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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风月》


卷一风起山城第一章梦里不知身是客


class="width">孟觉晓一直觉得自己长的不够帅也没啥特点,从来都是那种丢在人堆里很难被发现的类型。(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男人三十而立,三十岁的孟晓混的却很一般,在市图书馆有一份饿不死也发不了的职业。

孟觉晓曾经很卖力的寻找自己身上的优点,结论却有点惨淡,没房子、没车子、没票子,典型的“三无人员”。如果非要给自己按上一些有点的话,那就是还算是个好人,平时过马路的时候看见小朋友老太太,孟觉晓总是要上去帮一下。

这一日上班路上孟觉晓又看见一个老太太过马路,抱着日行一善的原则,孟觉晓过去要扶老太太过马路时,一辆失控的大卡车像脱缰野的野马冲了过来。孟觉晓本能的使劲推了一把老太太,然后就像七十码中演绎过的桥段一样飞起五米高,接着进入了黑暗之中。孟觉晓发现自己困的厉害,在黑暗的世界里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习惯了随遇而安的孟觉晓睡了一觉。

这一觉仿佛睡了一百年,感觉是虚幻的但又很真实。孟觉晓发现自己的梦做的真没啥大出息,只是梦见那个带着眼镜的死老头(也就是馆长)良心发现,批了自己半个月的假期回家探亲。梦中再次趁黄昏的掩护溜到墙根,从缝隙里偷窥隔壁徐寡妇洗澡,眼看着徐寡妇轻解罗裳背对自己正欲转身,那双平时被衣服遮蔽的圆滚滚颤巍巍的大**就要出现时,耳边陡然传来一声大喝!被吵醒的孟觉晓恼火的想睁开眼,却意外的发现睁眼还挺费力的,而且朦胧中周围世界似乎变了。

“呔!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快现形!”

阴沉的房间里乌烟瘴气,窗帘拉的密不透风就算了,还很不放心的贴上了黄色的道符。一座香案摆在正中,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道士正在念念有词,桃木剑挥舞倒是很有点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架势。

“大胆妖孽哪里逃!着!”

桃木剑扎在一个剪纸人偶上,“噗”的一声一口符水喷上去时,人偶变成了红色。

孟觉晓以为自己置身于上世纪70年代的香港鬼片当中,使劲的眨巴几下眼睛,又轻轻的咬了一下舌尖(怕疼),总算是决定一件事情,这不是在做梦。~~~~

道理很简单,七十码之下岂有不死之人?此其一也,其二,这屋子正中摆着香案前还有一个妇人跪在那里求神拜佛。靠坐在床上,看着屋子里的摆设和一应用具等等,都不是现在拍电影电视那些不称职的道具们能摆弄的出来的。

结论出来了,“穿越”这个字眼也自然的从脑海里跳出来。

这个时候孟觉晓首先想到的是还能不能回去?结论又很快的得出,回去就得做那七十码下的无主冤魂!回不去了!孟觉晓想到在乡间劳作辛苦一生供自己读书的父母,他们似乎一天福都没享过自己的。心中一阵酸楚之际,孟觉晓不觉发出一声幽幽的长叹!

这声叹息引起了正跪在香案前跪着的妇人,猛然抬头看见坐在床上睁开眼睛的孟觉晓,妇人顿时面露惊喜,惊呼:“晓儿醒了!”说罢妇人急忙站起,想起什么似地又朝正在做法的道长躬身行礼:“道长果然法术高强,晓儿醒了。”

看见这个阵势,孟觉晓觉得自己继续保持清醒可能不是啥好事,于是眼睛一闭,呻吟一声。“晓儿!晓儿!道长,您看这……。”

“妖孽已除,女檀越只管安心,他这是身体过虚所致,稍稍将养几日便可痊愈。”

这个话听在孟觉晓的耳朵里,有起来打这个道士一顿的冲动。不过想到这么干的后果可能是被人反扁,只好无奈的在心里哼哼一声,醒来之后的激动过去,浑身酸疼的感觉让孟觉晓昏昏欲睡。“这是***什么地方啊?”带着这个问题,孟觉晓进入了沉睡。

这一觉孟觉晓睡的并不踏实,梦中有一个完全陌生的记忆在不断的顽强的骚扰着。这些记忆不连贯,断断续续的出现犹如电影里一个一个镜头,出现最多的镜头居然是一个花季少女。梦中女人的脸蛋并不清晰,之所以说是花季少女,原因是这个少女的眼睛很清晰,带着一种近似嘲笑的意味,在黑暗中频频出现,无声的注释着孟觉晓。一个叫诗语的名字,伴随这双眼睛同时出现。

虽然是梦,但是非常的清晰!梦中出现的比较多的还有一个妇女,也就是之前孟觉晓看见跪在香案前称自己为儿的女人。梦中妇人的目光总是那么慈祥,一个叫孟尤氏的称呼深深的印在孟觉晓的脑海中,并且让孟觉晓联系起那远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母亲的目光,这两种目光如出一辙。

一声鸡鸣!

孟觉晓再次悠悠醒来,梦中的一切细细想起来是那么的清晰!睁开眼睛的孟觉晓看见的是坐在床边打瞌睡的妇人,也就是鸠占鹊巢之后这幅身躯的生母。

窗外已经微明,这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早晨!零碎的记忆告诉孟觉晓,这是一个叫做后唐的年代,具体这个朝代是怎么回事,孟觉晓还需要时间慢慢的弄清楚。眼下孟觉晓想到的是该怎么来适应这个时代并好好的活下去,回去是不可能了!总不能莫名其妙的白来一趟吧。

看着面前女人脸上的憔悴,孟觉晓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这就是母亲,一个为了孩子什么都愿意做的母亲。

抬眼看见身边的一件衣服,孟觉晓轻轻的拿起给妇人披上,然后靠在床上细细的整理着梦中那些记忆,争取串联起来。整理出来的信息虽然不算太多,但是串起来很快得出了一些有用的。孟家不是什么大户,有十几亩水田和十几亩旱地的小康之家。孟觉晓意外的发现,眼前这个身体的名字和自己是一样的,这倒是省去了一些心理的不适应。孟觉晓今年十六岁,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到了母亲这一辈,父亲早逝,留下母亲一个人拉扯孩子。颇有见地的母亲送孟觉晓去读书,考过一次童生试,县试都没过。

上一次的科考失败,对于孟觉晓而言还是很受打击的,所以这哥们直接从乡里搬到县城,打算好好用功读书,争取明年童生试有所斩获。

很多时候愿望都是美好的,孟觉晓执行的过程中出了偏差,这哥们在县城里被朋友勾搭着去了青楼,看上了一个清倌人。十六岁的孟觉晓在这个年代无疑算是大人了,讨老婆的问题老娘也摆在了议事日程。

如果是正常的婚娶那倒也没啥大不了的,小康之家的孩子看上一个清倌人,结果可想而知。老娘给的几个体己钱全都搭了进去,连人小姑娘的手都没摸着一下,只是见过两次面喝了两杯茶。一点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不说,这哥们还深深的迷上了那个叫诗语的女孩。想着经常去看一眼吧,囊中羞涩去了也是被人赶出来,回家要钱吧面对含辛茹苦的老娘又开不了这个口。

在思念和现实的矛盾之中,孟情痴一病不起,这倒给了七十码下的冤魂一个可乘之机。事情大致就是这样,穿越而来的孟觉晓成为了这个尚未搞清楚的年代的一员,还买一送一的得了个便宜老娘。说心里话,孟觉晓对于这个老娘的认同感还是比较强烈的。

“噗”的一声灯花炸响,在安静的早晨中格外的响。胡思乱想的孟觉晓被吓了一跳,本能的一缩身子,趴在床头的孟尤氏被本来就睡的不死,自然的被惊醒了。

抬头看见孟觉晓睁着眼睛看过来时,孟尤氏的脸上顿时不布满欣喜之色:“晓儿醒来多时了吧?都怪为娘的贪睡,晓儿肚子一定饿了。”

如果说之前孟觉晓对于面前这个定义为“娘”的妇人多少有点不适应的感觉,那么现在看见妇人脸带自责的样子和眼角控制不住溢出的泪珠,孟觉晓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

“娘!对不起!”尽管逛窑子的傻事不是自己做的,孟觉晓还是决定承担下来。同时也认定,面前的这个对自己毫不保留付出的妇人,就是自己的亲娘。说着话孟觉晓还伸手去轻轻的蹭掉母亲眼角的泪珠,努力的笑着说:“娘,以后我一定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孟尤氏很想止住眼泪,但是明显没有成功,最后干脆抱着孟觉晓放声大哭。“我的儿啊,你可把娘给吓死了。………………。”

这是个悲喜交加的早晨,也是孟觉晓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早晨。如果说人的一生不过是历史长河中一个匆匆的过客,那么孟觉晓的在新世界中的人生在最开始的时候,似乎也没啥太多的想法。

这一天天气不错,孟家唯一的长工庄大栓的儿子庄小六扶着孟觉晓在院子里溜达时,孟觉晓显得很平静,微微的眯着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



第二章今夕是何年?


class="width">其实这个时候孟觉晓一点有没有作为一名穿越客的觉悟,并没有在勾勒即将开始的新人生的相关宏图。www.65txt.com

相反的是孟觉晓现在很迷茫!根据梦中记忆的名字去追溯,后唐八十年是个什么朝代孟觉晓根本无从得知。历史上的后唐,似乎就是南唐吧,问题是南唐延续了八十年么?好像没那么长吧?所以问题出现了,这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时代?

绞尽脑汁孟觉晓也没有想明白,最后只能放弃利用穿越者掌握的历史知识这个金手指。多少点不甘心,孟觉晓像个怨妇似的叹息了一声。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孟觉晓的意识一点问题都没有,身体还是很虚弱。据庄小六说,孟觉晓在床上躺了整整半个月呢,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身子骨,被这场病折磨下来可谓形销骨立,小命都没了。要不是有个外来的穿越客,孟尤氏还真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孟觉晓便有点喘不上气来,眼前这身子实在是不争气。不过本着哥是主角的精神,孟觉晓坚信自己会好起来。

孟家不大,一个院子三间瓦房,大门朝南,中间是主家,两侧厢房,院子里还有厨房和杂物间。庄大栓一家三口住东厢房,西厢房住的是孟尤氏。

村子叫孟家庄,顾名思义这个庄子里大部门住的都是姓孟的。

西厢房里传来卡卡卡的声音,孟觉晓扶着窗子往里看,之间孟尤氏正在专注的织布。这个画面算是提醒了孟觉晓,这年代他娘的早不了。唐之后应该是五代十国,然后是宋,哪里来的什么后唐?

孟觉晓突然意识到,历史肯定不在原来的轨道上了。“这不是在玩我么?死又不让死,活有不让活的明白!贼老天!”轻声嘀咕着,最后三个字孟觉晓的声音大了点。

天边猛的响起一个炸雷!雷声犹如在耳边似的,“轰隆”一声。孟觉晓给吓了一跳,这大冬天的,怎么会打雷?抬头看看天,孟觉晓虽然是唯物主义者,但是这时候心里有点没底了,哼哼两声还真没敢再说啥对老天爷不敬的话。

不管如今是什么年代,活人总是要吃饭睡觉,区别或者就是吃住的好与坏。-====-思绪回到现实,孟觉晓放眼看看这座屋子,院墙有点破败的意思,很明显有点年月了,家里的摆设也没看出和有钱人沾边。

“少爷,外面风大,您还是回房间休息吧。”长的憨头憨脑的庄小六说话瓮声瓮气的,人看着个子不高,但是够敦实。

孟觉晓还是推开西厢门,打断了正在织布的孟尤氏。

“晓儿怎么上这来了?”孟尤氏放下手里的活计站了起来,满脸的笑容上前,伸手摸了摸孟觉晓的头后笑着说:“看着精神些了,道长说的没错,狐狸精斩杀了这病根也就去了。”

这个说法让孟觉晓很无语,不过也没有去较真。孟尤氏脸上欣喜和目光中的关爱是发自肺腑的,蹭在脸上的手能感受到老茧的存在。

“娘,我没事了,您也别累着!”孟觉晓内心感受到的浓浓的舔犊之情,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轻声关心了一句。

就这么一句话,孟尤氏脸上的笑容更浓了,欢喜的说:“晓儿大了,知道心疼娘了。”说话间孟尤氏的脸上留下了开心的热泪,连忙扭头擦拭。

孟觉晓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走到织布机前,伸手摸摸上面正在织的布,眼角瞄见边上一台手工纺纱机时,神经被触动了。很明显这是一个小农经济的时代,孟尤氏一个月辛苦下来,估计也织不出多少布。要想提高产量就只能是在机器上做文章,孟觉晓想起的是珍妮机纺纱机。这种手工操作的机械,孟觉晓见过图片知道原理是不是能搞一搞。

孟尤氏见儿子站在纺机前发呆,心道儿子是想到自己劳作的辛苦心中不忍,便上前劝道:“晓儿,回去休息吧,别累着了。”

孟觉晓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娘也别太辛苦了。”

目送儿子回房,孟尤氏满脸欣慰的又回到织布机前忙碌。回到房间时,看着愣头愣脑的庄小六突然对孟觉晓说道:“少爷,我娘说夫人每天晚上都织布到深夜。”

“家里很缺钱么?”孟觉晓本能的追问,庄小六看看孟觉晓又低下头,低声道:“少爷在县城的花销和看病的钱,加起来不少呢,家里养的三口猪还卖了两口才凑齐的。”

庄小六说罢有点不安的看看孟觉晓的反应,发现少爷好像没有往心里去,连忙道:“我去劈柴,猪也该喂了。”说完庄小六就逃了,刚躺下的孟觉晓回过味道来了,心道这小子是个闷骚啊!看着敦厚,那都是表象来的,还知道拐弯抹角的劝说。

孟觉晓再笨也明白了,之前在县城里读书时肯定没少糟蹋钱,青楼楚馆有多少钱都不够填。前任一介书生,没有多少社会经验又迷上了女人,那还不是让人捏在手里摆弄?

想到这里孟觉晓倒也没有瞧不起前任的意思,16岁的孩子又是个书生,再说他也为自己的行为用生命负责了。

“安心走吧,剩下的交给我!”自言自语的低声笑了笑,孟觉晓拿起床头的一本书看了看名字居然是《论语》。

这个娱乐休闲手段贫乏的世界,独自躺在床上实在是无聊透顶,看书成为孟觉晓唯一打发时间的手段。从床上下来翻了翻藏书,不出意外儒家经典为主,还有一些诗词歌赋,意外的是在书架上,居然看见了一套《齐民要术》。

怎么还看这个书?印象中古代的读书人,不都是抱着经史子集心无旁骛的么?孟觉晓有点奇怪,仔细搜罗了一下前任的记忆残片,却没有相关的任何发现。

抽出一本孟觉晓仔细看了起来,意外的发现这书上做了很多的注,可见前任看书的仔细。孟觉晓前世祖辈都是农民,对于种田一点都不陌生,小时候也是没有少下田干活的。现在看齐民要术,很自然的与自己的经验作对比。当看见“一年之计莫如种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这句话时,孟觉晓发现书上有个注写到“此前番之农桑之考题也”。

这一下算是把孟觉晓给吓了一跳,顿时反应过来这里的科举居然是要考农桑的,这个实在有点颠覆了。有了这个认识,孟觉晓连忙去翻找书稿,结果很快出来了。书稿只有三类,一是对经史理解的文章,二是对农桑时策阐述文章,三是作的诗词。

难道说这年代的科举,考的就是这三个方面?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制定这个科举制度的皇帝绝对不是历史上任何一个有记载的皇帝。从重视农桑并且列入科举的内容来看,制定规则的皇帝可是实干家的,他想通过考试得到的是能干事的人才,而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

在书稿中没有看见一篇所谓的八股文,这让孟觉晓心中大定!单单是对经学的理解,孟觉晓自然不怕,只要多读多背,想搞懂不难,再说好可以去找老师问。考诗词的话就更别说了,从小读书成绩就不错的孟觉晓,诗词可是背了一肚子的,到时候抄袭就是。至于农桑方面,就只能找相关的书来读了。不过看这个意思,《齐民要术》好像是教科书来的。趁这段时间先看熟就是,实在不行就来笨的,背下来好了,以前背书孟觉晓可是把好手。

关心科举的内容倒不是孟觉晓有多大的理想,无非是任何年代做官都是一个不错的营生,本着改善生活条件的初衷,科举无疑是一条改变生活现状和社会地位的捷径。谋求科举出身,穿越客孟觉晓来到这个世界上有了第一个人生目标。孟觉晓是个喜欢给人生的某个阶段制定目标的人,眼下这个目标明显有点无奈,就好像摆在面前的一道单项选择题,提供的答案只有一个。做出这个选择,孟觉晓是为了母亲的期盼吧!

手捧《齐民要术》,孟觉晓认真的看了起来,科举取士居然农桑的内容占了很大的比重,这在历史上也绝无仅有。想到这里孟觉晓不由的有点佩服制定这个科举规则的皇帝,可以想见当初在制定这个内容的时候,在满朝百官那里会承受多少压力。虽然说“无农不稳”,历朝历代也很重视农业发展,但是又有几个做官的人会把农民当回事?

一边看着书,孟觉晓一边对这个朝代的兴趣更加浓厚了。这究竟是个什么时代?历史究竟在哪里出了岔子?这些问题都需要他慢慢的去探寻。

“夫治生之道,不仕则农。若昧于田畴,则多匮乏,…………。”书房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厢房里正在织布的孟尤氏露出一丝担忧,心里挂记儿子的身体想去劝一下,站起又默默的坐了回去,脸上带着微笑越发投入的继续织布。



第三章世态何炎凉


class="width">孟家是一个典型的农家小院,篱笆墙圈出的院子里往日难得见到孟觉晓的身影,病愈之后以前总是躲在书房的孟觉晓,每天清晨都早早的起来,在院子里溜达。(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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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在于运动这个道理是深入现代人心的,孟觉晓也不例外。不过孟觉晓只是一个普通人,锻炼身体现在是当务之急,每天早起锻炼自然是唯一的选择。

伸伸腿,弯弯腰,呼吸着没有被污染的新鲜空气,小小的院子已经不能满足孟觉晓步伐的愿望。农家小院前有一条小河,河岸两边栽满了杨柳,隆冬季节枯黄的枝头上挂着惨霜,太阳升起的时节孟觉晓走出了院子,打算沿着河岸漫步。

“晓儿这是要去哪?”孟尤氏从屋子里追了出来,这些日子儿子的身体的渐渐的好了起来,孟尤氏的脸上也多了不少笑容。

“家里闷的慌,出去走走!”孟觉晓回头笑着微微弯了弯腰,在母亲面前显得非常恭敬。

“外头风大,你身子才好的,披上这个别着凉!”孟尤氏本打算劝住儿子别出门,不过心疼儿子的她还是忍住没劝,只是拿着一件外套给儿子披上。

接过外套的孟觉晓感受到母亲传递过来的那浓浓的情意,心头一暖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和一口整齐的白牙道:“有劳娘费心了,我随便走走就回来。”

出了门沿着河堤漫步,河堤上风虽大,但是太阳已经出来了,照的人暖融融的,反倒不觉得到有多少冷。河岸两边的石板上不少农家姑娘媳妇在涮洗,这些女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非常热闹,给隆冬肃杀的早晨平添了一抹生机和亮色。

看见这一幕的孟觉晓心情很好,本能的放慢脚步。可是当他走进时,一个少妇看见他时顿时脸上露出了一些慌乱之色,连忙低头对身边的同伴们说:“孟家的花痴出来了。”

“孟家小哥真可怜!”

“你可怜他啊?小心被他抓去做小媳妇!”

“要死了你,去年是谁给人家送荷包的?”

孟觉晓穿越之后耳朵变得特别好使,十几步的距离声音也不大,但是却能听的清清楚楚。花痴?哥怎么就成了花痴?孟觉晓多少有点茫然,听着这些并没有太多恶意的话,犹豫了一下站住了,想想掉头往回走了。<<>>

早晨起来孟觉晓是照了镜子的,眼下这幅身子比起穿越之前的孟觉晓,差别还是很明显的。穿越之前的孟觉晓身高不过一米六三,相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差点就能划到污染环境里头去了。这也是前世年近三十还孑然一身的主要原因。

眼下这个脸蛋,除了脸色苍白一点,从结构上来看绝对是一个帅哥,身子虽然单薄一些,但是个头目测一米七都有不少富裕,在前世不算啥高度,在这个世界还算凑合吧。

为毛这些女人要说自己是花痴捏?孟觉晓多少有点纠结,很快联想到自己的病,还有记忆中那双灵动却无情的大眼睛。

孟觉晓转身走了,河岸边的姑娘媳妇们闹了一阵也安静下来了。一个荆钗布裙有着一张精致面容的少女望着孟觉晓的背影呆了一阵,显得有点失落的样子。

身边的一个少妇捅了一下少女道:“双儿,别看了。你忘记前些日子他刚回来那阵,在村子里见着女人就抱住喊诗语的时候了?多俊的一个小哥啊,在城里被人引带的毁了。”

“听说是三清观的玄宏道长施法,拿了狐狸精,孟家小哥的病才好的。”边上一个少妇及时的转播着八卦,名叫双儿的少女一行白牙轻轻的咬着嘴唇,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这大致就是孟觉晓花痴一称的由来,可惜走远的孟觉晓没有听见,当然也没有回去求证的意思。总的来说孟觉晓是个豁达的人,同时也起出门前母亲担忧的目光,想必与此有联系吧。考虑到母亲的感受,决定无视这个事情。

村子不算太大,一路往回走时经过几户农家,只要是女性见了孟觉晓都是忙不迭的躲回屋子里。这让孟觉晓多少有点郁闷,不过还是很有风度的见人便笑着点头。

远远的看见自家门口时,孟觉晓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远远地听见院子里有人在说话时,孟觉晓连忙大步往回走。

“二姐,不是小弟市侩,只是晓儿的花痴谁知道究竟是好没好?”远远的听见这一句时,孟觉晓站住了,没有着急进门,看见门口停着轿子,孟觉晓绕开到侧面的院墙边偷听。

“有福,这门亲事是当年弟妹主动提的亲,现在你来说要退婚,别忘了你可是收了聘礼的。”孟尤氏说话的声音显得有点上火,却也没有破口大骂的意思。

“二姐,当初收的聘礼我都带回来了,还是双份。小弟也知道事情是尤家理亏,只求姐姐念在亲姐弟的情分上,饶了小弟则个。”里头男子的近乎在哀求,孟觉晓大致也明白了意思,不由一阵暗自庆幸。

说话的男子无疑是母亲家的亲弟弟,这年月姑表亲叫亲上加亲,不过作为穿越客的孟觉晓倒是吓出一身的冷汗。近亲结婚啊,开什么玩笑,谁知道生出来的孩子是不是痴呆?

“小弟,不是姐姐为难你,只是你身为一家之主,不能凡事都依着你媳妇。算了,这是你的家事,做姐姐的不好多问。退婚一事我也做不了主,等晓儿回来你当面跟他说。”

孟觉晓觉得自己应该立刻出现了,也没多想就往门口走,刚走到门口时,一辆轿子里出来一个妇女,一阵风似的冲进孟家院子。

“二姐,黄员外家的大公子看上我们家喜儿了,您就行行好,放过您的侄女吧。”这个女人说话的声音特别尖,停着好像是钉子在铁板上使劲划时产生的。孟觉晓听着心头一阵乱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大步进门,孟尤氏看见儿子时立刻上前,低声道:“晓儿回来了,你舅舅舅妈来了。”

从这个细节上来看,孟觉晓看见了母亲的善良和温顺,都被人欺负上门了也不骂上两声。

“舅舅舅妈?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门亲戚?”孟觉晓冷笑一声,扫了一眼尤氏夫妇,这两位理亏的家伙,男的低着头不好意思正视,女的则扭开头冷笑低声道:“花痴!”

常言道:外甥娘舅一家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孟觉晓没想到自己面对的是这样一种外甥和娘舅的关系,从表面现象来看,眼前这个舅舅好像很怕老婆。

眼前这个舅妈的嘴脸孟觉晓淡淡一笑直接无视,扶着母亲笑着说:“强扭的瓜不甜,您别气着了,去把婚书取来。”说着孟觉晓回头对那对男女道:“婚书何在?”

“晓儿,你可想好了。”事到临头,舅舅反倒有点犹豫了,拿出婚书有点迟疑时,身边的舅妈一把抢过去递给孟觉晓道:“拿去!”

孟觉晓接过婚书看都不看,刷刷的伸手撕了个粉碎。孟尤氏拿了婚书出来看见满地的碎纸屑,叹息一声上前把婚书递给孟觉晓。接过自己的婚书,孟觉晓还是没看,直接递给舅舅道:“拿去,从此两家再无瓜葛!二位,请吧?”

说罢孟觉晓背着双手,面带冷笑看着这对男女。孟尤氏没想到儿子这么干脆,竟然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心中一阵酸楚,孟尤氏欲言又止,抬眼与尤有福羞愧的眼神对了一下,孟尤氏心中虽然不忍,但还是以扭头摆手道:“你们走吧!”

“一个花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家……。”

“闭嘴!”尤有福难得的一声怒喝打断了婆娘的废话,伸手拉上她使劲的往院子外拽。

“等一下!”孟觉晓出声叫住他们,两人站住时孟觉晓指着他们退来的聘礼说:“该多少就多少,不是孟家的东西我们不要。”

“晓儿,舅舅……。”尤有福脸上涨的通红想解释,孟觉晓根本不给他机会,冷冷的说:“我没有你这个舅舅!带上不属于这里的东西,滚!”

尤家夫妇狼狈的走的,孟觉晓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失落,世态炎凉寻常事,母亲连家里过年杀的猪都卖了,孟觉晓觉得没有再让她操心的必要。

“晓儿,你舅舅他怕你舅妈,你别往心里去。”孟尤氏终究是心地善良的人,都这样了还想帮着尤有福说话。

孟觉晓伸手扶着母亲,自信的笑了笑道:“娘,我没事,他们以后会后悔的。”

“这门亲事退了就退了,娘再给你张罗一门好亲事就是。”孟尤氏还在安慰儿子,孟觉晓对于包办婚姻没有多少兴趣,摇头笑道:“先不提这个吧,明年秋闺之后再说。”

回到书房里的孟觉晓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坏事,亲表亲结婚,后果很严重,孟觉晓可不想害了下一代。只是没想到这么俗套的剧情居然落到自己的头上,感受到世态炎凉的同时,孟觉晓并没有多少愤怒,这是多少有点哭笑不得。



第四章偏向的历史


class="width">时间很快过去半个月,孟觉晓的身子渐渐的好了起来,苍白的脸上也有了血色。(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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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正常的孟觉晓照旧每天早起出太阳的天就沿着河堤走一趟,村子里的人大都纯朴,很快适应了这个现象。姑娘媳妇们见孟觉晓也不再躲,只是依旧不敢靠近罢了。

“尤姐,家里就剩下三只下蛋的老母鸡了。”庄大栓的婆娘庄嫂手里拎着一只老母鸡,多少有点下不去手的意思,正在织布机前忙碌的孟尤氏头也不抬的说:“只要晓儿能好起来,全杀了都值得。”

庄大栓一家祖辈给孟家打长工,时间长了两家人都不怎么分彼此。宅心仁厚的孟家上一辈定下的规矩,庄家人就当自己家人对待,吃住在一个院子里,年底不论收成如何还能分上当年收成的三成。

庄家一家三口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凡事都为孟家想着,孟尤氏当初也打算让庄小六读书来着,可惜这小子自己不愿意,死活不肯才作罢。

庄嫂拎着母鸡出门时门口差点撞上正进门的孟觉晓,刚在在外面孟觉晓都听见了,家里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太好。

“庄嫂,放了吧,杀了它我上哪弄鸡蛋吃?”孟觉晓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最近一段时间孟觉晓总算是明白了家中的困境。去年初秋时一场暴风把快要收的稻子吹的个乱七八糟,本来亩产不过300斤的水稻,直接减产三成。

天灾是客观原因,**就是孟觉晓在县城读书时逛窑子花了不少钱,差不多把家底都耗尽了。后来一病不起,家里为了凑药费,过年的猪也卖了。最近为了给孟觉晓补身子,家里养的十几只鸡也杀的七七八八了。

前世的孟觉晓也是农家子弟,知道下蛋的鸡意味着什么。

庄嫂犹豫着回头看看孟尤氏,孟觉晓微微一笑,伸手接过老母鸡,轻轻的放到地上道:“去吧,不杀你,记得多下蛋啊。”

“你这孩子,身子重要还是一只鸡重要?”孟尤氏忍不住埋怨了一句,孟觉晓上前伸手给母亲捏着肩膀,口中笑道:“娘,我都好了,这不来跟您商量着是不是该回县城去读书的事情么?过了年就该县试,然后是府试,院试,明年秋天有乡试,孩儿的前程都在这上头,可不敢再耽误了。”

孟觉晓要回县城读书,孟尤氏虽然有点担心,想到儿子的前程也没有拦着。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孟觉晓说了“以前的荒唐事,不会再做了。从今往后只会好好读书!”

次日一早庄大栓早早起来,套上驴车,一身儒衫的孟觉晓背着书箱上了车,奔着县城而来。出村口的时候,一个少女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道路上拦住驴车。

“晓哥哥,这个给你!”就在孟觉晓还在愣神的时候,少女不由分说塞过来一个包袱,然后掉头就跑。

这女孩看着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在清晨的浓雾中孟觉晓甚至没看太清楚她的样子,只是觉得她的声音很好听,如同画眉鸟的鸣叫。恢复了身子的孟觉晓脸上又了血色,面对镜子时看着唇红齿白的自己,孟觉晓一直挺苦恼的。这个样子在现代叫娘货,很受同性歧视的说。

有一点孟觉晓还是知道的,那就是娘货们在什么快男的比赛中很受欢迎。由此可见审美观这个东西是多元的!

孟觉晓对这个声音好听身材窈窕的少女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多少有点茫然着目送如同小鹿一般的少女的背影时纳闷的问:“我哪来的妹妹?”

赶车的庄大栓的黑脸上看不出表情,闷声道:“她叫双儿,村东头葛老实的二丫头。~~~~早些年落水少爷救过她的命,这丫头倒是越长越水灵了。”

就冲这话,孟觉晓便断定,庄小六的闷骚是有遗传的。

路上这个小插曲孟觉晓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坐在驴车上打开包袱,里头有四个煮熟的鸡蛋,一双千层底的布鞋、一个绣着鸳鸯戏水的荷包。

荷包里透着一股淡淡的桂花清香,孟觉晓忍不住凑到鼻子前吸了一口,上面除了桂花的香味,还有淡淡的少女的**。两世为人的孟觉晓明白这个荷包意味着什么,多少有点得意之余,想到的是那个叫双儿的姑娘看着还小啊。

前世的宅男孟觉晓没有多少勾搭女孩子的本事,破处还是大三时的女友主动的。说起来有点丢人,想到刚才的小萝莉,孟觉晓有做禽兽的想法,却没有做禽兽勇气。

“庄叔,那个双儿多大了?”孟觉晓非常希望这年头的姑娘成熟的慢一点,最好刚才那个翠儿是萝莉的面孔而已。

“这个啊,过了年十四了吧?到时候说婆家了!”

十四岁,孟觉晓多少有点哀怨的叹息一声,这个年龄实在是下不去手啊。

金大师的笔下,也有一个讨人喜爱的小丫鬟双儿。可惜自己不是韦小宝,此双儿也非彼双儿,不然可以品味一番红袖添香为读书的雅致场面。

到了县城先到县学报道,县学就在衙门的边上,倒是好找的很。有趣的是比起县衙,县学的大门看起来似乎要光鲜不少,可见这个年代对教育的重视。

刚进县学的大门,一胖一瘦两个少年看见孟觉晓便大声叫起来:“孟兄,孟兄,你回来了。”这两人脸上的惊喜看着倒是满真诚的,只是庄大栓看见这两位脸色有点难看就是了。这两位倒是在记忆中出现过的,胖子叫张光明,瘦子叫曹毅。是县学里孟觉晓的损友!

所谓损友,就是当初带他逛窑子的家伙。难怪庄大栓见了他们脸色不好看,不过庄大栓出于敬畏,没敢进县学的大门,只能站在门口干着急。

说起来这二位人都不坏,都是年轻人喜欢往那种地方钻也是正常的,只是前任孟觉晓是个喜欢较真的人罢了,这二位也没少劝他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只是没听进去。

“二位仁兄一向可好!”孟觉晓初来乍到,熟悉情况都得靠这二位了。

“好好,都好着呢!”胖子张光明热情的搂着孟觉晓的肩膀,瘦子曹毅上下打量一番后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我和胖子去看过孟兄,奈何伯母不让我们进门。带去的东西伯母倒是收下了,说来惭愧,孟兄之病我和胖子有责任。”

没想到曹毅居然这么说,看着没心没肺的张光明也不好意思的说道:“曹毅说的没错,还好现在你没事了。”

孟觉晓感受到这二人浓浓的友情,心里有点小感动,连忙拱手笑道:“二位仁兄何必如此?福祸自招,在下之事怪不得他人。”

曹毅听了还想说啥,张光明已经大手一挥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孟兄,你还是老样子,对谁都客客气气的。”

曹毅眼珠子转了转,接过话道:“孟兄,原来租赁的房子已经退了吧?找到住的地方没?”

“还没着落呢,先见了夫子再说吧。”

曹毅道:“也好,你先去见夫子,不过夫子对我等一贯没好脸色,此去孟兄可得忍着点。”

张光明道:“速去速去,我二人在此等候。”

孟觉晓笑着拱手告辞,奔着里头而来,很快找到了崔夫子的所在。敲门后进的门来,只见榻上一个手捧书籍端坐的中年男子,白脸有须,见了孟觉晓眉头微微一皱也不说话。

“孟觉晓见过夫子!”孟觉晓依着礼数行礼,崔夫子冷冷的点点头,一脸的不快道:“病好了?”

“劳夫子挂记,全好了。”孟觉晓恭敬的回答,崔夫子神态好了一些,语调依旧冷淡的说:“回来了就好好的读书,不要辜负了这高堂之期盼。下去吧!”

孟觉晓正要出门时,门口进来一个少年,见了孟觉晓不由讥笑道:“哟,孟情痴回来了?”

这鸟人说话如此不客气,倒叫孟觉晓心中一阵恼火,不过转眼看见崔夫子见到这个家伙居然笑眯眯的说:“映浩来了!”

孟觉晓要想安心读书,似乎只能忍下这口气。出了门来,张光明和曹毅立刻迎上来,见了孟觉晓张光明便挥舞着拳头道:“刚才薛映浩都说啥了?这小子就会欺负孟兄老实,待我去打他。”

孟觉晓不想生事,连忙按住张光明道:“算了,今后觉晓只想好好读书,以报高堂。”

“***薛穷酸,仗着夫子喜欢便嚣张,迟早把他那十二岁的妹妹卖了荷花!”曹毅在边上阴森森的冒出这么一句,关键这这小子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敦厚老实。孟觉晓看着这家伙的表情,觉得后脊梁一阵冒凉气。

“算了算了,觉晓可不愿二位为了在下之事惹上麻烦。”孟觉晓赶紧劝了一句,这两位才愤愤的作罢。

“走走,一大早见了这厮鸟臭脸,当真是晦气。”张光明笑道,曹毅接过话道:“对,孟兄随我等走。”说着两人拽上孟觉晓就往外走,孟觉晓连忙追问:“去哪?”

“到了地方就知道了。”张光明大手一会,不容分说拽上孟觉晓便走。庄大栓一直给孟觉晓使眼色,孟觉晓看见了,但是心道这两人虽然操蛋,但绝对不是坏人,日后需要仰仗二人的地方也不少。所以没有搭理庄大栓的眼神跟着出了县学,往东走了没到一百步,在一所宅院前停下。

“二位仁兄,此为何意?”孟觉晓其实已经明白他们的意思,不过该装的还是要装一下,不然和前任的性格有不相符的地方被看破了麻烦多。

“进去看看再说!”张光明拽着孟觉晓进了屋子,地方不大,门前一个小院子,三间房,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如何,孟兄觉得好就住这。”曹毅笑嘻嘻的上前,孟觉晓背过身去使劲的揉揉眼睛,确定红了,这才转身拱手道:“二位盛情觉晓心领了,只是实在不敢当!”

“有什么敢当不敢当的?这地方平日也没人来住,原来是我午休之所,反正你要租房子的,不如住下还能省几个房钱。记得给我留一间房就是,回头我吩咐家里佣人来收拾。”张光明说着拉上曹毅掉头就跑,生怕孟觉晓继续推辞。临出门时曹毅回头喊:“记得也给我留一间,我二人在教室等你。”

目送二人远去,孟觉晓面露微笑,早晨出门时,母亲给了五贯钱,这是家里最后一点底子了。孟觉晓现在不能创造财富,能省钱的时候自然不会推辞,再说也会伤了二人的一片好意。

“少爷,您看?”庄大栓上前询问,孟觉晓笑着摇头道:“住下吧。”

安顿好孟觉晓庄大栓驾车回去了,次日一早孟觉晓如往常一般起来,在院子里运动一番,出门寻个小摊点花三文钱吃了早点,慢悠悠的往。课堂里学生们交头接耳的场面,和以前读中学时那帮同学似乎也没啥两样。县学里的学生都是十六七的孩子,和前世的高中生也没啥太大的区别。

孟觉晓在县学里不算成绩优异的学生,圆球一样的张光明看身材就知道,这小子更在意的是每天吃啥。曹毅倒不胖,但是这家伙看起来老实敦厚,实际上闷骚之极,逛窑子就是这小子煽动的。这小子读书也不怎么上心,三人在县学里属于成绩还要数孟觉晓稍微好一点。

张光明家里是本县最大的地主,在县城开着最大的当铺,曹毅的老子是本县县尉,后世公安局长的干活。说起来这两位的家世比孟觉晓都要强。

眼看着平时开课时间都过去小半个时辰了,夫子还是没出现,教室席地而坐的学生们说话的声音渐渐的大了起来。胖子张光明和闷骚曹毅凑近了孟觉晓,曹毅嘿嘿一笑道:“孟兄,下午春香楼诗语姑娘开诗会,你去不去?”

孟觉晓听到诗语这个名字,顿时眉头皱了起来,张光明见状狠狠的瞪了曹毅一眼,压低声音说:“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孟兄别介意。不过我听说这几个月,诗语姑娘倒是一直没有让客人梳头。也不知道哪个小子运气拔得头筹!”

说话间夫子之一的崔先生总算是出现了,威严的咳嗽一声,满教室的学生顿时都安静下来,张光明和曹毅也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今日夫子有要事,尔等自习吧。”

崔夫子好像有急事似的,丢下一句话便匆匆而去。一干学生顿时放了羊,纷纷离座走人。孟觉晓在县城里倒是租了房子住下,只是当时为了省钱条件房子条件差了点,回去也没啥可做的,不如在教室里呆着看看书。开春就要童生试,孟觉晓可没多少时间温习并不太熟悉的儒家经典了。

孟觉晓坐在位置上没动,反倒展开从房间里那里找到的《韩昌黎集》打算抄撰一本,张光明和曹毅见状一起过来,一贯出馊主意的曹毅开口道:“孟兄,这次病愈归来,你倒是越发的勤奋了。”

“是啊,整天读书你还没厌烦啊?跟我们一起去玩吧!”张光明也跟着劝。

孟觉晓听了笑着摇头道:“不去了,我这一病耽误了不少课业,开春就是童生试了,我得抓紧了,你们去玩吧。”张光明和曹毅见他态度坚决,也没再劝都走了。

教室里安静了下来,孟觉晓独自抄书,其实这书能买的到,只是刻板印刷的书不便宜,孟觉晓想省钱便借来抄,还可以顺便熟悉一下内容。来到县学后,孟觉晓总算搞清楚这个朝代其实就是南唐,不过历史上那个后主李煜居然成了一代明君,五代十国的纷乱居然不是赵匡胤搞定的,而是李煜。

这一段时间孟觉晓了解到所处的地方叫宁国府宣城县,隶属江南省的治下。按照后世的说法,应该是江苏省的一部分和安徽省的一部分合在一起。

现任皇帝德宗是李煜的太子,历史上那个词作的漂亮的一塌糊涂的李后主,在这里照样还是做的一手好词。偏生他还推崇韩愈,所以在科举考试中写文章,都得按照古文运动的那种格式来。并且在各级科举中,李煜因为个人的喜好,还加上了作词的内容。在科举中加入农桑的内容,也是李煜干的事情。

得知历史已经面目全非的时候,孟觉晓哀号过一阵,倒不是因为不找不到历史的轨迹作为金手指,而是哀叹李煜没有成为亡国之君,就写不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之类的千古名句了。

当然孟觉晓更悲愤的是,写古文实在不是他擅长的,只好貌似想抄袭也没有太明确的目标,只好临时抓紧学习韩愈的《韩昌黎集》。



第五章为何读书?


class="width">县城之外的十里长亭,县令高大人领着一干官吏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昨日州府传来消息,今日省城学政周大人到县里巡视。www.65txt.com

可是眼瞅着太阳都上了头顶了,学政周大人还是没有出现,这让大家多少有点纳闷。

“大人!会不会学政大人今天不来了?”县尉曹威走进高县令低声问。

高县令听着皱起眉头,低声道:“我倒是和学政大人打过交道,按照周大人的性子,他下来巡视的时候不喜欢按照下面的人安排的路线走,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有可能。”

抬头看看天,曹威苦着脸道:“州府距离县城不过六十里地,学政大人就算是走,这一大早就出门了也该到了吧?”

就在一干官吏等候学政周大人的时候,县学的教室里一个留着胡须的男子领着一个跟班的下人悄然迈步走进县学。

教室里的安静让这个面目清矍的男子脸带不悦,走到教室里看见只有一个少年在那里奋笔疾书时,男子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微笑,轻轻的走到少年身后探头看去。

书法一道孟觉晓倒是很有信心的,宅男往往都有点长处,孟觉晓的长处就是小时候练过书法。一手漂亮的瘦金体,就是吸引当年学姐勾引他破处的元凶。

男子看见孟觉晓的字时,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泛起的是一种凝重。瘦金体的创始人赵佶现在还没生下来呢,就算生下来也没皇帝的命了。这年月的人没见过这个,倒也正常的很。平时孟觉晓写字不用瘦金体,都是工整的馆阁体。抄书是为了留给自己看的,孟觉晓是为了留给自己看的,所以用上了自己最拿手的字体。

“好字!”男子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孟觉晓被惊扰后回头一看,本不打算理睬这个冒昧之客,回头打算继续抄书时孟觉晓突然觉得刚才不过是简单的一眼,就觉得身后之人气质高贵威严,不像是个寻常的大叔。

心里有了计较,孟觉晓回头笑道:“这位先生,有事请等我抄完这一篇再说。”

“不妨,不妨,我等得。没有打扰你就好!”气质高贵的大叔淡淡的笑着说,目光里充满了欣赏,安静的站在一边继续看。

孟觉晓抄完了一篇《师说》,放下毛笔站起身子,朝来人拱手笑道:“信手涂鸦,先生见笑了!”

来人咦了一声,好奇的笑问:“你怎知我是先生?”

孟觉晓微笑道:“先生虽一身布衣,然举止儒雅,气质高洁,晓以为尊阁下一声先生必不为过。



这位大叔听了这奉承话,开始还有点不悦,不过仔细想想自己第一次到宁国府,山城县更是第一次来,这个少年断然没有认识自己的道理。想到这里大叔不禁得意起来,没想到这山城县的一个学子,见了便装的自己也如此的推崇。

“呵呵,你是这里的学生吧,我问你,为啥就县学里就你一个?”男子笑眯眯的开口,被孟觉晓奉承一番,加上之前看见这小子的字很好,周大叔对孟觉晓的印象不是一般的好。

“夫子说今日有要事,让我等自习。既是自习,在哪不是自习?只要心里有功课,何处不是课堂?”孟觉晓见这大叔说话时不自觉的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心道这搞不好是条大鱼,所以神态越发的恭敬有礼。

“年轻人,你很好学啊,不错!”男子笑着说了一句,没有停留的意思,转身笑着走了。孟觉晓心里多少有点遗憾,但是追上去又显得刻意,反倒不美,于是送到门口拱手道:“学生恭送先生!”

这位大叔正是省城来的学政大人周致玄,说起来周大人倒是个不喜欢官场礼节的主,所以下来巡视时一律便装轻车简从。这么做当然也是为了看见下面的真实情况。没想到看见这个场面,周致玄最初心里很不爽。不过意外的看见一个勤奋的年轻人写的一手好字不说,而且还谦恭有礼举止得体,倒也算是小有收获。

孟觉晓不知道他是学政大人,本能的认为他不简单,抱着小心无大错的态度恭敬的应对一番,没想到给周致玄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送走来人,孟觉晓回到位置上继续抄书,没曾想不到一刻钟,教室里呼啦一下之前走的学生猛的冲进来六七个,后面跟着气急败坏满头大汗的崔夫子。

“其他人呢?都到哪里去了?”崔夫子气的直跳脚,大声骂道:“朽木不可雕也!来人啊,去找,都给我找回来。”

能上的起县学的,都是家里有点家底和关系的。这种家庭的孩子,能有几个是用心读书的。夫子抓回来的这几个倒是出身一般的家庭,他们倒是没有走远,就在县学边上的租房里呆着没乱跑。

这时候高县令一脸阴沉的出现了,看见崔夫子不满的哼了一声道:“崔夫子,你家中有事怎么不禀报一声,学政周大人刚才看见教室里就一个学生,你说他怎么看本官?”

“大人,卑职实不知学政大人今日要来!正值拙荆待产,事故……。”崔夫子自辩一句倒让高县令更加的不满了,黑着脸冷笑打断道:“学政大人巡视,与你教书育人的本分有何关联?难道说学政大人不来,你就可以不上课?”

崔夫子没说的满脸涨红,却也不敢辩驳,低声诺诺道:“今日错在卑职,学政大人处卑职自会一力承担。”

孟觉晓倒是挺同情崔夫子的,虽然平时崔夫子并不看好自己。有心想说点啥,孟觉晓见这当口还真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只能是闭上嘴巴作壁上观。

一干出去的学生陆续的被抓了回来,张光明和曹毅也没有幸免。差不多人都到齐时,高县令匆匆离开,没一会领着之前那个大叔进了教室。

“周大人请!”

“高大人请!”

一番谦让,两位大人都进来了,一干学生纷纷站起行礼。周致玄看见孟觉晓的时候,脸上不自觉的带上了一点微笑,但是很快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

“都坐下吧,今日本官来的唐突,倒叫各位见笑了。”周致玄嘴上说的好听,看表情一脸的阴沉,哪有半点见笑的意思。

“不敢不敢!”周县令带头,一干官吏纷纷答话。

“当今圣上重视治学,实乃我辈读书人之大幸。今日到此,本官想问各位学子一个问题,在座各位读书都为了啥?”周致玄说着收起冷笑,目光朝一干学子扫了过来。

面对周致玄的威严,又见到了高县令在他面都都异常的客气,一干学生哪有上前答话的勇气。周致玄扫了一圈见没人回答,便随便一伸手指着其中一位学子道:“你来回答。”

这位学生正好是崔夫子比较欣赏的寒门子弟之一薛映浩,被点名后多少有点慌张,上前一步犹豫了一会,不敢直面周致玄,低着头低声回答:“学生以为,学好文武艺,买与帝王家。”

这个答案周致玄听了没啥表情,淡淡的说:“你倒是说了实话。”

这话光看表情,就知道周致玄心里很不满,薛映浩顿时脸色先是红起来,接着又看看崔夫子,发现夫子正在不满的瞪着自己时,脸色顿时白了。

周致玄没有多看他,随手又指着曹毅说道:“你来回答。”

曹毅这小子看似一脸诚实,还是很有迷惑性的。上前一步之后恭敬的行礼后,曹毅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大人,学生读书都是家里逼的,不读书我老子真的往死里打。”

曹县尉在边上听到这话,表情顿时成了黑锅底。崔夫子在边上停着,也是心理暗暗叫苦,之前那个学生周致玄已经不满意了,没想到曹毅这个答案更混蛋了。高县令听了,心里又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一脸的哭笑不得。

周致玄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哈大笑道:“孺子倒也赤诚!”接着目光又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孟觉晓的脸上。

“你叫什么?”周致玄没有直接让回答问题,反倒先问起姓名来。崔夫子平时并不看好孟觉晓,尤其是孟觉晓生病之后就更不看好了,眼下周致玄点了名,崔夫子心里顿时焦虑万分,不自觉的就露在脸上。高县令见了心里又是暗暗的叫苦,县学也是政绩的一部分,而且还占了很大的比重。今天被周致玄打了个措手不及也就算了,没想到提问还问出了一个混蛋答案,现在这个学生长的倒是不错,看崔夫子的意思学问倒也一般。高县令心里也跟着着急,生怕孟觉晓答出什么混蛋话来。

“学生孟觉晓!见过先生!”孟觉晓上前一步,恭敬的回答,在称呼上还是保留了之前的“先生”,而不是换成“大人”。

对此细节,周致玄只是微微一笑道:“春眠不觉晓,取名觉晓,倒是颇有深意。我看你倒是人如其名,勤奋的很。呵呵,你来回答我的问题吧。”

孟觉晓读书的目的自然是升官发财,“千里做官只为财”这话念了无数遍了。只是眼下真要给出这个答案,孟觉晓断定这位周大人肯定能一脚踹飞自己,可是怎么回答呢?孟觉晓犹豫着,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啊!

学周公来一句“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么?貌似时代不对。思来想去,一番沉吟,孟觉晓突然想到了答案,上前一步不慌不忙的拱手说了一句,顿时满屋子的人都呆住了。



第六章一语惊人


class="width">“学生以为,读书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孟觉晓神态镇定,不卑不亢的说完这句话时,整个屋子里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安静之中。

宋代大儒张横渠给出的这个答案,为后世无数读书人视为最高境界。现在从一个后生小子的口中吐出,当真有震死人不赔命的意思。

周致玄身为学政,可没少读圣贤书,孟觉晓这个答案,可以说正是周致玄毕生追求的一种境界,只是之前没有人用语言总结出来罢了。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后,周致玄突然正了正衣襟,瞬即犹豫了一下,回头哈哈大笑朝高县令道:“高大人,山城县的县学办的好啊,出了此等出色的学子,高大人功不可没。”周致玄刚才是想玩一出高雅的把戏,临时想到自己的身份向孟觉晓这么一个小孩子行礼后来一句“闻道有先后,可以为师矣”,那还不把这孩子给吓着了。所以周致玄正了正衣襟之后停下了,这里有自矜的意思,也有点被这个答案镇住的意思。

原本以为要被黑一顿的,没想到事情居然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这让高县令也是分外惊喜。同样原本以为饭碗不保的崔夫子,看见这种变化时也是心头狂喜,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教出好学生,他的功劳自然是少不了一份的。

因为表现优异挽回了影响,高县令和崔夫子看孟觉晓都分外的顺眼,周致玄这时候笑着对众学子道:“诸君,孟生所言,周某赠与诸君共勉。”

说罢周致玄满意的看了孟觉晓一眼,没有再说啥,与高县令等人出去了。临出门时,周致玄突然站住,回头笑着问:“孟觉晓,为何明知本官为学生,仍不称本官为大人?”

周致玄本来心情不错,只是突然想到孟觉晓一直称自己为先生,莫不是想拜师?想到这里,周致玄心中顿时一惊,便停下来问上一句。心道如果孟觉晓顺势提出拜师,此子便是那心术不正之人,想必是事先看出端倪来,故意做作的心机深沉之辈。

孟觉晓脸上微微一怔,随即拱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大人即为学政,便是全省学生的先生。-====-学生以为,大人做这个官,不是看重权利,而是为了做好全省学生的先生作育英才。是故,称大人反倒违背了先生的本意!”

这个答案回答的很快,一点都不像是做作的样子。周致玄这才断定孟觉晓没有在装,但还是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了。周致玄虽然为官勤勉为人清高,但是在官场多年也不是白混的。确定没看走眼,周致玄才放心的离开,诚然他也不希望自己欣赏的学生是那种人。

欣赏归欣赏,周致玄出门之后再没回头,在高县令等人的陪同下四处走走看看,便回了县衙。

教室里的学院们大致分为三堆,孟觉晓、张光明、曹毅三人一堆,几个平时夫子很欣赏的以薛映浩为首的七八个人一堆,其他还有七八个中间派一堆。

平日里就属孟觉晓这一堆人不受夫子待见,虽然没有刁难,但是直接无视倒是有的。

当官的和夫子们离开后,教室很快又骚动起来。张光明和曹毅兴奋地凑到孟觉晓跟前,中气十足大嗓门的张光明笑道:“行啊,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这一手,这会脸露足了。”

说话时张光明的语调阴阳怪气的,眼睛还猛的往薛映浩那边扫。孟觉晓昨日问了庄大栓才明白薛映浩为啥不喜欢自己,原来薛映浩住的薛家村和孟家庄相邻,两村自古为了灌溉的水源没少械斗,属于世仇。

所以两个村子无论做啥都要别一别苗头,读书方面也一样。不过这些年孟家庄没有出什么读书方面的人才,薛家村十几年前出过一个举人,这方面把孟家庄压的死死的,进而演变成这十几年薛家村全面压制着孟家庄。

薛映浩对孟觉晓的不对付,是从进县学的那一天开始的。孟觉晓的学问一般,但是为人善良谦和,人缘很好。薛映浩虽然处处为难孟觉晓,但是有张光明和曹毅这两位在,薛映浩也不敢太过分,只能是在学习上压死孟觉晓得到夫子的欣赏后,有事没事在夫子面前说孟觉晓的小话,还拉了一帮人孤立孟觉晓。这也是导致孟觉晓成绩中等,却和两个不怎么读书的家伙混的很好的缘故。

薛映浩今天算是丢了人,面对张光明的冷嘲热讽,脸上一种红一阵白的。他实在没想到,平时看着不怎么地的孟觉晓,居然能在学政大人面前语出惊人,并且让学政大人失态了。一直以来自诩把孟觉晓压的死死的,今天的变化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了。

“露脸?让人上门退婚闹的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了,那才叫真的露脸。出了这种事情,你也配做读书人?”薛映浩恼羞成怒,开始说难听话。原本以为戳着孟觉晓的疼处了,没曾想孟觉晓丝毫没有反应,倒是先把张光明的火给点着了。

对孟觉晓生病的事情心里有愧的张光明,听到这个话立刻脸色一沉,一个箭步冲到薛映浩跟前瞪着一双牛眼怒吼:“找死么?老子不介意教训你一下!”

张光明是商人家庭的孩子,薛映浩倒也不怕他,梗着脖子大声道:“你动一个手试试?”

“不要!”孟觉晓担心事情闹大,看见一贯的行动派曹毅已经悄悄的摸了上去,赶紧喊一声。可惜已经晚了!闷声出现的曹毅抄起书桌上的一方砚台,手一挥啪一声脆响,砚台结结实实的拍在薛映浩的脸上,墨迹弄的一身。

薛映浩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在地上躺着,发出“呜呜”声,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叫疼。“这砚台不结实!”看着摔成两半的砚台,曹毅拍拍手笑了。

孟觉晓见状心里微微叹息,这个仇算是彻底的结下了。倒不是怕薛映浩,只是眼下孟觉晓自觉啥根基都没有,多个仇人不是多一堵墙么?薛家当年出的那个举人是薛映浩的叔叔,眼下在京城里做官,谁知道对日后的科举有没有影响?再说孟觉晓打心眼里觉得薛映浩是个小人,所谓宁得罪君子莫招惹小人,在没有实力一出手就能捏死他的时候,孟觉晓不想跟他起冲突,这也是最近一直压着不让张光明和曹毅搞他的缘故。

眼见薛映浩倒在地上呻吟,曹毅凑上前去,蹲在薛映浩的跟前压低声音道:“小子,听好了,再无事生非,小心你的狗头。”

“你们在做啥?”一声暴喝之后,崔夫子出现在门口,看见倒在地上的薛映浩,崔夫子脸色一沉道:“周大人还没离开呢,你们就闹事?谁干的?”

“我!”“我!”“我!”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崔夫子一看这三个人,眉头微微皱的跟“川”字一样。这三人中间家境最差的是孟觉晓,换做平时崔夫子拿孟觉晓做替罪羊也是寻常,只是今天孟觉晓为县学挽回了负面影响,也算替他抱住了饭碗,再拿孟觉晓开刀那也太不厚道了,再说周大人欣赏的学生,他也没胆子在周志远没走时乱来。

崔夫子正在犹豫的时候,曹毅冲着两人露出一个微笑,低声道:“二位兄弟别抢了,老子早就不想读这个鸟书了。”

说着曹毅转身对夫子道:“夫子,一人做事一人当,薛映浩出言不逊,学生先动的手。”

曹毅的老子是县尉曹威,这让崔夫子有点为难,不过转念一想有曹毅出来扛着也好,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于是崔夫子冷冷的哼了一声道:“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对着一干平时与薛映浩交好的学生吼:“还不送他去看大夫?在周大人面前脸没丢够是吧?”

说罢崔夫子摔了摔袖子出门走人,找曹威告状去了。几个人等抬着崔映浩出门,其他人看看没敢留下面对孟觉晓他们,纷纷溜将出去不提。

“曹兄,小弟受点委屈又有何妨,如今累的了你。”孟觉晓叹息一声,感激的说。曹毅听了一摆手道:“这厮鸟,早就想揍他个七荤八素了,今次要走了,再不动手便没机会了。”

孟觉晓听着一惊道:“怎么要走?”

曹毅道:“家父说我不是个读书的材料,让我学武从军去。年后就走,到大名府一个古旧处习武。如不是这样,我才不会明着动手,本来还寻思着那日夜间敲这小子的闷棍。”

记忆中曹毅人虽然胡闹,但是人不坏,除了不喜欢读书,也没做啥伤天害理的事情。曹毅要走,孟觉晓心里多少有点遗憾时,张光明笑道:“我等三人意气相投,不如结为兄弟吧。”

孟觉晓听了心里犹豫,对这些他还真没啥太感兴趣。曹毅倒是兴奋的一拍手道:“正合我意!”如此,孟觉晓只能是带着笑容道:“如此甚好!”



第七章结义


class="width">没有桃园,也没有春风,更没有那满园的桃花。www.65txt.com

就在孟觉晓住的院子里,摆上香案斩鸡头烧黄纸,三人搞了个郑重的结拜仪式。交换了八字之后,张光明最大,曹毅次之,孟觉晓只好做小弟。看着两位郑重其事的庄严的说着结拜的誓词,寒风中的孟觉晓真实的感受到了浓浓的暖意,原本并不太上心的他,也有了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我孟觉晓与张光明、曹毅结为异姓兄弟,即日起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很三国的誓词,很热血的场面。

叫了一声“大哥,二哥”后,结拜仪式完成。三人自此兄弟相称。

“来人,摆酒!”荣升大哥的张光明大手一挥,下面的家人立刻摆上酒菜,三人各自落座。举起杯子干了一杯,孟觉晓前世别的本事没有,酒量倒是有一点的,这酒下肚子觉得味道也太淡了一点,不由微微一愣道:“这是什么酒?喝道嘴里都淡出鸟来!”

张光明和曹毅愣住了,两人咂咂嘴,没觉得异常。这酒是张光明安排的,新上任的小弟提出了质疑,张光明本能的解释:“没啥不一样吧,不就是这个味道么?我们张家酒坊酿造的,哪个混蛋敢糊弄我。”

孟觉晓又倒了一杯酒看了看,这才注意到这酒有点浑浊,跟以前喝的白酒差别太大了。孟觉晓意识到一个巨大的财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心跳微微加速,心里想着该怎么说才不会造成其他影响。想的有点发愣,张光明看着着急道:“想啥呢?这菜都凉了。”

“我在想这酒!”孟觉晓有了定夺,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曹毅见了不由低声笑道:“我看有好事了,适才三弟在学堂里对答前便是这般笑容。”

孟觉晓心里微微一惊,心道这曹毅素来喜好习武,看着像个粗人,谁料到心细的紧。

“二哥说的没错,再有两月便是年关,你我兄弟还有时间赚它一票!”

“赚什么?钱么?”张光明顿时眼毛绿光,这家伙心思不在读书上,在县学里就是纯粹在混,他对赚钱倒是非常敏感的。

“对,赚钱。这世道做啥都离不开钱!”说着孟觉晓站起身来,朝张光明笑道:“不喝了,带小弟去张家酒坊!”

听到有钱赚,张光明如同狼见了血,立刻窜起来,带着两人直奔城东张家酒坊。~~~~

张家酒坊的规模在孟觉晓的眼睛里不算太大,张光明介绍的时候倒是很有点得意的样子,大手一挥指着一排一排的酒坛子道:“整个宁国府就数张家酒坊最大了!”

“这就是一个作坊!”孟觉晓在心里暗自笑了笑,前世孟觉晓父亲就是在市酒厂上班的,孟觉晓在里头打过暑期工。那还是一个中小型的年产就是1500顿。比起眼前这个年产十几吨的作坊,自然看不在眼里。

眯着眼睛关注的孟觉晓更注意的是生产流程,看了一圈后孟觉晓确定自己的计划是可行的。转了一圈之后,孟觉晓笑着对身边的张光明道:“回去。”

回到屋子里,孟觉晓也不多话,径直进了书房,拿出笔墨纸砚,摆开架势。张光明和曹毅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问。难得都安静的看着孟觉晓作为,刷刷刷的一番笔走龙蛇,半个时辰后一个简单的模型草图出现在面前。

画好之后,孟觉晓又拿出一张纸来,沉吟一番把前世在酒厂里学到的制酒流程画了出来。做完这些,孟觉晓放下笔朝两位兄长笑道:“二位哥哥,这就是小弟的发财之道。”

张光明家里的搞酒坊的都看不懂,更别说曹毅了。“三弟,你画的都是些啥啊?”

“现在也说不清楚,大哥拿上此图,寻个绝对可靠的木匠按图打造即可。待我制出酒来,一切便有分晓。”孟觉晓也不解释,一副笃定的样子。张光明见了对所谓的发财之道生出疑问,但也没在意。这年纪的张光明也正是喜欢胡闹的时候,反正不好读书的人平时也没啥事情可做,心里还想着万一能做出点名堂来证明一下自己不是老爹口中那个败家子。

“行,这事情就交给为兄来办!保证误不了事!”张光明打了保票,孟觉晓补充道:“切记保密!”

“我这就去!”张光明拿着图纸当即离开,曹毅迟疑了一下道:“三弟下午还要上课,我随大哥去帮衬!”

这两位上不上课也没人在乎,孟觉晓点点头也不多说。待两人去后,孟觉晓看看还早,坐下安心的把制酒流程细致的整理出来,方便日后大规模生产。

刚整理好一个大概,门口进来一个小厮,满脸笑容道:“三爷好!小的伺候您吃午饭!”

这个无疑是张光明安排的,孟觉晓这会觉得这个结拜大哥对自己真不错,想必是离开时交代下来的。很明显在这之前,穿越者孟觉晓是没有桃园结义那种义气觉悟的。即便是现在,孟觉晓也觉得,搞出好酒来大家一起发财,就算是对得住这两个兄弟了。

有这种想法不是孟觉晓无耻,而是他骨子里就没有这个时代的人的觉悟。

吃了午饭回到课堂,陆陆续续的学生都来了,上午发生的事情让大家都有意识的回避他。孟觉晓知道同学们是担心薛映浩,本来跟这些人就不熟悉,也没往心里去。等了一会,崔夫子还是没回来,孟觉晓安心的抄书,没一会便有人传话道:“崔夫子陪同学政大人,下午继续自习。”

一番喧哗后,不少学生开溜,也有一些留下来看书。课堂里回复了安静。

后唐朝立国兼并中原立国之后,虽然以秉承大唐自居,但是为了不赴唐末的藩镇割据的后尘,在制度上进行了很多的改革,取消了丞相设内阁,地方上用文官节制武将等等。总而言之有点类似明朝的制,开国便定下重文轻武的基调。

周致玄在县衙了吃了午饭,没有提今天县学内看见的事情,而是直接表示要离开。这个结果多少有点差强人意,对于周县令而言倒也能接受。离开县衙周致玄又一次来到县学的教室,不过没让人跟着也没进去。独自走到窗外往里面看,孟觉晓笔挺的背影孤单的坐在椅子上奋笔疾书的样子,和周围三三两两的学子低声议论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走吧!”周致玄悄悄的转身离开,没有惊动里面。

高县令殷勤的把周致玄送出县城外五里地,周致玄勒马回头笑道:“仁辅兄,就到这吧。今日也算不虚此行!”仁辅是高县令的字,作为上级周致玄称呼他的字,多少有点给面子的意思,言下之意山城县学看见学生放羊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高县令一直担心周致玄当面不说,回去往上面写报告的时候说点啥,之前心里忐忑又不好问。现在周致玄主动说,高县令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大人,说来惭愧啊!日后下官一定严加监督。”高县令赶紧低调的表态,上面不计较不等于这个事情没发生。有时候态度很重要,周致玄是当今德裕皇帝颇为看重的臣子,高县令可不敢给他留下坏印象。免得将来周致玄飞黄腾达了留下后患。

周致玄沉吟了一番欲言又止,随即展颜一笑拱手道:“告辞!”说罢扬鞭策马,两骑绝尘而去。高县令一直目送周致玄没了影子,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阴沉着脸回头冷冷的看了一眼崔夫子道:“今次便罢了,赶紧回家去看看吧,日后仔细点。”

一番恩威并济,高县令不等崔夫子表示感激便径直回城,一路之上心里暗暗盘算,那个叫孟觉晓的学生倒也出色,难能可贵的是入了周致玄的法眼。适才周致玄欲言又止的,想必是为了他,明年的县试只要文章过得去,第一就是他了的。官场上就是这样,上面的人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下面的人就得仔细揣摩上官所想,主动把事情办了,还得办的漂亮。这种事情说的好听一点叫为官的艺术,说的难听一点叫溜须拍马。

高县令心里存了照顾孟觉晓讨好周致玄的念头,孟觉晓并不知情。崔夫子的妇人难产总算是有了结果,夜半时分诞下一子,母子平安。累的像条死狗似的崔夫子只能告假,高县令也没有为难他。县学里有其他夫子继续上课,挨了打的薛映浩也难得老实下来。

曹毅说薛映浩的那个祖叔在京城里不过是翰林院里的一个闲职,怕他作甚。为此孟觉晓也不好说啥,埋头读书。

三日之后下学之际,旷课多日的张光明冲冲的回来了,随后还跟着小厮抬着按照图纸打造的小型蒸酒器具。

孟觉晓放下手头的书本,指挥院子里的家人架上大锅,又拿来准备好的酒倒入蒸锅点上大火开工。开始的时候张光明还饶有兴致的看着,后来架不住困倦都去睡了,留下孟觉晓带着下人坚持。

次日一早张光明刚起来,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使劲的吸了一下鼻子,张光明道:“好香!”



第八章财源


class="width">如何提高白酒的浓度,对于孟觉晓而言不算难题。(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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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辛苦劳作,换来的是两坛子高浓度的白酒,尝过一口之后孟觉晓断定不下40°,比起这年头寻常的酒,不可同日而语。

脸都顾不上洗,张光明便冲出来,看见院子里孟觉晓正在对着两个酒坛子发呆。

“三弟在想什么?这就是你酿出来的好酒么?”空气中弥漫的酒香已经让张光明垂涎欲滴,恨不能立刻就尝到味道。

“产量太低!”孟觉晓有点答非所问的,回过神来看见张光明表笑道:“不错,正是小弟说的好酒,眼前一笔横财就靠它了。对了,怎么这几日不见二哥?”

张光明没想到孟觉晓问起曹毅,顿时心中暗自生出惭愧来。有了好东西不惦记兄弟,光记得自己享受了。无形中孟觉晓随口一问,到了张光明的心里就成了不忘记兄弟义气的举动。

“对啊,二弟这几日也不见人。想必是打人之事发了,为兄这就派人去曹家问问。”张光明笑着说话时,孟觉晓已经打开一个酒坛子,舀了一勺子酒递过来道:“尝一尝!我觉得还差点意思。”

迫不及待的张光明张开大嘴,仰面就干,孟觉晓想劝都来不及了。这一口下去至少二两,没喝惯高度白酒的张光明,顿时觉得从口腔到肠胃都在烧火。长着嘴巴哈了好一阵气,满脸涨红的张光明总算是顺过气来,大喊一声:“***太够劲了,难怪三弟说那日喝的是水,比起这个酒来,那不就是水么?”

说罢意犹未尽的张光明居然又拿起勺子,不过这一次倒是小心多了,轻轻的抿了一口,眯着眼睛慢慢的咂嘴,好一会才慢悠悠的说:“有了这等好酒,就能挣一座金山回来。”

孟觉晓似乎并不太兴奋,如有所思的笑着看着张光明道:“大哥,你想怎么卖酒?还有产量问题,你怎么解决,我忙活了一夜才得这两坛子好酒。”

“产量的问题好办,回头我就安排人手,打造大号的蒸具!把张家酒坊的所有存酒都变成这种好酒,何愁不狠狠的发一笔?”张光明对生意之道倒也在行,随口给出的答案倒也有点意思。不过这还不能让孟觉晓满意,作为一个穿越者,不利用优势资源把利益最大化,那也白多了千年历史积淀。

摇摇头,孟觉晓不以为然的笑道:“此等好酒一坛,约等于之前三坛!倾尽张家所有存酒,能得几何?还有一个定价问题,想过没有?”

张光明一听这话便冷静下来了,正寻思着呢,抬眼见孟觉晓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不由笑道:“好你个三弟,心里已有定夺却来消遣哥哥,速速把拟好的章程说来。”

早有准备的孟觉晓笑笑没说话,径直往书房走来。张光明紧紧跟上,进书房前孟觉晓回头拦住随后跟进来的小厮张富道:“在外头等着,我与大哥有要事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进了书房笑着招呼张光明坐下,待两人坐定了,孟觉晓才笑道:“两坛子酒,大哥带一坛子回去孝敬伯父,想必有此酒铺路,说服伯父把酒坊交与大哥打理自然不在话下。此其一也!其二,山城县太小,尽快在府城寻一处合适的店铺,为日后打算。其三,预备二十名年轻貌美的女子由小弟亲自训练,为日后张家酒坊专卖店店员。其四,”

说着孟觉晓拿过一张画好的纸递过去道:“派人抓紧照样子印出来。其五,县城最繁华的地段选一商铺作为专卖店。”

说道这里孟觉晓拿起桌上茶杯想喝水,发现居然是空的,张光明这个时候眼睛都听直了,突然打断了才注意到。立刻扯开嗓子喉:“人呢?都死哪里去了,还不进来倒茶。”

张富急忙进来倒上茶水,孟觉晓喝了一口待他出去后,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最后谈一谈生产和包装,其实这些没必要谈,我都写下来了。”

说着孟觉晓又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递过来道:“看看吧!”

纸上写的东西其实一点都不复杂,首先是给这种新酒取名满园香,其次是设计一款样式精美的酒瓶,分二两、半斤、一斤装三种。每个酒瓶上都必须刻有“张记、满园香,山城县张家酒坊X年X月X日出产”的字样。用孟觉晓的话来说,我们不单单是在卖酒,还要卖牌子。这些道理张光明很容易理解,但是在看见这份计划之前,张光明打破头都想不到这些。

看罢计划,张光明再抬头时,仿佛面前真的又一座金山似的!不对,应该说张光明看着孟觉晓就好像在看一座金山!

“三弟,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啥?这些点子是怎么想到的?你要去做生意,这天底下的钱不都被你赚去了!”

孟觉晓听了摇头笑道:“小弟还要读书,这些事情主要靠大哥去做。”

张光明心里清楚,这年月商人的地位不高,赚再多的钱没有官方的支持谁知道那天就倒霉了。眼下孟觉晓要专心学业,张光明自然不会拦着,更不会让他分心。

“三弟只管安心读书,以备明年科考。其他事情为兄来办,三弟只管等着分钱便是。”说罢张光明便跳了起来道:“为兄这就回去面见父亲!”

带着孟觉晓准备好的计划书,张光明火烧屁股似的,抱着一坛子酒回去了。一路之上张光明抱着宝贝似的,谁也不让碰酒坛子,贴身的小厮张富想接过去,还被踹了一脚。

目送着张光明的离开,孟觉晓的心里突然一阵不踏实。这种不踏实源自自身的实力,希望是自己多心吧。刚刚进门收拾剩下的半坛子酒,曹毅便一瘸一拐的来了,这厮鼻子贼灵,刚进门就使劲的吸了起来。“什么啊?什么啊?三弟快快出来,打翻了酒坛子了。”

扯嗓子一喊,书房里的孟觉晓出来,抬眼一看酒坛子还在那好好的,便笑着上前道:“哪来的酒坛子被打翻了?”说着孟觉晓露出惊讶道:“二哥这是怎么了?”

那日打了薛映浩,晚上回家被老爹先是一顿家法伺候,抽了五十藤条,接着又被用马车拉着上薛家赔了不是。这事情曹毅当然不肯说出来,不然多没面子。

“无妨,那日回家跌了一跤!为兄自小练武皮粗肉糙,这没伤着筋骨的,躺了两日差不多好利索了。”曹毅寻个借口应付过去,孟觉晓见他脸色不定,心道肯定是被家里收拾了一顿。说起来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看的出来曹毅这个人看着有点木讷,其实心思活络为人仗义。关键的一点,这两个结义兄弟确实把自己当亲兄弟一般的对待,不能不叫孟觉晓感动。

“二哥来的正好,新鲜出炉的好酒,待我取来你尝。”孟觉晓招呼下人拿个碗来,舀了一勺子白酒递给曹毅。和张光明的反应一样,更加好酒的曹毅在坛子打开的一瞬间眼睛就发蓝了,直勾勾的看着透明的白酒打到碗里,喉结不住的上下移动,双手已经伸了出去。

接过酒碗曹毅没有张光明那么猴急,小心翼翼的捧着生怕摔了,先是使劲的嗅了一通,闭上眼睛一翻陶醉之后,这才睁眼喝了一口。

烈酒入喉,曹毅一双不太大的眼睛顿时瞪的溜圆,一番震惊后,又来了一口。这一次比上一次急了,一大口下去便“啊”的一声道:“太过瘾了!”

一碗酒喝罢,曹毅突然显得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凑近了孟觉晓低声笑道:“三弟,这酒还有没有多的,我买一点回去孝敬老爷子。”

孟觉晓笑道:“二哥说的甚么话,孝敬伯父是应该的,这坛子里剩下的酒只管拿去便是,休要提半文钱字,否则兄弟二字自此不提。”

今日曹毅是偷偷溜出来的,原本曹威行了家法之后,对曹毅禁足半个月来着。曹毅想着今天偷偷出来,万一被发现了回去肯定还要吃一顿打,想到老爹好酒,带点好酒回去想必不会受责罚,没准连禁足的日子都免去了。

曹毅素来不喜欢占人的便宜,见这孟觉晓眼睛都是红的,便晓得这酒来的不易,更加不好意思开口了,所以才要说买。孟觉晓心里惦记着曹毅的意气,自然把话说的圆满漂亮,给足了曹毅的面子。

得了孟觉晓的话,曹毅也不客气,一个大步上前,抱住酒坛子就同抱着个金娃娃似的,带着点傻笑道:“如此不客气了,这就回去孝敬老爹,想来他不会再罚我。”一高兴,曹毅说漏嘴了,孟觉晓也当做没听见,笑道:“时候不早,小弟也该去县学了,就不送二哥了。”

曹毅猜的不错,回到家里果然老远就听见老爹的叫骂声。“这天杀的小畜生,回来不打断他的腿。”边上还有老娘的低声劝着,曹毅手里有核武器,浑然不惧的进了家门。

“小畜生,贼杀才!你还敢回来?”曹威是县尉,等同于现在的公安局长,平日干的就是与犯罪分子打交道的活。今日一声怒吼,倒是威势十足。

曹毅属于闷骚型的家伙,抱着酒坛子心里其实早有对策,低着头一副很是委屈的样子上前乖的让人心疼。



第九章开张大吉


class="width">果然曹威见他这个样子,神态微微好了一些,加上老婆在身边低声劝道:“相公,毅儿这不是回来了么?这孩子年后就得北上,一个在外挺可怜的。www.65txt.com-====-”说着曹夫人扭头抹眼泪,儿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想到年后就要去北地从军,在那极寒之地吹西北风,当娘的哪有不心疼的。

“父亲,孩儿知道这次做的不对,所以听说最近张家酒坊出了一种好酒,一早起来便去买来孝敬您。”说着曹毅双手奉上酒坛子,曹威好酒,听说儿子一大早是去买酒,孝心可嘉。

其实曹毅刚进来时,曹威就闻到了酒香。心里还暗暗称奇啥酒还没开坛就这么香,接过酒坛子有点迫不及待的拔开塞子,顿时酒香扑鼻而出,弥漫开了。

不消说曹威第一时间就要试酒,喝了一杯之后大呼过瘾,放下杯子曹威急切的对曹毅道:“此等好酒为啥不多买一些回来?速去找你娘要银子,再买三五坛回来。”

曹毅道:“这酒时下有钱都买不到。”曹威纳闷的追问缘由,曹毅顺势把兄弟结义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说道孟觉晓是这种酒的发明者时,曹威的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孟家这孩子,怎么想起来搞这种不务正业的勾当?回去劝劝他,专心读书才是正道。”说教一句,曹威维持着父亲的威严,板着脸回屋子里享受美酒去了,再不提曹毅犯错的事情。

张光明屁股着火似的冲进家门,迎面撞上有着同样富态神采的老子张大富,好在张大官人伸手还算敏捷,避免了一起交通事故。生就一副弥勒佛的笑脸,看见儿子风一样的进来差点把自己给撞了,张大富也不生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臭小子,你救火呢?”

“比救火还急!”张光明在家是独子,爹娘都得让他三分。一嗓子喊罢把酒坛子往地上一放道:“看看这是啥?”

“酒坛子啊!”张大官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看见儿子一脸的不快,艰难的蹲下身子打开塞子,一股扑鼻的酒香顺着鼻孔往里钻时,张大官人的脸色变了。

飞快的让下人拿来勺子偿了一口,倒吸一口凉气之后张大官人总算是明白为啥儿子脸上的笑容如此得意。-====-轻轻的把坛子盖好,拍了拍手张大官人异常淡定暴了一句粗口:“这***根本就是一座金山!”

“您先看看这个再说!”张光明把孟觉写的东西递过去,张大官人不识字,眼睛一瞪道:“有你这么欺负老子的儿子么?不知道我不识字?”

张光明嘿嘿一笑道:“听我慢慢道来!”父子两到书房内,张光明把内容解释了一下,张大官人这一次不淡定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儿子,生怕别人听去似的低声道:“了不得!了不得!原来买卖还能这么做!”张大官人原本家境一般,到了他的手里才发的家,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是这是个很聪明的人。买卖做的极其活络,这才有了张家的兴旺。

张光明又把这些的来历说了一下,张大官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惭愧,嘿嘿一笑道:“好险,适才我还惦记着独霸这个买卖,现在看来你这个拜弟不是一般的人物,省城里的大官都看好的人。”

张光明一听就火道:“这种不仗义的事情怎么能做?”

张大官人此刻心里转悠了很多念头,张家虽然富裕,但是社会地位并不高。听了儿子这番话,张大官人眉心一皱,计上心头。

“臭小子,没看出来你平时就知道吃喝玩乐,还能结交上这等兄弟。从今天起,张家酒坊归你打理,拿出四成股份来给你这个拜弟,总之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他牢牢的绑住一定错不了。这是个有大能耐的人!”

得了老子的首肯,张光明兴冲冲的回来找打孟觉晓,把父子俩商议好的意思说了一下。孟觉晓听了笑道:“我要那么多股份做啥?不如这样,我不占股份,只占两成干股,另外两成干股分给二哥。”

“酒是你酿的,办法也是你想的,怎么能不要股份?”张光明说着心里想,三弟果然是个厚道人,这事情还想着老二。

“大哥,这事就按我说的来吧,以后这一摊子上了轨道,小弟便不再插手。专心读书考取功名才是本分!”孟觉晓笑着推辞,张光明见他坚持,劝了一番也没用,只好作罢。

张光明直接到县学里请了长假,崔夫子虽然不高兴,但是张光明本来就不是他喜欢的学生,加上奉上了礼物,好像这年月也没有读书人去做买卖属于斯文败类一说,所以崔夫子也没说啥就准了。

张光明的动作很快,县城中心的一家店铺腾了出来,按照孟觉晓的意思开始装修。宣传用的传单也开始印刷,张光明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到处转,每天傍晚到孟觉晓这里来,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做就成。

最先上轨道的是生产,张光明花了大价钱,派人把附近州县的木匠都找来,按照孟觉晓的提示,每个目光按照图纸上的尺寸只做一个部件。很快三个大蒸具做出来并安装完毕。张光明又挑了一个最可靠的人管理酒坊里的事物。

这年月社会风气基本延续了大唐时期的遗风,大户人家的女孩也没有不能抛头露面一说,小户人家的女孩就更别提了。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二十个十六岁一下的年轻女孩子也被带到孟觉晓跟前。其实不是张光明想使用童工,只是这年月十八岁以上的女孩子,没有嫁掉的那都是滞销产品。

孟觉晓花了三个晚上,教会了这些女孩该做啥。至于做的好不好,那个另当别论,不过这些女孩子都是聪明伶俐特意找来的,想来也查不到哪里去。

半个月的辛苦之后,正式开张的前一天,张光明带着孟觉晓到“满园香”专卖店去看了看,完全按照孟觉晓的意思,特制的瓷瓶一水的青瓷。装上酒后整齐的摆在货架上煞是好看,原本这里不过是卖散装酒的,现在重新装修后,总算有一点专卖店的意思了。

“怎么样?”张光明对于自己的劳动成果还是很满意的,孟觉晓也表示满意的笑道:“不错,大哥果然能干。”

“还有一个半月就过年了,就看明天这一炮能不能打响了。”前前后后的没少投入,张光明虽然很有信心,但是能否达到预期的目标,还是有点忐忑的。说着张光明拿出一张孟觉晓拟定的定价表,啧啧两声道:“三弟,你这个定价也太高了。一斤装的要一百五十文钱!要说以前卖的散装酒不过十文钱一斤。”

孟觉晓笑道:“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明日起早,等着看好戏吧。”

每逢初一十五,是县城赶集的日子。一大早“满园香”专卖店前就忙活开了,一溜长桌子摆在门口,后面站了一排穿戴光鲜的年轻姑娘,每人面前一排小酒杯。长桌前还有五六个小姑娘,手里拿着印刷好的传单,见到穿着好一点的人就发一张。配上清脆的叫卖声,这些小姑娘很快成为了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最大的亮点。

“欢迎品尝满园香!”一小杯一小杯免费品尝的白酒和浓郁的酒香,很快就吸引了大量的人围在专卖店跟前,但凡有尝试之后的人,没有一个不叫好的。白白尝了味道,不买一点就不好意思了。于是下面这样的对话经常出现!

“一百五十文一瓶?太贵了吧?”

“不要紧,您可以买小瓶装的,只要三十文钱!还有半斤装的,只要七十五文钱。”

“这样啊,那就买瓶小的吧!”

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们一个个面带微笑,长的一个赛一个的水灵,就算嫌贵不买也不生气的样子,让那些尝了味道的人都不好意思。即便是有的钱没带够的,转过身去没一会还是会回来买一点。

张大官人没有到场,而是在对面的茶楼里包了个位置,从窗子里往对面看。看着如此红火的买卖,张大官人嘴巴乐的都合不上了。一斤酒加上包装全部本钱加起来不过十文多一点,卖一百五十文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还是别人心甘情愿上杆子被抢。

一天下来小瓶子里的酒卖的七七八八,喜出望外的张光明一天都没有看见孟觉晓,派小厮去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人。

曹毅倒是来忙了一天,得知自己有两成干股,曹毅愣是呲牙裂嘴的笑了一天,见谁都和和气气的。

夜幕徐徐降临,忙了一天的张光明和曹毅正在焦急的等待账房算账时,孟觉晓拎着一个奇怪的东西进来了。

“老天!我的好三弟,你怎么现在才来?”张光明见孟觉晓进来,立刻迎了上来,眼睛里抑制不住笑意,张开双臂就要来个熊抱。

孟觉晓呵呵一笑,举起手里的算盘笑道:“呵呵,我这不是来了么?”

兄弟三人一番说笑后,孟觉晓走到正在算账的人跟前,看着他们筹算的艰难,不由微微一笑。



第十章远虑


class="width">“这是啥?”曹毅看着算盘一脸的迷惑,孟觉晓笑道:“一会你们就知道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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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账房喜悠悠的端着账本过来,孟觉晓笑道:“算出来了么?先别着急说,账本拿来我算一算,然后对一下结果。”

两个账房先生一脸的不快,看着东家张光明,那意思我们是张家的老人了,不信任就别请我们来。张光明想说点啥,但是想到孟觉晓最近折腾的如此精彩,不由笑着对账房先生到:“无妨,让三爷算一算就是。”

孟觉晓笑着对账房道:“莫误会,我不过是见你等筹算艰难,想了个办法简化一下,成与不成还两说呢。”

账房这才释然,不过看看孟觉晓青涩的面孔,心里多少有点不服气,只是当着少东家的面不好意思说啥。

接过账本摊开,一手翻账本,一手放在算盘上,噼里啪啦的一阵算盘珠子响动,拿着自制的鹅毛笔用阿拉伯数字不断的做着记录,不到一刻结果便出来了。

“今日营业额为六百七十八贯五十七串零十五文!”放下算盘和手里的鹅毛笔,孟觉晓笑眯眯的说。

这一下两个账房先生傻掉了,两人前后算了三次,花了一个多时辰才算出来的结果,没想到孟觉晓如此轻松地得出了正确答案。

张光明和曹毅看看账房的表情心里就明白孟觉晓的结果是正确的!两人也晕了,这年月可不比现代,是个人只要经过正常的小学义务教育,算这种一般的帐都非常轻松。书读的好的,帐未必算的精。

买卖人家庭出身的张光明第一个反应过来,拿起算盘仔细的看了看道:“三弟,你用这个算的帐?”

孟觉晓笑着点点头,两位账房先生异口同声的惊呼:“真是宝贝!不知用起来可难?”

孟觉晓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这就是用竹木做的一个算账的辅助工具,制作非常简单,只要掌握了算法和口诀,只要是个识字的人都能轻松算账。”

两位账房先生欲言又止,看看孟觉晓又看看张光明,默默的把头低下。他们的心思不难猜,张光明倒是有心让孟觉晓教会这两位账房,可这是孟觉晓的绝技,即便是拜弟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这年头师傅教徒弟还留一手呢!

“呵呵,这东西叫算盘,我既然带来了,就没有藏私的意思。不过你们想过没有,这天底下需要算账的地方有多少?”孟觉晓这么一提醒,两位账房先生是立刻眼前一亮,齐齐拿目光看张光明。

张光明被孟觉晓搞出的震撼场面已经有点麻木了,这会他倒是非常冷静的拿起算盘仔细看了看道:“这东西制作起来很简单!”

孟觉晓笑道:“如果把口诀和算法印制成册,一起推出呢?”说着从袖筒子里摸出一本小册子,轻轻的往桌子上一摆。

张光明的眼睛亮了,露出两颗板牙,伸手抢过小册子往怀里一揣哈哈笑道:“行,按照满园香的规矩来,每一个算盘上都刻上宁国府山城张记出品,小册子上都写上宁国府山城孟觉晓编。”这家伙学的真快,这么快就具备了品牌意识。

曹毅在边上指着纸面上的阿拉伯数字道:“这个又是什么?”

孟觉晓想了想笑道:“这是一种简单的计数方法,在运算和记账过程中可以用,一些要紧的数字为避免涂改,还是用原来的。我这里已经写好了相应的数字对应以及算法口诀,都在小册子上。还是那句话,我只管出主意和收钱。”

张光明一把抢过孟觉晓拿出的纸,哈哈大笑道:“又要发财了。”

孟觉晓摇头笑道:“算盘上很难赚到多少钱,我不过是想把这种方法推广开来,也算是利国利民利己的一件好事。倒是这酒的生意才是正道!”

曹毅在边上暗暗想,三弟此举推广开来,赚钱倒是次要的,一旦为全民所接受,可谓功在千秋。如此看来,三弟真的是心怀天下。想到自己老子的话,曹毅暗下决心,日后在这位三弟面前言听计从绝对没有错的。

张光明和曹毅想的又不一样,他的心思还在赚钱上,拿着账本看了眉开眼笑道:“三弟说的是,如今寻常人家一月十贯钱便可衣食无忧。如今不过一日便盈利五百贯,之前整个张家酒坊每月盈利也不过五十贯,这一次真的是发财了。”

曹毅原本打算凑个趣,眼睛一扫看见孟觉晓饶有兴趣的看着张光明感慨的样子,立刻笑道:“大哥,别着急高兴,三弟还有话说。”

这段时间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处默默的注视着孟觉晓那一副不动如山的平静表情,即便是在得知如此巨大利益后,没有丝毫的喜形于色。要知道这个年轻人只有十六岁啊,悄悄进来有一会的张大富心里已经完全被这个年轻人折服了。在此之前,张大官人对于两个年轻人联手经营这么大一笔买卖还有点不放心,打算过来盯着一点提醒两句的。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张大官人甚至还很期待接下来孟觉晓说的话。

“今日头一天开张,宣传手段到位了,生意好一点也很正常,不可作为常例来看。再有,山城不过是一个县城,市场空间不大。我估计明日起营业额会大幅下跌!如今山城县的一炮已经打响,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向宁国府进军,想周边县扩散影响。”

张光明听着忍不住大声笑道:“这个好办,明天便赶往宁国府,有了今日成功的法子,到时候照方抓药便是。”

暗中偷窥的张大官人见孟觉晓似乎还有话说,不禁摇摇头,暗道自家小子还是沉不住气。

孟觉晓摆摆手笑而不语,张光明明白自己说的对方不赞同,不由着急道:“三弟有话赶紧说完,别说一半留一半。”

曹毅在边上笑着打趣道:“哪里是三弟不说,是大哥心急了。”

张光明这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确实是急了。”

孟觉晓这才慢悠悠端起茶杯先喝一口,润了润嗓子笑看张光明道:“倾张家之力,能抽出来的资金不千贯的之数吧?”

张光明被问的愣住了,本能的点点头,暗中的张大官人也点点头。“抽出一千贯不是不行,不过别的买卖就不好做了。”

“把现有资金全部用上,生产销售最多能维持一州之地。如果把能筹集到的资金全部用于生产,产量在现有的基础上能增加多少?”孟觉晓又问。

“至少能翻两翻,好了我的三弟,你别卖关子了。总之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张光明这一下学乖了,赶紧交出话语权,这一番举动倒是赢得了暗处张大官人的连连点头。

孟觉晓伸手到袖筒子里拿出一张纸,张光明见了不由傻笑道:“三弟,你这个袖筒子里还有多少神奇的法门,一道亮出来吧。”

孟觉晓苦笑着翻个白眼道:“你真当我是聚宝盆了!”

“可不就是么?”张光明哈哈大笑,接过纸凑到蜡烛前仔细的看了起来。孟觉晓这张纸上可谓图文并茂,自上而下的方格子呈金字塔状,每个格子里都写着字。顶端的是“张记酒坊”总店,往下是各省的代理分销商,再往下是各省州县的代理分销商。

张光明看了一会,有点茫然的摇摇头道:“不太明白!”

这个概念确实有点超前了,孟觉晓只好叹息一声拿过图纸道:“好,现在我来慢慢的跟你解说。首先拿江南省来说,在省城怀宁寻找一个实力强大的客商,把全省的经销权包给他来做,我们给予一定的让利。前提是先钱后款,运输自理。还有就是该经销协议一年一签,设定一个具体的销售数量,经销商完成不了,张记酒坊有权终止该协议。也就是说,我们只要把经销权包出去,开拓市场的事情就不必自己做,不过我们可以把在山城县取得的成功模式介绍给省包经销商。到时候不要我们督促,有人为我们去做市场。”

张光明有点明白了,一拍大腿道:“这么说来,今后我们要操心的就是不停的做出酒来。”

孟觉晓先是笑着点点头,又跟着摇摇头。张光明没想到还有事情,连忙笑道:“三弟请继续说。”

“这门生意好做,无非是占着独家经营的好处。如此巨大的利益,以张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嘿嘿,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屋子里有点暗,孟觉晓笑的又有点阴森,张光明和暗处的张大官人不禁都打了个寒颤。

见张光明晓得了厉害,孟觉晓这才抛出后续的手段道:“日后无论生意做到哪个省,首要的事情就是取得官府的支持。具体的做法无非两样,第一是塞银子,第二便是与之合作。总之相机而动见机行事便是。”

孟觉晓说这番话,无非就是提醒一下,免得张家日后在钱财上不舍得招惹来灾祸。



第十一章财主的幸福生活


class="width">身在暗处的张大官人听到这里,明白自己没必要继续呆下去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长江后浪推前浪,孟觉晓这个年轻人的心思缜密,深谋远略,有他帮着儿子,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还有,刚才说的只是对外。对内则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要严守酿造机密。眼下这些工匠,得想办法把他们的心都笼住了。核心技术绝对不能泄露!”又补充一点后,孟觉晓的话才算是说完了。

这是有小厮上来笑道:“少爷,酒席备好了。”

张光明听了道:“二弟、三弟,边吃边说。”

出了门的张大官人,此刻回头对身边的小厮低声道:“去取十瓶酒来,不,二十瓶。”很快小厮抱着两箱子十瓶装的酒出来,张大官人在暗中嘿嘿一笑道:“打道县衙!”

头虽然有点疼,生物钟还是发挥了作用,鸡鸣时分,这段时间的生活习惯还是让孟觉晓醒来了。窗外的天还是黑的,房间里的火盆只剩下灰烬,一根蜡烛已经快烧到了尽头。从温暖的被窝里挣扎着起来,刚有点响动,屏风后转出一张看着有点紧张的少女的笑脸。

“公子起来了,奴家伺候您!”

最近习惯了料理自己生活,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孟觉晓有点措手不及。身上仅穿着内衣,虽然是长的,但是每个年轻男人早晨起来都会有的状态,让孟觉晓有点不好意思。有心缩回床上去,可惜小姑娘已经站在面前,低着头手里拿着衣服张开等着。

“希望她没看见!”暗自苦笑一声,孟觉晓配合的开始穿衣。其实孟觉晓也想过请这个女孩子出去,不过转念又想,一大早的等在这里伺候的小女孩子,本身就是一个苦命人。请她出去还不知道她心里会怎么想,做下人的没地位,何必让她平添惶恐呢?真要请她出去,还不把她给吓着了,这种情节YY小说里可不少。

穿好衣服,又有两个粗使丫鬟端着梳洗用具进来,之前的少女小心的在脸盆里兑好热水,伸出白皙的小手试一试水温后这才放心。

“公子请梳洗!”

这就是财主的生活么?孟觉晓本能的认为这是张光明安排的,其实这一次他猜错了。这几位都是昨夜张大官人拜访了县令大人回家后,立刻叫来管家安排人手过来伺候孟觉晓。临时没有适合的专门伺候孟觉晓的丫鬟,张大官人还做通了妇人的工作,把贴身丫鬟珠儿派来了,就是刚才那个小丫鬟。

用手指沾着青盐漱口,这是孟觉晓最不习惯的一件事情,心里想着回头自己动手弄把牙刷出来时,一条热气腾腾带着淡淡香气的毛巾出现在面前。

前世孟觉晓没过过好日子,除了小时候有父母照顾,后来干啥都得靠自己。这种连梳洗都有人伺候的生活,孟觉晓心里的感觉只能用“舒坦”两个字来形容。那怪是个人都想有钱有势啊!嗯!有钱有势的感觉一定比这个还爽,那就作为今生的奋斗目标吧!

总的来说孟公子还是很规矩的一个人,小丫鬟珠儿担心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梳洗完毕,孟觉晓开门出来,一阵寒风嗖的往脖子里钻,浑身一激灵之后彻底的清醒。院子里这时候已经有人在忙活,一个下人在扫地,一个正担着水桶出门。看见孟觉晓两位下人都问了好,孟觉晓点点头意思了一下。在院子里活动活动四肢,慢跑一会之后浑身发热了,这才转身回屋。小丫鬟珠儿站在门口迎进来,目光中多少有点奇怪。

端起座上的热粥时,孟觉晓顿了一下扭头朝珠儿笑道:“你叫什么?”

“回公子的话,奴家叫珠儿!今天开始,由奴家伺候公子。”

“嗯!”孟觉晓点点头,认真的对付面前的热粥和糕饼。

吃饱喝足,接过珠儿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转身回了书房。每日的早读开始。

如果要说最欣慰的地方,就算是这年月的科举居然不考八股文。后唐王朝在取士方面,更多的还是延续了大唐的做法。不过考试中要做古文一篇,还是命题作文。在这方面比较欠缺的孟觉晓,要走科举这条出身之路,唯一的办法就是恶补!谁让前任不负责的带走了大部分的记忆呢?

朗朗的读书声一直到天色破晓才停止,收拾一番孟觉晓出门到县学。临出门时才算见到了这所宅院里所有的下人,三男三女!看着他们站在门口恭送的场面,想想家中那个母亲还在为维持生机辛苦劳作,孟觉晓的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把母亲接来一起住吧!”这个念头一旦诞生,便不可抑制的蔓延开来。

步入县学大门,迎面撞见崔夫子,孟觉晓连忙躬身问候:“夫子好,学生有礼了。”

崔夫子神情古怪的看了看孟觉晓,没有说啥只是点点头,转身便离开了。崔夫子一直都不喜欢孟觉晓,不为别的,就因为孟觉晓跟张光明和曹毅搞在一起。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张光明和曹毅这两位,在崔夫子这个略显古板的性格目光中,完全是一无是处的两个人。因此连带着崔夫子不喜欢孟觉晓这个以前表现的并不算出色的学生。

上午的课程由崔夫子讲论语,眼瞅着快下课的时候,崔夫子突然点名道:“孟觉晓,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何解?”

这段出自论语的话,孟觉晓最近倒是没少背论语,其中的意思大致也能理解。只是被崔夫子的突然提问,孟觉晓有点惊讶罢了。不但是孟觉晓惊讶,其他同学也都惊讶,随之而来的是羡慕的眼神。在县学之中,能被崔夫子提问的学生,则意味着是夫子眼中的优等生。

“回夫子,这段话的意思是,君子不庄重便没有威严,学到的知识也不巩固。忠信乃为人根本,不要同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有了错误不要忌惮改正。”孟觉晓站起恭敬的回答。

“嗯,坐下吧!”崔夫子没有多说啥,不过眼神还是有点奇怪,似乎在提醒孟觉晓似的。

坐下之后孟觉晓也很奇怪,心道崔夫子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从难度上来看,这个问题难度不大,崔夫子难道另有所指?想到“无友不如己者”这一句,孟觉晓反应过来了,崔夫子这是在提醒自己别交友要谨慎,想必言语中指的是张光明和孟觉晓吧?

其实这段话穿越者孟觉晓还真的不敢苟同,不要和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这本身就是一个带有歧视目光的做人态度。崔夫子用这句话来提醒孟觉晓,当真是白费心机了。

其实崔夫子心里挺矛盾的,孟觉晓在各方面表现出来的才能并不出众,可是那天说的那句话,博得了学政大人的欣赏不说,连带着高县令也在私下里赞扬过,话里话外的暗示崔夫子,孟觉晓是学政大人看好的。

对孟觉晓好一点,多多关照,高县令这个意思崔夫子当然明白。明白归明白,为人略显固执的崔夫子,却觉得违心的事情做起来有点难受,所以才含蓄的点了孟觉晓一句。可惜,这话明显是白说了。孟觉晓的概念里,可没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说法。事实上受过现代教育的孟觉晓,对儒家经典是抱着批判的眼光看待的。根本没有奉为人生准则的意思,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考科举,考科举的目的就是为了做官。这是孟觉晓的实用主义,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这在前世孟觉晓早就搞明白了这个道理。

回到住所,发现门口多了个门房。看见孟觉晓上前点头哈腰的上前行礼道:“老爷回来了!”称呼的变化让孟觉晓微微怔了一下,听见里面有张光明和曹毅说话的声音传来,孟觉晓明白事情又发生了变化。

虽然拜了把子,但是孟觉晓内心深处还是保持着一份自留地的,作为一个穿越者不肯与人过度的亲密,这一点是很自然的。

张光明和曹毅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一起迎上前来,孟觉晓刚进门,张光明便哈哈大笑道:“三弟,觉得有点家的样子没?”

张光明这话可是他老子张大官人教的,今天一早张大官人便把张光明从床上踹起来,一番仔细的询问后,得知孟觉晓家中尚有一位老娘,立刻做出了决定,把这座宅子送给孟觉晓。这座宅子虽然不太大,但也不算小。一家五六口子,加上六七个佣人是够住的。

“大哥二哥都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孟觉晓故作迷惑状,指着一干下人笑问。

张光明哈哈笑道:“今后这宅子就是三弟的了,房契和下人的卖身契我都带来了。”说着张光明亲热的拉着孟觉晓往书房里走,进来便拿出一叠飞票和相关契约文书摆在桌子上。

这就过上财主的幸福生活了?



第十二章 一生不变的朋友


class="width">张光明其实心里比孟觉晓还紧张,原因是早晨父子之间的对话造成的。www.65txt.com当时张大官人说了自己的安排后,张光明倒是很高兴,一个劲的说:“还是父亲想的周到,我粗心了。光知道派小厮去做杂事,忘记安排个贴身照顾的丫鬟。这一次三弟为我们张家的兴旺出了大力,再怎么都是应该的。”

张大官人为儿子的粗线条感到了一些无奈,不由叹息一声提醒道:“我倒是担心他一言不发的就接受了这些宅子和下人,真这样的话,你们这个兄弟未必能做的长久。如果他跟拒绝接受,要跟你算清楚,我反倒放心了。”

这个话里包含了对人情世故的积累,以张光明的年龄是无法理解的。所以张光明听的糊里糊涂的反问道:“大家是结拜兄弟,算那么清楚不是见外了么?”

张大官人对儿子的领悟能力有点失望,但是想到他的年龄便笑着说:“现在跟你也说不清楚,等将来你会明白的。如果孟觉晓拒绝了宅子和下人,你告诉他,宅子和下人的花费,以后慢慢的从干股分红里扣除便是。”

“为什么?张家不缺那个宅子,三弟正好需要。”张光明究竟年少,很想知道答案。

张大官人看了儿子一眼,淡淡的笑着说:“我现在只能跟你说,可惜孟觉晓没有穷到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步。去吧,照我说的做。”

…………………………

“我可以住在这里,但是不能收下宅子和下人!”孟觉晓沉吟了一番做出了拒绝的选择,张光明尽管不是特别信老子的话,但是孟觉晓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心里还是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宅子和下人可不白给,折成制钱一百贯,年底分红里扣除!”张光明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在张大官人的吩咐做。

听见这个话,孟觉晓笑了笑没立刻说话,而是用一种绝非一个少年能有的沉稳和睿智的目光审视着张光明。

张光明给这种目光看的浑身不对劲,双手连该放哪都不知道了,憋着一股气脸有点涨红的时候,孟觉晓轻声笑道:“好,这样我可以接受!”

孟觉晓知道以张光明的年龄是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的,所以他也没有去一探究竟。-====-多年以后的一个冬日的午后,兄弟两人在一起喝酒时,张光明再次提起这个事情时依旧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原委,当他把父亲说过的话转述了一遍后。孟觉晓微笑着说:“伯父真是个智者!”

孟觉晓也没有给答案,后来是张光明自己弄明白的。孟觉晓没有到吃不上饭的地步,硬塞给他宅子和下人就有施舍的嫌疑。亲兄弟明算账,孟觉晓跟他算清楚,反而是一种做长久兄弟的姿态。如果不吭声不吭气的收下,那就是一锤子买卖的意思,兄弟之间后续的合作自然谈不上,更不存在什么共同的利益。

见孟觉晓点了头,张光明才指着桌子上的飞票道:“按照现有的酒坊规模,到年底把所有酒都卖出去来算,盈利约为八百贯。按照两成利来算,就是一百六十贯。扣除宅子和下人的一百贯,这里还有六十贯,为兄提前给你们分了。张家酒坊现在的要谈扩建也是年后的事情了,即便扩大一倍家里也不缺这个钱。”

提前分钱这个事情,如果换成张大官人是绝对做出不来的,即便是做了孟觉晓也不会现在收这个钱。但是张光明这么做,孟觉晓不但能接受,而且能感受到一种浓浓的暖意。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做兄长的担心三弟没钱花,提前分钱怎么不能接受?

其实有一点张大官人没有想到,作为一名孤独的穿越者,孟觉晓对友情和亲情的渴望。在崔夫子问询是谁动手打了薛映浩三人同时回答的瞬间,孟觉晓已经认定这张光明和曹毅是今生不变的朋友。如果不是这样,孟觉晓不会接受结拜,更不会想法子酿酒赚钱。

孟觉晓数也不数便收起契约和飞票,这时候曹毅笑着从袖筒子里拿出一叠飞票道:“大哥,三弟,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一百六十贯本应该属于三弟的,所以我不能收。”

张光明没有想到这个变故,当时愣住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曹毅。曹家虽然不算太富裕,有个县尉当家,在县城里也算是过的不错的。分曹毅一份是孟觉晓提出来的,所以张光明拿眼神瞅着孟觉晓,希望他来搞定。

“二哥,其实这个钱不是给你的。而是我们放在你身上的投资!你先别慌说话,听我把话说完再说。”孟觉晓摆手打断要说话的曹毅,这才接着笑道:“年后二哥远赴大名府从军,二哥到了军中,切记与人为善,搞好上级和同僚之间的关系。要做到这些,都离不开钱。我希望二哥在军中能做出点样子来,大哥则在生意上大展宏图,至于小弟则努力于仕途。日后我们兄弟三人相辅相成,齐头并进,互相辉映,岂不妙哉!”张光明和曹毅毕竟都还是年轻人,对于孟觉晓描绘出来的这幅蓝图,当时便有热血上涌的感觉。

两世为人的孟觉晓,想忽悠这两位哥哥太容易了。当然,孟觉晓说的这些,也确实是心里希望在将来能看见的。

曹毅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生瓜蛋子,孟觉晓的一番话触动了他的一点神经,一番思索后曹毅道:“好,这钱我收下,只是该怎么用,三弟能不能教教我。”

“对,三弟你点子多,教教二弟。”张光明附和一句,无形中以孟觉晓为中心的一个小团伙的雏形出现了。

“谈不上教,我说说我的想法。”孟觉晓说着沉吟一番,组织了一下想法道:“对上司,要看上司的为人和喜好,总而言之无非四个字‘投其所好’。平时没事的时候,经常拎点礼物到上司家里串门,东西未必要太贵重,但不能空手。枕头风很重要,所以要尽力讨好上司的枕边人。对同僚,切记尽量搞好关系,要做到这点不难,平时多请客,吃吃喝喝的关系就好了。对下属,则重恩威并济。具体该怎么做我也说不太清楚,还是要视情况而定。”

曹毅道:“如果遇见一些非要跟我作对的人呢?”

孟觉晓想了想,笑道:“如果真有这种人,那就是利益上的对头和死地。在没有把握一下致其于死地的时候,能忍则忍,有机会的时候往死里下手,让他永世不能翻身,最好再踩上一万只脚。”

一个说的轻松,另外两个人则听的有点发凉。眼前的孟觉晓一脸的笑容,你敢信刚才的话是他说的?“还好大家是兄弟!”张光明和曹毅不约而同的这么想!

时间悄然进入腊月,山城县后唐朝德裕十八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有点晚,但却来势汹汹。早晨出门的时候,天空就摆出了一副刚死了丈夫的寡妇脸,嗖嗖嗖的北风也刮的起劲。

“送少爷!”站在堂前丫鬟珠儿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孟觉晓缩着脖子顶着北风往县学的方向走。

目送着新主人的背影,丫鬟珠儿心里泛起一阵涟漪。新主人和旧主人最大的区别是没什么架子,凡事也不挑剔,更不会动手动脚。很明显后面一条是关键!在张家的时候,大少爷张光明只要逮着机会,总是要摸一下小手或者脸蛋的。想到张大少那没有脖子的背影,对比一下眼前这个翩翩而去的身影,丫鬟珠儿甚至期盼新主人有那么一点张大少的风范。

怀春是少女的特权,珠儿虽然不是什么绝色,但也算中上之姿。十六岁的少女如果在家里呆着不是卖身进了富家,恐怕已经许了人家了。

这段日子孟觉晓基本是县学、新家两点一线,为了尽快适应这个年代,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整个县学上下都能感受到孟觉晓这种状态,爱玩闹的两个拜兄也不敢来打扰孟觉晓的专心学习,毕竟明年春天的童生试没多少日子了。

其实丫鬟珠儿在孟觉晓的心里,就是个没长开的小姑娘。也许是这个年月营养不良的缘故,姑娘家发育的慢,没有什么起伏的身材,在孟觉晓这个穿越客的心里,实在不能算一个成年人。

一顶青幔小轿子安静的停在门对面,孟觉晓出门的瞬间,轿子边上窜出一个小丫鬟,大声叫道:“表少爷!”

孟觉晓停下看看四周没有别人,只有门房孟安。看清楚小丫鬟正在朝自己招手,孟觉晓确定确实是在叫自己。

慢慢的穿过并不太宽的街道,其实也就三五步的功夫。

“你叫我?我认识你么?”孟觉晓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小丫鬟,多少有点奇怪的问。

这时候轿子里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一个挺好听的女声道:“表哥,一向可好?”

表妹?喜儿?

孟觉晓扭头四下看了看,轿子里女声又道:“表哥在看啥?”

“我在看黄世仁跟来没有!”



第十三章来自女人的麻烦


class="width">如果不是舅舅舅妈上门退婚的事情真实的发生了,这个小名喜儿的表妹在前任孟觉晓留下的记忆中为零。www.65txt.com-====-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一个男人对未婚妻的记忆如此的排斥呢?孟觉晓不知道,前任也很不负责的拒绝回答。

退婚这个事情对孟觉晓的影响不大,但是对表妹喜儿的影响很大。相比于父母的势力,喜儿姑娘则非常的善良。对于表哥这个未婚夫,从小就非常的喜欢。最初得知父母退婚的时候,喜儿在家里闹了一场。一个女孩子,在这个年代是没有多少自主权的,闹了一场看见休书后,喜儿大病了一场。

孟觉晓的话,让轿子里的喜儿很是沉默了一会才悠悠的低声道:“表哥,答应黄家婚事的是父母,不是小妹。”

还真的有黄世仁啊?这个名字也太大众化了一点吧?孟觉晓没有听出喜儿话语中的幽怨之意,心里又不想跟这个表妹纠缠太多。

“呵呵,我该上学了!”孟觉晓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轿子里传出一阵低声抽泣声,轿帘子微微的挑起一些,露出一张精致秀气的脸蛋,白嫩的脸上热泪纵横,让人见了不禁暗自怜惜。“表哥,你带着喜儿远走他乡吧!”

嗯!没想到啊!没想到!

很明显喜儿的痴情感动了孟觉晓,但是并不足以抵挡近亲结婚可能出线的严重后果对孟觉晓的影响。

扭头使劲的揉了揉眼睛,眼珠子都揉疼了,孟觉晓才转身叹息道:“何必呢?你走的了,我能抛下高堂么?回去吧,妹子!怪指怪今生有缘无分!”

轻轻的挥了挥手,孟觉晓转身便走。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抽泣声,孟觉晓狠狠心不回头。没曾想迎头撞上一个人,两下里狠狠的撞击在一处,低头走路的孟觉晓跌了一跤。“表哥当心!”身后一声娇语。

“姓孟的,你竟敢勾引我的未婚妻!”

对面响起一声暴喝,出自同样也跌了一跤的一个年轻男子。

“谁是你的未婚妻?三媒六证未有,聘书也未下。不过是父母之间的口头交协议,我可没答应你。”刚才还娇滴滴的喜儿,这时候居然出了轿子,一阵疾步上前扶起孟觉晓,对眼前的年轻人怒视。-====-

“喜儿,有了父母之命,过几日我便带媒人上门!再说他连童生试都没过,我已经是秀才了。我哪一点不如他?”对面的男子居然有点怕喜儿,低着头吭哧吭哧的自己爬了起来。

“你就是中了状元,我也不会答应嫁给你!”喜儿声色俱厉的冷笑道,说完低头轻手轻脚的给孟觉晓掸了掸身上的灰,温柔的低声道:“表哥,你没事吧?”

孟觉晓直接看傻了,不是因为表妹有多漂亮,而是因为喜儿的表情变化落差。

“唉!我该上学了!”孟觉晓见喜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露出一截粉嫩的颈部,不由心中微微跳了跳,赶紧决定闪人。

“表哥慢走!”喜儿在后面说了一声,孟觉晓脚下加速,走的更快了。

天空中开始落下雪珠子,打在娇嫩的脸上喜儿却不为所动,依旧痴痴的看着远去的背影。孟觉晓没有回头,即便是回头看见这一幕,也会很无辜的说:“这真的不是我的错。”

谁对谁错且不说了,走进教室的孟觉晓和往常一样,在同学们躲闪的目光中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的等着夫子的来临。没一会薛映浩也来了,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了一眼孟觉晓是否存在。虽然薛映浩很想趁着张光明和曹毅都不在的机会整治一下孟觉晓,但是夫子把他找过去严厉的说:“孟觉晓要是出了啥意外,就算在你头上。”因此薛映浩即便是再怎么看孟觉晓不顺眼,也只能用刻骨的怨毒的目光在孟觉晓的背上稍作流连。

崔夫子也不是想替孟觉晓出头,只不过县令高大人打了招呼,孟觉晓要出点啥意外,算在崔夫子的头上。曹毅打人的事情是曹威找了个机会告诉的高县令,张大官人在晋见高县令的时候,也提了一下打架的事情。两人都隐约的表示薛映浩可能会报复孟觉晓。

孟觉晓是学政周大人看上的学生,真要出点什么事情,耽误了孟觉晓的县试,传到周大人的耳朵里,以后高县令见了周致玄怎么解释?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犹如漫天飞舞的鹅毛。课堂内没有火盆,一干贫家的学生冻的直哆嗦。孟觉晓穿的不少,但是也觉得手脚冰凉,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脑子里总是挥不去喜儿那张表情幽怨的脸。想到便宜舅舅舅母的嘴脸,孟觉晓只能暗自叹息,心似乎也凉了。

课堂里所有学生都躲着孟觉晓,三步之外没有学生坐着。走进教室的崔夫子看见这一幕,心中不由一阵暗暗的不快。始作俑者不难猜出,由此崔夫子第一次对薛映浩这个昔日认为品学兼优的学生产生了不满的情绪。当然,现在还不太强烈,只是觉得一个自小学儒的年轻人,怎么心眼这么小。

开始上课,一番摇头晃脑的朗读声响起。朗读了半个时辰后,照例崔夫子要提问。最近基本每一课都要提问孟觉晓的崔夫子,今天本打算最后一个提问孟觉晓的,想到之前看见的那一幕,崔夫子抬手一指孟觉晓。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何解?”

如果崔夫子问别的,孟觉晓倒不至于太为难,这句出自《论语》泰伯第九章显得有点没头没脑的话,在过去的历史上有过诸多的争端和掩饰。一方面是批驳孔老二的愚民政策,另一方面则是要为孔老二翻案。第二种的代表人物前有程颐、朱熹,后有康有为、梁启超,梁启超这哥们玩的最绝,直接加上两个逗号,该文就变成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以此断定孔老二“有教无类”的说法不是白说的。圣人嘛,哪里会有错的?

孟觉晓在图书馆上班多年,还正好看过一些关于这句话的唇剑舌枪争论的相关论文。现在崔夫子提问,孟觉晓还真不知道该按传统的来呢,还是按照被重新注解的那一套来。

看见孟觉晓犹豫和迟疑,崔夫子的脸色从带着微笑变成了一种不满和失望。这句话在他看来,一点都不难理解。如果连这个都答不上,这学生无疑是朽木一根。

崔夫子失望的时候,薛映浩的心里倒是一阵开心,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问题就难住了孟觉晓,这花痴那天在学政周大人面前,一定是凑巧才表现了一把。

薛映浩心道打击孟觉晓的机会就在眼前,于是站起身朝崔夫子行礼道:“夫子,学生可否作答?”崔夫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也没让孟觉晓坐下。

“东汉郑公讳玄曾云:民、冥也,其见人道远。由、从也,言王者设教,务使人从之。若皆知其本末,则愚者或轻而不行。”薛映浩回答的可谓铿锵有力,回答之后忍住不得意了起来,脸上露出不屑的微笑看了看还在犹豫的孟觉晓,心里那个美啊。你不是周大人看好的学生么?这么简单的问题就让你出丑了?

薛映浩的答案用现在的话来说,意思就是王者为了使民众从其所设,乃故意不使他们知道设教的本末,以防其可能的“轻而不行”。大意就是只应该让老百姓跟着走,不应该使他们知道为什么。郑玄是一统东汉的大儒,他的解释具有相当的影响力。

崔夫子果然很满意这个答案,点点头微笑起来,转头看看孟觉晓,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淡淡的问:“孟觉晓,听明白了么?”

孟觉晓摇摇头道:“不明白!”

崔夫子顿时怒起,一脸阴沉的看着孟觉晓,这是爆发的前兆。已经坐回去的薛映浩心里更快活了,被曹毅拍了砚台后,薛映浩无时不刻的等着这样的一个机会,使劲的羞辱孟觉晓以泄心头之恨。

崔夫子看了一会,发现孟觉晓始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不由大怒,抬手正欲拍案大骂:“朽木不可雕也!”之时,孟觉晓抢先发言了。

“夫子,学生以为薛映浩说的不对,不但不对,还是大大的不对。学生因为,郑公曲解了圣人的意思。”孟觉晓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吧崔夫子满腔的怒火压了回去,不过怒火更加旺盛了,就等一个爆发的机会。

“你以为你是谁啊?居然敢质疑郑公?”薛映浩忍不住取笑了一句,顿时引来全课堂的哄堂大笑,几乎每一个人都在笑,笑孟觉晓的不自量力。

面对着满堂的哄笑,孟觉晓始终保持镇定,脸上淡然依旧,显得是那么的孤单。

“不得喧哗!”崔夫子先是一声呵斥,让大家都安静下来。

如果孟觉晓这个质疑发生在南宋、明、清这种理学当道的年代,肯定是要给老师直接一巴掌拍死。现在是经历过五代十国打乱之后的后唐,儒学前辈还没有到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步。

因此,孟觉晓的异端学说,崔夫子也只是强忍怒火问:“那你说,何解?”



第十四章再语惊人


class="width">在众人的目光包围中,孟觉晓笔挺的身姿是那么孤独,又是那么的卓尔。www.65txt.com孟觉晓在微笑,一点都没有惊慌的意思。微微沉吟一番后,孟觉晓朝崔夫子一拱手道:“子曰:有教无类。故孟某以为,此言或可断作: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如此方合圣人悲天悯怀教化万民之仁心。不知夫子与诸位同学以为此解如何?”

说完之后,孟觉晓在众人略显呆滞的目光中,再次朝崔夫子拱手。

崔夫子很想否定孟觉晓的言论,但是毕生学儒的崔夫子,此刻被孟觉晓的话拿住了。反对么?那首先你得否定孔子,这绝不是一个儒者能做或者敢做的事情。

老成持重的崔夫子不敢做的事情,不等于别人不敢做。薛映浩就忍不住了,尤其是看见孟觉晓嘴角那点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是在嘲笑自己,嗖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抬手指着孟觉晓怒道:“狂徒!狡辩!”

一直不知道怎么说的而苦恼的搜索的崔夫子,被这话打断了思路,不由一阵恼怒,之前没有发出的火全冲着薛映浩去了。

“闭嘴!坐下!子曰:学而不思则罔!孟觉晓本着圣人之心提出自己的看法,这是他思考的结果。”崔夫子也不说孟觉晓的对和错,既不否定也不肯定,原因是他也没想好。

这个课自然上不下去了,崔夫子兴味索然的挥挥手道:“天冷,大家都提前回去吧。”

一个上午的课,因为一个小插曲,提前下课了。课堂里自然比不得家里,孟觉晓这一次动作很快,想着屋子里温暖的火盆,还有珠儿的素手焚香,滋润的地主老财的生活,几乎是第一个出了课堂。

出了课堂站一阵风吹过来,孟觉晓打个寒颤,猛地想到家中的母亲,此刻正在忍着寒冷织布吧。孟觉晓忍不住眼眶一热,差点给自己来了一个耳光。

一顶油纸伞悄悄的出现在孟觉晓的头顶,扭头一看是珠儿那张冻的通红的小脸蛋,脸上还在冲着自己笑。这些日子珠儿总是在默默的伺候,话不多但是在孟觉晓需要什么的时候,珠儿总是能出现。这种生活不要太舒坦了,孟觉晓突然想到,如果没有了这种生活,自己还能不能习惯。

孟觉晓没有狗血的接过油纸伞,默默的走回家里,珠儿不知道主人在想啥,也不敢说话打扰。回到家里进了书房,孟觉晓换了衣服后对珠儿笑道:“你去把下人们都叫进来吧。~~~~”

三男三女外带珠儿一共七个下人很快都进来,孟觉晓威严的扫了一圈,淡淡的笑道:“从今天起,这个院子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听珠儿调度,你们都要听她的。”

说罢,孟觉晓拿出两张十贯的飞票递给珠儿道:“家里每月的日用开支,初一这天你上我这来领取。下面的事情都由你做主,解决不了的再告诉我。另外我一直忘记问了,你们在这里做事,每个月多少工钱?”

珠儿激动的小脸蛋更加红了,接过飞票后小心的收好,然后才盈盈一笑低声回答:“回老爷,他们几个在张家时吃穿用度都是主家的,月例五百文,婢子多一点,一贯钱。这还是张家主人仁厚,一般的主家月例比这要少一半。”

养活这一家子看来每个月不少花钱,孟觉晓心里盘算了一下,暗道酒坊的干股分红,每月养这个家倒也是绰绰有余。

“那好,在我家月例照旧。端午、中秋两节每人两贯过节钱,过年嘛,每人发五贯钱吧。一年忙下来,都不容易。恩,就从今年开始吧!眼瞅着就要过年了。”

话刚落音,所有下人一个个都面露喜色,这等好主家上哪里寻去?原来都觉得离开张家这个大户,今后的收入是不是要减少,没曾想新主家更仁厚。平日待下宽厚,给钱也多。

“多谢老爷,老爷宅心仁厚,日后必定封侯拜相。”一干下人很整齐的大声感谢,看这个意思以前都练过。看来是张大官人喜欢听这个,下面人都说顺嘴了。

珠儿待一干下人拜谢之后,上前行礼道:“老爷,日后这家规您得先定下来,婢子也好有例可循。”

这方面孟觉晓没有什么经验,微微沉吟一番后笑道:“这样,我定两条,一条是不得偷盗秽乱,另一条是这宅院里的任何事情,不能上外头说去。但凡有违反这两条的,一律打断手脚赶出家门。其他的,就照昔日张家旧例吧。好了,都下去吧,我要读书了。”

挥挥手,一干下人行礼告退。坐在书桌前的孟觉晓,心里琢磨着眼下怎么才能跟母亲解释清楚眼前的这一切。想来想去,孟觉晓决定天晴了便回家一趟,一定把母亲接来。

有了顶多心中阴霾便散去,珠儿泡来一壶暖茶,点上檀香。拿起《易经》正欲开读,不想门口顿开,一阵风似的张光明那庞大的身躯进来了。

“都什么时候了,三弟还有心思读书。”张光明一脸的着急上火,孟觉晓心中暗暗一惊道,难不成生意上出了问题?我这财主生涯要夭折?

“快点跟我走!”张光明上前一把抓住孟觉晓的手,也不解释就往外拉。

“你先说什么事情吧?”孟觉晓力气没他大,被拽着走苦笑着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张光明直接把孟觉晓塞进院子里的轿子内,自己钻进另外一顶轿子,大声道:“走了,慧香苑!”

这地名怎么听着不那么正经啊?轿子里的孟觉晓心里寻思,哥可是预备党员啊!

轿子走的很急,尝试了一下掀开帘子往外看,一阵冷风不客气的钻进来,哆嗦了一下孟觉晓放弃了。想来张光明不会害他,再说了,哥这条命都是捡来的,还有啥好怕的?

总算是轿子停下了,钻出轿子看见面前的院子门前已经停了好几顶轿子,再看看这院子后面的两层小楼,心里琢磨这该不会是妓院吧?

“快快进去,今早诗语姑娘发了话,要去金陵争一争花魁。今日诗会,是向各位贤达求唱词来着。但凡有出彩的词句被诗语姑娘所心仪,今夜可成入幕之宾。”张光明一阵疾风骤雨似的解释,孟觉晓一听这话,刚出半个身子又缩回轿子里去。

“大哥好生胡闹,小弟立志从此苦读,学不成功,便不再涉足风月。大哥的好意心领了,轿夫,回去。”孟觉晓倒不是装清高,只是不想与前任的记忆有太多的瓜葛。再说青楼这种地方,有多少钱都不够糟蹋的,火坑孝子的美名还是留给别人吧。

“唉!”张光明急忙伸手拦住轿子道:“三弟,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嘛。”说着不管孟觉晓答应不答应,掀开帘子就拽人。孟觉晓吃不住他的力气,被拽了出来。

这时候身后一声娇滴滴脆生生的话音传来,“这不是孟公子么?怎么都到了,也不进来让诗语奉上一杯香茶?这么着急走,是不是诗语哪里开罪了公子?”

孟觉晓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件青色大氅包裹之下,一张娇艳的面孔出现在门前。自称诗语的女子轻轻道了个万福,展颜一笑做了个里面请的手势。孟觉晓对别的不熟悉,对这个诗语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却非常的熟悉,因为在梦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这个了。

诗语的个子并不高,属于小巧玲珑的类型,从这点上并不符合现代人孟觉晓的审美观。不过诗语那张脸确实精致的令人难以承受,尤其是那双大眼睛太有灵气了。看清楚诗语的一瞬间,孟觉晓微微楞了一下,想到梦中那双眼睛,不禁微微的失神。

不容孟觉晓拒绝,张光明已经拽着他到了诗语姑娘跟前,唱了个肥诺道:“诗语姑娘,我家三弟对你可是一往情深。”

诗语并没有被这个话打动,只是淡淡一笑万福道:“谢孟公子抬爱了!既然来了,不妨进去听诗语一曲?”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笑,但是这个笑容却在一瞬间如同那短暂绽放的昙花一般娇艳。现在的诗语看起来还小,但是单就脸蛋和举止神态而言,已经具备了祸水的实力。这也许就是前任孟觉晓着迷的原因吧。

孟觉晓从失神中恢复过来,感受到诗语的客气里头,包含的更多是一种礼貌的生分。同时孟觉晓还感觉到一种冷漠的傲气。心道这个女人倒也有冷傲的资本,如果再高一点,放到现代也是个绝顶美色。可惜啊,前任的努力都白费了,难怪会得了相思以致花痴。

解释明显是没必要的,前任孟觉晓迷恋诗语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孟觉晓微微一喏,点点头淡淡的笑道:“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诗语刚才是从外面回来的,待二人进去后,笑道:“诗语要准备一二,二位失陪!”

“姑娘走好!”张光明嘴快,孟觉晓选择了微微一拱手。转过身子的诗语眉心微微一跳,总觉得刚才看见的孟觉晓似乎是另外一个人,以前这家伙也没少来慧香苑,听说还因为自己得了花痴。这一次见面,怎么好像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沉稳还有几分淡然。以前的孟觉晓虽然话也不多,那是那目光中的炙热是清晰的,为啥刚才见面的时候,目光中却透着一种淡淡的冷意?

诗语想不明白,不过也只是微微纠结一下就过去了,毕竟孟觉晓这个表现并不太出色的客人,一直就没有在诗语的心中留下太多的印象。

望着诗语婷婷袅袅的身影隐去,张光明叹息一声道:“谁会想到这小小的宣城县里,居然有这等绝色。”

很明显,孟觉晓不敢苟同,但是想到前任的作为,选择了沉默。



第十五章 破坏气氛


class="width">大厅里虽然不算高朋满座,也有十几个身穿儒衫的客人坐着。(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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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这些人,都是本县的所谓风流之士文人雅客。大厅里点了几个火盆,暖洋洋的,一股淡淡的幽香从四面的香炉中弥漫在整个大厅。这里的老板跟会做生意啊,要想留住客人,首先的下本钱让客人舒服。

“唉,孟觉晓,你也敢来?知道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么?你连个秀才都没考上,也配到这里来?”孟觉晓还没看清楚里面的一切时,已经有人挑衅了。

“黄世仁,你想作甚?”不等孟觉晓说话,张大少爷已经挡在面前,冲着前来挑衅的黄世仁冷笑一声。

黄世仁虽然有功名在身,但是对于本县第一大财主张家倒也有几分忌惮。对于张光明的责问,黄世仁也不敢太硬,只是冷冷的扫了孟觉晓一眼,冷笑道:“不做甚,有人想来丢人,过来看看清楚是谁。”

张光明顿时怒起,若不是顾忌黄世仁有功名在身,早就一个巴掌扇过去。意外的是,受到攻击的主角孟觉晓这时候淡淡的说:“丢人不丢人,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愿意丢人,你管的着么?”

说着孟觉晓朝张光明笑道:“大哥,找地方坐下了。”

张光明不满的怒道:“不能就这样算了。”

孟觉晓淡淡的看了黄世仁一眼道:“狗咬人一口,难道人要咬回去一口?”

一句话,顿时在座的不少文人一起笑了起来。黄世仁这家伙,家里有点钱,自身又中了秀才,所以平素颇为张扬,在县里文人之间很不得人心。今天主动挑衅孟觉晓,本来大家就看不下去,都是读书人,一点雅量都没有,当真是有辱斯文。

张光明一听这话,顿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别人都还是小声的笑,他可没啥好客气的。

“你!”黄世仁气急败坏的指着孟觉晓,想上前看看堵在面前山一样的张大少爷,哪里还有动手的勇气。只能是涨着一张猪肝脸,悻悻的扭头回去,一边走还一边低语:“花痴,朽木。……。”

这时候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朝孟张二人拱手道:“二位,在下马元奎,见这位兄弟器宇不凡,故心生结交之意,冒昧之处多多见谅。”

马元奎这个名字,孟觉晓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很淡定的拱手道:“久仰!幸会!”

张光明倒是面露惊喜道:“原来是马案首!幸会幸会!”

这个马元奎是上一届童生试第一,可惜乡试落榜,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宣城县成为一个名人,赶上上一届乡试宣城县无人中举,马元奎本县第一秀才的名头还是不受影响的。

说起来马元奎也是倒霉,乡试之前吃坏了肚子,进了考场光跑茅厕了,这能考的好才是怪事了。所以提起落榜一事,马元奎只能感慨命不好。

好在马元奎生性豁达,见张光明提起案首之名,笑呵呵的说道:“惭愧惭愧,乡试落地,愧对恩师厚望。”

孟觉晓见他主动揭自己的伤疤,心道此人倒是不凡,不妨结交一二。于是便笑道:“失败是成功之母,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马兄高中不过是时间问题。”

张光明在边上听了顿时一拍大腿道:“说的好,失败是成功他娘!马案首,你这个人爽快,大家交个朋友吧,今天我做东。”一激动,财大气粗的本性暴露出来了。

马元奎听了孟觉晓的说辞,心道虽然直白了一点,但也寓意深远,这个朋友得交。想着也不客气,嘿嘿一笑道:“恰好囊中很羞涩,生怕付不起诗语姑娘的茶钱呢!”

三人正待客气时,通往后院的珠帘后传来娇柔清脆的女声:“孟公子说的真好,失败是成功之母,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当真是发人深省的警句!”

听声音就知道是诗语姑娘出来了,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目光一齐嫉妒的看着孟觉晓。只见孟觉晓并没有丝毫喜色,只是淡淡的朝珠帘之后拱拱手道:“谬赞了!”

珠帘之后的诗语本欲迈步刚到,正好听见孟觉晓的话,不禁插嘴一句。

妓院这一行也分三六九等,长的漂亮,懂一点诗词,会一点弹唱,身边能纠集一帮文人墨客,走高端路线的这叫名妓。这年月的名妓,更多的是满足客人们精神上的愉悦,同时也附带着干一点传播文化的副业。当然了,真的遇见所谓当代名士,名妓们倒是很乐意自荐枕席。因为这么干,既成全了名士风流,也抬高了自家的身价。女人的青春是有限的,三五七年之后容颜老去,往往就是嫁作商人妇的结局。所以,更多的所谓名妓,在历史上结局往往并不咋地。

以前对孟觉晓,诗语的印象不深,或者说眼熟归眼熟,却从没往心里记。今天在院子门口就意外了一下,没想到刚换身衣服下来,又听见了孟觉晓那语气淡然,但是寓意深刻的话音。难道说,以前他都是在藏拙么?

诗语虽然是本县的名妓,但是终究是个少女,还是一个读了几本书的少女。这年月女人读书想法就多,想法多了心就高,偏偏身处青楼。正所谓:心高气傲恰命薄,独处香闺枉凝眉。

两下里凑在一块,一直心如止水的心弦,就在刚才被轻轻的拨弄了一下。女人就是这样,看你不顺眼的时候,长的再帅也白搭,看你顺眼的时候,李逵都能变潘安。透过珠帘,诗语第一次注视起孟觉晓,也是第一次发现,这小子其实挺帅。

首先出场的自然是妈咪,一个年轻的妈咪,看着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盛装出现,拖着两条长长的带子,朝众文人道万福:“各位先生有礼了,今日诗语请大家来,一是答谢往日诸位对诗语的厚爱,略被薄酒诸位切莫见笑。二是诗语决定到金陵一争花魁之名,还希望诸位先生帮衬一二。”

这个妈咪还是有点颠覆孟觉晓的感官,概念中妈咪不都是涂着厚厚的粉,嘴唇摸的跟吃人了一样,走起路来动作一定要很夸张,说起话来一定要老年装嗲的么?眼前的妈咪薄施脂粉,体态妖娆,举止也不做作,声音也很好听,说是风情万种也不过分。

戏说之类的电视剧害死人啊!

以孟觉晓的审美观来看,很明显这个妈咪更有女人味!之前的诗语姑娘,略显青涩了。其实前世的孟觉晓要是再活个十年,估计就不会这么看问题了。只能说,现阶段的孟觉晓,更欣赏成熟女人的风韵。

可惜,孟觉晓欣赏的妈咪,明显没有得到众人的欣赏。大家的目光都在帘子后面,孟觉晓心里多少有点奇怪,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了。这些人大都家里有老婆的,看年龄估计家里的老婆也就是妈咪这个状态吧。难怪,大家都见惯了,所以麻木了。这是孟觉晓个人的理解。

“妈咪,还是请诗语姑娘出来吧!”黄世仁率先喊了一声,这一次立刻得到众人的附和。

“大家先别着急,诗语姑娘这就出来。”妈咪笑眯眯的也不着急,倒是指着每一张桌子上的笔墨纸砚道:“诸位都看见了,今日如有佳作问世,诗语姑娘不但要在花魁会上唱,今夜还可留下与诗语姑娘共度良宵。”

这个噱头太生猛了,也太狡猾了。这个佳作的前提是啥?没有标准,首先一条就是要诗语姑娘被所谓的佳作打动了。

妈咪话音刚落,众人一起陷入了安静之中。成为诗语姑娘的入幕之宾,几乎是在场的每一个人的梦想。成就一段风流的美名,写就一段佳作在花魁会上由诗语那娇嫩的嗓音诠释给无数的观众。读书人都有好名好色的毛病,所以被妈咪这一个噱头挑的全头兴奋的像打了鸡血似的。

即便是豁达的马元奎,此刻也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孟觉晓看的清楚,心中暗暗叹息道:“又是一个大忽悠!人家要走人了,忽悠你们一顿然后闪人,你么这些被忽悠的,只会埋怨自己的才学有限,不能入诗语姑娘的法眼。而忘记了这些年心甘情愿的掏银子!”

这些文人,放到现代就是所谓的铁杆粉丝啊!

所有人的酒也不喝了,纷纷拿起笔来,有的咬笔杆,有的摇头晃脑,有的伫立在窗前留下一道装逼的身影。

唯一一桌有人在喝酒的,就是孟觉晓这一桌。只见孟觉晓举起杯子,轻轻的抿了一口道:“这酒兑了水!”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是此刻一片安静之时,就连张光明都妄想着写一首词出来让诗语姑娘青睐而在努力的皱着眉头,希望能挤出一句半句。于是,这句大伤风雅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所有人都愤怒的朝孟觉晓这个破坏气氛的家伙送来怨毒的目光。

“我说的是实话啊,大家看我做啥?赶紧的写吧!”孟觉晓理直气壮的来了这么一句,别人能忍,黄世仁这家伙跳了出来,指着孟觉晓的大声道:“斯文败类!”

帘子后面的诗语也忍不住笑了,酒里兑水之中勾当,这里还真没少做。只是孟觉晓第一个说出来罢了。

“孟公子,您不为诗语作词一首么?”诗语忍住笑,轻声打岔。如果说在门口见面孟觉晓的变化让诗语记住了,那么刚才安慰马元奎的话,则让诗语微微惊讶了一下,并通过对比之前的孟觉晓产生了深刻一点的印象。那么现在一句酒力兑了水,则让诗语认知孟觉晓另外的一面,傲气且幽默的一面。诗语甚至在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原来他也是个有傲骨的人,原来怎么没看出来呢?

“嗤,就他?酒囊饭袋尔!”黄世仁不屑的说道。

孟觉晓还是没生气,而是慢慢的走到黄世仁面前,用一种不温不火的语调淡淡的说:“我要是作出了众人叫好的佳句,你待如何?”

“只要众人说好,我就从这里爬出去!”黄世仁也是个楞货,被话一激就来劲了,不过很快他回过神了,急忙补上一句道:“如果你作不出呢?”

孟觉晓理都不理睬他,径直走回位置上,抢过张光明手里的笔,微微沉吟后下笔,一番笔走龙蛇,写罢丢开狼毫,举杯自顾自干了一杯道:“诗词,小道尔!黄世仁,过来看看,看完了给我自觉的爬出去!”

众人的目光一齐朝孟觉晓所书的纸上看来,珠帘之后的诗语,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心跳加快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孟觉晓那张俊逸的脸,还有那挥洒着飞扬文气的举止。



第十六章 好词当佐酒


class="width">PS:正文开始前,先念一段三字经!要推荐!要推荐!要推荐!要推荐!要推荐!要推荐!要推荐!要推荐!要推荐!要推荐!要推荐!要推荐!要推荐!要推荐!

马元奎就在孟觉晓的身边,很自然的第一个拿起孟觉晓写的词看起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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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元奎自恃才高,看黄世仁也不顺眼。心道只要孟觉晓的词还凑合,就叫一声好,别人自然不敢跟马案首叫板。今天黄世仁这个丑也就出定了!

至于孟觉晓刚才的狂放,马案首没有反感的意思,反而觉得这是一种快意。

拿起词看了一遍,马案首脸上的微笑慢慢的消失,随着而来的是一种凝重的表情。想叫好,却又被词中意境所牵绊,不叫好又如鲠在喉。

“拿酒来!”马元奎大叫一声,边上立刻有人奉上一杯,接过之后一饮而尽后马元奎长处一口气喊:“好词!当佐酒三百杯!”

马元奎这么一番作态,众人顿时更想看看孟觉晓写的啥了,可惜马元奎拿着词走到珠帘前,唱个诺道:“如此好词,还是由诗语姑娘唱出来吧。”

珠帘后伸出芊芊玉手,接过纸去后,马元奎回头朝黄世仁笑道:“黄兄,今朝你栽了,是等着听完诗语姑娘的唱词,还是自己先爬出去?”

“哼,马元奎,你的一家之言,就能当作众人的意思?”黄世仁当然不肯就范,嘴巴硬了一句,不过因为心虚,眼睛没敢对视,而是偷偷的看了看孟觉晓。

这时候的孟觉晓背着手站在窗子边,似乎想逃避着大厅里的浑浊之气。

一阵琵琶响起,众人立刻安静下来,一个一个的都竖起耳朵来。一段幽怨的过门后,响起了黄莺出谷一般圆润的嗓音,但是又带着一点淡淡的愁绪唱道:“驿外断桥边,独自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歌声停止,四周依旧是一番死寂,诗语那带着淡淡愁绪的嗓音,恰如其分的渲染了这首词的意境。每个人的脑海中,都在想象着那么一副画卷,一支孤零零的梅花,开在那道路桥边,在万木萧条的季节里,梅花是如此的孤单。风吹落到花瓣,落在地上被车碾过化作泥土,只有淡淡的残香在空气中流连不去。

珠帘后的诗语从拿到这首词的开始,就被那词中的傲寒风骨所打动。如果说之前的孟觉晓只是给诗语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那么通过这首卜算子,诗语感到一阵内心的刺疼。这样的一个才气纵横的少年俊彦,在此之前也许是因为性格问题,没有能展现出自身的才华。进而被眼界颇高的自己所冷淡。诗语能从这首词里面感觉到,作者在自比那迎着寒风绽放傲骨铮铮的寒梅。即便是零落成泥,也要留下暗香浮动。同时这首词似乎又像是专门为诗语写的,身在风尘充满才气的少女,其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本应是待嫁闺中的年龄,如何能不怀春,如何能不有一个美好的爱情之梦?可惜这一切,距离诗语都太远了。每日里只能是强颜欢笑,迎来送往,内心的情怀就如那院子里栽的梅花,在猎猎的寒风中散发出淡淡的幽香。诗语喜欢梅花,也用梅花的傲骨聊以自慰。

所以在唱这首词的时候,诗语是用心在唱的!倾尽了所有的感情!这是诗语出道以来,自认为演绎的最好的一首词,因为这首词正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唱完之后的诗语呆呆的坐着,眼眶里抑制不住的滚烫往外溢出。仿佛刚才唱的,正是自身的真实写照。而作词的孟觉晓,不是知己又是什么?想到这些,诗语笑了笑,嗖的站起。

“好!”如同吐出一团憋在胸口很久的闷气,众人不约而同的大喊一声。黄世仁也想跟着喊来着,可是想到赌约之时,声音本能的断了,浑身无力的摇晃着坐回椅子上,目光呆滞的低声念叨着:“怎么会是这样?”

珠帘被卷起,露出身着淡青色长裙,头戴荆钗,不施脂粉,娇艳的脸上犹带泪痕的诗语姑娘。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四下打量着急切的寻找着,偏生就是看不见了孟觉晓。刚才唱的太投入,彻底的融入到词的意境之中,诗语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变化。众人也听的专注,同样也没有注意到。

“孟公子呢?”没有来得及擦掉眼泪的诗语,寻找孟觉晓无果时焦急的问了一句。

“孟兄!孟兄呢?刚才还看见他的人!”马元奎跟着喊了一声,扭头四处张望也没看见。

“三弟!三弟!”张光明扯开嗓子就喊,结果没有应答。

所有人纷纷的用眼睛去找,就是没有看见孟觉晓的影子。诗语的目光中泛起一丝怅然,低声幽怨的叹息一声道:“各位别找了,孟公子走了。我知道,他是在记恨奴家往日的怠慢。我知道的,一定是的!”

