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女》 第一章 关你屁事 安馨从剧痛中醒来,模糊的景色在眼前渐渐清晰。 小楼半卷帘栊,梨花堆轩似雪。廊芜曲妙回风,水榭亭台揽月。琼花碧树间,暗浮动,疏影摇曳。 安馨看凝了眼,若非额上的痛楚不断传来,她以为自己是置身梦中了…… “嗷呜——”一声类似狼吼的声音响在耳侧,接着一个狰狞的狗头出现在眼前,尖利的牙齿闪过锋利的寒芒,陡然向安馨的喉咙咬去! “大黄,下口轻些,记得留下一口气!”一声娇笑咯咯传来,安馨来不及思考下意识的翻了个身,那狼狗瞬间扑空。 “咦?她还没昏呐!”疑惑的声音传来,那狼狗眼见猎物避开,仰天长吼一声再次向安馨扑了过来! “大黄!咬死她!”娇斥传来,那狼狗如得了巨大的鼓励,再次张开血盆大口,向安馨扑了过去! 安馨眼睛陡然一沉,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拳头,对着那巨大的狗头狠狠砸了过去。 “噗” 炽白的脑浆迸裂,浓稠的血水喷了安馨一脸,那狼狗命死当场。 周围一片寂静,安馨只觉双腿一软,气喘吁吁的跪倒在地,右手手骨痉挛般的痛楚…… 怎么回事!? 不过是对付一条狗而已,以她的功夫根本不是问题#糊可是曾经一拳打碎过一百斤重的岩石啊! 安馨望着不断颤抖的右手,那手因突然发出的巨力青红交加却不知为何比她原本的手小了一倍不止,而掌心处哪里还有她常年练空手道磨下的茧子? 安馨茫然的抬起头,神色微微一凝。 眼前是一座四角凉亭,凉亭内正坐着几名男女,各个锦衣华服,尊贵雍容,却尽皆惊惧的盯着她。 古……人? 一丝理智破开混沌的意识,眼底倏地现出一缕针刺般的锋芒,安馨直直的望向她们。 这是哪里!?她不是在和父亲追查古装迷案的线索吗?她记得她模拟凶手杀人过程时穿上了一件古装,就昏厥了,怎么一醒来就变了天!? 安馨扫了一眼狗尸,再看亭中围观的众人,眼底冷气一洌,抬脚一踢,狗尸飞起一串脑浆,向围观众人狠狠砸去。 “住手!”一袭深蓝身影迅速飞身而起,欲要一脚将狗尸踢开,却在脚尖触及狗尸时,只听“砰”的一声,狗尸崩碎,一时之间血肉横飞,女人的们的尖叫越发尖锐。 安馨眯起眼睛。 那男子,玉冠束发,眉目英挺,着深蓝薄罗长袍,腰系刺绣捻金腰带,姿容皎皎,如若画中人,此时,他面色冷肃,双眸幽冷的盯着安馨,眼底汹涌着失望透顶的神色冷冷道:“还不向郡主赔罪!?” “詹事大人,安馨不小心受了伤,郡主好心上前安抚,她却突然发了疯,不仅打死了郡主的狗,还将郡主推开,口出狂言呢!” “是啊,那狗是郡主心爱的宠物,是皇上赏赐的名贵品种呢。” 那郡主泼辣之气尽数不见,娇滴滴无限委屈道:“是我不小心将大黄放了出来,大家不要说了。” 安馨终于镇定下来,即便难以置信,她也不得不相信,自己怕是在调查凶杀案的过程中穿越了,想到那个离奇诡异的凶杀案,安馨禁不住为父亲忧心,那是关乎他名声的终极调查…… 安馨不敢再想,眼下情况有些复杂,她自幼冷静,遇事不慌不乱,因此才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应付即将发生的一切。 “给郡主赔礼道歉!”男人沉了眼眸,冷幽幽的盯着安馨,他口中的命令之意不言而喻。 安馨眸光锐利的扫过那个郡主,她双眸含水,正娇怯怯的望着那蓝衣男子,眼底爱慕之情一览无余,安馨瞬间恍然。 “安馨妹妹若是不愿意便算了,希尧,她毕竟是你的妻室,你不要怪她……”郡主娇怯怯起身,却一个不稳,险些摔倒,被凌希尧一把接住,郡主顺势靠在他怀里眸光含泪道:“可惜了大黄,它还曾救过我一命……” 人儿无限娇美,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若非知道底细的,任何人也不会怀疑这件事的真伪。 凌希尧冷冷的盯着安馨,声音已有了压迫和威胁:“给郡主赔礼道歉!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安馨一脸血污,狼狈透顶,额角的鲜血还在不断流淌,这种情况下,这个所谓的夫君还怀抱着另一个女人逼迫着她给她道歉,很好。 “死的是那条畜生,你确定让我给郡主道歉?”安馨本不想多费口舌,但眼下看来容不得她沉默。 那郡主蓦地目瞪口呆,旋即脸色阴沉,这是在变着法的骂她畜生了! 凌希尧微微凝眉,他竟不知道安馨何时这般善言辞了,但若再执意让她给郡主道歉,怕更是不妥,便冷冷道:“此事我会去向皇上请罪。” 郡主娇怯怯道:“此事也有如月的责任,如月陪你一起……” 安馨冷眼看着这两个情真意切的男女,冷笑一声。 繁花叠影,柳梢含翠,一只黄鹂啼破午后的万千光影。 花木之后,低低的声音传来:“大人,这个詹事夫人怎么转瞬间性格大变!前一刻尚还懦弱卑微,怎的后一刻就变了个模样。刚才一拳打碎狗头的狠辣,一脚踢飞狗尸果决,这可不是普通女子能做的出的。” 绣彩的折扇撑开绝美的弧度,扇柄处缀着的玉坠子映衬着春日毫光,绽放出温润的光华。繁华掠影后淡去一角迤逦的袍角,声音若名贵的弦琴妙曲漫不经心传来:“关你屁事!” 几乎是一瞬间,安馨向身后望去,那里花枝摇曳,空无一人…… 她向来敏锐,隐约察觉那里好似有人停驻,但皇宫向来是多事之地,在她没有完全明白关于自己这个身份的一切时,断不可以贸然行动。 亭中一个女子道,“皇上与诸位大人们正在揽月殿用膳,现在去怕是不妥吧?” 付如月眸光一闪,凄楚道:“荣华说的有理,只是大黄惨死,我岂能让它死无葬身之地?泌儿,将大黄的尸身好生收拾了……” “让我来吧!”凌希尧开口,在看到那碎了一地的狗尸时眸光蓦地掠上一抹疑虑,突然一把抓住安馨声音沉沉道:“你是谁!?” 安馨脸色微沉,糟了,她刚才下意识的行为怕是露出马脚了。 “离我远点!”安馨抬手打开凌希尧的手,既然纸包不住火,不如就此破釜沉舟。 凌希尧的脸色瞬间僵硬,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决然冷漠与他形如陌路的安馨,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的懦弱羞涩? 她竟然让他离她远点!? 她不是极端渴求他的接近吗!?她不是在他面前猫狗一样温顺乞怜吗?盯着她漠然冷绝的容颜,强压下心底的异样情绪道:“馨儿,我是你的夫。” 安馨冷然道:“你若是我的夫岂会见死不救?你若是我的夫岂会逼迫我与别的女子道歉?你若是我的夫怎能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我定了罪?你若是我的夫,又怎么会来怀疑我是谁!?” 她句句掷地有声,好似因伤心欲绝,才会因此性情大变,凌希尧微微见她如此反倒微微松了口气道:“无论谁对谁错,都是你错了。” 安馨冷笑一声甩开他道:“你走开,我不想听你说话!” 凌希尧脸色沉沉,终压下怒火冷冷道:“不可理喻!”说罢拂袖扬长而去。 付如月被人扶着娇怯走了几步,而后回身,眉眼间骤然涌出无限的得意与鄙夷,缓缓启唇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安馨熟通唇语,她说的是:“希尧是我的!” 待人影尽数离开,安馨方觉一阵头晕目眩,一双小手怯怯的扶了过来。 “小姐,奴婢扶您……” 安馨一惊,回头望去,是个身着红裙粉袄的丫头,姿色一般,看她时眼神充满了心疼。 安馨身子渐渐松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镇定道:“有帕子么?” 小丫头慌忙将帕子递了过来,安馨将手帕按在额头淡淡道:“这里是哪里?” 那丫头蓦地睁大眼睛:“小姐……” “额头受了伤,以前的事有些记不清了。”安馨觉着这个理由还算好。 那小丫头蓦地哭了出来:“小姐自从嫁给詹事大人便好辛,詹事大人喜欢的是二小姐,可二小姐失踪了,老爷无奈只得将小姐替嫁过去。可詹事大人自婚后便不曾看过小姐一眼呢!” 安馨细细分析着这个丫头的话,她不是出身山野么,怎的又成了小姐? “从头说起。”安馨压沉了声音望着那丫头道,“也许,我能想起来。” 小丫头有些惊惧的望着安馨,似乎觉着自家小姐有些不同了,不敢多想,她上前边小心的给安馨擦着面上的血水边道:“奴婢唤作露珠,是小姐的贴身丫头。老爷原本是乡野小民,后来在地里挖出一个三朝前的古董,卖了些钱,便用这些钱捐了个小官。家里没有公子,只有小姐和二小姐两人。老爷官职微末,但在县城里还算好的。后来,詹事大人看上了二小姐,便下了聘礼要迎娶二小姐,二小姐却在这个时候失踪了,因詹事大人并未说要迎娶哪个小姐,老爷一想詹事大人的身份尊崇,又无妻室,相貌又好,小姐若是嫁给他便不会受委屈呢,况小姐也喜欢詹事大人,老爷便将小姐嫁了过去。可小姐因此遭受到无数的嘲笑,就连老爷也因此被人扣上了攀权附贵的名声。前几日老爷误判了一个案子,得罪了权贵,被人扣压至京城,又因买官之事,惹得皇上勃然大怒,要将老爷问斩呢!” 露珠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安馨却听的心惊:“然后呢?” 露珠抹着眼泪道:“夫人病倒了,老爷还在大牢里待审,詹事大人虽然也出手了,但在京城中,詹事大人其实也说不上多少话的,奴婢听说……” 安馨沉了沉眼眸道:“说。” 露珠不敢大声,小声道:“奴婢听说皇上年幼,右相大人一手遮天,朝廷大事都由他做主呢,老爷之所以被冤枉,也正是因右相大人的幕后操纵,才无法翻身的。” 安馨理了理思路,心想她既然占据了这个身子,就要代替她为她的父母尽孝,这个父亲虽买官委实不对,但古时买官卖官之事太多,不可阻止,眼下想要救他出来必须要先翻案才行。 “爹的那件案子是什么案子?”安馨顿了顿开口。 露珠道:“是两个人打架,一个人说另一个要杀他,另一个人说他没有……” 安馨听的头晕凝眉道:“用甲乙代替。” 露珠立刻点头道:“甲说乙要杀他,也确实他的腹部插了一个匕首呢,而那个匕首当时也确实在乙手里,乙却说他没有杀甲,是甲想要陷害乙,老爷当时判了乙的罪行,接着便有人告发老爷,说老爷误判呢。” 安馨沉吟了片刻道:“此事大概有多久?” 露珠道:“三个时辰。” 安馨又道:“那两个犯人呢?” 露珠摇了摇头道:“这个奴婢便不知道了,小姐怕是要问詹事大人呢,不过现今诸位大人都在揽月殿商讨老爷的案子,据说吵得不可开交。” 安馨疑虑,不过是一件误判的案子,至于闹到皇上面前还吵的不可开交么?这里怕是有什么阴谋! 但眼下情急,别的尚不能去思考,只能先将这个莫名遭殃的爹救下来了。 但如何救? 结局如果根本是一个巨大的黑幕,即便真相大白,怕也会被人压制呢! 不过既然百官争吵,这说明这其中必然是有维护这个爹的一派,且这一派必定与那个右相实力旗鼓相当! 安馨心上一计,小声道:“露珠,你知道揽月殿在哪里么?带我去!” 露珠道:“奴婢知道。揽月殿是皇上大宴的地方,小姐是詹事家眷,也在邀请之列,只是您用膳的过程跑了出来,这会筵席怕是要结束了,小姐回去也好呢。” 这里显然距离揽月殿并不多远,安馨一路匆匆顾不得欣赏这里的园林美景,很快便到了揽月殿,远远的便听到殿内的吵闹声。 安馨衣衫脏污,但脸上血污已被清理干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了进去。 珠帘之后隐隐有三道身影,坐于正中的想必便是那个年幼的皇上,而坐在两侧的雾雾约约的身影想必便是左右相了。 一众大臣吵的唾沫星子乱飞,更有脾气火爆的直接站起来厮打,全然不顾及身后尚有家眷门神色尴尬的坐着。 安馨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臣女代父请罪!!”少女的嗓音独特尖锐而具有穿透力,竟然压过了一众人的争吵一直传到了珠帘后。 帘幕摇曳,好似有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漫溢而出。 接着年幼的皇帝站起身气急败坏道:“不要吵了!成何体统!都不将眹放在眼里不成!?” 众人一惊,立刻向两边退去,中间凌乱一片,数双被人踩掉的鞋子孤零零的躺在原地,当然还有孤零零站在中间的安馨。 她只能说古人也疯狂了…… 帘幕摇曳,安馨觉着有三道视线各不相同的打量着自己,或者说,左右还有无数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既是请罪,何不下跪?”年轻皇帝的声音淡淡传来,听音色,还有些稚嫩。 安馨闻言微微凝了凝眉道:“臣女不跪,是因父亲有罪,但他毕竟是臣女的生身父母,且皇上也许下一刻就要将他斩首,臣女跪天跪地跪君,但不跪杀父仇人。” “放肆!”显然小皇帝怒了,被人当面指为仇人想必任何皇帝都接受不了。 安馨心中无惧,若是这身子本人想必早吓得要死了,毕竟满朝百官,天子朝臣都在眼前,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如何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可她毕竟自人人平等的社会而来,内心虽知古代尊卑有序,但也只是仅此而已罢了。 “父亲捐官乃是有罪,但罪不至死,况既能买官自然有人卖官,说到底是有人想要趁机获取暴利,但臣女不否认父亲的罪名,还请皇上开恩将父亲革职以儆效尤!但误判一事,臣女不认为父亲有罪!” “你好大的胆子!”小皇帝声音稚嫩,但怒火可是真的,满朝文武也皆是看怪物似的看着安馨。 珠帘后懒懒传出一个声音道:“你说安有为无罪,可有证据?”那声音漫不经心,懒懒散散,若名贵琴弦轻捻慢挑,却立时让许多人变了脸色,就连小皇帝都闭了嘴。 “当然有证据,但还请皇上允许将父亲误判的两人带上来,臣女的证据就在那二人身上。”安馨察觉到凌希尧的目光冷咧咧的望来,不由抬睫漠然的看了他一眼移开目光。 对于一个逼迫自己女人去给另一个女人道歉的男人,她实在难生好感。 珠帘轻轻碰撞,琉璃珠相撞的声音分外好听,好似又有轻笑漫溢出来。 “皇上说‘准了’”这声音却是那懒散之声,竟然代皇上下了命令。 安馨心头微惊,这个人不会是那个什么右相吧!如果他是右相,倒不知那个左相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始至终似乎都不曾说话呢。 那两个人很快被带了上来,其中一人还在躺着,腹上包扎着白色的绷带,一并呈上来的当然还有那个凶器。 安馨拿起那个刀细细打量,那是一把平直的再普通不过的匕首,那匕首想来随处可见,上面象征性的雕镂了一些花纹,但杂乱无章,匕首并不锋利,甚至有些钝,但刺入别人腹部自然不在话下。 安馨松开凶器,走至未受伤的人面前道:“你大概有多高?” 她这个问题问的莫名其妙,有人不耐烦道:“你的证据呢!?” 安馨白了他一眼道:“我没问怎么知道!” 那人想来是个迂腐的老夫子,指着安馨气的胡子乱颤道:“欺君!欺君!” 安馨淡淡道:“老人家,误判,皇上可是要降罪的,您当着皇上的面误判我有欺君之罪,那才是大大的欺君呐!” “噗”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珠帘后亦有轻笑漫溢,这次却不是一声,而是两声。 ------题外话------ 新文娇嫩需要小心呵护,希望大家喜欢的同时不要忘记收藏。 以后的日子,由我来陪你们走过,一路美景无限,希望我能给你们带来非一般的阅读盛宴,爱你们 第二章 古人也疯狂 安馨耳朵尖尖,听的分明,那老夫子立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安馨转向面前的男人道:“你多高?为什么要和他厮打?” 那人低着头老老实实道:“小的身高七尺,三个时辰前,在东来客栈吃饭,因喝多了酒有些醉了,回去时,谁知道路过巷口时突然被这个疯子抓住,他拿着匕首向我刺来,我因为害怕就挣扎,但不知怎么的,那匕首就插到他的身上去了!” 安馨淡淡道:“当时你们是站着厮打还是躺着!?” 有人阴阳怪气的冒出一句:“姑娘,两个大男人躺着有什么好厮打的?” 一句话惹的众人哄笑,安馨也笑了笑道:“大人当然不会和一个男人躺在一起,您不说大家也明白。”她的话直白而具有杀伤力,立时引起众人更大的哄笑声,坐在后面的女眷皆羞红了脸,甚至有人骂安馨不知廉耻。 安馨耳朵尖尖听的分明,古代的女子表面矜持,实则放浪,说她不知廉耻的,大抵也会有不知廉耻的时候。 那人立刻脸色铁青不再言语,安馨淡淡望着眼前的男人道:“另外你还要回答我,你有没有仇家?” 那人摇了摇头道:“小的为人老实没有仇家,小的是和这个人站着厮打的。” 安馨微微点头,而后望向躺着的那个男人,伸手去解他腹上的白布。 众人惊呼起来:“你要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羞!?” 凌希尧也越发觉着安馨反常,这和他平时看的女子实在反差太大了,难道是因为安有为的事让她完全变了个性子!? 珠帘后,小皇帝蓦地站起身,他奇怪道:“她要做什么!?” “她要检查伤口!”异口同声的两个声音,分别来自左右。 绣彩折扇摇了摇,懒懒轻笑道:“左相好眼力。” “彼此彼此”淡淡的如玉般的声音。 那捆着绷带的人痛的龇牙咧嘴,安馨自然出手毫不客气,当她终于看到伤口时,唇角蓦地一抬道:“你为什么和他厮打?” 那人沉默了一会道:“是他先扑过来的。” 安馨弯眼一笑道:“你多高?” 那人一头雾水道:“身高五尺……” “哦啊,你是不是唤作五大郎?”安馨开着没有水平的低劣笑话,她开心起来最爱开这种没有营养的笑话,想让凶手放松心情。 “姑娘,你怎么知道?” 安馨:“……”真叫五大郎! 过了一会,她又开口道:“因为你身高五尺……” 这笑话显然有些冷,周围一片诡异的静谧,只有帘幕后传来轻笑声,这回是三声。 安馨拍了拍手起身道:“皇上,先不说谁是凶手,说说他们的作案手法好了。” 小皇帝显然来了兴致,立刻道:“快说。” 安馨道:“其实手法很简单。这个五大郎是被人自上而下刺入腹部的。” 立时有人反驳道:“胡扯!凭借一个伤口你怎么判定伤口是自上而下被人刺入的?” 安馨道:“如果你想让我给你一千个理由,我只好在你身上自上而下刺一千个窟窿,保证让你看的明白!” “你!”那人咬牙。 小皇帝立刻道:“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安馨耸耸肩道:“是的,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两个人扭打时,刀口的位置是千变万化的#涵也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角度刺入皮肤,但偏偏这个刀口中规中矩,就这么被刺入腹中,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有人故意留出的破绽呢!” “到底什么意思#旱清楚!”有人急于得到结果不断催促。 安馨淡淡道:“两个人一旦厮打激烈,便不会出现这样的伤口,除非这是两个人面对面,没有进行任何争执,而一个人甘愿让另一个人刺入腹中才会出现这样的伤口呢!况且一个人既然想杀死另一个人刺一刀怎么行?最起码要刺个五六七八刀吧?况且刺小腹做什么?一定要刺中要害嘛!” 众人脸色古怪的盯着安馨,哪有女孩子说出这么狠的话来的!? 安馨微微一笑道:“因为另一个怕刺多了太疼,恰恰呢另一个也知道刺的太多会疼,所以很仁慈的就刺了一刀!啊,这个凶手真是太善良了,他不仅只刺了一刀,还刺的很浅呢!” 有人立刻反对道:“世上哪有这么仁慈的凶手!?那还叫杀人吗!?” 安馨赞许道:“说的好,这还叫杀人吗!?”说着笑眯眯盯着那个高个子男人,那人脸色一变退后一步道:“你不能因为我个高就判定我是凶手吧!?我为什么去杀一个不认识的人?况且是他拿着刀子向我扑来的!” 安馨道:“我没有说你是凶手呐……可是……”安馨踮起脚尖捏祝蝴的耳朵,那人被她扯的被迫俯下身子,安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缓缓靠近那人的唇…… 有人惊呼,有人羞涩,有人怒骂,有人脸色铁青! 这个脸色铁青的自然是凌希尧! 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的结发妻子竟然做出这等不堪的事来! 珠帘后小皇帝噌的站起身,他惊声道:“她又要干什么!?” “哦……或许,她想品尝一下那人唇瓣的味道……”懒懒的声音浅浅一笑,有了一丝兴致。 第三章 真相 小皇帝急道:“可她不是詹事夫人吗!?况且那个男人有可能是凶手!而且还长得这么磕碜!” 一声轻笑慵懒道:“也许,詹事夫人重口味也说不定,皇上不必心急,该心急的似乎是詹事大人。” 众人皆屏住了呼吸,更有甚者脸色古怪的盯着凌希尧,凌希尧对这个妻子冷漠众人皆知的,但再怎么冷漠那也是他凌家的人吧!这么众目睽睽的去亲一个比他相貌要磕碜一百倍的凶手,简直就是打凌希尧的脸! 安馨唇角抬了抬道:“张开嘴。” 那高个子男人心花怒放,这詹事夫人容貌虽算不得倾城但好歹也秀色可餐,这突来的艳福哪里有拒绝的理?她让他张开嘴做什么?难道是要舌…… “闹够了没有!”安馨手腕一痛,被人一把扯住。 安馨凝眉,只见凌希尧脸色阴沉的盯着她,压抑着怒火转身叩拜道:“臣管教不严,让皇上看笑话了!待回府,臣必家法处置,以正妻纲!” 安馨瞥了一眼凌希尧冷笑道:“这个人说三个时辰前喝过酒吃过饭,可他口中并没有酒气,况牙齿稀疏,其中一颗牙齿中间被蛀出了一个洞,若是吃过饭,必定会塞了许多东西吧?听着恶心,但足以说明这个人根本就是在撒谎!” 所有人脸色一变,那高个子男人慌忙捂住嘴后退一步道:“你胡说,三个时辰,酒气早散了,况我也漱过口了!” 安馨眸光锐利而冷淡:“哦?那种时候你还有心情悠闲的漱口?你说你是喝醉了的,这三个时辰,最多也只能让你醒酒而已,酒气是绝不可能消散的!至于这个五大郎,他也在撒谎,因为那把匕首根本就是他自己刺下去的!” 众人惊呼:“自己刺自己,怎么可能!?” 安馨淡淡道:“只有自己刺自己,才会更有分寸,才会知道更知道深浅,才会小心翼翼,既怕疼又怕真的刺死自己!” 珠帘后如玉般的声音缓缓传来:“这么说来,安有为还是误判了?” 安馨耳朵尖,知道这个人怕就是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左相,便抬唇笑了笑道:“没错,父亲是误判的,可这两个人根本是合谋!两个互相认识的人上演一出陷害的双簧罢了!皇上最是明察秋毫,若因此将父亲斩首,岂不是天大的冤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小皇帝结巴了一下道:“这……” 那如玉般的声音又传来,好似含了笑意道:“那么,詹事夫人说说,这两个人为什么要陷害你的父亲呢?” 安馨淡淡道:“想要追查,只好对这两个人逼供喽,反正总会问出蛛丝马迹的……” “精彩!”珠帘后传来懒懒笑声,“来人,将这两个欲要陷害朝廷命官的歹人拖出去斩了!” 安馨眸光微微一沉,这个右相果然跋扈,竟然连番替代皇上下命令,安有为的事果然和他脱不了干系! 朝廷波澜诡谲,安有为这种小官,只能给人当替死鬼或者炮灰了!这个芝麻官做下去,总有一天会性命不保的。 那两个人来不及说出真相就被人给拖了下去。 左相淡淡道:“买官卖官本就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你父亲知法犯法,还是要问罪的,只是念在他受了莫大冤屈的份上,便请皇上开恩吧。” 小皇帝怔了怔,而后低声道:“革职贬为庶民,永不得入朝为官吧!” 这种惩罚正合安馨心意,便叩拜道:“谢主隆恩!” 生于草莽回归草莽,没了各种拘束,反而会活的更自由! 小皇帝道:“都散了吧!” 众人齐齐叩首恭送,安馨起身,露珠欢快的跑来道:“小姐好聪明呢,若非小姐看破那两个混蛋的诡计,老爷真的要性命不保了!” 安馨冷笑一声道:“真相只有一个,没有解不开的谜题,更没有识不破的奸计!” 有人走过来冲着凌希尧阴阳怪气道:“詹事夫人果然令人刮目相看啊,言行举止大胆泼辣,詹事大人好福气!” 言行举止大胆泼辣?这是在说安馨行为粗俗恶劣的吧! 总之在凌希尧看来,是丢荆蝴的颜面的! 安馨道:“露珠,我们走。”她是个善恶分明的性子,喜欢便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从做不来虚与委蛇。 这具身子如何倾慕凌希尧安馨不会理睬,毕竟感情的事由己不由人,她对凌希尧无感,难懂还要对他笑脸相迎? 露珠怯怯的看了凌希尧一眼道:“小姐不和詹事大人一起么?”小姐以往一见到詹事大人便变了个人似的,人是极端温柔的,又百依百顺,笑脸相迎,哪里做出这般冷漠的态度来? 安馨冷淡道:“詹事大人还是去给皇上请罪吧,毕竟是御赐的狗,郡主怕是还在狗坟前痛哭呢。美人娇弱,詹事大人还是好生安慰才是!” 凌希尧脸色一沉,怒声道:“越发无法无天了!还不跟我回去思过!?” 安馨禁不住要冷笑了。 “思过!?没兴趣!詹事大人一个人去正妻纲吧,恕不奉陪!”这个男人自以为是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古人夫为天果真不错,可是,她又不是古人…… 若是这段感情注定没有好结果,那就由她来了结好了! 况且这个身子已经不是自己原来的那具身子了,无论是从反应力速度还是韧性都差了好多,她必须重新锻炼才行。 未知的空间,拥有强悍的防身技能比什么都来的重要! 第四章 休夫 安有为被放了出来,这实在是一个瘦瘪的可怜的人,胡子邋遢,衣着单薄,显然还受了刑,颤巍巍的立在那里,一阵风都能刮倒似的。最新更新: 安馨远远的看着,他缩在宫门前,每每有官员走过,无不在他面前趾高气昂,是啊,在京城这种地方,他那个小小的官职如何能与这些人相比!?即便闺女嫁了什么詹事,却又是不受喜的,如今他更加落魄了,永远不能再步入这朝中为官,更令人瞧不起。 人都是拜高踩低的,你厉害时,大家都来逢迎拍马,你落魄时,大家都恨不得踩你一脚! 也许这具身子本身对她的父亲是充满疼爱的,也致使安馨心中微微酸楚,在她看来,世上的事都是可以改变的!今日别人踩你一下,明日你就要一脚将他踩成烂泥! 露珠抹了抹眼泪道:“小姐,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詹事大人,求他安排一下老爷……” “求他干什么!”安馨凝眉,“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露珠睁大眼睛,不知怎的,她总是感觉小姐不一样了……以前小姐眼中只有詹事大人,原本活泼的性格也被磨的谨慎了,然现在的小姐好似又恢复了以往的活泼,不……好像还有别的…… 安馨走到安有为面前时,一个官职不小的官员正在不阴不阳道:“安大人……哦,你瞧我这脑子!你现在连买的官职都被废了,本官应该叫你贱民才对,乡下活不好干呐,要不要本官找人帮帮你,当然,你跪下求本官,本官会答应的哈哈哈哈……” 笑声未落,一只脚毫不客气的踹了过来,那人被一脚踹飞。 过往行人目瞪口呆。 安馨打了打裤脚道:“大人,风大,不要闪了你的老腰!” 那人狼狈爬起怒喝道:“你,你竟敢打人!” 安馨面无表情道:“我只是踢飞了一条趾高气昂目空一切拜高踩低的狗而已!哪里有人了!?” 安有为看到安馨额头的伤时,脸色一变:“馨儿,你怎么受伤了?” 安馨这才想起额头的伤,慌忙有气无力道:“爹,不小心撞到了额头,很多事儿都忘了呢。”穿越毕竟骇人听闻了些,她还是要伪装一下比较好,况且对她最熟悉的必定是父母,她若不找个好的措辞,怕是会被人怀疑。 果然,安有为老泪纵横道:“都是爹不好,都是爹连累了你和你娘啊!” 安馨微微一笑道:“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不做官,也可以活的很好。” 安有为欣慰的笑了笑,然一看到地上一脸怨毒的人,担忧道:“馨儿,这个人可是郡守啊……”他听闻这个人是个有仇必报的,平日为人阴险狡诈,一旦将他得罪,以后的日子怕是就难熬了! 安馨蓦地眯起眼睛笑道:“看郡守大人看我们的眼神怨毒而愤恨,如果哪天我们不幸死了,一定是郡守下的杀手喽!”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被一语道破心事,郡守有种被抓当场的慌乱,脸色倏地青白。 安馨漫不经心道:“希望我只是血口喷人而已,郡守大人可要好生照看我们,否则,皇上知道大人暗中报复我们这些无辜百姓,也会不高兴的,啊,这里的人都可以作证!” 安馨将众人指了一圈,最后手指指在一辆颇为奢贵的马车之上,这马车上的人想必身份不简单,每个人经过时都要恭敬的拱拱手,她这么随手一指,也是想要震慑那个郡守罢了!毕竟一旦恢复平民身份,他们有可能会遭到这个郡守的报复,到时怕有些棘手,不如这次一次把他的念头给掐死! 果然,那郡守在看到那马车时,脸色瞬间惨白。 安馨这才道:“露珠,扶着爹,我们回去。” 露珠小声道:“小姐,詹事大人过来了。” 安馨不明白凌希尧既然喜欢的是二小姐,为何又答允与她的婚事?既然不喜欢,大可以径直拒绝便是,何需多此一举,让她替嫁过去? 当断则断,既然互不喜欢,何必死死纠缠!? 安馨想了想上前一步挡在凌希尧面前道:“我看我们没有必要维持这虚伪的夫妻关系了,既然互相厌烦,实在没有必要勉强!今日你我夫妻情断,以后再无瓜葛!我以我血为誓,若我待你再有一分情意,定然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凌希尧的身子一颤,震惊的瞪大眼睛! 她的神情决然无一丝拖泥带水,近乎无情干脆的断了他和她那形容虚设的联系! 安有为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馨儿!” 安馨受不住凌希尧的目光,不就是离个婚而已,至于像见鬼似的看着自己么?不再看凌希尧转身道:“爹,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初嫁给这种没有血性的人!我们走吧!” 露珠张大了嘴,这还是以前那个懦弱依赖詹事的小姐么?但看到凌希尧阴沉的脸,不敢多言,慌忙扶着安有为匆匆走开。 周围行人看到这一幕无不惊骇的瞪大眼睛! 休夫!? 古往今来,只有休妻的,哪里有敢休夫的! 需知女子在古代本就卑微,若是再被休掉,便更无身价可言了!可这个安家小姐,竟然将年轻有为的詹事凌希尧给休掉了! 这女人脑子秀逗了么!? 奢贵的马车,窗纱被撩起一角,旋即好似有饶有兴致的笑声溢出,最终隐了去。 凌希尧望着安馨的背影,脸色青白,他如何能料到昔日百依百顺的女子竟然会将自己给休掉!?心里闷着一股莫名的怒火,可笑的是竟无从发泄! 然那女子却似是开心的,她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侧过脸笑颜湛湛的与安有为说着什么,而她额头的伤,却不知怎的刺到了凌希尧的眼睛。 是因他的不珍视,她彻底对他死了心?还是她这么一说只是玩笑? 风卷起血色的“休”字,自凌希尧眼前飘过,凌希尧陡然抬手一把抓住,脸色缓缓沉了下去。 第五章 审猪 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这个家怕是再合适不过了。 因安有为被贬为庶民,他原本的一切尽皆被朝廷没收,安馨卧榻的娘亲徐若兰更是形容枯槁,一见安有为和安馨哭的泣不成声。 露珠偷偷抹眼泪,安馨最受不得这种气氛便转身走了出去,在柳树下站了片刻安有为走了出来道:“馨儿,我们今日便启程,如今也只能去乡下先投靠你大伯了,咱们家的地自我买了官后就先交给他种着了,如今向他要回来,爹养活你和你娘也是没问题的。” 安馨“哦”了一声,对于种地她不在行,父亲是名侦探,母亲是名律师,她自幼生活条件并不错,但眼下似乎也没有地方可去,她总不能丢下这具身子的爹娘不顾,那个便宜妹妹不见了踪影,若是她再走了,这老夫老妻的怕是承受不住。 徐若兰拖着病体打了个小包袱被露珠扶了出来,安馨慌忙过去扶着她道:“到大伯那里要多久?” 徐若兰已经知道安馨撞了额头很多事不记得了,也知道安馨将凌希尧给休了的事,对于此事,安馨添油加醋将凌希尧说的十恶不赦,徐若兰气的直哆嗦,不断重复道:“咱们人穷志不穷!咱们不靠他凌希尧!休得好!” 能让木讷的徐若兰说出这番话来,想来她对这个女儿也是疼爱极了。 “有五十多里路呢,雇马车太贵了,我们徒步的话要走上一天一夜。”徐若兰一说话,额头便出冷汗。 安有为叹气道:“徒什么步子,你身子不好,咱们就雇马车走!” 安馨担忧徐若兰的身子也道:“是啊娘,你的身子不好,我们还是雇马车吧,爹也受伤了。” 徐若兰抹了把泪道:“咱们身上没有多少银子了,要是再雇车,日后吃饭怕都成问题。” 安馨微微沉思,看来无论什么地方,有钱就好办事呢。 她学东西时,通常觉着有用的才学,觉着没用的说什么也不会学的,做生意怕也不是那块料,想要挣钱养家,看来要再做打算了。 “就这样吧!我去雇马车!”安馨决定的事通常不会再犹豫,她转身走了几步又转身道:“爹,先拿些银钱来。” 安有为翻了好半天,才找到一锭碎银子,咬了咬牙交到安馨手里道:“快去快回,我和你娘在这里等你。” 安馨唤了一声露珠,这才向外走去。 京城繁华,市肆商铺林立,商贩云集,吆喝声叫卖声吵闹声声声入耳。 安馨驻足,这吵闹厮打的两人皆五大三粗,双手油腻,打的不可开交。 露珠拉住一个行人道:“请问这两人发生了什么事?” 那路人道:“嗨,两个卖猪肉的,一个说那头猪是他的,一个说是他的!但都是卖猪肉的,谁知道是谁的!” 安馨心头一动,便从人群中挤了过去,打量着那头伤痕累累的猪。 猪的目光有些呆滞,颇含幽怨的与安馨对望着。 安馨随手抓起一个铜盆,而后又抓了一个猪肉刀,“咣”的敲了一声,打的正热闹的两人皆是身子一滞,看神经玻浩的看着安馨。 安馨微微一笑道:“猪到底是谁的,太简单了嘛!问这头猪不就可以了!?” 一旁看热闹的百姓道:“喂,姑娘,猪又不会说话!” 安馨爬到桌子上“咣咣”又敲了两声道:“父老乡亲们,猪说了‘猪之将死,其言也善呐’它不忍心看自己主人和人打的遍体鳞伤,就将真相告诉了我,想要知道结果吗?小女为寻父母流落他乡,吃的不饱穿的不暖,好不容易来到贵宝地,父老乡亲门有钱出钱,没钱出力,小女必定知无不言,言而有信!” 安馨瞥了一眼露珠,露珠慌忙傻傻的抓起一个铜盆子,她闹不清小姐要做什么,但估摸着是要她收银钱了,京都富庶,百姓生活富足,况大家又喜好看新鲜事,皆是丢了些碎银子进去。 露珠捧着铜盆眉开眼笑。 当一个巨大的银元宝出现在铜盆中时,露珠脸色一僵,傻傻抬头,面前的男子身着青衣,容貌俊逸,气质高雅,他望着露珠一笑道:“我家主子也想知道结果。” 露珠吞了一口唾沫,回头去看安馨。 安馨站得高看的远,停在不远处的马车极奢极贵,窗纱被撩起一角,好似有一道视线浅浅落在她身上。 安馨挑了挑眉梢,有人给钱当然好了,越有钱越好。 第六章 谁是凶手? 她跳下桌子,拍了拍那猪头道:“猪啊猪啊,你的主人是谁呢?” 猪不屑的哼了一声。 安馨起身道:“你们两个怎么证明猪是你们的?” 猪甲愤恨道:“我家的猪都是自养的,猪的个头大,猪肉好吃!今儿一大早我将猪绑来,没想到这个人非要说猪是他家的!不信你看那猪身上的伤痕就是绳子勒出来的。” 猪乙道:“我家的猪也是自养的,比他家的猪个头还大,为了逮祝狐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啊,可他非要说猪是他家的!” 安馨又拍了拍猪头道:“猪啊猪啊,到底谁是你的主人啊?什么?是他?” 猪越发不屑的哼了一声。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安馨。 先前那青衣男子看了一眼露珠道:“到底哪个才是猪的主人?” 露珠茫然的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呢,那头猪真的会说话吗?” 安馨又“咣”的敲了一声铜盘笑道:“猪说,它的主人是……”安馨抬手在两个人之间指过来指过去,众人急的不断催促:“到底是谁啊姑娘!银子都给了,赶紧给答案啊!” 安馨用力敲了敲铜盆道:“猪说不要随便欺负一头猪!猪也是有自尊的!猪也不能因为皮糙肉厚,就要挨打!” 猪乙脸色变了变。 安馨猪肉刀陡然指向猪甲。 众人惊呼:“猪原来是他的!” 安馨道:“他撒谎!” 猪甲脸色一变道:“胡扯!我怎么撒谎了!?” 安馨扬唇一笑道:“亏你是卖猪肉的,猪皮那么厚,仅仅是将它绑来,怎么会遍体鳞伤呢!?只有为了将它抓到,不惜用鞭子或长刀驱赶或者抽打才能遍体鳞伤#葫以猪不是你的,而是你偷的!” “啊!”众人再次惊呼,“原来他是贼!快报官去!” 百姓鄙夷猪甲,所以都涌向猪乙的肉铺,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猪乙的猪肉卖的精光,但猪乙说什么也不杀那头猪了,只收了摊铺向安馨走来,不住道谢。 安馨抛了抛手中的钱袋微微一笑道:“不必感谢我,要谢就谢那头猪吧。”这话委实有些让人头疼。 露珠欢喜道:“小姐,您真的好聪明呢!奴婢就猜不出那头猪是谁的!” 安馨抬睫望向远处,那奢贵的马车早已离开,安馨心思转动,觉着自己似乎被人给盯上了,想了想道:“刚才那个青衣人说了什么没有?” 露珠道:“只是说他家主子也想知道结果呢,别的便没有说了。” 安馨微微凝眉,那个马车是她恐吓那个郡守指的马车吧,看郡守当时的脸色,此人身份怕是不简单呢,不过反正她要离开这里了,以后也不会有牵扯,至于那个元宝,一个愿给,一个愿要,她也没什么可谢的。 如此一想安馨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 **** 回来时,安馨远远的便看到门外多了两架马车,那马车显然非寻常人家的马车可比,马匹通体棕色,车厢也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马车一侧立着几个衣着光鲜的奴仆。 安馨微微蹙眉,是谁在这种时候来? 露珠看了一眼脸色微变,低声道:“小姐,可能是詹事大人……” 安馨眸光沉了沉,径直走了进去。 厅内的空气压抑的死气沉沉,安馨进去时,只觉所有的视线皆向她投来,正坐在上的是个衣着光鲜的妇人,看肤色保养的极好,与形容枯槁的徐若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安馨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是她母亲是法律界的冰山女王,但凡打官司,绝无败诉的可能!因母亲几乎以强悍的姿态立在法律的最高点,对手多是被她强悍的气势给压制才不得发挥。 徐若兰的性格与母亲完全相反,看到她瑟缩在一侧,与这个衣着光鲜的妇人形成强烈对比时,她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不就是保养的好些,有钱些,打扮的光鲜些么!?人生而平等,谁也不比谁低下! 另一侧坐着的是个中年男子,他不怒自威,一双眼睛不时闪过一丝精光。 安有为亦战战兢兢的坐在另一侧,神情憔悴,完全被人压住了气势! 凌希尧果然也在的,他阴沉着脸,见安馨进来,眼底爆出一丝光。 众人都在看安馨,安馨却面无表情的将每个人打量个遍。 坐在首座的妇人先开的口。 “安有为,你是不将我凌家看在眼里不成!?”妇人脸色寒凉,砰的将茶盏搁置在桌子上,她涂了粉的脸似微微发抖,显然怒极。 古人以被休为耻,尤其以男子被休为辱! 安馨一介草莽之女,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希尧给休了!?她如何不气!? 安有为脸色变了变,低低道:“凌夫人,是馨儿无礼,可如今我已被贬黜,馨儿配不上希尧……” “你不被贬黜便配的上了!?”凌夫人冷笑,“我尚且未曾嫌弃她的出身,她反倒将我儿休了!这让老爷如何在同僚面前抬头!?又如何让希尧抬头!?” “哼!”凌天冷哼一声,阴沉着脸盯着安馨道:“事情已无法挽回,你只需代你这个不孝女磕头认罪,我便不再与你计较!” 安有为脸色蓦地一变。 古人说跪天跪地跪天子,他如何能给凌天下跪!? 徐若兰更是身子一颤,微微发抖。 安馨眸光微沉,这是要将耻辱加于安有为身上了! 安有为虽非她亲父,但确是这个身子的亲身父亲,这耻辱,安馨定然不会让他来承受,只是看这凌家一家兴师问罪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份上怕事情也不会这么轻易解决呢! 安馨上前一步道:“休夫的是我,有什么话冲我说吧!” 第七章 走着瞧 安馨上前一步道:“休夫的是我,有什么话冲我说吧!” 凌夫人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 安馨冷笑:“我既不是个东西,那么你那个被我休掉的儿子岂不是更不是个东西!?” 凌夫人脸色陡然一变,怒喝道:“你放肆!” 安馨淡淡的望着凌夫人,人都是自私的,她休了凌希尧凌家便兴师动众来问罪,若是凌希尧休了她呢!?况且凌希尧对这个身子根本是毫无感情的,何必将自己的好年华耗费在一块冰山跟前!? 安馨可没有耐性和他日久生情去! “两个互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只会徒增烦恼,我拒绝道歉,更拒绝下跪!我的爹娘更没有可能!我对凌希尧没有丝毫感情,也不想和他再有什么瓜葛,如果凌家执意要纠缠不清的话,只会自取其辱,怨怪不了别人!”安馨声音冷淡,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让人心惊,她立在厅中,背脊挺直,无畏无惧,让凌希尧的心蓦地多了丝别的东西,那东西一闪而过,但足够让他心惊。 安有为吃惊的睁大眼睛,这可还是他的女儿?那个听闻要嫁给凌希尧满眼开心的女儿,究竟因何对凌希尧这般绝情绝性!? 难道这些年,女儿过的根本不快乐!? 难道这些年,凌希尧待她没有一丝好!? 徐若兰身子轻颤,她满眼泪花,终究忍了下来,站起身道:“凌夫人,我们都是做娘的,最希望的便是儿女过的好,可,这些年,希尧待馨儿冷情绝性,过门三年,却还是……我家虽穷,但我的女儿却是我心中最好的,容不得别人冷待。您忍不下休夫之辱,我又如何能忍的了女儿受委屈!?” 安馨心中微软,女儿终究是娘亲的心头肉,这个娘虽懦弱,可一旦在孩子的事上,她身上的光辉不比任何一个母亲逊色分毫。 安有为亦闷声道:“既然希尧不喜欢馨儿,我们也不想担着攀权附贵的名声,自此毫无瓜葛也好。” 凌天额头青筋突突的跳,他在意的根本就是被安馨践踏的名声! 堂堂高官,竟被一个草莽女子给休了,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凌希尧终于开口道:“爹,娘,此事到此为止吧” “不行!”凌夫人怒喝,“安家若不给个说法,这件事就没完!” 安馨沉下眸光,徐若兰身子颤了颤,终于道:“女儿的罪,我来赔!” 徐若兰缓缓跪下,安馨蓦地睁大眼睛,上前就要拉她,却被安有为拉住。 安馨眼睁睁看着徐若兰跪下,她眼底的光渐渐幽冷。 凌希尧被她冰冷的目光刺的有些心惊,然终究,他闭上眼睛,被休实在是凌家之辱,如今满朝无不嘲笑,爹娘咽不下去这口气,又有什么错呢? 说到底还是他错了,当初他或许就不该答应这场婚约! “我们走吧……”安有为叹一声,而后扶起徐若兰,走了几步,看到安馨一动不动,冷冷盯着凌希尧,心头一惊,慌忙将她拉了出去。 安馨离开时看了凌希尧一眼,微微开口,无声道:“走着瞧!” **** 马车在林中路上飞驰,安馨随手撩开车帘看了看车窗外,天已经黑透了,照这个速度要天亮才能到五华村了。 安馨没有睡意,望着车窗外出神。 安有为强颜欢笑道:“馨儿啊,五华村之所以唤作五华村是因为它是由五个村子组成。” 安馨向来是无用的事都不爱往脑中记,但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由不得她不听。 “五个村子?” “是啊,分别是华东村、华西村、华南村、华北村和华中村,是以统称五华村。咱们家就是在华南村,那里有山有水,风景秀丽,是五个村子最美的地方。”安有为说起村子时,眼睛熠熠发光。 安馨嘴角微抽,这几个村名对她来说,还真是熟悉。 “……每年村子都会举行武斗比赛,爹曾经也参加过,彼时被你十三叔打的头破血流,呵呵,那时幸好有你娘照顾我。”安有为说这句话时,望向徐若兰的眼神温暖有情,徐若兰苍白的脸颊微微泛红,斥了一声道:“多少年的事了,还记得!” 安馨禁不住微微笑,娘亲脸红的样子也很美。 露珠眨了眨眼睛道:“老爷,十三叔最后胜利了么?” 安有为笑道:“是啊,最后老十三获得了最后的胜利,村长奖励他好大一串铜钱,把我们羡慕坏了,可是后来老十三不小心摔断了腿,便再也没有参加过武斗会,性格也变得古怪暴躁了。” 一个人身体残疾后,性格总会变得有些古怪的。 安馨托着腮,想了想道:“爹,给我说说这个王朝的事吧。” 安有为一怔,旋即想起安馨怕是失了记忆,不由愧疚道:“爹无用,让你受委屈了。如今正是天启一百年,大邑建国刚好百年,天子继位一年有余,朝中大事多由左右相联手处理,但皇上更信赖右相,朝中事务也多交由右相打理。右相大权在握,在朝中也算只手遮天了!” 安馨想起在揽月殿时右相频频代皇上下令不由暗暗心惊,安有为的事怕也是他在幕后干涉才会险些被斩首,看来这个右相并非善类,倒是那左相声音温润,说话有礼而毫无逾越,更令人心生好感呢。 “爹官职微小,从未曾见过真人,但听闻左右相皆是人中之龙,姿容风华无人能及,大邑流传这么一句话,说‘云中莲,陌上花’这云中莲是指左相,陌上花是说的右相。只是右相喜恶分明,他若对你好即便你十恶不赦也会待你好,他若厌恶你,即便天下人皆喜欢你,他也不会更改初衷。朝臣奏折上奏,皆由右相批阅,爹听说,右相看奏折只看第一段,若是第一段写的不好,便会被他丢弃,后来宫中的废弃奏折堆积如山,右相便将百官唤到宫里,杀牛宰羊烤肉吃,那生火的纸……自然是不缺的。” 安馨嘴角抽了抽,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奸相!? 用奏折生火烤肉,真想的出来…… “至于左相,深居浅出,更是鲜少露面,但关于其传闻则不胜枚举,左相十岁那年,天下才子云集京城,左相对战群雄,琴棋画无不大胜,后来西域樊华大师来京谈法论经,亦败,自此左相便名动天下,世上敬仰了。” 安馨心想古人也有偶像效应,这左相怕也是被传言神化了的,人人皆言其如神,一传十十传百便成了真的,说再好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至于‘云中莲,陌上花’还有后半句‘月出南疆,霞落西域。’这两句含义颇深,爹也只知道南疆有圣月教,西域有樊神教,这两句话想必与这两个教有关。” 月出南疆,霞落西域? 关于这两个地方,安馨也曾在中接触过,尤其以武侠为主,这种称呼有些笼统,很难找出具体的版图,若有机会,定要前往走一走,她对西域或者南疆,都有着莫名的向往。 正思虑着,突然听露珠欢喜道:“老爷,小姐,我们到了!” 第八章 村子里那些事儿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连绵的山水画,若笔墨点染,如诗如画,美极妙极。 安馨望着眼前美景笑道:“倒是有着江南一般的柔美,与江北的粗犷巧妙融合,好美!” 房舍点缀在一色苍翠间,远处田垄一线,草的青和天的蓝远远相接,空山新雨后,清泉石上流,好一派田园写意! “看,这不是那个买官又被贬黜的安有为吗?肚子里没墨水,还想做官?如今被皇上知道了,险些砍头呐!” “祖坟上没有那根蒿,还妄想做什么青天大老爷,听说他还误判了人命案子,这种人做官,受害的还是咱们这些草民!” “啧啧,那个二丫头跑了,大丫头嫁给了詹事大人还不讨人喜,没准哪天就被人休了,草鸡还想变凤凰,丢人丢到家了!” …… 不屑的嘲笑讽刺扰乱了眼前的景致,落在落魄的安有为耳中却恍如利刺穿心,他那单薄的身子越发显得单薄了。 徐若兰脸色也臊的通红,身子微微颤抖着。 安馨漠然的望着围观的村民,当年安有为挖出古董,一朝登科做了官,不知道惹来多少人的嫉妒羡慕,如今他落魄了,自然人人刻薄势力,满心畅快。 露珠愤愤不平道:“这些人太过分了!” 安馨淡淡道:“人之常情罢了,世上的人永远不缺落井下石的人,我们无法改变别人,只能改变自己。只有站在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才会赢得尊重和敬仰!” 露珠咬了咬下唇,她觉着小姐现在说的话都好深刻呢。 “呦~我当是谁衣锦还乡了呢!?原来是他叔啊!这做官不过一年,就告老还乡来啦?”不阴不阳的声音传来,人群分开,走出一个身穿大红夹袄青布长裙的妇人,发髻在脑后挽成一个团,斜插两支碎银簪子,执着帕子一步三摇的走了过来。 徐若兰蓦地上前道:“大嫂,许多时日未见了……”说着匆匆自包里掏出一支成色不错的玉簪子塞到那妇人手里,那妇人眼睛一亮,旋即若无其事的收了起来,而后又撇了撇嘴道:“不愧是官家太太,出手就是阔绰,来我们华南村借宿来的?” 安有为脸色黑红,他心知这个刘月梅故意打马虎眼,绝口不提那几块地的事,无非是想占为己有罢了。 但如今地在她手里,他只好忍气吞声道:“不是借宿,是长住,恰好家里还有几间房子几块地,也够我养活她们娘俩了!” 刘月梅立即尖声道:“几间房子几块地?你光天化日之下做白日梦呢?” 安馨前世特殊的环境让她接触的多是些素质极高的人,如这种市井小民鲜少接触,只知道中皆言村民纯朴,憨厚老实,哪里见过这等泼妇? 微微蹙了蹙眉,安馨淡淡道:“露珠,地契还在爹手里么?” 露珠道:“奴婢听夫人提过,当年这地只是给了大伯种,但不曾将地契交给他,房契也在老爷手中。” 安馨默了片刻道:“爹,地契房契都在我们手中,郡丞大人想必会为我们做主,多说无益。” 刘月梅尖着嗓子道:“呦,这不是詹事夫人吗?喝了几年墨水就知道什么是地契房契了?” 安馨懒得搭理这种人,微微一笑道:“乡亲们,我爹归乡,日后想必会多多叨扰大家了,今晚由我爹做东,邀请大家共进晚膳,希望大家能来把酒言欢,共叙相聚之乐。” 村民们鲜少吃得上酒肉,如这种邀请必定有酒有肉的,自然欣然应允,也因此转变了些态度,有人笑道:“都是乡亲,姑娘客套了。” 安馨望了一眼说话的人,是个黄脸的妇人,衣裳浆洗的很干净,鬓发也打理的整齐,反倒似有些文化的,便走上前褪下腕上的玉镯子塞到她手里笑道:“大婶,您针线活做的极好吧?” 一侧有人吃惊道:“你是怎么知道的,织娘可是咱们村做针线最好的了。” 安馨微微一笑捧起她的手道:“食指和拇指皆有两道细细的凹下的痕迹,若非长久捏着针线是不会留下这般清晰的痕迹呢,再看您十指有细小针孔,定然是做针线活时不小心刺破了手指还未痊愈的。而您十指纤巧,保养不错,因做针线时要保持手掌洁净,所以您会着重保护。有此看来,您对针线活很上心呢。” 织娘惊愕的瞪大眼睛道:“你说的一点都不错……” 安馨心想推理最注重的便是细节上的观察,这点事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 安馨又看向另一个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这位大叔,您是这村里的大夫吧?” 织娘吃惊道:“王大叔确实是村里的大夫呢,你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安馨道:“大叔因长年与草药一起,身上便会沾染上药草的气,况大夫因懂得养生之道,肤色还是身体较之常人都要健康些,当然这都是笼统的说法,最主要的是,我瞧您衣袖上粘着些药草的粉末。” 安馨说着走上前,以手指搓了搓那粉末放在鼻下嗅了嗅道:“这是黄芪的粉末吧?” 王伦惊叹道:“小丫头,你这本事可以做官了!” 安馨哂然一笑在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道:“我娘和我爹身子不好,日后要多多劳烦王大叔了。” 王伦笑道:“好说好说。” 众人见状,皆来了兴致,无不争先恐后的拥上前去让安馨猜看,安有为吃惊的看着自己女儿,喃喃道:“这真的是我那个女儿么……” 徐若兰道:“我的女儿,我不会认错,只是这丫头,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了……” 第九章 赌场风波 刘月梅翻了个白眼撇撇嘴,她自心底是瞧不上安馨的,当初她本为安馨应了一门亲事。最新更新: 那人唤作邓二,本是村里好吃懒做的混混,吃光了家底,不料又染上赌博的恶习,眼看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却因名声不好至今光棍一条。 不料那邓二瞧上了安馨,邓二娘被逼无奈,只得将自己的陪嫁首饰拿了要去求亲,路上恰遇到刘月梅,刘月梅见钱眼开,便擅自代安馨应了,谁料到突然冒出一个财大气粗的凌家将安馨迎娶了过去! 吃到嘴里的银子再吐出来比割了刘月梅的肉还疼,况自己的几个女儿最好的也不过是嫁个富户,安馨懦弱愚蠢,又是自幼没读过的,竟然好命的嫁给了年轻有为的詹事凌希尧!嫉恨之余又多出许多妒忌来,如今安有为落魄,她自然满心畅快,拍手叫好! 谁料到这个安馨一反常态,性情大变! 难道这些年富家的油水喝多了,见识也增长了!? 刘月梅瞥了一眼安有为和徐若兰的穷酸样,心里又有了几分得意,做官做官,到头来还不是一无所有回来种地!? 视线落在徐若兰身上那件不错的蓝底绣花的衣料子妒忌心做崇阴阳怪气道:“若兰,你脸色黑,穿这种衣料只会显得更老……哎呀,你瞧我这红色夹袄多,听说是今年最流行的样式,就是贵了些,偏偏闺女舍得……有银子也不能这么花,你说是不是?” 徐若兰本就腼腆,被刘月梅这么一说,不由的局促的红了脸,嗫嚅道:“这料子……” 安有为沉了沉脸道:“这料子咋了,你穿着好看就成,理会别人干啥!”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安馨唇角微微一抬,安有为说的对,这种曲心绞肚的妇人,根本不必理会,若想堵祝糊们的嘴,只有过的比她们更好,更强! 看来,一味的贫寒下去果然不是个办法!比起不理会这种冷言恶语被人莫名其妙踩上一脚的生活,她更喜欢将别人踩成烂泥! **** 安有为推开门,院子荒草蔓延,一片荒凉。 正和侧的窗纸早已破烂不堪,房内有用的东西也都被刘月梅偷拿了去,如今空空如也。 安馨平时本是个极懒的人,若是无事,通常能睡一天一夜,若是有事通常是一天一夜不睡,此时条件有限,再加上徐若兰和安有为身子不好,只好她自己亲自动手。 抓了一把干枯的草扎成一束,而后再绑在竹竿上,便成了简易的笤帚,她抬手清扫着房檐处的蛛网,露珠慌忙道:“小姐,这些交给奴婢来做吧!” 安馨道:“我瞧着门外不远处有口水井,你去提些水来。” 露珠立时应了,将厨房里久已不用的木桶找了出来,不一会便提了水过来。 安馨蹲下身子道:“那个大娘有没有儿女?” 露珠眨了眨眼睛道:“有的,三个女儿一位公子,大女儿安小雅早早便嫁给了同村杀猪的刘二,二女儿安小婉嫁给了华西村的富户杜百川。三女儿安小月与小姐年纪相仿,未曾出嫁。至于那位公子,名唤安大明,是个风流浪荡不学无术的混混,常年骗吃骗喝,还噬赌好色,小姐幼时还被他欺负过呢。” 安馨微微一笑,这清理房间的活真不是人干的,有时间做这些,不如睡觉了!但活总要有人来做吧…… “附近有没有市肆?”安馨道。 露珠想了想道:“村里的人买东西都去附近的县城去买,距离五华村并不远,老爷原本便是在那个县做官的。” 安馨起身道:“既然如此,露珠你陪我去一趟县城,买些被辱什么的。” 露珠立刻开心道:“好呀!” 安馨看了一眼忙碌的安有为道:“爹,休息吧,待女儿回来收拾。” 安有为慌忙跑出来,掏了掏干瘪的钱袋,将不多的银钱全部倒了出来,递给安馨,安馨全部推了回去。 露珠笑嘻嘻道:“老爷,小姐聪明着呢,这银钱您收着吧。” 安有为道:“聪明又不能当钱花。” 安馨与露珠相视一笑道:“聪明有时可以挣钱花!” ** 义安县不比京城繁华,但人来人往,也是热闹非凡。 临近村子的百姓,皆会来此交换或买卖物品。因村里的子许久没人住了,许多东西早已被废弃,吃穿用度都需购置新的。 安馨并不着急,慢悠悠的在街上走着,露珠摸不清自家小姐的心思,只得乖巧的跟着,然眼看天色不早了,再这么磨蹭下去,天就要黑了。 “小姐,我们走了许久,还是两手空空呢。”露珠小声提醒。 安馨好似没听到她说话,步子顿住,微微抬头,一个巨大的“赌”字出现在视野内,吼着下注的声音不断传来,可见赌坊内热闹非凡。 安馨屈指弹出一两银子,而后向里走去。 露珠倏地瞪大眼睛,慌忙道:“小姐,这里女儿家进不得!” 安馨早已将她甩在身后,压根没听她的劝,她决定的事,没有人能够更改。 赌坊内挤满了人,无论是围观的还是正在下注的皆激昂的大叫着,有人兴高采烈,双眼放光,自然也有人神情沮丧,垂头丧气。 露珠怯怯的跟了进来,好奇的看着周围,只觉自己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个没完。 “没有银子还来堵!你们几个把这个混蛋轰出去,不要让他影响老子的生意!” “谁说我没银子!牌子上不是写着三两就可以下注吗!?”气急败坏的声音。 “戚……像你这种从没赢过的,赌金翻倍!滚出去滚出去!” …… 露珠一把拉住安馨惊诧道:“小姐,那个就是安大明#蝴果然在这里!” 安馨视线落在人群中形容狼狈的男子身上,他穿着劣质的蓝袍衫,衣襟半敞,露出半个胸脯,腰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还挂了一个劣质的玉佩。那模样姿色一般,却梳着县里最流行的发型,额上挑出一缕不时遮住左眼,每每此时,他都要故作潇洒的甩甩头,将那缕发丝甩开。 用油头粉面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他手里捏着三两银子,双眼放着光,一副亡命赌徒的模样。 安馨淡淡道:“不必理他,我们也来堵一堵。”说罢走上前去,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赌场鲜少会出现女子,安馨的到来立时让众人一惊,接着齐齐大笑起来。 一说:“姑娘,这里可是男人的地方,你贸贸然来这里会很危险哦” 一说:“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如陪大爷玩玩,大爷保你稳赚不赔!” 一说:“赌钱是条不归路啊,嘿嘿,一锭银子可不够你输的啊!哈哈哈” …… 安大明正恼着,突然见众人将注意力接转移到一个臭丫头身上,不由的也跟着看了一眼,而后他又瞥了眼露珠。 露珠心虚,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安大明好一会反应后突然睁大眼睛 第十章 你说我敢不敢 安大明好一会反应后突然睁大眼睛! “啊!露珠!” 露珠浑身一寒,慌忙躲到安馨身后道:“小姐,我们被认出来了!” 安大明终于将安馨认了出来,他也有几年不曾见过这个叔伯家的妹妹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 只是这个妹妹的气质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安大明嘿嘿一笑道:“谁说我只有三两银子!