洲便已经是人尽皆知,甚至不久之后在其他部洲也开始流传着这医馆的传说。

从天下各地慕名而来的患者越来越多,玛丽当初的预言已经完全实现。

“回春医馆”不仅是属于卡特琳与莱恩的传奇,更是属于御灵国独一无二的奇迹。

此刻早就踏上历练之旅的菲特远在北俱芦洲边界的小镇,即便如此她也一样听闻了有关于“回春医馆”的各类传闻。

如今菲特面前有两位老者正在谈话,而他们的话题正是那“回春医馆”。

“那回春医馆如今已经人尽皆知,但没想到他们收取的报酬竟然一次也没有变过,即便周围所有的店铺都提高了价位,他们也一样无动于衷。”

“这样才是最了不起的经营之道,其实他们这一年间从一些富人手里‘搜刮’了不少财富,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如果再用其它方式来敛财便无疑有一些店大欺客的意味。正是他们这种绝不压榨百姓的态度,才是生意兴旺的根本原因。两位郎中医术无比精湛,几乎包治百病,而诊金又十分亲民,这样的医馆怎会不火遍天下。”

菲特听罢二人的言论,一抹灿烂的笑容自嘴角扬起,对卡特琳与莱恩二人这一年以来取得的杰出成就由衷地感到欣慰。

“他们想必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梦想,而我还需要更加努力。”

菲特如今已经在外游历了五年有余,但修为却一直没有晋入升华境,这不由令她感到困扰。

但如今卡特琳与莱恩取得的成就却深深地激励着她,令她更能够全身心地投入修行大业中去,尽早达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境界。

“父亲,母亲,对不起,女儿怕是要背弃当初的约定了。五年的时间实在太短,我至少要成功突破升华境之后才能回去,不然实在太不光彩了。”菲特遗憾地自语道。

菲特在深山中,幽林间潜心修炼,一晃就是十年。

这十年间,她的修为突飞猛进,不仅突破到了升华境,而且还勘破了仙道的玄妙,半只脚已经踏入了仙阶的门槛。

菲特如今已经将“元素秘典”上的法术学了个遍,尚未攻克的只有最后一个章节。

那个所有修士一遍遍去尝试,却永远都无法掌握其中奥妙的灵族神通。

菲特此刻明白,只要自己能够将它学成,便自然能够迈过那最后一道关卡,成功步入仙阶,到那时飞升天界将不再是梦想。

“达到升华境果然还是不能令我感到满足,这一次我已经窥到了仙道的门槛,一定不能半途而废。父亲,母亲,请你们再多给我一些时间。我保证会用最快的速度攻克预言术,只要突破重关,我便完成了自己的理想,届时便可以回到暮雪城,与你们团聚了。

还有师父一家,到时候也可以见面。至于天界传说中曾说过入口在不周山山顶,还真是遥远啊。那种未知的领域还是等我做好充分准备之后再做计较罢。”

无需参与江湖纷争,也无需离开北俱芦洲,菲特的历练之旅可以说是无风无浪,虽然不甚精彩,但她却也乐在其中。

如果静下心来便能感受到大自然的本质,又何必要在那乱世中挣扎。

对于菲特来说,离家历练也许只有一个好处。

若留在暮雪城中,城里的喧嚣依然会让她感觉自己处于尘世之内,不能完全静下心来。

只有那人迹罕至,静谧清幽的深山老林才是她真正的“归宿”。

只有在这种地方,她才能感受到真正的安宁,心灵似乎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

不过菲特此刻万万没有想到,那预言术远比想象中更艰深难懂,以她此刻的领悟力竟然一个字也参不透,第一次的尝试最终以失败告终。

在她尝试去领悟那些文字的过程中,她脑海当中竟然出现了一些诡异的场景,这不由令她感到恐惧。

菲特知道那是心魔作祟,感受到异常的那一刻,她便立刻强迫自己脱离精神世界。她清楚以自己现在的修为还无法成功克服心魔,如果急功近利,便很容易走火入魔,被心魔反噬,那下场可能会极为凄惨。

“好险,好险。幸好我没有贪图提升境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看来只有再度提升心境之后,才有再度挑战的资格。”

菲特从怀中取出她从一家书肆无意中寻到的上界法典,展开来细细研读。

这几年来,这本法典给予她的帮助甚至胜过“元素秘典”,毕竟“元素秘典”当中只有法术而已,缺乏具体的修炼心得。

而法典之上的知识恰好可以弥补这一点,每当菲特从法典当中获得新的感悟,心境得以突破之后,她便会发现每当自己进入冥想状态,修为竟突飞猛进地提升。

这种成果自然令她喜出望外,也成为了她独树一帜的修行方式。

这一次也不例外,她开始研读法典的最后两个章节,将全副身心都投入其中,静静感受那无喜无悲,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

将“自我”舍弃,放下所有主观见解,才能聆听到来自大自然本源的声音,体悟这森罗万象的真谛。

万籁俱寂,灵台清明。

菲特渐渐进入灵魂深处的世界,心内不断重复着法典当中的内容。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但沉浸在心灵世界之中的菲特却不知道,一旦入定,在彻底领悟之前便不会脱离出来,也许在那种境界当中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对于真实世界来说,这种行为消耗的时间其实极为漫长。

太古时期,圣人入定,一坐便是数百载。

当精神与洪荒相结合,世间的一切都会变得不值一提,诸相都显得虚无缥缈,时间也变得无比短暂。

对于圣人来说,与天地同寿这种愿望实在过于渺小,毕竟这玄黄宇宙寿命又能有几何?

就在这种状态下,八十年光阴匆匆流走。

第三百六十六回 真实之眼

菲特再度醒来的时候,那青山,那绿水,依旧未改容颜,只是人世间却已经沧海桑田,早就经历了几度变迁。

八十年对于菲特这种修行有成之人来说也许不算多长,但对于常人来说却太久、太久,对于灵族男性来说,那几乎便是一辈子的光景。

但菲特此刻却并不知道外界的变化,天真地以为这次不过是和以前一样,入定、出定,前后只有几日时间而已。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完全领悟这部法典中的内容需要的光景,远远超过了过去所有入定时间的总和。

八十载时间已经足够令她脱胎换骨,她的心境今非昔比,似乎已经看透了天地万物的本质,真正达到了通透的境界。

慧眼所见乃是诸相本源,有了这双“真实之眼”,修习预言术的前提终于已经达成。

“只要攻克预言术,我便不会再被这世界所束缚。”

菲特毅然开始再度研读“元素秘典”最后一章中那些“危险”的文字。

果不其然,心魔再度袭来,试图吞噬她的一切,让她这近百年来付出的所有努力全部化作泡影。

可是此刻的菲特却已经不再畏惧,她要直面心中的阴影,寻找最真实的自己。

“只有将心魔驱散,才能回归本我,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

菲特看到了许多陌生的景象,虽然主角都是自己,但是她却从来都没有印象。

那可能是曾经的自己,可能是未来的自己,甚至可能是其他世界的自己。

她们经历的所有悲伤、痛苦、折磨全部映入眼前,纠缠着无尽**的负面情绪不断向她袭来,试图想要吞噬她灵台那一线清醒,将她的理智彻底碾碎。

那是来自“灵魂”的拷问,让她认清自己的“模样”,不再做那超脱尘世束缚的美梦,继续沉沦下去。

菲特仿佛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不停叫嚣。

“世人都还在苦海中沉沦,你为什么可以获得自由?”

那声音的语气充满自信,认为自己一定可以阻止菲特更进一步,让她从此堕落。

可是它还是低估了菲特此刻的造诣。

“那些情景的确都与我息息相关,但它们不是已经过去,便是尚未发生,它们都离我非常遥远,不可触及。我承认它们的价值,也不抗拒它们的存在,但那都不是我要寻找的‘真理’。

她们是我,却又不是真正的我。那些尘世的贪念、嗔恨、分别与执着都会令我堕落,距离原本的自我越来越远。我现在已经明白自己需要的究竟是什么,不再会被任何外物所影响。我要感谢她们的存在,让我更能坚定自己的信念。”

“只有自己先一步找到真我,才拥有足够的能力将他人也救出苦海。也许你不懂,但

那真我所代表的是完美的自由、清静、安乐与智慧。虽然那至高无上的境界尚且遥不可及,但我至少要跨出第一步。再见,从前的我,我会铭记,但不会怀念。”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切画面顿时自眼前消失,菲特的神识离开了精神世界。

这恰恰证明她已经战胜了心魔,成功破解那曾经摧毁无数人心志的危险幻境。

“从现在开始,我终于可以毫无阻碍地去修习预言术了,再不必怀有未知的恐惧。”

这预言术虽然艰深难懂,但通晓了其中道理之后,进展便会变得十分迅速。

悟性不够的时候难以看懂半句,如今菲特却只花费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将预言术的内容融会贯通,将其中精髓尽数掌握。

数百年以来没有人挑战成功的灵族神通今日终于找到了有缘人,米歇尔一生的心血此刻得以顺利继承下去。菲特成为继米歇尔之后第二位通晓预言术的灵族人。

既然已经学会了预言术,又怎能不尝试一下它的神奇能力。

于是菲特便准备用这神通来预测一下未来。

“究竟要预测什么好呢?”菲特暗暗忖道。

预言术并非那种空想性质的法术,在预言之前必须先想好预言的具体目的,否则眼前只会出现一片空白而已。

“修行者都要心怀天下苍生...有了,就预测一下灵族未来的命运罢。这预言术似乎有颇多的限制,能通过预言术看到的情景都会十分模糊,不知道我能看到什么。”

菲特于是施展预言术,心中默念着她想要预测的话题。

片刻之后,一幕幕模糊不清,似被一层雾障笼罩住的场景开始出现在菲特眼前。

她看到战火燎原,生灵涂炭。

身披黑色战甲的大军像黑云压境一般无边无际,向着一座酷似暮雪城的城池逼近。

一身银色战袍的灵族战士拼死迎战,但怎奈对方人多势众,实在难以抵挡。

仅仅片刻功夫,御灵**队便兵败如山倒,一时之间尸骨成堆、血流成河,场面极度凄惨,令人不敢直视。

眼看着“暮雪城”就要被敌军攻陷,城内百姓都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怎么会这样?难道御灵国竟然会因为一场侵略而走向灭亡?”

菲特此时心情十分复杂,面上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第一次使用预言术便看到了灵族的覆灭,这无疑是极端不祥的征兆。

虽然这一幕幕悲惨场景都只不过是预言,并非真实发生之事,但菲特依旧可以感受到那种凄凉、悲伤而又绝望的情境。

眼前的一切虽然并不清晰,但是却一点也没有影响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菲特感觉自己已经去到了那个时代,成为了战场上的

灵族将士。

那种无力抵抗,无人救援,只能静静等待死亡到来的过程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也不愿意去经历。

当一国的军队在战场上成为待宰羔羊的那一刻,便证明这个国度已经逃不过覆灭的下场了。

“拜托了,有谁能来救救他们,我不相信御灵国最终会是这样的下场,一定会有转机的,对不对?”

上天似乎听到了菲特发自灵魂的呐喊,她的眼前立时出现了代表“转机”的景象。

只见一位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突然出现在战场之上,在她的身边还跟随着一只与其衣裳颜色相同的小猫。

当这一人一猫出现在战场之上的时候,局势陡然生变。

他们径直冲进了黑甲军中,穿梭于千军万马之间。

这名女子似乎是一位精通暗系元素的术士,它可以轻易施展出威力强大、范围宽广的暗系法术。

暗系法术的力量便是摧毁世间万物,本来就极难抵挡,又因女子出手过于迅速,如同突袭,黑甲军将士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便纷纷被法术击中,死的死,伤的伤,一时之间人仰马翻,即刻乱了阵脚,灵族军队此刻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女子越战越勇,各类暗系法术在战场之上肆虐,不断收割着敌人的生命,敌军将士对这战神一般的女将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他们纷纷向四周退去,几乎不敢靠近她的身侧。许多昔日战友死状凄惨的尸首告诉他们,凡是对她兵戎相向的,便只有死亡这一个结局。

在女子的鼓舞之下,灵族军队重整旗鼓,开始奋力反击,战场之上的形势终于久违地迎来了扭转。

女子虽然只是孤身一人,却足以成为御灵国的救世主。

挽狂澜于既倒,她是在战场之上闪耀的星辰,是所有灵族人心中的希望之光。

但凡她还有一息尚存,黑甲军终此一生也不可能攻入“暮雪城”。

菲特眼前的景象在此刻完全消失,代表预言术的力量已经被用尽,这次的预测只能到此为止了。

“是这位巾帼英雄拯救了灵族吗?她究竟是谁?”

菲特脑海中不由生出这样的疑问。

现在菲特非常想与这位女子见上一面,毕竟在那模糊的场景中她根本看不清这位女子的容貌,一切都显得那么虚无缥缈。

“我对她一无所知,又要如何去寻找她?而且这段场景也许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后,如果她如今还没有降生到这世上,我又怎么可能与她相遇?这种想法真是个笑话。”菲特自嘲地笑道。

不过菲特却没有怀疑这个预言究竟是真是假,因为她方才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一切让她不得不去相信。在她面前出现的每一幕都是那么逼真,不像是梦境,更不可能是幻

术,只能是真实发生的景象。

作为灵族镇族之宝的神通,又岂会如同街边杂耍,华而不实。

这么长时间的苦修不可能换来一种毫无用处的幻术,菲特无论是对预言术还是对自己都有着基本的信心。

“这预言术还有另外一个能力,我也想要体验一番,不过却不是在这里。”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幻澜惊梦》,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六十七回 光阴无情

菲特此刻凝望着北方,面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明明说好不再怀念,可是每当想起亲人,却依然还是放不下。”

菲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呢喃道“如今我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就,至于更进一步却不急于这一时。急功近利从来不是修行之道,天界随时都可以去。我也该休息一段时间了,终于到了履行承诺的时候。”

菲特将手中的“元素秘典”放入了储物空间之内,自从晋升入升华境不久之后,她便掌握了这项便利的能力。随后她缓缓走出了这座山脉的范围,迈着轻盈的步伐向着附近的一个小村走去。

“父亲、母亲、师父、师妹还有师弟,你们等着我,我要回去看你们了。”

菲特在这深山老林间修炼,每次修为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之后,便会走出深山,来到这个偏僻的小山村。

她不是为了食物、水源,这些山中全部都有,而且早已达到辟谷境界的她日日在冥想中摄入自然精华,根本无须借由饮食来维系身体所需。

菲特来到那山村内其实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询问时间。

每次修炼之时她都要长时间地进入冥想的状态,因此总会失去时间的概念。

菲特经常来村里询问时间,一是为了记录自己修炼的速度,二是确保自己不会在山中度过太久的时光。她一刻也没有忘记过自己与亲人的约定,无论是否达到梦寐以求的境界,她总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回到暮雪城,与她的亲人们团聚。

菲特每一度来到村里询问,回答她的都是同一个人,那是一位性格活泼的小男孩。久而久之那个人已经习惯了她的到访,也知道她的要求,每一次只要见到她的身影,便会立即大声将那一日的日期报出来。

当菲特发现每一次都不过是一两年而已的时候,她也就没有往常那么在意了。

菲特又一度来到村里,来到那个男孩经常用来玩耍的那片空地,然而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这里此时一样有着几位孩童正在互相嬉戏,但却都不是她印象中那几个人。

这一刹那,菲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令她不住心悸。

“帕克!我是菲特,我来找你了。”

菲特于是高声呼喊着男孩的名字,希望他能够立即出现在自己面前。

然而这一声呼喊不仅没有得到回应,还吓到了那些正在玩耍的孩子们,他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齐转过身来,用一种好奇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菲特。

其中一名女孩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走到了菲特身前,用怯怯的声音向菲特问道“这位客人,你刚才喊的那个名字是‘帕克’吗?”

菲特闻言不由一喜,认为这女孩一定认识帕克,应

该可以将他找来。

不过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自己本末倒置了。

“只不过是问个时间而已,又何必一定要找帕克?明明已经步入了仙阶,意识却依旧如此混乱,真是不应该。”

思及此处,菲特立即说道“对啊,我的确是想找帕克,但也只不过是要向他问个问题而已,其实这问题十分简单,你也一样可以回答。”

这位女孩没有想要回答问题的,而是继续问道“这位客人,可以告诉我你口中那个‘帕克’的相貌吗?”

听到这句话,菲特不由忖道“难道村内还有第二位‘帕克’?”

虽然菲特只不过是想询问日期而已,但小女孩既然发问,以她的性格便断然不可能拒绝回答。

“他一头金发,眼睛呈碧绿色,鼻梁高挺,双颊上有两个明显的酒窝。他大概和你一样年岁,比你略微高出两寸左右。”菲特如实作答。

一开始这位女孩不停点着头,似乎已经确定了这位“帕克”的身份,直到最后一句。

在听到最后一句的那一瞬间,女孩顿时浑身颤抖,一张小脸上尽是恐惧的神色,竟似是见了鬼一般。

“怎么了?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菲特见状一脸疑惑,不知道小女孩的恐惧从何而来,她确定自己所言句句属实,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

“你究竟是人是鬼啊?是不是爷爷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要来找他报仇?”

小女孩一边后退,一边颤声说道。

“你说的这些我根本听不懂,你爷爷是谁?我怎么会与你爷爷认识?”