“诗语姑娘哪里话来,我家三弟本想在家用心读书,以备明年科考。他是被我硬拉来的。再说三弟一贯害羞,许是不敢亵渎姑娘,所以才悄悄的走开。”张光明赶紧找借口安慰诗语,小美人哭的样子实在是让张大少于心不忍。不过这句话,倒是激起了诗语的共鸣。可不是么?以前孟公子每次来,都是默默的坐着听一曲,喝上一杯茶便自离开。

这时候之前作为配角的妈咪突然笑道:“诗语,你来看这里!”说着指着刚才孟觉晓站着的窗前的墙边,从这个窗户往外看,正好对着诗语姑娘的闺楼。

再看看那窗边的墙上,写着一首绝句。

“墙角一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诗语念罢,脸上顿时有了神采,擦了擦眼泪笑低声自言自语道:“这是为我写的,孟公子在告诫我,不要轻慢了自家。”

不能不说诗语确实聪明,这正是孟觉晓选择以梅花为主题的一词一诗的意思。当然孟觉晓也不是清高,只是不了解游戏规则,生怕给日后的仕途带来一些不必要麻烦。记得以前看过二拍,岳霆就判过一桩类似的案子,“大儒”朱熹就干过一件恶心人的事情,成心为难一个叫严蕊妓女。这个故事成为后世的笑柄的同时成就了严蕊的侠名,也给孟觉晓提了一个醒,所以才留诗一首装逼一番,掩饰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之后溜之乎也。

诗语一番低语后,猛地拎着裙子往外就跑,也不管那绣花鞋踩在院子里的泥地上被污的不成样子,身上的长裙也沾满了泥点,更不管身后人等的叫声,追到大门口时停住了,怯生生的样子倚门而望。

白雪给大地盖上一层白色的轻纱,一串脚印的远处,一顶青布小轿的影子正在渐渐的消失。不知不觉的,诗语的脸上又挂着两行清泪。

古来月风月场上不乏这种女子,貌美才高,怀着一颗冷傲的心等待一个能明白自己的人。这种女孩子一旦发现了心仪的对象,就会向飞蛾扑火一般靠上去。眼前的诗语大致如此,原本以为高洁的情怀无人能理解,满腹的惆怅无人述说,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却还是曾经被自己伤害过的,而且还是伤的很深的那种。

孟觉晓明明有机会留下来却走了,在诗语看来这是一种傲骨的表现,是一种潇洒的做派。那么,现在该自己做点什么了。望着终于消失的轿子,诗语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

孟觉晓走了,黄世仁看看趁大家注意诗语时,打算悄悄的开溜,没曾想张光明一直盯着他呢。一错身挡在他面前,脸带讥笑道:“黄秀才?世仁兄?你就这样走了啊?”

这一声便把大家的目光吸引过来了,十几个本地颇有才名的读书人,都拿一种不屑的眼光瞧过来。黄世仁面露哀求之色,希望有人能帮着说说话,不然真的爬出这个门口,日后在宣城县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结果杯具的是,黄世仁看见谁,谁就扭开头,丝毫没有帮忙说话的意思。这就是平时做人太嚣张,大家都不待见他的恶果。

这个时候诗语进来了,看见这一幕,俏眉一皱,叹息一声上前道:“张大少,算了吧。黄秀才功名在身,爬出去斯文何在?”

“多谢诗语姑娘!”黄世仁见张光明稍微犹豫了一下,立刻嗖一下窜了出去,眼凑着要到门口了,脚下一个不留神绊了一下,跌跌撞撞的也没控制住,双手本能的支撑了几下,倒也算是爬了几下。

“爬了爬了!”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喊了一声!

众人顿时轰然大笑,羞愤不已的黄世仁哪里敢回头,逃的越发急了。哪曾想脚下路滑,刺溜一下在雪地上摔了个恶狗抢屎。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黄世仁急忙爬起来,顾不上满身的泥点,继续逃窜。

看看狼狈的黄世仁,想一想刚才的孟觉晓,对比一下两人不啻云泥。刚才翩翩而去的孟觉晓,在诗语的心中越发的高大起来。



第十七章乱收荷包的后果


class="width">一日风雪之后,次日迎来了一个好天。www.65txt.com~~~~一早起来对着青盐和热水,孟觉晓一脸愁苦的表情。习惯了牙刷和牙膏的现代人,用手指沾着青盐漱口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啊。

珠儿还以为新主人哪里不满意呢,紧张的看着主人的反应。最终孟觉晓只是叹息一声,沾着青盐皱着眉头用手指解决问题,洗脸之后嘀咕一句“牙刷、牙膏。”

“老爷需要啥?”珠儿没听懂,不过她能确定主人的愁眉苦脸不是因为自己,所以胆子也壮了一些。

“你给不了的。”孟觉晓说了一句颇有歧义的话,转身之时没注意到珠儿已经凑上前来,手肘摆动时轻轻的陷入到一团软绵绵的所在。

“嗯!”珠儿微微呻吟了一声,几不可闻。脸上飞起两陀红霞,孟觉晓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了。这个年代,孟觉晓就算现在按倒珠儿做点丧尽天良的事情,也是合理合法的。可惜孟觉晓丝毫没有这种念头,反倒是做了亏心事似的,低着头逃到院子里。

一边走孟觉晓还一边想,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丫头看着不起眼,其实挺有料啊。

刚才那一次接触,让珠儿的心跳加速了一百倍,加上之前那句“你给不了的”,珠儿的思想肮脏了一下。实际上这年月,丫鬟们都有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想,珠儿也不例外。胸口遇袭的时候,珠儿除了害羞,就剩下紧张和一点点的期待。那种羞人的事情,还是发生在晚上比较自然一点吧?当然,主人真要现在做,珠儿也只能闭着眼睛默默承受。事实上珠儿已经闭上了眼睛,紧闭着双唇等待着。

等了一会没等到后续手段,珠儿慢慢的睁开眼睛,发现主人的影子都没了。又想到那句“你给不了的。”珠儿不禁有些哀怨的低声自语,“又不是不给你。”

孟觉晓没有听到,和平时一样在院子里慢慢的溜达,顺便整理一下今天该做的事情。吃早饭的时候,孟觉晓注意了一下珠儿,发现这才一会功夫,珠儿居然换了一件新衣裳,貌似腰也变的细了一下,抹胸的位置也低了那么一点点。这一换装,再次验证了孟觉晓之前的手感,平静的河面下,有时候确实是有漩涡的。~~~~

出于礼貌的习惯,孟觉晓只是惊鸿一瞥便收回了目光。

没有多少感情经历和缺乏对这个时代的认知,虽然具备了地主老财的资质,孟觉晓却没有作为一个主人的觉悟。骨子里总是有那么一种思想在作祟,人家是来打工的,不是来卖身的。丫鬟和家人跟现代企业里的雇员性质在孟觉晓的观念中差不多,性骚扰和性侵犯,那都是违法犯罪的行为。

以其说这是孟觉晓的悲哀,还不如说是憧憬变身的珠儿的悲哀。非常卖力的展现了一番自己作为女人的本钱,却没有换来主人更多的关注。腰白束了,胭脂也白抹了。

放下筷子的孟觉晓便交代珠儿准备车马,然后出门去县学,在崔夫子跟前请假的过程很顺利。回家看母亲,这是孝道。再说最近孟觉晓的表现优异,崔夫子断断没有为难的意思。当然还有一点崔夫子没有说,那就是生怕孟觉晓在课堂上有提出一点与前人认识不同的见解,还是那种很有道理的见解。

拜谢夫子后,孟觉晓回家,车马已经准备好,孟觉晓带上昨日吩咐买回来的许多肉食和糕点,丢上车招呼车夫开路。

主人回家去看老太太,珠儿原本以为肯定要带上自己,没曾想孟觉晓谁也不带,就带着个车夫上路了。本打算在老太太跟前表现一番的愿望破灭了,心中的幽怨又增加了三分。以至于送孟觉晓出门的时候,珠儿的表情让孟觉晓深感惭愧,暗道这年月的女儿家就是保守啊。很想说一句“我不是故意的”。很明显,说出来珠儿的脸色会更沮丧。还好没说!

临出门时再次注意到珠儿身材的妙曼,长的虽然一般,但是这身材真不错。

“腿一定短不了!”靠在马车上,始终没有脱离宅男本质的孟觉晓,本能的YY了一句。因为看不见,所以只能YY。

孟觉晓前世的人生经历,注定了他是理论丰富实践贫乏的主,多年的图书馆工作生涯,除了读了一肚子的书,感情反面的成就乏善可陈。当年勾引他破处的学姐,在毕业之后像丢掉一张用过的鼻涕纸似的丢掉了希望和她长相厮守的孟宅男。

为此孟觉晓曾给学姐发了一条很长很长的短信,述说了自己的情感,情不可谓不真,意不可谓不切!可惜,学姐只是回了一句话“有房有车的时候再来找我。”

“MLGBD”,无奈的往事,让靠在车上晒太阳的孟觉晓不自觉的骂了一句。一个人穷了,在情感的世界里也是没有尊严的!要不怎么老是有女人说,“过够了穷日子。”还有女人说“我还是在宝马车里哭泣吧。”

雪后的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只有远出的山头上还有几片青翠。马车在泥泞的路上走的不快,孟觉晓也不赶时间,没有催促,乐的这一段路程悠闲的一番。

一个时辰的昏昏欲睡后,终于看见了孟家庄的村口。孟觉晓来了精神,坐起整理了一下衣衫,指点着车夫往家门口去。

门口的老槐树下,依旧拴着那条不安分的懒驴,看见孟觉晓头都不抬,认真的吃的面前的甘草。十几只新孵出的小鸡,跟着母鸡在地上找食。示意车夫把东西搬下车,孟觉晓迈步进了院子,嘟嘟的响声来自东边。信步走过去,庄大栓在柴房里修理犁头,庄小六在劈柴。

西边的院子里依旧传来一阵笃笃笃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上午,孟觉晓听着织布机发出的声音,想到的是母亲那手上的老茧,心头一阵酸涩与温暖交织着。

“伯母手真巧啊!”走近西厢时,听见一个有点陌生的女声。

“双儿也不差啊!老身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织布还不如双儿呢。”这是母亲孟尤氏的声音,双儿这个名字让孟觉晓想起了那个荷包,好像丢在枕头下面呢。有一个问题孟觉晓忽略了,那就是当初光顾着得意,没有注意收下女孩家荷包的后果。

以前的孟觉晓是有婚约在身的,所以双儿即便是喜欢也只能藏着心思。后来被退婚的事情全村都知道了,双儿才有了送荷包的勇气。这个送荷包的行为,还被庄大栓看见了,双儿虽然不是故意的,结果却是庄大栓回来把事情汇报了。

荷包没有被退回,双儿也就有了来孟家的勇气,理由是当初孟觉晓救过她,现在孟觉晓不在家,她来看看伯母,顺便帮着做点家务,人要知恩图报不是?

心灵手巧、相貌出众、心地善良的女孩子,走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双儿自从孟觉晓退婚之后第一次踏进孟家的门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每天都要来孟家盘桓一上午,赶在做午饭前回去。葛老实是个厚道人,对于女儿的做法虽然有点担心,倒也没有说啥。倒是家里婆娘说过一回,奈何双儿坚持,老实本分的夫妻俩只能作罢。女儿大了不由娘啊!再说乡下丫头,能嫁到孟家那种还算殷实的家庭,也不委屈双儿。

起初夫妇俩还是有点担心,葛老实曾经几次来偷听,发现孟尤氏很喜欢双儿时,便也就放了心。心里也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过了年,孟家就该来提亲了。至于孟觉晓以前得过花痴,那不是都好了么?狐狸精也被代表正义的道长消灭了!

发生的这一切,孟觉晓并不知道,站在门口安静的看着两个女人相得的场面,一个在织布,一个在边上做鞋子。这一幕温馨的让孟觉晓不忍去打扰!

“双儿,过了年,老身让媒人上你家提亲去。”突然孟尤氏冒出这么一句来,顿时织布机前的双儿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小脸顿时涨红了,圆润的下巴也羞涩的低了许多,声音细细的近似呢喃一般道:“伯母,晓哥哥怎么说?”

“他自然是听老身的,你就把心放回去吧。”孟尤氏理所当然的做了主,门口的孟觉晓如同被雷劈一般,身子往墙上一靠。

“我靠,十四岁啊,过年也才十四岁!”孟觉晓唯一排斥的就是这点,其实只要母亲喜欢,女孩家也人品相貌也不差,娶了也就娶了呗。

娶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做老婆,并且要担负起生儿育女责任,这个对于孟觉晓而言还是很有罪恶感的。事情有点突然,孟宅男有点遭不住了。

究竟该怎么面对呢?孟觉晓犯难了,悄悄的回到院子里,本打算偷偷的回房间里躲一会,没曾想庄小六从柴房里出来,看见孟觉晓便是闷雷一声的喊:“少爷回来了!”

孟觉晓暗暗叫苦,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这小子看见门口堆着的一堆肉食,兴奋的大呼小叫道:“有猪腿,还有羊腿啊!”



第十八章母命难违


class="width">PS:今天是周日,12点后换榜,所以三字经还是要念一下的,大家别嫌我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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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吃,也不知道先问少爷好!”庄大栓及时的出现,踹了庄小六一个踉跄。(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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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皮粗肉糙的也不在意,嘿嘿一笑朝孟觉晓行礼道:“少爷好!”

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孟尤氏顿时脸上笑开了颜,对双儿道:“这人真是不经念叨,双儿姑娘刚问起,他就到家了。双儿,刚才的事情,你不说话就算答应了?”孟尤氏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姑娘,这些天经常早早便来,帮着做这做那的,手脚勤快人也聪明。以孟觉晓这样的情况,能找着双儿这样的,在孟尤氏看来就是福气了。

双儿的耳朵根子都烧红了,末了还是轻轻的点了点下巴,这就算是答应下来了。

双儿陪着孟尤氏出来,两人亲热的挨着,已经很有一点婆媳的意思了。孟觉晓见状也只能硬着头皮过来问安:“母亲一向可好!”

“好!好!这一向双儿姑娘经常来陪娘,这姑娘相貌好心眼好,娘可欢喜着呢。我儿又肯用心读书,岂有不好之理。前些日子还寻思着地理活都没了,让小六去县城陪我儿。”孟尤氏见儿子的脸色精神都不错,比起刚病好那阵子可谓天差地别,心里高兴坏了,话说起来就没哥完的。

双儿这边低着头,眼角其实在大量孟觉晓,没发现腰间挂着荷包时心里还有点失落。不过看见叫上穿的是自己做的鞋,双儿的头低的更厉害了,嘴角抑制不住的挂着微笑。

“双儿妹子来了!”孟觉晓赶紧打岔,看这意思母亲有的说。也不是烦,就是怕说顺嘴了,在这提起亲事来,脸上挂不住。

“晓哥哥万福!奴家有礼了!”双儿微微侧过身子道了个福,没敢正脸对上孟觉晓,这也就是在农村,在城市里好一点人家的女儿这么大胆上男人的家门,还不被人戳断了脊梁骨。<<>>村里人倒也没太嚼舌根,一是双儿打着报恩的旗号,二是这时候的人淳朴,农村也没那么大的规矩。第三嘛,孟觉晓不是不在家么。

“这些日子辛苦妹子了,哥哥在此谢过。”孟觉晓拱手弯腰,双儿赶紧侧身让过低声道:“晓哥哥折杀双儿了,这都是分内的事情。”

两人这一对答,把个孟尤氏喜的嘴巴都何不拢了。连连笑道:“好好,都进屋说话吧,别站在外头了。”

这时候双儿低声道:“时候不早,奴家该回去做饭了。”

孟尤氏按说该留饭,只是这些日子双儿每次都坚持在午饭前回去,知道她性子的孟尤氏也不留,只是客气道:“你这孩子,好吧,不为难你。”

孟觉晓本打算送她,临时想到年后提亲的话,为防口舌流言,便对庄小六道:“六子,带上一条羊腿,抗一袋面送双儿家去。”

“晓哥哥,这是你家年货,如何使得?”双儿连忙拒绝,认为这是孟觉晓买回来过年的,怎么好要的。

孟觉晓道:“你跟我还见外?”一句话,把双儿的嘴给堵上了,脑袋低的都能顶到胸口,蚂蚁叫似的低声道:“如此,谢过晓哥哥了。”

“谢什么谢!再说这也不是年货,年货得过些日子才办呢。回去让伯母包顿羊肉馅饺子先吃着,你家年货哥哥包圆了。”孟觉晓笑着一摆手,双儿也不在拒绝,孟觉晓送到门口时双儿见周围没人,才敢回头多情的注视了孟觉晓一眼道:“哥哥留步!”

送走双儿刚回头,孟尤氏便笑盈盈的上前道:“我儿好眼力,这姑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闺女。孟家村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双儿姑娘人好看又勤快,心地又好。刚才娘还跟双儿说了,年后请媒人上门提亲去。你收了人家姑娘家的荷包,娘也确实喜欢这个闺女,这事情就这么定下吧。”

孟觉晓多少有点纠结,没别的原因,双儿也太小了。

“这个,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这双儿也还小啊。”孟觉晓找了个理由打算顽抗一下,孟尤氏丝毫不给机会,立刻说道:“不小了,过年就十四了,娘嫁到孟家也不过十六。先把亲定下,待我儿考完童生试便成亲。老话说的好,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没有家哪来的业?”

早就决定今生好好孝敬母亲的孟觉晓,这时候也没啥可说的,只好点头答应:“那就由娘做主吧。”话是这么说,孟觉晓已经开始琢磨着,将来就算成亲也不能太早要孩子,这年月生孩子那就是过鬼门关。

见孟觉晓答应下来,孟尤氏欢喜不已,不过还是指着买回来肉食和面粉责备了一句:“我儿,带去的钱怎么都买这些回来了?”言下之意,给钱是让孟觉晓花用的,家里不靠他省。

提到钱的事情。孟觉晓赶紧扶着母亲往屋子里走,边走边道:“母亲误会了,孩儿在县城里读书时与本县首富张家少爷是同学,最近替他家酒坊出了些主意,张家很是发了一笔财,送了套宅和一笔钱给孩儿。如今咱家可不缺钱了,这不我还带了二十贯回来。”

说着孟觉晓拿出飞票了,孟尤氏顿时变了脸色,冷眼看着儿子道:“晓儿,你说你不好好读书去帮人出什么主意,什么主意能值这许多钱财?这钱究竟怎么来的,从实招来。不说清楚,这钱为娘不要,吃食也丢出去。咱孟家虽然不富裕,但是世世代代清清白白的做人,从不亏心。”

孟觉晓没想到反应这么大,赶紧噗通跪下,孟尤氏也不扶他,端坐在椅子上等他解释。事情这是这样的,孟觉晓说起到县学之后,与薛映浩的冲突,然后兄弟结义之事。再接着把酿酒的事情轻描淡写的说了一遍,只说自己见一般的酒太淡,便想着试着蒸一遍,没想到酿出好酒来了。

“娘是没看见,那一日感激,张家的酒都卖疯了,一日便得钱五百余贯。孩儿要这点钱财,那已经是很少了。”说到这里孟尤氏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只要这钱不是来路不正,孟尤氏倒也能接受。

孟觉晓见母亲脸色好转,连忙爬起来道:“您等着。”说着出门去,拎着两瓶白酒进来,拔开塞子递过来道:“您尝一口就知道!就冲这酒,张家给孩儿一千贯都不多。”

“娘又不喝酒,让你庄叔叔来尝一口。”孟尤氏已经信了**分了,脸上也有了笑容,没喝过酒不等于没闻过味道,就冲着那股浓香,孟尤氏也晓得这酒不寻常。

庄大栓进来闻到酒香,差点没把舌头咬了。孟尤氏让他品尝看看,庄大栓小心的接过去抿了一口,好一阵陶醉才笑道:“这酒真是绝了,这一口等于过去十口都不止。”

孟尤氏这才放心,不过还是追问:“我儿何时学会酿酒了?”

孟觉晓早有准备,连忙笑道:“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世间万物的道理,都能在书里找的到,这是看你有没有用心去读。这法子是孩儿读《齐民要术》时偶然想到的,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做,没想到一试之下竟然成就了这番美酒。”

“嗯,我儿用心了。不过这终究不是什么正道,心思还是要用在读书上面。”孟尤氏还是责备了一句,这还算是好的,换做明清两朝,读书人做掺和买卖,那可是斯文扫地的代名词,被被人看不起的。即便如此,在这个年代,商人的地位还是地下,孟尤氏这等妇道人家都看不起,遑论他人。

事情说道这里孟尤氏也能接受了,孟觉晓赶紧转移话题道:“孩儿在城里置办的宅子,一直想着接母亲到城里住下,也好每日在母亲面前请安,尽人子之孝道。”

提起这个,孟尤氏倒是犹豫了好一阵子才道:“这老宅怎么办?这可是祖上留下的基业,还有家里的田产呢?”

这个事情孟觉晓早有计较,当即笑道:“这些孩儿都想过,不如都交给庄叔打理,每年象征性的收一成租子便可。另外庄叔在孟觉晓辛苦多年,两家跟一家也没区别。孩儿寻思着,就在老宅边上另起一幢宅子给庄叔一家住下,老宅交给他们看着就是。至于孩儿,日后是一定要做官的。”孟觉晓这话说的坚定,孟尤氏听了也高兴,不过心里还没拿定主意就是。

“且过了年再说吧,暂时娘也不想生这许多事情。”

孟觉晓见劝不住,只好笑道:“如此娘得答应一个事情,日后别在每日织布劳作,回头孩儿遣两名婢女回来伺候您。免得孩儿在县里有人伺候着,倒让娘每日辛劳。”

“行,日后不织布辛劳便是,只是这丫鬟婢女的就不必了,有手有脚的不需要人伺候,倒是我儿身边如今有人伺候着,为娘也放心了。”

孟尤氏态度坚决,孟觉晓只好作罢,寻思着母亲这是缓兵之计,年后说什么也要把母亲接到县城里。前世没本事让母亲享福,今生绝对不能错过了。



第十九章村口之吻


class="width">回家一趟,居然定下了年后提亲的事情,这让孟宅男这个现代人多少有点无奈。(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毕竟孟觉晓骨子里是个现代人,包办婚姻这一套多少有点不适应。自己好像一共才见过双儿两次,居然就准备上门提亲了。不过想想这个年代的适龄青年大致都是如此吧,婚事由父母操办。

所幸孟觉晓这个前世宅男,曾经的感情历程相对匮乏,婚前感情这个东西也没能为当初年至三十的孟觉晓勾引回来一个老婆。总的来说,在恋爱自由的环境下,孟觉晓的感情历程充满了失败。如今不用谈感情也能讨房媳妇,在母亲满意的前提下,孟觉晓也不是不能接受。唯一的遗憾就是双儿小了一点,摧残祖国花朵的事情有点下不去手。

就在孟觉晓为婚姻之事情绪复杂的时候,一顶小轿轻巧的停在了县城的孟宅门前。跟着轿子的一个小丫鬟上前对门房孟富道:“这位大哥,烦劳通报一声孟公子,诗语姑娘前来拜访。”

小丫头生的雪白,十二三岁的样子可爱的紧,声音还没脱了奶气。这样一个小丫头,门房孟福见了当然是满脸笑容的回答:“小妹妹!我们家老爷不在家,回乡下老家去了。”

轿子里坐着的诗语听的清楚,心里不禁一阵暗暗惆怅。不为别的,这一趟来见孟觉晓是为了告别。诗语的妈妈以前是金陵城的红姐儿,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到了宣城来,这一次妈妈决定带诗语到金陵城参加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这个事情也由不得诗语决定。

“小青,把东西留下,我们回去吧。”没能见着孟觉晓最后一面,诗语心中的遗憾难以言表,明日一早便要上路,特意跑一趟没曾想跑了个空。想起以前孟觉晓经常到慧香苑安静的坐着,听一曲喝杯茶便离开的场景,诗语心中的愁绪更加的浓重。

“这是我们家姑娘答谢孟公子赠词之情的礼物,烦劳大哥代为转呈。”小丫鬟彬彬有礼,孟福笑着把东西收下。

轿子回转之际,轿帘被轻轻的揭开一个角,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透着淡淡的愁绪,似乎寄望这一点什么。可惜诗语没有看见想看见的,此一去相隔千里,何日才能再见?

轿帘一次一次的掀开,又一次一次的合上,街道两旁的屋顶上的积雪,在阳光下渐渐的融化。诗语的心也在慢慢的往下沉,没离开孟家远一步,便沉重一分。

只是在家过了一夜,孟觉晓便动身回县城。又是一个好天,太阳照的人暖洋洋的,靠着车上昏昏欲睡时,马车停下了。

村口的老榕树下,手里抱着一个包袱的双儿脸上带着羞怯,早起不敢去孟家送行,在这等了有一会了。

这种见面方式,有点老电影的感觉。车夫识趣的把车子赶到前面十步之外等着,孟觉晓慢慢的走到双儿跟前时,双儿没有抬头勇气,头低的更厉害了。

不是说已经决定年后上门提亲了么?孟觉晓心里如是想,双儿这年龄,换在现代的那些女初中生,不能比啊?孟觉晓想到的是前世曾经看见的初中生男女抱在一起的场面。

“羊肉饺子好吃么?”搜刮了半天,孟觉晓发现身为主角的自己,居然找不到合适的台词。于是,很没水平的开场白诞生了。说完之后孟觉晓就后悔了,实在是太他娘的丢人了。

还好双儿似乎没在意他说的是啥,微微的点点头,脸蛋上的红更加明显了一些。娇艳、羞涩、单纯、的一个萝莉。这是孟觉晓只能这么定义眼前这个姑且能算女人的小女人。

低着头的双儿不敢说话,没有了那一天送荷包时的勇气。看来那天的双儿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敢那么做的,面前的双儿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犹沾晨露的花骨朵,令人不忍不怜惜。原本没有打算表现的太亲热的孟觉晓,在这一刻没能忍住,瞬间冲动张手上前把双儿肩膀搂住了。如同被针扎着似的,双儿猛的抬头一双大眼睛紧张的看着孟觉晓,目光中满是惊慌和哀求,红唇蠕动着想说话因为紧张没有说出来。

孟觉晓抱了之后有点后悔,看见双儿这幅表情,心道初一都做了,何妨做十五?双手更加紧了紧,双儿的娇躯紧紧的贴在一起时,双儿的眼睛闭上了,口中诺诺低语道:“这不敢的,这不敢的!”

孟觉晓头一低,堵住了那张小嘴,双儿闭上的眼睛再次瞪的溜圆,很快又闭上了。紧张的有点僵硬的身躯随之软了下来。

这一吻的味道如同吮着一捧芬芳的甘露,淡淡的处子的幽香伴随着不住发抖的娇躯溢出。在这个方面,孟觉晓的经验不多但是也足以引导双儿。舌尖轻轻敲了敲咬紧的牙,双儿本能的松开牙关时,灵活的舌尖钻了进去,勾住温软的另一半轻轻一吸。柔软的娇躯,唇齿之间的流芳,虽然心里有点犯罪感,孟觉晓义无反顾的决定罪无可赦。

时间因为这一吻似乎静止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所幸这老榕树下也没人走过,这对小情人才没被打扰。

“刚才我快喘不过气来了!”总算是松开后,双儿吐出这么一句,涨红的脸蛋仰着,眯着眼睛如同喝醉的人。

这一刻孟觉晓这种滋味比起自由恋爱衍生的男女之欲更加的消魂,远远地看见有人走来时,孟觉晓不舍的松开双儿。

“我该走了,好好的在家等我!”

双儿并不知道面前的人换了灵魂,惊讶于情哥哥的大胆之余,感受到更多的是幸福。双儿显得有点慌乱的把手里的包袱塞给孟觉晓,低声交代:“晓哥哥照顾好自己!”说罢转身就跑,跑出了五步之外时,突然回头说:“羊肉饺子馅的饺子很好吃,我弟弟差点吃撑着了。”

没有太多的情话,只有包袱里一针一线纳出的千层底。看着包袱里的鞋子,孟觉晓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密密的针脚似乎象征着一个女孩家的情意,时时刻刻的伴着心仪的情人。也许这就是双儿表达感情的方式吧,孟觉晓由衷的感觉到这种方式的含蓄和深沉,细细绵绵的如流水一般无孔不入。

回到县城的宅子,前来相迎的珠儿脸色有点难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孟觉晓见状先不问她,待进了书房只剩下珠儿一人伺候时才温和的问:“你怎么了?”

手里端着包袱的珠儿没想到孟觉晓一副关心的样子,不由脸色微微一红,低着头道:“老爷有心了,奴婢没事!”真的没事么?说话时眉心又是一皱,伸手按了一下肚子。

孟觉晓前世是有过女友的,女人的这点事情也不是没见过。前女友学姐就有痛经的毛病,孟觉晓为此还特意找过一个方子。孟觉晓呵呵一笑,转身去书桌前拿起笔来,刷刷刷的写下方子递给珠儿道:“拿去抓三幅,三碗水煎成一碗,晚饭后喝。还有,别碰冷水,免得日后留下病根。”

珠儿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哪有家里的老爷还管这个的,除非是那啥。感动之余珠儿偷看了孟觉晓一眼。正巧两人的视线撞上了,珠儿赶紧放下包袱道:“这是慧香苑的诗语姑娘送来的,昨天早晨她来拜访过。老爷不在家,留下东西回去了。”

青楼那种烧钱的地方的女子,孟觉晓是不会有啥想法的。虽然说现在能挣钱了,火坑孝子这个称号,还是留给别人吧。至于诗语,在孟觉晓的印象中,不过是一次偶然的交错。

“放着吧!”孟觉晓点点头表示知道,走到书柜前抽出《柳河东集》,准备开抄。抄书的好书在于可以练字的同时加深记忆,这一招孟觉晓前世读书时就没少用。

珠儿动作轻巧的研墨后,焚上香,悄悄的退了出去。孟觉晓最讨厌别人在他读书的时候吵闹,这一点珠儿来这没几天就清楚了。

拿起笔准备开始抄写时,抬眼看见桌子上的包袱,孟觉晓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过来打开。包袱里就两样东西,一方砚台,一封书信。

拆开信封,展开信纸,孟觉晓愣住了,因为信纸上一个字都没有。仔细琢磨一番孟觉晓笑了,这女子放在后世,那就是喜欢玩小资的类型。

“尽在不言中!”提笔写下这几个字,孟觉晓不禁苦笑,这种玩法换成一般的读书人肯定很喜欢。可惜孟宅男作为一个穿越客,骨子里是个重实际的人。情调这种东西,前世的孟宅男含量贫乏,今生的孟觉晓也没多少。



第二十章 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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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县城的生活是平静的,身体恢复了元气,孟觉晓并不放心。这是个感冒都敢死人的年月,本着多活几年的想法。孟觉晓每天早晨闻鸡而起,绕城跑上一圈回来后梳洗一番才吃早餐去县学上课。

没有了张光明和曹毅的县学里,孟觉晓依旧是孤单的,不过这种孤单孟觉晓并不在意。在县学里崔夫子对孟觉晓的态度,刚好转没几天又变的难看了。原因是孟觉晓交上去的文章,在这个不擅长的领域里,孟觉晓的表现自然很一般。在崔夫子看来,甚至还有退步的意思。

为此连续几天上课,崔夫子都没有提问孟觉晓。这样一来,薛映浩为首的一群人,对梦觉下的态度更不用说了,每日县学里见面都不带正眼看一下。

对于这些孟觉晓根本没在意,作古文确实是自己的一个弱项,要想短时间内有所改观,就得多看多读多写。不然到时候上了考场,倒霉的还是自己。忙碌的孟觉晓没时间生这些闲气,每天手不释卷的。两位结义兄弟最近也不在县城,张光明到府城去开拓新店面,曹毅跟着去帮忙了。没有了外界影响的孟觉晓,读书的时间反而更多了。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眼瞅着腊月25到了,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孔子奚取焉?………………。”人心骚动的课堂上崔夫子依旧在抑扬顿挫的讲课,只是下面的学生听进去的没一个。心境如孟觉晓者亦然想到该准备点啥年货带回家去,手里拿着笔在纸上写着购物单,更别说其他的学生了。

学生们心里都盼着崔夫子快点下课时,高县令满脸笑容的出现在门口。“大人来了!”崔夫子刚才还聚精会神的讲课呢,没想到高县令刚露头他就看见了。立刻放下手头的课,起身拱手相迎。

“大人好!”所有学生自觉的起立问好,高县令满意的看看大家,回头对崔夫子道:“十年寒窗苦啊!要放假了,本官特意来向大家宣布几件事。



高县令说着停下,卖了个关子。一干学生很配合的露出聆听的表情,高县令这才揭晓答案:“第一件事情,即日起县学放假,明年开春便是县试,各位在家中不可懈怠了。第二,蒙上天眷顾,本县今年风调雨顺,百业兴旺。承本县士绅之情,正月十五大放花灯之时,特办诗词会一场,届时大家都可以参加。诗词作优异者,可得赏钱五十贯!第三,开春三月初八是县试的日子,诸位可别忘记。好了,本官就说这些,告辞了。”

高县令说完走了,课堂里的气氛热闹了起来,崔夫子一看大家心都不在课上,难得笑呵呵的拿起书本道:“散学!”

崔夫子前脚刚出门,后头课堂里便炸了窝。县学都是些十六七的男生,憋了一年了总算等到了长假,哪有不发泄一下的道理。

课堂里的吵闹没有影响到孟觉晓,默默的收拾好东西,孟觉晓直接回家。经过薛映浩的身边时,薛映浩突然伸手拦住孟觉晓,冷笑着说:“孟才子,听说你填的一手好词。正月十五那天,你可别不来啊,免得大家看不到你写的绝世好词。”

孟觉晓不过是在慧香苑露了一手,县城不大,很快就在读书人中间传开了。薛映浩对于这个说法自然是不屑一顾的,以孟觉晓在县学里的表现,就算是填了一首好词,也是蒙的。

“你什么意思?”孟觉晓平静的站住反问,薛映浩这种人,无故拦着自己必然是有事的。

“我想跟你打个赌,正月十五那天,看看谁填的词好。”

“我为什么要跟你赌?”孟觉晓不为所动,迈步继续要走,薛映浩心道这小子果然心虚了,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拦住道:“孟觉晓,你是不是怕了?”

一看这家伙没完没了的,本不想结怨太深的孟觉晓也有了点火气,当下站住冷笑道:“你拿什么跟我赌?”

薛映浩见状心道这小子中激将计了,自诩才华远在孟觉晓之上,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整治对头的机会。

“赌你的那方端砚!”薛映浩早就看上诗语送给孟觉晓的砚台,一直想弄到手里,心道这是一个机会。

“你真是有趣,我输了给你砚台,你输了呢?”孟觉晓不禁气的笑了起来,这小子还以为自己赢定了,真要比作文章,孟觉晓以为自己不如他,要比填词,有烂熟于胸的宋词赏析词典在脑子里,到时候要这小子输的心服口服。

“我怎么会输?”薛映浩暗道嘴巴快了,连忙改口道:“你想要啥只管说,只要我有的。”

孟觉晓上下打量一番这小子,发现他身上也没啥值钱的,诗语送的砚台居然是端砚,孟觉晓也是这才知道的。

寻思了一番孟觉晓有了计较,笑道:“你也没啥值钱的玩意,这样吧,你输了当时就站在城楼上,喊三声‘我不是孟觉晓的对手!’即可!”说完孟觉晓脸上也不笑了,露出一副挑衅的表情,那意思你不会怕输吧?

薛映浩还真的怕了,正月十五县城里那多少人啊,真输了站在城头上喊这么三声,以后还怎么在县城里混啊?其实孟觉晓本想让他喊三声“我是猪”来着,不过想到这样做今后薛映浩没办法做人,便临时改口。

“我跟你赌!”薛映浩也是自大贯了,被孟觉晓的轻蔑的眼神一激,立刻冲动的答应了。再说他也没想到过会输掉,自大的人大都如此。

“空口无凭!”“立据为证!”两人当即双手击掌,叫来边上一个同学操刀立下字据。一式两份,两人按了手印,这赌约就算成立了。

孟觉晓收起字据也不多话,笑呵呵的走了。身后传来薛映浩和别人的对话。

“薛兄,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薛映浩话说的很满,带着点示威性质的眼神,瞪了一眼孟觉晓的背影。已经走到门口的孟觉晓微微冷笑,停也不停的径直回家去了。

刚走到宅门前,两匹快马跑了过来,马上坐着张光明和曹毅,两人见到孟觉晓立刻下马,多日不见三人站在门口就是一番拥抱寒暄,亲热的不得了。

孟觉晓见两匹马生的健壮,羡慕的笑道:“这马哪里来的?”

“哈哈哈,我赢了,我就说三弟一定喜欢。”曹毅得意的哈哈大笑,张光明也不生气,同样高兴的笑道:“二弟别得意,这马可是为兄倒腾回来的。三弟,我跟你说,这一次到府城去赚大发了,你听我慢慢跟你讲来…………。”

张光明这一次到府城宁国府,一切顺利的惊人。首先联系上一个在衙门里做文案的乡党,通过他顺利的搞定了宁国府的一干关系,当然也没少花钱就是。巧的是这个文案有个朋友叫焦孟的,在长江边上的芜湖做船运的买卖。年边上焦孟到宁国府收山货,就这么撞见了张光明。见到张光明带去的白酒,焦孟尝了一次便大呼过瘾,还对张光明说最近芜湖来了一些贩马的契丹人,想那塞北苦寒之地,这种烈酒一定能让契丹人掏出大把的银子。

张光明应了焦孟的邀请,一面派人回宣城安排船只运送酒往芜湖去,一面两人带了两车白酒赶到芜湖。到了地方那些来江南采买的契丹人还没走,见了这等烈酒,一口气吃下了一船的货,价钱也比在本地销售高出两成来。这两匹骏马就是张光明拿酒找契丹人换的,本意是过年了坐船回来不如骑马快。没曾想半路上曹毅说这马孟觉晓肯定喜欢,张光明不信,两人便打了赌。赌约是曹毅输了把珍藏的一本画册输给张光明,反之这两匹马就归孟觉晓。

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拿自己打赌,孟觉晓苦笑之余,心里对曹毅更加的高看一眼。当然了,张光明表现出来的生意上的嗅觉,也让孟觉晓钦佩不已,这家伙天生就是个赚钱的料。

“马是好马,可惜都是骟过少了点野性。我朝战马一直是个巨大的缺口,契丹人和党项人,就是靠着战马来去如风,我军以步兵为主,机动性上差了很多。当年太祖率大军三度北伐,最多一次全军五十万人,军中只有五千骑兵。”曹毅说着话题居然转这方面,张光明不是很感兴趣的笑道:“二弟扯远了!”

孟觉晓倒是很感兴趣的笑问:“二哥继续,这方面我还真不是太明白。”

张光明道:“这大冷天的,要说也进去说。让下人温上一斤酒,边喝边聊。”

三人进屋,吩咐下去准备酒菜,兴致勃勃的聊了起来。曹毅别看读书不行,但是对北地和西北的历史和现状倒是挺熟悉的。

现在的后唐在疆域上远远不能与盛唐时期相比,大致与宋朝的疆域相近。究其原因还是唐末石敬瑭献了燕云十六州。



第二十一章 年前


class="width">五代十国的纷乱期,中原民生凋敝,后唐立国之初挟横扫中原的百战之师,三度北伐。www.65txt.com~~~~三度打了平手,太祖未能收回燕云十六州,契丹也没能挥军南下。双反都拿对方没招,打的筋疲力尽的双方只好坐下来谈判。当时的内阁首辅韩熙载主持后唐方面的谈判,最终结果是根据实际占领线确定了边界。后唐保住了一个北进的桥头堡易州,契丹则获得了后唐答应在易州开设市场,两国互通有无的条件。

后唐缺马,骑兵是机动性和冲击力也是契丹人最大的倚仗,所以契丹在边贸上有严格的规定,每年卖给后唐朝的马不得超过五百匹。所有进入后唐的境内的马,一律骟过才能入后唐境内。这一条是死规定!

由于与契丹人的战争,导致后唐需要长时间的休养生息,西北党项人趁机崛起。后唐三十八年,党项人李混平定了党项八部,建国大夏。同年,契丹朝新皇耶律答哥改国号为辽。也就是说,除了历史上的宋朝没出现,其他的历史走向和真实历史的走向极端的相似。

由此可见,后唐朝的周边的两个国家与后唐朝的关系如何。表面上双方开市场做生意,和平共处,实际上互相堤防。

谈了一番酒菜上来,三人把酒言欢,论及新年将至,张光明笑呵呵的大手一挥道:“今年的年货,哥哥一个人包了。回头让人给你们送家去,保准家里需要的都备齐了。”

“这怎么可以?”曹毅笑着推辞,张光明笑道:“二弟这性子要改改了,太见外了。话说这酒的生意,说起来首功是三弟的。二弟这些日子跟着为兄四处奔波,这买卖其实应该算作兄弟三人的才是。奈何你们不肯要股份,难道一点年货还要跟当哥哥的客气么?”

张大少财大气粗,花这点钱根本不放在心上。诚然,张大少对于两位兄弟的感情,也是很深厚的。这年月结拜兄弟,那是可以同生共死的。

“大哥既然说了,二哥就别客气了。”孟觉晓笑着开口,曹毅点点头道:“那就这样吧。”

张光明道:“还有这两匹马,今天开始也归三弟了。回头我派个马夫过来,免得这里的下人不会伺弄,都是好马啊。~~~~”

孟觉晓没有客气,骑马也能达到锻炼身体的目的。再说,骑马比坐车要快,明年的童生试上路的时候用的上。想到科考,孟觉晓不禁多少有点担心,谁知道县试会不会直接刷下来。为此孟觉晓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张光明看见后便笑问:“三弟又想到啥了?”

张大少看来是好处捞上瘾了,希望孟觉晓能发现什么新的点子。张家酒坊这两个月的盈利,接近张家所有商铺过去半年的利润总和。

“没啥,我在想,我们兄弟三人,互为照应,将来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孟觉晓没有明说,免得让这两人跟着担心。科举这个东西,不但要看实力,很大程度上还要看运气。现在孟觉晓的运气有了,实力呢?这一点孟觉晓一点都没有把握。

正说着话,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珠儿迈着小碎步进来禀报:“张大官人前来拜访老爷!”

“我爹怎么来了?”张光明纳闷的问,孟觉晓道:“这谁知道,赶紧出去迎吧。”

这所宅子的前主人是张大官人,儿子也是孟觉晓的盟兄,但是张大官人来的时候还是依足了礼数。让下人通名后在外面等着,既是对主人的尊重,也是自重的表现。

张大官人最近心情很好,张家的生意成井喷状,这些变化都是里面的主人带来的。老于世故的张大官人,登门拜访时也不摆什么长辈的架子了,笑呵呵的在门口等着。

看见孟觉晓身边的张光明和曹毅,张大官人便拱手笑道:“贤侄,叨扰了!”说着对着张光明笑骂:“小子,回来了也不先上家去,你娘知道了不骂你这个没良心的。毅哥儿也在呢,快过年了,赶紧的回家去。免得家里人挂记!”

张大官人客气归客气,但这说话的语气也没拿自己当外人,一副亲热随和的样子。

张光明笑着接过话道:“儿子疏忽了,这不眼下这点局面,全是按照三弟的规划折腾出来的。临行前父亲教导过,不要因为眼前的一点好局面便自满,这不出去一趟回来,先到三弟这来,看看还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儿子的回答让张大官人很满意的点点头,脸上笑的皱纹更密集了。孟觉晓上前道:“伯父,里面请。”

张大官人摆摆手道:“不进去了,我来是给你家送一点年货的。这不你读书忙,光明又不在家,做长辈的生意上帮不上忙,只能做这点小事。”

所谓“一点年货”是满满一马车的货品,从吃的到穿的用的,可以说一应俱全。丢下年货,交代张、曹早点回去,张大官人告辞了。张大官人这么一搅和,张光明和曹毅也不多留,谁家这时候不等着过年呢,张光明回去还有一摊子年底的杂事等着要处理。

一车的年货连下车都省了,直接进院子停好,等着孟觉晓回家时带回去。孟觉晓送走几位,围着车子转了一圈,总觉得有点啥没备下。突然一拍脑门道:“对了!”

“珠儿,到我书房里来一下。”孟觉晓招呼一声就进了书房,珠儿连忙跟着进了书房。孟觉晓拿出十贯飞票递过来道:“辛苦珠儿走一趟胭脂铺,女儿家用的一应妆扮物品,挑好的备下三份来。”

珠儿听了心里一阵失落,买女性用品让自家跑腿,想必家里有女人了。颇有心计的珠儿没有露在脸上,接过单子道了声:“晓得了!这就去办。”

“等一下!”孟觉晓叫住珠儿道:“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辛苦你,大过年的,那车上的年货,你挑几样带回家去。另外对其他人说一声,大年三天全体放假,初四到十五,大家轮流开看着就成。”

珠儿吃了一惊道:“怎么,老爷不在这里过年?”

孟觉晓点点头道:“回乡下去过年。对了,按照之前说好的例钱,回头让大家到我这来领。”说着孟觉晓想了想,翻出剩下飞票一股脑的塞给珠儿说:“还是你来办吧。”

珠儿心里一惊,心道主人这是把家里的财权交给自己了,但凡管钱财的不都是内当家么?心里一阵欢喜,珠儿笑盈盈的接过飞票道:“谢老爷高看!”

孟觉晓其实是怕麻烦,前世成为一名宅男的主要原因,那就是怕麻烦。极度的不喜欢处理这些琐事,看书倒是能一呆就是一天。

孟觉晓挥挥手表示没事了,珠儿满心欢喜的离开,心道老爷皮薄,这是在暗示自己以后这里由谁当家呢。想的越多,珠儿觉得小心肝跳的越厉害,大冬天的鼻尖上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孟觉晓心里还在琢磨着有什么没想到的东西,坐在书桌前发呆,屋子里虽然点了火盆的,但是架不住手脚还是有点冷。这天气快过年了,骤然间冷了许多。

搓了搓手,想到每天早晨起来梳洗的痛苦,孟觉晓决定一定要整出牙刷来,别人怎么样不管,那手指蘸着青盐漱口的罪实在是不能忍。不能忍归不能忍,孟宅男在手艺上完全是外行,唯一能做的还是拿笔画个牙刷,回头交给下面的人去照着做,至于做成什么样子,能不能用那是两说。

画好了孟觉晓又没事情做了,左右环顾了一下,好像能做的事情似乎只有看书。抱着本书在那里,不知道怎么搞的心里总是静不下来,前世的往事在脑海中翻滚着挥之不去。过年了,隔着一个世界的父母,过的好么?想到父母总总的好处,养了三十岁的儿子说没就没了,他们的心里该多难受啊。心中苦涩处,孟觉晓不禁潸然泪下。

脚步声打断了孟觉晓的情绪,领着一个下人捧着大大小小的盒子,珠儿采买回来了,站在门口问了一声,等孟觉晓答应了才敢进来。虽然珠儿很受孟觉晓的信任,但是这丫头还是很受规矩。说起来孟觉晓觉得,这个规矩还算是一个好东西。

放下东西见孟觉晓情绪不高,珠儿心里纳闷,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会就变了脸。该不是出啥事情了吧?还是下面什么人恼了老爷?

“老爷,您还有什么吩咐?”珠儿轻轻地走到孟觉晓身后,伸手给看着神情疲倦的主人捏着肩膀。孟觉晓开始还有点不适应,本打算叫停的,不过珠儿的手法地道轻重正好,捏着实在是舒服,也就闭上眼睛脑袋往后靠享受一番再说。

脑袋靠在一个软软的肉窝间时,孟觉晓犹豫了一下,不过这时候抬头的话就太做作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闭上眼睛装着没感觉到。身后的珠儿非但没有啥不快,反而脸上露出了微笑。珠儿的理解是,要想拴着男人,就得伺候的他舒服了,离不开你才行。这一点,现在珠儿认为自己做的不错。



第二十二章 暖床


class="width">舒坦了一番,孟觉晓也虽然有点不舍这种感觉,但总不能让珠儿一直捏下去吧。www.65txt.com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在管,本来就够累的了。现在是伺候自己,年后把老娘接来,还得伺候老的。

“好了,到这吧。”坐直了身子,孟觉晓离开了那处温软,回头笑道:“买回来的三分女人用的玩意,有一份是你的。这些日子家里全靠你管,辛苦了。另外,张大官人送来的年货,你挑一点用的上的带回家,让家人也高兴高兴。”

“怎么?老爷不带婢子回去?那身边谁来伺候您?”珠儿听说化妆品有自己一份,心里正高兴呢。没曾想后面的意思居然不在想象当中,多少有点失落的问,主人再怎么信任,没有得到老夫人的首肯,这家当的就不牢靠。

“你都辛苦了一年了,我怎么好过年也使唤你。”孟觉晓笑着解释,珠儿想说点啥争取一下时,孟觉晓已经摆手道:“就这样吧。”

“是,老爷!”珠儿只好不甘心的回答,这就要退下。孟觉晓这时抬手道:“以后能不能不叫老爷?这称呼听着别扭,我才多大啊?按年龄算,估摸着我还比珠儿小。”

珠儿听了顿时脸色大变,低下苍白的脸低声道:“怎么?老爷嫌弃婢子老了?说的也是,过年婢子就十八岁。一般人家的女儿,孩子都满地跑了。”

这年月,16岁的女孩家叫正当年,18岁还没主的,就有老姑娘的嫌疑了。

“扑哧!”孟觉晓忍不住笑了出来,珠儿的话让他想起以前一个女同事,三十来岁了见男人就说自己才十八岁,哪曾想到珠儿这里,18岁就是老女人这种滞销产品了。这话真要让现代一些女人听见情何以堪。

“十八岁就老女人了,你还真能编排自己。没有别的意思,这些日子有你伺候着,舒坦的很,哪里会嫌弃你。这不是过年了么?让你回家和家人团聚,你还不乐意?”孟觉晓笑着问,珠儿听了脸上好看许多,摇头道:“婢子十岁上头,叫父亲卖到张家。这些年托张家夫人的福气,没受什么罪累。如今夫人把我送到孟家,自然心里只能有老爷一家人,哪能再惦记着以前的家人?”这话说的有点怨气,孟觉晓听了一阵心中无奈,这年月生孩子养不活的人家太多了。~~~~再说女人在一些家庭眼里,不能算人。

“不管怎么说,终究是生养你的父母,回去看看吧,顺便休息休息!”孟觉晓叹息一声道,珠儿见状只好作罢,不过心里还是很感激主人的关怀。这年月,大户人家过年都忙的很,哪有给下人放假的时候。

“那今后我该叫您啥?”珠儿只好回到原来的话题上去,孟觉晓想了想到:“老爷老爷的把我叫老了,叫少爷吧。”

珠儿点点头答应了下去,心里一直在琢磨着。眼前这个主人好是好,但是太规矩。守株待兔的战术明显是不行了,得想点办法了。一阵寒风吹来,珠儿打了个寒颤,脑子里浮现出书桌前孟觉晓搓手哈气的场面,顿时有了主意。

寒风一阵紧一阵的往屋子里钻,天色渐渐暗下时,张光明和曹毅捧着酒坛子找上门来了。见了孟觉晓两人就是一阵大吐苦水,原来回家之后,两人都没能讨过各自老娘的念咒。什么“没小没良心的!”“什么白疼你那么多年!”之类的话,好在两人早有准备,拿出各自置办的礼品,这才算是逃过一关。

在外面跑的时候有钱赚也不觉得啥,这不回到家,张光明见家里年尾的事情,都有张大官人安排做了。老娘的意思让他在家好好休息,最近一阵累了。张光明正寻思拉上曹毅和孟觉晓出去偷着喝花酒的事情,下面负责算盘和印制小册子的管事来了。拿出弄好的样品上呈,张光明一看这玩意自己也玩不转,直接带上管事的出门,刚走到街上就撞见曹毅正在溜溜达达的往孟觉晓那去,手里还捧着个酒坛子。

曹毅在县城里年轻一辈中朋友不多,只有张光明和孟觉晓。这不想到年后兄弟要分开了,心里想着多呆一阵算一阵吧,于是乎捧着酒坛子就出来了。两人正好撞在一路,结伴而至。

算盘的样品看着还不错,就是附带的小册子印刷的和现代有点差距,当然这是孟觉晓的眼光来看。换成这年月的眼光,这个小册子印制的算不错了。

孟觉晓拿起算盘劈里啪啦的一阵摆弄,口中念念有词的来了一趟九九归一。张光明看了笑道:“这玩意不是当面看着教,单单看小册子谁能弄明白?”

“这个好办,年后大哥找几个可靠的人来,一教就会。”说着孟觉晓拿起小册子翻了翻,看见扉页上印着一行字“神算子宣城孟觉晓编”,不由的一阵苦笑道:“大哥真能忽悠,搞出一个神算子的噱头来。当初弄这个,无非是见算账困难,临时想到的一个办法。后来也没想赚钱,就是想借着这个东西,把张家商铺的名头推到全国去。大哥这么一搞,倒成了宣传我了,这怎么好意思。”

曹毅在边上呵呵笑道:“这有啥不好意思的,三弟当得起神算子这个称号!”

“对,不说这些了,喝酒!”张光明应了一声,心里想的还是怎么利用这个算盘赚上一笔。

兄弟三人边喝边聊,没一会一坛子酒喝了个干净。坛子不大,但也有两斤左右,张光明和曹毅还好,孟觉晓喝的看谁都是重影的。

酒席散了,张、曹二人摇晃着回家去,这年尾上不在家过夜,两人都没这个胆子。说到底岁数都不大,换在现代就是两高中生。这个年月的人平均寿命都不长,十六七岁就该支撑家里的门面了。

迷迷糊糊的孟觉晓摸到床上,平时珠儿都跟着伺候的,今天居然没有,孟觉晓还真有点不习惯。自己脱了衣服,往被窝里一钻,没想到一伸手摸到一片光滑温暖的所在。

这一下把孟觉晓给吓着了,狠狠的打了一个酒嗝,清醒了三分。床上的人被冰凉的手摸了一下也醒了,哧溜一下坐了起来。孟觉晓接着烛光看清楚是珠儿时,拍拍胸口出了一口气道:“原来是珠儿,你怎么在我床上。”

珠儿穿着里头的衣服,面带娇羞的解释道:“这不见天太冷了,婢子给少爷暖床呢。”

“暖床?”孟觉晓嘀咕一声,印象中过去在书里看见过类似的事情,大户人家的老爷冬天的时候都有这习惯,无耻一点的顺手就把暖床的下女给那啥了。当然前提是动心了!

这当口珠儿披着衣服起来了,手脚麻利的给打来热水,拉住想直接上床睡觉的孟觉晓道:“少爷,您没洗脚呢。”

孟觉晓酒劲又有点上来了,迷迷糊糊的说道:“头晕,我想睡觉。”珠儿见状心中一阵暗喜,连忙帮忙把鞋子脱了,给横躺着的孟觉晓洗了脚,然后帮着把身子扶正了,盖好被子收拾了一番,回来时孟觉晓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珠儿站在床前一阵犹豫,一番脸色羞红后,扭头吹灭了蜡烛,轻轻的掀开被子的一角,灵活的身子钻了进去。

虽然烫了一会脚,但是孟觉晓的脚还是感觉的有点凉,迷迷糊糊中觉着自己的脚好像泡在一泓温水中,舒坦的一阵哼哼,迷糊中感觉到怎么又不像是在泡脚,倒像是贴在一块光滑温软的丝绸面上,丝绸下面软绵绵的。

孟觉晓只是觉得很舒服,并没有就此醒来,反而睡的更香甜了。反之把孟觉晓的双脚抵在怀中的珠儿,久久难以入睡。等着一双迷离的眼睛看着帐顶,情绪中有一种就此解脱的兴奋。

一觉起来,孟觉晓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个方向,睡到另外一头来不说,怀中还多了一个柔软温暖的身躯。孟觉晓的手停的还很不是地方,难怪梦中的馒头怎么老吃不到嘴里。要命的是,两人的姿势很暧昧,清晨的鼓起定在双股之间,虽然隔着衣服,但感受到的刺激并不比真做差多少。

弄清楚处境的瞬间,孟觉晓吓出一身冷汗!一动不动的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孟觉晓总算是感觉到怀中的身躯在微微的发抖。

有人比我更紧张!得出这个答案后,孟财主心里平衡了许多。僵持是珠儿打破的,颇有心计的珠儿从主人的反应能看出来,自己的可能成功了。

“少爷醒了!”珠儿回过头来,努力保持着镇定,深深陷入双股间的鼓起被这一揉动挤压,孟觉晓本能的哼了一声。

“婢子这就伺候少爷起来!”虽然米还是生的,这年月男女滚到一张床上,对于珠儿来说,剩下的选择就只有两个,要么主人收入房中,要么珠儿去死。前者多少有点悲哀,后者则是残酷。



第二十三章白担心了


class="width">孟觉晓躺着没动,安静的看着珠儿背对着自己做起来,贴身衣服下面的背影很清楚的诠释出一个女人窈窕的身材。(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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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下来的孟觉晓这时候很矛盾,这笔账怎么算都得落到自己的头上。熟读诗书的孟觉晓自然知道发生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女孩意味着什么,本能上孟觉晓的判断是自己酒喝多了,然后把好心给自己暖床的珠儿留下了。

“珠儿,我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珠儿的身子僵硬了一下,低声说:“少爷不管怎样,都是婢子的命!”

这个答案瞬间把现代人孟觉晓给击倒了!前世的女友学姐在穿好衣服下床之后,回头微笑说:“我们结束吧,或者等你能住的起别墅开的起宝马时再来找我!”

现在看着珠儿微微发抖等待判决的背影,孟觉晓很想再次站在学姐面前,冲她竖起中指说:“靠!哥住别墅开宝马的话,还能看的上你?大把水灵灵的小白菜等着哥去拱呢!”

“起来收拾收拾,跟我回家过年。对了,别刻意打扮,简单一点。”

珠儿听了浑身一颤,一会才微微点点头道:“婢子知道了!少爷稍待!”穿好衣服,珠儿先伺候孟觉晓穿戴梳洗,然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镜子,珠儿看见自己脸上的泪珠控制不住的往下掉,说不上幸福,但是这一刻很安心。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交流,珠儿再次出现在孟觉晓面前时头发已经盘起,这是一种身份变化的象征。孟觉晓没有在意这些,而是在头疼回去怎么跟老娘解释!还有小萝莉那边,似乎也需要解释一下。

家里的下人被召集在院子里站好了队形,下人们很努力的昂首挺胸展现着精神面貌,可惜站在台阶上的孟觉晓没有挥斥方遒的气势,懒洋洋的一挥手说:“今天开始轮流放假,每天有个人看着屋子就成。”

说完孟觉晓就回屋子了,换了妆扮的珠儿脸色冷峻的上前一步道:“你们满县城区打听打听,谁家年节给下人放假?少爷宅心仁厚,做下人的更要竭力报效。………………。”下人们早就注意到珠儿发式的变化,脸上带着羡慕、敬畏、复杂的情绪,安静的听着珠儿的训话。

回到房间里的孟觉晓叹息一声,怕麻烦的本性又一次暴露出来,干脆不去想了。把人带回去,爱怎样怎样!

“早知道把事情做到底好了,又不是不会!”多少有点觉得亏的慌,嘀咕了一句,脑子里浮现的则是珠儿那光滑的肌肤和饱满的峰峦,还有那蠢蠢欲动的苗头。

宅男的特点之一,就是色心有余而色胆不足。前世里孟觉晓一宅友曾在网络上作梨花体诗称:“青春,在,网络上,流失。爱情,在,墙壁上,斑驳。”对此,诸多没有女友的宅男们读了,不禁心有戚戚焉。孟觉晓觉得此作者灰常之有才,不过看见那首诗的时候,宅男孟觉晓出于短暂的告别右手唱主角的期间。

因此对于自己早晨起床时没有做禽兽的勇气一事,此刻孟觉晓只能对自己的禽兽不如表示深深的鄙夷。不过,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孟财主坚信主角是注定要演变为禽兽模式的。

珠儿确实很能干,交代下去事情后,孟觉晓便什么都不需要操心了。从这点上来看,生活自理能力虽然还凑合,但是懒于去做的孟财主,倒是越发的觉得离不开珠儿,至少暂时是这样的。

出行工具是两辆马车,一车载货一车载人。孟觉晓本意是骑着高头大马回去,没曾想张光明派来的马夫表示,没有练习过骑马的人骑马,是一件危险系数很高的事情。死过一次的人往往更怕死,孟觉晓亦然。于是马车成为了唯一的选择,关键还有一点,不大的车厢内,珠儿柔软的娇躯能随时用隐蔽的手段揩油。

孟财主就那点出息,真要光明正大的揩油,那也是合理合法的。

马车用仅高于步行的速度在土路上摇晃着,天有点阴郁,北风嗖嗖的往帘子里钻,似乎在孕育着另外一场风雪。第一次与孟觉晓同乘的珠儿,此刻显得有点紧张,乖乖的缩在属于自己的角落,偷偷的用眼睛打量着坐在前面呆望着野外的孟觉晓。长期在大户人家生活的经历,让珠儿对自己的身份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虽然换了发髻,但现在只能算是与通房丫头平级的角色,还是没有既成事实的通房丫头。

县城的影子消失在山的转角处,前面的孟觉晓缩回车厢内,看了一眼珠儿笑道:“紧张?”

珠儿本能点点头,孟觉晓看着她的样子笑了,挨着珠儿坐下后手一伸搂住肩膀。珠儿顿时脸涨红了,尽管做好的随时随地任凭主人发落的思想准备,但是在马车上做点啥,珠儿真的没有那个心理准备。

“没事的,我娘心可善了。”孟觉晓说着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这让珠儿安心了一些的同时,又多少有点失望。这种矛盾的心态自从珠儿有了攀高枝的想法后,便伴随她存在。既希望通过抓住眼前这个男人,避免过几年人老珠黄了随便配个下人的命运;又担心自己的主动会让眼前这个男人看轻了自己。含蓄一点呢,又担心眼前人是个喜欢风情的主;奔放一点呢?又担心眼前人觉得自己太风骚。

脑子里想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珠儿死死的低着头,拿不出一个选择来。最后只能是死死的低着头,默默的等待着。

其实新晋财主孟觉晓一直在担心一个问题,那就是珠儿会不会反感自己的轻佻。原因很简单,孟觉晓的主观臆断是昨夜酒后乱性,自己睡觉时有抱个东西的习惯的。珠儿的顺从反而让孟觉晓放弃了进一步揩油的想法,因为觉得这是无言的抗争,昨天晚上那么下流也就算了,今天还这样,那就是自己的不对了。

“唉!”放开手,孟觉晓往后一躺!

珠儿眼皮没来由的跳了跳,心道:“少爷不高兴了?限期我没风情?要不主动一点?”

抬眼看看前方的车帘子,赶车的车夫应该没有偷窥的胆子。“少爷,我给您捶腿吧!”

“嗯!”孟觉晓闭着眼睛面无表情,其实心里一阵嗨皮中。这丫头确实会伺候人啊,这种女孩子,前世上哪里找去。想想当初被学姐支来唤去的,看看今朝财主的幸福,妇女解放害死人啊!

珠儿并不知道色胆不住的少爷心里想的啥,小心的抱起一条腿架在大腿上,轻轻的一下下的捶打起来。珠儿的印象是少爷是个心善的好人,想必日后也亏不了自己,卖力的尽心伺候就是。

实在是太舒服了,孟觉晓居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一直到马车停下,珠儿轻轻的推了几下才醒来。“少爷,到家了。”

揉揉眼睛孟觉晓起来下车,家门口庄小六龇牙咧嘴的站在那里笑,这小子好吃,看见车上不少好吃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发什么呆啊,赶紧的帮忙卸车,回头车夫还要回去。”孟觉晓笑骂一声,庄小六正欲上前帮忙,看见车上又下来一个女人时,顿时脸色一变,一拍大腿道:“少爷,你不要双儿妹妹了?”

“小六子,胡说什么?这是我身边伺候的珠儿!以后叫珠儿姐!”心里正忐忑不安的珠儿,听到这句介绍心里顿时吃了定心丸。少爷没提“丫鬟”二字,那意思太明白。

“六哥儿好,奴家有礼了。”珠儿是在张大官人家里锻炼过的,举止做派规矩的很。上前盈盈一福,可没摆少爷身边人的架子。

“这吃货,珠儿别跟他客气。以后有事只管使唤,这小子敢不听你抽他。”孟觉晓本不想多说,有点担心珠儿紧张,赶紧补上这么一句。

“是晓儿回来了么?”里头传来孟尤氏的声音,话音刚落,人便出现在院门口。看见孟觉晓先是慈祥的一笑,随即笑容顿住了,看着珠儿问:“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这是珠儿,我身边伺候的。”孟觉晓咬咬牙,上前一步抢着回答,这个时候让珠儿自己回答,肯定有点不好意思。作为一名负责人的宅男,孟觉晓觉得自己有这个义务。

孟尤氏的娘家也是有点财力的,孟家原本也还不错的家庭,所以孟尤氏有一定的见识。看见珠儿的发型,心里便大致的有了个定论。

“珠儿拜见主母!给您问安了!”珠儿笑着上前盈盈一拜,做足了礼数。

大户人家的男孩子成年时,家里上人会安排年龄稍大一点的女孩子去教会他怎么才能做一个合格的男人。这是一种普遍现象,孟尤氏也没觉得珠儿在孟觉晓身边有什么不妥。反倒觉得身边有这么一个知礼乖巧的女孩伺候着是个好事。

“这丫头生的水灵,想必也是心灵手巧的,晓儿既然把你回来了,就不是外人。”孟尤氏笑的很亲热,但是依旧站在那里不动。

孟觉晓心道,看这意思我还白担心了。



第二十四章变故


class="width">晓儿,到我房间里来一下。www.65txt.com<<>>”孟尤氏招呼一声进了西厢,孟觉晓跟进来是孟尤氏道:“把门带上。”孟觉晓依言把门带上,孟尤氏脸色多少有点难看的看着儿子道:“晓儿,双儿家里出了点磕绊,那门亲事我看是不是算了?”

怎么回事?这才多一会的日子,就出了变故。难怪刚才孟尤氏在院子里虽然脸带笑容,目光却有点怪异。

“也不是不可以,但总该让我知道缘故吧?”孟觉晓笑问,孟尤氏叹息一声道:“还不是因为你得的病?上次你走了第二天,污泥埠的刘媒婆带着东西上双儿家门了。刘媒婆是为污泥埠的赵石头家的小子求亲来的。当时要不是双儿姑娘抓上聘礼全给丢出了门,这事情搞不好就定下了。葛老实还好,他婆娘大翠不干了,找上我们家来吵。说你得过那种病,别日后再有精怪找上门去,害了她家双儿不说,还连带着整个葛家倒霉。大翠堵我们家门口骂了一晌午,后来是葛老实来把人拽回去的。”

“还有这种事情?”孟觉晓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孟尤氏苦笑着接着说道:“是啊,本来娘打算这事情就算了。结果双儿姑娘晚间和大翠又找上门来,这一次话改口了,也不提你生病的事情,就说你要是中了秀才,这门婚事就答应了。”

孟尤氏说这个话的时候,脸色有点难看。孟觉晓心道这才算是重点吧?感情不但周围的人不看好自己,连母亲在学业上也不怎么看好。以前成绩就差,现在还不务正业的去酿酒,孟尤氏嘴上不说,心里倒是很没底的。要不怎么之前劝孟觉晓算了呢?

出了作古文之外,别的方面孟觉晓倒是有十足的把握的,今后不敢说中个状元,中个举人孟觉晓自觉希望是很大的。听了母亲的话,孟觉晓心里一阵寻思,本来就是前任留下的尾巴,要不就此算了。可是想想双儿姑娘的情意,孟觉晓又有点放不下心。现在细细的想起来,舅舅和舅妈上门退婚,不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么?从为子女考虑的角度,也没有什么可苛责的。

见孟觉晓不说话,孟尤氏还以为他心里在难受,便笑着劝说道:“晓儿且宽心,即便这次不能中个秀才,娘也一定给你说门好亲事。-====-”

“呵呵,娘多心了。孩子这次回去,感觉到功课大有长进,老师都经常夸我。孩儿自诩明年开春的童生试,中秀才不啻探囊取物一般。娘只管回复葛家,就说明年不能中秀才,自不会纠缠葛家。”

孟觉晓夸下海口,主要还是为了安慰母亲。母子两多少有点相依为命的意思,孟觉晓心里非常看重,说话满一点也是为了让母亲高兴。

果然孟尤氏大为开心,连声道:“如此最好!”

孟觉晓见事情谈完了,便告辞出去了,这人刚离开呢,孟尤氏便幽幽的叹息一声。低声自言自语道:“这孩子,学会安慰人了,总算是长大了。”感情这孟尤氏丝毫没有把孟觉晓刚才的话当真,她看重的是最后那一句,不中秀才便不再纠缠葛家。有这个话,说明孟觉晓的不会因为这门亲事受到太大的打击。想到亲事上头,孟尤氏的心里又是一阵揪着疼,过了年就十七岁了,上哪里去找一门合适的亲事?周围四邻八乡的就不提了,因为孟觉晓的病,说什么难听的都有。

想着孟尤氏透过窗子看见院子里满脸笑容忙里忙外的珠儿,心道这姑娘倒是不错的,可惜是个下人的身份。真的这个珠儿要能替孟家生个儿子,扶正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院子里的孟觉晓并不知道母亲此刻心情的复杂,这年月消息闭塞,孟觉晓在县城的事情孟家人不说,乡下根本没其他人知道。

庄小六正在满心欢喜的卸车呢,同村的年龄相仿的少年孟大柱经过,见车上好东西不少,孟大柱不禁有点眼红了。孟大柱家里是村上最大的地主,家里有一百多亩良田。平时这村子上就孟大柱家里生活过的最好了。

眼见着庄小六把一件一件的好东西搬下车,孟大柱看了一会后上前冷笑道:“哪来的这么多好东西。该不是偷来的吧?”

庄小六看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搬东西。孟大柱围着一匹上等的绢布道:“你们家也配穿这种好布料做的衣服?我看这一车东西十有**是贼脏,让你们家花痴出来解释清楚再往里搬。”

孟大柱的老爹孟家富是村子里的里正,基层干部官不大,但是有一定的实权。平时这村里的人也都挺巴结的,孟大柱心里想着讹点东西回去,反正孟觉晓家里现在落魄了,不欺负白不欺负。

庄小六还是不理他,继续往车上下东西,倒是帮忙的车夫有点紧张的解释:“这位公子误会了,这是……。”

“没让你说话插什么嘴?”孟大柱一看这两人都是老实好欺负的架势,直接一巴掌扇的车夫捂着脸转边上。打了车夫还不算,孟大柱上前抓住庄小六的手道:“停下,你听见没有。叫你们家的花痴出来,跟我去见官。”

“我去你妈的!”

庄小六看着敦厚老实,平日里孟大柱也没少欺负了,没想到这会庄小六爆发了。一声怒吼之后,庄小六丢下手里的东西,一个虎扑把孟大柱给按倒在地。这庄小六个子不高,力气却不小。家里那头驴是他养大了,平时拉磨的时候心疼驴,庄小六没少抢驴的活干。浑身上下可谓一把子力气,孟大柱看着比庄小六高一个头,结果给庄小六一下就干趴下了。

占据上风的庄小六摆了个武松打虎的姿势,一手死死按住孟大柱的脖子,让他的连喘气都困难。另外一只手则挥动起来,接连扇了十几下耳光不说,还意犹未尽的骂:“我让你骂我们家少爷!我让你欺负人!我让你说我们家是贼!”

孟觉晓在里头听见动静,立刻出来,看见庄小六在大人,赶紧上前拉住道:“停下停下。”

庄小六这才罢手,气呼呼的说道:“少爷,这小子骂人,还说您是贼。”

给打的像条狗似的孟大柱躺在地上呻吟,喘过气来嘴巴又不干净了:“孟觉晓,你这个花痴!小贼!居然纵奴行凶!你等着,不让你给少爷磕头求饶,我不会放过你家的。”

一听这个话,孟觉晓笑了,慢慢的走到孟大柱的跟前,眯着眼睛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四下瞅瞅道:“这块地方没打到,小六子你是怎么打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说罢,孟觉晓一抬手,一个巴掌狠狠的扇了上去。孟大柱嗷的一声惨叫又倒下,孟觉晓还不算完,跳起来抬脚恶狠狠的踩在他的脸上,还使劲的扭着脚底。

孟觉晓为什么这么狠呢?当然是有原因的。前世留下的记忆里,恰好有孟大柱欺负前任孟觉晓的信息。那是一年夏天,孟大柱这小子趁孟觉晓过桥的时候不注意,直接给推河里去了。这还不算,站在岸上还拿泥土丢孟觉晓,砸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要说这是孩子闹着玩的,同村的孩子能下的去这么狠的手,可见此人心境之恶毒。

孟宅男是很记仇的,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过眼下的孟觉晓觉得不用等了,不就是一个里正的爹么?难道还能比结拜兄弟的县尉老爹还牛?按照级别来说,县尉放在现代就是公安局长,一般都还由政法委书记兼任,县委常委的干活。里正按照现在的级别,就是村支书罢了。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按说应该搞好关系。不过也要看人的,孟大柱这种人家,向来欺怂怕恶。对于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怕你,见到你就躲。

于是孟觉晓打的比庄小六还很。鞋底死死的踩在孟大柱的脸上,让他的嘴巴与大地亲吻。

“欺负我们家有瘾是吧?今天让你长点记性!你家老爹不就是个里正么?信不信本少爷让他明天就丢了这份差事?”

见孟觉晓面目狰狞的样子,庄小六倒有点担心了,生怕孟觉晓因此受刺激又犯病。连忙上前拉住道:“少爷,算了,算了!”

孟觉晓还不肯作罢,这时家里人都出来了,看见这一幕都惊呆了。孟尤氏连忙上前道:“晓儿快快住手!小六你倒是拉住少爷是。”孟尤氏心道儿子又发病了呢,这儿子平时温和的很,只有发病时才如此狂暴。

孟觉晓见母亲出来,这才放开脚,不肯罢休的在孟大柱的屁股上又踢了一下,恶狠狠的道:“滚!。”

“晓儿糊涂!那孟家富素来护短,孟家婆娘又极为溺爱这个小子,你打了他岂不是惹了大麻烦?”见孟觉晓不像犯病的样子,孟尤氏心安三分,但随即又着急了起来。里正虽说不过是个小吏,但是这村子里很多事情都是他说了算。



第二十五章坑人害己


class="width">孟大柱被打走后,孟尤氏也没怎么埋怨,就是表达了一下担忧。(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孟觉晓听丝毫不以为意的笑道:“母亲且宽心,你等明日,我要那孟家富亲自带着儿子上门来赔礼道歉。”

孟尤氏没曾想儿子是如此的自信,嘴上不说,心里倒是很不以为然。那孟家富是什么人?本村第一大户兼里正,平日里孟家族长孟德高都得让他三分。

“终究是孟大柱挨了打,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娘代儿上门去赔个不是。大家乡里乡亲的,何必弄的跟仇人似的?”孟尤氏犹自相劝,心里对孟觉晓还是不相信。这年月别看你能挣钱,商人的地位并不高。无商不奸,这种词语能够出现,说明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对于商人印象。也正因为如此,真实历史上中国社会的商人们,往往重信誉与一切。

“此时儿自有计较,母亲放心便是。”孟觉晓那颗宅男的心,此刻是憋足了劲想风骚一把。前世里老老实实的做人,做一名压力很大的“三无”宅男;今生有了机会,说不得要抡圆了过一把风骚人物的瘾。小小一个里正算个鸟蛋?孟宅男的志向可是出相入将,封侯拜将!

关键还是记忆中那个孟大柱太欺负前任孟觉晓了,对于这种人,不但要表示不能忍,而且还要狠狠的还以颜色。

孟觉晓也不管母亲再说啥,信步进了书房,让珠儿研墨,提笔刷刷的写下一封信递给珠儿道:“交给车夫,让他交与县尉曹家我二哥处。”

珠儿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自然不会把一个里正放在眼里,心道主人与县尉公子是结拜兄弟,收拾一个小小里正算什么?于是接过信珠儿笑着出来,吩咐车夫,塞过去一串钱道:“烦劳这位大叔再辛苦一趟,信送到县尉曹家二公子手上。”

车夫送货是给了车前的,现在等于又赚了一笔,心里别提多高兴了。送这一趟货也不过是一串钱的车钱,现在等于是双倍的利。一番千恩万谢的,心里想着多出来的一份工钱今夜可以喝一壶好酒,或者给婆娘孩子买一身新衣裳,车夫接过信回县城区了。

县城里曹威家中,曹家婆娘拽着曹毅,正在处理下面的人送来的年货。曹威不算是贪官,但是过年的时候,下面的人谁敢不送点礼物?你送了曹威未必能记得住,不送的肯定要被记住的。旁的不说,断你一个不敬上官是必然的。

曹毅其实最烦这些了,老是想着溜出去,奈何父亲放了话,年边上严谨出门。门外有人来送信,曹毅立刻出来。拿着车夫送来的信一看落款是孟觉晓,便笑着塞给车夫一串钱道:“拿去喝酒吧。”

车夫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份赏钱,乐的屁颠屁颠的鞠躬道谢离去不提。看罢孟觉晓的信,曹毅一阵连连冷笑,寻思一番回到家里,直接奔着父亲的书房而来。

曹威是个武人出身,早年间在北地打过契丹人,在军中积功升至正八品宣节校尉,只因一次战斗中腿上中了一箭,落下些许残疾,这才回乡落籍。军中有官长照应,又使了些银钱,某了个县尉的位置。

曹威这种厮杀汉子,最希望是儿子能读书。当今德裕皇帝重文轻武,军中最高统帅往往都是文官担任。武将再强,结果最好的也就是副职。当然皇亲国戚者除外,不过皇亲国戚的谁肯到北地苦寒之处消磨?

曹威对着儿子玩结拜的事情本不以为然,孟觉晓不过是一介书生,连半点功名都没有的。张光明家里是有钱,但也就是一般的士绅。儿子不喜欢读书,曹威只好送到北地去,军中虽苦,但幸数十年边境小事不断,大战没有。所以在军中总比在家厮混要强,运气来了又有上官的照应,日后某个出身不难。

前些日子周致玄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孟觉晓在曹威的心目中地位变化了,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支潜力股。

曹毅拿着书信进了书房,曹威大门书房里书倒是不少,不过也就是装装样子。没文化的人总是要显摆一下自己有很多书的。

曹毅把孟觉晓来信一事这么一提,曹威听了不禁心中暗道,孟觉晓的文思是得了周大人赏识的,日后别说是童生试,省道一级的乡试有周大人照应也不算难事。周大人是本省学政,日后乡试高中,成为孟觉晓的恩师便是水到渠成之事。据说周大人圣眷正隆,孟觉晓一旦中举自然会抱紧周大人的大腿,日后水涨船高自然是前途无量。在军中和地方上其实都一样,没有人赏识在能耐都是白搭。这个道理曹威心里明白很,儿子与孟觉晓的交往,一定要大力支持。日后曹毅在军中,虽然未必能得到孟觉晓的照应,但将来的事情谁好说的明白?这种惠而不费的投资,兄弟们还能弄点外快过年,为何不顺手送出去?

“呵呵,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孟家庄的一个里正罢了。你拿我的印信去见兄弟们,连夜派三五个人过去,拿下那个污良为贼的小子。另外也让兄弟们查探一番,看看这小子还有没有别的毛病。另外告诉兄弟们,曹某让大家辛苦了。”曹威果然老辣,孟大柱不过是嘴巴的上的乱说而已,想必定不了那小子什么罪。曹威这是让手下的人弄点罪证,不过这些话不好说的太明白,手下的人倒是一听就能明白的。尤其是最后一句,意味着下面人可以过个有钱的年了。

曹毅想了想笑着问:“不如儿子亲自走一趟?”

曹威道:“你倒是重情义的紧,也好,那就去一趟吧。切记,好处是下面的兄弟的。这个道理,日后到了军中也适用,万一上了战场,帮你挡刀子的就是兄弟和属下,一点钱财算的了什么?”

曹毅点点头表示明白,拿着县尉的印信出了门不提。

要过年了,崔夫子为感谢高县令的照顾,带着点礼物提前来拜年。按说应该年后来的,只是年后高县令肯定很忙,崔夫子便提前来了,免得到时候县令大人的府上全是人,想套点近乎都难。

崔夫子早年中过秀才,乡试屡屡不过,壮志不免消磨。明年童生试之后年又是乡试,崔夫子倒是想着去应试。说起来有十年宣城县没有出一个举人了,这不能说是崔夫子的能力问题,但是崔夫子也说不过去。

对于中举,崔夫子现在只能是YY一下,并不敢保证什么。于是这个县学的饭碗变得就很重要了,要想继续做这个位置,没有县令的支持,就这些年的业绩而言,是要滚蛋的。

高县令对于崔夫子的前来拜访,倒也是客气的很。请到书房喝茶叙话,高县令有心的问:“县学那个孟觉晓,学业如何?”

提起孟觉晓,崔夫子又想起那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来,心里对于孟觉晓的理解很不以为然。于是还算客观的说:“回大人,孟觉晓的学业未见得有多出众!而且……。”说着崔夫子顿了一下,高县令微微扬眉道:“但说无妨!”

“此子与学业一道颇有标新立异之所,难免有哗众取宠之嫌。另孟觉晓与张家商号来往密切,传言参与经营买卖之中。颜子(颜回)贫而乐道,故能闻一知十。我辈受圣人教化,安可效仿奸商追逐利益?”崔夫子斟酌了一番,说了自己的意思。这里头有给孟觉晓使绊子的意思,你小子不是能么?县试就让你挂掉,看你还在课堂上显摆么。

崔夫子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点孟觉晓的不是,这话让高县令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心道你小子什么意思?学政周大人赏识的学生,你让我按着?这不是在害我么?再说什么追逐利益的话,殊不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高县令甚至在想,是不是张大官人给本官送礼的事情,让这老夫子知道了?所以在敲打自家?

张大官人没指望张光明能中秀才,但是好歹县试要过吧?加上自家的买卖在高县令的地头上,昨天趁着年边大肆送了一票礼物上门。

高县令这么一理解错误,心里就别提多窝火了,看崔夫子就更加的不顺眼。心道再次乡试成绩不好,立刻拿下你这个老杀才?居然对本官含沙射影。

崔夫子这也是倒霉催的,正所谓福祸自招,没有坑人之心,哪会遭此猜忌。

“喝茶!”高县令脸上保持着微笑,端起茶杯举了举!崔夫子没想到刚才还聊的好好的,怎么说送客就送客呢?



第二十六章 这一夜,不平静


class="width">崔夫子不谙官场心理,站在圣人教化的高度,堂而皇之的点评了一番孟觉晓。www.65txt.com<<>>原本以为同样是读书人出身的高县令,同样也会讲究内圣外王的那一套,想必会引起共鸣。哪晓得人一旦做了官,心目中最重要的就是屁股下面的位置。十年寒窗苦,为的不就是一条出仕之路,呃?好不容易官位子坐上了,你让他因为你的一句话冒着得罪上司的风险,那还能给你好脸色?也就是高县令还讲究一点涵养,再说崔夫子是上门送礼的,不然能给打出去。

孟大柱给揍了一顿狠的,逃回家去跟老爹一顿哭闹。孟家富也是横惯的人,儿子让村里人打了,这还得了?原本打算立刻到族长那里去告状,想想自己儿子平时的劣迹,族内人对孟大柱颇为不满者甚众,孟家富担心族长未必能把孟觉晓如何?顶多是赔点医药费什么的息事宁人罢了。

孟家福倒是听说孟觉晓在县城赚了点钱的,心道不如趁这个机会,狠狠的敲诈一笔。孟家富看上孟觉晓家河边的十亩良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宗族的力量治不了,就只能走官面。仗着认识衙门的人,孟家富安慰儿子道:“别哭了,明日我便到县城去,请差人来拿他。”

“对!狠狠治他的罪!还有,他身边那个丫鬟长的真漂亮,得想法子给我弄来。”伤还没有好呢,孟大柱的色心倒是冒头了。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吃罢晚饭孟觉晓难得陪着母亲说话,珠儿在边上乖巧的伺候着。由于双儿亲事的风波,孟尤氏越看珠儿越觉得顺眼,尤其是对珠儿的大屁股特满意,按照传统的观点好生养,孟家就孟觉晓一根读秒,需要他来开枝散叶。古人可没有什么太早做男女之事会影响身体的说法,过了年就十七岁的孟觉晓已经有当爹的资格了。这年月,十六岁都有当爹的。

夜深休息时,孟觉晓回房在珠儿伺候下洗了洗上床,借着烛光捧本书看一会。珠儿出去一会后又回来了,背对着孟觉晓开始脱衣服。

孟觉晓顿时有点脑子短路了,一阵目瞪口呆的看着,心道什么个意思?这可是在家呢!

脱下衣服整齐的叠好,珠儿低着头不敢看孟觉晓,掀起被子的角从另一头钻进被窝,默默的抱起孟觉晓的脚抵在胸口上。

这是暖床?还是勾引?昨天喝醉了孟觉晓没啥印象,今天可是清醒的。就在自己的眼皮下,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孟宅男,亲眼见证了地主老财堕落**的真实案例。

孟觉晓更意外的还在后面,脚心抵在柔软温暖没有丝毫遮挡的光滑的肌肤时,孟觉晓脑子里冒出一句话“原来还可以这样。”

既然还可以这样,那就可以那样。孟觉晓的逻辑方式总算是正常了,感觉到珠儿的身子在微微的发抖,孟觉晓竭力保持着平静,低声道:“睡到这头来吧。”

“嗯!”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一阵窸窸窣窣之后,珠儿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手上多了两件褒衣。啪嗒,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被子下面一阵起伏,身边多了一个满头乌油油黑丝的脑袋。

“灭灯吧?”珠儿总算是主动开腔了,不过还是不敢抬头。

“裸的!没错,绝对是裸的!”孟宅男脑子里一阵狂念,哪里还顾得上灭灯?嗖的一下缩到被子里头,三两下一套皱巴巴的衣服给丢出被窝,无情的被抛弃在地板上。

这一夜,不平静!

上了药酒的孟大柱,正在被窝里憧憬着明天拿下孟觉晓,如何狠狠的羞辱之蹂躏之。当当当的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家里长工批件外套起来开门,刚拉开门闩,门就被一脚踹开了。只听见有人大喝一声:“莫要走了孟大柱!”

一干如狼似虎的衙役冲进门来,县尉公子曹毅在门口骑着马督阵。之前得了曹毅的话,这一次行动的好处大家分了过年,孟家富家油水挺足的,衙役们自然是干劲十足。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孟家富出来咋咋呼呼的,迎面一个衙役抬起一脚踹翻在地,并踩上一只脚道:“孟家富横行乡里纵子为恶,一同拿下问罪。”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还在被窝里的孟大柱,丝毫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拖到院子里。身上穿着单衣,孟大柱冻的哆哆嗦嗦的,看见老爹也被绑在地上,嘴里还塞了快破布,顿时两眼发直慌了手脚。

门口曹毅冷笑着走进来,看看地上瘫着的一对父子,伸手摘掉孟家富嘴里的破布,冷笑道:“孟家富?”孟家富使劲的点点头,心里害怕的要死。

“冤枉啊~!小爷!小的是孟家庄的里正,是一等一的良民啊。”孟家富一阵叫喊,他到现在还以为拿错人了。

“拿的就是你没父子,带回去!”曹毅把破布团又塞了回去,衙役们架起人就往外拖。屋子里孟家富的婆娘披头散发的号哭着追出来,抓住曹毅的手哭天抹泪的喊:“官老爷啊,您拿错人了,我们一家都是好人啊。”一把闪亮的钢刀架在脖子上,婆娘顿时哑巴了。

“再要聒噪,一刀结果了你。”曹毅嘴角带着冷笑,吓住孟家婆娘的泼赖,转身扬长而去。嗖嗖冷风之中,孟家婆娘待到人都走远了,一屁股坐地上大声号哭。

“这可怎么办啊?天啊!”

村子里的人被惊动了,族长孟德高带人出现时,曹毅他们早走远了。

“族长,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啊!”孟家婆娘找到了倾诉的对象,抱着孟德高的小腿一阵哭爹喊娘。

平日里早就看孟家富不顺眼的族长大人,此刻内心有一种莫名的快意。不过,既然是一个宗族的,出了事情族长不有所作为,日后也难以服众。

耐着性子了解了情况,听罢孟家婆娘哭哭啼啼的解释,孟德高眉头皱了起来。居然是被衙门的人拿去了,这下麻烦大了。

孟家富平日里与衙门的人素有来往,今天被衙门的人拿去,自然是得罪了惹不起的人物。

“家福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孟德高小心的问了一句,孟家婆娘稀里糊涂的说道:“没有听说啊,最近也没啥异常。”

“赶紧收拾收拾,带足钱物,明天起早跟老夫到县衙去打探消息。”

孟家庄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惊动到昏天黑地的孟觉晓。清晨孟觉晓犹自沉睡时,珠儿却要早早的起来。这年月没有走正常程序就从姑娘变成大嫂的女人,社会地位低下。本来就是下人身份的珠儿也非常有觉悟,不敢因为陪了主人睡觉,就觉得地位提高了多少。说到底,珠儿现在连妾都不是,妾是她下一步努力的目标。说起来很无奈,但是对于一个要通过自身努力来改变命运的下女,付出的自然要比别人多的多。

庄大栓在打扫院子的时候,妆扮整齐的珠儿出现在院子里,朝老实人庄大栓笑了笑道:“庄大叔早!主母这时候起来么?”不知道孟尤氏的生活习惯,犹自浑身酸疼的珠儿,还不敢赖床,得早早起来等着伺候。

同样一早就起来忙活的庄大嫂,从厨房里露出头来笑道:“珠儿起来了,夫人这个时候应该起来了。”

西厢房里这时传来孟尤氏的声音:“回去歇着吧,照顾好晓儿就成,我这不用伺候。”

虽然只是听见声音,但是珠儿不敢怠慢,遥遥道福:“谢主母!婢子没事。”

两人的潜台词是,一个说“你累了一晚上。”另一个说“我还能坚持!”

总之珠儿表现的非常懂规矩,书香门第出身的孟尤氏,心里对她倒是越发的喜欢了。当然,看意思昨天夜里孟觉晓也挺喜欢的。

珠儿并没有回床上歇着,找了块抹布自己找活干。这叫眼睛里有活,当年在张家早练出来的成熟。孟尤氏让你回去休息你就回去,谁知道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习惯了看主人脸色吃饭的珠儿,即便是成为了孟觉晓的枕边人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明媒正娶的媳妇也要多年熬成婆呢,何况是个通房丫鬟。

孟觉晓是被庄小六吵醒的,昨天上半夜就没怎么消停。前世的孟觉晓在男女方面的经验,仅限于与学姐半年的同居生涯。上班之后收入有限,想出去鬼混又没有多少余钱。好比一个饥渴的人,面对好吃好喝的,当然要吃喝个够。

“少爷!少爷!好事啊好事!”庄小六愣头愣脑的闯进来,还在床上依旧是光溜溜的孟觉晓,被吵醒后恼火的抓起枕头砸将过去。

“杀才,扰人清梦!”

珠儿及时的出现,笑吟吟的对庄小六道:“小六,麻烦出去等一会,我伺候少爷起来。”

看见珠儿脸上有点憔悴,孟觉晓多少有点心疼,穿衣服时笑问:“起这么早做啥?昨天怪辛苦的。”

真的把事情做下了,珠儿在孟觉晓面前倒也坦然了,见他关心自己,心中一阵暖意,淡淡的笑道:“没事,奴家习惯了。”



第二十七章 求饶


class="width">精心收拾过的珠儿盘了一个额前带刘海的发髻,眉毛似乎修饰过,如弯弯的月儿、樱桃小口上抹了点红,脸蛋上却是脂粉未着。(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在县城里放的很低的抹胸,今日水平线高了许多。

孟觉晓笑着指了指珠儿的胸前,珠儿多少有点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道:“少爷调笑奴家。”

孟觉晓道:“怎么还叫少爷?是不是该换个称呼了?”

珠儿低声道:“奴家终究是下人,还是叫少爷的好。”

孟觉晓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的负责任的宅男,对这宗观点很不以为然的笑道:“从今天起,你就不是下人了。回头我跟娘亲说一声,委屈你做个侧室。”孟觉晓再怎么不了解社会现状,正妻的位置自然是要留给所谓的清白人家的女子、不然会叫人看不起的。

珠儿听着顿时眼里放光,抬头感激的看着男人道:“相公!”

“好了,不说了,让庄小六那小子进来。”

庄小六等在门口,得了招呼一溜烟跑进来,大声道:“少爷少爷,昨夜县衙的差人去了孟家富家,将那父子俩一并拿下了。”

孟觉晓听了吃一惊,心道曹毅好快的动作,也不知道他怎么编排那孟家父子。不管怎么处理,这年边上把人拿下了,孟大柱一家人今年是过不好年了。想到孟家父子的嘴脸,孟觉晓一点都没觉得他们可怜,反倒是心里一阵愉快。

“作为一名、新生代的地方性恶霸!哥感到鸭梨很大!”这年月没有网络啊,不然孟觉晓很想在围脖上写上这么一句,表达一下得意之情。

“知道了,出去吧。”孟觉晓一挥手,接过珠儿递过来的毛巾梳洗。看着青盐,孟觉晓再看看手指,昨天晚上……,这手能洗的干净么?孟宅男的眉毛皱的叫一个悲凉。

这一天云淡风轻的过去了,傍晚时分,孟家富的婆娘带着已经出嫁的女儿拎着礼物上门来。

庄小六见了很不客气的拿起扫帚赶人道:“走走走!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孟家福的婆娘不肯走,连声哀求道:“小六,你行行好,让我进去向你家少爷求情。”感情这对母女从县城里回来,知道是因为得罪了孟觉晓的缘故老公孩子才被人拿下的。

“行行好?你家小子以前欺负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让他做点好事?”庄小六一点都不客气,拽着孟家富婆娘的手就往门外扯。这婆娘往地上一赖,死死的抱住门槛,口中大叫:“孟大嫂,您行行好吧,我们家男人和儿子在班房里快被打死了。”

这一下庄小六倒是不好继续下手了,毕竟男女有别。孟家富的女儿叫春莲的,又在边上连声哀求道:“小六哥儿,求您去通报一声吧!”说着春莲给庄小六跪下。

庄小六犯浑的时候犹如初生之犊,谁都不怕。但是他最怕女热哭天抹泪的哀求,想赶人被这么一闹也下不去手,倒是把西厢房里的孟尤氏给惊动了。

“秀英,你这是怎么了?”孟尤氏见孟家富的婆娘抱着门槛的样子,吃惊的问。

“竹心妹子,我们家男人不是东西啊,我在这里给您磕头赔礼了,您发发慈悲放过他们吧。”孟家婆娘一看正主来了,立刻来了精神,跪在地上把头磕的砰砰砰的响,额头撞在门槛上没几下就青了,犹自使劲的磕。女儿春莲见状,也都跟着磕头。

“行了,别磕头了。小六去把少爷请出来,问问是怎么回事?”孟尤氏终究是心善,见不得这种场面。

书房里孟觉晓坐在书桌前且没有读书,倒是把珠儿抱在怀里,一只手很不规矩的钻进抹胸里。口中还低声调笑道:“当初还真没看出来,居然如此有料。”

珠儿闭着眼睛满脸涨红的也不说话,任凭男人的轻薄。臀下硬硬的顶着股沟,弄的人心痒痒的,不住微微的扭着腰身想躲开那让人又想又怕的祸根。

咣当一声门被推开,顿时惊了这对男女。看见珠儿坐在少爷的怀里,庄小六脚下装了轴承似的,180°的转弯,口中道:“我啥也没看见。”

“欲盖弥彰!”孟觉晓恼火的紧,松开珠儿站起来,走到庄小六跟前,使了点力气踹了一脚道:“你小子懂不懂规矩,进来也不敲门。”

“少爷,外头出事情了,妇人请您出去呢。”庄小六赶紧解释,孟觉晓这才听到门口哭哭啼啼的声音隐约传来。刚才荒唐的太投入,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收拾收拾出门来,孟家富的婆娘见到孟觉晓,立刻又跪着大声哭道:“晓哥儿,奴家在此代我们家男人和小子给您赔不是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他们吧。”

孟觉晓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看这意思,肯定是孟家婆娘使了钱,衙门里有人漏口风了。原本打算硬下心肠,让这对夫子在牢里过年以消心头之恨,没曾想不等孟觉晓开口,孟尤氏已经先道:“晓儿,是你做的鬼吧?乡里乡亲的,日后还要不要相处?”

第一次尝到最为一名恶霸的快感,居然被母亲表示要扼杀。孟觉晓有点意犹未尽之余,看看母亲严肃的脸,知道推脱不掉,只好苦笑着说:“明天让小六带信到城里。”说着孟觉晓不肯看地上两个婆娘的惨状,转身回了书房。

孟尤氏心道儿子对自己的决定不满了,以前孟大柱没少欺负他。换成平时孟尤氏也就由了儿子,可这不是过年边上么?孟尤氏实在是狠不下那个心来。

门口一番劝慰声渐渐的消失,书房里的孟觉晓悻悻的提笔写信,内容大致是让曹毅狠狠的敲诈一笔,不能轻饶了他们。孟觉晓做人,从来都是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你踹我一脚,我就得还过去三脚,还要带一巴掌利息。今天的事情孟觉晓不想逆了今生最看重的母亲,不然断断不会搭理门口那对母女。

……………………………………

乒乒乓乓的鞭炮声中,新的一年来临了。正月里一番迎来送往的日子,时间过得飞快,正月十五元宵节就在今日。

孟觉晓一早起来收拾一番,带着珠儿坐车回到县城,刚到城门口,两个值班的衙役看见了便上前笑嘻嘻的招呼道:“孟少爷好!新年吉祥!”

没想到他们如此客气,孟觉晓多少有点纳闷时,一个衙役道:“托您的福,去年兄弟们过了一个肥年。”

孟觉晓不清楚状态,这些日子一直在乡里,还没见着曹毅呢。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大家新年好!”拱手一番客气,马车回到县城的宅子里。

没一会曹毅便来到,原来是衙役报的信,说是孟家公子进城了。曹毅见到孟觉晓便笑道:“三弟,恭喜恭喜!新年吉祥!”

孟觉晓回了一句吉祥话便追问:“城门口的衙役怎么回事?”

“呵呵,孟家富,也就是那个里正,年前拿了一百五十贯才放回去过年的。这些钱我一文没留,全部给衙役们分了。”一贯钱是一千文,也就是一十五万文钱,在这个年月是一笔巨大的数目。孟家富拿出这个钱,也差不多吐血了。

孟觉晓竖起大拇指道:“高明!”

曹毅道:“其实不消我说啥,那些衙役本事大了,石头里都能榨出油来。”

不多时张光明也来了,两人陪着孟觉晓到张家、曹家拜见了长辈,白天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夜幕渐渐的降临之际,满城的花灯照亮了山城。

东门德胜门前济川桥对面,一片繁华热闹,人潮如流。城头上高县令领着一干士绅天一黑就坐在上头喝酒,城门口对着济川桥,桥对面的一大块空地上,一干县里的文人摆好了架势,空地中央树立着一杆柱子,顶部绑着红花装饰的奖品。



第二十八章 怎么能没有美酒?


class="width">孟觉晓兄弟三人喝到天黑结伴出游,一路之上见各式各样的花灯,头一回在这个时代过元宵节的孟觉晓,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个年代元宵节的那种浓烈的气氛。(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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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出东门,济川桥前迎面走来一干县学的同学,为首的正是薛映浩。作为同窗,大家见面本应客气两句,拱手问好才是,毕竟这是过年嘛。没曾想薛映浩见了孟觉晓便上前冷笑道:“我还当你不敢来了呢,端砚带来了么?”

孟觉晓微微一笑,转身朝身后的小厮伸手拿过一个纸扎喇叭,在手里晃了晃道:“等下记得拿这个喊,大声一点,免得太闹了别人听不到。”两人针锋相对的,薛映浩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手,气的面带冷笑,拱手道:“道不同,各自散开。”说着领着三五个同学过桥去了。

曹毅看着离开的薛映浩等人,不由哈哈大笑道:“三弟好计较,那厮果然见面没好话,本还道这年节之际,此人能有所收敛。”

张光明冷笑道:“小人一个!本事不够还想充本县的文坛领袖。”

孟觉晓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人好为吃强凌弱之举,小弟料定他狗改不了吃屎。早为他备下了家伙,回头让他好好表演表演。”

高县令作为县令,城门楼子的八角亭下的首位自然是他的。“当当当”的三声刺耳的锣响后,喧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了许多。人们看见城楼上的高县令时,纷纷自觉的闭嘴以及制造一些杂音影响大人的训话。

“诸位同仁、乡绅、学子、父老乡亲们,高某在此给各位拜年了。”说着一环拱手,众人纷纷回应后,高县令待安静下来接着说道:“去岁本县蒙上苍眷顾,圣上恩泽,上官照应,可谓风调雨顺民生兴旺。元宵佳节,各位乡绅提议,当此盛时,当作词以贺之。各位学子才人看好了,五十贯的赏钱作为今夜最佳词作的奖赏,本官预祝各位做出好词,下科高中。”

“哗!”热烈的鼓掌声顿时响了起来。

刚走到地方的兄弟三人,也被这气氛感染了,一起鼓掌起来。

高县令走下城头,来到一干文人学子之间,纷纷问候之际,高县令笑道:“诸位都是本县俊杰,今日文人荟萃,本官且抛砖引玉,口占一词。<<>>”

众人纷纷安静下来,只见高县令踱步一圈,双手背着摇头晃脑的念道:“春来佳节当歌,明月灯满山城。看我黎民齐颂,盛世,盛世,同贺吾皇万岁!”

一首如梦令,非常狗腿,但是很适合高县令的身份。这首词本身很一般,但是出自本县最高领导人的口中,众人顿时马屁如潮,赞扬声四起。

“词会开始!”高县令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大手一挥示意开始。众文人纷纷拿出纸笔,在空地上准备好的桌前围坐。

巧的是孟觉晓随便找个位置,居然也是跟薛映浩相邻的。两人对了一眼,各自冷笑扭头。结果孟觉晓一回头,迎面又是一双怨念的目光。对面坐着的居然是黄世仁!

“黄兄好!”孟觉晓觉得跟这厮没啥深仇大恨的,因为表妹的缘故结仇太深,有点犯不着。黄世仁没想到孟觉晓如此,楞了一下后心道自己量小非君子所为,连忙拱手回礼:“孟兄好。”虽然谈不上相逢一笑泯恩仇,但是也没有那么针锋相对了。

时间只有半炷香,众人纷纷忙活起来,孟觉晓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研墨。薛映浩也是早有准备,第一时间便动笔抄写,写好之后下意识的抬头看看孟觉晓这边,发现还在慢悠悠研墨,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一贯在孟觉晓跟前占据上风的薛映浩,最近连连吃瘪,心里实在是纠结。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薛映浩自认县学了他就是第一,稍微有点威胁的同学都要横眉冷对,更别提是以前在他面前根本不算什么的孟觉晓。

偏偏这个时候案首马元奎填好了词上交之后,笑嘻嘻的径直走到孟觉晓的跟前,见孟觉晓还是没有动笔便着急的问:“怎么?孟兄为何不动笔?”

正在凝神运气的孟觉晓看见是他,拱手笑道:“马兄好,想必今夜已有佳作问世了吧?”

“有孟兄珠玉在前,马某不敢自谦,今夜赏格,本就是为孟兄备下的。”马元奎对孟觉晓可说信心十足,比两位兄长还足。

孟觉晓微微一笑,抬头看看远处满城的灯火,并不应答马元奎,回头之后见香已经烧到尾部了,这才慢慢的拿起笔。这是薛映浩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暗道你小子话说大了吧?还有这么一点时间,看你能憋出什么好句子来。

很明显,之前孟觉晓的做派,被薛映浩看成装逼了。就在薛映浩心头一阵快意的时候,孟觉晓刷刷刷的一阵笔走龙蛇,可谓一挥而就。拿起纸吹了吹墨迹,最后一个交给收词作的县衙小吏。

作为主裁判,高县令一直在注意孟觉晓。看见始终不慌不忙的样子,虽然是最后一个交卷,想必是谋定而后动。如此一想,高县令暗生期待,希望今夜孟觉晓能做出佳作来,以证明周大人眼光之准确。想到可能有个机会拍上司的马屁,高县令不等卷子上交,从位置上走出来,招手笑道:“孟觉晓,直接送本官这来吧。”

所有人看见这一幕都愣住了,高县令对孟觉晓笑的叫一个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位是亲戚呢。在众人嫉妒的目光中,有一道怨妇似的目光目送着孟觉晓上前,不消说正是薛映浩的。这小子也没想明白,高县令怎么就看孟觉晓如此顺眼,县学第一在此呢。

接过孟觉晓的作品,高县令道:“且慢走开,在本官看完再走。”

高县令原本心想,只要这词作的还凑合,就夸奖两句以示鼓励。如果作的好一点,那就大肆赞扬几句,影响一下其他几位本地颇有名望的文人,做好孟觉晓拔得头筹的铺垫。

展开卷子,高县令先是满脸微笑,接着便是轻轻的咦了一声,然后一阵面色凝重,跟着目露精光,最后微微叹道:“还比什么比?这第一是孟觉晓的了。”

“啊………………!”人群中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呼,文人相轻,谁心里不觉得自己才应该是第一呢?高县令的话,一下就断了大家的念想,五十贯啊!巨款啊!

“我不服!”人群中薛映浩大叫一声,想到自己输了就得当中喊话的场面,薛映浩忍不住的跳了出来。

“你如何不服?”高县令也不生气,觉得年轻人不服气也不是啥坏事。薛映浩刚才是冲动了,这会才反应过来这样做可能得罪县令大人,连忙拱手道:“学生鲁莽!”

“呵呵,本官料定在未曾拜读如此佳作之前,各位是不服气的。”高县令一副我早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偏生有人不合时宜的站出来道:“大人明鉴,学生在此之前,便断定今夜魁首当属孟兄。”

站出来说话的是马元奎,高县令见了不禁好奇道:“哦,马案首也有服气一个人的时候?”

马元奎笑道:“作词一道,在下实在不敢与孟兄争辉!”

高县令没有第一时间把孟觉晓的词公布出来,可谓吊足了大家的好奇心,偏偏还有两个人配合着又耽误了一阵子,大家的心里就更加的期盼了。文人虽然相轻,但是对佳句的期待是大多数人的心理。

“如此,此作由马案首来诵读!”高县令笑着把纸递给马元奎,不曾想马元奎笑着摆手道:“适才目睹孟兄作词,已经牢记在心。见此佳作,不枉今夜一遭。子曰:三月不知肉味。马某借圣人言道明此刻的心情。”

“你倒是念啊!”有人遭不住喊了一声,引得一片附和声。马元奎找高县令一拱手:转身面对众人时,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马元奎虽然比不得诗语的嗓子,但是念的抑扬顿挫,节奏感极强。

一词念吧,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的见,安静之中是无数剧烈的喘息声,一个一个胸膛在急促的起伏。还是那句话,还比什么?

听完这首词,薛映浩顿时面如白霜,浑身发抖,手脚冰凉。他未必没想过输,只是没想到,连与对手较量的资格都没有,对于这么一个自傲的人,这打击太残酷了。

念罢词作,马元奎走到一张桌子前,端起一碗酒仰面干掉,哈哈大笑道:“如此绝妙的佳作在前,怎么能没有美酒?”

“呵呵,好,好,马案首说的好啊,如此佳作,怎么能没有美酒?今夜之后,山城孟觉晓才名必定鹊起。此山城之幸,本官之幸也。”



第二十九章 不当主角


class="width">本县第一人定下的调子,谁敢说半个“不”字?更别提孟觉晓抄袭的这首《青玉案》,在场的诸位自问才气不是一个档次的,虽然有人觉得,孟觉晓如此年轻,怎么能写出这种阅尽人世的文字。(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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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能说明一点,这个世界上是有天才的,比如眼前的年轻人。

高县令也非常奇怪,孟觉晓怎么就能如此沧桑的意境来。当然这个问题现在只能放在心里,心情不错的高县令亲热的抓起孟觉晓的手往自己的位置上走来。

“坐本官身边吧!今夜你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高县令这么做是有原因的,说到底之前周致玄对孟觉晓的赏识,不过是一个契机。见识到孟觉晓抄来的绝佳之作后,高县令认定孟觉晓日后必定高中。曾经进士及第的高县令,确信文字是骗不了人的,更不提孟觉晓那一笔漂亮的别具一格的书法。

“我要是主考,这样的人才不录取都不好意思见人。”高县令心里如是想,并且抓住眼下的机会与这个年轻人多多亲近,日后周致玄飞黄腾达了,孟觉晓在他跟前美言两句那就是白赚的。

“本官在宣城五年了,一直认为此地人杰地灵,这些年的科考不利,无非是为了等待一个像晓哥儿一般的俊彦出世。”高县令可谓不吝溢美之词,同时也有点看看这个年轻人骨头斤两的意思。

“大人谬赞了!诗词小道,文章千古。填词不过是舆情之道,比起大人科场高中,金殿之上曾有过座位,晚生差距尚远。”孟觉晓这番话是在拐着弯拍马屁,进士一直是高县令最为得意的人生经历,在此情境下,孟觉晓没有一般年轻人得意洋洋的轻浮,反而能把县令大人顶在头上。老于宦海的高县令,不禁心中暗道此子不凡。

就算孟觉晓得意忘形一番,原本也在高县令的接受范围之内,年轻人控制能力差很正常。现在孟觉晓给了个最佳答案,不能不叫高县令暗暗赞叹。

穿越者最大的优势,就是历史的积淀。孟觉晓前世在读书馆,不知道读了多少史书。历史上出现过的天才多了,后来结果好的没几个。曹植猛吧?七步成诗又如何?最后不是被哥哥曹丕玩死了么?潘安有名吧?结果不是惨淡收场?江淹有名吧?不是也落个江郎才尽的成语?柳永厉害吧?皇帝一句话,就不让你中举,继续写你的词去吧。

所以说,人有才不要紧,但是不知道韬光养晦者,历史已经给出了最好的注解。因言罪人的事情,历史上比比皆是。

孟觉晓是想着升官发财过一辈子有钱有势的生活的人,前世是宅男不假,宅男不仅长于YY,还长于思考。这番应对,就是孟觉晓思考的结果。今天的主角,只能是县令大人,抢了他的镜头,谁知道他啥时候下你的绊子。这可是县令就能让人家破人亡的时代,“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这是千百年的总结,老话是没有错的。

“孟生虽然才高,但没有大人的主办词会的善举,又如何能一举扬名?如果说孟生是千里马,大人就是那相马的伯乐。”士绅席间,张大官人及时的站起来,说了一句凑趣的话。

高县令听了果然大悦,微笑着捻着胡须道:“本官不才,却最是欢喜后进才俊。”

一干下属士绅见头一个马屁给人抢了,自然是不肯落后,一时间阿谀声四起,主角立刻变成了高县令。孟觉晓在边上暗暗的得意,心道不当主角是有道理的。眼瞅着就要县试了,主考就是县令大人。要是连县试都过不去,出这个名又有什么意思?

孟觉晓多虑了,但这绝对是个好习惯。虽然现在孟觉晓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已经在有意识的情况下,悄然的接近了官场的规则。

“大人,时辰到了,该放烟火了。”县尉曹威过来提醒一声,高县令从被捧的如醉酒一般的状态中回来,呵呵一笑道:“诸位,与本官登上城楼,看这火树银花之夜。”

随着高县令等人登上城楼之际,宛溪之畔腾起一片烟花,五彩斑斓的点亮了山城的天空。一直站在高县令身边的孟觉晓看见这一幕,内心却在想另外一个问题。原来火药已经如此普及了,发明了火药的中国,千年之后却让西方人端着火枪和大炮打开了国门。

烟花放过之后,高县令回去了,元宵灯会还在继续着欢乐。

喧闹的城门口传来一阵惨叫:“我不如孟觉晓!”惨叫声似乎与今夜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所幸没有多少人在意薛映浩在喊什么。不如孟觉晓么?大家都知道啊,你喊什么?

元宵灯会一直延续到深夜放渐渐散去,兄弟三人在孟觉晓的家门前挥手告辞。看着打着灯笼的珠儿,孟觉晓不禁一阵惭愧道:“对不起珠儿,应该带上一道出去的。”

“相公哪里话来,珠儿一个妇道人家,既然从了相公,呆在家里就是本分。相公带上奴家是奴家的福气,不带上也是应该的。”

看看这觉悟,孟觉晓心中不禁再次感慨,男人生在这个时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主人未归,家里的下人们也都没休息,一直到孟觉晓在珠儿的陪同下进了房间,一干下人才各自回去休息。这段时间作为孟觉晓唯一枕边人的珠儿,依旧保持着原来的作风。亲自动手打来热水,伺候着孟觉晓洗了,然后才是自己洗。

被窝里头暖融融的,想来是珠儿事先暖好的,躺在床上看着珠儿吹熄蜡烛,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然后一具温暖**的身躯钻进来,紧紧的靠在身上。孟觉晓知道,自己从此爱上了裸睡。

黑暗中喘息声清晰可闻,接着听见珠儿急促的近似呻吟的轻声道:“相公,主母让奴家节制一些,照应着您的身子骨。”

“扯淡!我的身体我还不知道?”孟觉晓毫不犹疑的驳回了上诉,随着一声珠儿发出的鼻音呻吟,大床摇摆起来。



第三十章县试(上)


class="width">十五一过,年味渐渐的淡了。www.65txt.com<<>>即将来临的县试面前,县学里难得出现了一点紧张的气氛。往日本就难得看见笑容的崔夫子,新年过后出现在县学里,脸色更加的严峻了。

崔夫子看见孟觉晓端坐的样子,怎么都觉得不顺眼。元宵之夜孟觉晓大出风头的时候,崔夫子倒是在场的。那五十贯钱的赏格,崔夫子自诩为县学夫子,五十贯的赏格如何让不能觊觎?可是不等他拿出苦心写就的词作,孟觉晓一首《青玉案、元夕》,如同三九天迎头泼赖的一盆冷水,把个崔夫子想名利双收的心思给湮灭了。

每每念及于此,崔夫子的心里不禁酸溜溜的。如果孟觉晓是自己赏识的学生也就罢了,偏偏自己赏识的薛映浩,待词会散去,手里拿着纸扎的一个玩意,站在城楼上大喊:“我不如孟觉晓。”喊完了,掩面而走。

当时那个场面叫一个诡异,满城人都知道了这个事情。于是乎教室里看不到了薛映浩的身影,往日那些刻意的与孟觉晓保持距离的学生,虽然依旧保持着距离,但是相视一笑的时候多了。

心情复杂的崔夫子觉得没什么心思继续上课,暗暗叹息一声站起来道:“童生试在即,本夫子就不上课了。各位私下想一想,还有那些方面没有弄明白的,抓紧时间自习吧。不懂的可以来问,本夫子就在隔壁。”

崔夫子说完出去了,走出课堂的瞬间有一种浑身轻松的感觉。崔夫子明白为啥没心情上课了,因为课堂里有孟觉晓,只要看见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崔夫子很难描述这种心情,感觉孟觉晓就像一株长期趴在路边的狗尾巴草,突然变成了一朵炫目的昙花。

“夫子!”隔壁的房间里薛映浩朝崔夫子拱手行礼,看见他崔夫子一脸的怒色道:“元夕夜,你是怎么回事?”

薛映浩啪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道:“学生惭愧,中了孟觉晓的奸计,丢了老师的脸。”

崔夫子脸色稍稍好了一些,叹息一声道:“不用你解释了,童生试在即,县试府试院试,你有三个机会证明自己。”崔夫子本能的认为,孟觉晓一定是使了奸计,不然薛映浩不会出那么大的丑。

他哪里晓得,事情都是薛映浩搞出来的,没有薛映浩的赌约,孟觉晓未必会去凑词会的热闹。

崔夫子前脚走人,孟觉晓后脚便开溜。出了课堂直奔东门而来,原本打算今天请假的,没想到崔夫子居然课都不上边让自习,那还不溜之乎也。

牵着马背着行装的曹毅站在县城的东门口,脸上多少有点离别的伤怀。平时总是没心没肺的张光明,此刻也一脸的感伤。

远远的看见孟觉晓跑过来时,曹毅露出笑容来,对身边的张光明道:“三弟来了,在三弟发生变化之前,我并不想到北地的大名府去。那天三弟提及兄弟三人在各自的领域内作出一番事业时,让我心里突然非常的向往军中的生涯。”

张光明会心的微笑,显得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是啊,三弟的变化真大啊。一场大病下来,整个人似乎开了七窍。在此之前,我也没想过自己能做多大的买卖,赚多少钱。是三弟让我知道,其实我很能干,我会变得富可敌国。”

满头是汗的孟觉晓没有想到两个哥哥正在谈论自己,跑的上气不接下的过来便道:“还好还好,没来晚。”

“是二弟坚持一定要等你来,你看看前面曹伯父和伯母,也在等着呢。”张光明笑着打趣一句,孟觉晓连忙拱手道:“罪过!罪过!”说着疾奔到曹威和妇人跟前,行晚辈礼道:“觉晓给伯父伯母请安!累伯父伯母久候了。”

曹威心里非常看好这个宣城后起之秀的前程,多年的衙门生涯,也把这个曾经的厮杀汉演变成了一个油滑的官吏。孟觉晓如此客气,曹威露出和蔼的笑容道:“不碍事,其实我们也才到。我们这里不用客气了,你们兄弟一别有年数见不着,抓紧的叙别吧。”

孟觉晓心道你儿子一走几年,你不也见不着么?看看边上曹母脸色微微不豫,孟觉晓心里有想法脸上倒是依旧笑着执晚辈礼道:“二哥这一去便是经年难归,儿行千里母担忧,伯母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跑腿的,只管支应一声。”

曹家怎么会缺跑腿的?曹威又怎么会让孟觉晓跑腿?可是这个话得说,说了就是能够体谅为人父母的心情,不说嘛作为年轻人呢也没啥。就是差那么点意思。

曹威对于孟觉晓的表现心里暗暗称奇,心道词会之上诿荣与高县令,当时就觉得此子少年老成。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他叫曹毅二哥,年龄自然是比曹毅小的。想起来曹毅这段时间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曹威心道应该要感谢这个拜弟吧?

曹母听孟觉晓这么一说,脸上不由一阵悲切道:“晓哥儿必是个孝顺的孩子,我们家曹毅跟着你,自然能学到好。”

这时曹毅过来笑道:“母亲,孩儿以前哪里不好了?”

曹威替夫人回到道:“你小子干的混事还少了?别当我不知道。斗鸡走马的就不提了,这两年学人逛烟花喝花酒。还好你去的是慧香苑这种所在,不是那些进门便做皮肉买卖的门,否则你的狗腿早给打断了。”

这话该怎么听呢?读书人叫姐儿来弹唱喝酒,那叫文士风流。这年月是有官妓的,妓女也分很多种的。像诗语那样的,主要是卖艺。这年月的女人不怎么读书,读了书的女人就显得稀罕。所以没有文化是不能做高级妓女的,只能在窑子里做点皮肉的营生。

闲话不提,曹威板着脸训了两句,曹母倒是不快的埋怨道:“相公,毅儿这一走就是几年,您就别说他了。”

带着一个小厮,担着行装两人上了船,沿着水阳江顺流而下入长江直至金陵,在过江沿运河一路北上。

船离开码头的时候,曹母忍不住扭头抹泪,说起来曹毅也不过十八岁。站在船头的曹毅使劲的挥着手,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似乎在强忍着。

孟觉晓也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感伤,最初结拜的时候是有私心的,但是随着相处的日子长了,曹毅这个二哥对自己的情感是真实的,这一点孟觉晓非常清楚。曹毅看似木讷,实则内心很重感情的一个人。

张光明也在使劲的挥着手,扯着嗓子大声喊:“二弟,在外面别省钱,每隔两个月,哥哥便让人给你送红利。”

听到这个话,曹威和夫人都楞了一下,不过也没追问。船终于看不见了,孟觉晓和张光明与曹毅父母告辞,相伴不行回家。

“二哥北上,不会耽误终身大事吧?”孟觉晓突然想到这年月的人都是早婚的,自家老娘都惦记着张罗婚事呢。

“呵呵,二弟没跟你说实话,这一去还带着认亲的意思。当年伯父一个战友家的女儿,两家孩子还在襁褓之中,亲事就定下了。你等着,不出一年,必然传来喜讯。”

正月终于过去了,一场春雨细细的滋润大地后,东风吹在脸上的时候多了起来,天气也渐渐的转暖。

三月初八,县试的日子。这一天,珠儿早早便把孟觉晓叫醒,生怕耽误了时辰。考场里一应用具珠儿早已备下,天刚蒙蒙亮,孟觉晓便出门奔着考场而来。

别看县学里只有不足百名学生,到了地方孟觉晓也吓一跳,考场前密密麻麻的占满了人。看这意思,怕不下五六百人的样子。县试的考场就设在县学内,位置不够便在中间的大院子里搭了棚子,用竹竿竹席隔出一个一个的位置,院子里的考生是别想座椅的。每个单间里埋在地上的四根木桩两高两低,两块木板往上一横钉结实了,就是桌子板凳了。

卯时一过,一身官服的高县令出现了,一番训话鼓励之后,宣布开始进场。有专人简单的检查是否有夹带,轮到孟觉晓的时候,背着手站在边上监督的曹威,微微一笑一摆手,便把人放了进去。

县试考一天,上午一场,下午一场。上午考经史,下午考农桑。经史的关键是作文一篇,题目由县令来出。大致就是从儒家经典里找出一句话来,让人分析这句话的意思和意义何在。稍微有点考试经验的都知道,上午这场是关键。

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学成为了主流。

孟觉晓的运气不错,拿着号牌找到自己的单间,不用在院子里竹棚中吹风了。虽然已经是三月,却是乍暖还寒时候。

年轻人在竹棚之中还好一点,身子结实能抗。一些胡子都花白的老家伙,哆哆嗦嗦的在竹棚里考试的场面,让人看了真叫一个不忍。

题目很快发下来,上午的考题就一句话,“学而时习之”。孟觉晓没有心情去同情别人了,平心静气的看着考题,微微闭上眼睛。



第三十一县试(下)


class="width">只要是个读书人,都知道这句话。www.65txt.com

因为这是论语开篇的第一句话。同样的道理,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的人等于全天下的读书人。

别人怎么想孟觉晓不关心,他想的是高县令出这么一道题目的背后,究竟有什么目的。这是一句意思非常简单的话,用这么简单的话作为一篇文章的题目,不仅仅是让大家来望文生义的吧?

孟觉晓把前世看过的关于论语注解的书都想了一遍,确定了一个大致的思路后,往砚台里倒水研墨。

孔子的儒学思想在“政治-伦理”框架内,学习的目的在于达到一种“内圣-外王”的境界。公道、仁德乃孔学继承者中的贤者公认的天命,也就是儒学所谓的天道。所以,这里的“学习”,乃是通过学而有道,不能与一般的“学习”相提并论。

墨研好之后,孟觉晓做了一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在次确定自己的思路没有问题后,提笔开始往草稿纸上写下第一句话。

“圣人之道既天命!道,公也;学,私也。君子学以致其道,将尽人以达天也。………………。”孟觉晓对古文的掌握未必是在场诸位的对手,但是有历史长河中无数儒者大贤孜孜不倦研究探索作为基础,孟觉晓在理论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孟觉晓先探讨了一番“天命”、“公道”与“学习”的关联,强调了学而有道。只有学而有道的人,才可以作为这个国家的管理者。-====-儒学讲究出仕,不然大家来这里做啥?孟觉晓扣紧以上要点,展开一番论述。

接着笔锋一转道“习,温故也!子曰,温故而知新!学而时习之,时复思绎,浃洽于中,则悦也。譬之浸物于水,必浸之久,方可内外皆湿透…………。”

先说学后说习,然后提到两者之间的联系,最后才是通过学习达到“内圣、外王”的得道境界,这才是圣人之意。“此圣人之意也!”

渐渐平静下来的后,孟觉晓越写越顺,一千余字的文章,写了一半后再无停顿。

花了一一个多小时打好草稿,检查了一下句子是否通顺,是否能把后世一些大儒的思想有机的结合起来,作为自己的东西拿出来。发现没有问题后,孟觉晓才正式抄撰,用整齐的馆阁体。

专心写字的孟觉晓,并没有注意到,此刻有两双眼睛在盯着他。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认真学习,孟觉晓对儒学的精髓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其要义大致可归纳为十个主张,主公道,行仁德,守立法,执中庸,信天命,重伦常,讲心性,倡教化,明义利,辩夷夏。

以一个后来者的目光来看,这些主张本身并没有太大的问题,至少在这个时代是没有多少问题的,是适合中华民族的。问题出在这些理论的使用者身上,当这些理论为统治者所用的时候,能够被执行的,只能是那些对统治者有利的,不利的则被屏蔽。这一点,明朝的朱元璋干的最离谱,连《孟子》都不放过,出了所谓的删节版,可谓千古唯一。

这个时代的统治者还没有到朱元璋那么变态的地步,这不知道算不算是孟觉晓的幸运。

一篇文章整齐的抄完,时间也到了上午交卷的时候。一名县衙的书吏走到孟觉晓跟前,满脸带笑道:“交卷子了!”

孟觉晓把卷子交过去,书吏看看名字,点点头笑的有点古怪的走了。

珠儿把孟觉晓送进考场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外面等着。这么做珠儿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离开孟家庄之前,主母吩咐过,县试的时候她就不来了,孟觉晓就拜托给珠儿了。其实孟尤氏不是没来,而是没有露面罢了。此刻在考场斜对面的一家小铺子里,孟尤氏带着庄大嫂,远远地看着孟觉晓进考场。孟尤氏担心自己的出现,会给儿子的赶考带来不必要的压力,所以表示不来。

“夫人,天要下雨了。要不去请珠儿姑娘过来吧?”天已近午,看着天边的阴云,庄大嫂低声问。孟尤氏摇头道:“耐心的看着吧。”

考场之外的珠儿这时拿出一块干粮啃了起来,细雨斜斜的如丝一般慢慢的密密麻麻往下飘。很快整个山城都笼罩在这场春月之中,远远的看着山城像是笼罩在雾中。撑起油纸伞的珠儿找了块屋檐下的地方继续等待,显得很有耐心的样子。珠儿其实可以回去,但是这些日子她见惯了孟觉晓勤奋读书的场面,心里总想着万一孟觉晓没考好,出来的时候情绪低落时,总是需要有人安慰一下的。或者,发泄一下。珠儿愿意做这个人,希望通过这种努力的方式,让孟觉晓知道,不管怎么样她都一直默默的存在着。这是一种很无奈的表达方式,且又是珠儿唯一的选择。

下午的考试无疑轻松多了,孟觉晓不过花了半个时辰就完成了题目,却花了相同的时间来检查。交卷子的时候,孟觉晓发现来的又是上午那个书吏,好像隐隐觉得这家伙,一直就在这附近转悠没走远。孟觉晓还以为这个人就是考场里负责这一片的工作人员。

一天的考试下来,孟觉晓感觉到深深的疲惫。从考场里出来时,迎面一阵斜风细雨,让孟觉晓紧张神经彻底的松弛下来。看见雨中的珠儿时,孟觉晓停下了脚步。

细雨中的珠儿看起来有点较弱,半个身子缩在屋檐哆嗦着,翘首望着考场的大门。孟觉晓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这种现象在过去的女友身上,是打死人都别想看见的。从来都只有她约会迟到,让孟觉晓等的份。这个时代,其实真的没什么不好,至少在人的问题上,这个时代的人要简单的太多了。

PS:可能是发生了灵异事件,我明明传的好的章节没有了,而且还发生了其他的变化。打算改回来的时候,发现文档里的内容也少了很多,只好慢慢的补回来。我想,我是中马了,于是赶紧装免费的360。然后更换密码啥的。还好,发现的及时。



第三十二章 高县令的手段(上)


class="width">PS:真诡异,我明明上传了三十一章的,怎么没了?我靠,是不是电脑中马被人黑啊。www.65txt.com

童生试、乡试、会试、殿试,是每一个读书人走上仕途的必经之路。当今的唐朝,取消了明经科,只保留进士科。这无疑加大了科举的难度!

说起考试的经验,任何一个接受过完成的现代模式教育的中国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测验、月考、中考、期末考……高考,这名词大家想必都不陌生。

所以孟觉晓可以自豪的说“哥也是练过的。”即便是练过的,作为今生的第一次,孟觉晓还是紧张了,一直到走出考场的瞬间。

珠儿笑着迎了上来:“相公出来了。”油纸伞出现在孟觉晓的头上,细细的雨丝立刻打湿了珠儿的鬓角。珠儿脸上的疲惫和总是伴随着卑微的微笑的神情,让孟觉晓这个现代宅男的心被搅动了一下。

原来做一个男人可以如此幸福!

“辛苦了,等了一天么?”孟觉晓没有理所应当的觉悟,现代人骨子里尊重女性的本质,随时随地都会冒头。

这个时候边上还有个打着雨伞接男人的婆娘,他家男人出来之后,估计是觉得没考好,看见老婆便发火道:“原来是你这个丧门星在外面候着,不是让你别来的么?”

那婆娘挨了骂也不生气,依旧笑着对男人小声的解释道:“天在下雨,担心相公挨了淋,这不才来一会么?”那男人犹自不快的骂骂咧咧的,手里的褡裢往婆娘的怀里一丢,抢过雨伞径自走了。婆娘自得淋着细雨在后面迈着小碎步追赶着,摇摇晃晃的没注意路滑,啪的一下摔了一跤。前面的男人倒是停下了,却不肯上来拉一把,反而骂道:“贼婆娘,摔不死你。”那婆娘坐地上居然还在笑,麻溜的自己起来,拍了拍衣服继续追着男人。

孟觉晓看着这一幕,眉头皱的厉害,打算上前说两句,但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如何有自己说话的余地?想想也只能叹息一声,抬手挡住珠儿伸过来接褡裢的手,拿过雨伞替珠儿遮好了,伸手掸了掸珠儿鬓角处的雨滴。-====-

“我来打伞,你看你,这里都淋湿了。”

凡事都是经不起比较的,如此强烈的对比,瞬间让珠儿有一种想哭的感觉。细细想来,平日里相公连一句重话都难得出口的,女人这一辈子,跟了这么一个男人,还有啥求的?

轻轻的吸了吸鼻子,珠儿甜甜的笑了笑道:“不碍事,相公招呼累着了,还是让奴家背着褡裢。”

“我是男人!我要面子的!怎么好让一个女人帮着背东西,自己的女人也不行。”孟觉晓笑了笑,两人并肩沿着青石板的街面,在这个油油的春雨润泽万物的黄昏慢慢的往回走。

“晓儿!”刚走出两步,孟觉晓听见母亲的声音,抬头看去只见母亲在一个屋檐下正在朝自己笑。孟觉晓连忙抢上前去,笑道:“母亲也来了?不是托人带话说天不好,别来了么?”

这一幕,让孟觉晓想到的是高考的时候,父母顶着炎炎夏日在考场外等候的一幕。现在看起来,这两个场面何其相近。

孟尤氏满脸慈祥,抬手抚了一下儿子前额上的水滴道:“没刻意要来,这不想到家里织的布送县城里,买个好一点的价钱。再说娘也没来一会,先卖了布才过来看看。”

孟尤氏没有说是哈,其实三更天孟尤氏就起来了,然后紧赶慢赶的赶上了目送儿子进考场的一幕。接着整个白天都在外面等着,中午也不过吃了一点干粮。孟尤氏一直在这呆着没出现,珠儿也不曾发现。

“珠儿见过主母!”珠儿上前道福,孟尤氏一天都看见珠儿在外面等着,心里对这个丫头更是满意,笑眯眯的伸手扶起道:“一家人莫太客气了,显得生分。头前晓儿提及给你个名分的事情,童生试之后不论中不中,补个礼聘吧。”

珠儿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下来了,连忙扭过头去,口中低声道:“多谢主母。”

“还是叫婆婆吧。”孟尤氏笑着纠正了一下,珠儿没了平时处处守着规矩的习惯,脸上泛起不可抑制的喜悦,朝孟尤氏万福道:“谢婆母。”

簇拥着孟尤氏,一行人开开心心的往回走。一路上孟尤氏没有问考的如何,孟觉晓虽然感觉不错,但是心里也没啥底气,毕竟是第一次啊。再说这只是县试,之后还有府试、院试等着自己,都过了才能中秀才。

中了秀才就意味着有功名,寻常百姓见了要弯腰行礼,叫一声秀才老爷的。

县试的主考是高县令,阅卷的却不是他一个人,先由县里组织人大面积阅卷,选出前十名由高县令定夺。县学的崔夫子无疑是阅卷的人员之一,干了两届的以上的骨干。县试结束的第三天,前十名的卷子以及县试通过的名单摆在高县令的面前。

高县令先拿起名单看了一遍,看完之后脸色猛的一沉,朝身边的师爷道:“去请肖主簿来。”肖主簿是这一次县试阅卷的组织负责人之一。

这是县尉曹毅急急忙忙的进来,走到高县令跟前低声嘀咕一通,高县令听了一阵连连冷笑道:“好,好大的够胆!自己不要前程,还要拖累本官!把人给我看好了。”

肖主簿很快就到了,高县令把手里的名单往他脸上一砸道:“你收了人家多少钱?居然做出这等浑事!”

肖主簿顿时脸色大变,惊慌不已的自辩:“大人何出此言?”

高县令冷笑道:“这名单上为何没有孟觉晓?休要说他考的狗屁不通,本官这里还有他作文留下的草稿。也不要说他的卷子污了,本官可是一直安排人看着他做完交卷的。”

“大人所言,下官实不知情。”肖主簿怀着侥幸心理犹自抵抗,高县令冷笑两声道:“把人给我带上来。”说话间曹威带着两个差人,压着一个垂头丧气满脸淤青的书吏进来。

“看看这是谁?”高县令冷笑两声问!

肖主簿抬头一看,这一下遭不住了,两腿一软往地上一跪道:“大人赎罪!下官不该收了薛家的钱财,使人污了孟觉晓的卷子。”

原来适才曹威进来,说的就是这个事情。下面一个书吏是曹威的好友,与同僚喝酒时,同僚喝高了说漏嘴,说是有人要害一个性孟的考生,要在他的卷子上做手脚。

这名书吏转头就跟曹威汇报了,曹威立刻找到那名说漏嘴的书吏,几下手段一上,什么都招了。原来是肖主簿给了他十贯钱,让他寻机弄污孟觉晓的卷子。

高县令气的浑身发抖,指尖几乎点在肖主簿的鼻子上,怒道:“好!既然肖主簿爽快,本官看在府台大人的面子上也不为难你,来人啊!”

曹威上前一步道:“大人!”

“烦劳曹县尉送肖主簿往府城见府台平大人,人交由府台大人处置。本官另手书一封,曹县尉交与平大人便是。”

府台平鹤江乃是肖主簿的表兄,高县令虽然愤怒,还是克制了自己的怒火。这个事情,按照正常程序来走,上面找不出一点问题来。但是这样做就把平鹤江得罪死了,日后谁知道在哪里给你使绊子?

肖主簿在县衙之内,平日在高县令跟前也算听话,所以高县令最后的处理办法是把人送到平鹤江那,难题交给他来做。识趣的,肖主簿就此另谋出路,不识趣还要回来,那就怪不得高县令做人不留余地了。

肖主簿被带了下去,高县令叫住曹威道:“遣人去请孟觉晓来一趟县衙,另外把孟觉晓的卷子找出来。”

曹威想了想道:“大人,崔夫子和薛映浩呢?”

高县令冷笑两声没说话,挥挥手示意曹威下去。曹威心里明白,达到目的后退下忙去了。走出门口,听到身后一声“砰”的巨响,曹威微微一笑,大步而去。



第三十三章高县令的手段(下)


class="width">可能是因为生活没有压力的缘故,这些天孟觉晓完全没有了当年高考之后等待的彷徨。www.65txt.com

等待高考的结果的过程,那种心情每一个经历过高考的人都知道。

孟觉晓这些天更在意的是怎么倒腾出一把牙刷来,老是用手指或者柳枝解决漱口问题,实在是一种折磨。但就技术问题,孟觉晓尝试了一下就放弃自己搞定的可能性,找来一个匠人说了一下构想,丢给他五十文钱的材料费,就没孟觉晓啥事情了。

同样不是太看重县试结果的张光明,这两天老拽着孟觉晓出门。酒坊的规模正在逐步有计划的扩大,算盘的生产作坊也弄了起来。孟觉晓搞出来的花样,张光明都从张家分离出来独立核算,分红模式和酒坊一样。

跟着张光明转了两天,孟觉晓很是提了一些中肯的意见,张光明无一不从。

这一日,孟觉晓难得没被拽出门,正好上次请的木匠带来了一个姑且叫做牙刷的样品过来请孟觉晓过目。材料很简单,就是毛竹上面钻了一些眼,然后用马鬃作为刷的原料。

拿着只能叫雏形的牙刷正在琢磨是不是能再改进一二时,一个衙役进来。

“孟公子,县令大人有请。”

县令大人派人来请,这倒是把孟觉晓给惊着了,这节骨眼上请自己去,不正常啊。悄悄的给珠儿使个眼神,珠儿会意的上前递过来一串钱。孟觉晓塞给衙役道:“这个差哥辛苦了,不知道大人请晚生何事?”

衙役得了钱财,眉开眼笑的答谢道:“谢孟公子。小的只是传话,也不知道究竟。只是这差事是曹大人吩咐的,曹大人看起来挺高兴的。”

县衙之内,孟觉晓的卷子放在桌子上,右下角果然有一块小儿拳头大的污迹。高县令看着卷子的第一印象,心道就凭这一手如同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馆阁体,就能中个生员回来吧?印象中上一次县试好像没有此人的印象,想来还是下面一些人,没有得到好处的缘故吧?想到孟觉晓在填词上的表现,高县令对于孟觉晓的作文多少有点期待起来。

正所谓:任你官清似水,奈何吏滑如油。从来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混衙门的也一样,谁不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动点小心思改善改善生活?高县令对这些都清楚,只要不过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次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牵扯到省城的学政周大人,周致玄又是当今天子眼中看重的人,那么高县令估计也不会太在意。县试出现问题,高县令八成都是捂盖子,不然传到朝廷去,还是县令的责任。

看到第一句“圣人之道既天命!道,公也;学,私也”,高县令不禁微微颔首,这话很对他的心思。接着往下看时,高县令脸上轻松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原本高县令以为,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即便是词填的好,对圣人语录的理解,没有多年的浸淫,想来是不会有太深的见解的。

现在看来,自己的想法出偏差了,这名年轻人对儒学的理解,实在不可小觑。

从最初的打算走马观花的看一下孟觉晓的文章,到后来高县令看见其中一些句子不禁暗暗吃惊。伴随高县令不断变化的表情,还有不时微笑低吟:“妙!善!”

此文就文字而言虽然不算上乘,但是其中很多对圣人语录的分析和理解,实在是令高县令拜服不已,忍不住要拍案叫绝。如果是一个大儒写出这些见解来,高县令倒也不奇怪了。结果是一个年方十七的小年轻写出来的东西,不禁不让人感慨后生可畏。

高县令哪里晓得,在孟觉晓来的那个时代之前,多少大儒留下了对孔孟之道的深刻见解。这种集千年文化大成的见解,那一句不是千锤百炼出来的?

“为学与为治,只是统一事。他日之所用,不外乎今日之所存!”看见这一句,高县令不禁一拍大腿道:“真知灼见!”

“古之学者,必有入处。与所入处用力焉,是之为习。颜子之克己,曾子之三省,皆戏也。”看见这一句的时候,高县令忍不住站了起来,兴奋的一番踱步,与自己的想法印证一番,仿佛一个老酒鬼喝了美酒,忍不住要回味一番。

终于看完了这篇文章,高县令兴奋的拍案道:“如此佳作,案首有了,解元亦不远也。”高县令的兴奋是有原因,不仅仅是以为他是一个读书人读到了一篇见解深刻的好文章,同时还想到以孟觉晓这种水平,下次乡试有周致玄的照拂,中个解元不是没有可能。当今皇上重视教育,县里出了解元公,县令大人不仅仅是与有荣焉,还是一笔不小的政绩。年底吏部考评的时候,这都是能算分的。

想到这些,再想到要不是自己加了注意,曹威报信及时。丢了一个未来的解元是小,得罪了周致玄的可能性更大。假如这篇文章落到周致玄的手里,他会怎么看高县令?想想高县令都冒出冷汗来了。

想到这些,高县令不禁暗恨肖主簿、崔夫子、薛映浩等人。崔夫子薛映浩就不说了,肖主簿胆大包天科场坑害他人牟利,平日里在县衙仗着府尊表哥撑腰,经常对高县令阳奉阴违。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崔、薛二人,收拾起来容易,倒是这个肖主簿有点棘手。

门口书吏进来通报:“孟觉晓到了,正在门外候着等大人接见。”

高县令眉毛一展,心里有了计较道:“快快请进来!”话音刚落,随即改口道:“还是本官亲自出去吧。”这话倒是把书吏给吓了一跳,本县第一人亲自出门接一个后生,还是一名考生,说出去谁信啊。可这就是眼前真实发生的事情。

“觉晓来了,呵呵!”高县令站在对着院子的门口停住了,县令大人的矜持还是要保持的。孟觉晓见了连忙拱手微微弯腰道:“晚生见过县尊大人!不知大人相招,有何差遣?”

“呵呵,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书房里说话吧。”高县令表达了足够的亲热后,转身先往书房里走,孟觉晓紧了几步跟上,进了书房一眼就看见书桌上自己的卷子。

高县令笑着指着卷子上的那块污迹道:“觉晓,是你的卷子吧?”

孟觉晓看见右下角的污迹时,不禁心中一凉。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农夫,辛苦了一年要收获了,结果来了一群野猪,一夜之间给你全拱了。

孟觉晓对自己的卷子的整洁绝对有信心,看见污迹便明白,有人在坑害自己。“大人,晚生明明…………。”孟觉晓连忙要分辨,高县令抬手低声道:“不要解释,本官都知道。请你来,就是想说这个事情。你且听好了,切不可对外走漏半句。”

高县令把事情大致的前因后果说了一下,孟觉晓听了后悔了。后悔当日没有让薛映浩那厮在城楼上喊一句“我是猪!”。

“多谢大人搭救!”孟觉晓明白这其中的关键,连忙做出姿态来表达感激。他也确实心里感激高县令,对于高县令的用心,倒是半点也不曾察觉。一个宅男,论知识积累有优势,论做人的心机,现在的孟觉晓十个都不是高县令的对手。

“本官已经把肖主簿押送府城,交给府尊大人严加处理。崔夫子伙同薛映浩坑陷学子,当即开革出县学,并拟革除其生员功名。薛映浩道德败坏,念其年幼无知,想必为崔某所蛊惑,故从轻发落,取消今次县试资格,以观后效。如此处理,觉晓以为如何?”高县令一脸严肃的问,孟觉晓哪里会有意见,连忙躬身道:“大人英明!”