我这里可还有两个妹子做抵押!你们敢不敢赌!?” 众人皆是眼睛一亮大叫道:“赌!不敢的是王八孙子!” 露珠气愤道:“安大明你竟然敢拿小姐做赌注!” 安大明捋了捋他额前的那一缕头发道:“那又怎样!?到时我便告诉叔伯,你们两个胆大妄为的来赌场赌钱,结果将自己也输掉了,怎么愿得着我!?” 露珠身子发颤怒声道:“你,你太过分了!” 安馨好似根本没听到安大明的话,只盯着骰子半响而后微微一笑道:“我压大!” 众人慌忙跟着下注,自然众人皆压的与安馨相反,毕竟谁也不会相信一个看似柔弱的丫头会胜利。 安馨微微侧头,望向安大明,缓缓抬起唇角一笑道:“敢不敢下注?我若输了,任你处置,你若输了,跟我回家。” 安大明眼睛唰的亮了,一拍桌子道:“这天底下还没有老子不敢的事!” 安馨一把抄起骰子,手腕翻转飞快转动,骰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好似有着某种奇异的旋律。 “小!小!小!”众人如打了鸡血,疯狂的大叫,安大明亦抄起骰子紧紧盯着安馨,手里娴熟的翻转,而后“啪”的一声砸在桌面,一把掀起,竟然是五五六! 众人惊呼,安大明立刻得意的大笑起来:“老子时来运转了!哈哈哈哈!” 露珠的心跳提到了嗓子眼,她努力的吞了口唾沫,小声道:“小姐,奴婢……”好怕!万一输了,小姐难道真的要任由安大明处置!?她自幼跟随小姐长大,很了解安大明这个人,他是被刘月梅给惯坏了的,任性自私又行为恶劣,若小姐当真落在他手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此露珠越发的紧张了,她想到了詹事大人,但小姐一纸休将詹事大人给休了,即便小姐出了什么事,詹事大人也不会再管的! “姑娘,赶紧的开吧!拖着是不会改变结果的,哈哈!” “是啊,姑娘,输了也没关系,爷很丑,但爷很温柔!” …… 露珠惊惧的看着众人大笑的脸,扯着安馨的手越来越紧,安馨将手移开,三个骰子暴漏在众目睽睽之下,接着是一片寂静。 安馨道:“露珠,收银子了。” 露珠震惊的看着那三个排列整齐的骰子,禁不住惊呼一声:“天呐!” 安馨随手将银子尽收囊中,转身道:“愿赌服输,安大明,跟我走吧!” 安大明突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得尖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三个六#蝴混迹赌场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三个六! 安馨顿住步子,而后微微侧身回头,眼睛险险的眯起。 她厌恶一切耍赖的行为,如果这个混蛋再闹下去,小心她揍他! “安大明,你输了,快跟小姐回去!”露珠立时底气十足得意洋洋道,“你想耍赖不成!?” 安大明蓦地沉下脸,仅有的三两银子也被输掉了,没想到这个安馨还有两下子,不过……她这一把可赢了不少银子呐,如果能据为己有…… 想到此,安大明嘿嘿一笑道:“妹子,姑娘家拿这么多银子可不安全,不如由哥哥替你保管如何?”说着,安大明一把向安馨抓来。 露珠气急败坏道:“安大明,你无耻!” 安馨望着那向自己伸来的爪子,耐性耗尽,一把擒祝蝴的手腕,而后一个过肩摔—— “啪” 人体与大地亲密接触的声音。 所有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这丫是会功夫的! “嗷!”安大明只觉头晕目眩,身子险些散架,他狼狈挣扎的爬起又滑到接着又爬起,咬牙切齿的指着安馨道:“你敢打我!” 安馨一个回旋踢! “砰!”肉团飞出去撞在墙上的声音。 全场目瞪口呆,震撼,惊诧,难以置信,各种各样的目光无不自死猪一般的安大明身上转移到安馨身上——这丫忒强悍了些! 最震骇的莫过于露珠! 她跟了小姐这么久竟然不知道小姐竟然是会功夫的!天!这是什么功夫!为什么每个动作都这么的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被小姐打出来还这么潇洒帅气!? 安馨上前一步,扭住安大明的耳朵提了起来道:“你说我敢不敢?” 安大明吐血,你都打过了还问敢不敢! 安馨挑眉道:“走还是不走?” 安大明惊惧的看着安馨,只觉眼前的女子那一双眼睛幽幽若寒潭极冰,凉入骨髓,怎么会这样,当初那个懦弱没用的妹子怎么会变的这么强悍!? 安大明吃软怕硬惯了的,再不敢犹豫,忙不迭的点头。 安馨这才起身踢了他一脚道:“别磨蹭,跟上!” 众人存点小心思的也被安馨这一着给吓到了,有人甚至上安大明身后摸了摸那墙面,竟然裂开了细细的裂纹,心头都替安大明疼,这一脚得多重啊! 安馨却不满意极了,这个身子实在太弱了些,若是以前,她一脚能将那墙面给踹碎! 看来偷懒又要延期了,还是要尽快将身子练出来再说。 正对着赌坊的客栈二楼轩窗处,华锦流泻出一抹紫色华光,绣彩折扇撑出美妙绝伦的弧度,声音懒懒溢出三分兴味:“义安县,可真小。” “……大人,义安县本就很小。”轩窗处探出一颗脑袋,正是那日往铜盆里放银元宝的青衣男子,他伸长了脖子,望着安馨远去的身影,“另外,属下有个坏消息要禀告您。” 折扇微微一顿,旋即道:“说。” “本次将要眩和入宫的义安县第一美人水月柔自杀了!” “……义安县的县令是做什么吃的?”声音懒懒,却有了莫名的威压。 “属下觉着有些蹊跷,所以特来向您禀报,那水月柔说是服毒自杀,可在她的勃颈处却发现了掐痕!您此次前来本是迎她入宫,她出了事,您怕是要担些罪责,属下以为,还是查探清楚比较妥当。” 折扇缓缓合拢,不轻不重的敲着桌面良久道:“明河,告诉那个县令,三天后给本相一个准确的答复,否则,提头来见。” 明河肃然“是。” 第十一章 美人凶杀 义安县第一美人水月柔自杀的事如一阵风似的,已然闹得满城皆知,正在选布料的安馨耳朵尖尖,听的分明。 “你们听说了吗?大美人水月柔竟然在自己房中自杀了!天呐,她可是咱们义安县娇俏的一枝花呐,据说皇上要将其选入宫中做妃子呐!听说宫里派人来接了,没想到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听说是服毒自杀的呢,可是她为什么要自杀呢?眼看就要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一旦入了宫,那可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啊,她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那房间门窗都是反锁的,可见她决心赴死呐,否则锁的这么严实做什么?” “据说在她的房间里,还发现了绝笔信呐,她死前一定极难受,毕竟是服毒自杀啊,自己将自己的脖子掐出那么深的掐痕……” …… 安馨眼睛一眯。 服毒后人会经历一个极端痛的过程,通常是服毒之人会因痛掐自己的胸口或肠胃处的肚子,怎么会掐着自己的脖子呢? 但门窗皆是反锁的,若凶手不是她自己,谁又能在密封的房间内来无影去无踪!? 疑点一浮上来,安馨的气质就变得沉默而专注,一侧的露珠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小姐,再看看狼狈透顶乖乖跟在身后挑着东西的安大明,感情自家小姐叫他来是出力的,安大明自然是不愿意,偷懒耍滑花样百出,但后果都是迎接小姐强悍的拳头,终于,安大明的胆子被砸的粉碎,只得乖乖就范。 小姐真的是越来越让她吃惊了呢! 这一刻,露珠觉着小姐是那样的陌生。 “呃,姑娘,这布料,您是要呢还是要呢……”布坊老板看着安馨盯着一匹布发呆,那模样委实不像不要的,但这么盯着一匹布看又让他觉着分外诡异,只得开口询问。 安馨沉默片刻道:“这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她冷不冒出这么一句,瞬间惊呆了众人。 露珠睁大眼睛道:“小姐,您说什么?” 安馨蓦地回神,瞥了一眼那错愕的布匹店老板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 “这几匹布全要了!”安馨打断那老板的话,根本没打算听他说下去,转身便走了出去。 露珠傻傻的忙不迭的结账,安大明挑着又沉了许多的扁担,一肚子水没处倒,他究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竟惹到了这个女魔头! 经过官榜张贴栏时,一众人挤在官榜前议论纷纷,安馨挤进去看了一眼,竟然是官府也怀疑这案子的蹊跷,但于没有头绪,要招纳能人,来破这个案子,只是期限只有三日,一旦失败将会被问罪!后面更是以朱笔添了几个大字——凡能破此案者,皆赏银百两,以示嘉奖! 安馨感兴趣的是这桩案子,至于银两,能够得到自然是好的,她现在也确实需用银两。 安馨退出人群,微微沉思而后抬睫看向安大明。 安大明是怕了安馨了,被她这么冷不的一看立时打了个寒颤,慌忙后退两步道:“你要干嘛?” 安馨微微一笑道:“去把那个榜揭了。” 安大明伸长脖子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惊得不断后退道:“揭官榜破不了案可是要问罪的!我不想坐牢!” 安馨右手握拳抵在左手掌心一按,指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她摇了摇手腕道:“你只有去一条路可走!” 安大明欲哭无泪,缩着膀子道:“我去还不成吗!?” 果然,正如安大明所料,他刚揭下官榜就被官兵给扣住了,安大明大叫:“不是我要揭的,你们不能抓我!” 众人皆惊愕的看着他,一个官兵道:“揭了官榜就要破案,否则你就等着坐大牢吧!” 安馨这才上前弯起眼睛笑眯眯道:“大明哥,破了案子可是有一百两银子呐!能为县丞大人分忧解难也是我们这些老百姓的福气啊!” 其中一个官兵赞赏的看了安馨一眼道:“你妹妹可比你讨喜多了,走走走!” 安大明刚要挣扎尖叫,安馨拉祝蝴的手腕笑眯眯道:“官差大哥,我哥胆子小,没有人陪的时候是破不了案的。” 那官差看了一眼安馨,只见她还是个少女模样,姿容清秀,没有女子的弱质纤纤,亦没有女子的脂粉熏,然只是在人群中这么看一眼,便让人过目不忘了! 官差顿生好感,微微一笑道:“就你陪他去吧!但凶杀现场不比别处,小姑娘还是不要被吓到才好!” 安馨立刻欢快道:“多谢官差大哥,可是……”安馨转而为难的犹豫了一下,那官差瞥了一眼安馨身后,只见露珠正看着扁担,扁担上担满了物品,便摆摆手冲身后的官兵道:“你们几个把东西给送回去!” 安馨唇角微微一抬,转身瞥了眼露珠道:“告诉爹娘,我去了官府,很快便回来,让他们不必担心。” 露珠不明白小姐为何要让安大明揭官榜,心里害怕但又不敢多问,眼看安大明吓的面如土色,小姐却神色正常,似唇角还带了些愉悦的笑意,露珠只得应了。 小姐的性子越来越难以捉摸了,别人瞧见凶杀案躲还来不及,小姐偏偏要跑去,女儿家不是都害怕这些东西的么? 安大明的手腕不住的哆嗦,天晓得这个女魔头看似亲密的拉着自己的手腕,实则快要捏断他的骨头了! 此时此刻,安大明真想骂娘,他原本过的逍遥自在的,做什么孽的去招惹这个女人啊! “杨捕头,大人催话了,说有重要发现,让您快些回去。”一个差役跑来禀报。 安馨心头一动,上前一步道:“杨大哥,带我们去凶案现场看看吧。” 杨虎顿了顿而后点头。 第十二章 疑案 还未至案发现场安馨便顿住脚步,根据杨虎的介绍,说尸体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在夜里十一点左右,按照古代的时刻也就是子时,因昨晚下过一场小雨,道路微微有些泥泞,通往水月柔居住的房间的路上布满了脚印。 安馨并未直接向厢房内冲去,那水月柔的尸体怕已被人收敛,现场已经被破坏了,她必须要收集仅剩不多的线索。 杨虎一到,义安县的县令便迎了出来,他满脸冷汗,急匆匆道:“有人揭榜了吗?时不待人呐!” “揭榜的人便是他。”杨虎将安大明一把推了出来,安大明鼻青脸肿的缩着身子,自然这伤势全拜安馨所赐。 那义安县的县令名唤王白石,为人并不坏,但却是个懦弱的,畏惧强权强势,做事很少迈大步,很小家子气,也只有在属下面前摆摆官架子。 此时一看安大明狼狈猥琐的模样,立时气不打一处来,眼睛一瞪道:“就是这么个不中用的?杨虎啊杨虎,上头下了令,只有三天时间,破不了案,你我的脑袋都保不住!” 杨虎为难的看了安大明一眼道:“大人,这个案子蹊跷,卑职等了一下午都没人来揭榜,好不容易来了个揭榜的,也不好赶走,如今病急乱投医,死马当做活马医好了。” 王白石不信任的看了安大明一眼道:“如果你破不了案,就跟着我一块砍头吧!” 安大明吓的一哆嗦,接着裤裆湿了一大片,那没出息的样子让贪生怕死的王白石看的都要鄙视了! “大人。”一个衙役跑过来凑到王白石耳侧耳语了几句,王白石脸色一变,背脊都禁不住弯了,颤抖着声音道:“真的来了!?” “是。” 王白石双腿发软,旋即怒喝道:“那还不快去迎接!” 杨虎蹙了蹙眉,看王白石腿脚处亦湿了一大片,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头看到安馨正蹲在路侧在测量着什么,不由微微一怔。 安大明被王白石给揪了匆忙离开,院子中反而安静了不少。 安馨指尖在一处草间处停顿了一下,而后小心翼翼将那草尖摘了下来,细细打量,这草尖微微暗淡,用手去捻草尖时,指腹上会出现淡淡的红色,安馨将指腹凑到鼻下嗅了嗅,而后眉梢微微一挑。 “发现了什么?”身侧传来声音,安馨回眸一看是杨虎,便微微笑了笑道:“没什么,咦?我大哥呢?” 杨虎“哦”了一声道:“前院许是来了了不得的人物,大人带着他去迎接了。” “了不得的人物?”安馨语气虽是疑问的,但显然并不关心这个话题,她起身双手背在身后,顺着青石路缓步走着,步子说不出的奇特。 杨虎不由的便跟着她道:“是,水月柔本是待选入宫的秀女,留在这水月阁,正是为了等待宫里来人将她接走。唉,她倒是县里不多见的才女,写得一手梅花小楷,却因不愿入宫,就这么消玉损了。” 安馨在一片草地前停了下来,那草东倒西歪,似是被什么压过,有几处草被碾碎和泥混在一起,有些凄惨。 安馨围着草丛转了两圈,而后在草丛里一阵摸索,最后拿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细细打量。 杨虎偷偷瞄了一眼安馨认真的神色,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她不说话时身上便有一种冷冽清拔的气质,她说话时又有几分明媚的春色令人心中渐暖。 然而他离她这样近,却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写得一手梅花小楷?”安馨突然反问。 杨虎一怔,他以为她刚才根本没有听自己说。 “嗯,水月柔临死时留下了一封绝笔信,正是用梅花小楷写的,那些字的笔迹与她以前留下的字迹是相同的。”杨虎慌忙道。 安馨蓦地冲杨虎笑了笑道:“杨大哥,我可以看一下那封绝笔信么?” 杨虎被她的笑晃的怔了怔,下意识道:“好。”转而又觉着有些不妥,忙又解释道:“可是那信收在县令大人那里被做为重要证物,想要观看需向他请示一番才可。” 安馨起身道:“凶案现场动过么?” 杨虎道:“除却水月柔的尸体,动的不多。” 安馨头痛,什么叫做动的不多。 难道这些人不知道凶案发生的第一现场是发现真相的最重要常葫么!?不过这一点倒也在自己的意料之内。 杨虎推开房门,门内房间一看便知是女子闺房,一切摆置齐整,自然可以排除其他死因。 杨虎道:“她便是死在床榻上的,这个房间并没有暗门,想要离开只有门窗这两个地方,但我们冲进来时发现门窗都是在里面卡住的,所以我们猜测她是自杀而死,也确实在她体内发现了砒霜。” 安馨盯着门看了半响才反问道:“砒霜?” 杨虎点头,见安馨根本没有看自己又道:“是的,一种很厉害且并不少见的毒。” 安馨望着那扇门,古时的门不似现代那么高级,所谓的在里面反锁不过是将门在里面插上而已,安馨望着那插门的横木,并没有磨损的痕迹,她转身又走到窗侧,窗户也是自里面反插上的,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难道仅仅是自杀? 第十三章 男人也倾城 安馨现在还无法下定论,只能先去见见水月柔的尸体了。 “水月柔身边都有什么人?”安馨抬头向房顶看了看,而后又推开窗户,向窗外看了一眼,窗外是一颗大树,树干粗壮,横枝斜伸而出,一树苍翠。 “有一个是她的贴身婢女,水月柔性格并不好,据这个唤作瑛姑的婢女道水月柔每每发脾气总要对她体罚,我以为若是凶手另有其人,这个瑛姑并不能排除可能,但水月柔被杀之前突然想吃义安县东街的小笼包,但当时已是深夜,那家店铺早已关门,不过瑛姑还是去了,据那家老板回忆,当时瑛姑确实是去敲门了的,老板恰好还剩下一笼凉透的小笼包,见瑛姑可怜,便卖给了她。”杨虎微微凝眉回忆。 安馨沉思,照这样说来,瑛姑既有杀人的动机,又有不在场的证明了…… “因瑛姑一直与水月柔在一起,关于水月柔的事她比较清楚,在水月柔被选成秀女之前,水月柔曾与一个男子有过来往,那男子是个应考的生,生的很柔弱,只是后来主动提出与水月柔分手,为此水月柔伤心绝望了许多时日,直到被选成秀女才死了这条心,但自从两人分开,那个生便去了京城,并没有回来过。” 安馨拖着下巴听杨虎细细说着,待他说完,便俯身在铺了绣着大朵红色牡丹花的地毯上摸了摸,毯子上有一处并不柔软,微微有些凝结。 安馨用手指搓了搓,是血迹。 既然是自杀的,毯子上怎么会有血呢?这血与外面草尖上的血又有什么联系? “另外,水月柔的父母早逝,她自幼跟着姑母长大,寄人篱下自然诸般辛,这个姑母待她并不好,时常骂她是一个累赘,咒她早死。水月柔的姑父是个伪君子,道貌岸然,以前曾试图占有水月柔,被水月柔姑母发现,水月柔被打了一顿,赶出家门,从此与水月柔绝了来往。水月柔被杀时水月柔的姑父福安正在赌坊赌钱,她的姑母林菊经营小酒馆,一直忙到很晚,有人可以作证。” 安馨沉默许久,而后起身道:“杨大哥,我想去看看水月柔的尸体。” 杨虎望向安馨微微一笑道:“那你需要跟我去衙门走一趟了。” 义安县小的很,安馨跟着杨虎走了没多久便到了衙门,衙门外停着一顶软轿,轿侧立着几个面色肃然的侍卫,如四根木桩子似的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 安馨诧异的看了一眼,杨虎走到一个守门的衙役前问道:“是谁来的?” 那衙役小声嘀咕了几句,杨虎脸色变了变,顾不得安馨慌忙向里走去,安馨忙跟上,却被人拦住。 安馨急急道:“杨大哥!杨大哥!” 杨虎这才记起安馨,望向那守门的衙役道:“让她进来吧。” 安馨跑到杨虎面前道:“很了不得的人?” 杨虎郑重的点了点头,而后将她拉到一边道:“你在这里等我,这里不比外头,出了事我也帮不了你,你不要乱跑,片刻后我来找你。” 安馨只好点头,心道你只说不要乱跑,又没说不准乱走…… 况她思考问题时最喜欢的便是漫无目的的乱走一气,许多灵感便在这行走的过程中乍现,穿过游廊,于花木遮掩处远远看到一角凉亭,安馨举步走了过去。 没想到凉亭内竟是有人的! 青衣的男子的背影恰遮住了对面的人,自安馨这个方向只能看到那人半靠在美人靠上垂落在地迤逦的袍角以及懒懒搭在膝上修长纤细的手指,那指甲珠圆玉润,好似有玉一般的光泽流动。 似是察觉到了安馨的到来,正在说话的青衣男子蓦地住了口,回头向安馨看来,他似乎有些错愕,而后便转过身去。 安馨觉着这个人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不过既然有人,她也不好再继续停留,便转了身,向另一边走去,走至另一边时,安馨漫不经心抬眼向亭内瞥了一眼,只一眼,已怔忡。 晴好的春色,灿烂如锦,那原本如画的美景,却在那人身后颜色尽失。 陌上花弄影,梦里芙蓉娇。 那男子,于碧树琼花下倚栏笑语,流霞做的夕阳不及他华裳流辉,发丝似沾染了金辉,流泻腰畔,他执一把绣彩折扇遮住了半面容颜,只一双眸子潋滟着春日熹光,碧霞艳辉般向她望来…… 这世间,竟有这般美色! 即便是不为美色所动的安馨,此时也失了神,恍惚一瞬,她有种置身梦中之感。 那眉若远山一黛,那睫若雨后华彩,那眸朝晖芳华,顾盼阑珊间,醉了红尘,倾了天下! “呃,大人,属下是不是该先下去?”若是被那女人认出来,少不得一番解释了。 “是。”他视线依然落在那盯着自己看的人儿身上,半遮的折扇下,唇角略略抬起,他觉着自己与她,有些缘分。 “……”明河无语,明河退下,无人在意明河。 他起身,紫色华锦流水般拂过栏杆,缓步走至另一侧。 安馨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那鼻是精心雕琢的一管美玉,那唇是夜色下倏忽一现的红色曼珠沙华,那下巴精美若馆藏千年的艺术珍品,那肌肤,是花上雪,是雪中莲,是莲上露,晶莹剔透,白壁无暇。 男子之美,美艳绝伦。 他立在亭中,她立在亭外,她与他隔着朱色栏杆,并不远,但也不近。 他眸光流转间,声音若弦琴慢捻慵慵懒懒道:“看够了么?” 安馨移开视线,内心潮水难平,但终只是觉着美而已,接着她想到的是,这个人是谁?看着装不似普通人,难道是那个了不得的人? 宫里来的? 这声音倒有着几分熟悉。 但似乎这一切都与自己是无关的。 “美色可餐。”安馨面无表情给出四个字评语,而后双手抱在脑后,慢腾腾的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回头又看了一眼他道:“对了,你知道停尸房在哪里么?” 他遮了半面容颜,笑道:“刚好知道。” 她这才对他似有了一分兴致道:“带我去瞧瞧。” “我听说,揭官榜的并不是你。”他望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清亮明净,闪烁着非同寻常的清光,好似万事万物皆能在这样一双眼睛下真相大白。 她的眉眼并不出众到让他驻足,然她好似自骨子里透出一种清拔的姿态,那姿态,便不同于世间百花,让他多看了几眼。 他想,即便她淹没于人潮,他也能一眼看到她,且永不会认错。 安馨并不疏离的笑道:“你知道我?你是谁?我们认识?” 看似简单的三个问句,背后却隐着莫大的玄机,他只要回答,以她的推理能力,怕得到的便是海量的信息,即便他不回答,她亦能知晓许多,聪明的女子偶尔也会让人头疼。 他折扇遮了容颜缓缓笑道:“去停尸房。” 第十四章 无耻之徒 安馨视线扫过他的周身,十指纤纤没有丝毫装饰,唯有指尖折扇绣彩盈盈,璎珞精巧,缀着毫光灿烂的美玉。 那玉光华闪烁,极美,如眼前人。 玉面雕琢曼珠沙华,柔滑如水的光泽自花间流泻,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那紫色锦袍金丝银线勾勒,花纹缱绻,精妙唯美,然真正让这锦袍灿烂如锦的却是那盛筵般倾世容颜。 一个美字足以干扰到一切理性的推理了! 安馨视线落在他的扇面,水墨氤氲着远山秀水,桃花灼灼,铺陈十里,美轮美奂,扇面处朱笔勾勒,是一个象形的“真”字。 象形文字并不多见,寻常人自然认不得,安馨曾经与父亲破获一件象形文字杀人案,她对象形文字曾细致的研究过,自然一眼能够认出。 安馨眸光不易察觉的闪了闪,不行,此人身份根本无法推测#糊对这个世界了解的太少,毕竟许多的推理都是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之上。 不过能够自由自在在县衙行走,身份定然不会简单,她自然不会排除此人正是那个了不得的宫里人! “水月柔一死,岂不是要担责任,毕竟是预选的秀女呢!”安馨淡淡的好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他摇了摇手中绣彩折扇,眉睫若浮光点碎了掠影微不可察的弯了弯,刹那间,眼前红尘消融成花下清溪,每一寸的空气里都似氤氲着曼珠沙华的气。 不着痕迹的想要试探出自己的身份? 敏锐,聪慧,果真与传言相悖。 “唔?”他低低的发出一个音,那音质淼淼,若弦上流泻出的音符,美极妙极。 唔? 一个字,足以将她的试探给挡个干净! 安馨稍作试探便已知眼前人实乃劲敌,不过萍水相逢,想来不会有交集,她之所以插手这个案子,不过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罢了。 至于眼前人究竟何人,何样身份,她实在懒于耗费脑力去探查。 她视线落在他的面上,而后向他无害一笑道:“停尸房必定有官兵把守,我们怎么过去?” 他便又笑了,眸光潋滟着春日熹光,碧霞朝晖般潋滟着芳华,他道:“走过去。” 安馨:“……” 他闲庭信步,衣角拂花掠影,翩跹着如花美梦。 安馨抱着后脑,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美色,心道:混蛋! 看来想要从这个人口中套出信息,比让死人说话还难!不过,这一路明目张胆的走到停尸房定然会遇到府衙的人,到时自他们的神情中也可以找出蛛丝马迹! 安馨翻白眼望天,她为什么非要搞清这个人的身份,都说了与自己无关了! “安馨在哪里?”他漫不经心的问了句,安馨心里正别有计较,回答正是下意识道:“天知道!” 话一出口,安馨倏地惊住! 诸般念头不过电光火石间,她已然恢复冷静,淡淡道:“天知道当年懦弱无能的安馨去哪里了!你问这个做什么?莫非……” 他懒懒一笑,那神态间的情绪便让安馨倏地眯起眼睛! 不对,他是认识安馨的! 关于这个身子的记忆她完全没有,然他表现出来的情绪却让她心惊,那是一种怅惘的思念,难道这个人与这具身子间还有许多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债!? 不对,露珠说过,这具身子原本追逐凌希尧追的紧,且已经与凌希尧大婚了,应该不会红杏出墙,给凌希尧戴绿帽子才对! 难道这个人对这具身子有一份青涩的暗恋情怀? 思绪起了波澜,安馨面色淡淡道:“她大概永远不会回来了。”若他当真暗恋这具身子,她不妨让他死了这条心的好,毕竟,她不是这具身子,除却孝敬父母的义务,她没必要再承受这具身子的烂桃花。 他果真有了一丝失望的意思,懒懒道:“唔,那可真糟” 安馨微有些愧疚,毕竟是她占据了这具身子,说不定这具身子喜欢凌希尧是假,真正爱慕的是这个人,只是凌希尧身居高官,又因自己妹子失踪,才迫不得已替嫁了过去。 想到此,安馨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笑意疏懒漫不经心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看来她是要耍赖了!” 安馨石化。 他折扇遮去唇角意味深长的笑道:“三千两,够义安县百姓吃一年的了!” 安馨嘴角抽搐,笑的僵硬:“喂喂,三千两也不能养活一个县啊!” 他眸底光华翻卷出深深的涟漪,眉睫微弯道:“我说的是黄金!” 安馨一个趔趄! 黄金! 安馨突然有些头痛,不是吧!这具身子难道还背负着巨额负债!?不会啊,凌家似乎很有钱的样子,她似乎不需要再借银两! 况且,一个小小的詹事夫人,借这么多黄金做什么!? 细细想来,似乎两人自相见他便表现出一种熟悉感,对她的事似乎也极为了解,但露珠与安有为夫妇似乎从未提及此事,可想都是不知的。 “上次额头受伤,许多事都忘记了,我借这么多银两做什么?”安馨心想莫说如今安有为落魄,即便还是做个小官,三千两黄金也根本无法偿还! 如果这具身子当真借了这么多金子,那金子呢? 他摇了摇折扇,抬唇笑道:“要做什么,大概只有你知道了。” 安馨望天,这下可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慢着,哪有借巨款竟不问缘由的!这具身子既然张口,必定会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否则平白无故,就算亲爹亲妈也不会轻易借出的吧! 难道这个人在撒谎!? 安馨眼睛沉了沉,道:“你为什么要借给我?” 他顿了顿,而后望天,叹息道:“这个,只有天知道了。” 安馨:“……” 这个人难道当真暗恋这具身子?如今,似乎只有这一个理由说的通了,爱情,确实能让人做出无数疯狂的事来! 另外,如果这只是个玩笑的话,有人会这么无聊开这样的玩笑吗? “有借据吧?”安馨镇定下来,是真是假,看看借据不就知道了? “没有。” “如此巨大的借款,你不打欠条,就不怕对方耍赖?” “不怕。” “……” 果然这个人和这具身子有着不得不说但又不能说的秘密! 既然感情深厚,这金子不还想来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三千两不是小数目,她为这具身子偿还贷款,忒冤大头了! 安馨淡定道:“那么,这根本就是一个谎言了?”耍赖,不认账,厚脸皮——简单! 他微微侧身,眼底眉梢似都染了几分愉悦,微笑道:“啊,这都被你发现了!” “……” 谁能给她一根棒槌,她要将这个无耻之徒一棍子给抽到西天去! 第十五章 恶趣味 停尸房空无一人,出奇的顺利见到了水月柔的尸体。最新更新: 昔日美人,如今已成冰冷的尸骨。 她面色淤青,嘴唇发紫,眼睛大睁,唇角有干涸的血迹,勃颈处有很深的掐痕,她穿着一件睡袍,安馨随手解开,因她早已死去多时,身上已然有了尸斑,但这些都不是安馨检查的重点。 当她在她胸口看到一处伤痕时,唇角蓦地一抬,眼底有了些笑意。 “她果然是被人杀害的,嗯,不过,想要将凶手揪出来,还要将剩下的疑点解开才行。”她自言自语了几句,抬头一看,他正在翻看案上的什么东西,心里不由一动,立刻走了过去,从他手中拿了过来,看了一眼,不由惊喜道:“是绝笔信。” 他摇了摇折扇道:“水月柔所留,听闻她擅长梅花小楷。” 安馨翻看着那绝笔信,字迹清秀隽永,很美观。内容无非是不愿入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类的,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但越是没什么稀奇,越是可疑! 最可疑的是那绝笔信下还盖着印章,正是水月柔的印,安馨蓦地抬头盯着他道:“如果你想自杀,写了绝笔信后,还会盖印章么?” 他眸光潋滟出生动的笑意来:“嗯?我大概连信都不会去写,死的心都有了,哪里还有心思规规整整的写绝笔信?” 安馨赞许道:“聪明!” 他遮了半面容颜笑的懒懒道:“夸我聪明的,你倒是第一个。” 安馨好似没听到他的话,一直盯着那绝笔信看,过了一会道:“这绝笔信我偷偷拿去研究,替我保密。” “……你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来研究。” “……你是什么人?敢这样说的身份可不简单!” “……你还是偷偷拿去研究吧!” 杨虎回来后发现不见了安馨,不由的大惊,一路寻找,安馨远远的看到杨虎,慌忙将身侧人推了一把道:“不好,杨大哥找来了,你快躲开!” “为什么要躲?”打小没躲过的孩子伤不起! 安馨捂住肚子道:“如果你不想拉肚子的话……” 他立时觉着,这个女人有些恶趣味! 安馨见他消失在花木之后,大叫道:“杨大哥,我在这里!哎呦……” 杨虎大惊,慌忙跑过来道:“你怎么了?” “我肚子疼,到处找不到茅厕!”安馨跺着脚,急坏了的模样。 杨虎脸色一红,顿时不自然道:“这,这……我找人带你去!” 安馨一把拉起他道:“来不及了,你带我去,快!” 杨虎这下红晕一直弥漫到耳朵尖尖,但也不敢再停留,慌忙指了个方向,安馨忙不迭的向前跑去,跑了几步后回头看了一眼,繁花翠影,柳梢含翠,那人立在重重花影后,拈花而笑。那姿态若花帘雾月般的惹人眼球,他折扇轻摇,那绣彩折扇,便似浮动了万千光影,妙到毫巅。 安馨突然脸色一变!该死的,方才一路与他说话,根本没来得及注意府衙人的反应! 这个混蛋!!! ****** 绝笔信不见了。 王白石吓的面如土色,一同面如土色的还有安大明,那躺在房内的女尸,太,太吓人了! 绝笔信可是破案的重要证物,一旦遗失,这个案子不是更难破了吗? 王白石踢了安大明一脚气道:“你不去破案在这里缩着干什么!?小心我让人砍了你的脑袋!” 安大明吓得屁滚尿流,他欲哭无泪道:“小的哪里会破什么案子啊,这都是被我那个妹子给逼的啊!大人,小的是冤枉的啊!” 王白石吹胡子瞪眼道:“老子管你有什么妹子!你揭了官榜就得破这个案子!还不过去!”说着一脚踢在安大明身上,安大明一个踉跄,与女尸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接着惊天动地的尖叫声,惹得群狗狂吠,亦惊扰了右相大人的休息,右相传令,将王白石打五十大板,斥责其办事不力之罪。 与此同时,安馨刚刚回到五华村。 露珠迎了出来,眼睛通红。 安馨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向院子里走去。 院子一片狼藉,新买的锅碗瓢盆皆被摔得粉碎,但凡值钱些的东西都不见了踪影,安有为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徐若兰则哭的悲戚。 安馨道:“发生什么事了?” 安有为慌忙站起身道:“馨儿你咋回来了?不是去官府了么?” 徐若兰慌忙不哭了,站起身强颜欢笑道:“都是娘不好,脚下一滑摔了一跤,这些东西都摔了,娘都快心疼死了。” 徐若兰拖着病身,慌乱的去收拾,安有为慌忙唤了露珠一起收拾。 安馨看着他们拙劣的遮掩,唇角抿成一条线,良久笑道:“没事儿娘,摔就摔了,原本这些东西我便买的不满意,明儿我和露珠再去买。” 徐若兰身子一颤,忍住眼泪道:“都是娘不好。” 安馨将她扶到一边道:“世上没有不好的娘。露珠,你去将被褥收拾了给娘铺上,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露珠欲言又止,只得忍着眼泪抱着脏兮兮的被褥进了房间。 安有为有些卖力的拔着院子里的荒草,安馨不发一言将碎了的东西都扫到一起,见安有为还在卖力拔草,便道:“爹,家里有吃的么?” 安有为身子一颤,搓了搓手道:“爹出去一下。” 安馨丢了扫帚道:“还是我去买吧,正好可以看看村子。”说着唤了露珠,一起向外走去。 露珠还在闷闷的抹眼泪,想来是被徐若兰警告过了,不得告诉她,否则这个丫头一定忍不住的抱怨了。 安馨道:“东西都被砸了,去大伯家去借些吧。” 露珠倏地睁大眼睛,慌忙摇头道:“小姐,还是不要去了。” 安馨看了她一眼,继续向前走。 露珠蓦地哭出声来:“大伯他们是不会借给小姐的,那些东西就是大伯家砸的,小姐说要请村子里的人吃饭,大伯说给那些人吃浪费,便将小姐买的东西都抢了去,老爷不服,就和大伯吵了两句,结果大伯一怒之下就将东西给砸了。” 安馨“哦”了一声,双手背在脑后望着夕阳西沉,渐渐暮色降临,五华村掩映在美丽的晚霞中静谧安好。 但村子美丽并不代表村子里的人美丽! 露珠道:“小姐,大娘不知道在大伯前如何说的,大伯来时满脸怒气,奴婢觉着小姐还是不要去了,万一触到了大伯的霉头,小姐说不定也会受委屈呢!” 安馨抬起左脚踏在半截木桩子上,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手臂粗的棍子漫不经心道:“无论怎么说那也是爹的大哥,总不会绝情到不管我们的死活,你只管带路就行,废话少说。” 露珠安馨小姐的神色,知道多说无益,只得内心忐忑的给安馨带路。 第十六章 教训 安有胜家远比安馨家要阔绰的多,他们住着青瓦白墙的大房子里,房子宽敞明亮,木制的朱色大门大敞四开,远远可以看见院中正在大笑的刘月梅。 安馨缓步走了过去,露珠咬了咬下唇,她已经能够想象到小姐被驱逐出来的样子。 刘月梅出了名的爱占便宜,抢去的东西决计不会归还的! 安馨的到来让刘月梅的笑声戛然而止,她脸上的笑渐渐变得不阴不阳,极为蔑视的上下打量着安馨道:“呦,这不是他叔家的安馨嘛?啧啧,这拿着棍子是要干什么来着?” 安馨微微一笑道:“大明哥还没回来呢?” 刘月梅鄙视的冷笑道:“我家大明是干大事的人,当然和你不一样了。” 安馨“哦”了一声道:“今晚村子里的人要去吃饭,我听说吃的都被大伯拿了过来,我爹是个守承诺的,总不好言而无信,只得让我来取回去了。” 刘月梅的声音立刻又尖又锐:“你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蹄子,我们什么时候拿你家的东西了?也不看看你们那副穷酸样,有什么可拿的!” 露珠气愤极了,她刚要说话,便被安馨给挡了下来。 安馨动了动手腕,而后活动活动筋骨,而后拿起那根随手捡来的棍子,一步一步走近刘月梅。 刘月梅被安馨漠然无情的眼神给惊的后退一步道:“你要做什么?你大伯可是在家了!” 安馨淡淡道:“让他滚出来。” “你,你敢这样跟你大伯说话!?”刘月梅尖叫。 安馨抬睫,漠然道:“畜生根本不值得我客气!” 刘月梅尖声道:“有胜,你还不死出来!” 安有胜脸色阴沉的走了出来,怒斥道:“安馨,你这是要做什么!?” 安馨蓦地顿住脚步,棍子突然带着劲爆的劲风狠狠向安有胜砸去,刘月梅陡然尖叫起来,安有胜骤然面如土色,在那强绝的劲风下,他竟然连移动脚步都不能! 棍子带起的风倏地顿在他侧脸一寸处,那一刻,安有胜只觉着自己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 安馨微微歪了歪脑袋,唇角抬起一抹冷笑道:“你说我要做什么?” 安有胜额角滑下一滴冷汗,他只觉整张脸僵硬的摆不出一丝表情,但安馨毕竟是个小丫头,他是长辈,岂能被一个小丫头给威胁了!? 可棍子就在脸侧,若她刚才稍稍没有刹住,他怕已经被断送了半条命了! 安有胜颤抖着声音道:“馨儿啊,有话好说啊……” 安馨那棍子便顺着他的侧脸滑了下去,而后“砰”的一声将他身侧的桌子劈的粉碎,安馨淡淡道:“我没时间和你废话,今晚乡亲们还等着喝酒吃肉,可是爹娘身子不好,就只好交给大伯你来办了,若是有一个乡亲说个不好,你的下场不会比这个桌子好。” 安有胜脸色青白。 刘月梅还要尖叫,安馨冷冷淡淡的将视线瞥了过去:“至于你,去打打下手吧,我想大伯一个人忙不过来。” 刘月梅气的脸色都白了! 怎么可能!这个死丫头怎么突然就变了个人似的!刚才那一瞬,刘月梅觉着她会一棍子打死有胜! 安馨随手丢了棍子道:“给你们半个时辰准备,半个时辰后我若见不到人,别怪我心狠手辣!” 安有胜蓦地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安馨的背影缓缓走远,一股莫名的后怕缓缓涌上心头。 露珠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家小姐! 小姐竟然将蛮横不讲理甚至连老爷也要退让三分的安有胜一家给震慑住了! 这真的真的还是小姐吗!? 刚才小姐出手的那一瞬,就连她也被吓到了呢! 露珠小心翼翼的望着安馨,她双手背在脑后,神情有些懒散,微微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暮色霞光落在她清秀的小脸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晕……小姐似乎大大的变化了呢,原本女儿家才有的娇柔,竟然一分一毫都不见了。 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性格会变化的这样大呢? 安馨踢踢踏踏的走着,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封绝笔信,每个字都漂浮在脑海里,规规整整,但偏让人觉着哪里似乎不对…… 究竟是哪里呢? “是馨儿么?”一声惊喜的声音传来,安馨身子一顿,微微侧头看了过去。 露珠欢喜道:“呀,是金桥姐呢!” 安馨疑惑的看了露珠一眼,露珠这才记起小姐伤了额头,许多事都记不起了慌忙道:“金桥姐是小姐的好友。小姐八岁那年不慎落水,多亏了金桥姐相救小姐才转危为安呢!” 唤作金桥的女子,眉眼温顺,唇角含笑,一眼看去令人心生亲近,是个温暖的女子。 “果真是馨儿,何时回来的?”金桥迎了过来,她眼底的笑意真挚而欢喜,不知觉的便感染了安馨。 她笑起来牙齿莹白如玉,一头发丝以方帕挽起,即便穿着粗布衫,却依然美丽不可方物。 露珠欢快道:“今儿一早才到呢,金桥姐许久没与小姐见面了呢。” 金桥笑道:“是啊,一转眼馨儿长这么大了呢。” 安馨还算矜持的笑了笑,毕竟对于她来说,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要想瞬间相处的像老友,是不可能的! 她对类似于感情一类的事,实在慢热的可怕,就好比以前上学时,她议论文往往得满分,抒情文却从未及格过一般! 露珠见安馨微有些尴尬的神色便道:“金桥姐,小姐不小心撞到了额头,许多事儿不记得了呢。” 金桥一怔,旋即上前拉住安馨的手道:“只要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好。阿公阿母可还好?” 安馨笑道:“还好,恰好今晚爹娘要宴请乡亲,金桥姐一起去好了。” 金桥怔了怔,旋即摇了摇头道:“不了,我还有事儿,改日我再去看你。”说着她笑了笑,转身走开。 露珠望着金桥的背影道:“这些年,金桥姐一丝没变呢,如这种热闹的场合,金桥姐是万万不会去的。” 安馨顺口问了句:“为什么?” 露珠道:“金桥姐并不是村子里的人,她是小姐八岁那年从别的地方逃亡来的,刚来村里时大家都说她是野人,孩子们也都欺负她,可后来小姐落水,金桥姐却救了小姐呢!之后小姐便和金桥姐成了好朋友,老爷和夫人也待金桥姐很好呢。” 安馨“哦”了一声,便不再多想,过了今日,那个案子就只有两天时间了,还需尽快寻找到真相才是。 第十七章 歌谣 回来的路上,安馨被一群小孩子围住,大一点的不过六七岁,小一点的也就三四岁,乡下孩子不比城里孩子条件优越,各个满脸泥污,脏兮兮的围着安馨又唱又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不成贵人落成寇!活野人,脏弃妇,惹人讨厌又可恶!” 露珠脸色一变,上前就呵斥:“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我们才没有胡说#糊就是个弃妇!那个大官人将她休了,娘说她怎么还有脸回来!”大一点的孩子得意洋洋的哄闹,说出的话却刻薄的惊人。 露珠气急败坏一把抓住那孩子道:“我这就去问问你娘凭什么在人后嚼舌根!” 那个孩子一边挣扎一边尖声道:“脏弃妇,她就是脏弃妇!” 安馨眸光微寒,乡下城里条件有差异,孩子的调皮程度倒是没有差别! 她唇角动了动,终淡淡道:“露珠,不必理会他们,我们走。”她前世今生岁数加起来也要三十了,总不能将这几个孩子揍一顿来解气。 那几个孩子一见安馨退缩,越发得意忘形,许多被传的离奇的流言蜚语都说了出来,安馨顿了顿步子,微微侧身,她幼时因痴迷推理,习惯一个人,为此也受到许多嘲笑,当时她年少气盛,尚且与人争一争,如今觉着年少气盛未尝不好,至少有些话,即便她现在不再年少气盛,听的还是不爽。 “大顺,还不住嘴!”一声娇喝传来,那个孩子小脸一僵,立刻闭嘴。 安馨微微抬睫向前看去,不远处走来几位年轻男女,那少女孩子梳着少女发髻,眉眼秀美,皮肤白皙,虽衣着不华丽,但在村里也算是好的了,而她身侧的男子容貌端正,衣着齐整,在一众人中如鹤立鸡群。 “小月姐姐!”被叫做大顺的孩子抹了把鼻涕,小心翼翼的看了小月身边的男子,而后怯生生道:“哥……” 露珠怔了怔,而后轻轻的扯了扯安馨的袖口道:“小姐,这个便是大伯家的小姐安小月,那个男子是咱们村的富户王家的公子王义和,小姐……” 安馨瞥了一眼露珠,见她欲言又止,淡淡道:“有话直说。” 露珠难为情道:“小姐以前与王义和关系极好呢,只是后来小姐出嫁,便疏远了……” 安小月扯过大顺道:“大顺,你娘何时说过那种话?小心她知道了揍你!” 大顺扁扁嘴道:“我说的是事实!况且她又老又丑,若是有小月姐姐一半儿好看我便不说了!” 安小月听到这里,眼底滑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转而渐渐溢出几分笑意,毕竟被人称赞自己比别的女子漂亮,总能满足一些自己的虚荣心。 “还不闭嘴。”王义和开口,他的视线只在安馨身上微微一顿,便移开落在安小月身上。安小月毕竟是村里最美丽的少女,纵然当年他与安馨关系不错,但她如今已成了弃妇,身价自然一落千丈,更何况,安有为一朝被贬成庶民,永不得为官,他实在没有必要再在安馨身上浪费精力。至于他,刚刚考取了秀才,日后前途无量,与她已是有着天壤之别了。 安小月这才看向安馨,她眉眼间的笑意未散,事实,她现在看到安馨,心底有着别样的愉悦,同样是一起长大的村女,安馨却一跃成为詹事夫人,迈入了上流社会,这个事实怕是所有人都无法接受,而偏偏安有为又做了官。 一个村民突然摆脱土地做了官,也彻底改变了安馨的身份,这让人如何不嫉妒? “馨儿姐姐,大顺不懂事,你不要和他计较。”安小月走上前来,愉悦的伸手,想要拉住安馨的手。 安馨却好似漫不经心似的,双手背在脑后,神态倦倦道:“这孩子,是有些不懂事。” 安小月扑了个空,微微恼恨,安馨如今身份低贱,与她已有极大差距,却偏偏她还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来! “摆什么臭架子啊!落魄成弃妇还趾高气昂的!”有人开口,一语道出安小月想说的话,她只觉胸腔之气微微一松,蓦地唇角抬起一抹笑来。 “就是,咸鱼翻身还是咸鱼,如今咸鱼落魄,成臭鱼了,还当自己是饽饽!” 安小月道:“大家不要说了,馨姐姐也不想这样的。” 安馨懒得与这些人搭话,流言蜚语不可挡,她若真与她们计较,岂不是沦落的和她们一样无聊? 露珠慌忙跟上,心中愤愤不平,义和公子真是的,平日里与小姐关系最要好,这种关头竟然丝毫不为小姐开口,任由别人说三道四。 王义和视线落在安馨身上,不知怎的,他竟察觉出一丝不对来,原本安馨与他关系不错,整日缠着他唤他义和哥哥,他原本以为她还会上前一如既往亲热的叫他一声,也做好了准备,四两拨千斤的将她给挡回去,没料到她竟然就这么走了! 难道她也觉着自己丢尽颜面,无颜面对他? 第八章 以暴制暴 “呵……”王义和不自觉自嘲的笑了一下,终还是不打算开口,毕竟如今与安馨牵扯上会有诸多麻烦,她将永远被人摒弃踩于脚底,而他,还有光明的未来。 安馨望了望天色,而后转身向家走去,现在这个时辰,想必安有胜一切准备就绪了。 一路走过,村里的人无不面上带着虚假的笑意向安馨点了点头,待她走过,便开始窃窃私语,看来村里人对她们一家还是充满了敌视情绪,自刚才那个大顺口里可以得知,她和凌希尧完蛋的事也传到了村子里。 世上传的最快的怕就是流言蜚语了。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当听到一则传闻时,人们宁可相信自己臆想出来的事实也不愿意相信真正的事实,就像他们绝对不愿相信是她安馨休了凌希尧,宁可相信是凌希尧休了她。 露珠一路愤愤不平,安馨确好似什么也没听到,脸色淡淡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到家时,院子里已经来了好些人,众人一看安馨,神色皆有些尴尬,徐若兰坐在一侧强颜欢笑,安有为则在忙碌着,然却不知在忙碌什么。 安馨默默的看着安有为夫妇,即便她自己不在意别人的流言,然生于古代长于古代的安有为和徐若兰,心里一定极端难受。 两个女儿,一个失踪,一个被弃,他自己又被贬,名声狼藉,在封建社会的压力之下,颜面荡然无存。 向来淡然的安馨突然就生出一丝烦躁,她虽自幼孤独,父母繁忙,大多时日都是她一个人在玩耍,然父母的关爱不曾少半分! 她六岁时便破获了一件诡异的密室杀人案,自此被人称为天才。 如这种冷嘲热讽,诸般践踏,何时品尝过? 而这种耻辱,她一直以一种置身事外的角度去看待,或许是因为,她对这具身子还不曾真正的拥有归属感。 然而眼下,那些人的目光都是瞧着自己的,那些讥讽同时也如利刺一般刺在父母身上,她突然惊异的发现,她现在就是她,即便这具身子的耻辱,她也绝不能以局外人去看待。 然,凌希尧的身份地位,是如今的安馨根本无法企及的。 这种加身的耻辱,不是她轻易能够洗刷的! “小姐,那几个便是村子里的几位长老。”露珠的声音将安馨自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安馨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三个老头子端坐在正坐之上,安有为正小心翼翼的给他们斟茶。 其中一个老者道:“自古女子被弃便是一件极端令人不齿之事,安有为,村子的名声都被你败坏干净了!” 安有为身子一颤,低声道:“村长,此事并非如谣传,那休本是馨儿提出……” “她提出?凌家堂堂京城大户,她岂会提出?”另一位老者冷嘲热讽,在他看来,安馨被休乃是板上钉钉的事! “我怎么不会提出!?”一道清凉的声音打断安有为刚要反驳的话,安馨举步走了进来,众人的视线皆是聚集在她的脸上,神色复杂。 “混账东西!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一个长老冷喝。 “我的事当然只有我说话的份,又岂有你说话的份!?”安馨冷冷瞥了一眼那长老,那长老脸色瞬间铁青,怒喝道:“你,放肆!” “凌希尧的身份我根本不稀罕,另外,我家不欢迎你们几位,露珠,送客!”安馨神色不屑,让众人全然变了脸色! 村长以及几位长老无疑是村子里最受尊崇的存在,安馨竟然压根不放在眼里,这个女孩子何时变得如此狂傲不羁!? 露珠自然不敢送客,这几位长老皆**而严肃,她自幼便惧怕,这种自幼形成的惧怕心理一时半会还真是改不了! 安有为更是白了一张脸,但这些人将馨儿说的如此不堪,他心底翻腾着愤怒,竟让他一时没有开口劝阻。 “将这个冥顽不化的野丫头绑起来!”村长一声怒喝,立时涌出几个年轻的村民,那些人皆以打猎为生,四肢有力,肌肉发达,莫说安馨如今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即便再年长个几岁,也决计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只有被绑的份。 安有为脸色蓦地变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扑上前挡住安馨,被冲上来的人一把扯开。 他身子有伤,又生的瘦弱,这么一扯之下,一个踉跄便狼狈的摔了下去。 安馨眸光一冷,骤然抬脚,夹杂着愤怒的脚力带着利落的劲风,“啪”的一声踢在那人身上,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被一脚踢的踉跄了出去。 众人皆是震惊的睁大眼睛。 安馨慌忙上前扶住安有为道:“爹,你没事吧?” 她学习空手道,招式并不复杂,包括踢、打、摔、拿、投、锁、绞、逆技、点穴等多种技术,是近身格斗极好的防身技能,但这具身子缺乏锻炼,无论是手臂还是脚踝的力道都不行,唯能用上的也不过是技巧而已,但用来对付这些没有功夫的汉子已经足够了。 村长勃然大怒,他万料不到安馨竟然会有这么一招,厉声道:“还不将她抓住!” 安有为挣扎着要爬起身,被安馨按住手臂,安馨望向安有为道:“爹,不必担心,交给我便好。” 安有为眼底骤然涌出潮湿,他这个女儿他是看着长大的,最熟悉不过,然而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竟然越发觉着陌生而亲切,难道女儿长大了,性子变了? 然这个时候的安馨,却让他莫名的生出一种信服。 徐若兰被吓的身子颤抖,出于爱女之心,她挣扎着要来替女儿受罪,被露珠用力拉住,刚才小姐冲她使了个眼色,那眼神冰冰的,有着莫名的威压,惊的她下意识的服从。 那几个汉子又冲了上来,安馨缓缓站起身。有时候,暴力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况,她变态的觉着,暴力,更让她热血沸腾! 第九章 威慑 院内鸦雀无声。 安馨缓缓握起拳头,少女的漆黑的瞳渐渐亮起一缕极亮的火苗。 遇到这种情况,一般女孩子不是应当害怕的么?为什么眼前的人眼神倒像是极兴奋的样子!? 想到此,那几个汉子有些毛骨悚然,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村长亦察觉到一丝不对,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被一个毛丫头吓的后退,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她绑起来!”村长怒喝。 那几个汉子倏地回神,再去看安馨那一双眼睛,淡若深渊,只漠然的盯着他们。 说来奇怪,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而已,明明涉世未深,他们却有种在那双眼睛下无所遁形的感觉,但说到底还是个女孩子而已,有什么好怕? 这般一想,几人渐渐狰狞,纵身向安馨扑去。 安馨微微退后两步,众人皆一阵松气,心道这个丫头终于还是怕了的,敢忤逆村长,伤害村民,这种人就应该严惩! 安有为只觉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他最是知道安馨自幼没有练过什么武术,如何会是这些人的对手呢? 不行,他绝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受伤! 徐若兰却在这一刻径直冲了出去,还未跑到便听到安馨冷冽的喝了一声:“露珠!” 众人一错愕时,安馨动了,她一个助跑,而后骤然跃起,修长的腿横扫起强绝的劲风,只听“砰”的一声,侧踢在一个汉子侧脖颈处,那人一个踉跄,而后软倒了下去。 众人终于回神,然而已经迟了,少女已然侵身至眼前。 只见她前踢,后踢,勾踢,最后一招后回踢! 只听“砰砰砰!”几声闷响,被击中的汉子们踉跄了几步,而后僵了僵,尽数委顿下去。 全场寂静无声。 连带着赶来的安小月和王义和皆目瞪口呆的僵在原地。 怎么可能……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如此干净利索的解决掉五名村民,且这些村民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 安馨动了动手腕,这具身子的韧性实在太差,若是原本的她,这几招将这些人踢飞完全没问题,头痛的是,这一切都还要一点一滴的去训练! 安有为嘴巴微张,难以置信的望着安馨,良久他突然重重的松了口气,无论如何,安馨没有受伤,真的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啊…… 徐若兰身子一软,便有些站立不稳,惊惧之后的放松让原本支撑的东西烟消云散,露珠慌忙扶祝糊。 村长身子颤抖,后退一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安馨抬起眼睫盯祝蝴,而后一步步向他走来。 村长下意识的后退,然身后便是座位,退无可退,竟只能惧怕的坐了下去。 那几个长老亦是面如土色,阴晴不定的将安馨盯着! 安馨一脚踏上台阶,走至村长面前微微俯身,少女眼眸并没有愤怒至极的冷冽,相反,那一双眼睛若是笑起来,必定有着春日暖阳般的温暖,然那温暖间又透着无法掩饰的清拔淡然,不惧威胁性,却让人有种强烈的被压迫感! 安馨盯着面前苍老而又狼狈的老脸道:“我不想再听到你任何废话,懂?” 村长吞了口唾沫,他受人尊崇惯了的,何时被人这样威胁过!? “辱人者人自辱之!可惜,我没有那么好的脾气,辱我者,我会将他揍飞,村长你也不例外!”安馨扫视着那几位长老,微微一笑,“当然几位长老,我也不会区别对待。” 那几位长老顿时脸色铁青。 安馨视线缓缓扫过每一个人,但凡被她的视线扫到的人皆心虚的低下头,安馨唇角缓缓抬起一丝讽刺的笑,弱肉强食,实力为大,即便在古代也是如此。 “嚼舌根的,把嘴巴闭紧了,小心一觉醒来,舌头不见了!我喜欢清静,若是再听到聒噪啰嗦声,不要怪我无情!”安馨很少说这种冷冽的话,以往她大多精力都是放在如何破案上,待人处事还算和气,因推理破案需要保持极为清晰的大脑和理智,她甚至险少发火。 然眼下,冷冽一些,甚好。 满院子鸦雀无声,安馨觉着若一直鸦雀无声下去,今晚定会有人消化不良,一眼看到大顺身后跟着的几个孩子,便露出“慈祥”的微笑道:“你们几个过来,将那首童谣唱来听听。” 大顺有些怕的往王义和身后缩了缩。 安馨随手弹出几文铜钱道:“谁唱,姐姐便将这些铜子儿送给他。” 村里的小孩子通常是没有零花钱的,这些个铜子儿,莫说小孩子们,就算是一众大人们那也是看的心痒。 立时有小孩子忍不住跑了出来,一个跑出来立刻引的所有小孩子都跑了出来,大家拥挤在安馨面前唱跳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不成贵人落成寇!活野人,脏弃妇,惹人讨厌又可恶。” 童谣唱出来,能保持淡定还微笑的也只有安馨了,其他人尽皆变了脸色。 安馨瞥了一眼一个小孩子,那孩子搓着衣角,虽挤在孩子堆中,却一直不发一言,也没有开口,安馨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头道:“你为什么不唱呢?” 那小孩难为情的低下头道:“我觉着你不像童谣里那么不堪。” 小孩子的心灵多是单纯的,刚才安馨出手让这些孩子小小的心灵极端震撼,甚至小胸膛里汹涌出崇拜的情绪来,他们不禁疑惑,有这样漂亮身手的人真的是癞蛤蟆,脏弃妇吗? 接着又有小孩七嘴八舌道:“我们也不相信馨儿姐姐是那样的人呢,有那么厉害的功夫的人,一定是大英雄才对!” 一院子人陷入沉思。 第十章 火大伤肾 安有胜来时,看到的便是这诡异的一幕,众人看安馨的眼神,复杂而有了一丝丝的别的东西,院子内出奇的静。 安小月看到安有胜不由吃惊道:“爹,你怎么来了?” 安有胜有些狼狈的避开安小月的目光看向安馨,安馨淡淡瞥了一眼道:“乡亲们人数多,今晚要多多麻烦大伯您了。” 安有胜讪讪一笑道:“不麻烦,不麻烦。”说着背着许多东西,匆匆向厨房走去。 姗姗来迟的刘月梅刚想跋扈几句,被冲出来的安有胜迅速拖走,安小月诧异极了,不明白自己爹娘跑这里来做什么火夫! 安有为更是大惊,慌忙也像厨房走去。 安馨给孩子们一人发了一个铜钱儿,孩子们便哄散开来,在院子做起了沙子的游戏。 院子只有孩子们的欢笑声,安馨却觉已足够热闹,立在一旁挠有兴致的看孩子们游戏。 那是一个拼字的游戏,大抵是一个孩子写出第一笔画,其他孩子往下接,但凡能拼出字的便算赢了! 村里条件有限,能够识字的孩子很少,是以许多孩子都会输掉。 安馨看着看着,突然惊呼道:“原来是这样!”她终于明白那封绝笔信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众人皆是吓了一跳,徐若兰忧心道:“馨儿,怎么了?” 安馨蓦地笑道:“没什么,娘,你招待乡亲们,我离开一会。”说着跑开了。 少女的情绪转变的实在太快,即便徐若兰也有些回不过神来,然不知为何,她能够感受到女儿的开心。 “安馨”自幼懦弱,与人说话时总会怯怯弱弱,即便开心时,也从不曾露出这样坦诚的笑来,嫁到凌家后,这种性子越发变本加厉。 然就在刚才,她的开心,如此真实的呈现在脸上,那一双眼睛笑起来,竟美丽不可方物,如春日明媚的光,一瞬间便将她感染。 安馨冲到房间,翻出那封绝笔信,越开越是心跳加速,是了,是了,这封绝笔信就是这里不对劲,这个人百密一疏,终于让她给找到破绽了! 接下来,要见几个人才行! **** 一夜未睡,安馨一大早便跑了没踪影。 安大明被压在府衙做了替身羔羊,自然,即便那县太爷骂死他,他也不会有任何进展。 这一日阳光晴好,春花点碎了明媚的朝阳,落在一路疾跑而来的少女身上。 守在府衙门口的衙役面无表情的拦住安馨道:“杨捕头出去执行任务去了,这里你不能随便进去!” 安馨立刻端出大大的笑来:“这位大哥,水月柔那个案子,有进展了么?” 那府衙被安馨的笑容恍的一愣神——废话,都是没有老婆的单身汉,哪个男人不怀春?春心荡漾,人之常情! “呃,没有。”那人傻傻道。 安馨故作吃惊道:“这么久了,还没有呢?我听大哥说,凶手就是在那四个人中呢!” 那衙役终于回神,奇道:“你大哥?” 安馨立时解释道:“我还是昨儿听大哥说的,可是他现在在府衙协助大人破案走不开,便让我代他去查探,可是,县城这么大,我找不到那四人的住址呢!杨大哥又不在,万一耽误了大人的破案时间,怕是不妥吧?” 那衙役自然知道,万一破不了案,那是大大的不妥,便道:“他们目前被软禁在义安县富水大街云来客栈。” 安馨眸光一沉,这四人都有充分的作案动机,凶手一定在这四人中没错,今天,她一定要抓到真凶! 义安县并不大,安馨很快找到了云来客栈,客栈自然不比京城奢华,但已是义安县最好的客栈了。 安馨看了一眼,便往里冲,却与正出来的人撞个正着。 其实,原本可以擦肩而过的。 大抵是,两人各自不经意看了对方一眼,便生了眼熟。 那人,着紫色长袍,执一柄绣彩折扇,容颜倾世,风华依旧,看到她时,朝晖芳华的瞳眸滑过一丝涟漪,便顿住了身子。 安馨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便跑了过去。 破案在即,一切美色都是浮云! 明河诧异的看了安馨一眼,旋即低低道:“大人,她似乎与你很不熟的样子。”经过一次美丽的邂逅,而后又一起看死尸,查线索,两人应有一定的革命基础了,这女人怎的只看了大人一眼,便跑了过去!? 且不说那非同一般的革命基础,单是大人的倾世绝绝的风华也足够让她驻足了吧!没看到客栈内完全石化的人么?没听到大街上疯狂的尖叫声么?没发现大人已然驻足向她投去惊艳一瞥么!? “本相也想与你很不熟!”懒懒的声音若弦瑟轻挑,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他回身瞥了一眼向楼上跑去的身影,眸光微漾。 与水月柔案子有关联的人皆被软禁在此,她来这里,莫不是找到了线索? 这个女子,当真让他刮目相看啊! “啊!” “砰” “啪!” 二楼突然传来一连串的声响,接着便是喝斥声,安馨抱住一个竹编枕头,有些狼狈,接着又是一个枕头自房内丢了出来,安馨慌忙跳开,成功躲过。 她不小心误闯了他人房间,一男一女正缠绵的欢快,安馨急速退出来时已然被那女子发现,于是那女人惊天动地的尖叫了一声! 安馨一溜烟跑开,经过明河时,便将枕头往他怀里一塞,人却躲到了右相大人身后! 被搅了好事的男人显然欲求不满,憋了满肚子火气,冲出来大骂,安馨捂住耳朵心想:“喂喂,不要这么大火气好不好?火大伤肾啊!” 右相有趣的看了一眼掩耳盗铃的小女子,绣彩折扇摇了摇,瞥了一眼明河。 明河抛了抛那竹编枕,抡起胳膊一丢,只听“砰!”的一声,枕头擦着那男人耳际重重的砸入墙壁。 那男人骂人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颤颤巍巍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吓尿了。 第十一章 大人驾到 威慑是显而易见的,方才还威风猎猎破口大骂的男人,下一刻便如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落荒而逃。 与男人打架不难,与一个光着身子无节操无下限的男人打架,难。 安馨松了口气,视线扫过那深深嵌在墙壁内的竹编枕时,眸光滑过一丝诧异。这一掷的功夫可不简单呐,通常这一手只有在武侠电影里才能看到。 脑海里蓦地滑过一个惊人的念头。与此同时,安馨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先天的敏锐让她瞬间捕捉到了视线的来源,抬头向二楼一角望去。 那个房间的位置并不显眼,她望去时,那本来开了一道缝隙的门板便悄无声息的合上了。 偷窥之人必有心虚之处,那里应是软禁嫌疑人之地了。 安馨不可察觉的挑了挑眉梢,而后视线落在眼前人身上。 她望着他时,他似感受到她的视线,漫不经心道“若是谢我相救之恩,大可不必。” 安馨被呛了一口,镇定道“要不要一起去见见凶手?” 他眉睫间便染上了些不出意料之外的愉悦,折扇轻摇道:“为什么不去?” 说话喜好拐外抹角的男人不是腹黑就是傲娇,安馨强烈以为,眼前男人腹黑且傲娇。视线扫过明河,那人显然有些心虚,遮遮掩掩,不敢直视安馨,反而令人生疑。 然安馨向来不会在自己不感兴趣的事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便转身上楼径直向那个房间走去。 她所料不错,房内果然正是与水月柔有关联之人。 安馨扫了几人一眼,已然识破几人身份。 立在窗侧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五官平淡,无甚特色,衣着简朴,梳丫鬟发髻,想必便是水月柔的贴身丫头瑛姑。 而端坐在方桌一侧,相貌俊秀,却瘦骨嶙峋的生想必便是水月柔的情郎徐淮安了。 至于坐在软榻之上五官凶煞的妇人与相貌猥琐的中年男人应是水月柔的姑母李秋霞与姑父付辛仁了! 他们同时也在看着安馨,神色不善,毕竟被当做杀人凶手软禁起来,任谁也不会高兴。 “你们好生无礼,还不为大人布坐斟茶!?”安馨眸光一沉冷喝! 众人皆是一惊,安馨已转身,冲身后人无害一笑,转而将他推到自己面前。 外面的明河嘴抽,敢这么**裸利用右相大人的,这个女人绝对是第一个! 那四人显然被惊到了,慌忙起身,然无一例外,眼神尽皆惊艳的盯着眼前人——这大人生的也太年轻,太美貌,太眼生了! 大人折扇一摇,懒懒一笑道:“本官只喝西湖龙井。” 身后安馨险些一个踉跄,心道:这丫入戏也太深了! 看着呆滞的四人,安馨沉声道:“没听到大人的话吗!?” 四人倏地回神,瑛姑做惯了丫鬟的活,慌忙端起茶壶,愁人的是去哪里找西湖龙井去!? 安馨自然也是手脚伶俐的,慌忙拉开一张藤椅,恭敬道:“大人请。” 他抬睫瞥了她一眼,眸底好似有笑意泛起微澜,倒毫不客气,懒懒靠在椅背上坦然坐了。 安馨眸光缓缓清亮,一旦着手案子,她便会全神贯注,细节往往是破案的关键,况她敢肯定凶手就在这四人之中,她要做的不过是确定自己的答案罢了。 “回答我三个问题。第一,水月柔死时你们都在什么地方?第二,最后一次见水月柔是什么时候?第三,证明你们清白的证人在哪里?” 安馨不喜欢说废话,开门见山乃是性格使然,但这三个问题让那四人脸色皆有不同程度的变化,最终徐淮安率先开口道:“小生离开义安县赴京赶考,缕考不中,迫于生计,便以写字为生,柔儿死时,小生尚在京城,那几日求字的人极多,小生通常忙到深夜,对了,那夜月如银盘,小生还曾对月赋诗一首,并将那诗赠给了当晚留宿于小生家里的好友百川,他可以作证,最后一次见到柔儿是三年前中秋节,小生提出分手时,柔儿曾打了小生一巴掌,而后头也不回走开,自此便不曾相见了。” 瑛姑小心翼翼将茶盏奉上低声道:“大人,这里没有西湖龙井……” 大人想来养尊处优惯了的,极为嫌恶的瞥了一眼茶水,冷着脸道:“既如此,还斟来作甚?”说着不悦的随手一拂,那茶盏“啪”的碎裂开来,滚烫的茶水撒了瑛姑一身。 瑛姑吓坏了,噗通一声跪地不断求饶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大人冷冷道:“那便去死好了!” 安馨嘴角不可抑制的抽了抽,他真以为自己是大人了!装腔作势打什么官威!这实力去当演员好了! 瑛姑右手不断颤抖,茶水已然将她的右手烫的起了泡,安馨拍了拍额头,转过身遮住了众人的视线,深深吸气,而后微微俯身,和蔼可亲咬牙切齿道:“大人,既没有西湖龙井,勉强将就一下可好?” 他抬睫,指尖撑了额角,懒懒打量着她。 她与他距离极近,那双眼睛好似天生不会冷冽,如他所见,一笑温暖,然无形中却另有一种清拔的姿态,好似藏在她的眉宇之间,让他的不悦迅速消融。 她咬牙切齿却又做出可亲的模样让他觉着很讨喜,像一只雪白的毛茸茸的小兽,看着无害,一旦碰触,便是她锋利的利爪。 他眉眼渐弯,笑意若水波涟漪一般漾了开来,很是配合道:“好。” 安馨咬牙道:“那么,瑛姑可不可以接受治疗?” 他依然好脾气的笑道:“好。” 安馨这才丢给他一个“算你识趣”的眼神,转身时,徐淮安已经取了药正为瑛姑包扎了,李秋霞和付辛仁站在一侧冷眼看着,神情间还有一丝幸灾乐祸被安馨敏锐的捕捉到。 徐淮安看起来惯用左手,无论是涂药还是包扎,用的皆是左手,安馨不由想起一个邻家少年,她幼时在家里后花园一个人做推理游戏时,总能看到一个身穿白衬衣的少年靠在落地窗前读,那个少年便是惯用左手的,写字如此,画画如此,后来发现她看他时,打开窗户向她招手时也是如此,只是她那时对陌生人总有种恐惧心理,便转身逃了。 后来再见到那少年是在殡仪馆,他躺在洁白的床单上,从此失去了呼吸,死于白血病。 她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会在他招手时跑过去,因为他们都是如此孤独。 “啪”突来的碎裂声将安馨倏地拉回神,她脸色僵了僵,抖了抖嘴角道:“大人,您又要做什么?” 第十二章 把衣服脱了 “如你所见。”大人向她抬了抬下巴,意兴阑珊的捏了捏额角,“摔杯子。” “……” 是谁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的? 说得好! 不过,她鲜少走神,方才直直的盯着徐淮安倒瞧的他全身不自在。 李秋霞上前一步道:“大人,草民可没有害那个丫头,月柔死时,草民还在店铺,那晚客人很多,草民忙了很晚,许多人都可以作证的,至于这个死鬼,他一直没有离开赌场,一直到翌日清晨才回来,喝的酩酊大醉,烂泥似的,怎么会杀人呢?” 付辛仁忙不迭的点头道:“是啊,小的最后一次见到月柔还是一月前,那时她已被选为秀女,小的还是远远瞧见的,没想到她突然的就这么死了!” 瑛姑怯弱道:“奴婢是一直跟着小姐的,小姐死前想吃小笼包,但那时已是深夜,店铺早已关门,奴婢迫于无奈,只好去敲门,店家还有剩下的,奴婢求了好久店家才同意卖给奴婢,回到家时,小姐就……就已经出事了!” 李秋霞突然跳起来大骂道:“一定是你这个贱蹄子杀了月柔!你在小笼包中下了毒,毒死了她!” 瑛姑大惊道:“奴婢没有!奴婢怎么会毒杀小姐!?” 李秋霞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月前偷了月柔的金钏子被她发现后将你毒打了一顿,你因忌恨她便去药铺买了砒霜,你敢说那砒霜不是你下的!?” 瑛姑的脸色骤然一白,惊惧的后退一步。 安馨眯了眯眼睛。 李秋霞阴阳怪气道:“我早就说嘛,外人就是靠不住!那死丫头若是将那金钏子交给我,如何会被你一个贱丫头偷去?家贼才是最难防啊!” 徐淮安道:“姑母,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 “姑母?谁是你姑母?我可不记得有你这么个穷酸外甥!”李秋霞冷嘲热讽,让徐淮安臊的脸色通红有些局促的低下头。 安馨冷冷道:“大人在此,废话少说!” 李秋霞身子蓦地一颤,慌忙赔笑道:“大人,草民说的可都是实情呐,您看瑛姑也心惊了不是?” 瑛姑身子颤了颤,咬牙切齿道:“你难道就没有动机吗?小姐年幼时,你三番五次的殴打,险些将她打死!为了得到她手中的金钏子,你不是也曾将她推下过水?若非是我,小姐早就死了!” 李秋霞声音立刻拔尖:“你胡沁什么!” 瑛姑状若疯狂直指着付辛仁道:“他难道就没有动机?他垂涎小姐美色,三番五次骚扰她,小姐不依,他便毒打她,还口口声声威胁小姐要将他弄死!我是买了砒霜,但我并没有让小姐吃下去~!” 瑛姑冷笑:“那么那丫头体内的砒霜是怎么来的?你敢说那砒霜不是你放的!?” 尖锐的争吵显然让大人很不悦,他冷而淡道:“都给本官闭嘴。” 音量不大,却好似有着泰山压顶的威压,让争吵的人瞬间噤声。 安馨默不作声,她陷入一种拒人千里的思考状态中,她们的争吵足以说明,这几人都有充足的犯罪动机,唯一没有犯罪动机的好像只有徐淮安! 事实她已经知道凶手是谁,只是于没有能找出凶手的证据!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指控别人的罪行都要有充足的证据才行!没有证据,你的指控便是不成立的,便是污蔑的!按照现代律法,凭空污蔑也是要问罪的! 况且,她得到水月柔的死讯时凶手早已逃走许久,证据怕早已被毁灭了……安馨的视线骤然定在一处,旋即瞳眸爆出极亮的光——有了! “把衣服脱了!”安馨突兀开口。 一句话落,众人皆是一怔。 立在房外的明河险些一口水喷出来,这丫什么恶趣味! 徐淮安神色古怪的盯着安馨道:“姑娘,这,这有些不妥吧……” 安馨唇角一抬:“如何不妥?我倒觉着极妥,大人说是不是?”此时此刻,她笑的自信而神采飞扬,眸光若春光浸染,明媚动人。 大人唇角抬笑,眸光泛起涟漪笑意疏懒道:“甚是。” 众人面面相觑,大人都甚是了,那,那就脱呗……这大人的品味也忒奇怪了…… 安馨随手将众人衣袍收了,眉眼淡淡道:“事隔多日才找到凶手,委屈几位了,凶手的作案手法并不难,难的是……”难的是古代科技不发达,没有指纹识别,否则凶手早便抓获!古代的冤家错乱的案子奇多也不稀奇了! “凶手是谁?”徐淮安焦灼道。 安馨微微一笑,举了举手里的衣袍道:“凶手就被我抓在手里,只是,要等到明天才能告诉你了。”在这之前,她还要再去一次水月阁去找个东西才行。 大人想来早已百无聊赖,起身懒懒道:“唔,既然如此,不妨去水月阁走走好了。” 安馨奇异的看了他一眼,这算不算志同道合? 第十三章 会背诗的不怕会作诗的 安馨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身边多了个人总显累赘,况到水月阁越快越好,眼前人慢慢悠悠懒懒散散,果然累赘! “喂。” 他眉梢不易察觉的挑了挑道:“喂是谁?” 安馨懒于解释,抬手指了指天,而后动了动手腕,做了几个扩身运动,而后俯身,双手撑地,做出一个标准的起跑姿势。 他道:“做什么?” 安馨道:“先行一步!” 而后少女骤然起跑,身子若一条奔跑的小豹子,带着非同寻常的矫健和优美,风过留痕,人过留,她刹那间消失于他的视野。 跟着来的明河目瞪口呆,良久才呆愣愣的回神道:“大人,她刚才指天是什么意思?” 他唇角满含兴味,抬起浮华美梦般慵懒的笑痕道:“天知道。” …… 果真不出安馨所料,那东西还在。 安馨小心翼翼的自花枝间取了下来,扯出一块方帕包住,微微一笑。 “安姑娘。”又惊又喜的声音传来,安馨回头看去,是杨虎。 “哦,杨大哥。”安馨自花丛间走出去,裙角不小心被花枝勾住,安馨蹙了蹙眉,古代装束复杂而又不够利落,方才她一路跑来,不知影响了多少速度,好在这具身子腿足够修长,日后练习跑步倒有不错的基础。 杨虎慌忙道:“我来帮你。”若是任由她这么扯,只怕会越缠越紧,然话音一落,便听“兹拉”一声,那好端端的裙角竟然被她径直撕扯下来! 安馨一个纵身跳了出来,笑道:“杨大哥,我知道凶手是谁了,明日还请你通知大人来此。” 杨虎一怔,旋即叹息道:“安姑娘,凶手大人已知是谁了……” 安馨脸色一变:“什么?” 杨虎道:“案子久不能破,大人便请来了风家人,你知道,风家世代破案,辈出能人,此次查明真凶的便是风家晚一辈。为让他们有个练习的机会,风家特意将他们送来协助大人破案。” 安馨只觉心跳加速:“那么,他们来了几日?”至少在她知道案子时,风家人是决计不知的,那么仅仅一日,他们竟然就找出了真凶!? “一日。”杨虎叹气,旋即他又觉奇怪,安馨竟然也找出了凶手,细细算来,也不过一日,让他意外极了,倒是那个安大明,草包一样。 安馨眼底的光渐盛,良久蓦地笑道:“杨大哥,他们何时会公布真凶?” 杨虎道:“也是明日。” 安馨点了点头笑道:“杨大哥,天色不早了,我走了。” 杨虎被她笑的一晃神,慌忙道:“安姑娘……” 安馨顿住步子,看向杨虎。 杨虎搓了搓手,笑道:“县西的白玉兰开了,听闻那里正在扮赏花会,只要做出好诗,便有五十两赏钱,不如……”不如我们一起,可好? 安馨本没有兴致,然一听到有五十两赏钱,便动了心,没办法,她如今家贫如洗,况父母条件拮据,她不得不赚取更多银两来改善他们的环境。 “五十两?杨大哥,快走!”说罢,安馨拉起杨虎便向前冲去。 杨虎的脸色蓦地红透,傻傻的被安馨拉着跑了许久才回神道:“安,安姑娘,方向反了。” …… 有诗曰: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遗霓裳试羽衣……只见远处大片玉兰如雪如烟,绰绰约约,风姿独秀。 风一来,玉兰倾倒,如一片白茫茫的海浪,夹杂着淡雅的清,当真是微风吹万舞,玉兰尽雪妆。 安馨道:“好美。”不善抒情的安馨,表达美的感受时,通常只有这两个字。 杨虎暗自开心,他指了指远处凉亭道:“赏花会便在那里,我们过去吧。” 所谓赏花会,不过是一群文人骚客卖弄文骚的地儿,以花为诗,以景抒情,而后挥笔写就,由众人评说。 安馨觉着女人文艺很女人,男人文艺很不男人。 但就这赏花会来看,不男人的,甚多。 亭内人还是极多的,一一扫过,有文人,自然也有骚客,坐在一侧的有位年轻的公子很惹眼,眉目极好,着黛青长衣,似在品阅完工的诗句。 一生打扮的文人已然完诗一首,正朗朗诵读,安馨伸着耳朵听了听——“远处有花无数朵,近处有花数几棵,风来玉兰枝乱颤,竞惹众人笑呵呵。” “好诗好诗!”众人齐齐鼓掌。 安馨僵了僵脸,抽抽嘴角:“喂喂……这是什么品味……” 杨虎摩拳擦掌道:“这种诗我也会作!” 话音一落,立时引来无数鄙夷,文人最厌恶的什么?你说我不好,或者你说与我一样好,或者是你比我好! 安馨拍手道:“杨大哥,加油!” 一个老者鄙夷道:“年轻人,不要糟蹋了文字,附庸风雅只会让你令人不齿。” 又一个老者道:“现在的年轻人,不同文墨还自以为是,如静安方才这一首诗来说,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蝴竟然说他也会!” 安馨想,静安?她倒记得有个叫静安师太的,是个尼姑。 静安得意而又鄙夷道:“赏花会向来不拘一格,诸位不必与外行计较,既然他有自信,便让他作上一首瞧来又何妨?” 杨虎有些尴尬,但想到能赢得银两与安馨平分便豁出去了,抓起笔写道:“有花名玉兰,白如天上雪,风来花飘,飘十万里。” 安馨嘴角抖了抖,杨大哥的诗,果真是,不拘一格…… 此诗一出,自然被人耻笑。 杨虎心想我这五言律师比那个静安的七言绝句不差啊! “这种诗也能与我相较?哼哼……”静安不屑,而又满脸讥讽,安馨若是知杨虎的想法,必定赞誉有加,在她看来,委实相差无几。 安馨不善抒情,自然也做不来好诗,但有句话不是说得好么,会背诗的还怕会作诗的!? 为了银钱,头可断血可流,不拿到手不罢休! “我也来作一首好了!”安馨微微一笑开口。 众人瞥了安馨一眼,滞了滞,而后继续讽刺杨虎,安馨被无视的很华丽。 杨虎惊喜道:“安姑娘,你也会作诗?” 安馨想:会背诗算不算? 倒是那黛青长衣的男子看了安馨一眼,旋即摇了摇头,怕也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安馨随手拿起笔,法对安馨来说不成问题,自甲骨文、金文演变而为大篆,小篆、隶,乃至草、楷、行她都曾研习,而安馨最擅长的便是行楷,字体潇洒,随心所欲,又有所规范,与安馨性格相似。 安馨挥笔写就:嫩蕊娇黄蕴梦深,风光月色伴侵寻。细清艳谁裁剪?吸引诗人一颗心。 杨虎渐渐眼睛睁大,良久惊叹道:“好诗!绝世好诗!好字!绝世好字!” 被他这么一嗓子,众人的目光皆是望了过来,自然众人不信安馨真能写出什么好诗来,然在看到那字时,也禁不住叹声一声好字。 再去看那诗时,各个脸色异彩纷呈。 一个年级不过十四五的少女,如何能写出这般好字好诗来!? 这诗句,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呐! 众人震惊的看着安馨,静安显然同有文人的小气,撇撇嘴道:“抄的吧!” 安馨险些一个踉跄。 这兄台练得不是火眼金睛吧…… 第十四章 风家 “是不是抄的,让这姑娘再作一首不就知道了?”那眉眼不错的男子笑道。 安馨自然不惧,不过多背一首诗而已,微微一笑道:“若我再作一首,那五十两银子便是我的了,否则拒绝配合。” 冲着银子来的,自然心有不甘。 冲着赏诗会来的,自然心有不服。 那男子双手环胸笑道:“你若再作一首,我便再加五十两!如何?” 安馨瞥了一眼杨虎,见杨虎正紧张的看着自己,安馨深吸一口气道:“知识果然就是财富呐!” **** 翠条多力引风长,点破银花玉雪。韵友似知人意好,隔栏轻解白霓裳。一首诗赢百两,更轰动赏花会。 安馨弹笔一丢,上前领奖金。 男子将钱袋放在她掌心,微微一笑道:“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安馨微微一笑道:“否。” 他并不生气问:“为什么?” 安馨抛了抛钱袋道:“对你不熟。” 他蓦地一怔。 安馨早已转身,跳下台阶走至杨虎前道:“杨大哥,这五十两给你。” 杨虎一惊,慌忙摆手道:“安姑娘不可,这银子我万万不能拿!” 安馨随手塞到他手里道:“我说过的话,从不收回,说好一人一半了。” 她神色间并没有坚决的压迫力,但杨虎并不怀疑她说话的真假,她,是当真的,若他拒绝,是否会让她生气? 况银两他也实在缺用,母亲年老病重,靠着他当捕头的那点酬劳,实在无法维持。 刚伸手去接,突然一个莽撞的身影冲来,径直自安馨与杨虎中间挤了过去,安馨手中银两跌落,自然两人皆是被挤的一个踉跄。 “好狗不挡道!”是个少女,着鹅黄烟水百花裙,眉目精巧,气质跋扈。 杨虎凝眉道:“好泼辣的女子!” 那少女蓦地转身,鄙夷道:“你说谁?” 杨虎冷声道:“自然是说你!” 那少女骤然出手,安馨眼睛一眯,少女竟是会功夫的! 杨虎一惊,慌忙后退,他虽是捕头,功夫却是习不来的,不过是路数简单的打打杀杀,那少女一招一式却自成一家,显然有着极好的武术功底。 那巴掌虎虎生风,竟然一掌打在杨虎的嘴上,少女趾高气昂道:“那便打烂你的嘴!”说罢再次出手,那掌力在快要打至杨虎的脸时被另一只手抓住。 少女脸色一寒,倏地转头。 安馨冷冷的盯着她,她并不是冷冽的人,然有些人有些事,由不得你不去冷冽对待,尤其是这种不知好歹,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 “放开我!”少女寒着脸,她天赋极高,功夫学的也很快,在家族里更是人见人爱,眼前偏有个不长眼的,敢拦祝糊! 安馨掌力不松反而收紧,她指尖轻易扣祝糊腕处穴位,力道骤然一收,措手不及的少女被大力扯的一个前冲,安馨骤然抬腿,腿膝重重顶在她的小腹,少女吃痛身子一躬,安馨骤然抬拳,毫不怜惜的就像少女的脸砸去。 不吃头,就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啪!”安馨的重拳被另一只手抓住,安馨陡然抬眼,眼底冷气乍泄,侧腿就是一踢,抓祝糊的人脸色一滞,然身子微微一避,便避开了她的攻击。 “你敢打我!”少女显然没受过这等委屈,在安馨向别人攻击时,骤然出手,安馨一个不妨,只觉腰侧被人重重一踢,身形瞬间踉跄了出去! “琳儿住手!”愤怒至极的少女骤然被人拉住。 风琳气的跺脚:“逸哥哥,这个贱人敢打我!” 安馨的状态并不好,刚才腰间那一脚并不轻,疼得她直出冷汗,她自练空手道,还从来没有吃过这种暗亏。 古代武术发达远强于现代,即便她练有空手道,怕也难是这些功夫家子的对手。 杨虎脸色一变,慌忙扑上来道:“安姑娘,你没事吧!?” 安馨忍痛起身道:“没事。”她不善于将软弱展现给别人看,亦不愿。并非逞强,只是觉着软弱也好,坚强也好,都是自己的,你软弱时,没有永远的同情,你唯有足够坚强! “不要惹事!”风逸微微蹙眉,而后视线落在安馨身上,事实,他真的意外到了,刚才眼前少女的出手可谓果断利索干脆,每一招都是行将有效的,能做出那样风花雪月的诗句,又能使出这样利落的好拳,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贱人,今日有逸哥哥护你,我便饶你一次,明日水月阁我与你决一死战,你敢不敢!?”风琳厉声喝道。 杨虎神色骤然一变:“水月阁!?你们是……” 风逸知身份无法掩藏,只好道:“我们正是此次前来查探水月柔一案的风家子弟……姑娘,琳儿不懂事,还请海涵。” 一语落,众人皆惊。 天呐,风家!? 便是那个破获无数奇案,被称作人间青天的风家!? 那这个年轻的公子便是风家的天才风逸了? 风琳气急败坏道:“逸哥哥,明明是她得罪的我!为什么要给她道歉!?” 安馨微微眯起眼睛,就是他们将凶手找了出来!?风家…… “海涵不必了,明日水月阁,必当前往!”安馨视线冷淡,缓缓扫了一眼风琳,这一脚,岂能不还? 第十五章 叫花子 安馨回来时,暮色将晚,华南村隐在缤纷的光影中,如一副画卷铺陈。 她双手背在脑后,望着暮色微微发怔,无论今古,想要不受欺凌,想要自在轻松,想要随心所欲,实力,财力,权利,缺一不可。 而如今,她的实力,烂透。 财力,几无。 权利,扯淡! 这么下去,她只有被生活蹂躏,还如何蹂躏生活? 前世,她自不必担心,父母之名,名动天下,她从未感受到一无所有的日子。 今生,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与世无争?那是权贵才应有的,温饱尚无法解决,还如何不争? 视名利金钱如粪土?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个社会,由不得会将你变成视金钱如爹娘! 安馨一脚踢开脚下石子,身在古代,只靠空手道,如何战胜博大精深的中华武学? “啊!”一声凄惨的叫声将安馨倏地拉回神,她一怔,抬眼一看,只见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正捂着额头大叫。 安馨眨了眨眼睛,看他瞪着自己的形容,有些像瞧罪魁祸首。 安馨慌忙上前道:“呃,你没事吧?” 那叫花子气急败坏道:“你看我像没事的吗?”说着伸着脏兮兮的脑袋,让她看额头的伤,安馨抽了抽嘴角,果真不像没事的…… 安馨拿出一锭银子,歉意道:“村里有大夫,你快些去瞧瞧。” 叫花子很有风骨,哼哼唧唧道:“无功不受禄,老头儿不受嗟来之财!” 安馨毕竟是凶手,不管不顾自然不可能,只好道:“那么,您想如何?” 叫花子捂着额头道:“吃的,喝的,有没有?” 安馨道:“我去拿!” 叫花子道:“慢着,老头儿一年没洗澡了,要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另外,这身花子服你来洗洗补了,还有吃的要有肉,喝的要有酒……” 安馨抽了抽嘴角,她开始有些不确定的认为,这个糟老头子是不是被她一脚踢坏了脑袋! “衣服既然破成这样换新的便是。”安馨木着脸道。 “这可是金山银山,换不得换不得!” “……”一件破衣服,什么金山银山! “小丫头,你刚才那一脚,力道可不小呐!老头子瞧你……” 安馨懒散的接话:“根骨清奇,慧外秀中,灵魂强大,不如收我为徒如何?”这种话,风起于谁已无法考究,但后来日益兴盛,但凡拜师,好似都有这么个套路,烦不胜烦。 那老头子眼珠子一瞪,怒声道:“你怎么抢老头子的话!” 安馨抖了抖嘴角心道此话已被广为流传,任谁也知道! “不过,灵魂强大是什么玩意?” 安馨抖了抖嘴角,呵呵僵笑,玄幻的男主女主不都有一个强大的灵魂的么? “想要做老头子的徒弟可不容易呐,多少人前赴后继的来,老头儿还不收哩。”那叫花子花白的胡须得意的一翘一翘。 安馨道:“没兴趣。” 叫花子气恼道:“你怎么能没兴趣!?你难道不想学老头子的功夫吗?需知这天下能与老头子平起平坐的,也就那么几人而已!” 安馨挑眉道:“那几人中一定包括我喽,否则你这么强悍的功夫,怎么还会被我踢到额头!” 叫花子气的胡子一翘一翘:“老头儿若非睡着,你就算踢十年也踢不到!” 安馨漫不经心笑道:“高手,即便睡着不是都比俗人醒着还精明吗?您老怎的睡糊涂了?” 叫花子气急败坏道:“好好好,老头儿故意被你踢到,走累了,懒得自己找酒肉,所以就多多麻烦小丫头你啦。”说罢呲牙一笑。 安馨顿住脚步道:“既然是你故意,我便没有义务再照顾你了。”说罢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那老头子一溜烟跟上,哪里还有半分孱弱?哼哼唧唧道:“人老了,便不被人当人看了,伤了老头儿竟然无情无义不管不顾,好心狠呐。” 安馨声音懒懒飘来:“啊,你是老了,恰好我还有些心狠……” **** 一夜转眼而逝。 水月阁挤满了人,轰动全县的水月柔自杀一案今日终于真相大白,而破获这件案子的自然是有着“人间青天”之称的风家! 人们拥挤如潮,无不想一睹风家破案风采。 “你们听说了吗?水月柔那件案子,风家仅一日便破了,不愧是人间青天呐!” “是啊,风家百年能人辈出,无一不是破案高手,听闻新一辈中有个唤作风逸的,更是破案天才,据传十岁时,便将遗留十年的无头案给破了,啧啧,果真英雄出少年呐!” “水月柔不是自杀的吗?难道真的是一件谋杀案?” 一句话落,立时引起更纷杂的议论声。 安馨靠在柳树边,垂柳摇曳遮掩了她的身形,她嘴里叼着一枚柳叶,眸光若渌过的溪水,微微闪烁着望着水月阁前的人潮。 风家人与那个县令还没有到来,但看热闹的人已将此处围的水泄不通。 安馨抬手揉了揉腰侧,昨夜痛了一宿,若非她以前经常受伤,早已熟悉伤势的处理方法,今日必定会影响行动了。 不过,在见那个风琳之前她更有兴趣的是这件案子,风家那个风逸当真如此天才找到了凶手么?回想自己自幼喜好推理,很少遇到对手,这个风逸,是否能够成为自己的对手呢? 安馨吹了吹柳叶,薄薄的叶片发出细细的圆滑的曲调——有个对手,也是不错的呢! “放开我!救命啊!揭榜的不是我啊!”惨叫声骤然传来,安馨微微蹙眉,抬睫望去,只见安大明被衙役粗暴的推搡过来。 “省省力气吧,一会有你的叫的!”一个衙役烦不胜烦道。 安馨指尖一弹,柳叶飘飞出去,落在湖面,而后飘游而去。 安馨吐了口气,如果任由风家人找出凶手,安大明怕真的要受处罚了啊…… 第十六章 陌上花 “这就是那个揭官榜的草包?揭了官榜又破不了案,依照大邑律法,应受鞭刑吧?”一众人走了过来,少女的声音犹显清脆,却带着趾高气昂的傲慢,将众人的目光皆吸引了过去,立时,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能够将案子真相大白,平冤昭雪,无疑是极得人心的,冤假错案的造成,受的通常是寻常百姓,而风家破获一件又一件奇案,无形中便是为百姓做了主,自然备受欢迎。 王白石神色端正,底气十足,在寻常百姓前,这位父母官,官威十足,事实,也只有在百姓前,他尚可以摆摆官架子。 而他身侧的少年正是风逸,他神色亲和,全没有天之骄子应有的傲慢。时不时还会驻足与百姓们交谈,让一众百姓很是受宠若惊。 说话的自然是风琳,她骨子里的傲慢想必是生于大家族与生俱来的,且少女又天生聪慧,容貌姣好,自觉高人一等。 她的话音一落,王白石自然将视线落在了安大明身上,坦白说安大明险些坏了他的大事,若非他情急生智将风家人请来,这个案子便破不了,案子不破,必定迁怒那位大人,到时他连人头都难保,自然王白石不会给安大明好脸色看,况无论如何他也要给风家面子,即便只是个少女。 “来人,鞭打二十!” 古代鞭刑可谓极其严苛,这鞭子自然不是普通的鞭子,而是鞭子上扎有钉子或钩子,鞭打人身时,可以勾开或撕裂血肉,使受刑人吃尽头。 鞭打二十,已算极重的处罚了。 安大明自然吓得半死,他狼狈的跪地求饶道:“大人呐,揭官榜的是安馨啊!小的是被逼迫的啊!大人明察!大人饶命!” 一侧杨虎脸色微变,他自然是向着安馨的,自然不会让安大明真的将安馨给供出来,慌忙道:“来人,还不动手!” 风琳因上次赏花会对杨虎印象极差,冷笑道:“大人,杨捕头上次擅离岗位去赏花会,可是得了不少银两呢,您难道不知这事儿?” 王白石一怔,杨虎做事一向他放心的,没想到风琳竟然将事情扯到他身上去,况有银子,杨虎竟然没拿来孝敬自己一些,自然心中不悦。 杨虎心头一颤,慌忙单膝跪地道:“大人,那银两乃是她人赠与,况那日并非卑职当值!” 风琳冷嘲道:“杨捕头的意思是,不当值时县衙的事都与你无关了?” 王白石沉了沉脸色沉声道:“擅离职守,你太让本官失望了,与安大明一并受罚吧!”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安馨蓦地眯起眼睛,这个风琳看起来不仅有仇必报,还是个颇有心计的,她刚要走过去,却见王白石突然脸色大变,直直的望着前方,而后颤巍巍的噗通一声跪地。 安馨一怔,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缓缓行来一顶软轿,那轿帘低垂,看不到轿内的人,但能让王白石如此惧怕的,一定不是简单人物。 县太爷都下跪了,百姓们即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跟着下跪准没错,一时之间,呼啦啦跪了一片,倒让安馨鹤立鸡群似的,孤零零的站在一侧。 有个好心的拉了拉安馨道:“姑娘啊,一定是来了了不得的人了,还不快跪下?” 安馨思想中自然没有下跪一说,如这种陋习,她实在不敢恭维,但不跪,这么鹤立鸡群的,总归会节外生枝,只得不情不愿的跪下,却见那轿帘缓缓撩开…… 王白石的声音分外响亮的传来:“下官携同义安百姓恭迎右相大人!” 安馨身子蓦地一顿,倏地抬睫,右相!? 就是那个拿奏折烤肉,在朝廷一手遮天,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奸大恶的,还险些害的爹吃官司的右相!? 哦?那便更不用跪了! 那个京城来的了不得的人物,可当真了不得! 右相大人通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没想到竟然为了水月柔跑到这么个偏僻的小地方来,可当真让人开眼界呐! 那本欲撩起的轿帘不知怎的,便又落了下去,众人伸长了脖子等着一观右相风采的,只好干伸着脖子。 右相呐! 大邑流传一句话:云中莲,陌上花,月出南疆,霞落西域。据传这分别代表四个人,陌上花说的便是当今一手遮天的右相了,传闻其风华绝艳,就连陌上盛开的曼陀罗花见之含羞,那将是怎样的姿容? 可这样一位人物,偏就被薄薄的轿帘给遮住了,众人能不心急,能不心痒,能不抓耳挠腮吗!? 软轿一侧立着的是个绯衣男子,神色淡漠的像万年不化的冰川,声音冷冰冰道:“大人有令,尽快破案,不得延误!” 王白石身子一颤,慌忙一把拉住风逸道:“风公子,快些说说谁才是真正的凶手吧!” 风逸这才回神,他视线扫过那顶软轿,而后不经意的落在安馨身上,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风琳,果然少女紧握拳头,正神色阴沉的盯着她。 安馨也察觉到了风琳的视线,她抬睫视线与她相撞,一个狠戾如虎,一个淡漠无波。 但好在二人没有冲动的冲上去,当着右相大人的面若当真打起来,怕真的要糟糕了! 风逸深吸一口气道:“将四个嫌犯带上来!” 安馨眸光一闪,而后若有所思的望向那顶软轿,窗帘撩起一角,好似有视线浅浅的落在她身上,安馨觉着这道视线有些熟悉,也是,她毕竟在揽月殿为父亲平冤昭雪,那个右相大人想必对自己有些印象,不过,像这种大人物,如何会记得她这种乡野小民? 况右相权势滔天,又险些将爹害死,她自然难生好感,这般一想,最后一丝好奇心也无,便移开视线落在风逸身上,他口中的真凶会与她一样吗? 看着被押着走来的四个人,安馨的视线冷锐的定在一处,真凶就是这个人!逃不掉! 第十七章 凶手是谁? 嫌犯一到,众人便紧张起来,水月柔死时明明是在密封的密室内,凶手究竟是怎么将水月柔杀死的?这也许是这件案子最为令人疑惑的谜底了! 风逸微微一笑,道:“琳儿,交给你了。” 风琳立时得意一笑道:“逸哥哥,凶手我已经知道是谁了,却不知琳儿所说的凶手与逸哥哥的是否为同一人!” 风逸本是家族中的天之骄子,如这样的小案子,根本不需要他出手,至于答应王白石来此破案,不过是给她提供一些历练的机会罢了! 风逸双手环胸笑道:“这件案子本是你全权负责,我的答案是谁都不重要。” 风琳道:“水月柔死于水月阁的时辰是子时,她体内有砒霜,且嘴唇发紫,明显是中毒身亡,很多人以为这是一场自杀,可自杀的人怎么会脖子上有勒痕呢?” 一语落,众人皆惊,这些细节自然不是常人能够注意到的,大多数人的眼睛看到的都只是一个浅显的表象罢了! 安馨微微眯起眼睛,不得不说,到目前为止,这个女人说的都是正确的! “只此一点,足以判定,水月柔根本是死于一场谋杀!”风琳信心十足道。 即便众人已知水月柔是死于谋杀,然此时听到风家人肯定的说出,还是惊呼不断,密封的室内,怎么可能会是一场谋杀呢!? “凶手究竟是怎么讲水月柔杀死的呢?如大家所见,水月柔确实是中毒而死,而那个时候,水月柔的姑母尚在店中,且一直没有消失过,是完全不可能有时间去杀人!至于她的姑父则一直在赌场,期间虽然去了一次茅厕,但也不过是半柱的功夫,半柱想要往返赌坊与水月阁,是根本不可能的!除非他有着绝世轻功!”说罢风琳骤然出手,凛冽的掌风快速的向付辛仁砍去,付辛仁躲闪不及,瞬间中招,当场倒地! “我随意的一招,他都接不住,更罔论绝世轻功了!”风琳得意的收回手,风逸赞许的点了点头,王白石则恍然大悟,而围观的百姓不住称赞这个少女的观察敏锐,不过是风家一个小丫头竟然连这么复杂的案子都能轻易破解,不愧是百年大族啊! “至于徐淮安嘛,他以写字为生,水月柔死时,他尚将代写的字转交给求字的人,说明他当时尚在京城,京城距此乘坐马车也要一整日的时间,那个时候,他绝不可能来水月阁杀人!” 风琳下巴微抬,冷笑的看了安馨一眼,是了,这个女人如何能与自己相比?她出身名门,身份尊贵,容貌娇美,天赋极高,自幼众星捧月,岂是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贫寒贱民能攀比的!? 这样的人竟然敢打她!简直是找死! 安馨望着她的眼神很奇异,风琳心底的傲慢若浪花一般翻腾起来,羡慕?嫉妒?她自幼经历无数这种目光,这便是差异!这便是尊卑!这便是这个女人穷极一生也无法超越的东西! “姑娘,那么凶手是……”王白石搓着手,不安的看着风琳。 风琳唇角一抬,冷嘲道:“答案再明显不过!凶手就是她!”她抬指一指,众人一片惊呼,而被指之人顿时脸色苍白如纸! 安馨身子微微放松,她退至一侧,随手扯了片柳叶含在口中慢慢嚼着,淡淡的涩弥漫味蕾,然她的眼睛却清亮有光。 软轿内,轻摇的折扇一顿,一声轻笑漫溢。 轿外冷漠如冰的沈卓道:“大人为何言笑?” “本相笑风家名不符其实!”那音质极美,弦瑟一般动人,疏疏懒懒,却自有遮天的睥睨。 沈卓不明所以,只将视线投向风琳,至此,他觉着这个少女说的似乎都对。 “瑛姑!你还不承认自己的罪行!?”风琳冷斥。 瑛姑骤然踉跄着后退一步,苍白着脸道:“我,我……” “那一日你已然动了杀机,因水月柔死前险些将你打死!那砒霜你并未下到她的茶水中,是因你想要制造不在场的证明,是以你将砒霜混在了她的唇红里,水月柔不知便将含有砒霜的唇红涂在唇上,你便与她说起小笼包的事,水月柔突发奇想想要吃,你便将茶水备好后离开,一无所知的水月柔口渴喝水,继而中毒身亡!好精妙的算计!” 一语落,全场皆寒! 天,照风琳如此一说,瑛姑岂不是既有不在场证明又可以于密室中将水月柔杀死了吗!? 王白石脸色一沉怒喝:“瑛姑,你还不认罪!” 瑛姑身子一颤,缓缓软倒在地,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可怕啊!竟然下毒毒死自己的主子!” “我看呐水月柔的毒打才让她萌生了杀机呐#旱起来也是水月柔自作自受!” “风家不愧是人间青天呐!这个小丫头真聪明呐,年纪不大竟然就轻易的将案子给破了!这一番推理可谓精彩之极!” …… 一时赞美声如潮,风琳毫不掩饰眉眼间的得意与骄傲,眸光冷刺刺鄙夷的扫向安馨,无声道:“土包子!” 王白石搓了搓手,恭敬的望向软轿处道:“大人,这凶手已抓,您……”可消气了? 沈卓冷冰冰道:“大人有令,即刻行刑!” 王白石慌忙应是,转而冷喝道:“还不将这个杀人狂魔给拖下去!” 瑛姑苍白着脸任由人拉扯,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那小手力道不大,却好似有着非凡的暖人心脾的力量。让瑛姑的身子倏地一颤,缓缓抬睫。 她看到一双清凉而又坚定的瞳眸,而那双瞳眸正倒映着她狼狈的身形,那一刻,瑛姑突然悔不当初,突然想为自己这艰难而又痛的一生失声痛哭。 “什么人敢扰乱本官执行公务!”王白石一见安馨立时大喝! 安大明突然尖声道:“安馨!大人!就是她逼迫小的揭了官榜!大人明察啊!” 杨虎脸色一变,他不知安馨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闯出来,再不阻止的话,大人恐怕会将她一并问罪! 风逸眸光一闪,她揭的官榜?她一开始便知这是一场谋杀么? 王白石一听安大明之言,更怒火中烧,右相大人在此,若因这个女人惹的右相大人勃然大怒,到时谁也别想独活! “来人!还不来人将她给我拖下去!” 安馨缓缓直起身,视线淡淡的落在王白石身上,声音清亮而毫无畏惧道:“大人想当着右相大人草菅人命么?” 王白石脸上的肌肉一抖,直指着安馨气极道:“你,你胡说什么!” 安馨淡淡道:“我说,瑛姑不是凶手,大人是想草菅人命来蒙蔽右相么?您如此便罢了,难道您想让右相也背负上草菅人命的罪名吗!?” 一语落,全常豪一般的寂静! 第十八章 生命无罪 风家百年大族,但凡凶杀案从未误判过,今日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女给反驳了,这无疑是对风家百年名誉的挑衅!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风琳,她骤然厉喝道:“你敢质疑我的推理!?” 安馨面不改色淡淡道:“错的必定遭到质疑!错判无辜,却让真凶逍遥法外,死者当哭,亡魂难安!” 风琳咬牙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不懂破案奥义的土包子也敢来质疑我!?” 安馨眸光清亮若晚星,声音确有了一丝的恍惚:“破案的奥义……破案的奥义不就是让真相大白么!?” 风逸奇异的望着眼前的少女,她容颜算不得倾世,可偏有着让人过目不忘的气质,那气质藏于她的肌理骨骼,清拔卓然,浩然正气! 心湖蓦地吹过清风,漾起圈圈涟漪,少年,刹那失神。 “凭你也能让真相大白!?你以为你比得过我风族百年经验?你这个,卑、贱、之、人!”最后四个字,风琳咬得阴狠。 沈卓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大人有令,准了!” 风琳脸色蓦地有些难看。 王白石一哆嗦,原本此事已解决,凶手是谁他是不关心的,只要找到凶手就好,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让本来明晰的案情再次扑朔迷离,他已打算将安馨一并问罪了,哪里会料到右相大人竟然信了! 这下可糟了!若凶手当真不是瑛姑,那他方才误判必定要被问罪了,想到此,王白石满头大汗,右相性子是捉摸不透的!况他向来喜恶分明,若是他不喜的,通常后果不甚妙! 安馨淡淡道:“在指出凶手之前我先说水月柔是怎么死的好了。因水月柔体内有砒霜,大家便以为水月柔是中毒而死,其实在中毒以前水月柔便已经死了!” 众人皆惊,有人疑惑道:“人死了怎么还会中毒呢!?” 安馨淡淡道:“砒霜中毒后皮肤上会出现米粒大小的丘疹,口鼻出血,尸体极度痉挛……水月柔的确全身痉挛,但皮肤完好,口鼻也未曾出血,这说明她死前根本没有中毒,毒药是死后被强行灌入口中的。” 杨虎道:“但在密闭的房间内,水月柔是如何被杀死的呢?” 安馨唇角一抬笑道:“问得好,水月柔究竟是如何死的呢?大家只看到她被锁在房间内便以为她是在密闭的房间内被杀死的,但一个人被杀死时怎么会丝毫不挣扎呢?刚才我说过了,尸体呈痉挛状态,这说明尸体是清醒的,且挣扎过!可房间内没有丝毫挣扎过的痕迹,不是太奇怪了么?” 众人议论纷纷,风琳冷笑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安馨淡淡道:“在水月柔后背处,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淤痕,那淤痕显然是她倒在地上时咯的,大家都知道,水月柔是死在房内床上的,后背怎么会有这样的痕迹?且我在水月柔指甲内发现了一些翠绿色的草汁,虽被人清除过,但还是依稀可见的。这说明水月柔根本不是死在房内,而是死在房外,且她在临死时因痛抓过身边的草,衣裳鞋子沾满了泥,凶手很从容,他不仅未水月柔替换了干净的衣裳,还为她清洗了指甲,更为她灌下了毒药,那毒药因水月柔已死,并未达到肠胃而只存留在口中,少数顺着喉咙留下,但足以说明她是服毒而死了!” 王白石脸色苍白道:“可凶手是如何逃离房间的呢?那房间是密闭的啊!” 安馨蓦地笑了起来,少女的笑不似往常温暖,而是有一丝嘲弄的冰冷:“再简单不过了!” 众人大惊,难不成有什么妖术!? 安馨淡淡道:“凶手先将门在里面插上门闩,而后自窗外跳出,再以利刃小心的将窗闩带上,这样密室杀人便完成了!” 杨虎道:“可窗闩上并没有利刃的痕迹啊” 安馨道:“用刀背,窗闩可以事先拉出一些,而后再以刀背小心移动便可以将窗户锁死了!” 风逸沉思片刻道:“凶手既然将水月柔的衣裳换下,瑛姑难道没有丝毫察觉?” 安馨蓦地看向风逸,他这样问便是已然知道凶手是谁了?这个少年的天分怕不止是谣传。 安馨顿了顿淡淡道:“水月柔性格暴躁,动辄对瑛姑鞭打体罚,况水月柔死时是深夜,她换上睡袍也在情理之中,况瑛姑来时水月柔已死,又惊又怕之时,谁会去想那件带血的衣袍呢?且瑛姑本就希望水月柔能够死掉,却不料她真的死了,当她知道水月柔体内含有砒霜时更是惊惧不已,因她手中确实有砒霜,只不过不知何故一直未曾动手罢了!” 瑛姑蓦地捂脸痛哭起来。 风逸唇角抬起笑纹,眸光滑过一丝亮光望向安馨道:“可凶手为何要杀水月柔?” 安馨淡淡道:“凶手动手杀人前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我想大抵离不开世间那些爱恨情仇吧……”可,谁来为亡者的死买单?无论怎样的罪过,生命无罪! 少女的眉眼间好似有着见惯了人情冷暖后的悲欢离合,然那眼睛明亮如初,足以破开世间一切阴霾魔障,那姿态,太美,让人油然心动! 安馨眸光恍然不过一瞬,再抬睫时已然雪亮,直直的望向眼前面色微变的男子,声音一冷沉:“徐淮安,我说的没错吧!” 第十九章 逃无可逃 众人的脸色瞬间大变——徐淮安!?怎么会是徐淮安!? 徐淮安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僵硬的笑道:“姑娘,怎么会是小生呢?小生为何要杀月柔?小生并没有杀她的动机啊……” “你有!”安馨声音肯定,眸光却落在风逸面上,唇角一抬。最新更新:果然,风逸神情并不意外,这个人早便知道真正的凶手是徐淮安了! 风家果然不容小觑! 风琳冷笑道:“水月柔死时,徐淮安可是在京城呢,难道他会分身术不成?” 安馨淡淡道:“那字并非是徐淮安给的,不过是他找的替身罢了,求字之人事实并未见到徐淮安的脸,这一点只需将那替身抓到便知真假了!” 沈卓冷冰冰道:“来人,将那替身带上来!” 这下吃惊的不仅是众人,就连安馨也被惊到了,事实徐淮安找替身不过是她的推测,她实在分身乏术,只得赌一把,毕竟她有证据在手,即便这里有些失误,也不会对结果造成影响,万没想到,那个替身竟然被抓住了! 不对……这个右相如何知道要抓替身的!?难道他未卜先知?如果他早知道这个徐淮安有替身,那刚才为何还要让王白石对瑛姑尽快行刑!? 一瞬间无数个疑虑浮上来,安馨回身,眼睛微微眯起,好似视线能透过薄薄的轿帘看清里面的人! 轿中人懒懒一笑,自己热心帮忙反倒要把自己身份给暴漏了,他有些期待她知道自己便是右相后的神情……是勃然大怒还是气急败坏?或者会因安有为的事与自己记仇当场翻脸也说不定……无论什么样的反应,都被他所喜,啊,反正不厌恶便是了。 徐淮安的脸色骤然苍白,他身子晃了晃道:“不必将他带上来了……” 安馨蓦地回神望向他。 瘦弱的生,文弱纤纤,实在让人难以联想到他便是那个凶残的凶手! 徐淮安望向安馨笑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周围的议论声几乎淹没徐淮安的声音,然安馨熟通唇语,自然知道他问的什么,安馨淡淡道:“你若不认罪,我自然会有你下手的证据,看来你已经后悔了。” 徐淮安身子虚颤:“是……自从杀了月柔后,我夜夜从噩梦中惊醒……我总能看到月柔伸着长长的舌头向我索命……” 安馨随手丢出她那日让他们脱下的衣袍淡淡道:“怀疑你是从绝笔信开始。一个想要自杀的人或许会留下一些遗言,但彼时她的心情必定是激动的,写出的字不会如此工整。” 徐淮安道:“这似乎不能成为一个理由。” 安馨唇角抬起一线笑意,淡淡道:“你说的对,可绝笔信下盖了一个印鉴,将死之人还会有心情盖印鉴么?这说明那绝笔信并非水月柔所写。” 徐淮安声音微低道:“这似乎也不能称为一个理由。” 安馨随手掏出那卷绝笔信,王白石突然大叫:“啊!绝笔信原来在你手里!” 杨虎也傻住了。 安馨耸耸肩,尴尬的笑了笑道:“让我怀疑的是绝笔信上的字,右手写字的人写横时,必然是由内向外写,可你惯用左手写字,是以写出的字便是先外后内,可瑛姑与付辛仁都是不会写字的,李秋霞认字不多,绝写不出一手梅花小楷来,能够写的也只有你了!” 徐淮安额头缓缓滑下细密的汗,他颤抖道:“证据呢?” 安馨随手将他的衣袍拎了起来,翻到袍角处,那里有一块新补的补,徐淮安在看到那块补时,颓然的坐倒在地。 安馨道:“你逃走时不小心被花枝缠住,可当时瑛姑已经回来,你来不及检查袍角便匆匆离开,可却留下了真正的证据!”安馨随手将一小块碎碎的布丢开,声音凉凉,“事实你在杀水月柔时自己不小心受了伤,草尖还有水月阁的地毯处都沾有你的血迹……”可古代科技不发达,无法靠血迹来辨别凶手。 徐淮安颓然道:“当初是水月柔要与我分手的……因我缕考不中,又无力给她优渥的生活,不过她答应对外传言是我与她分的手……” 安馨声音凉凉道:“因此,你便将她杀了?即便她死了,你依然落魄,且要以命尝命!” 全场寂静,只有少女的声音微凉却有着刺透人心的力量,让每个人的心灵为之一颤! 王白石最先反应过来,他慌忙喝斥道:“还不将这个杀人犯抓起来!” 立时有衙役冲来将徐淮安扭住,徐淮安望向安馨道:“我知道无法躲过这一劫,但没想到指出我的人是你。” 安馨面色淡淡道:“真相只有一个,人在做天在看!” **** 水月柔一案告破,众人哗然。 一说:“没想到啊,风家也会误判案子!若不是这个叫安馨的,那瑛姑可就做了冤死鬼了!” 一说:“风家以前不会也误判过吧?” 一说:“这个叫安馨的丫头是五华村的吧?据说以前替她妹妹嫁给了京城高官凌家呐(声音压低)但听闻被休了……” 一说:“啊?此事当真?好不容易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怎么又落魄了……” …… 无数议论迎面而来,安馨唇角微微抿了抿,凌家势力强大,这个消息被完全篡改也在意料之内,只是凌家人为了顾及自己的颜面,可会想到会为一个贫家女带来多么大的困扰? 若是以前的安馨,又如何承受? 有议论自然也有赞美,但对安馨的赞美无疑是对风家的贬斥! 风琳脸色阴沉,她无论到什么地方都是万人追捧,哪里被人这么低看过!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再难克制,上前一步厉喝道:“贱人,看招!” 骤来的掌风让安馨本能的退后一步险险避开,本打算鸟兽聚散的众人突见二人动起了手,立时兴致盎然的围观起来。 王白石气急败坏道:“住手!右相大人面前竟敢造次!” 右相大人一手托腮懒懒道:“这个丫头,倒真有两下子。” 沈卓疑惑道:“大人是指风琳?风家功夫一脉传承,自然……” “安馨。”右相打断沈卓,唇角抬起一抹浓浓的兴致,“她的功夫,不似任何一派,实用有趣不是么?” 沈卓木然的想:属下瞧着也没怎么有趣,大人您感兴趣的是人吧? 第二十章 明察秋毫 安馨一退避过,不打算留后手,身子一矮,陡然出腿一扫,风琳立时避开,再次出拳向安馨打来。 围观众人兴奋的摩拳擦掌,义安县小的很,难得有热闹可看,况两个少女,一个秀色可餐,一个貌美如花,只是瞧着便是养眼的,自然看的一众男人狼血沸腾。 安馨一把抓住风琳手腕,一个重重的过肩摔,风琳的身子便向地上冲去,然风琳毕竟是会功夫的,情急生智,一掌拍地,身子顿时弹起,身子骤然前冲,再次向安馨急攻而来! 安馨身子骤然一沉,手指瞬间捏祝糊的手腕,而后身子重重向风琳撞去,风琳一个躲闪不及,腹部重重挨了一拳,身子一个踉跄,安馨后招连绵,待她弯腰时,一掌劈在她后颈,见她因痛前冲,再次抬拳,一拳打在她的脸上。 如花似玉的美人儿顿时被打的口鼻出血,风逸倏地睁大眼睛,他万没想到安馨竟然真的出手将琳儿打了,想到三叔最是护犊,风逸脸色微变,身形一掠,上前一把抓住安馨砸来的手腕。 安馨凝眉,一次阻止尚可原谅,三番五次便是多管闲事了! 风琳剧痛之下愤怒的发狂,骤然向安馨发起攻击,这一次再次向安馨腰侧踢来,安馨却下意识的避开,不料风琳这一招乃是虚晃,一记重拳毫不留情的砸在安馨脸侧,安馨本能避开,却依然被擦到了脸颊,火辣辣的痛。 风琳被伤,心中的屈辱沸腾,再次急冲而来,安馨一掌打开风逸,身子迅速一闪,骤然抬脚,凛冽的劲风划破空气,重重的踹在风琳胸口。 风琳身子一僵,接着身子踉跄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安馨一脚回旋踢带着呼啸的劲风袭来,只听“砰”的一声,风琳的脸颊遭受重击,而后狼狈的飞了出去。 满场鸦雀无声。 安馨缓缓走到挣扎着要爬起来的风琳身前,抬脚,踩在她的胸口,冷冷道:“你,真弱!” 风琳狼狈的眼神满是屈辱,不敢,狰狞,然那踩在身上的力度好似有千斤重,竟让她无论如何都翻不了身。 寂静之后,人群骤然爆发出巨大的骚动,需知风琳乃是风族的千金大小姐,安馨一脚踩在风琳身上,那便是将脚踩在风族的脸上了! 风逸微微张着嘴,琳儿被打败了,这个丫头从未品尝过失败的滋味,自幼受人呵护,何曾吃过这样的头,可今日,被一个一般大的丫头踩在脚底,想必能有所成长吧…… 再看安馨,风逸的眼神渐渐复杂,她立在那里,脸色淡淡,既没有胜利后的欣喜,亦没有受伤后的娇弱,这是一个十五岁的丫头该有的表现么? 安大明更是震骇的张大嘴,这,这还是以前那个懦弱的妹子吗?那个一被欺负便只知道哭鼻子的小丫头,从什么时候成长到这种地步? 软轿内溢出一声轻笑,声音散漫道:“看来结束了,这丫头出手,还真是深得我心呢……” 沈卓抽了抽嘴角道:“大人,对于安馨来说,得罪风族,并非好事。” 轿中人唇角抬起一抹微凉,朝晖芳华般潋滟的眸光缓缓落在安馨身上漫不经心道:“风族,又算个什么东西……” 沈卓身子一颤,再望向安馨,视线渐渐古怪起来,大人的意思是要护着这个丫头了?他记得不错的话,前一段日子,大人险些将这丫头亲爹给砍了,且不说那点前仇旧恨,单是这个少女,又有什么东西值得让大人出手的? 在他看来,这个少女姿色一般,实力一般,家境更是一般,世上女子千千万万,想要得到大人青睐的更是数不胜数,大人怎么偏偏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感兴趣? 沈卓有些头痛,大人这喜恶分明的性子,还真……标新立异。 安馨擦去唇角的血迹,走至王白石面前摊开掌心道:“案子已破,大人兑现赏银吧!” 王白石脸上的肌肉抖了抖,都这个时候了,这个臭丫头还记得自己的赏银,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先前急于破案子,他一咬牙就给了一笔巨大的赏银,如今案子破了,再让拿出手,那便是诸般不舍了。 王白石赔笑眼神却暗暗威胁道:“赏银嘛,改日再说,你在右相大人面前造次,还不快上前赔罪?” 安馨好似没看到他眼里的威胁,揉着手腕道高声道:“右相大人在此,大人还不快些兑现赏银?像我们这些贫寒小老百姓,就等着这笔银子来养活呢,大人当着右相大人的面不会耍赖吧!” 王白石嘴角一抽,旋即僵硬的咬牙道:“本官,何曾,要耍赖!?” 安馨翻了翻眼皮道:“大人瞧着民女的眼神好怕怕。民女还请右相大人为民女做主!” 轿帘处溢出轻笑声,旋即沈卓脸色变了变,而后冷冰冰道:“右相大人有令,王白石即刻兑现赏银,令安馨破案有功,再赏白银百两!” 众人皆是张大了嘴巴,不,不是吧!不愧是右相大人呐,真,有银子! 无数羡慕嫉妒恨的视线落在安馨身上,安馨也被诧异到了,古怪的看了一眼软轿处。 王白石则脸色苍白,右相大人都这么说了,他若是再犹豫,那不是找抽么!?当下不敢再犹豫,慌忙让人将银两呈了上来。 安馨抱着银两,终于露出笑脸,看着王白石变成猪肝色的老脸,安馨道:“大人,明察秋毫当如右相呐!” 王白石一张脸顿时如吞了苍蝇似的难看。 第二十一章 尼玛 安馨在池塘处顿住步子,水面微波,映照出一张少女的脸。即便很少关注,但不得不说,这具身子与自己原本的容貌相差无几。 或许,这是导致自己穿越的真正原因。 安馨抬手触了触脸颊,擦伤处又红又肿,一碰火辣辣的痛,这副样子回去,徐若兰怕又会担心了。 “馨儿?”身后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安馨捂着脸颊回头看了一眼,是金桥。 露珠道金桥与她是亲密无间的好友,可这一世,安馨与她不过仅有一面之缘,难免有些生疏感。 “金桥姐。”安馨努力消除生疏,微微一笑,一笑之下牵动侧脸擦拭,痛的她脸部僵硬。 金桥一笑清浅,她挎着竹篮走了过来:“脸怎么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安馨前世朋友极少,相较于同龄人安馨性子是古怪的,许多小朋友以为她是怪人,一见她便远远的避开,金桥这样毫不疏离的接近,让安馨心头莫名一动,便任由她端着自己的脸打量了。 “只是擦伤了。”金桥松了口气,旋即抓起药草放在口中咀嚼,而后吐出涂抹在安馨脸上。 安馨嘴角抖了抖,呃,唾液似乎能消炎…… “金桥姐从后山来?”安馨没话找话道,她实在不太善于与陌生人交流。 金桥睁大眼睛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安馨笑道:“金桥姐脚底拈有苔草和污泥,竹篮里装有细叶杜,我听娘说后山有一片沼泽地,而这些乃是沼泽常见植物,知道金桥姐自后山来也不足为奇了。” 