菲特简直是一头雾水,不清楚小女孩为何神色突变,还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语。

“我爷爷就叫帕克,而且他长得和你所形容的一模一样。他明明已经在三十多年前过世,你又怎么可能找得到他?你竟然说他年岁和我一样大,而且你看上去又这么年轻,无论怎么看你都与坊间传说中的鬼魂十分相像。”

此言一出,站在小女孩身后的那些“伙伴”们顿时尖叫着四处逃窜,仿佛真的把菲特当成了坊间故事当中的厉鬼。

他们就这样将小女孩一个人扔在了这里,独自面对这杀人不眨眼的“怨灵”。

小女孩虽然亦是害怕到双腿发软,但却没有像那些伙伴们一样逃开,她心中的那一线勇气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与那“鬼魂”互相对峙。

“你如果要报仇就朝我来罢,不要再打扰我爷爷在天之灵。”

小女孩用一种视死如归的眼神望着菲特,沉声说道。

可是菲特如今已经无法再回答她。

自从小女孩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出帕克已经过世三十余年这个消息的时候,一道晴天霹雳便在菲特耳边炸响,将她

的脑海炸得一片空白。

“帕克已经死了三十多年,这怎么可能?我难道是在梦境之中吗?”

菲特神情呆滞地站在原地,不发一语,这种巨大的精神冲击令她一时承受不来,即便已经脱胎换骨,但她却依然有个致命的弱点。

亲人与约定,而会令这两个概念完全支离破碎的便是流逝的时间。

光阴匆匆,会洗去所有生灵在这世间存在的痕迹。

光阴无情,历史长河当中无数生离死别一遍遍上演,永远不会停歇。

菲特还做不到了无牵挂,而那代价也在这一刻体现了出来。

小女孩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菲特,感觉很是奇怪。

“传说当中的厉鬼似乎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们被识破身份之后不是都会撕破伪装,变得非常吓人才对吗?但她如果不是鬼魂,又为什么会如此年轻,难道她是长生不老的仙人?如果确实如此,那我便错怪她了。”

小女孩想到这里,便不再恐惧,而是又一度出言,想要确定菲特的身份。

“抱歉,方才是我失礼了,我把你错认成前来复仇的鬼魂,却不曾想过鬼魂应该不会在白日里出现。你会不会是从山中走出来的仙人啊?”

小女孩清脆的童声终于将神游天外的菲特唤醒,发现自己已经失态的她立即进行了一番调整,排除杂念,定下心神。

“我如今已经与以往不同,就算事实与我猜测的一样,我也不应该心乱如麻,这种心态只会破坏自己的道行。”菲特暗暗忖道。

“仙人?算是罢”

菲特知道自己已经瞒不过女孩,自己如今与女孩印象中的“仙人”的确没有什么差别,没有必要刻意否认,免得再受到无端的猜忌。

小女孩闻言立刻双眼冒光,对她的态度也立刻扭转,从厌恶变为了崇敬。

“没想到我真的遇到仙人了,真是幸运,这是不是说明我未来会有好运啊?”小女孩心中暗暗欢喜。

菲特这时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她只需要一次提问,便可以将一切来龙去脉都分辨清楚。

“小妹妹,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

“仙人只管提问,我一定知无不答,至于礼物,是万万不敢收的。”小女孩此刻的语气十分恭敬,显然已经认定了菲特仙人的身份。

“你不收下礼物,我便会良心不安,你可希望我一直怀揣自责度日。”

菲特这一句话十分巧妙,恰好击中了小女孩性格当中天真与善良的那一面。

“好,既然仙人执意如此,我也只好收下那份礼物,还请仙人提问罢。”

“我只是想问一下今天的日期,毕竟山中完全与外界隔绝,对时间没有任何概念。”

“仙人长生不老,自然不会关注时间的流逝,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只是一个无用的概念罢。”小女孩心中生出了一丝感悟。

“就这么简单?”小女孩不由出言确认道。

“没错,就这一个问题而已。”

“今天是御灵年月日。”小女孩认真地答道。

“御灵年,果然如此。”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八回 追溯过去

菲特双目当中立时流露出无比失落的神色,不过却是一闪而逝,并没有被那小女孩所发现。

菲特此刻隐藏起自己伤感的情绪,强自露出一抹笑容,她从储物空间之内取出了一个玉瓶,对小女孩说道“这是我用灵力淬炼七七四十九天的养心丹,可解百毒、治百病,瓶内一共只有十颗,一定要谨慎使用。这玉瓶吸收了我的灵力之后,也有辟邪的作用,放在家中便不必惧怕妖魔鬼怪的侵扰。”

小女孩听罢哪敢去接,连忙摆手道“这礼物太贵重了,我只是回答了一个简单无比的问题,仙人却要送我仙丹,我实在承受不起。无功不受禄,我要是就这样收下了一定会遭天谴的,书里都这么说。”

“你之前都已经答应了,难道说谎、背信弃义就不会遭天谴吗?放心收下罢,这礼物是我主动送给你的,你何罪之有?”

小女孩无奈只好伸出双手,毕恭毕敬地从菲特手中接过了玉瓶,紧紧攥在手中,生怕自己握持不住,将玉瓶掉在地上。

见到礼物送了出去,菲特知道自己该离开这里了,于是她微微一笑,向小女孩道了一声“有缘再会”之后,便施展御空术翩然而去,没有留给女孩一个道别的机会。

“果然是仙人,御风而行,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小女孩望着菲特离去的方向,眼神中似有一丝恋恋不舍。

菲特离开小山村之后便迅速向着暮雪城的方向狂奔而去,她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错过与亲人的约定。

“我记得最后一次进入冥想状态之前是御灵年,这一次静坐之后,竟已过去了八十年,这简直像作了一场梦一样。”

但菲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绝非处于梦境之中,修为已经突破重关的她可以非常轻易地分清梦境与现实的差别。

对亲人的牵挂使菲特逐渐变得慌乱,变得焦虑,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控制住翻涌的情绪,这明显不像是一个步入仙道之修士应有的表现。

九十五年的时间实在太长了,什么都有可能会发生。

如此漫长的光阴,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浪费得起。

“父亲、母亲、师父,你们一定要平安无事,我回来看你们了,等着我,等着我”

菲特在心中不停祈祷着,她还抱有一线希望,毕竟九十五年的时间对于灵族人来说倒也并不算太长。

但是她此刻却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那便是方才那个论断针对的只是灵族女子而已,对于天生孱弱的灵族男子来说并不适用。

不过菲特此刻已经管不了这许多,她尽全力施展御空术,用最快的速度赶往暮雪城,务求可以见到亲人一面。

菲特的修为

今非昔比,已然可以称之为“仙人”的她御空速度远远超过了平常修士,八十年前原本需要花费数日之久的路程,如今她却仅仅用了不到五个时辰便顺利抵达。

菲特来到暮雪城城门前方百丈处,突然停住了脚步。

望着眼前这座无比熟悉的城池,菲特心中却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也许现在便是我尝试施展‘预言术’另外一种能力的时候了。”菲特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说道。

“预言术”拥有两种能力,分别为预见与回溯。

预见能力可以令施术者看到较为模糊的未来景象,而回溯能力则可以令施术者清晰地看到方圆一里之内曾经发生的过往,最长可以追溯到千年以前。

对比拥有重重限制的预言能力来说,回溯能力在更多时候都能够派上更大的用场。

比如此刻,菲特根本无需进城,便可以轻松掌握这九十五年来城中发生的一切。她甚至可以通过锁定某个位置来精准地探知在那片区域发生的往事。

对于菲特来说,父母无疑是心中最重要的存在,于是她一开始便将观察的位置锁定在了自己的家中。

然而接下来她即将看到的却会令她的神识跌入万丈深渊,感受到切身的绝望与悲痛,那种折磨可以轻易地将她的理智完全淹没。

御灵0年,也就是她离开家之后的第四十年,她的父亲在漫长的等待当中郁郁寡欢,女儿久久未回,至今没有任何音讯,他也不知道女儿如今是否平安。长期的忧虑以及家人离散带来的压抑情绪终于在这一年爆发。

他突然便染上了重病,病情一发难以收拾,显然是忧郁成疾。没有多久,他便失去了行动能力,倒在床上一病不起。

母亲为父亲找来了卡特琳亲自为他治疗,卡特琳自然知道这家人的身份,因此态度极其认真,拼尽全力救治这位气息微弱、徘徊于生死边缘的老者。

然而卡特琳竟然失败了,这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炉火纯青的治疗术竟然起不到作用,无论她将多少灵力输送入菲特父亲体内,都无法激活他那即将湮灭的生机,在他的身体当中似乎又一股神秘的力量将她的灵力隔离开来,拒绝她的救治。

卡特琳尝试了许多办法,最终却都无济于事,这还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遇到如此难缠的病症,几乎令她感到绝望。

卡特琳想起了一本医书当中的一句箴言。

“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有人说医者日日都在与死神战斗,从死神手中救回患者的性命,可是作为一介凡人真的有办法逆天改命吗?

当一个人的寿数走到尽头的时候,无论是谁都拯救不了。

在七日的竭力救治之后,卡特琳还是选择了放弃,她

已经尽己所能,虽然不免留下遗憾,但却没有任何愧疚。

卡特琳于是向菲特的母亲讲出了实情。

“伯父的病不在身上,而是在心里。心病不除,便无法痊愈。我已经将所有手段都尝试了一遍,却依旧无能无力。实在抱歉,都怪我能力不足,让伯母失望了。”

菲特的母亲知道卡特琳与菲特的关系,了解她一定不会说谎,事到如今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既然卡特琳都治不好,其他医生自然也是束手无策,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菲特的母亲想要缴纳诊金,但卡特琳拒不肯收。

“若是救治失败,我们便不会收取报酬,这是我们‘回春医馆’的承诺。”

这是卡特琳当初的原话。

菲特的母亲自然知道丈夫的心病是什么,她从此开始日夜祈祷着,希望菲特早日归来,令丈夫重新找回活下去的希望。

但奇迹终究还是不会发生,仅仅五日之后,菲特的父亲便没有了呼吸

丈夫下葬之后,菲特的母亲心情极度低落,一度有过轻生的念头。但当她想到菲特的时候,那种念头便迅速离她而去,她知道自己必须要振作起来,因为终有一日女儿会回来,她绝不能让女儿看到家破人亡、门庭败落的凄惨情景。

从那之后,菲特的母亲以一己之力撑起了这个家,也撑起了家族的事业,维持着商铺的稳定发展,她的坚强与睿智让这个零落的家族得以延续下去。

菲特看到这里的时候,眼睛已经变得通红,泪水从眼眶不断流下,悲伤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亲情最终在这一刻还是摧毁了她的道行,令她定力全失。

“父亲,对不起对不起,女儿来晚了。”

在这一瞬间,菲特竟然对自己当初的选择感到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急功近利,一心想要突破到仙人的境界,最终竟然来不及见自己的父亲最后一面。

但冷静了片刻之后,菲特也明白过来,此刻后悔、抱怨都没有用,毕竟世上没有后悔药,没有人能够修改过去。现在她能做的便是弥补过失,从此之后乖乖守在母亲的身边,不要让遗憾延续下去。

当看过父亲过世的片段之后,菲特的心中升起了强烈的不祥预感。她急忙再度施展“预言术”的回溯能力,这一次却是向师父玛丽的家中看去。

御灵年,也就是十年前。

已经顺利达到升华境巅峰的玛丽开始尝试去挑战“元素秘典”的最后一章,也即是“预言术”。

百余年以来,玛丽修行的方式非常单一,所有知识几乎都来自这部“元素秘典”。虽然其余与修行有关的典籍也翻阅过不少,但始终没有找到与菲特那本法典类似的卷宗。

因此玛

丽进境的速度一直十分缓慢,百余年匆匆过去,但她却依旧没有窥得仙道的门槛,眼看着童年时的梦想便要离自己远去。

这一次,玛丽终于决定放手一搏,无论结局如何,自己也不会后悔,只要曾经尝试过,便没有遗憾。

“万一我成功领悟了预言术,说不定便可以成功突破升华境,登入仙阶了。”

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但是她追逐仙道的精进之心却从来都不曾减弱。

玛丽一直坚信,只要付出,便一定会有回报。这么多年来坚持不懈刻苦修炼,终于该到了收获成果的时候了。

“我誓要成为继米歇尔之后,第二位成功掌握‘预言术’的修士。”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幻澜惊梦》,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六十九回 走火入魔

玛丽开始修习“预言术”不久之后便遇到了困难,她发现那些用来描述“预言术”的文字极其晦涩难懂,她反复看了数遍却根本不得要领。

玛丽将这一章的内容全部记在脑中后,便决定立即进入冥想状态,在万籁俱寂的精神境界内参研这些文字。她觉得只要不让杂念干扰自己,一直处于宁静致远的状态,便可以破解那些文字当中隐藏的秘密。

殊不知她正在一步步迈入“预言术”设下的陷阱之中。

当玛丽在冥想境之中感悟那些文字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心绪似乎变得越来越凌乱,始终静不下来,杂念在脑海当中层出不穷,根本无法尽数驱逐出去。七情六欲渐渐将她的理智完全覆盖,令她的神识不再宁静。

玛丽眼前突然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景象,她看到了许多画面,其中都有自己的身影,过去的、未来的应有尽有,每个画面中的自己都在经历着十分悲惨的遭遇,这一切与菲特在冥想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这是玛丽的心魔在作祟,试图阻止她达到那个一览众山小的仙人境界。

这些画面正是玛丽心灵中的缺陷,是她人格当中的弱点。

它们可以让玛丽沉浸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被负面情绪吞噬掉所有的理智,从而完全失去求道之心,沉沦在执念泛滥的深渊之中。

菲特通过那本法典得到了真正的智慧,令她可以成功克服自己人性中的弱点,将灵魂深处阴暗的那些思想尽数驱散,最终战胜心魔。

可是玛丽却没有菲特那么好的运气,她现在只能依靠自己,然而又找不到攻克心魔的有效手段,眼看就要被心魔所操纵。

千钧一发的一刻,玛丽使出浑身解数逃离了冥想境,成功回到现实之中,菲特在第一次尝试的时候也作出过同样的选择。

玛丽此刻汗流浃背,全身衣裳几乎湿透,那种精神濒临崩溃边缘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危险,令她心有余悸。

“如果没有及时逃离冥想境,现在我说不定已经走火入魔,没想到修习这‘预言术’竟然要通过如此困难、惊险的考验,我究竟能不能成功?”

玛丽不禁对自己产生了严重的怀疑,认为自己的悟性可能并没有达到“预言术”需求的标准。

接下来的半年间,玛丽始终没有再继续修习“预言术”。

本来如果玛丽就此放弃,可能什么也不会发生,但有一日玛丽突然又心血来潮,准备做最后一次尝试。

“如果这一次也失败了,我就不再冒险了。”

玛丽对自己如是说道。

可是心境始终没有突破的她又怎么可能解脱心魔的束缚?

这一次想要再度逃离便是难上加难了。

刚刚开始挑战还

没有多久,心魔便将玛丽前后五百世经历的所有悲苦片段全部投影在她的脑海当中,令她感受到最剧烈的哀痛。

那刹那之间如天塌地陷一般的精神冲击将她的理智彻底击溃,心魔不费吹灰之力地掌控了她的心灵,她眼看便要成为一具被心魔所操纵的傀儡。

挑战还没有正式开始,便已经迎来了结局。

玛丽隐约能预料到走火入魔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会变得疯癫,也许会成为行尸走肉,但更可能成为一个残暴的杀戮狂魔。

当所有负面情感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无尽的罪恶便会蔓延开来。

“我绝不能让心魔得逞,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即便是身死魂消,也在所不惜。”

这一霎,玛丽毫不犹豫地做出了悲壮的抉择。

“就让我与你一起毁灭罢,你休想控制我的身体去胡作非为。”

在心魔得到身体掌控权的前一瞬间,玛丽毅然运起体内灵力,做出了自我毁灭的举动。

她支配灵力斩断了全身经脉,一呼一吸之间便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了致命的创伤。

脑海之中那些层出不穷的乱象终于在这一刻散尽,灵台久违地恢复了清静。

“我虽然没有战胜你,但我依旧可以将你毁灭。”

玛丽的嘴角此时挂着一抹满足的笑容,似乎并没有什么遗憾。

弥留之际,她心中只有几个简单的念头。

“这一辈子,我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使命。理想虽然未能实现,但至少我尝试过,也拼尽了全力。练功戒骄戒躁这一法则,我终究还是没有能够遵守,难免付出相应的代价,对此我绝无怨言。

幸运的是一双儿女已经长大成人,个个都可以独当一面,不会再让我为他们二人感到担忧,如今我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菲特现在想必也已经有所成就了罢,抱歉,当初的承诺师父可能无法兑现了”

玛丽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从那笑容当中感觉不到一点不舍,似乎已经放下了一切,神情平静而又安详。

当日戌时,卡特琳与莱恩回到家中,却在玛丽的房间内发现了她已经失去一切生命体征的的尸首。

二人根本无法相信昨日还生龙活虎的玛丽竟然会在一日之间气绝身亡,这种情况明显不合常理。

卡特琳用灵力探查玛丽的身体内部,却发现玛丽的奇经八脉已经尽数断裂,这时他们才不得不接受这个悲惨的事实,他们的母亲已经永远地离开,再也不会回来。

卡特琳忆起玛丽昨日对她说的那一段话,瞬间便明白了玛丽的死因。

“我明日会再度尝试修习‘预言术’,虽然上次失败了,差一点便走火入魔,但我还是不能轻言放弃。如果我成功了,说不定便可以随时

为你们预测前程了,哈哈”

“母亲,你倒是说得容易,若是不小心真的走火入魔了,该如何是好?”当时自己如此回应。

“这一次我一定会多加小心,绝不会被心魔所控制,一旦发现情况不妙,便会立即放弃。你不必担心。”

“这样便好。”卡特琳竟然就这样放下心来。

现在卡特琳心中满是后悔,如果她当时能够阻止母亲继续修习“预言术”,这样的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

“母亲因为走火入魔而死,我也要承担许多责任。明知道那么危险,为什么我没有出言劝说,阻止她那荒唐的行为?”