事情这就算了了,高县令话锋一转,指着卷子道:“觉晓,后生可畏啊。今次县试,第一是你的了。县试之首,按惯例一个生员是跑不脱的。只是这卷子,还请你重新撰抄一遍,就在本官的书房里抄吧。”说着高县令背着手径自出了门。留下来的孟觉晓还没彻底的清醒过来,额头上的冷汗犹存。

出了书房的高县令不禁暗暗冷笑,心道这一次孟觉晓便欠了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日后再周致玄面前,孟觉晓岂有不说自己好的时候?将来这小子如果能飞黄腾达,也会找机会报答这份人情。至于肖主簿的事情,自己也没有隐瞒不报,人和书信都上交知府处了,日后一旦事发,帐是算不到自己的头上的。

这么处理,既不得罪顶头上司,又没有后患。还让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欠下一个大人情,高县令不禁为自己的手法暗暗得意了一番。

孟觉晓抄完文章出来,高县令又安慰了几句,拿着文章一阵暗暗自得道:“尽快让人把此文送与周大人看一看才是。”



第三十四章 县试之案首


class="width">离开县衙,心有余悸的孟觉晓好像做梦还没醒,刚才强打精神支撑着,走出来的瞬间孟觉晓觉得腿有点软。www.65txt.com<<>>前世的宅男生涯,最大的缺陷就是对社会的接触面小,对人心的险恶估计严重不足。

没想到平日看起来对自己还算凑合的崔夫子,居然会和薛映浩合伙坑害自己。如果没有高县令,不是又要等上三年么?孟觉晓自问没有害人之心,也没有与别人争一时之长短的心思,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的存在。

这些人的眼睛里只有自己,只要你与他的利益或者想法稍有冲突,他们就会在暗中盯着你,逮着机会就阴你一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孟觉晓又一次觉得老话的正确性,尤其是这一次的教训,足以让孟觉晓刻苦铭心。

一手扶着墙,缓了一会之后,孟觉晓感觉好多了。独自缓缓的往家里走,孟觉晓有满腹的话无人倾述,这种孤单的感觉让孟觉晓的步履沉重。

远远的看见家门前,孟觉晓收拾情绪,让脸上带着笑容。孟尤氏见儿子回来便问:“县令大人何事召唤?该不是出了啥事情吧?”

孟觉晓自然是报喜不报忧,笑道:“母亲多虑了,县令大人请我去,说是县试孩儿过了。”

孟尤氏顿时大喜道:“感谢县尊大人照拂,感谢列祖列宗保佑。明日娘便回乡里,到祖宗排位前拜谢。”

孟觉晓道:“县试之后还有府试、院试,待到中了再拜祖宗不迟。”

孟尤氏听了便暂时作罢,又道:“明日娘还是回去的好,这县城里什么都好,就是左右隔壁都不熟,只能在家憋着。另外那机子上,还有半匹布没织完呢。”

母亲的朴实让孟觉晓很是感慨,从孝敬的角度出发,供养好父母是首要的,其次也该多花点时间,陪陪母亲。孟尤氏寡居多年,一个人把儿子带大,个中的艰辛,孟觉晓可以想见。母亲对自己的付出是没有要求任何回报的,这个世界上最能宽容自己的,也是母亲。年龄不过三十多的母亲,鬓角上已经有白发了。

孟觉晓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方撞了一下。

“母亲只要喜欢,在哪里呆着都行。想住县城就住县城,想住乡下便住乡下。孩儿只知道,哪里有母亲,哪里便是我家。”孟觉晓笑着上前,轻轻的拉着母亲的手,陪着笑说话。

孟尤氏的眼圈一下就红了,轻轻地拍着儿子的手,脸上微笑道:“晓儿打小就孝顺,娘心里明白着呢。赶明儿考完了,得了功名,抓紧把亲事定下来。”

提到亲事,孟觉晓便想起双儿来,宅男对萝莉几乎没有丝毫的抵抗力,孟觉晓亦然。要不当初怎么就敢在村头吻人小姑娘?

边上伺候着的庄嫂这时笑着接过话道:“葛老实那个夯货,听信一些风言风语,不肯答应这门亲事。待日后少爷中了秀才,提亲的人踏破门槛时,少爷眼睛都要挑的花了,还能看上他家双儿?”

庄嫂说话有立场问题,同时也有为孟觉晓抱不平的意思。孟尤氏听了倒是笑着说:“双儿那姑娘乖巧能干,我还是很喜欢的。”

庄嫂又道:“葛老实家不过是寻常的庄户人家,少爷中了秀才,人的模样又俊,还怕没有大户人家的闺女相中?我倒是盼着那一天早点来,让村子里的人看看少爷的风光,让葛老实着急着急。”

孟尤氏道:“大户人家的闺女怎么了?讨媳妇看重的是人品,别贪图门第,到时候找个刁蛮的媳妇回来。与其这样,还不如双儿。”

孟觉晓在边上不好插嘴,母亲这个话不禁让他心里赞叹,好见识!找老婆是一辈子的事情,孟觉晓宁愿找个门第差一点,脾气好能照顾好母亲和这个家庭的女子。大户人家的姑娘,有几个没有一点娇气的?就拿自己那个表妹喜儿来说吧,她能对孟觉晓好,但是能保证对母亲也好么?

次日县试放榜,张光明一大早便找上门来,没曾想孟觉晓不在家。张光明问门房道:“你家少爷去看榜了么?”

“回大少,小的只是知道早起少爷送夫人出城去了。”

正说着话,只见孟觉晓牵着一匹马,慢悠悠的往回走,这马正是张光明弄回来的。

“三弟,你怎么也不去看榜?”张光明笑着上前问,孟觉晓见他便笑道:“有什么好看的,中就是中,不中就是不中。去看又不能改变啥?”

孟觉晓这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早知道结果,所以他心里不慌不忙的。张光明不晓得,还在替他着急道:“怎么能不去看?你看看那榜前的人都堆不下了。速去速去,晚了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

说着张光明拉上孟觉晓便要走时,早有下人飞也似的跑回来,一边跑一边喊:“少爷第一名,少爷第一名。”原来一大早珠儿便安排人去看着榜,这不刚贴出来下人看了便一溜烟的回来报信。

“贼囚,你可看准了?”张光明听着激动,开口便叫。那下人道:“不曾看错,小的不识字,还是特意询问了看榜的读书人。没错,我们家少爷正是第一。”

“哈哈,三弟得了县试案首,这秀才的功名没跑了。”张光明一激动,伸手拍了那下人的肩膀一巴掌,手劲太大,那下人被拍了一个踉跄。

回头看看孟觉晓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张光明不禁叹息道:“三弟,你都是案首了,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孟觉晓真的不是想装,虽然事先知道了结果,但是真的放榜确定时,心里还是挺激动的。只是孟觉晓激动的表达方式是呆滞了,张光明说话时他才慢慢的回过神道:“贼入日娘的才不激动!”

没想到爆出这么一句,张光明听了顿时哈哈哈大笑道:“摆酒摆酒,好好喝个痛快。”

孟觉晓笑道:“不如出城到敬亭山上,走一走当年诗仙走过的路。沾点仙气,下月便是府试,届时有仙气护佑,定能高中。”

孟觉晓这个提议,张光明不屑的笑道:“不去不去,还不如到慧香苑叫两个姑娘唱曲喝酒。”正说着呢,珠儿出来了。张光明也不避她,继续道:“诗语姑娘走后,慧香苑生意差了许多,东街的钱不多盘下慧香苑,整日的叫苦说没生意。”

孟觉晓见珠儿出来张光明还在说这些,心道珠儿不会有什么不满吧?孟觉晓哪里晓得,这年月丫鬟出身的女人,即便是有想法,也只能憋在心里。珠儿这样的,只能是时刻准备着男人的临幸。即便是正妻,有想法可以,但是别说出来,说出来就是妒妇。房玄龄妇人那样的,历史上属于极个别的例子。

“还是不去了,就在家里置办酒菜,我们兄弟好好聊聊。说起来还有一些生意上的想法,一直想跟大哥说。”孟觉晓倒是非常的照顾珠儿的内心想法,骨子里总觉得家里有了女人,还出去鬼混总不是什么正经人。文士风流的觉悟,孟觉晓还是差了一点。

正说着话呢,只见县学里几个同学结伴而来,老远便大声道:“恭贺孟兄高中案首!”

要不怎么说人都是势利的,这几位平日与那薛映浩走的还颇近。今日榜单上薛映浩连名字都没有,孟觉晓则高中案首,一个秀才的功名不出意外已经纳入囊中。这些同学立刻决定,结伴来给孟觉晓贺喜。

张光明为人耿直一些,看见这些人立刻脸色一沉,正打算骂走他们,被孟觉晓轻轻的踩了一下对他摇摇头。张光明只好闭上嘴巴,看着孟觉晓满脸微笑的迎上前拱手道:“各位同学满面喜色,想必都过了县试,既然来了孟宅,不如留下一起喝几杯贺喜。”

一干同学连连表示赞同孟觉晓的提议,也不客气的进了孟宅。孟觉晓让珠儿到馆子里叫一桌酒菜来,一干同学在看着不错的气氛中,很快就忘记了过往的隔阂似的。这一日孟家门前来人不断,有县学的同学,也有一些不认识的但是县试通过的考生。

一直闹腾到午后,孟家总算是渐渐的安静下来。一直心里憋着火的张光明,等孟觉晓送走最后一批人,上前不满的埋怨道:“三弟太实诚了,这些人以前怎么待你的?居然还能好酒好菜的招呼他们。”

孟觉晓微微一笑道:“大哥的心思我懂,可是你想过没有,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家多堵墙。现在这些人看着对我没威胁,谁敢说日后不会有那么一天,这些人中间有人有机会给你使绊子?”

张光明听了愣住了,哼了一声道:“总之,总之,烦他们。”说着便拂袖而去!

孟觉晓笑着追到门口,诚恳的对张光明笑道:“大哥莫动火,我说的道理,生意场上也是一样的。要做事,先做人,这个道理大哥想必能明白过来。”



第三十五章 提亲的(上


class="width">以前的孟觉晓,并不太在意别人怎么看他,认为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一切OK。(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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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一次县试给他上了一堂人性课,这个世界上人很多,人性也是多元的。有的人其实就是不经意之间,你把他得罪了还不知道。比如崔夫子这一次就是,其实不过是在课堂上一次回答提问,崔夫子自觉没有能说过学生,面子落了。于是便看孟觉晓不顺眼,进而发展到与他人合谋坑害的程度。

至于薛映浩就不说了,典型的小人一个,自我感觉超级良好,失败了不找自身原因,反而认为是别人的存在妨碍了他。所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就是这个道理了。那日从县衙回来后,孟觉晓想了很多,这才有了为人上的变化。

张光明对于孟觉晓的话,似乎并不太接受,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说:“那也不能事事忍让吧?”孟觉晓不禁笑道:“还记得我跟二哥说的那些话么?有的人,在没有把握像拍死一只苍蝇一下拍死他的时候,姑且容他猖狂一时便是。对薛映浩这种人,要不不动手,要动手就得一下弄死他,然后再踩上一万只脚,让他永世不能翻身。”

这三兄弟,要论性格数张光明最为耿介,曹毅那个闷骚对于孟觉晓说的,都能很快领悟。张光明听了只是不吭声,但也没有完全听进去。心情不是很好,拱手朝孟觉晓告辞回家。

回到家里,张光明进屋时走的甚急,差点跟老子张大官人撞个满怀。张大官人倒也不生气,反倒笑着问:“你这孩子,出甚事情了?”

张光明本不想说,但是憋着难受,想了想还是把话说给了老爹听了。张大官人听了不由神色一凝道:“臭小子,孟觉晓说的一点没错。俗话说人心隔肚皮,世上最难琢磨的就是人心。你小子是没吃过亏,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自己没能耐,还要对他人说三道四的。看你得意了他心里难受,瞅着了机会就给你使绊子。此等人,自身成事不足,败他人之事的能力则多多有余。人生在世,要想做成一点事业很难,但是要想坏事,太容易了。破坏总是比建设容易很多。-====-一个人没有良好的社会关系,做任何事情便会事倍功半。”

张大官人苦口婆心的教育儿子时,累了一天的孟觉晓正在屋子里烫脚。看着忙活的珠儿孟觉晓不禁有点奇怪,今天珠儿比往日更加的温柔细心。试好水温后,轻手轻脚的端起孟觉晓的脚,蹲在地上给脱了鞋子,然后轻轻的放入水中。做完这些,珠儿回头洗手,走到身后轻轻的给捏起肩膀来。

这些倒也算是正常的,只是珠儿那眉宇之间,始终带着一点淡淡的欢喜。

“你也累了一天了,歇歇吧!”孟觉晓伸手拍拍肩膀上的小手,珠儿没有停下,低声道:“奴家心里高兴,不累呢。”

相处了一段日子,孟觉晓也能感觉到,珠儿这性子看着柔弱,其实骨子里挺要强的。于是也不劝她,继续享受服务。

珠儿心里高兴是有原因的,这不张光明拽着孟觉晓去青楼时,眼睛里哪有一个丫鬟,丝毫顾忌都没有的。反观孟觉晓,见珠儿来时,便不在提青楼之事。就冲这个,珠儿就有理由高兴。女人只要明白男人心里有自己,累一点算什么?身体的累和心情的愉悦想必,女人往往更在乎后者。珠儿就是这样的例子。

洗脚之后孟觉晓还要读书,这年月读书的娱乐方式不多,本性还是宅的孟觉晓,很自然的选择了读书。坐在书桌前,珠儿往脚底下放个火盆,膝盖上披上一块小褥子。做完这些珠儿才离开,孟觉晓抬头冲着珠儿的背影笑道:“珠儿,辛苦了。”

珠儿身子微微一震,没有回头。出了书房,珠儿露出一丝微笑,一种叫做甜蜜的表情布满了脸上。骨子里珠儿认为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这是人的命。同样也是命,自己摊上了一个好男人,不以出身轻贱自己。

从珠儿的角度来看,出身低下还是一个女人,能得到男人的关切,那是孟觉晓待人仁厚。从孟觉晓的角度来看,尊重女性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两总理念完全不同的本能交错时,造成的结果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了。

笃笃笃的打更声在窄窄的街道中悠长盘旋,灯花噗的一声,提醒孟觉晓时候不早了。孟觉晓还算是个善于自省的人,清楚自身还有很多不足。之前获得的一切,多少有取巧的嫌疑。要想通过科举改变命运,孟觉晓清楚自己必须要比别人付出的更多。成功者从没有侥幸!侥幸者往往昙花一现!历史上无数的沉浮,足以说明这一点。

“相公,不早了,该歇着了。”

放下手里的书上床休息,如同往日一样,先上床躺着,没一会光滑温暖的身躯贴在身边。往日里珠儿从不主动,只是柔顺的依偎着,任凭索取。今夜的珠儿有点反常,主动的贴了上来,双手搂住孟觉晓的脖子,飞快的在脸上亲了一下,然后低头不说话。

“今天是怎么了?”孟觉晓习惯了珠儿像只猫似的每天安静的躺在身边的感觉,突然主动的出击,这还是头一遭。

珠儿也不说话,身子半趴在男人的身子上,下巴顶在男人的胸口上,两团平日看着没啥本质上很有料的绵软,紧紧的贴着男人的身体,一下一下微微的揉动着。用这种方式来暗示,终究还是害羞的缘故。

“不对劲啊!呵呵!”黑暗中孟觉晓又笑道,珠儿沉默了一会,小手下滑,拿住那活儿轻轻的捻了捻,发现很快有了反应时,又似烫手似的飞快松开。很快小手又握了上去,这一次坚决多了。

“相公,奴家想要个娃。”

………………………………………………

一大早起来,孟尤氏便满脸笑容的张罗这张罗那,昨日得到消息,儿子取了案首。因为要应酬,今日才回来。孟尤氏书香门第出身,也算大户子女,自然晓得案首意味着不出意外秀才是没跑的。秀才虽然是科举产物中最低级的,但有了这个身份,就意味迈进了门槛。

孟家院子里一片热闹景象,族长孟德高昨日便来贺过了,孟家族里出了县试案首,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荣光。这是整个孟家庄的荣耀,所以孟德高昨日便做了表态,全庄摆酒庆祝,地点就在孟家门口的院场。

孟觉晓的事情昨日早传开了,村子里的人都挺厚道的,真心为他高兴。摆酒庆祝这种事情,各家的婆娘自然不肯落人之后。七手八脚的,各家的桌椅板凳都搬了出来,摆在院场上。边上早有用土砖砌好的临时炉灶,架上大锅烧水。烧好水,帮厨的把切好的大块猪肉丢进去,满满的炖上一锅,那叫一个香。老远的就能闻的到,把村子里的孩子们馋的,一个一个的口水拉多长。

孟尤氏其实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孟德高都安排好了,搞的孟尤氏只能拎着水壶,给这个那个的添加热水。

人群中忙碌的庄大栓一家子,脸上都带着自豪的笑容。庄大栓在挥舞着厚背刀帮忙切肉,庄小六前后乱窜,帮帮这个帮帮那个。

庄嫂见这小子实际上是在添乱,伸手拧着耳朵道:“臭小子,到村口去等少爷。”

庄小六也不怕疼,满脸堆笑麻溜的应声道:“我这就去。”

刚躲开老娘的手,庄小六便看见手里拎着两只母鸡,满脸堆着笑容的葛老实,边上还有他家婆娘,手里还拎着一个小袋子,也不知道里头装的啥。

“六子!”葛老实小心的陪着笑脸招呼了一声,庄小六见了他顿时脸上没了笑容,冷笑道:“这不是葛老实么?拎着老母鸡来提亲啊?我们家少爷可高攀不上你们葛家!”

这小子说话没轻没重的,葛老实顿时涨红了脸讪笑,他家婆娘也是一脸的尴尬,但还不能不陪着笑脸。这才过去多少日子,事情就来了个颠倒。原先十里八乡都觉得今生没啥前途的孟觉晓,居然在县试里中了案首。

昨日葛老实就让里正孟家富给挤兑了一通道:“知道啥是案首么?就是全县读书人中考了第一。葛老实你这夯货,知道你不晓得,本里正发善心告诉你,案首就等于中了秀才,回头院试结束了,你见着孟觉晓要喊秀才老爷的。”

别看孟家富吃了一顿收拾,在孟觉晓家跟前反倒老实了许多。关在县衙的时候,使了钱孟家富才知道,孟觉晓是县尉公子的拜弟。张大官人家的公子是大哥,张家酒坊的买卖,都是孟觉晓一手帮着弄起来的。

孟家富这种人,最是善于见风使舵。放出来后,托人走了门子,往曹威家里送了不少东西,里正这个位置才算是保住了。保住了位置,自然以后便没了麻烦。



第三十五章 提亲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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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薛映浩就不说了,典型的小人一个,自我感觉超级良好,失败了不找自身原因,反而认为是别人的存在妨碍了他。所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就是这个道理了。那日从县衙回来后,孟觉晓想了很多,这才有了为人上的变化。

张光明对于孟觉晓的话,似乎并不太接受,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说:“那也不能事事忍让吧?”孟觉晓不禁笑道:“还记得我跟二哥说的那些话么?有的人,在没有把握像拍死一只苍蝇一下拍死他的时候,姑且容他猖狂一时便是。对薛映浩这种人,要不不动手,要动手就得一下弄死他,然后再踩上一万只脚,让他永世不能翻身。”

这三兄弟,要论性格数张光明最为耿介,曹毅那个闷骚对于孟觉晓说的,都能很快领悟。张光明听了只是不吭声,但也没有完全听进去。心情不是很好,拱手朝孟觉晓告辞回家。

回到家里,张光明进屋时走的甚急,差点跟老子张大官人撞个满怀。张大官人倒也不生气,反倒笑着问:“你这孩子,出甚事情了?”

张光明本不想说,但是憋着难受,想了想还是把话说给了老爹听了。张大官人听了不由神色一凝道:“臭小子,孟觉晓说的一点没错。俗话说人心隔肚皮,世上最难琢磨的就是人心。你小子是没吃过亏,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自己没能耐,还要对他人说三道四的。看你得意了他心里难受,瞅着了机会就给你使绊子。此等人,自身成事不足,败他人之事的能力则多多有余。人生在世,要想做成一点事业很难,但是要想坏事,太容易了。破坏总是比建设容易很多。一个人没有良好的社会关系,做任何事情便会事倍功半。



张大官人苦口婆心的教育儿子时,累了一天的孟觉晓正在屋子里烫脚。看着忙活的珠儿孟觉晓不禁有点奇怪,今天珠儿比往日更加的温柔细心。试好水温后,轻手轻脚的端起孟觉晓的脚,蹲在地上给脱了鞋子,然后轻轻的放入水中。做完这些,珠儿回头洗手,走到身后轻轻的给捏起肩膀来。

这些倒也算是正常的,只是珠儿那眉宇之间,始终带着一点淡淡的欢喜。

“你也累了一天了,歇歇吧!”孟觉晓伸手拍拍肩膀上的小手,珠儿没有停下,低声道:“奴家心里高兴,不累呢。”

相处了一段日子,孟觉晓也能感觉到,珠儿这性子看着柔弱,其实骨子里挺要强的。于是也不劝她,继续享受服务。

珠儿心里高兴是有原因的,这不张光明拽着孟觉晓去青楼时,眼睛里哪有一个丫鬟,丝毫顾忌都没有的。反观孟觉晓,见珠儿来时,便不在提青楼之事。就冲这个,珠儿就有理由高兴。女人只要明白男人心里有自己,累一点算什么?身体的累和心情的愉悦想必,女人往往更在乎后者。珠儿就是这样的例子。

洗脚之后孟觉晓还要读书,这年月读书的娱乐方式不多,本性还是宅的孟觉晓,很自然的选择了读书。坐在书桌前,珠儿往脚底下放个火盆,膝盖上披上一块小褥子。做完这些珠儿才离开,孟觉晓抬头冲着珠儿的背影笑道:“珠儿,辛苦了。”

珠儿身子微微一震,没有回头。出了书房,珠儿露出一丝微笑,一种叫做甜蜜的表情布满了脸上。骨子里珠儿认为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这是人的命。同样也是命,自己摊上了一个好男人,不以出身轻贱自己。

从珠儿的角度来看,出身低下还是一个女人,能得到男人的关切,那是孟觉晓待人仁厚。从孟觉晓的角度来看,尊重女性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两总理念完全不同的本能交错时,造成的结果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了。

笃笃笃的打更声在窄窄的街道中悠长盘旋,灯花噗的一声,提醒孟觉晓时候不早了。孟觉晓还算是个善于自省的人,清楚自身还有很多不足。之前获得的一切,多少有取巧的嫌疑。要想通过科举改变命运,孟觉晓清楚自己必须要比别人付出的更多。成功者从没有侥幸!侥幸者往往昙花一现!历史上无数的沉浮,足以说明这一点。

“相公,不早了,该歇着了。”

放下手里的书上床休息,如同往日一样,先上床躺着,没一会光滑温暖的身躯贴在身边。往日里珠儿从不主动,只是柔顺的依偎着,任凭索取。今夜的珠儿有点反常,主动的贴了上来,双手搂住孟觉晓的脖子,飞快的在脸上亲了一下,然后低头不说话。

“今天是怎么了?”孟觉晓习惯了珠儿像只猫似的每天安静的躺在身边的感觉,突然主动的出击,这还是头一遭。

珠儿也不说话,身子半趴在男人的身子上,下巴顶在男人的胸口上,两团平日看着没啥本质上很有料的绵软,紧紧的贴着男人的身体,一下一下微微的揉动着。用这种方式来暗示,终究还是害羞的缘故。

“不对劲啊!呵呵!”黑暗中孟觉晓又笑道,珠儿沉默了一会,小手下滑,拿住那活儿轻轻的捻了捻,发现很快有了反应时,又似烫手似的飞快松开。很快小手又握了上去,这一次坚决多了。

“相公,奴家想要个娃。”

………………………………………………

一大早起来,孟尤氏便满脸笑容的张罗这张罗那,昨日得到消息,儿子取了案首。因为要应酬,今日才回来。孟尤氏书香门第出身,也算大户子女,自然晓得案首意味着不出意外秀才是没跑的。秀才虽然是科举产物中最低级的,但有了这个身份,就意味迈进了门槛。

孟家院子里一片热闹景象,族长孟德高昨日便来贺过了,孟家族里出了县试案首,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荣光。这是整个孟家庄的荣耀,所以孟德高昨日便做了表态,全庄摆酒庆祝,地点就在孟家门口的院场。

孟觉晓的事情昨日早传开了,村子里的人都挺厚道的,真心为他高兴。摆酒庆祝这种事情,各家的婆娘自然不肯落人之后。七手八脚的,各家的桌椅板凳都搬了出来,摆在院场上。边上早有用土砖砌好的临时炉灶,架上大锅烧水。烧好水,帮厨的把切好的大块猪肉丢进去,满满的炖上一锅,那叫一个香。老远的就能闻的到,把村子里的孩子们馋的,一个一个的口水拉多长。

孟尤氏其实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孟德高都安排好了,搞的孟尤氏只能拎着水壶,给这个那个的添加热水。

人群中忙碌的庄大栓一家子,脸上都带着自豪的笑容。庄大栓在挥舞着厚背刀帮忙切肉,庄小六前后乱窜,帮帮这个帮帮那个。

庄嫂见这小子实际上是在添乱,伸手拧着耳朵道:“臭小子,到村口去等少爷。”

庄小六也不怕疼,满脸堆笑麻溜的应声道:“我这就去。”

刚躲开老娘的手,庄小六便看见手里拎着两只母鸡,满脸堆着笑容的葛老实,边上还有他家婆娘,手里还拎着一个小袋子,也不知道里头装的啥。

“六子!”葛老实小心的陪着笑脸招呼了一声,庄小六见了他顿时脸上没了笑容,冷笑道:“这不是葛老实么?拎着老母鸡来提亲啊?我们家少爷可高攀不上你们葛家!”

这小子说话没轻没重的,葛老实顿时涨红了脸讪笑,他家婆娘也是一脸的尴尬,但还不能不陪着笑脸。这才过去多少日子,事情就来了个颠倒。原先十里八乡都觉得今生没啥前途的孟觉晓,居然在县试里中了案首。

昨日葛老实就让里正孟家富给挤兑了一通道:“知道啥是案首么?就是全县读书人中考了第一。葛老实你这夯货,知道你不晓得,本里正发善心告诉你,案首就等于中了秀才,回头院试结束了,你见着孟觉晓要喊秀才老爷的。”

别看孟家富吃了一顿收拾,在孟觉晓家跟前反倒老实了许多。关在县衙的时候,使了钱孟家富才知道,孟觉晓是县尉公子的拜弟。张大官人家的公子是大哥,张家酒坊的买卖,都是孟觉晓一手帮着弄起来的。

孟家富这种人,最是善于见风使舵。放出来后,托人走了门子,往曹威家里送了不少东西,里正这个位置才算是保住了。保住了位置,自然以后便没了麻烦。



第三十六章 提亲的(中)


class="width">PS:求推荐啊!

孟家富对于孟觉晓没有恨,只有怕和巴结之心。(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所以昨日特意到葛老实门前去,冷嘲热讽一番。孟家富这么干,是做给孟觉晓一家看的。反正村子不大,他说的声音又大,左右人家都能听的到,不出三天必定传到孟尤氏的耳朵里。

“贼囚根子,让你信了婆娘的聒噪,耽误了这门一门大好亲事。等着瞧好了,孟家的门槛迟早被大户人家提亲的踩断了。”

孟家富一番挤兑后扬长而去,留下葛老实长吁短叹的,他家婆娘在屋子里也都听见了,不敢出来再说啥。总之肠子都悔青了,把个刘媒婆祖宗十八代都问候过了。

双儿听到这些话,当面没说啥,晚上洗澡的时候,一个人在澡盆子里哭了好一会。老娘咬死孟觉晓没出息,本意是赖过童生试便可以另挑人家了。当初双儿倒是坚决不同意另外讲人家,一门心思盼着孟觉晓能中个秀才。现在事情正好和老娘预计的相反,孟觉晓中了县试案首,等于提前中了秀才。既然能中案首,那就是出类拔萃的才具,中举人的可能性就大大的提高了。这跟普通的秀才还是有区别的。双儿虽然没见过,但也是听过,每年科举一结束,多少人家着急着嫁女儿,就差生拉硬拽的把那些得了功名的人弄回去做女婿。

双儿从最初的期盼到担心孟觉晓另外接受别家的亲事,又不想跟母亲说,那等于雪上加霜。只好一个人在洗澡的时候哭,就这么一哭,还被母亲听见了。

葛老实夫妇俩整夜都在叹息,最后大家都睡不着,起来一商量,决定厚着脸皮给孟家赔不是,希望孟觉晓能看见与双儿的情分上,把亲事定下来。

所以才有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没想到庄小六这个愣头青,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顿挖苦。

“贼杀才!滚一边去!”庄小六的屁股上挨了一下狠的,敢这个下脚的,自然只有庄大栓。儿子不懂事,老子自然要教训。庄大栓虽然也是闷骚型的,但是为人厚道,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就算结不成亲事,也不能做仇家不是?再说了,双儿姑娘确实招人喜欢。

“来了,去帮忙劈柴。葛家婆娘,帮着大师傅打下手。”庄大栓这个时候露出一家之主的威严了,屁股上挨了一下的庄小六嘿嘿一笑,闷头往村口走。

这不刚到村口,就见孟觉晓的娘舅尤有福骑着一匹毛驴,身后跟着两顶轿子,还有两个担着担子的挑夫,正在往孟家走来。

刚才吃了老子的打,庄小六没处发泄呢,自然不肯错过这个机会。上前张开双臂拦着道:“哟,这是谁啊?这不是舅舅么?”

这小子阴阳怪气的,尤有福如何听不出来话音?尴尬的笑了笑翻身下驴,轿子也停了下来。尤有福自己就是读书出身的,只是水平有限,几十年下来多次赶考连个秀才都没中,心灰意冷之下便放弃了科举,安心在家营生。尤有福当然明白县试案首的含义,昨天得到消息时就傻了。得了花痴的外甥居然中了县案首,这个消息比一个霹雳砸头上都不过分。

尤有福当即到县城里问问清楚,一问之下才知道,自己的外甥这段时间在县城里混的不是一般好。元夕的花灯会一首妙词的了五十贯的赏格不说,县里的首富张家、县尉曹家的公子都是结拜兄弟。

尤有福一路上回家的时候,遇见每个人都觉得人家在嘲笑自己。见了自家婆娘,更是没好气的破口就骂:“贼婆娘,被你害的好苦。”

婆娘当即一屁股瘫在地上,口中大哭道:“我是做的哪门子孽啊!前世没修啊!”

喜儿在里头听的真切,冲出来哭道:“爹娘,女儿的终身让你们毁了。”说罢掩面哭泣而走,回到房间里抱着枕头哭了一夜不提。

这对夫妻俩在房间里对着发愁,上一次退亲算是把姐姐一家人给伤透了心。喜儿这边也跟黄家说好了,三月里正式下聘。尤有福想的还比较现实,现在出了这档子变故,不管怎么说,总得把关系修补一下不是?

尤家婆娘想了好久,倒是一怕大腿蹦出一句话道:“不如我们上门去提亲吧!”

尤有福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抬手就是一个结实的巴掌上去道:“你让我把脸面揣在裤裆里么?日后还要不要做人?上门贺喜可以,提亲的事情休要开口。”

婆娘也是头一回吃打,如何肯罢休,立刻在床上打滚寻死觅活的,口中哭喊道:“天杀的贼囚根子敢打我,我还不都是为了女儿着想?这日子还怎么活啊,不过了?”说着从床上窜起来,抱着9岁大的儿子就要出去跳井。

尤有福吃不住他,只好依着她的意思,一早起来准备了礼品,以贺喜之名登门,看看能有回复亲事的可能不?

刚到村口被庄小六拦下,尤有福正不知道怎么说话的时候,轿子里的婆娘出来,吹胡子瞪的骂道:“小囚攮,这是你家少爷的舅舅,你敢不让登门?回头让我家外甥打断你的腿。”

庄小六眉毛一横,打了一个呼哨,一条黄狗从斜刺里窜将出来,狗视眈眈,伸出舌头盯着尤家夫妇。

“老咬虫,有种你再上前一步,我们家大黄可不认的你什么舅母。”庄小六一声暴喝,很有一点王八之气的立在道路中央。

尤家夫妇心里知晓,这臭小子可是真的会放狗,都到了地头上了不能进村,如何肯甘心?偏偏这时两个衣衫华丽的男子,骑着马,身后跟着两个挑夫过来。看见这边对峙,当先一人不禁停下问话:“这位小哥,请问孟案首家怎么走?在下马元奎,是孟兄的好友。”

“你又是来作甚的?”庄小六很不客气,还以为这人跟尤家是一路的,自然没有好脸色。

“呵呵,一来为道贺。二来为了一门亲事,在下宛园谢道三,特来为我家小妹提亲。”这人亮出字号来,尤有福一家顿时变了脸色。再看看这厮一脸的傲气,想必没有说假话。

谢家乃是宣城第一望族,偌大的庄园依着宛溪建成。要说这宣城县最有钱的是张家,那么最有影响力的就只能是谢家。谢家以前的荣光就不说了,本朝光进士就出了三个。举人就更不用说了,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

庄小六这小子,听明白后立刻眉开眼笑的,哼了一声鄙视的看了尤家人一眼,转身让开道路到:“两位公子,沿着路往里走,前面不过两百步,就是孟家的院子,外头正在摆酒宴,一眼就能看到。”

“多谢小哥了,拿去喝酒!”谢道三随手丢过来一串钱,笑呵呵的纵马过去。

这边刚走远,尤家后面的轿子里,传来喜儿的声音道:“爹爹,母亲,不如我们回去吧?”

眼瞅着庄小六霸着路口不让,刚才谢家来提亲,更是让这小子趾高气扬的。尤有福心里那个苦涩,摸出一串钱来,上前笑道:“六哥儿,拿去耍子,行行好让我们过去吧。”

庄小六正欲接钱时,有人大声道:“贼小六,你在作甚?”

一阵马蹄声响,孟觉晓从马上下来,看见尤家夫妻,出人意料的笑着上前道:“原来是舅舅来了,怎么不上家去?”

“晓哥儿,这小囚攮不让进村。”尤家婆娘嘴快,立刻告上刁状。

“晓哥儿也是你叫的么?”孟觉晓脸色一沉,他给舅舅面子,其实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怕自己搞的太狠,母亲心里难受。舅母是外人,自然不客气。

一句话差点没把尤家婆娘一口气给噎死,尤有福在边上顿时脸上难看,后面轿子里喜儿下来,冲着孟觉晓深深道福道:“表哥,看在妹子的面上,饶了我娘则个。”

孟觉晓见喜儿满脸泪痕的,心里多少有点软了,语气依旧冷淡道:“你们进去吧!”说着掉头上马道:“小六。前头车子陷坑里了,速去叫人来帮手推车。”

今天一早起来,张光明便笑嘻嘻的摸上门来了,昨日倒是说好的一起回孟家庄。没想到张光明这家伙,一大早的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两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头前车上装的全是肉食,处理好的猪牛羊,一眼看过去得有一头猪、一头牛,还有六七只羊。随后的车上更是离谱,全是笼子装的活鸡活鸭,呱呱呱的那叫一个闹腾。

两下里碰了头,两马一轿,后面赶两车往孟家庄而来。没曾想这些日子雨水多,路上泥泞的很,还有一些沟坑。一个不小心,不远处马车陷进路边的坑里去了,孟觉晓这才策马在前,回来叫人帮忙。

庄小六这个孩子头,一声喊:“帮忙推车的有肉吃啊!”呼啦一下,跟来三十四口子半大孩子。别说是推车了,就算是抬车子,也都不在话下。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尤家人进了村子,之前孟觉晓对舅舅的客气,倒是给了他们一点希望。



第三十七章提亲的(下)


class="width">PS:白天有事,耽误了,大家多多原谅则个!

孟觉晓和张光明刚进村,一个戏班子敲锣打鼓的进了村。(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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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打听是族长请来的草台班子,班子成员平时都是农民,农闲时分到处唱野台戏的花鼓戏班子。请这种班子花不了几个钱,十几号人两串钱就能打发了。

远远的看着家门口处的热闹上面,孟觉晓勒马驻足,显得有点异样的看着人群的方向。

“三弟怎么了?”张光明见状不禁问一句,孟觉晓抬起马鞭遥遥一指道:“大哥,你看这些人,如果我没有中县案首,他们能来祝贺么?在这之前,小弟可是想在附近说门亲事,都有人说三道四的。适才我娘家舅舅也来了,大哥也许不晓得,前段日子大病初愈之际,娘家舅舅舅妈上门来,退了与表妹的亲事。”

张光明听着不由感慨道:“世人大多如此,跟红顶白莫不如是。”

孟觉晓道:“人性都是喜欢围绕着成功者转悠的,因此今后做任何事情,都不会轻言放弃。放弃就意味着失败了,失败者在绝大多数世人的眼睛里是不值得同情的。”

丢下这番话,孟觉晓扬鞭策马,继续前行。刚走没多远,前方一大群人迎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族长孟德高和里正孟家富。庄子里自觉有点面子的人都到了,都来迎接新鲜出炉的县试案首,后面还跟了一大群吹吹打打的,真是好不热闹。

孟觉晓赶紧翻身下马,在族长面前,摆县案首的架子那是不得人心的。

“如何敢劳族长大驾!请受觉晓一拜!”抢上一步孟觉晓拱手道,正欲弯身作行礼姿态,孟德高早就伸手扶住道:“不敢当!老朽如何当的起案首老爷一拜,这可是要折寿的。”

孟觉晓顺势而起,本来就是做个样子。换在以前,族长孟德高何曾拿正眼看过他?

“孟家庄多少年来没有出一个秀才了,如今晓哥儿取了县试案首,为我孟家庄扬名,为一干不争气的后辈树立了榜样。如此喜讯,当上告孟家列祖列宗。”孟德高引出正题,孟觉晓听了连忙拱手道:“觉晓自当前往宗祠,拜谢祖宗保佑。”

一群人呼啦一下转道祠堂,一番热闹的祭拜仪式开始。对这些孟觉晓自然不懂,好在也不需要懂,只要跟着拜就成。

“孟家列祖列宗在上,今孟家子弟觉晓科举扬名,高中县案首,秀才功名以入囊中。晚辈德高,拜谢祖宗护佑孟氏一族。…………。”孟德高说了一通,然后才是孟觉晓上前上香祈求祖宗护佑科举顺利一类的话。

做完这些,孟觉晓意外的发现,整个祠堂里居然没有一个女人,后来才知道女人时没资格进祠堂的。

出了祠堂回到孟家,门前又是一番客气热闹不提。孟觉晓如今地位发生变化,庄子里有资格成为座上客的,也只有孟德高和里正孟家富。最后由这两人陪着进屋子,端坐在堂前的孟尤氏满脸笑容,依着她的意思是要出去接的,但是照规矩她要矜持的等着儿子进来磕头。

孟觉晓上前拜谢母亲的养育之恩,孟尤氏看见儿子今荣光,想到以前的诸般辛酸,不禁喜泪纵横。生受了儿子三个响头,孟尤氏连忙起来扶起儿子道:“快快起来。”

拜完母亲,又给祖宗牌位上了香,这才算是一系列的仪式结束。站起转身还得拜谢各位前来捧场的。

“孟兄,在下不请自来,贺喜!贺喜!”斜刺里闪出马元奎,边上还跟着一个一脸傲气的谢道三。堂前摆茶置酒,两人在此等了有一会了,那谢道三的脸上多少有点不耐烦。

孟觉晓连忙拱手回礼道:“马兄贵为案首,能来道贺,寒舍蓬荜生辉。”

马元奎笑嘻嘻的回道:“孟兄才高八斗,今次府试院试,案首不作他人想,孟兄连中三元指日可待。”

“马兄过誉了,本次县试案首,觉晓不过是侥幸。如何敢奢望连中三元。”孟觉晓自谦的笑着,边上的谢道三见马元奎没有第一时间介绍自己,轻声咳嗽一声。

“这位仁兄是?”孟觉晓立刻做出反应,心里虽然有点不爽这鸟人的傲气,但是看在马元奎的面子上,还是非常的客气。

“宛园谢道三!”谢道三提到“宛园”二字时,脸上的自豪和高人一等不是装出来的,绝对是天生的。

“原来是谢兄!觉晓有礼!”孟觉晓回了一句,但是没有重点强调谢家来人如何光荣的意思。谢道三本不想来这一趟,只是马元奎与之交好,同为一科的秀才。也怪马元奎多事,上次元宵节之夜后,在谢道三家喝酒吹牛时,把孟觉晓吹上天了。

巧的是谢道三有个妹妹,长的很一般,十八岁了都没嫁出去。谢道三的父母为这个女儿的亲事也操了不少的心,听马元奎一吹,觉得找一个县试案首的女婿也不亏了自家女儿。谢家人傲气惯的,平时在县内都是横着走的。谢道三自觉把妹妹嫁给孟觉晓,那是抬举他。

马元奎也觉得这桩婚事是好事,谢道三是谢家直系的子女,他的妹妹如果能跟孟觉晓成亲,对孟觉晓来说自然是有好处的。所以,谢道三提起这个事情,马元奎立刻主动表示带路。

适才马元奎拜见孟尤氏的时候,倒是提起亲事来。孟尤氏心里喜欢的是珠儿,借口让孟觉晓回来定夺搪塞过去。这会堂前只有孟德高、孟家富二位本村人在,一个族长一个里正。谢道三本来对孟尤氏没有痛快答应亲事就有点不快,这会更是直截了当的笑道:“孟兄取了案首,此为一喜,在下想再送孟兄一喜,凑个双喜临门如何?。”

“谢兄有何喜事?”孟觉晓听着觉得不对味道,这家伙说话怎么有点居高临下的语气,好像是恩赐自己啥似的。这让孟觉晓很不爽,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马元奎倒是个眼尖的,一眼看出孟觉晓不太喜欢他,谢道三犹自不觉,自顾自说道:“据闻孟兄尚未婚配,家中有一小妹,家母有意为小妹寻一儒生为亲。马兄盛赞孟兄大才,家母便托在下前来,孟兄如果愿意成就这番好事,在下……。”

“在下有意中人了!”孟觉晓立刻出声打断,谢道三正说的兴起,被打断了有点不高兴的反问:“哦?是哪家女子?县里数得上号的,与谢家都有来往。如果家世不如谢家者,在下可以劝其退避三舍。”

“就是一般的农家女子,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孟觉晓语气中带着一些不快了,心道你家的女儿高人一定么?这也就是看在马元奎的面子上,不然直接送客了。

马元奎倒是反应过来了,立刻站出来笑道:“既然孟兄已有意中人,此事不提也罢。”

这一下谢道三才彻底的反应过来,原来人家拒绝了。当下谢道三脸色一沉,冷笑道:“孟兄,我谢家在宣城乃至宁国府,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难道小妹还配不上孟兄?我看是孟兄高攀了吧?”

孟觉晓本不想搞的太僵,但是这鸟人说话太难听,于是脸带冷笑反诘道:“谢家自然是本地大族,谢家女儿自然不愁嫁。不过孟觉晓自问娶妻当娶自己喜欢的,不想拿自己的感情作为筹码。所以,谢兄的好意心领了。”

“不识抬举!”谢道三脱口而出,这一下别说是孟觉晓,连马元奎都看这小子不爽了。心道你怎么说话的?平时也不照样啊!其实谢道三骨子里看不起这种小户人家的出身的孟觉晓,马元奎觉得他平时不这样,是因为交往的圈子不同。

“我三弟还轮不到你谢家来抬举!”张光明一直憋着火,这时候见孟觉晓受辱,一个大步上前大声挡了一句。

“谢兄,莫要如此!如此伤感情!”马元奎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其实心里是有点鄙视谢道三的。

“哼!”谢道三没想到马元奎都不帮自己,气的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连句告辞都没说。

马元奎见他说走就走,连连朝孟觉晓拱手道:“失礼失礼!马某提谢兄赔不是了。”

孟觉晓笑道:“不必介怀,他是他你是你。”

谢道三走的急,在门口处差点与一个正在进来的女人撞在一起。

“孟老爷,奴家给您道喜了!”在女人进来就说这话,孟觉晓一看不认识她,见她四五十岁的样子,穿一件大红袄子下面是绿色的裙子,脸上的粉簌簌的往下掉,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又是谁?谁让你进来的?”孟觉晓本能就烦这个女人,上来就很不客气。

“刘媒婆,往日里你没少说孟老爷的闲话,今日来此作甚?”孟家富在边上喝问,适才见孟觉晓连谢家的亲事都不接受,心里暗暗吃惊之余,正想找个机会表现呢。现在一看孟觉晓烦这个刘媒婆,立刻跳了出来。



第三十八章 王爷公主


class="width">这刘媒婆皮厚的紧,丝毫不以为意,笑嘻嘻的朝在座的道福,一张嘴露出满口的黄板牙道:“孟里正冤枉奴家了,实是头前那葛老实家境落魄,奴家早料到孟相公是有大前程的。(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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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用话唬那葛家,孟相公的亲事奴家一直挂记着呢,这不眼下就有一门好亲事,奴家特来告与孟相公和夫人知道。你们猜是哪家的闺秀?”居然还卖起关子来!

张光明听的是目瞪口呆,头前的事情他倒是听孟觉晓说起过的,不曾想这媒婆的嘴巴如此厉害。张光明气的想上前喝止她瞎扯,孟觉晓一个眼神过来,轻轻的摇摇头。

孟觉晓倒是想听听,这糟婆娘是怎么把黑的说成白的。

“不晓得吧?金宝圩第一富户,刘东坡刘员外家的三闺女,今年正好十七岁,与孟相公一年生人。那姑娘生的,真个是天上的嫦娥下凡!地上的牡丹仙子!人长的漂亮,……。”

孟觉晓终于遭不住了,手一抬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张光明早就耐不住了,大喝道:“来人给我打出去!”

话音刚落,门外冲进来葛老实和他婆娘,两人一个手持扁担,一个手持擀面杖,冲那刘媒婆就是一顿暴揍。原来这两人刚才看见刘媒婆溜进来,立刻在门后偷听。听到刘媒婆说的那些话,肺都气炸了。要不是因为这里是孟家,担心在此打人会坏了女儿亲事,夫妻俩早出来现揍一顿再说。

刘媒婆被葛家夫妻俩一顿棍棒打出了门,不甘心的葛家婆娘,一路追到村口,尽显悍妇本色。孟觉晓看的仔细,见那葛家婆娘下手比男人还狠,不由暗暗担心遗传的问题。

这时珠儿从里头出来,低声道:“相公,主母有请。”

上演了一幕幕闹剧,马元奎因为谢道三的缘故,有点不好意思留下了。拱手道:“孟兄,如此在下先告辞了。”

孟觉晓如何肯让他就这么走了,连忙伸手拽住道:“马兄,既来之,则安之。回头在下还要好好与马兄喝两杯,请教一番府试院试的事宜。”说着孟觉晓对张光明道:“大哥,你且领马兄到书房喝茶叙话,小弟随后就到。”

马元奎挺佩服孟觉晓的才气,本来就想做朋友来的,如此一劝便顺势留下。

孟觉晓往西厢来,进门只见舅舅一家人正在陪着母亲说话。

孟尤氏见儿子进来便笑道:“如今晓儿大了,家里大小事情都由他做主。婚姻大事,更要晓儿来拿主意。”这话很明显是说给舅舅一家听的,孟尤氏终究善良了一点,又顾念着血脉亲情的颜面,话一直没有说死。

孟觉晓一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姑且不说近亲结婚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单说之前的退亲一事,就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今日我还尊你一声舅舅,就是看在母亲的颜面上。舅舅如此朝秦暮楚,不怕传出去日后表妹难做人么?”孟觉晓说罢一拱手道:“书房里还有朋友等着,觉晓失陪了。”

这话说的很重,说完转身就走。尤有福夫妻俩一时面面相觑,喜儿哇的一声扑孟尤氏怀里大哭。孟尤氏素来疼侄女,此刻也只能拍着背安慰,同时拿眼神瞪弟弟道:“你们就没有真正的为喜儿想过,脑子只有自己。”

原本是喜洋洋的日子,连续上演闹剧,孟觉晓一路走回书房时也是连连冷笑。脸面都是别人给的,但是要靠自己去做。孟觉晓不担心尤家人,倒是担心母亲会不会因此难受。

回到书房内,还没进门就听马元奎在说:“这些年本县文坛凋敝,上一次乡试连个举人都没中。明年又是乡试之年,某以为有孟兄定能蟾宫折桂大放异彩。”

孟觉晓听着暗道一声惭愧,驻足自省道,马元奎不过是为抄袭来的词所迷惑。论真正的科考本事,自己未必就比马元奎强多少。同时孟觉晓也暗暗庆幸,自己在图书馆工作的日子里,跟风迷恋了一段时间的儒学,书法也是下过功夫的。否则即便是再努力,没有几年的读书馆宅男的生涯,这一次的县试肯定抓瞎。

要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就必须比别人多付出,只有付出才会有回报。失败者只能在自身找原因,成功者绝无侥幸,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想到这里,孟觉晓暗道这明日起闭门读书,再不应酬。

一日热闹之后,次日孟觉晓便回了县城,闭门读书。县里不时有读书人来访,都被下人回话“府试在即,少爷备考中。”挡住。如此一来,倒叫一些县试过关正在洋洋得意的人清醒了一些,各自回家读书不提。

消息传到高县令的耳朵里,高县令对他人道:“此子不凡,得意而未忘形,将来必有大出息。”这个话是说给谁听的,那就不好说了。

作为一省之学政,周致玄对于童生试自然是高度的重视。每日里忙的脚不沾地,这一日回到家中,管家周安急急上前来,压低声道:“老爷,家中有贵客至。”

话音刚落,院子里的屏风之后闪出两个年轻男子来,一高一矮,高者面目刚毅,矮者眉目柔和,二人齐齐朝周致玄拱手道:“学生拜见老师。”周致玄如何敢受了这一礼后,连忙侧身拱手道:“下官见过齐王!建德公主!下官何德何能,如何能做王爷、公主的老师。”

被称作齐王的正是当今天子次子李雍,身边做男子打扮的,乃一母同胞的妹妹李柔。两人俱是微服出现,周致玄面上平静,心里倒是暗暗吃惊。当今天子子息不旺,仅有二子。长子李文庶出封了楚王,次子李雍嫡出,封地在齐。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两个二子一直都留在京城没有到封地上。

按照本朝的习惯立长不立幼,当今皇上便是庶出的长子继位。可是德裕皇帝一直没有立太子,这就留下了悬念。虽然说当今皇帝正值春秋鼎盛之际,继承大统的事情还早。可这满朝文武,谁不想成为从龙之臣?于是乎站队的问题就出现了。

因为有立长不立幼的习惯,所以眼下的京城里的局势是楚王身边的人比较多。齐王似乎也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个局面,没有表现出针锋相对的意思。楚王还管着户部,掌握着钱袋子,可谓时时处处压制着齐王。而齐王的表现,则更像是一个太平王爷,没事喜欢往翰林院里钻。与一帮子读书人凑在一起,喝酒填词闲云野鹤一般。

眼下齐王突然出现在家中,口称学生,这让周致玄如何不惊?还有一个问题,公主怎么也跟着来了?帝位的争夺从来都是残酷的,周致玄深知这一点,这才找了个机会从京城里跳出来。一直以来,周致玄都认为,齐王的散淡不过是装出来的,帝位面前谁不动心?所以齐王一句“老师”,可是让周致玄胆战心惊。

齐王似乎知道周致玄的担忧,便主动笑着解释道:“上月父皇传旨,着本王至吏部帮学。适逢举国小考,父皇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往里路,着本王到江南来实地看一看朝廷取士的根本。至于建德公主,那是她在父皇跟前缠磨了一个时辰,父皇烦她不过,点头答应她跟着出来看看。”说到这里,齐王突然收起笑容道:“周致玄听旨!”

周致玄连忙跪下口称万岁,齐王道:“圣上口语,周致玄才情卓著,为政勤勉。特请为齐王、建德公主之师,钦此!”说的很客气,但是周致玄这个齐王的老师是跑不掉了。

周致玄原本就是翰林院学士出身,因为受皇帝青睐,能够在皇帝跟前说的上话,所以楚王身边的一些大臣们没少拉拢他。周致玄一向那边都不靠,借口对基层工作不了解不能更好的为皇家服务,特请到地方上历练。当今皇帝李乾同意他的请求,放到江南省来做学政。这不学政的位置还没坐热呢,齐王接踵而至。

深谙帝心的周致玄觉得这是一个信号,皇帝李乾对楚王李文可能不满了。

“父皇还说了,这个老师只是私下里的,对外就不要说了。”李雍又加上一句,这一句却给了周致玄一种画蛇添足的感觉。难道说,皇上还没有到动心的地步?

“老师老师,江南出了个叫孟觉晓的大才子,一首卜算子、咏梅,如今可谓名满金陵。”建德公主想来得宠,能够得到允许跟着出来便可见一斑。建德虽然是一身男装打扮,刚才也是一本正经的,但是这一开口便露出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本质。

“孟觉晓?”周致玄本能的重复一句,这些日子忙的,早就把孟觉晓忘到爪哇国去了。建德公主这么一说,勾起了周致玄的记忆。

“是啊,二月二京城风月场花魁大会,名不见经传的诗语姑娘一鸣惊人,凭着一曲咏梅自弹自唱,取了个花魁大会的探花。事后京城读书人纷纷登上诗语姑娘的画舫,问起词作者来,诗语姑娘回道江南孟觉晓。”齐王解释了一下,看来这个八卦还是他告诉妹妹的。



第三十九章 府试(上)


class="width">“既然在下为王爷之师,有句话还是要告诫王爷,风月场不可流连太多,于王爷的声誉不妥。(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尽管没有想明白皇帝李乾的安排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周致玄这个人,忠于本职工作的态度还是出来了。

李雍不说话了,赶紧用眼神示意建德公主接过话道:“老师,父皇说了,让我们出来不是向您讨教书本上的学问的。我问父皇那该跟老师学点啥?您猜父皇怎么说?”

周致玄能够伴着脸跟齐王说话,但是在看着天真活泼建德公主面前严肃不起来,笑问:“皇上怎么说?”

“父皇说,人生的学问不全在书本上。父皇说,这么跟您讲,您就明白了。”

周致玄心说我不明白,给齐王做老师,还不能对外说。这究竟蕴含了什么玄机,所谓帝心难测,周致玄再次深深的领会到这一点。

抛开心里的想法,把二人引进书房。建德公主又道:“老师,您知道孟觉晓是个什么样的人么?我想他一定是个大叔,留着胡须,站在路边看着梅花的凋零,有感而发。”

周致玄听着建德公主用少女的嗓音说着,还伸手做了个手捻胡须的动作,搞的好像她见过真人似的的样子,不禁呵呵一笑。确实在建德公主这种天真的少女跟前,周致玄实在摆不出老师的架子。

其实周致玄还是小看建德公主李柔了,当今皇帝儿子不多,女儿倒是有十几个的。为何建德公主一人得宠?

远在宣城小县的孟觉晓此刻正在书房里收拾,明日即将踏上前往府城的道路,府试就在三日后,提前去无非是早做准备。“啊泣!”书桌前的孟觉晓突然打了个喷嚏,正在收拾行装的珠儿给惊动了。

“相公,春秋天早晚凉,在外面当心一点。”珠儿小心的劝说道,对这次离别,珠儿心里多少有点不放心和遗憾。不放心是因为这一次孟觉晓只带庄小六一个人出门,虽然有张光明一路走,但是身边没有女人照应,总是差那么点意思。遗憾是因为月事来了,这一段日子一个人独享闺房之乐,肚皮却不争气。-====-孟觉晓这一走,府试院试下来,至少得大半个月。女儿家一颗心都挂在男人身上的,哪有不念着的道理。

“晓儿,照娘的意思你还是带上珠儿吧,小六那粗手粗脚的怎么会伺候人?”门口出现手里捧着一件新衣服的孟尤氏,这几日孟尤氏终于没能招架的住不断上门提亲的媒妁,按照孟觉晓的意思临时搬县城里住下了。

“娘,我可没那么娇贵!出门在外的,带上女眷诸多不便,您还是别劝了。再说了,您一个人在县城呆着,身边也少不了个说话的人。”孟觉晓笑着站起来,珠儿上前接过衣服一看便笑道:“好精致的针脚,主母的针线活真漂亮。”

孟尤氏笑道:“珠儿先出去一会,我又会跟晓儿说。”

珠儿听着脸上一怔,连忙笑着出去了。孟觉晓也挺奇怪的问:“啥事不让珠儿知道?”

孟尤氏指着衣服道:“这是双儿这几日赶出来的,你要还是不要吧?眼下是提亲的不少,葛家婆娘上回私下里说了亲事,没口子的道歉。这不眼巴巴的等着回话呢。”

“呵呵,我这不还没正是中秀才么?”孟觉晓说着接过衣服,孟尤氏笑着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门道:“坏小子,娘还当你有了功名眼界高了呢。双儿是好姑娘,日后进了门一准贤惠。照我说,回头童生试完了,立马让人上门去提亲。”

“大户人家的女儿都有娇惯的毛病,我怕伺候不来。”孟觉晓微微一笑,脑子里闪出双儿那张在早晨的寒风中哆嗦的小脸蛋。孟觉晓觉得,自己就是在那一刻被双儿打动的。

宁国府,江南省连接南方及西南的要冲之地。官道上人马络绎,两马两人,后头跟着一辆马车,正是孟觉晓和张光明。

张光明的县试也通过了,所以一起来了。对于张光明而言,府试倒也好说,院试就有点麻烦了。张大官人其实也没指望张光明中秀才,这厮的天赋在经商上。孟觉晓交的那些花样到了他的手里,可谓不断出新。

“酒坊的生意自年后起,南边的销量渐渐的减少。上次那个芜湖的客商焦孟,最近专做北地酒水的买卖,他在芜湖有势力,张家产的酒从芜湖上船到扬州,沿着运河一直到大名府上岸,那里有北地的客商接货。”张光明说起生意来一身是劲,孟觉晓根本就不喜欢做生意,出的那些主意无非是见的太多了,想不会都难。

“呵呵,你看那,到了。”没有在生意上纠缠,孟觉晓一抬马鞭遥指前方。

张光明在府城置了铺面和房产,两人住的地方自然是不用愁的。进城之后安顿的事情也不需要他们操心,两人直接往府学而来。报名对号,一番手续非常顺利。

从人群中出来时,孟觉晓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回头扫了几次都没发现异常。

“你就是孟觉晓?”突然前面出现一个年轻男子,孟觉晓给唬了一跳。同样被吓一跳的张光明不快的看看挡在前面的年轻人道:“你谁啊!”

此人面目白净,五官倒也周正,只是下巴有点长。不断上下的打量着孟觉晓,好一会才脸带傲气的拱手道:“都说你词填的好,在下府城举人程谦,特来讨教。”

难怪这么嚣张,原来是个举人。孟觉晓不想生事,朝程谦笑着拱手道:“在下来府城是为府试而来,恕不能奉陪。”

程谦倒也没有纠缠,拱拱手道:“不忙,待府院两试之后,某再来相扰,告辞!”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张、孟二人面面相觑。

“这人是谁啊?”张光明恼火的说,孟觉晓笑道:“理他作甚?”两日径直回去备考不提,这个事情都没放心上。

次日午后,一只十来人的马队进入府城,直接奔着知府衙门而来。

知府衙门内,知府平鹤江正在接待宣城高县令。肖主簿被押送到府城来,这个事情平鹤江心里虽然恼火,但也没有什么办法。这么大的事情,高县令没有在县里声张,而是悄悄的送到府城来交给他处理,已经做的仁至义尽了。

说起来平鹤江还要感谢高县令,不然这点事情,他平知府脱不开干系。所以平知府对于高县令还是很客气的。两人正说着客气话时,门口进来一师爷,低声附耳说了几句。

“高兄,本官要紧的客人来了,恕不奉陪!”

高县令识趣的告辞出来,一路出来时心道这平鹤江乃是楚王门人,能让他如此着紧的客人,想必是从金陵来的。

出了府衙上了轿子,高县令往自家在宁国府的别院而来。高县令养了个小的,青楼女子出身不好带回家,便安置在宁国府。左右宁国府距宣城不过六十里,骑马一日来回绰绰有余。

走了没一会,轿子突然停下了。高县令撩开轿帘子的一个角,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前面有人挡道,不禁怒道:“何人如此大胆?”

“高大人好大的官威!”前面有人冷笑着说了一句,高县令看清楚那人时,连忙下了轿子连连拱手道:“哎呀,失礼失礼,下官见过周大人。”

周致玄身边还站着两个年轻男子,高县令扫了一眼心道这两位怎么透着一股贵气?不似一般人家的孩子。

“不必多礼,不想太多人知道我来了。跟着本官进来吧。”周致玄脸色好看了很多,转身往边上的一个门里进去。高县令四下看看,这地方倒是幽静的很,距离自己养小的的院子也就是百步之遥。

“不知大人召见下官有何指教?”高县令进了客厅,不等周致玄提问,抢先问一句。虽然品级不如周致玄高,但他也是一县的地方行政首脑,周致玄说起来也管不到他头上。

“不是本官找你,是另外有人找你。”周致玄笑着指了指两位年轻人。本来悄悄的下来,就是不想别人知道自己来了,奈何好奇心能杀死猫,齐王和建德公主非要跟着下来,到了地方还一定要见一见才子孟觉晓。

“你别问我们是谁,你说那孟觉晓来了没有?”说话这么没规矩的,自然是建德公主。

高县令一看周致玄对这两位都客客气气的,自然不敢怠慢,拱手道:“孟觉晓乃县试案首,自然是要来的。”



第四十章 府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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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首?”周致玄听了这话立刻露出疑问朝高县令看过来,心里怀疑高县令取这个案首,是不是因为上次在宣城县里表达了对孟觉晓的欣赏的缘故。(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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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县令也是多年沉浮的老手,自然一眼就看出来周致玄的心思,连忙笑着解释道:“孟觉晓才情卓著,在学问一道上是下了苦功的。说来他那篇文章本官正好带在轿子里,不如这就使人去取来大人一观。”

周致玄之前对孟觉晓确实有好感,只是断断不曾想到一个十六七的年轻人竟然取了案首。县案首意味着一个生员的名额,不是乱取的。周致玄做事认真,如果是别的人他也就算了,偏生这个孟觉晓很可能是因为他中的案首,自然是要求证一下。如果是有真才实学,固然欣喜不已。如果是高县令做了手脚为了讨好自己,那就得另当别论。

文章很快取来,周致玄展开便看,看了没一会眼睛就瞪圆了。原本是坐在书桌前看的,双手捧着文章站了起来,一边踱步一边细细的看。越是对儒学有研究的人,越能体会历史上那些大儒对儒学的感悟。

“行文稍显稚嫩,欠了一点老辣。孟觉晓在学问上是下了苦功的,此文如能稍加润泽,取一个院试案首不在话下。”周致玄看完之后,连连点头赞许。

高县令在边上一看机会来了,立刻笑着接过话道:“当初大人在本县视察,可谓慧眼如炬,一眼就相中此子。年初元夕之夜,本县士绅举办填词会,出赏格五十贯。接过孟觉晓一出手便让群儒失声,无人敢争这五十贯的赏格。”

“他又填了什么好词?快快说来!”齐王身边的建德公主李柔最沉不住气,抢着问道。比起妹妹来,齐王的脸上倒是露出一丝淡淡的苦涩。原来诗语在金陵的花魁大会后,多次有人提出为其梳头赎身,都被她一一拒绝了。李雍也非常喜欢诗语那种味道,便动了纳入府中的心思。-====-结果齐王与诗语谈了一席话之后放弃了这个想法,并且暗中护着诗语,不然在金陵那个地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全其身?

高县令咳嗽一声便念起那首《青玉案、元夕》,起初倒也没有让三位听众有太多的惊讶,一直到后来高县令念道:“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时,屋子里集体沉默了下来。

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那么“他、她”,那种寻而不遇的感觉谁都有过。在那繁华和绚烂中苦苦找寻无果的感觉,与暮然回首的相映,勾勒出来的是一种人生的境界。

“孟觉晓多大了?”问这话的是齐王李雍,这个问题也正是建德公主李柔想知道的。

“过年十七岁!”高县令说着感慨一声,似乎在嫉妒这个年轻人的才华。“啊!”建德公主里头惊讶的叫出声来,李雍在这个答案面前,也是轻结愁眉。

“是啊,只有十七岁,却让人觉得他有五十七、六十七了。”这是周致玄的感慨,高县令赶紧接着说道:“这后生是个早先痴情种子,曾为了县城里一个青楼女子发了情痴,病愈之后整个人都变了。”高县令知道的不多,也只能简单的做点介绍。

“难怪!”这是李柔的话,她的思维比较简单,觉得为了爱情要死要活一番,那就是人生最大的磨难了。

“也许和他的家境有关吧。父亲早逝,寡母一个人把他养大。”高县令的解释就靠谱多了,周致玄听了点头道:“不错,少年老成者往往如是。”

高县令抓住机会,非常含蓄婉转的绕着弯子拍马屁道:“孟觉晓如能连中三元,将是宣城五十年来之光荣,本县亦有荣焉。”

周致玄听了这个话,不禁微微一笑,却没有表态。不过他这个时候的得意是显而易见的,人是他欣赏的,在此之前据说县学里的夫子都不看好孟觉晓。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周致玄眼光独到。这一刻,周致玄才真的动了惜才之心。当然周致玄的为人是不会为孟觉晓做手脚的,但如果孟觉晓的文章确实够水准,别人想抹杀他的第一也是不能的。真的到了连中三元的那一天,收一个佳弟子也算是锦上添花。

知府衙门的后院内,一名锦衣男子站在平鹤江面前,居高临下用训话的语气道:“楚王有令,找到齐王的行踪上报。”

平鹤江心中疑问,但是不敢多问。自家主子的脾气,平鹤江是清楚的。楚王在朝中大臣贤名颇著,但是真正的嫡系都知道,楚王是怎么对待那些不听招呼的嫡系手下的。

“小的遵旨!”平鹤江恭敬的应了一声,那男子已经转身,临出门前回头道:“我就住在南货客栈,找到人立刻通报。”

“送龚先生!”平鹤江待他出门,这才悄悄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个龚先生是楚王最为亲信的智囊,楚王对他近乎是言听计从。龚先生突然来到宁国府,又是为齐王来的,这其中的缘故不难想到。宫闱之中的争夺,其残酷和血腥,中过进士的平鹤江如何不知?

早晨的浓雾中人声嘈切,千余名考生一大早便等在考场外等着开门。一声新官府神态威严的平鹤江出现在众人面前,训了一番话之后,宣布开始进场。

府试的检查要比县试严格一些,但是也强不了多少。童生试过关了,不过是获得了一张正式参加科举的入场券。真正严格的在后面。府试的考场比起县试的考场正规多了,不过这考场每三年才用两次,除了考试平时也没人管理,显得有点破败。

府试考两天,第一天考明经文章,第二天考农桑填词。填词能成为科举中的一个项目,完全是与皇帝的个人喜好挂钩的一件事。开国皇帝李煜喜好填词,而且还填的一首好词。楚王好细腰,宫女饿死不少,李煜好词,下面的官员便把这一项加进去,并且一直保持了下来。

有了县试的经验和马元奎的介绍,孟觉晓准备的很充分。找到位置之后,看着满是灰尘的考室,孟觉晓没有吃惊。拿出准备好的工具,一番打扫,除灰之后拿抹布,用考室中的破旧的盆打来水,把里头能擦的都擦干净,这时天色微明,孟觉晓正是进入考室。

考题发下来,展开一看运气不错,文章的题目又是出自论语的一句话“人不患不知己,患不知人也。”《论语》和《孟子》是孟觉晓最熟悉的,前世仔细的研究过这两位大佬。翻找过无数的资料查看,考别的孟觉晓还不怎么有底,考《论语》里面的话,孟觉晓还是相当的有把握的。

孟觉晓不慌答卷,而是先小憩一番,待精神状态都处于平和之时,这才起身先把明经题目拿来。所谓明经,就是给你一句话,你把整篇文章默写出来。这方面比的就是背书,好在需要背的书范围不大,也就是四书五经。背书本来就是孟觉晓的强项,所以这些明经题做起来较为轻松,不慌不忙的做完发现不过是上午十点许。

早晨起的早,这时候肚子已经饿了。来的时候带的馒头和咸菜,到外面的炉子上热一热,就着考场里提供的热水吃饱肚子。施施然回到考室,孟觉晓感慨缺了一支烟,少了多少快活。

倒在小铺上睡了一个小时,起来一番梳洗,精神抖擞的开始作文。

题目的原文大意如下,不担心没人了解举荐自己,而担心不能了解举荐他人。人不患不己知,患不知人也。这句话的关键就在于“知人”。孟觉晓以为,知人是一种大智慧,是不被事物表现所迷惑的洞察力。所以,知人为孟觉晓开篇的重头戏。

“人不己知,己无所失,无可患也;己不知人,则与人之贤者,不能亲之用之,所失甚巨,故当患。”这是孟觉晓的开头,**裸的抄袭行径,穿越者最大的优势体现出来了。

洋洋数百字论了一番“知人”的重要性,孟觉晓笔锋一转,“学而为仕,然学而能为仕者甚微。位极人臣者屈指可数,在其位而不能尽知人,其患如何?……。”

一气呵成!停笔罢手!交了卷子孟觉晓早早躺下,等着第二天的考试。



第四十一章 府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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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考试波澜不惊,农家孩子出身的孟觉晓可不像五谷不沾的读书人那样,前世农活可没少干。有了实践再去背《齐民要术》,虽然与之前的实践有一定的差异,但是上手快多了。至于填词,孟觉晓更不用费丝毫的力气,两首词抄的是历史上声名不显的作者。

尽管再三检查,孟觉晓交卷的时候还是发现,自己是第一个走出考场的。或许填词不难,难的是填一首好词。当今皇上好词,词作的好的可以有加分。

离开考场,下午三四点的太阳正是好的时候,晒的人有一种浑身轻松的感觉。似乎把那小小的考室内沾染的潮湿、发霉的味道全部都晒没了。

孟觉晓没有立刻回去,而是打发在门口等着庄小六把东西送回去,自己留在对面的茶铺里,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张光明。

茶铺里生意正热闹,不好考生的家人都在这等着呢。看见孟觉晓出来进了茶铺,纷纷有人询问题目如何难不难之类的话。

“只要熟读书本,过关都不难。”孟觉晓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情,笑着答了一句。

“看你是第一个出来的,你考的一定很好吧?”这时一个白净的有点女人化少年,走到孟觉晓跟前,丝毫不见外的开口问。

“考的好不好,那是考官说了算。”孟觉晓笑着回了这么一句,自己找个位置坐下。那少年正欲追上前来,被身边的一个年轻男子拉住。

年轻男子笑着走到孟觉晓跟前拱手道:“在下金陵李广维,舍弟李矛木,这位仁兄请了。”

孟觉晓一看人家礼貌的很,连忙站起来回话道:“在下宣城孟觉晓,有礼了。”

见孟觉晓没有拒绝的意思,李广维拉着弟弟坐下后,自来熟似的笑着说:“我等自金陵而来,一路游学途径此地闻得府试在即,便驻足一观。

见孟兄头一个出来,我们都没考过,故好奇一问。失礼之处,多多包涵。”

李广维这个借口,倒也凑合。关键是孟觉晓不深究,毕竟没觉得自己和对方能有啥冲突。

“无妨!”孟觉晓摆手笑笑,李广维见他没有不快的意思,连忙接着问:“孟兄觉得这府试组织的如何?有无紊乱之感?”

这个问题问的孟觉晓心里一阵诧异,心道怎么搞的跟上级领导微服私访一样。再看看这两位,虽然一脸的谦和,但是言行举止之间透着一股华贵之气。给人一种天生就高人一等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孟觉晓这个现代人的灵魂很不舒服。

“尚好吧!”孟觉晓有点惜字如金的意思,不是很想跟他们聊。

“你说说考题吧,你填的词如何?我想知道,能告诉我么?”边上的李矛木有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一直围着孟觉晓转。这两位便是李雍和李柔,前者是不甘心,后者是好奇。好奇的原因很简单,李雍一直是李柔的偶像,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哥哥。结果在诗语跟前碰了钉子,根源自然是眼前的孟觉晓。加上李柔从小受父亲影响,也非常喜欢填词,对抄袭者孟觉晓感兴趣很自然。

这时候一脸丧气的张光明从里面出来了,孟觉晓一眼看见,笑着站起道:“抱歉,在下的朋友出来了。”说着孟觉晓就这么走了,李柔没想到会是这样,一脸的愕然,看着哥哥道:“哥,他不理我。”

齐王李雍也不说话,意味深长的看着孟觉晓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微笑。

“大哥出来了?”孟觉晓迎上前,张光明擦了擦头上的汗道:“是啊,累死我了。三弟考的如何,可能一争案首?”

“这个要看知府大人了,我说了可不算。”孟觉晓笑道,两人结伴而回等候结果不提。

两日之后阅卷的结果就出来了,知府平鹤江面前摆着十份卷子,前十名确定了,次序由他来定。平鹤江这两日因为楚王交代的事情,府试的事情基本撒手不管,最后时刻才露面。

平鹤江进士出身,是有真才实学的。十份卷子一一看过来,都还算不错,但是看到最后一份之前也没有发现特别出彩的卷子。拿起最后一份卷子前,平鹤江以为这一次府试也就是一般的水平了。

可是最后一份卷子刚打开一看,头一句话就把平鹤江给吸引了。原本看卷子有点累的平鹤江,顿时打起精神来仔细的看起来。总算是看完时,平鹤江反而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原因无他,这篇文章的作者叫孟觉晓。之前表弟肖主簿的事情,就是发生在这个考生的身上。

按规矩,县试案首一个生员的名额是稳的,作为考官而言,下面的主官的面子一定是要给的,这一点是潜规则。县试案首到府试这里不能过,那就一下把人都得罪光了,因为你破坏了规则。

取个第几好呢?平鹤江有点为难了!读书人看见好文章,不免见猎心喜。不取第一吧心里痒痒,取了第一呢表弟那里面子说不过去。

正犹豫时,下来监考的省提学官大步进来道:“平府尊,周大人到。”

平鹤江放下卷子立刻起身出迎,出来的路上心里不禁暗想,楚王交代的差事,怕不是要落在周致玄的身上吧?之前龚先生有过交代,齐王下来是带着考察学习科举的目的,周致玄是学政,齐王来了江南省不找他找谁?

出到门口,平鹤江飞快的扫了一会周致玄的身边,只有一个长年跟着周致玄的老跟班,再无其他人跟着。这个结果让平鹤江多少有点失望,齐王是楚王唯一的威胁,楚王想做什么,平鹤江很容易猜到。或许齐王没有跟着来吧?回头让人汇报龚先生,咬死周致玄的行踪。

一番客套之后,平鹤江把周致玄引进书房,周致玄进来看见桌子上的卷子便笑道:“呵呵,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这是府试前十名的文章卷子吧?”

平鹤江笑道:“正是!大人来的正好,不妨为下官一断本次案首。”平鹤江原本打算取另外一个人做案首,现在周致玄来了,这可是个眼中不揉沙子的主。

“呵呵,府试乃平大人的本分,在下如何好越俎代庖?”周致玄话是这么说,平鹤江心里可不是这么想。暗道你既然来了,我能不让你决定么?要不然这全省又不止一个宁国府在府试,可见你来是有目的的。

周致玄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看见一个公平的结果。科考的过程中,种种弊案防不胜防,谁知道平鹤江有没有收钱,取了别人而坏了孟觉晓连中三元的美名?其实那天高县令说的话,确实打动了周致玄。坚定了他一个想法,如果这孩子行,就取他一个连中三元。当然前提是他得行!

“本府以为,此次府试,当以此卷为首。”平鹤江不得不采取了公正的态度,拿起孟觉晓的卷子笑着说:“此子行文构架虽尚欠老辣,然对圣人之学,必然是下了苦功的,诸多见解可谓一针见血。”

周致玄拿起卷子看了一下名字,不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细细读罢,周致玄也不禁附和平鹤江的话道:“平大人之评价,可谓一针见血。”

平鹤江凑趣道:“周大人尚有不知,此子乃宣城县试之案首。说不准今次小考,此子可连中三元。”

周致玄心里暗道,还真被你说中了,只要这小子争气,本官就送他一个连中三元的美名,顺手还收下这个弟子。看了县试文章的周致玄,此刻再看府试文章,坚定了这个想法。联想当当初在宣城县学里,自己还怀疑过这孩子居心不良,周致玄的心里不禁暗暗道了一声惭愧。



第四十二章 同路


class="width">等待总是最令人着急的,放榜的这一日,数百等待命运之神眷顾的考生们,早早的就围在府衙前的榜文牌子跟前。(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人生总要经历一个一个类似的关口,对于读书人而言,从童生试到殿试,一步一关口。

张光明和孟觉晓这两日倒是挺轻松的,一个是无所谓,一个是心里有底。张光明本意不在读书上,孟觉晓有县试案首垫底,知道再不济府试也不会落榜。任何一个官员,都不会太明目张胆的破坏规则。

张光明弄来一副云子,一早起来拉着孟觉晓下棋。别看张光明读书不行,玩的东西倒是样样在行。杠子宝、骰子、雀仔牌、样样精通,围棋也下的相当不错。

以前张光明没见过孟觉晓下围棋,还道他棋道不惊。自觉逮着一个还算雅致的强项,张光明便拉着孟觉晓,死活要跟他下棋。

孟觉晓的围棋实力,是在大学的时候跟同学学的。自己的水平有多高他心里也没底,当年教他围棋那个同学曾经是冲段少年。跟着学了三年的棋,孟觉晓就能跟同学下让先下的旗鼓相当了,输都是输在后半盘的官子上。同学感慨这家伙围棋天赋比他还好,要是能从小接受专业训练,想必能混上一个职业段位。

孟觉晓对职业段位一事并没有多少兴趣,职业之路的艰难,他从同学的口中了解到不少。孟觉晓的兴趣在于在网上扮菜鸟,经常弄个衣衫蓝缕的ID,然后看谁快升段了,就去坑人一把。这种勾当在网上叫做地雷!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孟觉晓上班时就是一边对着电脑等待上当者,一边抱着一本书在啃。读书馆的工作不是一般的悠闲,上班上网也没人管,这为孟觉晓的地雷生涯提供了物质和时间上的保证。

开始的时候孟觉晓还不太了解张光明的实力,了解了一番现在的规则后,两人开始实战。要说这战斗力,张光明倒也不差,不过棋理就差了许多。两人看着杀的难解难分,可是到后来一数子,孟觉晓第一盘赢了三个子。

“三弟会下围棋啊?”张光明郁闷的一塌糊涂,自觉满盘战斗没什么失误,也没死棋,可是整个过程总是差那么一点。其实三个子在孟觉晓看来这是天大的优势了,怎么都输不掉的局面。

“呵呵,随便下着好玩过。”孟觉晓也就是这么一说,张光明顿时无语,拉着他继续杀。孟觉晓开始还中规中矩的,三五盘赢下来,各种网上当地雷时学到的招数和手段都出来了。

这时候下的是座子围棋,两边先各自占了两个星位由白棋先行。张光明啪的一挂角,孟觉晓出人意料的没有夹击,也没大飞,而是小飞一个。这个玩意张光明觉得少见了,高手都是大飞的。更意外的是,张光明很得意的一飞,压缩白角同时求安定的时候,孟觉晓居然在小飞挂角的黑子外侧碰了一个。

张光明哪里见过这个,一番苦思冥想,先上扳一个然后下立,这个应对倒也正常,关键是后面他不肯给上面打一下,往外挺头,让白子抢了三三要点。

一个局部下来,吃亏了,再往后就是不断的在局部吃亏,张光明感觉孟觉晓就像是一个厨师,拿着小刀子一点一点的割自己的肉,一次不多,十次呢?

昨日下了一天,张光明也没赢到一盘,浑劲上来了,今天一早捧着棋盘又来了。至于放榜的事情,早忘在脑后了。孟觉晓左右无事,加之也很久没摸棋子了,棋瘾也发了,正好过瘾,重温一番地雷的人生。

一直到府衙的报喜人来了,两人还在院子的树下鏖战。两人这才放下棋盘,一番收拾到府衙拜谢府尊。得知下面的人回报,平鹤江也是一脸的愕然,为孟觉晓的淡然感慨了一番。殊不知孟觉晓就没有太高的追求,只要能过府试就行,没打算争一个案首。

平鹤江在府衙了接见了前十名的考生,鼓励一番。对于孟觉晓的年轻,他倒也是暗暗的吃了一惊。年轻人有才华的不少,但是能填出《青玉案、元夕》那种味道的词句来,实在是一件与这个年龄不相称的行径。

不过想到这家伙连榜单都不带看的,觉得这种人倒是啥都能干的出来。平鹤江对于周致玄来到过的事情只字不提,府试案首名义上是他取的,好人自然不能让周致玄做去了。再说平鹤江也不知道,周致玄与孟觉晓之前是见过面的。

府试结束,孟觉晓没有收拾行李回家,下个月还有院试,还是要走一趟宁国府的。张光明提议到黄山一游,孟觉晓觉得院试还有时间但是并不太长,呆在家里读书未必能有啥好效果,不如去游览一番。于是两人收拾收拾,各自带上一个下人,四人四骑往黄山而去。

走出不过三十里地,后头追上来一个马队,超越两人时中间有人勒马喊道:“这位不是孟兄么?”

孟觉晓定睛一看认识,马上拱手道:“原来是李家兄弟。”

李雍凑近了一些道:“在下与舍弟前往黄山一游,孟兄此去为何?”

孟觉晓也道:“巧了,我们兄弟也是要去黄山。”

李雍还真不是故意的,心道也确实是巧了。李雍为人傲气,在诗语那里吃了软钉子,对孟觉晓虽然不服气,但是也没嫉恨的意思。见过孟觉晓的为人和文章后,谈不上心悦诚服,但也没有恶感。周致玄对于孟觉晓的欣赏溢于言表,心里想做大事的李雍,对于孟觉晓的态度自然是要拉拢。

“巧了,都是去黄山,不如结伴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李雍发出邀请,李柔心里倒是记着那天孟觉晓对她的态度,小声嘀咕道:“哥,这人太傲气,别理他。”所幸声音不大,孟觉晓没有听到,李雍偷偷瞪了妹妹一眼。

张光明在边上一直珍惜打量这行人,见两人带着七八个彪悍的属下,这些人的身形壮实不说,个个目光锐利,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气味。跟这种人同行,张光明觉得不靠谱,偷偷的伸手捅了捅孟觉晓。

“呵呵,我们兄弟自己行走惯了,就不麻烦李兄了。”孟觉晓也不喜欢这两位总是居高临下的态度,李雍表面上的和颜悦色也没能打动他。

“臭美,当我们想跟你一道么?”李柔忍不住跳了出来,瞪了孟觉晓一眼说了一句。

“呵呵,舍弟年幼,口无遮拦。在下替他赔礼了!”李雍赶紧拉了一下妹妹,上前表示歉意,孟觉晓笑着摆手道:“无妨,小孩子说话都这样。”

李柔听了不干了,正要张嘴还击,被李雍轻轻一拽憋了回去。“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强求,先走一步了,告辞!”

一行人留下一路烟尘远去,随后的孟觉晓和张光明继续慢慢往前走,没过一个时辰突然身后的大道上又卷起一片烟尘,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一支二三十人的马队疾驰而来。

两人赶紧让开道路,这马队飞快的冲了过去,溅起一大片烟尘呛人的紧。孟觉晓伸手捂住口鼻,待烟尘散去后面露疑惑。

“三弟怎么了?”张光明疑惑的问,孟觉晓其实也没怎么样,只是有点不舒服的感觉。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些蹊跷的东西。

“没啥,就是觉得刚才的马队和李家兄弟所属的马队,有诸多相似之处。“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两边的马队都是上好的健马,马上骑士看着都透着一股彪悍之气。“张光明不由笑道,这个事情跟自己也没太大的关系。

“我们还是走慢一点吧!”孟觉晓心里不好的感觉,因为张光明的话更强烈了。



第四十三章仗义每多屠狗辈


class="width">“也好,这两拨人都带着家伙,一看就不像善类。www.65txt.com”张光明附和了一声,一行人保持一个缓慢的节奏往南走。可能是有意识的减速,宁国到旌德的路本不太远,加之沿途景致不错,边走边看的游兴蛮高,这两人一直到天擦黑才走到,总算是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县城。

旌德处在南下的官道上,县城却小的可怜,巴掌大的地方就三家客栈。孟觉晓等人问了两家都没房间,到第三家悦来客栈才算是还有一个房间,还是一般的通铺,平时都是睡十几个人的。张光明哪里肯与外人同宿,花钱给全包下了。

进了房间一股霉味迎面扑来,差点没把张光明给熏晕过去,再看那床上的褥子,颜色跟那酱油茶干子似的。张光明掉过屁股就走,出到门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把老板叫来,张光明怒气冲冲的就骂:“掌柜的,你看看这房间能住人么?牲口住的圈也比这强。”

掌柜见张大少气势惊人,穿的也是好料子,怕他有来头,倒也非常客气的解释:“这位少爷,实是本店今日上房都叫人给住下了,这大通铺往日都是一些行脚的苦力住的。”

“这个本少爷不管,你收了钱,就得给本少爷安排住的。”张大少发了性子,指着掌柜的鼻子就是一顿说,唾沫星子溅了掌柜的一脸。

掌柜的被逼的没了主意,只好苦笑道:“这位少爷,要不您住小的家里去吧,就在边上的小院子里。地方不大,但是干净。只是这房钱,要多一些。”

张大少最怕别人质疑他拿不出钱来,一抬手塞过去一贯钱的飞票道:“拿去,速速前面带路。”掌柜的接过钱,顿时眉开眼笑的,领着一行人出了客栈,一边走一边还解释道:“二位公子有所不知,往日这旌德小县城里,断断不会有这许多客人住店的。今日邪性了,前面的两家客栈,前后叫人给包下了。小店这才住的满满当当的。二位少爷花了钱住小的家里,回头家里有大木桶泡个热水澡,起来了让小的浑家烧几道小菜,喝两杯解解乏。-====-”

也难怪这掌柜的嘴都笑的合不上了,平日这客栈,一天能有个三五百文的,那就是好生意了。今日张大少一个人就给出来一贯多钱,顶好几天的收入呢。

到了掌柜的家里,敲门后出来个少妇,模样很是一般。这掌柜的见了婆娘便骂:“贼婆娘,赶紧把那几个赔钱货打发到客栈里通铺住下,回头去张家老店打一斤酒来,……。”

看着掌柜骂婆娘像骂一条狗似的,孟觉晓觉得这鸟人很欠K,不过看看人家的婆娘,见掌柜的塞过去一串钱,顿里脸上都笑开了花。忙不迭的进门去,没一会手里抱着个五六岁的,后头还跟着两个稍大一点的丫头出来了。关键雷人的是,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丫头,手里还牵着一个丫头。

孟觉晓发现了掌柜对婆娘不好的理由了,生了四个丫头啊,居然还没找个小的,在这个年月算是够意思的了。

那婆娘把手里的女孩塞给大一点那个丫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把不知道啥吃的一并塞过去道:“大丫,把妹妹带好了,早点睡觉莫淘气。”那丫头很懂事的点点头,带着三个妹妹居然很欢喜的走了。

掌柜的这才引孟觉晓他们进了院子,他家婆娘站边上笑道:“贵客先在外面休息,奴家且去收拾一番。”

掌柜的又骂道:“贼婆娘,莫聒噪惹两位少爷烦。”回头掌柜的招呼一行在院子里的竹椅子上坐下稍歇,从屋子里拿出茶来招呼大家。

孟觉晓想到把孩子赶到那种通铺里去睡觉,心里多少有点愧疚。见掌柜的浑家拎着篮子出来时,起身叫住道:“这位大嫂,拿上这钱多买些肉食回来。”说着递过去一串钱,那婆娘接过钱有点愣住道:“少爷,花不到这许多。”

“多的给孩子们买糖吃。”孟觉晓说着坐下,那婆娘还有点犹豫,掌柜的见了又骂:“还不谢谢这位少爷,前世不积德的贼婆娘。”

前世不积德,今生午后,这是一种乡里的说法。一行人就此住下,那掌柜的婆娘倒是个能干的,家里收拾的颇为干净,住着倒也凑合。

走了一天累了,一行人洗澡后吃了酒,便早早睡下,孟觉晓与张光明睡一张床,庄小六与张光明的跟班张顺睡了一块。

夜半时分突然门口传来啪啪啪的敲门声,其他人睡的死,孟觉晓倒是被惊醒了。出来开门一看,只见那掌柜领着三个人站在门口,其中还有一个汉子背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

“这位少爷行行好,这几位遭了强人的劫躲到客栈里,小的担心客栈太显眼,贼人能找到,便自作主张把人带家来了。”

孟觉晓也没仔细看,两忙让开门,外头人进来把门带上,在客厅的地上把伤者放平躺下。掌柜的很快抱来褥子,使伤者躺舒服了,孟觉晓一看伤者便惊呼道:“怎么是李兄?”

“惊扰孟兄了!”李雍看着血淋淋挺吓人的,其实没伤在要害,只是肩膀上挨了一下,已经包扎过了。

这个时候,孟觉晓才注意到,之前那个弟弟李矛木,现在披头散发的,小脸蛋苍白的蹲在哥哥的身边,浑身在微微的发抖,连话都不会说。原来是个女孩子,孟觉晓这才看出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孟觉晓不想知道,所以也没问。只是去把庄小六和张顺叫起来,把床让出来给李雍躺下。

一番折腾,张光明睡的依旧跟死猪一样,丝毫没有被惊醒。孟觉晓心里还真的佩服这厮。护着李雍的两个手下在院子里查探一番后进来,看见李雍住的房间便出来找到孟觉晓,为首的一个抽出刀来露出凶相道:“这位公子,麻烦你把同伴叫起来,我们家少爷要住大房间。”

孟觉晓心头顿时火起,奈何自己的身板子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正打算好汉不吃眼前亏屈服一下时,庄小六不知道从哪里寻摸出一条扁担横在手里,往孟觉晓跟前一站道:“怎么?我们家少爷好心还有错了?”

“不知死活!”那汉子居然挥刀就要动手,只听见侧屋子门口传来李柔的声音道:“住手!”

那汉子这才收起刀,朝李柔拱手道:“公主,王爷在此的消息丝毫不能走漏,否则便有危险。那些人随时可能找上门来,为避免走了风声,不如……。”这汉子做了个刀砍的手势。

不等李柔说话,只见庄小六把扁担往地上一杵道:“你且试试看?”

那两个汉子一看扁担顿时脸色一起变了,只见那扁担扎进地板有一寸深。虽然这是土地板,但是这一扁担扎进去,难度有多大这两位心里都清楚的很。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一个高手,两人一起上也未必能拿下来。

孟觉晓也看傻了,这庄小六平日里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不安分的少年,没想到他还有这个能耐。藏的可真够深的,真个是真人不露相!

这两个汉子还以为这是孟觉晓身边养的高手,心道难怪刚才此人有恃无恐的,他们那里晓得,一亮刀子时孟觉晓当时腿都软了。

两汉子一起后退,挡在李柔跟前,手里刀子横着摆出随时动手的架势。孟觉晓渐渐的缓了过来,心里一阵怒火,冷笑着对李柔道:“好心没好报!”说着孟觉晓猛地想起那掌柜的,顿时浑身一凉,盯着那汉子道:“你们把掌柜的怎么了?”

那汉子脸上一阵难堪道:“放心,没杀,只是将他捆上了丢柴房里。”

李柔狠狠的瞪了两个手下一眼道:“多事,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进去招呼好王爷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了。”说着两个汉子收起家伙,进了侧屋。

李柔这时没了之前那个天真少年的模样,上前轻轻的给孟觉晓道一个万福道:“孟公子,受惊了。本公主在此替下面的人赔个不是!”

孟觉晓想到掌柜的好心换来的结果,只是觉得浑身冰凉,懒得理李柔,扭头便出了门去。找到柴房,果然在柴火堆里看见了被捆起堵上嘴巴的掌柜的。之前这掌柜的虽然对婆娘嘴巴毒一点,但是他敢于救人的事情,还是很让孟觉晓敬佩的。正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倒是这个王爷公主身边的人,让孟觉晓不是东西。

“小六,去盯着他们。”孟觉晓交代一句,上前给掌柜的松了绑。



第四十四章 拉拢


class="width">不出意外,掌柜的被打晕了绑上的。www.65txt.com<<>>孟觉晓上前揭开绳索后,伸手给掌柜的掐人中。悠悠转醒的掌柜,看见是孟觉晓,露出一丝感激的目光道:“多谢公子搭救。”话刚说完,掌柜的突然面带惊恐的看着后面。

孟觉晓心中一惊,暗道莫不是小六出事了?一个扭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柔也进来了,就站在身后。

“这位掌柜的,下人无状,小女子给你赔不是了!”说着李柔上前微微道福,那掌柜的扭头不受也不说话,只是用一脸的悲愤来回答。

孟觉晓心道刚才那两个收下差点连自己都做了,别说掌柜的这种地位卑下的,在这些人的眼里,杀他还不跟杀只野狗一样?

“掌柜的,你且呆着不要出去了,好好休息一会。”孟觉晓只能这么安慰他,站起转身也不理睬李柔,默默的走出柴房。李柔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掌柜,跟着出了柴房。

“你读过书吧?”孟觉晓背对着李柔突然问一句,李柔点点头,孟觉晓道:“我想你也是读过的,孟子曰:民贵君轻!想必你也知道,照我看,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怎么骂人啊!”李柔愣住了,本能的顶了一句。孟觉晓陡然转身,愤怒的目光瞪着李柔道:“骂你都是轻的!我还想抽你!”

说着孟觉晓也不搭理她,大步往侧屋走来,走到门口就听里面李雍在说话:“混蛋!你们这是陷本王于不仁不义之地。”

“属下以为,王爷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任何可能出线的危险,属下……。”

“好了,你们不要说了,我知道你们是忠心于本王。去请孟先生来吧。”

孟觉晓听着一阵冷笑,推门进来道:“不用请了,在下来也。”

躺在床上的李雍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看见孟觉晓一脸的义愤,不禁面露苦笑道:“孟兄,本王知道你心里所想,也不想解释太多。这一次,是本王亏欠了孟兄和那位掌柜的,日后一定报答。”

孟觉晓冷笑道:“如果你不是深陷危机之中,你会这么说话么?收起你那一套把戏吧,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说着孟觉晓转身就走,一直跟着孟觉晓的庄小六横了一下手里的扁担,冲那两个汉子示威似地冷笑了一声。

孟觉晓出去后,一个侍卫关上门,回到李雍跟前跪下道:“属下行事鲁莽,坏了王爷的清誉,请王爷责罚。”

另外一个也跟着跪下道:“我等护卫王爷不力,请王爷责罚。”

李雍摆摆手道:“不必如此,扶我起来。”两个侍卫上前扶他坐起来,李雍靠着床头道:“计划和行程是本王定下的,本打算以本王为诱饵,除掉龚瘸子这个楚王的左膀右臂。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胆大至厮,竟然在这县城里动了手,而不是在本王预想的地段。”

“王爷,信号已经发出,明日前方的兄弟便可赶到,到时候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李雍摇摇头道:“不必了,立刻使人给周大人送信,就说本王在旌德县城遇袭重伤。周大人自然会去做本王想看见的事情。龚瘸子没能杀了本王,那是他的运气不好。反倒是帮了本王一把弄巧成拙,说来也是楚王势头正猛,此人做事也没了顾忌。”

孟觉晓没有回房间,在客厅里的竹椅上坐下。李柔一直跟着,见他坐下便坐在对面,显得非常乖巧的样子,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在孟觉晓身上乱转。之前的惊恐已经看不见,反倒像是看见了一件好玩的玩具的样子。

孟觉晓懒得理他,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好一会听到鸡鸣睁眼,结果看见李柔依旧安静的坐在对面,一双眼睛还是盯着他看。没想到这丫头耐性如此只好,孟觉晓也有点无语了。

“你讨厌我们么?”李柔突然发话,孟觉晓听着楞了下神,本能的点头道:“至少是不喜欢!在我看来,一个人的位置决定了他的责任,责任越大,就越应该有一颗仁心。你们高高在上的,自然可以无视掌柜之类小民的不满。但是这种不满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时,就会爆发出统治者无法抗拒的洪流。”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是这个道理吧。父皇平时没少说这些。”李柔居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一笑之下,这个看着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披散着头发的样子,居然有一种美艳不可方物的视觉感受。

孟觉晓正欲说点啥时,门外突然想起一串脚步声,伴随着一阵噪杂的人声。侧屋里冲出来一个侍卫,面色严峻的看着门外。在边上抱着扁担打盹的庄小六也被惊醒了,横着扁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莫要走了贼人!”门外传来一阵喊声,那侍卫顿时脸色松了一些道:“是县衙的人。”说着就要往外走,孟觉晓上前一步拦阻道:“不可出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侍卫有点不满的瞪着孟觉晓,正欲出声时李柔抢先一步道:“听孟先生的,回去照顾好王爷。”那侍卫这才行了个礼道:“是!公主!”

从称呼上孟觉晓自然明白遇见的这两位是什么人,发生这种事情,很明显是牵扯到皇权的争夺。历史上为了皇帝的宝座,兄弟阖墙之事不胜枚举。卷到这其中,往往意味着无数的麻烦和危机的来临。

孟觉晓不想卷到里面去,扭头对李柔道:“天明我们便走,希望不要再见。”

不等李柔说话,侧屋门口出现李雍苍白的脸道:“孟兄,何至于此?此间掌柜的,本王日后一定好好报答。”

“这是王爷的事情,与在下何干?”孟觉晓淡淡的回应道,李雍在侍卫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叹息一声道:“孟兄是聪明人,想必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本王乃当今天子次子齐王,夜间追杀本王者乃楚王的手下,其中首领乃是楚王手下第一智囊龚耀威。”

“王爷不必跟在下说这些,在下也不想知道。”孟觉晓立刻出声打算李雍的话,知道太多了没好下场的历史教训,孟觉晓虽然宅,但是不妨碍从史书上知道这个道理。

“好,本王不说了。孟兄这一次也算是救了本王一命,你有什么想要的,本王一定满足。”李雍多少有点遗憾,孟觉晓是周致玄欣赏的考生,本次院试周致玄会到宁国府来坐镇,到时候孟觉晓顺其自然的就会成为周致玄的学生。现在拉拢住孟觉晓,等于在笼络周致玄的道路上前进了一大步。周致玄这个人,李雍一直看的很清楚,为人正直的且只忠于当今的皇上。眼下周致玄在江南省学政的位置上,不过是皇上让他历练一番,日后必有大用。这么一个未来的重臣,在他身上下任何筹码都是值得的。

“在下什么都不缺,王爷有心了。天明之际在下便与兄长离开,今日之事在下可以当做从没发生过。”孟觉晓铁了心不想跟齐王有纠葛,这种关系在别人看来求之不得,在孟觉晓看来意味着无数的麻烦。当今天子不过四十出头,正值鼎盛之年,估计活个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十年八年的时间会发生什么,根本无法预料。再说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一届白丁,充其量不过是个秀才,就算能预知齐王将来继承大统,现在投过去也没有什么分量。还不如老实的走科举之路,做出一番事业来,日后不管谁做皇帝,都会想到要用自己。

孟觉晓心里的算盘李雍不知道,还以为孟觉晓读书读傻了,不知道变通。这样的人,其实用起来也是有好处的,因为他一旦投到门下,这一生都不会变节。只是因为手下做事欠考虑,这才引起孟觉晓的抵触情绪。李雍无疑把孟觉晓想的太高尚了,其实自从知道李雍和李柔的身份,孟觉晓心里一直颇为惶恐,只是面子上一直硬撑着就是了。

“孟兄不仅才高,而且为人方正高义。本王钦佩不已。既然孟兄坚持,本王就不勉强了。天色尚早,大家坐下聊一聊如何?”李雍也不着急,笑着摆开聊天的架势。

这个举动倒是让孟觉晓对他生出了一丝的佩服,看他脸色苍白的,犹自如此镇定,倒也是个能做大事的人。聊一聊就聊一聊,反正也不会吃啥亏,把这家伙得罪太狠了,谁知道日后他哪里逮着机会坑害自己。孟觉晓想着坐下,看着李雍不说话。



第四十五章 怕又如何?


class="width">“其实本王早就听说过孟兄的名字!”李雍的开场白居然是这个,孟觉晓多少有点意外,一愣之际李雍笑着接着说:“年初金陵城里,多少王孙公子因为孟觉晓这个名字黯然神伤。(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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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觉晓越听越糊涂了,不禁反问:“王爷何出此言?”

李雍道:“孟兄有所不知,正月里金陵城秦淮河上上演了一场百花争奇斗艳的花魁大会。其中有个叫诗语的姑娘异军突起,此女子色艺双绝。最后的花魁之争时,一身淡妆素裙,手持琵琶唱了一首《卜算子。咏梅》,征服了秦淮河,一举夺得花魁大赛探花。”

听到这里孟觉晓大致明白了个大概,但是觉得还是继续装糊涂的好。诗语在孟觉晓看来,不过是生活中一个匆匆的过客,风月场上的烟花与孟觉晓的生活应该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又与在下何关?在下不过是偶填一词,诗语姑娘顺手用了而已。”

“好你个孟兄,真个是痴情女子负心汉。想那金陵城里,如今慧香苑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哪一个不是冲着与诗语姑娘一亲芳泽去的?你可知道,那诗语姑娘与那老鸨有约,三年之后自赎其身,然后给孟兄做一个丫鬟去。就这一句话,孟兄的名字让金陵城里的男子们嫉妒的都发狂了。”李雍谈起风月来,一副耳熟能详的派头。

孟觉晓不曾料到还有这种事情,心里感动之余又有点头疼。

“在下与诗语姑娘之间确实认识,只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孟觉晓微微叹息一声,决得还是撇清的好。诗语这样的女人,很多时候意味着就是麻烦。孟觉晓又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将来会不会变不知道,至少现在是这样。

李雍为孟觉晓平淡的反应吃惊了,诗语在金陵城里,那是风靡完全男儿的红伶。到慧香苑与诗语喝杯茶都要十贯钱,听首曲子是五十贯,手谈一局得二百贯。即便是这个价码,金陵城里的男人们,照样是趋之若鹜,流水一般的在那慧香苑里撒钱。这样一个红伶,说出要到孟觉晓的身边做个丫鬟,孟觉晓的反应居然是不为所动。

李雍觉得自己要重新看待孟觉晓了,男人最难过的两关,不过是财与色。即便是贵为王爷的李雍,在诗语面前也为之动心。孟觉晓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竟然淡然至斯。这个年轻人一定是能做大事的!李雍心里如是想,并且这个观点越发的坚定。

孟觉晓要知道李雍的想法,估计能笑的满地打滚。诗语再漂亮,在孟觉晓看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花大钱去青楼做一名火坑孝子的行径,孟觉晓不是清高的不屑为之,而是舍不得钱,最关键的还是怕麻烦。怎么说呢,宅男的心思一般人是很难理解的。现代人都未必能理解,更何况李雍乎?

“不就是一个妓女么?再怎么漂亮,依旧是下九流。”李柔在边上听了半天,突然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孟觉晓猛的一回头,看着李柔冷笑道:“妓女怎么了?不偷不抢,出卖技艺也好,出卖**也罢,都是自食其力。你有什么理由看不起人家?”

“那些人尽可夫的女子,难道还要高看她们一眼?”李柔被孟觉晓的目光和指责的语气说的来了火,梗着天鹅一般的长颈顶了一句。

“什么时候你收起你这套高高在上的嘴脸,再来跟我说话。”孟觉晓眉毛一横,扭头不理睬她。李柔没想到孟觉晓的反应这么强烈,平日在皇宫里,父皇都得哄着她开心的,到这居然被人如此冷遇。李柔气的站起来,心里委屈的一跺脚,跑回侧屋里去了。

“大胆!怎么跟公主说话的?”一侍卫上前喝道,孟觉晓猛的站起来,手指着侍卫的鼻子道:“你大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

李雍在边上看着不怒反喜,心里越发的欣赏孟觉晓,一抬手对侍卫道:“退下吧!”

喝退手下,李雍目光如电一般,审视着孟觉晓,好一会才用非常平静的语调说:“孟兄,你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见面不行大礼也就罢了,还敢怎么跟我们说话。你当真不怕我以藐视皇权的罪名杀了你?”

孟觉晓沉吟一番,同样用平静的语气道:“怕!非常怕!但,那又如何呢?”

其实孟觉晓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时是一时义愤,迈出了第一步就没办法回头了。就当是赌人品吧!孟觉晓此刻心里如是想。

李雍低着头想了一会,突然露出会心一笑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孟觉晓呵呵一笑道:“没有的事,当时不过是气急败坏,顾不上想太多。如果上来王爷就报名身份,估计我没那个胆子。”

“扑哧!”侧门后传来李柔的笑声,两人看过去时李柔从里头探出头道:“算你知道点厉害。敢对本公主无状,够你杀十回头的。”

李雍呵呵一笑,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道:“孟兄此言不然,如不是心中有正气者,一般的儒生见了血还有刀,估计能吓到桌子底下藏吧!窃以为,孟兄为人一身正气,故有此举。”

孟觉晓心道我才没那么伟大,真实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是一个穿越客。一个来自现代的人,在站了道理的前提下,对于权力者的惧怕感不那么强烈罢了。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屋子里轻松的气氛一下又紧张起来,两个侍卫一前一后的站好位置,前者收拾利刃走到门口低声问:“谁?”

门外道:“文立两足稳。”

里头侍卫一听便收起家伙道:“行与仲尼齐。”

门外顿时传来一阵喜悦之声道:“是齐二哥么?王爷没事吧?”

姓齐的侍卫打开门来,门口十几个大汉守着,进来一个高大的汉子径直进来,看见齐王坐在客厅里,连忙单膝跪下行礼道:“属下王横救驾来迟,请王爷责罚。”

李雍笑着抬手示意道:“起来吧,这事情怪不到你。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王横道:“属下依令在三十里铺设伏,接到消息立刻赶来。在城下亮出字号,守城差役开门进程。适才县里衙役告知,贼人趁乱都逃了。现在县令以及一干衙役,都在外面候着呢。”

李雍听了一阵脸色阴沉,嘿嘿冷笑道:“兄弟们都还好吧?”

王横道:“除了报信的崔立,剩下的就是王爷和公主身边的两位。其他人都战死了,公主身边的丫鬟桔儿也惨死于刀下。”

“砰!”李雍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侧屋里的李柔这时候嘤的一声哭着出来,道:“桔儿妆扮成本公主的样子,她是为本公主死的,一定要厚葬她。”

张光明总算是被吵醒了,口中不满的嘀咕:“谁啊,这么闹腾让人怎么睡觉?”

“嘘!”站在门后的孟觉晓连忙扭身示意他别说话,张光明起来站在孟觉晓身边往外看,看见一群手拿刀剑的家伙进来,顿时两腿一软道:“我的妈啊!”

“谁在里面?”王横猛的抽出刀来暴喝一声,李雍笑着摆手道:“王横,没事了,你出去吧。”待王横出去,李雍回头朝门口喊:“孟兄,本王要走了,你不送一送?”

孟觉晓笑着出来拱手道:“恭喜王爷脱险!”

李雍笑了笑,朝依旧横着扁担的庄小六招手,庄小六上前来李雍笑问:“你平时练的是大枪吧?”庄小六点点头,李雍想了想,回头招呼道:“拿我的大枪进来。”

很快有人捧着一杆大枪进来,李雍拿在手里掂了掂,丢给庄小六道:“这杆大枪是本王平时惯用的,用上好的白蜡杆制成,你拿去用吧!”庄小六接过之后有点茫然的看着孟觉晓。

“还不谢谢王爷赏?”孟觉晓笑着说了一句,庄小六连忙单膝跪下道:“谢谢王爷。”

李雍见状不禁开心的笑了起来,转身对孟觉晓道:“孟兄大才,日后必定能在金陵重逢。本王等着孟兄金殿传胪的那天,到时候再摆酒相贺。”

李柔这时候飞快的擦了擦脸,扭头对孟觉晓笑道:“你将来到了金陵,一定记得要告诉一声,我请你吃好吃的。”

孟觉晓笑道:“多谢公主美意!”

李雍道:“好了,该走了。对了王横,给本屋的主人留下五百贯钱!”说罢李雍与李柔在一行人的簇拥下走了出去。李雍不曾回头,倒是李柔多次回头朝孟觉晓笑,还挥着小手。



第四十六章院试(上)


class="width">轿帘子放下的一瞬间,李雍平和的脸在眨眼之间凝固了,阴沉爬满了额头。www.65txt.com

李雍不想骗自己,这一次的南下布局,其实是失败了。鱼没有钓到,反倒被咬了一口。之后能做的事,不过是抓住自身被伤的事情大肆炒作一番,楚王方面其实很容易撇清。

这一回合,其实李雍输了。那么下一回合呢?

李雍比之于楚王李文唯一的优势在于掌握了清流,这是齐王用一个逍遥风流王的代价换来的。清流议政古而有之,但是清流往往又是最不靠谱的,他们手里的舆论工具,在强大的国家机器发威的时候如同土鸡瓦狗一般。李雍非常清楚这一点,但是目前国家机器依旧牢牢的掌握在父亲的手上。李雍是聪明的,即便是皇帝的儿子,当体现出一种能取代皇帝的可能性时,皇帝下手的时候照样不会留情。

李雍认为,现在的楚王就处在这种边缘。而自己需要做的,则是让父皇看见这种可能性。要做到这点,很难!当今天子虽然以仁德自诩,但是对于朝野的控制手段,身为皇子的李雍比任何人都清楚。

皇帝如果能去猜忌长子,自然也会猜忌次子。这个道理很简单,所以李雍需要做到既让皇帝明白楚王具备了威胁皇位的能力,有得让父皇不会猜忌自己。

要做到这一点,有的话就不能由他或者他掌握的清流先说出来。那么,由谁来先说呢?李雍的选择其实早就有了,那就是周致玄。

周致玄是翰林出身,曾在皇帝身边帮忙处理奏折,深得皇帝的欣赏。此其一也,其次他翰林的身份出来说话,同样以翰林为主的清流们附庸而上,看起来也顺理成章。

从掌柜家到县衙不过片刻可至,李雍在这段时间里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李雍立刻轻轻地拿起身边的杵,轻轻的敲了敲轿子。骑马跟随的王横立刻下马凑到轿子跟前。

“王爷有什么吩咐?”

“立刻飞鸽传书,让前往宁国府给周先生报信的人停止行动。”李雍的声音几不可闻,王横听了立刻点头转身离开。

吩咐完这一切,李雍不禁暗道希望还能来得及。周致玄不是简单的人物,能够在当年皇帝跟前得到赏识的人,哪里会有简单的?正因为如此,李雍发现自己的错误,也就是说他遇袭受伤的事情,谁都可以告诉周致玄,就是不该由他的人来说。

这其中的道理很看似复杂,其实很简单,只是容易被人忽略罢了。李雍之前就忽略了,忽略了周致玄一直处于一种两边都不掺和的状态。皇子被伤,周致玄知道了,以他的性格肯定要上奏折抨击江南省一些官员。但是李雍受伤的事情,如果是李雍派人告知的,周致玄同样也会上奏折,但在言辞上绝对不会太激烈。这,就是李雍忽视的地方。

从周致玄身上,李雍突然想到了孟觉晓这个周致玄欣赏的学生。脸上露出了一丝说出不清楚味道的笑容。李雍想到的是孟觉晓说他怕的时候的表情。

嘴上说怕?脸上怎么看不出来?一般的人见了王子,还不立刻大礼参拜么?这是李雍觉得最有意思的地方,想着不由自言自语的笑道:“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李雍是把孟觉晓归类到周致玄那一类去了。

事实上李雍离开之后,孟觉晓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这个时候的孟觉晓,思维出现了混乱。脑子里总是在转着一个念头,“哥居然当面喷了王爷和公主。胆肥啊!太***的肥了!”

黄山之行很明显泡汤了,张光明弄明白昨夜发生的故事后,一拍大腿道:“这掌柜的是条汉子!”

“不如让他跟你干吧!”孟觉晓也就是随口一说,张光明倒是当真了,立刻叫来掌柜的当即问道:“掌柜的,想不想跟本少爷干?”

那掌柜的看看张光明,然后再看看孟觉晓,点点头道:“中!”

收拾收拾回到宁国府,刚进门没一会,外头便有人来请。

“周大人请孟公子前往一叙。”来请的人是周致玄身边的老跟班。孟觉晓匆匆梳洗一番,出门时心里挺纳闷的想,怎么才回来周大人就知道了。

跟着来到一处僻静的院子里,只见院子里周致玄正在背着手做沉思状。孟觉晓上前躬身道:“学生孟觉晓给先生请安!”

“呵呵,觉晓来了!想必心里不明白为何本官相请吧?”周致玄脸上露出微笑来,伸手指了指院子里的椅子道:“别拘束,坐下说话吧。”

里头一个年轻漂亮的丫鬟出来上茶,孟觉晓见了心道周致玄也是很会享受生活的。周致玄一直在观察他,似乎知道他心里想的啥,便笑道:“这所宅院是高县令的外宅,本官临时借用一下。”

孟觉晓听出他言语中的戏言之意,不禁立刻站起,躬身道:“学生浅薄了!”

周致玄笑着摆摆手道:“无妨!坐下说话吧!上午收到两份信报,一份是旌德县令,送平大人转来的,一份是齐王使人送达的。”说着周致玄指了指桌子上的信封脸色陡然严肃起来,接着道:“齐王信中表达了对觉晓的谢意,说你仗义扶危,本官想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

孟觉晓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仔细的想了想前后过程,把昨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周致玄听的很仔细,几次打断他问细节。孟觉晓一一作答,连当年责备李柔的话都没有隐瞒。

说完之后周致玄突然笑了笑,站起身来慢慢的在院子里踱步,孟觉晓不敢说话惊扰他,耐心的在等着。周致玄突然站住回头问:“觉晓以为,齐王为人如何?”

这个问题把孟觉晓难住了,因为实在太难回答了。孟觉晓面露难色,犹豫了一番低声道:“学生说不好!”

周致玄听了不禁哈哈大笑道:“非说不好,实不敢说。你回去吧,没事了。”

孟觉晓起身告辞,周致玄独自站在院里,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皇上让自己给齐王做老师,究竟是什么意思?在没有搞明白这个问题之前,周致玄实在不敢做决断。

时间在悄悄的过去,院子里的周致玄如同雕像一般,站在树下有半个时辰没动步了。里头丫鬟这时候出来收拾东西,茶杯没放稳,哗啦一声翻在盘子里。周致玄被惊动了,看见盘子中的茶杯时眉头一展,淡淡的笑了笑。

“大人赎罪,奴婢心急了,茶杯没放稳!”丫鬟连忙跪下求饶,周致玄呵呵一笑挥手道:“没事,下去吧!”

周致玄想到的是平衡!平衡乃帝王之术!楚王势大,皇上要敲打他了。让齐王来找自己,就是在发出信号啊!想到这个,困扰周致玄多日的阴霾为之消散。

“来人,备纸笔!”周致玄招呼一声,丫鬟很快出来在院子里的桌子上摆好笔墨。周致玄微微沉思,提笔落下,不多时放下笔,端起奏章看了看,满意的笑了笑。

朝中的事情与孟觉晓还是有点遥远,回到宁国府,孟觉晓把精力投到学习之中。迎接院试的来临。

院试这一天终于来了,早早起来,不慌不忙的来到考场外等候开门。周致玄在平鹤江的陪同下,一身官服神态威严的出现了。

周致玄目光如电,扫了一圈面前的学子们,看见孟觉晓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第四十七章院试(下)


class="width">周致玄这一停,身边的下属们顿觉大有文章,时间不长也就几秒钟的样子,但是聪明的下属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www.65txt.com<<>>其实学政下属的官员们,一直觉得周致玄这个上司很后意思。下面的人送礼,超过一贯钱的绝不收。真要是下面出了点啥纰漏,周致玄也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你真的做出成绩来了,周致玄在往上报的时候绝对不会贪你的功劳。

总的来说,下面的官员们想拍马屁属于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现在,机会来了。周致玄的轻轻一停顿,决定了很多东西。但是,旁观者找不出任何的把柄,不能不说此人的高明。

周致玄不是圣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如果让周致玄来说自己的报复是啥?或许他会回答,等待机会一飞冲天,在真正意义的掌握了权利之后,做一些自己现在想做而做不了的事情。至于想做啥,只有他自己知道。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一次的孟觉晓更加得心应手。院试同样考两天,但是内容有不同。第一日主要考文章,明经方面的内容取消了。第二日还是考农桑和诗词,只不过考题更加的贴近现实,需要有一定的实践经验才能做的出来。

第一次考题有二,其一为“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其二为“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这两道题目,孟觉晓拿到手的一瞬间,突然觉得这题目就应该是周致玄出的,至于为什么,孟觉晓说不清楚。

前者出自《孟子》,原文大意为有意想不到的赞誉,也有求全责备的毁谤。后者出自《论语》,大意为君子和睦相处但不伪善的互相认同,小人伪善的互相认同但不能和睦相处。

如果孟觉晓知道周致玄现在身处的境地,一定会明白周致玄出这两道题目的意思。周致玄下来做这个学政,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楚王的拉拢不为所动,受到个别内阁大员排挤。这些个别的大员,当初想拉拢周致玄的时候,说了他很多的好话。一旦拉拢被拒绝,便有人跳出来攻击周致玄一些小毛病。<<>>比如傲慢、与同仁不和等等。

周致玄出这两道题目,就是想借此表达一下内心的立场。周致玄相信,远在金陵城的皇上,一定能看见这两道考题的。

这两道题目,孟觉晓还是很有把握写好,《论语》《孟子》这两本书孟觉晓不说倒背如流,顺背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不过怎么写,孟觉晓还是想了很多。最后孟觉晓觉得,应该把两个题目联系起来写,因为他觉得两道题目之间有条隐约线牵连着。

思路理好了,写起来就轻松了。花一个上午打好草稿,中午自己弄点吃的,小憩一番后起来洗脸,正式撰抄。整个考试的过程中,孟觉晓又觉得有眼睛在窥视自己,只不过上一次被人窥视,孟觉晓觉得有点凉,这一次的目光,则有点热。

“同于我者,何必可爱?已与我这,何必可憎?”引汉儒仲长统的话为开局,孔子的儒学中没有“敌人”的概念,这是汉儒对孔子思想的认识。孟觉晓抓住这一点作为开端,一番论述之后笔锋一转道:“自武帝以来,驭民者多以学儒入仕,皆以君子之名自诩。然皆能和而不同乎?晋有南渡五胡乱华之祸,唐有五代十国之乱,此皆为为政者不和不同之祸也。”

孟觉晓的意思很明显,没有纠缠于两段文字的本来意思大做文章,而是结合历史来谈。最后阶段,孟觉晓笔锋又是一转,回到了君子这个概念上来。“何以为君子?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居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君子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完成了又一次重磅人物的抄袭后,孟觉晓放下了笔。

写完文章,看着自己的手笔,孟觉晓不禁暗暗感慨,天下文章一大抄!

交了卷子孟觉晓弄点吃的,背着手在过道里散步,悠闲的样子不像是在考试,而像是在游山玩水。这一幕,也成为了本次院试的一大景观。别人都在忙着写文章,一直到天黑了,才有人开始交卷子。奇怪的是,孟觉晓的散步行为,并没有遭到任何人的制止。

次日的考题有趣多了,不是简单的让你背书了,而是给你一个一个的现实中遇见的难题,让你去解决。“河堤管涌该怎么处理?决口了能有什么办法堵上?麦子抽穗时该注意哪些以免减产?等等!”更绝的是还有几道数学题,“又有田广十二步,从十四步。问为田几何?”

比数学孟觉晓在如今说第二谁敢谁第一?

次日的考题孟觉晓做起来更快了,一天的题目一上午就做完了不说,还带花了一个小时检查。做完之后孟觉晓满意的看了看卷面,没有任何不整洁的地方,这才起身要交卷。

正准备喊人的时候,孟觉晓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风骚了一点,府试交卷就很早,院试再来这么一出?心里有点忐忑,可是看看这周围的环境,十步之外就是厕所,不时有恶臭飘来。孟觉晓觉得实在不能忍,心道早就早一点吧。

考试还在进行的时候,改卷子的工作也在同时进行。院试由省学政下派官员监考改卷。周致玄既然来宁国府坐镇,最后决定文章名次的权利自然在他手里。虽然说科考项目很多,但是童生试里头最受重视的,还是文章和诗词。

次日下午,几乎是孟觉晓交卷子的同时,一名提学官拿着一堆卷子走到周致玄的跟前,奉上卷子后笑道:“大人,下官等一致认为,此十人可为本次院子之首。”

周致玄拿起卷子一一看过来,一边看一边点头。这些文章写的都不错,皆有可观者。看到孟觉晓那一笔整齐的如同刻印出来的馆阁体时,周致玄不禁微微的坐正了身子。县试府试,接连两篇妙文,这一次不知道会再给自己一点什么惊喜呢?

两篇文章看完之后,周致玄震惊了。因为孟觉晓扣紧了“和而不同”与“何以为君子”这两个概念大做文章。可以说与周致玄最初出这两道题目的本意不谋而合!周致玄就是想通过这两道题目,表达自己唯一忠心的只有皇上一人。

而孟觉晓一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居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君子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正好是周致玄当初想说而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话么?至少周致玄是这么认为的!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孟觉晓一个在家闷头读书的孩子,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心迹。

“文为心声!”能够写出这么精彩的句子的人,他的品行还能差么?联想到当初那句“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周致玄有一种与知己一道喝了美酒一般的熏熏之意。

还有什么好说的?周致玄放下文章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此刻窗外正是正午阳光正好的时节。枝头新绿犹嫩,但是必定会长成绿油油的叶子。周致玄觉得孟觉晓就是那枝头的新绿,而自己应该如春光一般,照着孟觉晓这片新绿。

想到得意之处,周致玄不禁微微一笑。齐王遇袭一事,周致玄上奏弹劾江南省一干官员,“地方不靖,以致龙子蒙难。惶惶与山城之夜,奔逃与市井之间。此皇家之耻也,此为臣子之羞也。”周致玄相信,有这篇奏折上去,加上齐王来拜师的前提,三年之内重回皇帝身边不是问题。那时候,想必皇位的继承人问题,基本就水落石出了。

与此同时,周致玄对于皇帝的照顾之情感怀于心。学政这个位置,往上不难,又不会过多的劳于繁琐的民事。还能有很多机会接触基层的工作,可谓是用心良苦。想到当初受到谤言之际,向皇帝请求下基层的时候,周致玄不禁眼睛微微的热了。

很明显,造成周致玄感慨万千的正是孟觉晓的文章!如此佳文,读之如饮美酒!尽管孟觉晓这片文章,在行文之间还是难逃幼稚之处,但是一白遮百丑!恰好又与周致玄的一些心思联系了起来,这个案首周致玄要给别人,自己就不能答应。

提起笔,周致玄在孟觉晓的卷子上写下三个字“小三元”。



第四十八章如此讨教?


class="width">童生试结束了,放榜的那一日轰动了。www.65txt.com<<>>原因无他,案首乃宣城孟觉晓。榜上如果单有一个名字也就罢了,偏生还贴出了孟觉晓的文章。没有人知道学政周大人是怎么想的,但是一干学子们看见这篇文章时,无不心悦诚服!这案首,只能是孟觉晓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给别人谁能写出这等句子来?

两道看似简单的题目,竟然做出此等文章来,学子道一声“惊为天人”也不为过。一时间有好事者当即拿出纸笔,抄下这篇文章。有人开了头,效仿者顿时多了起来。

“孟觉晓是我们的同学!”有宣城县学的同学得意洋洋的在人群中大声道,人群中纷纷有人问起孟觉晓的事情来。

那宣城学子得意道:“汝等可知道,当初学政周大人至宣城巡视,问及为何读书一题。孟案首是怎生回答的?”

“不要卖关子,快快说来!”有人沉不住气喊将起来,那宣城学子待吊足众人胃口才慢慢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好一会突然有人大喊:“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顿时应和者多了起来,跟着喊的都是一些年轻热血者。

连中三元的孟觉晓现在正在做啥?答案是在扎马步!

从考场出来,孟觉晓便找庄小六秋后算账。把庄小六叫道跟前,摆出少爷的架子道:“贼小六,你哪里学来的武艺,为何不早跟本少爷说。”

庄小六满不在乎的笑道:“少爷,这又少好跟您说的。我爹说,庄稼把式上不得台面,自己练着玩玩可以。拿出去说就是丢人显眼?”原来真正闷骚的是庄大栓,藏的最深的阶级敌人原来是家里的老长工。

“本少爷也想学,你可愿意教我?”孟觉晓笑问,庄小六平撇嘴道:“您学这个做啥?这是粗人学的,您学了**份。”

“本少爷就是想学,你管得着么?说吧,教还是不教?”孟觉晓端起少爷架子来,一点没有诚心拜师的风范。

“不教,爹知道了打断我的腿!”庄小六倒也耿直,低着头顽抗。

“这是逼我出绝招啊!”孟觉晓心下暗道,阴森森的笑了笑,从袖口里摸出一张飞票,在庄小六面前晃了晃道:“看见没有,这是五贯钱!你答应教,这钱就是你的了。以后每个月还有五贯钱!”

见了钱庄小六的眼睛就蓝了,闪电般的把飞票抓手里道:“成交!”

靠,居然五贯钱就把这小子收买了,早知道不拿这么多钱出来。事实证明,武侠小说都是骗人的,什么飞橼走壁都是瞎扯。这几年,庄小六尽让孟觉晓扎马步了,说是练的下盘有根了,再说别的。这钱也太好赚了!

孟觉晓清楚练武跟读书一样,没有速成的可能,只能是埋头苦练。这一出倒把张光明弄晕乎了,跑来找孟觉晓下棋呢,这家伙在扎马步。

“三弟这是搞什么名堂?”

“身体太虚,练练。”孟觉晓解释了一句,但这不是实话。实话这孟觉晓怕死,这年月伤风感冒都照样能死人的,只有提高自身的身体素质,增强体抗力才能保证多活几年。

外头的纷扰孟觉晓还是通过张光明知道是,不出意外张光明没有考中秀才。对于此张光明看的很开,豁达的一笑道:“哥就不是读书的料。”说完就兴冲冲的为孟觉晓的连中三元而开心。

“连中三元啊!宣城有史以来第一人,也是宁国府有史以来第一人。”这话外面早传开了,张光明不过是转述一下罢了。

一直到学政周大人遣人来请,说是大人宴请本次童生试的五魁首,孟觉晓这才收拾出门。

时下正是春光明媚之际,周致玄请客的地方也很有意思,在一片桃林之内摆下酒席。参与酒席的人不单是本次童生试的五魁首,还有知府平鹤江已经宁国府的闻达人士。

在众人的纷纷祝贺声中,孟觉晓不敢托大,先拜了周致玄,后拜平鹤江,然后是高县令。

开始的时候孟觉晓还能保持一点矜持,几杯酒下肚子,就有点晕乎乎的。在这暖暖的春风里,人生得意之际,美酒当前之时。孟觉晓心里的得意也开始往外冒,话也多了起来。殊不知有人正等着他呢。

“久闻孟案首大名,本人不才,欲与案首讨教一二。”酒席上有人站起来大声道,孟觉晓一看那家伙的长脸,想起来这厮是个举人,只是一时间想不起他叫啥来着。

一声喊把众人的吸引力都吸引过去了,孟觉晓正在兴头上被人打断,心中不满之极。正欲反驳一句,一转眼看见周致玄等人的目光朝自己看来,不由酒醒了三分。心道此时不是嚣张的时候,于是朝程谦拱手道:“觉晓不才,如何当得起讨教二字。”

孟觉晓这么一说,周致玄满意的微微点头,扭头拿眼神瞅着平鹤江,那意思这人是谁招来的?平鹤江装模作样的瞪了程谦一眼道:“程谦,你一个举人跟一个秀才说什么讨教,说出去不怕招人笑话。再者,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胡闹的时候么?”

那程谦朝诸位大人行个礼道:“各位大人赎罪,所谓见猎心喜。府院二试之前,在下便闻宣城孟觉晓的才名,府试之前便前往相约,说好要讨价一二。”

“原来是说好的,那就怪不得你了。”平鹤江笑着平淡的一句话,把事情轻轻放下。周致玄听了暗暗皱眉,心道年轻人终究是有失检点的时候,春风得意之际难免有意气之举,倒也不好责备求全。

孟觉晓见他提起这个,顿时酒醒了七分,觉得这家伙肯定来者不善。于是也朝诸位大人拱手道:“各位大人,晚生与程前辈府试之前素昧平生。那一日程前辈突然出现,相约切磋之事,不等晚生答应便扬长而去。如今程前辈这么说话,似乎有失厚道。”

这个程谦本来就是受人挑唆而来,挑唆者不是别人,正是肖主簿。县试之事肖主簿一直耿耿于怀,一直认为他主簿的位置没了是孟觉晓害的,便想找个机会羞辱孟觉晓一番,以泄心头之愤。这种人不去想自己收钱坑人,不反省自己的错误,反过来还要倒打一耙。

程谦三十岁,本是宁国府的名人,二十五岁便中了举人,虽然两次会试不中,但还是有宁国府第一才子之称。本来程谦对孟觉晓就有想法,这些日子“宁国府有史以来第一人”的话,听的耳朵都起老茧了。程谦觉得自己第一才子的名头受到了威胁,心里也有了危难孟觉晓一番的念头。于是,便在孟觉晓最得意的当口跳了出来。

听罢孟觉晓的解释,程谦多少有点理亏,当初孟觉晓确实没答应。不过既然站出来了,程谦也只能继续下去。

“怎么?孟案首能连中三元,却不敢与在下切磋一番?听闻孟案首在元夕之际与同学打赌,让输了的同学站城头上大呼‘我不如孟觉晓’三声。今天孟案首不比也可以,喊三声‘不如程谦’便可。”

程谦此言一出,在座都生出了看好戏的心思。周致玄听了倒是怒火中烧,心道欺人太甚。不等孟觉晓说话,周致玄便冷笑道:“觉晓,你便与他比试一番,即便是输了,也不要堕了志气。再有,如果你赢了,本官便许你一件事情,不论大小。”

谁也没有想到,周致玄会说这番话。当场在座的人都有点晕了,孟觉晓是周致玄取的院试案首不假,但是他与别人切磋,与学政大人何干?

孟觉晓心里正在犹豫,接受挑战的话,会不会给周致玄留下狂妄的印象,毕竟一直以来在周致玄的面前表现的都非常谦恭。现在又了周致玄的话,孟觉晓便不再犹豫,微微一笑拱手道:“如此,不知称前辈想必些什么?”

有备而来的程谦早有想法,这个时候比做文章肯定不现实,可以比的无非是对对子以及填词。这两样程谦都比较自信,不过孟觉晓词填的好,这个程谦也都暗自佩服,自觉没有把握有绝对的胜算。

“在下也不为难孟案首,在下有几个对子,孟案首能对上便算过关了,宁国府有史以来第一人的名头也算实至名归。”这程谦倒也狡猾,话说的留有余地,搞的好像他居高临下的考教孟觉晓一般。



第四十九章自取其辱


class="width">有人挑衅,自然有人抱不平,当然这个抱不平的人也是有别的想法的。www.65txt.com听了程谦的话,高县令突然阴阳怪气的说:“程举人好手段,你赢了便让人说三声不如你,你要输了呢?又待如何?不要说你是举人,孟案首是秀才。子曰:达者为先!你既是要与孟案首切磋,输了便也说三声不如孟觉晓好了。”

高县令是进士出身,又是官身,他出来说这个话,程谦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再说了,程谦挑衅在前,输了喊三声也无话可说。

这时候平鹤江站出来道:“呵呵,高大人所言极是,既然是切磋嘛,彩头便要公平。这样吧,如孟觉晓能出对子难住程谦,喊三声不如孟觉晓,也不为过。”

平鹤江这么一打岔,倒是把孟觉晓获胜的概率降低了很多。程谦要为难孟觉晓的事情,平鹤江也是刚才知道,本打算制止的。但是想到周致玄是楚王有心为难的人,觉得孟觉晓被难住了,不是间接的说明周致玄的眼力问题么?于是,平鹤江的态度上一直微微的偏向程谦。

当然了,偏向程谦在座的各位心里也不会有太多的想法,程谦是宁国府人士,身为知府大人,偏向一点在哪里都说得过去,总不能让下面县里来的人把府城的举人压下去了吧?这其中,也牵扯到高县令,也让平鹤江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上次肖主簿的事情高县令虽然留了余地,但是完全可以压下来不往上报不是?甚至可以反过来,不取孟觉晓。说明高县令和平鹤江,就不是一条心。‘

一场突然起来的挑衅,牵扯到的东西突然多了起来,关系也变得复杂了许多。平鹤江的一席话,其他人都没有异议,算是划下道来。

提到对对子,孟觉晓多少有点忐忑,以前倒是看过很多对子。只是这不比作词,可以有大把的资源来抄袭,很大的程度上要靠自己。不过既然周致玄开了口,孟觉晓硬着头皮也要上不是?输了喊三声不如程谦罢了,也没啥大不了的。总之孟觉晓现在是光脚的,有点混不吝的意思。

“既无异议,请学路先出题!”平鹤江担心迟则生变立刻出声,开始这场比试。可能是没有注意,提到程谦的时候用的是他的字。~~~~

程谦一番沉吟,拿起一把扇子,装模作样的舞动一番后,遥指远处一个樵夫道:“有了,孟案首仔细听来。柴重人轻,轻担重。”

此对一处,言者有意,听者何尝不是有心?此对隐隐有讽刺孟觉晓才具不足以连中三元的意思。孟觉晓听了,不觉习惯性的走动,边走边思考,周围一片安静,等着孟觉晓的答案。走了三五步之后,孟觉晓一拍额头笑道:“有了,路长脚短,短量长。”

这一对可谓工整,关键是意思有趣。程谦暗喻孟觉晓轻担重,孟觉晓回了一个短量长。前者等于说你名不副实,轻担重。后者等于说你不自量力,短量长。

“对的好!”周致玄第一个开口叫好,一干人等见了纷纷符合。平鹤江脸色阴沉的扫了程谦一眼。没想到这家伙出这个对子,如此简单就让人给对上了。

“再听我这个,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程谦急了,连忙推出第二个对子。要说这个对子,倒也有点意思,对起来有点难度。在场一干人等听了纷纷低头思索,一时难有答案者。可惜这是一个古对子,孟觉晓在一本书上看见过,别人对着难,他对的比上一次还快。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说完孟觉晓还处于刚才背手而立的状态,一阵风吹过,衣袂飘飘,配上一副俊逸的外表,真个是说不出的潇洒。

又被对上了,这一次程谦真急眼了,两个对子没难住人也就算了,这对上的速度也太快了。这下程谦的面子挂不住了,想都没想就拿出自认为最难的对子。

“白蛇渡江,头顶一轮红日。孟案首且莫慌对答,此联为一迷联,打一事物。”

平鹤江一听觉得这个对子比较难了,连忙抢先开口道:“可是油中灯草?”

程谦连忙拱手道:“大人高明,此谜底正是灯草。”

俩个人一唱一和的,就是不想让别人提起,该着孟觉晓出对了,程谦都已经连出两对了。程谦这么干其实挺不要脸的,可是为了难住孟觉晓,扳回一点颜面,也顾不了许多了。

周致玄这个时候也为孟觉晓担心了,单纯的对对子周致玄觉得未必难的住孟觉晓,但是要带着谜语的,孟觉晓就有麻烦了。周致玄这么想,完全是因为自己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该怎么对。

心里担忧,周致玄不觉拿目光看着孟觉晓。只见孟觉晓转身微微一笑道:“原来程前辈还喜欢猜谜,那好,我这正好有个迷联,不知道对的工整不工整。”说着孟觉晓微微一停顿,待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的身上时,这才慢悠悠的说:“乌龙卧壁,身披万点金光。”

这一下程谦傻眼了,要说对对子,这一对肯定是对上了,还对的极为工整,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我的是油中灯草!”程谦气急败坏的喊,他也只能在这上面做文章,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我的是墙上秤杆!”孟觉晓依旧保持着微笑,不慌不忙的回答。

“这!这!这!”程谦连说三个“这”,脸涨的通红,憋了一会之后,觉得周围的人都用一种讥笑的目光瞧着自己,不禁不自觉的大声又道:“且莫得意,我这还有一对,一定对死你。”

这时有个清脆的声音插嘴道:“你还要不要脸?你都连出三个对子了,该着孟案首出对子了。”插话的人立刻招引了众人的目光,平鹤江一看那说话的人,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周致玄抬眼一看是男装的李柔,不禁一阵苦笑,这丫头不是跟着李雍在旌德么?怎么又出现在这里?这时候,穿着便装的李雍笑着出现了,朝周致玄拱手道:“学生见过老师。”

说着,又朝孟觉晓拱手道:“孟兄一向可好?”

李雍在旌德受伤,留在县衙里养伤的事情平鹤江自然是知道的,也曾去问候过。本想上前见礼,刚起身见周致玄朝他看来并微微摇头,平鹤江反应过来了,李雍是不想暴露身份。

平鹤江为人小心,虽然不是李雍一路的,此刻还是微微欠身,意思了一下。有周致玄顶在前面,也不担心李雍拿自己失礼的把柄。

“李兄好!”孟觉晓遥遥拱手,却没有上前亲近的意思。周致玄见状,心道这孩子乃是刻意保持距离,真是心思机巧的紧。

李雍口称孟觉晓的学生,又是一副气度不凡的样子,周致玄和平鹤江都没找他乱闯的麻烦,别人如何有说话的余地。

李雍和李柔找位置坐下后,孟程之间的对决还要继续下去。这个时候程谦脸色已经由红转青,刚才被李柔抢白了一句,哪里还有脸继续出题。

倒是孟觉晓心道这厮无事生非,这种以后没准还不会少,不如让他输的心服口服,日后传出去也好让一些无聊的人畏而却步。于是孟觉晓主动笑道:“适才程前辈不是还有一联么?说来听听,在下对不出不要紧,不是还有诸位大人在么?”

这一下程谦眼睛瞪的溜圆,嘴巴张老大却有说不出话。倒是周致玄这个时候觉得孟觉晓是信心来了,大有趁胜追击的意思,便凑趣笑道:“程谦,孟觉晓让你出联,你怎么不出?”

刚才孟觉晓表现的太好,周致玄对孟觉晓也信心百倍起来。

程谦只好硬着头皮出了一脸道:“檐下无鱼蛛张网。”

众人的这一会听的甚是过瘾,不觉又把目投向孟觉晓,如果说之前大家对孟觉晓还有点没信心,这一会每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期待。觉得孟觉晓一定能对上。

果然,孟觉晓没有让大家失望,只是微微一沉吟,没走出第三步便笑道:“云中有字雁挥毫!”

“好!”李柔第一个叫好,众人也都跟着叫了一声好,一时好声雷动。

“好了,现在该孟觉晓出对子了,孟觉晓,你一定对死他哦。我知道的,他不如你。”李柔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毫无忌讳的抢着说话,这话一下就把程谦说到死地上了。

程谦的脸色此刻变成了一种惨白色,朝孟觉晓拱手,却是扭开脸不敢正视道:“孟案首大才,请赐对。”

孟觉晓实际上这个时候已经胜券在握,但是气这个程谦无事生非,心道说不得要难他一难。走了两步想到一个趣对,转身笑道:“池中莲包攥红拳,打谁?”

程谦当即愣住了,皱眉苦思好一会,陡然大声道:“我不如孟觉晓!”连着喊了三声,然后以袖掩面,疾步而走。在场诸位一时愕然!只有李柔冷笑道:“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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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遁法不同


class="width">李雍的突然出现,并且喊了一声“老师”,其实已经把现场的气氛给转移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这一点主要体现在周致玄、平鹤江、高仁辅三人身上。官场上的人个个猴精,高仁辅虽然没见过李雍,但是就冲周致玄举手投足之间对李雍的尊重,便能猜到个**不离十。

周致玄对于李雍的突然出现,并且在公众场合喊的这一声老师,心里多少有点不满。周致玄清楚的指导李雍这么做的目的,那就是要给周致玄的脸上盖上齐王的章。但是知道了又能怎样?对于现在的局面丝毫没有办法。总不能说不是李雍的老师吧?

平鹤江在李雍喊出“老师”二字的瞬间,心里可谓震惊。周致玄居然是李雍的老师,什么时候的事情?有这个前提,周致玄拒绝楚王的拉拢就可以解释清楚了,这可是一条重大消息,要第一时间报上去。平鹤江更震惊的是,这个事情居然隐瞒的这么深,要不是李雍的“无心之语”,不知道能瞒到什么时候?

李雍的出现和程谦跑路,使得一场欢天喜地宴席完全变了味道。孟觉晓知道李雍的身份,却不了解朝中之事。但是,这并不妨碍孟觉晓感受到气氛的变化。尤其是注意到周致玄的表情有点怪,平鹤江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还有高县令在边上也都是嘴巴紧闭。

孟觉晓突然意识到,这里变成了一个是非的漩涡。第一想法就是溜!

“觉晓敬周先生一杯!”孟觉晓偷偷的找了个最大的酒碗,倒满了自己鼓捣出来的白酒,笑着给三位大人敬酒。周致玄保持着笑容站起来,不过只是轻轻的抿一口。孟觉晓干了一杯,转身又满上,继续敬酒。三位大人都敬完了,孟觉晓也喝下去七八两酒,本来酒量就不算特别强,这么多酒下去,天旋地转的直接一阵摇晃,还好最后一点神智还在,伸手扶着椅子一屁股坐上去,往桌子上一趴。接着会发生什么事情,孟觉晓也不管了,酒遁先!

孟觉晓这一醉倒,周致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心道:“小家伙还挺滑头!”这不是在贬低,而是一种欣赏。

有的人天生嗅觉敏感,孟觉晓就属于这种人,发现不对立刻想办法消失。虽然办法有点自虐,但是很有效不是?

喝醉了闪人,这一点谁也挑不出毛病来,所以周致玄心说这小子滑头。当然,孟觉晓这么一醉,也给了周致玄和平鹤江一个散伙的台阶。

“呵呵,时候不早了,平大人你看?”周致玄转头对身边的平鹤江笑问,平鹤江本来就想着早点结束了事,周致玄这么一说,立刻应和道:“案首也喝倒了,那就散了吧。”

一时间众人作鸟兽散!孟觉晓自然有衙门的人送回去!

回到府衙的平鹤江,立刻手书一封,派人送走。周致玄回临时借来住的居所,半道上高县令突然对周致玄道:“县里还有要事要处理,下官就不陪大人了。”

周致玄不好留他,留就是为难人家了。这话怎么说呢?齐王现在的势力还小,高县令不敢轻易往跟前凑不是?周致玄不是齐王的老师,高县令巴结讨好还不沾忌讳的边,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周致玄和齐王的师生关系,这个再往跟前靠,日后怎么说的清楚?所以,高县令也遁了!遁法与孟觉晓不同,本质上还是相似的。

回到书房,待丫鬟奉上香茶,周致玄平淡的对齐王李雍道:“王爷不回金陵,反而到了宁国府,不知道有何要事?”