金桥又惊又奇,脸颊一红道:“近日身子不适……” 安馨心想,怕是月事不调,因杜有调经之效,再看金桥脸色微微发黄,神色有些黯淡,她的猜测便**不离十了。 安馨笑道:“喝些姜汤吧,若是有些红糖再好不过。” 金桥神色有些不自然道:“我还是熬些杜好了……”她又哪里去弄买红糖的银钱,对于贫的农家人来说,红糖也是奢侈品了。 安馨拉过她手,她的手指上覆有薄薄的茧,原本白皙的手亦伤痕累累,安馨道:“金桥姐做手工活?” 金桥手指不自然的收了收道:“做些木活勉强维持家用。” 安馨眼神软了软,金桥生活贫,又被人称作野人,遭人欺凌,这样无依无靠却还要做些手工来维持生计,可手工虽好,但也要有人购买才成。 义安县并不大,百姓虽安居乐业,但毕竟不够富裕,想必鲜少有人会花几文银钱购买一个只能看不能用的手工制品。 安馨道:“明儿要去县城么?” 金桥点了点头,旋即欢快道:“对了,我打磨了一把桃木梳,据说桃木能够驱邪,明儿送给你可好?” 安馨笑道:“无功不受禄,金桥姐既然要送我桃木梳,那我只好明儿陪你去县城了。” 金桥轻笑点了点头,视线不经意落在别处脸色蓦地一变,慌忙垂首道:“我先走了。” 安馨微微凝眉,顺着她方才的视线向远处看了一眼,只见一众男女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安小月与王义和。 再看金桥早已匆匆远去。露珠说的果然不错,金桥似乎极怕与村里人相见,怕是长久受到欺凌,因而心生阴影了。 安馨眸光闪了闪,转身向家里走去,刚走几步,便被人叫住。 “馨儿姐姐!” 安馨慢腾腾顿住步子。 “馨儿姐姐,好巧哦。”安小月跑过来开心的拉住安馨的手,安馨心想,村子小,不巧。 “啊,姐姐的脸是怎么了?”安小月吃惊道,与她一并来的几人立时将视线投了过来,想起上次安馨威慑村长的事,众人虽心有戚戚,但众人内心对安馨的鄙夷不减反增,毕竟一个昔日懦弱的丫头突然将众人踩在脚底,还耀武扬威让他们闭嘴,凭什么!? 她安馨不过是个身份卑贱的弃妇罢了,凭什么她让她们闭嘴她们就要听从!? 眼见安馨的脸受伤,众人皆不由的嘲弄的望向安馨。 安馨将手收回淡淡道:“如你所见。” 安小月脸色僵了僵,刚要说什么,安馨便径直走开了。 王义和望着安馨漠然的脸色,心里翻腾着说不出的异样,他上前一步挡住安馨道:“馨儿,今晚我办了宴会,一起去吧?” 安馨抬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没兴趣。” 王义和脸色蓦地僵了僵,他在村子里可谓众星捧月,即便是当年的安馨也不例外。 原本以为她被休后,姿态会更卑微,哪里料到会漠然的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事实王义和确实误会安馨了,第一,安馨对这个什么宴会确实没兴趣。第二,这个人是谁!?老师没教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嘛? 安馨公然拒绝王义和自然激起了民愤,众人七嘴八舌斥责。 一说:“安馨你竟然敢拒绝义和哥!你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一说:“被休了还趾高气昂!有本事抱住凌家大腿别被人家给逐出家门啊!” 一说:“落魄成这样还装清高!义和哥,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搭理!” …… 安小月立在一侧,眼底闪过一丝畅快的嘲弄,旋即上前道:“姐姐或许是有难言之隐,毕竟脸上受伤了,不方便见人呢。” 安馨侧脸并未伤到不能见人的地步,众人本没注意,经安小月一说立时视线皆望向安馨的脸。 一说:“义和哥,她丑成这样你还要带她去,你不觉着丢人我们还觉着丢人呢!” 一说:“就是,她腿短腰粗,一张脸白成那样鬼一样难看。” 一说:“举止粗鲁,连村长都敢威胁,哪里有女儿家应有的矜持!?” …… 安馨不由的看了看自己修长的长腿,纤细的腰肢,心想尼玛,总算明白什么是睁眼说瞎话了! 世人皆如此,贬斥别人的短处来获得心理上的满足,若是没有可贬斥的,也要胡诌一个以满足心头那种灼烧的嫉恨,好似这样心理便会有所平衡,最终不过伤人伤己罢了! 王义和的心情可谓复杂,被安馨驳了面子,任谁也不会觉着爽快,他叹了口气,淡淡道:“馨儿,我知你心中放不下屈辱,既然被休已是事实,便不要再假装坚强了,有时,甘愿做一个普通人,未尝不好。” 安小月也安慰道:“是啊馨儿姐姐,平平凡凡过一生,日后找个老实人嫁了也没什么不好,凌家毕竟不是穷人能高攀的。” 安馨抬睫淡淡道“说完了么?说完我走了。” 众人的脸色很有些不好看,犹如劲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无力,下一刻却听到安馨的声音漫不经心的飘来,待听清安馨说的什么时,顿时脸色铁青。 她说:“一群蠢货。” 第二十二章 测字 果不出所料,安馨一踏入家门,徐若兰便扑了过来,紧张道:“馨儿你的脸怎么了?又有人欺负你了?痛不痛?” 露珠也惊呼一声,慌忙去找药,安有为则神色愧疚道:“都是爹不好,都是爹不好……” 父母对儿女的爱本质都是一样的,只是表达方式不同而已,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安馨一时心中百感交集。最新更新: 父亲与她的关系犹如好友,且因父亲身份的关系,她自幼与父亲相处的时日要多过母亲,但母亲对她的关爱却丝毫不逊于父亲,安馨想,她的童年虽然孤寂,但并没有在成长的道路上走岔道,便是因为她能时刻的感受到父母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吧。 而这一世,她何其有幸,能够再次得到一份别样的关怀,上天对她并不薄。 “娘别担心啦,我没事。”安馨胡诌了一个缘由,如她这种推理天才,要想编出一个毫无破绽的谎言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徐若兰这才放下心来,拉过安馨道:“快些吃饭吧,饭菜要凉了。” 安馨望着桌上寒酸的清水炖白菜和稀薄的粥微微抿唇,她若是贸然将赏银拿出来,爹娘定会追问不休,毕竟几百两银子对于贫人家来说实在不是小数目,必须要想个法子才好…… 仅有的白膜被徐若兰塞到了安馨手里,安有为和徐若兰却只喝剩下的汤水,安馨拿着那白膜,沉默良久才咬了一口。 白膜的味道差极了,又硬又粗糙,咬在口中像吃糠,但白面膜对于现在的安有为来说已经是奢侈品了。 安馨没有丝毫饥饿感,她大口大口将白膜强行吞了下去,喝了口汤便开心的大声道:“吃的好饱,我要出去走走。” 徐若兰慈爱道:“天色不早了,不要走得太远,让露珠陪你一起。” 安馨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出去。 经商实在不是安馨长项,但若是不经商,银两又如何名正言顺的出现在安有为手里呢? 在外面走了一圈安馨径直回了房间,躺在坚硬的床上久久不眠,露珠蹑手蹑脚的给安馨盖被子,安馨只好闭眼假寐,这么一闭上眼睛竟然睡着了。 夜里安馨梦到了自己父母,泪湿眼睫,再睁眼已是翌日清晨,安馨拍了拍脸翻身下榻,随口扒了早饭,一溜烟便跑了出去。 今儿正是义安县的市集,集市纷纷攘攘,人较寻常多了许多。 金桥和安馨在一角摆了个小铺子,将做好的手工制品摆上,那些手工很是小巧,活灵活现极为可爱,还有一些木梳,木簪子亦精巧的很。 但正如安馨所料,生意惨淡。 照这么下去,一整天下来怕也卖不到几文钱。 安馨双手一扩,便吆喝起来:“测字测字,测字有礼!五文一测,更有好礼相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金桥睁大眼睛看着安馨,完全糊涂了。 安馨小声道:“金桥姐,快准备笔墨。” 金桥慌忙翻了翻背篓,哪有什么笔墨,只好去买,笔墨纸砚虽不贵,但对于金桥来说,已经要花去她全部的积蓄了。 经安馨这么一吆喝,立时有好奇的人上前道:“姑娘,你也会测字?” 安馨立刻拍手一笑道:“如何不会?看到这些手工制品没有?” 那人一头雾水的点头。 安馨神秘道:“这些制品皆是以桃木雕琢,桃木有驱邪之效,但凡在此测字的人,我都会免费赠送辟邪桃木呦!不准不要钱!” 那人眼睛一亮道:“我测!” 金桥气喘吁吁的跑来,安馨随手扯过笔墨纸砚铺平道:“要测什么字?” 金桥生的极美,眉眼如画,看的那人眼睛发直,那人吞了吞口水道:“美人!” 安馨挥笔写下,笔落字成,正是正楷。 “千里跋涉不厌难,寻诀何须问黄冠,自信人生各有道,得来全在不意间。”安馨朗朗上口,微微一笑道。 那人与安馨对视三秒道:“什么意思?” 安馨双手作揖道:“这位公子,人生得意须尽欢,不要太在意得失,万事万物莫要强求,顺其自然才好啊!” 一侧金桥噗嗤一笑,那人立时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安馨随手拿起一把桃木小人递到他手里道:“五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五文钱,你买不了上当!公子只需顺其自然,必定心想事成呐!” 远处,一顶软轿停驻。 轿帘撩起一角,露出一张绝艳风华的容颜来。 沈卓望着远处,嘴角抽了抽道:“大人,她竟要靠此谋生。” “嗯。”折扇撑开优雅的弧度,轻轻摇了摇,似若有所思。 沈卓低声道:“需不需手下将那些东西都买了?”大人既然有兴致,必定是对这个女子上了心的。 “不必。”轿帘随手撩开,那陌上花儿一般的人缓步下轿,“为免暴漏身份,你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沈卓立时拱手道:“是。” 那人一下轿,便如珠玉明辉,立时亮了所有人的眼。 他撑了折扇,半遮了容颜,缓步向不远处走去。 安馨正忙碌,一只白皙的手落在眼前,拿起一把桃木梳,安馨一怔,抬睫看去。 一袭紫色华锦流泻出斑斓掠影,一把折扇精巧晕染灼灼桃花林,一张容颜……花开倾世,姿妙无双。 周遭一切声响瞬间消弭,只有那人笑意阑珊,姿态疏懒,眸光潋滟的望着她。 安馨脸色一僵,自从上次一别,倒将此人给忘个一干二净,没想到竟在此处邂逅,有缘有缘。 那桃木梳本不怎么好看,被他拿在手里,便好似系统升级翻新了似的的,瞬间低调奢华有内涵了,安馨觉着,若让这么个人一直拿着桃木梳立在这里,那便是一个活生生的广告啊有木有? “呃,要测字么?”安馨心想自己声音怎么这么明晰,原是周遭万物无声,唯有虫鸟齐鸣,好静好静。 他垂睫瞧了一眼,随手拿起笔,笔走游龙,行云流水,两个大字跃然纸上。 安馨看了良久诧异道:“颜真?” 他笑盈盈道:“测。” 安馨古怪道:“你的名字?” 他不置可否。 安馨记得他的扇子上有个象形的“真”字,果然如她所想,是他名中的字,颜真哦…… 第二十三章 活体广告 安馨摊开掌心道:“五文一测,小本生意,概不赊欠!” 他唇角一抬,在袖袍里摸了摸,片刻后神色有些尴尬,堂堂右相,竟然身无分文! 金桥终于回过神来,她震惊的望着眼前男子,义安县这种小地方,如何出得如此姿容绝艳的人来? 颜真回眸向不远处漫不经心看了一眼,立时有个相貌普通的小厮跑了过来,小声道:“大,大……” 颜真长睫一抬,瞥了那人一眼,那人口中的“人”字便被生吞了下去。 “主子,只有十两银子……”实在是没有更小的了,若是拿十两金子,估摸着他会被抽。 他抬唇淡淡道:“无妨。”旋即他将那银子放在安馨手里,指尖不经意滑过安馨的掌心,安馨只觉心头莫名其妙的痒了痒,慌忙收回手。 “太多了,没钱找!”安馨瞥了一眼那不小的银锭子,又递了回去。 他随手又拿起几支精巧的木簪子,眼睫一弯道:“这些都要了,不必找零。” 安馨倒没觉着如何不妥,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对方既然说不必找零,她也没什么好拒绝的,若是执意要找零,才有病。 金桥反倒过意不去,她寻常难得遇到个出手阔绰的,突然来这么一只,反倒被吓到了,不住道:“馨儿,我看我们还是想办法将银两换开吧,这,这太多了。” 安馨语重心长道:“无商不奸,况对方宁愿被奸,有什么好愧疚的!” 一语出,满场皆惊。 颜真略抬了眉梢,笑盈盈道:“有理。” 安馨打量着那两个字默了片刻道:“从来国正天心顺,自古官清民自安,室内妻贤灾祸少,膝下子孝父心宽。”不得不说,这是两个好字,换句话说,这是个好名字。 他望向安馨笑盈盈道:“看起来不错。” 那一笑,自然是极美的,让安馨蓦地想起一句酸诗来: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上人。 安馨拿起那些木簪放在他手里扯出一抹笑道:“坚持现在所做的一切,必定会有好结果哦。下一位!” 下一位还处于僵化中。 他倒好似很有闲情逸致,随手拿起一支木簪细细端量,而后回眸笑盈盈道:“清盈鼻,做工精巧,你做的?” “你看起来很闲。” “离开前,是无事可做。” “哦,你站过来些。” “这里可好?”他走至她身前一尺处,淡淡的熏若午后金纱幔帐缱绻,那气息华贵若金菊,缭绕鼻翼,令人心神漂浮,似不受拘束的落在富丽堂皇的绸缎中,旖旎迤逦懒于离开。 安馨随手拿起他掌心木簪,微微踮脚,插于他乌墨般的发丝间,那迤逦的气息刹那间便似有丝丝桃木流泻,恍惚间木簪也好似也被他染上了几分神韵。 安馨满意的望向众人呆滞的众人道:“想高端吗?想奢华吗?想优雅吗?想如这位公子一般一顾倾城再顾倾国吗?只需拥有一支桃木簪,你就可以华丽大变身!” 众人瞬间如打了鸡血,静止的画面眨眼奔腾如啸,如狼似虎的向安馨扑来。 “我要一支!” “我也要一支!” “老子全要了!” …… 远处,沈卓脸色乌黑,唇角僵硬的抽了抽道:“这女人狠!” **** 金桥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寻常时日,她能卖掉一个木簪子已极为不易,然今日,竟然被抢购一空。 不可思议,真的不可思议! 最让她吃惊的是,那男子买去的簪子竟然被安馨随手拿来转手高价售出,一支簪子竟然拍到了五十两的价位。 这简直是天价! 对此安馨唯有一个感想:“这脸,忒值钱了!” 随手将竹篓背在肩上,安馨望向一侧的**广告道:“要一起吃饭么?”请人做广告,哪有不给广告费的! 他显得脾气极好,好似方才被当做**模特并没有什么不妥,只笑盈盈道:“吃什么?” 安馨想了想道:“你想吃什么?” 颜真折扇摇了摇笑道:“你会做什么?” 安馨瞥了他一眼道:“你当真要吃我做的?” 颜真道:“为什么不?” 安馨被疑问句恼的烦不胜烦:“说肯定句!” 颜真道:“吃你,做的。” 安馨:“……”标点符号加错了吧亲! 远处沈卓虎着脸,这女人就这么将他家大人拐回家了!? 一侧的小厮道:“沈公子,京城来信,说出了大事,让大人速速回京呐。” 沈卓道:“知道。” 小厮道:“您不去催催?” 沈卓道:“你去。” 小厮道:“那小的还是当做不知道好了。”临了小厮禁不住感慨,“美色误国呐!” 金桥有些局促,她跟在安馨身侧,偷眼瞧着那男子,她这一生,从未见过这般出众的人,即便是她的福临,也万不及眼前人的十之一分。有些人,好似天生便极受上天的恩宠,恩宠到令人心生妒忌呢。 安馨手艺一般。她一个人的时候多,早早的便学会了做饭,但像她这种情商不甚高的人似乎对做饭的觉悟也不甚高,即便多年来一直是自己学着做饭,但终究也只是让饭菜由难以下咽变得可以下咽而已。 想起家里贫寒的伙食,安馨也想趁此机会改善一下爹娘的伙食,这样买什么东西或许就不那么突兀了。 买鱼时,那人要的极贵,金桥怯怯的问可以便宜不,那人斩钉截铁的说不。 安馨将颜真向前一推道:“跟他讲价。” 颜真怔了怔道:“我不会……”对于右相大人来说,讲价比处理国家大事要难多了。 安馨在一侧语重心长的教:“跟他说便宜一些。” 自幼养尊处优的右相大人僵硬的望着那人道:“便宜一些!”命令的口吻! 那人大鱼一甩:“这条送你们白吃了!” 安馨嘴角抽了抽心道:你妈才白痴呢! 金桥目瞪口呆。 右相大人显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讲价水平,其实也没想象中的难嘛。半遮了容颜,瞧着安馨大大方方的将鱼接了甩进竹篓里,扇子下意识的摇了摇道:“还需要什么?” 安馨道:“鸡,肉,蛋,青菜……你买。” “我买?”诧异的。 “省钱!” “……” 第二十四章 切磋 沈卓见鬼似的远远跟着,向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右相大人竟然跟着一个贫家女在市集跟人讲价! 此事若是传到朝中,一定被人笑掉大牙! 大人呐大人,脾气呢? 试问天下听到右相之名的,谁人不闻风丧胆!?谁人不胆颤心惊!?谁人不俯首称拜,鞍前马后!? 淡定的沈卓此时也无法再淡定了! 即便无法淡定,也得淡定! 东西买的极多,安馨的竹篓渐沉,金桥不断要求替安馨分担都被安馨挡住了,这点重量对她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以前练习空手道时,腿脚绑上十磅重的沙袋来回奔跑可比这个沉的多了。 颜真驻足,而后回眸向身后一瞥,立时有个小厮狂奔而来,一把抢过安馨的竹篓,被安馨一把扭住手腕厉喝:“干什么!?” 那人痛的龇牙咧嘴道:“小的,小的帮您背……”真有够背的! “我的人。”颜真开口。 安馨瞥了他一眼,这才将竹篓丢给那小厮,望向颜真道:“你的人身份不简单呐。” 颜真眉梢浅浅一抬:“怎么说?” 安馨道:“只是一个小厮而已,却能在我抓到他手腕穴位的刹那将穴位微微移开,身手不凡!”这样的高手却甘愿做他的一个小厮,那么这个人的身份岂会简单!? 还有上次破水月柔案子时,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徐淮安的替身更让她深深怀疑。 难道眼前人是右相的人!?还是,他根本是右相本人!? 若是右相本人,想必安有为会认得,那他的身份便不攻而破了,若真如此,她是不是该考虑在他的碗里下老鼠药? 安馨心里念头翻转,眸光却淡若秋水,定定的望着他的波澜不惊的神色。 “他名为钻地鼠,身材矮小,行动灵便,功夫不错,世代效力我家。”他笑盈盈承认,反倒显得安馨多心了。 安馨挑了挑眉梢道:“如此高手,到你嘴里却只是不错而已,那么你的功夫是相当不错了?” 他折扇一顿,笑盈盈瞥她:“我们不妨切磋一二。” 安馨良善一笑,骤然出手,出手不过虚招,下一刻脚力骤然暴起,毫不留情的向他那张脸踢去,劲爆的脚风足可以劈裂眼前的一切,却在临近他的面门时被他抬手轻巧的抓住脚腕,他轻柔道:“你这姿势,如何入我怀?” 安馨脚力骤然下沉,抬手一拳,却直对着他如玉美鼻,在快要接近那脸时被他抓住,轻轻一压,已然被他扯入怀中:“这才乖。” “砰!” “嘶——”这一口长气,是远在极远处的沈卓倒抽的,他刚才看到了什么!?他突然觉着自己某处也挺疼的…… “熬——”痛叫的却是钻地鼠,捂着身下某处,本就大的门牙亮闪闪的暴漏在阳光下,颜真随手将他推开,脸色却好似万年不化的笑意道:“下次出腿温柔些。” 安馨退后一步,双手抱住后脑勺,好似刚才那一下力顶根本不是出自自己之腿,懒散道:“下次你躲慢些。” 金桥早已要僵化了,安馨刚才那一招,只是想想便让人脸红了,而那男子是如何躲开的,她竟然根本没有瞧见。 到华南村时,安馨顿住步子拉住金桥道:“一起吃饭。” 金桥不好意思的推辞道:“不了馨儿,我还有事要忙。” “一起吃。”安馨唇角抿了抿,吐出的字却是坚定的,她无非想让她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人关心她,虽然,安馨实在不太会关心人。 金桥微微一怔,不由的点点头。 **** 安小月睁大了眼睛,眼前这个鼻青脸肿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哥哥安大明吗!?虽她也知道自己哥哥平日是个混账,不断惹事,但何曾被人打成这幅模样!? 安大明吐了口吐沫咬牙切齿道:“都是安馨那个小贱人!” 安小月脸色一变:“安馨!?哥,你怎么任由她打!?”想到安馨当时一人对付村里四个汉子,安小月阵阵心惊,她什么时候学会的功夫!?如今竟然连自己的哥哥都不放过!? “大明,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了!?”刘月梅扑过来惊声大叫,她最疼宠的便是这个儿子,自幼她不舍得碰一下,今儿竟然发现被人打成这个模样,如何不心急!? 安小月凝眉,对安馨,她总有种复杂的情绪,一个落魄的弃妇,不是应该被人耻笑到不敢出门吗?她现在可不是什么富家夫人了,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农妇,她甚至臆想着,她被人欺凌时,她要站出来公正的说句维护的话儿。 可那个安馨,竟然丝毫没有被弃后的觉悟,不仅不收敛,反而更嚣张跋扈! 这让人如何能忍!? “娘,还不是安馨仗着自己会些拳脚功夫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大哥打了#糊也太过分了!”安小月心情复杂道。 刘月梅顿时尖叫:“又是安馨这个贱蹄子!我去找她算账!” 安小月慌忙拉住刘月梅道:“娘,她现在是会功夫的,你去了也会吃亏的!” 刘月梅心疼安大明,禁不住怒骂安馨,安小月沉思了一会,旋即笑道:“娘,我倒是有个办法为大哥讨回一个公道……” 刘月梅一怔望向她道:“什么法子?” 安小月眼睛眨了眨,而后靠近刘月梅耳侧小声嘀咕了几句,刘月梅脸上的怨恨渐渐变成冷笑:“是该教训一下这个小贱人了,她真以为自己还是凌家少夫人!?” 第二十五章 勒索 安有为将湿柴摊开。他砍柴回来时,不小心落了水,那几亩薄田如今还无法换来米面,只能靠劈柴卖几文银钱勉强维持家用,如今柴湿了,明儿怕卖不成了。 想到此,安有为脸上的皱纹越发深了。 徐若兰在一侧安慰道:“湿了晒晒还可以用,倒是你的脚伤了,先休息一下吧。” 安有为不发一言,继续晾晒。 “没法过了啊!讹人也不能这么讹啊!”一声大哭自门外传来,徐若兰一怔,起身,露珠慌忙上前扶祝糊。 安有为这才住了手,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向门外看去。 只见刘月梅坐在门外正哭天抢地,倒是让安有为与徐若兰吃了一惊,慌忙走了出去。 “我家大明一向懂事,不想到被人打成这样啊!老天爷啊,我不想活了!” 村里鲜少有热闹看,但凡有热闹,各家各户必定涌出来围观的,众人一瞧,安大明鼻青脸肿的站在一边,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经过的王义和慌忙挤了过来,诧异的看着安大明道:“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了?谁下的手?” 刘月梅放声大哭:“我要找村长评评理,我家大明招谁惹谁了!好好地一张脸被打成了这样子!还里还有没有王法啊!” 安有为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瘸一拐走上前道:“嫂子,大明被谁打的?你说来我们也好找他评评理。” 刘月梅哭的更凄惨了,安小月立在一侧抹泪道:“叔父,你还是问我哥吧……” 安有为一怔,望向安大明。 安大明哼了一声道:“还不是你那个被休的女儿!” 话落,众人皆惊。 安有为更是难以置信道:“你说……你说是馨儿?” 露珠小脸一变,她一见到安大明便知道糟糕了,按理来说小姐将安大明打完也好些天了,这脸没道理还肿成这样啊! 露珠后退了一小步,而后趁人不注意,悄悄的向外跑去,她还是赶紧找到小姐,让小姐躲躲才是。 徐若兰身子轻颤:“嫂子,馨儿……馨儿如何能打得过大明?” 刘月梅尖声道:“那日大伙可都瞧见了,那丫头是会功夫的,我家大明手无缚鸡之力,她就仗着会功夫讹人啊!”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毕竟那日安馨出手大家可都在,那丫头连存在都给威慑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被休了还这么嚣张……真是作孽啊! 村民看安有为的眼神皆有些幸灾乐祸,嘲弄鄙夷。 真以为自己还是做官的?这样放纵自己的闺女欺压良民,想做土霸王不成!? 徐若兰脸色白了白,禁不住后退一步。 刘月梅尖着嗓子:“大明被打成这样,安有为,你不给个说法,我和你没完!” 安大明趁机道:“是啊叔父,你怎么说也做过官,搜刮过不少银子吧!?给个百八十两的做补偿,这事儿我就不计较了。” 百八十两!? 安有为脸色煞白:“大明,我去哪里弄百八十两银子啊!”就算将地卖了,将房子也卖了,也换不来几两银子啊! “别装穷了!那个安馨破了水月柔的案子,县太爷可是给了不少赏银呐#糊在赌坊里也赢了不少,她不会都没有给你们吧!?”安大明咬牙切齿道。 天知道那个贱人走了什么大运,竟然把水月柔的案子给破了,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连那个天人一般的右相竟然都给了赏银,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安大明心痒的发狂。 他昨夜一夜未归,输得血本无归,身上背负了债务,若是不想个法子还的话,他要倒大霉了! 他不敢逼迫安馨,但是逼迫安有为总该有戏! 然他这句话一落,众人皆议论纷纷。 村里的消息毕竟闭塞,况水月柔的案子究竟是谁破的,大伙并不清楚,听安大明这么一说,难道竟然是那个安馨不成!? 不是吧! 听说县太爷请了风家的人呐!破案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那个胸无点墨的小弃妇怎么可能会破案呐! 什么什么!?赌坊!? 一个女儿家竟然跑到赌坊里去赌银子!穷疯了还是疯了!? 需知大邑,女子地位本就低下,公然露面已是不妥,且怎么说女儿家也要注重声誉的吧!? 一时,众人看安有为的眼神无比嘲弄起来。 徐若兰身子颤了颤,她绝对相信自己女儿绝不会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来的,可破什么案?馨儿何时学会破案了!? 安大明嘿嘿笑道:“叔父,我可没说谎,水月柔的案子连风家都没破,却让馨儿妹子破了,这在义安县可是人尽皆知的,您就快些把银子交出来好了!” 安小月亦大吃一惊,安馨……破案? 这几个字无论如何也组合不到一起吧!?她怎么会破案呢!?一定是走了大运赶巧才知道凶手的吧! “这件事,我,我不知道……”这件事,安馨只字未提,况即便是安有为也不相信安馨能够破案,毕竟破案那是顶聪明的人才能做的事,那更是天才才能做的事啊…… 安小月捂嘴吃惊道:“去赌坊!?哥,你看错了吧,馨儿姐姐怎么会去赌坊呢!?” 因破案的事太有冲击感,众人倒是将赌坊的事忽略了,经安小月这么一提,顿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刘月梅尖声道:“安有为你想耍赖不成!?大明被打成这样,你做叔父,就想这么不了了之!?欺负人啊!仗着自己闺女会功夫就欺负人啊!我不活了!” 安有为脸色变了变:“嫂子,这事若果真是馨儿做的,我定然会给大明一个说法!” 刘月梅尖锐道:“什么是果真是馨儿做的!?就是她打的!” “是我打的又怎样!”凉凉的声音穿透人群,近乎冷冽的砸来,所有人皆是脸色一变,齐齐转头看去。 少女眉眼冷淡,一双瞳眸冷幽幽的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安大明身上,不知为啥,安大明骤然哆嗦了一下。 然众人下一刻更是僵滞在当场。 那立在安馨身侧的人…… 第二十六章 待客之道 村里的人都是没有见过世面的,纵然是见过世面的,骤然见到那般的人,怕也会回不过神。 颜真摇了摇折扇,视线淡淡落在安有为身上,数日不见,这个人倒越发狼狈了……唔,即便是他也料不到,有一日,竟会注意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棋子。 在场众人,皆产生一种感觉——有些人,即便不言不语不笑,便已让人卑微到泥底。 他是高雅,是绝艳,是倾世,是风华。 而他们,是卑微,是泥土,是俗尘,是丑陋。 云与泥,天与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安有为,他错愕的望着颜真,总觉着这个人身上有令他恐惧的威压,然明明这个人神色淡淡,并不冷冽。 这人是谁?怎么会与馨儿一起…… 安馨凝眉,露珠气喘吁吁跑来说安大明来闹事,她便已然猜到什么事,赶过来无非是想好好教训一下安大明,却哪里料到,身边人的影响力大的有些离谱。 安馨径直走过僵化的众人,扶住徐若兰道:“爹,娘,别理他们,小人多怪。” 徐若兰蓦地回神,一时竟然忘记该说什么了。 安馨瞥了一眼颜真道:“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进来!” 露珠张大了嘴巴,一侧金桥小声道:“露珠,我们也进去吧。” 露珠慌忙点头,这个人……真的好美!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外面众人持续僵化中…… 颜真淡淡打量着四周,破败,简陋,贫穷……这是他一生都不曾见过的景象,这样的地方,真的能住人? 安有为局促极了,他不断搓着手,不知为何,见到这个人,他总觉着畏惧,安馨似是漫不经心打量着安有为的神色,虽然紧张,但显然对眼前人是陌生的,难道这个人不是右相……还是爹根本不认得右相!? 不过,怎么会呢,右相怎么会跟她来这里,不是太可笑了吗!? 云中莲,陌上花,月出南疆,霞落西域。 能够与其他三人并称的存在,想着便觉着遥不可及,安馨决定不去浪费脑力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徐若兰局促道:“馨儿,这位是……” 安馨漫不经心道:“街上捡来的。” 檐上沈卓嘴角抽搐,悲愤的想:姑娘,你也忒会捡了吧! 徐若兰有些错愕的看了颜真一眼,显然对于这个说辞似信非信,正要开口,却被安馨打断:“娘,我买了好些东西,今儿我来做饭。” 一侧,安有为下意识搬了板凳送到颜真面前道:“……坐,坐。”这两个字委实纠结,几分恭敬,几分畏惧,还有几分是客套,剩下的便都是矜持了。 颜真抬睫扫了安有为一眼,理所当然的便要坐下,安馨却骤然踢出一脚,若非他反应快,必定中招。 安馨拧眉:“我爹是长辈,你怎么让他给你搬板凳,自己搬去!” 颜真:“……” 安有为吓了一跳,慌忙摆手道:“我自己搬,馨儿,来者是客,你还不快去斟茶!” 安馨有些头疼,这就是一个来蹭饭的,什么客人! 露珠是有眼色的慌忙跑去斟茶,匆匆端来,小心翼翼道:“公子请喝茶。” 颜真瞥了一眼,下意识抵触,他只喝龙井,且只用纯银做的杯盏,杯盏上还需雕镂曼陀罗花,另外茶水不能太烫,亦不能太热,茶要用松枝上的冬雪融化的雪水煮沸浸泡,茶叶要选最嫩的幼芽…… “爱喝不喝!”安馨好似知道他心里的圈圈绕绕,一语否决。 顶上,沈卓看的牙疼,心中不断替右相大人叫屈。 颜真望着露珠手里粗糙的大茶碗,再瞧瞧那脏兮兮不甚稳便的板凳,最后视线扫过战战兢兢的安有为…… “自然要喝的。”颜真眉眼微弯,那一笑拈花碎影,如华似水般撩人心弦,露珠看傻了。 **** 鸡鱼还是活的,安馨随手扭断了鸡脖子,一拳砸碎了鱼头,惊得露珠目瞪口呆。 安有为坐在一侧有些不安,毕竟那人还站着,他这么坐着总觉着哪里不妥,但多余的话,他又不敢问。 “这位公子……要喝什么酒?”安有为觉着忽略客人实在不是待客之道,只得找话道。 颜真扫了一眼安有为,那人形容消瘦,满脸褶皱,一副不安的神态小心翼翼的望着他,他顿了顿良久道:“有什么酒?” 那人接话,不知为何让安有为很有些受宠若惊,他慌忙道:“村子里卖的酒并不好,几年前我酿了两坛酒埋在院子里,本想等馨儿出嫁时喝的……”说到这里安有为脸色微微暗淡,“后来没用上。这是用糯米酿的,味道很好,公子要不要尝尝?” 颜真眸光潋滟出春晖,唇角莫名一抬:“出嫁喝的?那必定是好酒了。” 这意思是要喝了?安有为慌忙起身找来铁铲,在一棵杏树下扒了起来。 大家都抢着洗菜,反倒是将安馨给闲了下来,她随手拿起扫帚开始扫地,扫到颜真那里时,见他一动不动不由道:“让让,没看到扫地吗?” 顶上沈卓嘴角止不住的抽搐,向来都是别人给右相大人让道,哪有敢让他让道的! 颜真也不气,后退一步道:“水月柔一案,风族被拂了面子,平日还是小心一些才是。” 安馨扫帚一顿,望向他道:“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我拂了风族的面子?你怎么知道要小心风族?你对水月柔的事了解的倒是清楚! 他在那板凳上坐了下来,笑盈盈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你做了这等恶事,整个义安县都知道了。” 安馨面无表情道:“我找到了真凶,还水月柔一个清白,这若是恶事,青天何在!?” 他眸光落在她脸上,顿了顿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青天?” 安馨满不在乎道:“只要心中有青天,我管世间多黑暗!” 他唇角抬了抬,笑道:“你倒是个意外。”一个他计划里的意外变数。 第二十七章 避尘珠 做饭烧菜本是个精妙的活,在安馨这里却总不得要领,譬如烧火,那柴禾增之一分则嫌挤,减之一分则嫌空,火太旺则锅太热,火太小则锅太凉。需不多不少,不塞不堵,燃之无烟,是谓正好。 但显然烧火与情商高低直接挂钩,情商太低,则烧火败矣! “咳咳咳咳咳……”露珠站着咳嗽,坐着咳嗽,捂嘴咳嗽,跑出去依旧咳嗽,安馨烦不胜烦,这烧火可比破案棘手多了,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呛死,再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引发火灾,最重要的是污染环境啊有木有!? 金桥匆匆赶来哭笑不得道:“馨儿,这柴禾塞的太多了。” 安馨捂住嘴道:“没错,里面空气不通,火自然点不着,可燃物,氧化剂,引火源缺一不可,我怎么将这个给忘了!”说着,安馨拾起一根棍子,将炉灶中间的柴禾掏空一些,而后适当的加柴引燃,炉灶果然燃了起来,接着安馨抓起布巾,浸入水中,又在水中倒了些醋,在空气里甩了甩,而后随手引燃放在灶台上的油灯。看着烟雾慢慢消散,安馨满意的拍了拍手,回过神时却见身后众人目瞪口呆见鬼似的盯着她。 安馨心头一咯噔,不妙,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别人尚好蒙骗,那个混蛋颜真倒有些不妙,安馨下意识的看他,果然见他饶有兴致的望着自己。 “呃……呵呵……你们在看什么?我脸上有灰么?”安馨笑脸僵硬。 “小姐,你刚才魔怔了么?你说的话奴婢都不懂呢……可燃物是什么?”露珠睁大了眼睛望着安馨,还有刚才满子烟,突然消失不见了,小姐会巫术不成!? 安馨嘴角抽了抽,果然,听到了啊! 徐若兰也忧心的上前摸了摸安馨的额头道:“莫不是烧着了,好端端的怎么净说胡话?” 安馨干笑两声道:“刚才被烟熏晕了头,说的话女儿也不记得了呢,呵呵……呵呵……” 徐若兰担忧道:“还是我来吧,这么多年没有做饭想必生疏了,露珠,将小姐扶出去。” 露珠立时上前。 安馨哪有那么娇弱?更何况这具身子本身会做饭,如今生疏了,倒正好可以解释自己手艺不佳了。 不过,眼下,还是扮娇弱吧。 说罢,安馨抚额,任由露珠扶着走了出去。 钻地鼠不知何时出现的,正小声的与颜真说着什么,颜真波澜不惊的看了安馨一眼,旋即唇角抬了抬道:“好些了么?” 安馨抚额“娇弱”道:“似乎,不太妙。” 他摇了摇折扇笑盈盈道:“身子要紧,这一顿我先记下了,不急着还。” 安馨甩给他一个“你可以去死了”的眼神。 他随手拿出一枚珠子递到她手里,安馨看了一眼并未伸手:“什么东西?” 他道:“避尘珠。” 安馨挑眉:“价值连城的避尘珠?如果只是给我瞧瞧的话,大可不必。”避尘珠……中国古代史中的三大神珠。“避尘”之意:“将其珠放置于土灰之上,灰尘会向外散开,故名避尘。”关于避尘珠的记载见于《后唐》,之后失传。安馨面上虽然波澜不惊,然内心早已翻起惊涛骇浪,手指甚至有些不可控制的颤抖。 这种东西若是能瞧上一眼,她就算没白穿过来! “送你。”颜真笑道,“我身有要事,怕不能耽搁,这个留你做个念想好了。” 安馨难得呆滞,傻了似的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将珠子放在她手中,而后抬手,压了压她的脑袋,转身离开。 顶沈卓脸色一变,右相大人难道也被烟熏到了脑袋不成!?那可是价值连城避尘珠啊!就这么给了那女人!? 启国国君为讨宠妃欢心,曾以五座城池来换取这枚避尘珠,却被右相拒绝,启国国君震怒,兴兵讨伐,右相大人派兵迎战,一直攻打到启国城门,那国君吓的屁滚尿流,至此投降大邑,成为属国。 换句话说,大人随手就给了那女人五座城池呐! 安有为满手是泥,畏缩的看着颜真,颜真顿了顿步子,眸光一转,落在安有为身上,良久道:“酒呢?” 安有为慌忙捧出一坛来,但坛上满是污泥,又不好当真送到他手里。 钻地鼠很有眼色的上前接了,颜真这才唇角略抬,缓步离开。 第二十八章 没有 安馨望着掌心那枚避尘珠,珠子龙眼大小,光泽如水,入手微凉,直到露珠欢喜的声音传来安馨才蓦地回过神来。 “好漂亮的珠子呢,小姐,你看我们周围都变得明澈干净了!” 安馨视线扫过周围,尘埃尽褪,空气明净,如雨后天色,晓色花暖。 安有为吃惊道:“馨儿,这个礼物太贵重了些,咱们不能收呐!” 徐若兰也忧心道:“我瞧着那公子并非常人,馨儿,咱们是贫人家,还是不要与他们牵扯太多才是。”毕竟凌家之事刚过不久,她已心力交瘁。 安馨顿了顿,旋即笑道:“知道啦娘,回头我还给他便是。” 徐若兰这才放心,似感叹道:“我这半辈子都不曾见过那种风华的男子,小小的义安县,如何会有这等人存在?” 露珠眨了眨眼睛兴奋道:“奴婢也从未见过这么美的人呢,比詹事大人还要好看哩!” 一语落,众人皆有些沉闷的静默。 安馨倒好似没有听到心里去,露珠怯怯的看着安馨淡凉如水的脸色,忐忑不安,她一不小心脱口而出,小姐一定是生她的气了。 安馨却拿着珠子,心潮起伏。 她自幼便听父亲讲述避尘珠之事,为了寻找避尘珠,她参加了考古社,时常随人出去挖宝,但从未放弃寻找避尘珠的梦想,当这一日突兀来临,她倒真觉着恍如一梦了。 安馨抚摸着避尘珠,后知后觉道:“那个颜真说什么?” 露珠傻了傻道:“公子说这珠子留小姐做个念想呢。” 安馨嘴角抽了抽,果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过避尘珠非同小可,她还是小心收起来改日奉还才是,一个不慎,兴许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一刻,她突然怀疑颜真将珠子给她的动机,当然这等费脑子的活还是留作以后亲自问问好了,索性不再去想。 **** 这几日,村里的人看安馨的眼神很有些古怪,露珠看了看四周而后小声道:“小姐,大伙好似都在看我们。” 安馨懒散道:“眼睛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自然想看谁就看谁。” 正说着,突然一声凄惨的嚎叫传来,安馨顿住步子抬眼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正在恶狠狠的抽打一个妇人,那妇人在地上翻来滚去,浑身鲜血淋漓。 而村民们多远远的看着,不敢靠前。 安馨眯了眯眼睛,家庭暴力? 露珠扯了扯安馨衣袖道:“是陈二叔呢,陈二叔嗜酒,一喝醉便打二婶婶,村子里的人是不敢上前劝的……” “没人管么?”嗜酒打人最令人不齿,可惜古代法律不健全,家庭暴力根本不受保护,即便有所保护也只是形式上的,毕竟男尊女卑,女人的地位实在低的可怜。 “陈二叔酒醒之后便会认错,村长也说不出什么呢。”露珠神情间满是对陈二婶的同情,二婶自嫁过来便不断被打,这么多年了,陈二叔丝毫长进都没有呢。 安馨唇角抿出一个薄凉的弧度,便要上前阻止,不料有人先出手了。 “住手!”王义和一把抓住陈广志,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桥段,倒不是王义和愿意出手,只是他恰巧经过这里,看到安馨也在,心头一动,便上演了这么一出戏码,果然见安馨向自己看来。 陈广志一看是王义和,酒醒了大半,孙绿萍一遇救星,瞬间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王义和的裤脚凄厉的大哭:“救命啊……救救我……” 王义和蹙了蹙眉,陈广志大着舌头:“贱人,你竟然敢求别的男人!看我不打死你!” 安馨眉梢一挑,望向那个女子,虽做妇人打扮的模样,但容貌倒是年轻的,若非满身是血狼狈透顶,甚至可以说是颇具姿色的。 陈广志趁着酒劲就要冲上去,王义和冷声道:“陈二叔,你是不将我放在眼里还是不将我爹放在眼里!?” 陈广志立刻不做声了,只打着酒嗝狠狠的盯了孙绿萍一眼,转身摇摇晃晃的远去。 安馨扫了一眼陈广志进去的院子,那院子内种满了小月季,花团锦簇,煞是好看,想来孙绿萍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子,却命运坎坷,嫁给了一个醉汉。 安馨淡淡道:“我们走吧。”她答应了金桥要去帮她做手工的。 刚转身,便听王义和开口:“馨儿。” 安馨顿住步子,淡淡道:“何事?” 王义和脸上挂起温和的笑道:“明日我要去一趟京城,可有什么喜欢的,我帮你带来。” 安馨挑了挑眉尖,面无表情道:“没有。” 王义和的脸色蓦地有些僵硬。 露珠看了一眼王义和的脸色暗暗心惊,小姐一定是伤了心吧,毕竟以前小姐与王义和的关系极好呢,可自从小姐“被弃”之后,义和公子便像对待陌生人一般对待小姐呢…… “砰”的一声,方才走进院子的陈广志推开门又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看那情形,是换了件干净的衣衫了,安馨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孙绿萍,只见她身子颤了颤,瑟缩在一侧一动不动。 陈广志并未停留,抱着酒坛子踉跄着走开了。 露珠嘟了嘟小嘴道:“陈二叔又要喝酒去了吧,二婶婶满身是伤,他连管都不管呢!” 安馨抿了抿唇道:“露珠,你去叫大夫,帮二婶包扎一下吧。” 露珠立即欢快的应了。 安馨转身走开,王义和望着安馨的背影,蓦地有些怅然若失。 第二十九章 又一桩 安馨听到消息时微微一怔,陈广志死了!? 露珠像是被吓坏了,哆哆嗦嗦道:“小姐,陈二叔喝醉了酒,掉进酒缸里淹死了,二婶婶吓的昏厥过去了呢!” 安馨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边向外走一边问道:“尸体拉来了吗?” 露珠慌忙跟上又惊又怕道:“还没,奴婢听说陈二叔死时有风家人在场,他们没让动尸体呢!” 安馨微微沉下眼睛,风家人? “尸体现在在哪?” “奴婢听说在县里的赌坊,他们说陈二叔喝过酒后就去了赌坊,在赌坊内院有一口巨大的酒缸,客人交付一定的银钱,便可以随便的喝酒缸里的酒。” “二婶婶呢?” “二婶婶已经赶过去认领尸体了,此事惊动了王大人,大家都说二叔是喝醉了酒倒在酒缸里淹死的,王大人也这么认为,可是风家的人,说什么也不让动尸体呢。” 安馨脸色沉了沉,风家的人既然这样说,那么一定是发现陈二叔并非死于意外了!难道这又是一件谋杀案!? 事实,她一听说陈二叔被淹死下意识就向外冲,对于死亡事件她总是有种莫名的直觉,而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吉祥赌坊挤满了人。 安馨避过众人,绕了进去,如露珠所说,尸体果然没有移动,不得不说风家的人果然有眼光,凶案的第一现场极为重要,保存现场也是破案的重要环节。 内院被衙役包围,安馨刚要闯进去,便被人堵住,安馨扫视了一圈,并没有见到杨虎的身影,正捉摸着去找王白石,眼前却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她是我叫来的,让她进去吧。” 安馨眉梢一挑,便见那人转过身来,容颜俊美,气质卓然,眉眼间是毫无芥蒂的笑意:“我知道你会来的,唔,凶杀现场保存完好,只是你我,谁才能找到真正的凶手呢?” 安馨与他对视三秒,而后绕过他走了进去。 陈广志身子倒插在酒缸里,身子已经僵硬,安馨走近酒缸,瞥了眼酒缸内,酒缸底部散落着几块小石子,好似是从什么地方掉下来的似的,另外还有一些槐花瓣,有几片颜色粉嫩似是刚落不久。 安馨抬头望了望上方,酒缸靠着侧墙,墙的另一侧有一株槐花树,其中一枝自墙的另一侧横伸过来,看来酒缸内的花瓣正是这枝槐花落的。 安馨绕着酒缸走了一圈,青石板因每日打扫,并未落下多少灰尘,安馨拿出帕子在青石板上擦了擦,而后放在鼻下嗅了嗅。 …… 众人皆古怪的盯着安馨,王白石冲了过来急声道:“怎么又是你!” 安馨好似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风逸立在一侧双手环胸,视线随着安馨移动,听到王白石大叫,风逸笑了笑道:“大人,您还是闭嘴的好。” 王白石上次被安馨榨取了一百两银子,心里正记恨着呢,此时瞧见安馨自然心头有火,他嚷嚷道:“风少爷,这明明就是一桩意外嘛!那个陈广志有名的酒鬼,喝醉了酒倒入酒缸里被淹死了而已!”聪明人一眼都能看出来! 风逸道:“大人,刚才仵作验过尸体说死于什么时候?” 王白石一楞:“午时至未时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风逸道:“可是据赌坊老板所说,发现陈广志的时辰是申时,申时以前,陈广志并不在这里。” 王白石的脸色骤然僵了僵,所以的话都被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 那个仵作是个年轻的男子,容貌端正,且很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干劲,许是觉着验尸破案都是男人的事,女人就应该在家织织布,做做饭,养养孩子什么的,自然不将安馨放在眼里甚至抱着怀疑的态度。 “他喝了多少酒?”安馨瞥了他一眼问道。 仵作一脸严肃:“比起这些,我想你更应该关心他是如何死的。” 安馨一把拎起陈广志的脖颈,将那张惨白浮肿的脸对着那名仵作道:“脸皮肿胀发白伴有青紫色眼睛紧闭且四肢僵硬似有痉挛抽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肺内还会有积水以上证明此人死于淹死且时辰至少两个时辰以上!” 那仵作被安馨一连串不带标点的话给惊的目瞪口呆且自己貌似还正直面对着脸色青白的死人这感觉…… 风逸抽了抽嘴角,这个女人……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蝴喝了多少酒!?”安馨砰的一声将尸体丢回酒缸,冷冷淡淡的询问。 仵作下意识的回答道:“大概八两……” 安馨道:“回答的很好,下个问题我只听重点不听废话#蝴后背的伤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风逸眸光一闪。 仵作诧异道:“身后有伤?我怎么不知道。” 安馨随手撕开尸体的后背衣裳,果真肩膀处有一处伤口,伤口很小看起来伤的很深。 仵作慌忙细细检查,片刻后沉吟道:“似是被什么铁器所刺……” 安馨唇角似是抬了抬。 王白石擦了把汗道:“风少爷,你的意思是陈广志是被人杀死的了?那赌坊里的人岂不是人人有嫌疑了,这可不妙啊,凶案发生后,赌坊里的人走了很多呐,况当时究竟有多少人在场,也没法确定啊!这岂不是又变成了一桩悬案!?” 风逸微微沉吟,陈广志是被淹死的,那么既然他申时以前便死了,这说明他是在别的地方被淹死后又被人带到了这里,伪装成意外死亡了? 那么想要进入内院,只有一个入口,那便是吉祥赌坊的正门了,可自正门进入,一定会遇到很多人,凶手若是带着尸体不可能不被发现。 难道尸体本就是在这里死的? 风逸眸光沉了沉,他的视线不由的又落在安馨身上,少女望着那一枝槐花枝似也在沉思,阳光透过枝桠落在她的脸颊上,那皮肤细腻的好似能掐出水。 很奇怪不是吗?他的心神好似一见到她便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了…… 风逸望向王白石道:“呃对了大人,你刚才说什么?” 王白石:“……” 第三十章 傻人有傻福 安馨望着那枝槐花,花朵莹白,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丝丝槐花扑鼻而来,眼前的一切都是和谐而美好的,但似乎和谐中又有那么一丝不和谐,究竟是哪里呢? 安馨指尖不经意的撕扯着手帕,眸光闪烁着莫名的光彩。最新更新: 露珠气喘吁吁的跑来,待看到那酒缸内的尸体时,骤然打了个寒颤,现在的小姐胆子越来越大了,这可是死人呐,哪家女孩子瞧见了不是尖声大叫的? 露珠抚着心口,正暗自害怕,突然看到安馨回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好似想起什么似的,蓦地笑了笑,这倒让露珠怔了怔,接着安馨向她摆手。 露珠牙酸了酸,向后缩了缩,拼命摇头。 安馨继续冲她摆手,眼神已有了威胁之意。 露珠这才硬着头皮向前挪了挪道:“小姐,您就放过奴婢吧。”那虽然是陈二叔,但是那可是死了的陈二叔! 安馨道:“过来!” 露珠哭丧着小脸,磨蹭着走了过去。 安馨随手抓起陈广志的右手,那手已经泡的发白,又粗又肿,露珠骤然看到那只手,顿时尖声大叫起来。 安馨塞住耳朵,头痛道:“你若再不闭嘴,我便将你扔入酒缸里!” 露珠尖叫的声音立时卡住,泪眼汪汪的望着安馨,委屈道:“奴婢害怕嘛……” “这个东西你见过吗?”安馨将陈广志的指尖对着露珠,露珠恶心的想吐,被安馨凌厉的眼神给压制,她只得努力去看那指甲,说具体些,是那指甲内的东西。 那东西虽湿乎乎的,但依然可以看出是灰,灰这种东西其实并不少见,只是这种灰比较粗糙,大多是自己做的。 露珠战战兢兢道:“这是灰,因料和碾碎的木屑调的,因是自己研磨,所以颇为粗糙,这种东西很常见的……” 安馨沉思了一会,而后捏了捏额角道:“好了,我饿了,吃饭去!” 露珠要哭了:“小姐,奴婢怕是吃不下了!”会吐。 安馨道:“那就看着我吃!” 露珠:“……” 眼见着安馨若无其事的要走,王白石不由的上前道:“查出什么没有?” “没有。” 王白石气恨道:“没查出来你在里面乱逛什么!” 安馨道:“大人若是给我百两赏银,我一定能查出真凶来!” 王白石吹胡子瞪眼:“做梦呢!” 安馨双手一摊,懒洋洋道:“那我去吃饭了,反正大人惯喜欢制造冤假错案,啊,我突然无比想念右相大人!” 远在天边的右相大人骤然打了个喷嚏。 王白石止不住的嘴角抽搐,指着安馨的后脑勺“你”了半天。 风逸上前一步拉住安馨道:“我也饿了,听闻义安县有家口水鸡好吃的很,一起去。” 安馨平素在餐饮上没什么大的爱好,但惟独对口水鸡情有独钟,风逸这个提议倒是正合了她的心思,倒也不反对,跟着风逸便走。 露珠张大了嘴结结巴巴道:“小,小姐!” 安馨偏头看了露珠一眼。 露珠压低声音小声道:“男女授受不亲呐……”小姐眼下“被弃”更应该避嫌呐! 安馨这才回头瞥了一眼自己被风逸拉着的手,被人拉着,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掌心温度相近,让安馨莫名的有些感触。 她自幼**即便摔倒了也是翻个身就爬起来,父亲母亲也险少拉着她,上了学之后更不用提了,说出来可能会有人笑话,但被人拉着手这真的是记忆中的头一遭。 安馨生活中除却破案,其他事都懒于动脑子,有时候即知道这件事是错的,也懒于动脑子去想,譬如幼时,她尚在小学三年级,放学路上突然遇到一位贩卖儿童的大叔,那大叔说是父亲的朋友,因工作忙碌来不及接她,只好让他来接了。 这件事不动脑子都知道是假的,因为安馨从来没有被人接过,从上学开始都是一个人来回。 但这位大叔说要请她吃口水鸡,于是她就跟着走了,再到后来她跟着那位大叔去了美味斋,点了一百份口水鸡,开开心心的吃了许久,险些让那位大叔吐血。 好不容易等到她吃完,将她带到了一座小破内,那破里还有许多孩子都怯怯的看着她,彼时房门已经上了锁,安馨随手将背包里的铁丝取了出来,而后在锁上一拧…… 带着孩子们冲出去时,安馨还顺便报了警,那位大叔被抓。 这次不动脑子的结果是得到了父母的一致赞扬,并且还登上了晚报,有关部门还给她颁发了“小英雄”的勋章,是以安馨总结了一个真理——傻人有傻福! 被风逸这么拉着,既然感觉不错,就不必去思考他对她抱有什么目的,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在安馨看来,真正授受不亲的是男男! “还要走多久?”很期待古代口水鸡的味道。 “马上。”风逸回头奇异的看了安馨一眼,因风琳的关系,他本以为她对他的敌意会很大,却没料到他拉着她的时候,她竟然丝毫没有反抗,天知道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关于吉祥赌坊里死了人的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毕竟水月柔的案子刚过去不久,如今又出了一桩谋杀案,人们自然天马行空的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风逸名头不小,在义安县人尽皆知,一路行来,有许多人打招呼,转而看到安馨时,顿时瞪大眼睛,于是许多议论声纷沓而至,安馨耳朵尖尖,听得清楚。 一说:“咦?风小少爷怎的拉了个女孩儿?难道是他的未婚妻?” 一说:“啧啧,如今的年轻人可越发的开放了,忆当年,我家那死鬼,背后里连老娘的手都不敢牵!” 一说:“年轻真好哇,轰轰烈烈潇潇洒洒……魂淡!你摸老子屁股干啥!” …… 风逸的脸颊微微灼烫,他只觉拉着那只小手骤然间如火一般滚烫,但听到“未婚妻”三个字,心里莫名的波澜起伏。 安馨心想,情啊爱啊什么的最复杂了,想当年老师让以“爱”为命题作文写一篇歌颂爱的作文,她挖空心思凑够了八百字最后被判跑题! 拉拉小手便关乎风花雪月的话,看来为提高她的情商,她有必要多与人拉拉小手,亲亲小嘴,最好能与个印象不错的人探讨一下关于人性的问题,先谈谈人,再谈谈性,相对于情商来说,想必是极好的。 第三十一章 诡异 今日酒楼里的生意尤其好,一踏入凤尾酒楼,便有小二迎了上来道:“不好意思啊客官,桌位已满,请在店外茶座稍等,一有空桌,小的便给您留出来。” 风逸疑惑道:“这些客人不是义安县的百姓吧?” 小二一怔,慌忙上前压低声音道:“不瞒公子说,小的也不是很清楚,最近没听到义安县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啊,倒是那个酒鬼陈广志之死传的沸沸扬扬的。” 安馨视线扫过酒楼,一种莫名的古怪油然而生,酒楼内虽人满为患,但却出奇的安静,原本想要大声喧哗的众人此时也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视线一一扫过去,皆是面色寻常的百姓,论起相貌来,要数风逸最为出色了。 风逸眸光一闪,望向安馨小声道:“我们先在茶座等候。” 安馨并未反对,随即在一个茶座坐了,视线漫不经心的扫入楼内,正对着她的桌子坐着八名男子,皆做普通百姓打扮,然其中有六人神色紧张,好似坐立不安的样子,而坐在首座的男子着粗布衣,面色发黄,乌发披肩,那发质却是罕见的好发质,这种样貌,一放在人堆里便会不见了踪影,实在没什么好奇怪,但安馨还是觉着古怪,细细思量,这古怪竟然是源自于这个男子的气质。 是了,他虽容貌普通,但那气质却卓然其华,如无上美玉,散发极美的光泽。 一个相貌普通的人如何会有这等出尘的气质? 安馨不免多看了那人一眼,接着那人似有所察觉般向她望来,那一刻,安馨的心猛然一颤。 那瞳眸若空谷清泉,又如月下美玉,好似云雾轻淼间浮沉的如花美梦,几乎一瞬间直击人的心脏,令人豁然窒息。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停顿数秒,而后移开。 安馨心潮澎湃。 这种澎湃来源于一个如此普通的容貌竟然有着如此夺人心魂的瞳眸,不是太奇怪了吗!? 风逸拉了拉安馨的手指,安馨蓦地回神望向他,风逸眸光一闪,示意她看向另一处。 那圆桌只坐了一人,而他周围的几桌,皆有人谨慎的扫向周围,好似无形中将那人包围在中间。 他依然普通穿着打扮,双手环胸,如一尊石雕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依然是气质,冰冷的近乎死亡般的气质,即便他气势内敛,然安馨依然能感受到那种感觉,压抑的如地狱修罗般的冷冽好似将他周围隔离出了一个真空地带。 太诡异了…… 再看另一侧,确是个头戴斗篷,穿着宽大衣袍的人。 放眼整个酒楼,这个人怕是最特别,这种装束,充满了一种名为江湖的气息,那人抬手饮茶,安馨立时注意到了他的手,修长白皙,玉质纤纤……是女子!? 安馨心潮起伏,直觉上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如何会引出这么些奇怪的人来? 收回视线,安馨无意间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即便是一眼,她心头亦猛烈的颤抖起来,那街角立着一道身影,如月似华,好似天地间的光都因那人而皎洁,然下一刻那人的身影竟然凭空消失了! 安馨绝对是无神论者#糊承认许多事都有着难以解释的谜,然但凡能被解释的都是人为,她亦坚信这个世上绝对不会有神的存在。 即便是她的穿越也可以用相对论来解释。 然刚才,光天化日之下,她遇到鬼了吗?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了? 风逸似乎也察觉出一丝不对来,然显然,他并未察觉出那些人有什么独特的气质,他看到的不过是一些常人不易捕捉的蛛丝马迹。 突然那独坐一桌的人站了起来,而后旁若无人的向外走去,经过安馨时,安馨突然丢出一个茶盏,那茶盏去势刁钻,沾之即伤。 但安馨用的不过是本身的纯粹力量,并没有什么内力,即便伤到了也不会真的让人伤残。 那人好似没有发觉,径直向前走,然那一刻,安馨感受到一股磅礴的杀意,若杀意可以杀人的话,她现在定是筋骨碎裂。 “啪”杯盏被人抓住,却是一个丑脸汉子,他显然也是易了容的,只一双眼冰冷的好似要杀人。 安馨睁大了眼睛,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风逸一时反应不过来,诧异的看着安馨。 安馨如被惯坏了的小女孩,双手抹着眼睛瞪着脚大哭:“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风逸傻了:“哈?” 安馨任性的大哭:“你这个魂淡!让你摸我!让你摸我!”说着安馨抓起其余的杯盏混乱的向风逸砸去。 