事到如今,后悔已经来不及,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卡特琳放声悲泣,失声道“女儿不孝,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母亲,今日发生此等悲剧,女儿罪该万死。”

卡特琳与莱恩二人抱头痛哭,一时之间,铺天盖地的悲伤气息将这个家庭彻底笼罩。

二人丧母之后失魂落魄、寝食难安,自然也无法继续经营那医馆。

他们告诉那三名助手,说二人这几日要事缠身,暂时闭馆数日,再次开馆之时他们会下达通知。

就这样连续三日,医馆内空无一人,许多病患因此叫苦不迭,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想要前去寻找那两位郎中,却也不晓得那二人究竟住在何处。

这件事逐渐闹得沸沸扬扬,一直传入王宫之内,柯洛尔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中立即升起不祥的预感,她急忙带着几名侍卫微服出访,来到玛丽家中想要一探究竟。

卡特琳如今虽然已经陷入生无可恋的低落状态,但还是不敢怠慢御灵国的公主殿下,于是便将玛丽练功走火入魔,最终导致身陨这一事告诉了柯洛尔。

(本章完)shontent(&quot;289098&quot;,&quot;81150849&quot;);

第三百七十回 物是人非

柯洛尔与玛丽乃是多年故交,意深重,如今听闻玛丽竟然已经撒手人寰,心中也立刻被悲伤的绪所填满,眼圈立即便红了,泪水已经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大姐的遗体被安置在哪里?我要去看一眼。”柯洛尔低声道。

“我们已经将母亲的遗体置入了棺木之中,停放在地窖内,准备明为她下葬。”卡特琳说道。

柯洛尔于是让那些侍卫留在厅内,自己则在卡特琳的带领之下来到地窖,在她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口十分简朴的棺木,其上没有雕刻任何花纹或是图案。

“这样怎么行,你们稍等,我会立即让宫中最好的工匠为大姐精心打造一口棺木。”

柯洛尔此时转便要走,却被卡特琳拦住。

“不必了,一切从简就好。母亲想必也不希望自己的后事变得复杂。”

柯洛尔沉默了片刻后,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说得对,是我多此一举了。那这么说,你们是打算连葬礼都一起省略了?”

“正是,反正我们也没有多少亲朋好友,用不着兴师动众、大费周章,直接下葬便好。希望公主不要擅自为母亲举办葬礼。”

卡特琳的表无比认真,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柯洛尔闻言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不过下葬那一天我却不能缺席,请许我跟随在你们侧。”

卡特琳知道这位公主下与母亲之间的深厚感,她们二人不仅仅是结义姐妹,更是彼此唯一的知己。虽然这么多年来很少有机会见面,但谊却是一分未减,闲暇之时玛丽总会在众人面前提起柯洛尔,讲述二人当年携手共闯江湖时的趣事,面上带着怀念之色。

既然没有葬礼,柯洛尔至少要目送大姐的棺木顺利葬入陵墓之中,否则她根本无法放下心来。

“自然可以,但是我有两个条件,不知公主下能否接受。”

“你尽管说来。”

“第一,公主下一定要像今一样,着一便服,千万不要换上宫内服饰。第二,公主下不能携带侍卫,必须独自前来。一切都是为了防止引起轰动、招惹是非。”

“这有何难?明我会偷偷出来,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们准备几时出发?”

“寅时,那时城内应该还空无一人,大家都还没有睡醒,这样一来我们便不会受到任何关注。不过这对于公主下来说会不会太早了?”

“绝对不会,那么我们明寅时再会,今便先告辞了。”

第二寅时,柯洛尔准时到达,上竟然穿着一黑色丧服,与卡特琳和莱恩保持一致。

堂堂御灵国公主下竟然会为一个庶民穿

上丧服,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足可证明二人之间的感胜似亲人。

卡特琳与莱恩二人心中虽然不免震惊,但也没有说什么,他们都知道这是公主下表达哀思的最好方法。

三人没有多说什么,一起抬着玛丽的棺木前往暮雪城北的陵墓。

在一处风水位置上佳之地,三人将玛丽的棺木缓缓葬下,柯洛尔这时从储物空间内取出了昨命工匠特意为玛丽打造的墓碑,乃是用最上品的花岗石制成。

墓碑之上密密麻麻尽是文字。

墓碑最上方是一行大字“玛丽安息于此”。

在下面则是玛丽这一生的种种辉煌事迹,一样未缺、一览无余。

“多谢公主下,还为母亲准备了如此精美的墓碑。”卡特琳衷心道谢。

“我是大姐的义妹,做这些事都不过是本分而已。”

柯洛尔轻描淡写地说道,认为这一切都不过是理所当然。

柯洛尔亲自将墓碑工整地安置于坟丘之上后,三人一起垂首闭目,静静默哀,同时向上天祷告,希望玛丽的灵魂能够荣升天界,下一世始终平安喜乐。

看到这里,菲特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她收回灵力,眼前的景象瞬间烟消云散。

不知不觉间,菲特已经哭成了泪人,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滑落,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

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似乎要将她的那颗心狠狠撕裂成两半,这道伤痕将永远刻印在她心中,一辈子也许都无法抹去。

“师父,不肖弟子没能守住当初的约定”

人死如灯灭,转眼间无影无踪,此时即便再说一万次道歉又能有什么用?从玛丽过世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父亲走了,师父也走了,为何生命会如此脆弱,一旦分别,百年之后便再难相见。”

灵族的寿命其实已经比人族要长久一些,尤其是女子。但世事无常,光荏苒,百年之间有太多生离死别不断发生,无论是谁,只要没有超凡入圣,便逃不开生老病死的轮转,这份无休无止的哀伤会一直延续下去,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只有脱离苦海,方能寻得解脱。

修行已超过百年的菲特也不过只是踏出了解脱的第一步而已,对于凡尘间的牵挂依旧没有放下,距离终点还有很遥远的路要走。

当她不再被执念所困的时候,当她不再被七六所扰的时候,也便是她永远离开这人世间的时候。

菲特此时缓缓向暮雪城城门的方向走了过去,有几个人她必须要见上一面,在那之后她再决定将来究竟要去向何处,要留下还是离开。

“我必须要见母亲一面,还要去找师妹与师弟。我要向他们道歉,如果我能够守住承诺,一切也许就不会像现在一样了。”

带着无比沉重的心,菲特慢慢向城中走去,来到了这座离别了近百年的城池,回到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故乡。

来到暮雪城中,记忆当中的一幕幕景立时将她带回了少年时代,勾起了久远的回忆,那时的一切似乎都如此美好。

菲特看着周围那些记忆犹新的景象,不由感叹道“没想到近百年之后这里依旧与当初一模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想想那些年少时刚刚开张的店铺,此刻想必都已经是百年老店了,店主也应该早就换了许多次。”

“静念茶馆”、“福来客栈”、“济民药铺”

这些熟悉的牌匾令菲特生出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仿佛时光倒流,刹那之间跳跃到百年以前。

菲特多么希望方才那些出现在眼前的场景都不过是幻象而已,并不真实,接下来父亲与师父就会生龙活虎地出现在她眼前。

但她也明白这些都是自己不切实际的愿望,“预言术”的回溯能力绝不会作假。虽然不甘心,但她必须选择接受现实,自欺欺人绝不是一个修行者应有的心理。

“物是人非,城虽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但人却都不在了。”

菲特无奈地叹息,表达着自己的愁绪。

她曾经打算“凯旋归来”,既不负自己,也不会错过与亲人的约定。

可是现如今她明明已经满足了一个愿望,却感觉已经失去了一切,明明修为有成,心中却如此空虚,好像陪伴自己的只剩下凄凉与孤独。

“我回来了,可是父亲、师父,你们在哪儿?”

她的确回来了,但她却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到曾经,回不到她幻想中的世界,这本来便是这天地之间的法则,时光是一条只有单一方向的直线,一去便不会回头,过去的便有如烟云飘散,不复存在,从来就没有倒回的可能。

悲欢离合,晴圆缺,事难两全。

菲特突然想起法典当中那一句令他记忆深刻的箴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是啊,时光无,可以带走一切。天道法则森严,每个人都被平等对待,每个人也都无力反抗。所有世间生灵都像傀儡一样,服从于命运的意志,看起来充斥着自我,其实却被无形的力量所摆布。

不仁所以绝对公平,作为修行者既不会质疑,也绝不可能怪罪,毕竟法则乃是维系世界之根本,但我们真的有解脱的机会吗?逆天改命,是传说还是现实,希望又是否只是绝望的一个缩影而已?”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七十一回 母女重逢

菲特既然已经来到城中,便一定要去探望自己的亲人。

菲特用手帕拭去了眼角的泪水,闭目调整了片刻之后,情绪终于恢复了平静,这是作为一位修行者最基本的素养,她不愿意在自己亲人的面前失态。

她径直向家的方向走去,片刻之后便来到了那万分熟悉的大门前。

菲特尽量克制住自己驿动的情绪,连连敲动房门。

门内不久之后就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女性声音。

“敢问门外是哪位贵客?还请报上名讳。”

菲特知道这一定是家里新请的仆人,毕竟她已经离开了那么久,当初那些仆人老的老、死的死,已经不可能再出现在家中。

“请帮我禀告母亲,就说她的女儿菲特回来了。”

“菲特?小姐?真是失礼了,小姐请稍等,我立即前去禀报。”

从这仆人的声音当中可以轻易感受到她心中涌动的波澜。

“拜托了。”菲特礼貌地说道。

随后门内便能听到那仆人激动的叫喊声一遍遍重复着。

“小姐回来啦!”

半晌之后,菲特便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甚至还能听到颇为明显的喘息之声。

仅仅凭借着两种声音,菲特便已经猜出了来人的身份,顿时激动不已,心跳似乎也在不断加快。

随后仆人的声音不由让菲特更加确定。

“夫人,慢一点,小心别摔着了。”

这里如今只有一个人能被叫做夫人,那便是菲特的母亲,御灵国第一大粮商这一代的掌门人。

大门在下一刻被敞开,熟悉的面容立即烙印在彼此的一双眼眸之中。

时隔九十五年,她们终于迎来了重逢的时刻。

在母亲的眼里,菲特的容貌一如从前,没有半点变化。可是在菲特的眼中,母亲却已经老了,她的脸上出现了皱纹,鬓角斑白,腿脚不再利落,神态当中也透露出一股沧桑之感。

“虽然灵族女子寿命绵长,但是母亲毕竟只是平常人,不曾修炼过,终究还是无法像我一样,用自身灵力来抵御岁月的侵蚀,永葆青春。母亲其实也不算衰老,但时光的痕迹还是清清楚楚地刻印在她身上,一目了然。”

菲特无可奈何,只得暗暗叹息。

随着时光流逝,人终会老,这再正常不过了。

下一刻,母女二人便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菲特的母亲早已按捺不住兴奋的情绪,喜悦的泪水自眼眶不断流下。

“你终于回来了,母亲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呢?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嘛。”

菲特这一次却没有哭,也许泪水在方才便已经流干,再也滴不下来。

“快进屋说话罢,莫要站在门外了,最近天冷,小心染上风寒。”

“我如今修为不低,这点寒气已经不能伤害到我的身体了,还请母亲放心。”

“即便如此,也不能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快进来罢。”

菲特母亲说罢便拉着菲特的手走进院内,并将大门重新关上。

二人一齐来到厅内,在主位的两张红木椅上坐下。

菲特的母亲驱散了所有下人,而后问道“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当初不是说最多五年吗?我这些年等得真是望眼欲穿,日日担惊受怕,害怕你出现意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女儿不孝,未能遵守当初的约定。我贪图于修炼的境界当中,一直无法自拔,待成功摆脱出来后,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九十五年光景。”

“原来如此,不知道你现在已经达到什么境界了?”

虽然修为的具体境界这种知识并非人尽皆知,但菲特的母亲曾经翻阅过与此相关的书卷,自然会了然于心。

“母亲觉得九十五年时光过去,女儿理应有何成就?”

“好,那便让我来猜一猜。你生性勤奋、好学、十分上进,但也是个诚实的孩子,从来不会背弃自己立下的约定。我猜你一定是正处于某个至关重要的关隘,必须一举突破,否则再无良机,不然不会轻易抛下五年之约。你是不是已经超凡脱俗,成功升入仙道了?”

母亲一语中的,猜得分毫不差,这让菲特也不禁感到有一丝惊讶。

“果然是母女连心啊,母亲不愧是这世上最懂我的人。没错,我已经突破升华境,勉强踏入了仙人的境界。”

“不到百年,竟有如此成就,不亚于当初那位米歇尔大人。你果然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真不愧是我的女儿。”

菲特母亲的眼神当中尽是欣慰之色,找不到一点埋怨的影子,她懂得那条修行之路究竟有多难,只要女儿能够完成自己的梦想,就算要孤寂一生又何妨?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种深沉似海的爱意没有条件、没有期限,也无法偿还。

“你把这几年经历的事讲给母亲听一听,怎么样?”菲特母亲微笑着说道。

“好,母亲且听我慢慢道来。”

菲特发现自己的母亲竟然在不断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试图让自己不会在意到某个异常明显的情况。母亲的用心良苦菲特自然明白,但是这种事就算想要隐瞒又怎么瞒得住呢,最多也只能掩盖片刻而已。

“看来那件事还是要我亲自提起才是。”菲特暗暗忖道。

菲特仅仅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便将自己这近百年的经历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遍,几乎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她的慧根在灵族人当中乃是最上等,无人能出其右,对于她来说,只要安心修行,城内城外都没有区别

只不过那些静谧的深山老林更适合她而已,所谓的闯荡、历练如今听起来却像是一个笑话,那根本不是适合于她的修行之路。

“就这样而已?我还以为你在外面会闯出一点名头来呢。”

菲特母亲笑着调侃道,但心中却莫名地感到安心,她其实也不希望菲特在江湖上闯荡,卷入纷争当中,那只会为她带来无休无止的麻烦,一旦介入江湖恩怨,也许穷此一生都无法从是非当中摆脱出来。

“让母亲失望了,女儿并没有那种本事,想要出人头地的确不简单。我注定无法模仿师父曾经的经历。”

菲特云淡风轻地说道,神情当中没有失望也没有遗憾,似乎对人世间的名利权势一点也不感兴趣。

“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对,也许未来有一天你也有名扬天下的机会。”

“不会了,我要陪在母亲的身边,不再离开,那浑浊乱世绝非我栖身之地。既然已经回来,便没有理由再度离去。”

菲特母亲凝望着菲特的双眸,感受到女儿真诚的眼神,心中感动不已,再一度热泪盈眶。

“只要你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母亲不可能留你一世,终有一日你会再度离开,你的未来只属于你自己,我决计不会干涉。”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做出无愧于心的选择。”菲特正色道。

“这便对了,没有必要许下那些束缚自己的承诺,在履行孝道之前,你必须先完成自己的使命。”

“孩儿明白了。”

片刻沉默之后,菲特终于开口,说出了那不得不面对的禁忌。

“母亲,父亲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本章完)

huannliangng0

第三百七十二回 幸福时光

“你是怎么知道的?”菲特母亲不由心中一震,立时问道。

“父亲很少出门,他若是知道我回来了,怎会不来迎接?”

“仅凭这一点,你便确定他已经撒手人寰了?”菲特母亲显然不觉得这个缘由是菲特判断的依据,于是继续追问道。

“当然不是。母亲,你可知道我灵族至宝‘元素秘典’当中,有一门绝世神通,名为‘预言术’?”

“什么?你难道已经学成了‘预言术’?据说这门神通自米歇尔大人创下之后,便一直无人能够掌握,被天下修士视为最......