李雍对此早有准备,微微笑道:“正是要回金陵去,来此顺路向老师辞行。”

周致玄嘴上不说,心里冷笑道:“你是来辞行的么?”可惜这个话不能说出来。比起楚王,周致玄确实更喜欢齐王一点,但是齐王搞这种小动作,无疑在周致玄心头减分了。不过周致玄是豁达的人,对于齐王眼下的境地还是很了解的,觉得他搞这种小动作也算情有可原。从周致玄的立场来看,不管齐王搞什么动作,只要皇帝信任他,这点就足够了。

李雍的目的也很明显,不一定要把周致玄拉上船,但是只要这个消息传出去,一些中立派的想法就会发生变化。尤其是周致玄受皇帝的宠信这一点很有影响力。完全可以影响到一批人!加上周致玄给皇帝上的折子,李雍已经通过别的渠道事先知道内容了,这时候不好好利用一下周致玄的影响力,齐王也白在皇宫里生活那么长时间了。

皇位争夺,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李雍不想束手待毙,这么多年的蛰伏也不正是在苦心等待机会么?

孟觉晓是被抬回去的,张光明见了不禁大为惊讶。三弟醉酒醉的这么彻底这倒是第一次,连忙招呼人抬床上安顿好。醉酒的孟觉晓老实的一塌糊涂,呼呼大睡连句话都不带说的。

这一觉起来,已经是次日凌晨。五更天都没到,起床的孟觉晓第一时间叫起庄小六道:“收拾收拾,城门一开就回宣城!”

“少爷,您逃难呢?”庄小六被人吵醒了,起床气头上,顶了一句。孟觉晓一抬脚踹过去道:“就是逃难呢!抓紧一点!”

旌德县城一夜,孟觉晓意识到齐王的受伤与皇位争夺有关系,历史上但凡牵扯到这其中的人,倒霉者是大多数。虽然有穿越者的优势,但是孟觉晓不认为自己的智商能够玩的过那些老于宦海的大小老狐狸们。再者,一个没有根基的小秀才,稀里糊涂的往里钻,跟找死有什么区别?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张光明揉着眼睛起来,看见孟觉晓慌张的准备,不满的嘀咕:“三弟搞什么?”

孟觉晓也不解释,笑道:“大哥只管继续睡,回头托人给周大人那里带个话,就说我家母亲派人传话,家里出了急事要赶回去,没能向座师辞行,失礼了。”

“啊?”张光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伯母没派人传话啊!”

“大哥别管了,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具体的回头再说。”孟觉晓也没心情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一番收拾完毕,牵着马带着庄小六,两人趁天还没亮,城门刚打开的时候出了城,直接奔着宣城而回。

次日一早,李柔找上门来了,结果孟觉晓早溜之乎也。李柔只好遗憾的对张光明留话道:“转告孟公子,日后了到了金陵,记得来找李柔。”

张光明知道李柔的身份了,哪里敢多废话,连连点头表示:“一定把话带到,请公主放心。也请公主给周大人带个话,我家三弟母亲派人传话,家中有急事先回去了。不能给周大人辞行,失礼之处多多见谅。”李柔扑了个空,回去后李雍这边正等着她上路,院试也结束了,周致玄没理由留下,也回省城去了。

李柔把孟觉晓的话转达了一下,周致玄听了不禁又笑了,什么都没说。

孟觉晓人还在半路上,县城孟家便已经门庭若市。有史以来的第一个连中三元宣城学子,这个名头想不招人都难。孟尤氏得知消息后,欢喜自不待言。

有人欢喜便有人愁,薛映浩在家便喝了一顿闷酒,愤愤不已的想,如果不是因为孟觉晓,以自己的才情,这个连中三元的人就应该是他啊。生活中有这种心态的人还真不少,从来不反省自身的问题!别人出了成绩,心里堵的叫一个憋屈。

还有一个在家跟自己较劲的就是崔夫子,按理说孟觉晓是县学的学生,连中三元了崔夫子可谓与有荣焉!可是崔夫子听到孟觉晓连中三元的消息后,立刻闭门拒客!

最后悔的人还是尤有福这个舅舅,没脸去给姐姐倒吸,长吁短叹的在家喝了一顿酒。自家婆娘出来劝,还被一顿臭骂,骂的不够爽,还踹翻在地。这一次尤家婆娘抱着孩子要跳井,尤有福难得刚了一会,指着井口冷笑道:“你跳啊!有种你往下跳,我拦着你就不姓尤!”

老话说的一点不假,女人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尤有福这一硬,婆娘倒是孙子了,怂了。加上女儿喜儿出来劝了几句,尤家婆娘抱着孩子回娘家去了。尤有福任其在娘家待了一年也没去接,后来还是婆娘听说尤有福与一个丫鬟关系爱买,自己赶忙回来的,这都是后话不提。

最着急的人是葛老实,得知消息连夜带着婆娘赶着马车到县城外,城门还没开呢,硬在城外等了一个时辰才开门。到了县城的孟宅,天都没亮,不好意思敲门又在门口等了半个时辰。



第五十一章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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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孟觉晓刚分到市图书馆工作室,馆长得知他是一全市公务员考试第一名的身份录取并分配到图书馆后,说了一句话:“年轻人不要不平衡,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年轻就意味着总是在吃亏中成长。www.65txt.com”

这句话,孟觉晓牢牢记在心里。几年的宅男生涯孟觉晓并没有虚度,阅读了大量的书籍,其中就包括《厚黑学》。有人把《厚黑学》奉为官场经典,孟觉晓看完之后却不以为然,没有太当一回事。

旌德县城之夜,孟觉晓见识到了心黑的一面,齐王的手下因为要防止消息的走漏,居然对帮助他们的人起了杀心。此心不可谓不黑!也正是因为如此,现阶段的孟觉晓对于齐王,避之如蛇蝎。

孟觉晓知道自己还很稚嫩!从小到大,前世的社会经验积累乏善可陈。读书让他知道了历史上政治斗争的残酷,但是为了生活的更好,孟觉晓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上了仕途这条道路。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不仅仅的孟尤氏的寄望,也是孟觉晓前世父母寄望却不曾实现的目标。

“我总不能白来这一趟吧!”马背上的孟觉晓回头望着已经只能看见蒙蒙影子的宁国府,自言自语道。马背上的庄小六一阵一阵的在打瞌睡,摇摇晃晃的让人担心从马上掉下来。孟觉晓轻轻的用鞭子捅他一下道:“小心点!别摔了。”

庄小六猛的清醒,伸手抓住枪杆子,看清楚没有其他人时,这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孟觉晓一扬马鞭道:“我们回家!”鞭声响过,两马疾驰,卷起一路烟尘。

晌午时分,两人便进了县城,行至家宅不远处,孟觉晓被门前停的人群给吓住了。

“我靠!这还是家么?这不是菜市场么?”赶紧的找一个地方藏起来,让庄小六去问问情况。庄小六出去好一会才回报道:“这两日不少人来道贺,夫人说您不在家,妇道人家不方便见客,全给回了。这些人便留下家人在此等候,您一回来他们就得上门。”

孟觉晓心道中国是人情社会,这种局面下想躲是躲不掉的。没办法,只能是硬着头皮回家。孟觉晓一出现在门口,家里门房先喊了一声:“少爷回来了。”

这一下,一干等消息的下人们都动了起来,瞬间散了个干净,纷纷回去报信。孟觉晓进的门来,看见母亲含着激动的泪水,由珠儿扶着站在院子里,心中一阵激动。抢上前去,孟觉晓双膝一软,给母亲跪下恭敬的喊道:“儿子给母亲请安了!”

孟尤氏获悉儿子连中三元之后,无疑是最激动的人。昨夜一夜都没怎么合眼,现在看着照样是精神焕发。

“我儿快快起来!”孟尤氏颤巍巍的上前扶起儿子,上下左右的仔细打量一番,这才满意的笑道:“没瘦!”

孟宅门口热闹的开始,是从一阵敲锣打鼓之后开始的。第一批前来贺喜的人来自衙门,县令高大人亲笔题词“连中三元”,亲自带人抬着匾额上门。

登门之客络绎不绝,孟家摆起了流水席,院子里地方不够,直接在大门口摆酒。一直热闹到天擦黑,孟觉晓又一次喝的酩酊大醉,倒在床上睡的跟死猪一样。

热闹了三日之后,这才渐渐的平息下来。这一日,孟觉晓总算是找回了读书的感觉,正在书房里读书时,珠儿拿着一封信进来了。

孟觉晓接过信一看落款,表情便严肃了起来。拆开信一看内容,站起一番踱步踌躇,停在窗子前看着树上的小鸟在欢快的鸣叫。

“相公,谁来的信?”珠儿小心的问了一句,这几日孟觉晓应酬多累够呛,回来后还没沾过她的身子呢。今日总算是平静了下来,珠儿心里还惦记着赶紧要个孩子的事情。只是孟觉晓不主动,珠儿有想法也不能说,不然按照现在的标准,那就是淫荡的表现。如果孟觉晓知道珠儿心里所想,一定会说:“你还是淫荡一点吧。”

“学政周大人来信,让我到省城读书,以备明年乡试。”孟觉晓叹息一声,转身走回桌子前放下书信,又是好一番踌躇。

珠儿心里多少有点紧张,男人这又要出远门了,不知道能不能带上她一阵。家里有个老娘呢,没人在跟前伺候着怎么也说不去过。

“父母在不远游!”孟觉晓低声叹息道,珠儿听了不知道该说点啥。这个事情,不是她能插嘴的。犹豫了一番,珠儿还是强忍可能被留下的失望,低声劝道:“学政大人看的起相公,您还是去吧。家里有奴家呢!相公的前程要紧。”

孟觉晓摇头道:“珠儿,你现在这么说,将来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嘿嘿,忽见陌上杨柳色,悔叫夫君觅封侯啊!”

这时门口传来孟尤氏的声音道:“晓儿!”孟觉晓回头急忙过来,孟尤氏不知道来信一事,连带微笑道:“这些日子你忙,娘一直忘记跟你说一个事情。那一日得知你连中三元后,次日一早葛老实夫妇俩就来家里,意思是双儿的亲事是不是该抓紧的定下了。那几日你不在家,可不知道家里来了多少提亲保媒的,都叫娘给打发了。这不……。”

说起儿子的亲事,孟尤氏不免有几分得意,做母亲的见自己的儿子受欢迎,自然是满心欢喜的。这些日子与珠儿相处的有了感情,看见珠儿也在,孟尤氏的话停了下来。

珠儿倒是不敢有啥想法,上前笑道:“主母和相公说事,奴家去外头忙了。”说着急急走开,心里虽然不是很舒坦,但是大户人家不都是如此么?三妻四妾的算什么?没本事的男人才守着一个婆娘,那种男人出门在外腰杆子都直不起的。

孟觉晓请母亲坐下,这才道:“婚姻大事,自然由母亲做主。既然母亲看好双儿,明日便托媒人去把亲事定下。只是有一条,双儿还小,我也要读书赶考,正式成亲的日子能不能放在双儿十八岁时。”

孟尤氏听了顿时笑道:“我的儿,双儿过年都十六岁了,还小啊?你让人守到十八岁,那不成老姑娘了?我说,不能委屈人家双儿姑娘。这样吧,先把亲事定下,回头你乡试完了,不论是否及第先成家。男人不成家,谈何立业?孟家几代单传,子嗣上头可马虎不得。”

这种事情上头,孟觉晓知道拗不过母亲,珠儿虽然还小,即便是明年秋闺之后也才十五周岁。小萝莉一个啊,不过宅男对萝莉的抵抗力有限,孟觉晓在双儿的问题上动心,很大程度就是因为这是一个可爱的小萝莉。

“也好,那就照母亲说的办。”孟觉晓点头答应,孟尤氏欢天喜地的笑着站起要出去安排,孟觉晓叫住母亲道:“适才接到学政周先生的来信,让我到省城学府去读书。孩儿一直在为这个事情为难!”

孟尤氏一听这个便站住了,想都没想便道:“这有啥为难的?男儿志在四方,周先生看的起你,还不赶紧回信说尽快动身?家里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有娘在呢?庄嫂子还能帮衬着,你带上珠儿和小六去,也好有个照应。”孟尤氏说的坚决,丝毫不容反对的态度,让孟觉晓心里的犹豫消失了。

当日下午,张光明找上门来道:“这几个月,酒坊的买卖越来越往北边靠,南方的销量一天比一天少。为兄打算到芜湖一趟,与那焦孟商量,又他做芜湖的经销商,专门经营北地的转运。”

从宣城到省城怀宁,走水路的话两人倒是顺路。孟觉晓便提起到省城读书一事,张光明听了不禁高兴道:“如此正好,一阵一阵,待芜湖事了,为兄便去省城寻你,看看能不能打开省城和西边诸省的销路。”

两人一番商议,定下了行程。次日,孟尤氏托媒人到葛老实家里,媒人上门顿时把葛老实夫妻俩给喜跌杀了。这些日子不就是为这个事情揪心么?孟家少爷现在连中三元,什么人家的姑娘找不到?平日里见女儿总是紧锁眉头的,夫妻俩哪天不是在后悔中度过?

媒人上门,双儿自然要躲回闺房去,只是没一会便出来,藏在里门后头偷听。两下里一拍即合之后,确定了亲事,越好三日后吉日交换婚书,确定下这门亲事后,珠儿红着脸蛋一溜烟回了闺房。翻出这写日停滞了的绣活,一脸欢喜的飞舞起绣花针。



第五十二章 临行怯怯


class="width">乡下规矩,定亲也是要办酒的。(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之所以时间定的那么急,一方面是因为孟觉晓要到省城去读书,另一方面葛老实一家人最近被这个事情也折腾的够呛。

事情确定下来,媒人前脚走,后脚葛老实婆娘在他耳边一阵嘀咕,葛老实便挺着胸膛出门去也,在村子里溜达一圈,特意到孟家老宅跟前走了一趟。因为想起刚才媒人没提到定亲酒的费用问题,这夫妻俩一高兴也给忘记了。这个酒席的钱谁来出,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面子问题。男方出钱,那叫女方脸上有光,女方自己掏钱,那叫养了个赔钱货,脸上无光。

这些日子孟家老宅只有庄大栓夫妇,原本觉得女婿是孟家少爷,在这对夫妇面前可以扬眉吐气了。没曾想,正在铡草的庄大栓见了他,手一招道:“老实,过来帮把手。”

葛老实一点脾气都没有,屁颠屁颠的过来帮忙。原本心里那点得意劲,看见庄大栓这个孟家老人后消失的干干净净。要不怎么孟尤氏说葛老实人厚道呢?换别人,未必能答应。

忙活过了,庄大嫂过来瞪了丈夫一眼道:“夯货,一点活还要人帮忙。”转身对葛老实道:“老实兄弟,喝口水。”

接过庄大嫂的水碗,干活之后喝了一碗水叫一个痛快,葛老实放下碗带着笑道:“庄大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三日之后的定亲宴席,明天开始就得准备了,只是这家里……。”

不等庄大栓说话,庄大嫂抢过话道:“老实兄弟,夫人早有吩咐,这定亲酒断断不能叫葛家出一文钱。一个姑娘拉扯大不容易,还能叫你家吃了亏去?你等着,明天一早酒席一应物品自然有人送上。”

听了这个话,葛老实心里叫一个舒坦。他倒也不是心疼钱,虽然家里不宽裕,花这点钱也能支撑下来。只是心疼姑娘,惦记着姑娘日后嫁过去,在人前人后能不能抬头的问题。假如这酒席由葛家自己出钱,那女儿日后在婆家可真叫不好抬头了。

告辞庄家夫妇回家,葛老实一路山享受了一番羡慕的眼神和殷勤的招呼,快到家的时候,隔壁的里正孟家富看见他,一改过去眼睛朝天的态度,笑嘻嘻的上前来笑道:“老实兄弟,给你道喜了。



孟老实一高兴,也忘记以前被孟家富挤兑的事情了,一番客气之后回家把话告诉婆娘。婆娘听了不由叹息道:“孟家待人实诚,日后断断不会亏待双儿。说起来倒是我们心眼小了,还上门问去,也不怕招人笑话。”

一番自嘲后,夫妻俩商议着不能太亏了女儿,日后嫁妆不能太少云云。

次日一早,一对挑夫进了村子,前头还有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一干挑夫活鸡活鸭,赶着猪羊,担着时兴的蔬菜进了孟家庄,奔着葛老实家门口来了。这一路叫一个招人羡慕,头前带路的庄小六,看见村子里孩子就是一把糖撒过去,孩子们一顿哄抢,场面叫一个喜庆。

葛老实没想到孟家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夫妻俩站在门口一阵激动的搓手,也不知道说啥好才是。今天的女主角双儿,更是躲在闺房里不敢出门了。女儿家一旦定了亲事,就得安生的在家里呆着,不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啥事情这孟家庄是不能迈出一步的。不这么做的,那叫你家闺女骚情,日后外面说起来,口舌之间不干不净的,那才叫颜面扫地。男方就冲这条,都可以上门退婚。

三日后的正是定亲日子,孟觉晓起了个早。昨夜又是一个人在书房看书到深夜独自睡下,倒不是孟觉晓有多强的克制力,只是因为孟尤氏在他回来后说了一句:“日子还长呢,你身子虚,莫在那男女事情上没个节制。”

孟觉晓眼看就得离家读书了,便顺了母亲的心意,这些日子都是独自睡。珠儿脸上倒是看不出啥来,一早过来伺候着起来。穿衣梳洗之时,孟觉晓注意到珠儿的脸色异常,便关心的问道:“怎么?昨夜没睡好么?不会因为定亲的事情吧?”

珠儿勉强的笑道:“相公想哪里去了?没有的事情。”

长时间的朝夕相处,加之珠儿又是温柔体贴的尽心伺候,孟觉晓心里对珠儿还是很在意的。见此情景,便搂着珠儿的肩膀笑道:“母亲说了,道省城读书,带上你和小六。”

珠儿心里纠结的其实就是这个,男人娶正妻的事情,轮不到她拈酸。倒是这一去省城,不到年底别想见到人不是?算上明年秋闺的日子,腊月正月加起来在家也待不到一个月。这么长时间见不到男人,嘴上不说心里还能招架住相思之苦?这年月的女人,绝大多数不都是一颗心拴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离别的日子多难受,前段时间孟觉晓府试院试的离家,珠儿就体会过了。

“相公莫要哄人,主母身边没个照应,您能放心的走?”珠儿心里一激动,脸上的红润便快速的扩散,心里没底反问了一句。

“说的是啊,要不我再想想?”孟觉晓笑着调弄了一句,珠儿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事情定下了。顿时为自己的多心感到羞怯,低着头拿脑袋顶在男人的胸膛上,口中低声道:“主母心真善!”

新鲜出炉的孟案首定亲,可谓是双喜临门。孟家庄上下又是一番热闹不提,忙完定亲的时候,收拾收拾孟觉晓便要准备上上路。前几日孟觉晓让张光明帮忙找几个能干的丫鬟进门的事情,张光明也是随手就办好了。这年月家里过不下去的姑娘家,自卖身段到大户人家当下人的多了去了,这点事情还不是随手就能办好的。

临行的前一天,庄小六鬼鬼祟祟的摸到孟觉晓的书房里,附耳低声道:“双儿妹子来了。”

乡下规矩多,定了亲,双儿反而不能正常登门了。但是知道孟觉晓要到省城读书,正好庄小六回孟家庄,双儿便央求他带着过来见一见孟觉晓。

跟着庄小六出了后门,一辆马车停在树下。帘子打起,露出双儿素淡却不失秀丽的面容。和前两次一样,珠儿手里捧着个包袱,看见孟觉晓便放下帘子,在帘子后头推出包袱道:“晓哥哥,这是给你带路上用的。”

孟觉晓知道她害羞,但是不知道这是乡下的规矩。不管不顾的钻进车厢,珠儿目瞪口呆之际,孟觉晓已经抱了个满怀。

小萝莉的脸蛋顿时涨了个通红,想推拒浑身却没有半点力气,只能是任由这个男人轻薄。孟觉晓有日子没见着珠儿了,心里分外想念那没骨头一般的娇躯和冰凉绵软的唇。车厢里地方够大,四周也没什么人家的正门,一个安静的所在,一个偷香窃玉的好场所。

娇小柔软的身躯直接被抱起,放在大腿上,火热的唇印上去前孟觉晓还笑道:“盖个章!”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的双儿在一番踌躇之后,没能经得住男人的勾引,小舌尖躲闪了一番之后就范了。有经验的男人对付这种雏儿办法很多,上头做了个“吕”字,下头一手撩起裙子钻进去,在那细嫩敏感的大腿内侧一番摩挲,双儿的身子很快热了起来,不安的扭动着,理智想抗拒身体却有无法拒绝这种方式的身体接触带来的愉快。偷偷睁眼看看,衣衫全乱了,裙子被撩起后露出两条细白的腿,真个是羞煞人也!

左右是定了亲的,双儿紧绷身体终于在不断的挑弄下软了下来,任凭情郎的动作带着她走向一个神秘且充满诱惑的境地。

胸口不知道什么时候露了出来,白嫩的一片肌肤被滚烫的唇烫的双儿浑身一哆嗦。初初挺立的胸膛,一点红豆粒大小的红点被舌尖拨弄的挺拔坚硬,双儿如同醉酒一般无意识的呻吟着,一直到指尖要往那光洁无毛的羞处钻时,双儿猛然惊醒了,双腿紧紧的夹住,口中低声哀求道:“好哥哥,放过我这一回,日后成了亲,还不由着你摆弄。”

孟觉晓总算是停了下来,不是太情愿的。这时候的孟觉晓有点后悔了,如此美好的身躯,还要等很久才能那啥。人生是如此的矛盾!

趁着孟觉晓放手的当口,双儿飞快的收拾了衣裳,完事后缩在角落上低声道:“哥,明日要走,妹子不能送你。心里要想着妹子时,便看看这个。”

说着珠儿递过来一个荷包,孟觉晓接过打开一看,里头有一缕青丝。



第五十三章 江上交友


class="width">德胜门(东门)外的济川桥旁便是码头,同行的张光明包了一艘大一点的船,一路上也能舒服点。www.65txt.com~~~~孟尤氏站在码头上安静的看着儿子上船,每每孟觉晓回头时,便笑着挥挥手。

儿行千里母担忧!孟觉晓知道母亲是在强颜欢笑,但是也只能报以微笑站在船头招手。船老大手里的竹竿轻轻一撑,船儿离了岸。顺流而下,与母亲的距离也渐渐的拉大。

转过一个弯,孟觉晓看不见母亲的影子,正欲回舱时,只听庄小六叫道:“少爷,您看。”

河堤上一条白手绢在摇晃着,那娇柔的身躯孟觉晓一眼便能认出是双儿。看见这一幕,本打算出舱的珠儿缩了回去。孟觉晓呆住了,站在那里不动,看着双儿沿着河堤一边小跑,一边挥舞着手绢。

这个时代的离别总是那么的感伤,交通不发达,去一趟怀宁就得是三五天的行程。离别了,想见上一面总是那么的难。

站在一个高处,双儿没了力气,紧紧的咬着嘴唇,泪水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终于连珠儿的身影也看不见了,孟觉晓却依旧站在船头处回望这一方水土。孟觉晓想到的是另外一个时空,自己上大学时母亲送别的场面,千叮咛万嘱咐,偷偷的还背着老爹塞给自己五百块钱的私房钱。

走之前孟觉晓并没有感觉到会有太多的感伤,但是这一刻孟觉晓的眼睛潮湿了。

船到芜湖已经是晚上,码头上有人打着灯笼在等待。张光明第一个跳下船迎了上去,岸边站着一个高大的汉子笑呵呵的上前拱手道:“张老弟,一路辛苦了。”

来者正是张光明在芜湖的朋友焦孟,孟觉晓见他这个时候还在等着,心道抛开巨大的利益不说,此人能等到这个时候,倒是可交之友。

张光明介绍一番,焦孟得知孟觉晓是院试案首,连连拱手道:“在下焦孟见过孟公子。”

一番客气后,焦孟领着两人往住的地方去,边走边道:“前日便受到张老弟托船家带来的信,住的地方早安排好了。

只是张老弟锦衣玉食习惯的,怕住不惯。”

张光明大手一挥道:“出门在外的,哪有那么多讲究。”

焦孟安排的住所就在江边弋矶山上,一所青砖建成的宅院。站在宅院跟前,便能看见长江东流而去。时下正值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时节,夜色之下一轮明月倒悬江面上,远远望去江面上渔火点点。一副好景致!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好地方!”孟觉晓赞了一句,焦孟听了不禁笑道:“之前在下就猜孟公子能喜欢!”

安顿下来,焦孟对张光明道:“约了几个城了的大商家在春又春喝花酒,张老弟再辛苦一趟,去见一见。”说着看看孟觉晓,那种场合焦孟还真不好意思请孟觉晓去,都是一些商贾,心里怕梦觉下嫌弃铜臭味重了。

孟觉晓倒是不在意的,只是听到春又春和花酒,便断了走一趟的念头。倒不是孟觉晓假正经,只是带着珠儿一阵的,丢下她去喝花酒,也太不在意她的感受了。

“大哥,小弟累了,你们去吧。”孟觉晓笑着对张光明道,张光明也不勉强,便笑道:“也好,明日你还要上路,早点休息。”

珠儿等两人走后,上前低声道:“相公不必如此,男人在风月场上应酬是常有的事情。”

孟觉晓笑道:“我是真累了。”

虽然是坐船,但是一日下来也累了。孟觉晓早早歇下,次日起了个大早。站在院子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长江两岸的景致。前世里的孟觉晓没机会站在长江边上看江景,这会站在高处往下看,江面上白帆点点,江流滔滔东去,不禁想起那首《我的祖国》。

中华民族有太多璀璨的文化和美景,孟觉晓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为自己是个中国人骄傲。

眼瞅着日上三竿,总算是看见张光明和焦孟上来,两顶轿子别的不看,看看轿夫就知道哪顶轿子里坐的是张光明。

“抱歉,让孟公子久等了。”焦孟一下轿子便拱手笑道,孟觉晓笑着摆手道:“不碍事!”

“刚才焦兄领着我去看了看船,长江上不比水阳江,船小了有的是罪受。焦兄找了条大船只载你们,包三弟这一路舒坦。为这事,三弟得感谢焦兄费心了。”

焦孟倒没有居功的意思,笑道:“此等小事,何足挂齿。只是怕招呼不周,怠慢了孟公子。怀宁是上江,船行较慢,这一路得小三天的行程,准备的周全些,人也少受累。”

上了船孟觉晓才知道张光明话里的意思,这大船单是他住的船舱,就有十几个平方。舱内大床软垫,生活用具备了不少。

告辞二人上路,这一路上顺顺当当的,船上住的舒服,人也不觉得累。只是这钱看着少花不了,张光明丢下话不要孟觉晓操心,孟觉晓也只能笑着接受。心里对这个大哥,却是真的感激他的关切之情。

准备的充分,每日在船上孟觉晓可以在舱内看书,累了到甲板上走一走。两日之后,距离怀宁近了,这一日孟觉晓无心读书,到甲板上站在看风景。

这时节的江水要干净的太多了,近处江水是清的,远处江水是绿的,江面之上白浪翻滚,看着心里都舒服。看到感慨处,孟觉晓不禁放声唱到:“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不远处但闻有人大叫一声“好!”孟觉晓寻声看去,只见不知何时,一条大船正与该船并行。船头之上有一个男子挺立,朝这边挥手大声喊:“船上何人,可否留下姓名?”

这等真性情的做派倒也对孟觉晓的胃口,不由笑而大声回道:“宣城孟觉晓!阁下是谁?”

“金陵韩定中往武昌去,阁下去向何处?”船头那人又大声道,孟觉晓这边见两人隔船对答,倒也有趣,便继续应答:“往怀宁而去。”

那人的船更大一些,上下有五层,两侧各有十几根撸在摇,船速自然快的许多。两人一番应答之际,那船已经超越,那人倒也执着,从船头往后,边走边大声道:“久闻阁下大名,江上一唔,何其幸也。如孟兄不弃,韩某欲往相见,把酒言欢一番。”

孟觉晓也觉得这个人有意思,不由笑道:“想过来便过来,只怕你没有美酒带来。”

韩定中听了不禁哈哈大笑,大声道:“前方有一小码头,可以停船。”

这样交往的方式,孟觉晓想着就觉得有趣,放在前世现代人,你敢这么跟人来往,首先就怀疑你居心不良吧。

“好!前方停船!”孟觉晓答应下来,两船在前方江边小码头上减速靠近,那边飞快的落下搭板,对面韩定中捧着两坛子飞快的顺着搭板过来,两船之间距离在三米以上,那板子在中间上下起伏的,看着叫人担心。可是这个韩定中如履平地,走的又快又稳,眨眼之间便过来了。

孟觉晓不识货,倒是有识货的,庄小六在边上就大喝一声:“好身手。”

韩定中诧异的看了一眼外貌平实的庄小六,微微点头道:“这个小哥想必是练家子。”

孟觉晓上前拱手道:“见过韩兄!”

韩定中也是个年轻人,生的高大魁梧,个头比孟觉晓高出一个头来。手里两个酒坛子跟没抱着一样,轻轻松松的放下酒坛子笑着拱手道:“打扰孟兄了。”

孟觉晓看这韩定中生的虽然高大,但不是那种一脸横肉的类型,面目俊朗,肤色呈小麦色,用今天的话来说叫阳光!

孟觉晓拱手笑道:“韩兄客气了,请到舱房叙话!”

船上有现打的鱼放在后舱里养着,珠儿亲自下厨,很快挑弄出一道红烧鱼和一盆鱼汤来,加上两个精致的小菜,两个初次见面的朋友喝了起来。

“适才韩兄为何说久闻孟某大名?”孟觉晓想起这个便问,韩定中哈哈笑道:“如今这金陵城,谁不知道宣城孟觉晓的名字?孟兄可谓人未至而名先噪!”



第五十四章韩家


class="width">孟觉晓见韩定中那船大的足有自己坐着船两个,心道此人来头不小。www.65txt.com

至于在金陵城的名气,左右又是那诗语惹来的麻烦。为此孟觉晓多少有点后悔,日后到了金陵,那些大户豪强家的子弟胆大妄为的,为了争夺美色什么手段不敢用?将来有日到金陵去,定要低调一点,躲着那诗语便是,一面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韩定中见孟觉晓脸色平静,心里还道他不信自己的话。便笑着给孟觉晓斟酒道:“孟兄!金陵城里的诗语姑娘你没忘记吧?”

孟觉晓心道果不其然,便笑道:“泛泛之交,知道是知道的。”

听孟觉晓这么简单的语气说,表情也极为平淡,韩定中不禁露出好奇之色道:“人都言那诗语姑娘是孟兄的红颜知己,非孟兄不肯放下身段。难不成那诗语姑娘是一厢情愿,孟兄要辜负这美人的厚恩?”

有了主意的孟觉晓自然不肯松口,依旧是平淡的笑道:“诗语姑娘与在下不过是一般朋友,知己一说从何说起?人云亦云以讹传讹罢了。好了韩兄,不谈这个,我们喝酒。”

韩定中倒也识趣的放开这个话题,两下一交流,原来这韩定中也是个生员。此去武昌乃是访友,得知孟觉晓到怀宁是为了读书,不由面露凝思一番道:“适才听孟兄一曲,真个是一等一的好词。孟兄才情卓著,明年秋闺定可高中。”

孟觉晓哪晓得他心里所想,随口道:“十年寒窗不就是为学而优则仕么?谢韩兄吉言,韩兄器宇轩昂,谈吐不凡,想来也是一时之才,望日后金殿之上相会有期。”都是年轻人呢,酒下了肚子,脾气又对,说话也都豪迈了起来。

“哈哈!这话爱听!”韩定中大笑起来,两人又干了起来,聊的甚为投机。

韩定中似乎对填词特别喜好,谈起这方面时眉飞色舞。

“当今天子有太祖之风,尤好好词。孟兄别的不说,一手词填的好,日后金殿之上,一首好词入天子法眼,没准便取了状元。”

韩定中这么说,孟觉晓呵呵一笑,站起临床,抬手一指长江江面道:“这江流怕不是有万年之久了吧?人生比之万年,不过是白驹过隙一般。人生短短数十载,但求日后汗青之上留下姓名,便不枉此生也。至于状元不状元的,在下未敢奢望。”

韩定中听了这番话,心里对孟觉晓更加高看一筹。适才心里生出的念头越发的浓厚了,当下却是不肯说出来,招呼孟觉晓一起继续喝酒谈词。

船到怀宁之时,已经是黄昏落日,两人喝了不少酒,最终都倒下。韩定中的船上来人把他抬回去,孟觉晓也上不了岸,便在这船上再睡一夜不提。

次日一早起来,孟觉晓看着晨色不禁暗叫惭愧。急忙在珠儿的伺候下梳洗登岸,船老大此时进来道:“孟公子,昨夜韩家大船上那位公子爷落下一块玉佩,您且收下,日后还他。”

孟觉晓接过那玉佩一看,上面雕工精细的一副侍女图。玉佩入手,如同温软的女人只手,看着就不是一般的东西。想到船家说的韩家大船,便笑着问船老大道:“怎么,韩家很出名么?连你都晓得?”

那船老大道:“孟公子有所不知,在下久走这条江上,曾到过金陵城。晓得一些韩家的底细,这韩家祖上乃是当朝太祖跟前第一名臣,曾在相位三十余载,辅佐太祖定鼎中原。如今金陵城内,除了皇亲国戚,韩家乃第一大家。不然那五层的楼船,寻常人家乘了便是逾制,官府不是见那船上‘韩’字大旗,早上船拿人下了大狱了。”

船家这么一说,孟觉晓猛然想起那副《韩熙载夜宴图》来!史书上记载,韩熙载乃中原人士,年轻时便颇有才名,后唐时为避祸到了江南。曾对朋友李毂说过,“江南如果用我做宰相,我一定长驱直入,平定中原。”当时李毂也说:“如果中原能用我做宰相,夺取江南如探囊取物一般。”

真是历史韩熙载没有被重用,似乎李毂命运也相似。韩熙载虽然没有能建功立业,却留下了风流之名,有顾闳中的名卷《韩熙载夜宴图》为证!

如此看来历史是在这里转的弯,韩熙载实现了自己的誓言,辅佐南唐平了天下。那句平定中原的话,应在韩定中的名字上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遇见了这么一个历史风流人物的后裔!

孟觉晓曾见过那《韩熙载夜宴图》的长卷照片,画上的韩熙载可谓道不尽风流和富贵,历史既然发生了变化,韩熙载想必也不会眷恋风月,大唐朝多了一代明相,少了一个风流绝代的人物。

离船上岸,船家早帮着雇好了轿子马匹。孟觉晓骑马,珠儿坐轿,庄小六步行,后头还跟着马车一行人往书信上周致玄的府上过来。

到了地方,见了周致玄的家宅,孟觉晓不由暗暗吃惊于门前的朴素寻常,大门是紧闭的。孟觉晓下马上前敲门,没一会里头传来人声道:“哪一个?”

孟觉晓大声道:“宣城孟觉晓奉周先生信至此!”

大门咿呀呀的开了,里头出来的是一个老汉,见了孟觉晓便笑道:“是孟公子么?老爷出门前交代过,来了便由小人领着先安顿下去。孟公子且稍待,小的去去就来。”

这老汉说着便转身回去,没一会便转身出来,把大门带上上了锁。然后领着一行人走了一段,在一座不大的院子跟前停下道:“便是这了,三日之前便租下的,前后都打扫赶紧,一应用具俱全,搬进去便可以住。”

孟觉晓连忙笑道:“多谢老伯。”说着塞过去一张飞票道:“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些许小钱老伯拿去喝酒。”

那老汉愣住了,想了想还是接过去道:“如此说来,老汉便笑纳了。”

孟觉晓又道:“敢问老伯,先生何时在家?觉晓好登门拜见!”

老汉道:“老爷一向都是晚间才回,你等晚间再来吧。”说着丢下钥匙,径直去了。孟觉晓不好在问,暂且住下安顿不提。

那老汉离去后并没回家,而是径直往官衙而来,找到周致玄的办公所在,进去报道:“老爷,那宣城的孟觉晓来了,老汉安排住下了。”说着老汉拿出孟觉晓给的飞票道:“这是孟公子给老汉的酒钱。”

周致玄听到这话,不禁笑着站起来道:“这孩子倒也不迂腐,给你的就拿去吧,矫情个啥?老爷还能贪了你的酒钱?平时不让你等收人钱物,是官面上的事情。孟觉晓是晚辈,他给的钱物倒也拿的。”

打发走老家人,周致玄回到位置上坐下,面露沉思态久久不说话。对于孟觉晓,周致玄一直都不是看的特别透,这孩子有时候异乎寻常的成熟!前日在宁国府,借酒遁走人不说,次日一早便溜掉。想来是为了避那齐王。想到这个,周致玄便觉得孟觉晓对自己的脾气,年纪轻轻能不攀附权贵,一心凭借自己的努力往上闯。

周致玄倒是高看孟觉晓了,躲着齐王是因为惹来大麻烦,哪有捷径人不想走的?孟觉晓也想,只是更加惹麻烦就是了。



第五十五章 何其幸也


class="width">怀宁城就在长江边上,乃长江沿线重镇之一。www.65txt.com孟觉晓看过一些今朝史料,当年今朝太祖李煜便是从怀宁起兵,帅三十万水师直扑九江,进而攻取武昌。西面凭水师之力取荆襄,北面则依靠江淮之地利,抗衡后周大军。

取了荆襄肥沃之地后,李煜联络蜀、后汉两军牵制,主力出江淮入中原,徐州城下一战击溃后周主力。进而夺取中原,开始了平定天下的大业。

周致玄安排的地方不大,小院子三房一厅,其中一间作为书房,一间作为卧室,一间是庄小六的窝。这点大的地方,也不需要太多的人打理。简单的收拾一番,孟觉晓打发了车马,留下珠儿在家里继续收拾,带着庄小六摇摇晃晃的往大街上走来。

初到陌生之地首先熟悉环境,这是前世读书时养成的习惯。孟觉晓一直以为,大学四年就养成了这么一个好习惯,其他的,看看现在的大学男生宿舍就知道了。

行于街上,怀宁城的繁华有点出乎孟觉晓的预料。沿途商铺林立人流络绎,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孟觉晓再次为中华民族的生命力感到自豪,经历了城头变幻大王旗,五代十国乾坤变幻的动荡,一旦和平来临,不过数十年的时间,吃苦耐劳富于创造的中华又是一派繁华盎然的气度。

也许没有宋朝是一件好事吧?孟觉晓漫步在人流之中如是想!历史上北宋一朝的灭亡,在孟觉晓看来纯属巧合!当然这种巧合之中蕴含着一定的必然性,只是大小多少而已。孟觉晓一直认为,思想没有受到束缚的中华名族是最强大的。汉、唐便是最好的证明。

当今天子的重文轻武程度,远远不及历史上的宋、明两朝,只是校正了一下盛唐时期留下的问题。这是孟觉晓经过观察之后得出的结论,为此孟觉晓不禁感慨穿越到这个年代何其幸也。

逛了一圈回到临时住宅,珠儿正在院子里洒水。看这架势,勤快的珠儿把里里外外都重新收拾了一遍。这是个眼睛里有活的好女人啊!孟觉晓再次暗自得意,身边有这种女人伺候着,哪要操心生活上的琐事?不能不说男人生在这个时代太幸福了。

见两人回来,珠儿放下手头的活过来,招呼着庄小六从院子的井里打水,让孟觉晓洗一洗进屋。-====-庄小六也是个勤快人,打完水便进了柴房,没一会斧子劈柴的声音响起。

休息到傍晚时分,带上准备好的四色礼品,孟觉晓带着庄小六出门。来到周府门外,上前敲门。没一会开门的又是之前那个老汉,见了他笑嘻嘻的开门道:“孟公子来了,老爷在书房呢。”

跟着老汉进了书房,周致玄这一次是坐在书桌前没动,孟觉晓行了礼道:“觉晓见过先生!”孟觉晓来之前便有了拜师的觉悟,如果这点悟性都没有,周致玄是不会从书桌后站起来的。现在孟觉晓依足了礼数,周致玄满意的笑着从书桌后站起来,微微虚抬手道:“起来说话吧!”

虽然没有正式的仪式,孟觉晓起身后往边上恭敬的一站,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已经发生了变化,出于爱护孟觉晓的私心,周致玄不打算搞正式拜师的一套。

“一路上可好?”周致玄安坐不动,笑而问道。孟觉晓如入所料,恭恭敬敬的拱手道:“托先生的福,一路顺利。”

周致玄看看孟觉晓带来的礼物,都是一些寻常的土产,加起来不到一贯钱。想到孟觉晓打发门房的老汉便是两贯酒钱时,不禁心里一阵满意。这是个灵活的孩子,不能以势利论之。

人都是这样,喜欢一个人便怎么看他都顺眼。孟觉晓这种两面不同的待遇,落在周致玄的眼睛里都是灵活的表现。

“听说你带了小妾来了?”周致玄觉得还是有必要敲打一下这孩子的,女色上头不能太贪了,伤身子不说还耽误学习。

“原本是身边的丫鬟,学生离不开她的照应便带来了。再者,这是母亲的安排,学生不敢违背。”孟觉晓心中多少有点忐忑,心道不会因此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周致玄也不是什么迂夫子,不然不可能得到皇帝的宠信。听了孟觉晓的话便颔首笑道:“原来是令慈的意思,如此便无可指摘也。”说罢周致玄从书桌上拿起一张拜帖,从书桌后出来递给孟觉晓道:“拿去吧,明日持拜帖到临江书院,拜见蒙先生。”

孟觉晓接过拜帖便是一阵犹豫状,见周致玄笑着看过来,躬身道:“觉晓更愿意在先生身边聆听教诲。”周致玄不禁满意的呵呵笑了起来,伸手拍拍孟觉晓的肩膀道:“你啥时候想来便来,大门总是开着的。有些事情日后你会知道的。”

孟觉晓还是一副犹豫状,周致玄不禁心中暗暗感动,叹息道:“宣城县学初见之时你曾言,只要心中有功课,何处不是课堂?此刻周某还你一句,只要心中有先生,何必在意其他?”

孟觉晓觉得此言颇有深意,只是现在无法理解。既然周致玄坚持,孟觉晓便躬身道:“谨遵先生谕令!”

周致玄这才笑道:“临江书院的蒙先生,早年曾中探花,翰林院里做过编修。因一场大病致仕还乡,后身体养好了,也厌倦了朝堂之上的纷争。于是在江边开学,你能拜在他的门下,是你的福气。”

“学生明白!”孟觉晓再次恭恭敬敬的回答,周致玄这才满意的笑道:“好了,留下一起用晚饭吧。”

周致玄这么一说,门口的老跟班兼管家周福听了便是一哆嗦。周致玄这府上,从来不留外客。今日居然留下孟觉晓吃饭,这是周福在周家一辈子遭遇的头一遭。

周致玄的家眷都在金陵没跟来,晚饭就周孟二人,菜也非常的简单,一个炒青菜,一个鸡蛋羹,一盘猪头肉,外加一盆青菜瘦肉汤。孟觉晓见了不禁暗道,这还没我吃的好啊。心里对周致玄的敬仰顿时油然而生。

见孟觉晓有点愣神,周致玄不禁笑问:“怎么?菜不对胃口么?”

孟觉晓连忙拱手道:“非也,乃是学生感慨,先生教化一省,生活上竟如此简朴。”

周致玄笑道:“一个人吃的再好又能吃多少?吃多了还撑着!莫道今朝国泰民安太平盛世,今春江南汛期,稍有不慎这怀宁城里便是满城的难民。我辈读书人,学而优则仕,当心怀天下万民。正如你文中所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如果仅仅是为了个人的富贵荣华,不是违背了圣贤书中济世之意么?”

周致玄不知不觉的进入了先生的状态,孟觉晓恭恭敬敬的听着,不敢出声打岔。待周致玄说完坐下,孟觉晓才落座。

简单的晚饭之后,周致玄没有再留孟觉晓,出了周府孟觉晓不禁回头望了望这座外表和里面一样朴实的住宅。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一些品质高洁的人存在,比如眼前的周致玄。能拜在他的门下,何其幸也!

次日一早起来,拿着周致玄的名帖,孟觉晓带着准备好的束脩,奔着临江书院而来。名如其院,临江书院建在临江边的一处高地之上,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往上步行,两边翠竹成林。行至书院五十步开外,隐约可见竹木搭建的房屋在竹影之间。

“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而。”朗朗的读书声打破了竹林间的静谧,伴着沙沙的竹涛声,在这种环境之下,闻者无不为之精神一阵。

书院大门处有童子一名,生的是面如百玉,纯如胭脂。小模小样捧着一本书正在看的入神,当真是一个可爱的小正太。孟觉晓走到跟前也不曾发现。

“这个小哥请了!”孟觉晓笑着上前搭话,那童子被打断读书,不满的抬头白了孟觉晓一眼道:“你这个人,没看见我在读书么?”

孟觉晓呵呵一笑问:“在下孟觉晓,特来拜见蒙先生,还望小哥转呈拜帖。”

那童子听了此言,顿时两小眼珠亮了起来,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孟觉晓才道:“原来你就是孟觉晓,都说你才华横溢,要本童子通报也不是不行,你得对上我的对子。”

孟觉晓没想到眼前的童子还有这一手,不禁笑道:“好,你且说说你的对子。”

那童子眼珠子一转,指着院子里的桐树道:“你听好了,童子打桐子。桐子落,桐子乐。”

这对子倒是颇有讲究,不过难不住孟觉晓这个穿越者,原因是以前看过呗。有心逗弄这童子一番,孟觉晓做皱眉状,来回踱步沉思。把个随后跟着的庄小六给急的,恨不能上前拎开挡路的童子进去。

那童子见孟觉晓为难,不禁面露得意。恰好此刻有一名身材窈窕的丫鬟在院子里扫地,孟觉晓待那童子得意之时,一拍手道:“有了!”说着指着那丫鬟道:“家人配家人,家人愿,佳人怨。”



第五十六章有趣的地方


class="width">“对的好!”院子里头有人叫了一声,接着从正屋门里出来一个男子,看上起四十来岁上下。(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头扎一方葛巾,身穿青布长衫,脚踩草履站在屋檐下,手里拎着一根细竹片。

见了那人,拦路的童子吐了吐舌头,掉过屁股就往侧屋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先生要打晓彤,师母快来救命。”这粉团一般的童子,跑起来叫一个灵活,三两下便没了影子。

侧屋里一个少妇出来,看见台阶上男子手里的竹片便笑道:“晓彤又惹祸了?”

台阶上那人笑道:“这猴崽子,书没有读两本,拿我取笑他的对子来考外人。结果没考住,丢了本书院的脸,不打他三十板子,如何能饶他。”

这一对一答之间,孟觉晓看明白了,想来那台阶之上的男子便是书院的主人蒙先生。之前那童子,应该是先生门下弟子。

“学生孟觉晓,拜见蒙先生!”上前一步,孟觉晓执弟子礼,恭敬的拜了三拜,那蒙先生坦然接受后方才笑道:“周兄昨日便提及你来了,昨日晚间与那童子林晓彤跟前提到你,结果这猴崽子出来等着为难你。”

侧屋里的少妇这时过来,上下一番打量孟觉晓道:“这便是童生试的案首么?生白白净净的倒也俊俏,比先豪好看多,只是这身子看着单薄了一点。”

出于礼貌,孟觉晓一直没敢正眼看这个少妇,被她这么毫无忌惮的一番评论,倒是把个头低的更低了。心道这女人好不奔放,听她声音当是一个年轻女子,怎么敢当着自己老公的面,这么评价另外一个年轻男子。

偷偷的拿眼睛看那蒙先豪,发现他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笑眯眯的对那少妇道:“周兄倒是晓得我的喜好的,自然不会推荐那些面目可憎的弟子来。”

这先生居然还有以貌取人的喜好么?孟觉晓很是无语,低头等着他的下文。果然那先生接着笑道:“红玉,你去忙的你吧,莫要再护着那猴崽子了。晚间三十下竹板子,告诉他跑不掉这一顿打。



那少妇笑嘻嘻的看着蒙先豪,一点都不在乎的笑道:“你要打他,你真的要打么?”

台阶上的先生蒙先豪顿时无语,好一会才苦笑道:“且饶他这一次,下次定然不饶。”

孟觉晓顿觉压根都酸了,这少妇那语调,突然变得又甜又腻,比之强的爽快完全不是一个人似的。趁着两人不注意自己的时候,孟觉晓偷偷的拿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妇,只见这少妇生的面如狐媚,细腰盈盈可握,居然是一身劲装的打扮,腰间还挂着一口宝剑。一手握在剑柄上,一手叉腰,笑的贼勾人。

“有点范冰冰的意思啊!”孟觉晓心里暗道,有这么一个老婆,看起来还是练家子,想必这蒙先生床上床下的都拿她不住吧?再看她不过二十出头,老夫少妻的老的让着少的,时间长了自然免不了有畏妻如虎的嫌疑。

这少妇得了蒙先豪的话,这才笑道:“晓彤出来罢,以后不许捣蛋,好好读你的书,不然师娘饶你不了,小心一顿笋炒肉。”

说罢之前那童子晓彤出来,不曾想少妇手一伸,准确的拧住他的耳朵道:“小猴精,跟我走罢。”说罢拎着那童子的耳朵边进了正门。

孟觉晓都看傻掉了,心道这师母好生厉害,偏的生的如此妖娆。有妻如此,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台阶上的蒙先豪这个时候咳嗽一声,召回孟觉晓的注意力后苦笑道:“你师母这个人是直性子,又是练武的,以后你就习惯了。跟我来吧!”

书院的教室乃是用竹子为主的材料搭建的,就在正屋的左侧。里头有二三十名年岁不等的学生,大的跟孟觉晓差不多,小的有**岁的如刚才那个晓彤。见那教室的墙只有半人高,孟觉晓暗道春夏两季还好,秋冬两季岂不是要受凉风的罪?

跟着进了教室,之间那童子晓彤冲自己挤眼睛,孟觉晓朝他笑了笑,小心的跟着蒙先豪。

“大家都停一下,认识一个新同学!”说罢蒙先豪回头朝孟觉晓道:“自己介绍一番吧。”

孟觉晓上前一步,朝一干同学拱手道:“在下宣城孟觉晓!日后还请诸位同学多多关照。”

“好了,那有个位置,以后你就坐那。”蒙先豪笑着指了指最后一排的一个位置,孟觉晓没想到今天就要上课,一点准备都没有。想到院子里庄小六手里还拎着束脩呢,日后这学费怎么算,好像先生也没说。

孟觉晓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蒙先豪接着道:“且去师母处交了束脩,回头来上课。这个月讲《周易》,明日记得带上书来。”

孟觉晓行了一礼道:“是!”说着退了出来,院子里庄小六还在站着,孟觉晓上前拿过他手里的束脩道:“你回去找珠儿取《周易》一书送来。”

所谓束脩便是拜师礼,孟觉晓按照常规准备的,怎么说也能说的过去。走到侧屋跟前,孟觉晓想到师母的奔放便不敢进去,站在门口大声道:“学生给师母请安了。”

只见师母红玉从里头出来,手里居然多了一本书,见了孟觉晓便道:“东西放门口吧,明日一年的学费三十贯来。要是……。”

好贵的学费!孟觉晓倒吸一口凉气,好在早有准备,从袖口里拿出一叠飞票来。红玉见孟觉晓掏钱,嘴巴立刻及时的闭上。孟觉晓数了三十贯放下道:“学生告辞!”

等孟觉晓走远了,红玉飞快的拿起地上的飞票,笑嘻嘻的低声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还是个有钱的学生,原本还想说要是没有,看在周大人的面上随便给几贯便可的。嘻嘻!”

孟觉晓日后放晓得当了冤大头,也算是见识到师母的贪财。日后见了师母,更是绕着走。

回到教室,见那蒙先豪在上课,孟觉晓安静的站在门口等着,那蒙先豪扭头看过来道:“去坐下吧,我们继续上课。”

“姤:女壮,勿用取女。《彖传》曰:姤,遇也,柔遇刚也。勿用其女,不可与长也。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也。刚遇中正,天下大行也。姤之时义大矣哉。《象》曰:天下有风,姤,后以施命诰四方。”这段话从蒙先豪的嘴巴里出来,孟觉晓听着怎么都觉得别扭。什么意思呢?大致意思就是女人太强壮了,不要娶这样的老婆。因为女的太壮了,男的时间长了遭不住。

孟觉晓想到的刚才蒙先豪在师母跟前的表现,不禁暗自庆幸一番。珠儿、双儿,自己遇见的女人都是那种乖巧听话的,幸福的男人果然大抵相同,不幸的男人,哼哼,各有各的不幸吧。心里为蒙先豪叹息了一会,把精力放在课堂上来。

“姤,既之意,此卦昭示着凡事皆由缘定,不可强求也。强求之合,如娶妻女壮,不可久长也。”蒙先豪的话听到孟觉晓的耳朵里,心道这么说来,女人长的壮,就该嫁不出去?或者只能嫁给那些更壮的男人?

一堂课下来上了半个时辰,蒙先豪才站起来道:“今日便到这了,各位回去好好琢磨,周易博大精深,非长年浸淫不可窥其门径。”

说罢蒙先豪径自去了,一干同学呼啦一下放了羊,大一点还好,收拾东西准备撤退,小一点的开始满课堂乱跑了。

几个年轻与孟觉晓相仿的年轻人凑到孟觉晓跟前来,为首一人拱手笑道:“在下岳西赵正!这位是祁门邵艺,这位是怀宁龙雨。”

这三人生的都是白脸俊秀,这个课堂里根本就找不出一个长的普通的学生来。孟觉晓心道,这课堂里的学生拉湖南卫视去,能把那些快男都比下去。

“见过诸位仁兄!”孟觉晓拱手笑道,为首的赵正嘿嘿一笑道:“孟兄,我等去个有趣的地方,可想一道去?”

“有趣的地方?”孟觉晓心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不会想拽着自己上青楼喝花酒吧?

“孟兄不必多虑,此处不远,就在坡下草庐处。”说着赵正遥遥一指,不过三十步之外,只见师母正扭着腰往那里去的背影,在小路上摇曳。



第五十七章中招


class="width">三位同学面露期待之色,孟觉晓心道初来乍到,要团结同志哈。(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团结同志的方式之一,就是加入到同志们中间去不是?想了想,孟觉晓没注意到这三人的目光躲躲闪闪的,见左右无事便点头道:“好!”

三人顿时露出喜色,前面领路出了书院,顺着小路往后面的坡下走去。因为没多远,四人一会便到了,只见那院子前挂了个匾额道“临江别院”。孟觉晓想来这是书院的分号,也没太在意。

见三位同学面露紧张之色,孟觉晓心里正奇怪时。竹篱笆的院子里,之前那童子林晓彤正在朝孟觉晓招手。孟觉晓虽然觉得这孩子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异样,但是小孩子能有啥坏心眼?如是想着,孟觉晓率先迈步进了院子。

那林晓彤嗖的一下冲上到门外,不等孟觉晓反应过来便带上院子门,然后扯开嗓子喊:“抓淫贼了!”

我靠!不是吧!淫贼这个称呼也太响亮了!孟觉晓心道着了人的道了,因为看见之前三位同学,飞也似的逃回了书院。

“轻信他人的下场就是杯具啊!还是大号的!”叹息一声,孟觉晓倒也不慌,反正横竖都这样了,逃是来不及了。

呼啦一下,主楼上突然探出几十个脑袋来,无一例外的都是美女,只是有大小之别。一个一个激动地喊道:“淫贼在哪里?”

孟觉晓咳嗽一声,正了正衣裳,朝楼上拱手笑道:“宣城孟觉晓,临江书院新来的学生。初来乍到,特来给各位姐姐妹妹问好,顺便问一声大家都喜欢吃点啥,在好备下一些零食,午后给姐妹们奉上一份见面礼。”

孟觉晓急中生智,脑筋一转一套话出来了。女孩子没有不喜欢吃零食的,这招肯定管用。

“怎么是你?”师娘从里头出来,下意识的伸手按住腰间的荷包。还道是孟觉晓晓得学费交多了,上门来要换的。

“孟觉晓见过师娘,适才听诸位同学道,新来的学生都得到别院来献上一份见面礼。

学生虽不富裕,一点零食还是拿的出手的。”

“有心了!”师娘笑了起来,这一笑如同盛开的玫瑰一般,说不出是妩媚。孟觉晓一时看的呆了也看清楚了,心道这师娘怎么看着只有十**岁少女模样?

师娘红玉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场面,轻轻的哼了一声,走到院子跟前,伸手使劲一推,吧嗒一声院门开了。这才回头往门边一站,嘲讽的笑着看过来。孟觉晓心道被人看穿了,连连拱手道:“失礼失礼!告辞告辞!”说着逃窜出门,出来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告诉那小猢狲,竹笋炒肉一顿,让他自己来领。”师娘的娇笑声在后面响起,孟觉晓不禁脚下加速,走的更快了。刚逃回书院,就见那蒙先豪站在院子门口,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看着他。

“先生好!”孟觉晓赶紧上前见礼,蒙先豪点点头道:“跟我来。”

跟着蒙先豪到了书房,只见那书房里到处都是书。三四个书架都摆满了不说,还有十几个书箱,有两个开着盖子里,里头也全是书。

“你既是新科案首,想来儒家经典必能熟读。我来问你,自觉最熟悉的是那一本经典?”蒙先豪问道,孟觉晓偷偷的观察他的脸色,见他面带不屑,心道此人有大学问,这是要煞一煞自己的傲气也未可知。

“学生粗通《论语》,别的不敢说熟读。”孟觉晓找了个最有把握的出来,心道不能叫先生看扁了,日后不好抬头。

“《论语》?粗通?”蒙先豪冷笑两声,随手拿起桌子上一本书来,正是《论语》。随意的翻开一页,蒙先豪道:“就是它了!你且听好,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此句何解?”

这句话古来被视为正解的解释大致意思如下,颜渊死,其父颜路请孔子卖掉车给颜渊做椁。孔子回答:有才无才,都是儿子。我的儿子鲤死了,就有棺无椁。我不卖车给他做椁后步行,是因为我做过大夫,不可以步行。因为做过大夫后出门步行,不符合周礼。

这是公认的正解,但是孟觉晓想到的是另外一个说法。一个出自明朝李汝珍笔下的颇有意思的解释。所以孟觉晓微微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该提出这个解释的观点?

孟觉晓这一犹豫,蒙先豪看在眼里,面露微微诧异之色。原本以为孟觉晓既然提出粗通《论语》,想必这么简单的话不会不知道正解。

蒙先豪并非为难孟觉晓,而是听周致玄把这孩子都夸到天上了,担心他心存傲气,借此打算看看这孩子的心性。如果孟觉晓在回答前露出谨慎的态度,想好以后再回答,而不是张口就来,蒙先豪接下来的话便不需要说了,如果这张口就来,蒙先豪还有后招。现在孟觉晓居然表现出来的是犹豫姿态,这让蒙先豪有点纳闷了。

这段文字难道还有别的意思么?我怎么没看出来?蒙先豪下意识的又看看书上的文字,丝毫新的发现都没有。蒙先豪想到孟觉晓院试的那篇文章,想到那令天下读书读了都会感到自豪的“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心里不禁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孩子是否会给自己一个惊喜呢?

蒙先豪昔日在翰林院的处境与周致玄相似,两人都是才高之士,惺惺相惜之余成了好朋友。但两人之间做到了真正的“和而不同”,经常为了一些见解上的分歧争的是面红耳赤。为此,周致玄曾把两人之间的关系比作韩愈和柳宗元一般。

“怎么?”蒙先豪脸上的冷笑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一种谨慎的矜持。

孟觉晓想了想拱手道:“好叫先生知晓,纵观《论语》,唯有此处学生有不明之处。今日正好请先生为学生解惑。”

蒙先豪听着心里咯噔一下,心道果然是这样。下意识的又看了看书,希望能看出点别的来,可惜他还是没看明白,这段话还能做何解释。

“你且道来!有何不明之处?”蒙先豪只能是等着孟觉晓出招。

孟觉晓拱手道:“此句之意,古今各家注解大致相似,学生不缀复述。然每每读于此处,学生另有管见于心,查遍古今注释而不得解。学生向于此书前后大旨细细参详,以为颜路若因贫而不能买椁,为何单求夫子卖车?难道圣人家中,除车之外,无有它物可充椁资?既是相求他人,如何好指明相求之人出卖何物,此处不合常理也。及至夫子所言,鲤死也是有棺无椁,我不肯徒行,以为之椁。如照上文注解,又是卖车卖椁之意。何以当日鲤死之时,夫子注意要卖的在此一车?颜回死,颜路何以在意要卖的还在此一车?颜路既能制棺,岂难制椁?且下章又有门人厚葬一说,何不以厚葬之财买椁?而硬求孔子卖车?这是何意?”

说到这里,孟觉晓停了下来。拿眼睛真诚的看着蒙先豪。

蒙先豪嗯的一声,伸手去摸下巴上的胡子却一根毛都没摸到。孟觉晓在才注意到,那下巴上光溜溜的连常见的胡子茬都没有,想来是拔胡子的后果。

“此处,你以为该做何解?”蒙先豪一时半会也拿不出答案,这地方千百年来,还真没什么人注意到。李汝珍注意到了,并且在《镜花缘》中提了出来。但是最后也没有给个定论,可见也只是心存疑虑,而未敢决断。

“颜回死,子曰:噫,天丧矣!天丧矣!可见圣人情之深切,何以熙此一车?学生管见,以为此处可否做如此解释,颜路所求者非子之车也,乃求以车之木制椁。学生历考典籍,不得其说,引以为恨至今。望先生教我!”

说到这,孟觉晓总算是停下了。蒙先豪面露难色,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是正解?

之前是孟觉晓中了同学的招,这会是蒙先豪不小心,反中了孟觉晓的招。



第五十八章游侠儿


class="width">孟觉晓很想看看,这个周致玄口中干过翰林院编修的大才,究竟会怎么来回答这个问题。(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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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蒙先豪久久沉思不语,表情凝重但并不觉得不正常,也没觉得他有什么被难住后生气的前兆。

“此处,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取舍!”这是蒙先豪沉思许久之后面色坦然给出的答案,孟觉晓听顿觉如高山在前,肃然起敬。人这一辈子,最常说的就是三个字“不知道”,但是有时候最难说出口的,也还是这三个字“不知道。”

面对自己的学生啊!蒙先豪面不改色的说出了“不知道”三个字,孟觉晓突然觉得自己看懂了眼前的这位大儒。或许只有真正做学问的人,或许只有蒙先豪这样的,才能在这种场合下说出这三个字吧?

“好一个粗通《论语》,能于此不显眼处有此见解,可见你读书之仔细。”蒙先豪突然笑了起来,面露得意道:“周兄当真是送了某一份大礼,哈哈哈!”

“先生过奖了!学生此刻明白周先生送我来此处读书的意思了。”孟觉晓在盛赞之前,不敢倨傲,反而恭敬的回答了这么一句。

蒙先豪听了不禁好奇笑问:“何解?”

孟觉晓恭敬的答道:“周先生让学生追随先生,不但是要做学问,还要学先生的为人。”

这句话让蒙先豪沉默了,低着有慢慢的走回到书桌之前,无意识的摆弄着一本书。好一会才低声叹息道:“当年某托病还乡之时,周兄曾力劝某留下,某还笑他迷恋权势。~~~~嘿嘿,今天看来,倒是某没能看懂周兄的一片苦心。”

说着蒙先豪突然笑道:“如果将来你做了官,时奉朝中权臣当道,你会如何应对?”

孟觉晓稍微想了想,毫无保留的说出心里话道:“学生会努力保护好自己,留着有用之身等待一个机会。”

“圣上圣明,你待如何?圣上昏聩,你又待如何?”蒙先豪连续追问,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孟觉晓站在蒙先豪的面前,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坦荡感,有一种说真话的愉快。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就作答。

“圣上生命,在外则照拂一番黎民,在内则竭力做好分内的事情,君有误则进言谏之。”说到这,孟觉晓沉思了一番,好久才低声叹息道:“如圣上昏聩,在外则竭力归内,在内则以诱导为主,投圣上所好,待权柄在握再言其他。”

这个答案让蒙先豪听的是目瞪口呆,这个答案与他的人生理念相去甚远。蒙先豪是一个不会轻易否定他人的人,不敢认同却又隐隐觉得孟觉晓这番话是有道理的。还乡教书这两年,蒙先豪曾彻底的反省过自己在朝中的得失。离开了,确实能眼不见心不烦,但是看不见,并不等于不存在。离开,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或许周致玄说的才是对的,“留下,就有希望。离开,则是逃避。”

蒙先豪久久不语,末了无力的转身一手按住书桌上,一手轻轻挥了挥示意孟觉晓离开。孟觉晓不知道一番谈话最后是这个结局,蒙先豪背对着他,却依旧恭敬的拱手道:“学生告退!”

出了书房,孟觉晓往回走,一路上仔细的想自己说的话,发觉没有任何一句是假话,孟觉晓便也坦然了。对待蒙先豪这样的人,跟他说假话会觉得亏心的。

从书院到住所,不过两里地。走回去慢一点也就是十分钟以内的事情。一路之上要穿过一条繁华的街道,行至一处酒楼前,突然一阵喧哗,酒楼里一个人从二楼上摔了下来,正落在孟觉晓的面前。

孟觉晓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一步,这时又见楼生跃出一名汉子,身形矫健,五米左右的二楼上跳下来,竟然毫无异常,稳稳的站定于酒楼之前。

此人身材与庄小六相仿,按照现在的说法在一米七出头,站在酒楼门口那汉子抬手一指酒楼大门对着里头喊道:“贼厮鸟,莫道你们人多小爷怕了,楼上展不开手脚,带了卵子的便下来与小爷厮打。”

仔细看看这汉子,但见他头发散乱,嘴角淤青,面色狼狈却气势不减。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这汉子声音洪亮的又骂道:“秃头三,怎么在里头做起了缩头乌龟?小爷在此等你,怎么怕了小爷么?怕了便给小爷滚出这条街,日后莫叫小爷撞上,撞见一回打一回。”

酒楼内有一沙哑的声音响起道:“兄弟们抄家伙,废了方浪那厮。”

话音刚落,楼里冲出来七八个泼皮,人人手里不是棍棒便是板凳,拖在最后的手拎一把尖刀,看着像是杀猪用的。

跟在孟觉晓身后的庄小六见状,立刻上前挡在孟觉晓身前。街上行人一阵鸡飞狗跳,顿时散出一片空地来。但见那叫方浪的汉子一弯腰一抬手,一块青砖飞了出去,正中酒楼出来的一名泼皮面上,哎哟一声捂着脸倒下后,方浪一转身从街边的一家小吃摊上捞起一条板凳,虽然只有一个人,却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

这一顿打,一点都不精彩,可以说完全是一场烂仗。方浪手里一条长凳使发抡圆了,冲在最前的一名泼皮躲都没机会躲便挨了一下狠的,直接摔倒在一边。几乎同时,方浪的肩膀上也挨了一下棍棒,被打的身子一歪。

这厮倒是个狠角色,吃了一下却也不肯退后,手抓长凳一腿往前一抡,前方七八人竟然纷纷躲避,大有无人敢上前之势头!

这时最后出来的手拎尖刀的秃头那破锣嗓子又喊:“并肩子上,灭了这厮。爷爷请客,吃醉春楼。”

一干泼皮复又上来,方浪看着独木难支,却依旧不肯退后,几次被棍棒砸中,却每次板凳下去便能打翻一个,端的一个“狠”字了得。见方浪勇猛,余下三五个泼皮不敢再上,只是虚张声势的手舞棍棒。

那秃头怪叫一声,趁方浪一个踉跄之际,手里尖刀扎来。眼看方浪力气没了,想躲又躲不掉这便要血溅当场。



第五十九章 文韩武林


class="width">“贼囚攮!”但见那累的跟条死狗似的方浪,连挪步都难了,危机关头却能猛的一偏身子。www.65txt.com<<>>这一偏躲开了要害,但是大腿上却没能躲开,生生的吃了一刀。

“小六!”对这个叫方浪的汉子颇为欣赏的孟觉晓看不下去了,低沉的喊了一声。

庄小六本来就跃跃欲试的,只是没有孟觉晓发话不敢上前,此刻得了首肯,如同闪电一般的窜了上去。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条软鞭,嗖一下带着风声那软鞭狠狠的抽在那持刀的手上了。那秃头哎呦一声惨叫,刀子落地。挨了一下的方浪,此刻居然还有余力,一手捂着伤口上喷涌的血,另一手抄着一块不知道从哪寻摸来的青砖,上前照着那秃头的面门上就是一下。啪的一声的脆响!

孟觉晓看着不禁皱了皱眉头,扭头不忍心看了。心道这厮打架怎么就喜欢拍人的门面。

余下几个泼皮,见为首的秃子被人放倒,顿时愣住了。再看那庄小六怒吼一声,照着最近的一个泼皮又是一鞭子,这一下狠狠的抽在肩膀上,那泼皮惨叫一声,似乎锁骨都断了,整条肩膀一松,人软绵绵的倒下。

几个泼皮见势不妙,立刻哄的作鸟兽散。挨了刀子的方浪,一屁股坐地板上,伸手扯下衣衫上一条布带,给麻利的给自己扎上伤口。一看这手法,就是老受伤的。

孟觉晓想想没上前,庄小六走到方浪跟前,瓮声瓮气的问:“死不了吧?”

那方浪听了顿时拱手笑道:“死不了,这位小哥好身手,在下方浪,大恩不言谢,日后定当报答。”

庄小六摇头道:“我不要你报答,我们家少爷让我出手的。要报答你报答他吧。”

方浪这才注意到站在街对面的孟觉晓,挣扎着一瘸一拐的过来,伤口处犹自在往外冒血,染红了一片衣衫。<<>>方浪疼的龇牙咧嘴的朝孟觉晓拱手道:“在下方浪,是个游侠儿。今日不是少爷仗义援手,怕不是要横尸街头。”

孟觉晓没有答话,而是四下看看,见前方有一药铺,对庄小六道:“扶他去药铺包扎,我先回去了。”交代完庄小六,孟觉晓才对方浪笑道:“好勇斗狠,如是为了生活,倒也无可厚非。只是你这种斗狠法,似乎有待商榷。且去包扎吧,日后有缘再见。”

“那位少爷可否留下姓名!”孟觉晓说完便走,方浪在后头扯嗓子喊了一声,孟觉晓头也没回,只是举手摆摆。

庄小六低声道:“莫喊了,我家少爷是读书人,新科的院试案首。”

方浪听了不禁吃惊道:“原来是个秀才老爷,倒是难得的紧。”

庄小六扶着方浪进了药铺,丢下两串钱也径自去。那方浪见了张嘴欲喊又闭上,只是默默的带着感激看着庄小六离开,眼瞅着人影要转过街角,方浪扯开嗓子喊:“这份恩情某记下了,日后一定报答。”

游侠这个名称,在古代可没武侠小说里那么响亮。所谓游侠,有点黑社会的性质。方浪便是这怀宁城里的游侠儿,每日在这条街上讨食。只因他为人仗义,也不怎么离开这条街到别处滋事,但也不许别人来这条街上讨食,一直以来靠着这条街倒也过的逍遥。不曾想,城南有一伙泼皮,为首的叫秃头三,也是在市面上讨吃食的青皮混混。为了地盘,秃头三带人在酒楼上堵住了喜欢独来独往的方浪,这才有了之前的一场拼杀。

回到住所,珠儿备好午饭等着。吃完饭孟觉晓想到今日被人捉弄一事,不禁暗暗苦笑,还欠着别院那帮子女娃一顿零食呢。于是便吩咐珠儿,回头到街上买些女孩家喜欢吃的零嘴儿。饭后回书房看书,这是孟觉晓来到这个世界上养成的一个习惯,前世的积累并不足以支撑孟觉晓走的太远,只有今生加倍努力才能赶上别人的步伐。

看看自己来带的几十本书,比起蒙先豪的藏书真是沧海一粟。孟觉晓读书范围主要还是在于四书五经,学别的孟觉晓觉得也没啥用处。读书对于孟觉晓而言,就是为了科举!到怀宁来读书,见识了蒙先豪的之后,孟觉晓深感周致玄或者才是更应该自己追随学习的人。

蒙先豪固然让人敬仰,但是他这种陶渊明似的选择,并不为孟觉晓接受。前世就稀里糊涂的过了三十年,但那时的日子不是好混么?每天看看书,上上网,聊天打屁一天时间很快就昏过去了。今生的世界,想打发时间不是没办法,但是孟觉晓觉得浑浑噩噩的过一生,不是白来一趟了么?来了,总该留下个名字吧。

看了一个时辰的书,孟觉晓拎着零嘴出门来,往书院走来。院子里一群孩子正在玩,其中就有之前那童子林晓彤。

林晓彤见了孟觉晓,不禁有点慌张的掉头就跑。孟觉晓见他进了侧屋,想想也跟了过来。站在门口道:“孟觉晓求见师娘!”

没一会师娘红玉出来,看见孟觉晓便笑道:“我说那小猢狲怎么躲到里屋去了,原来是你来了。”看见孟觉晓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红玉便笑道:“你倒是实诚,东西放下吧。对了,有的话忘记告诉你,这里每天只上上午半天的课,下午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的可以在家呆着。还有那别院里住的都是女学生,以后别乱闯了。”

孟觉晓晓得事情过去了,心里一阵轻松,连声笑道:“多谢师娘宽厚。”

那红玉嘴角一撇道:“别师娘师娘的叫,我也大不了你几岁,叫红玉姐吧。师娘是那小猢狲瞎叫的,我哪有当师娘的命。”说着红玉看了看主屋那边,笑着转身走了。

这其中一定有一笔糊涂账,孟觉晓搞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信步走进教室,里头有十几个学生在看书,看见孟觉晓进来,这几位不约而同的朝他笑笑。

之前那三位捉弄孟觉晓的学生不在其中,孟觉晓心道他们怎么会听那童子的话来捉弄自己?正犹豫之间,一个同学笑着上前来,拱手笑道:“在下芜湖**,孟兄的大作在下拜读过,真个是花团锦簇一般。孟兄案首之名,当之无愧。”

孟觉晓连忙拱手客气道:“过奖!在下初来,日后还请张兄多多关照。”

**也是一副白脸小生的模样,个头比孟觉晓还高少许。见孟觉晓客气,**微微一笑道:“孟兄可否方便到外面一叙,有点文章上的事情请教孟兄。”

这话一听就能明白,不是文章上的事情要请教,而是有的话这里不方便说。孟觉晓当即点头道:“有何不便?如此,我二人到街上寻一处所在,边喝边聊便是。”

请客吃饭从来都是打开人际关系的不二法宝,孟觉晓两世为人,想搞好关系办法还是有不少的。**也不客气,嘿嘿一笑道:“如此,累孟兄破费了。”

两人说着出了书院,走了一会之后**回头看看,确定没人跟来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孟兄有所不知,蒙先生曾高中状元,这书院里大半学生都是金陵来的权贵子弟。适才那童子,便是金陵林家的长孙。捉弄孟兄的那三位,其父兄也都在金陵城内为官。”

“林家?哪个林家?”孟觉晓听着不自觉的反问一句,**笑着接着道:“当今还能有哪个林家?自然是太祖麾下第一大将林仁肇的林家。所谓太祖麾下‘文韩武林’,指的的就是两朝太宰韩熙载,北进中原第一人林仁肇。孟兄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第六十章 两个问题


class="width">孟觉晓对历史上的林仁肇了解不多,见**面露惊讶,笑道:“怎么?我一定要知道他么?孟家时代都是寻常子弟,这朝中之事不知道又有何要紧?”

**听了一愣道:“也对,寒门子弟要想出人头地,还得靠自己的努力。(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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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随意找了个酒楼,进去要了位置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壶酒,便吃边聊。孟觉晓有心想通过**了解这书院的人际关系,热情的招呼**吃喝。**看着也是个爽快的人,一点都没有跟他客气。

“之前听说孟兄乃小三元的案首,还道是那等傲气难亲近之人。”**喝了几杯酒后,脸红了话也多了。孟觉晓要的正是这种效果,招呼他又干了一杯。

“张兄,怀宁城距离金陵不近,为何金陵城内的权贵把子弟送到此地求学?”

**听他问起这个,露出纳闷的表情道:“这个真的不知道,在下乃商贾之家出身,父母盼着能读书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在下在芜湖读书十年,总算是中了个秀才,前次秋闺铩羽而归,听闻蒙先生曾中状元又开了书院教学,便到此地求学。别的不说,沾一沾状元公的仙气也是好的。”

“哦,蒙先生课上的如何?”孟觉晓又问,**听了呵呵一笑道:“你也听了一课了,觉得如何?”

孟觉晓上午就没专心听课,这会子哪里说上子丑寅卯来?**话锋一转道:“呆长了你就知道,先生教学,其实更重引导。每三日先生会出一题,文章教上去后,先生看了会批语,让你去读什么书。所以,课堂上先生讲的如何大家并不在意,关键是文章上的批语。”

两人谈的甚是热络,提起那些权贵弟子时,**不禁嘿嘿冷笑道:“一群口气比本事大,眼高手低的家伙。捉弄你那三人,便是金陵城官员的子弟。他们要讨好林家,连个**岁的孩子都能使唤他们。那林晓彤在书院里,从不见他读书,整日就知道玩。先生也不怎么管他,如此顽劣下去,枉为林仁肇第四代孙。”

很多了**的傲气便露了出来,年轻人哪个有点本事不傲?孟觉晓也傲,只是更善于隐藏自己不了。两人喝了一壶酒便散去,临行前**嘿嘿笑道:“孟兄之才如此平易近人,这个朋友在下交定了。回头跟书院里那些寒门子弟言一声,日后皆以孟兄马首是瞻。”

**摇摇晃晃的走了,孟觉晓还是体会他最后一句话,最后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感情这些寒门子弟,平时没少被那些权贵子弟欺负,缺少一个带头人领着跟那写权贵子弟叫板呢。这**直接把主意打到孟觉晓的头上了,只是孟觉晓很奇怪,为毛这家伙会看好自己?

“我也是寻常人家出身啊!”嘀咕一声,孟觉晓觉得有的问题还是要弄明白,回到住所内躺床上想不明白,见天色不早,吩咐珠儿烧两个拿手菜,找食盒装好了,稍带上两壶好酒,由庄小六拎着跟着,两人出了门奔着周府而来。

周府与往日一般大门闭着,孟觉晓敲门后开门的还是那老汉。孟觉晓笑嘻嘻的递上两壶酒道:“大叔,这是孝敬您的。”

那老汉接过酒,满心欢喜的笑道:“你这孩子,太客气了。老爷有交代,但凡是你来了,一律不得拦阻。快进去吧,老爷在书房批文。”

孟觉晓让庄小六回去,自己拎着食盒进来,书房里周致玄看见孟觉晓只是微微抬头,继续忙着批阅面前的文件,孟觉晓也不着急,见书房里有小桌子,便招呼老汉拿来碗筷。周致玄忙他的批阅,孟觉晓径自摆好酒菜碗筷后,默默的走到周致玄的书桌一侧,躬身站着等候。

瞅见周致玄批完一份文件,正欲拿起另外一份时,孟觉晓恭敬的说道:“先生,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周致玄呵呵一笑,无奈的放下手里的文件道:“也好,就吃你一顿。”

孟觉晓道:“我带着的小妾烧的一手好家常菜,学生见师母没在,便自作主张让小妾烧了菜送来。”

周致玄点点头,走到小桌子前,拿起酒壶嗅了一下道:“这女儿红得有二十年以上了。”

孟觉晓道:“买的时候,那店家倒是这么说的,学生也不在行,不过那是一家城里的老店了,想来不会砸自家的招牌。”

周致玄也不客气,坐下一番吃喝。孟觉晓在边上也不动筷子,只是给周致玄斟酒。周致玄倒也坦然的接受孟觉晓的服务,待了吃饱喝足了,丢下筷子接过孟觉晓奉上的茶杯,转回书桌前坐下。

“好了,你有什么疑问现在可以问了。”周致玄往日平淡的目光,瞬间绽放出一种锐利的神采。给人一种洞悉世情的睿智的感觉。

孟觉晓见状也是一副理所应当如此的表情,周致玄要是猜不出他有问题,又怎么能配的上做孟觉晓的老师呢?

“先生,觉晓有两个疑问!第一,金陵权贵为何把子弟送到书院?”

周致玄听了第一个问题不禁露出满意的微笑,站起走到孟觉晓的跟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很好!从你的文章来看,你是一个善于思考的学生。这第一个问题问的好,本来不想告诉你的,现在觉得你有资格知道答案。金陵权贵把子弟送到书院,是为了保护蒙先豪。”

“保护?”孟觉晓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对!保护!当年蒙先豪在御史的位置上,上奏章弹劾楚王十大罪状。皇上留中不发,楚王闻之立刻发动手下搜罗编织罪名,一面群起弹劾蒙先豪,另一面楚王则亲自出面宴请蒙先豪,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架势。蒙先豪见皇上迟迟没有决断,一气之下托病辞官,皇上答应了他的请求。蒙先豪回乡后休息了一段,开了这个临江书院。书院还没正式开张呢,兵部尚书林志全便把孙子送到了蒙家。皇上知道这个事情后,在朝会上笑着说,状元公开书院,倒是一件好事。”周致玄说到这里便停下,笑着看着孟觉晓的反应。

孟觉晓一番沉思,略带迟疑的低声道:“林大人想必是与蒙先生交好,故把长孙送至书院,让一些人有所忌惮。皇上则是在朝会暗示群臣,想必那些如老师一般只知道有皇上而不知其他的官员,都把孩子送到书院来了。”

周致玄满意的点点头道:“好了,你可以问第二问题了。”

孟觉晓松了一口气,刚才的猜想还真的有蒙的性质。还好猜对了,接着问:“那个叫红玉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来路?林晓彤称之为师母,她却对我说不要叫她师母,她没那个福分。”

“你说红玉么?嘿嘿,她是楚王硬塞给蒙先豪的做妾的!”周致玄说着一阵连连冷笑,孟觉晓一听便呆住了,本能问:“蒙先生没有家室么?”

“有,但是在他辞官回乡的途中,一家上下三十余口,被水贼杀的就剩下他一个。蒙先豪还是红玉带着跳了江才逃出升天,留下一条性命。”周致玄说着脸上猛的露出一片悲愤之意,声音微微发抖。



第六十一章该怎样怎样


class="width">睡眠一直很好的孟觉晓失眠了!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总是想起周致玄的话!蒙先豪的一家三十余口都没了,知道是谁做的,但是又能如何?蒙先豪能逃出一条性命来,却看着一家人死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楚王的报复何其残酷!让你死,倒是解脱了。

有的事情知道和不知道完全是两个概念!不知道,可以心安理得的在临江书院读书,知道了!孟觉晓仿佛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天坑之前,再往前一步就掉进那黑咕隆咚深不见底的坑中。

周致玄对孟觉晓说这些,无疑是在让孟觉晓做出一个选择。同时也道出了另外一个事实,楚王的跋扈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蒙先豪在经过这么一场劫难之后,居然还能开书院教授弟子。这需要多么强的心理素质啊!想到这个,孟觉晓对蒙先豪的看法又加深了一些。

究竟是怎么睡着的,孟觉晓忘记了。一夜的迷糊没有答案,这才是孟觉晓感到挣扎和纠结的地方。早晨起来的孟觉晓显得有点呆滞,珠儿心里担心却不敢问。一直到孟觉晓坐在餐桌前端起稀饭突然笑了笑时,珠儿这才发问。

“相公怎么了?”

孟觉晓其实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老子是穿越的,这条命都是白来的。两世为人了,还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那活着还有个什么劲?管他楚王齐王,凭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事情就是了。

“没事!”孟觉晓简练的回答!

踩着竹林之间小径上的晨露,孟觉晓夹着两本书慢慢的走向书院。走到书院的门前,看见站在台阶上微笑的蒙先豪,孟觉晓微微躬身道:“先生早!”

蒙先豪笑着点点头道:“进去吧!”后来孟觉晓才知道,每天早晨,蒙先豪都会站在台阶上,看着一个一个的学生走进课堂。

简单而平静的书院生涯开始了!知道一些事情之后,孟觉晓在书院之中显得更加的低调。对同学不论出身贵贱,总是和气平淡的对待,丝毫没有露出半点小三元案首的傲气。

有个小三元的名头戴着,课堂时间结束后,经常会有同学拿一些问题来问孟觉晓,每一次不论询问的同学出身如何,孟觉晓总是很有耐心的为之解答。孟觉晓表现出来的谦恭与之前的预想相去甚远,寒门弟子们本能的对这个为人谦恭表现优异的同类有一种亲切感。几天下来,只有林晓彤身边的几个人对孟觉晓还有点冷淡,其他人对孟觉晓都比较正常。

天气渐渐的暖了,绿色覆盖覆盖了原野。不知不觉之间,孟觉晓在林间书院的日子过去了十天。这一日放学后交了文章,孟觉晓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一直对孟觉晓不太热情的林晓彤凑到了跟前来。

“诶,原来你那么出名啊!”林晓彤显得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小脸蛋红红的,看着特招人喜欢。孟觉晓见他站在跟前,没能忍住伸手捏了捏林晓彤的脸蛋,这个亲热的动作林晓彤居然没有抗拒,反而龇牙咧嘴的笑了。

“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孟觉晓呵呵呵的笑问,林晓彤揉了揉被捏的脸颊,用佩服的眼神看着孟觉晓道:“他们说《咏梅》《元夕》都是你填的,这两首词我爹特喜欢。你不知道,京城里那些哥哥们,填两首狗屁不通的词还喜欢到处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倒好,这么出名还窝在这里。换成是我有你这个本事,早就不读这个憋气的鸟书了。”

孩子终究是孩子,这一点孟觉晓两世为人清楚的很。想想当朝尚书能把长房长孙送到这来来,有这样的人言传身教,孩子还能差到哪里?

“书到用时方恨少!以后你就知道了!”孟觉晓笑着揉了揉林晓彤的脑袋,林晓彤也不躲开,只是微微皱眉。

这时之前捉弄孟觉晓的三个同学也笑着上前拱手道:“孟兄好!”

说实话孟觉晓是不怎么看的起这三位的,不过想到他们能被家里送到这里来,想必不是家中太受重视的孩子,毕竟不是每个家庭都能像林志全那样。

拱手微笑,孟觉晓道:“三位仁兄好!”说完便收拾东西要走,林晓彤突然跟上,拉着孟觉晓的袖子道:“我想去你家玩,可以么?”

孟觉晓没有多想,回头笑道:“可以啊!”

林晓彤见他答应了,立刻眉开眼笑道:“那好,你去找师娘求情,她总不让我离开书院。”

嘶!孟觉晓觉得一阵牙根疼,感情这孩子在这里等着呢。本不打算答应,不过见林晓彤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心道这孩子想来难得出门一趟、

“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乖乖的跟着我别乱跑。”

林晓彤听着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连声道:“嗯!嗯!”

来到侧屋跟前时,林晓彤嗖的一下窜进屋子里,没一会拽着红玉出来了。“师娘,我没骗你吧?孟师兄答应带我去他家玩!”

红玉看着孟觉晓,讳如莫深的笑了笑道:“你知道晓彤的身份么?”

孟觉晓平淡的回答:“知道!这和我带他出去玩有关系么?”

“他的安全你能保证?”红玉陡然间脸色就变了,变的冷峻严厉。语气也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姿态,还真有点师娘训学生的意思。孟觉晓对此反应平淡,微微一笑反问道:“他的安全,需要我来保证么?”

红玉看着孟觉晓平静的表情,显得有点烦躁的样子,回头瞪了一眼林晓彤道:“没良心的小猢狲,滚吧!”

林晓彤一声欢呼,拽着孟觉晓就跑。出了出院孟觉晓感觉怪怪的,之前红玉脸上的烦躁,让他有点迷惑了。红玉无疑是楚王安在蒙先豪身边的钉子!这样一个角色,为啥给人感觉就是一个相对辣一点的少女呢?她应该很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才对啊!

孟觉晓是个喜欢思考的人,想的越多,自然也就有更多的未知和疑问诞生。

林晓彤终究是个孩子,兴高采烈的跟着孟觉晓出了书院。孟觉晓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缀着两个步履稳健的青衣汉子,心道这才是正常的。

开心的林晓彤跑在前面,追一追蝴蝶,抓一抓蜻蜓,一幅小鸟出笼的欢快。

林晓彤的活泼感染了孟觉晓的情绪,天气晴朗,东风和煦,头顶的天蓝的透明,周围的竹林绿油油的随风而动。远处的青山翠绿,低处的长江滚滚,交融出一幅春天的图画。如此景致,难道还不是让人愉快的理由么?

“去他娘啊!老子该怎样便怎样!”孟觉晓呵呵一笑,在心里对自己如是说。抬头对前方的林晓彤喊:“臭小子,你慢一点,当心摔着。”

被骂了一句的林晓彤也不生气,回头张嘴笑了笑,露出两颗门牙掉落后的笑容。难怪之前说话有点漏风!



第六十二章 三年报仇


class="width">林晓彤是个骄傲的孩子,但再骄傲他也是个孩子。(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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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发现孟觉晓真的很牛叉,做人还很随和的时候,很容易就对孟觉晓产生了好感。孩子都是喜欢玩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红玉对于林晓彤的限制,都是对一颗童心的约束。林晓彤无疑渴望摆脱这种束缚,所以他利用了孟觉晓,只不过这个被利用的家伙看起来比较开心罢了。

难得出书院的林晓彤很快被街上的繁华吸引了,只要是没见过的,都想去看看。遇见想吃的或者想玩的,便会回头期待的看着孟觉晓。每一次孟觉晓都是笑眯眯的掏出钱来埋单,林晓彤手里和嘴里很快都没了空闲。

买的东西实在拿不下时,林晓彤还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孟觉晓,于是庄小六的手里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草编的蚂蚱,竹子做的风车,带着四个轮子的玩具狗等等。

林晓彤玩的开心,孟觉晓看着也开心。孩子的世界无疑是简单的,孟觉晓喜欢这种简单的愉快。

正走着呢,突然身后一阵骚动。孟觉晓一回头,见之前两个青衣汉子一人拧住方浪的一手。这厮也不抵抗,只是笑嘻嘻的对两名高手道:“二位误会了,小的没有恶意,且与孟公子是相识的。”

孟觉晓见是方浪,便笑着过来道:“放开他吧!”

两名青衣汉子不肯放手,都拿眼睛看着林晓彤。孟觉晓微微露出不快,林晓彤打着饱嗝过来,脸色一沉对两名高手道:“怎么?没听见孟大哥的话么?还不放人?”

这一瞬间,林晓彤的气势完全不像一个孩子。这是一种生下来就在权势的保护下浸淫出来的气势!两名高手放开方浪,林晓彤又道:“以后孟大哥的吩咐,就等于是我的吩咐。”

林晓彤说罢朝孟觉晓讨好的笑了笑,孟觉晓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叹息一声道:“你不该给他们脸色看的,他们是出于对你的忠心才会这样做。记住,以后你是注定要做大事的人,任何时候都不要辜负别人对你的忠心。”

林晓彤听了这番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两名高手听了却不禁为之动容,都朝孟觉晓投来异样的目光。-====-之前他们看孟觉晓的时候目光如刀子一般,现在则变得柔和多了。

被松开的方浪笑嘻嘻的上前拱手道:“见过孟公子,一直想给您道谢来着,只是这伤一直没好利索,倒显得小的没了礼数。”

孟觉晓对他道:“好了,你既然已经谢过了,便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方浪听了连忙笑道:“小的能有啥正经事情做,不过是每日在这街上厮混。孟公子出游,小的别的本事没有,这怀宁城里没有不熟的地方,给您跑个腿可谓姓何的嫁给姓郑的——正合适。”

这家伙还一套一套的,孟觉晓想到那日此人的勇悍,心道这等汉子整日在街上厮混倒是可惜了。心里不由生出一些念头了,于是便笑着点头道:“也好,我们要去城隍庙看看,前头带路吧。”

方浪在前面带路,这一路上倒是轻松了许多。方浪长年在城里混的,对这里的情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别看他打架的时候彪悍,一起游玩时倒是有说有笑的,言语也风趣,专捡一些市井之间的趣闻来说。几乎是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能说出一段来。

林晓彤性子活泼,倒是很快就喜欢上方浪,一路上东问西文的,每一次都能在方浪这得到一个答案。

玩到正午时孟觉晓找了个酒楼进去,叫了酒菜大家吃喝。见那两个高手站在门口不进来,孟觉晓便给林晓彤使个眼色。这孩子倒是机灵,立刻明白过来,对那两名高手道:“老张、老肖,进来一起吃饭。”

两名高手多少有点意外,但还是进来坐下吃喝不提。一直玩到下午三四点的模样,孟觉晓才把游兴为止的林晓彤送了回去。

回去的时候方浪倒是一直跟着,给送到家门口时方浪这才告辞。孟觉晓叫住他问:“方兄弟,有句话说了你别不高兴!”

方浪听了一愣,连忙笑道:“小的是个粗人,孟公子有看不下去的地方只管言声,以后小的一定注意。”

孟觉晓想了想道:“方兄弟,我看你是个性情中人,所以直说了。你这整日在街上厮混,也没个正经营生的,难道也不图个日后长远的打算?”

方浪听了好一会不说话,最后朝孟觉晓嘿嘿笑道:“小的知道公子是好意,只是,唉。不说了,告辞!”说着方浪拱手走了。

是夜,孟觉晓照例看书看到深夜,正准备休息时,忽听有人敲门声。珠儿听了正欲出去,孟觉晓拽住道:“我来!”

走到门口孟觉晓小心的问:“外面是哪个?”

“孟公子,小的是方浪!”

孟觉晓一听这话,便打开门来,只见方浪浑身是血的进来。孟觉晓给吓了一跳,身后珠儿手里的蜡烛吧嗒一声掉地上来。

“公子莫惊,小的实在没去处了,这才来此叨扰。公子如有不便,在下立刻就走。”方浪面露惭愧之色,期待的看过来。孟觉晓飞快的把门关上,对珠儿道:“去拿一身衣服来与方浪换上。”

领着方浪到了书房,孟觉晓这才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你说清楚?”

方浪嘿嘿一笑,脸色阴森森的冷笑道:“小的今日了了一桩心愿,手刃了一个仇家。嘿嘿,为了这一天,小的足足等了三年。……………………。”

方浪说出了一段往事,三年前的方浪喜欢上一个卖豆腐的女孩,一向只知道鬼混的方浪,因为这个女孩开始转变。那女孩也喜欢方浪,两人之间偷偷的拉过手,约会过几次。方浪向那女孩保证,一定攒够钱开个买卖,好向那女孩家求亲。一对普通的年轻人编织的情感美梦很快就破碎了,没多久那女孩的父亲一场病下来,小本经营的生意做不下去了。这时租女孩家门面的富商上门逼债,原来这女孩家做生意的本钱也是父亲给富商借的。那富商提出让女孩给他做妾,女孩父亲不肯答应,可是架不住父亲在病床上连吃药钱都没有。女孩倒是想到了方浪,可是那时方浪跟着一条船押货去了上江。万般无奈之下,女孩偷偷答应了富商的条件,方浪兴冲冲的回来之后得到这个消息,除了怪自己没用之外,一点办法都没有。一场宿醉之后,方浪大病了一场。

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病好后,方浪听见一个噩耗。那个相好的女孩子死了,死因是那家富商的婆娘善妒,富商是偷着娶的女孩。得知丈夫在外头养了小的,那婆娘带人寻上门,把女孩活活打死了。女孩的父亲告到衙门,那富商使钱买通衙门,反倒打了女孩父亲三十板子,判了个女方嫁出去死活自然由男方决定,女孩的父亲属于寻衅滋事。还念其丧女,从轻发落,打了板子便放人回家,不然还要下大狱住一段。

方浪知道这个事情时,那富商已经带着婆娘到外地做买卖,方浪怎么都找不到消息。满腔仇恨的方浪只能守株待兔,巧的是下午方浪刚回去,便得到消息,那富商一家在外面发了财回来了。

怎么动手方浪在脑子里预演了无数次,也曾多次到富商家里踩探。趁夜深潜入那富商家,一家人都睡死了,方浪摸进卧室,用枕头盖住口鼻,尖刀在脖子上一抹,麻溜的杀了这对夫妻,神不知鬼不觉的退了出来。

杀人之后方浪出来反倒迷茫了,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想来想去他想到孟觉晓,便上门来,心道本来那日便要横尸街头的,孟觉晓让庄小六出手救了他,到时候即便孟觉晓报官拿去,也不算亏了自己。

听完方浪的话,孟觉晓一阵沉默,心里斗争非常激烈。不管怎么说,方浪都是杀了人犯了法。按道理孟觉晓应该报官,可是另外一个念头在孟觉晓的脑子里非常的强烈,这是一个仗义多情的汉子,不能就这样毁了。再说,他杀的也是为富不仁草菅人命的家伙。

珠儿拿着一身衣服进来,孟觉晓总算是拿定了主意。示意珠儿出去,方浪换好衣服后孟觉晓拿出一叠飞票递给方浪道:“你去河间府北大营军中找一个叫曹毅的人,就说是我让你去的。这一去改名换姓以后就不要回来了。”

方浪拿着飞票,眼睛一红,扑通一声给孟觉晓跪下道:“公子活命之恩,日后再报!”说罢。方浪站起转身就走,健壮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官府的人一直没有找到孟觉晓这里来,忐忑了几日之后,孟觉晓渐渐的平静下来。书院学习的基调是平静,学习上蒙先豪似乎对孟觉晓也是重点关注。每一次孟觉晓的文章交上去,蒙先豪的批注都非常的仔细,而且每隔三五日便会把孟觉晓叫进书房谈一些文章上的得失。在这种特殊的关照下,孟觉晓的学问进步很快。



第六十三章 新的跨越


class="width">夏天来了,长江岸边的怀宁城很快进入了角色。(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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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闷热的夏天,似乎突然间便成为了天气的主流。

午后的山头被黑云死死的压着,空气中感觉不到一丝风的流动。感觉到暴雨来临的前兆,街上的行人少的可怜。

一身青衫的周致玄却选择在这个时候出门,带着一点浮生偷得半日闲的意兴,慢悠悠的沿着小径走向临江书院。

书房里的蒙先豪似乎预感到了有点什么,放下手头学生的文章,迈步出了书房,站在台阶上。蒙先豪看见了远处忽隐忽现的身影,熟悉且陌生的身影。曾记得在金陵城弹劾楚王后,遭遇群臣攻讦的蒙先豪家门可罗雀时,周致玄也是这样一身打扮出现了。回乡之后,林志全送来孙子,皇上发话之后,一干大臣把子孙送的临江书院来。这个时候近在咫尺的周致玄反而不登门了。

蒙先豪永远都忘不了那天,也是一个山雨欲来的午后。区别是那时的蒙先豪住在京城的宅院里,现在则卧榻与江畔的草庐之中。

周致玄出现在竹篱笆的院子门口时,台阶上的蒙先豪脸色肃然拱手道:“周兄!一向可好,风雨金陵一别,今日方得当面。”蒙先豪说的是,金陵那一日,周致玄走时正值风雨大著。但是周致玄还是走了,顶着风雨的进宫去为蒙先豪说情。

周致玄只是呵呵一笑道:“蒙兄一向可好?”

蒙先豪就在书院屋檐下的台阶上摆了张小桌子,一壶清茶,两张小竹椅。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坐着,一起等待风雨的来到。

天越发的阴沉了,乌云盖住了整个城市的上空。一道闪电划开如黑夜一般的天空,一声闷雷响后,起风了。

“孟觉晓的学业如何?”起风的时候,周致玄悠闲的说话了。

“如以科举论,绰绰有余!其他的,似乎颇有不足。不是此子不用心,而是他专于科举一道,心无旁骛。只是今上好词,下趋而媚上。”蒙先豪说着露出一丝得意来,孟觉晓最近作的文章,可以说越发的成熟了。从蒙先豪的角度来看,这名学生在考场扬名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担心的是孟觉晓在填词上不能过关。

周致玄听了不禁微微一笑道:“这点你大可以放心,此子填的词连周某也自叹不如。”

蒙先豪倒是头一回听说这个,不由面露惊讶道:“还有这等事情?在下倒是孤陋寡闻了。”

周致玄笑道:“取纸笔来。”很快有丫鬟哪来纸笔,周致玄刷刷的写了起来,写完一张丢给蒙先豪一张,连着写了三张后,天空中又是一道闪电。

哗啦啦的雨点终于铺天盖地的落下,雨幕遮蔽了整个世界。手捧着周致玄写下的孟觉晓的三篇“词作”,蒙先豪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好一个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好一个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好一个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看了一张,蒙先豪便赞上一声,看完之后爱不释手的大呼:“过瘾!”

骤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荡涤了尘世的尘埃后,天地为之清朗,远处的青山笼罩薄薄的云雾中,近处的江流变得浑浊却更加湍急。

周致玄遥遥一指金陵城的方向道:“蒙兄,他日再见!”

一杯清茶不过喝了一半,周致玄便这样走了,身影消失在竹林之间的时候,蒙先豪微微一笑,朝周致玄的背影遥遥拱手道:“周兄!珍重!”

骤雨带走了闷热,书房里的孟觉晓难得在靠椅上打盹。珠儿悄悄进来,给盖上一件长衫。孟觉晓睡着的时候很乖,珠儿见他婴儿般熟睡的表情,不禁脸上微微一笑。

跟着孟觉晓的日子,珠儿认为是幸福的。在孟觉晓的身上,珠儿从来都没有感受过多的要求和太大的压力。这个男人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总是如清风拂面一般的和煦。偶尔做了点错事,比如失手打个碗之类的,孟觉晓即便是看见了也就是微微一笑,还会温和的问一句“当心别割了手!”

比起以前在张家做丫鬟时,珠儿觉得在孟觉晓的身边就是天堂。如果非要找出一点什么缺憾,那就是孟觉晓来到怀宁读书后,每日苦读至深夜,有时候直接就睡在书房里。对此,珠儿与男女之事虽然也有想的时候,但并没有什么不满,心疼男人都来不及呢。

尽管珠儿的动作很轻,睡的并不算太踏实的孟觉晓还是被惊醒了。睁开眼睛看见珠儿的窈窕的背影便笑了笑。孟觉晓也知道最近恶补不足忽略了珠儿很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

午后的院子里除了蝉鸣再也没有别的声音,珠儿背对着孟觉晓专心的整理书桌。

“怎么没见小六?”孟觉晓凑近了问了一声,安静中的珠儿被唬的一下,陡然回头一手拍着酥胸,居然白了孟觉晓一眼道:“唉,相公醒来就吓人。”

这个动作,落在孟觉晓的眼里说不出的妩媚。尤其是天热,抹胸扎的并不高,两个小半球微微低头便蠢蠢欲动的往出钻。憋了好多日子的孟觉晓突然便觉得小肚子处冒出一团热流来,如同冬天的草垛子被点着似的。

珠儿倒是没注意这些,继续转身收拾桌子。留给孟觉晓的是一截白嫩的颈部,还有那穿的单薄造成的弧线清晰的臀部。

腰肢被突然搂住的时候,最近难得亲热的珠儿身子微微一僵,随即微笑了一下继续擦桌子。紧接着身子被往前一压,双股之间被那火热和坚硬顶住时,珠儿顿时明白过来了。显得有点慌乱的回头哀求道:“相公,这青天白日的,不……。”“正经”两个字被堵了回去,珠儿紧张的身子僵硬着,口中呜呜的,裙下褒裤带子被轻轻一扯,双股之间感觉一凉时,珠儿的身子便彻底的软了,往书桌上一趴,闭上眼睛,脸红的跟喝了酒似的。

“不正经啊!”珠儿一声幽幽的叹息,更像是在风雨之中的呻吟。

……………………………………

风雨过去,整理的差不多的书桌上又是一片狼藉。软软的趴在书桌上的珠儿没等来得及收拾,院子里头便听见庄小六在大声喊:“少爷!少爷!”

“在外面等着,就出来。”

庄小六的脚步及时的停下,等了一会见额头上都是汗珠的孟觉晓出来。庄小六觉得奇怪,这天下了雨应该凉爽才对。

“少爷怎么在书房里打拳么?”

“啵!”额头上挨了一个脆的响,庄小六缩回了探头探脑的眼神。“有什么好看的?”

“适才在街上正遇见周大人府上的老汉,他说周先生请你过去一趟。”庄小六揉揉脑门道,孟觉晓道:“知道了!”

说着孟觉晓神态有点不自然的回了书房,庄小六在外头耐心的等着,珠儿慌慌张张的出来,看见庄小六也不说话,满脸通红的往卧室里去。

“怪也!”庄小六嘀咕一声,没一会珠儿端着一盆水进了书房,好一阵子孟觉晓一身清朗的出来了,一挥手道:“打道周府。”

书房里的周致玄看见孟觉晓立刻站了起来,招手示意他上前道:“找你来是想告诉你,皇太后八十寿诞,皇上下旨意加开恩科。现在是六月十三,九月二十八是皇太后的寿诞,也是乡试之日。过了年二月初二便是会试。加上原本例行的科考,连着两年你有两次机会!”

听到这个消息孟觉晓不喜反惊,乡试会试可不比童生试,从乡试起,才算是正式踏入科举的道路。全天下的读书都在过这座独木桥!比起那些从小接受古文教育的读书人,这一次孟觉晓可没有太多的自信。

但是孟觉晓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没有丝毫家世作为倚仗,要想走上仕途,唯一的选择就只有过这座独木桥。桥那边虽然不是天堂,但桥这边对于没有过去的读书人而言,就是地狱。

孟觉晓显得有点呆滞的表情落在了周致玄的眼中,这种反应倒是让周致玄放心了许多。没有年轻人得志后的骄横,这是周致玄最欣赏孟觉晓的地方。

“怎么了?”周致玄笑着问?

孟觉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摇头道:“没啥!只是想到乡试就在几个月后,考完了即便过了,也得赶赴进京准备会试。如此一来,便不能在母亲身边过年了。学生倒是想回去过年的,只是母亲知道会试就在明年春天,一定会痛斥学生不求上进的。”

孟觉晓的答案让周致玄沉默了!

同时沉默的还有孟觉晓,说完这些话后,母亲的面孔在脑子里出现了。新的路程就在脚下,需要自己一步一步的去跨越。

卷一风起山城终!欢迎阅读下一卷“江南之秀”



卷二江南之秀 第一章主考与监督


class="width">加开恩科的变化,让孟觉晓有了时间上的紧迫感。www.65txt.com~~~~书院中原本最勤奋的孟觉晓,表现的更勤奋了。每日午饭都在书院吃,连家都不回了。孟觉晓最常去的还是蒙先豪的书房,里头的书对于每一个学生而言都是开放的,只要想看都能拿走,当然看完要送归原处的。

原本生活就规律的孟觉晓,这一段日子更加的严格遵守自己定的计划。每天闻鸡而起,跟着庄小六打一趟拳脚后冲个凉水澡,吃了早点天也才刚亮。然后到书院来上课。恩科的消息传的很快,更别说书院里这么多权贵弟子,消息来的更快了。蒙先豪最近上课的内容也开始有了针对性,主要是点评学生的文章。其中被拿出来点评最密集的,便是孟觉晓的文章,几乎每一天蒙先豪都要点评一篇。

原本书院只是上午上课,得知恩科的消息后,每天下午太阳西斜的时候也要上一个时辰的课,天黑时才放学。专门讲一些过去考中者的文章。

书院建在高处还算凉爽,但时下正是热的时候,中午能够安静的坐着看书的没有几个。孟觉晓则是每天午饭之后趴在桌子上小睡一会,起来洗个脸便回位置上,利用下午课前的时间多看点书。小三元的案首孟觉晓尚且如此,其他人见了自然跟着效仿。权贵弟子们倒是无所谓,寒门弟子稍微有点上进心的,都悄悄跟着孟觉晓一道。

时间在紧张的读书声中气悄然逝去,不知不觉中迈进了秋天,进入了九月。省城里的房子在进入秋天后,便开始抢手了,大街上头戴儒巾的读书人也多了起来。一切都在说明一件事情,乡试的日子快到了。

九月二十五这天,蒙先豪在上完了上午的课后,对诸位学生道:“还有三日便是恩科,明天起便不用上课了,大家该怎么样便怎么样。”说完蒙先豪笑呵呵的抱着书出去了。

孟觉晓收拾书本时,**凑过来低声道:“孟兄,准备的如何?”

孟觉晓显得有点底气不足的苦笑道:“不知道!一点底气都没有啊!”

一听这个话,其他学生有的惊讶,有的不屑。**张着嘴巴咂了几下嘴,憋出一句:“孟兄,你还让不让我们活啊!”

“唉,我说的是实话啊!”孟觉晓本能的这么说,他说的确实是心里话。-====-可是他忘记了,这是院试的案首,他都这么说,别人是不是真的没活路了。

林晓彤过来仰着小脑袋看着孟觉晓道:“孟大哥,你不厚道哦。”

“去你的!”孟觉晓笑着弹了一个啵!林晓彤最近没少被这招偷袭得手,但是却喜欢孟觉晓对他这种表达亲热的方式。揉了揉脑门,林晓彤叹息一声道:“唉,别院里头那些姐妹们,暂时要跟你们说再见了。”

孟觉晓听他小大人的语气说话,没忍住笑了出来道:“你这个毛孩子!对了,别院里头的姐妹,你都很熟么?”

“那是,这些姐妹都是师娘救回来的,吃住都是师娘的钱。平时上课练武,都是师娘在教她们。”林晓彤说者无心,孟觉晓听者却暗暗吃惊。弄一群女孩子在一起,教她们读书学武,这个红玉想干什么?

这些日子孟觉晓弄明白一件事情,红玉大部分时间是留在别院的,晚上也住那。师娘一说根本有名无实。孟觉晓平时也难得见到红玉几次。很明显,别院的存在不是单纯的在做善事那么简单。

孟觉晓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好像这些是蒙先豪该操心的。收拾好东西,孟觉晓和平常一样来到书房,与蒙先豪告辞后才离开。

回家的路上,孟觉晓撞见周家的门房老汉。老汉看见他便道:“老爷请孟公子过去。”

孟觉晓到了周家和平常一样,随手塞给老汉一张飞票,理由还是买酒喝。这个习惯,也是孟觉晓一直保持下来的。阎王好见小鬼难搪的道理,孟觉晓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当年在政府部门办手续的时候,被人当皮球踢的日子也就过去三五年。

周致玄见了孟觉晓便笑道:“本次乡试本省的主考官你猜一猜是谁?”

孟觉晓没料到上来居然是这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明显不是很难猜,一省学政周致玄都不是主考,那么能担任主考又是孟觉晓认识的人,范围就很小了。如果这个人不是孟觉晓认识的,周致玄也没有猜不猜这一说了。

孟觉晓微微一想便有了一个让他震惊的答案,但是并不确定的孟觉晓显得有点简单的问道:“难不成是蒙先生?”

周致玄露出满意微笑,点点头道:“不错,皇上终于想起蒙兄了!圣旨昨夜到的,蒙兄也没有拒绝便答应了。”

孟觉晓首先想到的是蒙先豪今天放学时的表情,难怪看着有点不正常。现在一对照,结果便显得合理了。

“还有一个事情你没想到,齐王又来了,作为本次乡试本省的监督。”这个孟觉晓确实没有料到,听了不由愣住了。

“朝中有朋友来信说,此次恩科,是齐王在朝上鼎力促成的。到江南省来,也是齐王主动请缨,皇上才点头的。”周致玄加了一句,孟觉晓听了不由陷入了沉思中。

周致玄看见孟觉晓这样,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欣赏的微笑。这个学生让他最满意的地方,就是谨慎和勤于思考。读书如此,做人做事也如此。

“先生,学生有一点一直不是很明白,齐王既是嫡出,为何楚王势大?”孟觉晓这个问题在心里憋了很久了,今天听周致玄说起恩科是齐王促成的,一下没憋住问了出来。

“此事说来话长,当年皇后进宫不就,便得皇上宠爱,大有三千宠爱集一身的意思。齐王六岁那年得了重病,皇后衣不解带伺候了三天三夜,齐王倒是好了,皇后则一病不起。打那以后,皇上便不怎么喜欢齐王,当年封王的时候,还是皇太后力主齐王才得以封王。一直到这几年,皇上对齐王的态度才渐渐的有所改变。”周致玄说的很简单,涉及到皇家的事情,他也不敢说深了。很多东西还是要靠孟觉晓自己去领会。

“如此说来,齐王在皇太后跟前非常得宠?”孟觉晓笑着问,周致玄笑而不正面回答:“有的事情臣子不好乱说,不过私下里说说也不为过。皇太后子息不旺,进宫头十年,产下两个孩子都没保住,四十岁上头产下当今圣上,所以皇太后对于每一个皇孙都非常好。”

孟觉晓又是一番思索后,点点头道:“学生知道了!先生还有其他事情要说么?”

周致玄道:“没了,你回去吧。等一等,如果你一路顺风中了进士,齐王要请你的客,你会如何应对?”

孟觉晓想了一想拱手道:“先生怎么应对,学生便怎么应对!”

周致玄听了笑而不语,孟觉晓见他的表情,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蒙先豪得以复起,那么周致玄呢?

“学生恭祝先生得以高升!”孟觉晓嘴角露出一丝理所当然的笑容,朝周致玄拱手祝贺。周致玄见了不禁哈哈大笑,得意的手抚胡须道:“聪明!你要是想不到这点,为师可要失望了。”

离开周府时,孟觉晓并没有如周致玄所料的那样心情是愉快的。反而孟觉晓的心情是苦涩的,原来周致玄也没有例外,刚才让自己站队来着。得出这个结论的孟觉晓,怎么也都高兴不起来。尽管当着周致玄的面表态的时候孟觉晓没有丝毫的犹豫,但是真的一个人独自走在街道上的时候,孟觉晓的心情却是沉重的。

沉重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周致玄让他站队,而是朝中关于皇位的争夺,现在看来已经白热化。以前的齐王或者还能隐忍,这一次跳出来到江南省,想来不仅仅是来监考这么简单的。孟觉晓还没有正是踏入仕途的资格,便已经沾了权利斗争边,这才是孟觉晓沉重的原因。

这临江书院的日子里,通过与权贵子弟的接触,孟觉晓了解到很多关于金陵城里的事情。知道的越多,孟觉晓就越觉得即便有机会做官,也别留在京城里。

蒙先豪出了书院独自站在高处背手而立,望着低处的长江滚滚东去。口中念着是孟觉晓的“大作”,“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夕阳撒在蒙先豪的身上时,他总算是回头了。看见站在身后许久没吭声的红玉,蒙先豪不禁叹息一声道:“你这又是何苦?”

红玉微微苦笑道:“你错了,我不单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这两年,没有你的庇护,我早就尸骨无存了。”

蒙先豪一咬牙道:“我不会给你任何名分的,你要跟着便跟着。”

红玉冷笑道:“我现在的身份,好像还是蒙先生身边的一个侍妓吧?”

蒙先豪一阵嘿嘿冷笑,什么也不说便回了书院。



卷二江南之秀第二章 入龙门


class="width">回到家里珠儿正在忙碌,孟觉晓过去一看,珠儿不知道从哪里弄回来一个直立的柜子,正在往一个一个的抽屉里头填东西。(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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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一看柜子的抽屉里头,从笔墨纸砚到油布,从油盐咸鸭蛋到驱蚊的干艾草,各种用品一应俱全。

“你这是干啥呢?”孟觉晓没看的太明白,珠儿听出他的声音笑着回头道:“相公回来了,这叫考箱。街上有人专门卖这个,我见了花三百文才抢回来一个。”

“有这么复杂么?”孟觉晓还真没太关心这些,珠儿最近对这个事情可上心了,见孟觉晓如此说便笑着解释道:“相公第一次考不知道,奴家可都打听清楚了。乡试考三场,每场三天。到了里头吃喝拉撒全得靠自己,不准备周全了怎么行?”

“可你带块油布作甚?”孟觉晓指着抽屉里的油布道,珠儿又解释:“那贡院三年一开,里头平时也没人打理。遇见那号舍好的便罢了,遇见那顶开了口子的,偏又赶上雨天时,这油布往号顶一遮。”

孟觉晓一想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啊!要说这乡试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要不是珠儿打听的清楚了,进去了还真要吃点亏。

两人正说着呢,外头庄小六进来道:“少爷,有客人来了。”

孟觉晓出来一看,**带头,一干在本省参考的同学都来了。人不多,加上**也就七个。都是平时不怎么活跃闷头读书寒门弟子,这些人也都是真正希望读书能改变命运的人。

“孟兄,听说没有,蒙先生是主考!”**进来便显得很激动的说,孟觉晓微微一笑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就在刚才,一干朝廷的人到了书院,把先生给接走了。我们一打听才知道,蒙先生重回翰林院,并担任此次本省乡试主考官。”

孟觉晓微微一笑道:“先生是主考那又如何?在下以为,越是先生的学生,越该凭着真本事考出个样子来。以先生的为人,你们以为他会徇私么?”

一席话却也没能让这几位凉了走门路的心,这些人只是希望孟觉晓能够出这个头罢了。因为孟觉晓是蒙先豪最看重的学生。一干同学带着失望的表情告辞离开了,出了门后一位同学酸溜溜的说:“孟兄看似淡薄的紧啊!”

“说的好听,谁知道他有没有私下里已经走通了先生的门路。要知道往日跑先生书房最勤快的,便是他孟案首。”这话是另外一个同学说的,这等诛心之语**有点听不下去了。

“你们瞎说什么?无凭无据的事情,还是想着怎么见着先生是正经吧。”**这个话算是把大家的心思又点燃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了起来,最后还是**出的主意,大家去求红玉,请她代为传话。

方针定下了,大家便凑了二十贯钱,一起去找红玉疏通。一干人找到红玉,含蓄的提出疏通的意思后,红玉连连冷笑道:“别说是二十贯,二百贯我也不会去做这个事情。你们都是读书人,都有秀才功名的,跟着先生就没学点正道么?”

一番话说的这些人羞臊无比,灰头土脸的走了。

孟觉晓送走同学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刚才那些同学的目光,他是能感受到的。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孟觉晓不想解释,也不想靠关系考中,这点气节孟觉晓还是有的。只是觉得同学之间的情分,因为这个事情而出了裂缝,心里感觉到无奈而已。

九月二十八日凌晨,孟觉晓顶着一双熊猫眼起来了。一再告诉自己要淡定,但是躺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连带着身边的珠儿也都跟着受罪。下半夜总算是迷迷糊糊的迷瞪了一会,天还黑着,庄小六就在外面敲门了。

一番梳洗,兼职书童庄小六背着考箱和行李跟着在孟觉晓后头,两人在黑暗中默默的往贡院走来。一路之上不时能看见早起的考生,纷纷往贡院门口汇集而来。

黑暗中人头涌动,但是都非常安静,没有敢于喧哗者。即便是有伴而来的,也都是相互之间低声说话。孟觉晓觉得有人轻轻捅了自己一下,回头一看见是**。

“张兄来了!”

“来了!孟兄。”说着**结结巴巴的低声道:“那日之事,孟兄不必介怀。”

孟觉晓叹息一声道:“人生有几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坐过牢。同学之间算是一铁,这点事情算的了什么?不会往心里去的。”

这个说法挺新鲜,**听着不禁笑了起来,气氛也为之一轻松。这时几个同学也悄悄的靠了上来,纷纷朝孟觉晓拱手致意。

微明之中前方一阵骚动,两盏灯笼开道,一身官服的蒙先豪和周致玄一起出现。前者为主考,后者为副。蒙先豪强调了一番考场不得舞弊之类的话后,宣布开门。

乡试的检查之严,比起童生试当真是天上地下。十人一组靠墙站着,揭开衣服一番仔细的搜查。查到一个舞弊的,能得三贯赏钱,难怪检查的兵丁一个比一个严。

眼看轮到孟觉晓他们进门时,听见前面有人一声哀号!接着一名考生被两个兵丁架走,一路上考生哭着喊着,声音凄惨至极,在这天未放晓的时分,惨叫声渗入了每一个考生的心。被查出夹带的考生,这一辈子就别想参加科举了,仕途之路到此为止!

终于轮到孟觉晓他们了,整个检查的过程孟觉晓都是闭着眼睛,解开衣服任这些兵丁搜身。不要说这样有辱斯文,哪一个金榜题名的考生不是这样过来的?

总算是检查完毕,庄小六背着行李跟着进了贡院的门。进的内龙门前,孟觉晓看见蒙先豪背着手站在门前,脸带微笑的看着一干他的学生。一共是八个临江书院的考生,每一个人都检查合格。

看见先生,孟觉晓第一个做出反应,微微拱手点头致意,迈步进了内龙门时孟觉晓记住了两边的对联。上联:场列东西,两道文光齐北斗,下联:联分内外,一毫关节不通风。(注:此联为福州贡院联,见笑了。)

其他学生也学着孟觉晓的样子,朝蒙先豪微微拱手,鱼贯而入。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是真的站在属于自己的号舍前时,孟觉晓总算是体会到什么叫驴粪蛋儿外面光了。门朝南开三面墙,顶棚上的蜘蛛网说明了长期霸占此地的是谁。叹息一声,放下行李,孟觉晓拿起带来笤帚,动手打扫。

几乎每一个号舍都在上演这一幕,只是有的人准备不足,手里没家伙。只好找号舍前的监考差兵帮忙,结果是付出一串钱,才能得到工具。一干考生明显没心情去计较这些,纷纷付钱拿家伙。接下来的问题又出现了,秀才们在家都是啥活都不干的,这当口多少有点狗咬刺猬无从下嘴的意思。总之真正的体现了孟子说的,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要想中举,先得过这一关。你要有能耐,不打扫也能在这其中抗三天,还能写出锦绣文章,囫囵身子出去,那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在这方面孟觉晓还是有优势的,前世读书和工作,都是单身生活。打扫卫生算个啥,手脚麻利的先扫灰尘,然后打来水,拿出准备好的抹布擦拭。忙了一上午,总算是弄的干干净净,号舍里头算是能呆人了。

正式进驻号舍,孟觉晓肚子先饿了。没说的,从考箱里找出油纸包好的满头、花生米、咸菜,架起炉子热了热,吃饱喝足了反倒觉得没了精神。昨夜实在是没睡好,干脆先睡一会再说。

这一觉起来,已经是黄昏了。梳洗吃喝,精神抖擞的打开考题。头三天考的是四书五经为题的文章,也是乡试的重头戏。实际上,这一关没考好的,基本上就没啥机会了。文章你都写不好,你还搞什么搞。

题目都是出自四书五经,由信封密封装好。其中三道《四书》题属于必答,五经题二十道,选其中三道来做,还有一道题是由考生自拟题目写一篇。一共是七篇文章,其中前三篇是重中之重。

贡院只发了三根蜡烛,看这意思肯定不够用。孟觉晓寻思一番,点上一根,把三道四书题的思路先整理出来,弄出一个纲要后,看看一根蜡烛也快差不多了,吹灭蜡烛倒头便睡。

次日孟觉晓起来的较早,兵丁错愕的目光之中,于走廊上打了一趟拳。然后才梳洗弄吃的,吃饱之后天色已明,拿起昨天拟好的大纲,写起来便顺了。



卷二江南之秀 第三章气势


class="width">前三篇文章孟觉晓做的准备最足,四书是儒家的精神根基,这三篇文章做不好,阅卷的时候直接就给你X了。www.65txt.com~~~~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翻腾。残酷么?残酷!这就好比在现代的中国,研究生必须过五级半。虽然两者其实并不具备可比性,但是结果是一样的残酷。

三篇文章从草稿到抄撰完毕,孟觉晓用了整整一个白天,做完之后检查了近十次,没发现任何问题才放心的开始下面的题目。第三天的上午,前六道题目孟觉晓都做完了,面对最后一道自拟题文章时,孟觉晓为难了。

这篇文章不要求字数,但是这种文章却很难写。奇怪么?不奇怪!命题作文其实好写,因为有个明确的目标。作为一名当代人,这样的题目或许不难,但是穿越者的思维是有很大差异的,因此孟觉晓为难了。

写什么呢?

不能说孟觉晓那些同学功利,在人选重大的考验面前,每一个人都会有功利的心态。此刻的孟觉晓,首先想到的是主考官蒙先豪。想到他的境遇,想到他的为人,想到他的行事风格。沙漏在无情的下泄,最后一天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时间,孟觉晓依旧不知道该写点什么。

看看时间还够,孟觉晓站了起来,走到过道里伸展一番手脚,活动一下筋骨。突然孟觉晓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幕景象,临江书院的竹林边,有一个荷塘。孟觉晓顿时感觉到自己找到了一点什么,可是脑子突然短路似的,就是想不起来自己要想的找到的东西。

使劲的拍着额头,孟觉晓还是没想起来,叹息一声孟觉晓回到号舍。拿起笔的一瞬间,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心里一阵激动,找到了,我找到了。

这一次连草稿都没打,孟觉晓便落笔了。

乡试考三场,每一场考三天。第二场农桑策问,第三场诗词也很关键,能不能填一手好词,意味着能否有一个好名次,这点和当今德裕皇帝的喜好有关。

孟觉晓的身体算是好的,三天下来照样累的跟条狗一样。很多考生在考试的过程便倒下了,被监考的兵丁面无表情的抬出去。相比他们,孟觉晓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考完之后,孟觉晓回到家里蒙头大睡了一场。~~~~接着下来便是等待!

所有被选中文章被推荐到两位主考面前,考卷是糊名的,从表面上看起来是可以杜绝一些作弊的。前二十名的文章由总监督齐王看着蒙先豪做出选择的全过程!

蒙先豪选择的重点,放在了最后一篇自选题目上。文由心生,蒙先豪的想法被孟觉晓猜到了。自选题,往往最能袒露一个人的心性。如果别的人主考,孟觉晓或许不能得逞。

二十份卷子,蒙先豪无一例外的只是大致看看前三篇文章,重点看最后一篇文章,然后看诗词部分。看到最后一份卷子前,蒙先豪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

最后一份卷子,单单就文章而言,阅卷考官和副主考周致玄放在初阅第二十名,是有道理的。文章中虽然有不少独到的见解,但是就整体性而言,还是略显的不够严谨。当然这份卷子最大的可取之处,便是那整齐的如同印刷出来的卷面。蒙先豪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又不敢确信。

跳过中间三篇文章,蒙先豪看到最后一篇文章时,引文是一篇短文,起初还不以为意,正准备随手放下卷子去看诗词部分时,蒙先豪眯着的眼睛突然瞪圆了。

“予独爱莲指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看到这一句的时候,蒙先豪觉得胸口一股气血在涌动!呆呆的看着卷子好一会,蒙先豪总算是放下卷子,轻轻的一转递给了身边的期望李雍后。蒙先豪站起身子慢慢的走到窗前。望着那窗外纯净的蓝天,望着枝头挣扎着呈现最后一点绿色的树叶。秋蝉在霜降之前负隅顽抗的鸣叫着,秋风起处一片片的落叶摇曳舞动不肯落地。

“好!”身后传来齐王的喝彩声!蒙先豪也不回头,继续的看着窗外。

一直默默等待的周致玄,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其实孟觉晓的文章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故意放在最后一份。因为人的习惯,往往是头和尾的时候,注意力比较集中。再者,这一次的自选题文章,大多数数平平无奇,都是一些辞藻华丽的骈四俪六之作。唯有孟觉晓这一篇自选文出彩,周致玄放在最后一位就是让蒙先豪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主考官和监督的态度出来了,周致玄上前拿过卷子,假模假式的仔细看看后笑道:“如此,这份卷起取第一,也不知道是哪家孩子,竟入了王爷和蒙大人的法眼。我看他的文章,新意有余而严谨不足。”

蒙先豪这个时候回头,严肃的说道:“孟大人,朝廷取士不仅仅要取一个人的文章,更要重视一个‘德’字。本官看这份卷子,虽严谨不足,然见解独到,每每有切中要害之语。再看他最后一篇《爱莲说》,可见此人之德才兼备。”蒙先豪说着突然停住了,楞了一下看看满脸微笑的周致玄,突然反应过来了。

虽然反应过来了,蒙先豪还是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这个坑,跳的他心甘情愿!

在人生的重大关口之际的等待,往往更能折磨一个人。孟觉晓没有神仙般的淡薄,等待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煎熬。

幸运的是孟觉晓有个好兄弟,张光明来到了省城。

“三弟整天窝在家里,也不怕憋出毛病来。”张光明来到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把在家里憋了三天,只是见了几位同学而未见外人的孟觉晓拽出了门。

秋高气爽,张光明出门便提议:“去登高吧!”

孟觉晓被强行拽出门,兴致不高的摇头道:“不去,没力气爬山。”

很明显抗议无效,孟觉晓被拽着爬了一天的山,回到家里这两日出现的等待失眠症好了,睡的跟猪一样,比考完三场后睡的还死。

第二天下午张光明又来了,拽着孟觉晓便走,边走边极其败坏的喊:“***,让人屠了!输了五十贯钱了,三弟速速去与我报仇雪恨!”

孟觉晓被稀里糊涂的拽进一家茶馆,里头都是一些头戴儒巾的考生居多,当中一张桌子前围聚了不少人。张光明如同见了血的狼,扯开嗓子就喊:“那厮勿狂,你的对手来了。”

这一嗓子喊的,围聚的人群散开了,一个头戴儒巾的年轻人,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风度翩翩的很拉风的派头,一双大眼睛傲视而来。

“原来又是你,怎么上午还没输够么?今天打算摆几个?”这年轻人个子中等,面如冠玉,举止优雅,很有后世少女杀手的潜质。

“在下技不如人,不等于没人能赢你!”张光明把犹自迷糊的孟觉晓往前一推。

那人见了孟觉晓的儒生打扮,连忙拱手笑道:“原来是同道中人,在下南陵文魁,敢问这位仁兄怎么称呼?”

都是来考试的秀才监生,都是读书人,这个待遇就不一样了。

“宣城孟觉晓,见过文兄!”孟觉晓也是客气的拱手,一抬眼看见桌子上的棋局,顿时明白了张光明的意思。张光明气力尚可,但主要是中盘能杀,布局、官子、大局观之类的地方都不怎么样。综合实力就是个业余中的二段水平,遇见高手,尤其是中盘强大的,能砍的他满地找牙。

文魁对孟觉晓这个名字没啥印象,拱手笑道:“孟兄也好此道?”说着一指棋盘。

看看张光明满脸的期待,本不想多事的孟觉晓苦笑道:“这位是在下的拜兄,他输了多少?”孟觉晓一开口,这意思就是准备上场了。文魁颇为自信的一笑道:“五十贯,上午一盘棋,赢了他五十个子。”

一听这个语气和赌法,孟觉晓便明白这位考生是茶馆里赌采的老手。不过在TOM能杀上九D的孟觉晓,对于这个时代的高手,倒是颇有自信的。

“也好,那就五十贯,我们下一盘!”

文魁听了眉头一皱道:“在下有言在先,文某不才,与自幼学棋,十六岁出道,纵横江南省境从无对手。”

这话很装逼啊!一般人听了肯定会掂量掂量,张光明听了都开始后悔了,人都横扫全省了,还要找人下不是给人送钱么?

张光明悄悄的拽了拽孟觉晓,那意思行不行啊,不行哥就认了。

孟觉晓默默的走到棋盘前坐下,似乎文魁的话没听到似的说:“开始吧,输赢也就是这一盘。”

文魁一听这话也不废话了,做到棋盘跟前,摆上座子后一摆手道:“请!”说着拿过黑棋,孟觉晓见状也不客气,轻盈的捻起一枚黑子,但是落下时却气势一变,狠狠的拍在棋盘的右上角,小飞挂!

但闻啪的一声,棋子竟然拍碎了!



卷二江南之秀第四章 生命不能承受之榜


class="width">文魁是一个秀才没错,同时也是一个混迹省城茶馆,跟人下彩棋为生的棋手。www.65txt.com~~~~行话叫叼羊!乡试结束,秀才们都在等结果,等待是无聊和焦虑的。三五成群的秀才们,有钱的往青楼了钻,这叫风流。没钱的往茶馆里蹲着,一壶茶三五个人能聊上一天,这叫困顿。所以怀宁城的茶馆生意顿时好了起来。

文魁倒也没有在这些秀才身上赢钱的意思,只是他也不是有钱人,与几个朋友一起下棋打发时间,刚巧张光明撞了进来。这家伙看见棋局就挪不动步了,还有个下棋爱支招的毛病。于是别人在下,他在边上急的。左一声“断它”,右一声“臭棋”,搞的文魁来了火头。

于是给朋友使个眼色,人家让出位置道:“你来啊!不过先说好啊,我们下的是带彩的。”

就这么着,张光明自恃口袋里不缺钱,坐上了位子。其实也就下了一盘,不过是按照赢一个子一贯钱来算账。围棋想赢很难,想输个多少子,那可是挺难的。张光明心道输不了几贯钱,谁曾想这个文魁最擅长的就是下这种棋。从头到尾看着局势相当,却始终瞄着张光明一条大龙。

文魁倒也算是厚道,一直保持着一定的优势,也就是赢个三五贯的了事的那种局面。哪想张光明棋力有限,看不出大龙的危机来,最后阶段见要输了,拼命的抢官子,不管大龙的死活。结果文魁弄的不杀大龙还赢不到一壶茶钱,这个买卖叼羊的哪个会干?于是,图穷匕见,痛下杀手。

张光明很大的程度上属于自找的!孟觉晓出现的时候,文魁倒也没有太在意,但是不想占人便宜,道明了他是一个高手,横扫江南省的高手。说白了就是横扫省城!

孟觉晓明知道他是高手还径直坐下,开口就是五十贯,这样一来傻子都知道,对方有强烈的自信,这种自信自然是源自实力。

果然孟觉晓一落子便显出强大的气势,生生拍碎了一枚棋子,很有一点声先夺人的意思。文魁一看这个气势,顿觉不能示弱了,待他换了一枚棋子后,棋局继续。

一般情况下,星位一子被双飞燕攻击,总是不会有太好的结果的。

高手一般都会应一下,古人喜欢大飞应,或者是三、9位远远的分割。

不肯示弱的文魁应的很快,脱先反挂角!你挂我也挂,你双飞燕我也会!

孟觉晓毫不犹豫的双飞燕,下一手文魁必须应了,模仿棋不是不能下,但是作为这个时代高手而言模仿对手是一种棋品问题。脱先,本来就是不回避战斗的信号。

靠压!黑子开始处理星位一子,白棋扳头,黑棋长,白棋往里挺,黑棋挡住,白棋从另外一个方向小尖一个,瞄着断点。双方展开一场局部的激战。局部下来,孟觉晓争了个先手,一间低夹黑子挂角的棋子,如此紧凑的夹击,对于文魁而言,这是一手不常见的棋。这年月的高手,很少有这么下的。古人的棋风喜好战斗,文魁想都没想,跳起!孟觉晓单关守住,保持对黑棋的攻势。文魁立刻反夹白棋一子,白棋跳起,又是一场激战开始。

这盘棋一直杀的相当激烈,在文魁看来,他没有什么太大的错误,下的都是在要点上,每一块棋都处理好了。反观孟觉晓的棋,更多的时候显得比较温和,往往出乎文魁的预料,不是那种最强烈的手段。

这盘棋几乎没有序盘,一直在文魁处处挑战的过程中激战。看着是文魁处处挑起战火,孟觉晓处处应战。文魁也觉得自己下的很顺畅,很过瘾,尤其是看见孟觉晓的眉头总是皱着的,文魁越发的觉着自己的形势不坏。

他哪里晓得,孟觉晓皱眉是因为他下的棋,好多都没在棋理上。一些孟觉晓觉得损空损的很厉害,打死都不愿意去下的招数,文魁都敢下。这还有啥好说的?

一直觉得很顺利的文魁,一直到中盘战斗接近尾声,清点战果的时候才注意到,形势并不乐观。孟觉晓的棋看似被分割成很多块,在还棋头的时候很吃亏,可是白棋每一块都有相当的目数。全盘的目数加起来,还棋头还有富裕。再看看全盘的白棋,虽然很多手段看着温和,反过来温和的手段就意味着扎实!

收完最后一个大官子,文魁的脸色变了。一个骄傲的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遭遇阻击,满脸涨的通红,看看孟觉晓,始终是面不改色。开始是什么表情,现在还是什么表情。

对着棋盘久久的望着,文魁叹息一声恢复了平静,摸出之前赢的五十贯往桌子上一摆说:“输了!至少输三子。”

孟觉晓也没有兴奋的意思,点点头说:“正常收官的话,差不多就是这个结果。不过你右上角不干净,这里我点进去,你要收气吃。”

文魁往孟觉晓指的地方看过去,顿时额头上汗就出来了,这角上居然真的存在着手段,自己一直却没注意到。文魁输的心服口服,叹息道:“我不如孟兄多也。”

孟觉晓丝毫没有胜利者的得意,淡淡的说:“计算能力大家相当,只是对于棋的理解有不同之处。文兄太执着于战斗,疏忽了决定胜负的关键还是地。”

说罢孟觉晓站起要走,文魁连忙出声道:“再来一盘如何?”

孟觉晓站住笑道:“怎么?还要带彩么?我可不喜欢下带彩的棋。”

文魁哪里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连忙笑道:“以棋会友!以棋会友!”

两人又战斗起来,就这样孟觉晓等待的日子变得轻松了起来。每天一早起来,奔着茶馆去,认识了很多本省的秀才不说,还有人下棋消磨时间。

到了放榜的这一日,孟觉晓一早起来,习惯性的又奔着茶楼而来。这一次文魁不下棋了,他也没心思下,一群人簇拥着往学政衙门而来。发榜的习惯很特别,一个大榜上空荡荡的,到了放榜的时间,有人拿着写了名字的字条,报着名号跑出来,贴在榜上。从最后一名录取者往前,不断的往上贴名字。

这个过程非常考验人的心脏承受能力!一名衙役举着写有名字的纸条飞奔而出,口中高呼:“怀宁刘东林高中第七十八名!”

“我中了!我中了!”人群中有人激动的喊了一声,接着声音出一阵大乱,孟觉晓凑过去一看,那家伙一激动直接晕倒躺地上了。

“掐人中!恰人中!”有人着急的喊了起来,那人身边的朋友手忙脚乱的一阵摆弄,好一会终于悠悠转醒。

孟觉晓跟着站了几分钟就遭不住了,这几分钟里头有兴奋晕倒的,有喜极而泣的,有当场跪地上拜谢祖宗的。对身边的文魁摇头,孟觉晓苦笑道:“算了,我不看了。”

文魁也不拦他,心思全在榜上呢。都贴了快十个人了都没自己,心里也着急。江南省每年取的举人不超过一百个,刚才最后一名是七十八,说明今年取的少。

孟觉晓走开不就,又有一个中举的秀才晕了过去,他运气好一点,身边有棵树,扶着才没有倒下。更多的秀才则不敢到现场去看,而是等在茶楼里,由书童去看,发现自家老爷中了便飞快的来报信。

回到家里的孟觉晓,看似平静,心里其实跟猫抓似的。在书房里捧着一本书,眼睛却总是往门口看。庄小六咋还不会来呢?看看这时间都过去多久了?

榜文处的庄小六这时候也着急啊,这都贴出七十三个了,还有最后前五名。一直站在人群中的文魁也开始呼吸变得的沉重了,前七十三人里没有他。

又一个差役跑了出来,手里举着名字大声喊:“南陵文魁文老爷,高中第五名。”

文魁身子一软,还好身边的朋友及时的搀扶住。为了这个举人,文魁离开家乡到到省学读书,家里不富裕,他又要赚钱又要读书,个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慢慢的平静下来时,文魁又着急了,原因是孟觉晓的名字一直没有报。就剩下最后四个名字了,会有他的么?

这时一群临江书院的学生都在一家茶馆里等着,七个人中间,目前为止还是一个没中!包括他们最看好的孟觉晓,目前也没报名字。

看看这时辰,大家的心里都凉了大半截了。同样凉了个七七八八的还有孟觉晓,按照之前那个速度,估计这会也报完榜了。等明年秋天吧!

茶楼里一干临江书院的同学们面色如土的时候,**的书童连滚带爬的进来了,口中高呼!“中了!中了!”**听的清楚,不由觉得一阵热血上涌,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地板上。



卷二江南之秀第五章折桂


class="width">书房里的孟觉晓看着镇定,其实耳朵一直是竖着的,每次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时,心便揪着。(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可每一次过去的脚步,都不是来家里的。孟觉晓在书房里呆不住,干脆到院子里坐着等。时间无情的流逝着,孟觉晓等待时的希望,如同沙漏中的沙子,越来越少。孟觉晓也从最初镇定的站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下,开始慢慢的毫无目的的在院子里踱步。每一次外面有动静,都会扭头看过去。

时间已经过了正午,孟觉晓还是没有等来庄小六报喜的脚步声。本来对自己就没有太大的把握的孟觉晓,这时候基本放弃了希望。巨大的失落感淹没了孟觉晓,呆呆的回到书房里,坐在书桌前,长时间的一动不动。

乖巧的珠儿可怜巴巴藏在门口的偷看着孟觉晓,却不敢进来打扰他。别的男人怎么样珠儿不知道,自己的男人这个时候,一定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需要是找一个安静的角落,静静的舔着伤口。

时间仿佛在书房里凝固了,其实也就一刻的样子。一直呆滞的孟觉晓突然笑了笑,站了起来。这一笑,如同一个求道者的顿悟!是啊,不过就是一次失败而已,何必看的那么重呢?本来心里就没底气,为何不能坦然的面对呢?再者人生经历过这类的经历,又何尝不是一种精神上的财富。这次不行,下次努力就是了,明年不就是正常的秋闺么?

背着手的孟觉晓笑意更浓了,展开桌上的纸张,对门口喊:“珠儿进来吧,你在那都藏多久了。来,给我研墨。”

珠儿应了一声:“诶!来了!”进门之后小心的看看孟觉晓的表情,发现他确实很正常,不像是要死要活的样子,珠儿放心了。

墨研好后,珠儿往边上一站。孟觉晓笑着提起笔来,用瘦金体写了一首诗:“午后不闻报捷声,蟾宫路遥或无缘。收拾诗书待明年,重卷疾风上桂枝。”

写到这里,孟觉晓沉吟了一番,正准备继续写时,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榜文处已经发到第二名,还是没有孟觉晓。不知道怎么搞的,等了好一会也没见里头继续出来人。-====-这第一名好像难产的婴儿,死活不肯出来似的。心情愉快的文魁这个时候想起了孟觉晓这个新交的朋友,觉得他现在心里一定很着急。文魁也没有了继续看榜的心情,转身就走,往孟觉晓家里过来。

这个时候文魁觉得,孟觉晓不管中与不中,都需要有朋友在身边。中了前三甲,文魁可以和他一起分享喜悦。没中!文魁觉得可以尽一个朋友的义务,安慰两句也是好的。

茶馆里的张建很快就恢复了,张嘴就问书童:“孟觉晓中了没有?”

书童道:“好像没有贴出他的名字!”

张建先是心理一阵得意,看看身边那些同学们的表情,心里不由一阵说不出的滋味。孟觉晓想必也和这些同学一样的心情吧!

“各位同学,一起去看看孟兄吧。”张建提议道,一干无精打采的同学们听了表情各异。大部分人都以为,张建这是上门去显摆了,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

张建也懒得跟他们解释,说了一句:“大家不去,在下一个人去了。”说着**匆匆出了茶楼,大步流星的往孟家来。

听到敲门声的孟觉晓这时候情绪平稳多了,没有之前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便揪心的感觉。放下手里的笔,对珠儿笑道:“去开门吧!”