风逸慌忙闪躲,但好似也意识到了不对,只不断哄劝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错了还不成么?”但不知为什么,他脸颊浮起淡淡的红晕。 那丑脸汉子凝眉看了安馨一眼,而后似是得了某种指示,若无其事的离开。 那种磅礴的杀机瞬间不见,安馨再去看那人,亦早已不见踪影。 安馨这才抓住风逸的胳膊发狠似的咬了一口,痛的风逸“啊”了一声,与此同时,那个带着斗笠的宽袍人亦慢条斯理的离开,一股风拂过,安馨眼眸一闪,当真是个女子,可好似哪里莫名的古怪。 紧接着,那个面色普通的乌发男子自安馨身后走过,安馨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见那男子视线恰好扫过她,唇角似溢过一缕笑纹。 安馨顿时有种被看穿的凉意蔓延上脊背,然下一刻他便缓步走开。 原本熙熙攘攘的酒楼顿时空荡了好多,店小二一脸纠结道:“嘿,方才还拥挤不堪,怎么说空荡就空荡了!这些客人难不成都是一伙的!?” 安馨眸光沉了沉,而后抬头冲着风逸一笑道:“我要吃口水鸡。” 风逸:“……” 第三十二章 要人没有 口水鸡有“名驰巴蜀三千里,味压江南十二州”的美称,集麻辣鲜嫩爽于一身,夹起一块放入口中,真真是回味无穷! 安馨望着满桌美味,露出极满意的笑脸来,她眼睛天生明媚如春,这般一笑,眼睛弯弯如弦月,瞳眸漆黑如点星,并没有让人觉着如何倾城祸国,但偏偏观之舒心,令人心神暖暖。 风逸眼底不由也滑过笑意,抱着胳膊上的一排牙印微微发怔。 “陈二叔嗜酒如命,淹死在酒缸里也是合理的。”安馨开口,正怔忡的风逸蓦地回神,在破案这一点,他与安馨的性格倒有些相似。 “陈广志生前得罪过许多人,但有三个人最为可疑,一个是华西村的无赖李二狗,一个是华东村的秦大柱,还有一人是华南村……也就是你那个村子里的王鲁。”风逸微微沉声道。 “王鲁?”安馨挑眉,这个名字好似在哪里听到过。 “嗯,据说王鲁与陈广志的妻子孙绿萍有染,被陈大志得知,后来陈大志借着酒劲,将王鲁打个半死。”风逸将自己所得知的资料细细说来。 “案发之时,这几个人都在做什么?” “李二狗与陈广志在一起,李二狗嗜赌,但屡赌屡输,曾向陈广志借过数两银子,但后来却耍赖不还,陈广志几度要挟他若是再不还钱便将他杀掉,案发那日李二狗约陈广志喝酒,似是要归还银两,但在陈广志身上并没有发现银钱。”风逸眉角微锁,说起来李二狗动机存在,又没有证明他不在场的证人,很是可疑。 “嗯,继续说。” “秦大柱与陈广志原本关系不错,可后来他与陈广志不慎陷入华南村后山的沼泽地,当时陈广志奋力自沼泽中爬出来便丢下他走掉了,秦大柱险些丧命,因此对陈广志见死不救而怀恨在心,一直在伺机报复,凶案发生时,他说他在家里,他的妻子可以为他作证。” “至亲之人的证词不足为信。”安馨淡淡道。 “三人都很可疑,这才是最棘手的。” “陈广志死前在什么地方?”安馨筷子漫不经心的敲着桌上,事实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影像,只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让她确定罢了。 “在县西酒坊,李二狗说陈广志期间去如厕,之后便再没回来过。” 安馨抿了抿唇道:“口水鸡味道不错。” 风逸:“……” **** 县西酒坊酒浓郁,却是个喝酒的好地方,一众酒鬼聚众豪饮,口中说着极黄的段子,安馨一踏入酒坊,立时引来众人的觊觎,各个目光如狼似虎,安馨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脑子里想的什么。 掌柜的一见有客来,立刻小跑了过来笑眯眯道:“姑娘,公子,可有什么想要的?” 安馨淡淡道:“陈广志是在哪里喝的酒?”她果然喜欢开门见山…… 那掌柜的满脸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旋即上下打量了一番安馨不阴不阳道:“这个男人……没见过。” 安馨蓦地一笑道:“哦啊,掌柜既然没见过这个人又怎么会知道他是个男人!?” 掌柜蓦地脸色一滞,瞪了安馨一眼道:“说没见过就是没见过!要酒有酒,要人没有!”陈广志的死已经传遍义安县的大街小巷,谁愿意与一个死人扯上联系!? 尤其是做生意的,最是忌讳死不死的了。 安馨随手拿出一枚银锭子,举在那掌柜眼前,而后伸出另一只手笑眯眯的放在他手腕上:“你可以不知道,但你这只爪子,我也会让你不知道丢哪了!” 那掌柜的脸色蓦地青白,手腕处传来的痛感让他顿时服软,他慌忙陪笑道:“小的给姑娘说笑呢,小的带您过去便是。” 虽是一处角落,但显然已经被清扫过,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安馨瞥了风逸一眼道:“要不要一起去如厕?” 风逸唇角僵了僵,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有着好古怪的味道。 安馨偏头道:“掌柜,茅厕在哪里?” 那掌柜一哆嗦,古怪的瞅着安馨,女儿家家的,哪有将茅厕挂在嘴上的,但骇于安馨的手段,掌柜的还是随手向后指了指。 安馨转身便走,风逸知道若是陈广志在那里出的事,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只是想到要与安馨一起去茅厕,这感觉…… 如安馨所料,古代的茅厕和前世的茅厕一样的……臭! 她捏了鼻子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风逸尴尬的立在一侧吹着混合着茅厕味道的风。 安馨在厕所里细细搜寻,而后抬头望着厕墙,厕墙是以泥巴砌成,墙面凹凸不平,墙角丢了一张纸条,安馨嘴角抖了抖,指尖拎起一角,纸条已经湿透,上面的字迹大部分晕染开来,只剩下三个字可以分辨——卯,阁,等。 安馨微微眯起眼睛,看来这个纸条上的地方便是陈广志被谋杀的地方了啊! 风逸扫了一眼那纸条上的字,脸颊晕红未退,却又同时涌上了些严肃,让那张容颜分外光彩夺目起来。 安馨起身道:“卯大概是指卯时,阁,想必是地点,等,大抵是等待,那么串联起来便是卯时某刻在某阁,我等你!义安县都有什么阁?” 风逸双手环胸思虑片刻道:“清影阁,绿纱阁,暮雨阁以及废弃的雾阁。”只是……这绿纱阁…… 第三十三章 是男是女 清影阁,暮雨阁以及雾阁皆无线索,那么有线索的也只剩下绿纱阁了,安馨步子在绿纱阁外顿住,凝眉道:“这里便是绿纱阁?我们似乎三次从这里经过,你怎么不吭一声?” 一侧的风逸神色微慌,旋即正色道:“这里你还是不要去了,我去便好。” 安馨挑眉。 风逸又道:“自古女子爱惜名声,这种脏污之地,我怕玷污了你……你的……纯净。” 安馨抽了抽嘴角,纯净二字用在她身上,是不是哪里有些古怪? 不过照风逸这么说,这里必然是一家青楼了? 青楼这种地方,远近闻名,尤以古代的青楼为甚,但凡穿越者,似乎都会来此一游,安馨虽然对青楼没什么兴致,但对青楼里的线索还是很有兴致的。 说罢,闪身便向里走去。 风逸还在兀自规劝,一转身却不见了安馨,脸色蓦地一变,抬眼向青楼门外看去,果然见她正与那小厮说着什么,期间还转身向他指了指,那守门的小厮立时抬眼向风逸看来,眼睛刷的亮了,而站在青楼门外浓妆厚粉的女子门更是尖叫一声,齐刷刷的向风逸奔来。 风逸惊得后退一步,安馨回头看他一眼,眼底滑过一丝狡黠,而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绿纱阁的装潢并非极奢,但环境喜人,安馨闪身在一侧,见一个小丫头端着酒水经过,迅疾出手,一个手刀下去,小丫头昏厥过去,安馨伸手接过那手中的酒水,而后走了出去。 视线左右扫了扫,共有三间厢房,看来这丫头必定是要去这三间中的一间了,安馨沉思片刻,便缓步向第一间房间走去,在门外刚停下,便听到一声高亢的呻吟声,伴随着肉身相撞的声音,疯狂刺激着安馨的耳膜。 这种事嘛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安馨很淡定的推门而进道:“客官,要酒水吗?” 一个枕头砸了出来,安馨避过,退了出去,继续向第二间房间走去,她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低沉的声音:“进来。” 安馨推开门,房内坐着四五个壮汉,各个眼神阴鸷,一柄寒咧咧的刀子横在安馨的脖子上,安馨微微一笑道:“客官,是你们要的酒水吗?” “不是!” 安馨微微笑道:“抱歉,打扰了。”说罢淡定退了出去,眸光滑过一丝冷锐的光,转身继续向第三间房走去。 她敲了敲门,片刻后门开了,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安馨微微诧异道:“客官,要酒水吗?” 对方惊呼:“安姑娘!?” “呃……是我。”安馨视线透过眼前人,向房内看去,恰与那人视线对撞,那人天生眉眼如花,眸光朝晖芳华,姿态高贵若月下珍珠。 看到她时,那人唇角一抬,笑意便如缱绻了花一般的美梦般勾魂摄魄,他道:“是我要的酒水,进来吧。” 明河让过身子,安馨淡定的走了进去,将酒水放在桌上,客气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我们绿纱阁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水嫩,保证服侍的您无比**。” 明河嘴角抽了抽,大人似乎被当成嫖客了,诚然此处却是青楼…… 颜真折扇摇了摇,瞥了一眼明河,愿做隐形人的明河立时知趣的退了出去。 房间蓦地静下来,只有一阵高过一阵的呻吟声传了过来,安馨心想古时的建筑不隔音啊不隔音! “怎么会来这里?”颜真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那模样倒似是与她极熟的样子,事实,两人很熟吗? 安馨道:“你不是也在这里?”来青楼的男人没有好男人。 颜真笑道:“我在等人。” 安馨心想当然在等人,怕是等的正是这里的某个姑娘吧! “唔,他来了。”颜真蓦地拉了安馨一把,折扇一遮容颜,示意安馨不要说话,安馨莫名其妙的便闭了嘴,心头却觉着自己留在这里怕是不妥吧,若是颜真与人你侬我侬,她岂不是要当个铮光瓦亮的电灯泡? 房门被推开,果然进来个女子。 身段妖娆却是背对着二人。 那人做贼似的心虚,脑袋伸在门外似是左右敲了敲,确定无人发现,这才松了口气,而后缓缓转过身来。 安馨蓦地齿酸,好,好丑的女人,只见他眉眼涂的不像话,脂粉厚的一笑起来扑簌簌的掉,一张嘴红的像是刚饮过死人的血! 颜真的口味还真……重! “大爷!”她千娇百媚的抛了个媚眼,安馨莫名的一个哆嗦,这声音还真不是一般的粗! 颜真摇了摇折扇道:“说人话。” 对面的女人千娇百媚道:“人家说的就是人话嘛,人家想死你了呢!” 颜真面无表情道:“我看你真的想死!” 对面的人蓦地打了个寒噤,这才大步走了过来,端起酒倒了满满一杯,而后一饮而尽,千娇百媚的模样顿时不见,反观更像个男人。 “大……” 颜真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那人嘴里的“人”字便被生吞活咽了下去,他这才注意到立在一侧的安馨,眼睛蓦地一亮,一个闪身飘了过来,一把拖起安馨的下巴,笑嘻嘻道:“小美人,陪爷睡一觉可好?” 安馨望着他狰狞的丑脸,脸色僵硬,嘴角抽搐:“喂喂……”老大,你究竟是男是女啊! 第三十四章 得治 “明河,将这个混蛋扔出去浸猪笼。”颜真折扇一摇,懒懒道。 明河幽灵似的出现在门外,望着一脸浓粉的人嘴角直抽,这丫忒大胆了,连大人身边的女人都敢调戏,是要作死的节奏么? 显然某人没有什么自知之明,一张涂了浓血似的嘴撅着向安馨的脸凑去,安馨淡定的给了他一拳。 某人很妖娆的昏厥了过去,安馨目不斜视的从“尸体”上踩了过去,“尸体”一阵抽搐,口吐白沫道:“小辣椒……我喜欢……”下一刻,某人被明河揪了出去。 安馨微微沉思,绿纱阁这么多房间,又该去哪个房间寻找陈广志的线索?安馨视线扫过周围,根据方才她经过的三个房间来看,每间厢房并不大,陈广志既然是被淹死,那么房间内必定有水桶之类的东西,自然还有某种灰,可在这种地方燃烧那种劣质的灰只有一种可能,那灰里必定放置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东西,例如**。 如此一想,安馨便不由的向外走去,竟然将房间里的另外一人给忘得一干二净。 “姑娘家,在青楼里还是少走为妙。”声音漫不经心传来,安馨顿了顿,这才记起房间内还有个人。 “哦,是么?”安馨说的是疑问句,步子却再次向外走去。 颜真捏了捏额角,看来有些人根本将自己的话当做耳旁风呐,他叹气道:“找线索不妨等江楼回来,他是这里的老板。” 最后这句倒让安馨蓦地顿住步子,诧异道:“江楼?” 颜真唇角抬了抬道:“嗯,就是刚才你打的那个。” 安馨抽了抽嘴角:“……这里的老板,口味倒是……特别。” 颜真笑盈盈道:“我倒觉着,你的口味,才特别。” 安馨刚要反驳,蓦地听到外面一片嘈杂,走至窗前推开窗户向外看去,街道上挤满了人,众人好像在热烈讨论着什么,安馨微微蹙了蹙眉,不由道:“颜真,最近义安县发生了什么事?” 那“颜真”二字无心念出,却让唤作颜真的人怔了怔,这天下敢于直呼他名字的倒是没几个,但听着最舒心的却只有这一个。 “陈广志之死算不算事?”颜真起身,缓步踱至窗前,折扇遮了半面容颜,眸光潋滟,扫过人群。 安馨抿了抿唇道:“怕不会那么简单,我有预感。” 颜真笑盈盈道:“那么,古灵玉现世算不算事?” 安馨一怔,茫然道:“古灵玉?” 颜真摇了摇折扇,这本是高层秘辛,也正是他会再次来到这里的主要原因……说与她?或许不妥。 “古灵玉只是一种传说,据说是开启某种神秘力量的钥匙……” 安馨骤然身子一颤,开启某种神秘力量的钥匙,那是什么? “据传古灵玉内记载了一种神秘的异象,百年前,九星连珠,天地风云雷动,人们以为是神灵降怒,无不惊慌失措,跪地祈拜,然事实,天降异人,通晓古今,并道出了古灵玉的秘密……” 安馨只觉这一刻呼吸凝滞,这种现象,不就是穿越吗!? 难道百年之前,已经有人穿越到了这个时空!? 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找到古灵玉,她就可以回家了!? 她无法掩饰内心的澎湃,双眼爆出极亮的光芒,她抓着他的衣袖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是真的么?” 颜真眸光半抬,眸光潋滟着莫测的光华,落在安馨的脸上,这个女人,似乎无论什么事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更从未流露出这种神色来,古灵玉虽已引得四方雷动,甚至惊动了南疆西域的人,一旦与古灵玉牵扯,必定是血与火的代价。 万般思绪不过一念之间,他蓦地抬唇一笑道:“我似乎说了,只是个传闻。” 安馨眸光微闪,九星连珠早有耳闻,她既然能够穿越过来,那么必定能够穿回去,无论这里的事有多神异,她都要试试。 安馨挑眉:“传闻么?哦,知道了!”她转身便走,却被他拉住,安馨蓦地出手横砍,他另一只手好巧不巧的抓祝糊的手腕,唇角浅浅一抬,“还是慢了许多。” 安馨瞪他:“放手。” 他笑的潋滟如花:“我果然喜欢乖一些的你。” 安馨抬脚就向他的脚面踹去,他慢悠悠的避开,安馨抬膝便顶,却被他蓦地用力拉的一个踉跄,一脑袋就向他的身子撞了上去。 “这招已经用过了。”他的指落在她的耳尖,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安馨蓦地耳尖红了一点,“日后这动不动打人的性子得改改,打打别人便罢了,动不动便打我,这毛病,得治。” 安馨手脚被禁锢,能用上的也只有嘴了,懒得听他废话,张口便咬,这一口,却对准了他的脖子,刚下口,便听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接着万籁俱寂…… 第三十五章 有多远滚多远 明河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眼前一幕,也太,太艳刺激了! 安馨自然听得身后声音,想转过脑袋来看,却因手脚身子被束缚,只能保持背对着的姿态,于是,张口对着那玉雪白颈咬了下去。 颜真的身子蓦地一颤,接着刹那僵硬,下意识的松了手手,安馨身子蓦地自他的掌控中跳了出来,挑了挑眉梢道:“我果然喜欢乖一些的你!” |身后明河下巴险些掉下来,视线不由自主的喵向右相大人那泛着红晕的脖颈,玉雪般的肌肤上一个再清楚不过的齿印招摇,显然那一口可不清,齿印间竟然有血迹。 明河看傻了,右相大人竟,竟然受伤了! 安馨转过身面无表情道:“江楼呢?” 明河下意识道:“在暖厅,马上过来。” 安馨道:“不用,我去找他!”废话,等那个江楼来,自己说不定真的被这个混蛋颜真给治了,她身手不敌,留下来才是真的危险。 明河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右相大人,大人向来天压下来也是雷打不动的神色,这一回倒好似……还是雷打不动…… “具体方位调查清楚了?”颜真折扇一摇,神色已然如常,视线透过轩窗,落在人群中某一处。 突然切入正题,让明河险些回不过神来,他慌忙道:“是,在义安县北龙山,另外,属下已经得知那些人的踪迹……” 颜真唇角抬起一个兴味的弧度:“哦?能引得他们出现,本相这一趟不算白来。影门出动一百暗卫,开始施行暗杀!” 明河脸色微微变幻低声道:“大人,那些人即便是影门怕也有所不敌啊……” 颜真眉眼间浮起一丝微凉的冷笑道:“本相要的,便是有所不敌!” **** 安馨一脚踹开暖厅,厅内空荡荡,莫说人影,便是一只蟑螂也没见着。 若是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凶手的线索? “公子,这可是我们绿纱阁最好的酒了,喝一点嘛!” “公子,奴家服侍您更衣好不好?” “公子,**一刻值千金,不要再忸怩了……” “够了!都给我滚!”一声怒喝,接着对面的房门“砰”的一声打开,从里面冲出来一个气冲冲的少年,少年满脸唇红,发丝凌乱,衣衫被撕扯的破碎,让安馨怔愣了好一会才认出来。 “喂喂……”安馨嘴角抽了抽,让别人滚自己却跑了出来的人最蠢了。 风逸一见安馨,脸色顿时僵硬,愤怒和气恼以及各种匪夷所思的情绪尽皆凝结在脸上,这使得那张俊脸分外狰狞。 身为罪魁祸首,却没有丝毫做罪魁祸首的觉悟,安馨上前一步拍着他的肩膀道:“人不风流枉少年,不就是被亲了几下,摸了几下么……不打紧。” 风逸悲愤的看了安馨一眼,少年的脾气纵然不错,此时也被愤怒冲昏了头,扭头便走。 安馨慢了好几拍,再回神,少年人已经快下楼了,安馨慌忙跟了过去,拉祝蝴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这么小气嘛,玩笑玩笑,不就是玩玩博君一笑么!” 风逸咬牙切齿道:“现在你开心了?” 安馨看着他脑门硕大的唇印,真的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风逸转身便走,安馨慌忙道:“我错了还不成,线索要紧,我们别闹了好不好?” 风逸黑着脸不说话。 安馨随手自一个经过的姑娘腰间扯下一方手帕,随手给风逸擦脸,脸色正黑着的少年蓦地一怔,只觉手帕浓萦绕,竟然也不觉得难闻了。 另一侧,紧闭的房门被人拉开,有人缓步走出,眸光触及那楼角一幕时,蓦地凉了凉。 折扇遮住容颜,只一双眸子潋滟着莫测的芳华,停驻在另一侧楼角。 正怔忡的风逸莫名的察觉到一丝莫测高深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抬头看去,恰与那人视线相撞,莫名的便觉着身子一颤。 安馨看着重新恢复清爽的俊脸,随手丢了手绢道:“已经干净了,你若再气,我们只好各自行动了。” 风逸道:“那个人你认识么?” 安馨一怔,回头看了一眼颜真想也没想道:“不认识,怎么了?” 风逸蓦地摇了摇头笑了笑道:“没什么。” 明河头大,这个女人……竟然坦坦然然说不认识大人,就在刚刚,还有肌肤之亲来着,女人心,果真海底针! 颜真唇角抬了抬慢声道:“告诉江楼,将他们找的房间给找出来,然后让他去北龙山见我。” 明河心惊道:“属下尊令。”果真……宰相肚里能撑船…… **** 淡定如安馨,见到江楼,也有些不淡定了。 眼前男人实在是相貌出众了些,这种出众是建立在与之前那张狰狞的浓粉脸的强烈对比之下所形成,即便此人与方才一样闷骚…… “你说这里曾经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江楼的吃惊不亚于见到天外飞仙,但总让人觉着有那么些做作的成分。 风逸中规中矩道:“是的,所以还请老板能够将陈广志所在的房间指出,也好让我们能够尽快找到线索。” 江楼抚摸着手中上镶着钻的金戒指漫不经心道:“绿纱阁旦有风吹草动,本公子不会不知道,风少爷,纵然风族被称作‘人间青天’但也不能乱闯我这绿纱阁吧?” 风逸蓦地有些语结,在义安县,人人皆知风族,无论什么时候亦都会给风族几分薄面,没想到这个绿纱阁的老板竟然…… “那么,公子是想包庇凶手了?”安馨面无表情开口,“被害人被人谋杀,即便与绿纱阁无关,我想作为大邑的子民,公子也有义务协助配合风少爷破案吧?这么刁难是想包庇还是根本就是同谋?” 江楼蓦地露出大大的笑,飘到安馨身侧笑嘻嘻道:“本公子可是良民,美人说如何便如何吧!我一切悉听尊便!” 安馨瞥他一眼道:“那好,现在,你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 第三十六章 线索 江楼语塞,瞪圆了一双桃花眼盯着安馨。 安馨本就对颜真有所芥蒂,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男人不好惹,对于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惹不起,便躲,又因江楼与颜真的关系好似不一般,她觉着冷着脸保持在安全的距离内比较稳妥。 况且陈广志的案情她也不想拖下去,颜真说的那个古灵玉的事,是真是假她都要去瞧瞧。 经江楼调查,果然陈广志生前来过绿纱阁,那房间里燃着淡淡的熏,床铺已被收拾齐整,房内的线索几乎被清扫了干净。 风逸被江楼关在门外,安馨围着房间走了几圈,如果房间不是凶手收拾的,那么必定是有所遗漏……地面铺着红毯,安馨随手将红毯揭了起来,地面好似氤氲着一些潮气。 安馨在炉里拨弄了片刻,突然银针触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事,安馨蓦地一怔,随手将炉翻过来倒在桌上,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蓦地眯起眼睛…… **** 孙绿萍的精神有些萎靡,身上被陈广志抽打的伤痕显然还没有痊愈,她瘦弱瑟缩在一角,令人心生怜惜。 露珠生怕孙绿萍想不开,一直左右陪伴,她跟丢了小姐,回来时,恰在衙门见到了孙绿萍,便一路安慰。 “陈二叔生前嗜酒,最后却死在了酒缸里,真讽刺呢。”露珠叹息一声,到最后可怜的依然是二婶婶,陈二叔生前她受尽折磨,死后她却要为他守寡,想到此,露珠不禁想到了自家小姐,自回到五华村,便与凌家算是彻底断了联系呢,接着她又想到了二小姐,这么多年不见二小姐了,她几乎将她的样子全忘掉了呢。 孙绿萍听了露珠的话,脸上的伤色越发浓了。 露珠知道自己提起了她的伤心事慌忙道:“二婶婶莫要伤心,小姐和风少爷一定会找到凶手的!啊,他们回来了!” 孙绿萍身子一颤,蓦地抬睫。 安馨面沉如水,她的视线落在孙绿萍身上,眸光怜悯而莫测,良久她移开视线瞥了风逸一眼,风逸道:“大人,凶手已找到。” 王白石大喜过望,噌的站起身道:“快说!” 风逸略有些犹豫。 王白石道:“来人,将那几个嫌犯带上来!” “不必了!”安馨淡淡打断他的话,上前一步,随手将一个普通货色的珠簪丢在孙绿萍面前,孙绿萍蓦地颤了颤。 露珠不明所以道:“小姐,为什么不叫那些嫌犯呢?难道凶手不是他们中的一个?” 安馨眸光凉凉的扫过孙绿萍,冷淡淡道:“二婶,承认吧!” 满场皆惊。 露珠也吓了一跳。 孙绿萍脸色白了三分,颤着声音道:“馨儿,你,你在说什么……我,我怎么听不懂……” 安馨淡淡道:“那我说个你能听懂的。陈二叔在酒坊接到一张字条,字条里约陈二叔在绿纱阁相见,接着我和风逸赶到绿纱阁,可绿纱阁已经被打扫过了,我们只在炉里发现了这个。” 孙绿萍脸色僵硬道:“一个普通货色的珠簪……有什么不对吗?” 安馨眸光幽幽的盯着孙绿萍道:“二婶,你是想说这珠簪不是你的是么?” 孙绿萍轻颤道:“我平日里鲜少佩戴首饰,这珠簪虽成色一般,但也不是我能买的起的。” 安馨唇角抬起一丝冷讽的弧度道:“诚然这簪子不是你的,但却是你放的。只是你这个嫁祸的招数实在不怎么高明。” 孙绿萍脸色苍白道:“馨儿,说话可要讲究证据!” 安馨淡淡道:“陈二叔嗜酒,喝醉了之后便会打人,二婶你惨遭毒打,心中必定怨恨极了吧!那一日陈二叔又醉了,且将你毒打了一顿,让你萌生杀机的应该是你腹内惨死的孩子吧!” 孙绿萍骤然僵硬,睁大了眼睛盯着安馨,神情间充满了惊恐。 “为了给你的孩子报仇,你便想出了这个法子,初衷简单的很,不过是想让人误以为陈二叔是喝醉了酒,而后被淹死在酒缸里,但是你时辰把握的不好,待将陈二叔送到吉祥赌坊时,已然露出了破绽,不过陈二叔溺水而死,而最后他恰恰也死在了酒缸里,这一点你思虑的还算高明,因为,你先将他淹死,而后又将他趁着无人时推入酒缸,这样便可以制造出他溺水而死的假象了。” “你胡说!”孙绿萍情绪激动起来,“赌坊里人那么多,我如何将他推入酒缸?你莫要血口喷人。” 安馨冷冷道:“假象罢了!” 露珠震惊道:“小姐说的是什么假象……” 安馨淡淡道:“绿纱阁也好,那张纸条也好,其实不过是一系列的假象而已,陈二叔在酒坊里出来时突然见到了鬼鬼祟祟的孙绿萍,他生性多疑,便一路跟踪孙绿萍,一直去了赌坊,那时赌坊人多,且为了不让孙绿萍发现,陈广志小心翼翼避免被人发现,一直尾随她去了后院,这时孙绿萍却不见了踪影,陈广志看到酒缸自然想趁人不注意偷喝,在他靠近酒缸时,后背突然传来剧痛,接着全身发麻,再然后便被人一头按到了水里给淹死了,之后孙绿萍将他的尸体移到柴房藏了起来,若无其事离开,到了申时她又溜了进来,将陈广志的尸体拖出丢入了酒缸,当然她为了防备风逸,在陈广志指甲内涂满了灰,接着布下一系列线索转移我们的判断,至于这支珠簪自然也是她随手购买。” 孙绿萍脸色惨白,近乎狰狞道:“我要证据,你有证据吗!?” 安馨淡淡道:“证据就在你的身上,二婶,你那发簪怕是还没有来得及清洗吧!” 孙绿萍骤然一个踉跄后退一步。 “我想陈二叔后背的伤口应该是与你的发簪极为吻合的,自陈广志死后,你便一路有人跟随,还没来得及擦掉发簪上的血吧……” 露珠惊骇的捂住小嘴,二婶婶杀了陈二叔……怎么可能! 第三十七章 画 孙绿萍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身子颤了颤,缓缓软倒在地。 安馨眉眼淡凉如水,声音却好似大道魔音响彻整个房间:“无论你如何恨他,都不能成为你杀他的理由,好自为之吧。” 所有人陷入沉思,安馨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她迅捷的向北龙山赶去,古灵玉这种东西若是出现,安馨觉着,她又相信这个世上有神了。 北龙山之所以称为龙山,大抵是因远远的看去,整座山头犹如一条半卧的巨龙,说来也巧,那山离得近了只觉高大巍峨,离得远了,山影倒映在水中,方能看出是一整条龙的模样,很是玄妙。 安馨微凝着眉望着那山,心头如一团乱麻,听闻北龙山有野兽出没,她若贸然前去,万一邂逅了一两只,怕心脏受不住。 “这可是画圣吴道子的真迹,我给您算便宜些,五百两银子,公子,你赚到了啊!” 吴道子? 安馨敏感的挑了挑眉梢,抬睫看去,只见一个小贩正在向一个平民打扮的男子推销,吴道子的真迹究竟有多罕见与珍贵便不必说了,若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得到的话,那才是扯淡! 安馨打量了一眼那人,看着装虽整洁却不奢贵,想必不会太有钱,但看他专注赏画的模样,又像是真的相信了那骗子的话。 想到五百两银子委实不是小数目,不忍看那人倾家荡产,安馨不由走到那人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位公子,这画……” 那人正看得专注,闻言转过头来,神情略有些愕然。 安馨心头那种澎湃感又弥漫了上来,那平淡无奇的容颜却天生了一双绝世好眸,宝玉一般华光漫溢,让安馨刹那语结。 她望着他,他也望着她,相视忘语,直到那小贩的声音不耐烦的传来:“公子,这画,你还要不要了?” “替我包下了。”他回神,微微一笑,“姑娘何事?” 安馨蓦地收回视线,顿了顿道:“这画是假的。” 那小贩一听安馨的话顿时嚷嚷起来:“哎我说你这姑娘,有眼不识金镶玉!这可是真迹!旁人我还不卖呢!” 那公子笑意温润道:“多谢姑娘提醒,我自然知道是假的。” 安馨不由诧异道:“既然是假的何故花这么多银两来买?” 他随手收了画道:“五两足矣。”他随手拿出些碎银子,放在那商贩手中,那商贩刚要乱嚷,却不知怎的,身形一颤,便讪讪的将银两收了。 “姑娘要去北龙山么?”他付了银两回头望着安馨微微一笑,那一双眼睛笑起来温润玉华,却偏偏有一张普通至极的容颜,倒让人生出一分不合时宜的惋惜。 “是,北龙山有野兽出没,我正准备寻个人带路。” “不如我们一路同行,也好有个照应。”他一笑有种空谷余韵般的美,莫名让安馨生出一丝熟悉感来,隐约这感觉好似在哪里遇到过。 “好。”安馨莫名其妙答应,“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他顿了顿身子,而后望向安馨,良久笑道:“景岚。” **** 安馨鲜少出现走神的模样,然听到这两个字时,却蓦地有种时空错乱之感,一颗心闷闷的,却不合常理的狂跳。 景岚? 幼时她在后花园玩耍,有个白衣少年靠着落地窗,或者翻着洁净的页,或者用画笔涂抹着油彩,偶尔发现她看他时,会向她摆手示意她走过去,然每每如此,她总是落荒而逃。 后来她无数次的后悔,若是她走过去,她与他,之间的记忆或许不止如此。 那个少年,也唤作景岚。 “安馨。”安馨面色镇定报上自己的名字,他却毫无意外之色,只笑道:“好名字。” 安馨想自己自幼理智,这一会竟然魔怔了,眼前人容色普通,可她却总将他与记忆中的少年的眉眼重合。 “你喜欢吴道子的画?” 他勾了勾唇角道:“既是赝品,便不是他的画,我不过是喜欢这画中人。” 安馨一怔,随手接过那画作,画师的水准一般,画里却是个少女,立在山花烂漫中悄然而笑,眉眼间满是明媚春光,倒是个漂亮丫头。 他喜欢的原是这样的女孩儿,想到此,安馨还是客套道:“漂亮,果真漂亮。” 他望着画半响,而后笑道:“是好看,如安姑娘一般。” 贸然被人赞漂亮,安馨从不知脸红为何物的安馨破天荒的脸色红了红,她慌忙拱手客套:“公子也是好看的紧,彼此彼此。” 他似觉好笑道:“自有了这张脸,姑娘倒是头一个赞我的容貌的。” 安馨望着他那张普通不能再普通的脸,不由暗暗头疼,只得讪讪一笑,装没听见。 第三十八章 跳崖 北龙山苍翠绵延,至此已是人迹罕至,安馨顿住步子道:“我还要继续向前,听闻山里有野兽出没,你还是不要进去了?” 景岚眸光一闪笑道:“我陪你进去也好,一个姑娘家,总归是不安全的。” 安馨唇角抬了抬道:“好。” “他若随着去了,会更不安全。”懒懒的声音飘了过来,安馨一怔回身望去,一枝横斜的枝杈上懒懒半卧的人正漫不经心的向她看来。 安馨脸色抖了抖嘴角,不客气道:“你怎么在这里。”对于这个人,她总觉着讳莫如深。 颜真眸光扫过安馨,而后淡淡的落在景岚身上,嗤笑一声:“果真是符合你的个性的,出个门也遮遮掩掩的……” 安馨一怔,看向景岚,他竟然是与颜真是认识的。 景岚瞥了颜真一眼淡淡道:“彼此彼此。” 颜真眸光潋滟着莫测的华光,旋即身形一掠已然出现在安馨面前,伸手一扯,安馨一个踉跄,便被他扯入了臂弯:“正如你所说,山里有野兽出没,野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有心计的人,跟我走吧!” 或许是因了景岚这两个字的关系,安馨对于景岚的印象说不出的好,至于这个颜真……真真是坏透了! 一把打开他的手道:“颜公子还真是有自知之明,最可怕的自然是披着人皮的野兽。” 颜真并不气,懒懒抬唇:“哦?你怕我?” 安馨嘴角一抽,她有说过这句话的么?还是在她如此精明的头脑之下,她释放了一个错误的信息? 安馨上下打量他一眼道:“你有什么好怕的,除了比正常人不正常点,其他都挺好。”安馨转身便走,跟他走,才是真的头疼。 “想要在北龙山找到古灵玉的话,你怕是会找到明年,既然你愿意耗时费力,那只好随你去了。”颜真视线扫过一侧的景岚,唇角抬起薄凉的弧度,“景公子既然无事,便回去好了,这里一切有我,不必操心。” 景岚淡淡一笑道:“既如此,愿两位能够安然回来,后会有期。” 安馨望了一眼景岚,心头里流动着异样的情绪,但终归没能明白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情绪,便转移了视线落在颜真身上咬牙道:“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古灵玉所在的方位?” 颜真摇了摇折扇道:“如我这种不太正常的人即便给出答案,大抵也是不太正常的答案,还是不要说了。” 安馨真的有些被气恼到了,但古灵玉对于她来说实在非同一般,眼前这个混蛋偏是吃软不吃硬的! “我跟着你便是!”有些不悦的,安馨嘟哝了一句,转身便走。 颜真笑盈盈道:“我虽人面兽心,但对你还是不错的,走吧。” 安馨踢踢踏踏跟在他身后,眼睛眯了眯心里骂了句混蛋。 一路前行,山脉寂静的出奇,纵然安馨体力不错,但自从穿越,真正锻炼却是少之又少的,没多久便有些气喘,反观身侧某人,意态闲适,风轻云淡的模样,委实让人愤恨。 颜真顿了顿身子偏过头道:“若是累,大可以歇一歇,不必逞强。” 安馨不服气道:“我看起来像是很累的样子吗?” 颜真道:“像。” 安馨给了他一个飞镖眼,却并未停下来继续向前爬去。 翻越一座山头,路却突然断开,自中间断崖处向下看去,只见雾气缭绕,看不见底。 尽管心头大骇,安馨却故作镇定道:“要从这里过去?” 颜真道:“你也可以从谷底过去,只是爬下去的话,不晓得还能不能爬上来。” 安馨脸色阴晴不定道:“你呢?你怎么过去?” 颜真唇角一抬:“自然是跳过去,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 安馨望着断崖间的距离,嘴角抖了抖:“麻烦你跳过去的时候,捎带上我,不甚感激。” 颜真摇了摇折扇,笑盈盈道:“如何感激?” 安馨道:“银子?” “不缺。” “美人?” “不缺。” “……那你要什么?”有些恼恨的反问。 “要你。” “……!” “你这眼神,我可以理解为含情脉脉么?” “你也可以理解为‘你去死’” “人生漫漫,其乐无穷,待我享乐到老,自然会去死。” “……” “来吧。” “干什么!” “跳崖!” “……” 安馨以为,所谓轻功,不过是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伎俩,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诚然颜真是个混蛋,但不能否认,其跳崖的姿态,还是极为好看的。 只是,为何她的心跳的有些快? 一定是跃过悬崖时,坠落的一枚石子,咕咚咕咚在崖上滑落了许久还没到底的缘故。 当脚再一次踏在地面,安馨方觉一颗心凌乱的心渐稳,她望着背后不远处的断崖,吞了吞唾沫,回过头发现自己还在某人怀里,慌忙挣脱。 “这里真的有古灵玉?”安馨岔开话题。 颜真笑道:“说过了,那只是一个传闻。” 安馨不由的撇了下嘴:“既是传闻,你来做什么?” “凡事不会空穴来风,若真有倒也不枉此行,若是没有,便当赏风弄景了。” 安馨望着前方不由道:“我倒希望真的有的。” 颜真眸光蓦地一闪,视线莫测高深的落在她的身上。 第三十九章 心跳 安馨向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然这一刻,却总觉胸腔里满溢着淡淡的酸楚,她眯着眼望了回天,沉默了许久,却不知在想些什么。最新更新: 颜真遮了半面容颜,眸子里有华彩流光,这个丫头果真……有故事。 “看什么看!走啦!”安馨骤然回头瞪了他一眼,转身便向前走去。 颜真心想,这世上敢对他这么说话的,也只有她一个了,好在,他对她,脾气不错。 没想到后山竟然有这样一处所在,在山凹处,有一个巨大的石门,那石门破旧不堪,但石头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很奇特。 安馨抬手摸了摸那石纹,微微凝眉,前世所学的知识在这里都成了扯淡,天知道这里的历史与她原本世界的历史有没有差别,如果按照原本世界的历史来看,这块石头很有些年头了,大概有三千多年的历史了。 这里怎么会矗立着一扇三千多年前的石门呢!? 安馨刚要自石门内走进去,却被人拉住,安馨一怔回头道:“怎么了?” 颜真抬睫望着石门内半响,旋即道:“小心些。” 安馨本想反驳他她当然知道她要小心些,用不着他来说,结果出口的却是一个“哦”字,安馨拍了怕额头,她这种言不由衷的情绪是何时出现来的? 石门内的景色看起来很奇怪,安馨不敢胡乱走动,看了一眼颜真道:“这里似乎有阵法。” 颜真挑眉,这丫头倒知道的不少。 “你跟着我,若是在阵法中失散了就麻烦了。”安馨曾对五行八卦阵研究了一些,但眼前的阵法显然非同寻常,她没有把握一定能斟破,但总比颜真什么都不懂要强的多。 颜真笑盈盈道:“好。只是跟着你,不要走岔了道才好。” 安馨抽了抽嘴角:“说的像是你不会走岔一样。” 颜真摇了摇折扇笑道:“走吧。” 安馨细细的观察着那些树木的分布,而后抬手拉住颜真的手腕。 颜真不知怎的,便有些怔忡,眼前的人大抵只是抱着不让他走失的心态拉着他,可他倒希望她最好是别有居心。 安馨向前走了几步,蓦地顿住身子回头看去。 身后走过的路不知何时竟被密密的荆棘丛给堵住,而眼前的景色已然变换,与方才的模样大径相庭。 果然是阵法。 这东西安馨虽研究过,但却是第一次实际遇到,不由的脸色肃穆许多。 古人就爱玩这种东西,若是在现代,一个炸弹,天大的阵法也会给炸成虚无。 不过不得不承认,她若想离开这破阵,就必须找到破阵之法,否则估摸着要与这位颜真公子一起生死与共了! 颜真摇了摇折扇,眸光滑过一抹莫测,这阵法并不简单,想要破阵,怕是要废一番周折,正思虑着却听身侧小女子嘟哝:“早知如此,该备些水粮就好了。” 颜真笑盈盈道:“不怕,有我在。” 安馨瞪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怕了,有你能做什么!?” 颜真眸光潋滟华彩笑意阑珊:“渴了可以喝我的血,饿了可以吃我的肉,左右死不了人的。” 安馨牙酸的盯着他,终于觉着又好笑,不由噗嗤笑道:“你看起来很好吃么?” 颜真望着她的笑颜,眸光浮光掠影似的漫上丝丝他所不知的温柔:“有空吃吃看。” 安馨倒有了调笑他的心思道:“那我要想想,从哪里吃起才好呢?” 颜真目光扫了一眼周围,嘴上却笑盈盈道:“先吃嘴吧,肉嫩。” 安馨莫名的红了红耳稍,瞪他一眼:“无耻!”想了想觉着还是不能形容那种古怪的感觉又补了一句,“没正经!” 颜真愉悦的唇角抬了抬,掌心一动,反拉祝糊的手道:“阵法变了,小心。” 安馨蓦地集中精神,眼前出现一排桃花桩挡住了去路,那桃花桩上密布倒刺,很是可怕。 安馨微微凝眉,自石门来看,这里早已历史悠久了,这阵法竟然千年不坏,已是一桩奇迹。可这么久了,这里一直都无人发现吗? 她细细思量着那扇石门,好似哪里有些古怪,但总是想不起来。 视线落在桃花桩下的泥土时蓦地眼睛一亮道:“这石门是不是刚出现不久?” 颜真道:“是。” 安馨眉角一松道:“那便是了,那石门不知何故出现,因而引动了这里的阵法,也就是说在石门出现之前,这里是没有阵法的。可这与古灵玉有什么关系呢?” 颜真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道:“或许,因石门的出现才致使有了古灵玉的踪迹也说不定。” 安馨深以为然:“前些日子,我与风逸在酒楼内遇到了好些古怪的人,怎么说呢,那种古怪表现在气质上,就像方才你见到的景岚……” 景岚,想到她安馨心头又翻腾起了一些古怪的异样情绪。 “哦?”颜真眸光落在她身上,唇角笑纹莫测,“这两个字,你可知意味着什么?” 安馨一怔:“果真是因为他的身份不一般?无怪我心里总觉着怪怪的,想起他,心跳有些快。” 颜真眸光蓦地变幻。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难道他是我认识的人?”安馨像是在自问自答,颜真却代她答了,“那只是一种直觉,人一旦直觉一来,便会心跳加速,可懂?” 安馨眉梢一挑,偏头望向他。 颜真唇角一抬:“你若不信,可对我心跳加速试试。” 安馨看鬼似的看着他道:“我对你没直觉!搞什么心跳加速!走啦!” 颜真长睫一颤,而后垂落,遮掩眼底的某些情绪…… 第四十章 机关 说来奇怪,那桃花桩竟是随着他们的步子变化而变化,且每每变化,必定将他们挡在死路。 与此同时,一声凄厉的尖叫骤然传来,惊起林雀无数,安馨骤然抬头向前看去。 “这里有人!”安馨被那声尖叫叫的头皮发麻,想必是个女子骤然受到了致命的攻击。 “看来,不只有我们……”颜真似并不意外,漫不经心道,“倒是令人意外。” 安馨心头微沉,酒楼内突然出现的那个冷冽如冰的男子,还有带着斗笠的女子,以及她在街头惊艳一瞥的白衣鬼魅……难道这些人都是冲着古灵玉来的?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先找到古灵玉!”安馨蓦地握紧拳头,视线落在那桃花桩上,开始思索那梅花桩排列的阵法。 颜真眸光芳华一闪,却拉起她道:“所我来。” 说罢他步子一转,以一种奇异的步法向前走去。 安馨一怔,那看似繁杂的阵法竟然在他奇异的步子下渐渐柳暗花明。 这个人,果真不容小觑! “景岚是个怎样的人?” “……”安馨没料到这种时候,他突然来此一问,况且这个问题似乎应该是她询问他才是。 “我怎么知道!不熟!”安馨小心翼翼的跟着他的步法,意识却有些浮动。她对这两个字之所以有奇异之感,大抵是因为这两个字是她前世的无法释怀的愧疚罢了。 世间因缘,如此巧合,如此神奇。 异世他乡,竟能遇到名字相同的人,或许这并没什么好奇怪,毕竟生的一个模样的人都有,何况是相同的名字? 想到当年那翩翩白衣少年,安馨心头一阵黯然,如斯美好,却不敌命运如沙。 “我与他,甚熟。”颜真回眸一笑,那眉眼是极美的,一笑倾城。 安馨挑了挑眉梢:“你?若是我猜的不错,那景岚应是带了一张面具吧,毕竟拥有那般好气质的人,应不会只有一张如此普通的脸。” “云中莲,陌上花,月出南疆,霞落西域。大抵有这种称呼的,样貌应差不到哪里去。”他眸光落在她的脸上,盈盈一笑,“云天雾月莲上雪,景岚如玉倾世欢。” 安馨望着颜真,良久道:“你是说景岚便是人称云中莲的左相!?” 有一刹那的震惊,然她向来善于伪装情绪,面上的神色竟然毫无惊色,反倒一脸波澜不惊。 “或许……” “左相竟然也来了,那么想必右相也不会远了!”安馨打断他的话,莫测高深的看他一眼,“我爹被冤,听闻全是右相捣的鬼,仗着自己在朝廷上一手遮天,却不将他人性命放于眼中,这种草菅人命大奸大恶之人,最好别让我碰到,否则……”安馨盯着他,咬牙切齿。 颜真蓦地笑盈盈道:“否则如何?” 安馨丢开他的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欺我者我自百倍偿还。” 颜真似有些头痛道:“据我所知,那右相大人,人还是不错的……” 安馨白他一眼:“我和右相,你眩涵?” 颜真浅然一笑道:“自然选你!” 安馨挑眉道:“既然选我,便不要将那个混球的好挂在嘴上……你不会就是那个右相吧!?” 颜真蓦地折扇遮了容颜,笑盈盈道:“你瞧着,我像么?” 安馨道:“像。” 颜真眸子绽出华彩,浮光掠影般的美勾人心魄,他惆怅道:“我便这么大奸大恶?” 安馨凝眉盯着他半响道:“你赠我避尘珠,我本就欠你一分情意,罢了,做为还礼,我信你。” 颜真:“……” 安馨心头那种无法压抑的直觉莫名的被她强压了下去,想到景岚,却又莫名的烦躁,左相……景岚……还是不要再想了,朝中人还是少牵扯比较好,那些人又岂是她这种平头百姓所能思虑的? 突然,地面颤动了一下。 安馨一个不稳,被颜真抓住。 接着地面再次颤动起来。 安馨脸色一变,地震了不成!? “哎……颜真,有没有觉着地面凹陷了些?” 颜真眸光一冷,一把环祝糊的腰,身子骤然纵起,只听“轰——”的一声,他们方才所站的地方骤然深陷去一个巨大的黑洞。 “兹拉——”洞内骤然激射出一丛流矢,颜真身形一掠一脚踩在桃木桩之上,借力之下,险险避开。 安馨已然出了一身冷汗,事发突然,若非颜真反应的快,她现在怕已经被刺成一个刺猬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竟然还暗藏着机关!? 突然桃木桩自中间裂开,一个尖利的倒刺骤然向颜真刺来,安馨惊声道:“小心!” 颜真已迅捷点过面前一排桃木桩,身形一闪,已然隐没在一颗巨大的古树后,只听“噗噗噗”几声,但凡被点过的桃木桩竟然都冲出了倒刺,深深的插入他们身后的古树内! 纵然安馨冷静,又何时见过这等阵势,只觉满头冷汗,却浑然不知正被人抱在怀中。 “好险。”安馨不由的探头看了看插在古树上的倒刺,牙酸了一下,却被颜真扯了回去。 “既有机关,我们便要小心了,不要乱走乱碰。”颜真随手拔下一根倒刺,那巨大的古树瞬间裂开一道裂痕。 “这刺有毒。”颜真指尖一弹,恰好刺入一只惊慌奔逃的野兔体内,那野兔瞬间口吐白沫死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大神云集 安馨震惊的看了一眼那野兔,这到底是什么破机关,竟然还含有剧毒。 “先想办法离开这里。”颜真神色间多了一抹凝重,眸光落在安馨脸上蓦地一笑,“怕么?” 安馨望着他的眉眼蓦地一怔,旋即移开目光道:“有什么好怕的!” 颜真唇角一抬,他的手下并非没有女子,不怕死的不在少数,他却从未觉着如何吸引人,怎的到了这个丫头这里,一切都不同了? 有什么好怕的……呵,还真是能体现出一个人的性格来。 安馨自然不知道颜真心中所想,笑话,前世四岁时见到死尸都不怕,之后就没有什么让她觉着可怕了。 “古灵玉怕是在墓穴深处。”颜真抬睫看了一眼远处,他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气息。 安馨莫名眼角一跳,视线所及之处,她又一次看到了那道声影,如月似华,宛如九天谪仙,那人似终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微微侧脸向她望来。 安馨目瞪口呆。 长发如墨垂落腰畔,白衣胜雪无风自动,眉心弯月姣姣华泽……那气质清冷凉绝,有一种洞彻天地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 她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去拉颜真的衣袖。 颜真一怔:“怎么了?” 安馨蓦地回神望向他,而后向前指了指道:“那人是谁?” 颜真蹙眉抬睫,前方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存在? 安馨心头一颤,又凭空消失了…… 颜真眸光滑过一抹莫测,看来那个人果然来了!古灵玉的吸引力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大呢! 安馨望向颜真道:“那些人果然是冲着古灵玉来的,我们快些过去,绝不能被他们抢了先!” 听着“我们”二字,颜真莫名的心情大好,折扇一摇道:“是不能被他们抢了先!”说罢揽住安馨,身形一掠,迅捷向前掠去。 越往后越是心惊,那阵法显然被人破坏过了! 远远的便看到一个黑黝黝的墓穴口,而墓穴外立着几道身影隐隐形成对峙之势。 颜真蓦地撑开折扇,在一座高石上落下,安馨扫了一眼那几道身影,全身冷冽的男子,头戴斗篷的女子,以及景岚竟然全在! 心头正在翻涌,蓦地对面青石缓缓落下一道白影,可不就是方才那人!? 那白影盘膝而坐,过于完美的容颜看不出丝毫表情,安馨心头隐隐多了一丝猜测。 “唔,今儿是什么日子,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颜真懒懒一笑,似并不意外,又似在场众人他都是熟识的。 颜真心情好的拉住安馨的手,折扇收拢,笑盈盈道:“馨儿,天下名声大的,也无外乎这几个人了,难得有事能将他们都引出来,唔,那个冰块你可知是谁?” 安馨本有些忐忑,见颜真那副调侃的模样不免觉着好笑,倒也配合道:“是谁?” “三岁杀掉了自己的母亲,五岁杀掉了自己的姐姐,七岁杀掉了第一武师张冠霖,十岁无敌北漠,人称”魔王“的北漠第一高手左罗,因杀孽太多,是以很不招人待见,这名声可不比云中莲那四位低。” 安馨心头巨颤,左罗…… “这位大人不到十岁便已名动天下,琴棋画样样精通,人称云中莲的左相大人,想必馨儿已有所知。” 再看到景岚,安馨的心头有些翻涌,如果正像颜真所说这是直觉带给她的异样的话,那么这种直觉还是第一次。 “至于我们眼前这位嘛……没事捉些虫子,弄些尸块,再炼制些傀儡什么的,生的堪比一朵花,兴味却让人恶寒的很!南疆便是被他搞鼓的神神秘秘的!”颜真此话一出,安馨嘴角恶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生的堪比一朵花……真说得出来,明明自己生的才像一朵花是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来着!? 照颜真一说,这个人竟然是月出南疆那位圣月教的教主玉弦了! 古灵玉竟然将这位人物也引来了! 南疆毒虫毒草极多,自然也有些祭司巫术降头师什么的,那种东西神秘而令人向往,怎么到了颜真嘴里全没个中听的! “至于那位带着斗笠的娘娘腔嘛……知道他为什么戴斗笠吗?”颜真笑盈盈的望着安馨。 安馨直觉颜真一说绝对没什么好话,但还是摇了摇头。 看那人应是个女子,颜真怎么说是娘娘腔? “只因那一张脸生的给女人似的,千娇百媚引世人疯狂!因最讨厌别人说他像女人,平时也是造孽无数,索性带了斗笠将脸蒙了,省的祸害天下,平时最喜欢装神弄鬼,好好一个樊神教,教众都受了荼毒,全男不男女不女!” 安馨只觉头皮发麻,明知人家最讨厌别人说他像女人,颜公子您就稍微闭一下嫌,不要再惹人烦了好不好!? 不过那位霞落西域的樊神教教主花如锦便是他了…… 她今儿撞了大神了,在小小的义安县竟然见到的全是大神! 感受到四方投来的冰冷杀意,安馨不厚道的想要离颜真远一些。她是来找古灵玉的,可不想得罪这些人! 需知虽然她是魂穿过来的,即便穿回去,那也要自杀才行,但自杀这东西,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 第四十二章 你啊 众人原本没人在意安馨,经颜真这么一提,目光自然都扫到了安馨身上。 安馨因情商素来不高,即便美色扎眼,但总归把持的住,只目光好似不经意的落在景岚身上,她就想有那样好看眼睛的男子万不会有一张如此普通的脸。 云中莲岂是白唤的? 但不知怎的,那张脸究竟生成哪般,却让她隐隐期待,一想到自己所想,那种心跳便没来由的快了许多。 景岚亦望向安馨,但却与之前的感觉略有些不同。 未曾遇到颜真时,那双眼睛尚温和略带几分笑意,自遇到颜真后,竟像瞧陌生人一般瞧着她,甚至隐隐间,那视线还有着几分冰冷。 别人安馨或许并不在意眼神如何,但景岚,她自得知这名字,便生出一些特别来,具体是哪种特别,却思量不清。 安馨说不出心底的那种不明的压抑感,目光落在对面,圣月教教主玉弦身上。 此人实在太过扎眼,那神情纵然冷漠如冰,却莫名多了些仙气,颜真所说不免有向人泼脏水之嫌,哪种飘渺出尘的气质绝非伪装便能伪装出的。 安馨瞧着他,他也在望着她。 一瞬间,有种灵魂都被看透的错觉。 这种感觉让安馨心惊又心虚,世人皆言南疆圣月教教主乃是陆地神仙般的人物,通天彻地绝非虚言,他若一眼看透自己的前世来生岂不糟糕!? 安馨平复心头波澜,面无表情的回视他,旋即突然蹙了蹙眉头。 若想在他人眼中高深莫测,还是需要些小动作的,她这般蹙蹙眉,即便这陆地神仙般的人物估摸着也猜不透缘故。 事实安馨也是故弄玄虚,这些大神们面前,她未免有些压力山大! 视线随即转开,落在那冷冰冰的男人左罗身上。 三岁弑母,七岁弑姐,这是何等的心狠手辣,令人发指!?这种人或许天生便是没心的,且那全身冰冷的气质根本不是练出来的,而是与生俱来的! 安馨看他时,他却压根没有往她这里看,漠然的姿态从始至终。 唯一看不清容貌的便是那个西域的花如锦了!比女子还美,那是怎么一桩美法!?虽隔着斗笠,安馨依然感受到两道毒蛇似的视线刺透她的身子狠狠扎在颜真身上,这女人,不,这男子怕是恨透了颜真了。 颜真这混蛋没事将一众人都得罪做什么!?若是他们联起手来,他们跑都跑不掉!想到此安馨不免有些恼恨,反手抓住颜真的手,咬牙切齿却面带微笑道:“你干的好事!” 颜真折扇一遮容颜,笑盈盈道:“各有所忌,不怕。” 安馨依旧咬牙狠捏他:“那你将他们引开,我去找古灵玉!” 颜真赞许道:“知我者,馨儿也!” 安馨翻了他一眼,却也知这些人互相顾忌,怕都不会轻易动手,但这里毕竟是大邑,这些人动手无论如何也要顾忌下,若真捅出什么篓子,说不定会引起国与国之间的对决,那便糟糕了! 安馨清了清嗓子故意大声道:“颜真,你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么?” 颜真眸光一闪,望向安馨道:“未来?” 安馨道:“未来!你夜晚看星星看月亮吧?” 颜真难得糊涂:“观星揽月,虽乃风雅之事,只是……” 安馨又道:“你可知你看到的星星,有的其实已经在几亿年前死了?” 圣月教那位果然眸光有了波澜,几乎瞬间锁定安馨。 安馨知道圣月教教主必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亦或者会夜观天象,那么她便说些刺激他的事!不过她在这个时空讲这些怕是会被人当做疯子,不过为了得到古灵玉,管不了那么多了! 颜真那折扇遮了容颜,只余一双眸子波光潋滟的望着安馨。 安馨叹气,难为他没当场反驳她! “那么你可知,那月亮事实却不及那些星星一分大?亦或者你可知那月亮事实并不会发光,月亮的光都是借来的?” 颜真依旧不语。 对面圣月教的教主却显然受了刺激! 圣月教膜拜月亮,奉月神为祖神,更虔诚的认为,那月光乃是世间最神圣的光华,安馨却说这月光是借来的! 颜真眸光流转出芳华望着安馨道:“这些话你听谁说的?” 安馨道:“你啊!” 颜真一副见鬼的神情。 樊神教那位神色不变,目光却转移到了颜真身上。 安馨倏地跑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到景岚身边,笑道:“若非是你,我爹便被他杀了,多谢你啦。” 景岚眸光起了波澜,显然完全没明白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颜真望向安馨的眸光瞬间莫测高深,有凉意如风暴逆转。 安馨头皮有些发麻,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你要去找古灵玉,带我去好么?” 景岚望着安馨,少女眉眼笑起来若春阳明媚温软,她对他的那种亲昵好似并非作假。 侮辱月亮无异于侮辱整个圣月教,玉弦其人亦不会饶恕颜真,并将倾全教之力与颜真为敌,若非她当真记恨颜真,万不会这般做…… 心莫名的一松,她既不与颜真为友,便好。 “墓穴危机重重,你还是在外等待,待我取得,再给你一观。”景岚清润一笑,眸中寒意消散。 “我好奇嘛,再说你一人进入墓穴,我不放心。”安馨望着他弯眼笑,脸颊却因这句话莫名一红。 景岚微微一怔,旋即道:“我……你与我一起,怕是会受到连累。” 安馨立刻道:“你是说那两个虎视眈眈的人?我不怕!” 景岚转了转指尖的翠玉戒指,缓缓一笑道:“好。” 第四十三章 与君别 颜真冷眼望着这一幕,心头说不清各种情绪,却又觉她如此做似乎并非表象意义,然她对景岚表现出的友好亲昵绝非作假! 她恩怨分明至斯#蝴早料到她得知自己身份怕是会使脾气,却料不到决绝成这般! 惯来笑盈盈的右相大人终于脸色乌云弥漫,全没了方才的闲适。 景岚刚走一步,安馨便抓祝蝴的衣袖,却一眼未曾回头瞧瞧颜真。 “站住!”颜真冷喝,刚要上前,一道冷冰冰的劲风直面扑来。 颜真眸子一寒,淡淡道:“圣月教向来不参与任何纷争,今日怎的管起闲事来了!?” 玉弦淡淡道:“本座以月起誓,圣月教将倾全教之力,与尔不死不休!” 安馨听闻此言,头皮一紧,却见眼前已有人挡住景岚去路,正是那北漠杀魔左罗。 安馨抓着景岚的手不由紧了紧。 景岚淡淡道:“各凭实力争夺,左罗兄挡在此处是为何意?” 安馨道:“自然是与你两败俱伤,好让樊神教教主坐收渔翁之利呀!” 景岚眼底含笑瞥了安馨一眼。 安馨挑眉道:“你与他对决,会怎样?” 景岚抬指转了转那翠玉戒指道:“两败俱伤。” 安馨惊奇道:“如果你与他联手对付樊神教教主呢?” 景岚一怔。 安馨道:“既然互不相让,又不愿让人坐收渔翁之利,那便只好攘内必先安外了!” 安馨望向那个左罗,平淡无奇的脸却丝毫掩饰不祝蝴周身的煞气,而从一而终漠然的人终于将视线落在安馨身上。 安馨无惧的回视他道:“这个法子如何?灭掉对手,而后你们两个再公平争夺,不是更好么?” 那双眸子漆黑似深渊,无尽的冷漠令人一眼望去便呼吸不畅。然显然让这个冰山一般的人妥协有些白日做梦。 “既然左罗不愿意,你只好与樊神教教主联手喽。”安馨目光笑眯眯的望向那一动不动裹在黑袍斗笠里的人,努力想要给他营造一个好印象。 天晓得,她竟然胆大包天的直呼杀魔的名讳却浑然不觉的模样! 左罗周身杀气凌冽,直逼安馨。 景岚却若无其事的将安馨拉到身后。 樊神教教主此时却开了口:“这小丫头倒是提了个好办法。”那声音不阴不阳,委实符合颜真给他的定位。 安馨却打了个寒颤,小丫头……这称呼暧昧的令人头皮发麻。 安馨回头捧上笑脸道:“是吧是吧?反正大家都志在必得,那总不愿被人坐收渔翁之利吧!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是不是?” 景岚诧异的盯着安馨,这种话,很难想象是从一个丫头口中说出来!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了! 颜真的话着实惹怒了花如锦,而安馨却在此时将颜真给陷害了,这阴差阳错的反倒博得了花如锦的暗爽,毕竟轻易动手,后果皆不堪设想。而不得不说安馨提出的条件又是如此合乎情理! 左罗冷眼盯着安馨,神情间似对她的提议嗤之以鼻。 想必如他这种人,不屑与人联手,更不屑别人联手来对付自己! 安馨抓紧了景岚的衣角小声道:“你要小心,我在一旁等你。” 