《幻澜惊梦》第三百七十二回幸福时光

幻澜惊梦

第三百七十三回 亲如一家

接下来对于菲特来说便是继续等待了,她所幸闭上了双眼,养精蓄锐。

就这样两个时辰很快过去,当菲特再度睁开双目的时候,却发现前面那些人竟然仅仅减少了一半而已。

菲特不由一惊,心内忖道:“没想到这行医治病竟然需要花费如此漫长的时间,如此算来,他们每日岂不是要到深夜时分才能收工,实在太辛苦了。如此看来,我这近百年的时间过得要比他们轻松许多。”

这时五十人的队伍早就已经排满,长长的队列将整条街占据了一成有余,这种场面还是菲特此生初次见到。

此时菲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面上竟现出了一抹愧疚的神情。

“这医馆每日只接待五十位病患,而我却无端占去了一个名额,这样一来今日岂不会有一位病人因此而失去就诊的机会?我是不是又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菲特一时冲动想要离开这个队伍,但沉思了片刻之后又冷静了下来。

“五十人的队伍已经排满,此时就算我立即离开队伍,恐怕也无济于事。而且我也找不到其他办法进入医馆,如今很快就要轮到我了,我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为好。”

又过了一个时辰,菲特终于来到医馆大门前方,等待门内那位“学徒”的呼喊。

片刻之后,菲特终于等来了那一声等待已久的呼唤。

“有请下一位。”

“终于等到了,像我这种站在队列中央的都要等上三个时辰,那排在队尾的人岂不是要等到深夜,他们还真有耐心啊。”

菲特跨步走入医馆之中,门口那名“学徒”立即开口道:“请问阁下所患何症,简单交代一下便好。”

那“学徒”发现菲特进来之后一言不发,便知道她是一个初次拜访“回春医馆”的客人,不清楚这里的习惯。

“抱歉,我并不是什么病人,而是馆内郎中的故人,我名叫菲特,麻烦这位小哥帮我通报一下,感激不尽。”

菲特面上露出了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应道。

“原来如此,还请贵客稍等,我前去通报。”

“多谢。”

不多时,卡特琳的身影便出现在菲特眼前。

只见那无比熟悉的身形匆忙地赶来,一路小跑,心情似乎异常激动。

菲特在看到卡特琳容颜的那一瞬间,心中刚刚止住不久的波澜竟又要翻腾起来,打乱她平静的心绪。

自来到暮雪城周围直到现在,菲特心中一直七上八下、五味杂陈,比凡人还要混乱许多,这样不断起伏的心绪,显然不像是一位境界高深的修士。

为了不令自己辛辛苦苦修炼而来的境界出现倒退的迹象,菲特只能尽力抑制自己的情感,此刻也是如此,感觉到心神不宁的瞬间,她便立即定气凝神,让心态逐渐平稳下来。

她的眼眶不会再湿润,泪水也不会再滴落下来。

“人不能总沉浸在悲伤里,与师妹久别重逢明明是一件喜事,又为什么要哭呢?既然感到喜悦,就没有必要流泪。”

望着那张容颜未改的俏丽面庞,菲特嘴角现出由衷的微笑。

“这么多年过去,卡特的容貌却分毫未变,看来她的修为与我也相差不远。自从回到暮雪城后,我终于看到一个神采奕奕的故人了。”

菲特心中的欣慰之情无以言表,卡特琳的状态让她陷入低谷的情绪得到了一丝好转,犹如在无尽黑暗中看见了一道曙光。

然而卡特琳心中所想自然与菲特完全不同。

她心中的激动根本就无法压抑下去,见到菲特音容笑貌的那一刻,泪水便夺眶而出。

那张笑脸似乎从来没有这么亲切过,有一瞬间,卡特琳生出了一种错觉,她感觉自己的家人回到了身边,一家人终于重新聚在一起。

那种温暖萦绕心灵深处,久久不会散去。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却亲如一家。

“等待了九十五年,就为了现在这一刻,没想到此生还有见面的机会。”

卡特琳放声呼喊,不去管在外面排队的那些病人是否会听见。

“师姐!”

随后她便扑了上去,紧紧将菲特拥入怀中,久久都不肯放手。

菲特也回抱住她,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她知道这代表着卡特琳对自己的思念,这是世间最真挚不过的爱意,她又怎么忍心将卡特琳推开?

半晌之后,卡特琳才将怀抱着菲特的双手放开,俏脸上现出了一抹红晕。

“师姐,对不住,我方才太冲动了。”

“为何要道歉,这恰恰证明了你对我的想念,我很开心。”

“师姐,你终于回来了,这么多年,你究竟去了哪里?我们根本得不到有关于你的一点音讯,我一直怀疑你是不是卷入了江湖纷争之中,但母亲却一直告诉我不要担心...”

说到母亲二字的时候,卡特琳的神色突然黯淡了下去,像是勾起了不愿记起的往事。

这种情绪的细微波动虽然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但还是被菲特敏锐地捕捉到了,毕竟菲特对那一线失落的缘由一清二楚。

卡特琳不想让菲特感觉到自己的忧伤,急忙整理情绪,说道:“快跟我说说你这么多年都经历了什么?”

菲特见卡特琳的脸上还留有泪痕,便从储物空间中取出手帕递给卡特琳,道:“快把脸上的眼泪擦一擦罢,不然便让病人看到了。”

待卡特琳接过手帕之后,菲特继续说道:“我是不是耽误了你行医的时间?你毕竟是郎中,治病救人要紧,我大可在你闭馆之后再来寻你。”

卡特琳闻言急忙摆手道:“不会,不会,既然你已经占去了一位病人的名额,那便将计就计。我们可以闲聊半柱香的时间,我实在太想念师姐了,等不了那么久。”

“好罢,我便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与你简单说说。”

说罢,菲特便将曾与母亲讲过一次的话又向卡特琳复述了一遍。

“师姐,你已经达到仙人境界了?”

卡特琳听罢双目之中充满了崇拜的神色,那模样就像是见到了自己的偶像一般。

“刚刚迈入不久,百年时间也不短了。师妹你呢,想必也不差罢。”

“自然不能与师姐相提并论,虽然已经达到了升华境巅峰,却始终无有寸进,一直在同一个地方原地踏步,找不到提升境界的契机。”

“没关系,我有办法可以让你突破。”

菲特此时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轻声说道。

“真的啊?看来师姐一定是得到了了不起的宝物。”

“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神奇,却的确是修行时的绝佳辅助。”

说到这里,菲特没有继续谈论修行上的事情,而是话锋一转,问道:“师弟呢?他不是应该和你在一起吗?”

“他今日不在,去王宫内给贵族治病去了。”

“原来如此,不过没关系,等他回来我们总能见面的。”

菲特手中此刻突然多出了一卷竹简,她将竹简递到卡特琳的手上,说道:“打开看一看,这便是我修行的秘诀了。”

卡特琳急忙展开竹简,定睛观瞧。

片刻之后,卡特琳的双目之中现出了无比兴奋的光芒。

“这便是我一直以来寻求的东西,谢谢你,师姐,你真是帮了我大忙。”

第三百七十四回 为师之道

“不必言谢,我们之间不分彼此。这是我在一家神秘的书肆当中寻到的上界法典,我已经熟记于心,你拿去好好研读,一定会对你突破重关起到至关重要的帮助。”菲特向卡特琳微笑道。

“我知道了,这样一来我便可以迅速摆脱如今的困境了。”

卡特琳喜上眉梢,脸上尽是兴高采烈的神色。

菲特这时却突然板起脸来,用一种严肃的语气告诫道:“师妹,修行切忌急功近利,这一点你一定要牢记于心。在完全读通这本上界法典的内容之前,千万不要强行冲击上仙境,一旦失败,后果一定不堪设想。我可不想你最后重蹈覆辙,步上师父的后尘。”

“什么?师姐,你,你都知道了?怎么可能?”

卡特琳此刻一脸惊讶,面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她不知道菲特是从何处得到这样的消息,她敢肯定除了医馆内之人与公主殿下之外,没有人掌握玛丽的死讯。

“‘元素秘典’上的神通你应该都了解罢,有什么好惊讶的。”

菲特轻描淡写地说道。

“预言术?师姐你竟然已经完全掌握了预言术这种至尊级神通?”

“当然,其实要想晋升入仙人境界,就必须掌握预言术,这门神通似乎是我们灵族人突破重关的前提。不过你也可以尝试一下在不修炼预言术的前提下冲击瓶颈,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也许我说的和事实差距甚远。”

“好,那我届时便尝试一下不依靠预言术来突破。”

说完这一句之后,空气突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二人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望着对方的脸,面面相觑。

菲特知道自己不能白白浪费卡特琳的时间,于是率先将自己最想表达的情感展现出来。

“师妹,对不起,我没有在你们最需要我的时候归来。”

“师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就算当时你回来了,命运也决不会轻易改变,何必道歉呢?”

“不,如果当时我在师父身边,有可能便会阻止她急功近利,就像刚才我告诫你一样,我相信她定然会采取我的意见。都是我不好...”

菲特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卡特琳打断。

“所以师姐认为我母亲是因你而死,甚至是被你害死的?你觉得我应该怪罪于你,或者是仇恨你?让你为我母亲偿命,是吗?”

卡特琳的质问令菲特陷入了沉默,说不出一句话。

“对啊,无论如何,师父的死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又为何要被困在这段过去里,始终都解脱不出来。这份自责究竟源自何处?”

“你的自责,你的遗憾,原因都很简单。虽然我没有你那样高的修为,但我依然可以看穿你的心。你自从知道了我母亲的死讯之后,便开始觉得自己当初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你不应该潜心修炼,而是应该回来陪在我母亲身边。你认为亲情比自身境界更重要,比自己的理想也更重要,对不对?”

菲特这时用敬佩的目光凝视着卡特琳,这一个动作已经向卡特琳证明了她的猜测准确无误,一针见血。

“可是师姐,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让师父帮你做出选择,她的答案是什么?她在你身上寄托的希望又是什么?”

卡特琳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继续道:“都说望子成龙,为人师长也是一样,她只希望你有朝一日可以完成自己的理想,成为一位被天下苍生所景仰的绝世高人,其他的她都不会在乎,她的良苦用心,你可明白?

就算你不在身边注定便是她死亡的缘由,她的抉择也绝不会改变,她不会让你在她身边荒废一生。她会对你说:‘你是那翱翔在晴空之上的鹏鸟,永远不应该在这里停留’。”

听到这里的那一刹那,玛丽的音容笑貌忽然重新浮现在菲特眼前,她想起了玛丽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一句话,记忆犹新。

“你就像是一朵含苞的玫瑰,注定要迎来灿烂的盛放,而我要做的事情便只有一件而已,那便是尽我所能,浇水施肥,看着你茁壮生长,绝不会让你枯萎。”

“师父...”

菲特说好不会再哭泣,但此时却无论如何都忍耐不住,她直至此刻才感受到爱的真谛,感受到为人师长的意义所在。

“尽我所能,辅他成龙。在他得意时劝诫,在他失意时鼓励。只愿他安好,不在乎得失。如果有一天他注定远走高飞,不依恋、不挽留,心中只有无尽的祝福。”

这种领悟令菲特豁然开朗,犹如醍醐灌顶。

“原来我一直在怨天尤人,从来都没有认真考虑过师父的感受。”

卡特琳的声音此刻又在菲特耳边响起。

“她可能唯一遗憾的一件事便是没有亲耳听到你成功晋入上仙境的消息,不过她的在天之灵也一定会为你感到由衷的欣喜。

她对你的心意就像我对待莱恩一样,他既是我的义弟也是我的徒弟,我为他着想的时候绝不会带入自己的角色,也不会去计较自己的利益,那样无疑是自私的表现。”

卡特琳看到菲特开始流泪,便将手绢递回菲特手里。

菲特连忙擦干泪水,整理了一番仪容,将心情平复下来。

“卡特,谢谢你,如果没有你这些话,我也许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看透,才能从这段悲伤的往事当中走出来。”

卡特琳笑着调侃道:“你明明境界比我要高,懂得道理也比我要多,为何还是会被往事所困?看来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我当初可是死了母亲,但是过了几日之后便也释怀了,可能是我天生比较乐观罢,说白了便是没心没肺。”

“你说得对,我的弱点便是对亲情看得太重,很容易陷在其中,我以后一定会对症下药,尽量消除那些执念。”

“哈哈,你还当真了,我只不过是开玩笑而已,至于你有哪些弱点,我又怎会知晓?毕竟在我眼中,师姐一直是一个完美无缺之人。”

“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菲特闻言俏脸微红。

“随便夸一句你还害羞了。好了,半柱香的时间也差不多过去了,师姐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有了。你可知道师弟具体什么时候从王宫内回来?”

“不太确定,反正应该在五日之内。”

“好,我回去准备一番。等他回来之后,你便带他来我家中,届时我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好好畅谈一番。”

卡特琳没有丝毫客气,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我好像只去你家拜访过一次,那时你还在外面,所以我也没有借口久留,这一次终于可以好好参观一下暮雪城第一富商的宅子了。”

“其实那宅子也没什么新奇之处,只不过空间大了一些而已,到时候我会带你仔细逛一遍的。那便说定了,只要师弟一回来,你便立即带他前来找我,可不要让我等得太久了。”菲特叮嘱道。

“放心罢,我绝不会失约的。如果一周内我没有带着莱恩出现在你家门口,来医馆找我便是。”

“那我便不打扰你了,继续治病救人罢,外边还有许多患者在等着你呢。五日后不见不散。”

菲特向卡特琳挥手告别。

“你可不要忘了准备美食哦,不然我就不奉陪了。”

“就知道吃,等你来了之后我便让镇上的酒馆备一桌菜肴,做好之后直接让小二送上门来。怎么样,满意了吗?”

“还是师姐对我最好了,你先回去罢,我们到时再见。”

菲特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背影看起来是如此潇洒。

卡特琳望着菲特的背影,双目中尽是崇拜之色。

“虽然她也有困惑,但却可以轻易化解。她的心境已经超凡脱俗,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什么时候我才能像她一样从容,不再随波逐流。”

第三百七十五回 预知梦境

这一天深夜,菲特盘坐在塌上,却尚未定下心来,进入冥想的状态。

她心中虽然不再自责,不再困惑,心结已经被完全解开。但还是有一件事情始终藏在心里,不能放下。

“就算师父已经离开这个世界,我也必须要去‘见’她,告诉她我已经回来了,向她汇报我这些年的成就,让她感到安心。”

想到这里的时候,菲特低声呢喃道“看来是时候去拜访一下那片陵墓了,父亲的墓冢一定也在那里。明日清晨先向母亲询问一下父亲墓冢的具体位置,师父的墓冢我便只能自行寻找了。”

好不容易抛下一切杂念,进入那万籁俱寂的冥想境之中,没想到接下来迎接菲特的却是长久以来都没有经历过的梦境。

自从达到升华境巅峰,熟练掌握冥想的技巧之后,菲特就再也没有体验过身处梦境的感觉。

进入“梦境”的那一刹那,菲特心中一凛,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立即做出十分的戒备。

她以为自己最近过于激烈的情绪波动已经破坏了原本平稳的心境,让自己的修为陷入即将倒退的窘境,一不小心也许就会令这近百年来的努力付之东流。

“不好,我这一段时间混乱的心境已经将沉寂的心魔唤醒,如果我不能再一度将其克服,可能修为便会跌回升华境,甚至还会有走火入魔、神智失常的风险。”

菲特于是极度谨慎,全神贯注,绝不能让心魔支配自己的意识。

然而半晌之后,菲特却发现那些悲伤或是残忍的情景并未出现在自己眼前。

面前的景象有一些奇怪,让菲特完全无法理解。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种情景是否有什么寓意?”

菲特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偏僻的小村庄,炊烟袅袅。

在小村北面的小树林前方,有几个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正在嬉闹玩耍。

其中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女孩吸引了菲特的注意。

有那么一瞬间,菲特竟然觉得小女孩的容貌和一个人重合在了一起。

那个人正是菲特第一次施展预言术的时候看到的女子,她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成功拯救灵族于危难之中,是当之无愧的巾帼英雄。

虽然那时候看到的景象十分模糊,但一种直觉告诉菲特,这的确是战场上那位女子少年时的样子。

接下来菲特竟然看到了更加神奇的一幕。

那个被她目光追逐的女孩突然转过身来,对着她露出了一抹纯真的微笑。

菲特从这抹笑容当中竟然感受到了一种沁入心脾的温暖,就像是来自亲人的关怀。

随后面前的所有景象便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空白。

“这些景象究竟代表着什么?”

菲特沉下心来,静静思考,试图从这短暂的片段之中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菲特仔细回忆着方才看到的一切,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最重要的其实并非她的那一抹笑容,而是她当时望向我的眼神。从那眼神当中便能够读懂她的心意。”

菲特能够感觉到,那道眼神中传递着几种截然不同的信息。

原本正常人的眼神根本无法表达出如此复杂的情感,但这并非真实,而是一个类似预知梦的幻境。

菲特在脑海中进行一番分析之后,最终将那些信息分解为三句话。

“我一直都在等待着你,我相信你终有一日会来到我的身边。”

“灵族在不算遥远的未来会遭遇一场灾难,而我将成为拯救灵族的关键人物。在那之前,我需要你的帮助。”

“寻找我是一个异常艰难的过程,也许需要耗费漫长的时光,我希望你能够做好充足的准备。”

菲特解除冥想境,缓缓睁开双目。

“这个‘预知梦’的意义其实非常简单。我在第一次预测未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位女侠现在只不过是个孩子不对,既然寻找她需要很久,说不定她现在还没有出生。为了让她在未来成为那个在战场上独当一面的英雄,她需要一位实力高强之人来做导师,指引她走上修行之路,而那个人就是我。”

菲特这时轻轻摇了摇头,面上现出了苦恼的神色。

“难道我要从现在便踏上寻找她的旅途吗?可是我如今刚刚回到母亲身边,根本没有理由离开。如果我就这样离她而去,不知道她会有多伤心。而且那位‘天选之人’也许还没有降生到世上,我这么早前去寻找她又有什么意义?还是再等一等罢。”

菲特虽然找到“拒绝”的借口,但心中却仍旧惴惴不安,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抗拒自己暂时作出的选择。

“如果不早一点出发,也许便会错过女孩最适合修炼的年龄,那样便得不偿失了。灵族的命运此刻便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上,踏错一步也许都要付出无法挽回的代价,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

菲特陷入了痛苦的挣扎当中,进退两难。

一边是最珍贵的亲情,一边是整个国家与种族的未来。

如果仅仅是如此,也许孰重孰轻已经有了分晓。

可一边乃是触手可及的现实,另一边却是虚无缥缈的预言。

即便预言术乃是灵族最顶级的神通,其能力毋庸置疑,但既然是预言,就不能保证百分百的准确,终究会与现实有一些细微的误差。

在那遥远未来发生的一切,放到现在来说,还是太过荒唐了一点。

就算预言术号称从来不会出错,但不让人产生怀疑还是过于困难,这种能力始终无法令人完全相信。

“为了一个预言,一个无法判断真伪的未来而抛弃自己的亲生母亲,这种选择怎能令人接受?”