珠儿其实比孟觉晓着急,一溜小跑出来开门,口中还大声问:“是小六么?”

门开,出现的确实张光明,风一样的冲进来大声喊:“三弟,你怎么还能呆的住啊。榜上就剩下第一名没贴了!”

孟觉晓出来微微一笑道:“大哥何必如此?我已经尽力了,不中只能说明实力和运气都不济。明年还有一科,从头再来就是。”

张光明没有想到孟觉晓是这个态度,还以为在巨大的失落面前糊涂了。上前来伸手在孟觉晓面前道:“这是几?”

孟觉晓白了他一眼道:“这是猪蹄!”

张光明听了不禁傻乎乎的笑了,拍拍胸口道:“还以为你以案首之名考不中会想不开,看来是我多心了。呵呵!”

孟觉晓看他的样子,不禁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在这秋风卷起落叶的院子里,孟觉晓正了正衣裳,朝张光明严肃的拱手道:“能与大哥为兄弟,是小弟今生的福气啊。”

张光明一听这话,顿时鼻子一酸,不过却板着脸装腔作势道:“说啥呢?大家兄弟,互相关心是应该的。你一个男子汉搞这些,酸不酸啊!”

“砰砰砰!”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这一次孟觉晓又是微微一笑,亲自上前开门。门口出现的是文魁和张建,两人来自不同的地方,但却是同时到达。在门口遇见时两人相视一笑,文魁道:“在下文魁,孟兄的朋友!”张建道:“在下张建,孟兄的同学。”

文魁道:“在下侥幸得中!”

张建道:“不才名列第四。”

“进去看看孟兄吧!”这句话两人异口同声。本来两人都以为会看见一个低迷的孟觉晓,至少不会是一脸坦然笑容相对的孟觉晓。

“呵呵,看这个意思,二位仁兄是中了!”孟觉晓抢先开口,两人本能的都点点头。

孟觉晓回头笑道:“珠儿,准备酒菜,我为两位祝贺一番。”

学政衙门内,周致玄和蒙先豪相对而坐,中间是一副棋盘,蒙先豪的边上的小桌子上摆着一张空白的红纸。昨日排定名次,揭开糊住的名字时,蒙先豪看见的是孟觉晓三个字。

今日报榜,报过第二名后,蒙先豪让人摆上棋盘,对周致玄笑道:“杀一盘?”

于是两人杀上了,齐王在边上开始有点发愣,随即笑笑站在边上耐心的观战。时间慢慢的过去,两位主考一点都不着急,监督齐王也不着急,下面的人心里不着急,肚子着急。这都啥点了,饿啊!

一名差役贼头贼脑的出现在孟家的门口,从门缝里往里看。之间院子里摆着酒席呢,几个人喝的正高兴。

周致玄和蒙先豪的棋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偷看的差役回来了。在蒙先豪的耳边一阵嘀咕。蒙先豪听了一脸的错愕,好一阵才放声哈哈哈大笑起来,说着提笔在身边的红纸上写下三个字“孟觉晓”。

写完,看看棋盘上的形势,蒙先豪叹息一声道:“我输了!”

周致玄微微一笑道:“我赢了!论书帖是我登门,还是蒙兄送来?”

蒙先豪面露牙疼的表情,咂嘴道:“我还欠你一顿酒,一起补上吧。”

边上的齐王,这个时候的心情复杂无比。这两位都是油盐不进的性格,这一次江南之行看来要白跑一趟,不过也不能说没有收获。比如孟觉晓!齐王知道这两位刚才是在考孟觉晓,但是有何尝不是在考自己?皇帝的位子只有一个,合法继承人只有两个,这两位都不待见楚王。即便眼下不支持自己,日后呢?

“两位主考大人,可以开席否?本王可是饿了!”

…………………………

院子里的酒席都喝了一坛子女儿红了,院子外饿的潜心贴后背的庄小六,却跟打了鸡血似的,连蹿带跳的冲了进来。啪嗒一声,门闩都给这小子撞断了。

“臭小子,练武的了不起啊!”孟觉晓喝了不少了,站起来瞪了庄小六一眼骂道。

撞断门闩的庄小六头也有点发晕了,一路跑的急,靠在门口大口大口的喘息这,目光却激动地如同色狼看见了美女。

“少爷!少爷!”庄小六伸出一大拇指,在座的几位原本平静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之前还淡然的孟觉晓,在这大起大落的时候,心态也难以平静了。失声道:“怎么?”

“第一名!少爷!”庄小六总算是说利索了!

孟觉晓愣住了,在座的诸位都愣住了,珠儿手捧着酒坛子出来,正好听见这一句。手上一滑,啪嗒一声酒坛子砸了。

这一声,把孟觉晓从复杂的心情中唤醒。想起了书房里那首没有写完的诗,孟觉晓恢复了微笑,慢慢的走进书房,看着桌子上那首诗,提起笔补上四句。

“忽见吴刚从天降,秋风送我上九霄。月宫有路为折桂,东风放舟下金陵。”

写罢,孟觉晓丢开手里的笔,走到院子里仰天长啸,低头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卷二江南之秀 第六章幸福来的如此突然


class="width">PS:这是最后一章公众版了,老断从来都是没有存稿的,想订阅接着看的读者,只好等下半夜了。www.65txt.com不过建议大家不要学我,昼夜颠倒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我这个人有坏习惯,有点动静就写不成,所以才选择颠倒的生活方式。

说一下上架后的更新!没有存稿的老断无疑是杯具的,这点历史已经无数次的证明了。所以,不敢说爆发不爆发,总之会一直写到天亮,写一章传一章,有一章算一章,大家多多谅解哈。

最后再提一下月票的事情,12点之后应该就可以投了,新书需要月票支持,大家千万支持一二。

幸福来的如此突然!这句话不仅仅对孟觉晓管用,对于齐王而言,同样管用。

酒席没一会便散了,两位主考的酒兴看着都很一般,齐王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自然这酒就喝不起来。

散席之后齐王来到周致玄的房间,拱手行弟子礼道:“乡试圆满结束,学生的也该回金陵交差了。这一次监督,学生算是长了见识。二位主考大人公正严明,为国取贤,学生受益匪浅。”

这话怎么说呢?有马屁之嫌,但是学生拍老师的马屁,没有人能挑出不是来。周致玄这一次也没有刻意去回避齐王,毕竟这师生的名头,已经在圈子里传遍了。当初齐王这个做有点损,搞的周致玄是黄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但是一个王爷要是连这点心计都没有,想必早就被楚王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经过那次周致玄反倒是坦然了,此刻面对齐王的辞行,周致玄呵呵一笑道:“王爷过誉了,为国取士乃是本官分内之事。-====-只要本着一颗公心去做事情,做利国利民的事情,天下大可去的。”

齐王听了这番话,面露思索状,良久才坦然一笑,朝周致玄拱手道:“学生受教了!”

齐王李雍刚才听明白了一个事情,周致玄正式以老师的身份,在教他如何做事。虽然表达方式依旧隐晦,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行为。这叫齐王如何不高兴。

上一回下江南遇袭受伤,周致玄的一份奏折上达天听,德裕皇帝看后大为光火。天潢贵胄下江南居然发生这种事情,这还是李家的天下么?朝会之上德裕皇帝把周致玄的奏折差点砸在内阁首辅茅调元的脸上。茅调元翰林出身,曾给楚王当过老师,是不可不扣的朝中楚王党的领袖。

德裕皇帝的这一举动,似乎在传达一个信号,多年不受皇帝待见的齐王,开始有咸鱼翻身的迹象了。果然德裕皇帝当朝宣布,着由齐王监管吏部,内阁行走。

内阁这块地盘,一贯都没有齐王落脚的地方。这个变化对于齐王而言是巨大的,对于百官而言帝位之争的天平开始发生变化。

一切变化源于周致玄,这一点李雍很清楚,虽然不知道为啥周致玄能对皇帝有如此大的影响,但是李雍却明白一件事情,得到周致玄的支持,意味着一票当今德裕皇帝的信任的大臣们的好感。别看楚王掌握着户部的钱袋子,内阁还有老师茅调元的呼应。但是其他各部的尚书,忠诚的还只有皇帝一个人,各省主官则大致分为三种,一种是周致玄这一类,一种是骑墙观风的类型,还有就是楚王的人。由此可见,在当今皇帝依旧牢牢掌握政权的时候,周致玄这位老师所代表的力量有多么的重要。

于是齐王来了,来到了一直嘴上不说,心里却不肯承认自己是老师的周致玄的面前。原本齐王以为这一趟顶多混个脸熟,也没指望别的。没曾想在离开之前,周致玄丢出了一枚幸福的炸弹。

看着李雍努力想保持镇定的样子,周致玄微微一笑接着道:“如果微臣没有记错,本月二十六是皇后娘娘的忌日。”

李雍心头一阵狂喜,但是轻轻扭开头,叹息一声不说话。周致玄见状脸带肃然,拿起桌子上用一碗水养着的一朵凋零的洁白的桂花,轻轻的插在齐王的衣领上,然后转身进了内宅。

什么意思?

李雍呆呆的站在原地没动!

报子来到孟家的时候,院子里四个男的全喝趴下了,庄小六正在一个一个的往屋子里背。一脸幸福的珠儿过来接的好消息,道一声辛苦,塞过去五贯钱,把个报喜的差役嘴都笑歪了。

次日起来,孟觉晓起来时院子里已经有两人在梳洗。两人拿着一把形状奇怪的牙刷,正在研究着。这两位不消说是文魁和张建,二人昨日没少喝,三斤女儿红凭着高兴是下了肚子的。一早起来,想到还要拜见座师的,急忙的招呼各自的书童打水梳洗。

庄小六很骚包的塞过来两把牙刷道:“这是我们家少爷特制的,两位是少爷的好友,小的奉送每人一把。”说完还教人怎么用。

能够给两位举人上一堂清洁口腔的课程,庄小六自鸣得意的不行。梳洗完之后,两位新鲜出炉的举人对牙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两位仁兄起的好早!”孟觉晓笑着招呼一声,两人见了连忙拿着牙刷过来,文魁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孟觉晓道:“孟兄,你这面向很正常嘛!”

“什么意思?”心情不错的孟觉晓笑呵呵挽起衣袖准备梳洗,文魁接着说道:“张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科考我们不如孟兄这也就算了,这种日常的小事,孟兄也过的如此细致。你说大家都是人,怎么我们的脑子就想不出这等漱口的专用物件?”

**有气无力的看看文魁道:“文兄,你知道的太晚了。我与孟兄乃临江书院的同窗,临考之前在下问他可有把握,你猜孟兄怎么说?”

“怎么说?”文魁来了兴致赶紧追问,**叹息一声,学着当初孟觉晓的语气道:“心里没底!”文魁听了顿时做了个夸张的捂脸的动作后笑道:“孟兄尚且如此,我等有何可自得之处?”

“都少装了!”刷牙后的孟觉晓笑着来了一句,拿起毛巾洗脸前笑着说道:“都是年轻人,谁心里此刻不都是意气风发舍我其谁的?我其实跟你们一样,心里激动着呢。”

这时候张光明出来了,伸个懒腰大声道:“三弟,你家的床板好硬,腰都睡断了。”

三人相互看看,一起哈哈哈大笑起来。

早饭之后三位举人结伴出门,前往学政衙门拜见座师,也就是两位主考。从广义上来说,今后大家都是师生了!官场上很讲究这些,能不能遇见一个好老师,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这些举人们日后的官场生涯的走向。



卷二江南之秀 第七章同行

卷二江南之秀

第七章同行

蒙先豪并没有住进临时的官邸。左右是要去金陵的,还是住在书院里比较舒服。当然区别还是有的,巡抚郭怒调派了一队军兵,把昔日安静的临江书院给保护起来了。

德裕帝朝会一怒,巡抚郭怒的小日子便不那么好过。能够坐在一声巡抚的位子上,郭怒自然不是一般的角色。朝中大统的争夺郭怒该知道的一点没错过,所以江南省的乡试,巡抚大人是一点边都不沾,还是坚决不沾。

不沾边的道理有二,其一为齐王李雍来了,骑墙派的典型代表人物郭怒,自然不肯在这个时候与齐王有任何私下的接触。所以,齐王李雍来到的第一天,郭怒带着手下的官员们接一下宴请一下,就人间蒸发了。蒸发归蒸发,但是主考官蒙先豪的安全问题,他是要做好的。齐王的安全问题嘛,看看齐王李雍身边的三十几个大内侍卫就知道,不需要他来烦这个神。

理由之二,蒙先豪复起,即将入主翰林院。虽然不能就此入阁,但是大家都知道,没在翰林院里呆过干过主要领导的,你别想跟内阁沾边。多少封疆大吏,比如郭怒这样的,因为没进过翰林院,这一辈子基本上也就算到头了。周致玄就更不得了了,齐王带着圣旨来的,乡试结束便卸任回京。回去干嘛?入内阁呗,回去了能不能成为内阁辅臣现在不好说,将来呢?以眼下周致玄的圣眷,迟早的事情。也就是说,两个主考,一个肯定要成为内阁辅臣,一个则是可能性很大的要入内阁的复起之臣。再看看眼下朝中的风向,这两名主考加一个齐王的监考,这乡试郭怒要是沾边,那就是个棒槌,还是个大号的棒槌。

因此,这些日子郭怒虽然没有过多的露面,但是下面的人都得了巡抚的话,小心伺候着这两位爷。齐王那边郭怒则是不敢伺候,来往多了楚王猜忌不说,皇上也要怀疑齐王勾结外臣吧?

发榜的次日,齐王便回金陵去了。郭怒送行的时候出现了,领着几十个收下到码头上恭送李雍。令人吃惊的是,齐王的坐的大船上。半挂着一杆镶着黑边白旗。不知道内情都觉得这不吉利,郭怒也没太搞明白。

齐王前脚走人,后脚郭怒就活泛了。回家换了便衣,轻车简从往临江书院而来。论关系,郭怒和蒙先豪是同榜的进士,也就是所谓的同年。在官场上这算是很近的关系了。不过这个关系在蒙先豪倒霉的时候,好像没有多少作用。

蒙先豪要回翰林院,没有跟着齐王一阵走,而是找个借口晚几天走。这在郭怒看来是一种政治上的成熟,以前郭怒就觉着蒙先豪不成熟。作为同年,在蒙先豪要走的时候,郭怒是要送一送的。

临江书院的院子里空荡荡的,满头枯叶的槐树下,一张小桌子,两张竹椅,两个大叔,三五个小菜,一壶酒。这是郭怒摸到地方时看见的一幕,看见周致玄的时候郭怒并不吃惊,周致玄在这不意外,不在那才叫意外。

想想也是啊。齐王走人,这两位不送,还在院子里喝酒。整个江南省官场,也就这俩个敢这么干了。但是人家就这么干了,还坦然的很。

“状元公!郭某前来叨扰!”论品级,郭怒比这两位高不少,但是在这两位的面前,郭怒一点上官的架子没有,反而是笑嘻嘻的随意的推门而入。

“大人来了!”蒙先豪和周致玄一起站了起来,客气的拱手致意。都是便装,官场上的礼节自然不“必执行,不然郭怒也没必要便装出现。

“两位今日不在衙门里呆着等学生们的拜见?”郭怒露出一副好奇的样子,蒙先豪和周致玄这么做,多少有违常规。

“见不见的又如何?只要是有心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在哪里见有什么不同?”蒙先豪笑着回了一句,周致玄沉默以表示默认。

…………………………

孟觉晓等三人,穿戴整齐来到学政衙门,没曾想扑了个空。两位主考一个也不在,门口一堆考生都在那茫然不已。三人找个角落一合计,孟觉晓断定蒙先豪一定在书院,周致玄搞不好也在。

于是三人悄悄的溜走,奔着书院而来。沿途的风景依旧不错,三人说说笑笑的慢慢走来。远远的看见书院门口停着两顶轿子,正准备上去被两个当兵的拦住了。

“来人止步!”

“我等俱是新科举人,前来拜见座师蒙大人。二位行个方便,这点小钱拿去喝酒。”走在最前面的孟觉晓这一套熟练的很,两个同学直接看呆了。不过是两个当兵的,新科举人的名头一报,他们敢不让路。

当兵的回头看看没人注意。才敢收下孟觉晓的飞票,脸都笑开花似的,一个当兵的说道:“原来是三位举人老爷,蒙大人有交代,但凡是来访的举人,一律有请。”

过了卡子,文魁突然对孟觉晓说:“还真没看出来,孟兄于世情如此练达。”

孟觉晓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想的啥,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日后做官了,对这些小人物温和一点。人情世故,也是学问。这些人或许不会给我们的将来带来多大的帮助,但是保不准那一天,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可能会在某个重要的时间段影响到我们的一生。”

孟觉晓这句话是有感而发,源于前世办户口时的一个小节。就因为孟觉晓在办户口的时候,一根烟都没给办事人抽,结果孟觉晓为这一个户口,折腾了半年才落下。

三人行至院子门前,里头的正好出来一个郭怒。见到三人郭怒不禁留神看了看,停住笑问:“三位都是新科举人?”

虽然大家都没见过巡抚大人,不过郭怒的官威很自然的带出来,三人都是聪明人。一起拱手恭敬的行礼道:“在下孟觉晓、在下张健、在下文魁。”

异口同声的回答后,孟觉晓道:“我等特来此拜见座师!”

“孟觉晓?这个名字本官知道,新科解元!没想到如此年轻的一个英俊少年,后生可畏啊。本官中举之时,亦然三十有六。”郭怒是一省长官,放现在就是省委书记的干活。蒙先豪身边的人和事,他想关心的时候,估计连蒙先豪晚上看了什么书都能查的清楚。

“晚生侥幸!”孟觉晓不敢托大,连忙自谦。郭怒露出笑道:“呵呵,进去吧。”

郭怒走了,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但是他还是很满意的离开了,至少蒙先豪在整个过程中,没有说一句难听话。难听话这个东西,落魄的时候未必会说,落魄之后重新得意的时候,不说难听话的人很少吧。但是蒙先豪没有说,周致玄也没说。三人乃同榜进士,知道的人都清楚,当年这三位的关系。状元蒙先豪,榜眼郭怒,探花周致玄。其中周致玄最年轻,当年只有三十岁。最年长的是郭怒,三十七岁。蒙先豪当年三十三岁。

谈了一番往事后,郭怒能感觉到这两位对他的戒心,所以起身告辞了。来日方长嘛,其实当年蒙先豪被整治的时候,郭怒不在京城。蒙先豪回乡的时候,郭怒最初没有来看一眼,也是能理解的。私下里郭怒倒是让人赠送了很多生活用品,这一点怎么说呢?留下了一段香火情吧。

三人进门时,蒙先豪和周致玄已经收摊了,正在院子里喝茶聊天。三人进门时,两位主考大人连带微笑一起站起来,孟觉晓当前鞠躬拱手道:“学生拜见二位恩师!”

两人坦然的受礼后,蒙先豪道:“都起来吧,看我这也没啥好招待你们的,自己搬把椅子坐下吧,一起喝杯茶。”

这句话把张健和文魁说的有点不知所措,蒙先豪以前是一介白丁时,张健倒也能坦然面对,现在要回京城了,张健倒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至于文魁,两位主考居然是一身便衣的接见,这个让他实在是不知道说啥做啥了。

孟觉晓一点不见外的搬来椅子,三人坐下后,文魁和张建拘谨的不行,屁股下面有刺似的。只有孟觉晓依旧保持平静的心态。与两位老师攀谈起来。

“觉晓,当初周兄问你为何读书,你的回答四点,不知从何而来?以何为典据?”蒙先豪居然问起这个,孟觉晓倒是有点意外。但是也不紧张,这个话他倒是知道出处的。

正了正身形,孟觉晓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不紧不慢的回答:“说来乃是当初研读《论语》,读到‘子曰:君子不器。’时,学生不禁去想。圣人何出此言?思之再三以为,圣人不主张君子专习谋生的手艺,不能像器皿一样只有单一的用途。其意可谓深远也。孟子曰:舍我其谁。儒者兼济世之认,亦有传承先贤之学之本分。故而,学生总结了四点。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说的好啊!初闻此言,蒙某亦觉振奋!”蒙先豪感慨一声,周致玄在边上微笑道:“这就叫读书读进去了,圣人之学博大精深,够我等钻研一生的。”

其实孟觉晓还有话没说,张横渠的四句话,被人用尼采的一句话诠释过。“一个从未变成现在时的未完成时。”(注:《历史的用途与滥用》)什么意思呢?也就是说,儒学在中国,从来不能为天地立心,也从不能为生民立命,更不能为万世开太平。当然这话,孟觉晓不能说,只能放在心里!

总之,“君子不器”这句话,主张的是一个非常有意味的说法,那就是君子是要做大事的。

接下来的谈话因为孟觉晓的存在,其他两人也不那么紧张了。蒙先豪与周致玄与其他两人聊了几句,以老师的身份关心了一下他们情况,诚然这都是场面话了,远远不及孟觉晓与两位老师只见的谈话,显得那么相得。

由于没有其他举人来访,三人得意呆了半个时辰这才告辞。出了临江书院,孟觉晓回头望望,这里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孟兄,明年春闺,你待何时前往?”文魁一路出来都是做思索状,这时突然问起,张健的目光也吸引过来了。今天拜见座师的过程,让张健也感觉到很多异样的东西。这些东西是在孟觉晓身上发现的与众不同的东西,说不清楚这些东西是啥,但是实实在在的值得自己去学习和借鉴。

“你还真问着了!”孟觉晓停下笑道:“看看今次乡试,省城租房价钱暴涨且难得一屋。在哪里读书准备不是准备呢?在下打算休息几日回家看看,然后便起身往金陵去,提前租赁房屋住下,免得日后手忙脚乱。”

两人听了一惊道:“怎么,不在家过年么?”

孟觉晓叹息一声道:“我何尝不想在家过年?可是我知道,母亲一定会让我提前到金陵去等着春闺,不如早做决断。对于父母而言,孩子的前程高于一切。”

孟觉晓的有感而发,让两人都沉默了,他们都有父母,往昔父母跟前的一幕幕不自觉的浮现在脑海中。

“现在是十月,不如腊月初一我等汇聚芜湖,一起往金陵去如何?”文魁郑重提议,张健听不禁拍手笑道:“好主意!”

孟觉晓道:“要我说,我们三人回去的时候,走水路倒是顺路的。不如一起出发!”

这个提议三人无不赞同,一起说笑着散去各自准备,约好三日后一起回家。孟觉晓回到住处,正好张光明也在,提起回家的事情来,张光明连声叫好道:“一道一道,那个文魁的棋好生厉害,我得找他多下几盘。”

说着张光明一拍脑门道:“对了,腊月里跟你一道去金陵好了,送一船酒过去,看看能不能做开买卖。”

卷二江南之秀 第八章论边

卷二江南之秀

第八章论边

文魁和张建同路。两人便走边聊,昨日一顿酒加上孟觉晓这个媒介,今日又一同去拜见了座师。都是意气风发的热血青年,很自然的两人都把对方当成了好友。

别看文魁的棋下的好,算路精细。可能是那点精细全放棋盘上了,平时的为人相对要粗略一些。两人聊了一会觉得不过瘾,他们都是光棍一条在怀宁,干脆找一家酒楼,叫了酒菜继续喝酒聊天。

喝酒时想起拜见两位座师的事情,文魁提起孟觉晓给两个当兵的钱时,颇不在乎的笑道:“孟兄为人太细致了,有时候大可不必。”

张健听了微微沉吟,随即笑道:“这也未必!周兴、来俊臣,不都是小人物么?后来怎么样?他们一旦得势,当初得罪过他们的人,哪一个不往死里整,不整你家破人亡不放过你。所以我觉得孟兄在细微末节上头,反倒觉得我们学习。要做成大事,首先要做好小事身边的事,这一点在下在孟兄身上受益匪浅。做事如此,做人亦然。你可以轻视小人物,但是不要在不经意遭遇时轻视小人物。”

两人这边聊的起劲,孟觉晓在家中与张光明倒是分了手。张光明出去结账,准备回家的事宜。孟觉晓这边让珠儿与庄小六收拾行李,自己也忙着收拾书籍一类的东西。

正忙着呢,门口有人敲门。孟觉晓出来开门一看,顿时楞住了。

门口站着的居然是一身紧身装的韩定中,身后还跟着两个兵丁,见了面就拱手笑道:“解元公!别来无恙?”

“韩兄,你怎么找来的?快快请进!”孟觉晓在人生得意时见到朋友,心里自然欢喜不已。连忙招呼韩定中进门来,转身让珠儿泡茶。

一番客气后,都是年轻人没有太多的礼数可将,两人就在院里里摆张桌子坐下喝茶。

“孟兄,江上一别,数月过去,没想到今日再过怀宁,孟兄已经是名满怀宁的解元公了。”韩定中感慨不已,回头招手让兵丁奉上一份贺仪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孟觉晓也不打开看,便让庄小六带下去。回头笑道:“韩兄瞒的我好苦,原来韩兄是名满天下的韩太宰之后。”

韩定中笑道:“你我相交,提家世有何意义?”

孟觉晓点头道:“说的也是,都按照家世来交友,你我坐不到一块来。”

韩定中接着道:“上次与孟兄喝的痛快,此次本该一醉方休,奈何军务在身。不能多留。”

孟觉晓这才注意到他的打扮,好奇的问:“怎么?韩兄在军中?”

韩定中道:“上回去所言往武昌不实,其实鄱阳水贼猖獗,在下奉命前往率军剿灭。如今军务虽了,却得回京复命。明年开春各军将佐轮换,在下要往大名府去履职。念及此一去便是三年,回京途中忍不住来找孟兄叙别。”

孟觉晓道:“原来孟兄乃军中悍将!敢问身居何职?”

韩定中道:“不过是水师中的一名参将,到大名府也任河运参将,协同河运督调。”

当前的大唐朝,对北方的贸易为主要方向。河运在贸易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韩定中从水师的一名普通参将调任河运参将,实际上是提拔使用了。在江南水师平时他得听别人的,在大名府河运,平时他是老大说了算。

这些孟觉晓并不晓得,只是点头关心道:“韩兄是江南人氏,大名府的冬天难熬啊。”

韩定中心道这朋友不错,不关心自己的官位,关心生活上的细节,也不提什么相互帮衬一类的话。

“大名府算啥,大唐朝最北的地段是易州。冬天冷一点都是小事,每年秋天马肥草长时。边境上市场有辽人部落袭扰边境,说什么打猪草乃是辽人的习俗。其实就是见不得大唐朝富庶,眼红了就过来抢。”

听到这话,孟觉晓倒是吃惊了。这不是宋朝,没有檀渊之盟!辽国人怎么还敢轻易犯边?见孟觉晓露出吃惊状,韩定中接着说:“也就是这十几年的事情,大唐朝太平日子过久了,军中贪腐滋生。起初辽人不过是小规模的试探,见我军没有反应,胆子越来越大,这几年扰边之事越来越频繁了。辽人擅长骑射,来去如风,两国边境漫长,边军即便有心堵截也难。”

孟觉晓惊问:“朝廷作何反应?”

韩定中一阵嘿嘿冷笑道:“京城里头那些官儿,哪里会管边境百姓的死活。瞒上不瞒下,报喜不报忧,这等事情个个熟练的很。去年辽人一场万人规模的入侵,劫掠真定府四个县,这才瞒不下去报了上来。皇上要派使臣到辽国质问,你才吏部那些大臣们怎么说?”

“怎么说?”孟觉晓追问,韩定中冷笑道:“皇上连点三个大臣的名字,结果三人称病不肯去。皇上一怒之下,把这三个大臣连降三极。后来点了个吏部侍郎,前往送了国书。现在人还没回来。”

孟觉晓叹息道:“没想到这北地破败至厮,我朝与辽国的贸易呢?停了么?”

韩定中嘿嘿笑道:“停止贸易?开什么玩笑,那还不要了那些大臣的老命。每年往辽境输入的茶、铁两项,就是千万贯的进项,你道他们肯么?”说着韩定中欲言又止,连笑三声不提这茬了。

孟觉晓听出一点意思了。感情这与北地的贸易,实际上大宗的买卖都是那些大官暗中在做。“边军败坏,朝中大臣眼睛都盯在钱上,长此以往,必定酿成大祸也。”

孟觉晓这么说是有历史根据的,按照真实历史的走向,这时期正好是北宋。眼下这个大唐朝虽然比北宋强一些,现在看这个意思也强的有限。北宋无疑是中国封建君主集权制时期,经济文化科技最鼎盛的朝代,从综合实力上来说,孟觉晓一直认为北宋完全有与女真一战并且战胜它的实力,北宋的灭亡具有很强偶然性。其中一条,便是河北军的败坏,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便被女真打到了汴梁。

历史不会重演吧?

这是孟觉晓最大的担心,心道好不容易穿越过来了,还避开了宋朝那个倒霉朝廷,不会这大唐朝也跟宋朝一个德行吧。

韩定中这时又道:“我朝立国一统八十载,当今圣上倒是一直想着恢复盛唐之貌。奈何这满朝文武心思安逸,皇上只要一提北伐,立刻便是反对声一片。尤其是楚王身边的那些人,叫的一个比一个响。”

听到他提起楚王,孟觉晓便暗暗心惊,连忙出声道:“韩兄。慎言!”

韩定中也就二十五六岁,显得多少有点不成熟,要不怎么会在孟觉晓这里说的兴起,这种话都往外倒。

在孟家聊了一个时辰左右,韩定中起身告辞了,临行一再表示遗憾。孟觉晓也没提下个月要去京城的事情,把韩定中送到码头两人挥手告别。

回到家中,倒是得了清闲。孟觉晓帮着收拾东西,天黑前张光明托人派张安来报,说是城里某客商请喝花酒,让孟觉晓也过去。

孟觉晓笑着打发张安走人。两位座师的眼皮底下呢,就算有喝花酒的心,也没那个胆子。再说了,孟觉晓一直暗暗告诉自己,不中进士不沾烟花之地的边。

张安刚走,文魁和张建结伴而至,原来也是邀请他去喝花酒的。说是一干举人聚会,在城里最好的青楼,都在等着解元公的大驾呢。孟觉晓笑着找个晚上要整理东西的借口给谢绝了,文、张二人见他坚决,便没有强求,告辞而去。

中了解元不出去狂欢,孟觉晓这也算是独一份了。晚饭之后,习惯性的进了书房,拿起书本来居然也能读的津津有味。虽然中了解元,但是孟觉晓始终是认为自己的实力不足,还需要更加的努力。明年的春闺,孟觉晓可不想名落孙山。

正看书呢,满脸润红的珠儿笑的有点奇怪的过来低声道:“烧了热水,相公洗一洗吧。”

孟觉晓没注意这些,放下书便进了卧室,里头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脱了衣服下去,浑身浸泡在热水中叫一个舒坦。闭着眼睛享受的时候,身后珠儿的声音道:“奴家给相公擦背。”

孟觉晓听这声音觉得怎么甜腻腻的,只觉得一只小手在背上轻轻的抬起他的头。回头睁眼一看,孟觉晓眼睛直了。按说两人是老夫老妻了,不过珠儿羞涩,每每行事都要吹了灯。那天白日行yin,衣衫也不曾脱,孟觉晓还没见过珠儿一丝不挂的时候。

这会孟觉晓看见了,而且看的很清楚。最醒目的便是那两点分红,颤巍巍的上下微微起伏。珠儿连忙伸手捂他眼睛道:“别看!”

不让看?可能么?孟觉晓不但看了,而且还看的仔细。结果是洗到一半,两具身子便滚到床上。突然床上一阵安静,接着听到孟觉晓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跟哪学的这个!”

珠儿见他畅快,越发的卖力埋头,一阵哎呀呀的叫唤后。一切暂时恢复了平静。这一夜,用孟觉晓的话说:“珠儿就见不得他是软的。”

次日孟觉晓起来的晚是必然的,快晌午了才在院子里梳洗。没一会门口突然一阵嘈杂,接着有人敲门,门开一看,一群新科举人涌了进来,带头的自然是文魁和张建。不消说闹了一天,这是举人们兴奋的延续。

三日之后,孟觉晓总算是收拾停当,临行前夜让珠儿做了几个拿手菜,还是一坛子二十年的女儿红,孟觉晓带着庄小六来到周府门前。

周致玄和往常一样在书房里忙碌,看见孟觉晓便放下手里的书道:“来的正好,为师有些书正打算差人让你来讨。”

孟觉晓笑了笑,熟练的摆开酒菜,然后恭敬的站立一旁道:“先生辞,弟子不敢不受。”

周致玄笑道:“这些书不全是我的,还有蒙兄送你的。这老抠,在书画之上,不是山西财主胜似山西财主。呵呵,坐下吧,不必拘礼,你我好好喝几杯。”

见周致玄兴致颇高,孟觉晓便试探道:“先生,学生特意来辞行的,明日回乡。适才见先生收拾书籍,想来不日也要重回金陵陪伴圣驾。”

周致玄看来是真的高兴,连连笑着道:“没错,公事都交办了。后天与蒙兄一道返回金陵,怎么你来我这辞行,不去蒙兄那么?”

孟觉晓道:“越好了张健明日一早去辞行,然后上船回芜湖。”说着孟觉晓给周致玄满上一杯,周致玄感慨着举杯道:“你我师生真是缘分!不是受人排挤,如何能学政江南,不是宣城一行,如何能听你那四句警言。”听他如此高度评价那四句话,孟觉晓连忙欠身要谦虚一下,周致玄抬手示意他安坐。

“觉晓啊,没能正经的传过你一天学问,为师却有你这么一个好弟子,惭愧啊!”周致玄这么一说,孟觉晓坐不住了,连忙站起躬身道:“先生虽没有给学生上课,但是言传身教,胜似那课堂上教诲。朝中之事,学生略有耳闻,先生刚直不阿,忠于国事。君子之风坦荡于世间,实乃学生一生追随学习之目标也。追随先生以来,觉晓自觉先生的一言一行,都让学生受益匪浅。”

周致玄听了这些,露出感动的表情道:“你这孩子,实诚啊!坐吧!”说着话,周致玄居然端起杯子道:“来,为师敬你一杯!”

孟觉晓再次面露惊慌的站起来,不敢坐着受这杯敬酒。整个过程周致玄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孟觉晓的脸部表情,见到孟觉晓惶恐不已,面含感激的接过酒杯仰面喝下,低头时眼珠都红了。周致玄这才收回目光,悠悠感慨道:“周某这一生,真正称之为学生的,也就是觉晓你了。”

一直以来,周致玄对孟觉晓的态度都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今天这是怎么了?孟觉晓心里一阵接一阵的紧张,越发的小心起来。

卷二江南之秀 第九章有组织了

卷二江南之秀

第九章有组织了

孟觉晓的感觉是正确的。周致玄确实很高兴,但是也在进一步的趁机试探他。这个真的不能怪周致玄多疑,主要是孟觉晓抄袭的那些东西,实在是太给力了。周致玄想了很久,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年轻人的手笔。他的想法,孟觉晓没准还有另外的高人在教导。

存了这个想法,周致玄便摆出一副抬举孟觉晓的架势。孟觉晓要是心虚,自然会露出端倪来。可惜,孟觉晓的老师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是一群历史人物。

于是周致玄的抬举,孟觉晓惶恐了。慌忙的站起来,站在周致玄的对面,长揖至膝道:“能做先生的学生,才是觉晓终生受用不尽的福气。先生在上,请受觉晓三拜!”

周致玄心道难道是我看错了?这孩子真的没有另外的人在教,真的是一个做学问的天才?周致玄瞬间便做出决定,不管他有没有别的老师,难道自己不够格做他的老师么?周致玄笑了,坦然的接受孟觉晓的三拜之后,站起抬手虚扶了一下道:“起来吧!”

“谢先生!”孟觉晓这就算是正式行拜师礼了。以前一直没有搞这个,这回主动补上的原因是孟觉晓心里觉得,周致玄是不是一直在等着这个呢。古人讲究一个名正言顺,所以孟觉晓赶紧补上三拜。

再次落座,孟觉晓这会坦然了许多,有话也敢说了。先给周致玄敬一杯酒,然后才说道:“先生,学生有一事不甚了解,还请先生解惑。”

“说!”周致玄笑呵呵的,筷子都不带停的,还指着碟子道:“好福气啊,身边有这么一个会做一手好菜的女人。”

孟觉晓微微沉思,组织了一下才说:“昨日韩定中到我家去了,他跟我谈起北边的事情。”

周致玄神色一凝,放下筷子正色道:“都说什么了?”

孟觉晓把韩定中说的话大致的转达了一下,提到北边的局势和贸易问题时,孟觉晓道:“先生即将入阁,学生以为此事不可轻视。北地不靖,起因是辽人的贪欲。辽人游牧蛮夷,重利轻义,一旦让他们尝到甜头了,便会无休无止的继续所谓打猪草的行径。终究有一天,他们的野心被无休止的忍让纵容的没有尽头,贪欲自然也会无止尽。到时候,辽人便会挥师南下,轻者生灵涂炭,重者重现五胡乱华之象。”

周致玄再一次被孟觉晓的话震惊了。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孩子,看问题居然如此之远。大唐朝最北的易州,距离江南省何止千里?只不过从别人的一番话里,孟觉晓便有如此结论。好在周致玄对于孟觉晓的惊人表现已经有点麻木了,听了这番话,赞同的点了点头。

“皇上对于齐王态度的转变,已经表明他对楚王的失望和不能容忍的态度。你坐下听!”周致玄说着笑着对又站起来的孟觉晓说,孟觉晓坚持站着道:“聆听先生教诲,觉晓如何敢懈怠。”

周致玄笑了笑由他去,继续说道:“王莽谦恭下士时!楚王昔日有贤王之称,奈何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嘿嘿!韩定中提及的北地边贸,最大的经营者不是别人,正是楚王门下。辽人大规模的袭扰,为何只是在真定府,而不是在河间府?原因很简单,河间府是两国贸易的要道,辽人的远拦子每日巡视不断,胆敢有劫道者必灭其全族。你说这又是为何?”

孟觉晓还真不懂这些,老实的摇摇头,周致玄微微颔首道:“辽人不善生产。其境内虽然有铁出产,然其产量品质皆远远不如我大唐。而楚王门下,正是通过大肆往辽境贩卖钢铁,谋取暴利。关键一点,楚王拉着朝中一干大臣合伙做这个买卖。不得往辽境贩运钢材,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这一条现在形同虚设。反观辽人,往我朝境内贩马,一律阉割,且每年不过五百之数。多年来斥巨资囤积我大唐产的钢材,由此可见,辽人之狼子野心。”

说到这里,周致玄一声叹息停住了,笑了笑道:“你尚年幼,这些事情以后会慢慢都会教给你,说实在的,你能见识到辽人的野心和隐患为师很高兴。坐下吧,我们喝酒。”

这一顿酒接下来,周致玄的话明显比以前多了。朝野之事说了很多,其中不乏自己的一些见解,都是人生经验的积累精华。一个说的随意,一个是绝好的听众。一番长谈居然长达两个时辰,一坛酒喝的干净,孟觉晓告辞之时,已经是子夜时分。

一直以来,孟觉晓的内心深处,总有一种水中浮萍的感觉。这是一种毫无根基者的内心真实的反应。走出周致玄的住所时,孟觉晓这种感觉消失了,心里有一句话想喊出来:“咱以后就是有组织的人了!”

两世为人的孟觉晓深知朝中有人好做官。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得找组织。周致玄无疑是个送上门的潜力股,在看清楚了这一点后不使劲的往跟前凑,那就是犯傻了。孟觉晓的判断是准确的,周致玄这一次,算是对孟觉晓这个学生正是给予承认了。至于今后,那得看孟觉晓是不是能扶的起学生了。

次日一早起来,孟觉晓和张建到临江书院见了蒙先豪,然后往码头而来。

刚到码头上,孟觉晓正在找张光明的人呢,突然斜刺里有人冲出来,抓住孟觉晓的手大喊道:“孟兄,你让我找的好苦啊!”

孟觉晓定睛一看,顿时笑道:“哎哟,马兄,你也让我找的好苦啊。”

此人正是马元奎,此刻见了孟觉晓那叫一个激动啊。死死抓住不放道:“莫要糊弄我,开考之前三日,马某便满大街的找孟兄,四处打听也不见人。”

孟觉晓呵呵一笑道:“马兄,别抓这么紧啊,我又跑不掉。先让我恭贺马兄高中举人!”

马元奎这才放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惭愧惭愧。在下不过是六十八名。倒是孟兄,在下要尊一声解元公!”

孟觉晓对马元奎的感觉挺好,笑着打趣道:“马兄,你我之间何必客气。在下这就返乡,马兄这是?”

“在下也要回家,可是找不到船!这都找了三天了,这几天人也太多了,往芜湖的船又少。”马元奎苦着脸,走陆路太辛苦,包船又太贵包不起,正犯愁呢。

“呵呵。行李都收拾好了?”孟觉晓笑问,马元奎本能的点点头,孟觉晓失声笑道:“那还不赶紧回去取行李,让大家等你啊。”

“诶!”马元奎高兴的跳了起来,双手一拍屁股,一溜烟跑的没影子了。

张光明总算是出现了,身后还跟两个送货的,提溜这两篓子螃蟹。

张光明浑身肥肉,走起路来颤巍巍的,见了孟觉晓便大声笑道:“秋风起,蟹脚痒,各位仁兄有口福了。”

张健这时候找到抗行李的书童也过来回合了,看见螃蟹开心的大笑道:“好肥的螃蟹!”

很快人都到齐了,张光明这一次包了一艘更大的船,按照他的话来说,“咱有钱了,不享受赚钱做啥?”

一船四个举人,这一路之上心情都不错。船头之上摆上桌子,端上蒸好的螃蟹,加上一个张光明,五人一道就着女儿红吃螃蟹,当真是好不快活。

“没想到真的中了,来的时候真是惶恐,今年再不中,就没借口了。”这是马元奎在说。

“这次回去,想必家里已经得到消息。父母总算可以一展愁眉了。”说这话的是张健。

“其实我不喜欢做官,我希望成为一代国手。可惜,不做官,单单下棋养活自己都难。”这是文魁在感慨。

“几十年了,一直很羡慕那些当官的子女,以后我要让别人的孩子羡慕我家的孩子。”,孟觉晓如是说,张光明听了立刻笑道:“几十年?你才多大啊,酒没喝多吧?”

顺流而下,船行甚急,来的时候走了三天,回去只要一天半就到了芜湖。在芜湖休息一夜。次日一早两位举人上路,这一回不坐船了,嫌慢。芜湖到宣城百余里,有马车代步,大半天的功夫便到。

一行人出现在城门时,城门口早有县衙的人等着,看见两位举人,衙役顿时大声叫了起来。“回来了,回来了,两位举人老爷回来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顿时响起,两人被堵在城门口,衙役笑嘻嘻的说:“二人老爷恕罪,不是不让你们进城,而是县令大人有令,二位老爷为宣城县争了大光彩,大人要亲率县城士绅城门迎接。”

话音刚落,远处一阵敲锣打鼓。高县令步行在前,身后是一大群人。远远的看见这两位,高县令笑容满面的上前来。

“二位青年才俊,为本县争光,本官代表全城父老欢迎二位荣归。来人啊,牵马过来!”高县令一声说罢,有人牵两两匹高头大马,把二人弄上马,披上大红花,前面有人敲锣开道,全城游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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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江南之秀 第十章野趣

卷二江南之秀

第十章野趣

孟觉晓一直以为。自己好算是个淡定的宅男。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认识到,“己知”的程度何其浅薄也。

怀宁城里的泪流还没干,此刻被簇拥上马,坐在马背上成为全城人的目光焦点时,孟觉晓早就把矜持、淡定、之类扯淡的字眼丢到了脑后。

尽情的享受这一份荣光带来的愉快吧,这个时候没有人会苛责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的轻狂。马背上的孟觉晓绕城一圈,终点是县衙大门。这一路之上,无数的恭贺声,无数羡慕和敬畏的目光,孟觉晓笑的脸都麻木了,不断的拱手,手都酸了。这是一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民间把举人都当做文曲星下凡的。更别说孟觉晓是解元!

县衙大门前,高县令早就等在那里,见了两位新举人,哈笑抚须道:“年轻真好啊!看见这一幕,本官想起了当年啊!”

进士出身的高县令说这个话,可谓相得益彰。说完之后高县令往边上微微一站,让出身后满脸激动泪花的孟尤氏!

孟觉晓见了母亲双膝一软,口称:“母亲大人!”孟尤氏见披红挂彩的儿子跪在面前。没有上前去扶,而是扭开脸失声痛哭。

二十五岁守寡至今的孟尤氏,其中经历的艰辛和磨难,岂是用语言能说的清楚的?此刻的泪水,孟尤氏多年来的悲苦随泪水去也。

………………………………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船头独立的蒙先豪,面对着滔滔江水两岸景致,念了这么一句诗。

一脸悠闲的周致玄,慢慢的过来,陪着蒙先豪并肩站定道:“蒙兄,我倒是想起当初你中状元的时候念的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

蒙先豪微微摇头道:“周兄,你不说我也知道,此去金陵,前途未卜啊。想做的事情很多,整强军、清吏治、富国库。这一项项,真的要去做了,等于拿刀剜一些人的肉。”

“那又如何?大唐朝的现状,你知道,我也知道。你不做,我也不做,那么谁来做?”周致玄依旧保持着一副悠闲的姿态,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不想关的事情。但是蒙先豪听的出来,他语气中的坚定。

“仅仅靠你我么?嘿嘿,我更关心的是皇上想做什么。”蒙先豪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人生经过起落。一语击中要害。

周致玄听了微微一笑道:“孟兄,还记得当初劝你不要上奏折弹劾楚王时,你是怎么说的么?”不等蒙先豪回答,周致玄已经先道:“我辈读书人受圣贤教诲,大丈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现在,这句我奉还给你。”

尽管周致玄始终保持着悠闲的表情,但是蒙先豪听到这一句掷地有声的话时,不禁肃然拱手道:“周兄,共勉之!”

多年以后孟觉晓听周致玄提起这个场面时说:“两个有着同样奋斗目标的人走到了一起,却也埋下了日后因为理念不同而分道扬镳的伏笔。”

…………………………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世间没有不停的热闹。回到孟家庄三天后,孟觉晓总算迎来了一个安静的早晨。这一趟回来,孟觉晓决定抛开诗书,好好陪一陪母亲。

在院子里打了一趟华而不实的拳,看的早起扫地的庄大栓眉头直皱,好几次想说点啥,还是闭上了嘴巴。庄大栓心道,少爷学拳脚,花拳绣腿。

孟觉晓学拳脚,目的很明确,锻炼身体。一趟拳打完。梳洗一番,如同以前一样出门,沿着门前的河岸慢慢的散步。孟觉晓很久没有这样做了,乡村的静谧和安详,驱动着孟觉晓沿着过去走过的路走一趟。

秋风凉飕飕的很是提神,河岸边的女人们热闹依旧。再次看见孟觉晓的出现时,女人们还是一阵慌乱。不过这一次不是害怕,而是敬畏。举人老爷来了,这可是天上星宿下凡。村民们对这一套是坚信不疑的,看见孟觉晓过来时,姑娘们因为看见了梦中的情人而羞涩的低下了头,岁数大一些孩子满地走的妇女们,则还是很随意的朝孟觉晓笑着招呼。

“孟老爷好!”“孟家少爷好”之类的问候此起彼伏,孟觉晓一一微笑点头表示听见了,村妇们顿时更加开心起来,孟老爷的随和让她们觉得脸上很有面子。行至一处稻草垛子跟前时,突然从草垛子后头露出一张笑脸,朝孟觉晓羞涩的招了招手。

“双……。”“儿”字没等发出音来,双儿的小手已经紧张的捂住了孟觉晓的嘴巴,低声道:“别叫人听见,姑娘家家的,就不该出来见你。”

这一带的地形很偏,周围没有什么人,想来是双儿事先侦察好的。孟觉晓四下看看,发现没有人,便笑道:“那你怎么还在这等着呢?”

“谁等你了,人家是出来摘菜的!”虽然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这一笑在孟觉晓的眼中却是娇媚无比。低着头的双儿从草垛子边上摸出一个包袱来,打开了往孟觉晓的跟前一送道:“给!专门给哥哥做的!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县城里布庄的掌柜说了,举人老爷能着丝绸。”

这是一条丝绸缝制的腰带,看上去很普通,但是孟觉晓却视如珍宝一般的捧着,仔细端详了一番道:“妹子真是手巧。”说着小心的收起包袱,转眼看见双儿正在幸福的笑着,樱桃一般红艳的小嘴似乎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孟觉晓情不自禁,一伸手揽住细腰,双儿似乎已经喜欢上了这种亲热的方式。两唇挨上时,不自觉的张开了小嘴,渡来那柔柔的舌尖,两下里纠缠在一处。

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时,双儿来推开孟觉晓,小脸蛋红红的,如同那红叶,软软的靠在男人的胸膛上。

“我该回去了,爹说今天杀鸡做菜,请举人老爷去吃午饭。”

“我还没抱够,再抱一会吧!”孟觉晓笑着在耳边低语,双儿无声的点点头,把脸蛋往男人的胸膛上蹭,口中低声道:“村子里的嫂子们私下议论,说什么见着举人老爷的俊模样。恨不能把他吃到肚子里。真不知道,她们怎么吃的下这么大一个活人。”

没听见孟觉晓说话,只是感觉到一只不安分的手入了怀。双儿只能也不说话,就这么任凭那指尖在细嫩的肌肤上滑动,带来一种浑身酥麻的刺激。双儿的身躯不禁微微的颤抖着,耳垂被湿软挑弄着,胸前有指尖在拨弄那敏感点。这种感觉让双儿想逃跑,但是又欲罢不能。

小肚子上有硬硬的顶过来时,双儿下意识的伸手捏了捏,只听见男人嘶的一声,大手抓住小手。引导着小手往深处探去。双儿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修的脸都是滚烫的,但是爱杀了眼前的男人,完全凭他指引着,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旷野无人,只有河边传来的水流声,还有那草垛子后头悉悉索索的声音,夹带着一两声呻吟,被秋风一吹便散了去。

………………………………

“双儿!双儿!这丫头死哪里去了?”葛家婆娘满脸笑容的,在村子里四下找女儿。定亲以来,葛家人在村子扬眉吐气了一回。往日里那些拿葛家不当数的,现在见了葛家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尤其是孟觉晓高中解元的消息传回来时,葛家人的脸上更是光彩无限。每日里享受这村民们那羡慕的目光。

“葛家的,别找了,双儿一定是跟着解元老爷滚草垛子去了。”一个平日相熟的村妇调笑了一句,葛家婆娘听了也不生气,滚草垛子算个啥,巴不得生米做成熟饭呢。

“贼yin妇,你才跟着汉子滚草垛子呢!”心里怎么想的是一回事,女儿没出嫁,嘴巴里就得说另一套。其实葛家婆娘倒是看见双儿做贼似地出门的,凭着农村妇女那点小心思,故意出来找女儿。嗓子一喊,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才好呢。

找了一会没找到女儿,葛家婆娘来到孟家门前,冲着开着的门里喊:“孟老爷在家么?”

“这怎么话说的?都订了亲了,叫什么老爷?也不怕见了外!”院子里头正在喂鸡的孟尤氏听见了便笑着回头招呼一声,葛家婆娘进来便笑道:“那可不行,举人老爷那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我可不要折寿,还惦记着多享女儿的福呢。”

……………………………………

草垛子后头终于平静了,双儿忙乱的整理好衣衫,回头对男人笑道:“帮我看看,还有哪里不对没有?”男女之间亲密之后,往往回变得随意起来。随着亲热的次数增加,双儿胆子也肥了一些。

“没事,都好好的!”孟觉晓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眼前的这个少女,放在前世是极品,今生依旧还是极品。

双儿放心了,小心的四下看看,回头笑道:“我回去了。”

孟觉晓点点头,笑着看着。双儿转身留给孟觉晓一个窈窕的背影时,孟觉晓想起什么来低声道:“天黑了还是这,行么?”

双儿回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孟觉晓,脸蛋红的如熟透的苹果,轻轻的点点头道:“不敢弄到太晚的!”说罢双手一拎裙子,飞也似的逃走了。

回到家里,母亲提起葛家婆娘来请的事情,孟觉晓其实早知道了。慢悠悠的迈步往葛家来吃了一顿午饭,可惜双儿没出来,葛家婆娘恨不得把一锅鸡汤全让孟觉晓吃了。

太阳在贼心和色心的渴望中慢的跟蜗牛一样,迟迟不肯往西山落下。晚饭后的孟觉晓借口出门散步,夕阳染红整个天边时,便来到了那个草垛子后头。

前世少时,孟觉晓曾遇见过村里男人钻草垛子的事情,当时年少不懂事,几个孩子在偷听一会突然喊一声:“搞破鞋了!”惊散了一对野鸳鸯!后来想想挺缺德的,再后来想想,挺羡慕的。没有钻过草垛子的人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孟觉晓认为是不完整的。

几乎是孟觉晓达到的同时,双儿躲躲闪闪的却透着兴奋的身形远远的出现了。看来心急的不止一个,虽然已经多次亲热过,宅男的心还是随着那起伏的身躯不争气的加速着。

“你早来了?”

“有一会了!”

短暂的对白后,双儿的腰被搂住了,孟觉晓把这柔软的小身躯似乎想揉进自己的身体。“等一下!”双儿挣扎着,打开随身带着一块布,小心的铺开。

这个动作让孟觉晓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面前娇小的身躯,仔细的铺好垫着的布,然后回头一笑道:“坐着吧,上午没把各累着吧?”

这种场景,前世的孟觉晓不曾遇见过,也不敢去想与女友在一起时,对方会照顾自己。而眼前的珠儿,似乎心里只有面前的孟觉晓吧,不是似乎,是肯定。

并肩坐下后孟觉晓没有上午那种程度的侵扰,只是抱着双儿的腰靠在软软的草垛子上。安静的看着最后一抹红霞在天边消失,看着一轮明月爬上来,照着夜空下的大地,照着草垛子后头。

“哥!你不在家过年么?”双儿似乎更适应这种程度的亲热,舒服的给自己找了也姿势,靠着男人的胸口,望着没有几颗星星的也夜空,口中低声的问。

“没办法,其实我也想在家过年,你婆婆说春闺更重要。”软软的身子贴在身上的感觉真的很好,孟觉晓突然发现这种相处的方式也很不错。

“又要有好长一段时间看不见哥哥了。”朦胧之中双儿睁着大眼睛看过来,慢慢的闭上眼睛,摆了一个很老土却很诱人的造型。

孟觉晓知道她的意思,故意没反应。双儿等了一会没动静,睁眼看见男人的微笑时,不禁娇吟一声道:“坏哥哥啊!”说着小嘴儿主动的凑了过来,咂咂的声音在流水般的月光下细细的响着,与虫鸣相和。

卷二江南之秀 第十一章金陵之行(上)

卷二江南之秀

第十一章金陵之行(上)

第十一章金陵之行(上)

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即便是不搞什么活动,依旧能很开心的,甚至总是在傻乎乎的笑着。那么,这个男人十有八九是恋爱了。一个有着三十岁思想的宅男,爱上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看似不正常,其实很正常。

不管正常不正常,孟觉晓这一段时间呆在孟家庄很开心。那一日之后,孟老爷规矩了很多。手上脚上的动作少了,更多的是一种揉揉的爱抚。跟珠儿在一起,孟觉晓就没有这种感觉。珠儿实际心里年龄虽然不如孟觉晓大,但是在生活上照顾孟觉晓可谓无微不至,有点姐姐兼母亲的意思。

诚然,孟觉晓和珠儿之间,在孟觉晓看来一直有巧合的成分,同时也有憋了许久的欲望需要发泄的成分。寡人有疾!寡人好货!寡人好色!

腊月前的这一段时间,孟觉晓都留在孟家庄,每天早晨都会起来沿着河岸走一趟,最后停住的地方一定是那个草垛子。一场细雨后天凉了下来,孟觉晓放弃了晚上相会的选择。

眼瞅着腊月要到了,孟觉晓开始收拾行装。河边的草垛子后头。离别成为了又一次的主题!这日草垛子后头的约会时间是午后,暖暖的阳光照着这对男女,双方似乎都不愿意提起离别的话题,只是轻轻的相拥着,没有多余的动作。

“一路上当心点!”双儿悠悠的说,她也知道珠儿会跟去伺候,心里多少有点羡慕。

嘴里叼着一根草的孟觉晓懒洋洋的点点头,双儿柔柔的声音又道:“心里要记着妹子。”

又是只点头不说话,这一次双儿不干了,爬起来不管不顾的坐在孟觉晓的肚子上,小嘴凑近耳边低声问:“想着妹子的时候,有多想?”

这个孩子气的问题把孟觉晓逗笑了,但是很快孟觉晓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双儿坐着不老实,身子一直在微微的扭动着往下滑,两瓣柔软左右挤压着,小孟同志有反应了。

珠儿也感觉到了,瞬间脸红着低下头不动了。定了亲的女孩家,当娘的都会教一些常识。孟觉晓则是不敢动,生怕控制不住自己。抱着这么一个香喷喷软绵绵的身子,没点反应就不是男人了。孟觉晓坏笑着看着面前的小女孩,一副看你怎么收场的表情。

珠儿羞的俯下身子,下巴顶在男人的胸膛上,一动不动的好一会。孟觉晓希望欲望在平静中无疾而终,结果是事与愿违。面前的红唇犹如画了魔咒似的,孟宅男的脑海里爬出来很多很多当初电脑里珍藏的镜头。

“要命啊!”一声痛苦的呻吟,双儿没听清楚,头一抬身子跟着动。“哥哥说啥?”

“没说啥。不早了,该回去了。”孟觉晓决定选择战略后退,但是做起来的时候出了新的问题。双儿突然浑身一震,双手紧抱着孟觉晓的脖子,不住的微微磨动着腰肢。

这妮子动情了!

孟觉晓知道,如果自己配合一点,拿下双儿肯定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孟觉晓脑子里鬼使神差的君子了一会,不断的有个声音在说,“不行啊!”

“怎么了?”孟觉晓贼贼的笑着问,双儿水汪汪的眼睛柔媚的看过来,低声道:“哥哥若是难受,便要了双儿吧,左右是要做夫妻的。”

孟觉晓摇头道:“不,这样对你不公平!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美丽幸福的新婚之夜!”

这种情话对于小姑娘而言,不啻于原子弹的威力。双儿安静了下来,双手死死的抱住面前男人的脖子,小脸蛋不住的在男人的脸上轻轻的摩挲。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情感。

………………………………

孟觉晓一直不喜欢离别的味道,但是离别很多时候是无法避免的。孟家庄的村口聚集了一堆人,族长亲自把孟家庄的骄傲送到村口。

“觉晓啊!你是我孟家一族的骄傲,也是日后孟家复兴的希望!别的话就不多说了。预祝解元公金榜题名!”

送出村口十里地,终究还是要离别的。一直表现的最平静的是孟尤氏,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一直到马车消失在山脚处,孟尤氏的脸上才留下两行泪水。

赶到芜湖不过天色还早,孟觉晓和张光明两人并骑,边走边聊着,这一路倒也不太累。一路之上张光明问了很多问题,都是生意上的。在张光明看来,没有孟觉晓解决不了的生意上的问题。

其实宅男孟觉晓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完全是凭着前世的见闻,尽力的组织起来形成一个粗略的营销理念。即便是这样,对于张光明而言,也等于打开了一扇窗户,看见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酒坊的规模已经扩大了整整三倍,即便是这样,也无法满足北地一处的需求。我寻思着这样下去不行,那么多钱看得到赚不到,心里痒痒的厉害。另外宣城地方太偏,酒运出来相当的麻烦。”远远看见芜湖城的城墙,张光明说着叹息一声。

“有没有考虑过合营的方式?”孟觉晓按照前世的记忆,提出一个全新的理念。

“怎么合营?”张光明现在最头疼的,就是产量和运输的问题。

“芜湖那个焦孟不是一直在包做北地的销售么?我看可以与他合作,在芜湖开办分厂。你那技术作为股份,他出资金。两边合作,产品一律挂张家酒坊的招牌。”孟觉晓也不是很清楚,大致的提了一下核心的思想。

张光明琢磨了一下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担心这造酒的技术外传泄露了,日后别人也造这个酒。我们的生意还怎么做?”

“天下之大,所需白酒哪里是一个张家酒坊能应付的过来的?生意可以采取这种方式,酒卖到一个地方,先搞好关系,确定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开分厂。这样一来,发展的速度无疑就快了。日后别的不说,单单是张家酒坊这个招牌,就是数不清的钱,到那时候,局部看来利润是薄了,但是从全局来看么?张家酒坊的买卖,全国都有,每天能卖多少酒?到时候你家里所有的房子用来堆钱未必都够用。”孟觉晓用带着强烈煽动语气的话,描绘出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的雏形。张光明听着不禁悠悠神往。

孟觉晓又道:“到时候,酒的生意倒未必能满足你的胃口了。资本雄厚了,可以做的买卖就多了。”

“让我再想想!”张光明没有干脆的答应,一副若有所思的。

一行人来到城门口时,远远便有人大声招呼:“孟兄!等的我们好苦!”

这边话音刚落,后面有人气喘吁吁的大喊:“孟兄,追的在下好苦!”

前面等着是本地地主张健,后头追来的是宣城同年马元奎。原来马元奎早就想好与孟觉晓一路往金陵,早做准备以备会试。只是当初一直忘记说,结果回家之后马家是大族。各种应酬太多了,一直忙着应酬。昨日才想起来孟觉晓怕不是要动身了,今天一早派家人骑快马到孟家庄一打听,孟觉晓已经上路了。

马元奎一想这些日子在家也没法安心读书,干脆简单的收拾行李,立刻追了上来。左右家里还有别的兄弟在,父母跟前也不怕没人照顾。家里听说他去追解元公,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父母赞同,只有婆娘幽怨了两句,结果被马元奎还训了一顿。

带上一个家人,骑马往前追。出来的晚了点,总算是在芜湖城下追上了。马元奎其实还有私心,回来的时候在船上,张健酒后一高兴,说出乡试主考蒙先豪是他们的先生,现在去了金陵翰林院做编修。

马元奎家里在宣城还有点名望,在省城一点关系都没有,金陵城就更别说了。翰林院那个地方,每年会试都要参与的,马元奎心里有了想法,自然要紧紧追随孟觉晓。读书人嘛,谁不把金榜题名看成人生的最高追求的起点。

还有一个来的更早的文魁,昨天就到了,这时候笑嘻嘻的过来。都是举人,大家的地位相当,文魁十八岁,孟觉晓最年轻,马元奎二十五最大,张健也二十次之。虽然年龄上有差距,但还都是年轻人,上次船上相处的不错,这一次又凑一起,大家都挺高兴的。金陵城读书的日子不孤单了。

一行人文魁本有安排,结果张光明大手一挥道:“跟我来,上会在芜湖买的院子,空了有俩月了。”有这个大财主,文魁倒是省钱了,再说芜湖还有一个人对张光明也是望眼欲穿的。

焦孟便是对张光明盼的厉害的那一位,眼瞅着进入腊月了,正是烈酒往北销售的旺季。可是在这当口上,张家那边的产量运过来根本跟不上销售的速度。看着每天那么多等着要酒的北地商人等在店里,等于是看着钱从手指里溜走啊。

这不焦孟刚听下面的活计说张大官人来了,跑的叫一个飞快,约翰逊百米也就这速度了。赶到上次孟觉晓住的那个院子一看,人还不少。

卷二江南之秀 第十二章金陵之行(下)

卷二江南之秀

第十二章金陵之行(下)

见面之后便是一番客气。得知这里头有四个举人,还有一个解元,把个焦孟惊的是连连作揖。历朝历代商人的地位都是很低的,因为有钱,所以遭到的觊觎就多。所以商人天生就有一种危机感。

官本位在中国似乎永远都是主流,历史有钱人多了,有钱人被有权人玩死数不胜数。沈万山牛吧,修个城墙都能修的差点脑袋落地。

商人巴结当官的,那都是削尖脑袋往上靠。这四位虽然只是举人,但是举人便意味着可以做官,便意味着是士农工商中的士!

“原来是四位举人老爷,在下添为地主,还请四位老爷给个面子,……。”张光明这个时候笑着打断焦孟道:“老焦,别惦记了。这四位只是住一夜,明日便放舟金陵。我这都安排好了,你就别操心了。倒是眼下有一件大事,我要和你商议,我们出去说话,别烦着几位举人老爷。”

张光明把焦孟叫出来,说道:“我那拜弟孟解元路上听说张家酒坊产量一直跟不上销量的事情。便提了个想法。我觉得老焦人不错,所以照顾你一起来发财。…………。”

听完张光明的话,焦孟直接傻掉了,慌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这酿酒的技术,乃张家酒坊的命根子,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在下如何敢由此贪念。”

张光明历练了这些日子,眼力算是练出一点来了,见焦孟不似作伪,反倒越发的笃定此人可以合作。于是便笑道:“老焦,这天下之大,我一家能占多大的市场?倒是你我联手起手来,芜湖又在江边上,往东可以借着运河之力,往西逆流而上可达数省。你我合作先拿下这些地方,就如棋盘上占了先手。再者两家合作,扩大生产,赚的反而更多。再说你心里如何想的,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左右不过是觉得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实话告诉你,这钱谁不想一个人赚了去,奈何这天下太大,宣城太小。我张光明纵使三头六臂,也扒拉不了几个大子不是?我是真心实意的想与你合作,再推辞便是矫情了。”

焦孟还真被说中了心事,见他说的诚恳,寻思一番道:“张大官人有所不知,芜湖城内焦某虽然有点手段。同行之中也要看一些人的脸色才能做好这份买卖。张大官人提携,在下感激不尽。只是这合伙的酒厂一旦办起来,难免落入一些人的眼中红了眼。张家酒坊在宣城他们奈何不得,在芜湖还不能做点手脚么?在下不是不愿意与大官人合作,只是担心大官人好心,反倒因为在下的面子不足,坑了张家的买卖。”

这一点张光明倒是没想到,犹豫了一番,一拍脑门道:“此事不难办,只消如此这般,谅无人胆敢觊觎。”张光明想到的是当初孟觉晓说的话,只要把官面上的关系疏通了,钱使到位置,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焦孟一听张光明居然肯拿出两成的红利来打点官府,这还有什么摆不平的。当下不再犹豫,满脸笑容道:“如此说来,此事可为。只是说来说去,这都是在下占了便宜。”

张光明笑道:“没有的事,我一分钱不出,平白得了酒厂的六成,只是拿出两成红利来打点。说起来赚大发了。”

焦孟说着这就要去找官府里的关系,没有关系你想送钱都送不到点子上。张光明笑着拉住他道:“此事不急,先把几位举人老爷的下处安顿好。吃喝玩乐,都布置下去了,然后再说别的。”

焦孟连连苦笑,心道刚才你还说都安排好了。不过一想张光明是找个借口出来说这个大事,反倒觉得他在举人老爷们的面前面子够大。这么一想呢,焦孟倒觉得张光明是个能做成大事业的人,解元公是他拜弟便不去说了,其他三位举人老爷对他也是熟络的紧。别看这几位举人现在不是官身,可是人哪有前后眼的,眼下花点小钱,日后的回报谁能知道又是如何?往小了说,将来没准生意场闪能借着力,往大里说,日后没准这几位中有能救命的也不好说。

兜了一个圈子,这接待的活还得焦孟来做,不过他倒是做的很乐意。不求拉上关系,暂且混个脸熟,日后谁知道会怎样?

四位举人各自带了书童一名,孟觉晓压根就没有艰苦奋斗的觉悟,直接把小妾都带上了。有人招呼着,生活上生理上都会犯太大的错误不是?

焦孟很快置办了一桌子酒席叫人送来,有去那教坊里叫来六七个唱曲陪酒的姐妹,陪着一起喝酒说话。就在这院子里好一番热闹,四人喝酒聊天好不快活,临了其他三位一点都不客气,各自带了一个姐儿回了房间快活。在芜湖休息了一日,由文魁领着四处走了走看了看。芜湖城也不算大,半天不到边走遍了。回到院子里,继续聊天喝酒听曲儿。

当夜焦孟和张光明联袂而至,给各位举人老爷问了好,才有张光明道:“去金陵的船都包下了,本打算走一遭金陵的,奈何芜湖有事要处理,就不陪各位了。”说着两人告辞离开,临走的时候张光明待孟觉晓送出来时,塞给他一个信封。孟觉晓也不说啥,接过收起,回房交给珠儿管理不提。

比起孟觉晓,其他三位倒是常在风月场里走动的。三人与一干姐儿调笑,也不避忌珠儿的存在。左右觉得珠儿是丫鬟出身的小妾,在这些已经有了人上人的觉悟的举人眼里,珠儿确实不需要在意。说起来一般的大户人家,时常夫妻做事时,少不得丫鬟在身边伺候着,打个扇子推个屁股啥的。在一个小妾面前,举人老爷们放浪形骸算的什么?

珠儿倒也识趣,躲在房间里不叫不出来,倒也省了许多碍眼的时候。

焦孟早来的几个姐儿,都是城里出名的红姐儿。伺候男人个个都是一把好手。拿人钱财自然要尽心伺候。见孟觉晓不肯让姐儿陪伴,一干姐儿把心思全用在三位举人的身上,把三人伺候的舒坦不提。

明日要上路,酒席早早便散了。三位举人每人两个姐儿搂着回了房间,孟觉晓见着只是苦笑连连。用这个时代的话说,这叫风流,与下流无关。

回了房间珠儿伺候着梳洗躺下,没一会珠儿光溜溜的身子进来贴的紧紧的。这夜又是好一阵缠绵,似乎每一次孟觉晓放弃了所谓的艳福,珠儿都会用尽手段来满足一下孟觉晓。为此,孟觉晓觉得有趣。孟宅男其实也挺动心的,只是身边带着一个自己跑出去觉得不好,另外一个不是不干净么?这年头可没有抗生素!

次日一早,孟觉晓倒是起的早,打拳梳洗,又看了好一会书,其他三位才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看来昨夜都没少折腾,看张健的脸平时就白,这回更白了。

打发走一干姐儿,收拾行李要上路。没一会焦孟和张光明便来送行,送到码头上待船开走了才离开。这两日,孟觉晓总算是见识了一些这个年代文人们的风流生活。

上了船几位举人老爷在舱内喝茶聊天,说起这两日的事情来,都是眉飞色舞的。孟觉晓觉得有必要提醒这三位,于是咳嗽一声笑道:“三位仁兄,此去金陵为的是明年的春闺。要我说,到了金陵住下后,大家的心思还是要收一收的。”

孟觉晓是解元,为人又爽快大放,三人其实不知不觉中已经以孟觉晓马首是瞻。听他这么一说,都道是这个道理。

“今日起,我等不谈风月,只谈诗书!”马元奎笑着说完,张健便接着道:“孟兄说的在理,想我等四人一同进京,日后如能一起金榜题名,传出去如何不是一段佳话。”

“说的好!今日起我等每日各自作出文章来,晚间在一起探讨其中的得失如何?”文魁提的这个建议,顿时引起其他三人的共鸣。

别人如何想的孟觉晓不清楚,自己对于做文章方面,抛开穿越者的优势,实际比不得这三位的真才实学。与他们一道讨论,倒是可以在藏拙之中收益。

金陵城是下江,大船顺流而下,一日一夜便可到达。四人首先讨论起各自在乡试中的文章来,对于自家的得意之作,三位倒是都能背的下来。

孟觉晓不怎么发言。倒是听的很仔细。三人别看得意,每每说完自己的文章,大家讨论一番,见孟觉晓始终笑而不语,最后还是把话语权交过来,让孟觉晓做总结。孟觉晓也不多说,每次都是提出一些后人的观点来,这些千锤百炼流传的观点,落在这三位的耳朵里,顿有茅塞顿开的感觉。一路谈下来,大家对孟觉晓的认识又发生了变化,以前或许还有点怀疑这小子运气够好。到金陵城下船的时候,三位对孟觉晓已经都是心悦诚服,都觉得这个解元不是孟觉晓来中,换别人他们还真的不服气。

第十三章哥才是名人啊

卷二江南之秀第十三章哥才是名人啊

金陵!虎踞龙盘。王气汇聚之地。金陵城因钟山而得名,大唐朝开国之后,定都于此。关于开国时定都一事,曾争议颇多。有主张定都中原者取洛阳为京,有主张随随前唐之事,定都长安。今朝起于东南,根基在此。定都西、北之事,因诸多大臣反对而告终。

有史家以为,南方大族是今朝定鼎之根基,诸多大族对于来自西、北方的威胁心有余悸。留都于金陵,再不济哪日北方不守,大可据长江天险划江而治,此前有东晋先例。

在此之前,孟觉晓到过的本时代最大的城市便是省城怀宁!当宏伟的金陵城出现在面前,当码头上熙攘的人流出现在面前时,孟觉晓尽管心里有准备,还是被震了一下。

孟觉晓不是没有到过大城市,上海北京之类的城市都去过。但是从视觉上来说,现代城市的大,远远不及古代城市的大来的直观。单单是金陵城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大的城墙,足以让孟觉晓为之震撼了。

四人之中。只有张健来过金陵城,这一路上没少说金陵的事情。夫子庙的繁华,秦淮河的香艳,这些都是孟觉晓前世就知道的。夫子庙就不说了,秦淮河倒是孟孟兄颇为向往的所在,只是此向往非为风月,乃是这条河上撑在了太多历史的风花雪月和沉重的情感。风流才子和美貌佳人的故事,史书上留下了太多。

站在船头看着大船缓缓停靠,孟觉晓的心跳突然加速一些。这里就是当朝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自己能在这片天空下有所作为么?孟觉晓头一次生出一个念头来,我是来做一番大事业的,就在这个城里将来的某个时段。

“各位,我等情投意合,日后在一起读书,朝夕相处,不如结个社吧。”年纪最长的马元奎这时候突然对几位同行者说。

“结社?不妥吧?君子同而不党!”张健颇显一律的这么一说,首先拿眼睛朝孟觉晓看过来。文魁听了倒是点头赞成道:“这主意不错,我等结社不能以朋党论,大家凑在一起,是为了更好的读书。”

孟觉晓的心神被拉了回来,刚才隐隐听到“结社”二字。不禁想到历史上不少文人结社之后,搞出了不少是非和风雨。最后的结局往往是成为一群读书人空谈误国的圈子,孟觉晓可不愿意看见这样的结果。但是,他也不反对结社。为什么不能用结社的方式,影响一批人,进而影响更多人的。

这个想法一旦诞生,便不可遏制。孟觉晓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身边都是一些年轻人,他们接受新的的观点比较容易。完全可以采取潜移默化的方式,让他们乃至更多的人接受自己的一些新潮的观点。而这些人,都是未来这个国家的官员,他们到了地方上或者在京城里,都会慢慢的影响和改变更多的人。

孟觉晓竭力的保持着平静的表情,搞的马元奎和文魁都觉得他不会赞成结社一事,正准备作罢时孟觉晓笑了笑,指着金陵城道:“诸位,这里是京城,我们这些人都是为了同样一个目的来到这里,还有更多的人会来这里,目的也是相同的。这是就近期而言,那么从长远来说呢?大家读书的目的是什么?是做官!做官又是为什么?你们想过这个问题么?”

这些日子大家在一起,除了谈论文章,同时没少针砭时弊。建国八十年的大唐朝,日渐显得暮气。读书人哪个不觉得自己是最能干的?哪个不觉得现在一些官员,换自己上去肯定比他们做的好。却还真的没有几个人想过一个问题,做官是为了啥?仅仅是为了光宗耀祖么?如今孟觉晓这么一问,三位都沉默了。

孟觉晓见他们不说话,微微一笑道:“那么。诸位想想为何要做官,想明白了我们再谈结社一事。既然要结社,自然是要志同道合。大家为了同一个伟大而光荣的目标走到一起来,团结在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否则,结社没有任何意义。”

船终于听闻了,船老大一声吆喝:“恭请各位老爷下船!”

下船进城,自然是先找地方落脚。这个问题张光明早就预先想好了,船老大是老走这条路的,亲自带路来到一家客栈。

“各位老爷,这家客栈虽然不算城里最好的。但是往东去过一条街,便是应天府书院。往西去过两条街,便是秦淮河画舫聚堆的码头。这里客栈的老板乃是在下的同乡,也是江南省人氏。芜湖焦大官人来时说了,各位老爷都是来金陵待考的,自然耐不得吵闹。回头小的与那老板支应一声,在那秦淮河不远处租套宅院。”

船老大一边走一边说着,四人听了心里各有不同的想法。马元奎心里想着这次追来追对了,凡事都不用自己操心,都有人给办了。文魁想着都是拜孟觉晓所赐才如此顺利,偏生孟觉晓帮了大家,还是一副寻常模样不见半点骄矜,这个朋友交对了,日后他一定是能做大事的。张建心里则想,孟兄为人仔细。在芜湖晓得在下家中不宽裕,没有花费自己一分钱招待大家,跟着来金陵城,不能再占他的便宜了,做人不能太小气了。他有钱是他的,不能跟着沾光心安理得的。

孟觉晓想什么呢?他的脑子里浮现的是张光明那圆滚滚的身躯。这个看着有点笨拙的结拜大哥,无时不刻的在为自己着想,事事都想在了前面。有这么一位兄长,此生何其幸运。

船老大在福来客栈门口一声吆喝,里头很快跑出来一名中年男子,见了船老大便客气的拱手招呼。得知引来四位举人住下,这名掌柜的顿时喜笑颜开。

“各位同乡老爷,在下是芜湖人氏,叫做张来福。在这京城里做了十年的买卖,人头低头都是熟悉的。请各位老爷放心,回头在下便使人去寻宅子租下,保管事事办的妥帖。不过小的想求各位老爷一个事情,只是不好开这个口。”

孟觉晓一听这掌柜的这么说便笑道:“怎么?怕我们不给钱么?你且宽心,回头住下便给你钱去办事,保证不要你垫付一个子。”

掌柜的把头摇的跟货郎鼓似的,眉开眼笑的说道:“老爷误会小的了,些许办事的银钱小的还是有的。”

“那求何事?”文魁插了一句,那掌柜的笑道:“这住店的钱下的不收一文钱都行,只是小的见人颇多,一看四位举人便觉得都是要中的。只求老爷们在小店留下墨宝,让小店也粘粘天上星宿的仙气。”

一听是这个,诸位举人都笑了。孟觉晓心道这个掌柜的是个人物,明知道几位举人不会欠他的住店钱。一番讨好卖乖的留下好印象,顺带还拍了诸位的马屁说了祝贺的吉利话。日后真的四人中了进士,来此留下大作,掌柜的少不得要拿来做文章的。这就是一种变相的广告!即便这四个人一个都不中,对于掌柜来说也没有任何损失,顶多是一点墨水和纸张钱。万一有人中了前三甲,这掌柜的日后大可对外宣传,本店住过三甲的老爷。这一点对于日后来的读书人,吸引力可大了。

想来这位老板,但凡有举子来住,都会搞这么一套。孟觉晓也不揭破他。笑眯眯的看着诸位同行的表现。其他三位吃了掌柜的马屁,个个都觉得自己一定中似的,心情好的不行。都道留下墨宝不算什么事情,掌柜的直观安心。

对此孟觉晓只能暗叹,这几位真是缺少人情世故的历练。管中窥豹,这天下的读书人,又有几个不是这样的?要不古人怎么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呢?

各自安顿之时,张健来找孟觉晓。见了面便低声问:“我等既然来了金陵,理应去拜访一下蒙先生。”孟觉晓想了想道:“此事暂且不急,蒙先生初回京城,诸事繁忙,不如待我等会试高中了,再去拜访。如此也能给先生脸上沾光。”

收拾停当,孟觉晓出门来找其他几位,时间还早,大家不如一起出去转转。出门时急了一点,与一名年轻男子撞了一下。、

孟觉晓自从练了拳,身子结实多了,但是被这一撞还是连退了三步,靠着墙才站住。只见眼前的年轻男子纹丝不动,微笑拱手道:“这位兄台,在下走路急了,对不住!”

明明是孟觉晓撞的他,他却主动道歉。孟觉晓心道此人当真有君子之风,再见此人一身儒生打扮,腰间却挂了一把宝剑,站立之时腰身挺拔,生的又是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真个是显得英气不凡。

“这位仁兄请了,原是在下出门太急,怪不得仁兄半点。”

那人见孟觉晓如此,微微一笑拱手道:“如此,在下告辞!”

“走好!”孟觉晓连忙拱手回礼,那人匆匆下楼,留下一个背影。孟觉晓见他背着一个包袱。里头似乎方方正正的都是书籍,一身打扮也不像是要搬走的样子。心道此人不凡,日后寻机一定要认识一下。

抛开这段插曲,孟觉晓找到三位同仁,提出出去走走,三人无有不去者。四人兴高采烈的下了楼,文魁提议道:“听说金陵城南有一家茶楼,里头有围棋高手常驻,不如我们去那吧。”这厮果然是个棋迷。

马元奎笑道:“不如我们去秦淮河边走一趟?”

张健听了不禁笑道:“马兄果然风流!只是这大晌午的,怕那秦淮河边的画舫之上,姑娘们犹睡不起吧。”

马元奎听了笑着反驳道:“张兄还道在下风流,一听此言便是去过的。”

三人说着习惯性的朝孟觉晓看过来,孟觉晓微微一番沉吟道:“如不去应天府书院看看吧,据说那里藏书无数。先去认认地方,日后租屋子住下了,可以去那里找书来看。”

三人听了不禁同时肃然,一起拱手朝孟觉晓道:“唯孟兄马首是瞻!”

应天府书院乃是官办,各地来的秀才举人,只要有告身便可进藏书阁借阅。此举乃太祖所为,并传承至今。不得不说,这一手让天下的读书人信服感佩不已。

四人行于繁华的街道上,见两边商铺林立,行人如流,纷纷感叹着金陵城的繁华。

“据说金陵城人口多达三百万,如此繁华之都,即便是盛唐的长安城,亦不遑多让也。”张健随口赞了一句,四人纷纷点头认可。

出了这条街道,前方顿时情景为之一变。之间一条宽阔且整洁的大道出现在面前,道路两旁树木成行,路边多为高门大院。沿着道路往前走了没一会,便见一座高大的宅院出现在不远处,走进了一看,正门上书“应天府书院”字样,再看这几个字,铁笔银钩,锋芒毕露,竟似要划破那匾额飞出来一般,气势煞是惊人。

“好字,非君临天下者无此气势!”孟觉晓可谓失声说了一句,但闻有人在边上笑道:“这位仁兄好眼力,此乃我朝太祖亲笔所书。”

孟觉晓循声望去,但见书院门边站立着刚才相撞的那位年轻人,只见他一手扶剑,身上还是背着那个包袱。

“原来是仁兄在此,适才多有失礼之处!在下今科举子,宣城孟觉晓,见过仁兄!”孟觉晓行礼并自报家门,但见他年轻人眉毛微微往上一挑,面带微笑道:“原来你便是孟觉晓,真是久闻大名了。在下苏州人士,姓范名仲淹,同为今科举子。”

什么?什么?孟觉晓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范仲淹啊!自己好像盗了人家的名句啊,这不是李鬼遇见了李逵么?

这是只见范仲淹上前一步,朝孟觉晓郑重的拱手道:“孟兄大作在下得幸拜读,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真乃我辈一生之警句也!”

任凭孟觉晓怎么想,也想不到能在此时此地,遇见此人。而且,范仲淹还是念着自己的名句,向孟觉晓行礼致意。

孟觉晓此刻想的是,老天爷啊老天爷,不带这么玩的!范仲淹出现了,那么别人呢?哥还指着抄袭混下去呢!比如大晏之类的北宋初的人物,还惦记着他那句“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你这里出来一个范仲淹,天晓得会不会还有别人出现了?

算了,以后抄袭,专找南宋的抄!

“原来是范兄,谬赞了!在下惭愧!”孟觉晓说的是真心话,落在范仲淹的耳朵里,就是谦虚。不过范仲淹也有点奇怪,觉得这位怎么见了自家有点慌张啊。范某又不是什么名人,就是一个普通举子,还是一个穷举子。

其他三位上来拱手致意,都是举人大家也没啥距离,认识了聊上几句。提起来此是为了日后借书认门时,范仲淹不禁笑道:“在下来此也是借书!”

孟觉晓想到的是史书上记载的那个读书刻苦的范仲淹,那个在后世有着划粥割齑美誉的范仲淹。诗书上记载,范仲淹苏州人氏,父亡后随母亲改嫁进了山东长山县一户朱姓人家,改名朱说。后来得知身世,便离开朱家,立志重振范家门楣而更加刻苦读书。只是历史上的范仲淹不是在开封应天府书院混书看的么?怎么现在跑金陵城来了?住的还是旅馆,看这意思住的有一段时间了。

不管怎么说,历史上的名人活生生的站在面前时,孟觉晓还是费了好一番的心力,这才渐渐的平复了情绪。

“范兄来此借阅,看模样想必来京多日了。”历史变化了,范仲淹的命运会变化么?孟觉晓不禁如是想。心里打定主意,死活也要与之位友,范仲淹不但是文学家,还是一名改革的先驱者。主持过庆历新政的范仲淹,孟觉晓本能的认为,他一定能接受自己的一些新颖的观点。日后只可以为友而不能为敌。

“呵呵,也不过三日而已!在下还要回去读书,诸位仁兄就此告辞!”范仲淹客气了两句,拱手告辞离去。

望着范仲淹离去的背影,孟觉晓久久不语,一直到身边的张建捅了捅他,这才回过神道:“此人文武双全,日后必成大器。”

马元奎一听这话不禁笑道:“在下怎么觉得,孟兄这是在说自己呢。”

其他两位纷纷点头附和道:“马兄所言不虚!”

书院之行归来,孟觉晓悄悄的走到门前,犹豫一番还是敲门。门开之后,只见范仲淹手里拿着一本书朝他微笑道:“孟兄有事?”

“不曾打扰范兄读书吧?”孟觉晓笑着拱手说,范仲淹微微一笑道:“读书固然重要,但是见孟兄于在下看来,也很重要。”

范仲淹的态度让孟觉晓迷糊了一下,突然意识道:“他祖母的,哥才是名人啊!”

“时候不早了,我等欲出门吃饭,在下想起范兄,特来相邀。”孟觉晓确实是看见到了饭点上,觉得有借口才来拉关系的。说话时孟觉晓四下看看,果然看见屋子里有一口锅。想到史书上那个别人送了好饭菜来不吃,直接放到发霉的范仲淹,孟觉晓心道估计请他吃饭也不会去。

哪曾想范仲淹听了便笑道:“孟兄盛情,在下不去便是矫情。”孟觉晓又以为自己听错了,心道历史变了,人也变了?

其实人没变,只是范仲淹在意的不是想吃饭,而是想与孟觉晓借吃饭的机会,谈一谈文章上的事情。范仲淹是高手,他认为孟觉晓也是高手。读过孟觉晓的文章,有很多地方他迷惑不已。为啥一个能写出如此好句子的人,为何在其他地方的文字上,比如转承启合的一些部分,显得多少有那么一点不严谨。

也许只有高手,才会对这些毛病表示疑问吧!他哪里晓得,孟觉晓没有历史上无数的大儒做靠山,能写出那么多好句子来?同样的疑问,孟觉晓这一路考来,很多人都产生过。但是,这些把儒家学问读烂的人,怎么也想不起来,孟觉晓说的这些是从那本书上看来的。既然不是以前的书上有的,那就是人家原创的!既然是原创,就要尊重,尊重别人读书的理解程度比自己深。

得知范仲淹一阵吃饭,大家都挺高兴。进了附近一家酒楼时,张健笑着说:“这顿是我的,芜湖没能尽到地主之谊,心里一直不安。”

大家都没意见,不过对于张健的主动,孟觉晓倒是心里有点想法。总的来说,之前的一行四人中,张健相对要细致一些,为人也比较敏感。马元奎和文魁俩个,既相似又不相同,前者性格豪放,觉得吃大户理所应当。后者则默默的记在心里,他日再报。

既然是张健请客,大家在点菜的时候收敛多了。点的都是一些便宜的菜,张健不乐意了,笑道:“大家是看不起张某么?”

孟觉晓摆手笑道:“没有的事情,只是在金陵城还有一段时间要住,大家带的钱都是有限的。出门在外不比在家,窃以为都省着一点花为好。”

一直没说话的范仲淹这个时候笑道:“吃穿都是身外物,唯有书读到肚子里是自己的。”

“说的对,一个人再有钱,一顿能吃多少?衣服又能穿几件?住的再大,死后占地也不过是一人之地。范兄此言,在下深以为然。春闺在即,我等还是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吃穿乃是细微末节,何必在意太多?”孟觉晓一番偷梁换柱转移话题,大家也没在这问题上纠缠了。各随意点了几个菜,最后还是孟觉晓点了一坛子女儿红。

读书人好酒者颇多,范仲淹也不例外。吃的差点无所谓,看见好酒,加上同席的人看着对眼,还是可以喝两杯的。

喝了几杯,范仲淹放下杯子,对孟觉晓道:“孟兄大才,今科想必胸有成竹。”

第十四章吾道不孤也

卷二江南之秀

第十四章吾道不孤也

范仲淹这个话吧。孟觉晓真的很难说什么。说实话,往死里算,顶多三成的把握。这还得看题目是否熟悉和临场的发挥。可以说从童生试到乡试,然后又要会试,从案首到解元,每一步孟觉晓都觉得自己实在是侥幸。不,是走了狗屎运!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孟觉晓每一次取得的成绩,靠的都是历史上那些大儒们的思想结晶。但单就文章本身而言,孟觉晓比在座的诸位都不如。

只能说历史上那些牛人们的语录,太有杀伤力了,都是混在儒学的天空下的,一路考来,考官们都吃这一套。

“怎么敢说胸有成竹啊!学海无涯,要读的书还很多。”孟觉晓低声叹息道,一句话把其他人都说的有点不自信了。孟解元都不敢说有把握,其他人还敢呲牙么?

范仲淹对于孟觉晓的话,产生了共鸣。不禁击掌笑道:“说的好,孟兄乃同道中人也。”

孟觉晓见范仲淹的反应,不禁暗暗庆幸,说中了范名人的痒处。这时候马元奎感慨道:“这一路走来。在下总算是明白,孟兄之解元得来全无侥幸。孟兄读书做事,总是喜欢比我等多问几个为什么?今晨在下提议结社一事,孟兄问为何想做官,在下坦言。读书做官,光宗耀祖,确保日后衣食无忧,此乃私心。他日如能为官主政一方,尽力做到造福一方,对得起圣贤的教诲,便不枉此生也。”

马元奎这番话说的实诚,确实是心里所想。有这种想法的人应该是大多数吧?但是真正到了任上,做到后一点的乏善可陈者也。

“在下也非胸怀大志者,日后能护一方百姓安居乐业,自己也能过的快活,最好能有三两个棋逢对手的棋友。”文魁笑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在下想的跟两位差不多,但也有点不同。时下朝廷上下暮气沉沉,张某不才,日后想做个言官,奔走呐喊于迟暮之际。在下家世寻常,接触到的贫民较多,如今的底层的百姓,苦啊!在下想做言官,便是想日后能为他们说说话。”张建说着拿起酒杯,狠狠的干了一杯酒。三人的话,让范仲淹听出点意思来了。

“在下也说说自己想法吧!适才马兄所言的光宗耀祖,在下也有此心。说实话在下过的也算清苦。民间疾苦也有所闻。今科如能侥幸,日后必有为相之时。”说这范仲淹笑了笑,露出一丝坚定的目光。

这不是在说大话,这是一个有大志向的人说的话。马元奎听了这话,不禁笑道:“做官谁不想做到最大?”

孟觉晓轻轻摇头道:“马兄差矣!范兄之所以言必为相,非为个人荣辱也。如在下所料不差,范兄所愿者,辅佐圣君,对内刷新吏治改革弊端富国强兵。对外则以武力震慑夷狄,扬我华夏之名,护我百姓平安。”

范仲淹直接听傻掉了,看着孟觉晓好一会,郑重的站起来朝孟觉晓拱手道:“知我者孟兄也!”孟觉晓心道,我不知道别人,还能不知道阁下?

“我们都说了,该孟兄说说了。”马元奎笑着说道,众人纷纷附和道:“不错,孟兄要说。”

“范兄所言,便是在下心声。”孟觉晓耍了个滑头,没说实话。不过大家见他那么分析范仲淹的想法,觉得这也该是他的内心想法吧。

其实孟觉晓的想法也没有完全定型。最初阶段就是想过上等人的生活。听了韩定中的话之后,孟觉晓又觉得北宋的故事有重演危险。就算自己活不到那个时候,将来留下的子孙们呢?总该为他们做点什么吧?放大了来说,总该为这个民族做点什么吧?

“孟兄,在下以为,你我并不完全想的一样。你一定还有别的想法!”范仲淹微笑着点了一句,这是拿孟觉晓当朋友的态度。

“有么?也许吧!如果非要说还有别的什么想法,我想应该是希望能够为这个民族的骨髓里,注入一点血性!”孟觉晓淡淡的说,说完便是笑而不语。

“注入一点血性?”范仲淹听着不由低声重复了一下,露出沉思状。其他几位则是一脸的愕然,完全没有理解。只有范仲淹在沉思一会头,突然抬头看着孟觉晓,目光中露出异样的神采。

这一刻,孟觉晓报以一个微笑,轻轻的举起手里的杯子,姿态潇洒的示意了一个。两人会意一笑,范仲淹举杯回应道:“孟兄,吾道不孤也!”

整顿饭吃完,孟觉晓觉得自己和范仲淹的关系,又拉近了很多。回到房间里,见珠儿一个人在整理行李,背对着孟觉晓。听到动静回头一笑道:“相公回来了?”

孟觉晓突然意识到,出去有两个小时了吧?珠儿一个人在房间里,连个伴都没有。以后这样的时候还会很多,对于女人来说,寂寞就是毒药啊。

“珠儿,回头有空了,我陪你去找人牙子买两个丫鬟回来。”

珠儿楞了一下。随即笑了,面带感动的神态道:“相公对奴真好。”珠儿想的还是有点偏差,她觉得孟觉晓说这个,是因为要抬举自己。

见她这个摸样颇为动人,孟觉晓不禁伸手抱住,亲了亲脸蛋。光天化日的,珠儿多少有点羞怯,摸样儿越发的娇羞。终究不过比孟觉晓大一岁,正是好时光的年月。一番腻歪后动了兴,伸手拿住男人的手往胸前按,口中喃喃道:“珠儿是相公的!”

眼瞅着衣衫也乱了,床上双腿也翘起,就要入港之时,门口敲门声惊散了两人。急忙松开,各自整理好衣衫,孟觉晓出来开门。

门口三位同乡举人都在,见他出现便,文魁便笑道:“掌柜的说了,宅子找下了,问何时去看看。”

四人正说着话呢,忽听楼下院子里有人高呼:“孟大哥,孟大哥!哈哈,你果然在这。”

孟觉晓只是在楼上往下一看便乐了。原来是林晓彤这孩子,带着两名护卫站在院子里喊。下楼来孟觉晓便道:“臭小子,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整个临江书院,也只有孟觉晓敢这么跟林晓彤说话,偏偏他就是吃这一套。眼见孟觉晓伸手来拧他鼻子,他也不躲,反倒非常受用的样子。孟觉晓只是轻轻你碰,表示一下亲热便放了手。

“听说孟大哥中了解元,我可高兴了。想大哥一定会提前来金陵的,便让家人每日到应天府书院去问,孟大哥可能去过。今日午饭后。家人回报说大哥来了,就住这来福客栈里。我便找来了,孟大哥,我聪明吧。”

“是啊,就你聪明。怎么想到去书院那打听的?”孟觉晓又问,林晓彤得意道:“大哥在书院的时候,就喜欢读书。来了金陵城,应天府书院的藏书怎会错过?”

林晓彤身后的两个跟班孟觉晓也认识,见他们便笑着拱手道:“二位也来了。”

“见过孟公子!”两人齐齐恭敬的行礼!

林晓彤笑道:“大哥对他们客气个啥?我珠儿姐姐呢?来了么?想吃她蒸的发糕了。”终究是孩子心性,惦记着好吃好玩的。

听说珠儿就在楼上房间里,林晓彤欢呼一声窜上楼去。路上遇见张健招呼都不带打的,弄的张建浩不尴尬。

见林晓彤上了楼,一个护卫上前低声道:“孟公子,我们家孙少爷是偷着跑出来的,不好在外面耽搁太久。”

孟觉晓一听便连连苦笑,连忙回到楼上来,进了房间见林晓彤正在珠儿的怀里腻歪,两人挺亲热的。其实林晓彤在怀宁城里,不过去孟宅玩了三五回,喜欢吃珠儿做的菜和点心,便对珠儿亲了起来。

“臭小子,出来玩家里大人知道么?”孟觉晓小心的维护两个护卫,林晓彤听了顿时如斗败的公鸡,耷拉这小脸蛋嘟囔道:“大哥一点都不好,在书院里要师娘答应才带人家玩,来到金陵了,又要家里大人答应。”

孟觉晓伸出手捏住他的鼻子道:“臭小子,偷跑出来的吧?只许待半个时辰就给我回去,过几日安顿好了,告诉你地方,你想来玩就来好了。这一回在金陵城,至少要呆到会试结束,有的是时间。”林晓彤这才开心起来,又缠着珠儿陪他玩。

孟觉晓出来与众人一道出门,跟着掌柜的去看了看房子,地方还不错,就在秦淮河码头不太远的一处高低上。站在院子门口便能看见秦淮河。周围环境也安静,就是房租贵了一点,每月要三贯钱的房租。

孟觉晓倒是喜欢这个地方,也没多想便掏钱给掌柜的。这时笑道:“掌柜的,还有一个宅子在哪?”

孟觉晓一听多少有点意外,眼前这个宅子,四个人住下足够了。为何张建还要另外找房子,心里有疑惑,但是孟觉晓没有直接问。

跟着掌柜的又看了一处房子,就在这边上不远的小一点的一座宅院。但见张健飞快的掏钱租下,孟觉晓也不说话,只是给张建使个眼色。待两人落在后面时,孟觉晓才问:“张兄此乃何意?”

PS:今天就这些了,身体状况不是很好,调整作息时间中。

第十五章结社

卷二江南之秀

第十五章结社

张建道:“此来烦劳孟兄处颇多。再有孟兄带着女眷,我等俱是老爷们,住在一起不是很方便。”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孟觉晓听了只好不说啥,点点头表示理解。

回到客栈,掌柜的帮着租房子没少得好处,搬家之事根本不用几人操心。听到动静,范仲淹从房间里出来,孟觉晓一眼见他便笑道:“范兄,正欲去寻你。”

范仲淹指着搬东西的活计道:“你们这是?”

孟觉晓道:“此地嘈杂,不利静心读书,我等在外租了宅院,范兄一起搬过去如何?”原本以为范仲淹不会答应,没想到他答应的很干脆:“好!”

得知范仲淹也要住一起,这可是孟觉晓私下里赞口不绝的人物。大家都没意见,张建还笑着说:“吾道不孤也!”

搬家的事情不用他们操心,行李有马车和活计送过去,五人便慢慢走往房处。边走边聊之际,范仲淹笑着问:“之前听张兄提起结社之事,可否算上范某一个?”

其他人听了都笑了,孟觉晓道:“范兄。你不说在下还打算邀请呢。”

范仲淹感慨一声道:“孟兄一句‘为这个民族注入一点血性’,范某听了感触良多。想我华夏汉武、盛唐之际,兵锋所指挡者披靡,夷狄无有敢来犯者!泱泱天朝四夷来朝。观今日……。”孟觉晓这个时候突然打断道:“范兄,京城重地,慎言!”

都是年轻人,被范仲淹一番说的浑身血都热了!尽管孟觉晓打断了,大家都是聪明人,都听明白了这话里头的意思。

“结个什么社好呢?”马元奎露出思索状自问,众人一起拿目光看着孟觉晓。一直以来,都是这家伙用话慢慢的把大家套上了,大家也习惯性的先看看他。

孟觉晓露出思索状,一时没有开口。“大家志同道合,不如叫同志社吧!”文魁笑着提议,孟觉晓听着这名字别提多别扭了,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妥,君子同而不党!”范仲淹冒出这么一句来,传统儒者的观念在脑子里可谓根深蒂固。孟觉晓明白他的意思,希望这个社是一个松散的组织,这个孟觉晓是不愿意看见的。于是笑道:“大家有着相同的志向,为了国家好,党又何妨。”

范仲淹听了一愣,习惯性的露出沉思的表情。认识孟觉晓才一天多一点,范仲淹已经多次被他与众不同的话所打动。

“呵呵,大家现在还都是举人,不是官身。我看这样吧,不如叫立志社!暂且不说太远的。会试之后大家殿试再聚,考出我们立志社的威风来。”年轻人热血上头时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恨不能明天就包打天下。孟觉晓一句话把大家拉回现实,现在都是举人呢。

“对,金殿相会!”马元奎应和了一声,此时已经行至宅院门口,五人站在院子门口的大树下,孟觉晓伸出一只手道:“诸位学着我的样子,跟着我一起说。”

五只手紧紧的连在一起,这个动作果然轻易的点燃了众人的血气,个个面色激动。孟觉晓沉声道:“志同道合,不弃不离!”

有之前的铺垫,众人正是情怀激荡之际,被孟觉晓这八个字又是一激,一起跟着低沉的怒吼:“志同道合,不弃不离。”

人都是互相影响的,五人毗邻而居,有孟觉晓和范仲淹这两个勤奋的人带头,其他人也都不自觉的每日勤读。五人最常去的地方有两处,一是应天府书院的藏书阁。一起去借书回来,看完了相互交换,都看完了再去借。二便是孟觉晓的住所,住下之后孟觉晓陪着珠儿去买了两个丫鬟回来,有了帮手珠儿每日给大家做饭。到了饭点开始还要庄小六去叫,时间一长大家都自觉的很,午饭晚饭前都过来了。每日晚饭后,众人在此便会谈读书作文的心得。

一般谈论的时候,孟觉晓总是听着不太发言,只是在被人点名时才说两句。但是每次孟觉晓一开口,便是切中要害令人深省。次数多了,大家都习惯了,每次谈起读书的心得,最后总是要让孟觉晓说两句。孟觉晓每次都没让大家失望,总有一些新的见解拿出来供大家思考。时间在苦读之中过的很快,眼瞅着年关将至。

五人最近都成了书呆子,哪里会想到过年的事情。好在有珠儿在,置办年货,打扫宅院的事情,都有珠儿领着丫鬟书童们去做。

腊月二十五这日,五人一早便聚在孟觉晓的宅子里,谈论起各自写的文章。这种聚会孟觉晓积极性最高,毕竟这方面一直是他自认为的软肋。谈的正在兴起时,突然门口冲进来新近买的丫鬟彩蝶,撞开书房门便气喘吁吁的大声道:“老爷,姨娘在街上被泼皮缠住了。”

听了这话孟觉晓一惊,嗖的站了起来。其他几位也都跟着站起来时,孟觉晓已经大步出来道:“带路!”

彩蝶又是一阵疾走在前面,孟觉晓等人跟了上来。好在地方不远,就在之前福来客栈的那条街上。远远的看见人群围观,彩蝶便叫道:“就是那!”

孟觉晓记得庄小六是跟着珠儿出门的,不禁怒道:“小六搞什么名堂!怎么做事的?”

正欲冲上前去时,有人在后面喊:“孟大哥!真的是你啊!”

孟觉晓一回头,看清楚是林晓彤,不由大声道:“你珠儿姐被人欺负,回头再说话。”其实看见林晓彤时孟觉晓已经是心头一喜,有这个小子身后的两名高手在,加上庄小六一起想来有十来个泼皮也吃不到亏。

孟觉晓冲在前头,只有范仲淹跟的上,其他几位落在后面。冲进人群后,孟觉晓放心了许多。但见庄小六手里横着一根扁担与一干家丁厮打,扁担抡圆了无人敢近身。一干家丁奈何不得庄小六,却也挡住了他和珠儿之间的联系。就在不远处,一个华衣男子,领着七八个家丁围住珠儿和丫鬟翠竹。

孟觉晓心中着急,随手从路边摊子上抓了跟洗衣服的棒槌便冲了过去。冲到附近了,孟觉晓但闻珠儿一声怒喝:“yin贼!”接着便是有人“哎呦”的一声惨叫。

孟觉晓赶到跟前时,那华衣男子左手捂着右手,一脸铁青色,右上正往下滴血。再看珠儿手里紧紧的攥着一把剪刀,怒目而视对面。身边心急护住的丫鬟翠竹,被人推倒在地正在往起爬。

孟觉晓不及多想,手里棒槌抡起来,照着一名家丁的背后就是一下。一闷棍下去,这家丁连叫都没叫一声便躺下去,孟觉晓又是一下狠的,砸在两位一个慌忙之间回头的家丁鼻子上,又倒下一个。砸出缺口来,孟觉晓冲到珠儿身边,冷笑着挡在前面。

这一下突然的变化,场面顿时为之一变。一干围着庄小六的家丁见主人伤了都慌了神。被庄小六一顿扁担砸翻三个,冲到孟觉晓跟前挡着。

“好野的雌儿,本公子就喜欢骑烈马。勿那小子听好了,本公子乃是当朝内阁首辅茅家长孙茅冲,今日看中你母亲子算是给你面子,识相的留下娘子,给本公子磕三个响头然后自己滚蛋。”茅冲说罢微微昂着下巴,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一般这种是时候,寻常人家的男人都是跪下来求饶,然后茅冲让人打翻男人,抢走女人回去快活。今天这个女人性子烈,茅冲还是头一次遇见,比以前那些哭哭啼啼的求饶的女人刺激多了,茅冲的兴致来了,非要弄回去整的这个女人死去活来不可。

剧情很老套,但是却真实的发生在孟觉晓身上。内阁首辅的长孙,好大的来头。说实话,孟觉晓心中在叫苦,暗道怎么摊上这种倒霉事。但是这个念头随着他看见茅冲手上的血和珠儿手里的剪刀,随即抛在脑后去也。自己的女人都敢动刀子,身为男人保护不了女人,还活着干什么?当初方浪还等待了三年,手刃逼死情人的夫妻,今天自己当面在场,难不成还当缩头乌龟?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这句话是跟上的范仲淹说的,孟觉晓听着都觉得好笑,王法对一些人有用么?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又是很俗套的台词,但是人家就觉得这么说很威风。

孟觉晓抬眼看见庄小六身后插着的两截大枪杆子,不禁怒道:“小六,横着个扁担作甚?亮家伙,只要有人敢上前一步,往死里弄。”

庄小六之前果然如孟觉晓所料,怕弄出人命来,随身的大枪没有亮出来。现在孟觉晓发了话,庄小六也不犹豫。蹭蹭蹭的三五下把一杆可以拆卸的大枪装好,银枪头在阳光下闪动着,单手持枪枪头冲下。

“内阁首辅怎么了?你小子今天敢轻举妄动,让你血溅五步!”孟觉晓冷笑一声,手里也没闲着,丢掉棒槌操起边上一个肉案子上的屠宰尖刀,也不管上面的油腻,拎手上就是一副准备拼命的架势。

这一下范仲淹也被感染了,噌的一声腰间宝剑出鞘。

“给我打,打死了算本少爷的!”同样的话,居然是前后两个方向发出来的,前面是茅冲喊的,后头则是林晓彤喊的。

这边的家丁往前冲,后面的四个林家的家将往前顶。庄小六顶在最前面,一看家丁涌上来,手里大枪一展,大步流星往前冲,一阵枪花舞动处,但闻惨叫声四起。茅冲带的家丁不少,少说有二十个,手里都有棍棒一类的家伙。

庄小六往前一冲这个气势如同猛虎下山,枪枪中的。一个照面下来,对面就躺下五六个,不过都不是要害中招,都是手脚的关节一类的地方,挨一下手上的手脚就不能动了。

对面没料到庄小六发威居然如此了得,一干家丁平时欺负老实百姓还凑合,现在面对的是武艺高强枪法了得的庄小六,顿时人人心虚不敢上前。家丁们不上钱,不等于林晓彤那些家将不上钱,四个家将一看就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汉子。腰间的刀剑也不出鞘,就是拿刀剑的鞘在手里一通砸砍砸。别看他们人少,这一通砍砸却把对面的家丁冲的个乱七八糟的。

最让孟觉晓意外的是,范仲淹居然使的好剑。有道是擒贼先擒王,范仲淹一阵疾步跟着往前冲,奔着茅冲的跟前就来了。茅冲身边倒是有两个好手,之前没上。这会迎上来,手里家伙也是明晃晃的刀。

范仲淹以一对二浑然不惧,一把宝剑使发了,挡住两人却不能再上前。这时候孟觉晓瞅着机会,拎着尖刀扑上前,没人注意到他,被一下冲到冒充跟前。身边的还有家丁往前来挡,孟觉晓咬着牙尖刀一阵乱砍,两个家丁手上中了招,捂着手惨叫让开。

这时候孟觉晓心里也不知道害怕了,见血反而更兴奋,冲上去尖刀照着茅冲就要砍下,但闻有人喊:“孟兄,慎之!”

这一声是马元奎喊的,及时的把孟觉晓给叫回了神,尖刀及时的一偏向,从茅冲的鼻尖扫过。“妈呀!”没想到茅冲是个软蛋,刀锋一扫,一屁股坐地上叫起妈来,居然吓的面无人色,之前的威风早没了影子。

茅冲身边两个好手见状立刻回头,一刀一剑奔着孟觉晓便袭来。孟觉晓可不是什么高手,眼瞅着刀剑过来只是本能的抬起尖刀来挡,连抓起低下的茅冲挡一下都没想到。

“休伤我友!”范仲淹一声怒喝,一个大步上前,一剑毫不留情的奔着其中一个好手的后心要害而来,这一招围魏救赵果然有效,这个好手本能的身子一偏,躲开这一下。但是另外一个好手的剑却没有停下,继续奔着孟觉晓的脖子过来。孟觉晓的尖刀在人眼里丝毫不存在似的,眼瞅着孟觉晓危机万分,就要坏了性命。

第十六章众怒

卷二江南之秀

第十六章众怒

孟觉晓能感觉到剑锋的冰凉。但却只能无助的闭上眼睛。这一刻,孟觉晓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能做的事情只有不自觉的闭上眼睛。就在这电石火光之际,一声刺耳的金属刮动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孟觉晓听着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剑锋被枪尖撞开,也就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及时杀到的正是庄小六,撞开剑身后,庄小六目瞪如铜铃,眼珠通红,一声喝道:“敢伤我家少爷,找死!”

大枪如蛟龙一般,奔着这名好手的要害连续扎来,这厮伸手也不差,连连躲闪,但是动怒的庄小六是可怕的。那厮连续躲开几下,脚步却也乱了,庄小六瞅准机会,大枪一个竖劈。这一次躲不过去了,锁骨上被狠狠的抽了个结实,但闻啪的一声,想必是那锁骨断了。一声惨叫,人倒在地上。庄小六一个上不挺枪就要扎他一个透心凉。

适才发生的一切,从救下孟觉晓到抽倒这厮,前后不过十几秒之间。孟觉晓直接就看呆了,没想到庄小六这小子如此能打。眼看要出人命,孟觉晓及时的喊道:“小六,别伤性命。”

庄小六这才停下,不过没有轻饶那厮,枪杆子一横,在那厮腿上狠狠的抽了一下。嗷!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惊的茅冲当时白眼一翻,直接往后倒去,竟然给吓晕过去了。

现场一片狼藉,与范仲淹缠斗的好手,此刻也慌了神,一个不小心脚下绊了一下,被一个林晓彤的加强一刀鞘抽在脸上,直接给抽晕过去。最惨的是那些家丁,打打不过,想跑又不敢跑,真的把当朝首辅的长孙丢下了,回去也是一个“死”字。一个家丁率先跪下大声求饶道:“求求各位好汉爷,莫害了我家公子性命!”

有一个跪下,跟着地上跪倒了一片家丁。这时候人群中有人扯开嗓子喊:“打死这些混蛋!”话音刚落,两边飞进来无数青菜鸡蛋,纷纷落在茅冲及一干家丁的头上,夸张一点说,要不是庄小六动作快。拽着孟觉晓就走,都能被这些飞来物活埋了。

这一幕直接把孟觉晓看傻了,逃的慢了一点的范仲淹,脑袋上都沾着几根菜叶子。

“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孟觉晓正准备感慨这么一句,但闻远处传来声音:“什么人在此闹事?”几名应天府的衙役出现在现场时,围观群众顿时作鸟兽散,跑了个干干净净,现场只剩下开打的双方。

“孟大哥,你走吧,这里交给我!”林晓彤走到孟觉晓的身后,低声劝他离开。

孟觉晓心里倒是想一走了之的,但是很快便摇头道:“我走了,让你来顶着,那我以后还怎么当你大哥。”这话一说出来,林晓彤顿时露出一副敬佩的表情道:“大哥果然是男子汉!珠儿姐姐真幸福!”

林晓彤话锋一转道:“不过孟大哥,你留下的话,肯定讨不到好去。进了衙门矛家人饶不过你,不如我留下,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这个话确实让孟觉晓动心了,不过转念又一想,回避不是办法。茅冲见过自己。也见过珠儿,这金陵城才多大,一走了之日后反倒后患无穷。还不如留下,看看衙门的人怎么处理。

“臭小子!”孟觉晓笑了笑,习惯性的伸手捏他鼻子道:“记住大哥一句话,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即便眼下逃避开了,日后还是要负责的。”

说罢孟觉晓整了整衣衫,朝那些衙役走过去道:“正主在此。”

为首的一个班头见他是儒生打扮,恶狠狠的表情收了起来,当朝文人当权,孟觉晓一看就像是来京的举子。谁知道人家能不能考中不是?

“你是干什么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班头刚问完,一个家丁动地上爬了起来,抹了抹头上的菜叶,大声喊道:“蔡班头,这厮趋奴伤了我家公子,速速拿下送衙门问罪。我家公子乃是当今矛相长孙茅冲。”

听听这说话的语气,当真是没有丝毫的天理了。孟觉晓听着不气反笑,对那脸色一变的班头道:“在下江南省举人孟觉晓,来京等待会试。适才茅冲当街调戏在下小妾,并欲抢回府中。不是在下来的及时,小妾清白已经不保。”

孟觉晓的解释等于白解释了,这蔡姓班头一听是伤了内阁首辅的长孙,顿时冷起脸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面之词说了不算。要等我等查过才知晓!现在你们伤了人,且跟着我回衙门去听候大人审理。”

这个蔡班头也知道茅冲是什么鸟变的,心里明白孟觉晓说的是实话。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人家的爷爷是内阁首辅,借蔡班头十个胆子,也不敢放了孟觉晓。

“刚才打架主要是我林家的家将动的手,我也跟你一道回去如何?”林晓彤傲慢的往孟觉晓跟前一站。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孩子,却把高他大半个身子的蔡班头唬的身子矮了先来。

“这位小爷,敢问是定国公府上哪位的公子?”蔡班头差点没哭出来,心道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啊,被打的是当今内阁首辅的长孙,打人的确实定国公林家的家将,这还让不让人活啊。这两边都是抬抬手,随便都能捏死他的主,哪边都得罪不起的巨无霸。

“我爹爹是林志全!孟大哥乃是江南省今科乡试解元,座师乃是翰林院新任翰林院学士蒙大人。”这孩子太坏了,搬出自己老爹也就算了,还搬出了蒙先豪来。翰林院这个地方,最大的特点就是给皇帝当参谋的,翰林院学士都是经常能面圣的。

一场街头斗殴,居然引出这么多大家伙,把个蔡班头给愁的。孟觉晓却不想把林家扯进来,上前对蔡班头道:“在下跟你回去便是,这个事情与林家无关。”

林晓彤一听便急道:“孟大哥,我……。”

孟觉晓对两名家将使个眼色道:“还不带你家少爷回去?”

两名家将本来就担心回去不好交代,见状一名家将上前对林晓彤道:“小……少爷,您跟着去也帮不上忙,不如回家去求老爷出面。”

林晓彤一听也是,便对那班头道:“你给我听好了。胆敢伤我大哥,我灭你quan家。”这孩子说话杀气腾腾的,那班头听了额头上直冒冷汗。京城这个地方,天潢贵胄满地走,定国公府上要灭一个班头全家,那还真不是什么费劲的事情。

林晓彤领着家将急忙走了,茅冲那边一干家丁也把他从垃圾堆挖了出来。孟觉晓趁忙乱的时节,对身边的庄小六道:“小六,送珠儿回去等着!”

珠儿一直干着急插不上嘴的,这回听说要自己回去,顿时着急道:“相公。奴跟着您一道去。坐牢一起坐,要死一起死。”

孟觉晓微笑着安慰道:“莫担心,本少爷乃是举人,见了官不用跪拜的。衙门里想对我动粗,那得先去了我的举人身份。你跟着去,反倒碍事,回去等着吧,一切有我。”

这时候范仲淹笑道:“我跟着孟兄一道去。”其他几位这个时候也上来道:“我等一起去,倒要看看这应天府如何断这个案子。”

茅冲这个时候缓过劲来了,在两个家丁的扶持下,冲着这边大声喊:“应天府的人给我听好了,本公子要他死全家,你们胆敢庇护,便要你们死全家。”

这一嗓子,蔡班头听了又要哭了。一干举人们倒是听了怒火上头了,范仲淹一个大步上前道:“好大的口气,我等都是等候春闺的举子,你有本事便全杀了。我倒要看看,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举人么?满天下的举子多了,本公子视为蝼蚁尔,抬脚便能踩死。”茅冲丝毫没把孟觉晓举人的身份当回事。别说举人了,进士又如何?多少进士出身的官员,想拍茅调元的马屁而不得。令茅冲没想到的是,他一句话犯了众怒!

这时候围观的人群中出来一个年轻儒生打扮的男子,走过来对那蔡班头道:“在下河南举子冷雨,适才亲眼所见,乃是这茅冲当街强抢民女,在下可以到衙门为这位孟兄作证。”

“我也可以作证!”路边又出来一名年轻人,也是儒生打扮,上来便冷笑道:“在下山东举子王超,适才也看的清楚,愿意到衙门里为孟举子作证。”

天底下的读书人,都有师出同门的意思。刚才茅冲一句话,激怒了一些本不打算出头的年轻举人。春闺之前,很多举人想的都是先来准备,这时节不少举人都在京城里等着明年。刚才围观的人群中,就有十几名举人。

“在下也看的清楚!”又有一名举人站了出来。接着接二连三的有举人站出来,要去给孟觉晓作证。这个意外,谁都没想到。

范仲淹这是低声对孟觉晓自信的笑道:“孟兄,吾道不孤也!”

第十七章以天下读书人的名义

卷二江南之秀

第十七章以天下读书人的名义

“一群穷酸,敢管本公子的闲事。来人啊,给我打!不就是举人么?打死了算本公子的!”茅冲居然习惯性的喊了这么一句,这鸟人平时在城里搞这一套习惯了,看谁不爽就让家丁上去打。被打的人知道他的身份大多数捏着鼻子认了,告别咽不下一口气的告到应天府。历任府尹还真的没有哪个府尹能敢把他如何,好一点有点人味的劝他赔几个钱息事宁人,烂一点的就知道溜须拍马往上爬的府尹,则是帮着当打一耙。

要说这毛病也是那些没骨气的官员给惯出来的,没人敢管他,茅冲如何不嚣张?既是有个别敢于管的,也被茅调元发配到边远地区,有茅调元在台上,你就老实的呆在那吧。

茅冲的嚣张,彻底的激怒了周围的举人们。这些人平时在家里,哪一个不是以天之骄子自居。哪一个中举的时候不是意气风发,满怀激情来京等候会试?现在居然有人说举人打死了算他的,这叫读书人的面子往哪里放。这叫举人们情何以堪?

眼瞅着一干举子们怒目而视,有的人气的浑身发抖。孟觉晓见状一个大步往前,跳到一张凳子上对大家喊:“诸位!请听在下一言!”

孟觉晓这么一动,那些家丁们还真的没人敢乱来。孟觉晓朝四周拱手道:“诸位,一人做事一人当。各位的盛情孟某拜谢了。此人乃当朝首辅的长孙,在下不能拖累诸位日后的前程。今日之事,孟觉晓生死荣辱是小,全天下读书人的气节是大。请诸位放心,官司别说打到应天府,便是打到那金銮殿上,孟觉晓也不会堕了天下读书人的脸面。”

这一番话,顿时把周围的读书人的血都点燃了。范仲淹第一个站出来,对着大家喊:“今日之事,在下也在其中。应天府如是判决公正也还罢了,如是怕了首辅而冤屈孟兄,在下便去滚钉板,豁出去不要这举人的功名,也要敲响那登闻鼓,看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平时看着稳重的张建,这个时候也站出来大声道:“江南省的举子都站出来,孟兄乃我省解元,乃江南省读书人的骄傲。我们不能让他一人犯险,大家一起到应天府去,看看这京城的天底下,还有没有读书人的活路。”

什么人最善于上纲上线?读书人!孟觉晓才开的头,范仲淹和张建便接着把一顶一顶的大帽子给茅冲扣上。这附近看着的举人足足有二三十号,一个个听了三人的话,气血上涌。

“走!走!到应天府去,不为别的,但为这天下读书人的活路,大家也要打赢这个官司!”第一个站出来的王超吼了一嗓子。举子们纷纷应和,聪明一点的让书童回去叫同伴。

众举子也不管茅冲了,连衙役们都直接无视,一起簇拥着孟觉晓往应天府而来。一路之上举子们吵吵嚷嚷,沿途不断有新的举人们听说这个事情也加入进来。事发地点距离应天府衙门不过三里地,等孟觉晓他们走到府衙门前时,举人的队伍已经壮大到近百人。

“我来击鼓!”冲在最前头的文魁抢过鼓槌,咚咚咚的把个鼓敲的震天响,差点都没给敲破了。

府衙后院,应天府尹周海,正在陪着小妾调笑,被震天的鼓声闹的没了心情。扭头对身边的丫鬟道:“去问一问,出什么事情了?”

不等丫鬟出去,外头一个师爷连滚带爬的进来了,大声道:“府尊大人,出事了,外头聚集了近百举人,说是要告状!”

“近百举人?他们要告谁?”周海问了一句,那师爷一脸的苦涩道:“他们要告首辅大人的长孙茅冲,说他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当街辱骂天下的读书人。”

很明显。后面一句是孟觉晓加上去的,当然也不冤枉茅冲。

一听这个,周海的脸色就变了,挥挥手道:“你出去说,本大人不在衙内。”

“我说过了,他们说大人不在他们就等!现在全都在衙门口席地而坐着呢!还有人说了,大人不出来,直接去敲登闻鼓!说什么为了天下读书人的气节颜面。也不晓得那茅冲都做啥,把这些读书人逼成这样!”

师爷这一番话,让周海苦不堪言。一个两个告状的也就算了,来了一百多个举人,哪个省的都有。万一一个处理不当,闹起来那可就坏事了。

“你去告诉他们,就说派人去找本官了。另外派人去查一下,到底是怎么个一回事?”周海话音未落,应天府推官吕旷满头是汗的进来了,看见周海便道:“大人,祸事了!”

搞清楚外面为啥聚集了近百举人的前后因素后,周海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周海是茅调元的门生,正常情况下他是要帮着茅冲倒打一耙的。可是现在不单是近百举人那么简单了,其中还掺和进来一个定国公府上的公子。这应天府尹是个肥缺,可也是个受气的差事。天子脚下,天潢贵胄的子孙满地走,他一个府尹在那些权贵子弟眼睛里算个鸟蛋。谁他都得罪不起,只能是权贵子弟犯了事,能帮的就帮,不能帮的就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眼下这桩事情,就不那么好处理了。一边是近百的举人。这个影响太大了,还有林家的在背后的意思。另一边是当朝内阁首辅,自己的座师。不是不能昧着良心帮茅冲,只是真这么干了,那些血气方刚的举子们,人多一起哄,绝对敢去敲登闻鼓。到时候惊动了圣驾,他这个府尹只能是作为牺牲品被牺牲掉。

怎么办啊!怎么办?周海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正在权衡之时,小妾仗着宠爱过来笑道:“不就是几个穷酸么?让人一顿乱棍打散便是。”周海一听这个话,顿时火大,一脚踹反小妾怒道:“贼yin妇!老子也读书人的出身!”

心里有邪火,对着小妾一顿拳脚臭打,打的累了才算平静下来。那师爷在边上也不敢劝,推官吕旷直接把头扭开。没办法,吕旷也是举人出身,师爷是秀才的功名。

“师爷,你速速去安抚外面的举子。吕推官,吩咐下去准备轿子,本官从后门出去。”

这个事情太麻烦了,周海实在是不敢一个人抗,他的找人帮忙。

茅冲的事情传的很快,眼下这京城里的举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传十。十传百的,结果等待府尹周海的过程中,不断有举子赶来,都要为孟觉晓助威。胆敢当街辱骂天下的举人,年轻热血的举子们管你茅冲是谁的孙子。

这个事情如同长了翅膀似的,传的别提多快了。齐王李雍也就是在半个时辰之后,便得知了这个消息。一听说是孟觉晓告茅冲,李雍顿时嘴巴都张的合不上了。茅调元那是两朝辅相,屹立于内阁三十年不倒的大神。这个孟觉晓,怎么刚到京城就找上茅家?

沉思了一番,李雍还是挺高兴的。出了这种事情他自然要推波助澜。不过他不能出面,而是招手叫来一个太监,一番耳语之后,太监令命出了王府。

派出去一个太监后,李雍又叫来一个下人,也是一番交代,这个下人出去了。最后李雍对身边的一个文士笑道:“龙先生,本王这两步走的如何?”

龙先生乃是李雍的智囊,听了他的话便笑道:“王爷所虑颇为周全,不过好似还要加上一步。有了这一步,茅调元这一次麻烦大了。”

李雍听了微微一笑问:“还请先生教我!”

龙先生道:“王爷自江南回来,便在家闭门读书,借以缅怀皇后。皇上在朝会上亲口夸了王爷,可见王爷之睿智。”先拍了李雍的马屁,龙先生这才接着笑道:“今次之事,王爷还可以派几个人到应天府书院和国子监去,这样一来便周全了。”

“妙啊!孟觉晓等人要死茅冲两点,第一点小节尔,第二点才是要害。先生抓住要害下猛药,真乃高人也。”夸奖下属,也是一种御下之术。自从江南回来,李雍显得越发的沉稳了。至于闭门缅怀母亲这一招,那可是周致玄的高招,一下就打动了德裕皇帝,就为这个事情,在朝会上夸了李雍三天。气的楚王在家砸了几十件玩意。

蒙先豪回到金陵城,皇帝给的任务是负责修史书!这个工作看似没啥实权,但是德裕皇帝对于修史书非常重视,经常过问进度。有时候还会请蒙先豪进宫下棋,顺便还留个饭。回归之后的蒙先豪,平静的接受皇帝的安排,每天生活很平静,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举人们在应天府门前闹事的时候,蒙先豪和往日一样,在看编撰的稿子。如果没有外人的打扰,每天他都会看到天黑才离开。

但是今天他的副手谢己和来了,显得很着急的样子说:“江南省举子孟觉晓。是蒙先生的底子吧?”

蒙先豪听到他提起孟觉晓,不禁颇为自豪的笑道:“不错,正是临江书院的学生,蒙某的得意门生。”看清楚谢己和的表情时,蒙先豪不禁失声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第十八章完美表演

卷二江南之秀

第十八章完美表演

应天府衙门前的人越来越多了。从最初的百余人,不断的有人加入,一直到国子监和应天书院的大队人马出现,规模顿时膨胀起来,场面也变得不是那么好控制了。

“周海是茅调元的狗腿子,他不敢出来见大家,这是在使缓兵之计。”

“茅调元辅佐两朝,茅家在河间府的老家,光是地就有十几万倾。”

“茅调元是本朝最大的贪官!”

“茅冲纵奴行凶,仗着就是茅调元的权势!”

从国子监的人出现开始,便不断有人说这些话,刀口不再仅限于茅冲的问题上,而是转向当朝首辅茅调元。这些话,轻易的挑起了举人们的怒火,有一人冲出人群,冲向府衙的大门口振臂一呼道:“为了天下读书人的活路,大家打进去,让周海这条茅调元的走狗,把茅冲给抓来当众审案!”

孟觉晓看的清楚,这家伙长的一脸横肉,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读书人。但是想说点啥时却已经晚了。衙门口前的举人们都被煽动起来了,都忘记了这场官司原本跟他们并没有太多的厉害关系。

“各位!各位!莫激动!听在下一言!”从里头匆忙出来的师爷,刚开口便人人啐了一脸,也没看清是谁干的。有人在人群中又喊:“这厮乃是周海的师爷,也是茅家的走狗,大家不要听他废话,打进去找周海啊。”

这一下彻底失控了,人群不断往前里涌,衙门口的衙役使劲的想拦着,但是接二连三的有人吃了黑手,哎哟哎哟的一阵叫疼声响起,举人们眼看就要冲进内衙,场面就要失控。

这时候突然听得一声炸雷般的喊声:“都给我安静点!”

这声音太大了,震的房梁都在簌簌发抖!灰尘不断的往下掉。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安静下来,一起回头往后看声音的来源处。但见一顶轿子在一队官兵的护卫下出现了,随着轿子的停下,上面下来一个白发苍苍的官员。众人一看他的打扮都惊呆来,腰间的玉带说明了他的身份,当朝首辅茅调元。

茅调元往人群前那么一站,刚才一些最激动地人都消失了,没人闹腾了。两朝辅相的名头,往那里一站就让所有人都失声了。

“诸位举子,茅某来给大家赔不是了!”垂垂老矣的茅调元,颤巍巍的弯腰作揖,所有举人看见这一幕,纷纷不自觉的拱手回礼。

“哪一位是江南举子孟觉晓?”茅调元又笑着问,人群中顿时纷纷有人低声说。“谁是孟觉晓啊,快出来啊!”

不管大家刚才多门的愤怒,可是当茅调元亲自出现,给大家赔不是的时候,所有人的怒吼都平息了。茅调元是当今首辅啊,天下文官的最高存在。能够做到在大庭广众之下赔不是,大家还有什么可说的?

人群中有一双眼睛,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不禁一阵震惊,随即黯然的扭头对身边的人说:“走吧,没戏可看了。”

孟觉晓从人群中慢慢的挤出来,不慌不忙的整理了一下衣衫,依足了礼数拱手作揖道:“江南举子孟觉晓,拜见相爷!”

茅调元坦然的受他一礼,别说是地位了,单单是年龄摆在那里,也没人能说出任何不是。待孟觉晓行礼之后直起腰来,茅调元眯着眼睛打量了他好一会都不说话。

孟觉晓能感觉到对面的目光如锋利的刀一般在身上流转,但更清楚这个时候不能腿软了。所以孟觉晓反而微微挺了挺腰杆,脸带微笑朝茅调元反看过来。两道目光无声的相撞,孟觉晓心中没鬼。所以丝毫不惧。茅调元看清楚孟觉晓的目光,便隐约的意识到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这是一个突发事件。如果不是突发事件,这个年轻人的目光不会这么坦然。

“把那个小畜生给我带上来!”茅调元回头语调不高,但是极其严厉的说了一句。

“是!”有人大声应道,接着两名衙役夹着茅冲出现。众人一看,茅冲的嘴巴里还堵着一块破布,呜呜呜的不知道想说啥。

人被带到前面,茅调元又道:“周海何在?”

“下官在!”应天府尹周海,这个时候从衙门里跑了出来,跌跌撞撞的来到跟前。

茅调元对他道:“这个小畜生在外面胡作非为,本相亲自把他带来了,你只管依法处理。如果胆敢枉法,本相摘了你的帽子。”

周海恭敬的应道:“是,请相爷放心!”说着回头一招手,两名衙役上来接过茅冲,拖着往衙门大堂去。

孟觉晓一直很有耐心的看着,心里一直坐着激烈的斗争。事情到了这一步,局面已经完全掌握在茅调元的手中。孟觉晓只能叹息这个老家伙太厉害了,出面这么一处理,所有道理都站他那边不说,还能博得在场所有人的同情,甚至连自己都被打动了。刚才孟觉晓便意到,有人要推波助澜,眼瞅着局面就要失控,心里还挺急的。这个事情一旦闹大,传到皇帝的耳朵里,茅调元固然要吃挂落,而自己呢?对于孟觉晓而言。茅调元无疑是个巨无霸,在他面前真的如同蚂蚁面对巨人。

出于自保的心理,孟觉晓一直咬死要告的人是茅冲,丝毫没有提及茅调元半个字。也就是在刚才,孟觉晓猛然的意识到,京城里的水太深太浑了。

“慢!”孟觉晓上前一步,伸手拦住衙役,在茅调元不出所料的目光中,孟觉晓朝茅调元长揖及地,做拜服状道:“茅相高风亮节,真乃我辈读书人之楷模也!”

茅调元脸色不变,微微抬手虚扶一下,微微笑道:“过誉了!”

孟觉晓又道:“今日之事,茅相用行动说明了一切,孟觉晓代在此代天下的读书人,再行一大礼!”孟觉晓说罢,又是长揖及地。这一次茅调元不像刚才那样虚扶了,而是上前一步伸手作势道:“孟公子何必如此,茅冲有错,自然有国法处置,本相绝不枉纵!”

其实从茅调元把茅冲带出来的瞬间,孟觉晓便清楚这一次的事情可以收场了。继续闹下去,边上的举人都不会再支持他。再说本来闹起来。就是为了自保。现在茅调元亲自来了,日后谁也不敢动自己一根毛,否则茅调元第一个放不过他。这个道理,想明白一点都不难。

孟觉晓坚持的行完大礼后,直起身子,朝四周的举子拱手道:“诸位,茅冲虽然有错,然年轻人谁没犯过错?今日相爷亲自押送他至此,孟某以为,足矣!此事孟某想就此作罢,诸位以为如何?”

“孟兄所言极是。我等俱无异议。”人群中纷纷有人应和,如果说之前大家的怒火可以烧了应天府,随着茅调元的低调出现,什么火都熄灭了。

“孟举子,如此不妥吧?茅冲犯法,依律当如何?”茅调元转身问,周海立刻上前道:“依律当打四十板子,枷号游街示众,以正视听。”

茅调元脸色一沉道:“那就这样处理吧!这个小畜生,无法无天,在天下读书人面前丢尽了相府的脸。本相也是辛苦起于一经,最能明白读书人的风骨。此等逆子逆孙打死活该。”

“相爷不可!”孟觉晓这个时候就算是在怎么傻,也要大声喊上一句,其实他心里巴不得当场打死茅冲这个狗日的。可是如果真的由他来坚持,气是出了,但是日后在天下读书人的心里,孟觉晓气量狭小的名声注定是要留下的。

“此事因学生而起,但求相爷给学生一点薄面,就此了结此事吧!否则日后学生如何有颜面再见相爷?”孟觉晓再次长揖,伸手的举人们一起跟着长揖,异口同声道:“求相爷!”

蒙先豪远远的站着看着有一会了,此刻不禁微微叹息一声,摇摇头对身边的一个家人低语几句,转身悄悄的走了。

“一点都不好玩,走吧,去他住的地方等他回来。”男扮女装的李柔失望的叹息一声,转身也悄悄的走了。

茅调元等到了自己预料中出现的一幕,微微一笑对孟觉晓道:“既然孟解元有此提议,本相回去对茅冲一定严加管束!今日之事,本相已经调查清楚,全是茅冲的错。来人啊,把东西抬上来。”

有人立刻抬着一堆吃穿住用一类的物品,堆在孟觉晓的面前,茅调元又道:“些许赔偿,望孟解元不要嫌弃。”

“相爷,学生万万不能接受,还请相爷收回。”孟觉晓立刻做出惶恐不安的表情。这个时候如果轻松的接受了,会给举人们留下一个讹财的印象。

“怎么,看不起本相么?”茅调元脸带微笑的问,孟觉晓显得越发的惶恐道:“学生原本无非求一个公道,相爷已经给了学生公道。如今相爷馈赠,学生如果收下,便是动了贪念。还请相爷成全!”

“唔,如此说来,倒是老夫考虑不周了!可是任何赔偿都不给,这倒显得本相小气了。”茅调元又一次当面承认自己不对,孟觉晓自内心的深处对面前这个老东西,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敬畏。老东西!太厉害了!所有想法,孟觉晓也只能放在心里。

言语之间孟觉晓意识到,老东西在给自己挖坑!等着他顺口说错话掉坑里去。可是,这个节骨眼上改怎么回应么?孟觉晓下意识的四周看看,顿时有了主意。

“不如相爷请在场的举子们吃一顿便饭吧,大家都跟着累了半天了,这天色也快黑了。”孟觉晓这一招借力打力,立刻令茅调元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原本是不动如山的平静,突然瞳孔急剧的收缩了一下。

茅调元吃惊了,如果不是来之前弄清楚孟觉晓是蒙先豪的学生,又是周致玄欣赏的举子。孟觉晓方才的表现,让茅调元生出了爱才招揽之心。茅调元甚至有点嫉妒蒙先豪了,这个家伙哪里找来的这么好的学生?自己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呢?其实茅调元这个想法,完全是自相矛盾。天下的人才何其多也?关键是看他自己想用什么样的人?

茅调元确实是想用钱物让孟觉晓暴露出贪财的本性,展示在四周的举人面前。刚才他本打算强制性的把东西塞给孟觉晓的,实在不收他也可以丢下东西就走。就是这么一道难题,孟觉晓却在瞬间找到了解决的办法。茅调元两朝辅相,看人的眼光怎么会错?

孟觉晓身为解元,又是蒙先豪和周致玄手底下考出来的,这两位绝对不会徇私的家伙,是不会照顾孟觉晓的。这说明孟觉晓是有真才实学的。刚才急迫间的应对,可谓滴水不漏。既免了给周围举人留下不好印象的嫌疑,又做了个顺手人情,还不用自己花钱。关键的是,此举让茅调元也做了好人,更让茅调元无法拒绝。茅调元看孟觉晓年龄也就是十六七的样子,如此年轻便有如此心智,这种人才哪个不爱?

茅调元看着孟觉晓笑了,笑的让孟觉晓芒刺在背。有一种被人洞穿心肺的感觉!这种感觉,孟觉晓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孟觉晓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都被看穿了,但是他更知道不能回避,所以镇定的抬头再一次对上茅调元的目光。镇定当然只是在脸上,其实孟觉晓的心跳在加速,小腿在发酸。

“好!本相便承你的情,请诸位举子吃一顿晚饭!”茅调元收回了目光,微微一笑朝众人拱手道:“诸位举子,可否给老夫一个薄面?”

“我等拜谢相爷!”所有举人都长揖回礼。

茅调元这才对周海道:“怀川,请客的事情拜托你安排一下,老夫尚有要事要处理,先回去了。”交代了周海后,茅调元在一片“恭送相爷”声中离开,表演完美谢幕!

孟觉晓看着茅调元的背影,仿佛看见了一座不可攀越的大山。

“孟兄在想什么?”范仲淹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出现在孟觉晓身边,冷笑着看着远去的大轿子。

第十九章新成员的加入

卷二江南之秀

第十九章新成员的加入

孟觉晓微微的摇头。没回答范仲淹的问题。不过孟觉晓的眼神中的凝重出卖了他,范仲淹接着低声道:“你是不是在想,朝廷里有这么一个首辅,是国家的灾难。”

“回去再说吧,这里人多。”孟觉晓笑了笑,趁着大家不注意,招呼立志社的几位一起先溜了。五人刚出来,后面有人在叫:“孟兄留步!”

孟觉晓回头一看,追上来的是第一个站住来要作证的举人冷雨。

“原来是冷兄!”孟觉晓笑着拱手,冷雨看起来有点失落的苦笑道:“孟兄怎么不去吃茅相的请?”眼下之意,这个提议可是你发起的。

孟觉晓能感受到他的不满,于是微笑道:“冷兄为何不去?”

冷雨的眼睛在孟觉晓的脸上停留一会后,终于微笑道:“我不喜欢人多,不过孟兄要请在下喝酒,在下倒是很愿意接受。”

孟觉晓道:“为什么不呢?”其实在大街上,冷雨第一个站出来说要作证的时候,孟觉晓就认定,这个朋友能交。

一路上大家都没怎么说话,兴致看起来都不高。来到孟觉晓住的宅院门前时,珠儿正在倚门而望,脸上写满了不安。一直到看见孟觉晓的人时。珠儿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迎上前来。

“珠儿,去准备酒菜!”珠儿答应一声去忙了,众人进门前冷雨站住,看着大门好一会笑道:“地方不错,感觉还缺点什么。对了,缺一个名字和一副对子。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孟兄非常人也,为何不效仿先贤?”

孟觉晓听他这么一说笑了,范仲淹听了不禁附和道:“说的有道理,虽然只是租的房子,但却是立志社的发源地。”

“孟兄,你来起名吧!”张建笑着把活硬塞过来,孟觉晓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看着大门好一会才笑道:“叫风雨庐吧!只有对子嘛,拿纸笔来。”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孟觉晓刚停下笔,冷雨已经念出声来,念罢不禁抚掌赞道:“好,写的好啊!”

“冷兄是夸字好呢?还是对子好?”文魁凑趣的问了一句,冷雨笑道:“字好,对子跟好!”说罢转身朝孟觉晓拱手道:“孟兄。适才提起立志社,不知可否容的下冷某。”

孟觉晓看看大家,众人一起笑了起来,看来冷雨对大家的脾气。同时孟觉晓这一看,也让大家感觉到他对大家的尊重。

孟觉晓伸出手来,几个人的手纷纷叠上去,冷雨看的不明白,孟觉晓笑道:“欢迎加入!冷兄!”冷雨一听明白,立刻上前盖上自己的手。

“志同道合!不弃不离!”孟觉晓带头说,其他人跟着喊了起来。立志社又多了一个人。

六名年轻人齐声高呼的时候,不远处停着一顶轿子里,李柔皱着眉头看过来,不满的嘀咕道:“这么多人啊,算了,先回去吧。明天再来!”李柔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与孟觉晓之间的联系,免得又给孟觉晓添麻烦。

一顿酒喝下来,大家都熟悉了。冷雨与大家序了齿,比孟觉晓大两岁,排在倒数第二。都是年轻人,凑在一起叫一个热闹。

不知道谁提起了过年的话题,大家的情绪不由的同时微微低落了一些。都动了思乡思亲之念。孟觉晓见冷雨颇显黯然,不禁笑着问道:“冷兄,想家了?”

冷雨点点头道:“家中只有一老母,来金陵差不多时被她老人家赶出门的?在下想留下陪她老人家过年的!”

众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父母亲人,神态都流露出一些感伤。孟觉晓拍拍冷雨的肩膀道:“冷兄境遇与在下相似,家母也是守寡多年把在下拉扯大。”

冷雨吸了一口气,不好意思的笑道:“其实在下矫情了,大家都一样啊。”

“想家有什么好矫情的,我看冷兄不如搬过来,我们另外还租了一个宅子,还有一间空房。大家以后住一起,每日可以谈文论词,交流读书心得。”范仲淹的提议很自然得到了大家的同意,冷雨可不客气,说好明天就搬过来。

周致玄在金陵的家宅看起来也很普通,一个二进的宅院,在金陵城的官员中算是寒酸的。其实德裕皇帝曾表示要赐他一座五进的宅院,被周致玄拒绝了。理由是住不起!