景岚看了她一眼,眼底笑意一闪而过,转而凝重。 花如锦已然出手,景岚更身形一掠已然加入战局,这一场对决注定成为惊天动地的特大新闻,只是,这场对决,注定无人传播了! 安馨当然不会!想必参战的诸位也不会有那么个闲心思! 高手对决实在惊险,安馨慌忙躲到一边,自然也不会有人在意她,如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对于他们来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来的容易! 安馨津津有味欣赏了一会,而后悄无声息的入了墓穴,临进墓穴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颜真,好似受了伤。 安馨这才转身向墓穴内走去。 她前世喜好考古,对于墓穴的构造并不陌生。 墓穴内一片漆黑,安馨将随身带着的避尘珠拿了出来,避尘珠散发出柔和的光,黑暗退却,同时也屏退了墓穴中的煞气。 墓道很深,安馨将随身携带的娟帕蒙在口上。 并非构造极复杂的墓穴,若是帝王墓,安馨一个人也不敢轻易进入,而这个墓穴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普通人的墓,或者这更像一个山洞。 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安馨走到了尽头,那里有一道石门,安馨在石门周围摸索了片刻,找到一个机关,而后飞快的跑到一侧躲了起来。 那石门果真缓缓打开,等了许久并未看到有东西出现,安馨方小心翼翼的沿着石壁走了过去,探头向里面看了看,而后捏紧鼻子。 里面有一具已经腐烂彻底的尸骨,在尸骨一侧放置着一个小盒子。 安馨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那木盒极普通,甚至没有上锁,安馨将盒子对着墙壁打开,确定没有暗箭,这才向盒内看去。 盒子内菁菁躺着一块璞玉,一本册,还有一封信。 安馨丝毫不意外,若是见到一块光芒四射,悬在半空的玉佩她才觉着见鬼了呢!然在看到那封信时,安馨蓦地有些心酸。 她所料不错,这具尸骨正是一位穿越者,他的穿越比较悲催,是前世不小心栽入马桶穿的,他一生都在寻找回去的方法,最后徒劳无功,小册子记载了他在这个世间的一切,至于这块璞玉,正是古灵玉!只是却没有传言中那般神通广大,不过是他前世买的一个地摊货,后来穿的时候,这玉佩也跟着过来了。 安馨将那块玉佩拿在手中,一块人造玉而已。 此人在这个世间精研阵法机关,颇有成就,她在进入北龙山时所遇到的阵法皆出自他的手,然岁月如梭,终究他是客死他乡。 安馨心里说不出的闷,她的一生难道也如他一般最终成为这个异时空的一粒尘埃么? 安馨是无神论者,靠一块古灵玉能够穿越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她的穿越怕与时空的对流有关,只是那种未来科学才能解释的问题不幸被她遇到了而已! 然古人皆有所信奉,无论如何穿越一事在古代怕是会看成妖孽,这种事必须要隐瞒! 安馨将那封信与小册子随手撕了而后找来两块火石给烧了,玉佩倒是留了下来,随即又将那人尸骨收了准备出去找块风水宝地将他给埋了,毕竟是老乡,也好自己死了以后做做伴! 一路畅通,出来时外面已经打得昏天暗地! 安馨抬眼却见那玉弦一掌向颜真胸口印去,大叫一声:“我找到古灵玉啦!” 一句话立时惊动了所有人! 安馨从腰间拿出一枚玉佩道:“这不是真玉,你们不要打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景岚,他身形一掠,已然到了安馨面前,随手拿过那玉佩打量半响道:“这……” 安馨将那尸骨展开道:“在里面发现了一具尸骨和这块玉佩,对了还有一堆烧过的灰烬,便没别的东西了。” 她话音一落,已有人一掠入了山洞。 安馨擦了擦冷汗心想幸好她等那灰烬凉透了才出来,否则这些人个个精明的给狐狸似的,铁定能看出破绽来! 安馨敲了敲那尸骨道:“尸体死亡以及有很多年了,腐烂的只剩下枯骨,骨头齐全,并没什么奇异之处,另外这块玉佩不像是真正的玉佩呢!这种玉佩,义安县里也买的到的!” 安馨话罢,骤然脖子一紧,冰冷的杀气扑面而来。 正是左罗。 他神色冰冷,凛冽的寒气隐含着莫名的煞气,地狱修罗般冷冽道:“把玉佩交出来!” 安馨不由翻白眼道:“我不是交出来了嘛!” 他眸光骤然阴冷:“真的玉佩!” 安馨漫不经心道:“你若不信大可以搜我的身,亦或者进我身后的墓穴以找找,看看是不是我藏着掖着了!” 杀意陡然逆转,安馨只觉脖颈剧痛,接着窒息感汹涌而来,不由脸色骤然一白! 下一刻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腕。 “玉佩因长期与尸体一起,已然被尸气侵染的有些发黑,你错怪她了。”景岚看了一眼安馨,这丫头真是越发令人意外了,寻常女子莫说墓穴,便是死人也早已吓的昏厥,她竟然一个人进入墓穴,还将尸体背了出来。 不过想到她的目的便是一个人进入墓穴,而他们竟然都被她利用了,景岚的神情便有些古怪! 左罗手一松,安馨被丢开,一个没准备,一屁股摔在地上,痛的她脸色有些不好看。 安馨瞥了一眼脸色沉沉的颜真,心头微有些歉疚,堂堂右相大人却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却不知抱了何种目的,况前些日子险些将安有为砍杀,想到此,安馨以为这种决裂法子,并不算过分。至于被圣月教追杀,想来以右相权倾朝野之力,不会轻易的就挂掉! 安馨将那尸骨收了收,而后背在身上望向景岚道:“我走啦,这玉佩给你好了。” 景岚一怔,看着她道:“背着尸骨做什么?” 安馨望向天空幽幽道:“人死灯灭,相信灵魂是存在的吧!我找个地方将他埋了,也好让他死有葬身之地。” 景岚不知怎的便因这句话心里有了些波动,他随手将玉佩丢给左罗道:“我来帮你。” 安馨立刻打趣:“左相大人金尊玉贵,竟然出手帮我埋一个陌生死人。” 景岚笑意温润:“如你所说,有感而发。” 安馨咬了咬下唇望着他笑道:“好” 颜真神情冷冷,方才对决显然是受了伤的,唇角有丝丝血迹,只是折扇遮了唇角,一双眸子却不似平时那般潋滟生芳,冷然的望着安馨。 安馨并未看他,只是觉着右相为人怕并非如她所见,奸恶之人应是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之辈,只是,他赠她避尘珠,实在令人不明白。 他一边要杀了自己的父亲,一边却对她那般好,这种人还真是诡异难测的紧,想了想安馨将避尘珠拿了出来,走至颜真面前道:“此乃贵重之物,小女受不起,还请大人收回。” 颜真的眼神当真有些恶狠狠,眼睫半抬,近乎危险的盯着安馨。 安馨不怕他不怕惯了,只神色淡淡的回视着他道:“我向来恩怨分明,我爹拜大人所赐沦落至此,我娘更是因此身染重疾,穷无钱治,至于我,受尽讥笑漫骂更是不计其数。念在大人与我有所恩惠,我们之间也算扯平,只希望大人日后高抬贵手,莫要再为难我爹娘,不胜感激!” 如此利落不拖泥带水的表达看在颜真眼里竟然成了可恶的决绝!诚然这个女人所说皆是事实,可彼时他如何知道安有为有个这般的女儿!?他如何能猜测,这个被人耻笑的不知好歹的女人,不经意间,已然,走入他的心…… ------题外话------ 说些什么呢?嗯,明儿要入v了,我所希望的与其他上架作者要说的一样,人懒就不在此重复了,妞儿们不明白的,随便点开一本里的上架公告区瞅瞅~便说一下故事吧,写这本时,正是我心理各种煎熬各种变化各种纠结的当时,所以写的水平前后有些不均匀,再次向妞儿们表示诚挚的歉意,好在状态已经完全调整,既然上架,便会努力的为妞儿们负责,更为故事里的人物负责,绝不会草草了事,虎头蛇尾。况且我向来喜欢日久生情,突然一见有情写起来便有些不顺手,无论怎么样,前面写的便如此吧。后续故事力求精彩,同时相信,好的故事会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最后望妞儿们支持正版,盗版妞儿们绕道,不要留言,不胜感激。【首更一万,望君细品】 第四十四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颜真神情冷冷,方才对决显然是受了伤的,唇角有丝丝血迹,只是折扇遮了唇角,一双眸子却不似平时那般潋滟生芳,冷然的望着安馨…… 安馨并未看他,只是觉着右相为人怕并非如她所见,奸恶之人应是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之辈,只是,他赠她避尘珠,实在令人不明白。 他一边要杀了自己的父亲,一边却对她那般好,这种人还真是诡异难测的紧。 想了想安馨将避尘珠拿了出来,走至颜真面前道:“右相大人,此乃贵重之物,小女受不起,还请收回。” 颜真的眼神当真有些恶狠狠,眼睫半抬,近乎危险的盯着安馨。 安馨不怕他不怕惯了,只神色淡淡的回视着他道:“我向来恩怨分明,我爹拜大人所赐沦落至此,我娘更是因此身染重疾,穷无钱治,至于我,讥笑漫骂更是不计其数。但大人与我有所恩惠,我们之间也算扯平,只希望大人日后高抬贵手,莫要再为难我爹娘,不胜感激!” 如此利落不拖泥带水的表达看在颜真眼里竟然成了可恶的决绝!诚然这个女人所说皆是事实,可彼时他如何知道安有为有个这般的女儿!?他如何能猜测,这个被人耻笑的不知好歹的女人,不经意间,已然,走入他的心…… 安馨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但避尘珠不是凡品,她收下委实没道理,她向来不是贪占小便宜的人! 她将避尘珠随手塞入他的掌心,转身便走,却也知这种拒绝,会让他脸上不好看。但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以后不会再有关联的人考虑什么颜面问题。 她也算撞大运了,今儿一天见到的都是大人物,不仅如此,左相大人还要亲手埋死人,实在令人心情激动的很。 “好!”高贵优雅一手遮天的右相大人今时今刻被一个小丫头拒绝的利索透顶!想来乃是其辉煌华丽一生中的头一遭! 安馨并不觉此话有何不妥,但还是道:“不谢,其他友正在看:!” “啊呀呀,大名鼎鼎的右相大人想不到也会遭拒,实乃人生一大快事!”花如锦风情万种的在一侧不阴不阳的讽刺,颜真长睫一抬,“不想死便闭嘴!” “呵,怕你不是我的对手。”花如锦冷冷道。 颜真脸色沉沉。 安馨却知道这个花如锦没安什么好心,那个玉弦怕是个相当强悍的牛叉人物,颜真受了伤,此时若是在与这个娘娘腔对决,定然会遭到重创! 怎么说她也是大邑子民,这颜真好坏也是她大邑的宰相,没道理给外人讥讽,她向来很有国家荣誉感好不好! 安馨回头道:“教主西域好玩么?” 花如锦没料到安馨有这么一问,愕然道:“怎么,你要去?” 安馨道:“我自幼向往西域,你给我说说可好?日后定要走一遭。” 花如锦立时笑起来,那声音不难听,但总觉着足够不阴不阳:“你这小丫头倒是与别的丫头有些不同,西域自然极好,不如你今儿便同我一起走好了。” 安馨抽搐着嘴角僵硬笑道:“我倒是极端想与你一起走来着,只是我家穷的很,爹娘身子不好无人照应,又走失了妹妹,如何能走?” “不如举家搬迁到西域罢了,总归有本座在,你大可在西域横着走!”这话对于他来说实在比说这句话还要来的容易。 安馨呵呵干笑两声道:“多谢教主仗义邀请,我爹娘委实恋家,待日后我定要去西域走走,不过若是教主能与我说说西域的事儿,我便知足了。” 显然这种要求比让花如锦说出方才邀请那话来的不易些,毕竟是名震天下的教主级人物,这种事难免不会放在心上,况他与安馨萍水相逢,虽觉着安馨有趣,但也只是有趣罢了。 “颜真,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的,今日之事,本座与你记下了!”花如锦已然换了话题。 颜真眼睫都没抬冷淡道:“你若执意记着本相,倒也无妨,只是注定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死了这条心吧!” 安馨嘴角抽搐,阴损啊阴损,阴损的不知道她该用什么语言表达好。 花如锦阴毒道:“走着瞧!” 安馨抹了把冷汗,再抬头,花如锦已不见踪影。 安馨看了眼景岚小声道:“我们走吧。” 景岚好笑看她一眼,顿了顿道:“这尸骨还是我来吧。” 安馨慌忙道:“不必不必,左相大人金尊玉贵,哪里能干这种粗活!”说话的当儿,安馨瞥了眼高石上如踏空而去的仙人般的玉弦,深以为,仙人界的事委实不是她凡人界能思量的,不思量也罢。 玉弦眸光落在安馨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颜真身上,声音幽凉道:“后会有期。” 左罗身侧却不知何时多了几道身影,这些人想必一直在一侧虎视眈眈,安馨心想谁身侧还没个保镖,想必这些人身后都有许多隐卫,只是互相受制,根本没来得及出手罢了。 明河出现在颜真身侧,实话说方才的一切他都瞧的分明,只震惊于这个女人的胆大妄为,大人待她的好她竟全然不顾,委实气人! “大人……”看着安馨与左相一起走开,明河觉着有必要安慰一下自家主子,其他友正在看:。 “安有为那件事是谁经的手?”颜真折扇摇了摇,眸光沉冷。 “牵连甚广……且皆是大人的人。”明河后一句想想还是说了。 颜真长睫缓缓抬起,良久道:“让他们去负荆请罪。” 明河嘴角抽搐,他以为大人会将他们全部砍头,那损失可就大了,毕竟此事若不是有大人的从中作梗,谁也不敢动凌希尧的岳父大人呐! **** 义安县一如既往,安宁平和,人们议论纷纷,却还是在讨论陈广志之死的事,并未发觉北龙山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安馨与景岚并肩走着,心情正波澜起伏,那种情绪令她莫名的有些不自在,便努力让自己转移思绪,竖着耳朵听周围的议论。 “没想到啊!杀死陈广志的竟然是他的妻子!” “是啊!那女人手段倒是险些蒙蔽了白大人!好在安有为家的女儿聪明,竟然将凶手极快的找见了!” “风家的小少爷也在,据说都没帮上什么忙!那小丫头真是聪明呐!那凌家竟然将这么好的儿媳逐出了家门!啧啧!” “可不是!自古女子何时出过这等聪慧的?能为咱们老百姓平冤昭雪,可是女中豪杰啊!” …… 正支着耳朵听着的安馨闻言一个踉跄,一转眼,自己由弃妇又变成女中豪杰了! 景岚低低一笑道:“风家竟也有所不及?” 安馨讪讪一笑道:“谬赞谬赞!我不过碰巧得知真相罢了……” 景岚轻轻笑道:“姑娘性格率真,做事果决,乃真女子也。” 被人称赞,向来不是件坏事,况被眼前人称赞……安馨难得矜持的解释道:“杀死陈广志的凶手事实我早便得知,之前自他家门外经过时,见陈家院子里晾晒着婴儿的小肚兜,肚兜上的刺绣针脚细密均匀,满含母亲对未来小生命的憧憬。可据我所知陈家是无儿无女的,唯一的猜测便是孙绿萍是怀了身孕,但她小腹平坦,并无怀孕迹象,唯一的可能便是孩子已经流掉了,且必定与陈广志的暴力有关。” 景岚望向安馨,说起那凶杀案时,少女的眉眼间自有一种浩然正气的清拔之姿,一瞬间,世间百花颜色褪尽,唯余眼前一朵,脱俗出尘,暗浮动,一笑间,撩人心弦。 “大人,该启程了。”有下属上前低低道。 景岚顿了顿身子,而后望向安馨浅浅一笑道:“若有困难尽可信告知于我,你父亲的事,我会尽快让皇上改变主意,召回朝廷。” 安馨怔了怔,旋即笑道:“爹这样也挺好的,他不适合朝中的事,大人无需费心,不过,我当真可以与你写信?” 景岚眸光笑意流转,浅然笑道:“当然可以……后会有期。” 安馨望着他,心底那种异样感越发强烈,强压下那种悸动,她欢快道:“后会有期。” 这真的只是一种直觉么?若是直觉,这种直觉怎的莫名的便有一种别样甜蜜的味道? 望着景岚的背影,安馨胸腔里满溢的愉悦溢到唇角,细细思量,却觉说不清道不明,只是觉着开心。 转身走开时,远远的看到风逸似乎在找人,安馨顿了顿刚要走过去,突然腰间一紧,下一刻,便被人扯了开去,再回神已然身子僻静的小胡同,身子被禁锢在僵硬的墙壁上,而近在咫尺的是一张异样风华的容颜,其他友正在看:。 安馨眨了眨眼睛,虽然有些不习惯这种近距离的接触,但她总能让自己的面色平淡的没有情绪:“右相大人此举是为何意?” 呼吸相近,气息相闻。 安馨如此近的距离方发现那一双瞳眸隐隐泛着湖蓝色的波光,不经意间便让人想起西湖的水,只是那水此时是冰冰的,好似结了寒霜。 “……手疼。”鉴于对方一言不发,安馨全身发毛道。纵然她天不怕地不怕,但总归人强我弱,势均不力敌,况她的手腕要被他捏断了。 “手疼听没听到啊!”安馨毛完上火,抬脚极阴损的就像他踢去,下一刻,腰上一松,他轻飘飘的的后退几步便避了开去。 安馨揉着手腕不善的盯着他道:“右相大人果真清闲的很,莫不是朝廷大事都被皇上处理了?”她这话阴损着呢! 天下谁人不知,右相权倾朝野,朝务大事,明着看是皇上老子说的算,事实背后全是这混蛋在操纵,说他挟天子以令诸侯那是往他脸上贴金,说白了,那是腐蚀朝政,狼子野心! 颜真折扇摇了摇,反倒气定神闲了:“皇上处理朝务乃天经地义,本相在或不在都是一样的。” 安馨哧之:“在其位谋其政,右相身为当朝宰相,不专心职务,却跑到小县城来招惹民女做什么?” 颜真眉眼间的寒气似又变得莫测起来,只唇角抬一线,阴不阴阳不阳道:“你说的在理,本相不专心朝务,却跑这里来招惹你,是太闲了!” 安馨眸光一闪,她说话向来喜爱令人摸不着头脑,但在此人面前甘拜下风! 颜真唇角的笑邪气而令人心惊,安馨直觉上看只觉那过分华美的皮囊下装的都是坏水! 安馨深吸一口气,脸色冷淡疏离道:“我要回去了,让开。” 颜真觉着自己的脾气当真越来越好了! “花如锦那句话送给你才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颜真越发觉着这个丫头要么温软的似初春融水,要么冷漠的不近人情!这一点,很对他的胃口。 “鬼?正想捉来几只研究研究!下次你遇到了记得留给我!”安馨面无表情与他擦肩而过,笑话,她是无神论者,最不怕的就是鬼! 手腕突然一紧,安馨身子一颤,紧接着身子骤然僵直。 安馨脸色蓦地一变,咬牙切齿道:“颜真,你要做什么!?” 颜真眸光潋滟,那双莫测生华的眸子瞬间被笑意染亮:“自然是带你去见鬼!” **** 熙熙攘攘的义安大街突然寂静下来。 一则震撼于施施然扛着丫头上街的男子的美貌! 一则震惊于容颜美貌的男子竟然扛着个丫头上街! 安馨全身酸软,自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颜真的后背!这个混蛋! “放开我!”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扛着,实在有些超出安馨的心理预期,况她自幼未曾被人这般碰触过,这可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放不开,其他友正在看:!”颜真慢条斯理的声音刺激的安馨恨不得掐死他。 “颜真!”安馨几乎要将这两个字咬碎开来。 “上次那一坛桂花酿倒是好喝的紧,想必你爹那里还有几坛!”颜真捏了捏她的……臀。触感温软柔韧有弹性,弹指细腻,令人心神激荡,心猿意马。 安馨彻底毛了,若真被他这么扛着回了家,她还如何见自己的父母!? “有话好说!”屁股被捏了一下,安馨气急败坏又耳尖微红,却强压住怒火尽力平静道。 “无话可说。”颜真突然觉着自己似乎找到了对付这个丫头的窍门,唔,这样也不错…… “……”第一次觉着,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比棘手的凶杀案还难缠! 颜真望了眼天色,而后寻了家客栈,接着将安馨放在软榻之上,以上安馨尚不觉如何,接下来,她的脸色缓缓变了…… 颜真轻解罗带——她的! “住手!”安馨终于有些慌了,“羞涩”一词,几十年不曾造访一回,突然这么横冲直撞过来,让她全身寒毛倒竖,当真比见了鬼还要惊吓! “本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从未有谁敢如此命令于我,嗯……你的胆量倒是不小。”颜真慢条斯理,手上却不停,他倒不介意看看罗裳下的春色,总归早晚得看,不如提早欣赏。 “颜真!”安馨努力压抑住怒火,觉着再这么下去,指不定这个混蛋做出什么事来! “你在气我背叛你是不是?”安馨痛定思痛,决定检讨。 “哦?”颜真唇角抬起一抹莫测的笑,那手指倒是停了停,好似打算听安馨继续讲。 安馨深吸一口气道:“你说你要引开他们让我进入墓穴,可他们个个难缠,若是连起手来,你岂不是很吃亏!?我虽将你推给玉弦,但好歹阻止了其他三人一起动手,说到底也是为你着想,你不能这么对我!” 颜真微微将头偏到一边,眼底的寒意瞬间消融,转而笑盈盈道:“如此,倒是我错怪你了?” 安馨恼恨道:“还不快些解开我的穴道!” 颜真眸光流转,随手系上她的衣带将她塞入床榻道:“我想你奔波了一整日,定是困倦了!” 安馨不明所以,便见他亦上了榻躺在她身侧。 安馨咬牙切齿:“你又要做什么!?” “睡觉。”他这次答的利落,“和你一起。” 他臂弯一收,安馨便被揽入怀中,一时间,他身上那淡淡的熏气涌入鼻腔,更夹杂着男子特有的气息,让安馨的脸色受不住的红了起来。 颜真揽她入怀,心潮微有些起伏不定,然转瞬便是沉沉的疲惫,喉咙处有血腥气满溢,然这个时候,他竟然放纵自己的伤势反倒来捉这个小女人#蝴果真对她越发没有原则和底限了! “你受伤了?”安馨沉默良久突然冒出一句,倒让颜真挑了挑眉梢。 一刻前还张牙舞爪咬牙切齿的小动物这一刻却平静似水的问他是否受伤,这个丫头,还真是不安生啊…… 颜真半抬了眼睫懒懒看她道:“拜你所赐,伤的极重。”原来抱着她时,心情如此安定,好似漂泊多年的心终于找到一方港湾与宁静,不过片刻,已然依恋,好看的校旱:。 “是那个玉弦实力太强,还是你太弱?” 颜真唇角笑意慵懒:“是你太显眼,让我分了神。” 安馨的身子蓦地一顿,手里那一枚发簪便不知怎的没有插下去,对于点穴她并不陌生,况颜真下手并不重,她很快便解开了穴位,本想给这个混蛋致命一击,自己好脚底抹油走人,这一会却犹豫了…… 这一犹豫便有些糟,安馨不知怎么的竟然睡着了! 梦里她还在前世的后花园里自己一人玩侦探游戏,抬眼时,景岚正托着腮望着她笑,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少年的脸上,那一刻阳光温暖如花。 她不知怎么的就跑了过去,待跑过去一看,少年已经不在,那画板上的画却是一个短发少女,眉眼温软,回眸一笑。 安馨想她一直都不像个女孩子,不够柔软,打起架来不弱男人,然那幅画上分明画的是自己,可她却觉着很陌生。 她不由开口道:“景岚,你去了哪里?景岚,若你回来,我定会如那画上少女一般娇软,只是不会再和你形同陌路。” xxx xxx 安馨睡意方醒,骤然睁开眼睛! 她看到了一张男人脸! “醒了?”一手撑着额头侧躺在她面前的男人笑的慵懒的如月色下施施然盛开一朵曼陀罗花,一刹惊艳,看在安馨眼里却与粪池里的石头没什么区别。 她动了动手脚,微有些麻,但是可以动的,而后她抬手,接着“啪!”,一个五指印出现在颜真的手背上。 事实这一掌是准备打脸的! “一ye夫妻百夜恩,夫人好歹顾念一下夫妻情分。”颜真笑盈盈,看在安馨眼里却欠扁的很。 安馨蓦地坐起身,如吃饱餍足了的嫖客,飞快的整理着衣襟,面无表情道:“夫妻?那好,你被休了!” “哦?詹事大人莫不是便是如此被休的?”颜真翻了个身,换个舒服的姿势倦懒的望着她。 凌希尧这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在安馨耳边提起了,若非他提,她险些将这个人忘的干净。 “他比你幸运!”安馨整理好衣衫,而后转身望着颜真,蓦地笑了笑,“至少他名符其实。” 颜真的脸色蓦地有些不好看,凌希尧与安馨大婚三年,不用想也知道安馨所说的名符其实是什么了! 他或许在三年前便已经迟了。 “你是在责怪本相昨夜没有做些什么?” “……”这种逻辑已经不能用匪夷所思去形容了,安馨翻了个白眼,一把拉开门,然那门纹丝不动。 安馨又用力拉了拉,依然如故! 安馨转身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向外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 颜真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我忧心你跳窗,便特特寻了间义安县最高的客栈,从这里跳出去,摔死便罢了,若是一个摔不死,断了胳膊少了腿,安大人未免受到拖累,我说的可对?” 安馨二话不说跳了下去! 颜真脸色骤然一变,他还是错估了安馨的性子,这女人压根是软硬不吃的,好看的校旱:!几乎是一瞬间,颜真的身形飘了出去。 云来客栈本是义安县最高的一处客栈,上下约有十丈,寻常人跳出去,不死也要被摔个半死! 然颜真将将飘出去,一个身形骤然翻了进来,正是安馨! 她抱胸趴在窗户上望着颜真飘然而下的身影,耸了耸肩高声道:“大人呐,从这里跳出去,摔死便罢了,若一个摔不死,断胳膊少腿的,相府诸位未免受到拖累,我说的可对!?” 急速下落的颜真蓦地抬头,待看到窗内的人时,蓦地有些哭笑不得! 安馨砰的关了窗,而后走到门前,活动活动脚腕,接着飞起一脚,只听“砰!”的一声,门板咔嚓一声,裂成两瓣…… xxx xxx 她一日一夜未归,急坏了安有为夫妇,安馨到家时方知道爹娘因担忧她的安危出去寻找了,露珠哭的双眼红红,在家里等着。 安馨心里暗骂了一通颜真,转身便向外走去。 露珠慌忙跟上道:“小姐,你要去哪里?” 安馨废话不多说道:“我去找爹娘,你在家等着。” 露珠着急道:“奴婢与小姐一起。” 安馨凝眉道:“爹娘有说去了哪里么?” 露珠抹了把眼泪道:“老爷说要去风家问问,因从县里回来的义和公子说小姐与风少爷一起呢。” 安馨身子骤然一顿道:“爹去了风家?” 露珠混乱的点头道:“老爷走之前是这样说的,却不知此时是否还在那里。” “你知道风家的府邸在哪里么?”安馨蹙了蹙眉,若是爹去了风家,不要出什么事才好,虽然风逸与她关系和缓,但上次她与那个风琳起了争执,若那个女人记恨,怕是会为难爹娘呢。 “奴婢带小姐去!”露珠立刻道。 出了远门,恰见王义和立在门外,一见安馨蓦地眸光亮了亮,上前一步道:“馨妹妹,我正要找你。” “没空!”安馨面不改色的与他擦肩而过,王义和的脸色蓦地僵硬。 露珠慌忙道:“义和公子,老爷和夫人不见了,小姐着急寻找呢。” 王义和望着安馨的背影,脸色变幻,却强颜欢笑道:“伯父伯母去了哪里?我与你们一起去吧。” 露珠急匆匆的去追安馨,却还是回头道:“老爷说去了风家,小姐担心出事才这么急着奔去的。” 王义和眸光一闪,陈广志之死的事已经传遍了义安县大街小巷,而安馨的名字亦被众人所得知,如此看来,以前那桩水月柔的案子确实是她所破的无疑了? 论起破案,最负盛名的莫过于风家了,而能够破案的人向来被人当做最聪明的人,而安馨竟然能够做到!? 这真的是当年那个懦弱无闻的小丫头吗!? 风家因举足轻重的地位,自有封地,且距离义安县并不远。 露珠一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再看小姐竟然没有丝毫气喘的模样,不由的吃惊,然总算到了风家了。 朱红色的大门上方挂着一块写着“风府”的横匾,气势磅礴,。 风族族长并不在朝中供职,然府中子嗣多有在朝中身居要职,可谓满门锦绣! 安馨停在门外,立时有小厮上前冷喝道:“做什么的!?” 安馨眸光闪了闪道:“请转告风少爷,便说有人要见他。” 那小厮上下打量了安馨一番,安馨虽没穷酸的穿着打着补的衣衫,但也不过是寻常衣铺里购置的粗布衫,发饰除却一支铜簪外再无其他发饰,自然不被小厮看到眼里。 “我家少爷也是你能见的!?”小厮嘲弄道,“一边去一边去!少爷金尊玉贵,岂是你们这些人能见的!” 安馨眸光闪了闪,上前一步道:“你们?除了我还有谁?” 那小厮不耐烦道:“废话少说,再不走不要怪我叫人看了啊!” 露珠怯怯道:“小姐,我们走吧?” 安馨如何会走?她骤然上前,一把抓住那小厮的手腕,接着抬脚在他脚腕处重重一踢,只听“咔嚓”一声,那小厮骤然到底惨叫起来。 这一生惨叫自然惊动了府内的人,顿时涌出许多人来,带头的想必是个中年男子,下巴蓄一缕小胡子,身穿灰布长衣,急匆匆走了出来厉喝道:“什么人敢在风府前造次!” 安馨看也不看地上那小厮冷声道:“我要见风逸,这个小厮却左右推诿,还口出狂言,风府名门大户,难道下属都这般狗眼看人低不成!?” 那灰衣男子一怔,看了看倒地惨叫的小厮,再看了看安馨,凝眉道:“少爷不在,你无故打伤我风府的人,若不给个说法,那么我只好将你送官府了!” 露珠吓坏了,慌忙拉住安馨的衣袖道:“小姐,我们还是别闹了,老爷说不定已经离开了。” 安馨唇角一抬冷笑道:“既然风少爷不在,那么便问你好了,我爹名为安有为,今早可过此处?” 那灰衣男子脸色蓦地一变,这才盯着安馨微微眯起眼睛道:“你是……” 安馨淡淡道:“安馨。”灰衣男子的脸色变幻并未逃脱安馨的眼睛,她心里不由的有些不安,爹娘果真来过! 灰衣男子面色微冷摆手道:“不曾见过什么安有为!你打伤我府中人,今日必要将你问官!来人,将她抓起来!” 立时有几个小厮像安馨冲了过来。 安馨知道要想找到爹娘,只能将动静闹的更大,否则连风府的大门都别想进去#糊身子一低避过一个拳头,出手再不容情。 小厮会些拳脚功夫,但多是上不得台面的三脚猫功夫,安馨自然不惧,一脚将一个人踢飞,接着一手按住一个人的脑袋,一个旋踢,趁着众人后退的当头,直逼那灰衣男子! “反了反了!”那灰衣男子不断后退,大叫起来,“还不快来人,将这个放肆的丫头抓起来!” 安馨擅长跑,速度已然快及,一把抓住那灰衣男子的衣襟,随手在发间一拔,青铜的簪子直逼那灰衣男子的喉咙,直惊得那人连连大叫。 “住手!”一声冷喝传来,却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安馨哪里有住手的意思,那青铜簪子已然划破灰衣男子的脖颈,一滴血珠氤氲而出。 “卫圃,救下苗管家!” 立时一道黑影如影似魅的出现在安馨面前,一手成爪陡然向安馨抓来,其他友正在看:。 安馨动也不动,声音冷淡淡道:“你敢碰我一下,他死定了!” “啊!”苗管家骤然痛呼起来,那利爪倏然间停在安馨面前一寸处,劲风撩起她额前刘海,露出一双异样冷定清拔的瞳眸,让卫圃倏地一顿。 安馨抬睫冷然向门内望去,只见一样貌清俊的男子急速走出,在其身后还跟着一道身影,是个少年,唇红齿白,生的玉白明净,步子不慌不忙,倒好似来看热闹似的。 安馨眸光一闪,扫了一眼那少年的着装,衣料华贵,比颜真那混蛋穿的不次,腰细一枚白玉佩,毫光盈盈,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致远少爷,快救老奴!”苗管家又惊又吓满头大汗。 风致远微微惊愕的看了一眼安馨,而后扫了一眼地上东倒西歪的小厮们,沉了眸子冷冷道:“你是谁?何故在我风府前闹事又伤人!?” 安馨面色冷淡道:“我要见我爹安有为!” 风致远脸色骤然微变。 安馨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他的神色波动。 “你爹已经离开了!”风致远眸光闪了闪,而后望向安馨,“放开苗管家,你尽快离去吧,否则我必定追究你的责任!” 安馨挑眉道:“我爹几时离开的?你可知去了哪里?” 风致远淡淡道:“一个时辰前,去了哪里我如何晓得?” 安馨冷笑道:“一个时辰前?一个时辰前我就在此处,却未曾见过我爹的身影啊!?” 风致远脸色微变微有些不耐道:“他自后门离开!” 安馨冷笑道:“我的婢女正侯在后门,为何也不曾见过我爹的身影?莫不是我爹还在风府做客,少爷不愿让他离开?” 露珠傻呆呆睁大眼睛,一个时辰前她并未在后门呆着呀,一个时辰前,她们还在来的路上呢!但她知道小姐这么说必有这么说的道理,她还是默认的好。 风致远脸色变了变,微有愠怒道:“我说离开便离开了!你若再胡闹,休怪我不留情面!” 风致远身后,少年微有些惊异的看着安馨,片刻后蓦地笑道:“安有为?便是那个被贬为庶民的小官么?” 风致远脸色蓦地白了白,慌忙道:“回……回公子,正是。” 安馨微微眯着眼睛,这个少年是谁?风致远对其如此恭敬,身份定然不会简单喽?安有为被贬本不是什么秘密,但一个陌生的少年如何会得知? 少年向安馨望来,少年芝兰玉树,一看便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肌肤好的似能掐出水,他也正挠有兴致的打量着安馨。 “说不定安有为被家中某位长老留下做客也不一定,致远,眹……我以为,这姑娘想必寻爹娘寻的心焦,你令人再去找找便是。” 风致远震惊的望了眼前少年一眼,而后古怪的看了一眼安馨,眼底滑过一丝慌乱却还是道:“是。” “安姑娘?”惊诧声传来,安馨抬头看去,风逸风尘仆仆的走来,他显然又惊又喜又疑惑,“你怎么在这里?我正到处找你……苗管家……这是怎么了?” 安馨一把推开苗管家,随手擦掉那簪子上的血珠,随手将铜簪插在发上道:“我昨夜因查案在客栈待了一夜,我爹娘着急又听闻我与你一起,便风尘仆仆的来这里找我,一直未回,我想爹娘想必被风家诸位留下做客了,便匆匆找来,想先见你问问我爹娘在不在,可这个小厮口出狂言,侮辱谩骂于我,还说‘风少爷岂是我们这些草民’能见的,我气不过打了他一顿,结果苗管家冲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将我送官府,多亏致远少爷高抬贵手,才没真正被送去,你来的正好,其他友正在看:!” 安馨草稿都没打编出一套来,风逸停了果真凝眉怒声道:“苗管家,安姑娘是我的贵客,你对来客如此无礼,莫不是想让我告诉爷爷?” 苗管家脸色一白,真真是有说不出! 风致远更是满脸无语之色。 风逸松了口气笑道:“无妨,他们无礼自有家规处置,你难得来这里一次,快些随我进去吧。” 风致远脸色变了变,慌忙道:“三弟,还不过来见贵客!?” 风逸一怔,望向一侧少年,这少年陌生的紧,他不由奇怪的看了风致远一眼,那少年道:“不必了,这位安姑娘一起进来吧。” 安馨看了一眼那少年,心里觉着古怪,旋即看向风逸道:“我爹娘若是有什么事,我并不会顾虑到你我情面。” 风逸一怔,旋即道:“若是在风府的话……” 安馨淡淡道:“但愿如此!” 风逸眸光一闪道:“你是在担忧琳儿?” 安馨不置可否。 风逸顿了顿道:“她虽调皮,但应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不必担心。” 安馨不再言语,身后露珠吓得小脸苍白,越发觉着小姐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呢,连风府都敢闹,而且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撒谎,竟然不带脸红的! 风府家大业大,流水回廊,花木扶疏,一派盛景。 那少年落后几步与安馨并行道:“安姑娘,听闻你破了几桩棘手案子,如此大才,待在华南村当真是可惜了。” 安馨面无表情的瞥他一眼道:“待在哪里不可惜?” 少年蓦地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道:“待在京城可好?” 安馨面无表情道:“没兴趣!” 风致远忍不住低喝道:“放肆!”敢这么对,对……说话!这可是大不敬,是要砍头的! 少年蓦地看了风致远一眼,转而笑道:“为什么?京城不是比这里好玩多了么?” 安馨冷淡淡道:“玩?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们自然不懂民间疾?饭都吃不上,哪有功夫玩?” 风逸微微蹙眉,这个少年是谁他不清楚,但直觉这是个不讨喜的,总是纠缠着安馨怎么看怎么讨厌呢!? 少年蓦地有些语塞。 安馨不再搭理他,视线漫不经心的扫过周围的小丫头们,尽皆双眼放光的望着这里,确切的说是她身侧的少年身上。 果然啊,出众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们注目的焦点,安馨不由的想起云中莲,陌上花,月出南疆,霞落西域这几句话来。 这四人皆是顶尖的人物,见过了这四人,想必世间美色再难入眼了! 第四十五章 美男出浴 正胡思乱想,却听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哥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安馨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红衣少女轻快的走来,安馨自然是认识的,只是今儿不由的多看了风琳一眼。 脂粉薄施,胭脂微点,那发鬓也是时新的荷花鬓,插点珠金镶玉簪,显然是用心装扮过的,却不知是为吸引谁的眼。 “琳儿,我正要问你一问。”风逸看到风琳微微松了口气,不由开口。 风琳原本不胜娇羞的望了那少年一眼,微微福身行了行了礼,这才向风逸望来,却一眼看到了安馨,眼神骤然阴沉:“你怎么来了?” 安馨冷笑一声,世人皆说本性难移,果然不假。纵然她装扮的再精致,还是改不了嚣张傲慢的性子! 风逸上前道:“琳儿,你可见过安伯父与伯母?” 风琳眸光一闪,旋即冷笑道:“没见过,他们不是住在村里吗?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风致远欲言又止,然终究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安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内心虽担忧,但此时需镇定。 “方才致远少爷说我爹娘还在府内,那便定然在府内了。”安馨看也不看风琳慢慢道。 风致远嘴角一抽,刚要说话,安馨又打断他道:“总归这位公子可以作证的,风家乃是百年大族,我想绝不会因为微末之事来难为我爹娘,是么?” 安馨望向那少年,蓦地弯眼一笑。 少年微微惊愕,旋即干咳一声道:“是啊,致远,你刚才不是说过了么?” 风致远越发震惊的望向少年,只觉头皮有些发麻,安有为确实在风府,只是……风致远看了一眼风琳,眸光微微变幻。 这个安馨太过狡猾,事实他们所说都是毫无破绽的,她公然的谎话连篇,怕根本不是胡乱纠缠,分明是以谎话攻谎话,让他们露出破绽来! 他险些忘了,这个丫头连续破了两件凶杀案,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风琳有些错愕的看了一眼风致远,更是完全没料到少年会为安馨说话,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他要为那个贫寒卑微的贱女人说话!? 胸腔骤然涌出酸味,她本就厌恶安馨厌恶透顶,此时更觉安馨面目可憎。 风致远无奈,一把将风琳扯了过来,低声道:“快些去告知三叔,此事莫要惹大了,爷爷万一知晓,怕又要生气了。” 风琳脸色阴沉的盯着安馨,咬牙道:“哥,我的事你别管了!我自有分寸!” 风致远沉声道:“琳儿,此事有贵人在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万一惊动了爷爷,惹怒了圣驾,你如何担待的起!?” 风琳咬牙气极道:“我不管!” 安馨几乎可以肯定,父母就在风家了,她的直觉向来不会出错,且果然与风琳有干系,想到此,安馨的眼睛眯了眯。 她小事向来不会与人计较,可安有为夫妇是她这一世的生身父母,血脉相连,若他们两人出了事,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风逸微微凝眉,他最了解风琳的性子,是个认准了自己的理怎么都不会转变的性子,若真由着她胡闹下去,怕真的会捅娄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安馨,只见她面色淡淡,看不出情绪。他不得不佩服这个丫头的定力了,父母下落不明,她还能冷静如斯,这真的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么? “琳儿,安伯父伯母在哪里?”风逸顿了顿,开口。 “我怎么知道!逸哥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风琳气愤的瞪了风逸一眼,转而视线落在少年身上,然偏偏少年却正挠有兴致的望着安馨!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 “既然如此,我便只好去问三叔了。”风逸蹙了蹙眉,风琳是个被宠坏了的,纵然她与安馨有些过节,却也不能因此为难其父母。 风琳上前一步道:“姓安的,你当真以为有逸哥哥护你你便可以为所欲为了!?有种你就打败我,到时我自会心服口服,如果你败了,便跪下向我认错!” 安馨唇角一抬冷笑道:“已经败过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再来邀战?”她实在厌烦与人争执,尤其是眼前这种不可一世的千金大小姐!可要如何才能找到爹娘呢?偌大的风府,如果仅靠她硬闯绝对愚蠢的很,可风家却死活不承认,这样拖下去,爹娘不定会受什么委屈呢! 安馨视线扫过周围,最后定在廊芜拐角处,那里有个人影倏地缩了回去——有人监视这里? 风琳身子微微颤抖,而后冷冷道:“如果你败了,那便永远的滚出义安县,如果我败了,我就将你的爹娘交出来,战还是不战!?” 风逸脸色蓦地一变:“琳儿,安伯父当真在你手里!?” 安馨则神色淡淡,似并不意外,脑海里将风琳上次的招式过了一番,安馨缓缓开口道:“我应战并不是为了和你做赌,只是为了告诉你,无论你和我对决多少次,你都会输!而你交出我爹娘是必须,没有选择!” 风琳冷哼一声,一把抽出风致远腰间的剑,抖出一个剑花,便向安馨刺去! 风琳毕竟是练过功夫的,安馨纵然练就空手道,与寻常人打打还好,真正的与功夫对决却处处受制,况风琳手中有剑,稍有不慎,便会受伤。 况空手道更适合近身搏斗,如此一想,安馨不退反进,努力将速度提升到一个度,掌心成刀,狠狠向风琳手腕砍去。 风致远刚要上前阻拦,却被少年拦住:“这个丫头的招式倒奇特的很,你知道是什么招数么?” 风致远一怔,看了片刻心下微微吃惊,那一招一式虽不怎么高明,但却招招有效,出手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莫不是擒拿手?” “噗。”剑体刺入身体的声音,风逸脸色蓦地一变。 安馨骤然吃痛,胳膊用力一收,顿时手臂血流如注,她却看也没看,一个旋踢,在风琳稍有疏忽时,重重的扫到她的腰肢,这一脚却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竟然将风琳踢了出去! “安馨!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大夫!”风逸一把抓住安馨手腕,脸色难看,一侧看的惊呆的小丫头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跑了开去。 安馨随手收回手臂,说不疼那是假的,只是她不愿在旁人前露出虚弱的模样罢了,目光凉凉的落在风琳脸上,显然刚才的那一脚,她并不好受,脸色苍白如纸,双眼怨恨的狠狠盯着她。 安馨淡淡道:“将我爹娘交出来,否则,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一直告到圣上面前,由皇上来裁决!” 一侧的少年蓦地抬手遮唇干咳了一声,缓缓开口道:“致远,我听说在义安县,风家便是王法……难道谣言是真的?” 风致远脸色骤然惨白,他慌张道:“皇,皇……” 少年摆摆手道:“行了行了,赶紧讲人家爹娘放出来,关压平民百姓,成什么体统!” 风致远身子颤了颤,纵然再疼爱风琳,此时也禁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慌张走开了。 接着风族众人皆被惊动,一个中年男子迅速赶来,谨慎的看了一眼那少年,却见少年笑嘻嘻的正与一个小丫头调笑,慌忙收了视线,走至安馨面前道:“安家小丫头,你爹娘正在我那里做客,你倒是误会了!” 风逸道:“父亲,她受伤了,还是先找大夫吧。” 安馨眸光一闪,此人是风逸的父亲,爹娘若是在他那里的话,想必没什么事,心里不由的一松,头便有些眩晕,身子不由晃了晃,风逸慌忙扶祝糊轻声道:“你再忍耐片刻,大夫很快来了。” 风战神色莫名的瞥了自己儿子一眼,这次视线犹疑的扫向不远处的少年,却见少年也在望着安馨,心里莫名一咯噔。 安馨勉力镇定道:“我要见我爹娘一面,烦请伯父带我过去。”纵然头脑眩晕,但面色上,安馨依然冷如初,手臂上大片血迹染红了衣袖,她却好似茫然不觉。 一侧露珠吓得呆住,这时方反应过来,大哭道:“小姐,你流了好多血呢!” 安馨随手将伤口扎上,面色镇定的望着风战。 风战心头微惊,却还是点头道:“这样也好,你随我来吧。你父母还不知道你来此处。” 安馨点头,擦着风琳衣角走开。 事实安有为夫妇确实被风琳留在风府,好在并未如何折磨,不过冷言恶语了几句,只是安有为夫妇冷言恶语听了多了,再多一些反倒麻木了。 风战得知此事,便将安有为夫妇二人带到了自己的院子,好生安抚。听到安馨来找时,尚想考验一下这个风头日盛的丫头会怎么做,却不料还有天下至贵之人在场!偏偏那位祖宗不想暴漏身份,他们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却又不敢造次,委实心酸。 安有为坐立不安,安馨一日一夜未归,他们本就心急火燎,却不料风家这位赫赫有名的风战会留下他们闲磕牙,然他们身份卑微,又实在不敢拒绝,只得心急如焚的等待。 徐若兰更是忧心忡忡,二丫头已然失踪,若是安馨再有个三长两短,她定然是活不下去的! “爹,娘!”正心乱如麻,突然听到安馨的声音,夫妇二人惊喜回头。 “馨儿!”徐若兰眼泪瞬间滑了下来,然看到安馨手臂上的血迹,不由的脸色大变,“你的手怎么回事?你这丫头,一日一夜不归,你想让娘吓死吗!?” 安有为也慌张的走过来,然他木讷惯了,一时也说不出个什么,只能干着急。 安馨微微一笑道:“不小心划伤了,都是我不好,让爹娘担心了,风家没有为难你们吧?” 安有为慌忙道:“没有,风家主对我们客气的不得了,我们赶紧回去,你这手臂耽误不得。” 安馨唇角一抿,即便人家真的为难他们,他们也不会告诉自己,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千古不变的道理。 “耽误不得,还是让大夫先包扎过再走吧。”风战大笑一声走了进来,安有为慌忙拘谨的起身,风家之名,天下皆知,如他这种平头草民,唯有仰望。 “天气转热,小心伤口感染,这大夫医术好得很,祖上还曾出过御医,是吧牛先生?”少年也走了进来笑嘻嘻道。 一侧面色素淡的牛先生心道:“臣如今也是御医,皇上您还是跟着臣回宫吧!” 牛不实上前一步道:“公子说的有理。” 安有为局促道:“那,那只有麻烦牛大夫了,馨儿快些坐下。” 少年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安有为,而后目光又落在安馨身上,当初他将安有为贬为庶民,全没料到会有再见一日,亦全没料到,当日震惊朝堂的丫头,再见时他一眼便认了出来。 初初存有印象,再见印象深刻。 安馨自然不会推辞,只是视线扫过少年心头微有疑虑。 安有为察觉到少年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略有些拘谨的望向少年,而后神情尴尬。 少年却开口道:“田好种么?” 安有为诧异的望着那少女,讪讪一笑道:“回公子,虽田贫瘠了些,但总归让我耕的可以播种。” 少年饶有兴致道:“哦?当年你为官时,若能像对你的田一般,怕便不会被罢黜了吧?” 安有为脸色僵硬,尴尬道:“公子说的是,公子说的是……” 安馨冷冷道:“不懂种田的不要指责种田的!” 一刹那间,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僵硬,唯有少年笑的牙齿洁白道:“原本我不信詹事大人是被你休了,现在我信了!” 安馨厌烦的瞥他一眼,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无疑是个极端敏感的话题,说话当真不分场合! 她自然不知道,皇上说话,哪里需要分场合!? “你信或者不信和事情的发生与否毫无关系。”安馨冷淡淡的说道,正在给她包扎的牛不实估摸着年纪大了,手总是不停的哆嗦,安馨抽回手,自己用牙咬着布条扎上起身,“爹娘我们走吧。” 安有为小心的扯了扯安馨的衣袖道:“馨儿,不要无礼。” 安馨本想说有礼是建立在双方互相有礼的基础之上,但转而一想这句话说出来有些骇人听闻,且她身在封建古代,说这些等于扯淡,顿了顿,还是点了点头。 安有为恭敬道:“风家主,此一番麻烦诸多,还请海涵,草民告退。” 风战哈哈一笑道:“你家这个小丫头不简单呐,连破两起凶杀案,只可惜不是个男娃娃,否则朝云院吸纳新学员,她便可以参加了!” 安有为心头震惊,关于破案之事,他还云里雾里,但听到风战赞扬安馨,安有为立刻谦虚道:“风家主谬赞了。” “风逸,送送安伯父。”风战看了风逸一眼,风逸立刻应了。 安有为这才带着安馨徐若兰退了出去,风战待人影不见,这才僵硬转身而后噗通一声跪地道:“皇上恕臣不敬之罪!” 皇懿轩这才有了帝君该有的风仪在一侧方椅坐了淡淡道:“起来吧,眹本是微服私访,没打算透漏身份。” 风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皇上平时里都呆在皇宫里,这一回怎的有空出来了?那,那右相大人可知? “安有为沦落至如今这地步也算自作自受,可也了他的家人。”皇懿轩自语道。 风战不敢接话。 皇懿轩道:“你说的那个朝云院是怎么回事?” 风战慌忙道:“朝云院年年纳新,但凡培养出来的学子皆成为朝廷的栋梁之才,另外,院正是右相大人负责……” 皇懿轩眨了眨眼睛道:“右相?右相为国为民,委实辛,此事倒也辛他了。” 风战脸色抖了抖,不敢再言。 皇懿轩道:“那个安馨,倒是个不寻常的,詹事大人何以与她闹至如此僵的地步?” 风战低声道:“臣听闻安馨原本性子懦弱胆小,后来突然性情大变,水月柔一案,臣的犬子以及侄女皆在,可依然被那个丫头率先破了案,前不久陈广志之死,亦是被她找出凶手,如此聪慧,绝非一朝一夕可变。” 皇懿轩一怔:“你是说……她不是原本的安馨?” 风战微微沉思道:“可若不是原本的安馨,安有为夫妇没道理没发现。” 皇懿轩眼底滑过兴味,缓缓道:“那便有趣了不是么?” xxx xxx 一回到家,安馨难得眼神像见了鬼似的,只见门前齐刷刷一排男人背着荆条……光着膀子! 如今虽是开春,但天还是冷的,乍然见到这么一排齐刷刷的膀子,让安馨险些回不过神。 众人一见安有为顿时见了救命稻草似的扑了过来,倒让安有为吓了一跳。 “安大人!您可回来了!”一个干瘦的老头子一把抱住安有为老泪纵横。 安有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试探道:“郡,郡守大人?” “安大人,我们来给您请罪来了,您再不原谅我们,我们就要长跪不起了!”更多光着膀子的男人将安有为包围,一侧的安馨僵硬的抽了抽嘴角。 徐若兰也被惊到了:“馨儿,这些可都是京城的官员,如何会跑到咱们这里负荆请罪来了?” 安馨微微凝眉,爹不被贬不说,更终身不能入朝为官,这些身份尊贵的大人们想必早将他忘的一干二净了,突然跑来负荆请罪不是太诡异了么? 安有为受到的惊吓并不小,这些官员们即便他以往为官时,他们见了也是用鼻孔看他,怎么突然就屈尊降贵的说什么负荆请罪? 安馨随手扯过一个干瘪的小官道:“谁让你们来的?” 那小官正冻得哆嗦,忧愁着如何能挤进去,突然被安馨扯过来,不由不耐烦道:“你谁啊!不要打扰我请罪!” 安馨手腕骤然用力:“说,谁让你们来的!?” 那小官吃痛尖叫一声,哆哆嗦嗦道:“是,是右相大人……” 安馨嘴角蓦地一抖,又是颜真!这个混搭到底在搞什么! “他在哪?”安馨凝眉,这样折腾下去,爹娘的生活势必受到影响,她必须找到颜真好好谈谈。 那小官痛的结巴道:“在,在云来客栈……” 安馨随手丢下他,转身便向云来客栈冲去。 想必这个混蛋早就料到她还会去找他,所以才根本没有离开那里,这些朝廷官员天天过的很闲吗?朝政不管都跑义安县来是要作死不成!? 徐若兰刚想唤住安馨便被人包围了,安有为那里挤不过去,那就挤安有为夫人这里好了,总之被原谅就成了! 云来客栈。 安馨冲到顶楼时,被诧异到了,那扇被她踹飞的门竟然完好无损的又被装上了,安馨本想飞起一脚再踹飞开去,转念心里一动便又将脚收回,随手敲门。 房内果然传来懒懒的声音:“进来……” 安馨随手推开门,接着僵在原地。 水汽氤氲,那人容颜如雾里水花,分外妖娆的盛开。 安馨第一个念头时:既然正在泡澡,听到有人敲门,竟然问也不问的便让人进来,这是多没节操没下限!? 他抬了睫,瞥见安馨,唇角一抬道:“唔,你怎么来了?” 安馨牙酸,装惊奇拜托也装的像些! “我有话说,你准备泡在浴桶里听我说?”安馨直接无视一切美色。 他屈指抵在额头道:“你也可以到我浴桶里来,我再听你说。” 安馨凉凉道:“我也可以将你揪出浴桶,丢出窗外后,再考虑要不要和你说!” 他愉悦一笑,视线不经意落在安馨手臂上,转而一深道:“怎么了?” 安馨被他问的一愣:“什么?” 他接着就要起身,安馨这回被刺激到了,蓦地转身气急败坏道:“你,你……”你了半天,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难得露出羞色,倒让某人心情一荡。 “我什么?”他轻轻一笑,随手抓了衣衫穿上,眸光里的凉意却未散开去。 “除了无耻,没别的!”安馨平复心情,脸颊红晕稍退,只余耳尖红红。 “我牙齿好的很,怎么就无齿了?”他慢条斯理穿戴齐整,而后走至她身侧抓起她的手道:“这是怎么了?” 安馨扫了一眼他的衣袍,心里松了口气,手却蓦地收回:“关你什么事!” 他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皂气,那是全然不同熏的味道,好似连气也氤氲着湿漉漉的蒸汽般,令她全身不自在。 “原本不关,现在关了!”他重新抓祝糊的手,安馨愤恨,另一个拳头毫不留情的朝他面门打去,他这次竟然连挡都不挡,拳头险危危的停在他面门一毫寸处,他却连眼睫都懒得动一下,只查看着她的伤势。 安馨恼恨自己没下去手,瞪了他一眼道:“下次你可没这么好运!” 他长睫一弯道:“我向来好运。” 安馨翻了一下白眼,就要收回手,却觉手腕一痛,牛大夫颤巍巍包好的伤口竟然又被他解开了! “剑伤,还是把南陵宝剑,风家人伤的?”他扯着她走至一侧,随手拿出一个白玉小瓶,自里面捻出药膏涂在她的伤口上,火辣辣的伤口顿感清凉。 安馨吃惊于他仅凭剑伤竟然能推断出是风家人所为,嘴上却道:“关你什么事!” 他顿了顿道:“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自然关我的事!” 安馨忍不住还嘴:“我的事怎么就关你的事!我来不是要说这件事的!” 他指尖落在她的伤口上,有些凉有些麻痒,那种麻痒感一直延伸到心里,让安馨心里莫名其妙,她目光镇定的犹疑,视线落在他湿漉漉的发上,瞧着有些出神。 “好,以后说。”他将她的伤口重新包扎,旋即抬睫,一手穿过她的耳鬓,按在她身后的墙壁上,潋滟着一双眸子笑盈盈望着她道:“这般急匆匆跑来要说什么?” 饶是安馨镇定如磐石,此时也有些呼吸不畅,这种男人就应该送到研究所做成标本,省的出来祸害人间! “……”思绪竟然也有些不畅! “离我远点。”安馨终于开口,眼下,这四个字比较要紧! 他眸光波动了一下,不远反而更近了,这一刻呼吸相近,气息相闻,安馨又有想揍人的冲动了! “除了我,其他人都可以远一点。”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这种距离让安馨有些眩晕,禁不住闭了下眼睫,再睁开已然冷定,“我家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他挑眉笑道:“做错了事便要去改正,他们当年害你爹不浅,负荆请罪也算弥补下过错。” 安馨咬牙道:“没有你我爹会那么惨!?” 他垂了眼睫望着她,顿了片刻道:“我若知道当时的你是现在的你,你恰又是安有为的女儿,他的结局会恰恰相反。” 安馨语塞,沉默半天道:“什么意思?” 他浅浅一笑道:“自己琢磨,聪明人也有不聪明的时候。” 安馨头痛:“让那些人滚!我爹虽被贬黜,那官场如战场,远离风云中心,没什么不好!我更希望他能安稳度日!况有你这个主谋在,要他们的歉意有什么用!” 颜真长睫颤了颤,而后收回手走开。 安馨莫名松了口气,完全镇定下来:“右相大人朝务繁忙,无需在我们这些平头小百姓头上浪费精力……我走了!” 安馨从他身边走过,却被他抓住手腕,这一正抓到伤口,当下痛的她倒抽一口凉气,回头瞪他。 “怎么说走便走?接着说。”他回视她一个笑盈盈,好似刚从某种沉思中回过神,拉着她受伤的手转而移到她另一只手上。 安馨好气道:“说完了!” 他眸光一闪,旋即笑道:“那么我说。那把南陵宝剑快的很,你当庆幸你的手臂还在,日后能打便打,不能打便跑。” 安馨用力抽回手道:“还用你说!” 颜真随手拿出一个红色雕花方盒递给她道:“这个带在身上防身,便当……便当对你爹的赔礼。” 安馨眉梢一挑,盯着他道:“我只想明白,你为何要让他们向我爹赔礼道歉?莫不是你良心发现?” 颜真好笑道:“你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好。” 安馨凝了凝眉,视线落在那方盒上扫了一眼道:“赔礼便不必了,一心向善才是正道,我爹那件事就此扯清,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道……”安馨倏地瞪大眼睛,身子不由向后缩了缩,“你干嘛?” 颜真指尖落在她的发上,眸光深幽:“本相向来不喜欢牵扯太清,明白么?” 安馨心中冒出一个不祥的预感下意识的就要后退,身子却在下一刻腾空而起,她委实受了惊吓气急败坏道:“颜真,你这个混蛋,你又要干嘛!?” 颜真看她一眼道:“牵扯不清些。” 安馨想要挣扎,只觉身子又动弹不得了,一边拼命冲穴位,一边咬牙道:“放开我!” 颜真手一丢,果真放开了她。 安馨跌在床榻之上,下一刻,颜真抬手,指尖一扯,她腰间的腰带便被扯开,他动作不停,继续解她的衣襟。 安馨白了一张脸,她不是傻子,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心里暗骂一句“王八蛋”口上却镇定如斯道:“右相大人是想强抢民女不成!?” 颜真慢条斯理道:“嗯。” 安馨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没喘过气来! “王法何在!?” “本相便是王法!” “我会恨你一辈子!” “嗯,那便真正的牵扯不清了!” 安馨又一口气憋住! “我会杀了你!” “尽管放马过来!” “王八蛋!” “日后我会努力让你多生几个小的!” “随你来吧!”