菲特狠狠摇了摇头,将心中所有的忐忑不安都抛在脑后,下定了决心。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现在还是要守在母亲身边,而且我和师妹与师弟还有五日之约,绝对不能反悔。如果想要让我屈服,就必须让我看到更加详细的情景。那些模糊不清的场面,实在不能让我信服。”

这一刻,菲特决定切断自己和那位女子的关系,至少这几年间她不打算踏上那所谓的“追寻之旅”,她不认为那是自己必须完成的使命。

“我还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为他人而舍弃一切,请上天原谅我的自私。”

菲特自言自语着,暂时与自己的心达成了“妥协”。

一夜无话,转眼便来到了第二日卯时。

在向母亲问明父亲墓冢的具体位置之后,菲特先到城内的一家花店买了两束鲜花,收入储物空间后,便启程前往城北两里开外的那片陵墓。

施展御空术的菲特仅仅用了片刻光景便抵达了这一片荒无人烟的所在,如今并非祭拜亡故之人的日子,因此这片空间之内不见一个人影,显得异常荒凉。

即便现在旭日初升,晨光遍布大地,孤零零一人站在这样的地方还是会让许多人心生恐惧,不敢去做这样“大胆”的尝试。

“先按母亲所说找到父亲的墓冢,好好拜祭一番,然后再慢慢寻找师父的墓冢。”

菲特于是径直向着东面走去,细心寻觅着父亲的名字。

然而仅仅只前进了五步,她便在一座墓碑前方停了下来。

因为她看到了墓碑最上方那一行黑色的大字。

“玛丽安息于此。”

第三百七十六回 弟子托梦

菲特立即驻足对着墓碑仔细观瞧,毕竟单凭一个名字还无法确定身份,单单一个暮雪城内名唤玛丽之人便不在少数。

于是菲特继续向下看去,当看到那些生平事迹之后,她终于认定这的的确确是师父的墓冢。

“这便是公主殿下为师父精心制作的墓碑了,果然与众不同。无论是材质还是工艺都无可挑剔,上面所雕刻的文字更是出自名家之手。拥有一位这样的挚友不仅是一种幸运,更是师父以赤诚之心待人的回报。”

菲特向着师父的墓冢一躬到地,虽然师父如今已经看不到她的动作,也感觉不到她的心意,但那份崇敬永远也不会改变。

无论师父在不在面前,菲特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她对玛丽的尊重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

菲特直起身来之后,又低下头来,闭上双眸,默默表达哀思。

半晌之后,菲特才重新睁开双目。

她从储物空间当中将一束黄色的康乃馨取了出来,轻轻放在墓碑前方。

“师父,我回来看你了。”

心中虽然已经没有那么多波澜起伏,可是该说的那些话也不应藏在心里。

“对不起,弟子没有能够履行当初的约定,没想到那次分离竟成了永别。不过弟子也没有辜负你的期望,我成功晋升至上仙境,顺利完成了自己的理想。这九十五年来日以继夜的潜心修炼终于换来了满意的结果,师父,你的在天之灵也一定可以感受到这份喜悦罢。”

沉默了片刻后,菲特继续说道“师父,你说我应不应该完全相信预言术所展现出的情景,我现在感觉进退两难,似乎陷入了困境。”

她虽然知道没有人会给她回应,但她还是要将这句话说出来,似乎这样就会令她心中的压力缓解一些。

“师父,预言术一直是你最向往的神通,就算将自己置入危险也要尝试去修习这门奇术。可是它向我展现的一切却是那么扑朔迷离,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那预言当中的未来,一切似乎都离我的生活很远很远,我究竟应该如何是好?”

说罢菲特摇了摇头,苦笑道“在这里向师父抱怨又有什么用,只会为她无端增添一些烦恼,有些事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菲特决定不再去想有关预言术的事情,也不去想昨夜那个古怪的预知梦,暂时将这些烦恼放下,一切顺其自然。

菲特随后又去拜访了父亲的墓冢,献上了一束白色菊花。

同样的行礼、哀悼、寒暄。

就连道歉与汇报近况的方式都显得如出一辙,但这却不是敷衍,而是没有什么别的话好说。

对于现在的菲特来讲,心性逐渐变得恬淡、安静的她不会再有少年时那样活跃的表达**,仅仅几句便足以代表她的心意,不用太多也不用太少。

现在的菲特再也不会喋喋不休,更不可能嚎啕哭泣,那样的表现根本就不符合她如今的境界。

而且在她看来,那也是对逝者的一种不尊重。

“如果你深爱着你的亲人,就不要让逝去的他们牵挂着你,让他们恋恋不舍,无法找到真正属于他们的归宿。当你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自己悲痛的情绪之时,可知道自己已经将那份哀痛于无形中传递到了他们身上?而他们又会怎样看待你的这种情绪?是一笑而过还是忧心忡忡?”

这不是冷漠的借口,而是发自内心的一种看法,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这一切。

“就算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也无所谓,我要坚持自己的选择,不哭、不闹、也不唠叨,让他们知道我会活得很好,即使他们已经不在我身边。这样他们才能真正安心,不再牵肠挂肚,不再忧虑满怀。”

辰时,菲特转身离开这座陵墓,往暮雪城的方向走去,结束了这一次的拜访。

虽然只有不到一个时辰,但却没有遗漏什么,该说的话都说了,该做的事也都做了,短暂却充实。

“父亲,师父,我走了,以后有空的时候我会再来看你们的。”

菲特回眸一望,眼神当中却没有一丝不舍之情。

这一日的午夜时分,一更天。

菲特照例在房间内打坐,进入冥想状态巩固现有的境界。

她本以为那个预知梦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的景象,也许是一种暗示,也许只不过是一个幻觉而已。

但接下来在她眼前出现的一切却令菲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判断。

此时菲特眼前再度浮现出如梦境一般的场景。

偏僻村落,炊烟袅袅。村北树林,嫩叶青青。

孩子们嬉戏玩闹的场面是如此熟悉,昨夜明明就已经见过了一遍,此时却又重复浮现,所有的情形都一模一样,没有半分更改。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场景我明明已经见过了一遍才对?”

下一刻,菲特看到那个她十分在意的女孩又一度转过身来,然而这一次却不仅仅是简单的对望而已。

只见她径自离开了自己的小伙伴们,就这样朝着菲特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一步步向着她逼近。

若是常人遇到这样重复的梦境,以及这种行径诡异的女孩,怕是要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祈祷能够快点醒来。

但菲特当然知道这位女孩靠近她绝没有恶意,她的眼神是那么纯净无瑕,令她自然而然地生出亲近之意。

菲特直接迎了上去,她知道女孩有话要和她说,她不能退却,这样只会伤到女孩那颗天真的心灵。

即便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她也要守住自己做人的底线。

菲特与那小女孩一步步走向对方,很快便聚到了一处。

“小妹妹,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菲特率先发问道。

“师父,你是我的师父,我需要你来引导我踏上修行一途。”

“可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在哪里,也不知道你现在几岁,对你一无所知的我究竟该如何帮助你?你可以告诉我吗?”

“师父,我叫夏洛特,现在还没有出生。对不起,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果然还没有出生,这样一来倒是不用着急。”菲特心道。

菲特早就猜到了这一点,因此不由感到安心了一些。

“既然还没有出生便不用感到焦急,到合适的时候再来告诉我岂不是更好。那时你可以将自己所处的地方也一并告知于我,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你的。”

“师父,我也希望如此,可是我一旦降生到这世上,便会失去这托梦的能力,我们便再也无法像这样相见了。”

这一句话却是令菲特残存的那一点侥幸心理彻底破灭。

“师父,如果你想要在合适的时机找到我,便要尽快出发。你应该能感觉到我出生的这个地方十分偏僻,非常不容易寻找,也许要花费几年的时间。我不希望自己长大成人之后才与师父相见,那样一来我便注定无法达到理想的境界了。”

听完这一番话,菲特沉默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她明白女孩说得句句在理,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女孩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地具体在哪里,但那确定是一个极度偏僻的小村落。

这种地方极难寻找,如果不得要领,几年的时间也许都不足够。

“你能不能告诉我降生的日期,这样我也可以安排一下时间。”

“十二年后。”

第三百七十七回 灵修先驱

“十二年后?好像还有很久啊。”

“很久吗?师父,你可知道寻找我的过程需要更久?”

“那又如何?我们灵族人开始修行的最佳年龄是十二、三岁,既然你在十二年后才会出生,那我只要在二十四年内找到你便是了,这又有何难?我根本就没有立即出发的理由。”

“是吗?师父,我只想告诉你,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会像看上去那样简单。”

话音落下的时候,菲特突然感觉自己的视野一片模糊,随后所有画面再度于她眼前消失,不复存在。

这一次,菲特离开冥想境后却更加忧虑,她感觉似乎有一只神秘的大手在背后推搡着她,逼迫她去做一件自己本不愿意的事情。

“如果这注定是我的命运,我又是否能够拒绝?”

菲特不由在心中发出这样的疑问。

接下来的第三日晚间,一样在子夜时分,可这一次菲特眼前的景象却发生了变幻。

不再是村庄,也不再有树林。

菲特莫名其妙地“来到”了一座丘陵之上,而站在她面前的则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神秘人。

只见此人穿着一身淡绿色斗篷,兜帽十分深邃,将她的容貌隐藏在其中。

不过从高度与身形来看却不难辨认出此人乃是一位女子。

菲特静静地凝望着这位神秘女子,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菲特从神秘女子身上并未感觉到敌意,也没有察觉到一点类似戾气的危险气息,因此她可以确定对方不是来找她麻烦的,自己无需戒备。但神秘女子身上散发出的孤高冷傲之气却又让她不愿意接近,想要始终与她保持一些距离。

两人相对无言,四野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那神秘女子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可知道我是谁?”

神秘女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一股不可拂逆的威严。

“在下不晓,还请前辈告知于我。”

菲特从神秘女子的语气当中可以大概判断出她的年龄。

“看来这是一位长辈,我要对她尽量尊敬一些。”菲特心内忖道。

“你可听说过米歇尔这个名字?”

“我怎会不知,米歇尔大人是灵族第一位修士,‘元素秘典’的编撰者,乃是我辈先驱,所有灵族修行者最尊敬的人。”

刚刚说完,菲特便记起了书中对于米歇尔的描述,传说她很喜欢淡绿色的衣裳。

菲特思及此处差一点便惊呼出声,她急忙捂住嘴,不让自己的声音传递出来。

“在我面前的竟然是米歇尔,那个灵族历史当中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菲特简直不敢相信,她即便做梦也想不到有一日她会亲眼见到自己平生最为敬仰的大人物,这究竟是何等的运气?

“你真的是米歇尔大人吗?可是所有人都说你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现在身在天界,不过一样可以与你对话。只有成功掌握预言术的人才能够与我的精神连接,正常交流。你还是第一位达到这个标准的修士,我们灵族终于后继有人了。”

“米歇尔大人,你唤我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见过那个女孩了?”

米歇尔的声音十分清冷,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情感。

“果然还是与这件事有关,该来的终究会来,不知道我究竟需要背负怎样的命数?”菲特在心中无奈地叹息着。

“当然见过,而且见过不止一次。”

“你明明了解那女孩的要求,但你却不愿意去履行自己的职责,你不希望离开亲人身边,你害怕这次分别之后便后会无期,是不是?”

“米歇尔大人的能力果然名不虚传,竟然可以轻而易举地看穿我的想法。没错,我的确不愿意这么快就离开我的亲人,我并没有推卸责任的想法,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这么早便启程寻找那位女孩,”

“如果我告诉你,你必须立即出发,不能再耽搁下去呢?”

菲特闻言面色一变,沉声质疑道“为什么?距离那小女孩长到适合修炼的年纪明明还有二十四年的时间。”

“二十四年看似很长,其实不然。那处村落的位置极为偏僻,而且那里的村民从来没有过背井离乡,探访外界的想法。这世上没有人可以为你指引方向,你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走遍整个御灵国,探访每一寸土地。而这需要花费的时间可能不止二十四年,你可明白?”

“我自然明白,但是我却无法相信。就算再偏僻,也不可能需要二十多年来寻找,更何况我精通御空术,就算横跨整个北俱芦洲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如果你知晓那村庄的具体位置,御空术的确可以令你在最快的时间内抵达目的地,但你显然不可能拥有如此便利的条件。当你需要细心搜寻的时候,无论是翱翔在天空之上,还是行走于地面之上,都不会有半点差别。”

“米歇尔大人,你这是硬要我立即启程了?”

菲特的面色此时冷了下来,似乎对米歇尔的言论感到不满。

“现在不出发,更待何时?时间可不等人。”

“如果我非要一意孤行,拒绝你的建议,后果又会如何?”

菲特试探着问道。

“那后果可能较为残忍,你确定想要看吗?”

“无论如何,我也必须保证心里有数,这样才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好罢,那我便让你感受一番”

菲特只感觉面前景象发生剧变,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便“来到”了另外一片空间。

待视野变得清晰之后,菲特向前望去,而眼前的一切却令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入目乃是一片鲜艳的红色,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

她看到鲜血遍地流淌,不计其数的尸体横陈于地面之上,死状俱是凄惨无比,令人不忍直视。

这种极度悲惨的景象令菲特想到了战争,同时也回忆起了那个最初的预言,灵族的末日,毁灭御灵国的战役,以及那唯一的救赎。

“这难道就是失去救赎之后的景象吗?”

菲特的心中倍感震撼,她抬起头来,发现这个地方熟悉却又陌生。

那是一座城池,是她生长的故乡,本应是她最为熟悉的所在。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菲特看到的是一片残垣断壁。

她看到破损的城门,焦黑的城墙以及不断向外扩散的滚滚浓烟。

“暮雪城竟然被攻破了?不好,那岂不是代表”

菲特立即向城内狂奔而去,想要探知城内发生的一切。

而那结果却让她感觉到了有史以来最深刻的绝望。

烈火仍未熄,一丛丛焚烧着这座城池存留下来的残骸。

一个个倒塌的院落与一片片堆叠在一起的尸首令菲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也许仅仅只错过了一两日的时间,却会酿下一场无可挽回的悲剧。如果那女孩没有顺利成长起来,暮雪城便只会迎来毁灭的结局。”

一个种族、一个国家的救赎与毁灭都要由一个人的选择来决定,这究竟有多么荒唐?那样的压力足以将这世上的任何一人完全压垮。

然而对于菲特来说,这却是她必须接受的现实。

“如果我行差踏错,便会成为亲手毁灭灵族的千古罪人。所有的罪孽都会由我一人来背负,就算堕入无间地狱恐怕也不够偿还。这便是作为仙阶修士必须承纳的命运吗?”

第三百七十八回 迎难而上

菲特继续在这片废墟当中寻觅着最后一线希望。

她径直奔向繁华街尽头的“回春医馆”,希望在那里见到卡特琳与莱恩的踪迹。

“以他们二人的实力,一定可以逃过一劫,只要且战且走,暂时规避敌军锋芒,就绝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

菲特看起来胸有成竹,似乎并没有对卡特琳与莱恩的安危感到担忧,认为他二人一定会安然无恙。

但其实菲特心中此刻七上八下,十分忐忑,方才的说辞更像是一种祈祷。

她不知道那些未知的敌人究竟实力如何,也不知道卡特琳与莱恩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她只希望那二人能够平安无事。

虽然这一切景象都不过是一个假设,只要她按照米歇尔说的去做,这一切也许便都不会发生,只是她依然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希望这一切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惨烈。

菲特忘记了这是命运赐予她的惩罚,对她的“怠惰”进行严厉的制裁,而天命从来都不会对任何人施以怜悯。

菲特天真而又单纯的愿望注定只是一厢情愿。

当她来到“回春医馆”前方不远处的时候,她便亲眼见识到了残酷的现实。

只见卡特琳与莱恩二人倒在地面之上,无声无息,看样子似是已经死去多时。

二人身上满是伤痕,其中有刀伤、剑伤,还有各种法术造成的异样创伤,模样惨不忍睹,明显是与众多敌人殊死搏斗后才会呈现出这般景象。

如果不是因为菲特与他们实在是过于熟悉,否则一时之间根本无法辨认他们的身份,那血肉模糊的样子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见到这一幕的菲特顿时面色铁青,仿佛有一道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响。

她急忙来到二人身边,右手颤颤巍巍地去试探他们的鼻息。

结果显而易见,二人早就没有了呼吸,身体也已经冰冷僵硬,显然早就已经死去,再没有回天的可能。

菲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灵碎裂开来的声音,她的精神陡然失控,大声狂吼着。

“这不可能,他们怎么会这样轻易地死去。米歇尔,你一定在骗我。”

随后她便开始运起治疗术,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灵力注入二人的尸体之中。

既然是尸体,又怎么可能会吸收菲特的灵力?无论菲特施展怎样的手段,也一样是无用功,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菲特就这样浪费着自身的灵力,这种无谓的救治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全身的灵力已经消耗殆尽方才被迫停下。

看到治疗术没有起到任何效果,菲特不由愈加崩溃,她一把抱起卡特琳的尸身,狠狠地摇晃着。

“醒过来,求求你醒过来。你一定不会就这样放弃的,对不对。”

可是菲特的话语注定无法顺利传递出去,在她怀中的不过只是一具死尸而已,无法给予她任何回应。

半晌过后,菲特才反应过来,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徒劳无功,无非是在自欺欺人,就像是演一出戏给自己看一样。

“为什么?难道因为我一个小小的失误,便要害死暮雪城内所有的百姓?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菲特不觉异常愤怒,这一切实在太沉重,让人根本无法接受。

作为一名修行者,这还是她第一次对天道产生了不满。

“我一心向道,追求自然真谛,但想不到天命竟然会如此对待我”

升起这个念头的刹那,菲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线警觉。

仿佛有一个声音正在告诉她,你的心态已经再度发生了扭曲,如今理智正处于毁灭的边缘,只要不能立刻控制自己的心绪,沉睡已久的心魔便会被唤醒,使她即刻陷入到万劫不复的深渊当中。

“不好,我竟然又步入魔障了,最近究竟是怎么了?”