蒙先豪的出现让周致玄往日冷清的家宅里多了一丝热闹,周致玄几乎从不在在家待客。蒙先豪可以说是一个例外,进门之后便笑道:“周兄,在下想吃嫂夫人烧的菜便来了。”

周致玄听了呵呵一笑,示意让人请夫人和小姐出来拜见。一般的朋友,是没有这个待遇的。蒙先豪见了一身朴素打扮的周夫人,连忙拱手道:“见过嫂夫人!”

两下里一番客气叙话,夫人小姐回内宅,很快周夫人亲自端着菜和烫好的老酒出来。蒙先豪见了连忙道:“烦劳嫂夫人了!”

周夫人客气一句下去,蒙先豪又道:“周兄,今天出的事情,你听说了么?”

几乎是蒙先豪走进周家的同时。李雍这边就得到了消息。下午的事情,李雍多少有点遗憾,回来之后很是气愤的骂了两声老狐狸。实际上李雍对于茅调元的处理方式非常佩服,换了别的人做内阁首辅,是拉不下这个脸去现场赔不是的。不能说李雍的调度不好,只能说茅调元太老辣。

老辣的连李雍准备的后手根本都用不上!

“龙先生,本王是不是该去拜见一下周老师?”李雍似笑非笑的问了问身边的龙先生。

“王爷好手段!下午的事情,就是最好的登门理由。”龙先生拍了一句马屁。

拿起酒壶的周致玄微微一笑,看看蒙先豪笑道:“下午就听说了,孟觉晓这个孩子,来了也不登门,见了面一定要骂他。”

两人干了一杯,趁着周致玄倒酒的当口,蒙先豪道:“你会舍得骂?这孩子,活脱脱就是第二个周致玄。”

“哈哈哈哈!”周致玄得意的大笑起来,放下酒壶道:“他也是你的学生!”

正说着话,管家进来低声道:“老爷,齐王来了,正在门外等候。”周致玄脸色微微一变,看看蒙先豪没说话。蒙先豪淡淡的一笑道:“出去迎一下吧,现在的齐王,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周致玄没着急站起来,而是低声道:“孟兄。今天我才知道,皇上最宠爱的雨妃,最近就要生了。”

蒙先豪的眼睛眯了起来,低声道:“就是皇上打算立为皇后的雨妃?好像才17岁吧?吏部侍郎姚书成的女儿。”蒙先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意,周致玄的担心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能听的明白。

周致玄嘿嘿冷笑道:“如果生了儿子,以后就更热闹了。”

蒙先豪点点头,叹息一声道:“但愿生的是女儿,否则日后还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倒是听说,姚书成要提吏部尚书。”

周致玄道:“姚书成是靠着茅调元的提拔才有的今天的位置,雨妃一旦得宠。最近就变得不怎么买茅调元的帐了。”

两人相视一阵苦笑,一起摇摇头。周致玄叹息一声道:“走吧,出去迎齐王。当今圣上正值春秋鼎盛,你我考虑太多也没必要。”

齐王选择在这个时间上出现,自然是故意的。有意思的是,三个人都心知肚明,齐王的行动肯定会被一些人看去。周致玄完全可以闭门谢客,但是他还是出来迎了,还拽上蒙先豪。

在两人出来之前,齐王李雍的心情是不安的!他也知道这点小心眼瞒不过周致玄,但是上次在江南省得到了周致玄的点拨之后,李雍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希望摆在面前。所以即便是这个时候来访有很大程度的可能会适得其反,李雍还是决定要赌一把。有人时候人的处境是很杯具的,以前李雍就是这样。现在他可以赌一把,以前则是连赌的机会都没有。

“原来蒙先生也在,学生来的唐突了!”李雍假装不知道的来上这么一句,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这么说无非是没话找话。

“臣正在于蒙兄一起喝酒,王爷来了,不妨一起喝一杯。”周致玄表现的非常坦然,既然皇上的意思很明白了,他为何要遮遮掩掩。德裕皇帝让周致玄给李雍做老师,就是要给天下人看看。所以周致玄明知道李雍别有用心,他还是拉着蒙先豪一起出来了。

本来就是给人看的!

李雍也清楚一个问题,周致玄和蒙先豪这两位,他们只忠于当今的皇帝。但他还是来了,因为只要周致玄愿意开门迎客,他得到的好处会很大。这个诱惑,李雍无法拒绝。反过来,周致玄和蒙先豪明明知道其中的根源,但还是出来,做给人看固然是一个因素,但是更深层次的原因有没有呢?

这个问题,如果蒙先豪来回答,他会说:“没有!”

如果周致玄实话实说,他谁告诉他能告诉的人:“有!”

第二十章约见

卷二江南之秀

第二十章约见

凡事留余地,不走偏激而取其中!这是周致玄做事的风格!天黑了在家里见齐王李雍,就是在留余地。提醒李雍皇后的忌日,也是在留余地。即便是在楚王那边,周致玄也没有彻底翻脸,受排挤的时候选择了离开。

深谙中庸之道的周致玄,凡事进退有余直中取圆的周致玄。

李雍进去坐下,周夫人出来加了一副碗筷。李雍站起叫了一声:“烦劳师母了,学生敬您一杯!”周夫人多少有点迟疑,看看丈夫。周致玄淡然的笑了笑,周夫人这才拿起丈夫的酒杯与李雍喝了一杯。

周夫人下去后,李雍敬了蒙先豪一杯,最后才敬的周致玄。三杯酒下去,李雍别说酒杯,连筷子都不碰了,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看着两位。

李雍要表达的意思,这两位心里都清楚。蒙先豪看看周致玄,那意思有的话我不好说,说了也不合适。周致玄会意的笑笑,对李雍道:“王爷,周某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雍一听这个便来了精神,周致玄一个主意让他在德裕皇帝那里加了分数,现在这个口气又是教导的意思。李雍正了正衣衫,恭敬的站起拱手道:“学生恭听先生教诲。”

一番做派,只是换来周致玄安坐不动的微微一笑道:“王爷很聪明,但是应该知道,凡事过犹不及。福兮祸所依!最难者不过一个‘中’字。”

说完这些,周致玄闭上了嘴巴,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李雍看看蒙先豪,也是笑而不语。知道在呆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李雍拱手道:“打扰二位先生的雅兴了,李雍告辞。”

“王爷慢走!”周致玄微微欠身,没有送的意思。

待李雍出去后,蒙先豪笑着问:“他能听明白么?”周致玄摇头道:“不清楚,不过他是个聪明人。实事求是的说,于公于私,我都认为日后他继承大位,比楚王要好。”

蒙先豪本来想接着问:“既然如此,为何不送他出门?”却很快又想明白了原因,所以蒙先豪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笑道:“明年恩科,考官会是谁?”

周致玄笑道:“我只知道,题目由皇上亲自来出。”

出了周府的李雍神态凝重,脑子里一直在想周致玄那句话,以至于轿子到了家门口停下后,手下的人喊了三声他才听见。

“过犹不及?福兮祸所依?”嘟囔着这句话,李雍慢慢的往里走时突然站住了。总算是想明白周致玄这话的意思,不由一时脸色难看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聪明过头了。”说着李雍露出一丝悔意!

李雍想明白的问题是,刚才周致玄等于在告诉他,今天晚上去周家其实是错的。不该去的啊!为什么呢?这要从两个方面来说。首先一直不喜欢他的皇帝,为何要搞出打击楚王,给他机会的局面呢?因为楚王这几年做事过了,内与老师茅调元互为呼应,配制了相当的势力。外则运用手里的财权,拉拢了很多外官,身子开始往军队中安插人手。这些举动看上去是为了今后继承大统做储备,但是却从根子上威胁到了现在皇帝的宝座,这是皇帝不能忍的。任何一个皇帝都不能忍!历史残酷的告诉后人,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没有任何亲情可讲。儿子又如何,威胁到皇帝的位置,照样灭了你。

其次,李雍见到了周致玄和蒙先豪,也如愿让一些看见了这一幕,得到的好处固然很大。但是坏处更大,原因请参照前者。这才是周致玄告诉蒙先豪雨妃要生孩子的消息的真实原因,蒙先豪同样很隐晦的给出了选择。雨妃这个女人怎么样不去说,至少她的老爹不是东西。

别人能看见的,皇帝照样能看见。所以,周致玄出门迎接而没有送出门,同样是给别人看的。给谁看呢?答案很明显。

周致玄的话让李雍心生悔意的同时生出了一个念头,李雍对自己这个便宜老师,生出了一种敬畏之心。

…………………………

次日一早起来,孟觉晓如往常一般在院子里打拳,早早便过来的范仲淹在边上练剑。这一幕最近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有点风雨无阻的意思。起初范仲淹对于孟觉晓的花拳绣图很看不上,心里认为真的遇见事情,未必有冲上去的勇气。昨日孟觉晓用行动证明了,功夫好坏和勇气不成正比。可以说经过昨天的事情,范仲淹对于孟觉晓又有了新的认识。

外表柔弱的孟觉晓,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血性值后,彻底的赢得了范仲淹的尊重。

天刚亮,其他三位便准时来吃早餐。当然这个早餐不白吃,大家都是给钱的。给钱的时候孟觉晓也没客气,直接收下了,只是大家付出的钱和吃到的东西价值,不成正比就是了。大家心里都有数,但是没有人说出来,都只是默默的记在心里,即便是范仲淹也如此。

孟觉晓把西厢房开辟成了一个大书房,别说五个人,十个人的桌子都摆的下。早餐之后,大家各自在自己的位子前安静的读书,这是每天必做的功课。一般情况下,都是读书到午饭后,吃了午饭才开始讨论。

今天的早饭后,第一个放下筷子的张建笑着道:“诸位,快过年了,大家也都休息几日吧。帮着珠儿姑娘打扫卫生,准备年货。”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大家的响应,给大家端茶进来珠儿正好听见这个话,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昨日珠儿的表现,可以说不但征服了孟觉晓,也征服了在座的诸位。平时看着柔弱的珠儿,在节操受到威胁时表现出来的烈性,征服了这一屋子的男人。

女人会做家务事在这些人看来乃是本分!但是在那种时候敢动刀子,一般的男人都未必有那个勇气,因为那么做的结果很可能就是付出生命为代价。大家都坚信,真的到了最后时刻,珠儿的剪刀会往脖子上划拉。

看见珠儿进来,大家一起站了起来,平时对于珠儿的伺候都是却之不恭的,今天却一个一个的都客气的很。弟妹弟妹的叫着,一口一个辛苦弟妹了。这个场面,让珠儿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被承认的喜悦。

早餐之后大家帮着干活,范仲淹主动要求洗碗,其他几位这个拿笤帚,那个拿抹布的,平时都是大老爷们,在自己住的宅院里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的。今天在这,一个个笨手笨脚的忙活起来。珠儿见了担心的看看孟觉晓,结果发现男人微微的摇摇头,那意思由他们去吧。

孟觉晓拿着大笤帚准备扫院子时,门口进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厮,四下看看,一点都不怯场的大声道:“谁是孟觉晓?”

孟觉晓听了停下手里的活道:“我就是!”

小厮上前来递过一个信封道:“给你!”

孟觉晓问:“谁让你送来的?”那小厮不满的瞪他一眼道:“你看了不就知道了么?”说完小厮径自走了。

孟觉晓拿着信封仔细看时,闻道一股淡淡的幽香,信封上没有落款,只是写着“孟觉晓阅”的字样,字迹娟秀柔媚,配合上那股香味,孟觉晓一看就猜到出自年轻女人的手笔。

这金陵城里也没有熟悉的女人啊!别说金陵城了,满世界也就是两个女人熟一点吧。疑惑的打开信封,里头有张信纸,展开一看上面写着“鸡笼山,栖霞寺。”

“谁送来的?”一边的文魁好奇的凑过来看,一闻信封上的香味便道:“这香味不简单,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女孩子能用的起的,啧啧,艳福不浅啊!”

“你怎么知道是女孩子?”孟觉晓反问一句,多少有点心虚的意思。

文魁白了他一眼,转身拿起笤帚道:“我干活!”

孟觉晓龇了龇牙,拿着信封往里走,看见珠儿便递过去道:“也不知道是谁约的我,去一趟看看就会来!”

珠儿见了信封,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感动道:“带上小六,路上当心点。昨日的事情不会有什么手尾吧?”

孟觉晓摇头道:“应该没事,有事的话也不会是因为昨日的事情。”这个事情跟珠儿明显解释不清楚,孟觉晓没有多话,换了件衣服叫上小六出门了。

鸡鸣寺坐落于鸡笼山东麓,建于西晋,是金陵城最古老的梵刹之一。时下正是腊月,一路之上的景致透着一股肃杀萧索。天有点阴,孟觉晓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游玩天气。

来到栖霞寺的山门前,天越发的阴沉了,孟觉晓四下看看,一个香客都没看见,只有一个僧人在山门前打扫。谁啊?不会是一个恶作剧吧?孟觉晓心里如是想,多少有点后悔来这一趟了。

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去时,猛听有人在山门的台阶上柔声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山门?”

孟觉晓抬头一看顿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第二十一章雪困栖霞寺

卷二江南之秀

第二十一章雪困栖霞寺

天是阴沉的,山是灰色的。寺院的墙也是一种暗淡的黄色。在这样一个没有阳光的午后,山门的台阶上,一个身披雪白狐裘大氅,梳着时兴发髻生的明眸皓齿的女孩,俏生生的平静的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被这个女孩的光芒照亮了。

“这妞,原来如此水灵!”孟觉晓看清楚是谁后,内心发出的一丝感慨。

李柔看见孟觉晓呆滞的目光,内心的得意难以掩饰。却有竭力的控制着不让自己笑出来,嘴角微微有节奏的一阵一阵的上翘,好一会才控制住得意的李柔又道:“孟公子,在想什么?”

孟觉晓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四周看看,最后才回头叹息道:“这四周的景致,原本如同一幅呆板的水墨画,没有半点生机。如今因为公主的出现,一切都生动了起来。”

这绝对是心里话!孟觉晓发誓!

李柔终于忍不住笑了!这一笑如同这冬日的午后盛开的一朵牡丹花,娇艳华贵,嗔怪的看了孟觉晓一眼道:“你这嘴巴,倒是甜的紧。上回在旌德,对人家为啥冷淡的很?”

“上回么?”孟觉晓做思索状。好一会才一拍大腿道:“上一回你穿的是男人的衣服,浑身还香喷喷的,我可不好那一口。”

一句话把李柔给惹的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微微跺脚道:“讨厌,还站下面做啥?上来陪我走走。”

意外的是,孟觉晓没有动步,而是微微叹息一声道:“不行啊!”

“为啥?”李柔奇怪的问,孟觉晓露出担心状道:“这天气不对,我担心天上的荒木娘娘,要派天兵天将下来抓你这个私下人间的仙女回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所以……。”说着孟觉晓又看看天,李柔听的心花怒放,心道出来时的精心打扮,真的没白费。男人,哪有不好美色的?

“瞎扯!再不上来,我让侍卫下去拿你了。”李柔小脸蛋忍着笑板着,伸出羊脂白玉一般的嫩手做了个抓的动作。

孟觉晓回头看看,发现庄小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两个人挡在了十几步外,看那意思,庄小六也不着急,没动手的架势。

信步上了台阶,李柔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脸上流连,等他上来后疑惑的问:“看你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就敢为了一个丫鬟出身的小妾去玩命?太不自爱了!”

孟觉晓原本是脸带微笑的,听到这一句,瞬间脸上结了一层严霜。

“在旌德县城的那个晚上,你的人对掌柜的动手的时候。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你别着急回答,我再问你,如果日后你嫁人了,在外头与丈夫一起遇见危机,他掉头就跑,你会怎么想?”孟觉晓冷冷的问,原本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步,孟觉晓说话间又退后的两步。

“混蛋!你怎么拿我跟一个下溅的婢女相比?”李柔也生气了,刚才的好心情一下就没了。李柔不知道怎么搞的,在孟觉晓的面前,很容易生气。今天把他约出来,自我感觉是好心,叫他出来说事情。没想到这刚劝他爱惜自己,倒被这厮气着了。

孟觉晓见她生气的样子虽然也很可爱,却也不愿意去迎奉她这种观点。当先便拱手冷笑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下告辞!”

说完孟觉晓转身真的走了,这一下大大的出乎了李柔的预料。之前不还把他迷的晕头转向的么?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这就变了一个人?两人之间完全是理念上的差别照成的误会,在孟觉晓的骨子里认为,人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来到这个年月,虽然只能接受这种地位尊卑的现实。但是在内心深处的本能驱使他对身边的人都是平等对待的。

反观李柔这边,一个丫鬟在她的眼里能叫人么?皇宫里那些宫女,稍微出点错活活打死的不是没见过。最让李柔不解的是,孟觉晓明知道自己是公主,当着面的时候照样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这比那些在李柔跟前摇尾巴的皇孙公子们,在李柔看来强的太多了。还有一点,李柔喜欢词,孟觉晓偏生又填的一手好词,这是孟觉晓吸引李柔的初衷。

“你站住!”眼瞅着孟觉晓下了台阶,李柔急了,在后面喊一嗓子。孟觉晓顿住却没回头的意思,李柔心里一阵气苦,哼一声道:“你最好当心一点,他们虽然暂时不敢把你怎么样,但是会想别的办法羞辱你,让你自动离开京城。”

孟觉晓心中猛吃一惊,脸上却颇为平静的回头拱手道:“多谢公主提醒!”

“不用谢,对我道歉就成,刚才的事情。”李柔得意的笑道,心想你知道害怕了吧?快来求我相救啊。哪曾想孟觉晓丝毫没有留下的意思,转身继续要走人了。

“唉!你给我站住!”李柔一看这意思,气急败坏的拎着大氅追下台阶来。这一追有点着急了,脚下一个踩空,身子往前飞了出去。

“公主当心!”边上藏着的侍女看的真切,着急的叫了起来。这时候正好孟觉晓听她喊话站住回头,一个香喷喷的娇躯飞了过来,本能的张开双臂来接。

虽然最近坚持每天锻炼,身体条件大有长进,可李柔这七八十斤的身子接着往前栽的势头撞上来。也不是孟觉晓这幅身板子能撑住主的。扑通一声,孟觉晓就觉得怀里多了一个香喷喷软绵绵的身躯,双手抱在两团软软的肉多处,身体被撞的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地上。疼的孟觉晓龇牙咧嘴,有这么一个一个肉垫子,李柔倒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两边藏着的侍卫侍女见状冲了出来,李柔感觉到臀部上有两只手抱的紧紧的,真个是又羞又愤,一着急双手使劲一推对面的胸前,孟觉晓直接躺地上了,后脑勺狠狠的撞在一地面上,抱着李柔的手松开了。

只觉得狠狠的疼了一下,被撞的一阵眼冒金星,孟觉晓也火了,瞪着李柔就吼:“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一点人味都没有?”

李柔直接被骂迷糊了,看着孟觉晓因愤怒而狰狞的面容,心里说不出的惊慌。边上的侍卫见状大惊,孟觉晓居然敢骂公主,太有种了。问题是公主被骂,这些跟班的回去没办法交差,所以孟觉晓一声骂后,脖子上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大胆!竟敢对公主不敬!”侍卫一声暴喝。算是把孟觉晓唤醒了,明白这是一个他娘的皇权至上的时代。

“啪!”李柔反应过来的第一个动作,居然是给了那个拿刀架在孟觉晓脖子上的侍卫一巴掌,接着呵斥:“谁让你们过来的?还敢动家伙?伤了孟公子,杀了你都不够赔的!滚!”

侍卫们只能是灰溜溜的离开了,孟觉晓坐起来摸了摸脑后的疼处,感觉到一阵湿热,心道流血了。抬头看看李柔焦急的样子,还有刚才骂侍卫的神态,孟觉晓有点不忍心骂她了。再说,也还真不太敢了。刚才刀可不就架在脖子上么。

“他们这是对你忠心的表现,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们?”孟觉晓爬了起来,李柔也被侍女扶了起来,虽然没伤着,但是那雪白的大氅上染了污迹,这是李柔最喜欢的一件大氅了,看的她心疼不已。

“都怪你,属驴的么?三句话不顺就要走,人家是女孩子,你不能让着一点么?你也不想想,这慢京城的……。”李柔刚骂两句便吃惊伸手捂着嘴巴,然后伸手指着孟觉晓道:“你流血了!”

孟觉晓只觉得脖子上有股热流下来,连忙伸手按住后脑的伤处,再看之前摔倒处,地上有块小石块凸出地面,想来是撞在那上面了。

“来人啊!”李柔扯开嗓子喊一声,方才那些侍卫又都出来了。“快点,快点,他流血了。”连个侍卫上来,也不管孟觉晓答应不答应,按住扒开后脑的头发一看道:“没啥大问题,就是破了点皮。”

孟觉晓使劲的挣开侍卫,转身就吼:“小六,我们回去。”

庄小六从远处跑来,看见孟觉晓衣服上的血迹,顿时怒目圆睁道:“谁伤了我家少爷?”

孟觉晓见他要跟人打架似的,气的怒道:“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庄小六麻溜的伸手撕了衣服上的一条布片,笨手笨脚的要给孟觉晓包上。李柔见了孟觉晓衣衫上的血迹,心里不知道怎么搞的微微一疼,上前来低声下气的小声道:“孟觉晓,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你的手……。”说着李柔的脸蛋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那几个侍卫见状第一时间把头扭开。

孟觉晓被她可怜的样子弄的心软了,一摆手道:“算我倒霉,每次遇见你都没好事。”说着孟觉晓抢过庄小六手里的布条,自己拿手按在伤处。

“那个,让我的人帮你包扎吧?”李柔本来打算直接下命令的。不过想到孟觉晓那个臭脾气,语气变成了征求意见。

孟觉晓看看她,转过身子留给她一个后脑勺。李柔赶紧吩咐一个侍女上前包扎,没一会便包扎好了。李柔上前低声怯怯的问:“疼么?”

孟觉晓心道你来试试?本想不给她好脸色的,不过见她的可怜样,心里又是一软道:“不疼,没别的事情我回去了。”说话时一阵风起,孟觉晓只觉得脖子上一凉。

“哎呀,下雨了,你伤着呢,回寺庙里躲一会吧。”李柔低声劝了一句,孟觉晓正要拒绝,看见远处的山路上已经是一片白雾,回去哪有不被淋的。

“好吧!”孟觉晓点头答应,一行人赶紧上台阶进了山门,庙里出来两个和尚引领这进了客房,奉茶接待。

李柔只是轻轻的一挥手,所有侍卫侍女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一个庄小六还站在孟觉晓身边,李柔也不说话,笑眯眯的看着孟觉晓,再看看庄小六。

孟觉晓明白她的意思,对庄小六道:“你也出去吧。”

等庄小六也出去了,李柔这才叹息一声道:“你就一点都不关心,他们会怎么对付你么?”

孟觉晓这个时候心里的火气也消了,朝李柔苦笑道:“你觉得,我关心了,有些人就会放过我么?”孟觉晓这么一问,李柔眼珠子转了几下,笑着反问:“你知道他们有多少方法可以让你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么?”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孟觉晓干脆的回答,李柔不禁露出一丝好奇的目光道:“难道你连多年苦读目的都不在乎么?我只是这么一说,比如在进龙门搜身时,从你身上搜出点什么来,很容易做到的。”

这句话让孟觉晓沉默了,李柔确实说在了一个孟觉晓不能不正视的点上。感觉到李柔的目光中饶有兴趣的成分,孟觉晓意识到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正在进行。

“真的发生这种事情,我只能说是天要亡我!徒之奈何?”孟觉晓平静的给出这么一个答案,这一次轮到李柔吃惊了。读书人被断了功名之路,可以说是最狠的招了,连这招也都是微微的叹息就挺过去了?

李柔仔细的打量着孟觉晓的表情变化,丝毫异常都没察觉。

“二哥说,你是有大智慧的人。说的一点都不错!”李柔笑了笑,低声用自嘲的语气说了一句。孟觉晓听了只是眉毛微微一挑道:“王爷说的么?他高看我了。”

李柔叹息一声,突然正色道:“二哥说了,有他在,没人能在科举的过程中对你动手脚。不过,昨天我听到一个消息,茅冲找了几个当今填的好词的文人,要与你比一个高下,他还会提出一个赌约。你要是输了,以后就放弃科举。”

孟觉晓听着不由暗暗心惊,同时又暗暗的庆幸,不自觉的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望着远处的城市。偌大的金陵城,此刻笼罩在一片雾蒙蒙之中。

虽然孟觉晓头上绑着绷带的样子看着有点滑稽,但是背手而立的背影腰杆是笔直的。这一点李柔看着心里不禁联想到,在整个与孟觉晓的接触过程中,貌似他的腰杆就没有弯曲过。

雨点砸在瓦片上的声音渐渐的清晰,脆生生密密麻麻的。孟觉晓不自觉的走出门口,站在回廊间看着院子里,细雨变成了一颗颗的雪珠子。孟觉晓把手伸出去,雪珠子砸在手心上冰凉的。

“下雪了!希望能下一场大雪,可以赏雪!”悄悄跟上来的李柔,在后面说了一句。

孟觉晓回头看看李柔,笑了笑道:“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论年龄李柔比孟觉晓还小两岁,很多时候还是孩子心性,听到有故事听便拍手笑道:“好啊,你说吧。”

孟觉晓低沉的柔和的语调开始讲了一个故事,说是一年腊月,适逢年关了,在一个山上的亭子里,一场大雪把四个人堵在了这个亭子里躲避风雪。这四个人,一名官员,一名秀才,一个财主,还有一个樵夫。眼看着鹅毛大雪纷纷落地,秀才望着雪景打发感慨道:“此等美景,无诗怎么能行?”于是秀才便开口道:“大雪纷纷落地。”秀才是读书人,喜欢风花雪月的调调,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所谓的小资。那官员听了便笑着接上道:“正是皇家瑞气。”官员这一句,是习惯性的拍马屁。接着那个财主也动了兴致,接了一句道:“下个三年何妨。”财主有钱啊,自然哪里晓得民间百姓多少人因为这场雪要受冻挨饿?那个樵夫家里一家都等着他打柴卖钱回家买米,眼见这大雪不停,心里正在焦虑中。听见财主的这一句,顿时脱口而出道:“放你母亲的狗屁!”

孟觉晓说完出最后一句话时,李柔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时间笑语如花的美色让孟觉晓眼前晃了一下。不过李柔跟快就反应过来了,但是也不生气,只是跺跺脚笑道:“你这人真坏!绕着弯子骂人。”

孟觉晓叹息一声道:“我不是想骂你,你出身高贵,生下来就喊着金汤勺长大的,如何晓得这一场大雪下来,民间多少房子被压垮,多少人冻毙路边?又有多少人全家赖以为生的活计不得不停下,全家人跟着挨饿?”

李柔这一次没生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这话我二哥好像以前下雪时也说过,他还开了粥棚救济难民呢。”

“嘿嘿,齐王所为,谁知道是不是沽名钓誉?”孟觉晓很不客气的来了这么一句,旌德县城的那一夜,孟觉晓的恶劣的印象实在难以磨灭。

李柔听了这番话,不禁眉头微微一皱,想发作又压了下去。她算是怕了孟觉晓了,心里一阵幽怨,口中低声不满的说道:“你这个人,说话真是难听。天生跟我们有仇似的。”

孟觉晓被她一句话点醒了,心道自己这种心态很要不得。心里一阵懊悔自己嘴巴太快,孟觉晓灵机一动道:“不是天生跟你们有仇,而是你们缺乏一种善待天下之民的意识。皇家子弟天生就高人一等,更要有这种意识才对。全天下都是你们家的,你们自己都不知道爱护,还能指望别人么?”

这话让李柔的心情好了起来,笑了笑丢给孟觉晓一个白眼却让人看着有种说不出的可爱,换了心情的李柔说话声音柔柔的,甜甜的。

“你这人,有时候嘴巴跟刀子似的,尽往人痛处戳。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也要注意说话方式。今后你要在朝中为官的,不是每个人都有度量的。一些小心眼的官员,往往都是因为一句话就让他觉得丢了面子,就能狠你一辈子,时时刻刻惦记着坑你。”

这番话让孟觉晓多少有点吃惊,这么世故的话,从一个小女孩的口中出来,还带着一点教训的口气,孟觉晓想不吃惊都难。

“没看出来,你知道的还不少。”

“这些都是父皇没事的时候跟我说的,以前在宫里住着的时候吧,那些阉人之间也常有一言不合便心生怨恨,翻脸成仇的时候。身边的宫娥闲话时,总是说这些长啊短的,我不想听还是总能听见一些。”两人像普通朋友似的聊了起来,很随意的聊着。这种感觉,李柔不知怎么的心里特别舒服,一边聊着一边看着雪越下越大,从细细的雪珠子变成漫天飞舞的鹅毛。

“坏了,这么大的雪怎么回去?”李柔失声叫苦,孟觉晓心道出来的时虽然打了招呼的,但是珠儿和一干朋友肯定还是会担心的。

“不如我们冒雪回城吧?”孟觉晓说着也皱起眉头来,这雪看着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总不能在这寺庙里过夜吧?

雪越下越大了,大地上很快就白茫茫的一片。李柔望着大雪突然笑道:“没曾想,还真的一语成谶了。这么大的雪,你头上还有伤,怎么回去?不行就在这里过一夜吧,待雪停了再回去,我差个人回去报信便是。”

说话间进来一个侍卫冒雪进来,见了李柔行礼道:“参见公主殿下!”

“什么事?”李柔在侍卫面前,之前在孟觉晓跟前的随和立刻没了影子,小小年纪照样是一副威严的语气说话。

“天降大雪,属下特来请示,是否冒雪回城。”

李柔淡淡的说:“算了,这么大的雪硬要回去,这不是折腾人么?你差个人快马回去报信,让下面的人守好寺院四周便可。对了,给孟公子家中也稍带着送个信。”

孟觉晓见她这么说,张嘴想说自己可以回去,心里不知道怎么搞的,这话硬是没法说出口。到了嘴边变成了:“你带了多少人来?怎么之前没见过这位。”

李柔伸出一个白生生巴掌,在孟觉晓的眼前晃了晃。孟觉晓见她那副得意的小模样,不禁笑道:“让大家都进寺院躲雪吧,要学会体恤下情。”

李柔琼鼻微微上翘,笑道:“就知道你会说这个。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听说茅冲可是找了好些个颇有名声的文人,估摸着年前就会有人上门挑战。”

第二十二章江南词王

卷二江南之秀

第二十二章江南词王

耸了耸肩膀,孟觉晓这个动作让李柔觉得很另类。但是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帅气。

“我想知道的是,他们用什么理由来找我。”

李柔露出吃惊的表情道:“你难道还不知道自己有一个江南词王的美名?”

“江南词王?我怎么不知道?”孟觉晓是真的吃惊了,这个事情实在是听着有点荒唐,不过是抄袭了那么两三首词而已,怎么就成词王了。

李柔露出很无语的表情,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孟觉晓,发觉他不像在作伪时,不由苦笑道:“你这个人真奇怪啊!来金陵都那么些日子了,也不见你四处走动。不是因为茅冲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你来了。你居然连蒙先生和周先生那都没去,别人有你这个条件,早跳出来四处拜访了,你倒好窝在河边不动弹就知道闭门读书,真是个怪人啊。”

孟觉晓被她说的很纳闷的问:“公主殿下,能不能把说说清楚?”

李柔这才笑道:“上回从江南回来,二哥便去见了那个诗语,把你填的《元夕》给诗语姑娘看了。结果那姑娘见了这首词,当即就泪流满面,哭的是花容失色。说什么君心我心,绝不相负之类的话。接着韩定中回京,在一次集会上又亮了一首《临江仙》。众人叫好的时候,他才说出自你的手笔。前些日子,父皇与几个内阁大臣闲谈时谈起你这首词,赞了一句每一首都是上品佳作,堪称江南词王。”

原来是皇帝开了金口,才有了所谓“江南词王”的称呼。孟觉晓听着脸上平静,心里却是一阵窃喜。三首词都传到了皇帝的跟前了,这对未来的会试乃至殿试,都会有莫大的好处。

“原来是皇上的金口玉言,倒是害苦在下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什么词王不词王的,我不在乎。只是想安心的读书,迎接会试。”这话有点口是心非,但也不完全是。孟觉晓担心一个问题,就是这抄袭之日何时是个头。范仲淹出现了,谁知道历史上那些词家有没有也出现的,万一不小心抄到已经出现的词作,那该怎么是好?

“自古文无第一,你都词王了,当然有人不满。还有那个什么诗语,整天对外说对孟公子一往情深,扫榻以待的。每次见客人她唱的都是你的词,看着她的红唇里蹦出来的全是一个男人的词句,多少男人恨不能生吃了你。”李柔似笑非笑的提起诗语来,眼神一直在注意孟觉晓的表情变化。李柔觉得孟觉晓肯定很得意,那么一个美人儿的心思整个金陵城都知道,孟觉晓怕不是得意的要晕过去了吧。没准这会就惦记这去那慧香苑了。想是这么想的。可是李柔心里又隐隐的不希望看见孟觉晓因为诗语而露出得意的表情。

孟觉晓确实没有得意的意思,反而有点微微的皱起眉头,觉得头疼了。这诗语也太能搞事情了,果然是红颜祸水,天晓得她给孟觉晓惹了多少的麻烦。

李柔见孟觉晓一副发愁的样子,心里生出好奇心道:“孟公子,想得意的笑就笑吧,憋着很难受的。你可知道,有人开出三万贯的价钱要给诗语梳头,都被她拒绝了。有这么一个女人对你倾心,得意一下没事的。”

孟觉晓被她这番话气的笑出声道:“公主还真会开玩笑,这天底下的女人多了,是个女人表示对我倾心,我就要去跟她好,那我还不得累死么?就我这幅身板子,家里有一妻一妾都未必能应付过来。”

听到孟觉晓提起妻,李柔的心头如同被什么大力的猛撞了一下。这一瞬间李柔突然觉得对孟觉晓已经有妻子的事情,产生了一种愤怒。脱口问道:“你已经成亲了?”这个情绪让李柔有点慌了,心道我怎么会这样?他有没有妻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没成亲,不过已经定下亲事了,恩科之后回乡便成亲。”孟觉晓没注意到李柔的表情变化。眼睛看着远处,眼前的天空已经被飞舞的雪花充满了。雪花纷乱的飞舞,如同眼下孟觉晓的情绪。一个诗语就够麻烦了,皇帝还来凑一脚,给了个什么江南词王的头衔。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孟觉晓当然知道出名带来的好处,但是更知道自己很年轻,出名太早未必是好事。历史上那些年少成名的,没几个能得善终的。你说天妒英才也好,说人心险恶也罢,总之孟觉晓因为一个江南词王的头衔,担心起今后的路不好走。

这一刻,孟觉晓突然觉得,自己选择的道路未必是正确的。其实在宣城做一个土财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也能过的很滋润才对。

李柔这边心里正在纠结,见孟觉晓说话的时候头也不回的,显得有点呆呆的看着外面。不禁好奇心又上来了,凑近了低声问:“诶,你怎么老发呆啊?难道是被那些人吓到了?”

孟觉晓回过神来,不屑的冷笑道:“他们要来找茬,我会让他们知道,填词这个东西,是有天才的。比如我,就是这方面的天才。”

李柔听傻了,长着嘴巴看着孟觉晓,好一会才说道:“我的天的,你这话说的,比外面的风雪都大三分。你也不怕我笑话。孟天才,此刻漫天雪花飞舞,你即兴填词一首送我。”

其实刚才孟觉晓话的那么满,是因为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强者为尊,该来的麻烦肯定要来的,绝对不会因为你的回避而不来。既然躲不掉,就只能让对手看看自己的强大,当你强大到对手必须仰视的时候,麻烦反而会少了。

孟觉晓听她这么一说,本不想理睬,可是见李柔目光中的一点轻视,不由心道连这个小姑娘都小看我了?不知道怎么搞的,孟觉晓觉得自己不能在李柔面前丢脸,脑子里搜了嗖,对着漫天的飞雪淡淡的笑道:“既然你要,就送一首何妨?”

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觉得苏大家这个时代顶多是个三岁孩子,孟觉晓便了有了计较。倒是李柔见他还掰手指头,不禁觉得好笑,哪有人填词之前掰手指头的?

“喂,填词是要看心情的,别硬撑着填胡乱填一首糊弄我。”李柔忍不住打趣了一句时,孟觉晓回头朝她一笑。

“云容皓白。破晓玉英纷似织。风力无端,欲学杨花更耐寒。相如未老,梁苑犹能陪俊少。莫惹闲愁,且折江梅上小楼。”一首《减字木兰花》从孟觉晓的口中出来,就在李柔想笑而没笑出来的时候。苏轼的词大气潇洒,孟觉晓念着背手而立,注视着茫茫的大雪笼罩的世界,留给李柔一个带着血迹的背影。

尤其是最后一句“莫惹闲愁,且折江梅上小楼!”配合上孟觉晓显得有点狼狈的背影,似乎在诉说着孟觉晓此刻的心情。李柔听的不由不满嘀咕一声道:“你这是送给我的么?不算不算,再来再来。”说着李柔耍起赖来。不自觉的伸手抓住孟觉晓的手,一阵摇晃。

孟觉晓回头看看她那张精致的无可挑剔的脸,不由暗暗的感激这个时代盛唐的开房的烙印犹在,自上而下的男女之防还没有明清那么变态。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种狗屁理论还没盛行。

“你只是让我填一首啊!”孟觉晓生出一种调戏一下这个女孩的心情,笑着伸手显得有点轻佻却又是不自觉的动作,在李柔的脸上轻轻的擦了一下脸颊上一个不显眼的小泥点。

这个动作让李柔感觉到一种羞怯的蔓延,不自觉的脸微微的红了。孟觉晓一看她的反应,心道自己有点过了,但是孟觉晓又觉得,李柔此刻的神态足以打动天低下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

“我不管,你给我填,你是江南词王呢。”李柔突然觉得自己心发慌,声音也越来越小。低头不敢看孟觉晓的脸。伸手不自觉的触了触刚才孟觉晓擦过的地方,李柔吓了一跳,这脸怎么热的烫手。

孟觉晓听着一阵苦笑,怕被李柔看出自己搜藏挂肚的表情,又转过身去,摆了一个自以为潇洒的姿势。一阵寒风吹来,孟觉晓打了一个哆嗦。脑子里找了一圈又一圈,却没有找到一首符合女儿家身份的写雪的词。

孟觉晓哆嗦的样子落在李柔的眼睛里,李柔转身朝不远处的侍女做了个动作,很快侍女便拿着一件大氅来,李柔轻轻的给孟觉晓披上,这个动作实在是太轻柔了。李柔做的很自然,做完之后连她自己都有点吃惊,怎么会如此对待一个男人。

感觉到肩头上多了东西,孟觉晓回头看看,李柔连忙低头低声道:“填不出来就算了,下次补上好了。”

“归鸿声断残云碧,背窗雪落炉烟直。烛底凤钗明,钗头人胜轻。角声催晓漏,曙色回牛斗。春意看花难,西风留旧寒。沈佩帘外雪初飘,翠幌香凝火未消。独坐夜寒人欲倦,迢迢,梦断更残倍寂寥。”

就在李柔低头的时候。孟觉晓不疾不徐的念出这么一首词来。虽然与眼前的雪景没有太大关系,但是各种的味道,却让李柔听着不禁抬头痴痴的望着孟觉晓。

第二十三章天下谁人不识君

卷二江南之秀

第二十三章天下谁人不识君

孟觉晓坚信,这个时代没有哪个文青能挡的住李清照。更别说是女文青。婉约词的代表人的作品,对于李柔这种平时难得出门,没事在宫里哀怨的公主,更是难以抵挡李清照这字里行间透着的那种味道。

李柔的第一感,就是这词差不多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深宫之中,多少个寂寞的夜晚,虽然未必在下雪,但是那份寂寞是一样的。

“你写出来!”

很快纸笔备下,李柔亲自研墨,孟觉晓一挥而就。手捧这妖娆的瘦金体抄写的词,李柔觉得这种新奇的字体实在是太衬这首词了。

天色渐渐的暗了,风雪却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远远的一队人马如长蛇一般在艰难的前行着,李柔看见这队人马时叹息了一声。

顶着风雪走在前头的一匹健马上,齐王李雍在山门前跳下马来,大步走了进来。看见回廊里并肩站着的孟觉晓和李柔时,不禁微微一笑。

“孟兄!这是怎么了?”其实发生了什么事情,李雍大致都知道,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

孟觉晓当然不会说是李柔干的好事,当然也不敢接受李雍这种没有身份差异的说话方式。微微躬身行礼,孟觉晓道:“没事,不小心摔的。”

李柔歉然的看了孟觉晓一眼。上前一步道:“怎么二哥亲自来了?”

李雍笑伸手妹子的脸爱怜的拍了拍道:“这么大的风雪,我怎么敢放心你在外头过夜?出来的时候,你可是说来看二哥的。父皇要知道我让你在外头过夜,还不得把我叫进宫训一通?搞不好又是禁足一个月。”

李雍带来了百余人,还有几辆马车,两拨也凑一块往城里去。路不算远,平时快马也就是一刻钟的路程。一行人终于在天黑前回到了城里,孟觉晓自然不会跟去齐王府,让车发赶车回了住所。李雍和李柔也没有留他,李柔直接回宫去了。

回到宫里,李柔正换衣服时,身边的侍女进来说:“皇上派人来问过两回,问公主殿下回来没有,回来了就过去。听传话太监的口气,皇上好像不太高兴。”

李柔心里一阵吃惊,以前不是没出去过,当然每次都是打着去看李雍的幌子。在此之前,德裕皇帝还夸过兄妹情深。今天是怎么了?

此刻的德裕皇帝正在上书房,德裕皇帝是个勤勉的君主,执政以来几乎经常都会在书房工作到深夜。但是德裕皇帝当政之后,整个国家发生的事情似乎也是最多的。四十岁的德裕皇帝二十岁的时候登基,二十年的勤勉,整个国家的情况每况愈下。

西、北两地就不说了,辽人、党项人屡屡犯边,虽然规模都不太大,但是这两年的频率在不断的加大。按理说国家应当对西北、北边用兵才是,德裕皇帝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却在朝会上一次一次的被官员们劝着打消了念头。原因何在?

两个字“没钱!”户部现在都是寅吃卯粮。哪来的钱支撑一场大规模的战争?

今天的朝会上主管户部的楚王李文,又在叫苦说:今年户部发往北地三军的饷,户部只能发出六成。剩下的部分先欠着,等明年夏天的税收上来再补齐。这样的话,德裕皇帝听了不下一次了,其实最近这五六年来,北地三军的饷没有一年是发足的。朝廷单单欠全国军队的饷,就多达三千万贯,都是这今年积累下来的。

本朝立国之初,每年夏秋两税的总额是三千万贯,那个时候这点钱够用,国库还能有点余钱。到了今天,国家每年的总税收增加到七千万贯,但是钱却年年不够用。原因何在?

翻开户部的账本,上面显示的数据表现出来的现状是,每年国家单单是发给官吏的薪金和军队的饷钱,就是六千万贯。剩下的一千万贯,不但要应付各种突发事件,还要养着一批功勋子弟。这些功勋子弟,很多一生下来就有爵位,就吃国家粮。朝廷每年在这些人上头。花费接近一千万贯。

好了,这么一算下来,每年哪里报个灾害啥的,按祖宗留下的规矩,是要适当的减免税收甚至免收,非但如此还要赈济。如此一来,国家穷了。

没钱的皇帝不好当啊!朝会之上德裕皇帝发了一顿无名火,拂袖而去。结果回到宫里听到另一个让他颇为恼火的消息。

什么消息呢?京城里的官员中都传开了,昨天夜里齐王李雍拜访了周致玄,结果赶上蒙先豪也在,这两位大臣出门来迎接却没送出来。

在德裕皇帝眼里一贯老实的齐王突然也不安分了起来,这让德裕大为光火。对于周致玄和蒙先豪,德裕皇帝是放心的。本打算把李雍叫进宫来训斥一顿,但是想到最近在朝会上多次夸奖过李雍,这么做多少有点自相矛盾。所以,德裕皇帝便打算让李柔传话。

李柔经常出去玩,这一点德裕皇帝心里非常清楚,什么去看二哥都是借口。不过现在不是明清那么变态的时候,德裕皇帝对于宠爱的女儿的这点小伎俩,从来都是视而不见。当然,前提是没有允许不得在外留宿,这是原则问题。

眼瞅着天下大雪,也快黑了,去叫李柔的人跑了两趟空,这一下德裕皇帝不高兴了。叫来一个人问了一下后,不动声色的打发走来人。

李柔来到的时候,德裕正在吃一顿很简单的晚饭,三五个小菜一碗饭。一般出现这种情况,便意味着德裕皇帝今天事情多。晚上要加班。

看见李柔进来,德裕皇帝一反常态没有笑着说话,而是继续吃饭。等李柔小心的见了礼,问了安之后起来,德裕皇帝才淡淡的说:“今天玩的开心么?”

李柔可不傻,知道自己平时跑出去玩父皇都是知道的。早有准备的李柔,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来,轻轻的往桌子上一摆。

“什么东西?我看看!”看见女儿露出乖巧,好像知道害怕的样子,德裕作为一名父亲的成就感满足了,拿起纸看了起来。

“嗯!好词!柔儿的水平有长进!”德裕皇帝看玩便开心的笑了起来,他还以为这是李柔的手笔,不过很快又眯着眼睛问李柔:“孟觉晓?”很明显是那一笔特别的瘦金体出卖了孟觉晓,李柔笑着点点头,上前来接过太监手里的茶杯端给德裕皇帝,一脸的娇态道:“父皇,今天我偷偷约他去栖霞寺。正好赶上天将大雪,差点没能回来。”

李柔实话实话,一点都没有隐瞒。其实想瞒就能瞒的住的么?答案李柔心里很清楚。这宫里头嫉妒她的人多了去了,盯着她的眼睛海了。即便没有宫里人的觊觎,德裕皇帝想知道她的行踪,也太轻松了。

“这词不错,只是柔性了一点。像个女孩子写的。”德裕皇帝放下纸,接过李柔的茶杯。

李柔笑道:“父皇,这词是我让他专门给我作的。”

“原来如此,对了,你去跟你二哥说一声,以后去周先生家里请教,可以白天去。”德裕皇帝突然轻描淡写的话锋一转,岔开话题。实际在见到李柔之前,德裕皇帝想说的是,“告诉你二哥,晚上没事别瞎串门。”可是话到了嘴边。德裕皇帝想到了白天朝会时的事情,又联想到暗室内关于楚王李文的材料堆积如山的场面,话到嘴边变了。

说话德裕皇帝拿起一份奏章看了起来,也不说让李柔走,也没说让留下。对此李柔笑眯眯的无声的溜到皇帝的身后,一双小手在肩膀上一下一下的捏了起来。德裕皇帝似乎非常享受这种服务,哼哼两声道:“这个孟觉晓,词填的确实不错。似乎为人不安分吧?”

这话把李柔吓的一哆嗦,连忙柔声道:“父皇,您这话是听谁说的?”

“今天朕与内阁诸位大臣议事,矛相提起昨日发生的一件事,好像那个孟觉晓煽动举子到应天府打什么官司?”德裕皇帝的淡淡的说着,似乎对这个事情并不感兴趣。

李柔急了,连忙替孟觉晓分辨道:“父皇,上次在旌德县城,孟觉晓帮过我和二哥,这个事情您应该是知道的。孟觉晓是江南省乡试的解元,他的座师是蒙先豪大人,这个您也该知道的。”

德裕道:“我知道,这能说明什么?”眼下之意,孟觉晓今天与李柔的见面,与昨日的闹事,谁敢说没有联系?

李柔道:“父皇,你还不知道吧?那孟觉晓腊月初就到了金陵城,然后与一帮举子闭门读书,昨日之事乃是因茅冲在街上欲抢孟觉晓的小妾引发的。至于今日见他,是女儿主动约的他,见面之前他还不知道是谁约的他呢。您想啊,一个不认识的人约他,他还敢带着一个书童就去了,这个人不是心胸坦荡是什么?说他不安分,他到金陵后,一不去见蒙先豪,二没有找二哥攀附。三则没有去拜见欣赏他的周致玄周大人。”

德裕不说话了,嗯了一声没有下结论。李柔急了,手上的劲加了一定,德裕一疼呲牙裂嘴的笑了笑道:“你说的这些。朕会让人去查的。”

孟觉晓天黑了还没回来,屋子里头的一群朋友还有后院的珠儿都很担心。孟觉晓不在,珠儿还不好在外面,派丫鬟在门口等着,一有消息就回报。

头上绑着绷带回来的孟觉晓,狼狈劲差点没把大家给吓出心脏病来,七嘴八舌的一番打听。孟觉晓说下雪路滑没站稳自己摔的,大家这才放心。回到里屋去换衣服,珠儿这边又是惊了一下,一番伺弄着换了衣服重新包扎了出来。总算是看着不狼狈了,外头的几位守着一桌子酒菜都没有动手的意思。

很明显这是在等他,孟觉晓见状不禁心里一阵暖意,吩咐丫鬟把菜热了重新端上来,大家凑一起很快又热闹了起来。

“诸位,年底到了,大家明日不用读书,我看不如一起出游吧。来了这么些日子,秦淮河画舫是什么样的,都没见识过。”马元奎这个提议后,众人之中除了孟觉晓和范仲淹,其他人都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嗯,是该出去走一走了。大家包一条画舫,去看看秦淮河两岸的景致。”文魁首先表示同意,其实心里早都痒痒了。

心加入的冷雨见两人都说要去,心里也动了。年轻人哪个不喜欢那种调调子?不过冷雨新来的,还是比较矜持的看看孟觉晓问:“孟兄,你看呢?”

孟觉晓微微等了一下,等众人习惯性的把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时,这才朝心不在焉的范仲淹笑道:“范兄,明日一起去吧。”

孟觉晓问的看着有点突兀,反观范仲淹则是苦笑着说:“我还有几本书没看,既然孟兄都说去了,在下还是那句话,唯孟兄马首是瞻。”

“好,全体通过。呵呵,以后大家看这样好不好,咱们这个社里要搞什么活动或者出了什么事情,谁都可以提意见。有争议大家举手表决,超过半数通过便可执行,没有特殊的理由不许不参加。”孟觉晓好似在说一个寻常的事情,大家都没有意识到其中的深意。

“我看这个主意可以,不然有什么事情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大家谁都不服气谁。吵吵嚷嚷的不解决问题。”范仲淹第一个表示这个意见可行。

张健面带疑问道:“如果持两种意见或者三种意见,提议都没过半数或者两边持平呢?”

冷雨听了笑道:“这个问题问的好,和而不同,争议是难免的事情。”

马元奎心里正想着秦淮河上的妹子呢,丝毫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赶紧的插嘴道:“这有何难?大家选个头出来,以后遇见纷争的时候,有咱们的头来决定,从纷争的意见中选一个出来之行就是。”

孟觉晓听到这里心里偷偷的笑了,一切都按照预想的思路在发展。都是聪明人,你一句我一句,所有问题在谈论中都能理清楚。

“谁来当这个头?”文魁笑道,范仲淹微微一笑道:“举手表决吧啊,我推荐孟兄。”

孟觉晓这个时候笑着说:“我有个意见,想选谁大家可以写到纸上,不给别人看。然后丢在一个碗里,最后当着大家的面打开纸条,谁的票多,就是谁当社长。我管这个叫不记名投票,现在我们人少,以后人多了,可以设一定数量的委员,由所有立志社的成员不记名投票选出来委员来,再由委员不记名投票,选出社长来。”

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一起拿眼睛看着孟觉晓。

孟觉晓摸了摸脑袋,奇怪的问道:“怎么了?都这么看着我?”

范仲淹叹息一声道:“现在我服气了,为什么孟兄在平时谈论读书心得时,有那么多自己的新的见解。今天算是弄明白了,人的脑子好使。”

所有人一起笑了起来,都觉得范仲淹说在点子上来。不记名投票的提案怎么看都公平,而且间接的体现了孟觉晓没有揽权的意思。不然以孟觉晓现在的条件,刚才范仲淹提议的时候,只要客气两句,大家自然都不会抹这个面子。可是孟觉晓没有顺水推舟的那么做,大家都觉得,孟觉晓是真的为大家着想。

七手八脚的准备好纸笔,找来一个碗,投票的结果是孟觉晓五票,范仲淹一票。大家都知道,范仲淹那一票肯定是孟觉晓投的。这个细节,让孟觉晓在众人的心目中的形象又有了进一步的提升。

一夜无话,次日晌午大家结伴出门,来到秦淮河码头的时候还是有点早。一般的画舫,都要午后才开买卖。不过一群长的都不赖的书生出现在码头上时,还是很快便引起了一些画舫的注意力。不为别的,就为这画舫上的姑娘都愿意接待这些年轻的读书人,头一个都斯文有礼,次一个则是伺候好了,让他们玩的开心了,回去一宣传某某画舫上的某某姑娘如何如何,这等于是不要本钱的广告不是。

“几位公子可是要游河?”一条画舫的窗子打开了,里头露出一个小姑娘的脸,冲他们笑着问。

心急走在最前面的马元奎,大冬天的手里拿把扇子装潇洒,见有小姑娘问话便笑道:“我们要找慧香苑的画舫,你知道在哪里么?”

里头小姑娘听了也不生气,脆生生的应道:“慧香苑的诗语超貌双全是不假,可是我们家姑娘桑奴姐姐也不错。不但长的俊,还弹的好琴,下的好棋。”

噗!那小姑娘的脑门上吃了一个响的。接着窗子里出现一个二十来岁妇人打扮女人。见外面一行人便笑着走上船头道:“几位公子莫听那小丫鬟吹大气,诗语姑娘我们家桑奴如何比的?只不过那慧香苑的画舫要提前订,现在去订日子,怕不是要排到明年三月去了。”

这船看着挺大的,比周围的画舫都大一圈,想来里头的条件也不会太差。再说这个妈妈也说话也中听,不像是那种家里只有三两米,就敢说开一千人饭的主。越是这样的,说明她对自己旗下的姑娘有信心。

“怎么样?”孟觉晓开口问大家,意思是就这吧。

社长大人发话,大家自然没有意见,再说了之前马元奎也是看那小姑娘可爱,有调戏的成分在内。

“一切听凭孟兄决断。”对游河兴致不高的范仲淹,很随意的开口。

孟觉晓上前两步,朝船头的妈妈笑道:“如此,我们等便上船了,只是怕来的早了点,姑娘都没起来。“

那妈妈在船头笑道:“这位公子有心了,昨夜买卖收的早,姑娘们都起来了。要不那个死丫头怎么敢胡吹大气,几位公子请上船吧。“

一行人客气一番,上了画舫。孟觉晓还是第一次上这种船,自然多看了看。不曾想前方之前那个小丫头伸手拦住他道:“公子,后面是姑娘休息的地方,可不能进去。”

孟觉晓对这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觉得的别亲切。笑着问她:“是不是你们姑娘没化妆,怕我看见了?”这话里头有贼意,小姑娘没听出取笑之意,倒是里头有个好听的声音笑道:“这位公子取笑了,奴家这就出来,还请您看看化妆没化妆。”

说着话一个倩影从里头移步出来,孟觉晓看了一眼,人家还真没化妆,就是上了一点唇红,整个脸看着是干干净净的。

“呵呵,这位姑娘还真是清水出芙蓉!”孟觉晓本来就没有偷看的意思,客气一句退了回去。结果一转身,看见大家都在看他,一个一个的目光诡异暧昧。

“为啥都这么看我?”孟觉晓笑问,众人一起笑了起来,张健上前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孟兄才是个中高手。”

“昨夜我说的没错吧,孟兄不但诗词文章是高手,这风流阵仗之上,想来也是常胜将军!”平时看着冷冷的冷雨,这会也笑着打趣起来。

孟觉晓知道他们的意思,呵呵一笑道:“好吧,大家都这么想,我也不自辩了。风流便风流罢,人不风流枉少年,我孟觉晓亦然!”

话音刚落,身后的女子突然惊喜的上前问道:“怎么?你就是孟觉晓?江南宣城的孟觉晓么?”

大家一听这个,都来了兴致。没想到随便上条画舫,都有人知道孟觉晓的大名。其中最八卦的马元奎上前笑问:“这位姑娘想必就是桑奴妹妹吧!怎么除了我们宣城出了一个解元孟觉晓,难不成还有别的孟觉晓?”

这时领着两个小姑娘端茶水上来的妈妈听到马元奎这句,立刻“哎哟”一声,也是惊喜道:“我的天啊,今天难怪早起听到喜鹊叫了,原来是江南词王上了我们的画舫。”

听到这个称呼,孟觉晓没有得意,反而一脸苦笑道:“我真的有那么出名么?”

那桑奴姑娘上前婷婷一拜道:“孟公子有所不知,正所谓天下谁人不识君?眼下这秦淮河上,要说谁最受姑娘欢迎,那就是阁下了。”

第二十四章风靡秦淮

卷二江南之秀

第二十四章风靡秦淮

画舫上的姑娘不少。基本分为两种,出名的卖艺为主,比如桑奴,弹琴唱曲,陪客人说话。这种姑娘也不是不接肉活,只是比较挑而已。要不你有钱,要不你有貌,前者用钱砸,后者姑娘看的顺眼自荐枕席。不出名的,或者还没来得及出名的,就只能陪酒陪睡为主。

这个画舫不小,听说孟觉晓上了画舫,不用妈妈招呼,呼啦一下出来十几个姑娘,大小都是十三以上二十以下。工龄太长的,就不适合在画舫上讨生活了。

莺莺燕燕的出来了倒也规矩,都站在远处看着孟觉晓,而没有过来纠缠。

见此情景,孟觉晓不禁苦笑道:“怎么我会这么出名呢?”

桑奴那大眼睛一直盯着孟觉晓看,柔柔的眉眼不要钱似的往跟前抛。仗着是船上的头牌,桑奴挽着孟觉晓的手娇声道:“孟公子。你既上了船,不留下一两首词,奴家可不答应。”

孟觉晓前世是宅男,风月场上的实战经验基本为零,被桑奴这么亲热的一闹,脸先发红了。这个样子桑奴看着越发的放出温柔手段来,媚声道:“孟公子,你可知道如今这秦淮河上,不会唱您的词,那是要被笑话的。想那秦淮河上最红的诗语姑娘,不就是靠着您的词才唱红的么?今天您上了船便是缘分,奴家一定尽心伺候,只求公子留下两首词便可。”

“尽心伺候?怎么桑奴姑娘动了春心么?”说这话的是马元奎,这家伙是风月场上的老**了,言语之间开始调戏姑娘。

桑奴听了笑道:“这位公子,想那诗语姑娘处都在等着孟公子上船,奴家这里还不由着公子?眼巴巴的盼着孟公子常来都来不及呢!”

孟觉晓明白了,自己在秦淮河上出名,完全是因为诗语。桑奴提出要词,不是不能现抄两首给她,只是孟觉晓不想太随意。

“填词讲究的是心情和缘分,哪里是说填便填的?今日如无词兴,桑奴姑娘到时候别怪孟某。”孟觉晓留了余地,那桑奴也不强求,继续笑道:“日子还长着呢,现如今这秦淮河上,传唱的不过三首。公子只要不嫌疑。以后常来便是。”

沿着秦淮河行驶看两岸美景,赏眼前美色,品杯中美酒。一路上谈笑风流,醉出一份好心情来,或许就是文人墨客们来此的用意。

“姑娘们都过来吧,让客人们都看看。”妈妈叫了一声,实际个姑娘排成一行,每个都在极力现实自己容貌的突出部分,希望能坐上位子。

其他人都挑了女孩,最后剩下孟觉晓没挑,正打算随意叫一个女孩陪着喝酒,不曾想那桑奴道:“孟公子,不如奴家来陪你吧。”

孟觉晓感觉到几十万伏的高压电从桑奴的眼睛里传来,孟觉晓不认为自己长的比其他五个人都帅。都是翩翩少年的,桑奴凭啥要主动要求陪自己?就因为一个江南词王的虚名么?恐怕这虚名没有钱财来的实惠吧?

“这样吧桑奴姑娘,在下手头倒是有一首旧作,只要姑娘告诉在下,为何求词,在下便把这首词送给姑娘。”孟觉晓严重的不喜欢稀里糊涂的,所以开出条件来。

桑奴听了不禁拍手笑道:“如此,奴家先谢过孟公子了。如今这秦淮河上的画舫间。谁不认为只要得了孟公子一首词,或得孟公子一夜垂幸,便能扬名这秦淮河?姑娘出了名,日后挑起客人来也方便不是?奴家当着孟公子的面不说虚的,其实以您的聪慧,奴家想您也能猜的出来。”

桑奴不露痕迹的拍了一下孟觉晓的马屁,这些女人最是会伺候男人,观颜察色的用话讨好男人,哄出那口袋里的真金白银来,这都是专业人士。

一听这是这个理由,孟觉晓便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历史上的柳永,不就是长期厮混于青楼,搞出了一片“凡有井台处,皆能歌柳词”的局面么?想到柳永,孟觉晓便在脑子里搜刮了一下,打算找一首出来送给桑奴了事。

要送给风月女子,自然得找一首缠绵的词作。孟觉晓一番踱步至栏杆前,背对着众人望着两岸径直,许久不曾动弹。众人也知道他在酝酿词作,都安静的等着他的回头,尤其是那桑奴,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孟觉晓,脸上的期盼写的清楚分明。

总算是等到孟觉晓微笑回头,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桑奴不禁高声道:“快快取纸笔来。”之前那小丫头送来纸笔,孟觉晓往中间的书桌前一站道:“谁来研墨?”

“自然是奴家亲来!”桑奴上前微笑道,拿起墨研将起来。

既然是出来风流快活的,孟觉晓也放下了平时那份矜持,免得大家都跟着放不开。拿起杯子来孟觉晓道:“怎么没人上酒?”

桑奴立刻端来一杯酒道:“公子想怎么喝?”

孟觉晓听了一愣。边上的冷雨也是第一次踏入这种场合,不禁失声问道:“怎么喝酒还有说法?”

桑奴回头微微一笑道:“这位公子问的好。”说着对冷雨身边的姑娘道:“月儿妹子,你教教这位公子怎么喝。”

说罢桑奴举起手里的杯子笑着问孟觉晓道:“公子是自己来,还是奴家喂?”

“桑奴姑娘喂酒?怎么喂?”孟觉晓终究外行,此言一出,画舫里的姑娘都笑了起来,桑奴端起杯子笑道:“当然这样!”说着含了一口酒在口中,一双玉臂不管孟觉晓答应不答应,已经环住他的脖子,红唇凑了上来。

孟觉晓这才明白,正欲推辞,马元奎等纷纷起哄道:“喝!这酒要喝!”

桑奴熟练的用舌尖敲开孟觉晓的嘴,将美酒度过来。孟觉晓被这等温柔风流的阵仗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口酒咽了下去。

那妈妈在边上见了不禁拍手笑道:“好一个风流才子,好一个佳人度酒。今日桑奴姑娘高兴,各位公子也高兴,奴家便凑个趣儿,今日各项开销算奴家的。”

“妈妈豪气!”听说有免费的吃喝玩乐,张建笑着赞了一句。妈妈来了这么一手,倒是把孟觉晓给逼到死路上了,明知道人家打算借着自己出名,也不好说什么。

给孟觉晓喂了一口,桑奴的神态变得愈发的亲近了。柔柔的挨着孟觉晓笑道:“孟公子还不能落笔么?还要奴如何才肯?”

一听这个,孟觉晓反应过来了,感情这里的姑娘认为自己落笔前要喝酒,是为了让姑娘主动一点送上便宜。应该是以前有人这么干过。

桑奴说着话,整个身子都靠在孟觉晓的怀中,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过来,倒也是我见犹怜。很明显孟宅男根本不是一个级别上的对手,这种风流手段,放倒他太轻松了。

终于孟觉晓拿起笔来了,桑奴这才微微离开一些。又是一番沉吟,孟觉晓落笔如飞。停笔之际。桑奴笑着上前念道: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念到最后一段时,桑奴的声音微微哽咽了,想来是被这“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给打动了。风月场上的女孩子,谁不曾有过美好的幻想?谁心里没有一笔刻骨铭心辛酸帐?

念罢这首《蝶恋花》,桑奴眼泪忍不住下来了,连忙扭头掩面道:“对不住,孟公子,奴家去去就来。”言罢疾步进了里头,再看这满座的姑娘,一个一个的神态异样,颇为感伤的样子。

就连那妈妈,此刻也擦了擦眼泪道:“孟公子,您这词填的,怕不是要赚去姑娘们多少眼泪。此词一出,秦淮河上的姑娘见了孟公子,还不能把您给生生吃下肚子里去?”

柳永长年厮混青楼,对红尘女子的心态把握的极为到位,写出来的词很多都是在青楼里诞生的。孟觉晓在这里抄袭他的词,哪里还有对手?

“久闻孟兄词才,一直不曾见过。今日一见此一词,才明白孟兄为何能风靡这香艳的秦淮河。”范仲淹让人意外的叹息一声,冒出这么一句感慨来。

正说着,里头的桑奴抱着一张瑶琴出来,摆在桌子上坐下道:“各位公子,听奴家唱来。”众人安静下来,看着桑奴拨动琴弦,不一会清丽的嗓子里吐出这首《蝶恋花》。

桑奴的嗓子不错,一首《蝶恋花》从她的口中出来,倒也唱出了一番百转千回的愁肠,一遍唱罢。桑奴重复最后一句时,这船上的姑娘不论大小,都跟着齐声唱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曾经过的,在缅怀那段往事,没有经历过的,则在梦想有这么一个人,能让自己如此。

一曲终了,桑奴站起来,收起媚态,神态端庄的走到孟觉晓跟前,轻轻的道个福道:“孟公子,奴家代这秦淮河上的姐妹们,谢谢您了。”

第二十五章不期而遇的约斗

卷二江南之秀

第二十五章不期而遇的约斗

“桑奴姑娘何来谢谢一说?”孟觉晓不是很明白。便问了一句。

“难道您不觉得,你的词道出了这秦淮河上姑娘们的心么?就为这个,奴家也要敬您一杯才是。”说着桑奴举起杯子来,孟觉晓刚才没防备,这一次赶紧端起杯子来道:“那在下先干为敬。”

这画舫上的姑娘,都是从小买来调教,教她们识字唱曲,下棋绘画什么的。读书人都好这个调调子,很快励志社这些人与姑娘们喝酒聊天,好不热闹。

这船上的头牌桑奴,一直挨着孟觉晓,不管是坐着喝酒还是聊天总是粘着。倒不是什么一见钟情一颗芳心落在孟觉晓身上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是一个出名的机会。当然,孟觉晓现实出来的才华和风度,桑奴也确实动心了。只要孟觉晓有留下来共度良宵的想法,桑奴也是求之不得。诗语那么出名的红牌都不肯梳头而等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桑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怕的是这孟公子看不上自己,错过了这个出名的机会才是。

论才貌,桑奴并不比诗语差多少,孟觉晓从一个现代人的角度来看,两者之间有的差距。还是经营策略上的。男人都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诗语不管放出来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死活不肯让人为她梳头,这个才是让无数男人趋之若鹜的关键所在吧。

反观桑奴,容貌虽然依旧清秀,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但是眉宇之间透着的风情,姑娘姑娘的叫着,想来不是姑娘身了。

画舫在秦淮河上慢慢的往前,对面驶来一艘更为华丽的画舫,船头站着的妈妈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招手喊道:“对面的姚妈妈,船上来了几位娇客?”

船舱里的桑奴耳朵挺尖的,立刻抬头看了看外面,突然低声道:“对面来的就是慧香苑的船,不知道今天船上诗语姑娘在是不在。”

所有人被这一句话都吸引了注意力,桑奴扭着腰站起来道:“奴家去打听打听。”

这时两船交错,只听对面的船头姚妈妈笑道:“陶妈妈,我这船上几位娇客,都是当今天下有名的才子。没办法,谁让我们家诗语的名声大呢?每天客人都不得断。陶妈**船上,又是哪里来的娇客?”

画舫之间也比,女人之间更是要比。

桑奴听的清楚,掀开帘子出来,得意的微笑道:“姚妈妈,我这船上的娇客,姚妈妈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了心里反而堵的慌!”

两艘船较上劲了,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对面的妈妈酸溜溜的笑道:“哎哟喂。是哪些娇客,比这金陵城里头的四大才子还要受奴娘们的欢迎?”

金陵城四大才子,王、陈、柳、谢。这四位都是京城官宦家的公子,平时别看喜欢风花雪月的瞎混,今年的乡试却夺去了前四名。这四人在金陵城读书的年轻人圈子里素有才名,人长的也都不错,这次乡试的结果一出来,这四人便被冠以四大才子的美名。

眼看着对面的姚妈妈洋洋得意的一副胜利之师的样子,桑奴身边的陶妈妈轻描淡写的应道:“今日船上的娇客六位,论名气倒是有一位能在这秦淮河上与四大才子一较长短。”

对面船上的姚妈妈听了冷笑道:“是么?我倒想听听是哪一位?”

桑奴叹息一声,慢悠悠的说道:“还能是哪一位?不就是诗语姑娘日思夜想的那位么?”

慧香苑的画舫上,诗语正在调式着琵琶的弦儿,本来是带着一点听着好笑的意思在听,准备回头出去唱三曲便闪人的。听到桑奴说的这话,诗语的手猛的一抖,拎着琵琶嗖的站了起来,挑起窗帘往外看。

“吹什么大气?什么人能让我们诗语姑娘日思夜想?今天桑奴姑娘不说个清楚明白,奴家不计较也就算了,船上的四位公子可不能答应。”姚妈妈把脸色沉了下来,声音很大,这时候对面船舱里出来四位年轻公子。个个衣着华丽手摇纸扇,看上去都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这四人听的清楚,其中一位上前来冷笑道:“王某倒要看看这个人是谁?”

孟觉晓在船舱里听的清楚,心道这也太巧合了,第一次出来玩就遇见诗语的船。本是两条船之间的较劲,身为客人怎么好出来多事?

桑奴这是撩开帘子探头笑道:“孟公子,您能移驾船头么?”说着话桑奴抛来一个哀求的目光,孟觉晓站起冷冷的扫她一眼道:“谁让你多事?”一声冷笑,孟觉晓的脸色阴沉。

桑奴顿时慌了神,原本觉得孟觉晓是年轻人,稍微**再放出温柔的手段来哀求一下便会出来争这口闲气。没曾想孟觉晓根本就不给她这机会道:“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桑奴脸上带着媚笑,凑近了低声哀求道:“孟公子,原本这秦淮河上,桑奴也算小有名气。自打诗语来后,原本的熟客被拉走了七七八八的。这也就算了,慧香苑的姚妈妈每次见了奴家的船,都会挖苦一番。奴家心里有气,不合借您的脸发挥,但求您发一回善心,帮奴一把。”

孟觉晓冷笑着不说话,打定主意今天不出这船舱,看她们怎么闹。同行的几位倒是想劝一下孟觉晓答应的,可他们也是头一回见孟觉晓脸色阴沉至斯,知道他是真怒了,有话也都咽了回去。

只有范仲淹冷笑道:“风月场上的争风吃醋,十次有九次是你们挑出来的。”看这意思,范仲淹也很生气。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突然有人说:“怎么人还不出来让诗语姑娘看看?当缩头乌龟么?”孟觉晓听着抬眼一眼,皱起眉头道:“这人是谁?”

桑奴这时噗通的一下跪在地上。船上的姑娘们见状全跟着跪下。桑奴道:“奴家鬼迷心窍,求孟公子大发慈悲。不然日后这秦淮河上的营生,桑奴是做不下去了。”

“我问你刚才说话的是谁?”孟觉晓语气缓和了一些,桑奴连忙道:“是金陵城里四大才子中的陈雨之。”

这时候马元奎冷笑道:“读书人说话如此尖酸,我看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孟兄不如出去见诗语姑娘一面。”

男人谁愿意被人称作缩头乌龟?孟觉晓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下这口气。再看其他几位,也都面带怒色,于是嗖的站起来,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桑奴,撩开帘子出来。

“孟觉晓在此,诗语姑娘何在?”站在船头的孟觉晓朗声一笑,背手而立,丝毫没有主动共手见礼的意思。对面船头上的四位男子,见真的出来一个人,自称是孟觉晓,不由得脸色都变了变。

不等这四人说话,但闻对面船舱里咣当一声,原来是诗语手里的琵琶落地,也顾不上拿起诗语便提着裙子疾步来到船头。

站在船头的诗语显得非常激动,心里似乎有很多话想说,真的面对孟觉晓的时候,又不知道从何开口。最后猛然想到的是,孟觉晓来了金陵却在别人的船上。

于是诗语先给孟觉晓深深的道了个福。语调艰难的低声道:“前日听说你到了金陵城还闹了应天府,奴家盼了好些日子,没想到今日在此相见。”这种场合下见面,诗语这话里透着一股深深的哀怨,同时也把那四个什么四大才子的嘴巴给堵上了。

眼前的诗语比起当初在宣城时,模样上没有多少变化,举止之间多了一些成熟的韵味。站在船头的诗语,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哀怨,让孟觉晓见了不禁心中微微的叹息。孟觉晓一直以为,自己与诗语之间,不会有太多的纠缠。风月场这个所在。不是孟觉晓愿意流连的地方。

“孟某不喜风月,今日出游不过是诸位朋友相邀,不得不来。”孟觉晓本不想解释,但是话到嘴边了,还是解释了一句。

诗语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微笑,微微点头道:“我猜也是,不知孟公子何时能来船上看奴?奴家日日扫榻以待。”

在此之前,很多人对于诗语倾心于一个叫孟觉晓的男人的事情,都是带着一点怀疑态度的。包括眼前这个四大才子。但是眼下诗语一句话,算是彻底的解释清楚了,原来一切都是真的。诗语说的太直白了,一下就让船上的客人们脸放不下了。

“原来真的是江南词王在对面船上!当真是凑巧了,我等几位在船上正在商议着去找孟兄讨教一二。不想在此遇见孟兄!”说话的人生的白净面孔,声音显得有点阴柔。

“这位仁兄怎么称呼?”孟觉晓保持着平静,心里却已经想到了李柔说的那个事情,该不会就是这几位要找上门来“切磋”吧!

“在下柳远,添为今次应天府乡试解元。孟兄乃是江南省解元,又有江南词王的美称,在下心仪已久,一直想登门求教。今日在这秦淮河上相遇,不如约个日子,大家聚一聚如何?”

孟觉晓听明白了,这就是在发出PK请求了。心道比填词,我还能怕了你们?你们再有才,能比上一千年历史的积累?即便我只是知道一点这些积累的皮毛,也能让你们败的心服口服。

“请教谈不上,相互探讨一二没问题!”孟觉晓知道躲不过去,这些人既然咬上了,他们是地头蛇,肯定是甩不掉的。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不如便是今夜吧。”柳远赶紧把话放出来,不让孟觉晓脱钩。这四人新晋的举人,正值心高气傲目无余子的时候。偏生那德裕皇帝一句戏言,什么江南词王孟觉晓。这些年轻人谁会服气?本来就有心找孟觉晓讨教一番的,茅冲又找他们几个帮着出气。大家都是官宦子弟,他们的父亲都是仰仗矛家发迹的,这点事情还不是顺水推舟就答应下来了。

这时之前第一个说话的人上前道:“慢着。虽然是文人之间的相互切磋,王某以为,还是带点彩头为好。”说着此人朝孟觉晓拱手笑道:“金陵王子文,见过孟兄。”

“金陵谢宏,见过孟兄。在下心仪孟兄也有日子了,不如算在下一个。”

“金陵陈栋,进过孟兄。也算在下一个吧!”

四人先后挑战,孟觉晓早得了消息,等这位也说完了,这才笑问:“怎么?就四位么?还有别人么?”孟觉晓这不是在说大话气对方,而是想好了一次解决掉整个事情的手尾,免得日后他们继续纠缠。

“嘿嘿,看来孟兄自恃才高,不把我金陵四大才子放在眼里。在场四位,便是今年乡试金陵城前四名。孟兄以为分量足否?”柳远说话的时候,已经气的发抖,他认为孟觉晓是这在看不起他,大家都是解元,四个人找你一个人的麻烦就是给你面子了,你还要问有没有别人。狂的也没边了!

“好,那就在今夜吧,地点也请四位一并告知!”孟觉晓话音刚落,诗语低声道:“不如就在慧香苑吧!”

“好!就在慧香苑!”柳远当即表示同意,孟觉晓也道:“那就在慧香苑,只是不知道,各位想带点什么彩头?”

提到彩头,这几位便来了精神,当先的柳远阴森森的看了孟觉晓一眼,慢悠悠的说道:“这彩头嘛!不如……。”柳远本打算说不如输的人放弃本次恩科,明年再考。不曾想这时诗语突然插嘴道:“诸位大才在慧香苑切磋,乃是慧香苑的光彩,彩头不如由慧香苑来出吧?”

“哦?”柳远被诗语打断了话,心里多少有点不快,不过在美女跟前还是保持着风度笑着问:“不知诗语姑娘想拿什么做彩头?”

诗语听了淡淡的笑道:“奴家有点积蓄,拿出来做彩头,想来足够了。”

“不知道是诗语姑娘的积蓄价值几何?”说话的是陈栋,这家伙一脸的yin笑,上下打量着诗语的身子。

诗语微微侧身,低声道:“不多,七七八八的加起来,应该有一万贯!”此言一出,所谓的四大才子脸色都变了,纷纷丝丝的倒吸凉气。这年月,一个四品官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一千贯,诗语一家伙拿出一万贯来做彩头,不能不说是大手笔。

“慢!”这时候桑奴上前一步道。众人看过来时,桑奴笑道:“今日桑奴得幸孟公子上了船,又见着了两边的约斗,按说没有桑奴说话的份。只是孟公子在奴的船上,今夜之约,岂能让慧香苑专美?玲珑阁在金陵城也是老字号了,正好与慧香苑又是对门。不如今夜的文斗放在两家之间的空地上,一干费用由两家分摊。至于彩头嘛,诗语妹妹出一万贯,奴家便凑个趣,也出一万贯!”

这时身后的陶妈妈上前笑道:“这个彩头,还是由妈妈来出吧,你攒点体己钱不容易。”原来两家是对门,难怪一看慧香苑要承接这个活动,桑奴立刻就急了。本来就让人挤兑的没啥生意了,就靠着画舫每日接点客人维持。再让慧香苑抢了这个活动,对门的玲珑阁还不得等着关门啊,或者改行专做那皮肉的营生?

一下子彩头变成了两万贯,这个事情传出去,整个金陵城还不得都知道啊?慧香苑和玲珑阁打对台,较上劲了。诗语这边,姚妈妈也上前道:“慧香苑还没穷到让女儿出钱的份上,这个钱我出了。”

两边这么一较劲,倒让对面的四位不好说啥了。硬要开出条件来,倒显得露了痕迹。想到两万贯的彩头不少了,在那种场合下赢了孟觉晓,也让他这个江南词王的名誉扫地了。

于是柳远上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两位妈妈和姑娘好不豪气,如此便依了你们,今夜在两家之间的空地上摆下擂台,孟兄,到时候可别不来啊。”

孟觉晓表情平淡,似乎没有把两万贯的彩头放眼里似的,淡淡的说道:“不见不散!”说完孟觉晓朝诗语拱手道:“诗语姑娘,今夜见!”说着转身进了船舱。

这时候舱内的一干立志社的人,都拿吃惊的眼神看着他。范仲淹叹息一声第一个说道:“孟兄糊涂啊!你可知道,这四位在金陵城素有才名,所填之词为ji家传唱者不在少数。今夜之约,在下以为乃是蓄谋之举,必定是那茅冲唆使他们来的。”

孟觉晓呵呵一笑道:“孟某一直有个愿望,帮助一些家庭贫寒的学子进学。只是苦于财力有限,帮不了几个人。这次赢下这两万贯,可以作为我立志社开展帮扶贫困学子的启动资金。”

“孟兄,他们这摆明了要以四人对你一个!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他们都敢做!”马元奎着急的喊起来,孟觉晓知道他担心,微微一笑道:“无妨,填词这个东西,是要天赋的。比别的,孟某没把握,比填词,别说是四个,再来四个也不在话下。”

孟觉晓说的豪气,几位听着半信半疑的,随后跟进来的桑奴听着却是眼冒金星,一脸的倾慕之色。

两艘船这时候交错而过,只听见对面诗语清唱:“东风夜放花千树,……,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诗语唱的确实好,把这首词的意境全唱出来了。这边的人都听的入迷了,桑奴不甘示弱,掀开帘子出去,也是清唱道:“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唱罢之后,行驶的都很慢的两艘船,此刻首位不过三五步,桑奴扯开嗓子道:“诗语妹妹,这是孟公子新作,姐姐特意唱与你听的。”

孟觉晓心里一阵苦笑,心道这就是争风吃醋吧?不过想想桑奴这么一闹也好,今夜之后,孟觉晓不想再与诗语有瓜葛了,甚至还想好了另外一件事情,到时候放出来。

听了桑奴的话,诗语站在船尾,呆呆的看着画舫的远去,心里一阵接一阵的揪着疼。这么好的词,居然是为了那个桑奴填的?金陵城的四大才子,听了这首《蝶恋花》,倒是纷纷脸色为之一变,相互之间看看,大家似乎都有点底气不足了。怎么这家伙,填出好词来跟地里拔白菜似的?一首接一首的也就算了,风格还各自不同,每首都有精妙之句。

脸面上不肯示弱,四人的心里已经被桑奴的无心插柳给震的气势弱了三分。四人也无心游河了,凑一块嘀咕了一会,便让妈妈把船靠岸,匆匆上岸走了。

这一边的孟觉晓倒是了了一桩事情,胜券在握的心情倒是不错。桑奴见孟觉晓没有因为后来唱曲的事情算账,更加殷勤的伺候着。众人见孟觉晓底气十足,也都放开了PK的事,专心放松的享受这风月带来的愉快。

酒为色之媒,一干陪酒的姑娘竭力迎奉之下,桌子上的人一个一个的在减少。这画舫后舱有足够的船舱,马元奎第一个壮着不胜酒力搂着姑娘下去休息,最后桌上只剩下范仲淹和孟觉晓,还有桑奴等几位陪酒唱曲的姑娘。

时间已经是午后,桑奴低声笑问:“孟公子,不如到上岸到奴家的闺房里稍作歇息,以备今夜之会。”

心情不错的孟觉晓没少喝酒,头也确实有点晕了需要躺一会。点点头站了起来,这是才注意到,船已经靠在岸边没走了,岸边就是一座大院子的后门。桑奴小心的扶着孟觉晓上了岸,进了后门一路叫着当心,与之前那个小姑娘一道,把孟觉晓扶到了闺房之中放床上躺下。

孟觉晓躺下便睡着了,桑奴看着不禁一阵微笑。这一路上虽然始终挨着孟觉晓,却不见他手脚上有什么不规矩的时候。红牌姑娘只要陪酒了,摆明了是让占便宜的。

没一会桑奴从房间里出来,身边的丫头不禁问:“小姐怎么出来了?”

桑奴哀怨的叹息一声道:“你还小不懂,别问了。”桑奴心里的哀怨,不为别的,为的是自觉身子污了,见孟觉晓躺下就睡着了,自觉配不上而未敢自荐枕席。

第二十六章以身为彩

卷二江南之秀

第二十六章以身为彩

冬日的天黑的早。孟觉晓一觉起来时,天边已经暗了,最后一抹由太阳发出的光线在负隅顽抗。掀开被子起来,发现自己只是穿着里面的衣裳,外头的衣裳都叠的整整齐齐的摆在床头。很明显这里是一个女人的闺房,房间里的芬芳证明了这一点。

门咿呀一声开了,探进来一个小脑袋,冲着孟觉晓一笑道:“孟公子起来了?外头场子都搭好了,小姐让我等着伺候您起来。”这小女孩便是之前那个,十一二岁的小模样看着招人疼。孟觉晓突然想起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里头说杜十娘十三岁便开始接客了。按照这个习惯,这女娃想来没两年便也要走上这条路。

孟觉晓心里说不出的可惜,但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他无法改变什么,至少现在没办法改变这一切。穿衣梳洗,这小丫头伺候起来熟练的很,一看就是常做这种事情的。

梳洗完毕,孟觉晓坐椅子上接过丫头端来的茶喝了一口,问道:“我那些朋友都起来了么?”小丫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奇的望着孟觉晓道:“都没呢,之前有个范公子没留下。说是回去了晚间再来。孟公子,您是不是看不上我们家小姐,所以没让她陪着睡觉。”

“扑哧!”孟觉晓一口茶水全喷地上,这小丫头躲的快,没有被喷着。“你这小脑袋里,怎么都是这些个东西?”孟觉晓哭笑不得的问。

这小丫头也不怯场,笑道:“公子不说奴也晓得,我们小姐就是十三岁上梳的头,奴明年就十三岁了,想来也走不脱这一遭。只是……。”

孟觉晓听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不禁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日后梳头之人,奴希望是一个像公子一样的才俊。”说着小丫头吐了吐舌头,孟觉晓心里咯噔一下,叹息一声没有再说话,实在是无言以对。好在这时门又开了,桑奴笑着进来,看见孟觉晓醒了便道:“孟公子睡的可好?楼下的台子全搭好了,今夜就看孟公子施展才华,赢走彩金。”

孟觉晓这时冷静多了,想了想不禁好奇的问桑奴:“你家妈妈拿出这一万贯钱来,怕不是单单为了与对面打擂台这么简单吧?”

桑奴听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不怕公子笑话,妈妈与奴家说了,实在是气不过那慧香苑的姚妈妈。那姚妈妈初来之时看着是个好想与的,待人都是和和气气的。原本两家相处的也还算过得去,自打那诗语姑娘在花魁大会上得了探花,对门的生意好了许多。做生意本是各做各的,这也没啥可说的。只是后来发现。那姚妈妈私下雇了几个街上的泼皮,但凡见有客人往我玲珑阁来,便上前拦阻。让人往慧香苑去,不然不让过来,就为这个两家结下了死仇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正当手段的竞争吧?孟觉晓听着都觉得新鲜!

不多时,一干社友们都起来了,看脸色一个一个的都累的慌,想来没少折腾。马元奎见了孟觉晓便上前笑道:“这金陵城里的姑娘就是不一样,伺候人的花样繁多,不是宣城那小地方的姑娘能比的。孟兄,桑奴姑娘的滋味如何?说来听听!”

孟觉晓翻他一个白眼没说话,倒是桑奴笑道:“酒菜都被下了,各位抓紧吃点,回头对面慧香苑那边该催了。刚才就让人来问,孟公子合何时下去,那边金陵城的四大才子,早等着了。”

慧香苑的二楼上,所谓的四大才子和一群金陵城里的读书人都在。数一数怕不下二三十个人,把个二楼的客厅坐的满满的。

“四位乃是我应天府乡试的前四名,今日之会,万万不可堕了我金陵城的威风。让那江南省来的乡巴佬,知道知道我金陵才子的厉害。”有人叫嚷了这么一句,四人之首的柳远站起来朝大家拱手道:“各位,孟觉晓江南词王的名头,乃是从宫里传出来了,说是皇上的一句戏言。今日我等便让他露出原形来!”

“说的好!”众人一阵喝彩,不知不觉之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氛围,整个金陵城的读书人,似乎都在把孟觉晓当成了对手。

房间里的诗语正在精心的打扮,姚妈妈悄悄的进来站在她身后道:“女儿,今夜之事,整个金陵城都惊动了,来了不少达官贵人,都等着看这一场盛会呢?”

诗语听了淡淡的笑道:“读书人,从来都是文无第一,谁也不服气谁。所以,读书人最是爱内斗,他们喜欢斗,就斗好了,我们只要在里头加把柴火就成。”

私下里没别人,姚妈妈对诗语似乎格外的恭敬,带着讨好的笑问:“那边又来信问货的事情了,姑娘怕不是又要见那讨厌的姚书成一面了。那个老东西,色迷迷的每次见他都要被占便宜。”

诗语微微笑道:“占点小便宜算啥?只要雨妃能扶了皇后,日后用他的地方多了。”

姚妈妈道:“说的也是,小的先出去支应着了。”

诗语笑着点点头,待姚妈妈出去之后,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露出一丝淡淡的愁绪,扭头望着北面好一会,提起面前的笔来写了一张纸:“大唐朝民心未失,西军尚可一战,除非内部先乱起来,切不可操切南下。”写好的纸张装进信封里,诗语拍拍手,一个黑衣女子悄悄站在身边。诗语把信递给她道:“速速送回去。”

屋子里又一次回复了安静,诗语对着镜子里的颜容叹息一声道:“今夜,你赢了我便陪你,了解了这段纠缠,日后如何便要看老天爷的了。”

两家青楼其实距离不算远,只是隔着一块二十几步的空地。空地上此刻搭了个大台子,摆了两张书桌在上面。金陵城四大才子邀斗孟觉晓的事情,一个下午便传的满城皆知了。天还没黑呢,这四周的地方都叫人给站了。

男扮女装的李柔跟着李雍一道在附近的一座楼上,从窗户里往下看,见下面到处都是人,露出担心道:“二哥,今天这场面搞的够大,茅冲找的这四个人,倒也是金陵城里数的上的。孟觉晓要是输了,日后在这金陵城里怕是呆不下去了。”

李雍冷笑道:“赢了便又如何?四人对一人。没比就先在气势上输了一筹。这敌人倒也有点自知之明,不知道他们都准备了些啥词来与孟觉晓打这个擂台。”

李柔听了脸上更担心了,不禁叹息道:“这混球好不晓事,我都提前告诉他了,他还接受这约斗。”

正说着呢,玲珑阁里一阵骚动,一群人走了出来,看见为首的孟觉晓时,李柔不禁眼睛瞪圆了,再不肯挪开视线。

孟觉晓示意几位同伴停下,一个人慢慢的走上高台。对面的慧香苑里闪出金陵城四大才子。也上了高台。两下里见了礼,客气了两句。慧香苑这边突然一阵喧喧哗,但见诗语一身盛装出来,信步走上高台,冲着大家微微笑道:“各位稍待,奴家有话要说。”

精心打扮过的诗语,看着更加的迷人了,披着一件粉红的大氅,俏生生的站在台子上。但见眉如新月,樱桃小口,琼鼻直挺,举手投足之间气质谈雅,也不知道多少男人看着口水都滴了一地。

“诗语姑娘请讲!”这边的代表人物柳远都看呆了,眼神直愣愣的点头说话。

“今夜两家拿出的彩金足有两万贯,奴家自不量力不怕诸位笑话许下一个诺言。金陵四才子胜了,可推举一人出来,拿这两万贯做彩礼,诗语便为其梳头。孟公子如是胜了,彩金拿去,奴家一个钱不要,也愿意为孟公子梳头。”

这话一出,满场哗然。楼上的李柔听了,一时怒道:“这女人好不要脸!”

李雍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失意的苦笑道:“她果然心里只有孟觉晓,居然想出这等法子来激他。”

台上的孟觉晓也是微微动容,看了诗语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叹息一声。

柳远这边四个人,顿时也都眼睛蓝了。诗语自打在金陵城里扬名以来,多少人都盼着有这么一天。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前提是要先挫败孟觉晓。

对面楼上的桑奴气的直跺脚道:“这女人,端的好手段。”

“我等没意见,孟兄呢?”柳远朝孟觉晓拱手问道。

孟觉晓微微一沉吟道:“赢来彩金在下自然是要拿走的,至于诗语姑娘嘛,到时候再说吧。”这话一出来,多少人的眼珠子掉了一地的,怎么还有这等不解风情的傻帽?

孟觉晓也不是不动心,只是心里始终有一种不妙的感觉。眼前这个风情万种,婀娜多姿的女人,就是一个茶包,还是一个大茶包。人还在宣城时,这个女人就给自己惹下了无数的麻烦。如果不是诗语老拿自己做挡箭牌,今天这一场约斗,想来是不会发生的。

诗语楞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就等结束了再说!”

第二十七章天下三分好词在今夜

卷二江南之秀第二十七章天下三分好词在今夜

皇宫内上书房此刻德裕皇帝正在于几位大臣说话。内阁首辅茅调元,次辅内阁大学士俞明,兵部尚书林志全,新晋吏部侍郎兼内阁行走之事周致玄,监理司指挥使吴猛,一共是五人在皇上的书房内。

德裕皇帝看起来情绪不高,面无表情的坐着,手里拿着一份奏折,轻轻的张开合上,不断的重复着这个动作,眼神去如同锐利的刀锋在诸位大臣的身上转悠。

“诸位爱卿,河间府发来急报,近期内多股辽人部落犯我边关,虽未能造成太大的损失,但这是河间府自两国和谈以来,第一次上报类似的事情吧?如果朕没记错的话?”

身为内阁首辅,茅调元这个时候自然不能退缩,微微沉吟一番后,茅调元慢慢的说道:“陛下记的没错,河间府乃是两国商定的贸易之地,辽人一贯严谨在河间府辖区内滋事。今年冬天辽境内遭遇罕见之暴风雪。辽境内牲畜冻毙无数。故而一些部落越境抢掠,得利之后自便退却,癣疥之患也。”

茅调元尽量往小里说这个事情,目的有二,其一乃是安慰德裕皇帝,其二则是因为驻守河间府的东北大营中路军指挥使元浩,乃是茅调元的亲信,河间府知府司马刚也是茅调元的人。河间府出了事情,他们难逃责任,茅调元预先要为他们开脱埋下伏笔。

茅调元上来先给事情定了性,这是一件小事。其他人想说啥,就得按照他定下的调子来说,不然首辅是干什么吃的?次辅俞明接过话道:“茅相所言极是,那辽人掠边只是为财,不足为患尔。倒是最近东南刁民抗捐作乱,起初不过啸聚山林,上月竟聚集了数万人攻打温州城。臣以为,此乃心腹之患也,朝廷当派大军清剿,力求除恶务尽。”

俞明这个意思就是要专一话题了,只要德裕皇帝有所表示,便可大做文章,让皇帝至少是暂时不提河间府的问题。

德裕皇帝听了这两位大臣的发言,面无表情的看看其他三位,林志国眯着眼睛仿佛在走神。监理司指挥使吴猛这个特务头子,则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最后德裕皇帝的目光落在周致玄的身上,正色道:“周爱卿。你怎么看?”

周致玄以礼部侍郎的身份行走内阁,本来是没有说话的权利的,在边上听着还凑合。但是现在德裕皇帝问他了,这说明什么?几乎是在德裕皇帝发问的同时,书房内的气氛陡然一变。周致玄从正四品的省学政火箭式的提拔到从二品的吏部侍郎,本来就很招眼珠子,兼之圣心检拔行走内阁,可谓红极一时,也招来了很多人的嫉妒。

茅调元沉默了,微微的地下头,俞明也沉默了,眯着眼睛发呆。内阁一号二号都是文官中的顶级BOSS,他们说了自己的看法,皇帝还要问别人,这说明什么?以这两位多年的宦海经验,不难看出今天皇帝是有备而来。留下周致玄在跟前,也是有目的的。

“辽人重利轻义,屡屡犯边,视涿易和约为废纸一张。臣说句不中听的,辽人这是拿我朝边境州县当自家菜地,没吃的来走一遭。没传的走一遭。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是什么?臣以为,不能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并对症下药,只是一味的忍让放纵,他日必有辽人铁骑南下之时。”周致玄说话的时候,语气凝重,目光炯炯如电。即便是茅调元陡然之间睁眼看过来时,周致玄也没有丝毫的停滞,目光迎上去继续说道。

“圣祖皇帝在位时,设西北、东北两大营,目的就是为了防患来自两个方向的威胁。圣祖在位二十年,辽人一兵一卒也不敢入我边境。反观今日……。”周致玄正说着,茅调元突然张嘴喝断。

“大胆!周大人这是在暗讽皇上么?”

茅调元一句话,就要扣一顶犯上的帽子,好不狠毒。俞明连忙拿眼神看德裕皇帝的反应,只要脸色不对,立刻跟上往死里说周致玄。

“朕一个太平天子,怎么比的了圣祖?茅爱卿言重了!周爱卿接着说,朕不会在意的。”不曾想,德裕皇帝不紧不慢的一句话,让两位内阁大臣准备好的刀枪,只能收回去。茅调元当即脸色又是微微一变,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倒是俞明的脸色,有点羞刀难入鞘的意思,一阵红一阵白的。

“臣以为,河间府知州司马刚,东北大营中路军指挥使元浩有罪,如何处置陛下圣断。”周致玄终于提到了茅调元担心的问题,这个时候的茅调元。脸上反而平静的很。

德裕皇帝把目光投向茅调元道:“爱卿以为如何?”

茅调元拱手道:“此二人确实罪责难逃,请陛下圣裁!”茅调元都不帮这两人说话,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决定权最后还是落在了皇帝手里。

“河间府负有节制东北大营中路军的权利,司马刚、元浩不能护佑一方百姓,其罪难逃。着司马刚罚俸三个月,元浩调任西北大营,降三极处理。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德裕皇帝慢悠悠的说着,眼神在一干大臣的身上转来转去。

没有人反对,德裕皇帝这才接着说:“就照这个意思拟旨吧,兵部三日之年,选定元浩的继任者报到朕这里来。今天就到这吧!”

…………………………

高台之上的诗语默默的转身下来,那副可怜的神态仿佛受到了孟觉晓没当场答应的伤害!可怜兮兮的下来时,还回头三次,偏偏孟觉晓没看见似的,只注意前方。诗语这一番作态,勾起了无数男人眼球的关注和保护的欲望。一些人直接在心里把孟觉晓给骂的臭死。仿佛只要诗语一声令下,这些人就能上去把孟觉晓给撕了。

对面的四人之中,站出来代表发言的还是柳远,朝孟觉晓拱手道:“孟兄乃是江南词王,我等一对一自然不是对手。”此言一出,人群中一片哗然,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听的很清楚。柳远的白脸微微红了一下,硬着头皮继续说:“如果孟兄没有异议,今日相约斗词,由我四人轮番上阵,孟兄作词一首,我等便作一首。一个时辰之内,一方作词少于五首者,便可判负。如双方作词数目少于五首的差距,则由国子监诸位翰林院庶吉士组成的裁定组,以词作之内容裁定胜负。”

孟觉晓听到这里,回头看看台下一排椅子上坐着的四位中年文人。想来就是四人请来的翰林院庶吉士,给国子监上课的老师。他们做裁判自然是有资格的,问题是前面的话。

“原来柳兄的意思是要比数量!这也是其他人的意思么?”孟觉晓觉得好笑,这种办法都能想的出来,应该是被自己抄袭来的词镇住了,自觉在天下文人面前比质量没有把握。问题是,比数量你们死的更难看!

看见孟觉晓居然笑了,柳远心里发虚,担心孟觉晓不肯答应,四个对一个,比数量还真的有点不要脸的意思。

“不错,正是我等的意思。”柳远只能是接着往下说,不要脸就不要脸了,能赢就行。彩金现在倒是次要的,诗语姑娘愿意梳头,这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赢了,今夜与诗语*宵一度得了头彩,日后在金陵城里自然是名动一时风光无限,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人。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先比数量吧!这是在下有个小小的请求!”孟觉晓居然答应了,台下观众顿时一阵哗然。这都能答应下来,故意给将来输了找下台阶么?还是人家根本就是胸有成竹?很明显,大家的想法都是前者。

回到楼上窗前的诗语,听见孟觉晓这么说,也是怔了一会。第一感也是存心认输!

另外一个窗前,李柔气的直跺脚道:“傻瓜!大傻瓜!”李雍则是一脸的冷笑,心道孟觉晓赢了也就罢了,这个人本王看的顺眼,也配得上诗语。别人!哼哼!

玲珑阁的窗前,桑奴微微叹息道:“怕是过了今夜,奴家恐怕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了。”

柳远倒是没想到孟觉晓能答应,忙不迭的问:“什么条件?”

孟觉晓回头望望台下,在众人目光的聚焦中,保持着一份平淡的表情,看见一干立志社的人后,孟觉晓招手示意他们上来。等几位上来后。观众们的心态又变化了。都觉得孟觉晓刚才答应的干脆是在作秀,对面出四个,他一下叫上来五个帮手。如果不是孟觉晓的条件还没说出来,已经有人要骂不要脸了。

众人关心的焦点,还是孟觉晓请这几个人上来的目的。只见孟觉晓朝柳远拱手道:“在下只有一个人一只手,生怕作的太快,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想请几位朋友留下帮着抄写,在下口念,他们只管抄写。”

台下又是一片哗然,孟觉晓这话太狂了,一个时辰内,一个人作词请五个人帮着抄写。你当作词是上街买菜么?大白菜一划拉十文钱一担子。

狂!真TMD太狂了!今夜到场的读书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包括孟觉晓请上来的五个同伴,由于事先没有知会,大家脸色也都变了。但是他们不能唱反调,连劝都不能劝。

“孟兄!好气魄!”柳远冷笑着说道:“君子一言!”孟觉晓毫不犹豫的接上:“快马一鞭!”

柳远一挥手喊:“上沙漏!”立刻有人端来一个沙漏,摆在中间的八仙桌上。

孟觉晓也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等沙漏摆好,便笑道:“可以开始了么?”

柳远看看同伴们都准备好了纸笔,自己也回到位子上,拿起笔冷笑道:“可以开始了!”

今夜没有月亮,高台之上的灯笼照亮了高台,孟觉晓抬头仰望的着漫天的星光,闭目不语。眼瞅着那边四人已经开始奋笔疾书,孟觉晓都好一会了,还没有动静,大家都觉得孟觉晓是在吹牛,找机会认输的时候,只听见孟觉晓朗声念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一首念罢,四周观众一阵骚动,台下的几位翰林院的庶吉士们,脸上都露出敬佩的表情。

这一首,有点长,但是最后两句够震撼!李柔在窗子后面听着一脸的神往,但是随即跺脚骂道:“傻瓜,大傻瓜!时间有限,你不会来短一点的么?”

不等李柔骂完,孟觉晓又开口了,这一次开口便是:“下面这一首,送给秦淮河上的姐妹们。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一首念罢,台下又是一片嘘嘘,心有戚戚焉者无数。一些个脆弱一点的女孩子,已经失声而哭,抽泣声细细密密的夹杂在微微骚动的人群中。

陡然之间,孟觉晓突然又道:“接下来,在下会不停的念,不敢说填尽天下好词,天下三分好词在今夜,倒是有把握的。”一句天下三分好词在今夜,让所有人都遭不住了,包括刚才跺脚骂人的李柔,此刻也都嘟囔着:“你疯了么?竟夸下如此海口!”

金陵城的四大才子,听到这一句的时候,手都在发抖。不是怕,是给气的。翰林院来的四位庶吉士,人人面带冷笑。

绣窗之后的诗语却笑了,突然之间诗语对孟觉晓充满了信心,也许只有这样的男子,才能让她动心,才能让她愿意拿自身作筹码。“你这样的人,也只有这南朝灵动的山水,才能生养的出来啊。为何你偏偏又显得如此豪气?丝毫不下那北地的风霜中的顶风斗雪的英豪!”

“吹破残烟入夜风。一轩明月上帘忧。因惊路远人怀远,纵得心同寝未同。情脉脉,意忡忡。碧云归去人无踪。只应曾向前生里,受把鸳鸯两处笼。”孟觉晓开始加速了,这一手“鹧鸪天”刚刚念罢,喝一口茶又道:“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果然如孟觉晓说的那样,没听停顿,每次念完一首,顶多是喝一口茶便又继续。一首接一首的好词出来,只见台上的五个朋友,手中狼毫不停也跟不上孟觉晓的节奏。现在大家知道为什么要请五个帮手了,往往是一首词还没抄完,便开始了下一首,得有另外一个人接替着抄。

台上抄的辛苦,台下的人却听的心驰神往,因为好句子真的是太多了,每一首都有好句子,一句接着一句的出来。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影东头?”

“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台上台下,圈里圈外,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们,一会儿就觉得脑子不够用了,他们记住的都只是这些精彩的句子,不等回味,新的句子又来了。再看台上的金陵四大才子,都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笔,时间虽然只是过了半个时辰,他们已经放弃了抵抗。

最初孟觉晓加速的时候,这四位脸色巨变,苍白的脸色变成了蜡黄,接着从蜡黄色变成了红色,最后变成了现在这种双目放光,竖起耳朵目不转睛的看着孟觉晓的嘴巴,看着那好句子一句一句的从里面蹦跶出来的过程。至于胜负,他们已经不在意了。输给孟觉晓这样的对手,实在是无话可说。金陵四大才子从对手变成了听众,现在的表演者就只剩下孟觉晓一个人了。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一起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孟觉晓的表演还在继续!整个现场,现在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孟觉晓的声音。其他人,都在竖起耳朵,不敢吱声,生怕错过了一段好句子。

玲珑阁上的桑奴,脸上的哀怨越发的浓了,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不知道擦一擦。

慧香苑绣楼窗子后,诗语的表情变得非常的复杂,眉头纠结在一处,心里在一阵一阵的疼。

窗子边上的李柔,嘴巴张大都合不上了,一缕涎液悄悄的流下拉的老长,李柔也不知道管一下。

齐王李雍则是一脸的古怪,时而微笑,时而叹息。

沙漏终于快掉完了,一个时辰的即将结束。这时候孟觉晓停了下来,人们都以为今夜到此为止的时候。孟觉晓长时间不停的念词的嗓子,带着一点沙哑的音质慢慢念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从苏东坡开始,到苏东坡结束。最后一粒沙子掉下时,孟觉晓念道:“早生华发!”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此刻的孟觉晓双手背着,仰面闭目,似乎犹自沉醉在那华美章句的世界中。没有怀疑,这些词是别人写的,尽管这些词风格各异。有婉约,有豪放,有慷慨。

抄都手都发酸的范仲淹,此刻还在看着孟觉晓,习惯性的等着他的下一首。

“各位,今夜孟觉晓请大家做个见证,从此之后,在下绝不填词。”一句话,让整个现场顿时哗的一下从死寂到炸窝。这个时候,就连对手柳远都看不下去了,上前来拱手道:“孟兄,我等自不量力,输了认输,日后绝不会耿耿于怀。倒是孟兄今夜之后停笔,实在是天下文坛的损失。”

“对啊,说的对!”人群中无数声音附和,孟觉晓笑着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自己要继续说话。众人渐渐的安静下来,孟觉晓在万千目光汇集中,慢慢的大声说:“诸位,在下一直以为,填词不过是生活中闲暇时的业余爱好。填一手好词,于民生国计并无多少帮助,反而会因痴迷其中而耽误正事。恩科在即,孟觉晓但愿能金榜题名,日后能为朝廷分忧,为百姓造福。说来惭愧,孟觉晓曾今沉迷于填词,连童生试都没能考中。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跟在下一样,只是为了警醒自己,孟某今夜在此立誓,绝不再填一词。”

台上台下又是一片哗然,孟觉晓纵身跳下高台,大步流星往人群外走。众人看着他,纷纷让路,都不知道他想去干啥。看这个路线,好像是奔着慧香苑的大门去的。

“色鬼!这就要兑现彩金了!”这句话,无疑是李柔说的。

“你终于来了!”诗语呆呆的站在窗前,看着孟觉晓走到临街的窗前,仰面看上来。

“诗语姑娘,人不自重而人必轻之!在下感激诗语姑娘原以身为彩,但心里并不赞同姑娘此举。姑娘还年轻,来日方长。孟某祝愿诗语姑娘,他日跳出风尘,寻一个如意郎君。告辞!”说罢,孟觉晓转身就走,窗前的诗语又呆了,望着孟觉晓丝毫没有回头之意的背影,双眼迷离,热泪无声。

诗语没有出声叫住他,也没有人去拦着不让走!千百双目光的注视下,孟觉晓背着手,慢悠悠的往回走。仿佛不是在人群中,而是一个人悠闲孤独的漫步。作为胜利者,孟觉晓就这么走了,走的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孟觉晓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就这样走了?”李柔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边上的李雍叹息一声道:“是啊,走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孟兄,等等我们!”在后面追的是立志社的一干人等,高台之上的桌子上,摆放着孟觉晓今夜的大作。柳远小心的捧着,走到台下几位翰林院大人的面前,郑重的放下道:“各位大人,天下三分好词在此!”

第二十八章孟三分

卷二江南之秀

第二十八章孟三分

这一夜,留给秦淮河这块香艳之地的。是百余篇可传唱千年的好词。还有无数前途和命运注定与秦淮河紧密相连的少女的美梦!这一夜,留给金陵城读书人的是一场震撼,还有日后每逢来了词兴,便会想到今夜的不知从何下笔。这一夜,注定有很多文人的感慨,这一夜注定有很多少女做梦。

孟觉晓没有做梦,只是觉得很累,回到住所躺下便睡。第二天一早起来,吃早餐的时候,立志社的其他几个人看着他,如同看见怪物。

孟觉晓不明所以的问:“怎么都这样看我?”

冷雨新来的,胆子还没练肥,拿着筷子端起粥道:“吃饭,吃饭!”

马元奎是宣城老乡,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端起粥:“吃饭!”

张健是同学,见前面两位不说话,叹息一声道:“昨夜你走的倒是早了,累的我们一阵好追。”

文魁接着道:“可惜我们抄写的词,一首也没带回来。”

最后一个说话的范仲淹显得比较淡定,指了指孟觉晓的头上说:“恭喜孟兄。一早便有人送来了两万贯彩金。”

孟觉晓被他们的样子弄迷糊了,干脆啥都不说。总算是把一碗粥吃完了,珠儿上来奉茶时低声道:“相公,这一早起来,外头送帖子的人便来了一堆,听说您在休息,都是丢下帖子就走了。”

“都有些什么人?”孟觉晓随意的问道,珠儿想了想道:“都是一些下人。”

点点头,孟觉晓正欲与众人商议怎么过年的时候,庄小六进来了,手里捧着一叠请柬道:“少爷,又受到了这么多帖子,您看怎么办吧?”

“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律拿去烧火。”孟觉晓手一挥,很有气势的样子。

这时张健过来道:“孟兄,既然留在京城过年,你我便要去拜见一下蒙先生才是。”

孟觉晓点点头,提到蒙先豪,他先想到了周致玄,昨天晚上的事情要是传到周先生的耳朵里,不知道他会怎么评价。

……………………

御书房内,一叠昨夜孟觉晓的大作,整齐的抄撰后,摆在德裕皇帝的面前。一边看着上面写的词,德裕皇帝一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时的笑道:“这句不错,这句也不错。”周致玄在边上面无表情,上午被召进宫来的蒙先豪。几次给他使眼色,他都没有反应。

总算是德裕皇帝放下了手里的纸,笑着问:“蒙爱卿,这个好词三分天下的孟觉晓,是你的学生吧?爱卿虽然是状元的出身,似乎并不以词出名。”

蒙先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上午散朝后被叫进宫,到了书房等了半个时辰了,皇帝也没问他话。一开口问的还是一个蒙先豪觉得奇怪的问题。

“是啊!孟觉晓确实在临江书院就读过,这个孩子倒是挺用功的,读书也有想法。在书院的时候,时时手不释卷。皇上说他好词三分天下,此言何意?”蒙先豪只能照实回答!

德裕皇帝这才笑着把听来的昨夜之事转述了一下,蒙先豪听完之后一阵目瞪口呆,好一会才指着桌子上的稿子道:“容臣看一看再说。”

德裕皇帝笑道:“呵呵,不着急时候不早了,二位爱卿陪朕用膳,朕这就让他们抄,回头每人带一份书稿回去便是。”

…………………………………………

孟觉晓背着手,后面跟着一个挑着担子的庄小六,两人出现在周府门前时。已经是午饭后的事情了。

周府的现任的门房不是在怀宁那个,是一个年轻人。见了敲门递帖子的孟觉晓,这个年轻人不是很客气,尤其是看见庄小六挑着的担子,更是不客气的挥手赶人似的说道:“帖子留下,东西挑走。”

孟觉晓连忙笑道:“这位小哥,在下乃是周先生的弟子,从江南省来的。还请……。”

“我管你从哪来的?先生不在家,你这样自称学生的,我见的多了。快走吧,不然先生回来,挨骂的是我。”

眼瞅着孟觉晓就要吃闭门羹,那个年轻的看门人突然脸上堆起了笑容,点头哈腰的越过孟觉晓。

“老爷回来了!”

孟觉晓不由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看果然是周致玄的轿子。“学生特来拜见先生,来的唐突,失礼处还请先生包涵!”

周致玄下了轿子,嗯了一声,背着手过来看看低头恭敬的站在边上的孟觉晓,脸色阴晴不定的,好一会才低声道:“跟我进来吧!”

孟觉晓跟着进了大门,倒叫那个看门的年轻人傻眼了,刚才他还要赶人来着,原本以为这个年轻人和一般的走门子的举人是一路货色呢。跟着周致玄一起回来的那个老汉,便是在怀宁城那个,待周致玄和孟觉晓消失在门里。笑嘻嘻的上前问挑着担子的庄小六:“小六,孟公子可提到老汉?”

庄小六认出他便笑道:“公子交代过,左边篮子里的一坛子好酒,便是带给大叔的。只是………………。”庄小六闷坏。说到这停下了。

那老汉急问:“只是什么?”庄小六道:“只是方才这位大哥,让我把东西担走,说什么会被老爷骂。小的把东西了周大叔,不会害了您吧?”

周老汉一听便朝年轻的门房瞪眼道:“你这个混球,可知道孟公子乃是老爷最看重的学生。你居然要赶他走,待我回头向老爷说去。”

进了书房,周致玄从袖口里掏出一叠稿子,狠狠的往桌子上一砸!砰的一声!震的孟觉晓眼皮直跳。

“好你个孟觉晓啊!好你个江南词王!天下三分好词在今夜,好气魄!你当天下的读书人是什么?啊?就你一个人填的出好词?啊?狂妄!狂妄!胡闹!胡闹!………………。”周致玄上来就是一通臭骂,手指差点点到孟觉晓的脑门上了。

足足不停的骂了一刻钟,期间老汉送茶进来,他都没停。吓的老汉放下茶便走。周致玄总算是停了下来,孟觉晓一脸微笑,端着茶上前道:“先生请喝茶!”

接过茶杯的周致玄,又使劲瞪他一眼,喝了一口茶后,想起刚才孟觉晓被训的像孙子似的,不由扑哧一笑,感慨一声道:“你这个臭小子,端的让天下好词的文人羞煞也!连皇上都说,这百余首好词,三分天下,倒也不算夸张。”

孟觉晓没想到周致玄最后是这个表情。不过周致玄的火过去了,这点他倒是明白了。连忙上前认错道:“先生责骂的是,学生确实鲁莽了。怪只怪那金陵城四大才子咄咄逼人,学生没有了退路。”

周致玄放下茶杯,脸色缓和了许多,叹息一声道:“你啊!怎么说你才好?来京城有日子了,能够整天闭门读书,为师甚是欣慰。茅冲之事,你为何不来寻为师?而是闹到那应天府,还说要敲登闻鼓?你当那钉板是好滚的么?功名都不要了?为师的殷殷期望你置于何地?你简直就是个混蛋!”

“先生说的是,学生日后一定牢记在心!凡事不在冲动!”孟觉晓恭恭敬敬的回答。

“好了。为师是担心你锋芒太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年轻人锋芒太露,容易得罪小人,日后什么地方让人下了绊子都不知道。那应天府的鼓一响,你便把茅相得罪死了。茅调元是什么人?当朝首辅,被你逼着当众认错,以他的心胸,能放过你都是怪事。”

周致玄说着一声长叹,又道:“算你小子运气,皇上今天才朝会之上,定下的恩客主考不是茅相的人。”

“学生冒昧的问一句,恩科主考乃是何人?”孟觉晓见周致玄表情松动了,壮胆问了一句。这个时候他也看出来了,周致玄不是真的生气,而是趁机打磨一下自己的锐气。

“清流领袖,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龙清渠大人。副主考是蒙先豪。”周致玄翻了孟觉晓一眼,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孟觉晓道:“学生来京有日,一直没去拜见蒙先生,看来得等到殿试之后,才好去拜见蒙先生了。”

周致玄听到这里便笑了,指着孟觉晓鼻子道:“就你还想殿试?你不是当众发誓,不作一词么?会试、殿试,都要作词的,我看你怎么过?”

孟觉晓一听这个,便苦着脸道:“这个不能算吧?学生说的是平时不作词!”

周致玄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这么一闹,倒是真的名满京城了。皇上在午饭后对为师与蒙先豪说你,江南词王一称得改成孟三分了。你啊!才名卓著者,往往招人嫉恨。历史上那些以文采著称的,有几个仕途之上能有建树的?为师还指望你帮衬着,做一番事业的。”

孟觉晓这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立志社的事情告诉周致玄,于是便低声道:“先生,学生有一事相告!”

周致玄见他神态郑重,不由正色道:“说!”

第二十九章大年夜的火

卷二江南之秀

第二十九章大年夜的火

“学生与一干有人结了个社。成员都是今科举子。人不多,但都颇有才华。”一边说话,孟觉晓一边在小心的观察周致玄的反应。周致玄和蒙先豪这两位老师,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直接一个隐晦。蒙先豪总是很直接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而周致玄则不是,每一次真是的意思都会隐藏在另外一个外壳之下,让你慢慢的去猜。

同理,刚才周致玄怒骂孟觉晓,其中也是蕴含着深意的,只是孟觉晓暂时没有想明白罢了。

孟觉晓没有能从周致玄的脸上看出任何东西,因为周致玄的表情始终维持在一个镜头上,像是凝固住了。

“嗯!我知道了!”孟觉晓得到的回答,居然就是这一句话,然后周致玄突然笑了起来道:“今天既然来了,到内宅去拜见一下师母吧。为师这一生,也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学生。”

说着周致玄便站了起来出书房,孟觉晓跟着往里走。让非血缘关系的人见家里人,可见周致玄对孟觉晓的重视。

站在内堂里等了一会,周师母拉着一个小男孩后头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出来。周致玄指着孟觉晓对夫人道:“夫人,这位便是为夫的得意门生,江南宣城来的孟觉晓。”

孟觉晓连忙上前拜见。一番客气见礼之后,周致玄领着孟觉晓出来,在前院里站住道:“还是去拜见一下蒙先生吧,我让周福给你带路。”

周致玄说完转身就回去了,孟觉晓耐心的等他进了门,没了影子才转身出去。就在孟觉晓转身的时候,周致玄正站在门后微笑着目送他离开。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周致玄转身见周夫人过来笑问:“头一回见老爷往内宅领学生,怕不是为悦儿打算吧?”

周致玄听了呵呵一笑道:“没有的事情,这孩子的确是为夫最看重的学生。”说这话的时候,周致玄心里微微一动,暗道有这么一个女婿,也不亏了自家女儿吧?当然周致玄只是一个想法,并没有太当真。周夫人见他如此说,多少有点失望道:“悦儿过年也十四岁了,该张罗婚事了。”

出了周家,孟觉晓先去备一份礼物,这才让周福带路前往蒙家。

蒙先豪住的不远,转过一个街角便到了,周福把人领来了就走了。孟觉晓上前敲门,没一会里头传来的却是个女人的声音。

“谁?家里没男人,不方便见外客!”声音有点熟悉,孟觉晓倒是一时没想起来。

“学生孟觉晓,特来拜见蒙先生。”

门开了,里头出来的居然是红玉,看见孟觉晓便笑道:“原来是你啊,进来吧。先生还没回来呢!”

孟觉晓迈步进门。一看院子里十几半大姑娘排着队站着,都拿眼神看着他,孟觉晓顿时脚步停下了。

“先生不在家,学生下次再来。”丢下礼物孟觉晓拱手告辞,红玉对他笑道:“刚才骗你的,老爷不见俗客,你还是要见的。”

这时候台阶上出现蒙先豪的身影,笑呵呵的说道:“进来吧!”

孟觉晓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迈步过院子上了台阶。一路之上,这院子的女孩子们,一个个都拿眼神死盯着他看,搞的孟觉晓不知道为啥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

蒙先豪等他上来,苦笑着对红玉道:“红玉,你操练这些丫头,能不能放在后院?”

红玉丝毫不在乎的笑道:“后院就那么点地方,展不开拳脚。再说家里又没外客来过,前院地方大,我……。”

“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你忙你的吧。觉晓,我们去书房说话。”蒙先豪摇着头。一副一个头两个大的表情。

进了书房,蒙先豪便笑问:“从老周那边过来的?”

孟觉晓恭敬的答道:“先生明鉴!学生……。”

蒙先豪摆摆手道:“不用解释,我知道老周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说实话,我有点嫉妒他了。有你这么一个学生,先生哪有不骄傲不自豪的?”

孟觉晓不好意思的笑道:“刚才周先生骂了我一通,说我太狂了。”

蒙先豪听了不禁笑出声来道:“呵呵,这个老周啊。心里其实得意的不行,还能板着脸训你。要我说,你别当真。男儿本自重横行!年轻人没有点狂妄劲,算不得年轻人。不过,老周说你的重点,应该不是狂妄,而是你不该去敲那应天府的鼓。”

说到这里,蒙先豪顿住了,回头笑着看看孟觉晓,观察他的反应。孟觉晓听了一脸的惭愧道:“当时学生气血上涌,冲动了一点。”

蒙先豪摆摆手道:“不要后悔,以后当心。老周让你来,是周福带的路吧?”

孟觉晓点点头,蒙先豪呵呵一笑道:“这家伙,护犊子的劲挺足的。还要拉我下水,不过就算他不拉,我也要下水的。你也是我的得意门生,我不护着你护着谁?”

孟觉晓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惹了不小的祸。

蒙先豪这个时候突然盯着孟觉晓,话锋一转道:“你与齐王李雍有旧?”

孟觉晓被他问的一愣,随口道:“当初齐王李雍下江南,机缘巧合见过几次。不过,学生不想牵扯到一些麻烦中。与齐王没有多少瓜葛。”孟觉晓没有明说他的忌惮,蒙先豪听了不禁满意的笑了起来。

“你昨夜的那些大作,一早齐王就让人送到了皇上的书桌前。皇上看了,笑着说以后你改叫孟三分吧。这是好事,但也会变成坏事,你明白我的意思么?”蒙先豪笑着问,孟觉晓不是很明白,坦白的摇摇头。

蒙先豪道:“京城里水深的很,齐王的边还是少沾。当今圣不过四十,身体还很好。”说到这,蒙先豪停住了,笑着看孟觉晓。

再笨的人都能明白这话里头的意思!更何况孟觉晓不笨!

“学生受教了!”孟觉晓说着退后两步,躬身行礼。

蒙先豪抬手扶起孟觉晓道:“好了,今天就说到这吧,你回去吧。回去后好好准备会试,不要再生事端。”

孟觉晓在蒙家的时候,茅冲在家里正在砸东西。原因很简单,街上被人打了之后,茅调元非但没有帮他出气,反而把他禁足在家一个月。

茅冲这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当然心里不甘心。所以让下面的人找来四大才子,让他们出面挑战孟觉晓。可惜。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孟觉晓以一当四,非但赢了比斗,还折服了同是读书人的四大才子。

从昨天夜里得到消息到现在,茅冲的气就没顺过。砸了一地的东西,茅冲心里的邪火还是没地方发泄。换做平时,肯定是带上家丁上街去转悠,看见哪个女的标致,便抢回来玩个够本。

按理说茅冲不缺女人,茅府里的丫鬟没有五百也有三百,而且还个个标致。可是茅冲就是不喜欢,原因很简单。这些丫鬟被弄的时候都不反抗,都是随便他折腾。这让茅冲很不爽,一直到又一次茅冲出门,看见一个标致的**,便随口说一句抢回家去。那些家丁真的去抢了,抢回家后,茅冲做事时那**拼命地反抗。这一下让茅冲感觉到了刺激的味道,从此便乐此不疲。

“哎哟我的儿啊!”一个中年妇人出现在茅冲的门口,看着跪了一地的丫鬟家丁,还有砸的一地的碎片,摸着胸口笑着喊了一声。

茅冲见了她便上前怒道:“母亲,那个叫孟觉晓的小子,你一定给我想办法收拾他。”

这女人乃是茅冲的母亲司马氏,他的哥哥正是河间府知州司马刚。茅调元别看官运亨通,但是茅家在子息上一直单薄,到了茅冲这一代,已经是五代单传了。司马氏进门之后,生了一个茅冲,然后死活就没了动静。茅冲的老爹茅宇连着纳了三房小妾,丫头倒是鼓捣出来了实际六个,就是没一个带把子的。可想而知,茅冲在家中受到的宠爱。

“这个事情,你得找你爹去,娘可没办法。”司马氏小心的越过一地的碎片,挥挥手示意那些下人起来收拾。

“好,我这就去找爹!”茅冲说着便往外冲,司马氏在后头急道:“你爹不在府里,你去了也是白去。再说了,老太爷发了话的,他不点头,谁敢乱来?要不然一个小小的举子,捏死他不跟拍个苍蝇似地?”

茅冲在家里谁都不怕,就怕茅调元。这老东西对茅冲溺爱是溺爱,但是硬起来也很可怕。听到老太爷这三个字,茅冲也泄了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使劲的拍着桌子道:“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咽不下这口气。”

司马氏眼珠子一转,对儿子笑道:“附耳过来!”

茅调元最近心里很烦。原因自然是来自皇帝的态度。在此之前,茅调元虽然是楚王的老师,但依旧能够成为当朝的首辅,这里头两朝皇帝重视的意思,也有德裕皇帝对楚王的态度。

想到楚王,茅调元心里更见的发愁了。楚王的变化也就是在最近三五年,自打那个姓龚的瘸子到了楚王的身边,茅调元便觉得楚王在亲密程度上不如从前了。对他这个老师,也不如以前那么言听计从了。

楚王十五岁封王之后,皇上也没有让他离开京城,而是不断让楚王接触政务,完全是最为接替人来培养的。楚王时德裕皇帝十五岁上得的子,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五岁。作为楚王的老师,茅调元当初教导楚王李文,为人处事一定要谦恭,要有足够的耐心。可以说,茅调元的策略是完全正确的。楚王十五岁便奉旨进户部学习办事,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做的很好,赢得了百官的尊重,并且很快聚拢了一大批官员在身边。

楚王的变化是从一次朝会上开始的,当时楚王表示自己对军务一无所事,想到禁军里待一段时间。这个事情,楚王事先跟茅调元说过,但是遭到了茅调元的反对。当今皇帝正值盛年,身为王爷居然想插手兵权,这不是招皇帝的忌讳么?但是楚王还是在朝会上提出了这个要求,当时皇帝笑着夸奖楚王有上进心,但还是驳回了楚王的请求。

从那一次开始,茅调元就察觉到楚王的变化,很快就搞清楚一件事情,楚王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智囊团。这些人中为首的龚瘸子,这个人足智多谋,手法激进。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皇帝对楚王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时候茅调元劝了楚王,但是他不听,反而变本加厉的加大了往军中渗透的力度。对此茅调元苦劝无效,最后也只能是明里暗里的帮着,顺着楚王的意思去做。

但是,茅调元知道,楚王的这些做法,是在玩火。可是茅调元改变不了楚王的心意,只能跟着他往下走。

德裕皇帝接河间府辽人部落扰边的事情,一下子断掉了元浩的指挥使的位置,就是在发出一个警告。茅调元又理由相信,德裕皇帝这么做是蓄谋已久的,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罢了。元浩这个指挥使,是楚王这几年插手军务的最大成果。皇帝拿掉他,意思太明显了。

茅调元完全可以想到此刻的楚王正在暴怒,但还是决定现在不去见楚王。要等他平息了怒火,茅调元才回去痛陈厉害,让楚王改弦更张,明白谁才是他真正的依靠。

就在茅调元努力的思考,希望找到一个办法来挽回皇帝对楚王的信任危机时,贴身的家人跑进来道:“相爷,大事不好了,孙少爷要跳井。”

“啊!”茅调元一听这话,顿时着急了,急忙来到偏院茅冲的地盘。进来就看见茅冲被一群下人抱着,使劲要往井边挣扎着过去。

“不活了,不活了。在满京城的读书人面前,让人绑着还堵上嘴巴,本少爷的脸都丢尽了。”

茅冲已经很卖力的表演了,但是在茅调元面前,这点演技实在是拙劣的不堪入眼。一眼就看穿茅冲的茅调元冷笑两声道:“放开他,让他跳!”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茅冲也傻在原地,楞楞的说道:“爷爷,我可真跳啊。”

“蠢材!告诉你母亲,少出这种女人才会想到的把戏!”茅调元冷笑着丢下一句话,转身慢悠悠的走了。

大年三十这一天,一早起来京城里便不断的传来断断续续的零星鞭炮声。孟觉晓的住宅里很早就热闹起来,立志社的六名成员都到了。张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副叶子牌,吆喝着凑人打牌。结果是冷雨和马元奎被拉去打牌,孟觉晓被文魁抓住,在客厅里摆下了战场。范仲淹则是笑着背手站在棋盘跟前看棋!范仲淹的举动,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他能够放下书本悠闲一下,就是很难得了。

虽然文魁的棋力不错,但是面对孟觉晓总是有劲使不上的感觉。一盘棋很快文魁便落败,在边上看棋的范仲淹离开了,没一会也抱着一副器具出现,摆在孟觉晓面前,笑眯眯的给自己摆上三个子道:“也算我一个。”

孟觉晓呵呵一笑,开始了多面打。即便是一对二,这边下下,那边下一下,很快两人还是落败了。两人也不气馁,继续战斗。没一会那边叶子牌摊子就歇了火,不带彩金的大家都没尽头。那边三个人过来围观,一看孟觉晓如此生猛,这年月的读书人都好个琴棋书画,谁不会玩两手围棋都不好意思自称读书人。没一会功夫,其他三位变魔术一般的,都拿了一副棋盘回来了,往桌子上一摆,孟觉晓自觉的过去。

一对五的多面打,结果是孟觉晓一盘没输,文魁抓住一个机会,和了一局。

“没想孟兄还有这个手艺!”马元奎笑嘻嘻的一句话,立刻招来了文魁的白眼道:“这不是手艺,是艺术。”

这个年代过年的规矩,孟觉晓一概不知。一切都是珠儿来操办,辛苦是辛苦,但是珠儿从内心到脸上,洋溢的都是幸福的微笑。虽然在外地过年,珠儿的准备也很充分,年夜饭前拜祭祖宗,一干程序下来,门口庄小六点燃了鞭炮。

乒乒乓乓的声音中,大年三十的味道出来了,一群人不下棋了,守岁时聊天。都是以天下为己任的读书人,聊天的话题自然里不开时政的利弊,每个人针对发现的问题,都有自己的想法。有孟觉晓精心营造的气氛,大家谈的都很热烈,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粪土万户侯。

孟觉晓倒是和平常一样,不怎么说话,而是耐心的听着大家的说。脸上带着微笑,孟觉晓看着这些情绪热烈的年轻人,似乎看见了一个团队的雏形。

当当当!从不远处的寺庙中传来的钟声,告诉大家新年来了。整个城市瞬间被鞭炮声笼罩起来!听到鞭炮的响声,孟觉晓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一直比较注意孟觉晓的范仲淹,没有跟着大家在院子里闹腾,而是悄悄的站在孟觉晓的身边。这个场景,在未来的日子里出现过多次。

“孟兄在想什么?”范仲淹悄悄的问。

“我在想,这么大的城市这么多的人家,都在放鞭炮,万一失火了怎么办?”孟觉晓的答案,瞬间让范仲淹为之肃然。

“这些事情,应天府每年都有准备的。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

话音刚落,远远天空突然亮了,而且越来越亮。范仲淹见了顿时脸色就变了,呆呆的看着孟觉晓说不出话来。

这一场大火,一直在烧,孟觉晓让庄小六去看看情况。一个时辰不到,庄小六回来汇报:“齐王府失火了。”

孟觉晓心中一惊,呆呆的看着失火的方向不说话。

皇宫之内,在雨妃的宫里已经躺下的德裕皇帝,听见太监来的报告,顿时从床上跳了下来。

“你说什么?齐王府就起火了?”德裕皇帝只穿着内衣便着急的问。

“回陛下,确实是齐王府起火了。王爷回府后,刚睡下没到半个时辰,火便起来了。还是从内院烧起来的。”德裕皇帝一脸的震惊,浑身一阵微微的发抖,慢慢的走到窗子前,朝齐王府的方向看过去。

“雍儿人没事吧?”德裕皇帝总算是平静了下来,低声问太监。

“王爷当时被困在卧房里,当值的侍卫冲进火场,把王爷给背了出来。只是手脚上有点烧伤。”太监小心的回答,德裕皇帝点点头道:“人没事就好,让御医立刻赶过去。”

这时候李柔发疯一样的冲到门口,侍女上前拦阻,李柔二话不说,对拦阻她的侍女一顿拳打脚踢,打的其中一个侍女躺在地上不动动弹,犹自愤怒的口中骂道:“狗仗人势的东西,竟敢拦本公主,你家主子也见了本公主也要陪着笑脸。”

简单的披着一件外套就起来的雨妃,听见这话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对德裕皇帝道:“建德公主的脾气,越来越大了,该给她找个人家嫁了。女大不中留!”

风一样的李柔冲进来,看见皇帝就喊:“父皇,有人要谋害二哥!您不能不管啊!”

德裕皇帝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上前伸手啪的就是一个巴掌,扇的李柔直接摔到在地上。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擅闯雨燕宫的大门?还敢打人?一点规矩都没有,出去到书房跪着!天不亮不许起来!”德裕皇帝一声暴喝,李柔坐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父亲,发现他的目光中透着一股阴冷的东西时,李柔伸手捂着脸,默默的爬了起来。

“是,女儿知错!”李柔走的时候还不忘记行礼,出了门李柔的脸上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刚才德裕皇帝的眼神告诉他,不是因为擅闯雨燕宫挨的打,而是说了一些不该在这说的话。李柔判断的没错,德裕皇帝的怒火确实是因为齐王府的大火!

第三十章拜年

卷二江南之秀

第三十章拜年

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在大年三十的夜晚!应天府的人忙活到天亮,得出的结论是走了水。也就是说,没有认为的因素。

德裕皇帝坐在书房的书桌前,李柔安静的跪在前面打着瞌睡,后来干脆就倒在地板上睡了。看见这个,德裕只能是笑了笑,招呼人来把睡的死沉死沉的李柔抬到边上,铺好的褥子上继续睡。

“皇上,监理司指挥使吴大人来了,在门口候着呢。”贴身太监马三,小声的报告着,德裕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奏折。

吴猛迈着沉稳的步伐进来,德裕见他要行礼便抬手道:“免了,说说情况。”

“应天府的人查了,没有任何认为的迹象。监理司的人一直跟着监督,也没有发现任何疑点。火是从王府内院烧起来的,就在王爷隔壁的丫鬟房间里起的火。这场火,烧死了两个丫鬟。”

德裕沉默了一会,突然双眼如刀一般的看着吴猛道:“你怎么看?”

吴猛沉吟了一番,咬咬牙道:“臣不敢说!”

“说!”德裕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如金石相划。

“臣以为,就是因为查不出问题,才有问题!”吴猛刚说完,德裕便仰面朝天,许久才低下头来,淡淡的说:“你退下吧!吩咐下去,停止稽查。”

“是!”吴猛擦了擦头上的喊汗,疾步退了出去。出门时太监马三急急忙忙的跑进来道:“皇上,不好了,雨妃娘娘肚子疼,抱着肚子满地打滚。”

“什么?”德裕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屁股着火似的往雨燕宫跑去。这个时候,一直在沉睡的李柔悄悄地睁开眼睛,露出一丝震惊的表情。

齐王府,大火把王府烧了一半,运气的是王府边上没有相邻过近的宅子,所以大火没有形成蔓延太甚之势。

躺在床上的李雍看起来有点狼狈,龙先生进来的时候,李雍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挥手示意别人都出去。

“那两个人怎么处理的?”李雍压低声音问,龙先生低声道:“王爷放心,属下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这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李雍不快的怒道:“什么事?”

“王爷,有点要紧的事情要禀报。”门口的人笑声的回答,李雍道:“进来吧!”

门口进来的是一个小内侍,见了李雍便跪倒称:“王爷,建德公主让人捎来话。雨妃突然肚子疼,孩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李雍顿时从床上嗖的一下窜下了床,腿上还有烧伤,一下没站稳,哎哟一声差点没摔着。幸好龙先生及时扶住,李雍这才没事。

“好毒!”李雍一阵嘿嘿冷笑,牵动伤口疼的一阵龇牙。挥挥手示意内侍下去,李雍转头看看龙先生。

“王爷高见,只是这么一档子事情出来了,以皇上的脾气,怕不是连您也要受牵连了。王爷的一番苦心,效果估计要打折扣了。”龙先生这么一分析,李雍气的使劲一锤桌子道:“本王就是担心这个!”

…………………………………………

大年初一的早晨,一番熟悉后,一干人互相说着吉利话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庄小六出来一看,一顶青布小轿停在门前。轿子上下来一个美娇娘,见面就娇笑道:“这不是孟公子身边的书童么?来,姐姐给你个红包!”

来的居然是桑奴,还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跟着两个下人抬着一个担子的礼物。这不桑奴的人还没进门呢。又是一顶轿子来到门前,轿子刚停下,里头便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道:“桑奴姐姐来的好早!”

桑奴听了顿时脸上没了笑脸,转身回头道:“诗语妹妹起的也不晚啊!”

“大年初一的,玲珑阁正是高朋满座的时候,桑奴姐姐怎么不在家好好接客,跑这里来了?”诗语从轿子里出来,开口就是‘接客’两个字。那意思很明显,你都是破了身子的,有点自知之明吧。

桑奴听了似乎并不生气,反倒是笑着说道:“诗语妹子来这,不是为了请孟公子登门做客吧?”这两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笑对方身子不干净,另一个反讽对方倒贴孟觉晓人家都不要。

孟觉晓在门口听到动静,出来一看便愣住了。两个女人正站在门口互相对视,谁也没有让步的意思。

叹息一声,孟觉晓上前来笑道:“两位姑娘登门,怎么也不进来说话?”一帮子举人们也都出来了,看见门口两个娇滴滴的美艳女子,纷纷互相看看,然后摇摇头,结伴进了书房,没人往跟前凑。

“孟兄的艳福,实在是让人羡慕啊!”马元奎笑着摇头,不住的往外看。

“人比人气死人!那天在船上,桑奴姑娘的身子,差不多就该贴在孟兄的身上了。又来个诗语姑娘,当众宣布愿意不收钱也肯为了孟兄梳头。你们说,大家都是人。怎么待遇就差了这门多?”这话是张建的嘴里出来了。

平时不怎么多话的冷雨,这个时候蹦出一句:“你要是一个时辰做出百余首好词来,秦淮河上大可横行。”

冷雨这么一说,张建叹息一声不说话了。

两个女人进了院子,齐齐站住了。孟觉晓正在奇怪她们为啥不进去时,桑奴抢先笑道:“孟公子带了内眷,奴家就不进去了。今天来,一是为了给孟公子拜年,二是把那日的彩金送来。”说着桑奴笑了笑,抬手从胸口处摸出一叠飞票来。

要说这桑奴,倒是生了一对好奶,颤巍巍的波浪起伏。取的时候还故意看看诗语的胸口,比起桑奴来,诗语的胸前便属于困难户了。

把飞票放在这里头,取出来的时候,不免要走点光。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取的时候也不转身,就站在孟觉晓的跟前,倒是让孟觉晓把该看的都看去了。

见孟觉晓没有伸手来接飞票,桑奴笑了笑,把飞票往带来的礼物担子上一放,道了哥万福道:“奴家还有一事,姐妹们都让奴家给公子带话。说是请公子和同伴们,一定要再去玲珑阁。好几位姑娘都想着他们呢!”

桑奴说罢也不多留,看了诗语一眼,行礼告辞。孟觉晓拱手道:“不送!”

诗语等桑奴消失在门口,这才上前盈盈一福道:“奴家给孟公子拜年了!祝您今科高中,连中三元。”

“多谢姑娘吉言!”孟觉晓客气了一句,诗语笑了笑从袖口里拿出一叠飞票来,捧着轻轻地往前一送道:“这是公子应得的,请收下。”

孟觉晓也不客气,伸手接过飞票,诗语突然双手抓住孟觉晓的手。双唇微微颤抖着低声道:“孟公子,宣城一别,为何竟同路人?奴家送去的信,公子可曾看到?”

孟觉晓感觉到诗语的手是冰凉的,还在微微的发抖。想使劲抽回来,却没有狠的下心,最后叹息一声道:“不是孟某无情,只是那风月之地,不是孟某所好。再者,姑娘正值妙龄,为何不为将来做打算?留着一个清白身子,日后跳出风尘,也好找个好归宿。”

诗语听他这话,晓得他知道那空白信的意思了。知道自己的心意,还能狠下心来拒绝,这让诗语的心头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奈。收拾一下心情,诗语笑了笑,抬手理了一下鬓发,微微道福:“奴家回去了,来这只是要公子知道,奴家日日扫榻以待!”

孟觉晓没有挽留,只是无声的看着她离开。出了门口上了轿子,诗语飞快的把一支手咬在嘴里,接着便是泪流满面。

孟觉晓叹息一声转身时,看见一干同伴除了范仲淹,其他人都躲站在大门后偷看。

“既然都听见了,我就不多说了。反正我是要准备会试,过年后哪都不去。你们想去玲珑阁,不要叫我。”

大年初一,孟觉晓收拾了一下出门了,先去周府拜年,然后到了孟家。周致玄的家里,或许只有过年了,才会有热闹的感觉。来了不少客人,周致玄正在待客,老汉周福领着孟觉晓进的后宅,说是周致玄正在正堂待客。回头忙完了再进来。

周夫人见了孟觉晓倒是很开心的,接受了拜年的祝福后,塞过来一个小红包。接着招手把女儿和儿子叫出来道:“都来见过师兄!”

可能是家教严格的缘故,周致玄的女儿悦儿在面对孟觉晓的时候,下巴差不多都顶在胸口上了。倒是周致玄的公子周凌风,叫了一声师兄后,便缠着孟觉晓不放了,非要孟觉晓陪他去放炮仗。

周夫人见状也不拦着,任由儿子缠着孟觉晓。孟觉晓被他拽进后院,陪着玩放炮仗。周凌峰不认生的态度,倒是让孟觉晓挺喜欢的。要说玩炮仗,谁小时候没玩过?孟觉晓是农村孩子,没有多少玩具可玩,都得自己动脑筋找乐子。比如放炮仗吧,那花样可就多了。

周凌峰放炮仗,都是炮仗放地上,拿香火点燃了掉头就跑。孟觉晓见他这个样子,小的是害怕的缘故。于是拿过炮仗来道:“我教你怎么才好玩。”

孟觉晓的花样多了,什么把炮仗放地上,盖上一片小瓦片。还有到荷花池边,点了炮仗往水里丢之类的,都是周凌峰没玩过的,一会的功夫周凌峰便跟着孟觉晓好的不得了了。

第三十一章会试前后

卷二江南之秀

第三十一章会试前后

周致玄在前堂接待的客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客人,而是德裕皇帝派来的贴身太监马三。

“告诉夫人,皇上招我进宫。让孟觉晓初八过来吃顿饭吧!”留下这句话,周致玄便匆匆出门。

周夫人得了消息到后院来寻,发现孟觉晓蹲在地上,教周凌峰用炮仗炸蚂蚁窝。周夫人倒是没想到,平时看着极其稳重的孟觉晓,居然陪一个孩子也能玩的这么开心。

周夫人哪里晓得,孟觉晓前世是独生子女,是计划生育国策的产物。对弟弟妹妹可稀罕了,穿越之后孟觉晓还是独生子,这不对周凌峰这个师弟,那就是当弟弟看的。哥哥陪弟弟玩,那有啥可说的?