安馨眼睛一闭,一切悉听尊便…… 颜真手指一顿,旋即暗恼,心里凌乱如麻,一会想的是:若是换个男人如此,她是不是也悉听尊便?一会想的是:凭什么凌希尧可以,他不可以?一会想的是:我究竟是在做什么? 心中一沉,他俯下身去,轻吻落在安馨的额头,低低道:“笨蛋,不要和我分太清。” 安馨心头一颤,却迟迟没有睁开眼睫,直到房内动静全无,她才蓦地坐起身。 那一刻,她清楚感受到心灵的震动,莫名的,无法言语的东西,让她刹那茫然。 翻身下榻,桌上还放着那个红色方盒,安馨随手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个类似暗器弓弩的东西,做工精致,轻盈小巧,拿起来,搁置在手腕处,却完全与手腕吻合。 那弓弩可以连发五次,威力奇大,安馨曾在暗器谱上看过类似的设计。 顿了顿身子,安馨随手收了起来,在桌前坐了片刻,脑子里乱麻麻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起身走了出去。 xxx xxx 日子指尖过,这一日安馨自外面回来,露珠正在清扫门前的尘土,见到安馨回来开心道:“小姐,您回来啦!” 安馨随手抓了一把笤帚陪着露珠一起清扫,目光落在院子内一动不动的安有为的身上,小声道:“爹没事吧?” 露珠兴奋道:“小姐,您猜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安馨瞥她一眼:“那些光着膀子人又来谢罪了?” 露珠笑嘻嘻的摇了摇头道:“就在刚才,皇上突然下了圣旨,要诏老爷回京呢!” 安馨脸色骤然一变:“什么!?” 露珠兴高采烈道:“所以我们又要回京城了,老爷的官职比原来高了好几阶呢!小姐有所不知,村里人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好精彩!” 安馨蓦地丢了扫帚,跑进院子,安有为看到安馨,站起身道:“馨儿,圣旨……” “爹,我们不能回京。”安馨一把拿过安有为手中的圣旨扫了一眼,凝了凝眉头,她虽不懂朝政,但所谓伴君如伴虎,朝廷波澜诡谲,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身首异处,反不如安居在这个村子里的好,她更相信自己的能力,足以养活父母,且让他们衣食无忧! 安有为怔了怔,旋即叹气道:“馨儿,爹也知回京并不见得喜,可圣命难违,抗旨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安馨望着安有为苍老的脸,在古代,人们最重视的莫过于金榜题名,登科为官,那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安有为也不例外。 她不想让安有为回朝,到底是她自私了么? 可一想到朝中大局,左右相分派而立,无论加入哪一派,将来都令人堪忧,而在那庞大的势力之下,要想保持中立,又绝对不可能! 彼时诸事纷杂而至,如这种平和的日子万不可能重来了! 然一想到自从安有为落魄,嘲笑无尽,若想翻身,仅靠她真的会翻身吗? 换而言之,这个封建的古代社会,无论你多么有钱,然远离官场,永远不会得到真正的尊崇! 安馨心头沉了沉,她本性淡薄,并不会追名逐利,可她绝不能不考虑父母的处境。 “爹,皇上当时说您终身不得入朝为官,如今却又召您回京,可说是因为什么?”安馨定了定心,问道。 安有为凝眉道:“爹也觉着蹊跷,况入朝为官,必定会经右相大人首肯才行,前几日诸位大人负荆请罪,如今皇上便传令我回京,莫非是右相……” 安馨不由烦心,她那日与颜真说的清楚,更希望爹过安生日子,他却偏来破坏,可恶! “爹,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您当年并非科举为官,如今贸然得到重用定然有原因,依女儿看,这圣旨不从也罢!” 安有为脸色蓦地惨白:“这可是圣旨……” 安馨安慰道:“爹,您只需找个借口回绝了,朝廷若是用您必定还会下旨,您只需递交一份奏折便好。奏折我来帮您写!” 安有为深知安馨说的没错,他原本便是个种地的,全靠挖了个古董才买了个小官,如今被贬又被重用,还是太诡异了! 沉思良久,安有为方道:“好。” xxx xxx 京都。 帷幔深深,烛火摇曳。 炉里燃着醒脑的瑞脑,一个小巩子小心翼翼的端着个红木托盘走入大殿,小声道:“大人,这是今儿新上的折子,奴才给您送来了。” 华榻之上,倦倦侧卧的男子,若深夜月色下盛开的曼陀罗花,美极。 正是颜真。 小巩子呼吸放轻,弯身送至颜真面前。 颜真眼睫半抬,淡淡道:“朝内暗潮汹涌,大臣齐齐上奏皇上说本相专权,意图谋国,你如何看?” 小巩子脸色骤然一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大人兢兢业业,一心为国,莫要听朝中那些不长眼的乱说!” 颜真唇角一抬,凉凉道:“哦?你可知妄议朝臣该当何罪?” 小巩子全身颤抖如筛糠,砰砰磕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颜真随手拿起那些奏折随意的翻开一页道:“奸臣当道,祸国殃民,其罪当诛……”念了几句,颜真丢开,又拿起一个折子慢条斯理念道:“君不君,臣不臣,狼子野心,天地不容……” 小巩子汗如雨下,这些大臣们真真是好大的胆子,明明知道这些折子在递给皇上之前,都要经右相大人过目,他们竟然还上此等奏折,怕是完全为了激怒右相大人。 “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颜真眼底的冷气缓缓变软,笑意弥漫,抬睫笑道:“安有为被贬,你如何看?” 小巩子头大,今儿右相大人何以诸事都询问他?他大字不识一个,平日里更是人见人欺,右相大人这般反倒让他诚惶诚恐。 “安大人买官本是朝廷禁忌,偏又犯了案子,被贬已是最轻的惩罚。”小巩子抹了把冷汗道。 “皇上下旨召他回京,你如何看?”颜真将安有为的折子抽出,视线柔和的扫过每一个字,脑海里闪过一道身影,只觉这折子乃是那个人儿在烛火摇曳的窗边写就,字迹虽洒脱豪放,如男子一般,可他见过安有为的伸冤,并非安有为的字迹。 “呃……圣意难测,奴才只觉着突然。”小巩子老老实实道。 “嗯……她也觉着突然吧……”颜真缓步走向殿外,月华如水,流泻千里,小巩子快步跟着,小心翼翼陪伴。 “左相突来这么一出,倒也合本相的心意,他有何目的本相尚且不知,但,本相很想见她。”颜真的声音淡淡,却动人心弦。 xxx xxx 小巩子一头雾水,却不知右相大人口中那个“他”是谁,但主子们的事做奴才的只听着便好,万万问不得。 “大人金安……”柔柔的女声传来,颜真顿住脚步,微微侧脸望去。 婆娑花影之下,一身着浅绿长裙的美丽女子掌灯走来。 小巩子慌忙请安道:“奴才给太妃娘娘请安。” 苏妙玲顿了顿步子温温婉婉一笑道:“大人不如陪伴哀家走走?” 颜真唇角一抬,神色倦倦道:“太妃娘娘虽洁身自好,还是应避避嫌才是。” 苏妙玲眼底滑过一丝哀戚,强颜欢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哀家与大人堂堂正正,还在意什么流言蜚语?” 颜真淡淡道:“臣,在意。” 苏妙玲蓦地语塞。 “天色不早了,太妃请回。”颜真丢下一句话,缓步走开。 月华碎了一地,太妃的身子却颤了颤,捂唇低泣。 第四十六章 女鬼 小巩子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的跟着面前人,宫里的事阴损的很,即便一件小事也会轻易的让人丢掉小命,不言不语,才是活着的上上策。 “奏折何时送来的?”颜真却开了口。 小巩子慌忙道:“今儿午时一刻,信封里除却奏折还有一封信,只是那信却是寄给左相大人的。” 颜真身子一顿,挑眉道:“左相的?” 小巩子敲了敲颜真的脸色,方小心翼翼道:“是,奴才以为是随奏折一并寄来的,不料那信封里还有个信封,却写着左相大人亲启。” “信呢?”颜真平复的心思又有些凌乱了。 “奴才正打算明儿一早寻人给左相送去,信还在奴才这里。”小巩子低声道。 “拿来。”颜真薄唇微微抿起一条冷的弧度。 小巩子不敢违逆,慌忙自怀里掏出那封信,颜真随手撕开,将信取出,那信竟然是安馨写给景岚的! 字数寥寥,也未说什么事,只说了件日常小事,然每一个字却如条条绳索,凌乱如麻的堆积在颜真胸口。 “嗤……”颜真嗤笑一声,揉了揉额角道:“真让人操心。” 小巩子不明所以,垂首立在颜真身后。 “日后但凡安家来的信一律拦下来,一封不许递给左相府,违者,斩。”良久,颜真凉凉道。 小巩子身子一颤,慌忙道:“奴才尊令。” xxx xxx 安馨此时的心情很有些忐忑,她凑着寄奏折的当口,特特夹了一封写给景岚的信。 提笔前尚且有话要说,提笔后却一个字都写不出,只想说说小事,但又觉着自己此举,委实有些幼稚。 信怕是寄不到的,但若是寄到了,景岚是否给她回信?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并非在小事上黏住不放的人,这种事思考片刻便放下了,回与不回似乎都不那么重要,她更担心的是,皇上会因爹违抗圣旨而勃然大怒,但皇帝想必是个极年轻的小皇帝,且事事听从右相的……莫名的,安馨便有些放心,纵然皇上的圣旨还会来,但绝不会是砍头的奏折。 她违逆圣旨,心里自然有所思量,若能推辞了,便没什么不好,若不能推辞,也能试探一番圣意,若这折子根本是颜真个人意愿,那么…… “小姐,小姐!”露珠急匆匆跑了进来,安馨一怔,坐起身。 “怎么了?” “有鬼,有鬼!”露珠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显然吓坏了。 安馨宁愿相信男人那张嘴,也不会相信世上有鬼,慢腾腾起身道:“在哪儿?” 露珠瑟缩着抱着安馨的胳膊不断颤抖道:“在林子里,奴婢快要怕死了!” 安馨瞥了她一眼道:“你去林子里做什么?” 露珠脸色苍白道:“奴婢原是去林子里采些野菜,偏偏今儿林子中上了雾气,奴婢走的远了些,突然便看到一道白影从空中飘过!小姐,那是个女鬼,一身白裙,头发披散,好不吓人!” 安馨听罢,便向外走去。 露珠慌忙拉住安馨惊吓道:“小姐,你要去哪里?” 安馨道:“捉鬼啊!” 露珠吓惨了:“小姐,您不要吓奴婢,鬼,鬼怎么能捉呢?鬼会吃人的!” “那就要看她敢不敢吃我了!”世上本无鬼,最怕的是人心有鬼。 一迈出门,便有人迎面走了过来,安馨以为,这个人这几日似乎总在自己眼前晃悠! “馨儿妹妹!” 称呼又黏又腻,让安馨没来由的生出几分不爽。 “馨儿妹妹可是要出去?”王义和似精心装扮过了,一头发丝梳的一丝不苟,衣衫也是簇新的面料,剪裁合衬,那张脸算得英俊,但见惯了颜真那张脸,又惊艳一瞥了南疆教主玉弦,安馨委实难对普通姿色生出别的想法来。 “不要挡道。”安馨淡淡道。 家里小门小户,他一个木桩子似的杵在门中间,想要出去,还真是要考验她的身材! 王义和脸色僵了僵,继续微笑道:“外面不安全,方才我听说林子里闹鬼,一到深夜还有凄厉的哭声,馨儿妹妹这几日还是要少出去才是。” 安馨淡淡道:“不要挡道。” 王义和接下来的话卡在后来呢里,他盯着安馨的眼神复杂到难言。 露珠瑟缩着跟了过来小声道:“小姐,义和公子说的没错,小姐还是不要去了,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也不活了。” 安馨顿了顿道:“爹呢?” 露珠眨了眨眼睛道:“老爷说自被贬便不曾去看过十三叔,今儿特特与夫人一起去探望了。” 安馨望向王义和道:“去十三叔那你知道怎么走吗?” 王义和一怔一喜,慌忙侧身指道:“直着走,向左拐,再向右拐,接着再走几步便到了。” 安馨自他侧身让出的空径直走了出去,心想果真古人不能直言直语,譬如她说让道此人呆子似的动也不动,她一问路,这道便让开了。 不过安馨还是改了主意,步子一转,向十三叔家走去。 安有为曾说过十三叔早年在村里的武斗大会得过优胜,后来身子一残,便渐渐颓落,性情也大变。 直觉,安馨突然想去见见这位十三叔。 她记性极好,却并不着急,慢腾腾的按着王义和指的道向前走,事实证明,王义和这个人不怎么讨喜,但指的路还是极准确的。 安馨很快便看到一座破败的房子,因常年无人打扫,杂草丛生,很难想象这里面竟是住着人的。 木门半开,安馨并未敲门便走了进去。 乌黑的窗子内好似传来说话声,却是安有为正在说些安慰的话,话音未落,便被十三粗暴的打断,接着便是剧烈的咳嗽声。 安馨视线在院子里扫了一圈,而后落在一个角落里,哪里有一个木头小人,雕琢的很仔细,但形容却很可怖,乍一看去,即便安馨胆子奇大,也不禁心里一咯噔! 她缓步走了过去,随手捡起那小人,小人是以一截普通的木头雕刻,虽木头人脸色狰狞,但足以看出刀工不错,难道是十三叔刻的? 一个人身边的东西通常能体现出一个人的性格思想以及心情,若这个木头人是出自十三叔之手,那么可见他的心理有些变态! 安馨随手将小人收起推门走了进去。 房内光线很暗,且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房内人突然听到有人推门进来,齐齐的回过头来、 “馨儿?”徐若兰讶异的出声,“你怎么来了?” 安馨微微一笑道:“听露珠说您和爹来看十三叔了,我便也跟着来了。”说着安馨视线落在床榻上的男子身上,发丝凌乱,胡子浓密,一脸狼藉。 安有为道:“馨儿,快来见见你十三叔,你小时候,他最疼你不过。” 安馨上前,那原本暴怒中的男人看到她反而平静了些,却依然神色漠然道:“这是当年那个呆笨的蠢丫头么?如今倒也长成这般了!” 安馨抿唇道:“十三叔也不是当年的十三叔了。” 周十三身子一颤,凌厉的看了安馨一眼怒声道:“我就是我!” 安馨随手摆弄着那狰狞的小人道:“十三叔年纪与爹相反,人不过刚至中年,却如此颓废,余下人生该何去何从?” 周十三脾气瞬间暴躁,恶狠狠的瞪了安馨一眼道:“你闭……”然他的话在看到安馨手里的小人骤然夭折,接着瞳孔一撑,突然尖声大叫起来,“滚开!滚开!让那个小人滚开!” 安馨眼睛骤然眯了眯。 安有为和徐若兰却吓了一大跳:“老十三,你怎么了?” “快让她滚!快让她滚!”周十三疯狂的大叫,神情里的惊惧不言而喻,安馨捏着小人的手微微一紧,旋即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院门,突然听到一声凄惨的尖叫,安馨脸色一变,转身便向那声音来源处跑去。 显然这一生尖叫也惊动了村子里的人,陆续有人自家里跑出。 那声音正是从林子里传出,安馨刚到林子中,便见一个人影狼狈跑了出来,一见安馨好似见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把将她抓住,身子颤抖的快要站不住,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他那一爪却抓到了安馨手臂上的伤口,安馨吃痛凝眉冷喝:“放手!” “鬼,女鬼杀人了……女鬼杀人了……” 女鬼!? 又是女鬼! 身后传来村民的声音,众人快速赶来,慌张道:“刘二狗,发生什么事了?” “女鬼,女鬼杀人了……死的好惨……死的好惨!”刘二狗哆嗦的犹如魔怔了般念叨,却让村民齐齐变了脸。 安馨一把推开那人,便向林子里冲去。 村民自然是认得安馨的,也知道这个小丫头连续破了两件杀人案,是连风族都要刮目相看的,当下有人道:“快跟上这个丫头,人多鬼不敢作怪!” 安馨一路疾奔,林子里雾气蒙蒙,空气里好似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林中好似有乌鸦凄惨的叫着,安馨视线四面环顾,突然空气好似有风乍起,她骤然转头,那雾气蒙蒙中,她当真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白影如鬼似魅的消失不见! 安馨迅速追了过去,然林中除了雾气,什么也没有。 能让安馨觉着像鬼的,唯有圣月教教主玉弦,那是功夫高到极致,身形宛如鬼魅般令人无法捉摸! 眼前这个飘忽不定的,怕也只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吱——”安馨蓦地听到一声尖利的声音,视线骤然投过去,接着脸色瞬间惨白僵硬,雾气弥漫的树上,一道死尸倒挂下来,那尸体好似被尖利的爪子生生抓碎,五脏六腑流了一地,可怕的令人发指! “啊!”尖叫骤然自身后传来,安馨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却是赶来的村民骤然见到这一幕惊叫出声,接着众人齐齐呕吐起来,再也不敢近前。 安馨被这么一吓反倒回过神来,她脸色沉凝冷冷道:“派人报官,马上!”说着她向前走去,雾气微凉,好似也被染上了淡淡的血色。 安馨见惯了凶杀,还从未见过如此凶残的凶杀,她视线冷冷的落在那死尸脸上,虽满脸是血,然仍能看出是个男子,眼珠突出显然受到了极可怕的惊吓。 至于那伤势,定然是被一种尖利的爪子生生撕扯开来,碎肉崩飞,可以想象下手之人的怨毒有多深。 男子手脚被束缚倒挂在树上,下身隐秘处一团糟,肝肠寸断,被成团的扯了出来。 一个女鬼,何必用这种办法来杀人? “孩他爹!”惊呼声传来,接着一个妇人踉跄着奔了过来,放声大哭起来。 安馨微微凝眉,视线落在那妇人的脸上,悲痛是发自内心的,惊惧也是发自内心的,显然是被这飞来横祸砸的将将回神。 安馨眼睫微颤,开口道:“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那妇人痛哭道:“昨晚我与庆林吃过晚饭后便歇息了,至深夜我因做了个噩梦惊醒,庆林便不在了,我以为他去了茅厕便没有在意,又睡了过去,谁知道今儿一早醒来,他竟然没有回来,接着便听到林子里的尖叫声,我跑来一看才发现庆林死了。” 安馨眉头微蹙:“你们可有什么仇家?” 那妇人哭道:“庆林为人老实怎么会有仇家呢?他平日里砍柴到县城去卖,接着便回来了,平日里不嗜酒不好赌,绝不会结仇家,即便是结了仇家我也会知道的。” 安馨心头微微一沉,目光细细的扫过树干,觉着哪里似乎有些不妥,可是,到底是哪里呢?视线转而又落在那妇人的脚上,身子蓦地一颤道:“你是哪个村子的?” 那妇人哭诉道:“华西村,穿过这片林子便是。” 安馨瞬间明白,这个林子连接着四个村子,分别是华南、华西、华东、以及华中村,也就是说凶手有可能是四个村里的任何一个人! 这便棘手了啊,如这种没有所指性的凶杀案最是难破,况这个叫做庆林的被害者并没有仇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杀害毕竟占少数,多数凶杀案都会有一个致命的因子!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约莫一个时辰后,县衙来了衙役,领头的正是杨虎,王白石也急匆匆的赶来,义安县接二连三的发生凶杀案,他这个县太爷做的相当悲催。 许久未见安馨,杨虎又惊又喜,只是显然此时并非欣喜的时候。 安馨反倒微微一笑道:“杨大哥,你怎么看?” 王白石背着手插话道:“还用看么?这显然是女鬼所为!不是有很多人目击过女鬼吗!?况这伤口显然是被女鬼尖利的爪子撕扯的吧!” “既然女鬼这么厉害,还把他吊起来做什么?纵然他能反抗,但还能反抗的过女鬼?”安馨懒洋洋的反驳。 王白石眼睛一瞪,话音被卡在嗓子眼。 杨虎却小声道:“安姑娘,你怎么看?”通过以前那两件案子,即便是杨虎也不得不承认安馨的聪明才智了。 “这是一起谋杀,总之附近村子的村民都有嫌疑,是以这几日要精密调查。”安馨也觉着有些头痛,这种案子最耗费脑细胞! 杨虎神色凝重道:“若是一场谋杀,凶手可谓残忍至极了。” 安馨点了点头,抬眼处,露珠和金桥正在人群里向她招手,安馨顿了顿走了过去。 露珠脸色苍白道:“小姐,里面又发生命案了么?不会真的有女鬼吧!” 金桥也脸色微白,却比露珠镇定些凝眉道:“世上哪有什么鬼,说不定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呢。” 安馨点头道:“金桥姐说的对,管她是人是鬼,我都会将他揪出来!” 露珠立刻双眼晶亮道:“奴婢最相信小姐了,小姐一定会抓到凶手的!” 金桥叹息道:“馨儿,你要小心,凶手既然敢杀人,怕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安馨微微一笑道:“我倒希望他出现。你们来的路上可有遇到可疑的人?” 露珠想了想道:“奴婢本在家里守门,恰金桥姐来找奴婢描花样,我们说了好一会话,便听到一声尖叫,奴婢寻常最是怕鬼,金桥姐要过来,奴婢一人在家害怕的紧,便随着金桥姐一同来了。这一路除却大家在议论命案,倒是不曾瞧见什么可疑的人呢。” 金桥闻言也点点头道:“我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人可疑,倒是那个从林子里跑出的刘二狗可疑些。” 安馨微微凝眉道:“在有线索前,任何人都有作案的可能,我方才查看了一下尸体,死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只需锁定这个时辰内有所行动的人,便可缩小范围了。” 露珠原本还在害怕,视线落在远处时蓦地欣喜道:“小姐,是风少爷来了呢。” 安馨回头瞥了一眼,果然见风逸长身玉立,容颜俊秀的模样立时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这种场合,但凡喜好破案推理的,怕是都会出现吧,倒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安馨收回视线,望向金桥笑道:“金桥姐向来怕人,如今却好多了,你瞧,这些人也没有那么可怕。” 金桥腼腆一笑道:“这一切还要谢谢馨儿,这世上的人,我只信你。” 露珠妒忌道:“金桥姐都不信我么?露珠也是真心待你的哦!” 金桥好笑道:“自然也信我们露珠啦!” 露珠这才得意的傻笑了笑,旋即眼睛一亮道:“哎小姐,风少爷过来了呢,奴婢觉着风少爷对小姐很好哩。” 安馨瞥她一眼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露珠缩了缩脖子吐吐舌头小声嘀咕道:“奴婢觉着小姐和风少爷很般配嘛。” 正走过来的风逸恰好听到这一句嘀咕声,脸色蓦地浮起淡淡的红晕,旋即上前忧心道:“手臂上的伤好些了么?” 安馨点了点头,瞥见露珠拉着金桥蹑手蹑脚的走开,不由有些头疼,这丫头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不该机灵的时候比谁反应都快。 “这案子可看出点什么?”安馨岔开话题,她手臂恢复极快,不得不说颜真那个药膏当真好用。不愧是右相大人,用的药膏也是顶好的。 风逸微微凝眉道:“看来是一场报复性的谋杀,凶手对死者怕是相当怨恨,肺腑被生生抓开,就连……”风逸欲言又止。 “就连尸体下身也一团糟。不是很诡异么?”安馨面无表情的接了他的话,在凶杀案面前,羞涩什么的都是浮云! 风逸干咳一声,神情古怪。 安馨沉声道:“可死者生前并无仇家,无缘无故的被杀死实在有些可疑。” 风逸点头道:“了解一下尸体生前的生平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安馨点点头,心头浮起无数个疑问。凶手是不是女鬼?而那女鬼为什么又对被害者下手?下手又为什么如此狠毒?既然想杀死被害者,抓出肠子便也罢了,为什么还要将那人的下身弄得一团糟?为什么要在这里作案? 深夜,安馨辗转反侧,窗外似起了风,风声鹤唳,拉起长长的哨音。 如今正值暖春,鲜少会有这样恶劣的天气,然这一夜却好似起了妖风一般,扑打着窗户,安馨迷迷糊糊睡着,再醒来天已大亮,却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陡然传来,惊得安馨一咕噜翻起身,门“砰”的被推开,露珠慌张的跑了进来道:“小姐,不好了,又死人了!” 安馨脸色一变:“又死人了?再哪里?” 露珠小脸苍白道:“是在河滩,尸体的死状和林子里的死状一样可怕,都是被抓坏了肺腑。” 安馨转身向外跑去。 河滩一片狼藉,围观的人群里关于女鬼的传闻越发逼真,安馨看了一眼那尸体,与昨天那个庆林死的一般凄惨,肺腑以及下身皆一片狼藉,但看他皮肤发白肿胀,显然是在河里跑了许久后才被冲到下游来的。 安馨视线沿着河向上望去,这条河乃是五华村的母亲河,五个村子皆是靠这条河生存,是以这条河贯穿五个村子。 这具尸体既然是被冲下来,那么这里或许根本不是凶案的第一现场——又是一桩疑案! 杨虎急匆匆赶来,将尸体检查一番道:“安姑娘,此人乃是华北村的王二赖,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如今已是而立之年却还未成家立业,平日里吃喝嫖赌败光了家产,如今更是坑蒙拐骗无所不做,没想到竟也被女鬼所杀。” 安馨沉吟道:“杨大哥,此人与昨天那个庆林可有什么联系?” 杨虎查了查案薄道:“并没有什么关系,可以说是两个不相关的人,近十年并没有什么交集。” 安馨心头一沉,没有交集,死法显然是出自同一个凶手,女鬼为什么要杀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呢!? 这一件凶案反而让原本的凶杀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女鬼的事闹得人心惶惶,女鬼杀人似乎没有什么规律可循,是以人人都有可能被杀,大人心里惴惴不安,将此事禀明了朝廷,想来过几日朝中便会来人清查了。”杨虎为王白石的软弱叹气。 安馨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禀明朝廷又有什么用,皇上国家大事都忙不完了,哪里有心思去管这接二连三的命案? 况这两个死者看似没关系,但死法相同,倒让安馨隐隐生出一种猜测,然转而又觉着这种猜测有些异想天开,便暂时搁置了。 回去时恰见露珠气喘吁吁跑来,安馨头痛,这个丫头一天到晚一惊一乍,完全不让人省心。 “小姐,小姐,又来了!”露珠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安馨慢腾腾道:“什么又来了?” 露珠用力吞了口唾沫道:“圣,圣旨!” **** 安馨将那圣旨展开看了一遍,嘴角有些抖,她那一封奏折不仅没有将圣意推辞,反而给安有为的官职又高了些,还说什么体恤安大人的心情,让他不要过谦,简直是通篇扯淡! 然显然这一次的圣旨将安有为的心彻底打动了,能够如此沐浴圣恩,在安有为的意识里那是天大的恩宠,是上天的恩赐,即便他日后赴汤蹈火,也会在所不辞、 “皇上如此倾重于我,我如何能再三推辞?馨儿,你和你娘收拾收拾,我们立刻赴京上任!”安有为向来拘谨懦弱的脸上第一次绽开豪情万丈的信心。 安馨的话卡在喉头,最终叹息一声道:“爹,村子里命案接二连三,您与娘先赴京,我和露珠留下来待案子了结再离开。” 安有为一怔:“馨儿,命案有风家在,你一个女儿家还是不要搀和了。” 安馨微微一笑道:“爹,你便应了我吧,只是女儿不得不说,朝廷风云莫测,爹一切还应小心才是。” 安有为叹息道:“馨儿,是爹太自私,总想着光宗耀祖,你怨爹么?” 安馨笑道:“光宗耀祖本是好事,我怎么会怪爹呢,我为爹爹感到骄傲才是。” 安有为一瞬间老泪纵横。 一到午后,家里的门槛几乎被人踩烂,村里人闻言皇上连番下旨,不仅让安有为重新入朝为官,还连升三级!这,这不是祖上冒青烟的天大喜事么!? 安馨靠在门框上懒懒的看着众人心口不一的嘴脸,转而想到爹刚被贬时众人的冷嘲热讽,所谓人情冷暖,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正出神着,王义和走了过来,从未有过的热情道:“馨儿妹妹,听安伯父说你不与他一同赴京,一个女儿家留下,怕是不安全,不过我应了安伯父,会好生照看你。” 安馨淡淡道:“不需要。” 王义和好似对于安馨的漠然已然习惯,不但不气馁,反而更热心道:“你我自幼关系极好,有哥在,万不会让你受一分委屈!” 安馨禁不住要翻白眼了。 “是啊是啊,馨儿,你若是到了京城,莫要忘了我们才是。”几个少女笑的灿烂走了过来,安馨瞥了她们一眼,她犹记得这些女人们不久前还嘲笑过她腿粗。 露珠心眼小小,撇了撇嘴道:“小姐到了京城见得是大世面,看到的也都是贵人,对于曾经伤害过小姐的人,小姐才不要记得呢!” 那几个少女脸色蓦地尴尬。各人心里可谓五味杂陈! 这个安有为被贬以为绝不会翻身呢,没想到一朝翻身反而更富贵了,这种好事怎么就没砸到她家祖坟上,这个安馨一转眼又成了官宦小姐,怎能不让人妒忌!? 但妒忌归妒忌,巴结还是少不了的,如她们这种乡村小民,平日里见到贵人的机会少之又少,若是有朝一日能随着安馨去了京城,说不定还能邂逅个王爷什么的! 想到此众人脸上的笑堆的越发满了,望着安馨亲昵道:“馨儿,日后我们若是去了京城,你可要多多关照啊。” 安馨:“……”安馨不是无语,是无话可说。 金桥在人群中有些拘谨,众人看到金桥本想冷嘲热讽一番,不料徐若兰走上去,热心的与她说话,众人的话便生生的堵在喉咙里。 安馨走了过去,拉起金桥的手道:“金桥姐不如随我一起上京吧,到时你与我住在一起。” 金桥莫名眼圈一红,强笑道:“我去了也只是个拖累。” “我当你做亲姐姐,你便不要再说见外的话,到了京城,便不会有人再欺负你,我也不允许。” 金桥眼泪“啪嗒”一下滑落,她摇头道:“馨儿,我,再也不会有未来了……” 安馨不太会安慰人,看到金桥掉泪反倒有些束手无策,她自幼鲜少掉泪,哭这种事,想必需有相当情商的人才做得到。 “只要你想,便有。别哭了……”安馨僵硬的说着这三个字,视线不经意扫到门外,竟然意外的看到了十三叔。 十三叔腿脚不方便,安有为一见立刻迎了上去,然十三叔在进门的那一刹那,脸色陡然一变,而后像是见了鬼似的,大叫一声,转身便向外跑去,然因腿脚不便,反而跌倒在地,却依然惊惧的向外爬。 安馨眼睛陡然眯起! 十三叔看到了什么!?是什么让他如此惧怕!? 第四十七章 死亡催命符 安有为慌忙上前扶起周十三,忧心道:“老十三,你怎么了?” 周十三脸色惨白惨白,全身颤抖着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安馨与金桥对视一眼,便走上前去道:“爹,十三叔想必倦了,您先扶他到院子里休息。” 金桥也温声道:“是啊阿伯,十三叔想必太紧张了。” 露珠乖巧的上前,村民众人也围了过来询问,十三叔却一直紧闭着眼睛,似乎陷入某种巨大的恐惧中。 安馨的视线冷锐的扫过周围,如果她没看错,十三叔是在看向她这个方向时受到了惊吓,那么自门外的角度看过来她这个范围内人分别是:露珠、金桥、王义和、那几个少女,还有四个村民。少女的名字安馨虽只听过一次,但大抵记得,分别是柳红、采雪、采春、尔容、绿蝶以及春翠!那四个村民分别是邻居王喜元,村里的大夫王伦、村长宋国以及豆腐西施碧春。 不对…… 她漏看了什么? 眸子骤然滑过一抹冷锐的光,安馨视线扫过周围,在众人一侧的桌子上还防着她捡到的木头小人! 心里微沉,难道又是木头小人!? 安馨走了过去,随手将那小木头人拿了起来,跟着过来的金桥又惊又惧的退后一步颤抖道:“这,这个好可怕……” 安馨将木头小人收在掌心,回头微笑安慰道:“不过是个木头小人罢了,金桥姐不必害怕。这种木有小人,金桥姐能够雕刻出么?” 金桥这才惧怕的看着那小人道:“虽只是个普通木头,可手艺精巧,即便是我也有所不及,这种逼真的形态刻法已经很少见了呢。” 安馨凝眉,心头突然一动,二话不说便向外冲去。 露珠慌忙道:“小姐你去哪儿?” 安馨头也不回的跑开,若是她猜的不错,再不抓到凶手的话,一定还会有人死去的! 那个东西,一定,一定要有! 一路狂奔,经过河滩时,恰遇到杨虎,安馨上前一步道:“杨大哥,你知道那个许庆林的家住在何处么?” 杨虎见到安馨,立时笑道:“知道,我带你去。” “我也过去。”身后风逸的声音传来。 安馨转头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线索?” 风逸翻了翻手里的羊皮本道:“查到了一个不能称之为线索的线索。” 安馨边走边道:“说。” 风逸将羊皮本递给安馨道:“这上面记载了许庆林和王二赖的生平,两人在十年前并非五华村村民,只是后来迁居到了此处。” 安馨蓦地一顿,唇角抬了抬道:“这个线索深得我心,你倒是与我想一起去了。” 风逸蓦地一怔,望着安馨唇角的笑,那种笑不同以往,有一种冷而卓绝的美,好似漠北山巅一枝独秀的雪莲,带着一种立足名为“聪慧”巅峰的赞许,却让他砰然心动。 “十年前,这两个人分别住在什么地方?”安馨并未发现风逸的异样,随手翻阅着羊皮。 “之所以说不能称之为线索的线索便是在这里了,这两个人并非住在同一个地方。”风逸怔怔回神。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杨虎如听天,但却也觉着自己怎么就那么像传闻中的那个不讨喜的第三者呢?夹在两人中间,却完完全全被无视。 他摸了摸后脑勺道:“安姑娘,这两个人莫非十年前是认识的?” 安馨回头望向杨虎笑道:“杨大哥的猜测完全合理,若这两个人是熟识的,我们很快就能抓到凶手了!眼下,先要找到那个东西才行。” 杨虎和风逸齐齐一怔:“东西?什么东西?” 安馨眼底的光渐渐冷沉:“一种很可怕的死亡催命符!” **** 许庆林家条件并不错,却也因许庆林的死亡使得整个家死气沉沉,许大嫂一边哭一边照顾着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 小孩子多对死亡懵懂无知,只傻呆呆的看着许大嫂哭,懂事一些的还知道说一句:“娘亲,不要哭了,娘亲不哭。” 每每此时许大嫂便会哭的更惨。 纵然安馨见惯了各种凶案亦或者生离死别,然此时此刻,她内心沸腾的愤怒却依然无法平息,凶手无论有多少个个理由,都不能抹除杀人的罪恶。 逝者已逝,带给生者的,确是无尽的痛。 杨虎微微叹息,风逸却望向安馨,然少女的脸色淡漠的好似不近人情,然眼底的光却亮如晚星,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风逸发现,自己在面对她时,好奇心前所未有的高涨。 “许大叔惨死,还请大嫂节哀。”安馨上前一步开口,正在痛哭的许大嫂看到安馨几人不由一怔,怯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想要找到杀死许大叔的凶手,便要找到凶手下手的线索,我想大叔死前,凶手定然留下了什么,还请大嫂配合。”安馨视线扫过周围,本不打算多废话解释,可看到那妇人绝望的脸,她突然觉着,解释一下,或许会让她心里好受一些,至少让她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人愿意为她找到真凶。 那妇人绝然道:“安姑娘,你一定要将凶手抓住,否则我……只要我能帮到你的,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安馨淡淡道:“你还有孩子,生活还要继续。你只需振作起来将孩子抚养成人便算是告慰大叔亡魂了。”她视线细细的在院子里的杂草中搜寻,这句话漫不经心的说出,却让那妇人的身子骤然一颤。 安馨在靠窗的地方俯下身,手掌细细拂过杂草,而后手指顿住,随手掀开杂草,待看清草下之物时,眸光骤然一沉。 在那杂草之下,赫然又是一个小木人,面目狰狞,令人一见惊惧,然最可怕的是那小人的脑袋被折断,半掉不掉的耸拉着,更增恐惧。 安馨手指缓缓收紧,也就是说,每一个会死的人手里都会出现一个这样的小木人了!? 十三叔! 安馨倏地站起身向外跑去。 正一头雾水寻找的杨虎着急道:“安姑娘,你去哪里?” 风逸却已然跟了出去。 安馨心脏砰砰砰的跳了起来,十三叔既然会有小木人,那么必定与凶手有所关联,而凶手下一个目标也许就是他! 一步跨进院子,已是人群散尽,露珠欢喜道:“小姐,你回来啦?” 安馨头也不回,转身便向十三叔的房舍跑去,身后露珠茫然大叫:“小姐,小姐……” 这一刻,安馨的心前所未有的跳动起来。如果她看到了不愿看到的一幕,如果十三叔已然丧命……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安馨骤然闭上眼睫,身子倏地停滞在十三叔门前。 她不是个犹豫的人,然这一刻,她突然对生命产生了一种无奈的伤感,这伤感不过一瞬,安馨已然随手推向房门。 “吱呀——” 安馨一滞。 房门竟然自己开了! “馨儿?”金桥一怔,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了?怎么气喘吁吁的?” 安馨怔住:“金桥姐……你怎么……” 金桥蓦地笑道:“十三叔情绪不稳,我便和阿伯一起将十三叔送了回来,阿伯也在里面呢。” 安馨怔了怔:“爹也在?” 金桥古怪的望着安馨道:“十三叔与阿伯最近,自然要让阿伯送了,馨儿莫非都忘记了?” 安馨蓦地回神连连笑道:“没有啊,我,我只是过来看看十三叔。”说着便向房内走去。 十三叔受惊过度已经睡下了,安有为正在为他整理被褥,看到安馨回来压低声音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跑便跑了?” 安馨讪讪一笑道:“我不是行动派么,刚才突然想到一条线索便跑了出去,爹,十三叔怎么样了?” 安有为叹息一声道:“不知道瞧见了什么,突然便受了惊吓,爹自幼与老十三关系好,后来你出生,你和你妹妹,老十三最喜欢你。你小的时候误入了北龙山,爹娘找了一天一夜都没能找到你,你娘伤心欲绝,险些哭死。老十三直接拿了把柴刀去了北龙山。找到你时,你正被一只虎虫虎视眈眈的盯着,你十三叔为了救你与那大虫搏斗,险些丧命,后来那大虫受伤逃跑,你十三叔全身是血,但还是拖着身子将你抱了回来,接着便躺了一个多月。那时你很懂事,天天照顾你十三叔,也因此与你十三叔最亲近,唉……后来物是人非,全变了。” 安馨心里明白安有为感叹的物是人非究竟是什么。 她虽记忆全无,但也知道她嫁给凌希尧后过的并不好,安有为做了官,而她想必也与十三叔疏远了,再次归来,十三叔已然残废,性情大变,这些年,每个人都经历了一生难以忘怀的事,这便是人生吧。 “我这几日便要启程回京,你在这里的日子要多多照看你十三叔,日后再相见的日子便不多了。”安有为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安馨点点头道:“爹放心,我会尽量安排好十三叔的。”凶手看来下一个目标并不是十三叔,那会是谁? 安馨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睫,不能让惨案再发生了。 **** 然安馨的担心终究还是变成了现实。 安有为偕同徐若兰率先回了京城,虽徐若兰担忧安馨的安危,安馨好生哄劝,总算让她勉强同意。 露珠留下来陪伴安馨,安馨本打算让这丫头随着爹娘一起走,但碍于徐若兰的担忧只好将她留了下来。 有趣的是,自安有为接到圣旨到离开,安大友一家竟没有一个人前来贺喜或道别,安有为过意不去,想亲自登门告别,却被徐若兰拦了下来。 意外的是,王白石反倒热心的亲自上门提供帮助,特特雇了辆马车并派兵护送安有为入京,安有为自然百般推辞,王白石自然千般盛情。 安馨嘴角一扯僵硬的笑了两声,代替安有为应了下来,毕竟父母两人入京,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如此一来便要安馨许多。 安有为离开后,露珠小鸟依人的要到安馨房里睡,她怕鬼怕的紧。 这一夜,安馨骤然从榻上坐起,一声凄厉的嘶喊划破宁静的夜,宛如厉鬼的啼哭! 安馨跳下床,一把推开窗子。 墨色的夜,没有一丝星光,乌沉如墨,压抑的令人无法呼吸。 那声凄厉的嘶喊好似从未出现过,却让夜色弥漫上一层令人不安的压迫感。 安馨转身便向外走去,露珠迷迷糊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道:“小姐,你要去哪?”这话似乎她每天都要问上几遍才甘心。 安馨道:“出去走走,你睡吧。” 露珠立时清醒了许多,她紧张的望着安馨道:“小姐不会要去捉鬼吧?不要……” 安馨穿上外袍,随手点了只灯笼敷衍道:“你一个人要怕可以跟我来。” 露珠立刻吓得牙齿打颤,然自家小姐一人出去她又不放心,当然她一个人呆在家里又怕女鬼来找,只好硬着头皮道:“小,小姐,奴婢不放心,还是陪着您吧。” 安馨不由笑道:“好啊,见到女鬼不要鬼叫!” 露珠硬着头皮爬起身,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给安馨提了灯,亦步亦趋的跟着安馨出了家门。 夜色浓而深,周围静的没有一丝声音,远处没有一丝光亮,唯有露珠手里的灯绽放着幽幽的光。 露珠扯着安馨的衣袖,不时往身后看,她总觉着后面跟了个东西。 安馨的速度被迫降了下来,坦白说,她有那么一刻想将这个丫头一个拳头放倒,而后自己走之大吉,然看她哆哆嗦嗦的扯着自己的衣袖,她心里便生出另一种情愫。 前世她从未被人如此依赖过,亦或者如此依赖过别人,这种感觉陌生也让她新鲜。 “小姐,你不怕么?”露珠恨不得自己变成小小一团,被自家小姐塞到兜里,然问完这句话,她便觉着自己问的多余,小姐若是害怕怎么会出来? 当然,她家小姐很自然的无视了她这个问题。 安馨已然将路径记的纯熟,即便没有光,她也可以摸黑行走,凭着刚才的记忆,她缓步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去。 这次方向的来源并不是小树林或者河滩,而是北龙山的方向。 安馨越是向前,越是有种不祥的预感,事实那种不祥的预感一直都在,在没有抓到凶手之前,那种预感会如影随形。 又是那种黏腻的血腥气,虽然极淡,但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的。 安馨蓦地顿住步子,露珠也害怕的停了下来,小声道:“小姐,怎么了?” 安馨唇角抿起淡淡的一线:“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露珠惊惧道:“奴婢不要,奴婢一定要跟着小姐!”留在原地她不是更害怕吗! “前面有鬼!”安馨一动不动的望着前面,露珠只觉头皮一麻,借着灯笼的光,小心翼翼的向前看去,下一刻,她眼白一番就昏厥了过去。 安馨不得不伸手接祝糊,人生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奈”的错觉。 受伤的手臂抓住灯笼,另一只手揽住露珠,安馨淡淡的望向前方。 前面立着一道惨白的身影。 正如露珠当时所述,白衣如魅,头发披散,遮住了面颊,淡淡的雾气中,鬼一般的渗人! 安馨视线落在她的指甲上,尖利的指甲好似铁钩,鲜血淋漓,血迹染红了白袍,如一片妖异绽放的罂粟花。 安馨缓缓将露珠放在地上,而后一步一步向那女鬼走去。 突然,那女鬼利爪一伸,骤然向安馨抓来! 利爪来势凶猛,尖利的爪尖一旦碰触必定皮开肉绽。 安馨身子骤然后仰,足尖却同时一踢,足力刁钻的向女鬼踢去! 然那女鬼显然功夫不低,她身形骤然一转,利爪再次向安馨抓来,尖锐可怕的利爪直刺安馨的双眼。 安馨心头一沉,骤然出手,向女鬼手腕抓去。 女鬼飞快闪避,安馨脚上的力道却已然提了上来,那女鬼再次闪躲却不料安馨不过是虚晃一招,另一个拳头却狠狠的向她的脸颊砸来! 女鬼尖利的爪子一握,那又长又尖的爪子这般回握,瞬间刺中了安馨的拳头,安馨却无视那痛楚,拳头依然毫不留情的砸了过去。 “砰!” 拳头却未砸中女鬼脸,而是砸到了她的身子,那女鬼借着那一拳之力,骤然后退,下一刻身形一掠便消失不见。 安馨这才觉刺痛袭来,刚想去追,身后露珠却嘤咛一声,她这才记起这里还有个拖后腿的,女鬼身形已然不见,她两手皆有伤,再追也是徒劳,况将露珠放在这里,她也有些不放心。 视线透过黑暗向前方望去,那里不用说也会有一具可怕的死尸,安馨看了眼露珠,已经醒了过来,接着安馨堵住耳朵,果然听到她尖利的大叫一声:“鬼啊~” **** 风逸赶来时,安馨已经将死尸验尸完毕。 死法与前两个人相同,唯一可以说叨的便是这个名为“秦麻子”的死者也是十年前乔迁到华东村的,巧合不是不存在,只是概率微乎其微。 “你的手怎么了?”风逸一把抓住安馨的手,神色忧急。 安馨收回手道:“昨晚遇到了女鬼,打了一架。” 风逸脸色骤然一变:“什么?你遇到了女鬼!?” 安馨“嗯”了一声,旋即叫住杨虎道:“杨大哥,我拜托你去华北村和华东村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杨虎立刻走了过来自怀里掏出两个小木人道:“找到了,不过这个东西当真可怕。” 安馨看了一眼凝眉道:“为了防止凶手再行凶,杨大哥还是要细细搜查各家各户是不是有这种东西。” 杨虎道:“好,只是就怕有人不敢交出来。” 安馨淡淡道:“不,他们一定会交出来,已经死了三个了,不交出来便意味着死亡!” 风逸望着那小木人道:“看来,女鬼杀人之前都要送去一个小木人,你是怎么发现的?” 安馨指尖抚摸着那小木人转身道:“跟我来。” 风逸看着她简单包扎的手,自怀里摸出一瓶药膏道:“虽是普通的金疮药,总比不涂药的好,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安馨看了一眼那玉色小瓶,心想和颜真那瓶看着挺像的,涂涂也不坏,便伸了手。 风逸望着她伤痕累累的手背心疼道:“以后打架不要这么拼,伤到了自己便不划算了,况且手背上也容易留下疤痕。” 安馨精力好似全部聚集在那小木人身上,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风逸却好似捧着一枚绝世珍宝,小心翼翼的涂抹,小心翼翼的包扎,看热闹的人群不由的小声议论起来。 一说:“这风家小少爷莫不是瞧上了安大人的女儿?虽安大人的女儿被休过,但两人站在一起倒也是登对!” 一说:“只是风家小少爷毕竟才貌皆佳,若是娶一个婚过的女子,委实有些吃亏呐。” 一说:“爱情向来不分年纪身高家世,爱情可以超越一切,爱情还管你婚不婚呐!?” …… 风逸听着周围的议论,一会心喜一会蹙眉一会又小心翼翼瞧了安馨一眼,却见安馨面无表情,便暗暗松了口气。 事实安馨并未在意听周围的议论,那小人她终于发现了一些蹊跷,她原本以为那小木人是个女子,然细细观察才发现那小木人竟然是有喉结的! 那么,这样看来,那小木人竟是个男子么!? 安馨心头一动望向风逸道:“你会画画么?” 风逸一怔,旋即道:“不会,但是我可以帮你找个画师。” 安馨不由道:“若是景岚在便好了。” 风逸一怔,意识到景岚是个男人时,心里便像是被醋溜过了似的,酸酸道:“我日后也可以学。” 安馨摇了摇头:“我们先尝试着修补小人吧。” 风逸眸光一闪道:“你是想恢复小木人原本的模样?” 安馨嗯了一声:“我想,这是破案的关键。” **** 京都。 正是早朝,雍乐殿里一片肃静。 安有为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只觉满头大汗。 立在一侧的凌天与凌希尧对视一眼,满眼诧异。 怎么可能呢?安有为被贬时,皇上明说了永不得入朝为官,怎么说将人召来便召来了!?所谓的君无戏言,果真……君无戏言,言而无信…… 凌希尧一袭朝服,英姿飒爽,眉目出众,只是此时神色间多了抹别样的情绪,安馨休夫一事,满朝皆知,虽后期经过父亲补救,变成了安馨被休,而众人也相信安馨是被休,然终究他心还是有所芥蒂。 好在岁月似乎能抚平一切,多日不见,事实他已然将安馨忘却,即便记起,也不过是冷笑一声,毕竟是无感情的,即便她突然由百依百顺变得决绝,使他心底刹那间有所不适应,因而生出波动,但很快这种感觉便又消失了。 安馨还是那个安馨,而她无论再怎么改变,都无法入他的眼,而对于安馨的妹妹,年少时的痴恋再到后来的失望直到完全的麻木,似乎那个人也可有可无了。 世上一切的事都是如此,忠贞坚定和痴情,多是话本子里的故事,现实并不存在。 但安有为回来了,安馨也应该回来了吧?那个女人,是不是一如既往的懦弱?若是再相遇,凌希尧并不相信,她对他全无一丝感情,若有,他自然嗤之以鼻。 凌天微微凝眉,安有为官阶连升三阶,如今乃是九卿属官太仓令,掌管国库中粮食的贮存,这个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很重要。 安有为偷偷抬头,许多大臣向他投来友好的目光,却让他心中惶惶然,自然他也看到了凌希尧和凌天,这倒让他有些尴尬。 珠帘摇曳,皇懿轩的声音缓缓传来:“安有为,你被贬了官,反倒长了胆子啊,敢违抗眹的圣旨。” 安有为身子一颤,慌忙俯身磕头道:“臣,知罪!” 皇懿轩道:“知什么罪?莫非让眹再将你贬回去?” 安有为擦了把冷汗,突然后悔没听自己闺女的。 “臣,罪该万死!”安有为叩首,只觉冷汗快要浸透自己的朝服。 “皇上既将安大人召回宫,必定是思念大人了,如何会再将大人贬回去?更莫说万死了。”懒懒散散的声音不轻不重的传来,安有为蓦地惶恐,这个声音何以他听着这么耳熟呢? “还是右相知眹的心,爱卿平身吧!”皇懿轩立刻道。 安有为慌忙叩首道:“谢皇上不罚之恩。” 珠帘后,折扇撑开一脚,衣着锦绣的男子隔着珠帘懒懒瞧着安有为,潋滟的眸光里流转出芳华般的光彩,唇角勾起浅浅一线。 安有为回来了,她呢? “右相大人当真宰相肚里能撑船,昔日痛扁安大人,今时却又为安大人说情,此心宽宏,真乃大邑之福。”温润的嗓音如碧玉上缓缓流过的清泉,令人刹那间如沐春风。 颜真懒懒一笑:“论起胸怀,当属左相才是,玉质纤纤,心怀万民,岂是狼子野心,谋心朝政的本相可比?” 敢当着皇上的面说出这句话来,已是大逆不道了! 底下一众朝臣尽皆变了脸色,反倒越发显得右相闲适,好似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人不是他般! 皇懿轩蹙了蹙眉道:“右相大人怎的这般阴损自己?我大邑国富民安,若非右相兢兢业业岂能安稳至此?眹尚还年幼,朝中大事还要靠左右相扶持,两位大人还应和睦相待才是!” 颜真唇角掀起一个美极的弧度,漫不经心道:“臣,与左相大人必当和睦相处,不负圣恩。” 皇懿轩打了个哈欠道:“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一众朝臣慌忙叩拜恭送,哪里还敢上折子? 早朝一散,立时大臣们向安有为拥来,无不举手恭贺,安有为再次受宠若惊,慌忙拱手还礼。 一侧凌天蹙眉,怎么会这样……这些大人们个个眼高手低,平日里看人都是鼻孔朝天,今日何以待安有为如此客套!? 虽安有为官升三级,但那也不过是个太仓令,怎的就入了众位大人的眼!? 左相一派恭贺便也罢了,怎的右相那一派比左相这一派还要热心,一转眼竟然已经称兄道弟了! 凌天嘴角一抽。 “安大人呐,听闻义安县连发命案,竟都是贵千金所破,果真虎父无犬子,巾帼不让须眉呐!”一右派大人满脸堆笑毫不吝啬的赞叹道。 安有为慌忙拱手道:“大人谬赞,大人谬赞,小女不过碰巧知道了真相,谣传不可信。” “安大人为人就是谦虚,这才是大智慧大睿智,乃是我辈楷模啊!”又一大人只当好话不要银子,可劲的称赞。 安有为何时被人称赞过大智慧大睿智!?当下面红耳赤道:“诸位大人莫要赞下官了,下官有愧啊有愧……” “今晚正是本官小儿寿辰大宴,大人不妨前去一贺,贵夫人贵千金也一并前往,可好?”又一大人热心相邀。 安有为讪讪道:“下官自当前去,只是……只是内人身子不好,下官小女尚还在义安县,不曾回京,还请大人见谅。” 殿主后,颜真顿住步子,身侧小巩子慌忙也停下。 颜真眸光闪了闪,她还在义安县?父母既然回京,她还在义安县做什么? 小巩子小声道:“大人,今晚仆射大人公子寿辰,您还要不要去?” 颜真摇了摇折扇淡淡道:“朝政繁忙,哪里有空去参加什么筵席?” 小巩子慌忙道:“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颜真瞥了眼人群中的安有为眉梢微微一挑道:“告诉他们,不必如此盛情反令人生厌,将那副谄媚嘴脸好好收收!” 小巩子抹了把冷汗同情的看了看殿中诸位大人,心想这回倒好,诸位大人拍马屁拍马蹄子上了! “奴才听令。”小巩子恭敬道。 颜真收回视线缓步走出大殿,正在人群中的安有为抬眼惊艳一瞥,却只觉那大人背影越发似曾相识,然转而一想那等人物如何会稀罕的去喝他那坛子桂花酿?如此一想便觉着自己果真想的忒多了! 第四十八章 玉兰花 安馨将修好的小人拿起来端详,虽修补的有些粗糙,然木人脸上那些狰狞的疤痕总算掩盖了原本的恐怖,可以很好的看出那木人,或者说那男子原本的模样。 眉眼生的极好看,秀美中隐含英俊,唇瓣略略丰满,应是个痴情的男子。 安馨指尖摩挲着那木人身上的衣袍,那衣袍乃是用一种丝绸制作,根据前世的经验,中国盛产丝绸的地方分别为湖州、杭州、苏州以及巴蜀等地,地区间的丝绸大同小异,想要一眼看出是什么地方的丝绸还真是考验安馨的知识储备,况这个时空与前世的历史是否有差别尚且不知。 况丝绸的销售覆盖天下,想要通过衣料来判定这个小木人的来源怕是有些困难。 安馨又看了看那小木人的手掌,上面略有薄茧,雕刻小木人的人竟然细心至此,竟然连这一层薄茧都要刻上,可见此人对这个小木人的了解极深。 那衣料上绣着大朵的玉兰花,男子穿绣花的衣服本就有些娘气,何况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安馨直觉这个男子应是极喜爱玉兰花,才将花绣在衣袍上。 安馨放下小木人,风逸凝眉道:“木头是杨木,料子是湖丝,另外此人掌心有薄茧,应是擅长手工或者习武。” 安馨睫毛微颤道:“另外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指腹茧子比无名指和小指上的茧子厚,说明此人这三个手指用的极多,排除习武,应是擅长雕刻。容颜俊美,喜爱玉兰花说明此人情趣高雅,气质出尘……” 风逸望着安馨,这个丫头真的让他太意外了,这种敏锐,他以为一生都遇不到一个。 安馨顿了顿道:“最重要的是……这几个小木人身上,只有这个小木人身上染了污迹,那雕琢的人怕是发现了,用了很多办法清洗,但都没能清洗干净,但不仔细看并看不出来。”安馨唇角一抬,可惜,她向来仔细。 风逸一怔,拿起安馨手中的小木人观察道:“这是什么污渍?” “铜油!”吐出两个字,视线却缓缓犀利,“目前大邑生产铜油的地方怕是屈指可数吧?” 风逸身子倏地一颤,骤然抬头道:“宝安镇!” ** 露珠唉声叹气,她一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十三叔的家里,她向来最怕周十三了,脾气古怪暴躁,动不动便骂人!可昨晚昏厥过去后,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难道是女鬼!? 想到此,露珠陡然打了一个寒噤。 昨晚记忆太过可怕,那女鬼竟然就一动不动的飘在自己和小姐面前,后来她昏厥了,再醒来自家小姐还在,可她尖叫一声后又昏厥了,醒来便到了这里。 露珠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周十三的床榻,那人一动不动躺在榻上,好似死了似的……死了……不会真的死了吧!? 露珠身子骤然一颤,战战兢兢的向床榻靠了过去。 周十三眼睛紧闭,一动不动,但看起来还是有呼吸的,露珠抚着胸口微微松了口气,而后缓缓转过身——一张惨白的脸映在眼前。 鬼魅般的身影,遮脸的长发,以及血红的宛如吞食过活人的唇,以及带勾的落在她脖颈上的利爪…… ** 安馨快速的翻看着死者的生平,旋即她的身子骤然一颤,视线紧紧盯着那记载上的两个字——宝安! 之所以一直没有注意这两个字,全因在这几名死者的生平中,只有一名死者的生平上记着宝安两个字,而其他人则分别记着银桑,巫嘘两个地方,她以前尚未在意,如今翻阅当世典籍,竟然发现银桑和巫嘘同属于宝安县! 也就是说,三名死者在十年前都到过一次宝安县! 安馨身子骤然一颤,难道十三叔也到过这个地方!?安馨望着一篇生平记录上写着:“约十年前,庆林抵达宝安,见风景佳美,坐地饮酒,见有游人上前,邀同饮,甚畅。后四人分道扬镳。” 四人……四人…… 安馨脸色骤然一变,一把拉起风逸就向周十三家跑去。 “啊——”尖叫骤然传来,安馨脸色刹那一变:“露珠!” 风逸眸光一紧,身形一掠,竟然直接掠上了周十三的后墙,安馨一脚踹开周十三的院门,径直冲了进去。 “小姐!小姐救命啊!”露珠尖叫的声音传来,安馨刚要破房门而入,那门却骤然大开,接着一道白森森的身影飘了出来,露珠被她掐住脖颈,尖利的爪子已然破开露珠的皮肤。 安馨眸光一沉冷喝:“放开她!” 白影森森,隐藏在头发后的眼睛露出森然的冷光,露珠哆嗦道:“小姐……小姐……女鬼是假的……” 如此危急时刻,饶是安馨心性镇定此时也不由要翻白眼了,还用这个傻丫头说! 安馨望着那女鬼,良久,突然开口道:“为什么?” 她太过冷静,太过漠然,也说的太过决绝。 可,她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么凶残的事?为什么要让自己变成仇恨的化身?为什么毁掉那份美好? 安馨眼底的光骤然间极亮,冷如雪切的盯着那女子,她向来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即便简单的安慰都会说的一塌糊涂,可这一刻,心里还是闷闷的痛。 “不绣花人难嫁……宝安县这句谚语,你还记得么?” 露珠傻傻睁大眼睛,她脑子反应通常都要慢几拍,可这会却突然意识到自家小姐在说什么! 安馨眼底滑过一丝光,湿润的,然她的脸色却冷的惊人:“金桥,海无边,回头是岸!” 森白的衣袍骤然颤了颤,长发后的眼睛光芒明明灭灭,转而噙满泪水,可抓着露珠的利爪却深了几分,露珠骤然痛的叫出声。 “回头?”声音悲戚沙哑,“往哪回?” “金桥姐……女鬼是金桥姐……”露珠茫然的痛呼着,“金桥姐不要杀我,我是露珠呀!你忘记我们一起绣花了?你忘记我们一起抢饭吃了?你忘记我们一起的快乐了吗?” 金桥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那粉白的脸上滑过两行热泪,然转而她阴狠的盯着安馨:“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我早该杀了你!” 安馨顿了良久,一字一字道:“金桥姐,放手吧,不要再添罪孽了……” 金桥悲极反笑:“你唤我金桥姐……安馨,你还认我做姐姐么?” 安馨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她笑了笑:“我认定的,从不会改变。” 金桥仰天狂笑起来,十年凄凉,悲欢几何?她是孤寂的复仇者,是爬行在黑暗中阴险的毒蛇,她被人唾弃,谩骂,耻笑,讽刺的是她也唾弃耻笑着自己! 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遇到安馨!? 十年前她怯弱的给她说话,十年后却用这样清拔冷绝的手段与她刀剑相向!? 金桥利爪骤然收紧,那尖锐的勾爪刺入露珠的血肉,然那个丫头却好似忘记了痛呼。 “我找了十年,屈辱了十年,隐忍了十年,你让我回头?”金桥阴冷的盯着安馨,缓缓后退,“将周十三碎尸万段也不能消减我心中的怨毒!” 安馨眼底的冷似结了冰霜,她上前一步。 