菲特及时发现了自己心神的异常,于是迅速放开了卡特琳的尸首,盘腿坐在地面之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进入了天人合一的冥想境界。

待心绪重新回到一潭死水般的宁静状态之后,菲特方重新站了起来。

她只感觉心有余悸,轻轻拍了拍胸口,呢喃道“真是好险,没想到我竟然会将这幻境中的一切当做真人真事来对待,实在愚不可及。若非自己及时察觉,反应迅速,恐怕便要走火入魔了。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的心绪总是飘忽不定,做选择时也总是优柔寡断,严重背离了修行者应有的特质。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破坏自己这一身修为。我还是将身边的一切都看得太重,不懂得拿起放下,总是无法做到从容地面对世事变迁。如果想要更进一步,便一定要将这些根深蒂固的习惯尽数改正过来。”

菲特望着地面上卡特琳与莱恩的尸体,轻轻一叹,道“这些景象既是假设,但也有可能成为现实。为了不让这一切发生,我便只剩下唯一一个选择。”

此时的菲特不再感到悲痛,也不再觉得难过。她认清这些画面都不过是幻觉而已,与现实无关。

她对方才自己做出的一系列动作深深反省,明白那不是一个修行人应该表达的情绪,那是一种愚见,更是一种执着。

而现在的平静绝不代表她会视而不见、置身事外,而是说明她已经想好了完全的对策,再没有什么好担心。

“这个决定看似很简单,但实际无比困难。无论对于母亲还是对我自己都会造成很大的打击。还没相聚片刻,便又要骨肉分离,这种煎熬的确让人心碎。

但我作为一名修士,拥有属于自己的使命,我要拯救暮雪城的百姓,让他们能够安然度过一生,不会成为战火当中的无辜亡魂。如果母亲、师妹、师弟乃至所有人都可以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就算这辈子都无缘相见又有何妨?”

一旦想通,所有问题便都迎刃而解。

现在的菲特,对自己的命运已经不再抵触,也不会再去拒绝,她要迎难而上,直面一切挑战,为了她最爱的人们。

“我要继承师父的意志,成为一位合格的导师,让那御灵国的未来之星冉冉升起,拯救灵族于危难之中。”

想到这里,菲特突然仰望苍天,高声道“米歇尔大人,带我回去罢,我已经做好了决定,不会再犹豫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米歇尔的身影便在菲特面前出现,沉声道“这么快便有决定了?你不想去看一看你母亲的情况吗?也许她在这场灾难中幸存了下来也说不定。”

“大人,我不用去看也知道她的下场。师妹这样强大的修士也没能逃过一劫,母亲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又怎会侥幸生还。这种显而易见的结局不需要通过双眼去作证,那样只会为自己增添无端的烦恼。”菲特认真地回应道。

“孺子可教也,看来你终于不再执着,有了一些领悟。”

米歇尔轻轻一挥手,这一片凄凉的场景便立时散去,二人又回到了那座丘陵之上。

“你做好准备出发了?”米歇尔最后一次确认道。

“今晚我会给母亲与师妹各留书一封,明早卯时之前我便会启程。”

“辛苦你了,圣域永远不会忘记你对这世间做出的贡献。”

“什么?圣域是哪里?”

菲特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不由感到一头雾水,立即出言询问道。

不料米歇尔却并没有回答,而是向她摆了摆手,轻声道“来日再会。”

随后菲特便浑身一震,诸般景象齐齐自眼前消失。

回过神来的那一刻,她已经从冥想境当中脱离了出来。

第三百七十九回 再别暮雪

菲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现实世界当中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圣域,那究竟是什么地方?这两个字是否代表着什么?这句话一定隐藏着什么玄机,也许是某一种暗示。”

菲特反复思考了很长时间,却也没有一点头绪,想不出这两个字的奥秘所在。

“唉,即便想破头也没有用,还是好好把握时间,做一些重要的事罢。”

对这种奇怪的暗号没有任何了解的菲特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不再尝试破解其中的秘密,她知道自己在离开暮雪城之前还有最后一个义务需要完成。

“刚刚说好要陪在母亲身边,刚刚说好要与师妹、师弟聚会,可是...明明都已经向他们立下了保证,但终究还是免不了要反悔。现在的我根本无法再面对他们,若是见到他们的面容,我恐怕就无法维持自己刚刚立下的决心了。”

菲特虽然对自己“背信弃义”的行为十分痛恨,但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她的选择与暮雪城万千百姓的性命息息相关。

“没想到踏入仙阶之后却依然不能摆脱命运的操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随意安排自己的人生,获得真正的自由。”

菲特轻轻摇了摇头,下榻来到房间内的书桌旁,提笔在一部空白的竹简之上开始书写离别之语。

***

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门外,有两位女子正在交谈。

其中一位女子身穿淡绿色长裙,金发碧眼,容颜艳丽。而另一位则是一身浅黄色纱衣,黑发褐眸,身段小巧玲珑,面容娇俏可爱。

黑发女子此时率先开口,向金发女子发问。

“米歇尔,你方才可是向下界之人传讯?”

原来这位金发女子便是“元素秘典”的编撰者,灵族第一位修士,被所有灵族修行者所尊崇的米歇尔。

“是我那个世界一位天赋异禀之人,她此刻需要我的指引。”

黑发女子颔首道:“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但是我却有一点疑问。”

“蒂娜,我方才说的那些话有什么不对吗?”

米歇尔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赶忙向这位名叫蒂娜的黑发女子询问道。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对那个女孩的要求有些苛刻。你直接将那个村庄的位置告诉她不就好了?这样便可以为她节省很久的时间,让她可以好好陪伴自己的亲人。这样难道不好吗?

我觉得你行事的方法真的很像圣主,总是要把那些非常简单的情况变得复杂,说实话我很不喜欢这种行为,对许多人来说这都是一种折磨。”

“蒂娜,你还是太天真了。虽然你的修为仅次于玛琳娜,是圣域最杰出的门徒,但是你这过于单纯的性子却需要多一些历练。

圣主曾经的那些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她必须站在每一个角度将事情的全局尽数掌握之后,才会做出判断。那些看起来错综复杂的计划都是为了达成最完美的结果。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却没能看到圣主背后付出的那些心血。她运筹帷幄,不放过任何一个哪怕微小的细节。你可还记得那次对抗入魔妖帝的旷世大战?娲皇宫的一位弟子在关键时刻错判局势,落入了妖帝的陷阱。

那种情况之下,圣主与女娲娘娘根本来不及救援。若不是圣主神机妙算、料敌在先,圣域与娲皇宫不知道会有多少精英折损在那场战争之中。”米歇尔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是说你让那女孩提前启程有另外的目的。”

蒂娜被米歇尔说教,却一点也不生气,仍旧心平气和地继续询问。

“你还真是喜欢刨根问底。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反正你从来不会干涉下界的事情。我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那个女孩会在抵达村庄不久后死去,前后时间不超过两年。如果那女孩的母亲知道自己的女儿离开不到两年便身死异乡,她又会怎么想?那时的悔恨与悲痛足以摧毁任何人的神志。”

蒂娜闻言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明白了,如果那女孩离开家不久之后便香消玉殒,她的母亲一定认为她是去执行一个极端危险、九死一生的任务,这样一来便非常容易滋生悔恨的情绪。但若是那女孩现在启程,时间便会将那种感觉逐渐冲淡。”

“而且让她自己去寻找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历练,令她明白没有什么事情会比想像中容易。毕竟她也是圣域未来的门徒,我有义务为她提供一点引导。”

***

北俱芦洲,御灵国,暮雪城。

此刻已经是三更天,但菲特依旧在奋笔疾书,将自己所有的思绪都注入到文字当中。

片刻之后,她才停下笔来,望着面前那两部并未写满的竹简,笑着摇了摇头。

“明明思考了良久,落到笔上却只有这几个字,仿佛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需要表达。不过该说的也都写下来了,倒是没有什么遗憾。”

菲特随后将手中的笔放下,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她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母亲的房间里,望着母亲那熟睡中的面庞。

并非恋恋不舍,只是想最后再见一面,就当做是她告别母亲的方式。

“母亲,这次离开之后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不要为我担忧。”

菲特在心中默念这一句话。

她不担心这些话语不能被母亲听见,因为她在留言中已经写下了相似的内容。

菲特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母亲的房间,来到了大厅之中,向窗外望去,观察着夜色。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不能再逗留下去,母亲不久之后也许便会醒来。”

于是菲特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家门,头也不回地向着城外走去,疾步如风。

她担心一回头便会怀念,便会不舍,令她停下脚步。

转眼之间,菲特便来到了城东边缘的一处隐蔽所在。

夜间城门紧闭,没有人会选在这种时间离开城池。

若是常人,无论如何也要等到卯时,那个城门刚刚打开的时候。

可菲特显然不会有这种顾虑。

她向四周环望了一遍,发现空无一人后,便施展御空术,身形腾空而起,直上九霄,片刻之后便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云层之上似乎有一道缥缈的声音在不停徘徊。

“别了,暮雪城。别了,我的亲人。这次分离后,又不知道何日才能重逢。只愿此番不要像上次一样,耗费那么漫长的时间。”

菲特知道,虽然自己的人生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但母亲却未必还能撑过下一个百年,她不希望每一次归来都要感受一次亲人离世的痛苦。

只是她又怎会知道,这一次的确没有那么久,但结局却更加凄凉。

百年至少还有盼头,但此番等待着菲特母亲的却只有女儿客死他乡的消息。

就算菲特永远都不回来,没有任何音讯,她的母亲也不会感到绝望。

可是阴阳永隔这四个字,却足以让天下任何父母陷入崩溃。

在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会在他们面前崩塌。

所有平静的日子都将远去,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悲痛。

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一幕何其悲凉。

***

次日清晨,卯时一刻。

菲特的母亲准时醒转,而她起床后会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一看自己归来的女儿,并非是想要唤醒她,只是一种偏执的习惯而已。

可是今早,一切都变得不同。

她看到女儿的房门大敞四开,其内空无一人。

目睹这一切的瞬间,她的心急速落入了深渊。

第三百八十回 留书寄语

菲特的母亲在屋内大声呼喊着女儿的名字,虽然潜意识知道女儿已经不告而别,但内心依旧不愿意相信,还抱有一丝侥幸。

她希望女儿只不过是早起了片刻而已,如今正待在宅子内的另一个地方,只要她喊出女儿的名字,便一定可以得到回应。

可惜这一切终究不过是妄想,天不从人愿。

菲特的母亲并未得到任何回应,在她耳中只有风声,却没有人声。

她没有就此放弃寻找,她独自一人走出了宅子,在街上四处张望,却依然没有见到女儿的影子。

她的心中开始暗暗感到担忧,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一时慌神的她最终决定静静地坐在院落中等待,希望菲特只是前往城中办事,过一段时间之后便会回来。

菲特的母亲就这样一直等到午时,然而却依然看不到女儿的身影。

她终于坐不住了,她觉得自己必须找出女儿莫名失踪的原因。

他尝试让自己的心情暂时平静下来,努力去思考女儿突然离家出走的原因。

片刻之后,她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菲特如果是自愿离开,一定会在房间里留下什么。为了不让我有挽留她的机会,她的确会选择不告而别。但没有留言却根本不是她的习惯,所以她一定会在自己的房间里留下些什么,我竟然忘记了这一点。”

于是菲特的母亲立即跑到了女儿的房间里,来到书桌旁,瞬间便找到了那两部菲特留下的竹简。

她发现其中一部是写给自己的,而另一部则是留给她的师妹卡特琳。

她拿起写给自己的那一部竹简轻声念诵了起来。

“母亲,见字如晤。

在母亲看到这部竹简的时候,我已经踏上了旅程,去执行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任务的内容十分复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不过请母亲放心,这任务并不会令女儿遭遇任何危险,只不过会比较费时。

这一次离开不知道多久以后才能回来,但我保证一定不会像上次那么久。抱歉,我曾经答应母亲今后要永远陪伴在你身边,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背弃了当初的诺言,我实在是一个不孝的女儿。

之所以不告而别,是因为担心你一旦不遗余力地挽留,我便下不了离开的决心,这样便会影响到任务的执行。这次的任务异常重要,如果没有按时完成,恐怕会对整个御灵国都产生十分恶劣的影响。我在此发誓,这一次归来之后,我不会再接取任何任务,就这样陪伴母亲直到终老。

不孝女菲特留”

看到这些文字之后,菲特的母亲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菲特果然对我无比了解,她知道如果当面和我说这件事,我恐怕一定会想出各种理由来挽留她。毕竟我们母女重逢还没有几天,就要这样硬生生地分开,实在太残忍了。如果她亲口告诉我,我一定忍受不了这种痛苦。

但是不知为何,看到这些文字却会令我的心绪相对平静一些。她是修为通神的修士,有着除魔卫道的义务,这世上一定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处理。那些任务一定都比陪伴亲人更加重要。我如果盲目地去挽留她便无疑是在拖她的后腿,也许还会在无意中伤害到其他的人,得不偿失。

虽然每一个母亲都难以忍耐骨肉分离的痛苦,但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更应该理解她做出的选择。她不属于我,她属于她自己,更属于这个世界,不可能永远待在我的身边,是时候该放手了,赐予她完全的自由。

母亲不需要你陪伴,只希望你平安,我会在这里一直为你祈祷、祝福,愿你可以平安喜乐,不被烦恼牵绊,开开心心地度过每一天。”

母亲的爱,深沉而又无价。

远方的菲特是否听到了母亲的心语?又会否因为母亲无边的爱而感到温暖呢?

隔天,菲特的母亲亲自前往“回春医馆”,拜托站在医馆门口的学徒将菲特留给卡特琳的那部竹简送到本人手上。

当卡特琳展开竹简,静静地阅读其上的内容之后,她的反应竟然比菲特的母亲还要激烈,一股莫名的悲伤情绪笼罩了她的心灵,让她的眼眶开始湿润起来。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不祥的预感,但却隐隐发现自己绝非感情泛滥。

只见竹简上简短地写道。

“师妹,见字如晤。

抱歉,我明明刚刚和你约定好,要与你和师弟在我家好好团聚一番,可是刚刚过了三日我便要爽约了。我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要去执行,任务内容十分繁杂,这里不便细说。你只需知道这任务要花费很久的时光,至少三十年内我应该都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这一次我做得真的非常过分,我不会祈求你的原谅,也不怕你记恨我,等我回来之后你打我、骂我,怎样都好。我唯独不希望你因为我的离开而感到伤心难过,或是提心吊胆。我知道你很感性,也很重情,时常为身边所有人感到担忧。但我要郑重地告诉你,这一次的任务并没有任何风险,你千万不要为自己增添多余的烦恼。

我向你保证,这里的每一个字都是千真万确,绝无虚言。你要好好地对待每一个病患,用自己的能力使他们恢复健康,千万不能因为多余的忧虑而干扰自己的本职。师姐祝愿‘回春医馆’生意兴隆,早日名动天下、四海皆知。

师姐菲特留”

“师姐,你一定要回来啊,师妹会永远在这里等待着你,你可千万不能再爽约了。我绝不可能怪你,但如果你回来得太晚,有可能便不再有机会见到我了。

毕竟我也只是一个升华境的修士,还没有迈出那最后的一步,如果最终尝试失败,便没有办法延长自己的寿命,终有一天会迎来生命的终点。在那之前,你一定要让我再见你一面。”

卡特琳将菲特的竹简紧紧抱在怀中不肯松手,仿佛那不仅仅是一个竹简而已,而是师姐菲特的化身。

虽然卡特琳曾经用“说教”的方式令菲特摆脱执着,摆脱自责的心理,但是她自己明明也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

说的时候冠冕堂皇,成功令菲特解除心结,获得全新的感悟。

但轮到她自己的时候,却又陷入了同一个泥沼当中,无法自拔。

与亲情息息相关的执念又岂是说破就破,如果真有那么容易,那修行也不会被认定为世上最为困难的差事了。

“师姐,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北俱芦洲南部,银霜城。

菲特此刻在城内的一间客栈落脚,神态看上去似有一点淡淡的疲惫。

她明明已经是仙阶修士,身体理应不会再轻易感到疲累,精神也很难感受到任何压力与负担。

但此刻的她明显是处于一个略有些沮丧的状态。

“米歇尔大人说得果然不错,这小村没有半点线索,实在是太难寻找了。我向许多人打听过‘偏僻小村’这类的消息,但是他们却都没有一点头绪。有几个人竟然和我说御灵国境内根本没有什么位置偏僻的村庄,真是令人无比头痛。”

菲特喃喃自语着,连连叹气。

这短短三年的探寻过程便令她这种心思沉静的人产生了一丝烦恼,可见那小村究竟有多么难找。

“照这样下去,我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小村的方位,看来必须要换一个方法了,只靠询问他人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菲特脑海当中突然灵光一闪,一个绝妙的计划渐渐浮现。

第三百八十一回 兜兜转转

菲特突然发现自己可以通过标记地图上那些看似偏僻、荒无人烟的所在,再逐个前往探索,总有一个地方会是小村坐落的位置。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无疑是愚蠢的选择,我还是要依靠自己的智慧去寻找那个村落。米歇尔大人已经给了我‘偏僻’二字的提示,大幅缩小了搜索的范围。如果我不能将这个信息好好利用起来,与那些愚夫又有什么分别。”

于是菲特便从储物空间内取出了她以前在一家杂货店购买的北俱芦洲全图。

那地图是由牛皮制作而成,质地十分坚硬,拿在手上颇有一点分量。

菲特在桌上将地图缓缓展开,并拿出一支笔来,准备在地图之上进行标记。

“这地图上的内容十分详细,有这地图的辅助,找到那个隐蔽的村庄应该不会像米歇尔说得那样困难。”

于是菲特开始详细地观察着地图,并且不时地用笔在地图上做下标记。

一个时辰之后,她终于将自己发现的奇怪、偏僻或是荒芜的地点全部标了出来。

但此时菲特望着被她画得密密麻麻的地图,却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会这么多?这实在太夸张了。”

如果只限于御灵国境内,类似的地方倒还不会太多。

但菲特却不认为“答案”会那么简单。

当菲特将寻找的范围扩大到整个北俱芦洲的时候,这种“偏僻”的区域便多到令人瞠目结舌。

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菲特竟然在地图上作了一万两千多个标记。

“这究竟要寻找到何年何月?”