“嘻嘻!”跟在周夫人身边的周悦忍不住笑了,见母亲看过来,连忙掩着嘴。周夫人见女儿的娇羞姿态,不禁心中一阵意动。上前来笑着招呼道:“孟公子。”

孟觉晓一听有人叫,回头见是周夫人,忙不迭的站起道:“师母好,叫我觉晓就行。”

被人打断了玩耍,周凌峰还挺不高兴。撅着嘴巴,结果周夫人脸色一沉,这孩子顿时老实了,乖乖的跟着姐姐周悦离开。

孟觉晓见状心中暗暗感慨,周先生的家教真的严格。跟着周夫人到了内堂,周夫人也不着急告诉他周致玄走了,而是先笑着问:“觉晓,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

孟觉晓连忙答道:“回师母,只有老母在堂!”

“哦?不曾娶妻么?”周夫人觉得有门了,追问一句,眼角一闪看见门帘动了动,不禁心里微微一笑。

“不曾,只是已经定下了一门亲事,恩科之后便成亲。”孟觉晓这么一说,周夫人的心便凉了。周夫人是书香门第的小户人家出身,对于女儿的未来,她倒不希望女儿嫁入什么豪门大户。大户人家是非多,女儿老实,嫁过去还指不定怎么被人欺负呢。孟觉晓的出现,给了周夫人希望,但是希望很快又破灭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就是随便问问。适才宫里来了人,请老爷进宫去了。老爷留下话,让你初八再来。”意兴阑珊的周夫人,保持着礼貌,端起了茶杯。孟觉晓连忙站起来告辞。

晚间周致玄才回来,周夫人伺候梳洗的时候。提起这个事情时颇为幽怨的说道:“唉,他怎么就定了亲呢?”周致玄对此笑着表示:“我十七岁的时候,你已经过门了。他过年都十八岁了,你说他定亲奇怪么?这么优秀的孩子,没人盯着都是怪事。”

大年初二,一早起来马元奎就张罗着去玲珑阁,还振振有词的说:“我还答应春香姑娘作词一首呢!”结果立刻遭到文魁的笑话道:“你是惦记春香姑娘的箫技吧?”

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冷雨,居然笑道:“二十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

孟觉晓听了不禁拍案道:“好湿!好湿!”众人哄笑!

最后孟觉晓借口留下看家,范仲淹表示要看书,两个人留守,其他人出去了。

范仲淹端来棋盘,找孟觉晓对弈,两人刚摆开战场,门口有人敲门。没想到的是,来的居然是金陵城的四大才子。领头的柳远进门便拱手笑道:“孟兄,我等来给你拜年了。恭贺孟兄今科得中三甲!”

这四位能上门来,孟觉晓倒是很意外。柳远恭贺之后,金陵四大才子中最年长的陈栋陈雨之笑着上前道:“所谓不打不成交,我自不量力与孟兄比拼一场,输的是心悦诚服。今日大家凑一块。商议了一番,都觉得应该来给孟兄拜年。没有孟兄,我等还是那井底之蛙,不知天外有天。”

不管这四人的真实来意如何,孟觉晓还是很客气的招呼,请他们到堂前看茶。有恩科这个话题,大家谈话的目标很容易形成统一。

“嘿嘿,未见孟兄之前,在下还想争一争会元、状元。”柳远说着一阵感慨,大有会元、状元非孟觉晓莫属的意思。

孟觉晓听了摇头笑道:“诗词不过是考试的其中一项,关键还是看文章。在下对于文章一道,尚有诸多不足,所以这会元也好,状元也罢,想都没想过。”

孟觉晓说的是实话,但是听在这金陵城四大才子的耳朵里,却有两种反应。前者如柳远和陈栋,觉得孟觉晓是谦虚了。后者如谢宏、王子文,便觉得是虚伪。不过有一点大家是认同的,那就是对孟觉晓在填词方面的才华的承认。

金陵四大才子,呆了一会便告辞了,还要四处去拜年。除了初八到周府去吃了一顿饭,孟觉晓再没有出门,每日在家勤读不已。开始的时候,马元奎等人还去了几次玲珑阁,回来见孟觉晓和范仲淹在苦读,都不好意思再出去玩了。

金陵城的繁华和喧闹,似乎不属于立志社的这些年轻人,除了去应天府书院和办理会试手续。其他时候大家都呆在家里读书,安静读书的生活一直延续到会试的前两日。这一日如往常一样早早起来,梳洗之后便准备开读。孟觉晓笑着对大家说:“后日便是会试,今日都不要读书了,放松放松,休息好了出战会试。”

六个人六个考箱,珠儿早就预备下了,摆成一行放在书房里。众人看看考箱上写好的名字,纷纷朝珠儿拱手致意道:“辛苦弟妹了!”

尽管经历过童生试和乡试的考验,立志社的这些人,照样一个一个的都显得有点心理发慌。所谓休息一天,便是凑在一起聊天。可是聊着聊着大家都有点走神,孟觉晓自己也是心不在焉的,总觉得有什么堵在心头。这或许就是考前的综合恐慌症吧。

“走,出去喝花酒!”这话从孟觉晓的口中出来,实在是让众人大跌眼镜,一个一个的都看着孟觉晓,还以为听错了。

“我觉得,现在大家最需要的,就是年轻姑娘温暖的胸膛。把脸深埋在其中,你们才能暂时忘记会试,好好休息。”孟觉晓接着解释,大家一想也是。于是精神头都上来了,商议着上哪去喝花酒。首选地方当然是玲珑阁,孟觉晓稍微犹豫了一下,没有表示异议。众人便一起出门杀奔玲珑阁,到了地方也就上午九点左右,玲珑阁的大门还没开呢。砰砰的敲门声,起来开门的小姑娘揉着眼睛不住的埋怨。

“这才啥时候就上门,还让不让人睡觉。”

结果看清楚来的是谁是,这小丫头掉过屁股就跑,边跑边喊:“小姐!小姐!孟公子来了。”

没一会头发都没盘,随意的扎了条带子的桑奴便出现了。看见众人顿时笑语如花道:“稀客!真是稀客!错了,是贵客!”

很快姑娘们都出来了,连拉带拽的,各自找上相熟的,娇声连连的一番莺歌燕舞之后,堂前就剩下孟觉晓和范仲淹这两位。其他人都被拽着去了姑娘们的房间里喝酒说话,孟觉晓见这个效率,不禁暗暗感慨男人真是离不开女人的温存。看看这帮家伙就知道了,在家里不读书休息都是无精打采的,一说出来喝花酒,一个个的劲头十足。

桑奴叫来两个年轻的姐妹,一左一右的把半推半就的范仲淹也给架走了,留下一个孟觉晓目瞪口呆时,桑奴这才掩着嘴笑道:“都说是真名士自风流,奴家看来此言有虚,用在孟公子身上就不准确。”

孟觉晓听了不禁笑道:“没有的事情,我又不是太监,哪有不喜欢风流快活的?只是会试在即,不敢懈怠。”

“那奴家就更奇怪了,后日便是会试,这几日平时经常来秦淮河的举人们都不见了影子,都是为了会试,孟公子怎么反其道而行之?”桑奴说着笑着上前,轻轻的挽着孟觉晓的手,迈步往后院绣楼上来。

孟觉晓不自觉的跟着往里走,口中笑道:“他们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我们则不同!”说着话,孟觉晓感觉到两团软绵绵的在手笔上来回的碾,低头一看桑奴穿的宽松,抹胸几乎没有什么遮挡作用,一道深沟历历在目。

“有什么不同?”不知不觉上了绣楼,桑奴一边问,一边招呼两个小丫头去准备酒菜。孟觉晓站在窗前看着秦淮河上的风景,苦笑道:“你是没看见这帮家伙,让他们休息,一个一个的无精打采的。我还以为是考前的压力太大,便说来玲珑阁坐画舫游河放松。结果怎么着?一个一个来的路上都成了飞毛腿,到了地方也不提游河了。都钻姑娘们的房间里去喝酒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们不是压力太大,而是压抑太久。”

孟觉晓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一帮子尝过女人滋味的大老爷们,闭门读书时间长了,哪有不憋的嗷嗷叫的?其实关键还是面临会试,都感觉到压力大。孟觉晓这么说,其实是开玩笑。

桑奴听了这话,不禁笑的花枝乱颤,胸前一阵上下乱抖,显示出一副好本钱。孟觉晓根据目测,按照现代人的尺寸,D罩杯是绰绰有余的。看着看着,孟觉晓突然呆住了,盯着桑奴的胸口一阵发呆。

桑奴虽说是风月场里沉浮多年的,被一个心里喜欢的那人盯着自傲的地方猛看,心里欢喜却也觉得一阵羞怯,毕竟不过是个女孩,岂有不羞之理。

不过很快桑奴就明白了一件事情,孟觉晓绝对不是为了那个才盯着看,而是另有心思才会这么发呆的。孟觉晓在想什么?

就在桑奴疑惑的时候,孟觉晓一拍脑门道:“我就是一头猪啊!这么好赚的钱都没想到!”桑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瞪着眼睛好奇的问道:“什么?一头猪?”

“比喻比喻!”孟觉晓嘿嘿一笑,指着桑奴的胸口道:“能不能看一看桑奴姑娘的内衣?”孟觉晓这是太专注了,一点都没有顾忌便问了出来。桑奴可不这么想,即便是风月场里的女人,被人这么来一下,也遭不住了。顿时脸红的跟烧熟的虾子似的,飞快的转过身去,一番窸窸窣窣的动作后,桑奴转身手里多了一团粉红的布团,往孟觉晓手里一塞道:“给你!”

这时候的桑奴,衣襟半开,露出大半个胸怀来。可惜孟觉晓心思不在上面,拿过桑奴的内衣一看便笑道:“桑奴姑娘,在下有个发财的点子,你想不想……。”

“奴家不想!”桑奴见他心不在焉的,心里多少有点恼火,低声打断孟觉晓的话。

孟觉晓一抬头道:“我还没什么点子,你怎么就不……。”孟觉晓的嘴巴闭上了,眼睛瞪圆了。面前一片白晃晃的,半开的衣襟遮蔽的半点紫红色成为了亮点,一双哀怨的眼睛,正水汪汪的看过去。

从八九岁开始,桑奴学的便是如何伺候男人,如何让男人快活。也就是说,这个年月的从业者,其专业性要远远才超出孟觉晓来的现代。

要想摆平一个宅男,难度对于桑奴而言,为零!

绣楼里的火盆中,炭火烧的正旺,噼里啪啦的乱响。绣帐之中红浪翻滚,孟觉晓翻身上马正要入港时,却被桑奴拦住道:“不要,奴家身子污了,孟公子在此的第一次,不能亏了您,我让小青来陪……唔……。”

桑奴一声长长的呻吟,口中断断续续的低语:“第一次见……再没让人碰……这身子。嘶……。”

……………………………………

春寒犹自料峭,却挡不住举人们的热情。天还是黑着,孟宅的里已经烛火通明。孟觉晓的办法看来不错,从玲珑阁回来后,昨夜早早大家都睡下了。看来立志社的几位睡的都不错,精神看起来都还可以。

六人汇聚在堂前,起的更早的珠儿,张罗着大家喝瘦肉粥。终于到了出发的时候,众人不约而同的朝孟觉晓看来。

“一直觉得,立志社缺点什么,就在刚才我想到了。我们缺一段社训!”孟觉晓这么一说,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纷纷问道:“社训?”

“对,社训!每一个加入立志社的人,都应该谨记的社训,我想让大家都记住这么四句话。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独立精神,自由思想!”孟觉晓郑重的说道,众人听了不由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句话完全抄袭清华大学的校训,只是抄袭的时候,孟觉晓感觉到一阵微微的心疼,因为他来的那个世界,这个校训的下半部分被阉割了!

“后两句,不妥吧?”范仲淹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质疑!

孟觉晓早有准备,笑道:“大家读的都是圣贤书,圣贤们的思想不也是在独立的精神自由的思想中诞生的么?不能跳出圣贤思想的桎梏,又怎么能弘扬和发展圣贤的思想呢?”总体来说,这个时代的思想还是比较自由的,孟觉晓的说法,大家觉得也能接受,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临出门前,孟觉晓笑着把手往前一伸,众人立刻围在一起,手叠着手。

“立志社!加油!”孟觉晓一声喊,众人齐声应和!

贡院之前人口攒动,却安静的如同没人一样,黎明前的黑暗中,灯笼把贡院前照成了白昼。三声炮响之后,沉重的贡院大门打开了,发出吱吱丫丫的声音。

接着是比乡试更为严格的搜查,十人一组靠墙站立。对此,孟觉晓已经麻木了。按图索骥找到属于自己的号舍,放下行李和考箱,开始简单的打扫卫生。秋闺过去的时间不长,号舍里的灰还不算皇上他**……太厚。

会试与乡试的形式和内容都是一样的,一样要考三场,每场三天。三场九天之后,高墙大院之内的这些举人们的人生起点将发生变化。

题目发下来之时天已经完全亮了,站在号舍门口,顺着两行号舍之间的走廊往远处看,每个号舍之前都站着一个监考人。前世的高考,比起乡试会试,就是小意思啊。

孟觉晓特意打了一盆水,先洗了个脸,才回到号舍里打开装题目的信封。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四书的第一道题目,就让孟觉晓产生了一丝想法。汉代大儒董仲舒在谈论防御匈奴的时候,说过“义动君子,利动贪人。”他认为,“如匈奴者,非仁义可以说也,独可说以厚利。”

孟觉晓从董仲舒的说匈奴,联想到了当今西北和北面的局势。很明显,这篇文章如果按部就班的按照本意来写,孟觉晓自觉写的未必如时这贡院内的大多数一生浸yin四书五经的读书人。那么,另辟蹊径的思路是什么呢?

孟觉晓不慌不忙的先把想法放下,选好五经的题目后,开始研墨。一边研墨一边思索着韩定中说的北地的形势,一边想着怎么才能把这个题目和韩定中说的内容,有机的结合起来。

但是很快孟觉晓又意识到,这样写的危险性。因为孟觉晓的思路已经跳出的原文的桎梏,延伸到从秦汉开始,中原文化和少数民族之间的长期对抗。历史在不断的重复一件事情,当中原文化崇尚武功,周边的少数民族无一不顺从的跪在中原天朝的脚下,比如之前的汉、唐。可是当中原内部出现问题的时候,这些少数民族立刻如同闻到血腥味道的饿狼,迫不及待涌入中原,用他们的铁蹄践踏蹂躏这片土地。

真实的历史上,那个经济、文化乃至科技都走在世界的顶端的北宋,就是在女真人野蛮的铁蹄下灭的国。是实力的问题么?孟觉晓可以大声的说:“不!绝不是实力的问题!”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时下的大唐,不是贞观和开元的那个大唐,它的形势与历史上的北宋可谓惊人的相似。

孟觉晓还想到了往后的历史,想到了后女真的剃头令,想到了鸦片战争的硝烟。谁说穿越者是幸福的,当你站在一个后来者的视线却有置身于当今这个时代的时候,首先从思想上就有一种危机感。一个人总是处在一种危机之中,能幸福么?

“做点什么吧?从现在开始,你可以的!”孟觉晓对着题目,默默的给自己加油鼓劲后,提笔在草稿上写下第一行字。“圣人有辩夷夏之说,此说何来?余以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朝循圣人之学,国朝以君子之道待四周,然契丹、党项两部,上起其君,下至其民,皆重利而轻义之徒也。……………………。”

孟觉晓在这第一篇文章上下了大心思,中心思想就是一个,“在这个时代里民族尊严是打出来的!”汉高祖刘邦首倡和亲,匈奴人照样该抢就抢,该少还少。汉武帝用刀剑,让匈奴人唱着:“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逃离家园!两晋,则正好反了过来。盛唐之际,大唐兵锋直指漠北,周边夷狄谁敢不从?待其内乱之际,契丹人不费吹灰之力,得了燕云十六州。

“以史为鉴,华夏天朝之尊严,非口舌言义而得之!君子羞于言私利,然不可不言国之利。子曰:富贵可求者,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

一篇结合了当前北方及西北局势,主张居安思危,针对当今军备松弛的问题,主张一个国家不能不重利,大唐朝现在到了该敲响警钟的时候的文章出炉。写完之后,孟觉晓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管结果如何,自己想要说的都说在文章之上了。虽然这么写冒着很大的风险,但是孟觉晓并没有后悔。

三场考完,离开考场的那个黄昏,天边有一片红云。

就是这样一片文章,在一位批卷的考官手里出现时,考官却给了四个字的评语:“离题万里!不知所云!”然后卷子上被无情的打上一个X,而不是取中的圆圈。

第三十二章相似的气质

卷二江南之秀

第三十二章相似的气质

两个主考不参与初步的阅卷。但是要走马观花的看一下那些打了X的“落卷”。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形式,要知道几千份的卷子,两个主考几乎都是扫一眼四书必考题,别的基本不看。即便是那些阅卷的考官,没人也要在短短的十几天里批阅两三百份卷子,所以基本上阅卷的重点,都是在第一天的四书题上。

龙清渠作为主考,形式自然是要走一下的。但就是这样的形式,一份卷子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因为这一份卷子的板书,实在是太漂亮的。严整的馆阁体,每个字都是一般大小,如同印刷品而不是手写的。

多了几分注意力,龙清渠仔细的看了个开头,便有丢开卷子的意思。可是仔细想了一想,又拿起卷子继续往下看。认真的看完之后,龙清渠长时间才沉默,拿起卷子站了起来,走到副主考蒙先豪的跟前,放下卷子道:“蒙大人看看这份卷子。老夫以为,阅卷的考官应该只是看了第一篇文章,便批了落卷。”

蒙先豪拿过卷子一看。便有一种熟悉感。这种文字风格和跳跃的思维,还有一些与众不同的观点,蒙先豪笑了。

“老大人好眼力,这么多落卷之中,一眼就看中了这么一份卷子,不使珠玉蒙尘!真乃是下官学习的楷模!”孟觉晓的卷子,蒙先豪当然要过,不但要过,还要给个好名次。所以,先拍一下龙清渠的马屁,然后接下来的话才好说。

所有阅卷的考官,都在一个大厅里阅卷!两位主考的位子单独的摆在大家的对面。蒙先豪说话的声音很大,立刻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蒙先豪是状元的出身,也是本朝以正直和学问著称,能在众人面前,得到他的高度平价,即便是龙清渠六十岁的人了,也不免扬扬得意一番。

“呵呵,老朽身为主考,自当竭力为朝廷选拔英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蒙大人过奖了!”龙清渠客气一番,昂着下巴不断的捋着胡须。

“晚辈可没有过奖啊,这份卷子的第一篇文章,初阅时被批为文不对题。可是到了老大人这里,以您渊博的学识,一眼就看出,本文非但没有离题。反而是一篇上好的佳作。虽有针砭时政之嫌,但却字字珠玉,道出了华夏千年来最大的隐忧,圣人其实在千年之前便已经指出。”蒙先豪又拍了一句,龙清渠更加得意了,连连称不敢。

“那么蒙大人以为,此卷取个第几好呢?”龙清渠也是学识渊博的学者,蒙先豪说的,他当然也看出来了。按照他的意思,取个贡士,这份卷子是足够的。

“老大人目光如炬,看出此卷的与众不同之处,晚辈以为,非会元不足以彰显老大人的慧眼。”蒙先豪笑眯眯的说着,龙清渠的手猛的抖了一下,一不小心拽下了两根胡子,疼的眼皮直眨。

“会元?容老夫再看看!”龙清渠把卷子拿了起来,仔细的又看了两遍。乡试之后,孟觉晓与众人的相处,获益最多的,便是作文。如今这几篇文章写的。文字圆润,立意够新。加上大量后世儒家高人的思想结晶的堆积,蒙先豪完全没有偏心的意思。单单是文章中那些对儒学深刻的理解,便够的上会元的分量了。

仔细的再看了两遍这些文章后,龙清渠微微颔首道:“如此,会元便是他了。”

考完三场,立志社一群人回到住所,开始了长达半个月的等待。这个时候大家是无心读书的,即便是范仲淹这个读书狂,也没有拿起书本的兴趣。

等待是压抑的,尤其是这种中了便是一步登天,步入金殿在皇帝面前考试,不中就得等待明年的残酷的考试。

在家里休息了一天之后,缓过劲来,大家在孟觉晓的住所呆着都觉得闷的慌,最后还是孟觉晓提议,喝花酒去!

一行人刚走到玲珑阁与慧香苑之间时,便听有人在喊:“孟公子!”

孟觉晓听了一回头,慧香苑门前的一顶小轿上下来婷婷袅袅的诗语,上来便是盈盈道福:“孟公子是来听诗语唱曲的么?”

孟觉晓很想说:“NO!”但是看见诗语满目期盼的样子,实在是狠不下这个心来,最后还是笑道:“会试结束,陪大家出来散散心。”本来孟觉晓还是打算婉转一点拒绝到慧香苑的,但是马元奎这家伙跳出来,笑嘻嘻的对诗语道:“诗语姑娘,久违了!”

“原来是马公子,一向可好!”诗语笑吟吟的回答,可谓千娇百媚,顿时把个马元奎看的傻了。要说这诗语张的确实漂亮。又是个清倌人,那哀怨的眼神不时的往孟觉晓身上溜达,看的众人个个心生怜惜之意,脚下就更迈不动步子了。

“既然在此巧遇便是缘分,不如大家进去听诗语姑娘唱一曲?……。”在孟觉晓不怀好意的目光中,文魁低下了头。

“诗语姑娘!唉,真是让人敬佩!”范仲淹叹息一声,率先迈步往慧香苑里走去。其他人一看都乐了,没想到这位仁兄走在了前面。怎么说么?范仲淹其实素有侠义之心!诗语的痴情和孟觉晓的拒人千里之外,让他有点看不下去了。

大家都进去了,孟觉晓也办法,只好跟着进去。在诗语哀怨的目光中,孟觉晓还是坚持坐船去游河。这一点,与这帮斯文败类在玲珑阁享受到的待遇,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身为第一任社魁,孟觉晓的决定还是很有效果的。

慧香苑的画舫很快便离开了岸边,一时间凤箫声动,画舫在早春的东风中,慢慢的沿着秦淮河行驶着。

叮叮咚咚的琵琶声响起,这是诗语的拿手好戏。过门之后,便是一首新曲《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不能不说,诗语唱的确实好,她的嗓子似乎天生就是用来诠释这一类词的。唱到“花自飘零水自流”时,那股子幽怨劲,配合上诗语那身段眼神,浓浓的味道弥漫在这早春的秦淮河上。所有人的眼神都看着孟觉晓,都不那么对劲。那意思都很明显,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唱罢曲子。众人叫好后,诗语放下琵琶走到孟觉晓身边笑道:“是孟公子的词写的好,不是奴家唱的好!让诸位公子抬爱了!”

孟觉晓不说话,只是轻轻的举起杯子,做了个手势,然后自干一杯后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船头。这一刻,孟觉晓觉着有点呆不下去了,诗语的目光实在是让人难以招架。有时候孟觉晓不禁在想,除了会抄袭几首词,我有什么好的?

独立船头的孟觉晓,就是想创造一个和诗语单独说话的机会。诗语果然跟了出来,怯生生的站在孟觉晓的身边,陪着他一起安静的看着两岸柳枝上的嫩绿。春天在悄悄的覆盖着秦淮河的两岸,东风拂面不寒,午后的阳光下,两道人影重叠在一起,出现一幅暧昧的图案。

“孟公子,考的好么?”诗语终于主动的开口问,沉默让她感到一种压抑,在这种压抑之下,诗语想挣扎但是又清楚的知道,自己肩上的使命。她很矛盾,个人情感与国家利益之间的取舍,实在是太艰难了。

那一夜,诗语做出那种决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把第一次献给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然后挥剑斩断情丝。诗语原本以为自己能做好,但是再次面对孟觉晓的时候,诗语心里明白一个事实,即便是那一夜得偿所愿,她还是无法抛开这一份情感。

“好不好,不是我说了算。得看考官的!”孟觉晓心里还真的没底,尤其是第一篇文章,与时下朝廷的政策思路大相径庭。但是孟觉晓并不后悔,如果什么都不做,反倒会后悔。

“我相信孟公子一定能考中!”诗语坚定不移的给出一个答案。孟觉晓笑了笑,没有说话,看着两岸的景致,两人又陷入沉默之中。

孟觉晓自身都搞不清楚与诗语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接触的越多反而越发的迷惑。对孟觉晓而言,诗语不过是一个风尘之中期盼着有一个好归宿的少女。但是偏偏孟觉晓有无法在诗语的身上发现一丁点的风尘气质,反而觉得诗语透着一种高贵气质,这种气质和李柔身上的那种气质非常的相似。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气质,导致了孟觉晓对诗语始终是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正如孟觉晓对待李柔也是这样!

放榜的这一天终于来临了,这一日,立志社的一群人,早早的都起来了,一个个的顶着熊猫眼大眼瞪小眼。昨夜都没睡好啊!

远远的鞭炮声传来时,大家的眼神都开始不对了,报喜的人开始出动了。

第三十三章秦淮河上的春风得意

卷二江南之秀

第三十三章秦淮河上的春风得意

热腾腾的瘦肉粥。淡定如范仲淹,听到鞭炮响的时候,差点都能吃到鼻子里去。其他人,可想而知了。

立志社这帮子人,一个一个跟屁股下面有刺似的,在院子里有一个没一个的转悠着,也不知道他们在转悠什么!孟觉晓倒是能安稳的坐着,但是内心同样是出于一种煎熬的状态。

“小六,有人过来没?”第一个沉不住气的是马元奎,走到门口时随口问了一句

“马老爷,我不一直在门口看着么?有人来还用看?听听那敲锣打鼓的声音吧!”庄小六笑着回了一句,马元奎嘿嘿讪笑两声,溜达回来。

平时最为跳跃的文魁,则在院子里的树下,仰面看着枝头,也不知道他都看见了啥。不过大家都没去关心这些就是。平时本来话就少的冷雨,这一次话更少了,一贯冰冷的脸,此刻倒是不冰冷了,却带着一点迷茫。

张健倒是没在院子里转悠,但是坐在椅子上却是屁股扭来扭去。跟文魁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总之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谈什么不重要。、

范仲淹倒是手里拿了一本书,但始终没打开过。无辜的书,在他的手里不断的变换着形状,真是悲惨。

一阵喧天的锣鼓声渐渐的近了,院子里转悠的,客厅里瞎扯的,还有强自镇定的孟觉晓,大家不约而同站着看向门口。

当确定敲锣打鼓的声音确实是往门口来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这屋子里有六个人,谁是第一个幸运儿?大家都希望是自己,这点私心不过分。

“捷报河南南阳县老爷冷讳雨,高中恩科会试第二百八十八名,金銮殿上面圣。”报子到了门口,一声宏亮的吆喝。

“唉!我就是冷雨!”跌跌撞撞的差点没摔倒,冷雨跑到门口,一张冷脸上,喜悦之情抑制不住的往外涌。殿试没有特殊情况不淘汰人,只是按照皇帝的意思来做排名,最次的三甲也是同进士出身。中了贡士,实际上就是等于中了进士。当然也有倒霉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接了喜报,拿出准备好的赏钱打发报子,回过头来发现大家的目光都看着他时,冷雨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同时,也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得意忘形了!”

“去你的!这时候不得意。什么时候得意?”孟觉晓呵呵一笑,众人连声附和。

“平时就数我学文差,我都能中,大家肯定也能!”冷雨笑着对众人道,其他人异口同声的回答:“承您吉言!”

话音刚落,又又锣鼓声想起,不会是门口又是一阵嘈杂,报子的大嗓门又喊:“捷报江南芜湖县老爷张讳建,高中恩科第二百六十三名,金銮殿上面圣。”

这一带住的人家不少,锣鼓声鞭炮声象征着有人高中了。孟觉晓租下的这个宅院,以前是一个北地客商的别院,那客商难得住几天,平时冷清的很的。但是在这一日,连续出现锣鼓喧天鞭炮乱响的场面,立刻成为了周围关注的焦点。

恩科一共取贡士二百九十八名,参加会试的举人有四千多,这个录取的比例是非常低的。所以说,要想从一个普通的读书人考到进士,需要经历的艰难可想而知。中了贡士,就意味着一个进士的出身。

一户平时冷冷清清宅院门口。接连响起了四次报子的大嗓门。时间已经是午后,立志社的六位举人们,除了范仲淹和孟觉晓,全都有幸高中贡士。其中名次最好的是文魁,第五十三名。

欢喜之后还是等待,只是接下来的等待只属于两个人。大家都知道,论学问,立志社里孟觉晓和范仲淹占了前两位,其他人都中了,他们两个现在还没消息,可想而知他们的心情。

“孟兄,要不我们下盘棋吧!”提出要求的是范仲淹,但是他说话的时候,嘴巴在微微的发抖。作为一名穿越者,孟觉晓有幸知道范仲淹的身世。年幼时随母改嫁,改名朱说,长大后一个巧合间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范仲淹因此离开养父的家庭,立刻重振范家门楣。

可以说,这屋子里的六位,范仲淹承受的压力其实是最大的。如果不是因为认识了孟觉晓,范仲淹每天还是过着那种早起煮一锅粥吃一天的生活。

孟觉晓心里也非常的不安,但是这个时候想的还是比较开的。本来他就是一个穿越者,对这个时代读书人所需的知识积累,就不如别人。考不中,回去再努力一年就是了。

这个时候孟觉晓朝范仲淹微微一笑,非常肯定的说:“范兄,你一定在前五名之内。”

“对啊,对啊!以两位的高才,前五名自当是探囊取物一般。”说这话的是张健。他对孟觉晓是格外的有信心。

“吃午饭吧,菜都热了三次了。”珠儿领着两个丫鬟出来,其实她也知道男人们的心里都在挣扎,但是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是默默的做好一切。

“再等等吧!”孟觉晓微微笑道:“没准等一会还不在家里吃呢。”这话说的语气非常的自信,仿佛已经高中了一般。其是孟觉晓是对范仲淹有信心!

锣鼓声终于如愿的再次响起,这一次大家再次看向门口的时候,庄小六耷拉着脑袋进来道:“不是来我们这的,前头一户人家就停下了。”

众人的心又沉了下去,之前中了的人,现在都在为剩下的两位担心。

前方的鞭炮声还没断,又是一阵锣鼓声想起,心又一次提了起来。门口的庄小六双手拍着屁股跑进来大叫:“来了来了,是奔着我们这来的。”

孟觉晓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道:“先别着急高兴,没准是往前面人家去的。”

话音刚落,报子的大嗓门老远就喊:“捷报苏州老爷范讳仲淹,高中恩科第二名,金銮殿上面圣。”

噗通,范仲淹居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冲着南边连着磕了九个头,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众人都不说话了。都被这份激动的场面打动了,默默的看着范仲淹做完这一切,孟觉晓笑着出来,打赏了报子。等孟觉晓笑着转身回头时,屋子里五个男人,并肩站在一起,目光充满了信任的看着他。

“我说,都这么看着我做啥?”孟觉晓不禁笑问,五人整齐的回答:“我等在见证今科会元的诞生。”

“这么有信心?”孟觉晓故作轻松,其实这个时候他心里比谁都沉重,不过经历了解元的事情后。承受能力比大家都强一点而已。

“有!”五人一起喊了起来,脸上又激动,也有期盼。就在这时,远处的锣鼓声又响了,第二名都出来了,这一次应该是会元了。

孟觉晓强忍着紧张,慢慢的转身回望,百米之外,一堆人敲锣打鼓的正在走过来。

“捷报江南宣城老爷孟讳觉晓,高中恩科第一名会元,金銮殿上领班面圣!”孟觉晓的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老天爷,下次拜托您,别这么玩人行不?我宁愿不要这个第一。”孟觉晓在心里呐喊着,双眼之中已经是噙满了泪水。

新科会元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似的,在全城的读书人中间传开了。很快有江南省的举子爆料,新科会元孟觉晓,之前是小三元连着解元的大四喜,现在有中了会元,这不就是连中五元了么?要命的是,这个孟觉晓,过了年也才十八岁。

这一下算是引起轰动了,不少人找上门来,想见一见这个牛人。千方百计打听到地方,找上门来大门却是紧闭的。人都去哪里了?

秦淮河上的春风这一天特别的温暖,六名高中贡士的立志社成员,都在玲珑阁的画舫上。今天大家出来的心情和以前大不一样了,第一次集体出来时是好奇,第二次集体出来是为了减压,第三次集体出来是为了消磨那等待的折磨。

这一次,秦淮河上的画舫里,洋溢的是青春的得意!金榜题名美人在侧,人生当此,尚有何求?满载着喜悦,画舫在*光流转的秦淮河上荡漾着!

孟觉晓现在是秦淮河上的名人了,往船头一站,每每对面有画舫过来。注定会出现船的一侧的窗户上挤满了脑袋,都是看江南词王连中五元的孟觉晓。

这种感觉确实很爽,孟觉晓也决定风骚一把,站在船头就不进去。其实,这种场面很多,差不多每条船上都这样,几个风流倜傥的读书人背手并肩而站。出现这样场面的,基本都是今科的贡士。

“会元公!奴家叫着紫秋,红袖招里等着您。”对面的船上突然有个大胆的姑娘,扯开嗓子这么一喊。顿时对面的船上莺莺燕燕的喊声都来了,姑娘们纷纷自报家门,求孟会元上门一聚。那意思很明白,来吧,免费!倒贴都成!

这一下孟觉晓在船头站不住了,溜回舱内,一干人等已经笑的是前呼后仰。舱里的姑娘们也没有嫉妒的意思,桑奴还笑道:“如今这秦淮河上的姑娘,没有不唱孟词的。谁要是哪天不唱孟词,还真不好意思唱。”

“孟兄如今算是名满天下了,想起来这一路走来,跟做梦似的。”张健感慨了一句,孟觉晓听了不禁点头道:“是啊,跟做梦似的。”

“再来个状元吧,孟兄!”范仲淹也凑了一句趣,孟觉晓听了不由笑着摇头道:“还是不要中这个状元了,心脏的承受能力不够。打昨天报喜的上门起,到现在我这腿脚还是软的,跟喝醉了似的,云里雾里的。”

“哈哈!”范仲淹放声大笑了两声道:“孟兄,这个到时候可由不得你了。”

“慧香苑的画舫!”不知道那个姑娘喊了一声,一下把大家的吸引力都拉过去了。所有人看着慢慢靠上来的船,不约而同的拿眼神朝孟觉晓看过来。

孟觉晓知道对面的船上有谁,慢慢的走到船头,对面的船头上,一身素白长裙的诗语,正独立船头。笑吟吟的看过来,见孟觉晓出来,便盈盈道福:“恭喜孟公子连中五元,诗语给您道喜了。”

孟觉晓拱手道:“多谢姑娘!”

诗语看起来心情不错,冲孟觉晓挥挥手道:“记得来听奴家唱曲。”两船交错而过,站在船头没动,诗语也一样站着,一直到双方都看不见对方。

“孟公子是不是后悔没拿彩?诗语姑娘可是个清倌人,对公子又如此痴情。”桑奴在边上笑嘻嘻的问,孟觉晓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也不后悔。我总觉得,她不应该属于这条秦淮河。”

一匹健马出现在河边的道路上,马上骑士看见画舫便勒马扬鞭喊:“船上可是孟觉晓孟会元?”

孟觉晓拱手道:“正是在下!”

“总算是找到了,在下乃是韩参将麾下,韩将军从北地归来,听说孟公子高中会元,正到处找您呢。”那骑士一嗓子喊,孟觉晓听的明白,忙不迭的吩咐停船等候。

“船停这等韩兄!”

骑士策马而去,留下一路烟尘,不多时远处又来了三匹健马,领先一位正是韩定中。

孟觉晓跳下船上了岸,韩定中翻身下马,看见孟觉晓便拱手道:“会元公写的好文章啊,在下仔细拜读过,

当真是振聋发聩之文。”

“韩兄过奖了,在下只是说了一点心理所想罢了。”孟觉晓谦虚一句,韩定中听了不禁笑道:“四千举子,除了孟兄,谁能从义利之争中想到了夷夏之争?谁能一语道破夷狄之本性?唯孟兄尔!华夏之尊严,民族之利益,在我铁骑踏过之处,而非在口舌之义也。国与国之间的真理,只在强弩之射程内!如此妙句,看的在下是热血沸腾啊!”

韩定中一番话,说的正是孟觉晓文中的一段。

同样这段话,此刻正在德裕皇帝的书房内被重复!

“国与国之间的真理,只在强弩之射程内!”重复这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德裕皇帝。陪在书房里的,正是两位主考,龙清渠和蒙先豪。

“两位爱卿,当真是朕的股肱,如此好文确实当的起会元之名。听说这卷子,被最初阅的考官打入了落卷?”德裕皇帝笑着问二人。

不等龙清渠说话,蒙先豪已经抢先站起道:“圣明不过皇上,说起来这份卷子,要不是龙大人慧眼,一眼便从落卷之中看中了此卷,我朝科举史上,便少了一个连中五元。”

好话这个东西,别人说更有说服力。蒙先豪抢先说了,龙清渠当然要投桃报李一番道:“老朽惭愧,深受圣恩,不过是尽了点本分,值不当蒙大人这番夸奖。倒是听说今科会元孟觉晓,乃是蒙大人在江南省教书时的学生?没有蒙大人这样的老师,如何能有教的出来孟觉晓这样的学生。”

德裕皇帝听了不由来了兴趣,笑着问道:“怎么?孟觉晓还在蒙爱卿的书院里读过书?这个倒是第一次听说。”

蒙先豪拱手道:“回圣上,说来惭愧。孟觉晓投入我书院前后不过数月之期,算起来在其老家宣城时,便已经是以文采出众闻名。童生试小三元,乡试又是解元,其时本官虽为主考,然却为其文章魅力所折服。仔细想来,蒙某能教给他的并不多。”

孟觉晓这个会元,最初德裕皇帝也怀疑过蒙先豪是不是做了手脚,后来得知是龙清渠从落卷里挑出来,并力主点为会元,德裕皇帝这才放心。现在听蒙先豪这么谦虚,心里更加觉得蒙先豪不是那种人。

三人正说着话呢,太监马三进来报:“内阁首辅茅大人携诸位内阁辅臣在外头候驾。”

德裕皇帝意犹未尽的对二人道:“今天就到这吧,朕还有事情与诸位辅臣商议。”

两人出来,遇见四位辅臣,和一个在内阁行走的周致玄。一共五个人,有三个都在六十岁以上,其中茅调元都六十八快七十了,按照规矩七十岁时茅调元就得自己请求下岗。可以说,周致玄是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一点都不过分。

龙清渠乃是清流领袖,清流之中半数都是亲齐王的,龙清渠本人虽然没有明确的态度,但对于楚王和茅调元,也是保持着足够的距离的。

两下里碰了面,各自拱手见礼散去。五人进了书房,见礼之后德裕皇帝便拿出一份奏折道:“湖北巡抚卓有余上奏,奏请朕早里储君,这个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你们说一说,该怎么办啊。”

德裕皇帝一脸的平静,大家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来。但是帝王之心乃天下最难测之心,湖北巡抚卓有余这个奏折上的时机和原因,值得推敲却不能乱表态。

这个事情大家都知道,折子毕竟是从内阁过了一遍才上来的。茅调元心里对这个事情的发生是最为恼火的,当初打算压下来。换以前,说压也就压了,但是现在周致玄在内阁里,虽然不管事情,但是人家有看奏折的权利,还是皇帝给的。封疆大吏的折子你也敢压下来,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欺君罔上的事情,你做的还少么?所以,这份折子还是出现在了皇帝的案上,昨天晚上送来的。没想到,这么快皇帝就把大家给请来,商议这个事情了。

身为两朝内阁辅臣,茅调元对于皇帝的心思掌握的还是很不错的。皇帝过了年才四十一岁,就有人提出要立储君了,更别说眼下皇帝最宠爱的雨妃怀了孩子。

大年三十那一夜,齐王府失火,雨妃也喊肚子疼,这两件事情发生后,居然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实在是让很多人想不通。

想不通的齐王,躲在王府里不出门,借口是养伤。惶惶不安的楚王,得知雨妃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亲手用鞭子活活抽死了一个犯了点小错误的侍女。

知道的越多,茅调元的心里就越沉重。他不是没有想过与楚王断了,但是他更知道,自从给楚王当老师,手把手的交楚王写字的那天起,他的前途和命运,便与楚王紧紧的连接在一起。

多年来,茅调元殚精竭虑的为楚王打算谋划,这一次湖北巡抚的卓有余的折子,却让茅调元的心寒到了顶点。

卓有余是户部侍郎出去的巡抚,楚王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他上这种折子,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么?这是在开路,只要皇帝稍微一松口,立刻回有很多人跟风,免得失去了拥立之臣的名分。

茅调元却清楚的认识到,这个时候提储君的问题,绝对不是好时机,甚至是一个大败笔。关键问题是,楚王这一次策动的行动,事先根本连商量都没跟他商量。所以,看见折子的时候茅调元非常之恼火。

所以,德裕皇帝刚把这个事情拿出来说,茅调元便站出来道:“臣奏请皇上,卓有余妄议天家之事,有负圣恩,当予严惩。”

这句话不啻于惊雷在上书房里炸响!卓有余是谁的人啊?茅调元又是什么人啊?谁不知道谁啊?就是在大家都想不到的地方,茅调元丢下了原子弹。

德裕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茅调元,好一会才笑道:“爱卿言重了,天家无小事,朝臣建议立储,也不是没有先例。”

尽管德裕皇帝一直在笑,但是这书房里的气氛从他拿出卓有余的奏折起,便已经定下了一个基调。茅调元可以说话,别人可不敢说什么。

“朕倒是觉得吧,卓有余的折子,不妨拿到朝上,请诸位大臣看看,回去后大家都写份折子上来,说说自己的想法。”

德裕皇帝刚说完这句,便立刻道:“就这样吧,朕乏了。”

茅调元望着皇帝的背影,张嘴欲说,却又慢慢的闭上了嘴巴。默默的站在边上的周致玄,这个时候突然感觉到茅调元的目光盯着自己看。

第三十四章荷包!又见荷包!

卷二江南之秀

第三十四章荷包!又见荷包!

茅调元的目光如同在问:“你出的主意吧?”周致玄坦然的迎了上去。等于告诉对方,天心难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一个人混到茅调元这个程度,跟运气有关,但是运气的作用已经不大了。德裕皇帝笑着提出把卓有余的奏折拿出去让朝臣们议论的时候,一件事情其实已经注定了。走出皇宫时的茅调元,心情异常的沉重!、

他面临这选择!

热情的韩定中非要请客,于是大家下了画舫,韩定中的手下还抢着付了画舫的租金。大家自然不肯平白无故的受人好处,不过孟觉晓一个眼神,众人都选择了沉默。有一点,大家都是认同的,孟觉晓结交的朋友,都是可交之友。

韩定中请客的地方很特别,并不是什么大馆子,而是一个堂子菜小院子。所谓堂子菜,有点现代人的土菜馆的意思。上来的都是家常菜,掌厨的是个面目清雅的年轻女子,模样身段上佳,对待韩定中的态度里也透着一股子的亲热。

席间还有几个唱曲的女子,岁数也都不大,唱功和嗓子却都是极好的。这些女孩子的身上。没有风尘味道,反倒是像大家闺秀,言行之间有板有眼的。

身为主人,韩定中端起酒杯敬了大家一圈,得知他韩家人的身份后,即便他现在的职务是个武将,却没有人敢小看他。大家只是奇怪,为何一个韩家子弟,跑去做了武将,而不是去做文官。

敬酒之后,孟觉晓开口问道:“韩兄这次回来,恐怕是有要事吧?”

韩定中默默的点点头道:“不错,确实有要事。”韩定中没有多说的意思,内容肯定是比较敏感。孟觉晓也没追问,一干年轻人在一块,可以聊的话题很多,大家倒是很快就相熟了。

喝的面红耳赤之后,孟觉晓笑着问韩定中道:“韩兄,问一句你听了未必高兴的话,韩家上下在朝为官者不少,为何你去做了武将?”

韩定中听了神秘的笑了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孟觉晓知道问的不对,连忙止住话题。韩定中笑道:“殿试不远了,孟兄连中五元的消息京城里尽人皆知,我看这一段时间你是不得安生了。”

孟觉晓也是连连苦笑道:“说的是啊,我还打算找个安静地方,安心的准备殿试呢。”

韩定中听了立刻笑道:“在下在城里倒是有个宅子,不如你们搬到那去吧。安静这一点上绝对保证。地方也够大。”

孟觉晓听了心动,扭头看看其他人,范仲淹淡淡的笑道:“何必麻烦?现在住的挺好的!”

对于范仲淹的意见,孟觉晓一贯的重视,心道还没殿试就住进韩家的宅院,这个影响确实不太好。于是对韩定中道:“谢谢韩兄,还是不用了。”

韩定中也没有勉强,大家喝酒聊天,傍晚时分才散伙。

孟觉晓他们回到家门口时,天已经黄昏了。西边日头在做最后地方挣扎,烧出一片红彤彤不断变幻形状的云彩。众人都被这景象感染了,站在秦淮河边的高处,看着这样的美景,想着美好的未来,熏熏之间豪情万丈。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孟觉晓低声念罢,耳边传来了范仲淹的声音:“大丈夫的一生,不求太长,却一定要如这夕阳一般绚烂过!”

这句话,让孟觉晓想起的是失败的庆历新政。

“各位,殿试之后。注定要走向一条相同的道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么?要给这个民族注入一点血性。中华民族勤劳善良,是全世界最能吃苦耐劳的民族。但就是这样一个民族,当血性退化后,命运便是被异族的铁蹄无情的践踏。当今国朝对内入不敷出,对外军备松弛,北地辽人扰边不断。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悲剧,孟觉晓绝对不会让它重演!”面对着夕阳,酒正在头的孟觉晓一阵热血澎湃,狼嚎一般的喊出这些话。

“说的好!”叫好声中,居然掺杂着一个陌生的女声。众人回头一看,一个宫装明眸皓齿的宫装少女,正站在大家身后的不远处。别人觉得陌生,孟觉晓倒是咦的一声道:“公……,你怎么来的?”

“我怎么就不能来呢?”李柔笑吟吟的上前来,对着一干人等道福道:“奴家给各位老爷问好了!”一干人等都拿一种原来如此的目光看着孟觉晓!

“呵呵!姑娘好!在下范仲淹,你们聊。”说着范仲淹第一转掉头就走,其他人自然纷纷告辞。回到院子里,五个人立刻搬来一把梯子,趴在墙头上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会元公,都找你一天了,最后没招了在这守株待兔,还好没有白白等你。”上来就是一钉耙,孟觉晓听着不禁笑道:“你要找一个人,恐怕不会太难吧?”

“知道就好,你看看你最近都干了些啥?除了喝花酒,还是喝花酒!”感情这段时间,孟觉晓的行动都是有人看着的。

“男人喝点花酒怎么了?即便是眠花宿柳也不丢人!”孟觉晓看着李柔娇俏的脸,也许有酒后的因素在内,说话也随意了许多。

李柔听了也没生气。只是叹息一声道:“那事情伤身子呢,你还是悠着点好。”

孟觉晓听着不禁目瞪口呆道:“你这腔调,跟我娘一样的。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什么你就这样说话?”

李柔翻了他一眼道:“我是不知道,但是奶奶知道。这些都是她跟我说的,让我以后嫁人了,得劝男人悠着点……。”可能是意识到说漏嘴了,李柔赶紧伸手捂着嘴巴,大眼睛瞪着孟觉晓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

“你奶奶……,皇太后真有个性!这都跟你说!”孟觉晓讪笑两声,打个哈哈。

“这个给你,我亲手做的。”李柔的脸上爬上了一朵红云,飞快的塞过来一样东西,立刻掉头就跑。孟觉晓反应不及,本能接了过来。等看清楚是个绣工拙劣的荷包后,顿时满头大汗的在后面喊:“喂,你等一下啊!”

可惜,李柔不给他机会,远远的摆摆手上了轿子,消失在夕阳下。

“我x!”孟觉晓低声来了一句网骂,对着这个荷包好一阵发愁。身后五位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围了上来,有人一把抢过荷包。

“哈哈!大家都看看吧。这是啥?”干这事的是马元奎,举着荷包啧啧的说道:“孟兄这个艳福,难怪对诗语姑娘不动心,原来是有这么一位相好的。”

孟觉晓瞪他一眼,伸手拿回荷包,一脸阴沉的往门里走。这荷包可不能乱收,当初收了双儿的荷包,后果摆在那里的。用句装逼的话说,哥收的不是荷包,是少女的心。

回到皇宫里的李柔,刚进自己的寝宫呢。立刻又太监来请,德裕皇帝召见。李柔急忙过来,见礼之后德裕皇帝笑着问:“今天又出去了?”

李柔当然知道自己现在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的,老实的点点头道:“一直在齐王哥哥家里陪着嫂子呢,天黑前去见了一个朋友!”

“见的是孟觉晓吧?”德裕皇帝猛的把脸板了起来,语气也变得严厉。

“是!”李柔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哀求的目光配合表情,立刻让德裕皇帝脸色柔和了三分。“胡闹!你是什么身份?出宫见一个男子,成何体统?上次在栖霞寺,没有追究你,这一次居然还送了他东西,说,送的什么?”

“我自己绣的一个荷包!”李柔说着脸都红了,低着头在那玩手绢,可怜的手绢在她手里遭了罪了,拧巴的没个完了。

德裕皇帝听到这里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道:“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开心么?”

李柔听了使劲的点点头,德裕皇帝这才哼了一声道:“回去休息吧!今天开始,一个月内不许出宫。”

李柔应了一声是,可怜巴巴的走了。等她走远后,德裕皇帝脸上不禁微微一笑道:“这丫头,倒是好眼力!”

半个月的时间过的很快,尤其是对于这些已经走上仕途道路的年轻人而言,更是快!

殿试的前一天,最忙的人莫过于鸿胪寺的人等,各种事情全部都是官员亲手亲为,宫里的人绝对不让插手。次日天蒙蒙亮的十分,一干贡士们已经齐聚宫门之前。

读书人这一辈子最后一次重要的考试即将开始,每个人的心里都在祈祷自己的文章,能够进入等到皇帝的赏识,殿试和会试不同,决定大家命运的不是考官,而是皇帝。其中,皇帝的个人喜好占了很大的比例。

也就是说,乡试和会试,靠真本事的时候多。过了这两道坎。大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都是凭着实力杀出来的。细细算一算,一个县的童生试都有几千人,府试又是几千人呢,院试……,这么一算下来,天底下能够最后坐在殿试的考场上的,哪个不是千军万马之中脱尘而出的高手?

第三十五章六首和六次

卷二江南之秀

第三十五章六首和六次

立志社的一群人还没到宫门前。迎面撞见一群熟人,不是别人,正是金陵城四大才子。会试结束的半个月内,孟觉晓没有一天是清闲的,不断的有人登门拜访。同乡、同年来了一大堆,但是真正记住的却没几个。来的不管是谁,孟觉晓都极力的人情接待。这些来访者也都自觉,认识一下后也没有多纠缠的。

“在下提前预祝孟兄高中状元!”柳远上前来拱手低声笑道,孟觉晓赶忙笑着回礼道:“今天在场的每一位,都有中状元的可能,在下也想,只是怕没那个运气。”

“圣上好词,殿试两场辰时开始,上午是文章,下午是诗词。要比填词,谁是孟兄的对手?”王子文在边上酸溜溜的来了这么一句,孟觉晓见状不由笑了笑,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感觉到孟觉晓的态度,柳远暗暗叹息一声,招呼几位告辞离开了。

“子文,你不该那么跟他说话。科考和平时填词不是一个概念。”柳远走的远了。低声有点不快的对身边的王子文说。

“柳兄,我就是见不得他那个样子。嘿嘿!今科状元花落谁家,还真不好说呢。”王子文一声嘿嘿的冷笑,不在说话。

“我记得你说过,立志社要想达到一个崇高的目标,就应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范仲淹在孟觉晓身边低声的问了这么一句,孟觉晓听了不禁微微一笑道:“不错,这话是我说的。但是我现在想说,对于这几位,我在乎的不是他们做什么,而是他们的出身。”

范仲淹不说话了,这四位的父母都在朝中为官,不是楚王的人,就是茅调元的人。有的人一生下来,立场就确定了。这个年代的人,不受家庭左右者,几乎为零。

沉重的楠木宫门终于打开了,咿呀的一声,一阵高墙内的阴风迎面吹来。人群中的孟觉晓不禁打了个哆嗦,默默的跟着人群在鸿胪寺的官员引导下,走了深宫的大门,走进了皇帝的家。

考试的地点意外的不是金銮殿,而是安排在讲武殿。走在晨色沐浴的皇宫内,深深的感受到一种庄严与奢华的结合,道路两边的宫女和太监,举着灯笼面目表情的站着,一点人味都没有似的像两排蜡像。

终于到了讲武殿。知道内情的人,都能指出这里是当年圣祖发布一道一道指令和决策的所在。就在这个大殿内,当年韩熙载制定了北守南进的策略。这里,是大唐朝用武力一统天下的大脑。德裕皇帝把殿试的地点放在这,有没有别的意思,对陌生的历史知道不多的孟觉晓没有想过。

只是在看见大殿上的“讲武”两个大字时,孟觉晓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大殿之内,满朝文武已经先站了两排!庄严肃穆的气氛中,一声尖锐的嗓音喊道:“圣上驾到!”

一身盛装的德裕皇帝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接下来的朝拜并不是三叩九跪,而是鞠躬。这一点,让孟觉晓痛恨了一下电视剧。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能站在这里的,最不济也能混个同进士出身,当到外头去当个县令。请不要小看县令,作为一县的最高首长,又是在这样一个资讯不发达的年代。对治下十万乃至几十万百姓而言,县令手里掌握着生杀大权。

当然,既然到了这里,更多的人都希望能有好成绩进翰林院。状元、榜眼、探花为一甲,又称三鼎甲。进士及第,当场就能分配工作。状元授翰林院编修一职,二甲称进士出身,三甲同进士出身。

状元,谁都想要!走到这一步,谁要说不想中状元,那就是虚伪。孟觉晓也想!

噗通!众人上前朝拜当今皇帝时,有人激动的遭不住,晕倒了。这种事情以前经常发生,所以里头早有准备,直接有人抬边上躺下,御医在边上立刻治疗。

德裕皇帝开始说话了,不过说的什么,孟觉晓一句都没听进去,其他人想必也没听进去。不是因为皇帝的声音不大,而是因为大家的脑子这个时候都不太用的上。

终于皇帝的讲话停止了,亲手拿剪刀剪开一个大信封,里头就是恩科殿试的考题。题目不多,作文一篇,农桑题数道,诗词各一首。

关键的关键,自然是那篇文章。礼部尚书接过题目的时候,孟觉晓总算是恢复了常态,听到题目为“民监赋”时,孟觉晓的脑子翁的一声。

一直到分好座位坐下时,孟觉晓还是有点茫然。为什么?

如果孟觉晓对历史不感兴趣,几年的图书馆管理员生涯没有去海量的阅读,如果孟觉晓没有一副好记性,一篇文章读过三五遍就能背下。没有之前的如果。此刻的孟觉晓应该能坦然的面对这样一道考题。

“民监”一词出自《尚书》中《周书》里的《酒诰》,其中说:“古人有言曰:‘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监的意思便是“鍳”,就是镜子,这句话的意思是,王公大人用不着把水当作镜子,而应该把民众作为自己的镜子。皇上要把民众当作镜子,当然是要顺从民意而行政。

出现这样一道考题,本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的关键是,这道题目,孟觉晓清楚的记得,此乃宋仁宗嘉佑二年丁酉科殿试的题目!之所以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一科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知道这句话的出处,这题目便不难做。孟觉晓之所以迷茫,是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难道说历史换汤不换药?穿越到没有北宋和檀渊之盟的朝代,范仲淹出现了,民监赋的考题也出现了。难道真是的历史事件,会被打乱的安插到这个时空中么?

仔细的搜刮了一番记忆后,孟觉晓松了一口气。范仲淹是宋太宗时期人物!距离仁宗年,还有相当的年数。

考题终于发到了手里,恢复过来的孟觉晓对着考题又开始发呆了。以民为鉴,这个题目不难做。问题是怎么做的才能出彩?决定谁是状元的权利,在皇帝的手里。出这么一道题目。把开场放在讲武殿,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说来也奇怪,这一路考来,每一次拿到考题时,孟觉晓总会产生一些感觉。这些感觉每一次都帮助孟觉晓站在了顶端,那么,这一次呢?

“圣者天佑,福泽兆民。”破题!孟觉晓最后的决定,以这八个字来破题!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孟觉晓的心情其实很复杂。单从本朝的历史来看,德裕皇帝执政期间。很多历史的积累问题开始出现。这些问题其实在立国之初就埋下了根子,只是一直没有引发。太平天子好当,其实又不好当。德裕皇帝二十岁继位,至今二十年,他的勤政去无法避免一些因为制度而注定要衍生出来的问题。土地兼并,官员贪腐,政府机构的沉重,社会矛盾尖锐引发的民变。西、北边境的外患。这些问题,都不是德裕皇帝想看见的,但是都出现了。

孟觉晓用这个开局,就是想一个命题立起来。什么命题呢?皇帝是这个国家的脑袋,官员就是五官和四肢。皇帝是圣明的,是要顺从民意的,出了问题不是大脑的错,是耳朵没听尽到听的责任,眼睛没有尽到看的责任。

总而言之,皇帝是圣明的,一些官员的不尽职,也无法阻挡本朝的太平盛世。这样一篇围绕着皇上圣明的主题而做出来的文章,实质内容并不多,绕着弯子拍皇帝马屁为皇帝开脱责任的话倒是不少。

这篇文章孟觉晓写的极其痛苦,但是却又感觉到自己这么写是对的。一千余字的文章,孟觉晓整整写了四个小时,在上午考试结束的前的一刻才交卷。等他交卷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一个现象,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交卷子的。

会元居然是最后一个交卷,这个实在是出乎太多人的预料,礼部监考的官员们,都拿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孟觉晓。

主考官礼部尚书元用,领着一帮考官们,把初步拟定的前十名的卷子,到皇帝的书房读给皇帝听,由皇帝来决定最后的名字。这是殿试的最后一道程序。

听完了所有的卷子后,德裕皇帝突然皱起眉头说:“怎么没有孟觉晓的卷子?”

卷子都是糊上名字的,从道理上来说,考官们也不知道哪张是谁的卷子。皇帝既然问起来这个,肯定是有人报告了皇帝。孟觉晓卷子内的一些内容。

“孟觉晓虽为会元,然殿试发挥欠佳,最后一个交的卷子。从内容上看,也显得大而不当华而不实。臣等……。”德裕皇帝一道目光冷冷的落在元用的那张老脸上,胡子都已经花白的元用,被这道目光看的两腿打颤。

“臣这就让人把他的卷子取来!”亡羊补牢,有没有效果就不好说了。

很快孟觉晓的卷子被放在的皇帝的书桌前,德裕皇帝看见第一句就笑道:“朕不过是借了太祖圣祖的光!”这么一篇马屁文章,放在前一科,哼哼!但是放在这次恩科,德裕皇帝看了龙颜大悦。

一切问题都出在卓有余的那份奏折拿到朝会上一说之后,有六成以上的官员回去之后写了上奏,请求皇帝早立储君,以安民心。这些奏折有的直接点名,让立楚王为储君,有的则是在暗示,楚王是最合适的储君。

这些奏折,此刻正堆在皇帝的书桌上,厚厚的好几摞。要命的是,礼部尚书也就是主考元用同志,也上了奏折。他在奏折里这么用了“居安思危”“未雨绸缪”,这些成语,同时建议立储君的问题,要遵守旧俗,这样才不会造成混乱。什么是旧俗?自然是立长!然后还举例子,什么春秋时的晋国,隋朝的隋炀帝等等。

这些折子把德裕皇帝看的肺都气炸了,我才四十岁,再过十年立储,有什么问题么?你们这是想立储君,还是想朕禅让?可以说,抛出卓有余的奏折之前,德裕皇帝只是想看看,朝野上下有多少人已经投向楚王的怀抱。结果是六成官员都上了奏折,抛开其中一半的人,算他们是墙头草吧,那也是三成的比例啊。

德裕皇帝需要论据来反驳这些人,孟觉晓这篇文章来的太及时了。“今太平盛世,上承天命,下顺民意。正吏治,治军备,周遭宵小,荡平不过翻手之间。我朝重现汉唐之威,由此‘民监’二字可预见!”这么长的一段话,没有点皇帝的名,却是在赤luo裸的拍皇帝的马屁,读到这一句的时候,德裕皇帝的心情大好,不由笑出声来了。

“不愧是会元啊!不愧是连中五元的才子!不愧是朕的江南词王孟三分!”德裕皇帝拍案而起,接下来还有什么争议?

………………………………

考完之后的孟觉晓,走出皇宫时显得有点恍惚。他已经忘记自己都写了些什么?但是破题的八个字,总是在脑海中盘旋。君主集权的时代,皇帝的能力和品行往往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命运。孟觉晓希望他是圣明的,这样的话那些恶心的拍马屁的话,会让他良心上的不安少一点。

皇宫之外,立志社的五个人都在那里等着孟觉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孟觉晓最后一个在考场上交卷。

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孟觉晓微微的一笑,长出一口气道:“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不等众人响应,孟觉晓用极其郑重的目光看着几位道:“但,这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今后,不管各位在哪个位置上,不要忘记了立志社的社训!不要忘记自己是读圣贤书长大的!”

“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独立精神,自由思想。”众人跟着一起低沉的念了起来,孟觉晓显得多少有点无力的笑了一下,勉强的扯动着嘴角。要想做到这十六个字,何其难也!

沿着繁华的京城的街道,黄昏的暮色下,六个人慢慢的往回走。

传胪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三百八十八名贡士,身着进士服,排成四列,站在金銮殿外!这是读书人享受人生最大幸福的时刻!为了这一刻,多少人终其一生!请看队列中,还有走路都发抖,胡子已经发白的进士吧。

孟觉晓个子算偏高的,排在后面一点。夹杂在人群中,跟着大家做着一样的动作。金銮殿!象征着这个国家权力巅峰的殿堂!这里,今后会有自己的位置么?孟觉晓不禁这么想!

皇帝出现在龙椅上,接受朝拜之后,太监马三喊了一嗓子“传胪开始。”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首辅大臣茅调元站到众人的面前,拿着红封面的本本念了一通,“皇恩浩荡”一类的话后,茅调元停下了话。一道温和的目光,朝所有新科进士们看过来,郑重其事的大声念道:“殿试一甲第一名,孟觉晓!”

听到这一句之后,孟觉晓整个人都是晕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直到身边有人轻轻的捅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更意外的是,走到孟觉晓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首辅茅调元。

“孟六首,请出列进殿面圣!”

孟觉晓反应过来,满脸涨的通红,跌跌撞撞的小跑到了前端,前方有太监伸手搀扶了一下才不致跌倒。跟着太监进了大殿,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搞的,双腿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噗通一下孟觉晓就朝着龙椅的方向跪倒了。孟觉晓本能的双手伏地,额头顶到地板上,对着地面大声喊:“孟觉晓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幕,让满殿的大臣都看傻了!跪拜这一套,现在可不流行!

孟觉晓不知道怎么搞的,浑身上下就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喊完之后,跪趴在地上久久不起。龙椅上的德裕皇帝好奇了,站起身来走下来,站在孟觉晓的面前笑着问:“孟爱卿?怎么了?”

这时候的孟觉晓可谓泪流满面,恨不能在地上找到一条缝钻进去。丢人啊!太丢人了!刚才趴地上之后,孟觉晓缓过劲来了,知道自己这样太丢读书人的面子了。得想个办法挽回一下。

“臣!太激动了!”憋了一会,孟觉晓总算是起来了,开口却不知道说啥好,最后憋出这么一句话。

看见孟觉晓羞愤的眼泪,德裕皇帝还以为是激动的泪水,不禁为之感动。这么年轻的状元,见着皇帝在面前了,激动一点是可以理解滴。

“呵呵,好一个状元郎,去那边站班吧!”德裕皇帝居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伸手拍拍孟觉晓的肩膀,还抬手指了一下六品站班的位置。这真是跌碎了一地的眼镜啊!走下来就已经是无上圣眷了,还拍了肩膀!这么居家的动作,这是什么待遇?文武百官见过了多少次这种场面,也没见过这一幕啊!

连中六元就已经是狗屎运了!居然还能得到皇帝这么随意的动作的安抚!这是什么样的运气?这是天上掉馅饼都能砸到脑袋的运气!不!掉馅饼已经不足以表达诸位官员的心情了!只能说这小子,根本就是老天爷眼中的宠儿!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一甲第二名!范仲淹!”

“一甲第三名,柳远。”

传胪还在继续,孟觉晓低着头还在那里发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是状元了!”

一直到散朝,皇帝都走人了,众人围上前来恭贺的时候,孟觉晓才算是回过神来。在此之前,跟个木桩子也没啥区别。对此,众人都是理解的!大家的经历都差不多,别说是状元了,二甲进士有资格进殿站着谢恩的,基本上心情都差不多。只是我们的孟状元,表现的更为强烈而已,不过发生在一个年仅十八岁的青年身上,大家还是能理解的。更别说,眼前这一位创了本朝不少记录。

第一个记录,本朝最年轻的状元,第二个,本朝唯一的一个连中六元的幸运儿。

这两个记录,大家估计有生之年是看不到被打破的一天了!能说什么呢?只能说这个小青年,运气好的让人无可奈何。

对着一干围着贺喜人,孟觉晓不断的拱手,不断的重复着“侥幸!侥幸!”手都酸了,嘴唇都磨掉了一层皮。

“诸位,三甲还有正事,大家都散了吧!”最后还是内阁首辅茅调元过来,笑呵呵的对大家说,众人这才散开。

早就等在边上的宫女,领着一甲三人进了边上的房间里,孟觉晓跟着进了一个房间,还没回过神来呢。四个宫女围了上来,眼神都不太对,总之三下五除二,孟觉晓被扒的就剩一条裤衩。要命的是,孟觉晓对眼下时兴的四角裤没有爱,现在穿的是自己设计,珠儿缝制的“真省钱”牌三角裤。

关于这个真省钱的三角裤,还有一个故事。当初孟觉晓拿着画好的图案给珠儿时,珠儿看了笑着问:“真省钱,咱家不至于吧?”结果孟觉晓很骚包的回答:“不懂了吧?这样的裤子不但省钱,穿着还舒服。玩意科举不力,以后就开一家服装厂,专门生产真省钱牌的男女内衣。保证发大财!”

宫女们看见这么变态的状元公,都没能忍住,纷纷笑起来。内裤见的多了,这么省钱的内裤还真头一回见过。

还好这些宫女知道厉害,笑了一会就停下了。开始给孟觉晓换衣服。坚持每天锻炼的孟觉晓,现在的身躯已经不是以前那种风一吹就能摔倒的,看上去虽然谈不上太健壮,但是肌肉和线条匀称,没有丝毫的赘肉。一干宫女的眼神看着都不对了!

换好衣服后,孟觉晓什么都没记住!就记住一个数字,六次!小**让那些宫女们,装着无意的样子,隔着三角裤碰了六次!

第三十六章最狼狈的状元郎

卷二江南之秀

第三十六章最狼狈的状元郎

换好一身新郎官似的的衣服。出来拜见首先拜见了四位内阁的BOSS,日后要跟他们混的,这个也是程序之一。在内阁的办公室里,孟觉晓看见了周致玄

,虽然他还不是正是的内阁成员,但也是迟早的事情。

孟觉晓远远的送来一道尊敬的目光,准备上前时周致玄微微的摇摇头,然后嘴巴轻轻的努了努,孟觉晓知道他的意思,赶紧朝茅调元的面前走来。

“下官拜见茅相!”孟觉晓第一个上前拜见,对此茅调元的目光微微凝滞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一个忠厚长者的笑脸,激励了两句,祝贺了两句。

接着范仲淹上前去,学着孟觉晓来了一趟,茅调元这一次的表情变化比较明显了。脸上没了笑容,淡淡的点头表示一下,祝贺了一句了事。

轮到柳远的时候,差别出现了。柳远上前说拜见时说的是:“晚生拜见恩相!”

这一次,茅调元的脸上笑的都是褶子,亲热的又是拉手。又是拍肩膀的,很是激励了柳远一番。孟觉晓实在是搞不清楚其中的差别的原因,出来之后由礼部的人引导到应天府前,给弄上一批大马上,前面有人开道,后面有人举两块牌子。两块牌子上书“状元及第”“连中六元”

几年是恩科,三甲都出奇的年轻,加上连中六元的消息一传开,游街的队伍过处,道路两边的百姓都发疯似地围观。

三月的桃花瓣下雨一般的从两边的楼上往下撒,游行队伍从应天府门前出发,绕城一周。队伍出现在秦淮河畔的时候,最壮观的一幕出现了。道路两旁,全是换上一身新装的女孩,人人手持鲜花挥舞着。

“孟六首”“孟公子”“孟三分”尖叫声此起彼伏,激动的女孩们纷纷往跟前涌来,一家伙把游街的队伍冲了个稀里哗啦。不能说应天府的这些人没有用,连个秩序都维持不好。这往前涌的,都是一些花季少女,衙役们手里的鞭子铁尺,那还真下不去手。

这一下算是乱了套了,本朝立国以来,第一次出现三甲游街时,让秦淮河上的女孩们非礼了一个够。运气的是他们都骑着马,只是让这些女孩子们揩油而已,身上的一些小物件也被抢了个干净,杯具的状元同志。连一双鞋都没保住。

眼看着遭不住了,衙役们也慌了,一顿吆喝,鞭子甩的啪啪响,虽然没真抽,倒也把女孩们都吓住了。接下来的游街,状元公留给大家印象最深的,居然是只光脚。忘记说一句,后来袜子也没保住。

那些抢到东西的女孩,自然是满心欢喜,没抢到的只能愤愤不已,怨自己手慢。

回到应天府时,已经是午后,肚子饿的咕咕叫,正盘算喝酒庆祝的时候,来了一个太监。

“孟觉晓听旨,圣上口谕,着孟觉晓立刻进宫面圣!”

光着脚的孟觉晓翻身下马,光着脚丫子接的圣旨。看见这一幕,周围的人都善意的笑了。传旨的马三见了这样也笑了,回头招呼一声。立刻又小太监奉上鞋袜。感情,孟觉晓被秦淮姑娘们的热情洗劫了一遍的事情,皇上都知道了。

穿好鞋袜,顾不上头上的帽子是歪的,跟着马三进了宫门。在等马三禀报的时候,有人在边上招手低声喊:“喂,孟觉晓!”

孟觉晓顺着声音看过来,原来是李柔。连忙上前称:“拜见公主!”

“别叫我公主,叫我名字吧!”李柔也挺兴奋的,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孟觉晓,还伸手帮着把帽子扶正了,这才道:“真帅!你是我见过最帅的状元郎!”

孟觉晓苦笑道:“非也非也!你是没看见在秦淮河边上,在下乃是最狼狈的状元郎!”

李柔听了笑的前呼后仰的,低声道:“你能怪得谁去?秦淮河上,如今哪个姑娘不盼着你孟六首去*宵一度?”说着说着,李柔突然脸上不笑了,低声又道:“我警告你啊,回去不许去花!”

这话你说合适么?孟觉晓很想反问一句,不过这时候马三出来了,看见两人在拐角处,也不过来,只是站在门口笑着往这边看。

李柔冲马三笑了笑,蹑手蹑脚的跑路了,临走还不忘记挥舞白嫩的小拳头道:“记住哦?不许去花!”这一句让马三听的更清楚了,这死太监也跟着在边上笑,对孟觉晓的态度也透着一股亲热。

“状元郎,孟六首,皇上等急了!”

孟觉晓倒是想塞一张大额飞票过去的,这不是之前的衣服都给扒了么?“辛苦公公了。日后一定重谢!”

“不敢当!赶紧进去吧!”

跟着马三进了御书房,板着个脸的德裕皇帝见他进来,哼了一声,低头继续看奏折。孟觉晓哪晓得皇帝这唱的是哪一出啊?乖乖的站在边上等着。

等了一会孟觉晓有点遭不住了,为啥啊?饿啊!早起喝粥就没啥胃口,一小碗还是硬压下去的。天没亮就在宫外等着接见,到现在是滴水未进,不饿那是机器人。

饿的前心贴后背,眼冒金星的时候,德裕皇帝总算是放下手里的奏折,拿起一份卷子走到孟觉晓的跟前,轻轻的往他身上一砸。

“看看你自己写的都是些啥?满篇阿谀之词,没有一句实在的。朕再能耐,能和太祖圣祖比么?”孟觉晓被说的一头雾水,心道这怎么话说的?小心的偷看德裕皇帝的表情,眼角透着笑容呢。

放心了。孟觉晓立刻郑重的大声道:“回皇上,臣写的都是心理话。”

“哦?你倒是给个说法!不能自圆其说,朕饶不了你。”德裕皇帝脸色又是一沉,孟觉晓心说我这真是什么命啊!为了个六首,搞不好要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给饿死的状元。

“回陛下!臣以为,打江山易坐江山难!做一个太平天子,更难!”孟觉晓这么一说,德裕皇帝顿生知己之感。心说感情这小子不是一门心思拍马屁,还有为朕抱不平的意思?

“好一张利嘴,你说仔细一点。”德裕皇帝的脸上有了微笑,孟觉晓见状心里大定,想接着说吧实在是饿的头昏眼花的,干脆鼓足勇气道:“皇上不差饿兵,臣早起到现在,过去三四个时辰了。臣冒死!恳请皇上赐臣一碗肉丝面!”

冒死求一碗肉丝面?这是德裕皇帝登基以来,听到的最特别的一个请求。当即把德裕皇帝给乐的哈哈大笑起来,右手不停的锤着桌子。很久以来,皇帝都没这么高兴过了。马三在边上看的清楚。连忙笑着低声道:“皇上,孟六首刚才跟奴才进来的时候,两腿走路都打着飘呢。”

心情大好的德裕皇帝,笑着对孟觉晓骂道:“瞧你这点出息,朕也没吃呢,一起吃吧。”

太监们很快摆好桌子,慢慢一桌子的菜,看的孟觉晓眼睛都花了。德裕皇帝算是节俭的,这一桌子至少也是三十个菜。孟觉晓骨子里是个现代人,他没那么多讲究,等德裕皇帝拿起筷子说一句:“动筷子吧!”

接下来看见的一幕,让德裕皇帝看的呆了整整一分钟。斯斯文文的孟六首,吃饭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客气,实在是饿伤了,皇宫里的碗又小,准备的饭就是那么几碗。孟觉晓几乎是两口一碗饭,连菜都不用吃几口的,五碗饭就下去了。

边上伺候的小太监,在孟觉晓第六次把碗递给他,说一句:“再来一碗!”时,小太监傻了,本能的说道:“没了!”

“没了?”孟觉晓自言自语一声道:“那算了,我多次点菜!”

风卷残云一般,孟觉晓面前的三四个盘子里的菜被扫荡的干干净净。德裕皇帝以前不是没让大臣一道吃饭,可是那些大臣们,地位都是朝中的重臣了,吃饭的时候那个小心。顶了天了,一小碗饭下去,停下筷子死活不肯动筷子了。按照这个逻辑,太监预备了的饭绰绰有余啊。

德裕皇帝看了一会,胃口似乎也好了,平时都是吃一碗的,今天吃了一碗之后,难得又想叫一碗。结果饭都叫孟觉晓给吃了,德裕皇帝想着不禁乐了。呵呵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看着孟觉晓吃。

御厨做的菜,味道确实没说的!孟觉晓吃的很嗨。吃饱了拍拍肚皮,打个饱嗝的时候,总算是意识到自己在跟谁吃饭了。MLGBD,哥的胆子也太肥了点吧?孟觉晓回过神来,心里恨不能抽自己一个大耳光子。

看见德裕皇帝笑着看过来时,孟觉晓连忙跪下道:“臣君前失仪!请皇上降罪!”

“荒唐,吃个饭有什么失仪不失仪的?起来吧,别搅了朕的好心情。”

孟觉晓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时德裕皇帝已经回到书桌前,太监撤了膳后,德裕皇帝正色道:“吃饱了吧?有力气说话了吧?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朕定你一个藐视太祖圣祖的罪过。”

第三十七冒死拒婚

卷二江南之秀

第三十七冒死拒婚

刚才吃饭会,孟觉晓是真的饿了。同时也是在琢磨怎么给圆了过去,所以才看着吃的那么投入。现在基本上思路都想好了,德裕皇帝的问话,回答起来也能不慌不忙的。

“陛下,纵观历史,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朝之前,天下久经战乱,旧一代的秩序被打乱,百姓苦于战乱而求安。太祖圣祖固然乃天纵英才,不然不可能打下这江山。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一个朝代的新立,也是一个利益重新分配的过程。在足够的利益面前,朝廷内部的各种潜在的矛盾自然被掩盖。同理,百姓在长期的战乱后,得到了安定,太祖圣祖沿唐旧例,百姓分得土地后日子有了奔头,民心是安定的。天下初定之时,朝廷手握一支百战之师。四周戎狄不敢来犯。

内安而外靖,造就了我朝八十年的太平盛世。”

说到这里,孟觉晓停下了,一双眼睛无辜的看着德裕皇帝。那意思,你懂的!

德裕皇帝听到这里,哼了一声道:“你不敢说,朕替你说。八十年代的太平日子下来,如今这大唐朝,文荒武嬉。内有豪强兼并土地,致使民乱不断,外有夷狄扰边。你想说这些是吧?”

孟觉晓低着头小声道:“陛下圣明!臣见识不多,一些事情不知道怎么说。”

德裕皇帝突然一阵意兴阑珊的挥挥手道:“不说这个了,今天叫你来,想问问你可曾娶妻?”孟觉晓听他转移话题,心里还挺高兴的。

“臣不曾娶妻,不过已经定下一门亲事,定下了日子,恩科之后成亲。”

话音刚落,一个东西朝孟觉晓的脸上飞了过来,孟觉晓躲的快,啪的一声后,看清楚皇帝砸过来的是个砚台。

“陛下,您这是?”孟觉晓晕了,看着一脸铁青的德裕皇帝不知该说啥好。

“你既已定亲,为何收下柔儿的荷包?”德裕皇帝阴森森的看过来,冷冷的问。只要一句话不对,就能拍桌子叫人进来拿下孟觉晓。

“皇帝。臣冤枉啊!那一日公主突然来访,临行前塞给臣的。臣一直想跟公主说这个事情,可不是没机会么?臣以祖宗发誓,对公主绝无非分之想!我们之间是清白的,我……。”孟觉晓赶紧解释,原来根子在这上头,要为了这个事情丢了脑袋,那才叫冤枉呢。

德裕皇帝看着孟觉晓不说话,脸色一直保持着阴冷。孟觉晓最初想到这里是皇宫,心里就有点发憷。解释了一下,发现德裕皇帝那表情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干脆也不说了。

德裕皇帝也奇怪,但凡一般的人到了这个时候,断然是没有还敢站着的,肯定要先跪下认错。可这家伙就是站着,还在那辩解。

“回去退了亲事!”德裕皇帝冷冷的丢下一句话,站起转身就往外走。孟觉晓站在那里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充满了双儿那张小脸蛋和那清纯的微笑。

“陛下!恕臣不能从命!”孟觉晓这时候正了正衣衫,朝德裕皇帝长揖一下,声音微微的发抖。

不是怕,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气!孟觉晓很生气。为什么生气他不明白,但是这一生气,宅男混不吝的性子发了。

德裕皇帝站住,回头微笑着看过来道:“你敢抗旨?信不信朕这就下令,让人把你拖出午门斩首!”

“别的事情,臣不敢!这个事情,刀架在脖子上,臣也还是这句话!”孟觉晓眉毛一横,瞪着眼睛迎上德裕皇帝的目光。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德裕皇帝这一生只有这么一次,与一个臣子私下如此目光对峙。德裕皇帝脸上的微笑消失了,换上一层寒霜,不屑的冷笑道:“来人!”

“在!”两个披着软甲的侍卫进来,德裕皇帝一指孟觉晓道:“拿下!”

两名侍卫麻利的把孟觉晓按住,孟觉晓也不反抗,任凭他们扭住自己。

“跪下!”侍卫喊一声,试图让孟觉晓低着头跪下时,发现这小子意外的反抗了。满脸张红的,死活不肯低头跪下。还真的没看出来,两个壮汉一起使劲,也都没能让孟觉晓低下头,最后一个侍卫抬脚在孟觉晓的膝窝里一点,吃疼之后孟觉晓才跪倒在地,但是却始终不肯低头,怒视着德裕皇帝。

德裕皇帝脸上的寒霜随着与孟觉晓愤怒的目光对视而渐渐的淡下去,慢慢的走到孟觉晓的跟前,蹲下后凑近了冷笑道:“抗旨,你就得死!遵旨,你就是驸马!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朕给你一刻钟考虑!”

“不用考虑了!我还是那句话!杀头可以,退婚不能!”孟觉晓回答的干脆,德裕皇帝听了不禁突然笑了。

“明知道要死,也不肯退婚?”

“孟觉晓自幼苦读圣贤书,岂能为了荣华富贵,做那等不信不义之徒?”孟觉晓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冷静下来了,刚才他的怒火,完全是一个现代人在习惯了平等条件下,被人无视的反应。冷静下来的孟觉晓明白,自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如果这时候答应退婚,对不起双儿是小,眼前这个男人真的能让人立刻把自己拖出去卡擦了。

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德裕皇帝听了不禁冷笑道:“你是知道本朝从不杀士大夫吧?那好,朕这就拟旨,废了你的功名,让你回去当百姓,子子孙孙不得入仕!”

说着话德裕皇帝回到书桌前,刷刷刷的写了起来,孟觉晓这一会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了。但是孟觉晓更清楚,要想活着走出去,就只能硬着头皮抗下去。所以,孟觉晓一脸的无畏。昂着下巴看着屋顶。

“怎么,你不是很能说么?怎么不替自己辩白了?”正在写字的德裕皇帝,突然停下冷笑着问。孟觉晓闻声道:“臣罪有应得!”

“呵呵!怎么又成了罪有应得了?”德裕皇帝直接把手里的笔放下了,抬手道:“松开他,站起来说话吧!”

孟觉晓站起,朝德裕皇帝躬身道:“臣不肯退婚,占一个‘义’字。抗旨是事实,亏了一个‘礼’字。因此,臣罪有应得!”

说罢孟觉晓也奇怪,自己怎么变的这么聪明,这种话都能想到的到说的出。

德裕皇帝沉默了。平静的看着孟觉晓不说话,好一会才叹息一声道:“你很好!但是又混蛋透顶!”孟觉晓沉默以待,平静的站着。

德裕皇帝看着他一阵心烦意乱的挥挥手道:“滚!朕不想看见你!”

“微臣告退!”孟觉晓如逢大赦一般,慢慢的退出书房。所谓伴君如伴虎,刚才那一会孟觉晓心里高度紧张,此刻春寒料峭之际,退出来时整个后背都是汗,风一吹凉飕飕的。

太监马三等在门口,孟觉晓出来时用一种奇特的目光打量着他。好一会才道:“跟着走吧!”说着马三一边在前面走,一边唉声叹息的摇头。

“孟觉晓,你给我站住!”刚走没一会,斜刺里有人喊了一嗓子。马三停下一看,一脸急切的李柔冲出来,立刻识趣的往边上走开。

“臣见过公主殿下!”孟觉晓在这自然要依着礼数来,尤其是在拒绝了婚事之后。

李柔没有发话,只是双眼含着泪水,慢慢的走到孟觉晓的跟前,低声道:“本公主连一个村姑都不如?”

孟觉晓还以为她会大发脾气,臭骂自己一通,然后让人把自己给揍一顿。这样的话,孟觉晓倒也问心无愧了。不曾想,李柔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可怜兮兮的低声问自己。

“非也!公主国色天香,世间罕见!双儿一介村姑,不及公主之万一。”孟觉晓恭敬的回答,李柔听了非但没笑,反而显得更加伤心的样子,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外涌,低声抽泣的着问:“那你为何不肯奉旨?为了那日给你送荷包,人家被父皇禁足一个月,不许出宫。好不容易把你给盼来了,你居然这样对待人家?”

看着李柔哭的梨花带雨一般,孟觉晓心里一阵微微的疼。可是让孟觉晓放弃双儿是不可能的,再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孟觉晓可不想自食其言。

“公主,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孟觉晓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铡美案》。

李柔没想到孟觉晓这个时候要讲故事。顿时愣住了,擦了擦眼泪道:“你说!”

“从前,有叫陈世美的举人,长的很帅气。他有个老婆叫秦香莲,漂亮且贤惠,膝下还有一子一女。……。”孟觉晓慢慢的说着,说道陈世美欺瞒天家,娶了公主之后。李柔的脸色微微变了,低声骂道:“不要脸。”

孟觉晓听的清楚,笑了笑继续讲故事,陈世美音信全无,妻、子、父、母苦苦等待儿子不归,三年之后,二老病故。秦香莲办理好后事,带着一双儿女踏上了寻夫之路。孟觉晓见李柔听到这里时,整个情绪彻底的平静了,双拳紧紧的握着,正在为秦香莲的命运担忧。

心道李柔别看在旌德县城的夜晚显得很无情,其实本质还是很善良的。她的举动,根子还是长期在宫中的生活养成的漠视生命的习惯。

故事继续,两人也从最初的站着说,演变成并肩坐在路边的石凳上。孟觉晓着重强调了一下秦香莲一路上的艰辛,母子三人,步行整整走了一年才走到京城。接下来的故事就让李柔震惊了,尤其是山神庙之夜,韩琦不忍心杀这母子三人,挥刀自刎的时候,李柔忍不住低声惊呼:“好汉子!”

孟觉晓的口才不错,这么一个流传了千年的故事,在他的口中演绎的栩栩如生。李柔听的非常投入,听到最后包青天出场时,李柔突然问:“包青天?这故事是哪朝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孟觉晓早想好了答案,笑道:“这是发生在南部儋州的一个真实的故事!”

李柔没有怀疑,继续关心故事的结果,听到包青天铡刀落下,负心汉一刀两断时,李柔忍不住低声叫道:“铡的好!”

这时候李柔才注意到,孟觉晓一直在微笑着看着她。李柔从故事中回来,不禁双眼又红了,低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想做陈世美!可是本朝也没有包青天啊!”

“公主!双儿的世界里,我是唯一的!而您的世界里,整个大唐朝有多少未婚俊杰等着你的召唤!我……。”孟觉晓还以为自己说的很有说服力,不曾想李柔突然怒道:“瞎说,人家心里只有你一个!别人,我才不要。”

没想到她这么坚决,孟觉晓不禁愣住了,想劝点啥吧,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还好李柔这个时候站了起来,瞪他一眼道:“你不要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放心回去吧,我不会找你麻烦的。”

孟觉晓长出一口气,连忙起身告辞走人。

这边李柔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孟觉晓消失,回头间差点撞上一个人,正欲怒骂,看清楚是德裕皇帝和雨妃,连忙行礼问好。

“就这么放他走了?”德裕皇帝脸色阴沉的问,李柔心里不禁为孟觉晓紧张起来,低声道:“父皇,他是个大丈夫!”

何谓大丈夫?富贵不能yin,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此之谓大丈夫!

李柔的话让德裕皇帝微微一笑道:“朕不会放过他的!”李柔听了脸上一急,德裕又道:“想做我的女婿,没那么简单,得有点真本事才行。”

离开皇宫,孟觉晓如同做了个梦似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但却又真实的发生了。当初哪里来的勇气呢?孟觉晓不知道,但是他更清楚,自己不后悔。尤其是想到圩埂上双儿那柔弱的身子在寒风中站着的场面,孟觉晓的心头就会不禁的一阵温暖。

前世里的老爹曾反对他跟师姐交往,说什么讨老婆不要看出身,要讨那种能过一辈子的。即便是你要饭也跟着!孟觉晓觉得老爹的话充满了哲理!

别人孟觉晓不敢说,双儿一定是老爹说的那种老婆。

回到住所,一干新科进士们都在,非但他们都在,玲珑阁里的一群相好的姑娘们也都来了。孟觉晓进门时候都喝的差不多了。看见孟觉晓回来,大家又是一阵热闹。孟觉晓也不客气,加入战团。孟觉晓喝了很多酒,大家都觉得他是因为高兴,只有孟觉晓自己明白,喝醉了可以暂时忘掉一些事情。

次日一早起来,新出炉的状元郎要去礼部备案报道,然后可以先领一个月假期处理家务事。这个规定还是很人性化的。六个人一起出门,半道上分道扬镳,孟觉晓和范仲淹直接进翰林院。其他四个殿试的成绩都一般,取了三甲同进士,到吏部去报备等分配。

众人在分手时,孟觉晓笑道:“各位,今天开始,大家都是朝廷的官员了。”众人停下,都看着孟觉晓,知道他有话要说。

“立志社,今后要靠大家去开枝散叶,我想说的是,希望大家今后不管到了哪里,别忘记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

到礼部拜见了一干长官,两位进士及第就算放假了。离开礼部孟觉晓奔着周家而来。周致玄散朝之后,没有留在内阁,而是早早回来等着孟觉晓。

书房内,孟觉晓恭恭敬敬的给周致玄磕头道:“学生拜谢恩师!”

周致玄看起来也颇为激动,等孟觉晓三个响头磕完,立刻上前抬手扶起道:“起来吧,昨**在茅相面前,不自称晚生而称下官,不称呼茅相为恩相时,为师便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家里的。”

孟觉晓知道他说的意思,其实昨天只要孟觉晓开口自称晚上,并且叫一声恩相,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但是孟觉晓没有,因为那样的话,就等于表示愿意拜在茅调元的门下。孟觉晓当然知道昨天是个机会,只要那么做了,就可以弥补之前与茅冲之间产生的矛盾。

孟觉晓更没想到,范仲淹也学着自己。难怪当时茅调元脸色难看,孟觉晓好歹也是蒙先豪的学生,跟周致玄关系密切。不肯拜在茅调元的门下,那也可以理解。范仲淹这家伙,明显很不上路。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孟觉晓郑重其事的回答后,周致玄笑意更浓了,不过很快又皱着眉头道:“你昨天拒绝了皇上给公主的提亲?”

孟觉晓点点头,周致玄感慨一声道:“做的对!今天陛下问起你的事情,为师照实回答了。看陛下的意思,很可能你不能留在翰林院了,还有那个范仲淹。那小伙子,也是个人才啊,他的文章我看了,比你强!”

周致玄说着不禁笑了起来,问孟觉晓道:“你怎么想到写那么一篇文章的?你怎么猜到皇上的心思?今天的内阁议事,皇上让人念了你的文章。然后拿出一份奏折来,丢给各位内阁辅臣看。御史大夫刘聪,上奏弹劾卓有余,说他罔论天家之事,其心不臣。”

周致玄这还是第一次跟孟觉晓说起内阁里的事情,立刻竖起耳朵听着。周致玄不禁笑道:“你说说,你当时怎么想的?”

孟觉晓不禁想起殿试时的场面,脑子里一番思索,最好照实道:“不知道,学生真的不知道。就是看殿试的地点放在了讲武殿,学生就觉得怪怪的。觉得就该那么写!”

周致玄一听就乐道:“就因为这个啊!呵呵!讲武殿是圣祖用兵定鼎天下的中枢,陛下是想看看,他在天下士子心目中的地位!陛下迟迟不立太子,首要的原因是陛下正值壮年,此事不着急。大唐江山要传千秋万代,大位继承人的选择自然是要慎重的。楚王等不及了,让手下的人上奏折请立太子,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孟觉晓听到这里,有点明白周致玄的意思了。不禁随口问:“茅调元是怎么说的?”

周致玄见他这个问题提的巧,不禁笑道:“孺子可教也!茅调元能够两朝首辅,其实与他楚王老师的身份关系不大。茅相虽然揽权,但他是想做一番事业的人。陛下登基后这二十年,大唐朝一切运转正常,与茅相的勤勉不无关系。也就是因为这一点,茅相的位置才能一直坐的稳。呵呵,回头说今天上午内阁议事,当时茅相就表示,将卓有余撤职查办。你猜猜,皇上是怎么说的?”

两个人有点一个教一个学的意思了,孟觉晓本来想摇头表示猜不出来的,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冒出一句话道:“学生以为,陛下应该不会严办卓有余,但是会把他从巡抚的位置上拿下来,放到一个清闲的衙门去。”

周致玄当时就傻了,看着孟觉晓好一会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孟觉晓微微一寻思道:“学生以为,一是楚王已成尾大不掉之势,二是陛下担心矛盾激化。三是陛下想让群臣知道,这个天下是他在做主。”

周致玄听了不禁笑道:“没想到啊,你居然能想到这么多。”

孟觉晓听了心说,史书看的多了,皇帝哪有喜欢任人摆布的?天下最无情的就是帝王家,作为皇帝,只要有人想挑战他的权威,绝对不会手软的。这话孟觉晓不能说出来,只能放在心里。

“学生就是瞎想!”

“不错!你能想到这些,为师很欣慰!”周致玄笑着说,招呼下人准备午饭,留孟觉晓吃了午饭才走。

回去后孟觉晓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中间范仲淹一脸冷笑的回来了。孟觉晓见状便问:“怎么了?”

范仲淹道:“刚才吏部来文,让我到西北绥德军中任六品参事。”

孟觉晓听了心中一惊,历史上的范仲淹,就是在西北起家的。没想到历史都变了,他还得要去西北。难道说,冥冥之中,一些事情是注定的么?

第三十八章外放

卷二江南之秀

第三十八章外放

次日一早,孟觉晓继续收拾行李的时候。皇帝身边的太监马三来了。于是孟觉晓放下东西,跟着进了宫。书房里德裕皇帝足足晾了孟觉晓一个多时辰,眼瞅着都快午饭了,这才放下手里的笔。

“陪朕吃饭吧!”德裕皇帝就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多一句也没说。孟觉晓也没客气,大口吃饭,专找没吃过的菜下筷子。

一顿饭吃完了,德裕皇帝让人撤了饭桌后,对马三道:“赐座!”

孟觉晓坐下,很自然的坐下。德裕皇帝拿起一份折子道:“看看这个!”

孟觉晓站起来接过马三转来的折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看了。奏折意外的是韩定中写的,不是那种正式的格式,而是密折,上面的火漆痕迹还在。这份奏折的内容,主要是汇报大名府河道进出货物的情况,根据奏折上的内容,每一年在大名府上岸的货物都在增加。

“看完了?”孟觉晓抬头的时候,德裕皇帝笑着问。孟觉晓点点头道:“皇上让臣看这个,臣不是很明白。”

“楚王执掌户部之前,每年河间府贸易司解回的税银,平均价值五百万贯。去年解回的税银。价值三百万贯。朕希望今年能够有所增加!”德裕皇帝慢慢的说,瞬间孟觉晓就明白了一件事情,皇帝这不是要发配自己,而是要自己表态。

孟觉晓沉默了,耐心的等着下面的话。果然德裕皇帝微微一笑道:“朕让你去河间府,任知府!敢去么?”

孟觉晓想了一下道:“陛下,河间府乃北地重镇,为何不派一名沉稳的官员去?而是让臣一个年轻人去?”

德裕皇帝微微沉吟道:“这个位置是你的老师周致玄推荐你去的。现在找你来,就是先问问你的意思。”

孟觉晓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德裕皇帝不是不想派别人去,而是值得他信任的人不多。还有,既然皇帝已经开了口,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只能闭着眼睛往里跳。想到这里,孟觉晓恭恭敬敬的站起来,跪倒在地道:“臣愿意去,但是有个条件。”

德裕皇帝的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淡淡的问:“你说!”

孟觉晓想了想道:“臣要兵权!”

德裕皇帝这时候想起了周致玄早晨说的话,“孟觉晓一定愿意去的,但是他会提出要兵权。”一点都没有说错!两个人像是商量好似的!但事实上,周致玄在回答完这个问题后,一直留在宫里办公。

孟觉晓和周致玄的关系,德裕皇帝是知道的。

“你去见周致玄吧,他会交代一切的。”德裕皇帝丢出这句话,挥手示意孟觉晓离开。出了书房。马三上前笑道:“状元公,随小的来吧。”

孟觉晓这一次袖口里有飞票了,不露痕迹的上前,一张飞票飘到地上。道:“公公的东西掉了。”马三见了地上的飞票,小心的四下看看,这才弯腰捡起,扫了一眼上面的数字,轻轻的往袖筒里一塞。

“一千贯!”好大的手笔!这是孟觉晓身上一半的资产!但是孟觉晓认为,这笔投资是值得的。尤其是看见马三的手微微的抖了抖后,孟觉晓更加确定了。

周致玄其实就在边上的一个偏殿里办公,他现在的职务虽然是吏部侍郎,但主要工作还是有点皇帝的秘书的性质。看见孟觉晓进来,周致玄放下了手里的笔。

“来了!”

“学生拜见恩师!”孟觉晓当着边上的人,也这么称呼时,周致玄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让你去河间府,没有抱怨为师吧?”周致玄笑着问,孟觉晓心里不清楚,但还是很恭敬的回答:“能为陛下分忧,是学生的本分。”

“你跟韩定中关系不错,他这次要到北大营中任职,领中路军下师将军一职。”

孟觉晓明白了。德裕皇帝在下一盘棋,而自己可能就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至于这枚棋子眼下的地位如何,孟觉晓自己还没搞清楚。

“邸报上说,河间府这两年不太平,所以我向皇上要兵权了。”

“你胆子不小啊,不过这才符合你的性格。”周致玄笑了笑,拿起一叠文件丢过来说:“慢慢看吧!这是监理司收集的材料,看完了你在说话!”

孟觉晓拿过那些文件开始看,都是从河北三大府真定府、河间府、大名府发回来的消息。这些消息,很明显不是正常渠道回来的。孟觉晓默默的看着,看的很快!一个时辰之后,这些材料都看完了。

放下最后份材料时,孟觉晓平静的抬头。在整个过程中,周致玄其实一直在观察孟觉晓的反应,意外的是他发现一个始终保持着平静的年轻人。

材料上的内容可以说是触目惊心,整个河间府在去年一年的时间内,辽人小规模的扰边多达上百次,去年要不是辽人的骚扰规模太大,达到了一万骑,实在是压不下去了,否则河间府还是会继续压下去。辽人的问题仅仅是一个方面,河间府与辽国交界,边界上盗匪纵横,其中有一只马贼队伍,人数过千。领头的是一个外号叫一阵风的。这支马贼最大的特点,专抢大队客商。北大营中路军多次发兵围剿都失败了。这股马贼来去如风,打了就跑,官兵连他们的屁股都摸不到。

如果说以上两样只是外患,那么内忧则更让人揪心。驻扎在河间府的北大营中路军。全军十万人,实际只有六万人,其中老弱病残者半数以上,真正能上阵的只有三万,还是长期缺乏操练缺少装备的士兵。少了的四万人上哪里去了呢?答案是吃空饷!军队为啥缺少装备呢?答案是每年领取的新装备,有人直接给卖了。卖家是谁?材料上没说。

抛开军队的问题,河间府自身的问题也很严重。河间府知府兼任着北地贸易司总办一职,现任知府司马刚上任后,主要做的就是捞钱。原本往辽境去的税卡只有两个,司马刚上任之后,税卡增加到了五个。也就是说,从河间府出发,一路上每个县就是一个税卡。按说税卡增加了,税收也应该增加,事实上不然。因为很多大型的商队,河间府是不收税的。因为这些商队,拿着楚王或者相府开出的关蝶,没人敢向他们收税。楚王就是用这种办法,把大批官员和功勋贵胄,绑在了他的战车上。

“看完了?”周致玄这回脸上没了笑容,形势的严峻,想必孟觉晓也笑不出来。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孟觉晓居然笑道:“看完了。”

“呵呵。没看出来你居然还能笑的出来。”周致玄很奇怪,其实孟觉晓能笑出来很正常,材料上的这些东西,以往看的史书上,边境那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经常会发生。没有这些事情,那才是怪事了。

“那还能怎么样?学生只是奇怪,我一个年仅十八岁官员,为何陛下会放心让我去?”这个问题,孟觉晓必须问。但是回答不回答,那就是周致玄的事情了。

“以后。你会知道的!”这就是周致玄的答案,这一刻孟觉晓突然有种感觉,自己就像围棋盘上的一枚弃子!或许,德裕皇帝派他去当这个知府,本来就没打算能起多少作用?

孟觉晓只好暗暗的叹息一声,努力的为自己的生存创造一个好一点的环境。

“老师,学生要求的兵权,陛下没有明确答应。”

周致玄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为什么明知道局势如此糟糕,孟觉晓居然没有丝毫的慌张?初生牛犊不畏虎么?这个道理明显说不过去,那么究竟是为什么?

周致玄很想问一句,但是孟觉晓是他推荐去的,这个问题他开不了口。

就在这时候,房间的门轻轻的咿呀一声开了,走进来的居然是德裕皇帝。看见师生二人,德裕皇帝颇显沉重的说道:“都看完了吧?”

师生二人连忙站起行礼,周致玄回答:“看完了。”

德裕皇帝看看孟觉晓道:“你跟朕要兵权,朕不能给你。但是朕准许你再提一个条件。”

孟觉晓久久的沉默,低着头一直没说话,德裕皇帝和周致玄也不打断他,让他低着头想问题。良久,孟觉晓终于抬头,小心翼翼的说:“臣请陛下给予裁撤不听调度的下属的权利,另外,如果需要,臣还想在地方上组织团练保护地方。”

这一次轮到德裕皇帝不说话了!消瘦的身躯在房间里不停的踱步,好一会才停住道:“可以!这两个权利朕给你,另外还给你一个权利!”说着德裕皇帝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递过来道:“拿去,只许你用三次!多一次,朕都要砍你的头。还有,今年北地贸易司的税,必须恢复到以前的水平,否则你回家去种田吧!”

这是一枚雕着麒麟的巴掌大的翠玉,背面刻着四个字“如朕亲临”。孟觉晓看罢之后,恭敬的跪下叩首道:“谢陛下!”

德裕皇帝直接转身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淡淡的说:“这是柔儿为你求的!要谢谢,就谢谢她吧。”

孟觉晓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德裕皇帝走了,慢慢的爬起来的孟觉晓站在原地发愣。周致玄微微一声叹息道:“相关的手续明天来我这领取,

你只有一个月的假期回家看看,然后直接上路去河间府上任吧。”

慢慢的走出了房间,孟觉晓被德裕皇帝最后丢出来的一句话,弄的心情有点烦躁。李柔为自己求来的玉佩,等于给了自己三个代表皇帝的机会。问题是李柔为什么这么死心眼,孟觉晓这一辈子,最怕就是欠下人情债!

心里有事,孟觉晓闷着头往外走,丝毫没注意到前面有人。前面的人也没想到孟觉晓直愣愣的过来,一个躲闪不及,孟觉晓低着的头,撞在一个香喷喷的身躯上。本能的伸手去推,结果摸到一片光滑的肌肤。

一抬头,孟觉晓看清楚面前站着的李柔,而自己的手这时候停留的位置,居然是李柔的脸。要命的是,李柔在笑,看起来挺开心的。

“跟我来!”李柔抓住孟觉晓的手就走,也不管他答应不答应。孟觉晓稀里糊涂的给拽着来到一个院子里,四周一个下人都没有。

“好了这里没别人,我跟你说点事情!”

“什么事?”孟觉晓突然觉得,自己无法面对李柔。事实上李柔从不欠自己任何东西,包括感情。

“河间府不太平,我求父皇,给你派了两个侍卫。二哥也答应给你两个人。我也知道,四个人是少了点,但是父皇只答应给两个,二哥想多给的,但是怕父皇知道了不高兴。”这个时候的李柔居然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好像只给孟觉晓弄到四个侍卫,是一种错误。

“公主如此关切!让孟觉晓情何以堪!”

李柔听了低着头,小手捏着孟觉晓的手还没松开,悠悠低声道:“这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只要你知道我心就好。”

“孟觉晓何以报答公主的深情?”孟觉晓倒是想把手收回来,但是怕这么做,会伤了李柔的心,只好由着她。还好李柔很快意识到这样是一个女孩子不该做的,飞快的松开孟觉晓的手,两颊红云停歇的李柔低声道:“你给我讲故事吧!你上次讲的故事真好听。”

听到这句话,孟觉晓心生一念道:“不如,我为你写一本书吧,只是写给你一个人看的。”

因为这句话,李柔的脸上绽放出异彩,顿时把满园的芬芳给比了下去。孟觉晓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伸手轻轻地挽住李柔的腰。李柔也不反抗,顺势往他身上一靠。两人就这么贴在了一起,在这个午后的深宫之中。

与双儿在一起时,孟觉晓敢于放肆。当不自觉的把李柔抱在怀里时,孟觉晓的脑门上出汗了。心说这胆子越来越肥了啊!在皇宫里吃公主的豆腐!

但是孟觉晓又不敢立刻推开李柔,只能是想偷偷的把手收回来,但是还没有行动呢,李柔的双手已经缠了上来,抱着他的腰,脸贴在胸口上地上道:“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就这样别动,你说你要写的那本书吧。”

就在孟觉晓头疼的时候,远远的屏风后头传来一阵咳嗽声,两个人顿时如同被惊动的兔子,嗖的一下分开了。

“谁?”李柔恼火的厉声问,屏风后头闪出马三的影子。

“公主殿下,状元公,皇上请状元公去一趟和戎殿。来了个辽国的使团,里头有人点名要见状元郎。”马三赶紧回答,李柔现在明显处于爆发的边缘。

皇帝的意思,李柔只好作罢,不舍的对孟觉晓道:“你去吧!”

孟觉晓跟着马三出来,口中笑道:“公公辛苦了。”

马三道:“可不敢这么说,在下就是这个命。再说了,伺候状元郎,是奴才的福分。”

孟觉晓立刻道:“马公公您可太客气了,日后可别再自称奴才了,这不是折杀晚辈么?”

“哎哟,还是状元郎知礼,拿我们这些人当人看。”

两人一路扯淡,很快到了地方。马三这才停下,引着孟觉晓进了和戎殿。顾名思义,这里是皇帝接见外国使团的地方,这个年代的中国,周围的国家全是所谓的夷狄。

“新科状元孟觉晓到!”马三喊了一嗓子,里头正在进行的外事活动停下了。

德裕皇帝这一次没有高高在上的坐着,而是坐在中间一张大椅子上。对面的椅子也不小,但是比起德裕皇帝的,那就不算什么了。

“臣见过陛下!”孟觉晓赶紧过来行礼,德裕皇帝笑着说:“来了,这位辽国来的使臣耶律彦,刚才提起要见你一面。”

德裕皇帝对面的椅子上站起一个年轻男子,孟觉晓看清楚他的脸时,立刻惊呆了。这个人,与诗语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只要给她换上女装,活脱脱又是一个诗语啊。

“状元公?在下的脸上有花么?”耶律彦没有不高兴,只是露出一丝疑惑问。他的声音,听着有点尖,说话的语气也有点让人觉得怪怪的。

“抱歉抱歉,在下只是没想到,贵使如此年轻。”孟觉晓赶紧解释。

耶律彦听着笑了起来,这一笑不打紧,看着更像诗语了。耶律彦道:“状元公不也才十八岁么?有志不在年高,这句话是你们汉人说的吧?”

“惭愧!”孟觉晓赶紧道了一声。

耶律彦言语之间占了上风,不禁得意的笑了笑,朝德裕皇帝拱手道:“外臣肯定陛下旨意,令状元郎当场填词一首,以贺两国之好。”

话音刚落,边上陪着的内阁首辅茅调元就插话道:“贵使此言不妥吧?这几年贵国边境部落,不断侵扰我朝边境,我吏部派员往上京照会边事,贵国太后迁延再三方予接见,假作不知边境之事。现在又派你这么一个黄口小儿出使,足见贵国没有丝毫诚意,两国交好只说从何说起?”

茅调元的厉害,通过这一句话以上国首辅的姿态展现出来。耶律彦被茅调元声色俱厉的抢白了一顿,也不生气,反而笑道:“首辅大人此言差矣,甘罗十二岁为秦相,在下比甘罗大吧?如何不能为使?如何成了没有诚意的象征?”

这人倒也言辞犀利,抓住茅调元话语中的漏洞,咬死了不放。茅调元刚才说的急切,忽略了言语中的漏洞,被他反驳回来,竟一时无语对答。

“贵使请了,既然阁下以有诚意自居,那么请解释一下,过去的一年之间,真定府三十八次,河间府二十六次,少则百人,多则万余人的过境抢掠,贵国打算如何处理?”孟觉晓心里虽然不喜欢茅调元,但是也不能让这个小子嚣张不是。

“没想到,状元郎居然记的如此清楚?不知道你这个数据,是怎么来的?我怎么没听说过?再者,在下不是带着和平的旨意来了么?”耶律彦被孟觉晓揪住了问题的关键,只好面对问题。

“贵使问的好,数据怎么来的?让我来告诉你,这些数据,是我华夏子民的哀号、是我华夏子民的血泪写就,你没听说过?我看是听说了也没当一回事吧?和平,不是用嘴巴来说的,是要看行动的!你让我作词为和平相贺,你也好意思开这个口?作词可以,你告诉我用什么来作词?用我华夏子民的鲜血么?”孟觉晓说着双目圆睁,怒视耶律彦,严厉的话,说的耶律彦无言以对。

“陛下,外臣奉太后之命南来,是来和谈,不是来听贵国的指责的。”耶律彦转移话题,朝德裕皇帝冷笑道。

孟觉晓转头朝德裕皇帝行礼道?:“陛下,臣以为辽使丝毫没有和谈的诚意!”

“在下如何没有诚意?”耶律彦转生冷笑着问孟觉晓。

“我说过,诚意是看行动的。要是有诚意,请先把我说的那些次率众扰边的领头者送交我国审判,然后才谈的上和谈。”孟觉晓冷冷的回了一句,耶律彦又一次被说的哑巴了。

这时候有人笑着说:“状元公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弄的这么僵?”

孟觉晓顺着声音看过来,这个人的一身红衣,整个屋子里只有两个人的衣服是红色的。毫无疑问,此人乃是楚王。

这是孟觉晓第一次遇见楚王,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长的看上去很帅,就是脸色苍白了一点。

“臣,见过王爷!”孟觉晓连忙行礼!

楚王李文笑了笑,抬手示意收到,转身对德裕皇帝道:“父皇,儿臣以为,辽使既然来了,不妨先谈一谈。”

楚王这一插嘴,孟觉晓的话说不下去了。刚才他站出来说话,本来就有点犯规矩的意思。

“那就谈吧,楚王负责此次谈判!”德裕皇帝丢下这么一句话,站起了身子。临行前,德裕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孟觉晓一眼。

第三十九章耍赖是女人的权利

卷二江南之秀

第三十九章耍赖是女人的权利

出皇宫的时候太阳快落山了。看见庄小六边上的一顶轿子,孟觉晓心里就是一阵来气。不知道搞的,别人做轿子,孟觉晓没意见,要是让自己做轿子,心里就憋闷。

“走回去吧!下次记得牵马来。”孟觉晓丢下一句话,背着手先走了。

“少爷,你等等我!”庄小六赶紧丢给轿夫一点钱,迈着大步追了上来。、

回到住所,立志社的一帮人都在。范仲淹看见孟觉晓回来,便上前拱手笑道:“社魁!”其他人都跟着拱手称:“社魁!”

孟觉晓想起范仲淹要被发配到西北的事情,上前笑道:“范兄,在下也跟你一样,要去河间府。不过在下的运气好一点,接任河间府的知府。”

每一个内阁成员,都是从翰林院里走出来的。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历朝历代,也极少有状元外放的例子!孟觉晓身为状元,还是六元,居然就这么被外放了。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大家都觉得孟觉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众人不难想到茅调元!这个黑锅,茅调元在孟觉晓被放出去后。不背都不行了。

范仲淹笑道:“孟兄,我不会忘记大家当初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对,我们都不会忘记!”其他人也跟着一起重复了这话。这一刻孟觉晓看着大家,知道今后的日子里,这六位都已经决定了,荣辱与共。

当晚孟觉晓做了一件事情,把赢来的两万贯彩金每人分了三千贯,自己留下五千贯。分钱的时候孟觉晓只说了一句:“让立志社的精神,在我们走过的地方生根发芽!”

每个人都是默默的接过了这笔钱,如同捧着千钧之重。

次日一早,立志社全体送范仲淹出城后,大家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孟觉晓去找周致玄拿了吏部办好的手续,想到周致玄还是吏部侍郎,孟觉晓觉得这个效率很正常。

来到大街上,骑着马往回走,行李都收拾好了,最迟明天就得动身。半道上突然一个茶楼里跳出文魁来,伸手拽住孟觉晓的马道:“孟兄来的正好!”

孟觉晓愣住了,翻身下马道:“搞什么名堂?”

文魁气急败坏的说:“孟兄你看!”说着一指茶楼的幌子处,但见原先的幌子变成了一面竖立的长条幅,上书一行大字“大辽国南京耶律彦,奉饶天下先。”

什么意思呢?就是耶律彦挂了个条幅出来,下围棋天下的高手,我都让先。

“宫里不是有棋待诏么?他怎么在这里摆场子?”孟觉晓自言自语的道,文魁听的清楚,急忙道:“昨夜,这个耶律彦在宫里。连着赢了三个棋待诏。今天到这个茶楼来,说围棋是华夏发明的,民间一定有高手隐藏什么的。我正好路过,不服气便去下了一盘。结果输了!输的很惨!”

孟觉晓明白了,这个家伙仗着棋力高,上门打脸来了。围棋不是你们发明的么?我现在来你们这里,看谁能赢了我去。

“这不是欺我华夏无人么?”孟觉晓听着一阵冷笑,迈步往茶楼上来。茶楼门口还站着两个辽人的侍卫,见他过来伸手阻拦道:“不是围棋高手不许进去!不然败了要被丢下楼的。”

孟觉晓看看文魁,这小子还算好,不是给丢下来的。

“输了要被丢下楼,赢了呢?”孟觉晓冷笑着问,不等俩个看门的回答,楼上已经有人大声道:“赢了,这十万贯你便拿走。”

孟觉晓抬头一看正是耶律彦,心思一转孟觉晓笑道:“好,在下输了,自己跳下楼来。要是赢了,也不需要你的钱,只要你做一件事。”

耶律彦道:“做什么事情?”

孟觉晓脸色一沉道:“从茶楼给我爬回驿馆!敢放大话摆场子,相信你也敢接受这个赌注!”

“好!我接受你的赌注。不过我也要改赌注!如果你输了,也从茶楼给我爬回家!”耶律彦气的满脸涨红,手都发抖了。

“空口无凭!”孟觉晓冷笑着要咬死这个事情,耶律彦想都没想就道:“立字为据!”

“慢着,在下有一言要对状元郎说。”这时边上走出一个身穿六盘官袍的人来,朝孟觉晓拱手道:“在下乃是宫里的棋待诏顾宏,昨夜输了耶律公子三子。顾某自出道以来,昨夜乃是首尝败绩。”

顾宏这话等于告诉孟觉晓,他是专业吃围棋饭的,国内他说自己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言下之意,状元郎要是没把握,还是别意气用事了。

两人这么一闹,顿时周围的观众就多了,本来这茶楼前人就对。耶律彦一早摆下场子,大家都知道他赢了三个棋待诏,也没什么人敢进去,只有文魁这个棋痴进去。一盘棋下来,文魁虽然输了,但是棋不差,所以没有被丢下去。孟觉晓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气这个耶律彦昨天颠倒黑白,今天又如此狂妄。古代的天下第一高手怎么了?在孟觉晓这个现代专业实力的高手跟前,孟觉晓有把握在序盘就让他吃大亏,中盘再怎么样,只要稳健的过度到官子,古代高手对上了现代专业水准,对手根本不可能有机会。

顾宏是好意,但是孟觉晓有必胜的把握。古代高手的中盘或者比孟觉晓强,但是孟觉晓这种专业水平一级的,想不吃点小亏回避战斗,也不是做不到。对手只要一个不小心中了飞刀,基本就算输定了,再说一个专业级别的棋手,战斗力能差到哪里去?

“顾大人,辛苦你去在外面挂上大棋盘,讲解这盘棋。在下要让金陵城的人都看一看,我是怎么赢的。”孟觉晓充满自信的说着,伸手拿过纸笔来。耶律彦被这话说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他也没退路了,拿起纸笔也写字据。

刷刷刷,两人立下字据,各自签名按了手印。这茶楼是金陵城里业余高手汇聚的所在,顾宏找到老板,很容易找到大棋盘挂在楼下大堂里。又找了两个小厮,负责传棋谱。

耶律彦下期还挺讲究,一张高档的揪木棋盘,一副玉石棋子。焚香、泡茶、净手之后,耶律彦才坐在棋盘前,身边还站了两个童子。

对方讲礼,孟觉晓比他更讲礼。找来一方白净的抹布,轻轻的擦拭起棋盘来。做完这些,孟觉晓去洗手,回来后坐下道:“开始猜先吧!”

耶律彦也不说话,指了指外头的幌子,孟觉晓见了微微一笑不说话,拿起白子,狠狠的拍下一枚棋子,发出砰的一声近似金石相击的声音。

大棋盘开始挂在楼下的大厅里,很快发现人太多了,根本坐不下。最后还是挂在临街的窗前。搬来几张板凳,让顾宏站着讲棋。

“孟六首大战番邦高手!”好事者把这一消息,很快就穿开了。不到半个时辰,茶楼跟前人都对不下了。

棋局进行的很快,不到一刻钟,棋盘上落下了三十几手。讲棋的顾宏,却有点讲不下去了,只是不断的重复一句话,“孟六首,这个地方的选择,很有想法。现在还看不出好坏!不过,这么下太老实了一点。”

很明显,顾宏看不懂孟觉晓的棋。原因是对围棋的理解存在的巨大的差异!这个年代的围棋主流思想,就是要把对手分割开来,然后把自己练成一片。三十几手棋下来,孟觉晓居然顺着对方的意思去下,让黑棋连片,自己则占据了很多实地。顾宏看着棋盘,心道孟六首不会是个样子货吧?这棋下的,太温和了,没力量啊。

又下了十手棋,黑棋一块原本被分割攻击的棋,跌跌撞撞的也连上了外面的棋,所有黑棋连成了一片。在上方形成了巨大的潜力。

这个时候,顾宏的眉头皱起来了,按照他的理解,这盘棋孟觉晓基本没有什么机会了。

但是孟觉晓并不这么认为,因为他占据了足够多的实地,黑棋的模样虽然大,但是棋并不厚实,到处都有毛病。

就在顾宏对着棋盘发愁,希望能为孟觉晓找到胜利的道路时,棋谱又传来了。白棋在黑棋的一道厚壁上点了一下,顾宏看见这步棋的最初,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可是仔细又一看,这棋居然不能不老老实实的应一个。

待黑棋补上断点后。白棋轻飘飘的在中间吊了一个,瞬间黑棋庞大的模样,便有被洗劫一空的可能。黑棋还是不能脱先,因为不应这一手,基本空就没有了。想攻击吧?这个子与之前那个点遥相呼应,又与一个黑棋探出来的头隐约联系着,强行攻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黑棋只能无奈的守住下面的空,在下面应了一手,白棋不依不饶,靠上去,黑棋忍不住了。扳!白棋没有丝毫犹豫,断!

这一断,黑棋意外的没有好的处理手段,长那一边都要被李雍。

顾宏看到这个时候,脸色开始好转了。一直以来,他都为孟觉晓的过分“老实”感到着急,现在孟觉晓终于下出有一点强硬的棋了。

局部一个战斗下来,看上去刚才只有两个白棋的中央,十几手之后,居然活型出来了,根本就不怕死掉。关键这时候,先手在孟觉晓的手里。

顾宏这时候才意识到,孟觉晓要赢了,赶紧判断形势。这个时候,棋局才进行了半个多时辰,黑棋的落子也从开始的快速,变成久久才落下一子。

………………………………

“什么?孟六首大战番邦高手?”皇宫之内,德裕皇帝听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回陛下,确实是,就在城里的得意茶楼。顾大人负责讲棋,现在棋局已经进行到中盘的尾声。顾大人的意思,状元郎形势还不错!”马三笑着答复,德裕皇帝听了心情顿时大好。

德裕皇帝喜欢围棋,棋瘾还不小,每天晚上差不多都要找棋待诏下棋。昨天晚上,耶律彦让齐王李文安排他与棋待诏中的高手下棋,结果去了三个最强的,全部都被灭了。

德裕皇帝知道消息后,气的摔了两个茶杯。不曾想今天一早,那耶律彦到市区去摆场子,挂出了“奉饶天下先”的招牌,差点没把德育皇帝给气晕过去。气归气,实力不济也是白搭。所以只能忍着,没曾想孟觉晓自昨日舌战耶律彦占了上风后,今天上午又与耶律彦棋盘大战。

“走!看看去!”德裕皇帝说着急匆匆的站了起来,正好遇见周致玄很蒙先豪进来。

“陛下!”两人行礼时德裕皇帝着急的摆手说:“算了算了,赶紧换便衣,跟朕一道去看好戏。”

…………………………

得意茶楼跟前人山人海!名满金陵的江南词王孟六首,这个号召力太给力了。关键是孟六首大战番邦前来挑衅的高手,更是让平民百姓心里涌现一种仰慕英雄的情结。

三个时辰已经过去了,棋局还在继续,不过现在黑棋每下一步,都要考虑很久。而每一次黑子落下,白棋很快就跟着应了上来。讲棋的顾宏现在可以说是眉开眼笑,从最初的看不懂孟觉晓招,到现在棋盘上的局面,他这种级别的高手,一目了然。

“黑棋虽然厚实,但是地盘并不占优。白棋虽然被分割成七块,但是每一块都占据了不少的地盘。眼下是四角穿心的局面,不出意外孟六首要赢了。”顾宏笑着解说,下面的听众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这一手,妙!这一步下去,黑棋的里面要收气,生生被刮走两子,雪上加霜也!”

楼下的欢笑声不时传到楼生,对于专心棋盘耶律彦而言无比的刺耳。可是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耶律彦一开始的时候,也觉得孟觉晓是个水货!他认为孟觉晓应该战斗的地方,孟觉晓无一例外的选择了让步。事实上,从孟觉晓的角度来看,自己下的棋都是“一般分寸”。然后,“一般分寸”这个说法,是现代的围棋理论,在古代人的眼里,不存在什么“一般分寸”,都是上最狠的招。当然了,开始的时候,好几次在孟觉晓的“软弱”面前,耶律彦也想展现一下力量,但是仔细一算,孟觉晓的“软弱”,意味这扎实,只要敢乱来,肯定能给你足够的颜色看看。所以,耶律彦也没有乱来,反正自己的形势不错。

当序盘下来时,孟觉晓觉得自己非但没落后,反而是占优的!耶律彦在序盘尾声时,也是认为自己形势大优。但是,从孟觉晓那一点到一吊开始,局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那以后,耶律彦就没觉得自己有过优势,也就是从孟觉晓一吊之后,靠了断开始。耶律彦突然意识到,自己要输了!

落后的耶律彦开始四处出击,但是每一次看似都能占到一点便宜,结果回过头来,就得从另一边被孟觉晓捞回去。每一次苦心计算的出击,最后的结果都不见得便宜,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耶律彦也想到过认输,但是他更知道,这一认输了,就得爬回驿馆。所以,耶律彦一直在坚持!从最初的红着耳朵根子的坚持,到现在棋盘上只有几个小官子时,脸上挂着两行泪水的坚持。

楼上依旧非常的安静,天色已经是黄昏了。从早晨到现在都没吃饭的两个人,就那么安静的对坐着。一身白衣的耶律彦,呆呆的坐着,脸色苍白,眼睛已经模糊,面前的棋盘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一片。之前两个不拿正眼看孟觉晓的童子,此刻正在怒视着孟觉晓。

反观孟觉晓,从落下第一枚棋子开始,表情就没有变化过。在耶律彦认为是惊涛骇浪的冲击面前,孟觉晓的表情也是一成不变,如一尊雕像一般。伴随着这种表情的,是一步一步的将对手逼上绝路的过程!

二百九十九手!白棋刚刚落下,耶律彦就伸手一拂棋盘,名贵的玉石棋子散落了一地。

“我输了!”虽然一直在流泪,但是耶律彦的头始终是抬着的,这一刻他认输的同时,头也低下了。

“奉饶天下先”的条幅还在空中飞舞,孟觉晓默默的站起来,走到窗前,伸手抓住条幅,使劲一拽。吧嗒一声,撑起条幅的竹竿断了。孟觉晓手一挥,条幅如同断线的风筝,在晚风中心不甘情不愿的缓缓落下。

“孟六首赢了!”现场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顿时掌声雷动!孟觉晓默默的站在窗前,看着外头人头攒动的场面,听着现场为他喝彩的掌声。

输了棋的耶律彦,这时候也站了起来,身躯一阵摇晃之后,轰的一声,整个人往前一倒,扑在了棋盘上。耶律彦不是爬回去的,是被抬回去的。作为胜利者,华夏子民们是宽容的,没有人计较这个了,都在欢庆胜利。

但是孟觉晓却大声叫住两个抬着耶律彦的侍卫道:“站住!”

两个侍卫无奈的停下,不过目光中已经喷出火来了。辽国还处于半奴隶制度,这两位应该是耶律彦的家奴。耶律彦这个时候的样子很惨,刚才往前一扑,脑门砸在棋盘上破了,血流了一脸的。简单的包扎后,拿一扇门板抬着刚出茶楼的门,便被叫住了。

“你还要怎么样?”一个侍卫的手已经按在弯刀上,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意思。

孟觉晓丝毫不以为意,淡淡的冷笑道:“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想让你们的主子,兑现他的承诺。以为晕过去就可以赖账么?”

“你!”一名侍卫蹭的一下,把刀子拔出来。但是刀子刚出来,他的脖子上就一凉,一枚亮银枪的枪头,顶在他的咽喉上。

“就你,还想在我们家少爷跟前动家伙?”庄小六手持半截亮银枪,冷笑着看着这位仁兄。只要他敢动一下,庄小六会毫不犹豫的洞穿他的咽喉。

“好!”观众们又是一声欢呼,为庄小六。

这时候,躺在门板上的耶律彦睁开了眼睛,又羞又愤的低声道:“你想怎么样?我都这样了!大不了那十万贯的彩金你拿去,我求求你了。”

孟觉晓看着他,平静的摇摇头道:“我不想怎么样,只是想让你兑现承诺。最初我就没想要你的钱,现在也一样。你不要说你已经没力气爬了,那样我会更加看不起你。就在去年的一年,辽兵扰边近百次,在辽兵的铁蹄下,多少百姓在失去了家财后苦苦求饶,弯刀不照样还是落在他们的脖子上?现在你想求饶,晚了!你去问问那些死去的我大唐边民,他们答应不答应!”

孟觉晓怒吼一声,抬手遥指北方。耶律彦又急又气又羞,挣扎的坐了起来,双手捂着脸一阵痛哭。但是,孟觉晓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

突然耶律彦一扯帽子,散落了一头的秀发出来。瞪着孟觉晓大声喊道:“你看见没有,我是女的,不是君子。耍赖是女人的权利!”

这一下孟觉晓傻眼了!彻底的傻眼了!不是因为耶律彦是女人,而是因为她这么一弄,活脱脱就是一个披头散发的诗语在眼前。

“钱给你,我走!”耶律彦把一叠飞票往地上一丢,连忙示意下面的人抬着走。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还不是双胞胎?孟觉晓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所以一直没回过神来。等他回过神来时,耶律彦已经被抬出了人堆。

“站住!”孟觉晓在后面大吼一声,人群自觉的又把耶律彦拦住了。孟觉晓拿起飞票,慢慢的走到耶律彦跟前,晃动了一下道:“这个钱,是我应得的。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这钱我不会用一个子,我会交给朝廷,用作北地难民的救济。好了,你可以走了!你说的没错,耍赖是女人的权利!”

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辽狗本来就是太后当权,没想到来个使臣也是个母的!真是公鸡不叫母鸡叫!辽狗的男人,都死绝了么?”

现场顿时一阵哄笑,躺在门板上的耶律彦白眼一翻,又一次晕倒了。

第四十章离京

卷二江南之秀第四十章离京

PS:明天有事要办。今天就这些。一定补上,每天9K!

一段孟六首智斗番邦才子的佳话,转眼间变成了笑话。人民群众的想象力是无穷的,很快这个事件,演变成了这么一个故事。番邦公主仰慕天朝文化,每每得到孟六首的新词,便欣喜若狂沐浴更衣焚香拜读。时间一长呢,番邦公主便爱上了天朝的孟六首,于是女扮男装来大唐,想见一见神仙一般的孟六首。番邦公主到了金陵,我们的孟六首不屑见之,于是公主同志摆下围棋擂台,连连获胜之际,孟六首闪亮登场了。一番棋盘上的较量后,孟六首赢得美人归!

才子佳人的故事,民间是最乐意传播的。

孟觉晓回去后早早休息,一觉醒来,准备给家里的人带点礼物,带着庄小六出门采买顺便去周致玄家里辞行。

早晨喝茶的时候,这个版本的故事就在茶坊之间传的有鼻子有眼睛的。

“听说了吧?番邦公主暗恋孟六首,不远万里来寻。”

“昨天就知道了。听说那番邦公主跟着孟六首回家了,成其好事!佳话!啊!佳话!”

这茶楼里没人认识孟觉晓,这年月不比现代,电视报纸照片一登,公众人物难道世人的眼球。孟觉晓疼惜珠儿辛劳,让她不要起早,自己出来吃。没曾想听到这等传闻,一口热茶当场喷了一地。

花一上午办好了各种事务,孟觉晓先找到周家,中午的时候一般周致玄都在。果然周家人都在,孟觉晓还得意给周家小子带了玩具,师母师妹也各有礼品,唯独没有给周致玄带礼物。临告辞的时候,周致玄递给孟觉晓一把扇子道:“你要走了,为师不富裕,送你一把扇子吧。”

孟觉晓打开扇子一看,上面就写了一句话“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周致玄的字,就和他的人一样,透着一股厚重的味道。

周致玄望着孟觉晓离开的背影,悠悠的一声叹息。转过身去时,周夫人低声埋怨道:“老爷,哪有状元外放的,你也不帮着说话,这让其他人怎么看你。”

周致玄看看夫人,也不解释,默默的往里走。

离开周家的孟觉晓。找到蒙先豪的家中。开门的还是千娇百媚的师娘红玉,看见孟觉晓,红玉倒是很热情的请他进来。

“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求你帮忙。”红玉一如既往的笑眯眯的说话时,蒙先豪一脸阴沉的站在台阶上,看着孟觉晓。

“到书房里来说话吧!”丢下这句话,蒙先豪转身走了。

孟觉晓跟着进了书房,蒙先豪扭头就大声道:“糊涂!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先问问我就答应下来?你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师?”

这是蒙先豪第一次用这种态度与孟觉晓说话,说的孟觉晓当即便愣住了。蒙先豪也没有让他说话的意思,继续说道:“你知道不知道河间府是个什么地方?那地上上上下下,全是楚王和茅调元的人,你一个后生小子去了,还不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周兄太令我失望了,为了抹黑攻击茅调元,居然出此下策!”

孟觉晓当时就傻了,蒙先豪一句话,等于把面前所有的迷雾都扫开了,一直困扰孟觉晓的问题瞬间有了答案。皇帝要重整内阁,要约束楚王,首先要下手自然是茅调元。对于这么一个两朝首辅。想拿下他只能是循序渐进,抹黑他就是第一步。不幸的是,自己正好是最佳人选。

状元外放,本朝未有之!历史上似乎也没有先例!现在孟觉晓算是开了先河,去的地方还是河间府。今后在任上,只要出一点差错,就会成为人家收拾他的把柄。这个谣言,孟觉晓相信,只要自己离开金陵城,就会传的满城风雨,或许现在就已经开始在传了。

说了一通之后,蒙先豪也不说了,坐在那里沉闷的好像在生气的样子。孟觉晓这个时候心情反而放松了。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就选择了站在皇帝这一边,站在周致玄这一边。现在这个安排,就孟觉晓而言,京城里水太深,出去未必是坏事。

孟觉晓默默的站着,蒙先豪一番叹息后又道:“其实离开京城也不错,至少能避开眼下这混沌的局面,未尝不是坏事。我只是,唉,不说了。你要走了,也没什么送你的。红玉收留的那些丫头,你带上两个回去吧。家里养不活了!”

说到后来,蒙先豪带着一点玩笑的味道,表情像是无奈,又像是苦涩。

“这个,不好吧?”孟觉晓犹豫了一下。蒙先豪摆手道:“没什么不好的,你带上就是了。丢家里伺候老母亲也好,带去上任也好,随你的便。”

话说到这个时候,红玉领着两个半大丫头进来,看上去岁数都在十四五岁的样子。进来后红玉便笑道:“这俩丫头,无论是伺候人,还是弹琴唱曲,跳个舞什么的都在行,状元公带在身边,日后接待迎客什么的,也能派上用场。”

如果只是红玉的意思,孟觉晓是不会接受的,现在是蒙先豪的意思,孟觉晓只好笑着接受下来,连名字都没问。

从蒙先豪家里出来时,孟觉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只能暂时把心头的感觉压下去,吩咐庄小六把两个丫鬟带回去交给珠儿处理,自己一个人骑马往皇宫来。

孟觉晓来皇宫是来向李柔辞行的!来到宫门时,孟觉晓被拦住了。没有皇帝的召见,没人带路,就算你是状元。宫门的守卫照样不买账。

孟觉晓塞过去飞票,守卫不守,还要赶人。看看时间不早了,孟觉晓一着急,亮出德裕皇帝给的玉佩道:“看见没有,立刻给我进去传话,我要见建德公主。”

“如朕亲临”这四个字不是开玩笑的!门口守卫一看人家还有这一招,立刻乖乖的进去通报,没一会里头出来个宫女,引着孟觉晓进了后宫。

李柔一脸的笑容迎出来,迎面就埋怨道:“为了给你求这块玉佩。父皇还骂了我一顿。你倒好,一共就能用三次,你这就用了一次。”

李柔虽然在埋怨,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欢喜。说完了便主动的拽着孟觉晓的手,拉着他进了园子。

“要去河间府上任了,临走前不能见你一面,不能亲手把这本书的开头交给你,我会遗憾的!你为我求的玉佩,本来就是需要的时候用的。”孟觉晓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份蓝布抱着的书稿,递给李柔道:“等我走了你再看。”

李柔小心的接过包袱,看着孟觉晓平静的脸,四下望望后,压低声音道:“我会想着你的,你也要想着我啊。”

孟觉晓无言以对时,有人在后头说话:“是状元公来了么?皇上听说了,让孟觉晓过去。”

李柔气的一跺脚,瞪着眼睛对着空气喊:“谁那么喜欢嚼舌根子?被本公主知道是谁,一定拔了舌头。”

这一嗓子,连皇帝身边的太监马三,都吓的跪在地上不敢说话。李柔之受宠,可见一斑,同时也显示出李柔此刻的愤怒。

孟觉晓只是看着李柔微微皱起眉头道:“风度!”

李柔听了立刻吐出小舌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捧着孟觉晓给的包袱道:“我就是生气,你都要走了,也不让多呆一会。”

“名不正则言不顺!其实我连这扇门都不该进的!”孟觉晓笑着劝了一句后,转身走了。

德裕皇帝和往常一样,在书房里见的孟觉晓。

“听说你为了进宫,把朕给的你玉佩用了一次?”

“臣这一辈子,除了亏欠父母的养育之恩,便是亏欠公主的一片深情!临行之际,只要能亲口道别,微臣在所不惜也。”

君臣之间的这番对答后,德裕皇帝陷入了沉思中。好一会才淡淡的说:“你不错!”

孟觉晓听了保持着平静,皇帝的夸奖似乎也没有让他得意起来。上前一步,孟觉晓捧着十万贯的飞票道:“臣请将这十万贯奉于陛下,用做安抚河北难民之用。”

马三看看德裕皇帝。等着他发话,而不是上前来接过飞票。德裕皇帝默默的注视着孟觉晓好一会才说:“你真的只有十八岁么?呵呵!我怎么觉得你是八十岁!”

孟觉晓露出一副呆滞的表情,那意思我被这话给雷到了。德裕皇帝笑着摆摆手道:“这个钱你带走吧,此去河间府,用钱的地方多了。朕准你在必要的时候,截留一成贸易税收。你下去吧!”

孟觉晓口称万岁,拜别德裕皇帝。出宫之后孟觉晓回头深深的望了一眼,蒙先豪的话得到了验证,德裕皇帝内疚了。不然不会有十万贯不要,也不会有允许截留一成税收的说法。其实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作为地方行政长官,孟觉晓就算截留了,皇帝一时半会也不会知道。之所以德裕皇帝有这么一句话出来,目的是埋下一个伏笔。日后有人要找孟觉晓的经济问题的麻烦时,德裕皇帝可以出来说这个话。

孟觉晓的情绪不高,非常之不高,独自默默前行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难受。周致玄一直是孟觉晓希望能依靠的背景,现在看来,周致玄在需要的时候,不管再怎么欣赏你,照样会拿你当一枚棋子去使用。虽然德裕皇帝和周致玄都做了很多事后的弥补,但是孟觉晓的心头,还是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一切!都只能靠自己!”这是孟觉晓突然回头望着那高大的宫墙时,脑子里闪过的一句话。同时孟觉晓也清楚的意识到,即便是六首状元,在德裕皇帝和周致玄的心目中,还没有到不可以放弃的分量。

这个认识的过程无疑是非常的残酷的!但却是孟觉晓必须要经受住的过程。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孟觉晓倒下了,那就只能怪自己无能了。相比蒙先豪,孟觉晓突然觉得,这位恩师显得更加可爱,虽然自己对他总是冷然的脸亲热不起来。

回到住所时,院子里多了四个人。都是那种外表看似平凡,往那一站就出气势的男子。这四人的岁数都在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看见孟觉晓一起上前拜见。

“属下李仁、李德、李信、李义”拜见大人!

这几个人的名字,孟觉晓听着都觉得搞笑。同时也意识到,这四位跟在自己的身边是来做啥的!“珠儿,每人发五十贯的安家费!”交代一声,孟觉晓径直回了书房。多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四人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朝孟觉晓的背影喊:“属下谢大人的赏!”孟觉晓微微的停了一下,没有回头,举手摆摆继续进屋。

不多时,立志社的其他四位结伴而至,这四位都领到了新的职务,张健和冷雨去福建,在福州府下的两个县任七品县令。文魁去河南南阳县,正好是冷雨的老家。马元奎是二甲进士,决定留下来考翰林,希望能进翰林院。

夜!寂静的皇宫里,李柔的房间里灯火通明。沐浴之后,李柔捧出孟觉晓送来的蓝布包袱,小心打开薄薄的用线装订好的书出现在面前。上面有三个大字《西游记》。

李柔很快被其中的那只猴子吸引了,看的甚是投入,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房间里来了人。一直到那人站在身后,挡住了光线时,李柔才不快的转头道:“别挡着光!”

看清楚是满脸微笑的德裕皇帝时,李柔连忙要起身行礼。德裕最喜欢女儿的就是这点,虽然受宠,但是从不失礼数。

“看的是什么?”德裕皇帝伸手拿过《西游记》,看了一会之后笑了:“这谁给你的?”

李柔低着头笑了笑没说话,德裕皇帝顿时明白了,李柔在自己的面前,只有提到孟觉晓时才会脸红。

“这小子,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倒好,写这么个东西给你看。”德裕皇帝看似在责备,其实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

次日一早,孟觉晓在立志社的四位同仁的陪同下,出现在朝天门的码头上。离别总是让人感觉沉重的,码头后面的城墙上,周致玄独自站在城楼下,远远的给他的学生送行。

“周兄!我以为你不会来的!”蒙先豪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周致玄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但是我不会解释。”

蒙先豪笑了笑,陪着周致玄并肩站在城头上,居高临下的望着绕城而过的长江,还有码头上喧闹的一切。

两人就这么平静的站着,谁也不肯先开口,也不需要说什么。

码头上突然之间热闹了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群读书人,围住了孟觉晓等一干人。“孟六首,听说你要外放河间府?”有人大声的问,孟觉晓笑着点点头道:“是!”

一声“是”之后,这些读书人顿时炸了窝。

“历朝历代,状元公没出大错,哪有外放的?这一定是茅相记仇,报复孟六首。”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这些读书人顿时来了尽头,纷纷嚷嚷道:“孟六首,你是天下读书人的典范,你不能走,只要你点头,大家陪你去求皇上为你伸冤。”

远远的看见有更多的读书人往码头来时,孟觉晓发觉事情不对了,嗖的一下跳到码头上的一块大石头上,扯开嗓子喊:“大家静一静,听我说。”

人群总算是安静了,孟觉晓这才慢慢的说:“大家别激动,状元外放虽然没有先例,但有那条规定,状元不能外放的?大家这样子,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害我。都回去吧!孟觉晓谢谢大家了。”

这么一说,大家倒是不闹了,但是都不肯走。纷纷表示要送孟觉晓。

这时候更热闹的一幕出现了,一群秦淮河上的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现了。领头的是玲珑阁的桑奴,这些女子倒不是来闹的,她们各自拿着乐器,也不上前,就站在十几步外弹起各自手里的家伙,唱了起来。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这这群姑娘们的歌声中,孟觉晓上了船。这些女子不上前话别,而是用这种方式,因为她们的身份低贱。她们敢于在大街上拔孟觉晓的鞋子袜子,却不敢上前来话别。前者是因为仰慕,后者是因为敬重!

船终于离开了码头,青楼姑娘们依旧在唱着“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船头的孟觉晓不住的挥手,朝那些前来送行的姑娘们。整个金陵城,或许只有这些身份并不高的人,她们来送孟觉晓的目的是单纯的。

船舱内,珠儿正抱着一个痰盂,在那猛吐。吐完之后,表情虽然难受,脸上却是笑眯眯的。船头上的孟觉晓进来了,珠儿连忙放下痰盂,不曾想又是一阵恶心。

孟觉晓还以为她吃坏肚子了,上前来帮着拍着背,柔声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不早说,也好去看大夫。”

珠儿笑着摇头道:“没事,奴家看过大夫的。”

心里有事的孟觉晓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转头出了船舱,往船尾而来。珠儿张嘴想叫住他,却有闭上嘴,没有说啥。

后舱有两个舱房,分别住着四个丫鬟和四个别人送的属下。这一行人呢,明显有点杂。孟觉晓可不想稀里糊涂的就这么继续上路,趁这个机会,暂且把规矩做起来。

站在后甲板上,孟觉晓背手而立,等着庄小六把一干人等带来。很快这六个外来户都到了,男的站一边,女的站一边。孟觉晓且不回头,继续背手而立,似乎再看江上的风景。

这些人倒也没有显得不耐烦的意思,老老实实的站着不动。半个时辰后,金陵城早就看不见了,孟觉晓这才回头,严厉的目光扫了一遍。

看到哪个,哪个不自觉的都把头低下。孟觉晓心里清楚,他们现在低头,是为了能在自己的身边继续呆下去。

“我不管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既然到我身边,想好好呆下去的,今后都给我本分的做好自己的事情。我不要你们的承诺,只看你们的行动。有谁心里憋着坏,最好自己滚蛋,免得到时候我翻脸不认人。”说完这句话,六个人的神态各有不同。李仁、李德面露惊讶状,李信、李义低头不语,两个女孩子面色苍白,微微发抖。

这些表面现象,孟觉晓不关心,转身对庄小六道:“跟他们说说家规!”