金桥骤然抓紧露珠厉喝:“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她!” “金桥,你是在威胁我还是在威胁自己?”安馨面色冰冷,一步步上前,声音却冷的能结出冰渣子,“你既然想胁迫一个人,好,将露珠放开,我过去。” 金桥身子一颤,不断后退却声嘶力竭的嘶吼:“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为什么要来劝说我!?”过往记忆如毒蛇,撕咬着她的一切,她早已死了,活着的不过是行尸走肉#糊只需杀了他们,就可以去找她的福临了! 她的福临,死的好惨,真的好惨啊! “他们有罪!”安馨声音冷冷,“他们罪不可恕!但他们的罪由不得你来判!你想在你的罪孽上再添一条新生命!?你这样,九泉之下的他就瞑目!?你的复仇只会玷污他纯洁的灵魂!是我不懂还是你不懂!?” 她悲,她痛,她怒! 她见惯了生生死死,可她依然会心伤,她甚至害怕,仇恨堆叠的最后,那个恨着的人是否也会变成魔鬼! 金桥骤然僵住,她怔怔的望着安馨泪流满面:“你说他……你知道他……?” 安馨缓缓走近,轻声道:“我知道,他眉眼清秀如山泉,手指纤细如葱段,他笑起来必定满世荣光……他最爱白玉兰,因为,你也爱着……他手工精巧,你一定纠缠着他学……他教你了对不对?因为你的手工如此好。” 金桥目光痴然,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 安馨抬手落在她的手上,冰冷的手,没有一丝温度。 “那时阳光明媚,那时你美若芙蕖,那时你们很幸福……”安馨将她落在露珠脖颈上的最后一根铁勾移开,而后推开露珠,定定的望着金桥。 安馨唇瓣抿成一线,她不是善于抒情,她所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合情合理的推测,可毫无意问,直直的击中了对方的心脏。 金桥陷入美好的回忆中,他们如此幸福,而后她去了河滩洗脚,阳光很暖,泉水舒适,她笑颜如花…… 然后! 他们来了! 醉醺醺的酒鬼,如狼似虎的将她扑下身底,他的福临拼命救她,却被他们残忍的杀死#蝴们狂笑着凌虐,她的眼泪,被福临的血染红! 是他们! 是他们毁了她的一切,她甚至怀了骨肉却不知道是谁的种! 金桥眼底的痴然骤然被怨毒替代,她手指下意识的握紧,然却抓了个空! 她面色骤然一变,猛然向前抓去。 安馨淡淡的望着她,不躲不避。 金桥发现眼前人突然变成了安馨不由一怔,那抓去的利爪已然后悔,还未来得及收,便觉头顶一暗,她骤然抬手抵挡,只听“兹拉——”一声,利爪寸寸断裂。 金桥脸色骤然一白,风逸蓦地收回软剑,神色冷凝:“金姑娘,你连安馨也要杀么!?” 门突然大开,王白石带着官兵冲了进来:“凶手还不束手就擒!”接着官兵陡然向金桥扑去。 安馨脸色一沉:“住手!” “噗——” 灰色的墙,白色的衣,鲜红的血,骤然变色的安馨。 “金桥姐!”安馨眼眶一痛,一脚踢开一个官兵,用力推开众人,阳光惨白,蜷缩在地上的女子脸色惨白,那薄如烟雾的衣袍惨白……那血确是红的,艳艳的红,刺痛了安馨的眼睛。 金桥望向安馨,眼角有泪,唇角有血,却微笑:“馨儿……你说福临可有等我?十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去找他,他一定还像以前那般好看,可我,却已经开始老了……我当年或许该随他一起走,我蹉跎了十年,痛了十年,屈辱了十年,可却因复仇痛了十年……我被仇恨腐蚀的心狠手辣,再也不是当年福临爱着的那个金桥了……馨儿,我从未想过杀你,你,信我么?” 安馨突然感觉胸腔里充溢着一种名为悲伤的情绪,那么痛,那么痛…… “我一直相信。”安馨将这个女子抱在怀里,这个可怜的,腼腆的,笑起来有个小小酒窝的女子。她第一眼见到她时,便觉着她那样美丽,像一朵清丽出尘的玉兰花。 金桥眼角的泪滑落,缓缓闭上眼睛。 安馨手指落在她腹上的匕首上,哭这种情绪前世今生不曾有过,这一刻,她似乎品尝到了泪意。 “金桥姐!”露珠扑了过来,她拉着金桥冰冷的手,哭的肝颤寸断。 安馨望向天空,天空湛蓝,阳光灿灿,露珠的哭声恍然间竟成了自己的哭声,安馨很不习惯这种悲伤的情绪,她抱起金桥向外走去。 王白石瞪大眼睛嚷嚷道:“这是凶手!” 风逸挡住王白石,望向安馨,从始至终,她没掉过一滴泪,可他却觉着心疼。 安馨抱着金桥,事实她也不知道该将她安葬在哪里,她或可以找到那个男子的坟墓,可茫茫天地,她又应去哪里寻找? 他在哪,知道的只有她。 她至死,都不愿意与人分享这份独家记忆。 安馨不知道走了多久,最终停在一扇门前,推开门,大片盛放的玉兰花于风中起舞,安馨恍然间好似看到金桥立在花丛中巧笑嫣然。 冥冥之中,这里便是她的归宿吧。 风逸寻来时,安馨正坐在大片玉兰花中出神,她面前已经堆起了小小的坟头,坟头上放着一束玉兰花,那坟前立着的墓碑却字迹空空。 风逸靠着门框静静望着她,他以为她会哭,可她只是那样怔然的坐着……那一刻,他觉着离她很远,远的像是隔了多少个岁月,下意识的,他便想走近些。 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到来,她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若是来安慰我的,大可不必。” 风逸走到她身侧坐下,顿了顿道:“不是。” 安馨抬睫瞥了他一眼道:“对于金桥姐来说,这是解脱,这个世上,活着的,并不一定都会幸福。” 风逸望着她,良久道:“安馨,你让我觉着陌生。” 安馨反倒笑了笑看他道:“我们似乎没怎么熟。” 风逸眼底大片大片的,落寞。 “好了,我们走吧,将十三叔安置好,我便要上京了。”安馨起身,这里有金桥的坟,可那个女子却活在她的心中,她转身走开,并不留恋。 谁会留恋一座坟呢? 风逸怔忡许久,站起身道:“安馨,为什么要上京?” 安馨好似听到了笑话,却是真的觉得好笑:“爹娘都去了京城,我不去京城去哪?” 风逸蓦地哑口无言,他突然想到京城还有她的前夫,她若是见到了她的前夫,是否会旧情复燃?那个男人既然抛弃她,又岂会再珍惜她?她必定要受委屈! 然这些话,理智告诉他,不能说出来,然闷在心里,又咯的心疼,风逸欲言又止,最后终还是放在心里,即便心疼,也是为她心疼,他愿意。 风来,吹动一院馨,坟头那束玉兰花轻轻摇曳…… ** 回到院时,露珠红肿着双眼扑了出来,抱着安馨便大哭。 安馨顿了顿,抬手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露珠抹着眼泪哭道:“金桥姐死了,十三叔也不行了……小姐,奴婢好难过……” 安馨脸色一变,快步向房间走去。 房内昏暗,十三叔躺在榻上,唇角带血。 安馨慌忙上前道:“十三叔?” 周十三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望向安馨,声音很低:“馨儿丫头……” 安馨抓住十三叔粗糙的手。 “十三叔悔不当初……自那件事后……我无时无刻不是活在愧疚中……我犯了无法弥补的错误……金桥杀我,我不怪她……”周十三浑浊的双眼有泪流出。 安馨抓祝蝴的手道:“不要说了十三叔,我去找大夫。” 周十三拉住安馨道:“没用的……我决议赴死……毒药已经发作……十三叔只想告诉你,你是个好孩子……以后,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全心全意待你的男子……咳咳咳咳” 安馨嗓子有些梗,她低低道:“十三叔放心,馨儿日后定要找个全心全意待我的男子,彼时,十三叔身边,便会多一个人来孝敬您。” 周十三咳着笑了起来,咳嗽歇止,他的手亦缓缓垂了下去。 安馨想,生死之间,一字之差,却是永别。 露珠趴在门外,捂着嘴失声痛哭,她虽怕十三叔,可她最怕的,是十三叔再也不会回来。她不懂,为什么一个好人,会犯错,会惹出一身血债。 她不懂的是,这个世上,是人都会犯错。 ** 安馨亲自埋了十三叔,露珠要来帮忙,安馨瞥了一眼她包的粽子似的脖子,露珠缩了缩,又退了回去。 王白石双手背在身后感叹道:“凶手畏罪自杀便也罢了,这个老十三没有罪竟然也自杀了!最近流行自杀么?” 安馨没搭理他。 王白石又道:“安丫头,你又给咱们义安县立了大功啊!这起连环杀人案若是闹到了朝廷,本官又要被责骂了!” 露珠撇撇嘴道:“大人若是不上奏朝廷,朝廷如何会知道?要怪也只能怪您自己!” 王白石瞪了露珠一眼:“小丫头怎么说话的!” 安馨将坟堆好,拜了几拜,刚要走开,却被围观的百姓拦住。 “安姑娘啊,幸好你破了这案子,若非是你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哩!” “是啊安姑娘,你救了咱们村民,我们无以为报,这是我家屯了一个月的鸡蛋,你拿着,啊。” “安姑娘,庆林可以含笑九泉了,二蛋,快给安姑娘磕头。” “孩他爹死的冤枉呐,安姑娘,若非是你,他死不瞑目啊!” …… 无数道声音拥来,安馨面无表情。 露珠气愤道:“金桥姐是好人,虽然她是凶手……”这句话声音堪比蚊子。 “让开让开!”杨虎叫了几个衙役替安馨将村民挡开,安馨不发一言,缓步向前走去,杨虎怔了怔跟上道:“安姑娘,你可知金桥为何要杀那四人?” 安馨望向天空,为什么呢?他们到死都不曾向她提起,也许那段记忆太过不堪回首,所以他们都选择了掩埋。 安馨淡淡一笑道:“我也不知道。” 杨虎挠了挠头道:“你,你也不知?” 安馨唇角抬了抬道:“或许是因为爱和恨吧,爱让人痴,恨让人狂……”安馨望向杨虎弯眼一笑,“杨大哥,我明日便要启程上京了,我们后会有期。” 杨虎蓦地顿住身子,他有很多话要说,可他文辞缺乏,却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馨走远。 一辆马车挡在安馨面前,安馨一怔,抬头。 明河跳下马车,露珠冲上来指着他道:“你你你你……你不是那个……”那个给元宝的年轻人吗!? 车帘撩起一脚,却伸出只手来,那手指修长优美,指甲珠圆玉润,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的。 安馨没去接那只手,反而一把掀开车帘,虎着脸道:“右相大人连人都见不得了!” 颜真撑了折扇笑的眸光潋滟道:“传闻中的人物做事不都神神秘秘么?” 安馨懒得废话道:“你来做什么?”坦白说,对于这位右相,她真心有些不待见。 “义安县连发命案,本相来有何不妥?自然,本相来的似乎很是时候。”颜真伸手拉祝糊的手腕,微一用力,她便被扯上马车。 安馨甩开他道:“小小县丞发生命案便能惊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大人,朝廷诸位大人看起来都很闲!” 颜真浅浅一笑,随手取出药膏,拉过她的手涂抹,却并未多问,安馨自然也不会解释,两人就这么默默无言,反倒是车外露珠和明河的谈话听得分明。 露珠惊奇道:“你果真是那个送元宝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河道:“主子在哪里,我自然在哪里。” 露珠好奇道:“主子?你是说你家主子便是车里这位?”接着露珠将车帘掀开一道缝隙扑闪着眼睛往里看。 安馨与颜真同时瞥了她一眼,那道缝隙立时飞速的盖上了,接着传来露珠心有余悸的声音:“天天天天呐!你家主子便是喝我家老爷桂花酿的那位公子呀!你有没有觉着你家公子很好看?” 明河:“……” 马车内,安馨:“……” 颜真唇角抬起浅浅一线道:“你家丫头不晓得车帘不隔音的么?” 安馨道:“她真的不晓得。”猪! 颜真眸光潋滟,笑若曼陀罗花:“你觉着明河家的公子好看么?” 安馨抬眼看了他一眼道:“明河家的公子好不好看我不知,我只知道问这句话的人好无耻。” 颜真笑盈盈道:“多谢谬赞。” 安馨道:“客套。” 帘外露珠继续道:“可惜你家公子迟了一步,我家小姐有人喜欢了。” 明河正色道:“有人喜欢没关系,只要不喜欢人便好。” 露珠神色古怪道:“你怎么说话呢!?我家小姐不喜欢人还能去喜欢畜生!?” 安馨禁不住要翻白眼了,逻辑不在同一个临界点上,无法沟通! 安馨起身便要出去,颜真拉祝糊道:“既然要回京,不妨随我一起。” 安馨自然不肯。 颜真又道:“安大人近日状况你可知?” 安馨身子一顿,回头盯着他道:“你莫不是又为难我爹了吧!?” 颜真笑盈盈道:“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自然不会与他为难。” 安馨道:“算你聪明!” 颜真懒懒道:“好歹安大人赠了我一坛子桂花酿,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面子我是要给的。” 安馨:“……”感情那尊佛是她家那坛子桂花酿! “安夫人这几日咳嗽不止……”安馨心里不免担忧,正静等他往下说,却不料没下文了! 安馨随手掀开帘子道:“露珠,我们蹭车回去,告诉杨大哥不必雇佣马车了。” 露珠睁大眼睛道:“小姐,杨捕头说要亲自送我们去京城呢。” 安馨淡淡道:“杨大哥公务繁忙,哪里有空送我们上京?推辞了。”她做的决定,向来不会更改。 露珠立时乖巧的应了。 到了家,安馨跳下马车去收拾行囊,不料早有人守在门外,王义和迎上来道:“馨儿妹妹,我特特雇了辆马车送你上京……” “不需要。”安馨停也没停便进了院子。 王义和蓦地僵在原地。 颜真下了马车,脚步却在门前顿了顿,绣彩折扇微微半遮了脸颊,只一双眸子冷淡淡的向王义和扫去。 正僵硬的王义和倏地瞪大眼睛。 当触及那凉凉的目光时,王义和陡然如被当头浇了盆凉水,刹那间透心凉。 颜真折扇一摇缓步向院内走去,明河跟上低声道:“此人乃村里长老之子王义和,年初时中了秀才……据说与安姑娘自幼青梅竹马……” “那便让他一辈子做秀才吧。”颜真淡淡道。 明河同情的看了一眼王义和抽了抽嘴角:“是!”此事怪不得大人无情,谁让那个王义和是安馨的竹马呢!? 安馨东西极少,她向来喜欢随行简便,况这个家本没什么好带。 颜真在她的房间里转了转,而后目光落在一侧桌子上,那上面凌乱的丢着几张信纸,随手拿起一张,只看到开篇二字立时沉了脸。 安馨随手打了个包裹,回头时一把将信抓了过去,难得有些慌乱道:“看什么看!不晓得偷窥别人**可耻么!?” 颜真眸光流转出浅淡的冷色,说出的话却让安馨嘴角抽住:“你若不满,大可以看我的。” “我又没病!”安馨瞪他一眼,随手将那几封信都收了起来,她寄给景岚的信皆泥陈大海,久而久之,再写的便死了寄的心思,存留了下来。 这种感觉很难说清,犹如被人瞧到了心事,然她向来不喜欢遮遮掩掩,没来由的便多了些尴尬与不自在。 颜真道:“万没料到,左相倒是入了你的眼……”酸溜溜的话,接着便说不出口,他骄傲尊贵,全然没料到有一日竟然吃自己对手的醋,当下脸色有些不好看。 安馨瞥了他一眼道:“左相名动天下,谦谦君子,入了我的眼有什么好奇怪?” 颜真淡淡道:“是没什么好奇怪,只是左相婚约在身,你对他投之桃李,他却未必对你报之琼瑶!” 安馨一怔:“婚约?” 颜真声音越发淡:“彼时,左相大婚,本相自当带你一观新娘子风采,你便知晓何谓佳偶天成,珠联璧合了。” 安馨心里莫名的有些闷,但那种情绪古怪缠人,她便懒得深思,只淡淡道:“好,一言为定。” 颜真静静看她片刻,蓦地笑盈盈道:“左相没了,还有右相,一字之差而已。” 安馨瞥了他一眼道:“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颜真唇角一抬道:“本相与左相,是一个云,一个泥。” 安馨“呵呵”冷笑两声。看了眼手里的信,没来由的心里有些波澜,想了想,随手放在白烛上引燃,而后丢入火盆。 颜真唇角蓦地一抬,随手拿过她手里另外几封道:“我帮你。” 安馨一股脑塞到他手里,转身去收拾行囊。 颜真看了眼那些信,眼底滑过一丝冷光,随手一丢,信封落在火盆内,渐渐化成灰烬。 第四十九章 大义灭亲 马车极为宽敞,且摆置皆有讲究,便说那饮茶的杯盏,必定是镂花的金盏,那喝酒的酒杯必定是镂花的金樽,那喝的茶必定是上等西湖龙井…… 露珠自告奋勇要同明河一起驾车,安馨难得嘱咐她一番,颜真在一侧笑盈盈道:“这丫头天性如此,禁锢她的天性,无异于谋杀。” 明河心想大人难得为别人说话,这丫头今儿却撞了大运了,竟博得了大人的维护。 安馨:“……” 车内错落摆置了架,安馨随手抽出一本,确是一本《大邑野史》,不由挑眉道:“右相还看这个?” 颜真瞥了一眼,随手倒了杯水递给她道:“野史不一定都是虚构的,很大一部分,能反映民生。” 没想到一手遮天的右相大人竟然能说出“民生”两个字,这倒让安馨颇感意外,随手接过那水道:“可这野史内似乎斥责当今右相的较多,堂堂陌上花,竟被形容成十恶不赦,阴险狡诈的人物!” 颜真笑盈盈道:“馨儿这意思倒好似是为本相不平?” 安馨淡淡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知其政之,谣言以讹传讹,自然不可信,右相大人哪里是十恶不赦,阴险狡诈啊!分明是奸恶莫测,十本野史也道不出大人一分韵味来!” 颜真眸光潋滟出春日毫光,唇角浅浅一抬道:“高处不胜寒,还好有馨儿懂我。” 安馨嘴角微抽,指着那野史上的一个插图道:“这画师倒是眼光独特。” 颜真瞥了一眼,只见画上男子装扮妖冶,眉眼细长尽显奸邪之气,那下巴高高突出,中间狠狠下洼,尽显丑恶,果真独特! “画皮难画骨,这画师不见右相其人,却刻骨惊人,透过皮相看精髓,有前途。”安馨难得生了几分打趣的意思,旋即手指一顿,在另一副画上停了下来——那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容貌倾世,倜傥如玉,特因右相的画像相称,越发显得冰清玉树,灼人眼球。 “这是左相的模样?”安馨微微凝眉。 颜真淡淡道:“画皮难画骨,此画师不见左相其人,却画皮惊人,只看皮囊不看精髓,也只能给野史画画插图了。” 安馨僵着脸皮,嘴角抖了抖:“喂喂……” 望着那不似浊世的佳公子,安馨眼底滑过莫名的落寞,可笑她冷静如斯,却幻想着那人能如那白衣少年一般模样,然世上哪有那般巧合的事?同名又同貌的人,大抵只会出现在故事中了…… 安馨忽的便没了兴致,随手合上本子,撩开窗帘望向车窗外,正值阳春盛景,沿途风景如画,一眼望去,心旷神怡。 “朝堂风云莫测,派系分明,我本不想让我爹为官,可皇上却连番下旨,我爹沐浴圣恩,自然欣喜万分,况对于百姓来说,入朝为官本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安馨望向颜真,“我只想知道那旨意,可是你所为?” 颜真看她一眼道:“不是。” 安馨眸光一闪道:“是左相?” 颜真靠在软椅之上,眉眼间有种身居高位的凛然:“你爹毕竟有皇上金口玉言不得入朝为官的,即便左相提起,皇上也会三思并与我商议,可皇上却毫不犹豫的应了,且此事并未告知我,我也是看到了你上的折子方知。” 安馨蓦地古怪道:“你如何知道是我写的折子?” 颜真唇角抬起一抹浅笑道:“你的东西别人模仿不来。” 安馨沉声道:“那么,你也看到了我寄给左相的信了?” 颜真目光落向窗外,这个小女子太敏锐了,稍有不慎便要露馅,颜真抬手抵额懒懒道:“你认为本相瞧到了关系国事的折子里却夹了封情会如何?” 安馨眸光淡淡。以右相的性子必定上表参奏左相,私事国事混杂不清,且那些无眼色的奴才们分不清轻重,必要拉出去砍了才是……她也是算准了这点,才敢于将信与奏折放在一起的。 “你的意思是皇上原本便有了让我爹回京的意思?”安馨转开话题,在那封信上,她不想再多说,那信便当她一次行为失误吧! “在这之前,你可有见过什么人?” 安馨将这些日子见过的人在脑海里渌了一遍,最后定格在风家的少年身上,微微吐出一口浊气道:“那便说的通了,他果然是小皇帝#蝴去了义安县你这个右相竟然不知道?” 颜真微微眯了眯眼睛,看来,自己的人马,有哪里出了差错啊…… **** 仆射大人么子继生辰之后又大婚,一时喜上加喜,大摆筵席,风光无两。 安有为为官清廉,况刚来京城不过数日,俸禄还未发放,却连连拿了两次礼钱,在义安县,一百两银子可够百姓人家一辈子生活无忧,可在京城,一百两银子拿出手都显寒酸。然这百两银子已是安有为的最后家当,况仆射大人盛情相邀,并要求偕同安夫人一同前往,安有为上次筵席已然推脱,这次若是再推脱,怕是不妥。 徐若兰局促的捋了捋新衣,她一声生活波折,日子困,骤然参加这种权贵盛宴,自然诸多放不开,然一想到自己若是不去,怕是会让安有为为难,便只好咬咬牙去了。 她局促的捏着衣角道:“有为,我这样可好?” 安有为望着焕然一新的徐若兰笑道:“好,好。” 徐若兰脸颊一红道:“馨儿不知何时会回京,不过这样也好,她若是来了京城,凌家不定又要说什么了。” 安有为正色道:“咱家闺女比谁都不差,走得正行的直,怕什么流言蜚语!?” 徐若兰叹了口气道:“只是这孩子若是再嫁便困难了,当年若非是你执意要将她嫁给凌家,馨儿又何必受这份委屈?” 安有为沉默了片刻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徐若兰慌忙对着铜镜照了照,确定没什么不妥,这才向外走去,小声道:“我咳嗽数日请了几个大夫医治却总不见起色,宫里的御医一来,便完全好了。” 安有为叹息道:“我刚来也不太清楚朝堂之事,只是那程御医乃是太医院最好的御医,平日里都是为太后看诊的,没想到竟会来给你看病……况程御医一向与右相大人走的近,我与右相大人有些旧仇,他没难为我,已算是谢天谢地了。” 徐若兰紧张道:“那右相便是传闻中一手遮天的人物吧,有为,无论如何,你可都要小心处事,莫要再惹怒了那右相,你若再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们娘俩怎么过啊!” 安有为叹气道:“馨儿说的对,朝堂风云莫测,派系分明,一旦被卷入其中,怕是万劫不复,总而言之,小心些总归是好的。唉,走吧走吧……” 仆射府邸。 马车林立,贵人云集。 安有为的马车一到,立时成为瞩目的焦点,奢贵的马车群中,安有为那一辆犹显寒酸…… “咦?那不是安大人么?”付如月捻起帕子遮唇浅笑,眸光流转,望向身侧的凌希尧。没想到这个安有为被贬了之后,竟然又被召回京了! 凌希尧冷淡淡的望去,只见安有为颤颤巍巍下了马车,接着徐若兰也出现在视野,即便穿的是新衣,还是无法掩饰骨子里的寒酸,那种东西,若非天生寒门是万万形不成的。 想到此,凌希尧眸光一闪,当年他一头闷热的痴迷安婉,不料阴差阳错却娶了安馨,说到底,安家与凌家门第相差极大,可谓是门不当户不对,那个安馨说到底骨子里透着一股寒酸,岂能与他相配!? 凌夫人一眼看到了徐若兰,冷笑一声便走上前道:“安夫人,许久不见了。” 徐若兰一下车便受到众人目光的洗礼,正局促不安,却见凌夫人走了过来,不由扯起嘴角僵硬笑道:“凌夫人,是许久不见了。” 凌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道:“这种梅花锻的衣料早已过时了,安夫人不知道这种豪贵场合,穿着不合体,会丢脸么?” 徐若兰的脸色蓦地通红,她本就局促腼腆,此时被凌夫人当头指出,更觉颜面无存。 安有为向凌夫人拱了拱手低声道:“不必听人胡说,诸位大人来了,我过去打打招呼。” 徐若兰越发局促,却还是强自镇定道:“好……” 安有为一走开,立时有更多妇人围了过来。 一说:“呦,安夫人,你家那位千金怎的没来?也是啊,凌夫人和希尧都在,她怎么好意思来呢?” 一说:“安夫人这衣服是新的吧?只是颜色却像是旧的,哎呀,安夫人你的手好粗糙哦,好在日后不需要再做农活了……” 一说:“这女人呐,人过三十是个渣,若是不是年轻时便好好保养,日后即便富贵了,那也保养不回来了,天生的粗胚,怎么精雕细磨,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劣质的……啊,安夫人,我不是说你啊。” …… 徐若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本就瘦弱的身子此时却好似颠簸在风雨中的小船。 凌夫人冷冷一笑,落井下石,向来是这些女人们的长项,她不过跟着煽风点火罢了。 而反观安有为那边,诸位大人尽皆将围了起来。 一说:“安大人姗姗来迟呐,让我们哥几个好等。” 一说:“再过几日便是我孙子的白日宴,彼时大人一定要来啊。” 一说:“有什么困难尽管告诉大哥,在这京城,只要有哥在一日,便万不会让你吃了亏去!” …… 安有为“呵呵”干笑,这些大人们贸然对他如此亲热,让他反而更忐忑了。 仆射王怀走了出来热情招呼道:“诸位大人久等,请进请进。” 众人立时簇拥着安有为向院内走去,而门外,诸位夫人们却上下瞥了徐若兰一眼轰然而散,最后反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徐若兰眼圈红了红,然终还是忍了忍,整了整新衣,却又觉之前的局促感越发强烈,抬眼处尽皆豪贵,绫罗绸缎,珠玉环翠,那些人可能并非表现,而是天生优越。 正怔忡着,却见凌希尧偕同郡主走来,徐若兰脸色蓦地变了变,却不知这个时候,她这个前岳母该如何开口。 凌希尧走近徐若兰时,付如月突然道:“希尧,后山的花开了,我们晚些时候去赏花可好?” 凌希尧一怔,却开口道:“好。”回答时便已经擦过徐若兰的身子错过了说话的时机。 付如月笑道:“那用过膳后我等你。” 徐若兰难堪的捏了捏衣角,这才转身向院里走去。 **** 京城是一个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自然繁华非常,安馨正要下马车,却听颜真道:“此时回府怕是不妥,安大人或已经去了仆射大人那里。” 安馨身子一顿:“我娘也去了?” 颜真笑盈盈道:“仆射大人盛情邀请,安大人自然不能推辞,即便是你娘怕也要一起前往。” 安馨凝了凝眉,她深知娘亲腼腆,不善应酬,若是去了那等筵席之地,必定会局促不安,而爹亦懦弱矜持,到了那里指定要听些不中听的话。 “本相恰要前往,倒是不介意让你蹭马车。”颜真靠在软榻上,华锦铺陈,金尊玉贵的模样笑盈盈的瞧着安馨。 安馨又坐了回来淡淡道:“我爹虽与你有些前仇,但毕竟是你从中作梗,日后还望你莫要为难他,否则……” 颜真眸光流转华彩,懒懒道:“否则什么?” 安馨冷笑道:“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颜真抬手捏住安馨下巴道:“在京城,你做什么,都是本相说了算。” 安馨面无表情道:“你这副嘴脸像极了地头蛇。” 颜真弯睫一笑:“那本相不妨告诉你,终有一日,你会被我这地头蛇,吃到肚子里。” 安馨淡淡道:“你吃得了我的人,吃不了我的心。” 颜真笑道:“唔,那便先吃你的心,再反复吃你的人,不急。” 安馨蓦地移开视线,耳尖莫名弥漫上点点红晕,她不是笨人,纵然情商再低,但万事稍加推理也能得出个结果。 只是这个结果,让人有些不敢恭维。 再望向颜真,安馨已然恢复平静,面色淡淡道:“那么,右相大人,小心你的七寸。” **** “啪——”一声碎响惊动了院内众人,接着便是“哎呀”一声,一个衣着雍容的妇人骤然跳了起来。 徐若兰脸色一变慌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你要烫死我不成!?”那妇人厉喝,身侧的丫头手忙脚乱的给她擦拭衣料上的水渍。 徐若兰被喝的脸色青白,她方才端茶走过,不小心被谁绊了一脚,接着那茶碗偏泼了出来。这些个丫头也是狗眼看人低的,来者皆是客,可偏偏只有她不曾有人奉茶,她口渴难忍,便自己去寻了一杯,不料回来时却遇上了这个变故! “宋夫人莫要怪她了,粗人本就粗受粗脚的,端茶也端不好。”一个妇人阴不阴阳不阳道。 “宋夫人这一身衣裳可是上好的杭州丝绸,精贵的很,安夫人可要小心些啊!” “你说杭州丝绸,她大抵也不知道是怎样个东西,村里大抵穿的都是麻布,哪里见过丝绸的样子?” …… 那宋夫人上前,圆圆的大脸上横肉堆叠,阴煞道:“一把年纪了怎么这么不小心?笨手笨脚的,连个丫头也不如!” 那宋夫人乃是郎中令的宋照的正房,郎中令位列九卿,官职不小,这宋夫人娘家也是个大官,自然看不起徐若兰这种出身微寒的人。 这里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众位男客的注意,纷纷向这里看了过来。 安有为一见是徐若兰当下走了过来道:“出了什么事?” 徐若兰满腹酸楚,却也觉此时若是哭诉更丢人,便忍了委屈低声道:“是我不小心。” 郎中令宋照一见情形,慌忙走过来道:“小事小事,安夫人不必自责。” 宋夫人一听,双眼圆瞪:“你这个老不死的#糊险些烫死我,你竟然说是小事!” 宋照头痛,这安有为今非昔比了,得罪了他不打紧,若是因此得罪了右相,他们一家子都得去喝西北风! 然这种话又不好明说,只得低声喝斥道:“不成体统,还不闭嘴。” 宋夫人嚣张惯了的,这个宋照平时又对她百依百顺,如今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呵斥她,当下脾气上来,叉腰怒骂道:“你是不是见这个女人有几分姿色心怀鬼胎了啊!一个出身卑贱的下等人,也值得你出头为她说情!你这个老不死的!”说着宋夫人就像出手,众人慌忙阻拦。 徐若兰却当下红了脸,她身子微颤道:“宋夫人,有些话,说不得!” 宋夫人尖声道:“说不得!?你女儿是个贱胚!你也是个贱胚!” 一句话出当场众人变色,安有为更是屈辱的脸色阴沉。 郎中令宋照当下怒喝:“你这个不成体统的,还不给我闭嘴!” “啪!” 一声重响。 所有人睁大了眼睛! 郎中令也是身子一哆嗦,他抬起的手还没打下去,他夫人那张大饼脸已经被砸了一个盘子! 那盘子里的菜油腻腻的顺着宋夫人的脸缓缓滑了下来…… 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的向后看去。 人群之后立着的少女,脸色冷若冰霜,一双眸子亮如极星,手里却还端着一个盘子,冷冷的穿过众人,盯着宋夫人! 安有为身子骤然一颤,这,这可是宋夫人啊#蝴的女儿,馨儿她…… 徐若兰却顿时红了眼圈。 安馨一步步走了过来,众人下意识的给她让开路,这个丫头是……不会是……安有为那个被休的女儿吧!? 凌希尧的眸光一瞬间幽深。 凌夫人更是变了脸色。 就连凌天也脸色变幻。 “再多说一个字,我撕烂你的嘴!”安馨声音冷冷淡淡,却清晰的传入每一个耳中,那宋夫人也惊呆了,眼睁睁的看着安馨一步步走了过来。 郎中令也僵在原地,良久都回不过神。 这个丫头,竟然敢出手!?好歹他也是位列九卿比她爹的官职不知要大多少的大官啊! “你,你敢打我!”宋夫人刚要尖叫,却听“啪”——又一个盘子卡在脸上。 一片寂静。 安馨凌厉的扫过众人,冷冷道:“看什么看!还有不想要脸的!?” 少女太过强硬,即便在场众人身份皆不低,然这一刻,众人竟然同时禁言。 远处,刚下马车的男子蓦地一怔,清风明月般的容颜滑过一抹错愕,身侧的贴身侍卫杜白道:“大人,还要进去么?” “嗯。” 另一侧,明河张大了嘴,若是他看向露珠的话,会发现她的嘴张的比自己还大。 露珠倒吸着凉气道:“小姐,小姐太……太棒了!”这些可都是大官啊!小姐一来竟然将人间的脸给砸了!唤作是谁也不敢出手啊! 安馨可不是为了耍帅,那一刻,她动了肝火! 她料定爹娘必定受到冷嘲热讽,却没料到这些人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 她死人都不怕还怕活人!? “馨儿,不可!”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安有为,他慌忙开口,郎中令位列九卿,一旦得罪,后果不堪设想啊! 安馨看了一眼徐若兰,这个妇人强忍着眼泪,却还是对她摇了摇头。 安馨想,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况她向来,对忍气不屑一顾! 郎中令终于回过神来,他颤抖着指着安馨道:“你,你……” 宋夫人脸上身上一片狼藉,她用力抹了把脸,她完全被砸的懵了! 郎中令刚要呵斥,然视线不经意的落在走廊处,那里一道身影正在仆射大人的陪同下缓缓走过,似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人轻摇的折扇顿了顿,而后侧脸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也是在那一刻宋夫人突然要尖叫,说时迟那时快,郎中令陡然跳了起来,直接给了她一个闷锤,宋夫人翻了翻白眼,四仰八叉的昏厥了过去。 突然出现的变故让众人都看傻了眼! 郎中令……不是最怕婆子吗!?今儿这是……大义灭亲啊! 太勇猛了! 第五十章 安馨,我的 安馨扫了那宋夫人一眼,冷笑一声,这才转身拉住徐若兰道:“娘,女儿让您受委屈了。” 徐若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勉强笑道:“馨儿,馨儿你……”真的不知该让她说什么好。 安有为叹了口气,这个变故,忒让他意外了。 徐若兰擦了擦眼泪道:“这里是仆射大人的筵席,你该换身衣裳来的。” 安馨淡淡道:“娘,一个人尊不尊贵,看的并不是衣服。”她来之前,露珠伸着脑袋问她:“小姐,去参加筵席,是不是要换身漂亮的衣裳?以往詹事大人带着小姐出去,都要小姐穿的极漂亮呢!”这句话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安馨却听的分明。 颜真懒懒道:“不必换,这么穿着,好看。” 安馨瞥了颜真一眼,没说什么,但心头却不由的滑过一丝暖。 她如今穿的虽衣料普通,但干净质朴,没什么不好,她向来不会太过在意那些外在。 徐若兰欣慰的望着安馨,越发觉着自己看不透这个女儿了,她抚养她长大,对她最了解不过,然从什么时候起,她眼里的馨儿竟变得如此不同了呢? 凌希尧震惊的望着安馨,恍惚间产生一种错觉,这个安馨,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原本的安馨重叠在一起,那种冷艳艳的清拔,太过灼眼! 付如月亦震惊的望着安馨,这个女人竟然敢这么不顾一切的将脸砸在宋夫人的脸上,几乎是下意识的,她骤然看向凌希尧。 凌希尧却淡淡收回目光,并无异样,付如月不由的松了口气。 “左相大人到!”一声高喝,院内众人纷纷回神,而女眷更是起了巨大骚动!没想到左相竟然来了!天呐!那个男子哦…… 安馨顿了顿身子,转而回头望去。 若沙漠中一汪深泉,缓缓入眼。 青衣如画,墨发如烟,那眉如水墨青黛,那眸似玉石流彩,那鼻是新竹笔挺,那唇,烟花如梦,笑意缱绻。 刹那间,若置身烟雨江南,青玉公子,缓缓入梦。 安馨眸光一闪,颜真那本野史中的插图纵然极美,却也失了偏颇,景岚其人,亦是那笔墨难描之色……可惜,并无意外,此时景岚非彼时景岚。 想起自己执笔信时的心境,未免可笑。 安馨收回视线,众人却已痴然。 安馨视线越过众人,落在远处凉亭,颜真那个混蛋倒是会享清福,连知会一声都免了,便到亭子里去晒凉了! 她望向颜真时,颜真远远的看了过来,那眸光竟有些莫测高深,安馨瞪了他一眼,便小声道:“娘,你这新衣真好看。” 徐若兰自来便因这衣服被人冷嘲热讽了不知多少,安馨冒然来这么一句,顿时让她百感交集,忍住泪道:“真的?” 安馨笑道:“自然是真的,娘亲最美。” 徐若兰只觉一直郁结在心头的阴影刹那间烟消云散了。 众人慌忙上前行礼,各家千金亦盈盈上前,景岚温文有礼,浅笑与人说话。 安馨心想左右相果真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那颜真何时像这般彬彬有礼过?永远是高高翘着尾巴的大尾巴狼,景岚名动天下,偏又这般平易近人,无怪让人喜欢了。 众人引着景岚上坐,经过安馨时,景岚驻足浅笑道:“安姑娘可还好?” 安馨笑道:“好,左相大人原是真人不露相。” 景岚知她说易容之事,浅笑道:“露相非真人。” 安馨心里好笑,这句话莫不是在讽刺颜真?说到底颜真从始至终都顶着那张脸招摇过市,颜真颜真,果真不负其名。 众人的脸色异彩纷呈,这安馨怎的与左相很熟悉的样子!? 右相那一派更是神情莫测,不是吧,右相大人护着安有为,怎的到头来人家闺女和左相亲近!? 自然各家千金小姐们脸色更是变幻多端,左相平易近人,与谁都会这般说笑,但不知怎的,众人还是觉着两人说话古古怪怪! 安馨笑了笑不欲多说。 凌希尧脸色微微沉,自安馨出现,她似乎不曾向自己看过一眼,当年她对他百依百顺,对于外界的人认识不多,那时,她的眼里似乎完完全全只有他。 她是如何识得左相大人的?看她轻笑嫣然的与他说话,好似很熟稔的样子! 众人心思各自混乱,景岚一笑向前走去。 安馨搀着徐若兰准备随便找个位置坐了,她奔波一天,也确实累了,没走几步,便察觉徐若兰的身子僵了僵,不由轻声道:“娘,怎么了?”说着顺着徐若兰的视线向前看去。 徐若兰心跳加快,她不知道安馨若是看到凌希尧会做出什么反应,但必定心里不会好受。 凌希尧在安馨看过来的那一刹那,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他很想从她脸上看到什么反应,这般想着,他自然而然的抓住付如月的手。 安馨先看到了付如月,直觉这个女人在哪里见过,接着便看到了凌希尧,立时想起来这个女人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安馨收回视线道:“娘,我们去那里坐。” 徐若兰身子僵了僵道:“馨儿……”安馨指的地方竟是凌希尧身侧的位置。 凌希尧蓦地蹙了蹙眉头,怎么会没反应……即便她要伪装成漠然的样子,至少也会表现出漠视的样子,然她根本是毫无情绪波动! 安馨对凌希尧实在没什么记忆,自然也从未将这个人放在心上,不放在心上的人她又懒的动脑筋去考虑,自然会当做陌生人,偏这个人她又认识,那只好当做脸熟的陌生人,最不会引发情绪波动的,怕便是这种脸熟的陌生人,因为无关,所以不怎么紧要。 徐若兰完全不明白安馨的想法,事实安馨没什么想法,只是因为那里恰好有个空座而已。 凌希尧眼睁睁的看着安馨走了过来,而后在他身侧的空位坦然坐了,而后便与徐若兰说起话来。 安馨郑重说的是十三叔的事,过程被她完全美化,只不过是想让娘亲不必太忧心,徐若兰原本还在担忧一侧的凌希尧,下一刻,便眼底含泪道:“老十三是个好人,金桥那个孩子也是个惹人喜爱的孩子,怎的便是这种结局呢……” 安馨温声道:“娘,有因必有果,金桥姐走时唇角是带着笑的,十三叔也是。” 徐若兰又是长长一叹,暗暗抹泪。 付如月睁大眼睛,事情的发展与她所料定的完全冲突,不该是这样的啊……安馨难道不应该追希尧追的紧吗!? 这样全天然的无视,实在让她有种有脾气没处发的憋屈! “这不是安馨么……”付如月蓦地绽开笑颜,笑意盈盈,“许久未见了,听闻五华村的风景极好呢。” 安馨瞥了她一眼道:“郡主若是喜欢,大可以搬过去住。” 付如月暗暗冷笑,原以为她会装作不认识,没想到记得这般清晰,那么她到此之前的表现都是伪装了? “田园生活没什么不好,养养小鸡小鸭,耕田织布,一派逍遥。”付如月依旧笑得温婉。 安馨唇角一抬笑的漫不经心道:“既然郡主喜欢小鸡小鸭,回头我便给你送去三两只,郡主仁爱,必定会善待它们,是不是啊,詹事大人?” 凌希尧万万没有料到,安馨竟然会提起他,这么突然被提起,心神没来由的跳了跳。 凌希尧强自镇定道:“郡主天性良善,自然会好生照看。” 安馨嘴角的笑意愈浓,正此时,筵席开始,舞姬们齐齐涌了上来,舞姿翩跹,妖娆若千。 如这种歌舞后往往是众家小姐表演才艺的时段,亦是小姐们为家族添颜加色的好时机,况有左相在场,众家小姐自然会不遗余力。 果然歌舞歇,有人提议让诸位千金一展才艺。 付如月上前一步笑道:“安妹妹想必才艺非凡,不如让我们开开眼界可好?”这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全场众人都听得见。 徐若兰脸色一白,蓦地拉住安馨道:“馨儿……”这孩子字都不识多少,哪里会什么才艺啊! 安有为也脸色变了变,微微一怔神,便要开口,却不料凌天却在此时打断了他道:“安大人不必过谦,虎父无犬子,想必这丫头也不会差。” 景岚浅浅淡淡向安馨望了过来,他倒是以为这个提议不错。 凌希尧望向安馨,神色复杂,他再了解不过,琴棋画,她是样样不通的,却不知她该如何化解这个难堪。 众人的视线皆望了过来,连远处闭人目光的晒凉的某人也望了过来,安馨拍了拍徐若兰的手耸耸肩道:“琴棋画么……我是样样不通的。” 众人一滞,还有这么坦坦然然承认的! 原本想看笑话的人顿时觉着这笑话似乎打了个大折扣! 安馨缓缓起身,淡淡一笑道:“郡主既然相邀,我便只好献丑了,上鼓。” 不远处颜真蓦地唇角一抬,这个丫头,他真是越看越喜欢。 众人皆是错愕,上鼓!?这丫头是要敲鼓不成!? 很快一面大鼓被送了上来,安馨抓起鼓槌,微微吸气,而后鼓槌落下“哒,哒,哒,哒”四声起鼓点,接着鼓势起,鼓点骤然高昂,一瞬间如万马奔腾,雷声呼啸,众人直觉全身毫毛竖起,恍惚间只觉刀光剑影,角鼓争鸣,烽火连天,铁骑压城! 众人瞬间呼吸急促。 鼓声激越,势如破竹。 安馨鼓槌一点,声音起: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鼓点息,安馨鼓槌一丢,缓步踱回。 寂静。 众人久久不能回神,只觉体内,有一种血性,被这鼓声生生扯起! 颜真眸光深深,这一刻,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世间百花,偏有那么一株,一枝独秀! 景岚手指缓缓放松,望向安馨的眸光,一瞬间,莫测高深。 凌希尧更久久回不过神,一瞬间,所谓的琴棋画,竟然都被那鼓声,生生砸了下去,那一瞬间,这个女人光芒四射! 安有为震惊的望着安馨,他万万料不到,自己这个女儿竟然有这样一面,而这一面,却让他满心骄傲,险些老泪纵横! 徐若兰微微颤抖的抓住安馨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她虽不懂那鼓声的魅力,却也觉着安馨打的如此漂亮,如此的好! 众人皆震撼的回不过神,鼓前不多说一句废话,鼓后亦是一句废话不说,起手开鼓,就这样石破天惊,。淋漓尽致,却又那般将鼓槌随意一丢走回。 付如月震惊的捂住嘴,下一刻,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突然后悔自己的多嘴! “啪、啪、啪……”掌声清晰响起,却是自身后,众人倏然回神,却见那亭台楼阁处,右相大人的掌声赞赏的传来。 众人顿时脸色一变,右相!? 右相大人也来了! 接着是一团混乱。 众人皆瞪向仆射大人,仆射大人只好僵硬笑了笑:他也没办法,大人性子古怪,他不说,他哪里敢宣布。 安有为的脸色瞬间异彩纷呈。 颜真缓步走至安馨面前,而后随手自一侧扯了把椅子坐下懒懒道:“都愣着做什么,继续。” 众人:“……” 安馨:“……!” 徐若兰坐立不安,这个人竟然,竟然就是右相!?天! 仆射大人慌忙道:“继续继续。” 众位千金面面相觑,自以为才艺不错的,纷纷跃跃欲试。 左相来了! 右相也来了! 右相那姿容全然不同左相,那种懒懒的,坏坏的,似笑非笑的样子无疑是勾魂摄魄的! 景岚依旧笑意浅浅,然望向颜真的视线,却包含了一丝冰刃。 安馨瞥了一眼颜真道:“不必用崇拜的目光望着我,没有签名帖赠送。” 颜真托腮笑盈盈道:“那便将你送我,可好?” 安馨淡淡凝眉:“右相大人,不要把无耻随意抛出来,会不小心脏到别人!” 颜真眼睫弯弯望向徐若兰道:“安夫人可是日日惆怅她嫁不出去?” 徐若兰全身一紧,那个传闻中的右相竟然以如此亲切的口吻与她说话,让她如何能淡定!? “回,回右相大人,馨儿她……” 全场傻住! 犹记得,安有为上次险些被砍头好似全拜右相大人所赐! 犹记得,别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右相大人眼里容不得女人! 犹记得,安馨好似是被凌家休掉的弃妇,换而言之,出嫁那便是二婚啊有没有!? 颜真折扇轻摇,淡淡道:“安馨,我的。” 饶是安馨不懂风花雪月,此时此刻,也被颜真这四个字给刺激到了,众目睽睽之下,他冒出这么一句,让她耳尖蓦地红了红。 一瞬间众人看向安有为的眼神变幻不定。 安馨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压惊,旋即抬睫盯着颜真半响道:“我拒绝。” 众人嘴角都不由的抽搐了,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敢公然拒绝右相的……求爱!? “大人,她、她可是詹事大人的前夫人啊!”一个大胆的女声传来,这一句话无异于挑破了表面的平静,刹那间风云暗涌。 说到底安馨不过是个二手货,如何能配的上金尊玉贵的右相!? 众位千金芳心碎了一地的同时,更不忿安馨的公然拒绝! 颜真折扇遮了唇角的一丝阴冷,眸光潋滟朝晖芳华般扫向那说话的女子,那女子乃是位列九卿的宗政余家规之女余淼淼,她倾慕右相已久,突然被他这样扫来一眼,骤然觉着全身冰凉,视线下意识的游移了些。 宗政余家规抹了把冷汗,噤声。 凌天脸色阴沉不定,一个被休了的女子竟然会得到右相的青睐!?怎么可能! “右相一向喜好分明,他若喜欢的,必定极喜欢,他若厌恶的必定极厌恶,安姑娘看来极对右相的胃口啊。”清润的嗓音宛若清泉缓缓流淌,众人皆是回神。 首座之上,左相唇角含笑,右手把玩着左手食指上那枚青玉扳指,然说出的话,却让众人骤然心思恍然。 是啊,右相大人一想喜好分明,且惯常是霸道的,他即便说是喜欢的,不过那人恰好对了他的胃口,但也仅此而已,终究是不涉及感情的! 这般一想,众人的脸色皆是一松。 颜真眼底却布了一层寒霜,望向景岚唇角一抬道:“知我者,左相也。” 安馨冷淡淡瞥了一眼颜真道:“可惜,右相不对我的胃口。”公然表明她是他的话,她虽不往心里去,但无疑将爹拉到了右派,朝堂风云莫测,一旦献身某一派,那么必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便爹不会与右派同流合污,但也必定会被人认作右派的人。 安馨蓦地蹙了蹙眉头,淡淡道:“筵席惯常这么无聊么?娘,我们先回吧!” 徐若兰脸色微白,在她看来安馨还是胆子太大了些,竟然丝毫不顾及右相的颜面,这,这可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右相啊! 但这个时候,她又不得不听从安馨的,战战兢兢起身,安馨搀着她面无表情在众人近乎诡异的目光下缓步离开。 安有为只觉冷汗浸透了里衣,汗水不断自额角留下,整个院子陷入诡异的宁静状态。 右相因安馨锉了颜面,定然会勃然大怒,说不定下一刻自己便会人头落地,想到此,安有为越发惊惧。 颜真拖着腮懒懒望着安馨的背影,整个院子,反倒只有他的神色最为闲适,丝毫没有被锉了面子的尴尬,这形容倒好似被挫的太多了,已然麻木了…… 会见风使舵的,立时呵斥安有为道:“安大人,令千金好胆识嘛!” “一个被休了的小丫头,竟然如此粗鄙无礼,太放肆了!” “左右相皆在场,她竟然率先退席,安大人真是教了个好女儿!” …… 女眷们亦阴不阴阳不阳纷纷嘲讽。 “方才那般对宋夫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乡野小民果真是不通礼数的!” “卑贱之人,也敢高攀右相大人!?” …… 凌夫人冷冷一笑。 安有为只觉如坐针毡,众人的目光瞬间如芒刺背,先前的大哥兄弟此时也似乎骤然间翻脸不认人…… 颜真眉梢一蹙,淡淡道:“都闭嘴。”先前的笑盈盈浑然不见,颜真起身凉凉的扫过众人,而后视线落在安有为身上,“日后本相若是再听到卑贱、粗鄙、弃妇之类的字眼,不管是谁,一律斩!” 安有为身子猛然颤了颤。 众人的脸色再次异彩纷呈。 景岚眸光深深,温润的眸光渐渐寒凉。 **** 安馨扶着徐若兰慢慢在街上走着,京城富庶,义安县远不能比,商铺林立,街道繁华,露珠跟在一侧抱着脖子跟着,神情兴奋。 徐若兰拍了拍安馨的手道:“馨儿,娘所说可能不全对,但还是要说一说,人生在世,并非事事能够如意,我们有时只能委曲求全,却也能换得一世安稳,锋芒越利,越容易受到挫折,便说今日之事,那宋夫人虽跋扈,然娘忍忍便过去了,你出手维护娘亲,娘自然心中感动,可那郎中令位列九卿,娘怕的是他日后难为你啊!再说那右相,大邑谁人不对其恭敬有加?虽他言语轻薄,可他毕竟是丞相,咱们一介小民,得罪不起啊!” 安馨静静听着,想到颜真,不由蹙了蹙眉,旋即道:“娘的教诲女儿记心里了,日后会尽量与人为善,不敢轻易树敌。” 徐若兰欣慰的微笑道:“好孩子,你这般懂事,娘便安心了。” 安馨微微一笑,束耳听周围的议论声。 一说:“这几日城北一个偏僻的小村子出了件怪事,听闻百姓养的家禽总是离奇死亡。” 一说:“那些家禽莫不是生了什么病,无缘无故怎么会死呢?” 一说:“唉,都检查过了,那些家禽什么病也没有,莫名其妙的便死了!” …… 安馨心头一动。 第五十一章 安馨,我的 安馨扫了那宋夫人一眼,冷笑一声,这才转身拉住徐若兰道:“娘,女儿让您受委屈了。” 徐若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勉强笑道:“馨儿,馨儿你……”真的不知该让她说什么好。 安有为叹了口气,这个变故,忒让他意外了。 徐若兰擦了擦眼泪道:“这里是仆射大人的筵席,你该换身衣裳来的。” 安馨淡淡道:“娘,一个人尊不尊贵,看的并不是衣服。”她来之前,露珠伸着脑袋问她:“小姐,去参加筵席,是不是要换身漂亮的衣裳?以往詹事大人带着小姐出去,都要小姐穿的极漂亮呢!”这句话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安馨却听的分明。 颜真懒懒道:“不必换,这么穿着,好看。” 安馨瞥了颜真一眼,没说什么,但心头却不由的滑过一丝暖。 她如今穿的虽衣料普通,但干净质朴,没什么不好,她向来不会太过在意那些外在。 徐若兰欣慰的望着安馨,越发觉着自己看不透这个女儿了,她抚养她长大,对她最了解不过,然从什么时候起,她眼里的馨儿竟变得如此不同了呢? 凌希尧震惊的望着安馨,恍惚间产生一种错觉,这个安馨,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原本的安馨重叠在一起,那种冷艳艳的清拔,太过灼眼! 付如月亦震惊的望着安馨,这个女人竟然敢这么不顾一切的将脸砸在宋夫人的脸上,几乎是下意识的,她骤然看向凌希尧。 凌希尧却淡淡收回目光,并无异样,付如月不由的松了口气。 “左相大人到!”一声高喝,院内众人纷纷回神,而女眷更是起了巨大骚动!没想到左相竟然来了!天呐!那个男子哦…… 安馨顿了顿身子,转而回头望去。 若沙漠中一汪深泉,缓缓入眼。 青衣如画,墨发如烟,那眉如水墨青黛,那眸似玉石流彩,那鼻是新竹笔挺,那唇,烟花如梦,笑意缱绻。 刹那间,若置身烟雨江南,青玉公子,缓缓入梦。 安馨眸光一闪,颜真那本野史中的插图纵然极美,却也失了偏颇,景岚其人,亦是那笔墨难描之色……可惜,并无意外,此时景岚非彼时景岚。 想起自己执笔信时的心境,未免可笑。 安馨收回视线,众人却已痴然。 安馨视线越过众人,落在远处凉亭,颜真那个混蛋倒是会享清福,连知会一声都免了,便到亭子里去晒凉了! 她望向颜真时,颜真远远的看了过来,那眸光竟有些莫测高深,安馨瞪了他一眼,便小声道:“娘,你这新衣真好看。” 徐若兰自来便因这衣服被人冷嘲热讽了不知多少,安馨冒然来这么一句,顿时让她百感交集,忍住泪道:“真的?” 安馨笑道:“自然是真的,娘亲最美。” 徐若兰只觉一直郁结在心头的阴影刹那间烟消云散了。 众人慌忙上前行礼,各家千金亦盈盈上前,景岚温文有礼,浅笑与人说话。 安馨心想左右相果真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那颜真何时像这般彬彬有礼过?永远是高高翘着尾巴的大尾巴狼,景岚名动天下,偏又这般平易近人,无怪让人喜欢了。 众人引着景岚上坐,经过安馨时,景岚驻足浅笑道:“安姑娘可还好?” 安馨笑道:“好,左相大人原是真人不露相。” 景岚知她说易容之事,浅笑道:“露相非真人。” 安馨心里好笑,这句话莫不是在讽刺颜真?说到底颜真从始至终都顶着那张脸招摇过市,颜真颜真,果真不负其名。 众人的脸色异彩纷呈,这安馨怎的与左相很熟悉的样子!? 右相那一派更是神情莫测,不是吧,右相大人护着安有为,怎的到头来人家闺女和左相亲近!? 自然各家千金小姐们脸色更是变幻多端,左相平易近人,与谁都会这般说笑,但不知怎的,众人还是觉着两人说话古古怪怪! 安馨笑了笑不欲多说。 凌希尧脸色微微沉,自安馨出现,她似乎不曾向自己看过一眼,当年她对他百依百顺,对于外界的人认识不多,那时,她的眼里似乎完完全全只有他。 她是如何识得左相大人的?看她轻笑嫣然的与他说话,好似很熟稔的样子! 众人心思各自混乱,景岚一笑向前走去。 安馨搀着徐若兰准备随便找个位置坐了,她奔波一天,也确实累了,没走几步,便察觉徐若兰的身子僵了僵,不由轻声道:“娘,怎么了?”说着顺着徐若兰的视线向前看去。 徐若兰心跳加快,她不知道安馨若是看到凌希尧会做出什么反应,但必定心里不会好受。 凌希尧在安馨看过来的那一刹那,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他很想从她脸上看到什么反应,这般想着,他自然而然的抓住付如月的手。 安馨先看到了付如月,直觉这个女人在哪里见过,接着便看到了凌希尧,立时想起来这个女人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安馨收回视线道:“娘,我们去那里坐。” 徐若兰身子僵了僵道:“馨儿……”安馨指的地方竟是凌希尧身侧的位置。 凌希尧蓦地蹙了蹙眉头,怎么会没反应……即便她要伪装成漠然的样子,至少也会表现出漠视的样子,然她根本是毫无情绪波动! 安馨对凌希尧实在没什么记忆,自然也从未将这个人放在心上,不放在心上的人她又懒的动脑筋去考虑,自然会当做陌生人,偏这个人她又认识,那只好当做脸熟的陌生人,最不会引发情绪波动的,怕便是这种脸熟的陌生人,因为无关,所以不怎么紧要。 徐若兰完全不明白安馨的想法,事实安馨没什么想法,只是因为那里恰好有个空座而已。 凌希尧眼睁睁的看着安馨走了过来,而后在他身侧的空位坦然坐了,而后便与徐若兰说起话来。 安馨郑重说的是十三叔的事,过程被她完全美化,只不过是想让娘亲不必太忧心,徐若兰原本还在担忧一侧的凌希尧,下一刻,便眼底含泪道:“老十三是个好人,金桥那个孩子也是个惹人喜爱的孩子,怎的便是这种结局呢……” 安馨温声道:“娘,有因必有果,金桥姐走时唇角是带着笑的,十三叔也是。” 徐若兰又是长长一叹,暗暗抹泪。 付如月睁大眼睛,事情的发展与她所料定的完全冲突,不该是这样的啊……安馨难道不应该追希尧追的紧吗!? 这样全天然的无视,实在让她有种有脾气没处发的憋屈! “这不是安馨么……”付如月蓦地绽开笑颜,笑意盈盈,“许久未见了,听闻五华村的风景极好呢。” 安馨瞥了她一眼道:“郡主若是喜欢,大可以搬过去住。” 付如月暗暗冷笑,原以为她会装作不认识,没想到记得这般清晰,那么她到此之前的表现都是伪装了? “田园生活没什么不好,养养小鸡小鸭,耕田织布,一派逍遥。”付如月依旧笑得温婉。 安馨唇角一抬笑的漫不经心道:“既然郡主喜欢小鸡小鸭,回头我便给你送去三两只,郡主仁爱,必定会善待它们,是不是啊,詹事大人?” 凌希尧万万没有料到,安馨竟然会提起他,这么突然被提起,心神没来由的跳了跳。 凌希尧强自镇定道:“郡主天性良善,自然会好生照看。” 安馨嘴角的笑意愈浓,正此时,筵席开始,舞姬们齐齐涌了上来,舞姿翩跹,妖娆若千。 如这种歌舞后往往是众家小姐表演才艺的时段,亦是小姐们为家族添颜加色的好时机,况有左相在场,众家小姐自然会不遗余力。 果然歌舞歇,有人提议让诸位千金一展才艺。 付如月上前一步笑道:“安妹妹想必才艺非凡,不如让我们开开眼界可好?”这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全场众人都听得见。 徐若兰脸色一白,蓦地拉住安馨道:“馨儿……”这孩子字都不识多少,哪里会什么才艺啊! 安有为也脸色变了变,微微一怔神,便要开口,却不料凌天却在此时打断了他道:“安大人不必过谦,虎父无犬子,想必这丫头也不会差。” 景岚浅浅淡淡向安馨望了过来,他倒是以为这个提议不错。 凌希尧望向安馨,神色复杂,他再了解不过,琴棋画,她是样样不通的,却不知她该如何化解这个难堪。 众人的视线皆望了过来,连远处闭人目光的晒凉的某人也望了过来,安馨拍了拍徐若兰的手耸耸肩道:“琴棋画么……我是样样不通的。” 众人一滞,还有这么坦坦然然承认的! 原本想看笑话的人顿时觉着这笑话似乎打了个大折扣! 安馨缓缓起身,淡淡一笑道:“郡主既然相邀,我便只好献丑了,上鼓。” 不远处颜真蓦地唇角一抬,这个丫头,他真是越看越喜欢。 众人皆是错愕,上鼓!?这丫头是要敲鼓不成!? 很快一面大鼓被送了上来,安馨抓起鼓槌,微微吸气,而后鼓槌落下“哒,哒,哒,哒”四声起鼓点,接着鼓势起,鼓点骤然高昂,一瞬间如万马奔腾,雷声呼啸,众人直觉全身毫毛竖起,恍惚间只觉刀光剑影,角鼓争鸣,烽火连天,铁骑压城! 众人瞬间呼吸急促。 鼓声激越,势如破竹。 安馨鼓槌一点,声音起: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鼓点息,安馨鼓槌一丢,缓步踱回。 寂静。 众人久久不能回神,只觉体内,有一种血性,被这鼓声生生扯起! 颜真眸光深深,这一刻,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世间百花,偏有那么一株,一枝独秀! 景岚手指缓缓放松,望向安馨的眸光,一瞬间,莫测高深。 凌希尧更久久回不过神,一瞬间,所谓的琴棋画,竟然都被那鼓声,生生砸了下去,那一瞬间,这个女人光芒四射! 安有为震惊的望着安馨,他万万料不到,自己这个女儿竟然有这样一面,而这一面,却让他满心骄傲,险些老泪纵横! 徐若兰微微颤抖的抓住安馨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她虽不懂那鼓声的魅力,却也觉着安馨打的如此漂亮,如此的好! 众人皆震撼的回不过神,鼓前不多说一句废话,鼓后亦是一句废话不说,起手开鼓,就这样石破天惊,。淋漓尽致,却又那般将鼓槌随意一丢走回。 付如月震惊的捂住嘴,下一刻,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突然后悔自己的多嘴! “啪、啪、啪……”掌声清晰响起,却是自身后,众人倏然回神,却见那亭台楼阁处,右相大人的掌声赞赏的传来。 众人顿时脸色一变,右相!? 右相大人也来了! 接着是一团混乱。 众人皆瞪向仆射大人,仆射大人只好僵硬笑了笑:他也没办法,大人性子古怪,他不说,他哪里敢宣布。 安有为的脸色瞬间异彩纷呈。 颜真缓步走至安馨面前,而后随手自一侧扯了把椅子坐下懒懒道:“都愣着做什么,继续。” 众人:“……” 安馨:“……!” 徐若兰坐立不安,这个人竟然,竟然就是右相!?天! 仆射大人慌忙道:“继续继续。” 众位千金面面相觑,自以为才艺不错的,纷纷跃跃欲试。 左相来了! 右相也来了! 右相那姿容全然不同左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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