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标记,菲特刚刚提起的喜悦心情又变得沮丧了起来。

“看来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一个一个找下去了。希望我的运气没有那么坏,不会花费太长的时间。”

菲特不知道此时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常见的陷阱。

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思想,但往往都会引导人们前往错误的方向。

“既然地处偏僻,很有可能根本不在御灵国的范围内。我先去北俱芦洲的边境探寻,也许很快便能锁定村庄的位置。”

菲特这样安慰着自己。

她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殊不知已经进入了一个莫大的误区。

其实“偏僻”与“遥远”这两个词语在如此情境下根本沾不上边,它们代表着完全不同的意义,完全无法结合在一起。

“偏僻”只不过是代表人烟稀少、人迹罕至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到处都有,御灵国境内也并不罕见,而不是特指部洲边缘的那些区域。

菲特此时已经陷入了一个怪圈,一时半刻绝对无法察觉,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而命运便是这样神奇,似乎从一开始便猜到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仅白白浪费时间,而且还会一无所获。

如果不是这样,二十多年的时光又怎会轻易从菲特指尖溜走。

十八年间,菲特将御灵国境外的每一处偏僻之地都找了个遍,可是却没有发现有关于那个小村的半点线索。

她翻过无数雪山,踏过无数雪原,经历各种险境,最终却毫无收获。

这不由令她那一颗原本热忱的心彻底冷却了下来,她看不到希望,围绕着她心灵的只有无尽的失望。她看不清前路究竟在何方,未来仿佛变得一片朦胧,不晓成败,不知吉凶,一切都是那么不可预测。

菲特曾经尝试用预言术来预测自己的未来,却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到。

冥冥中似有一股力量屏蔽了预言术的作用,阻挡住了她“观测”未来的视线,令她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原来预言术竟然没有办法预判自己的前程,就像那些郎中一样,可以救人,但却常常难以救治自己。”

恍然大悟的菲特却变得更加彷徨、无助。

“我离开暮雪城已经有十八载了,可是却依然对村落的位置毫无头绪。女孩说自己十二年后便会出生,所以如今她应该已经六岁了。我最多只剩七年左右的时间,如果不能在期限内找到村落,便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想到这里,菲特连忙打起精神,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

“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必须要比从前更加勤勉才是。我的肩上背负着整个灵族的兴衰,这次的任务决不允许失败。七年之内,我必须成功锁定村落的位置。”

菲特再度取出地图,仔细看了看后,微微颔首。

“御灵国境外的所有标记之处我都已到访过,这样一来便将范围大幅缩小了。虽然必须承认自己从一开始便走了弯路,但这十八年的时间倒也不算浪费,至少为我圈定出了一个相对‘狭窄’的区域,接下来的探索之旅想必会轻松许多。”

于是菲特便回到了御灵国,开始了新一轮的寻觅。

六年零八个月过后,菲特在一个距离御灵国都城——暮雪城并不算遥远的荒凉之地找到了那“幻境”当中的小村。

那一刻菲特开心得快要跳了起来,在发现村北那片小树林的瞬间她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悦,高声呐喊。

“我终于找到这里了!”

菲特下意识地又取出了地图,确认了一下这里的具体位置。

随后她便露出了一抹苦笑,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里竟然是距离暮雪城最近的地方,我却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实在是讽刺。兜兜转转绕了这么一大圈,最终竟然又回到了故乡旁边,难道这也是一种缘分?”

菲特收起地图,耳边这时突然听到了一阵嬉闹声。

她向村落的方向远远望去,却发现一群孩子正向着树林的方向跑来。

看到此番情景,菲特心中一震,忖道“看来命运之轮已经开始悄悄转动了起来,我接下来便能见到那颗灵族的未来之星了。”

菲特此时不方便直接让孩子们见到她的身影,于是便躲到了一棵树后,默默观察着这群孩子,目光寻找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她发现这群孩童当中,有一个与众不同。所有其他的孩子都在向前狂奔,尽情挥洒着年轻的汗水。唯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女童在队列最后稳步小跑,匀速前行,不快却也不慢,始终维持着自己的节奏,丝毫不被伙伴们所影响。

只是这个动作便令菲特十分欣赏,心中赞许道“小小年纪,却不随波逐流,懂得生命的规律,实在是了不起。”

而小女孩的面容与二十多年前一直在她冥想境中浮现之人自然是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别,只一眼便能辨认出来。

对于菲特来说,第一阶段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她顺利地找到了自己未来的徒弟,这个对于御灵国至关重要的“大人物”。

“接下来便是找个机会与她见面,然后用法术吸引她的好奇心,让她拜我为师了。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不算困难。即便她与众不同,但也一样是个孩子,脱离不了孩童的天性。只要她对我施展出的法术产生兴趣,认为我就是那传说中隐世的仙人,那让她拜我为师便不在话下。若是我连一个小女孩的信任都无法获得,那这么多年的修行便白费了。”

菲特于是决定暂时原地不动,默默等待着与女孩会面的时机。

第三百八十二回 沉静之心

菲特于是在树后静静等待着,一点也不着急。

她就这样看着这群孩子尽情玩耍着,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女孩的身上,试图掌握她的性格,以便找出和她相处的最佳方式。

菲特发现这名女孩与众不同,有许多与常人大相径庭的性格特点。

她看似开朗活泼,说话的方式以及身体的动作却都条理分明,从来没有一点因为激动或兴奋而产生混乱的迹象。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孩童的游戏当中,但精神却没有被同化,反而显现出一种超出自身年龄的成熟感觉,总能做出一些令伙伴都感到惊讶的举动。

凡是那种含有竞争元素的游戏,那个女孩从来都是最终的胜利者,而且每次都赢得很轻松,她的伙伴们大多都用一种羡慕而又嫉妒的眼神望着她。

最令人惊奇的一点便是她明显异于常人的体能。

当其他孩子明显感觉到疲惫,步伐开始变得缓慢,呼吸也已经变得急促的时候,那名女孩却面不红气不喘,额头之上甚至见不到一丝汗水。

就算她确实没有做出过任何激烈的动作,连续的跑动也一样会迅速消耗体力。若是平常人,不可能会呈现出这样游刃有余的状态。仿佛从一开始她就站在原地,没有做过任何动作一样,显得十分诡异。

菲特见状微微颔首,心内赞叹。

“果然是修行的好苗子,这种天赋绝无仅有,即便是我当初也没有如此优秀的体质。也只有这种人才具备成为救世主的资格。”

半晌过后,孩子们都已经非常累了。

此时已经接近酉时,太阳开始向西方缓缓落下。

又累又饿的孩子们已经无法继续嬉闹下去了,晚饭的时间已然临近,他们于是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准备一起回家。

虽然已十分疲惫,但孩子们为了早一点吃上晚餐,还是向着村子的方向跑了起来,很快便消失在树林前方。

只有一个人,因为步履缓慢,被伙伴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像是一个落单的可怜人。

这并非因为那些孩子们故意疏远她,而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喜欢太过匆忙的生活步调,她喜欢平静,喜欢按部就班,即便那代表着孤身一人也无所谓,独自安静地欣赏大自然的的风光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她便是那个女孩,也是菲特此行的目标。

她静静地向村子的方向行走着,根本没想要追逐伙伴的脚步,慢条斯理,步履轻盈,看起来悠闲而又自在。

她不时望着周围的美景,虽然从小到大已经看过了许多遍,但依旧是百看不厌。

此时她显然不知道自己的背后一直有一个人在注视着她,更不知道这个人是为了见她才来到这里。

曾经出现在菲特冥想境的那道身影,并不会在这个女孩的意识当中留下一点痕迹。

她们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彼此并不相识。

见女孩走得这么慢,菲特便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的机会已经出现,绝不能让这宝贵的机会从面前溜走。

于是菲特闪身从树后窜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随后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女孩的面前。

若是寻常家的孩子,一旦看到这一幕,怕会立即感到惊恐万分。

一个不知道来自哪里也不明身份的陌生人突然出现在面前,神不知鬼不觉,这种突然的惊吓只会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即便是成人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吓得不轻,更不要说小孩子,就算立即晕倒在地也绝对称不上夸张。

菲特修为太高,来去无痕,行走在地面之上几乎不会发出声音,行进的速度也是迅捷如风,很难令人分辨她的行动轨迹。如今突然在他人面前出现,非常容易被误认为是怨灵或者恶鬼一类的邪物。

可是这位女孩见到如此“恐怖”的场景,竟然没有做出任何惊慌的反应。

只见她面色如常,身体也没有做出一点下意识的慌张动作,神态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菲特在她面前突然出现理所当然,并没有一点诡异的地方。

“大姐姐,你是谁?为什么要挡在我的前面?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啊?”

女孩试探着问道,语气平和,听不出一丝感情的波动。

“我叫菲特,今天刚刚来到这里。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菲特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出现得有点过于突然了,担心自己会不会吓到她,但看她神色如常,便放下心来,微笑着说道。

“我叫夏洛特,菲特姐姐是来这里旅行的吗?可惜我们这里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可能要让姐姐失望了。”

菲特闻言心道:“这种心理素质真是了不起,不仅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感到恐惧,而且说话的方式也十分得体,根本就不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这种性格特点难道也来源于她的天赋吗?夏洛特...没错,当初她在冥想境中与我见面的时候,便告诉过我她叫做夏洛特,我竟然都快要忘记了。”

“我的确是来这里旅行的,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最喜欢的便是这种偏僻的地方,能够充分地感受大自然的气息。”

“是吗?菲特姐姐的爱好竟然与我有点相似啊。”

此时菲特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引导夏洛特向她学艺的最佳方法。

“你要不要来猜一猜我为什么会喜欢这种荒凉,被山林围绕的地方。”菲特笑着说道。

“嗯...不知道呀。难道姐姐以前经常在山林之中生活吗?”

夏洛特这一句话可谓一语惊人,直指关键。

菲特闻言眼睛一亮,暗叹道:“这种反应速度与思维的灵活程度绝不在我之下,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机敏之人。”

不过夏洛特自己只不过是随便猜猜而已,没觉得自己能够猜对。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住在深山老林之中?”菲特继续问道,想要让夏洛特自己说出她期待的那个答案。

“住在深山老林里...好像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妖怪,另外一种是仙人。看菲特姐姐的样子不可能是妖怪,所以就一定是仙人啦。我只是胡乱猜的,不知道对不对。”

“真厉害,竟然被你猜中了哦。”

菲特此时也是转换了语气,完全转换成了一个懂得如何与孩子沟通的姐姐形象,温柔而又亲切。

“菲特姐姐真的是仙人?我只是随便猜猜而已。”

“当然了,仙人从不说谎。”

“太好了,我竟然遇到真正的仙人了。其实我从小就喜欢看那些神话故事,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像那些传说中的仙人一样拥有神通。通天遁地,降妖伏魔。我的梦想一直以来就只有两个而已,一个是成为一名修士,而另一个便是前往我们御灵国的都城——暮雪城去看一看,可惜这两个梦想都很难实现。”

菲特此时明显看到了夏洛特双目当中的失望神色,但她却暗暗感到了一丝得意,因为这两个愿望她都可以轻易为她实现。

“既然我们有缘,作为一个仙人,便一定要为你完成这两个梦想。”

“菲特姐姐为什么要帮我?我们明明才刚刚见面。”

“原因很简单呀,因为我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便想要收你为徒。”

第三百八十三回 拜师收徒

“什么,菲特姐姐要收我为徒?我是在做梦吗?传说中那些仙人不是几乎从不收徒吗?”

夏洛特面露震惊之色,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面对夏洛特的“狂轰滥炸”,菲特认真地说道:“你那只是道听途说而已,仙人如果不收徒,又怎样将他们的道统传承下去?”

“可是菲特姐姐为何要选中我?我只是一个乡村的孩子而已。”

“你这样说便是妄自菲薄了,你可知自己身怀杰出天赋、资质绝顶,乃是个万里挑一的修行天才?”

夏洛特闻言大吃一惊,说道:“怎么可能?姐姐不会是看错了罢。”

“我从来没有误判过,你的确天赋异禀,是我理想中的传承者,我会将自己的一身本领全部传授给你,希望你未来可以将这些神通发扬光大。”

听到菲特认真的语气,夏洛特先是无比震惊,接下来却是欣喜若狂。这几年间,她一直在盼望一个奇遇或是一场奇缘,可以让她踏上修行之路,而现在这个愿望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实现了。

“我不是在做梦罢?”

夏洛特用力地拍了拍手,感觉到痛楚之后才发现自己看到的并不是幻觉。

“你没有做梦,你就是那个被仙人选中的幸运儿。”

菲特微笑着看着她,被夏洛特那可爱的模样所吸引,短短的接触却已经令她对夏洛特产生出许多好感。

“你真的要收我为徒吗?”

“当然,修行人从不打诳语。”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夏洛特此时突然作势就要行拜师大礼,菲特一时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她没有想到夏洛特竟然答应得这么快,而且还要主动行礼。

当菲特回过神来的时候,夏洛特已经拜了下去,她见状赶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说道:“不必多礼。不过你这么容易便相信我了?难道不怕我是那种江湖骗子吗?遇到这种情况,明显应该先试探一下对方有没有真才实学再做决定。”

对于夏洛特轻易接受自己,菲特虽然心中欢喜,但却依然存有一丝疑惑,不吐不快。

就算对方没有怀疑自己,她也不能在未展示能力的前提下收下这个弟子,这样会显得不负责任。

“我精心准备的‘表演’如果无处施展,就实在太可惜了。”菲特心内忖道。

夏洛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菲特姐姐的双目纯净无瑕、清澈见底,拥有这种眼睛的人又怎么可能随意欺骗别人。我曾经读过一本与察言观色、研究面相相关的东方古籍,因此对这方面的知识有一些了解。”

菲特闻言大吃一惊,急忙问道:“你能读懂东方的文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家从祖辈那里传下了许多东方的典籍,我从小时候便从最简单的开始研读,到后来便逐渐学会了。虽然不太会说东方的语言,但是单单阅读却已经不成问题了。”夏洛特解释道。

“原来如此,没想到你还有这方面的天赋,真是了不起。”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粗略地掌握了一门语言而已。”

“你可知东方的古语有多么难懂?有些人穷尽一生最多也就学到了一点皮毛而已,而你现在却可以轻松地阅读那些艰深复杂的古籍。你看样子才只有十二、三岁而已,却有如此成就,足以令人目瞪口呆。”

菲特看到夏洛特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便继续说道:“既然要收你为徒,便自然要为你展示一些法术,不然便是名不正言不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法术,你且说说看,我保证有求必应。”

“其实我一点也不担心你会骗我,从你说出愿意帮我实现梦想那一句话开始,我便已经把你当做是我的师父了。既然师父执意要求,那弟子也不好拒绝。弟子一直以来最向往的法术应该就是御空术了,可以像小鸟一样在天空之上飞翔,那绝对会是一种无比惬意的享受,师父就为我展示一下御空术罢。”

“好,小菜一碟。你看好了。”

说罢菲特运起灵力,身体立即腾空而起,扶摇直上,片刻之后便出现在万丈高空之上,俯瞰大地。

此刻在菲特眼中,夏洛特的身影已经十分渺小,如果不是灵族人天赋异禀的眼力,恐怕根本都分辨不出夏洛特如今所在的位置。

菲特灌注灵力于声带之中,向着地面之上的夏洛特呼喊道:“怎么样?可还满意吗?以后你也一定可以像我一样在天空中随意翱翔。”

看到菲特在高空任意“舞动”的身姿,听见那相隔甚远却依旧清晰可闻的声音,夏洛特便瞬间明白“仙人”二字所代表的意义。

“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曾经还以为只是传言而已,如今亲眼目睹之后,方知古人诚不欺我。有这种神通傍身,走遍三界六道皆无所惧。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触及师父如今的水平,我一定要一直跟随着她,努力修行,争取达到理想当中的境界。”

夏洛特于是放开嗓子,高声喊道:“师父,我很满意,你可以下来了。”

菲特无论是眼力还是耳力都绝非常人能比,千里眼、顺风耳对于如今的她来说都只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听到夏洛特所言,菲特便立刻降落下来,重新来到这个新收的徒弟身边。

夏洛特此时忽然发问:“师父,我有一个疑问,不知当不当讲。”

“你尽管讲出来,我们师徒之间不需要繁复的礼节,也不需要多余的禁忌。彼此在心中尊重对方便足够了,没有必要刻意地表现出来,那样会显得有一点虚伪。”菲特直接表达出自己的观点,没有一点为人师长的架子。

虽然听到菲特这样说,但是夏洛特却没有当真,她是一个非常注重礼仪的人,绝不会在师长面前做出失礼的举动。

她如今哪知道菲特真的不喜欢繁文缛节,师徒二人之间认知的误差也在将来造成了许多尴尬的场面,直到一年之后才渐渐取得共识。

夏洛特见菲特没有拒绝之意,遂问道:“师父打算在这里停留多久?既然打算一直跟随师父,便必须和父母报备一番。师父如果能告诉我确切的时间当然最好,这样弟子便心里有数,可以做出最合理的安排。”

“看来她认为我只会在附近转转,随后便会离开。不料她竟然直接做好了背井离乡的打算,决定一直跟随着我,这足以证明她的决心。舍弃舒适领域,不畏艰难险阻,一心向道。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修行一途之上走得更远。”

菲特在心中对自己这位徒弟赞不绝口。

她立即回答道:“大可不必,你不需要随我到处奔波,让你这么早便离开父母身边实在太残忍了。我曾经也有过同样的经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反正我现在也是无所事事,不如就留在这里,好好向你传授知识。等到你小有成就之后,再带着你前往暮雪城,怎么样?”

“师父要住在村子里吗?这样不妥,实在太委屈你了。”

“我其实一直都想体验乡村生活,这里环境上佳,风景优美,比我以前栖身的那些深山老林好上许多,何来‘委屈’二字。”菲特反驳道。

“师父不嫌弃就好,那我去向村长通报一声,让他帮你安排一间房子。”

“不用麻烦你,你带我去见村长就好,我会自己和他说明的。”

“嗯,那我现在便带你去罢,不然师父晚上都没有地方睡。”

夏洛特毫不犹豫地牵起了菲特的手,向村子的方向走去。

第三百八十四回 寻找病原

在返回村子的路上,菲特向夏洛特问道“徒弟,你可有小名?”

“当然有了,我的小名很简单,就叫小夏。”

“你不介意我用小名叫你罢?”菲特出于礼貌地问道。

“你是我师父,我怎么会介意?师父肯叫我小名,我反而觉得开心呢。”

“那就好。以后我便以为师自称,唤你小夏,这样一来称呼便不会显得混乱了。”

谈话间,二人已经进入了村内。

夏洛特带着菲特来到村长的茅屋门前,正要上去敲门,却被菲特所阻止。

“小夏,辛苦你了。现在已经过了酉时,你的父母一定在等待着你,你想必也已经饥肠辘辘。如今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便交给我罢,赶快回家去吃晚饭,不用替为师担心。”

“那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夏洛特问道。

“明日辰时,我们在村子中央那片空地之上不见不散。”

“师父,那弟子便先告辞了。”

“快去罢,不要让你的父母久等。替我向他们表达一下问候。”

“师父如果想要登门拜访,随时都可以告诉我,我会让爹娘做好准备。”

“为师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如果有此意愿会立即告诉你的。”

说到这里菲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以郑重的语气向夏洛特说道“小夏,请你暂时不要将为师的身份泄露出去。就算要告诉父母,也务必请求他们不能向他人提起。”

夏洛特闻言立即明白了菲特的意思。

“村内的人大多都不相信怪力乱神,如果让他们得知师父的身份,一定会引起混乱。”夏洛特暗暗忖道。

想到这里,夏洛特立即回应道“师父,你放心罢。我虽然无法向父母隐瞒,但我绝对会让他们守口如瓶,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村民知晓你的来历。”

“那就拜托你了。”

师徒二人分开之后,菲特便与村长见面,并说明了来意。

菲特向这位村长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只说自己是从暮雪城过来的访客,想要好好体验一次乡村的生活。因为觉得此地环境优美,所以就想在这里居住一段时间,希望村长可以为她安排一个住处。

村长本来想要拒绝,突然想起村东有一处闲置的茅屋,一直以来都没有人入住,正好可以让她借住一段时间,因此便答应了下来。

村长于是将菲特带去那所茅屋,并热心地询问菲特需不需要别人为她提供食物。

菲特果断摇了摇头,向村长表示食物她会自己想办法获取,无需劳烦他人。

村长确认菲特没有其他需求之后便转身离开。

而菲特在目送村长离开之后便使用净化术将房间内部全都清理了一遍,待整个屋内都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气息之后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时稍微感到有一些疲惫的菲特便走入了卧室,在塌上盘坐,瞬间精神便与世隔绝,进入了冥想境之中,这几日来消耗的体力与精力都开始慢慢恢复。

一夜无话,第二日辰时,小村中央那片空地之上,菲特与夏洛特师徒二人准时相会,从这一刻开始,这一对师徒之间的故事便悄悄地拉开了帷幕。

***

菲特从漫长的回忆当中回过神来,心中充满了感慨。百悦

“这一生感觉自己一直在路上奔波,从来没有真正安定下来过,与家人一起度过的时光屈指可数。这么多年匆匆过去,忙碌的日子终于快要走到尽头,是时候完成我身上的使命,给一切都画上句点了。

只要能够成功驱逐村内的阴气,我便可以将小夏带去暮雪城,让她跟在我身边。这样一来,我既可以陪伴母亲,时常探望师妹与师弟,又不会耽误对小夏的教导,可以说是一举两得。天伦之乐,也不过如此了。

我现在只希望师妹可以早一点前来支援,不要让我等得太久,一旦错过了救治村民的最佳时机,情势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卡特,你可知我现在是多么想看到你的身影?”

菲特此时却还不知道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村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事态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开始不断恶化,渐渐变得失去了控制。

***

自从菲特离开村子之后,村内的居民被阴气侵蚀的症状逐渐蔓延开来。

越来越多的人莫名其妙地病倒,呈现出重度伤寒的症状,发现情况不对的村民们匆忙地向村内那唯一一名郎中求救。

然而当他们陆续赶到郎中家里才发现那郎中竟然也已经卧床不起,面色苍白,这一情况顿时便引起了村民的恐慌。

他们终于发现席卷整个村庄的并不是什么伤寒,而是另一种更为严重的病症。

那位郎中在自己的意识尚且清醒的状态下叫来尚未染病的村长,并将自己的感受全盘托出。

他表示自己发现这种病症绝非风寒,而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疫病,具有传染的性质,会不停地在空气中传播,迅速将病症转移到其他人身上。而且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十分剧烈,那病症会逐渐侵蚀五脏六腑,直至令所有器官都完全衰竭,最终致人死命,危险程度可以说是前所未见,这名郎中也是平生第一次经历这种惨事。

郎中希望村长可以调动村民进行全力调查,找出病原所在,只要知道这病症是从哪里传过来的,便可以对症下药。他必须知道这种病症的具体类型才能想出应对的方法,不然他根本没有半点头绪。

村长听罢极为重视,一刻也不敢耽误。她知道一旦这位郎中病入膏肓,那便再没有人能够为他们化解这场灾难,到那时整个村庄都会面临毁灭的下场。

“我必须在郎中病情恶化之前找到病原,不然我便会成为不可饶恕的罪人。”村长暗暗下定决心。

接下来的三天里,村长带着许多村民开始在村子周围进行地毯式的搜索,试图寻找传播病症的“元凶”。

他们这些人对村内村外的所有物事进行了一系列的排查,包括植物、动物、水源等等,任何可疑的对象都没有遗漏。

村长以身犯险,以触碰、涂抹、品尝等种种方法试图验证诸般物事是否隐藏着诱发病症的“毒性”,但结果却都令人失望。

村长这三日来一直安然无恙,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这无疑证明那病症并非源自这些常见的介质。

三天以来没日没夜的搜查最终却一无所获,这不由令村长心急如焚。

“病症并非源自食物,水源也没有任何问题,那它究竟是从何而来?”

村长此时百思不得其解,正烦恼不已,突然却想到了一个关键。

“距离我们这三里开外,好像有另一个小村,倒也不算远。我可以前往那里,问一问他们有没有遇到相似的情况,这样便可以进一步锁定病原所处的范围了。”

村长从座位上一跃而起,脸上布满了兴奋的笑容,她仿佛觉得这场灾难已经迎来了转机,自己一定能够从那个村庄带回满意的结果。

于是村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众人,令众人暂时安下心来。

她决定带着自己的三名仆人前往那个村庄,命其他人在村内驻守,并随时注意那位郎中的身体情况。如果郎中身体状况发生恶化,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去维持他的生命,村内的所有备用药材都不能随意动用,全部都留给这位郎中。

村长坚定地认为,只要保住郎中,村子便尚有一丝摆脱灾难的希望。

村长在离开之前告诫村内众人,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能陷入慌乱,一定要维持好村内的秩序。不要听信谣言,更不能疑神疑鬼。如果她归来的时候发现村内陷入混乱,她发誓绝不会饶过那些挑拨是非之人。

“安安静静地等着我们回来。”

这便是村长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第三百八十五回 黑暗巫师

村长离开之后,那些家里出现“疫病”患者的村民们便迅速地聚集起来,展开了激烈地讨论。

一开始,他们先从病原入手,准备挖掘出这种病症的起源。

“这几日村长他们的探索究竟有什么收获?”

“没什么收获,他们好像已经确定这种疫病既不来自食物,也不出自水源,我们日常的饮食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那疫病是从哪里来的?不要告诉我是大风吹来的。”

“还真有可能,村长他们前往另一个村庄便是想确认一下这疫病是不是从别的地方传过来的。很多疫病都可以随风传播,这并不稀奇。”

“你们说这疫病凭空而至,没有任何征兆,会不会是天降灾祸?说不定我们触了什么霉头,被厄运找上门来,那些患病之人在我眼里看来就像中了邪一样,诡异至极。

你们一直说这病症与伤寒类似,可我却不这么认为。这种病症传播速度极快,令人猝不及防,而且病情恶化也十分迅速,几乎很难在病入膏肓之前找到缓解症状的方法。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凶猛’的病症,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有道理,我也这么觉得,只是没有多少人与我意见相同。而且我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证据,很可能与这件事息息相关。”

“速速讲来。”

众人此刻纷纷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显然对此人口中的那个“证据”非常期待,他们都希望这个人接下来所说的话能够成为至关重要的线索,帮助他们找到“疫病”在村内扩散开来的起因。

“几日前,我在村内遇见了一只从未见过的宠物,着实将我吓了一跳。不知道你们这些天以来遇到过没有?”

“什么宠物能够令人感到害怕?你究竟想说什么?”

“黑猫,我遇见了一只黑猫。你们可知道黑猫所代表的预兆?”

“黑猫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当然,在我家中有一本古籍,其中有许多关于巫术的记载。那里面明确地写道:黑猫是厄运的预兆,凡是黑猫涉足的领域,都会有灾难降临,极为不祥。如果发现黑猫,最好立即将其捉住并杀死,不然恐怕逃不过血光之灾。

我一直以来都对那本书上的内容充满怀疑,不愿意相信,因此在发现黑猫的时候也没有立时升起警觉,现在想来却是后悔不已,怪自己当初没有把握住那绝佳的机会。是我对不住大家。”

“这也怪不得你,毕竟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大家都不愿意相信,你也是现在才发现那本古籍之上描述的一切全部属实,当时遇见黑猫来不及做出反应乃是人之常情。你可知道那黑猫的主人究竟是谁,我们可以前去找他,向他说明来龙去脉,让他将那黑猫交出来。只是献祭一只宠物便能拯救全村之人,相信他一定不会拒绝。”

“在那本古籍中对黑猫有详细的描述,黑猫的主人从来都只有一种,那便是无恶不作的黑暗巫师。既然黑猫会出现在这附近,便证明那巫师也在我们身边,一定是她用邪术来诅咒我们,才会出现今日的状况。”

“黑暗巫师?我们该如何跟这种人谈判?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宠物交出去的,我们也无法奈何于她,这种行为无疑是自讨没趣。说不定她一怒之下便会直接将我们杀光也说不定。”

“那倒未必,黑暗巫师虽然擅长各类邪术,但是修炼邪术会令体能急剧下降,她们的身体往往都十分虚弱,无法与人近身搏斗。而且任何邪术都需要布置仪式,步骤十分复杂,不可能直接施展。因此只要我们找到她的踪迹,便可以一拥而上,将她擒下。”

“你知道这位黑暗巫师的身份吗?她到底是谁,又是怎么到村子里来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

线索到这里突然断了,这令众人不由感到万分遗憾,叹气声此起彼伏,仿佛唯一一线希望就快要破灭。

这时突然有一个人开口道:“这巫师的身份我似乎可以猜到。”

“真的吗?她是谁?快说快说。”

众人纷纷激动地催促道。

“她似乎是从一年多以前便来到了村内,住在村东一处闲置了很久的茅屋中。她很少会与我们交流,所以不认识她的人自然很多。她是一位青春靓丽的女子,个性似乎颇为清冷,不善与人沟通,没有人知道她来到村内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过三天之前我看到她离开了村子,虽然只看到一个背影,但我确定那一定是她。”

“什么?她竟然已经跑了?大事不好!”

那个认为是巫师布下邪术的村民此时神情大变、面色铁青,显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那只黑猫呢?她是不是带着黑猫一起走的?”

此人急忙问道,不愿意放弃最后一点希望。

“我不能确定,当时我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在村子内,可有人与这位巫师接触过?”

“有,蕾切尔家的女儿夏洛特与那人交往密切,我曾经数次看到夏洛特前往那人的茅屋,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那还等什么,我们一起前往蕾切尔他们家,与夏洛特理论一番。最好能让她带我们去寻找那巫师与黑猫。”

“马里斯,你带着我们去罢,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们的领袖。”

“多谢大家的信任,既然村长不在,我便暂时接替他的职务,一定不能让巫师的诅咒毁灭掉整个村庄。”

于是这位坚称“疫病”的病原乃是巫师之邪术的年轻男子马里斯便成为了所有村民的领头人,这时候村民们还不知道他们的选择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此时的他们义愤填膺,心中充满了对“黑暗巫师”与黑猫的仇恨,早就将村长的嘱咐忘到了脑后。

听信谣言,疑神疑鬼,挑拨是非,制造混乱。

村长不希望发生的状况都被这位马里斯化成了现实。

村长当初的话可谓是一语成谶,如果她亲眼目睹这一幕,又该做如何感想?

凡是关乎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态,都会令人们失去基本的理智,放弃思考,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灵长类生物的本性终究是自私的,一旦到了生死关头,便会不管不顾,肆意妄为,就算颠倒黑白也无所谓。

可是他们却不曾想过,难道这样便是拯救自己的最好方法吗?

救赎与毁灭往往都在一念之间,因果环环相扣,每一个选择背后都隐藏着命运的裁决,逃不掉也躲不开。

一场令人唏嘘的悲剧正在慢慢上演。

片刻之后,马里斯率众村民来到了夏洛特家门口。

马里斯走上去重重地敲了三下门,随后便等待门内的回应。

正在厅内打扫的蕾切尔听到敲门声之后略感疑惑,不知道这个时候会有谁找上他们。

于是蕾切尔走到大门背后,扬声问道:“门外是何人?”

马里斯忙回应道:“蕾切尔夫人,我是马里斯,有事求见。”

蕾切尔微微一愣,忖道:“马里斯?他为什么会来找我?我们向来都没有任何交集,难道是有事需要我去帮忙?”

犹豫再三之后,蕾切尔还是决定先打开门,听一听马里斯的要求再做打算。

然而打开门的那一瞬间,蕾切尔却被门外的景象彻底吓住。

第三百八十六回 不速之客

看清门外的情况之后,蕾切尔不由目瞪口呆。

她发现门外至少集结了数十名村民,站在他们最前方的便是马里斯。

蕾切尔发现这些人都是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有几个人的眼神当中甚至充满了愤怒,看这阵仗像是要来寻仇一样。

这些人的举动令蕾切尔觉得极为诡异,额上瞬间便冒出了冷汗。

“他们难道是来找麻烦的?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做过冒犯他人的事。”

蕾切尔想不明白,像他们这种本本分分的家庭,怎么也会惹上这种麻烦。

蕾切尔一时之间陷入了......

《幻澜惊梦》第三百八十六回不速之客

幻澜惊梦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