庄小六嗯了一声,等孟觉晓走回舱内后,手里的大枪装着随意的样子,枪头往舱扳上一扎。蹭的一声后,整个枪头没入舱扳中。

两个女孩子倒还没什么,其他四位可是识货的,脸色都变了。这造船的木头,可不是一般的木头,否则下了水可顶不住长江上风浪的冲刷。这一枪能扎进去枪头,这得多大的力气。

“孟家的规矩不多,做好分内的事情,不该说的不说,不该打听的不打听,不该看的不要看。记住了!”说完之后,庄小六一手握住枪头,轻巧的一拽,枪头离开舱扳,很轻松的样子就做到了。

四位男的脸色更吃惊了,这一手比刚才那个,还要难的多。

“我们都记住了!”六人齐齐回答,庄小六这才走开。回到舱内,向孟觉晓复命。

珠儿也是个心细的人,听他们的对话,上前低声问:“相公,这些要是真的不靠谱,不如都打发了吧。”

孟觉晓摇摇头道:“没必要,他们在身边未必是坏事,只要行事端正,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得干什么。”

船行两天一夜,芜湖码头遥遥在望。老远的孟觉晓便看见张光明宽大的身躯在码头上张望,心头不禁微微一暖,在这初次见识了仕途的险恶之际,孟觉晓觉得这份兄弟之间的情分,格外的珍贵。

第四十一章衣锦还乡

卷二江南之秀

第四十一章衣锦还乡

张光明看上去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庞大的身躯有点缩水了。接到快马报信,得知孟觉晓已经离京,算好自己在码头上等着。

张家酒坊在芜湖的分厂经过一番筹划,终于正式出产白酒了。靠着芜湖这个大码头,货物北运的效率提高很多,获利前景极佳。

从一个小县城的富户作坊,转变为一个全省有名的商号,这一切变化都源自于孟觉晓。不仅仅是酿酒的技术,关键还是那些经营理念。双赢的概念现在已经深入了张光明的思想中。

得知孟觉晓在金陵城的六首壮举,张光明开心的几天都没合上嘴,见谁都是笑呵呵的。他是真心为孟觉晓高兴,要不是芜湖这边的厂走不开,张光明早去金陵看孟觉晓了。

船靠码头时,码头上已经是一片喧闹的景象。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还有人举着横幅上书“江南之秀连中六元”的字样,在欢迎孟觉晓。

站在码头上等候的,不仅仅有张光明,还有芜湖县的县令程晓。状元郎回乡,同为进士出身的程晓,自然不会疏漏了官场上的礼数。

孟觉晓刚跳下船。张光明上来便是一个结实的熊抱,兄弟俩一番亲热后,这才与前来欢迎的程晓以及芜湖本地的绅士见面。孟觉晓是江南省的解元,又是状元,江南省的父老,皆有荣光。出来迎接一下,这是自然的。

一番客套后,众人离开码头,一行人直接到县衙里去,酒宴已经备下。好一番热闹的和庆祝后,孟觉晓也不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场合了,应对自如。酒宴之后,孟觉晓还是没能站着离开,众人实在是太热情了,孟觉晓心里也有事情,但凡有人敬酒,都是豪爽的接下。纵使再好的酒量,也经不起人多。

酒宴之后,孟觉晓在江边的院子里休息,一番好睡之后起来时,天已黄昏。

独立江堤上,听着江涛拍打堤岸,看着残阳如血的西天。风吹起衣袂,也吹乱了头发。孟觉晓就这么呆呆的站了很久,一直到天渐渐的暗下,张光明找到他时,看见庄小六和两个侍卫站在十步之外。

“臭小六。三弟这是怎么了?”张光明能看的出来孟觉晓有心事,又不好直接问孟觉晓。

“回大官人,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公子要去河间府上任。”

“什么?被贬了?”张光明听了心中一惊,状元外放的先例,从来没听说过。都是直接干翰林院编修,运气好的还能进内阁做事情。这些日子孟觉晓在金陵城的事情,张光明也没少打听,得知这个结果,首先便想到茅调元这个内阁首辅的身上。

“一定是茅相做的手脚,个老东西!老而不死是为贼也!”张光明愤愤不已的骂了一句,听的两个侍卫目瞪口呆。不过两人只是相视笑了笑。

“大哥来了。”孟觉晓笑着回头,迈步走过来。

“三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张光明听着急的,状元被外放,外人看来,这就是被贬了。

“瞎说,留在京城不过是六品官,放到河间府是四品,你说是被贬了还是破格使用?再说了。河间府是什么地方?如今朝廷的商业税这一块,半数以上来自河间府监管的北地贸易司,我还兼任着贸易司总办的职务呢。皇上把我放在这么一个地方,是看重我,希望我能够做出一点样子来,扭转这几年北地贸易税逐年减少的危机。”

孟觉晓这么一解释,张光明更着急了,瞪着眼睛道:“这更不能去了,眼下做大宗买卖往北地去的,哪一家商队不是有背景的。远的不说,就拿芜湖酒厂新出厂的三百坛酒,就是一个人拿着楚王的名帖来,县令陪同着上门硬性采购的。这这批货,酒厂就赚了个辛苦钱。这三百坛酒,转运到北地,那就是十倍的利。楚王尚且如此,京城里的那些贵胄们,哪有不学着来的?”

孟觉晓吃惊了,没想到张光明连这些都知道,不禁好奇的问:“大哥哪里听来的这些?”

张光明得意的笑了笑道:“三弟有所不知,最近我和焦孟商议着,直接到河北去开分厂,这样一来就少了运输上的麻烦。为这个事情,没少向来往的客商打听消息。你没看见焦孟好奇吧?年后他就跟着商队去了河北,按照你交的那一套,先在大名府站住脚,争取跟官服挂上钩,看看有没有开分厂的可行性。”

张光明这个话,瞬间深深触动了孟觉晓的神经。这天下的聪明人真是不少。自己提出在芜湖开分厂,他们直接想到了这酒最大的客户在北地,为何不到河北去开分厂呢?关键的一点,孟觉晓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分厂和商户开到哪里,不就意味着能就地打探消息么?

如果张家商号能够扩展成一个全国性的商号,那就意味着这是打造一个巨大的情报网的可能性。一个现代人的思维,情报的重要性可想而知。今后的今年内,孟觉晓都会在河间府,那么京城里的一切事态,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这意味着很多很多。

“大哥,我的事情你不必忧心,你看看这个,不许说出去啊。”说着孟觉晓摸出皇帝赏赐的玉佩,还故意侧过身子挡住,不让别人看。张光明凑近了一看,顿时吓的腿都软了。这玩意太有杀伤力了,张着嘴巴张光明就合不上了,好一会才才低声急道:“快收起来,我保证不对外说。”

“大哥,我给你提一个对大家都有好处的建议。”孟觉晓笑着开始诱导张光明。

已经习惯了对孟觉晓言听计从的张光明,立刻眼冒精光道:“怎么。又有什么发财的路子么?”

孟觉晓笑着点头道:“现在还不好说,就是一个设想。”

“说,赶紧的说!”张光明连声催促,孟觉晓这才不慌不忙的说:“我觉得,张家商号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在京城扎根。在我朝,想做成大买卖,有没有官场根基,差别太大了。”

“这个想法我早就有了,不是脱不开身么?忙完这一段,我亲自到京城去开分号。”张光明听了连连点头答应。孟觉晓又笑道:“仅仅有官场上的关系还是不够的,城狐社鼠之流,也要搞好关系。我希望张家商号,将来能成为天下第一的商号,距离这个目标,现在还远的很啊,我的好大哥。”

孟觉晓这么一刺激,张光明顿时浑身血都热了,一脸憧憬的摇头晃脑的说:“这一辈子,要是能有那么一天,真叫不白活了。”

“呵呵,小弟做官要奔着首辅去,大哥做生意,也要奔着天下第一去。这是你我兄弟今天定下的目标,日后一起朝这个目标努力吧。”孟觉晓这番话,极具煽动性,张光明听着不由一拍大腿道:“说的好啊!”

张光明信心十足的样子,似乎那一天就在眼前了。

“好了,说点买卖上的事情吧,我还真的有个赚钱的路子,只是赚的是女人的钱,不适合大哥亲自出手来做。不过,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大哥合作的人选,待我北上之日,从芜湖渡江之时,便是揭晓此事的时候。”

…………………………

晚饭总算能安静下来了,张光明本打算一起吃饭,结果临时来了一个大客户,得去应酬。孟觉晓一个人坐在大桌子上,面对着十几个菜拿着筷子皱着眉头。

“一个人吃饭真没意思,去把小六和李仁他们都叫来。”孟觉晓看似非常随意的吩咐一声,边上的丫鬟下去,没一会五个人都进来了。

“都坐下吧,陪我一起吃饭。”孟觉晓笑着招呼一声,庄小六还好一点,不客气的坐下。其他人有点犯难来,这年月尊卑有序的。这个位置他们还真不敢随便坐。

孟觉晓见状心中不禁暗道,既然到了我身边,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归心。于是笑道:“都坐下吧,这也是家规,以后在一起,没有外客的时候,寻常吃饭都是一起的。”

“谢大人!”几个人互相看看,各自局促的坐下。孟觉晓说完也不看他们,径直吃自己的饭。大家都是闷声吃饭,这四位有趣的很,只吃面前的菜。孟觉晓见他们面前摆的全是青菜,不由笑着动手,把大鱼大肉的全摆到他们的面前。

四人都看呆了,孟觉晓笑道:“我喜欢吃素,你们练武的人,没有荤腥怎么能行?”

“谢大人!”四人又是整齐的道了一句,神态和语气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李仁和李德是从皇宫里调出来的侍卫,他们身上是否肩负着特殊的使命,这点不好说。李信和李义是齐王调来的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两位是带着任务的。孟觉晓坚信,只要自己不断的潜移默化,总有一天会让这四个人的倾向性发生变化,不求他们彻底的归顺,但求在日后的关键点上向着自己。

次日一早,一行人踏上了回家的路。县令程晓亲自送到五里之外,张光明因为芜湖有事,不能回去,不过各种礼品装了慢慢的三车,有程晓送的,也有当地士绅送的,还有张光明早就买下的,还有孟觉晓从金陵带回来的。

芜湖县这边,天还没亮就派出快马信使,往宣城方向报信。孟觉晓是状元,至少是个六品官,更别说外放河间府直接给放在四品的位置上。虽然说这里头有这个那个的嫌疑,但u也算的上破格提拔了。级别在官场上是很重要的,芜湖和宣城距离金陵都不算太远,一些消息早就穿到地方上了,孟觉晓的身上已经深深的打上了天子门生的印记。

比起不明真相的群众,官员们更愿意相信,孟觉晓去河间府,应该是皇帝释放出的一个信号。五里长亭之上,程晓悄悄的递给孟觉晓一份邸报道:“状元公,这是昨夜送到的。”

孟觉晓谢过之后上路,坐在马车上打开邸报看了起来,首先一条消息就是御史张威上书弹劾吏部尚书,现任内阁次辅俞明。罪名是俞明在其老家江西,霸占田地多达二十万亩。俞明是苦寒家庭出身,家底子并不厚,以前在翰林院就是个清闲的官,家里不说穷,但是不富裕。一直到五年前,俞明攀上茅调元的船,这才从翰林院到吏部文选司郎中,次年便提了侍郎,再次年晋升吏部尚书,可以说是一年一大步,火箭式的干部。

张威弹劾俞明,表面上看起来,无疑是蜉蝣撼大树。但是这个事情直接上了地邸报,就很说明问题了,肯定张威的后面有大家伙。这个大家伙,无疑就是皇帝。

官场上从来都是这样,要搞一个人,就得找一个突破口,先从抹黑下手。俞明无疑是这么一个倒霉蛋,他是茅调元的跟屁虫,老家里的屁股又不干净,一下被人揪住了小辫子。

邸报上张威列举的数据很清楚,俞明家境一般,五年前不过良田百亩,为何五年之间变成了二十万余亩。

这种弹劾,一般情况下皇帝都是压下来,顶天了派人去暗查。内阁次辅的名声坏了,对于整个政府的形象,也是极坏的影响。但是现在就是上了邸报了!

喜欢读史书的孟觉晓,一下就意识到,皇帝动手剪除茅调元的羽翼了,内阁要发生重大的变化了。如果不出意外,内阁辅臣里面会有周致玄的位置。估计,这个消息,孟觉晓从家里动身上任的时候,就能收到。

程晓送邸报的行为,无疑是为了示好。孟觉晓想看邸报不难,及时的把最新的邸报送上,那就是另外一个概念了。行动后面的意思,意味着“状元公,程某心里可是有您的。”

邸报上还有一些人事调动的消息,这些孟觉晓暂时还看不出什么来。邸报上称,皇帝在朝会上已经下令监理司去江西查俞明,这一次俞明看来是做不下去了。孟觉晓甚至以为,张威弹劾俞明的材料,就是监理司提供的。

监理司是一个很特殊的部门,圣祖李煜在位时设立的一个部门。指挥使的级别不高,只有三品,但是直接听命于皇帝,机构遍布全国每一个州府。设立这个机构时,李煜亲自给监理司题字“监理民声”。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机构没有缉拿权,这是区别于明朝的锦衣卫的一个重大标志。但是即便明朝有锦衣卫的存在,吏治问题也没有彻底的能根治。

对于这些,孟觉晓作为一个穿越者,非常清楚根子出在哪来,但是他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的往上爬,一朝大权在握时,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宣城县令高仁辅接到程晓的快马报信,立刻率领县衙主要官吏和县城的一干士绅,出城五里迎接孟觉晓的归来。离开宣城的时候,孟觉晓见到高仁辅,还要很恭敬的行礼,回来的时候高仁辅却要出城迎接,不能不说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难以预料。

当然了,高仁辅也可以迎接,毕竟孟觉晓不是直接上司。但是不接,就是破坏规矩。破坏规矩的人,在官场内是没有市场的。破坏规矩的人,就等着一辈子呆在这个小县城,等着上司没事就给你穿小鞋吧。

当然,历史上不是没有破坏规矩照样升官的例子,但是这个例子太特殊了。这个人是明朝的海瑞!准确的说,这个人不能算正常人,孟觉晓觉得海瑞值得尊敬,但不值得效仿。对于一方百姓而言,有一个清廉的上司是运气的,但前提是这个上司也要有能力带着大家把日子过好。如果这个清廉的长官带着大家过穷日子,换一个有点贪但是能给大家好日子过的长官,百姓还是很容易做出选择的。

孟觉晓的标准,无疑不是海瑞!这不等于说孟觉晓要靠贪腐发财过好日子!孟觉晓有自己的一套,只是这一套现在还只是一个萌芽或者说是一个雏形。清廉不等于能力。决策性的失误,比贪污带来的危害更大。

放下邸报的孟觉晓在思索着,在这么一个历史环境下,自己的道路该如何选择。

前方的锣鼓声,惊醒了一路沉思的孟觉晓。远远的看见迎接的人群,孟觉晓受欢迎的程度,首先感染的是一干下人。庄小六在马背上不自觉的挺了挺胸膛,其他几个人也都不自觉的收拾了一下衣衫,免得丢了主人的脸面。

孟觉晓远在半里地外,便下了马车收拾衣衫,特意让珠儿整理了一下,没有任何问题了,这才步行往前。五里亭里的迎客们,看见这一幕并没有上前来,而是很有耐心的等着孟觉晓往前移动时,这才由县令高仁辅带头迎上前来。

“孟觉晓拜见老父母!拜见诸位乡亲!”远在十步之外,孟觉晓便摇摇拱手长揖!状元公无疑可以摆架子,别人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这样名声就不好听了。

孟觉晓的低调,无疑打动了高仁辅和一干前来迎接的士绅们!一时之间赞誉声无数!

高仁辅倒是不客气的接受了孟觉晓的先行之礼,这是他应得的。等孟觉晓礼毕之后,高仁辅才整了整衣冠,恭恭敬敬的行礼称:“下官拜见大人!”

其他人见状,纷纷跟着要行大礼!

“老父母!使不得使不得!”孟觉晓哪里肯让他行这个礼,不然之前的功夫都白做了,赶紧上前去,伸手扶住高仁辅道:“老父母!诸位乡亲父老!折杀觉晓了!”

孟觉晓又是连连拱手,丝毫礼数上的不足都没有。阻拦了各位的大礼后,两下里又是一番客气寒暄之后,喧天的锣鼓鞭炮声又响了起来,队伍往县城浩浩荡荡而来。

孟觉晓再一次被推上高头大马,披红挂彩的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这一次孟觉晓没有客气,再客气就是矫情了。

县城的乡亲们对于孟觉晓,无疑是真诚的高兴和敬畏,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有人出来沿途迎接。抛开孟觉晓是本县城的荣光不说,单说有一天某人跟孟家的人说,“XXX,在状元公荣归故里的时候,没有出城迎接啊。”呵呵!

队伍到了城门前时,迎接的戏码达到了高潮!孟尤氏一身盛装,站在城门口的一辆特制的马车上。远远的孟觉晓便跪倒在地,双膝往前,口称:“孩儿旧居在外,不能膝前尽孝!今日光宗耀祖,不负母亲厚望。”

孟尤氏早就被幸福的泪水妆扮成了一个泪人,在众人的搀扶下了车,颤巍巍的上前来双手抱住儿子,母子俩是抱头痛哭。

城门下迎接的人中,还有舅舅孟家富,此刻他的脸上也有了荣光。虽然说亲事没能成,但是高县令最近找他,提出请他到县衙里做个典隶,这是以前想都别想的好事。

人群中也有失意的人,崔夫子,薛映浩,两位脸色苍白,都在担心的算后账。还有一个谢某,看着孟觉晓时,脸上的表情也很难看。

张家门前摆起了流水席,“十天之内随便吃!”这是城里第一大户张家大官人发出的声音!为什么是张家门前呢?原来孟家在县城的宅子,现在已经不符合孟觉晓的身份了,张大官人得知状元及第的消息后,立刻把自己在城里的宅院让了出来,死活把孟尤氏接到家里去。表示暂时借住,新的状元宅院,立刻破土动工修建,所需钱财不需孟家出一分钱。

流水席办十天,这可是大手笔,无疑大大的拉动了本地的GDP。

一切都安静下来时,已经是夜晚,孟家依旧灯火通明的时候,孟觉晓在房间里陪着母亲说话。说话间有下人进来报:“崔夫子和薛映浩联袂来访,求见状元公!”

“他们来作甚?”孟尤氏可是女人,女人都是记仇的。

孟觉晓也记仇,但是他另有想法!

第四十二章婚期

卷二江南之秀

第四十二章婚期

PS:呼呼,总算是补上了欠账。大家给张月票吧。

孟觉晓现在基本算是一个公众人物,是要注意形象的!中了状元回乡,对昔日的夫子和同窗冷眼相待,这是气量问题。所以,心里再有仇恨,首先不能放在脸上。当然了,如果日后这两人能改了,孟觉晓也不会记恨,也会抱着一颗宽恕的心对待他们。但是如果不改,还要找麻烦,孟觉晓也不介意下毒手。

于是孟觉晓笑眯眯的出来,非常客气的招呼两位拎着厚礼登门的客人。

为了准备这份礼物,两人可是下了本钱的,一般的礼品值不了几个前,一个信封里装的贺仪却是两百贯。这年月两百贯是一个政府公务员一年的薪水,算是一笔巨款了。

“过去的事情过去了,以后大家还是好乡亲!”孟觉晓的大度,让崔夫子羞愧难当,薛映浩表面上倒是很感激,心里则是在想,且让你得意一时。

两百贯已经是巨款了。那么十万贯是个什么概念!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所以,十万贯对于个人而言,是巨款中的巨款!失去这么一笔钱,对于耶律燕而言,是很要命的。因为这笔钱,不是个人的钱,而是辽国南院大王耶律笑让她转交给别人,用于在华拉拢收买官员的活动经费。

现在这么一笔钱输掉了,耶律燕没办法交差!怎么说呢,一个人是不能太嚣张的!连胜了三名实力最强的棋待诏,耶律燕已经不知道什么是谦虚了。这才有了在街上摆场子的举动,当然主要目的是为了打脸,大华夏文化的脸。

围棋是要讲天赋的,如果是耶律燕和孟觉晓下一百盘棋,那么前20盘,基本没机会。第二个20盘,大概能赢个三五盘的,第三个20盘,基本能下个平手。再往后,耶律燕就能占上风了。原因很简单,就天赋而言,耶律燕是那种天生就是下围棋的料。耶律燕四岁学棋,十岁成名,十三岁便横扫辽境无敌手。

一个人有这样的天赋是幸运的,一个有这样天赋的人遇见了穿越高手,则是不幸的!

输了钱的耶律燕回到驿馆之后大病一场。躺了三天才起来。那张漂亮的脸蛋苍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坐在榻上的耶律燕一想到那个在棋盘跟前如一尊雕像的男子,便愤愤的骂一声:“臭东西,早晚报仇。”

话音刚落,屏风后转出一个人来,语气严肃的说道:“二妹太胡闹了,赢了唐国的棋待诏,就该见好就收,怎么想到在街上摆战场?输了钱倒是小事,要是那孟觉晓真的让你爬回来,你以后还怎么活?”

耶律燕见此人便爬了起来,笑嘻嘻的凑近了抱住肩膀道:“我的好姐姐,你都拿自己的身子做彩金,那小子也不要你。难道你不恨他?”

来的人自然是诗语,她是楚王应耶律燕的请求,派人招来驿馆内唱曲的。

诗语也就是耶律雨,听妹妹这么一说,不禁眉头深锁,叹息一声道:“恨!又能如何?”

“听说他要去河间府上任,到时候派人去抓,弄到姐姐跟前。让他下跪求饶!”耶律燕这会来了精神,提起孟觉晓时,牙根都痒痒,恨不能生吃了那家伙。

诗语瞪她一眼道:“胡闹!别误了太后和父王谋划多年的大业。我真想不明白,太后怎么把你给派来了,朝中无人了么?。”

提起这个,耶律燕便是一阵沮丧,低着头叹息一声道:“是我吵死吵活要来看姐姐,太后才答应的。其实与楚王谈判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我出面。谈判的结果,我也根本不能知道,也不让你知道。姐姐,你说说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贵为郡主,为了太后的大业来唐国。收集情报,打通军需商路。”

“你不要说了,小心隔墙有耳!”诗语打断她的话,叹息一声道:“你还是赶紧回去吧,那十万贯,我会告知父王收到了。”

诗语这么一说,耶律燕又高兴了,抱着姐姐的脖子一阵撒娇道:“姐姐,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人?”

诗语没有说话,而是苦笑了起来。曾经有无数的机会得到孟觉晓,但是那个时候的诗语,眼睛里怎么会容的下一个普通的读书人,虽然长的漂亮。但是在离开宣城的那天,一首词和一首诗,深深的打动了诗语。化身为青楼女子进入唐国以来。所有男人接近她就一个目的,把她弄上床。风尘女人的命运,诗语在青楼里见的多了,也感受到很多男人虽然对你客气,但是骨子里轻贱你的意思。

但是这点在孟觉晓的身上,诗语没有感受到。孟觉晓总是那么的客气,那么的尊重诗语。即便是有机会得到诗语的身体,他也选择了放弃。诗语能够感受到孟觉晓那眼神里面大家是平等的含义,更能感受到孟觉晓对她的爱惜。女人其实被打动很简单,身为郡主的诗语,得到爱惜的时候是理所当然的,也不会重视。身为风尘女子的诗语,得到爱惜时,却能感受到这种尊重和爱惜的弥足珍贵。

“这个人也太厉害了,棋下的好也就算了,填词也像寻常人吃饭走路似的,每一首都是佳品。而且风格还不一样,有时婉转柔情到了极致,有时又极其豪放。都是词如其人,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耶律燕露出苦恼的表情,心里犹自在愤愤,为了那十万贯。

诗语听了这话,不禁苦笑道:“不说这个了。你回去一定要告诉父王。唐国内部不乱,绝对不要南下。”

……………………………………

村东桃林里的桃花已经开始败落,一阵东风吹来卷起满地的花瓣。站在村口的双儿,眼瞅的日头都晌午了,颗期盼的心又失落了一回。

“前天才回来的,不会那么快的。”心情虽然有点低落,但是双儿还是为孟觉晓的没有出现找了个借口。

葛老实夫妻俩最近睡觉都不踏实,可谓坐如针毡!不为别的,就为了孟觉晓中了状元。如果说解元都是星宿下凡,那么状元就是文曲星中的老大下凡。状元三年才出一个,多少人家的女儿眼巴巴的盼着有这么一个夫婿。现在自家的准女婿中了状元。按理说该高兴才是,可是这对夫妻俩却寝食难安的。

不为别的,就为了孟觉晓是状元,万一京城里哪个权贵看上了孟觉晓,或者是皇帝正好有待嫁的女儿,一开口要招驸马,是个人都不能拒绝这种诱惑吧?葛老实夫妻俩,担心的就是孟觉晓要悔婚啊,你一个农家的柴火妞,手上都被活计磨出老茧的,怎么能跟那京城里嫩的都能掐出水的大小姐们去比?

虽说是定下了亲事的,这人发达了悔婚,你也是有的。孟家舅舅多亲的关系?到头来不也悔婚了?虽然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事落到了双儿的身上。但是孟觉晓这时候身份和地位都不同了,真要悔婚又能把他怎么样?结了婚还能休妻呢!

也不怪这夫妻俩,这些日子,村子里说什么的都有?幸灾乐祸的人还是很多的,眼红了来几句酸溜溜的,反正又不要上税的。

“老不死的,让你去孟家问一问,你怎么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葛家婆娘心里跟猫挠似的,在厨房里做饭时,也不忘记骂两句。

“不着急,等等看!不说是前天才回来的么?县城里应酬多。”葛老实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主,老婆骂两句,只是眉头皱的更厉害而已,没有敢于反抗的意思。

“要说那孟家嫂子,的确是个厚道人,也喜欢我们家双儿。只是万一那孟觉晓这个没良心的要反悔,你说孟家嫂子能劝的住么?”

“你看见双儿了么?不会又去村头等了吧?早知道当初就该教她,把生米做成熟饭!”

“这丫头,唉……你都胡说什么呢?有你这么当娘的么?”

“你还说我?当初要不是被你扑倒在山芋地里解了裤带,我能跟你这个窝囊废?”

夫妻俩在家里杞人忧天,顺便再次明确一下谁是家里的主要领导的时候,双儿还在村口坚持着,不断的往县城的方向眺望着。不时有人回村,看见双儿时都不禁为这个善良的女孩子担忧。有人还安慰她:“双儿妹子,又在等呢?昨天我听说了,张家门口摆十天的流水席,没结束估摸不得下来的。”

双儿对这样的话,都是报以感激的笑容。其实她心里也担心,自己不过是个农家女,哪里比的上城里那些大小姐一根头发?心里也想过,万一那人不要自己了,该怎么面对?

想到当初在稻草垛子后面的缠绵,双儿不禁心乱如麻。抬眼看看县城的方向,道路的尽头处,还是一片空旷,没有看见他的影子。

日头就要正午了,家里午饭也快烧好了,双儿终于决定放弃今天上午的等待回家去,免得父母担忧。

就在双儿转身的瞬间,突然一个在枝头采榆钱的顽童大声叫道:“双儿姐姐,有马来了呢!不会是姐夫回来了吧?”

双儿心中一惊,连忙上了跟前的石碾子上,垫着脚往远处使劲的看,结果还是什么都没看见。心里又是一阵失落,双儿不由转头对那树上的顽童怒道:“臭钉子骗人,白吃姐姐的糖了。”

那顽童一听便急道:“真的双儿姐姐,不骗你,真的有马来了,还不止一匹呢?”

话音刚落,远远的视线内真的出现了几匹马的影子。领先者一身青衣,正在往这个方向过来。真的!是真的!这条路只到孟家庄。

双儿顿时心花怒放起来,但是随即又担忧,暗道:“他回来了,不会要退婚吧?”

患得患失的心态中,双儿渐渐的看清楚了来人,领头的马背上正是日思夜想的男人。健马在双儿面前一声嘶鸣停下了!双儿呆呆的看着马背上的男人那俊朗的风采,他在朝双儿笑着说:“妹子,我回来了。”

他还是那个样子,没有变心啊!眼前的人比起走之前,显得更加的成熟,风度更加的优雅从容,眼神更加的热情。双目对视之际,双儿不禁痴了。

看见双儿呆呆的看着自己,孟觉晓不禁笑了,翻身从马背上下来,走到双儿的面前,仰面对着站在石碾子上的双儿笑道:“妹子,怎么不理哥?”

“哥哥,你不会是来悔婚的吧?”双儿这些日子偷听了父母太多的担忧的话,不自觉的脱口而出。孟觉晓听的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想逗她一下却不忍心,干脆一伸手抱着双儿下来道:“你给我下来吧,敢站这么高跟夫君说话,看我不打你的小屁股。”

后头马上跟着的庄小六和仁德信义四人,见状自觉的把头扭开了。这年月的人还算开放,这种事情还不算是伤风败俗。

被抱起的双儿顿时羞红了脸,但是忍不住的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腰被抱住了呢,痒痒!接下来的事情让双儿彻底的迷醉了,孟觉晓居然把她放上马背上做好,然后翻身上马来,两人一骑往村里去。这一下,双儿的心如同眼前春天的枝头上欢快的鸟,想大声的唱出自己的欢乐来。但是又羞的不行,只能是低着头,下巴都顶在了胸口上。

村头玩耍的孩童们,看见这一幕都拍手叫道:“双儿姐姐真没羞,和男人骑一匹马。”

随后的庄小六见状大吼一声道:“都给我闭嘴,不然不给你们吃糖!”

群童顿时安静了,庄小六从马背上去处一袋子糖来,一把又一把的往下撒,跟下雨似的。孩子们顿时满地的抢了起来,村头顿时成了一片欢笑的海洋!

“小六哥,这糖怎么还用纸包着的?”有孩童拿抢到糖,连包装纸都来不及扯开便往嘴巴里塞。吃到纸了便问起来。

“你们懂什么?这是少爷给张家出的主意!”

六匹健马在村子里出现,算是大场面了。尤其是头前一匹马上,一双金童yu女并骑,更是让村子里最近的风言风语消失的无影无踪。被巨大的幸福击倒的双儿,现在虽然还害羞,但是没能忍住多看一眼男人的心情,回头痴痴的呆望着男人,根本无视村子里的各种目光。

来到葛老实家门口时,夫妻俩早就在门口等着。葛老实激动的都不会说话了,不住的搓手傻笑,还是葛家婆娘上前来,一把推开葛老实骂道:“夯货!”

“孟老爷来了!”骂完男人,葛家婆娘仰面朝孟觉晓讨好的笑着说。孟觉晓翻身下马,回头把双儿抱下来,双儿脚刚沾地,受惊的兔子似的窜进了屋里。

孟觉晓看着她苗条的身影灵活的消失在门里时,还不忘记回头朝自己羞怯的笑一笑,不禁想到了那些个草垛子后面的夜晚,那探入衣内的指尖上感受到的丝绸一般的感觉。

“岳母,给您行礼了!”孟觉晓说着作揖,葛家婆娘这一下也慌了神了,手忙脚乱的想伸手去扶,却有怕乱碰这天上的星宿惹了老天爷不高兴降下罪来。

“这怎敢当的!”不敢生受这个礼,葛家婆娘连忙侧过身去。

葛家夫妻见了孟觉晓身后的四位壮汉,深深的感觉到了孟觉晓现在的变化,忙不迭的把孟觉晓让进门里。以前还能一口一个晓哥儿的叫着,现在张嘴就是“孟老爷”。孟觉晓本想劝他们别这么叫,但是想想民俗如此,劝了也白劝。

状元郎上岳家门,够资格来打扰的人可没几个。村子里唯一敢来的,也就是族长孟德高了。来的时候也不敢空手,手里拎着两只老母鸡。

“孟老爷!草民有礼了!”见了孟觉晓,平时在村里横着走的族长同志,此刻也得自称草民了。孟觉晓当然不会受他这个礼,上前一步伸手扶住道:“伯父切莫如此,您怎么说也是觉晓的长辈,怎么好受您的大礼。”

孟德高一再坚持,三番五次的推让后,没能拧过孟觉晓,这才作罢。最后还感慨一声道:“孟诚老弟当年就是个至诚君子!贵人的家教就是不寻常啊!”孟诚是孟觉晓老爹的名字,听他提起父亲的名讳,孟觉晓连忙肃立在旁。

一番客气之后,落座奉茶。孟德高说起来意道:“状元公连中六元,乃是我孟家一脉的无上荣光。老夫斗胆请孟老爷得空的时候,到祠堂里给村学的孩子们讲一堂课。”

孟觉晓听他提起祠堂的事情,立刻笑道:“觉晓侥幸得中,自然是要去祭拜祖宗的。只是今日没有什么准备,还要辛苦族长准备一下,明日乃是黄道吉日,正好祭祖。至于村学的孩童们,觉晓义不容辞。”

不要孟德高提起,孟觉晓主动的表示要去祭祖,这让孟德高深感欣慰,本来还担心孟觉晓要把祖宗排位请走的,没曾想人家压根没这个心思。

“还有一个事情,族里商议过了,把孟家的祖坟修一修,人工材料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状元公回来呢。”孟德高这才说出这话,如果之前孟觉晓不主动祭祖,这话断断是说不出的。

重修祖坟是大事,孟觉晓自然不敢怠慢,这年月讲究的是个孝字。

“哎呀,族长费心了。这次回来,觉晓正有此意,没想到族里想到前头去了。这么说吧,我出三百贯,烦劳族长代为筹划人工材料之事。”

孟德高在葛家和孟觉晓的盛情邀请下,留下来吃了午饭。仓促之间葛家夫妻也没什么准备,不过不要紧,孟觉晓带来了足够的材料。

午饭之后孟德高告辞,剩下孟觉晓和葛家夫妻相对而坐。

“岳父岳母!觉晓这次来,就是想把成亲的日子定下。最好在半个月内,因为只有一个月的假期就要去河北上任了。”孟觉晓主动的提起这个事情,葛家夫妻俩顿时算满脸都笑开了颜,忙不迭的点头如小鸡啄米。

“好的好的,全由状元公决定日子。”葛老实一口答应,生怕孟觉晓反悔似的。

“今天是四月初八,我看不如就定在本月二十八日吧。订好了日子,回头一应事宜,我便可安排下去。”

还有什么好说的,夫妻俩巴不得今天就把女儿嫁过去。

这晚上孟觉晓回到老宅住下,晚饭之后打算去重温那稻草垛子后的风光,没曾想那草垛子经过一段时间,已经被主人烧火烧没了。

天空中的半弦月下,孟觉晓多少有点遗憾,拉着双儿的手,站在草垛子的原址一番凭吊道:“双儿,将来我们都七老八十的时候,你可以跟孙子们说,以后看上喜欢的姑娘,记得要往草垛子后面带。”

双儿听了笑的直不起腰来,结果被孟觉晓趁机抱了个满怀。白天两人并骑时,双儿便想着两人之间过去的亲热,这会四下无人,被男人的身子一贴身子便软了,双手抱着男人的脖子,口中低声喃喃:“哥哥,你可想死妹子了。”

孟觉晓不客气的先是在脸蛋上啃一口,啵的一声后调笑道:“有多想?”

“不知道?就是见了哥哥,恨不能吃到肚子里去。”

话音刚落,双儿的嘴便被堵上了。两人站着相拥了一会便坐在了地上继续,两对唇儿如同520抹过似的,怎么也不能分开。

春天的尾巴就要过去了,热情的夏天就要来了。这对男女之间的热情,也正如这夏天的脚步,一下比一下热情。

总算是分开的时候,两人相互看着,都在大口的喘气。河边的草地上坐着,夜风吹过凉凉的,却不能减弱一点两人此刻的热情。

“哥哥想了么?”双儿似乎忘记了羞涩,问出这样的话来。

孟觉晓不禁奇怪道:“谁教你的?”

双儿顿时又羞了,低着头把脑袋顶在男人的胸口,小手大胆的往下溜,隔着衣物握住顶在双股间的家伙,口中低声道:“我娘说的,男人的棒槌立起来,就是想了。”

第四十三章造福乡里

卷二江南之秀

第四十三章造福乡里

“哦!”一声舒服的呻吟在夜空里飘荡。接着又是怯怯私语。

“你母亲还说了些啥。”

“我娘还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叫花子跟着走。”

“还有呢?”

“男人就是女人的天!没了男人就是天塌了!”

夜凉如水,相拥的两人在一弯弦月下安静的坐着,构成了一副写意水墨画。

“这都啥时候了,双儿咋还不回来?”正在油灯下忙碌的葛老实,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眼瞅着就要成为状元的岳父了,葛老实还是照常做手里的活计。

“夯货!双儿不回来才好呢!你忘记了当初怎么把我勾搭出去的?”同在一盏油灯下纺线的葛家婆娘,很不客气的骂了一句。

似乎是听见了这对夫妻的对话,草地上的双儿突然呀的一声跳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衣衫道:“不早了,再不回去娘就得打人了。”

“你母亲都怎么打你?”一边往回走,孟觉晓一边笑着问。

“我娘喜欢用鞋底子抽人的屁股,可疼了!我爹从不打我。”说着话,双儿还轻轻的吐出一点舌尖来,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来,让哥哥帮你揉揉!揉揉不觉得疼了!”伴随着一声猖獗的yin笑在夜空中回荡,双儿如受惊的小鹿,在河堤上灵活的躲闪求饶。

“哥,别,再闹就回不去了。”一个有心做坏事。一个没有多少抵抗意志,结果很明显。哀求声渐渐的淡了下去,两具身躯又贴在了一起,磨磨蹭蹭的一路往回走。

送到葛家门口时,已经是子夜。葛家夫妇没有生气,反而陪着笑脸。离开葛家,一个人默默的往回走时,孟觉晓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情。为什么自己对双儿如此执著,因为在双儿的身上,孟觉晓找到了恋爱的感觉。前世的师姐、今生的珠儿,更多的是因为需要而在一起。

修祖坟无疑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第二天一早孟尤氏便赶回了孟家庄。先在祠堂里祭祖,女人时不能进祠堂的,孟尤氏只能在外面等着。祭祖之后,孟觉晓被请进村学。

村学就在祠堂的侧屋里,孟家庄的孩子有上百号,但是能让孩子读的起书的家庭不多,村学里只有三十几个孩子,平时由一个老儒生代为上课。所谓老儒生,就是一辈子连个秀才也没考上的读书人。

在孟觉晓的面前,学堂的老儒生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开口必自称“学生”,尊孟觉晓为“老师”。

站在一群孩子面前,窗户外围着一群家长,都在等着孟状元的训话。

孟觉晓对这这些仰面敬仰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们,居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沉吟了一番之后,孟觉晓才慢慢的说:“今天来这里。想说的话就一句。”说着孟觉晓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下一行字,然后举起来道:“大家跟着我念,知识改变命运。”

“知识改变命运!”孩子们未必能明白这句话,但是都很认真的跟着念。

从学堂里出来回到老宅,孟尤氏正在与孟德高商议修祖坟的事情。按照孟觉晓出三百贯的话,这个祖坟能修的非常气派。孟德高正在说的口沫横飞时,孟觉晓进来打断了谈话。

“族长好,修祖坟的事情先放一放,有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先定下来。”

孟觉晓的话让孟德高傻掉了,还有什么比修祖坟更重要的?接着孟觉晓又说:“从明天起,村里所以适龄孩子,都要上学,这个钱我来出。”

孟德高请孟觉晓到村里的私学去,目的就在于此。孟觉晓是聪明人,自然一点就投。只不过听孟觉晓说这个事情重要时,居然因此打断了谈论修祖坟的事情,孟德高还是狠狠的感动了一下。

心怀感激的孟德高正欲开口说点啥,孟觉晓又道:“还有,祠堂那个地方还是小了点,三十几个孩子能呆的下。多了就挤了。我有个想法,孟家老宅边上那块空地,不如我出点钱,修个小学堂。这个事情,族长也请烦劳一下,两项开支加起来需要多少钱。”

原本孟德高的意思,孟家庄要兴旺,下一代不能荒废了。所以才暗示孟觉晓出钱,解决一下教书的夫子费用以及学生的书本纸笔的开销。没想到孟觉晓直接要修个学堂,这一下孟德高已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感动的是老泪纵横。

“孟老爷仁厚啊!”孟德高擦了擦老泪,很快又镇定下来道:“修学堂,地皮是现成的,村里有的是劳力,人工钱也能省下。满打满算的,修学堂加上桌椅板凳的钱,不超过三十贯。”

孟觉晓接过话道:“孩子多了一个夫子肯定忙不过来,还要再请两个。另外这个学堂的怎么建,我还有点想法,晚上弄出来明天给族长看看。还有桌椅板凳,书本纸笔,这些我明日回县城便去落实。什么都能耽误,就是孩子们耽误不得,照我的意思,学堂优先修建,越快越好。我不想等到我离开的时候,学堂还没有正式开课。”

“孟老爷修学堂是造福乡里的善举,村里人没说的,只是这样一来。怕不会耽误孟家修祖坟的事情吧?”孟德高表示了一下担忧,孟觉晓听了笑着摇头道:“祖宗们知道因为学堂而推辞几日修缮祖坟之事,只会高兴不会怪罪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当天夜里,孟觉晓忙到很晚,总算是拿了一张设计图出来了。这个设计,与现代人的构思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次日一早,按照约定好的,孟德高领着村里的瓦匠头孟三来到孟家老宅。拿过孟觉晓的图纸一看,孟三当时就傻眼了。三间青砖大瓦房,一横两竖,中间是操场。操场上还有秋千架之类孩子们玩的设施,具体的样子孟觉晓也画出了图形。

“孟老爷,按照您这个图,村里劳力是够,但是瓦匠人手不够,现有瓦匠全卯足劲来干,没有两个月也做好这活。”孟三这个意思是要请瓦匠,孟德高一听就急眼了,好不容易孟觉晓愿意出钱修学堂,这又要增加投资,孟觉晓要是不高兴反悔了怎么办?

“贼囚攮,请什么人?全村壮劳力不下二百人。你还要请什么人?”孟德高急眼了就骂,孟觉晓现在的身份怎么会在乎这些小节,上前笑道:“那就请吧,总之我希望在走之前,亲眼看见村里的孩子们能上学。对了老族长,还有一个事情,您辛苦一下,通知各家各户有上学孩子的,明天都领着孩子上我家来一趟。我让人统计一下数字,好准备书本纸笔。”

“这事情好办!”孟德高答应的很干脆,孟觉晓有道:“老族长。我还有个想法,今后孩子只要满七岁,就得上学,这一条要写进族规里头。至于这个费用问题,有我孟觉晓一天,断断不会少了孩子们的。”

“这个事情不小,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得找族里的老人们商议商议。”这一次孟德高没答应,毕竟孟觉晓不能长生不老不是?孟觉晓对此表示理解,也没说啥。一干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孟德高让人敲锣把村子里的人都叫齐了宣布这个事情去了。

村里人听说孟觉晓为了学堂的事情,居然连修祖坟都推迟了。心里的感激都别提了,家里有合适读书的孩子,二话不说都抓回家里,打水洗洗干净,准备明天到孟家去报名。

次日一早,孟家老宅跟前就排起了长队。孟觉晓也是早有准备,门口摆了两张桌子,一张桌子前纪录孩子的姓名家庭情况,一张桌子前居然是两个裁缝。每一个孩子来了,都裁缝都给量了尺寸,这一下把那些孩子家长都搞迷糊了。

有几个胆子壮的便上前问:“孟老爷,您这是什么个意思?”

孟觉晓笑道:“县城的大财主张大官人你们晓得吧?听说我在家里兴办学堂,特意表示捐献一笔钱,我拿到这个钱呢,想了想觉得新学堂要有新气象,所以按照统一的样式,每个孩子做两身衣服。我管这个叫校服!”

这话刚说完,村里的人脸色全变了。孟德高就在边上听的清楚,二话不说拉着孙子的手走到孟觉晓的面前,对那孩子道:“娃,跪下给孟老爷磕三个响头!”

那孩子听话,立刻乖乖的给孟觉晓磕头,孟觉晓笑着要阻拦,却被孟德高拦阻道:“孟老爷,乡里乡亲的没有什么能报答您的,就让这些孩子们磕头吧。”

呼啦一下。百多个孩子全给孟觉晓跪下了!看见这一幕,孟觉晓心里也有点酸,这年月的百姓还是厚道啊!心里知道感激!

学堂第二天就开始动工,不知道怎么把高县令给惊动了,次日一早就赶到县城,盛赞了一番孟六首造福乡里的伟业后,在鞭炮声中与孟觉晓一起奠基。高县令还代表个人,给每个孩子捐了一些纸笔。

村里的男人们都忙着去修学堂,女人们也没闲着。二十八就是状元郎的婚期,她们都到葛家去问了,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家帮着做。

张光明从芜湖回来,听说孟觉晓的婚期后,立刻找到老爹,一番商议将家里的一座三进宅子的房契摆在孟觉晓的面前。孟觉晓也没跟他客气,总之以后用行动报答就是。新房的问题解决了,接着就是打扫妆扮,这些事情也不需要孟觉晓操心。用张大官人的话说“这事情有我呢,状元公是做大事情的。安心的准备当新郎就是!”

孟觉晓倒也闲不下来,被张光明抓到酒坊里去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转了一圈下来,孟觉晓也没啥可说的,以现有的条件,做的已经很好了。

“三弟,有个事情你得给我支个招。”张光明已经习惯了有困难找三弟,孟觉晓笑着点头道:“大哥请讲!”

“是这样的,这酒坊的产量日渐增加,剩下的酒糟多了,处理起来是个麻烦。以前少的时候吧,酒糟还好处理,现在多了,就不好处理了。”

“以前是怎么处理的?”孟觉晓先问这个。

“谁家养猪的,随便来挑回去就是。眼下不是多了,看着怪心疼的。”张光明这么一说,孟觉晓就笑了,原来这家伙想拿酒糟做点废物利用的文章,自己又没招。

“心疼了?你可以这样,一是自己弄个循环养猪场,二是跟人合作弄一个循环养猪场。”

张光明一听这个反而迷糊了:“什么循环养猪场?”孟觉晓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名词太超前了。连忙给他解释道:“你这酒坊里的酒糟,可以喂猪吧?猪圈可以修在鱼塘边上……。”

弄明白之后,张光明感慨道:“三弟,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些你都懂。”

孟觉晓心说前世就是农家子弟,哪有不懂这些的?不过说出来又是另外一个味道:“天地万物皆有相关之处,关键看你有没有去仔细观察。我建议,你还是与现在那些农户合作,你出钱给他们修猪圈买猪苗,提供酒糟喂猪,按照一个合适的比例分成就行。”

张光明听明白了,立刻让身边的人记录下来,以后酒厂要不断的开分厂,都可以照此办理。张光明抓了孟觉晓的苦力,孟觉晓自然也不会放过他,让他带着去找城里的木匠。拿出一份图纸来,让木匠照着做桌椅板凳。听说这是给学堂做的,张光明又是好一阵的感慨。

县里的孟觉晓在忙,孟家庄里的学堂也在有条不紊的施工。村里的人本质绝大多是都是纯朴的,孩子们上学免费就算了,还能穿新衣服。当大人的不下死力气,怎么好意思出门见人?工地上干的是热火朝天,地基一上午就挖好了。中午的时候,葛家婆娘带着一群婆娘来了,抬着打锅的白米饭和一荤两素的菜,热气腾腾的香味老远就能闻到。

这一下干活的人都傻眼了,怎么还管饭的?这时候监工的孟德高往高处一站,扯开嗓子道:“孟老人仁厚,大家伙在这干活出力,每日中午晚上管两顿饭。只要干活不偷懒,白米饭管饱。要是哪个夯货偷奸耍滑的,立刻给我滚蛋。”

这年月白米饭寻常人家那都是过年才能看的见的,平时谁家不是掺着野菜山芋一阵吃,能吃饱肚子就是好日子了。

干活的人没口子的对孟老爷又是一阵感激,千恩万谢的话说了无数遍。这种事情传的也快,三五天的全县都知道了。人人都夸孟六首不但文采好,人品德行也是没得挑的。

婚期终于到了,孟觉晓这一日被折腾的够呛,各种程序繁杂的罄竹难书。状元郎结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宣城县,四邻八乡的都有人来祝贺。孟家新宅叫一个热闹!送贺礼的人都排起十几米的长队,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有点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都来了。

孟觉晓差不多是被抬进洞房的,迷迷糊糊的看见披着头盖的新娘子和那燃烧的红烛,孟觉晓的酒醒了一分。摇摇晃晃的拿如意挑开双儿头盖,但见烛光之下一个盛装的少女正在朝自己微笑。

都说结婚的这天女人是最美的,看见此刻脸上流光溢彩一脸幸福的绽放出一身最美的神采的双儿,孟觉晓突然觉得一天的疲惫消失了,酒也醒了一大半。

“相公!”双儿轻轻的叫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羞怯,低着头上前来微微道了一个福。

这就是我的新娘,今后的人生道路将陪着我走下去的妻子。孟觉晓的脑子里闪过这么一句话,上前伸手抬去双儿的下巴道:“叫我好好看看,你今天真美啊!”

双儿仰面微微闭着眼睛,口中低声喃喃道:“以后奴家就是相公的妻了!”

“嗯,以后我们就是夫妻!”孟觉晓肯定的强调了一句,对于他而言,这是一个承诺,一个一生不变的承诺。

*宵一刻值千金!

这诗是谁作的,孟觉晓一时想不起来了。喝了合卺酒,芙蓉帐里别有一番滋味。情到浓处,孟觉晓却被制止了下一步的动作,已经变成一具赤luo羔羊的双儿,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一方白巾时,孟觉晓才想起这是对于女孩子而言很严肃的程序。

这个严肃的程序,意味着一种女性的自重自爱!至少孟觉晓是这样理解的。

一夜贪欢风雨骤,晨起娇娘扶床走。

孟觉晓还在沉睡的时候,新娘子双儿在鸡鸣之时便悄悄的起来了。悉悉索索的一番收拾后,来到院子里想找扫帚扫地,不曾想院子里已经有丫鬟在忙碌,看见双儿都停下行礼问好。这一下双儿有点晕了,这才想起自己就是丫鬟们口中称的“夫人”。

没自己什么活干,双儿只好回房间,看着床上犹自沉睡的丈夫,脸上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看着看着,双儿越凑越近,左右无事可做,便搬把椅子,坐在床前,双手撑着小巴,看着面前睡的像个孩子的男人。想着昨夜那羞人的事,还有那胯间的创口犹疼,双儿不禁又脸红了。

脸红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昨夜不但男人疯狂,好像自己也很享受这种感觉。难怪男人和女人要结婚啊!

丫鬟来敲门,告知老妇人起来了。双儿这才忙不迭的推醒丈夫,接下来还有程序要走,虽然繁琐,但是这是礼的一部分。

孟觉晓睡的正香,一看双儿已经穿好起来了,外头天不过蒙蒙亮,双手一拽新娘子入怀道:“再睡一会。”

“不行啊!要去拜见婆婆的!快起来啊!”双儿一番拉拽,孟觉晓总算是迷迷糊糊的起来了。一番又双儿伺候着梳洗穿戴,看着小媳妇认真的样子,孟觉晓不禁想起昨夜的红烛照耀下,也正是这个女人,眯着眼睛承受着,想叫却不敢叫把手塞嘴巴里的光景。

突然孟觉晓想起什么来了,走回床边,那一方白绢已经不在原位置上了,翻找了一会才找到,皱巴巴的拿起展开一看,猩红点点已经凝结成一种深紫色。

这个时代,做男人真好!

白绢被边上的双儿一把抢了过去,低着头哀求道:“哥哥莫看了,羞死人了。”

…………………………………………

孟家庄村学开学的这一天,县太爷亲临现场!四乡八邻的人也来了不少,都想看看状元郎修的学堂是什么样的?

开学的这一天,锣鼓喧天,孩子们都被集中起来排好队,念到名字的就上前去,领一个书包和两套青布衣衫。

教室里窗明几净,新式的课桌,每人一个张椅子,完全不同于大家以前见过的样子。这一切可把非本村人看的眼睛都红了,孟家庄出了状元,本村人走路时遇见外村的,无不得意的昂起下巴来。

高仁辅看了新学堂里的结构和课桌,不禁连连点头道:“此可以为本县办学之典范也!”

开学的这一天下午,孟家祖坟的修缮也正式开工!全村人都自发的买来鞭炮和祭品,一番隆重的仪式后,正式破土修缮。

孟觉晓等到了开学的这一天,却等不到看见祖坟修缮一新的日子。一个月的假期快到了,孟觉晓要收拾收拾踏上北去的路。

关于这个事情,母子俩商议时孟尤氏坚决的表示要留下。孟觉晓的意思,全家人都去,不然这千里迢迢的,日后想见一面都难。

“糊涂!你这些日子忙晕头了。珠儿有了身子你都不知道!”孟尤氏这句算是点醒了孟觉晓,这些日子真的疏忽了这个总是默默等待的女人。

“哦,要当爹了!”孟觉晓不自觉的自言自语一声后,猛的一拍屁股,拔腿就往后院跑。

珠儿的待遇现在也提高了,有自己的院子,还有两个丫鬟伺候着。看见孟觉晓屁股着火一样的冲进院子,丫鬟连忙大声道:“老爷好!”

正在床上坐着收拾亲手缝制的小衣裳呢,珠儿听到声音便立刻站了起来,一脸的笑容。

第四十四章新的开始

卷二江南之秀

第四十四章新的开始

珠儿这种身份的女人。能做的只有等待,还有就是期待能遭遇一个善良的大房。很明显珠儿时幸运的,孟觉晓虽然在对女人的态度上有时候很粗心,但就珠儿而言,一个妾室能有她今天的待遇,算是前世修来的。所以珠儿很满足,一个容易满足的人是幸福的,一个容易满足的女人,则是男人的幸福。所以孟觉晓也是幸福的!

穿越前的日子里,听母亲唠叨最多的,就是结婚生个孙子给他们带一类的话。那时候孟觉晓不是不想生,而是找不到一个能给他生孩子的女人。今生孟觉晓虽然生理年龄只有十八岁,实际心里年龄三十多了,对待一个即将出生的生命的期盼,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孟觉晓兴奋不已。

“你怀上了?”孟觉晓进来的第一句话,差点把珠儿吓一跳。因为他跑的有点急,脸是红的。珠儿轻轻的点点头,孟觉晓的脸绽开了,一个大步上前。

珠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抄了起来。然后孟觉晓在屋子里兴奋的转圈,转的珠儿头都晕了。珠儿知道孟觉晓这是高兴的,她也很高兴,脸上一直笑着道:“别转!别传!当心孩子!”

提到孩子的时候,每一个母亲都是自豪的,珠儿也不例外。“孩子”两个字果然很有效,孟觉晓立刻停下,轻轻的把珠儿放在床上,小心的像捧着一件绝世珍宝。这一刻看着他的表情,珠儿的心里被幸福填满了,忍不住转身轻轻的擦了擦眼泪。

孟家三代单传,开枝散叶的重担就落在孟觉晓的身上。按照这年代的逻辑,没有不发芽的种子,只有不下蛋的母鸡。生不出孩子来,就是女人的错。应该说这个逻辑很混蛋!但现实就是如此!女人的压力很大!

当然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孟觉晓,是不会采信这一套逻辑的。

一脸开心的孟觉晓并被有主意到珠儿的流泪,而是背手弯腰围着珠儿的肚皮一阵看,口中还小声的问:“没看出来啊,这就有孩子了?我摸摸!”

珠儿又笑了,自己的男人有时候就跟孩子似地,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跟孩子抢食。想到这个,珠儿不禁笑了,脸也红了。脸上带着自豪的幸福,安静的坐着微笑着,任凭男人在肚皮上摸着。

好一会之后,孟觉晓才抬头,郑重的看着珠儿拱手道:“珠儿!以后要辛苦你了。”

珠儿慌了。连忙要下床来回礼,被孟觉晓按住道:“哪来那么多礼数,现在你是孕妇,知道么?孕妇,今天开始在家里你的待遇最高了。”

“要是生了个女儿呢?”珠儿随口笑着问,其实心里也有点担心。重男轻女在这个时代,已经深入每一个人的骨髓。

没曾想孟觉晓随意的一摆手道:“生男生女都一样,在孟家,我的孩子都一样的待。”

“恭喜珠儿姐姐!”门口突然出现双儿的身影,手里还捧着一匹布料,珠儿见了连忙下床来,道个福:“珠儿见过夫人!”

这一幕,孟觉晓看着很不舒服,但是没有阻止。唯有暗暗的一声叹息,慢慢来吧。对于双儿,孟觉晓还是很有信心的,相信她的善良不会对珠儿起嫉妒之心。

“姐姐快别这样,当心点宝宝!”双儿抢上一步拦住珠儿,孟觉晓见状笑道:“你们聊吧,我出去。”

走出院子,孟觉晓奔着书房而来。提笔给京城的周致玄和蒙先豪写信,先汇报了一下家里的情况,自己的婚事和珠儿有了孩子的事情都写上了,然后谈起在孟家庄搞村学的事情,接着缅怀一番过去,表示对两位先生的教诲感激一类的话。最后才点了一句,不日往河间府上任。

信写的很快,写完之后孟觉晓叫来李仁,让他亲自信送回往金陵,同时还拿出一本装订好的稿子递过去道:“这个是给公主的,你记得要亲手交给她。完事之后,你直接去河间府,不要回宣城了。”

李仁是李柔从皇帝身边要来的人,这个事情让他去办,孟觉晓认为很“合适”。目送着李仁出去,孟觉晓开始期盼张光明的渠道早日建成了,不然传递消息的事情还真是个大问题。今后几年,说不得要在河间府耗着了。

想起上任一事,孟觉晓又头疼了,珠儿有了身孕,习惯了珠儿在身边的照顾,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习惯别人。信步走到母亲的房间里,发现母亲正在纺线,神态很专注的样子。孟觉晓见着不禁心头微微一酸,这就是自己的母亲。如今贵为知府大人的母亲了,还是这样的勤快。孟尤氏见儿子进来,只是抬头笑了笑,继续干活。

走上前去,孟觉晓轻轻地给母亲捏着肩膀。孟尤氏只好停下。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带着埋怨的口气道:“傻儿子,你的手是用来写文章做大事情的,哪能做这些。”

孟觉晓不说话,只是继续捏着。孟尤氏叹息了一声道:“晓儿,珠儿有了身子,这一路到河间府何止千里?怕不是要走个把月的,你带上双儿去就成,留下珠儿在家给我做伴。再说了,这人上了岁数,故土难离啊。”

母亲的话,孟觉晓听的清楚,却无言以对。

次日乃是双儿回门的日子,一道早孟家庄的老少们便忙活开了。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孟觉晓一行人出现在村口时,鞭炮声响起,孩子们排队肃立在道路两旁。

看见这一幕,孟觉晓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对前来迎接的族长孟德高苦笑道:“为了觉晓一人,耽误了孩子们的早读,真是罪过。让孩子们都回去吧,读书要紧。”

一句话便让一干前来迎接的乡老们肃然起敬!把孩子们打发回去,众人簇拥着孟觉晓夫妇来到葛家。一番热闹后,孟觉晓到祖坟的工地上走一趟。孟觉晓在葛家夫妇跟前留足了钱,这里干活的人每日都有两顿米饭可吃,菜虽然一般,但是能吃上白米饭,干活的乡亲们都感激不已,没有偷奸耍滑的人存在。工程进度很快,如果孟觉晓不着急走,再有半个月就能完工了。

回到葛家,如今的双儿已然不是那个村姑!穿着打扮就是一个官太太,这还要多多感谢高县令的夫人。这些日子没少登门,教了双儿不少仪态方面上的事情。高夫人此举,孟觉晓当然知道出处。

回门之后,孟觉晓带着双儿到高县令家里拜访。高县令接到拜帖后,见上面写着“晚生孟觉晓”的字样,不禁笑着抚须对夫人道:“世人皆道孟六首之才,老夫独取其德!”

高仁辅出门相迎,孟觉晓见面既称:“晚生拜见老父母!”

县里能出一个状元,还是连中六元的状元,在当今皇帝重视教育的环境下,高仁辅想不升官都难。不过,现在他还是县令,而孟觉晓即便就是留在翰林院,品级也在他之上。

高仁辅也不是迂腐的人,坦然的接受了孟觉晓的礼后,正了正帽子回礼道:“下官见过孟大人。”孟觉晓见他如此,连忙客气道:“老父母不比如此,没有您的提携,觉晓何来今日?虽然现在觉晓是状元了,但是在觉晓的心目中,你始终是值得尊敬的老父母。私下里,您还是直呼觉晓的名字吧。”

一番客气,高仁辅还是坚持称大人,孟觉晓只好由他去。谈了一会之后,高仁辅从案上拿起一份邸报递过来道:“大人看看这个!”

孟觉晓接过一看,张威弹劾俞明的事情有了定论,监理司调查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俞明在江西老家的地不是二十万亩,而是三十万亩。这个数字是惊人的,但却又是正常的。事实大家都知道俞明为什么被拿来开刀,也知道现在的很多朝廷大员的家里都在干着同样的事情。虽然官员们都知道,有了这个开头,今后会有后继者因为这个借口被拿下。但是没有人敢于在这个时候出来替俞明说话,因为你站出来了,就以为着你跟他是一丘之貉。

俞明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因为政治斗争倒下的!只要有政治存在,就会有无数的后继者。

邸报上皇帝对俞明的评语是“年迈昏聩,回家养老”。稍微知道一点内幕的。都能想到一件事情,俞明不过六十岁,而两朝首辅茅调元,已经是六十八岁了。俞明已经老迈,茅相何去何从?

周致玄终于进入了内阁,力压雨妃的父亲姚书成成为了吏部尚书,内阁大学士。那个弹劾俞明的御史张威,也从一个六品官,飞跃至吏部郎中,主管文选司,再往上爬就是侍郎了,这两个提拔不能不说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看完了邸报上关心的内容,孟觉晓沉默不语。高仁辅也知道这个时候说啥都不合适,得让孟觉晓说想说的。

“周先生入内阁是早就定下的,迟早的事情。”孟觉晓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没有义愤填膺的去抨击俞明如何。但就是这么一句话,却是孟觉晓沉思之后的产物。孟觉晓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从政的经历,但是他看过书,知道官场上的人说话都是很讲究的。琢磨了好一会,孟觉晓才憋出这么一句来。

高仁辅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拱手笑道:“大人有周相在朝中照应,日和前程不可限量。下官今日要到京城述职,不知蒙大人有什么需要帮忙转交给周相的么?”

真实目的露出来了!高仁辅在明确的表示,他需要一块敲门砖!

“老父母真是太客气了,觉晓正好有一点本地土产托老父母送二位先生。”孟觉晓这么一说,高仁辅内心狂喜,一下搭上两条线。

其实孟觉晓已经派李仁去京城送信了,高仁辅这里,无非是顺手忙帮罢了。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再说孟觉晓也觉得欠高仁辅的提携之情,加之母亲不跟着走,地方上有个县令的关系好照应。

“觉晓远行在即,母亲不忍离乡,还请老父母多多照应。”高仁辅就算是要升官,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即便是孟觉晓不开这个口,高仁辅也知道该怎么做,孟觉晓开了口,就等于是不让高仁辅欠自己的人情。这个话听在高仁辅的耳朵里,心里又是一阵感慨不提。比之提供了一个搭上线的关系,状元郎的母亲照顾一下,算的了什么?恐怕不管是哪一位在此作县令,也不敢怠慢才是吧?

孟觉晓和高仁辅谈的不错,里头双儿和高夫人也谈的不错。离开时高县令一再挽留,孟觉晓以要多陪母亲为由,没有留下吃午饭。

尽管不舍得,但是离别的日子终究是来了。在世为人的孟觉晓,深深的体会到这个时代因为交通的缘故,没一次离别都是漫长的。河间府距离宣城数千里地,单程就要一个月。

夫妻俩带着两个红玉送的丫鬟,加上庄小六和三个侍卫组成的队伍上路了。这一次上路谁也没通知,打算城门一开悄悄的走人,送行的也只有母亲和珠儿。没曾想,城门打开的瞬间,外头却站了不少的人。

这些人都是孟家庄的族人,他们一大早就起来了,带着在学堂里读书的孩子,在城门口等着。昨日庄小六回孟家庄与父母辞行,庄张氏在村子里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这些庄户人家心存感激,一大早就把孩子拽着来到城门等着。

他们都不富裕,但是都怀着一颗感恩的心!表达感激的方式,也就是几个煮熟的鸡蛋,和一些炒好的花生。这些东西,对于这些家庭而言,都是拿来换钱买盐的。现在他们让孩子捧在手里奉上一份浓浓的感激之情。孟觉晓看在眼里,觉得这些平时寻常之极的东西,此刻弥足珍贵。

孟觉晓来的那个世界,这种美德渐渐的走向衰败!

五里长亭上,孟觉晓与双儿给母亲恭敬的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上马上车,朝着北面而去。

做一个奸商是需要天赋的,但是做一个成功却有不被人认为是奸商的商人,则是更需要天赋的。张光明无疑具有经商的天赋,在芜湖城又是开铺又是建厂的,很快成为了芜湖城里的名人。关键是整个芜湖城里的做买卖的人,只要接触过张光明,没有不竖起大拇指叫好的。

“仁义!”每一个与张光明打过交道的人,都这么说!这个评价在这个时代很高!

张光明做到这一点,原因很简单,自己赚钱的同时,也让别人赚钱。用孟觉晓的话来说,这就是双赢。不论打交道的人是谁,身份和地位如何,张光明一律都是互利互惠,他在芜湖城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买卖不成仁义在!”

另外张家酒坊里的工人,每顿都能吃饱,月底还有工钱。虽然不多,一般的工人只有十文。但是这也算是开了江南省的先河,一般的作坊里,都是管吃,年底给你点粗粮带回家,那就是大方的主家了。一般的作坊都只管吃住,这年月能吃饱饭就算是不错的,你还想工钱。

可是张光明就给工钱了,每个月都给。关于工钱的问题,孟觉晓曾经问过张光明是怎么想的?张光明的回答很简单,想做全国最大的买卖人,就得从收拢人心坐起。

张光明掐准了时间到城门口迎接孟觉晓的来到,一路上向他问好的人很多。如今这芜湖城里,上至县太爷,下至在酒厂里做事的工人和码头上的苦力,人人都知道张大善人的美称。

张光明一边走一边朝那些向自己问好的人点头微笑着,笑的跟一尊弥勒佛似的。

“张大善人,这是做啥去?”有胆大的人问了一句,张光明呵呵一笑,得意的说道:“我那拜弟孟六首,今天要经过芜湖城往河间府去上任。”

众人顿时一声惊呼,纷纷说起好话来,张光明的虚荣得到了很大的满足。总算是到了城门口,张光明一眼就看见城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边上还站着一个看上去就觉得聪明伶俐的笑丫鬟。眼睛大大的,粉团一般的,站在马车边不住的往远处张望。

“小姐,来了来了!”那小丫鬟叫了一声,车厢里探出一个脑袋来,张光明一下看傻眼了。这芜湖城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美人?

孟觉晓这一行人非常之醒目,每人一匹高头大马,一辆宽敞的马车。来到城外之时,张光明见那女子已经扭着杨柳细腰迎了上去,不禁暗暗叹息一声,“三弟好艳福。”

看见张光明和桑奴,孟觉晓便笑着翻身下马。缰绳丢给庄小六,上前来拱手道:“大哥,桑奴姑娘。”

桑奴自打那一日起,便花了体己钱,把自己的身子赎了出来。按照孟觉晓的意思,来到芜湖城寻个清净的小院子住下。耐心的等着孟觉晓北上的日子。

一番客气和介绍后,张光明这才晓得,孟觉晓说的新的财路,居然是专做女人的买卖,这买卖自己还真的不合适出面。

一行人到了芜湖城张光明的宅院里,桑奴捧着一个包袱出来,笑吟吟的忙桌子上一摆道:“奴家针线手艺一般,不知道做的合不合意。”

把一干人打发出去,双儿也没留下,屋子里就剩下三个人,孟觉晓这才打开包袱,里头是他设计,桑奴手工缝制的现代女性款式的内衣。看见这个,张光明也是一脸的疑问看过来道:“这是啥啊!”桑奴笑着扭头掩着嘴。

孟觉晓毫不在意的打开一件看了看,问桑奴道:“这是按照你的尺寸做的吧?”

桑奴顿时红了脸,微微的点头。孟觉晓笑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以后你要做这个生意,害羞可不行。我提出的不过是个创意,今后该怎么做好,要靠桑奴姑娘自己了。”

张光明还是没看懂,着急的轻轻捅了捅孟觉晓问:“这究竟是啥?”

孟觉晓这才笑道:“这是女人穿的新式内衣,我打算让桑奴姑娘来做这个。桑奴姑娘只管销售,组织人手和生产由大哥来负责。我打算把这个内衣的品牌定为‘闺趣’。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今后不但要做这个,还要把女人用的胭脂水粉的这一块也做起来。女人为了容貌,那是多少钱都舍得花的。”

别看张光明老脸皮厚的,听了这个话脸也红了一下。

张光明从不怀疑孟觉晓的主意能赚钱,但是看见这个东西的时候,还是很担心的说:“这个,有点离经叛道了吧?”

桑奴对此深有同感,露出质疑的表情。孟觉晓在此之前,倒是没怎么去多想,现在张光明这么一问,倒也觉得有点超前了。想了想,孟觉晓笑着问桑奴道:“你穿过么?感觉如何?”

桑奴把小嘴凑近了孟觉晓的耳边低声道:“穿着呢,要看看么?”

女人的香气加上小嘴喷出的热气,在耳边痒痒的,加上这么一句极具**的话,孟觉晓差点就当场点头了。张光明见状,立刻转身道:“你们先聊,说完了叫我。”

等张光明出去了,桑奴掩着嘴轻轻一笑,拉着孟觉晓走到屏风后面,轻解罗裳,露出里面的内衣来。孟觉晓这种东西见的多了,自然带来的杀伤力没有现在人的那么大。很是镇定的看罢,孟觉晓点头道:“手艺不错。”

“仅仅是手艺不错么?”桑奴假装嗔怪的看了一眼,孟觉晓嘿嘿一笑道:“身材更好!不过在下可带着夫人呢。”

桑奴悠悠的叹息一声,背过身子整理衣裳时道:“大人打算怎么处置桑奴?”

孟觉晓微微一笑道:“你是怎么想的?”

桑奴道:“桑奴可以去河间府找个安静的院子住下,大人有空便来坐一坐。”

很明显,这不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女人。孟觉晓微微一笑道:“我倒是希望在未来的仕途上,你经营的买卖是我一个稳定的财源。这样一来,我就不用去惦记搜刮百姓和贪污。”

桑奴愣住了,看着孟觉晓久久不语。

次日一早,孟觉晓继续上路,渡过长江往北,向着河间府走来,即将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第二卷终!请看下第三卷河北之雄

第一章大名府

卷三河北之雄

第一章大名府

过了长江行不过一日。周遭的景象已经大有不同,江南江北两个样!这里说的两个样,不是指风景,而是指民生。

在江南的时候,孟觉晓一路走来,沿途的村落虽然以土坯房居多,但至少还有那么三四成的砖瓦房。走了一天下来,傍晚时分经过一个村落时,孟觉晓看见的是一片破败,百姓衣衫褴褛面色苍白,村庄里绝大多数都是土坯房。地里的农作物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江南多以水稻为主,江北则一小麦居多。

这一路孟觉晓没有太赶路,天气渐渐热了,都是早早起来,晌午休息,午后天凉了继续赶路。这一路走来,孟觉晓知道了什么叫民间疾苦,越往北来,越能感受到这个时代百姓的贫穷。走了二十天,总算是进入了河北境内。

这一日过了南乐镇。官道上热闹了许多,不断的有商队出现,少则十几车几十人,多则几十车上百人。走在前方的庄小六打听了一下后回来汇报:“前方三十里就是大名府。”

大名府,河北三大府之首,也是河北省城。

“再有七八日,便可到地方了。”李德策马上前笑道,这一路上这几位外来户,倒也是尽心尽力,加之三人也都是极有出门经验的,凡事都不需要孟觉晓操心。

这一路走来,孟觉晓总算是彻底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路风尘。官道都是土路,坑坑洼洼的颠簸不说,遇见晴天还好一天,顶多吃点灰尘。遭遇到下雨,那就惨了,肯定是一身泥水,运气不好车还陷坑里,有的折腾。

“大人真是吉人天相,这一路走来太太平平的,一点事端都没有。”李信也上前来笑着恭维了一句,孟觉晓听着不禁笑问:“怎么?这路上还有不太平的地方?”

李信笑道:“好叫大人知晓,这一路上即便是官道,也有不少险恶之地,时常有强人出没。我等托大人的洪福,一路无事。”

孟觉晓听着更好奇了,想起在山东境内时。李信确实出来劝过他,让他早点休息不要趁傍晚凉快赶路。想起这些,孟觉晓便觉得对上号了,便道:“当今太平盛世,哪来的强人?这些话以后就不要说了。”

听了孟觉晓这话,李信反倒是面露惭愧道:“小的知道了,大人提醒的是。”

孟觉晓正在往大名府来时,巡抚衙门内,河北巡抚孟蜀正在于身边的师爷谈起孟觉晓,起因是孟蜀接到了驿站的快马信报,知道孟觉晓也快到了。

“这个孟六首,不好好的在京城翰林院里呆着,跑河北来凑什么热闹,还嫌河北不够乱么?”说这话的时候,孟蜀是唉声叹气的。孟蜀的哀叹是有原因的,河北三大府,哪一个府的一级行政长官,都不是善茬。河间府就不说了,司马刚那是茅相的姻亲,现任户部侍郎的小舅子。司马刚仗着茅相,眼睛里根本没巡抚大人。手里还捏着一个最大的财源北地贸易司。

真定府的姚刚更猛,皇帝的大舅子。姚刚整个一个废物点心,到了任上就知道搜刮民财欺男霸女,把个真定府搞的是鸡飞狗跳。下面的知县高了无数的状,却都被孟蜀压了下来。没办法,人家是皇帝的大舅子,你能把他如何?孟蜀的办法就是每次上奏折都夸姚刚,希望他快点升官换个地方去祸害。

眼皮下大名府知府林源浩,是兵部尚书的弟弟,功勋世家的子弟。这位倒是个听招呼的,为人也谦和,河北三大府,也就是大名府看着顺眼一点。

眼瞅着朝廷里有动作,俞明给拿下了,司马刚也因为北地贸易司的税年年减少而被皇帝训斥一番,责令回京述职。孟蜀这边还盼着提拔一个自己的人呢,没曾想前段时间吏部的行文来了,一看来了个十八岁的新科状元孟六首,孟蜀当时脸就绿了。

当时孟蜀的心态就是,这不是胡闹么?河间府下辖的县都还好说,关键是雄州驻扎着北大营的中路军。太平日子久了,那军队早就流氓化了。孟觉晓一个年轻人心高气傲的,万一有人利用这一点,唆使雄州百姓到孟觉晓那去告状,年轻人火气壮以为自己老子天下第一,插手了军中的事情闹起来可不是好玩的。

关键有一点孟蜀最头疼,孟觉晓这个本家,你只是一个状元也就算了,问题他还有两个老师周致玄。一个已经是内阁大员,另外一个虽然身在翰林院,但也经常能见着皇上的。这两为都不是孟蜀愿意招惹的主,所以孟蜀苦啊,好不容易盼走了一个茅相的姻亲,又来了一个年轻气盛的背景比司马刚不差多少的状元郎。在孟蜀看来,比司马刚更不济的是,孟觉晓年轻啊!年轻就以为着毛躁,就意味着容易被人下套。

巡抚大人唉声叹气,身为首席幕僚的师爷,自然要出主意。

“大人,我看那司马刚不会就这么老实的走了,他肯定要使点坏。要不,咱们提醒一下孟觉晓?”

孟蜀倒是个帅哥,还是很帅很帅的那种,当初他没啥根基也能爬的这么快,靠的就是长的帅啊。德裕皇帝又是个喜欢以貌取人的主,所以孟蜀年仅四十,就坐在了河北巡抚的位置上。眼下孟老帅哥正在发愁,手捻着漂亮的胡子,心里却想着师爷的话,有点走神了,手上一个不注意。胡子被拔下几根来。

疼的孟巡抚哎哟一声后,叹息一声道:“算了,不必多事。由他去吧,闹出事情来才好呢。哼哼!”孟蜀是这么想的,孟本家到了河间府,跟左右关系搞不好,估计也呆不下去,到时候自然会活动离开的事情。

午饭前,孟觉晓一行人进了大名府。因为要到巡抚衙门报道,所以在大名府是要住下的,住几天就要看实际情况了。

驿站这边刚住下。驿丞便使人飞快的来巡抚衙门来报信了。孟蜀听说了孟觉晓这个本家状元已经到了,不禁微微的吃惊道:“来的好快啊,前些日子还在山东境内的。按说从江南省到河北,还不得走上一个月的?”

孟蜀这是以己度人,当初他上任的时候,从金陵出发,整整走了一个月。原因很简单,大家赶路的方式不一样。孟蜀上任的时候不赶,累了就歇一天。不像孟觉晓,路上一直在赶。

在驿站里安顿下来,孟觉晓吩咐人准备热水,沐浴更衣之后,带上庄小六和李德,拿着名帖,骑马往巡抚衙门来了。

孟蜀这边还以为孟觉晓会休息半天,明日才来拜访。此刻孟巡抚正在后院里,由十六岁的新纳小妾陪着,看府内的歌伎跳舞。不曾想管家大步进来,递上帖子道:“河间府新任知府孟觉晓来拜。”

孟蜀接过拜帖一看上面的字,不禁赞道:“好字!”再看帖子上的落款是“晚生”,孟蜀不禁咦的一声道:“这是什么意思?”很快孟蜀就反应过来了,他和蒙先豪、周致玄是同一科的进士,区别是两人是一甲,他是二甲。

有时候态度真的决定一切,孟蜀看了这个拜帖心情大好。对身边的师爷道:“没曾想,这个孟觉晓,为人倒也不甚傲气。可惜,还是稚嫩了一点,怕不是要遭了那司马刚的毒手。”

这个话里的意思,无疑是给自己找一个下台阶,人是最有意思的动物。如果孟觉晓这个帖子以下官自居,那就是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孟蜀这边,有的话就不好说了。现在是以晚辈的姿态出现的,那就有待商榷了。孟蜀和蒙、周二位乃是同年,这份情谊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倒是有数的。

“他穿的是便装?”师爷代问一句,管家道:“不错。正是便装。”

孟蜀和狗头军师相视一笑道:“请他进来!请到这来。”

如果孟觉晓是穿着官服来的,孟蜀断断不会在后院见客,肯定是请到正堂,大家谈公事,谈完孟觉晓自觉滚蛋。现在很随意的请到后院来,那意思就不一样了。孟觉晓不是来办公事的,而是以晚辈的身份来拜见的。都是读书人的出身,孟觉晓身为六首状元而没有摆状元的架子,这姿态不能说不低。

正所谓面子是人给的,但是要自己去做。孟觉晓临来之前,可是做足了文章的。这一番准备,现在果然起了效果。管家拿了帖子进去,出来的却是另外一个师爷打扮的人,出来就笑着问:“哪位是孟六首?”

孟觉晓上前一步拱手道:“不才正是孟觉晓!”

师爷可不敢跟孟觉晓摆谱,连忙回了揖道:“大人在后院相候,请随我来。”

两人一边往里走,师爷一边仔细的观察孟觉晓的反应,发现孟觉晓始终表情平静,没有显出不快之意,到后院见到孟蜀时,师爷递过去一个眼色。

“呵呵,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孟六首么?”孟蜀开口就是这句。

孟觉晓可没被这话晕倒,连忙上前做足了礼数道:“晚生孟觉晓,拜见大人。”

第二章异地重逢

卷三河北之雄

第二章异地重逢

孟蜀,德裕三年二甲进士。他这个二甲进士来的有趣。原本考官并没有推荐他的卷子进二甲,但是皇帝来了一句:“那个俊俏的孟蜀呢?怎么没进二甲?”于是孟蜀便成了二甲第三名。不过在考翰林的时候,考官又把场子找了回来,孟蜀没能进入翰林院,这也算是他一直引以为憾的一段故事。

一个人长的帅本来就很占便宜了,偏偏又是个很会做人的家伙。在中国,一个想在仕途有所作为的人,首先你要会做人。不会做人当大官的也不是没有,海瑞那样的变态是特例,剩下就是那种出声显贵家庭的孩子,他们在大多数时候是不需要做人也能当大官的。

孟蜀一直信奉一句话,“做人比做事要紧。”这样的一个人,在官场上厮混,又在皇帝的眼睛里留下过好印象,虽然孟蜀是寒门子弟,照样在官场上混的风生水起。从一个七品县令,十几年间,顺利的坐在了一省巡抚的位置上。

孟觉晓虽然来之前做足了功课,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巡抚大人,给他今后的仕途生涯带来了极大的影响。

一如当年皇帝第一次看见孟蜀时笑称:“好一个俊俏的贡士!”

第一次看见孟觉晓的孟蜀。对这个本家的评价也是:“好一个俊俏的状元郎!”

诚然,皇帝当初的语气是赞叹,孟蜀的语气则是赞叹之中带着一丝惋惜。状元不能留在翰林院,从一个读书人的角度来看,肯定是犯了什么事情。但是从孟觉晓外放河间府这个举动来看,这家伙犯的错误又不是原则问题。孟蜀的判断是,皇帝还是很喜欢这个家伙的,可能是这家伙不肯当驸马吧?皇家不是有两个公主正待嫁闺中么?

孟觉晓要是知道孟蜀的判断,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判断至少猜对了一半!孟觉晓是拒绝了皇帝安排的婚事,但是却还在和李柔藕断丝连。德裕皇帝也确实有惩罚孟觉晓的意思,不然大可不必把他放在河间府,随便放在哪个省做一个五品官,就算是皇家的恩典了。所以说,这里面的关系非常之微妙。究其根源,还是以为河间府眼下局面,皇帝要拔钉子,但是又没有太合适的人选,周致玄顺水推舟,皇帝顺其自然。

有一个问题,周致玄为什么会推荐孟觉晓?如果周致玄愿意说出真实的答案,那么他一定很得意的说:“首先我对孟觉晓有一种异乎寻常的信心,其次,此举一箭三雕。”

第一个意思好理解,第二个意思,暂且不提。

一老一小两个帅哥,在巡抚家的后花园里见面了。这一次见面的过程没啥可拿出来说的,孟觉晓作为新科状元。摆出了一副晚辈的姿态,表达了自己今后一定在巡抚大人的领导下,努力做好本职工作的意思。孟蜀则是不咸不淡的鼓励了几句,还表示留孟觉晓吃午饭。但是孟觉晓婉言谢绝了,识趣的起身告辞。这一趟来,就是来认门的!

送走孟觉晓之后,孟蜀想起孟觉晓好像是带了礼物来的,便让管家把礼单拿来看一看。居然是很简单的四色礼品,看完礼单孟蜀便笑了。

“两位年兄,既然还记得在下喜欢吃金陵的咸水鸭。”孟蜀自言自语了一句,背着手继续听曲看舞。

出了巡抚的宅院,回到驿站时孟觉晓意外的看见李仁站在门口那。看见孟觉晓过来,李仁大步上前拱手道:“老爷回来了!”

在此之前,李仁称呼孟觉晓都是大人,这一次突然变化的称谓让孟觉晓楞了一下。很快的孟觉晓就恢复了平常,点点头下马问:“什么时候到的?一路辛苦了!”

孟觉晓的问题,让李仁不禁微微动容,身后的李德也是微微的抽动了一下嘴角。

“回老爷,小的快马轻骑,一路赶的急,三日之前便到了。每日午后在此等候。今日有点临时事情耽搁了,不然也能接着老爷。”李仁恭敬的回答,孟觉晓这才说道:“便走边说吧,事情都办好了么?”

“回老爷,信都送到了。公主、周相、蒙大人都有回信。”

听见外头动静,双儿笑着出门来迎接,接过孟觉晓脱下的外套递给丫鬟,然后打水给孟觉晓梳洗一番。

孟觉晓很随意的梳洗,并没有让李仁回避的意思。李仁也安静的站在原地等着,显得很有耐心的样子。孟觉晓熟悉完毕微微一笑道:“待我看了书信再说。”

周致玄的信上写了两件事情,第一是巡抚孟蜀的一些喜好,比如喜好女色。第二件事情则是说,他让李仁在途经山东时请了两个师爷,这两位都是经年的老吏,很是能干的主。有他们在身边,一些具体的事情多问问再做。还有就是就地让李仁在大名府请了一个账房先生,这三位都是靠得住的人,只管放心用就是。

蒙先豪的回信密密麻麻的写了十几张纸,说的都是接任时的一些细节,什么该注意的,什么该小心的等等。最后又勉励了孟觉晓几句,还说了让李仁带来了一本画册,可以当做礼物送给孟蜀。

两位先生的回信看完,孟觉晓的心头涌起一股浓浓的暖意。离开宣城的这些日子,孟觉晓始终处在一种淡淡的患得患失的心态中,前世今生都没有做官的经验,孟觉晓真的怕到时候一抹两眼黑。现在看来,两位先生都想到了这些,都做了非常细致的工作。

最后看的是李柔的回信。拿起信封就闻着一股幽香。孟觉晓看着信封上那娟秀的字迹,不禁微微的笑了笑。信也写了十几张纸,但是之前的十张内容可以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絮絮叨叨的全是李柔身边的事情。最后两张,孟觉晓才看见一些有用的东西,什么皇帝最近心情不错,雨妃为了父亲哭闹了一场,齐王前些日子正式主管工部等等。当然,李柔的重点,还是催稿!

“去把三位先生请来吧!”孟觉晓笑着招呼一声,李仁没有立刻走,而是低声道:“老爷,小的有个事情,还想请老爷首肯。”

孟觉晓道:“你说!”

李仁道:“哥几个商量过,既然跟在老爷身边,按常理便该改姓孟!”

这句话让孟觉晓露出了沉思的表情,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这几位之前的名字,肯定是化名,现在称呼改了,还要改姓孟,这无疑是在表示托身为仆的意思。

他们为什么会发生这些变化,孟觉晓不知道,不过现在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孟觉晓就不能拒绝。否则。就只能打发他们离开。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孟觉晓还是决定问一句,很严肃的问。

“我等都是这么想的。求老爷成全!”李仁坚决的回答。

“那就这样吧,名字就不用改了,还是仁德信义。”孟觉晓说着挥挥手,孟仁脸上一阵欣喜,退了出去。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孟觉晓不知道,事实上很简单。李仁和李德离开大内时,德裕皇帝特意让马三交代他们一句:“离开了,就别想着回来了。”同样的话,李雍也对李信和李义说了。

这几位平时都住在一起。还在宣城的时候,李仁私下里跟大家说了这个事情,大家都没意见,等个机会说而已。

孟觉晓的人还在大名府,河间府这边就已经准备结束了。所谓的准备结束,就是账面上做平了。司马刚在位置上的时候,对账目一向不关心反正也没人敢来查他不是?,一直到要走了,才急急忙忙的找人来,把方方面面的帐都做平了。

帐是做平了,但这都是数字,仓库里有没有账上说的东西,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吏部的文下来的时候,茅宗敏就派人给司马刚送信,嘱咐他一定要对前来接任的孟觉晓客气一点。所谓客气一点,就是让他做事情别太过分。在交接的时候,别玩太多的花样。但是这个话,司马刚压根就没当真。司马刚接到吏部的行文时,孟觉晓才刚刚从家里出门,一个月的时间,司马刚把能收的钱都收了。这还不算,府库里的东西,能搬多少算多少,搬不走的就给下属猛发福利。总之是竭尽全力的去做一件事情,给孟觉晓留下一个超级烂摊子。

司马刚已经准备好了,孟觉晓还在驿站里接见三位先生。

三位先生岁数其实都不大,三十来岁正值年富力强的时候。账房先生姓孙,两位师爷一个姓钱,一个姓李。

三人由孟仁领进房间里,丫鬟奉茶之后,孟觉晓朝三人拱手道:“三位既然是周先生推荐来的,孟某自然绝对信任。孟某没有做过官,所以一摸两眼黑,今后一干行政事宜,都要仰仗三位。”

三人听了不禁相互看看笑笑,然后由胖乎乎的钱师爷拱手道:“大人,此去河间府。首要问题便是各种交接手续,一定要仔细的办好。一般前任都会落下一点亏空,在一定的范围内,只要不过分便可以接受。这也是官场上不成文的规矩了,前任的帐后任要认。”

“什么叫一定的范围内?”孟觉晓摆出好学的姿态问。

李师爷笑着拱手答道:“这个要看实际的接任情况,河间府是大府,又兼着北地贸易司的总办一职。小的琢磨着,七八万贯的亏空也就差不多了,十万贯就是顶。过了这个数,就有点过了。”

四人在一起谈了一会,双儿出来招呼大家吃饭,午饭之后孟觉晓留下三位,仔仔细细的谈了一个下午,对自己即将面对的事情有了个概念后,这才作罢。

孟觉晓在河间府呆了三天,把一干部门都拜访了一遍。第三日夜,孟觉晓拎着蒙先豪送来的画册,再次拜访巡抚大人。

孟蜀照例在后花园接见孟觉晓,还是显得很随意的样子,孟觉晓院子的时候,孟蜀正在闭着眼睛躺在靠椅上,小妾就坐在他的大腿上。

孟觉晓看见这一幕,自觉的站住扭头,带路的管家见怪不怪,上前去报了一声后。孟蜀这才拍拍小妾的屁股,慢悠悠的从垫着软绵绵的锦缎的躺椅上起来。孟觉晓见状,心道此君倒是会享受生活。

“状元公来了?坐,看茶!”孟蜀招呼一声,神态虽然随意,但是举子之间却透着一股上官的威严。

孟觉晓如果对巡抚大人的“不拘小节”心怀不满,接下来的话就不会那么好说了。所以,孟蜀的眼睛一直在打量着孟觉晓的表情变化。

孟觉晓则是面带微笑,奉上一个蓝布包袱道:“离家前派人给蒙先生送了一封信,先生回信时让家人带来一份小礼物,说是给巡抚大人寻摸的。”

“哦?蒙年兄还能想起在下?拿来看看!”听说是蒙先豪送的,孟蜀顿时来了兴致。接过包袱时,孟蜀还笑着说:“蒙年兄可是收藏了不少好玩意,当年我是一件也难求啊。”

打开包袱,孟蜀一看封面上一个字都没有,不禁“咦”了一声,小妾举着蜡烛过来,孟蜀信手翻开一页。那小妾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举着蜡烛一看画册,顿时脸就红了,赶紧的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孟蜀看了倒是哈哈大笑起来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蒙兄还记得当初一起在秦淮河上的风月时光。年少荒唐!年少荒唐啊!”说着孟蜀感慨起来,信手把画册递给小妾,然后拿眼神看着孟觉晓道:“孟贤侄,你可知道这上面画的都是什么?”

孟觉晓平静的回答:“既然是蒙先生赠与大人的,晚生如何敢不请自看。”

孟蜀平静的看着孟觉晓这个年轻的本家,好一会之后才淡淡的说:“多谢贤侄辛苦一趟,感谢蒙兄还记得在下。”说着孟蜀话锋一转道:“河间府是个肥缺,贤侄去了,要当心被人搬空了河间府。”

孟觉晓听了心中一惊,立刻道:“大人……。”孟蜀一摆手笑道:“怎么还成大人?难不成孟某当不得一声师叔?”

孟觉晓连忙改口道:“师叔。”孟蜀这才笑道:“凡事都要讲一个‘理‘字,你回去吧。”说完孟蜀便端起了茶,摆出送客的姿态。

孟觉晓见他不肯多说,只好站起来告辞。

待孟觉晓走了,那小妾低声问:“那个状元郎,带来都是什么羞人的画?没羞没臊!”

孟蜀呵呵一笑,看看小妾道:“你懂什么?这是雅易安的大作,京城多少权贵,都愿意花万贯求一册!”

“这个东西还能值一万贯?”小妾吃了一惊问,孟蜀伸手搂住小妾的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了这画册,能增加多少闺中乐趣。当年秦淮河上最红的杜云娘,为了求十幅画,整整陪那雅易安十天。还得按照他画的样子来做,后来这杜云娘每次与人欢好,客人们都要求挂上十幅画助兴。”

这小妾正是花开一样的时节,听了这话不禁脸都红成了秋天的枫叶,手里翻着画册,看着心里痒痒,嘴上却是硬道:“丢死人了,怎么照着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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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驿站,孟觉晓立刻把三位先生找来了,把孟蜀的话转达了一下后,三位先生都沉默了。最后还是钱师爷道:“巡抚大人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司马刚打的好算盘,欺负大人年轻呢。他不仁我不义,咬死帐上的数字,一件一件的对账。少一个大子,都不接收。”

孟觉晓低头一番寻思道:“还是本官疏忽了,早知道派人去摸一摸情况。”

话音刚落,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孟觉晓皱起眉头,正欲发问时,孟仁进来汇报:“老爷,门外来了一个小将军,自称是老爷拜兄。”

孟觉晓一听这话,立刻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旋风一般的冲出门来。院子里正站着一身戎装的曹毅,看见孟觉晓出来,曹毅笑着张开双臂,慢慢的迎了上来。

孟觉晓迎上前去,一个热烈的拥抱,松开时,两人一阵呵呵呵的傻笑。不是双儿过来,两人还能继续傻笑一会。

“双儿见过二伯!”双儿上前行礼,曹毅顿时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东西来当礼品,这时候有女人在后面笑道:“相公别找了,奴家这都备下了。”

说话间,一个**打扮的女人从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慢慢的走上前来,朝孟觉晓盈盈一拜道:“莹莹见过叔叔!”

曹毅连忙介绍道:“这是你嫂子肖莹莹,半年前过门的。”

孟觉晓连忙拉着双儿一阵见礼,一番客气之后,把两人让进房内。两边都是年轻人,也没什么讲究的,孟觉晓吩咐备下酒菜,兄弟俩对坐喝酒。两个女人则在边上的炕头上坐着,说这小话。

一边喝酒,曹毅一边说起这些日子在军中事情。初到河北,曹毅便住进了肖家。当年曹父在北地从军时,与肖莹莹的父亲是战友。当初两人同年结婚,关系好的跟亲兄弟一样,于是定下了这门亲事。

肖父乃是北大营中路军中一名参将,手下有五千人,混的只能说一般。女婿上门,自然是好好的接待一番。呆了没半个月,曹毅主动提出到军中。曹毅也争气,在军中上上下下的关系处的都极好,现在已经做到了校尉的位置上。手下有一千夜不收!

听到“夜不收”这个名词,孟觉晓心中有印象,好像这个名词在一些提到明朝的书上看见过。

“二哥是如何知道我在此的?”孟觉晓笑着问起来,曹毅听了便笑道:“月前就收到大哥的信,说是三弟要上任河间府,把为兄高兴的三天都没睡好。在家里跟媳妇说,孟六首是我兄弟,她还不信,哈哈。”

肖莹莹是军中子女,为人甚是豪爽,听到这话便扭头插嘴道:“你一个粗实军汉,你让我如何相信,名满天下的孟六首是你拜弟?”

两下里一起笑了起来,双儿笑着接过话道:“这有什么不相信的,小妹还是农家出身呢,字都不识一个的。”

孟觉晓微微一笑道:“出身这个东西,别太在意。”

肖莹莹笑道:“雄州城最近都传开了,辽国南院大王的郡主耶律燕,号称辽国第一才女,三百年不出世的棋道天才。辽国棋院的头号老师,在金陵城力挫三位棋待诏,结果拜在了孟六首的手下,死活要跟着孟六首回家。叔叔您还不要,这个事情么?”

孟觉晓没想到故事都编成这样了,不禁呵呵笑道:“没有事情,倒是她输了我十万贯。”

肖莹莹倒吸一口凉气道:“这么多钱啊!我还听说了,叔叔在金陵城风月场上风光无限,多少秦淮河上的女子死活要跟您,有这个事情么?”

就冲肖莹莹说这些话,一般情况下别的人就遭不住了。但是孟觉晓并不在意,肖莹莹和曹毅同年的,两人都不过二十岁。再说肖莹莹这样的,肯定是长期关在家里不能出门的,好奇一点也可以理解。

曹毅倒是瞪了婆娘一眼道:“瞎说什么?也不看看地方!”

肖莹莹也不在意,回头对双儿笑道:“妹子莫怪,我嘴快。”

双儿眼下正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候,这些话倒也没往心里去,双儿人老实善良的,对肖莹莹笑了笑没说啥。其实,心里还是很想知道一点孟觉晓在外面风光的事情。

孟觉晓朝曹毅笑道:“无妨,在金陵城里的事情,外界传的夸大了。年轻人在一起,涉足风月倒是有的,与人斗气比赛,也是有的。”

兄弟俩异地重逢兴奋不已,这酒一直喝到半夜,两个女人都在打瞌睡了,两人还在喝酒聊天。不过这时候聊的话题变了,都是关于军中的事情。

曹毅所在的军中乃是北大营中路军的上军!北大营分左中右三路大军,每军满员十万战斗兵。三路军互不统属,都是直接听命于兵部。这个制度,乃是当年圣祖定下的,目的是为了互相牵制。

第三章马贼一阵风

卷三河北之雄

第三章马贼一阵风

皇帝的这种安排。其用心无疑是防止某一支做大。这是一种平衡手段,也可以说是帝王心术。这个制度的最大好处,就是领兵的指挥使想搞点什么飞机,就得提放身边的两支大军。缺点则是一旦有事,三路人马没有一个统一的调度,还得等兵部的发话。

要是天下初定那会,这三支军队哪一支都是百战之师,精兵悍将构成的恐怖力量。但是八十年的太平日子过下来,北大营三路大军实际上战斗力有当年的一半都说多了。

军队战斗力的快速下降,造成的原因很多,其中一条就是圣祖皇帝在位时,推行的重文轻武的国策。这方面最突出表现就是,每一次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挂帅的人一定是文官。论功行赏的时候,文官肯定是捞到最大的功劳。

这个制度造成的后果就是,没有人愿意去当兵。读书人更不愿意去做大老粗。

还有一条,也是圣祖当年定下的规矩,但凡边军士卒,一生都得留在军中。什么意思呢?就是只要你进了边军的体制中,成不了将军的话,一辈子就没有离开这支军队的可能性了。

这就是大唐朝的边军构成体系!大唐朝还有另外三支军事力量。其中规模最大的禁军五十万,分布在金陵周边。其次是各省有一支规模不大的军队,称为省军。最后一支就是大唐朝的水军。

两个女人都已经睡着了,兄弟俩还在谈话。孟觉晓总算是弄清楚了河间府大致情况。河间府这个地方比较特别,由于掌握着北地贸易司这块肥肉,知府这个位置从来都是炙手可热的。所以在河间府,一般情况下都是知府是土皇帝,前提是他得兼任这个北地贸易司的总办。说到北地贸易司,最初成立的时候,是一个单独的机构,直接对皇帝负责。

发生变化还是在司马刚上任后不久,当时的被地贸易司总办暴病而亡,于是司马刚在茅调元和楚王的力挺之下,兼任了总办一职。可以说,司马刚开了兼任的先河。

那么再说一个问题,这个北地贸易司赚的钱,都归哪里?提到钱,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被地贸易司收的税收,六成上交户部,三成上交内库,还有一成留用作部门开销。

一个部门一年的上交的钱占了国家总收入的十分之一,占了皇帝每年私房钱收入的八成,它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回过头来再问一个问题,当初为何皇帝要同意司马刚兼任这个北地贸易司的总办呢?原因说起来并不复杂,因为德裕皇帝当初能坐上这个位置,茅调元是出了大力气的。更重要的原因,皇帝还没有准备好跟楚王和茅调元为首的这两个庞大的利益集团翻脸。

孟觉晓知道的并不多,他眼下关心的只有尽量多的了解河间府的现状,尽量在接任时做到仔细一点,免得掉进司马刚的坑里。

“相公,二伯赶了一天的路,累呢!”双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笑吟吟的劝了一句。孟觉晓听了抚着脑门笑道:“是我的错!”

把房间让给曹毅夫妻俩休息,孟觉晓和双儿到另外的房间里歇息。

次日一早,孟觉晓照样起了个大早,这是生物钟的作用。走到院子里时,发现曹毅已经在院子里活动了。

“二哥好早!”

“三弟也不晚啊!”

兄弟二人相似一笑,各自活动开来。吃罢早饭,孟觉晓便要去离开去上任,曹毅来大名府还有公事,不能陪着一起上路。送走孟觉晓之前,曹毅突然面露凝重的说:“路上当心一点,最近一阵风的马贼频频深入河间府境内,已经劫了好几拨大队的客商。”

“一阵风?他不是在边境上活动的么?怎么会深入到境内来?”孟觉晓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孟觉晓也震惊了。

“说起来还是因为辽人的不断扰边,边军根本没有出战的勇气。只是收缩在雄州城内。各地的那点衙役,能拿一阵风那股来气如风的马贼如何?再者最近一阵风的马贼也奇怪了,突然深入境内,每股人马都不多,两三百人,一人双马,做了案就走,他们熟悉地形,又不走大道,官兵就算出动,也拿他们没办法。”

“如此说来,倒要重视这个问题,不如到巡抚大人那里求一队士卒护送。”孟觉晓可不想死,更不想被人扮作马贼把自己半道上卡擦了。当然孟觉晓的担心,只是放在心里。

“还是算了,省军那些老爷兵更不靠谱。左右我在大名府还要呆几天,不如把我带来的一队夜不收带上,他们倒是个顶个的好兵。”曹毅这么说的时候笑了笑,明显是早有准备的。只是不想让孟觉晓感觉出来就是了。

孟觉晓当然不会客气,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不多时曹毅便领着一个军头过来。孟觉晓一见此人,便觉得此人不同寻常,个子虽然不高,但是身上带着一股子杀气。

“好一个壮士,该不是见过辽人的血吧?”孟觉晓当即笑问一句。

那军头立刻恭敬的回答:“卑职曹剑,乃是校尉大人手下的队官。咱们夜不收,没少和辽人的远拦子打交道,见点血不算啥。”

曹毅交代几句,挥挥手示意曹剑下去。这才对孟觉晓道:“曹剑乃是本地人氏,别看只有二十来岁,在夜不收已经混了十年了。与辽人的远拦子见血,也不止一次了。可惜,此人在军中没有什么靠山,性格又耿直,不然以他的军功,一个校尉是少不掉的。”

“能告诉我,为什么二哥要选择夜不收这个队伍?”孟觉晓好奇的问了一句,从夜不收这个名字来看,这就是一支侦察部队。

曹毅眨了眨眼,低声笑道:“可不敢小看这夜不收,如今这中路军中,长年与辽兵刀兵相见的,也就是这夜不收了。”

孟觉晓这才明白,曹毅为什么选择这么一支队伍来混。

行装已经收拾好了,这就要上路。临行前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外头来了一位副将,领着三五百人的稀稀拉拉的队伍求见孟觉晓。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位乃是省军里的副将,奉了巡抚大人的命令,特来护送孟觉晓上任的。孟觉晓出来一看省军的队形,跟霜打过的茄子似的。一个一个的蔫不拉几的。想了想孟觉晓并没有拒绝了巡抚大人的好意,表示了对巡抚大人的感谢。

从大名府到河间府,快马还有三四天的路程,省军全是步兵,走请起来就慢了,少说也要十天的。这队伍一上路,还没出城呢,曹剑领着的一百夜不收和省军三百多人,比较一下立刻看出高下来了。这一百夜不收,人人表情严肃,队伍整齐。在看看省军的三百步军。一个个扛着长枪懒洋洋的,队伍也松松垮垮的,好像都没吃早饭似的。

“怎么都跟上午没吃饭似的?”孟觉晓也就是随口一问,那副将跟在边上听的仔细,立刻回答道:“早饭?当兵的每天只有中午晚上两顿,中午一顿还是稀的。”

孟觉晓当即便愣住了,旋即露出不快道:“怎么不早说?不吃饭怎么上路?”孟觉晓虽然没有正式上任,可他是新科状元,即将的知府,一说话很自然的带出一点上官的威严来。

“这个,属下……。”副将倒是想说此乃常例,不过看看孟觉晓的脸色,没有继续。

“看看哪有卖包子的?按照没人两个包子,一碗粥的比例,让大家先吃早饭。”孟觉晓说着回头看看车上的双儿。双儿立刻笑着从车里拿出一张飞票道:“这些应该够了。”

省军这边队伍停下吃早饭,前面曹剑得了消息,过来看看一脸的愕然问:“大人这是?怎么不走了?”

孟觉晓这才想起来,搞不好曹剑他们早晨起来也没吃呢。于是笑道:“省军没吃早饭,你们吃了没?”

曹剑嘿嘿一笑道:“曹校尉对兄弟们实诚,每日三餐都管。早起每人吃了一碗热粥!”这家伙倒也有趣,可能是觉得孟觉晓随和,说话也大胆了,那意思是他们也没吃饱。

孟觉晓回头看看双儿,双儿又拿出几张飞票递过来道:“拿去吧,让兄弟们吃饱了好上路。”曹剑拿着钱欢天喜地的走了,队伍暂时停下休息。

这时候孟仁过来不满的嘀咕道:“老爷,可不能惯这些当兵的。这四百多人,一路吃过去要吃多少钱?”

孟觉晓对他能说这种话,倒是非常高兴的,这意味着他进入角色了。不过孟觉晓还是不能惯他这个毛病,于是淡淡的说:“不吃饭怎么上路?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你还指望一群饿着肚子的人卖命?”

孟仁被说的没了话,孟觉晓语气一转,严厉的低声道:“以后,有什么建议最好私下无人时提。”

孟仁被训了不但不难受,反而面露喜色低声道:“小的记下。”这家伙倒是机灵的很,孟觉晓嘴上没说。心里如是想。

耽搁了半个时辰,总算是继续上路。吃了早饭的队伍明显精神多了,孟觉晓怕吃饱了走急路会得阑尾炎,所以吩咐让队伍慢慢的走半个时辰。

这么一队人马出现在官道上自然是醒目的很,一些商队不自觉都跟紧了队伍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走,走了一天下来,后头跟了长长的一条龙,全是一些商队。孟觉晓当时就发现这个现象,但是也没有拦阻那些商队的意思。

曹剑倒是有点担心,夜间住下的时候的来请示:“商队跟着,搞不好招来一阵风的人。”

孟觉晓听了不禁不快的反问:“一百夜不收都是骑兵,还有三百步卒,又是在境内深处,难不成还怕了那一阵风不成?”

曹剑听了不禁苦笑道:“没有三百步卒,卑职还不担心,有他们卑职才担心。这些省军,欺负老百姓还成,真遇见事情,保准呼啦一下都散了,跑的比兔子都快。”

曹剑的不屑,引起了孟觉晓的重视。一路上仔细的观察过省军,确实不像一支能打仗的队伍。行军时这些当兵的,经常嘻嘻哈哈的,与孟觉晓印象中的军队差距很大。

“不管怎么样,你们在前面注意一点,商队愿意跟着,我也不能赶走他们,这样传出去不好听。”孟觉晓还是否定了曹剑的意思。

接下来这一路上倒也平安的走了五日,眼看着再有两日便能到河间府了。这一日午后,队伍在黄土官道上前进时,前方的一大片树林里,涌出大队骑马的人,这些马队也不着急,保持着慢跑的速度,缓缓的朝官道上逼了上来。

“是一阵风!”开道的曹剑一嗓子喊起来,顿时所有人都听见了。一直跟在孟觉晓身边的副将,听到这话一哆嗦,差点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孟觉晓听到了这个话也是惊,立刻抬头往前面看,之间曹剑一阵疾风似的赶过来,勒住战马道:“大人,前方出现约五百骑,不打任何旗号,一定是那一阵风的人。”

孟觉晓再看身边那副将,居然唔的一声呻吟,一手捂着胸口,直接摔在马下。看意思心脏病发了。

孟觉晓看着他的怂样,冷笑了一声策马往前道:“去前面看看!”

原本省军的队伍已经有乱的迹象了,但是孟觉晓这么镇定的往前,乱掉的队伍又恢复了正常,有人出来把副将拖到路边树荫下先歇着。其他人都虽然惊慌,但是都还算耐心的等着孟觉晓的决断。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孟觉晓都没跑,他们跑了回去被抓到也是砍头的罪名。

一百夜不收已经飞快的摆开了作战的队形,看见孟觉晓上前来,主动的让开一条道路。走到队伍前段时,前方一阵风的人已经出现在三百步之外,同样也摆好了冲锋的队形,但是却暂时停下了,没有立刻发起进攻。

一批马突然从对面的队伍中出来,跑到弓箭的射程外便停住大喊:“前方的人听好了,一阵风从来要钱不要命,识趣的留下东西,立刻滚蛋。”

孟觉晓一听就对身边的曹剑冷笑道:“告诉他们,这是新任知府孟觉晓上任的队伍,让他们放下武器,立刻投降,否则杀无赦!”

这话听起来有点荒唐,但是喊着却够提气。曹剑策马上前,大声喊了一遍。可能是没想到这边队伍居然没乱,一阵风那边居然没动。

孟觉晓回头看看省军那边,这时候正在孟仁的指挥下,摆开了作战的队形。意外的是远端跟着的商队,这个时候也没有乱,而是飞快的把马车链接起来,摆出准备开打的架势。

两边对峙在继续,前方的一阵风队伍中,突然一阵骚动,又出来一匹健马,马上壮士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孟六首!我们家大首领说了,孟六首是智斗耶律燕,乃是我华夏男儿中的英雄。一阵风谁都劫,就是不能劫为我华夏争光的英雄。”

这边刚喊了完,对面的马队就掉头了,呼啦一下这几百人便消失在道路两旁的树林中。真个是来去如风一般的,刚才还是剑拔弩张的,一眨眼的功夫,危机便烟消云散了。

后面的商队里,此刻有一个铁塔一般的黑大个,骑在马上冷眼看着前方。发现一阵风的人说散就散了,黑大个顿时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悄悄的策马上前。

这时候前方的孟觉晓翻身下马,往道路便的田里走去。众目睽睽之下,孟觉晓蹲下来看着地里的春小麦。

曹剑也跟了上来,低声问:“大人看什么呢?”

孟觉晓叹息一声道:“地面上不安静,地里的小麦都没怎么管理,这怎么得了啊?”

孟觉晓想到的是地面不靖,秋天粮食肯定受影响,没有粮食到时候想不乱都难。要说这中国的好老百姓是绝大多数,有一口吃的就不会想到去造反,但是再好的老百姓也遭不住饿啊。曹剑听了这么一句,顿时肃然起敬,孟觉晓还没到任上呢,就开始关心这个了。仿佛刚在的马贼,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大人,时候不早了,还是继续赶路吧。”曹剑劝了一句,孟觉晓点点头转身时,猛听见庄小六炸雷一般的嗓子喊:“什么人,站住!”

孟觉晓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黑壮汉,骑着马慢慢的从后面上前来,拱手大声道:“河间府周家堡堡主周小小,敢问前方是哪位大人的队伍。”这位声音也不小,跟闷雷似的。

对方报上来历,曹剑听了立刻凑近了对孟觉晓道:“大人,这个周家堡可不好惹,乃是河间府最大一个围子。周家堡人口众多,单单青壮就有数千,而且不少人长年习武。去年三月里,辽兵一直数百人的马队袭扰河间府,打到周家堡头上去了,结果被周家堡几千民壮包了饺子,一个也没逃掉。”

孟觉晓听了暗暗吃惊,要知道边军都不敢出战,这个周家堡居然就敢,面对几百辽兵,还能打个歼灭战,这周家堡的堡主,想来是懂兵法的。

“过去看看!”孟觉晓信步往前走来,见孟觉晓过来,一看气势就不一样。马上的周小小立刻翻身下马,恭敬地站在那里等着。

原本周小小判断,孟觉晓绝对不会让自己靠近,不曾想孟觉晓径直走到他面前站住笑问:“在下孟觉晓,河间府新任知府兼北地贸易司总办。”

孟觉晓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微微仰着下巴,不是他要表示傲气,而是眼前这家伙,高度至少在两米以上,孟觉晓想看清楚他的脸,必须仰视。

“啊!原来是府尊大人在前,草民拜见府尊大人。”这个年月,如果你没有功名,那么在当官的面前,就得跪着说话。周小小是堡主不假,但是他没有功名,见到孟觉晓这个本地的新知府,就算不想跪着说话,他也应该不敢不跪。

可是,周小小就是没跪下说话,而是往后退两步,弯腰作揖。只因他自称草民,随后跟来的孟仁一声怒喝:“大胆!见了知府大人居然不跪下?

跄踉一声,孟仁腰间的宝剑已经出鞘,带出一道寒光。孟觉晓回头看了孟仁一眼道:“算了,行走于道路之上,哪来那么些规矩。这位周壮士,欲见本官有何事?”

这个时候周小小却单膝跪下道:“回大人,前方三十里便是周家堡,只因大人威名小的和一干商队才免遭马贼刀兵,小的特前来斗胆请大人夜宿本堡,以报大人的庇护之情。”

孟觉晓看他长的跟铁塔似的,居然叫个小小的名字,心里不禁觉得有趣。心道这个人看似粗,但是有胆子上前来说话,倒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照本官看来,即便没有本官和这一队军兵,周堡主也不会在马贼的面前吃了亏去。”孟觉晓说着一指远处的商队又道:“适才前方马贼当道,整个商队居然没有一个人慌张逃跑,不知道周堡主是否同意本官的看法?”

孟觉晓说着冷笑了起来,这话里话外的,就是在暗示周小小,阁下一指跟在,不是也想学那马贼做点没本钱的买卖吧?

那周小小听了倒也面无惧色,坦然笑道:“大人多心了,草民跟着大人的队伍,其实不过是想省点麻烦罢了。”

孟觉晓哼了一声道:“是么?那最好不过了!前方不远就是献县,本官就不打扰周堡主了。告辞!”说着孟觉晓转身回到队伍中,一挥鞭子道:“出发!”

队伍继续上路,孟觉晓却是心态沉重,身为新任河间府知府,眼下的局势居然混乱至厮。孟觉晓即将面对的诸多问题,正在一个一个的暴露出来。还有这个一阵风,怎么见了自己就退了,说破大天去,两人也没有什么交情不是?

第四章惊天消息

卷三河北之雄

第四章惊天消息

难道是个人魅力问题?孟觉晓觉得这个思路更扯淡!这种嚣张的积年老贼。怎么会管你魅力不魅力,抢到手的银子才是好的。接下去的路上,孟觉晓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一阵风会说出那种话来。真是的因为自己在金陵城挫败了耶律燕的缘故?这个说法,即便是从马贼的嘴巴里出来的,孟觉晓也不敢信。

越想不出来原因,孟觉晓越头疼,最后干脆换个角度去想。刚才的地方,距离边境可不是一点两点的路程,一阵风居然敢深入到那种地方去打劫,可见他的嚣张,可见眼下边军的无能和河间府治下的腐败。

一句话,这个摊子很烂,而自己则是即将面对这个烂摊子的人。献县就在眼前,孟觉晓等一行人往县城而来时,远远的前方出现又一队人马。

这一次前方的曹剑没有喊了,快马回头大声报道:“大人,献县的官员在前方等候。”

孟觉晓想起之前的一阵风,不禁一阵连连冷笑。本打算给前面的人一点颜色瞧瞧,但是这时候钱师爷从边上冒出来,压低了声音道:“大人。这些官员以后您不能全部换掉吧?”

一句话,点醒了孟觉晓。面对河间府下面的这些官员,最有效的手段,应该是打一波拉一波。尽快的构建起一个班底来,这样才不至于在熟悉情况的过程中花费太长的时间,同时听话的被重用这个信号传达出来后,上任之后下达政令,下面执行起来才会当回事。

这些道理,两位师爷没少跟孟觉晓说,刚才的愤怒让孟觉晓忘记了,现在想起来了。收拾心情,孟觉晓平静下来,先给钱师爷行个礼道:“多谢钱先生点拨!”

钱师爷胖乎乎的脸上顿时笑成了一尊弥勒佛,忙不迭的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大人天性聪慧,又听的进入话,不然我们说也是白说。”

钱师爷这话说的滴水不漏的,顺手拍了一个马屁过来,孟觉晓听着当时心里舒坦,转过念头来不禁笑道:“两位先生对本官还说的还是要说,不要看见本官犯了错又在气头上而不说。”

两位师爷听了这话,相视一笑后一起拱手朝孟觉晓道:“大人英明!”

孟觉晓一阵牙根酸,看来有的东西真是天生的,改不了了。

行至前方迎接队伍前五十步外,孟觉晓翻身下马,步行上前。前方人等见孟觉晓下了马,立刻大步上前迎来。

“下官献县知县。二十年恩科三甲进士钟晓,见过状元公。”这个开场白很有意思,这位钟晓也是恩科的进士,不过是三甲同进士出身,连考翰林的资格都没有的。他也是新上任的县令,一句话道出了大家是同年。

“原来是钟年兄,觉晓有礼了!”孟觉晓丝毫没有摆上官的架子,而是以同年的礼节来应对。这一下把个钟县令高兴的连连笑道:“不敢当!不敢当!状元公乃二十年恩科同年的骄傲,在下仰慕已久,只是不曾当面拜见。”

都是一个考场里考出来的,想到贡院那个鬼地方,两人不禁心有戚戚焉。

孟觉晓上前抓住钟晓的手道:“没曾想觉晓能在河间府遇见同年,幸甚幸甚!日后觉晓知府一州,还往年兄多多帮衬!”

“一定!一定!”

两人这一番客气下来,钟晓在前面早备下了欢迎的队伍,这是孟觉晓进入河间府以来,第一次遇见这种阵仗。前面经过的两个县也有迎接的,但是没有搞这么大的欢迎仪式就是了。

一阵鞭炮齐鸣,鼓乐喧天,献县的官吏士绅全到了。孟觉晓按说没必要都客气见面,见过几个首脑就行了。不过初来乍到的孟觉晓心想借这个机会展现一下自己的亲民,所以一百来人的迎接队伍,孟觉晓很认真的每一个人都见了,都说了两句客气话。孟六首的这一招,自然博得好评如潮,人人赞扬不提。

这一下,搞完仪式后天都快黑了,队伍这才继续往县城里走。到了县衙,孟觉晓以疲劳为由拒绝了吃欢迎宴。

钟晓正在纳闷时,孟觉晓悄悄的对他低声道:“找个安静是所在。”

钟晓立刻会意,当即表示孟大人旅途劳累,明日再说话不迟。于是引着孟觉晓进了书房,打发了奉茶的书童后,孟觉晓猛的把脸色一沉道:“钟年兄可知本官在路上遭遇了马贼一阵风?差点见不到年兄乎?”

一句话,把钟晓吓出了一声冷汗,当即哎呀一声,一屁股坐从椅子上掉了下来。钟晓疼的眼泪都下来了,但是却一溜烟的立刻爬起来,低声哀求道:“状元公救我!”

孟觉晓见他如此反应,心道这人能用,于是上前扶起钟晓道:“钟兄不必如此,你我同年,自当气同连枝。只是这一阵风深入河间府数百里,猖獗至厮,钟兄难道没有想过长此以往,终究要传到京城?”

听了这个话,钟晓顿足道:“孟兄有所不知,这一阵风乃是近期放深入境内,之前极少深入边境五十里内。这两个月来。突然活动频繁,边军几次缉拿都不能得手,倒叫这一阵风越发的猖獗了。”

“一阵风如此猖獗,钟兄为何不上报?某视钟兄为同年,钟兄如何待某?”孟觉晓猛然把脸冷了下来道,那意思你Y的不够意思啊,这么大的事情不上报,前任留下的一屁股屎,留给我来擦么?你不上报,不就是帮着别人坑我么?

钟晓一听这个,顿时一脸苦相道:“孟兄莫要误会,不是在下不曾上报,而是那一阵风不曾进入本县境内,今日实乃头一回啊。献县于河间府城之后,一阵风猖獗到绕过府城,这是在下死活也不曾想到的。”

孟觉晓听到这里,这才收起冷脸来,心道看来钟晓没说假话。当下道:“希望钟兄没有骗我,不然在下这个知府上任的头一件事,就是要巡抚大人那里告钟兄一状。”

钟晓连连擦汗,一阵告饶,孟觉晓这才作罢,告辞出来。钟晓一直送到孟觉晓安顿的居所门口。孟觉晓一再婉谢,钟晓这才回去。孟觉晓住的这个院子,比起刚才钟晓住的院子都要好,可见钟晓是把最好的院子让了出来,也算是有心巴结了。

进了院子,只见两位师爷已经等在那里,意外的是周小小居然也在院子里站着。

“大人,周堡主在此等候多时了,说是有要事禀报。”钱师爷上前来低声汇报,孟觉晓与他对了个眼神,顿时明白这个周小小。肯定有要紧事情打动了钱师爷,不然以这两个积年老吏的精明,断断不会留下他。

孟觉晓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周小小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一般人谁敢带着壮丁去围歼辽兵?搞不好这家伙就是混的,就是吃黑饭的。

所以孟觉晓正眼都没看他一下,径直进了客厅,吩咐道:“肚子饿,开饭。”

双儿很快让人把饭菜摆上,孟觉晓也不管别人,一个人端起饭碗就吃。那周小小安静的站在门口等着,等孟觉晓吃完了,擦手洗脸后出来,周小小还是木桩子似的站在原地。

孟觉晓冷笑一声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周庄主好耐心,不知道所求何事?”

周小小听了这话,居然连连冷笑,站在原地拱手道:“草民本以为大人与众不同,特来禀报刚得来的消息。不曾想大人也不过如此,草民告辞了。”

孟觉晓站在台阶上一阵哈哈大笑,看看这个家伙站在台阶下都跟自己一般高,孟觉晓心道这家伙还真的够高大的,只是这个高大的家伙不是什么傻大个,而是个精明的家伙。

“你觉得激将法对我有用?识趣里立刻说出本官感兴趣的话,否则立刻给我滚蛋!本官最讨厌自不量力又喜欢故弄玄虚的人。”孟觉晓可谓一点情面都没留,言语之间大有一言不合就赶人的意思。对待这种江湖草莽,孟觉晓首先想到的就是水浒里头的那帮猛人。连水浒里那帮猛人都心向招安混个清白出身,这个周小小一介草民,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不是想巴结新任知府混个出身,难不成还是看上孟觉晓想招女婿?

周小小被这番话说的脸上一阵发烫,孟觉晓这番话无疑直指内心。噗通一下,周小小给孟觉晓跪下,低着头周小小道:“草民惭愧,说来确实有仗着消息灵通拿乔的意思,还请大人赎罪。”

孟觉晓这才恢复正常的脸色,哼了一声道:“起来说话吧。”

周小小站起身子,微微弯腰道:“禀报大人。草民世代居住在河间府,对此地情况极为熟悉。此来正是听到一个惊天的消息,特来禀报大人知晓。”

“惊天的消息?呵呵,说来听一听吧!”孟觉晓摆出一副并不太当真的态度,冷笑着等这下文。

周小小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据草民的确凿消息来源称,那一阵风深入河间府境内,不是为别人,而是为司马大人而来。”

第五章方浪的故事

卷三河北之雄

第五章方浪的故事

所谓的惊天消息居然是这个。孟觉晓听了不过是微微楞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这一阵风是奔着司马刚这些年搜刮的民财而来。不过孟觉晓想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既然惦记上司马刚了,那就应该悄悄的准备,而不是现在这么大张旗鼓的。

想到了这个,孟觉晓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周小小一眼。孟觉晓这一眼带了心思,周小小但觉一道寒光从脸上扫过,不觉微微缩了一下脖子。

就在这时,墙角的黑暗中有人冷笑道:“好一个河北绿林瓢把子周孟尝,栽赃抹黑的手段果然了得。一阵风虽然也是黑道,但也不是别人能随便攀污的。”

声音不大,却把周围的人都吓个半死。这县衙的深宅内院之中,外头有省军巡逻,怎么会有人悄悄摸进来?

但见黑暗中那人疾风一样的往前,孟觉晓身边只有一个孟仁,这时候孟仁没有丝毫的忧郁,噌的一声手中宝剑在手,一个大步上前挡在孟觉晓跟前,喝道:“大胆小贼,给我站住!”

就站在孟觉晓对面的周小小,此刻也紧张的往孟觉晓身前一站道:“来的是哪位朋友?报上名来吧。”

孟觉晓听着觉得这个声音耳熟。楞了一会没想起来是谁,但是可以确定这个人是自己认识的。当下也不慌张,伸手分开面前两人了,不顾孟仁急切的眼神,慢慢的走到前面来。

来人黑衣蒙面,一身劲装,就在孟觉晓五步之外,噗通一声跪下身子伏地口称:“恩公!”

孟觉晓一听这个,脑子里闪过一段镜头来,顿时脸上一喜道:“你是……。”不等孟觉晓叫出名字,那人已经抢先道:“还请恩公摒开左右,小人才好说话。”

孟觉晓见他这身打扮,心里猜出个七八分来,这家伙肯定是不好露出真面目的,于是点点头道:“跟我进书房说话吧,孟仁,招呼好周堡主!”

周小小听到后面半句,身子微微的一抖,正欲张嘴说话时,外头曹剑带着十几个夜不收旋风一般的冲了进来。看见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曹剑望着孟觉晓。

“故人来访,不用大惊小怪的!”孟觉晓说着转身进了书房,那黑衣人这才起身,跟着进来。带上书房门后,黑衣人揭下面巾,口称:“方浪特来向恩公请罪!”说着再次要跪下时却被孟觉晓伸手拦住道:“免礼!起来说话!方兄弟何罪之有?”

方浪抬起头来时,孟觉晓总算是看清楚了眼前的方浪。眼前的方浪已经没了当日在街上单挑十余人的跳脱。看上去显得成熟稳重,眉宇之间透着一股阴郁。一句方兄弟,叫的方浪顿时眼睛一红,忍不住扭开脸一手掩面道:“方浪辜负了恩公,如今落草为寇,本不该来打扰恩公,奈何得知一些对恩公不利的消息,不能不来报信。故而不请自来,惊扰恩公处,请恩公多多包涵。”

孟觉晓听着这话,心里头冒出一个念头来,心说这小子不会就是一阵风吧?想起来都觉得荒唐,方浪依着街上的青皮混子,怎么可能是一阵风呢。孟觉晓这边刚自嘲的把这个念头压下去,方浪又接着说出了一句让孟觉晓目瞪口呆的话。

“今日在官道之上惊了恩公,方浪任凭恩公发落,绝不……。”

孟觉晓从乡试开始,一路走来,也算是经历过事情了,很快就反应过来抬手道:“你等等,你说今天在官道上惊了我。难不成你就是那一阵风?”

其实问的时候,孟觉晓已经知道答案了,只是想心里有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这小子,怎们就成了马贼首脑一阵风了?

对上孟觉晓那惊愕的目光,方浪越发的心里惭愧了,噗通又跪下,这一次孟觉晓没有拦他。方浪道:“小的正是一阵风!”

孟觉晓呆呆的站着,好一会才消化掉这个惊人的消息,站在原地转了好几圈,脸上的笑容早没了,却而代之是怒火。

“原来是方大当家的,不知道来见孟觉晓,有什么要指教的?”孟觉晓的怒火来源,正是因为他是即将上任的知府,而一阵风在河间府闹事,这就等于给他添乱,这孟觉晓能不生气么?

语气一变,方浪更加的羞愧了,瞬间五体投地,羞愧不已的低声道:“恩公,方浪落草实在是没有办法,还请恩公听耐心听我细说。”

“你说,说不清楚我立刻让人砍了你。”孟觉晓一腔怒火迸发出来,气的把手里的茶杯狠狠的往地上一砸。砰的一声,把门口的孟仁给惊动了,推门进来看了一眼,见地上跪着的方浪,悄悄的又把门带上来。

方浪怎么会成为一阵风的,这话说来就长了。当初拿了孟觉晓给钱。方浪开始了亡命天涯的路途。辗转来到河北境内,一路倒也平安。坏就坏在他到了河间府,进城时遭遇两个小偷。方浪是什么人啊?小偷哪里能逃的开他的眼睛,刚下手呢就被方浪抓住了。当时方浪也不想多事,随手当街就放了。不曾想那伙贼要给六扇门的人上供的,方浪抓住贼人,却也把身上带着的百十贯钱暴露了。百十贯在孟觉晓看来不多,可是在那些衙役们的眼睛里就是大钱了。几个月的饷还有多的,方浪又是个外乡人,不欺负他欺负谁。

合该方浪有事,那日到了河间府,心道这都距离江南很远了,距离恩公说的中路军驻扎的雄州也不过步行两日的路程。心里一放松,方浪路遇一家私娼,被那站门的女子生拉硬拽进去了。一路走来足足小两月,沿途都是提着小心的,这男人的火憋长了总是要发泄的。巧的是那娼门里有个年轻的姑娘叫小菊的,长的还很像方浪当初的相好儿,乡愁离愁围绕的这一下方浪见了小菊哪里遭的住,当即便抱着上了床。左右这私娼收费不高,一日也不过吊把钱,方浪也心里念着旧人便宿了一宿。

如果只是住一两日,方浪也能逃过这一劫。奈何那小菊是个不但人长的像以前的相好儿。性子也一般无二,都是那种温柔极致的女孩。方浪几次要走,小菊只是眉心皱了几皱,方浪便像是看见昔日的相好发愁一般,栈恋着不能自拔,一连住了三日。第三日夜里,六扇门的人高呼捉拿江洋大盗,冲进门来按住了正在床上与小菊欢好的方浪。

六扇门的人拿下方浪,也不讯问,直接打入牢中。方浪当时就懵了,还以为是江南的事情发了。可是在牢里呆了三日之后。那私娼小菊来探监了。要说这也是方浪结下的善缘,因小菊长像的缘故,方浪与她欢好几日下来,知道了小菊也是良家出身,只因辽人入寇,流落河间府被那人牙子拐了卖到娼门中来。方浪动了与小菊赎身的念头,于是悄悄给小菊五十贯钱,让她收起日后待方浪找到曹毅后便来赎她。

都说*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小菊不过三日相处下来,一次方浪酒后说起为何流落河北之事,又得了方浪赎身的诺言,一颗心便死死的绑在方浪身上了。

异地被拿,方浪坐牢的日子里,只有小菊来看过他一回。就这一回,小菊也花掉了方浪给她的全部钱财。可见那牢役之黑。又过了几日,方浪还是没提审,只是被人绑了,说是到那里去做苦役。就这样罪名也没定,方浪与几十个青壮牢犯被绑成一串,押到易州城里。没两日便有契丹人来挑人,方浪这才明白,自己被人卖了。卖了就卖了,还是卖到辽境做奴才。

果然,方浪被一个契丹人带到一个部落里当起了奴才,辽人哪里会把他当人看,进了部落的第一天,便因为方浪顶了一句嘴,活活打的半死丢荒野里等着喂狼。

在野地里躺了一夜,方浪奇迹一般的没成为狼嘴巴里的肉,反而能挣扎的着爬起来,向着南方独自在草原里坚持着走了整整一天,这才倒在草原上。

就在方浪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来了一支马队,把方浪给救了下来。醒来后方浪渐渐的明白,这一支人马不是良民,而是一支马贼,不出名人也不过五十几号。

在贼窝里养了半个月。方浪光荣的成为了马贼队伍中的一员。救他的马贼首领云三无后,提出收方浪为养子。方浪也没得拒绝,便答应了下来。

过了一段时间,方浪悄悄的摸到河间府找小菊,这一找不要紧,方浪的感情再次遭到重创。原来那小菊自方浪被卖掉后不久,便上吊了。

怎么回事呢?原来这私娼门乃是一个混混开的,门里就三五个姑娘。小菊自打借了方浪之后,便不肯再做那皮肉买卖。方浪被抓,小菊把方浪给他的钱全部打点了衙役,原本还盼着方浪能放出来,三日之后从一个衙役的嘴里得知方浪被押到北地做苦役去了。小菊回去后连饭都吃不下,坐屋子里流泪。偏偏那混混进来,要小菊梳洗接客,小菊不肯,当即吃了一顿拳脚,打了个遍体鳞伤。当夜小菊便用裤带子悬了梁。

方浪是什么性子,一把尖刀了解了混混与拼头的性命。连夜又找上那些拿下他的衙役中的一个,尖刀威逼之下,那衙役说出了实情。方浪因为钱露了面,被衙役们惦记上了,至于被卖掉,是因为这是知府大人司马刚小舅子的生意之一。

方浪没想到就这么没来由的被人害了,而且还连累了小菊的性命。怒火中烧的方浪,一刀下去结果了那个衙役,连夜又找到司马刚小舅子之一的住所里。一把尖刀飞舞,把这一门十七口,不论老幼杀了个干净。

再次做下惊天血案,方浪趁天黑缒城而走回到马贼队伍中,开始专心经营马贼的营生。方浪为人灵活,又见过世面的,待人也意气。每一次有买卖,方浪都是冲在最前面,撤的时候最后一个,分钱的时候不争只让。没多久方浪的义父中风倒下,众贼一致推举方浪做大当家的。

方浪这马贼队伍里,很多人都是因为司马刚的横徵暴敛而走上了落草的路。要说这良民谁不想做?谁愿意提着脑袋讨生活?因为自身的经历,方浪也恨上了司马刚。于是上任的第一天便宣布,即日起只劫商队不劫穷人。

这个旗号一打出来,又劫了司马刚名下的商队三五次,每一次动手时,方浪都要放出话来,劫的就是司马刚。这些话很是起了作用,不少附近活不下去的青壮,以及一些辽境内的奴隶纷纷投靠,这人人对司马刚都有这滔天的怒火,每次抢劫,只要听说是司马刚的商队,绝对是抢的骨头都不剩。

不到半年,一支五十几人的马贼队伍,急剧膨胀到一千余人。因为人多马多,战术灵活,打了就跑,抢了就走,这支马贼的当家的也就是方浪,人送外号一阵风。名号是出去了,但是见过方浪的人还真的没几个。

跪在地上的方浪,说的已经泣不成声。孟觉晓觉得心里憋的难受,好一阵才道:“这就是官逼民反啊!”

方浪擦了擦眼泪道:“恩公所言不虚,正是官逼民反。”

孟觉晓皱起眉头来,心里想着怎么处理方浪的问题来。脑子里隐隐的有一个想法,却又一时无法成型,苦思好一阵子,孟觉晓才想起来方浪还跪着呢。

“起来吧,这些日子你也够苦的!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你走吧。”孟觉晓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放方浪的生路。

这方浪其实是个心细的人,来之前便料定孟觉晓不会问难他,至少不会立刻留下他。再说了,他还准备好了足够的消息,说出来孟觉晓更不会留难他。还有一点,方浪还存着别的心思,这草原上来去如风的是过瘾,但总不是个长久之计。

方浪站起来,拱手低声道:“恩公,方浪此来还有一些事情没说。”

孟觉晓这才想起方浪刚开始说的话,于是冷静下来,坐回椅子上看着方浪道:“你说!”

方浪道:“好叫恩公知晓,小的在知府衙门里布了眼线,得知那司马刚不知道为何深恨恩公。早已布下陷阱,就等恩公往里跳。只是那眼线知道的不多,就是这么一点皮毛。另外那个周小小,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别人不知道他,我是知道的。周小小的周家堡,乃是河北绿林的总舵,周小小便是河北绿林的盟主。他说我觊觎司马刚掠劫的民财确实不假,但是他又何尝打的不是这个主意?小的正是因为知道了消息,获悉恩公北上,这才深入境内,目的就是为了提前通知恩公堤防司马刚。不想却惊了恩公,小的该死。”

孟觉晓其实早就原谅方浪了,不过脸上却依旧严肃道:“你的心意我领了,眼下你是贼我是官。这次就算了,下一次我见到你,一定不会手软。”

方浪听了这话,心里暗道恩公果然是恩怨分明,心里所想应该有门。于是从背上解下包袱,轻轻放在地上道:“正是小的这些年的一点积蓄,报答恩公的活命之恩是远远不够的,就是想表达一下心意。”

孟觉晓见状立刻板起脸道:“收起来!”

方浪一脸的吃惊,心道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孟觉晓见他表情,心里一阵叹息,想了想低声道:“你回去好好寻思寻思,想好日后的该怎么做再来找我。”

方浪也是眼色好的,心道再说无益,反而坏事。于是连连跪下叩首,孟觉晓也不拦他。

“恩公之情,他日必报!”说完方浪收拾好东西,蒙面之后闪身出门,走的甚是坚决。

方浪走后不久,双儿带着丫鬟进来收拾,见孟觉晓坐在椅子上发呆,心里一阵心疼。丈夫这个官当着也不容易,于是双儿上前柔声道:“相公,早点歇息吧,明日还要上路。”

孟觉晓挥挥手示意双儿下去休息,想了好一会,孟觉晓这才拿定主意,吩咐道:“把周小小带进来。”

铁塔一般的周小小,此刻满脸的惶恐。虽然是绿林道上的猛人,但是他有家有口的,周家堡上下一万多人的性命,眼下就落在这个年轻的知府大人手里。灭门的令伊,这话不是说说就算的,孟觉晓是有这个能力的。

周小小站着中间,孟觉晓也不看他,而是拿起面前的一份邸报看了起来。这一招是孟觉晓看小说看来的招数,一边装着看邸报,一边拿眼角的余光审视周小小。

时间悄悄的过去,孟觉晓面前的烛台已经烧剩下一小截,烛火在阵风中摇曳着,周小小的额头上开始冒汗珠。黑道混长了,都知道要有保护伞才能混的好。周小小正是打的这个主意,欺负孟觉晓年轻,这才敢凑上前来打算先混个好印象,日后再慢慢的巴结。原本的算盘打的很好,只要孟觉晓敢收钱收女人,他就敢往死里送。

不曾想刚想拿句话博得孟觉晓的好感,就被人撞破了。先前那个黑衣人,在周小小的心思中想必是线人啊,就冲他为一阵风说话,也能猜到那人来自一阵风的队伍中。眼前这个年轻的知府居然人还没到呢,就已经有本地的线人了,想到这个周小小的心头那份恐慌,想遮掩都遮掩不了。

书房里很安静,孟觉晓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邸报,周小小也想过冲上去控制住这个知府,但是更知道后面站着的两个家伙,也就是庄小六和孟仁的手,都按照刀把上。只要稍有动作,他们会毫不犹疑的下毒手。

烛光在摇曳,孟觉晓的脸也在忽明忽暗的,周小小的心思就想那烛光一般摇摆着。想的越多,周小小的心思就越乱,孟觉晓偏偏还长时间的一言不发,这个气氛太压抑了。压抑的令人难以承受。

终于周小小下了决心,牙根一咬跪下昂首道:“求大人放过周家堡上下,小人听凭处罚!”

孟觉晓终于抬头了,但是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周小小。周小小开始还能强作镇定的坚持平静,但是没一会便遭不住了,脑袋低了下来。

“算你是条汉子!回去之后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来见我。我警告你,要灭你周家的门,就在本官一念之间。”孟觉晓丢下一句话,冷冷的站起来转身就出了书房。

就在说话的瞬间,孟觉晓想清楚了一件事,就是周小小也好,方浪也罢,这些人握在手里,日后都是用的上的。尤其眼下河间府这个局面,治安破败,边境不靖,孟觉晓手里没有丝毫值得信任的暴力手段,日后拿什么来稳定局面?依靠那些在司马刚时代的人么?那不是笑话么?必须培养一批自己的人,然后从旧有的人中间挑选一些人,组成一个新的班子。只是用什么形式,孟觉晓现在没想好,大致的方略倒是定下的。

回到卧室,双儿正在灯下做针线。听到动静了,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起来伺候着孟觉晓梳洗躺下。天气渐渐的热了,一身单衣的孟觉晓躺在凉席上,心里想着明天该做啥时,双儿吹熄了灯,悉悉索索一阵之后,一具冰凉的身子贴了上来。

凑近之后双儿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抱着孟觉晓的一只手臂当枕头,身子侧着卷缩成一团,跟只小猫似的。

孟觉晓是极敏感的人,顿时觉得双儿有心思,不由笑着伸手环住小妻子的细腰,嘴巴凑在耳边低声道:“你怎么了?”

“没事!相公歇着吧!”双儿简单明了的回答,然后继续背对孟觉晓。

孟觉晓越发觉得不对了,伸手轻轻的扳过身子来,黑暗中看着那小脸蛋笑道:“你不乖哦,哥哥要罚你。”

听到这句话,双儿睁开眼睛,翻身把嘴凑在孟觉晓的耳边,好像边上有人似的。

“哥,你是不是嫌弃妹子了?”

第六章良心和前程

卷三河北之雄

第六章良心和前程

黑暗中一声哥叫的是幽怨无比!孟觉晓听着纳闷。轻轻的把双儿往怀里搂了楼,从后面紧紧的贴着,先用肢体语言表达了一下后道:“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双儿不说话,只是在孟觉晓的怀里微微的扭动着身子,孟觉晓感觉到双儿这么扭动的目的性很强,臀部紧紧的贴着在那活儿上面挤压着。

“哥有日子没沾妹子了。”感觉到孟觉晓的身体变化时,双儿才发出一声轻微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

唉!我还当是什么事情呢?孟觉晓顿时释然,心下一阵好笑。不过孟觉晓很快又想明白了,这年月的女人整天都是围着男人转的。这一个月的旅途劳累,加上诸多事情,孟觉晓心思没在那上头而已。可是双儿心里就不是那么想的,珠儿都怀了孩子了,她也要加油的。女人不生孩子,就是犯罪!是七出之一!

怀中娇小的身躯微微的开始发热,没有等到孟觉晓的进一步动作,双儿的身子扭动的频率加快了一些。孟觉晓想到这年月做女人不容易,双儿比自己还小两岁呢,放现代就是个初中也的女孩子,就得考虑为男人生孩子的事情。

想到这些,孟觉晓对于怀中的这个小女人越发的爱惜起来,收起逗弄她的心思。笑着扳过双儿的脸,显得有点粗狂的亲上去。

接下来孟觉晓手口并用,放出一些挑弄女人的手段和花样来,习惯了规规矩矩做事的双儿,哪里见过这些,还没真枪实弹,就已经是气喘吁吁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在黑暗之中发出一声接一声消魂的呻吟。

被挑弄的无法承受之时,双儿也抛开了少女心思,八爪鱼似的趴在男人的身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黑暗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之后,没了羞怯之心的双儿不自觉的低声道:“舒坦!”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是愣头青的做法!孟觉晓不是愣头青,在没有搞清楚河间府的真实现状时,孟觉晓是不会轻易去接任的!所以,第二天一早两匹快马出了县衙,奔着南边飞驰而去,接着传出消息,孟六首“病“了。

新任知府生病了,献县县令钟晓,自然要派人给河间府方面送信。安排完送信的人后,钟晓往后院来探望同年孟六首,发现这里的戒备完全一样了,县里的派来的人全都给撵走了,负责戒备的乃是那一百夜不收。

看见这个变化,钟晓非但没有不快,反而是暗暗的高兴。他这个县令上任一个月了,除了在迎接孟六首的时候发挥了一点作用。其他时候都是摆设。献县终究就在河间府的边上,快马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钟晓也是满怀抱负来到此地希望能有一番作为的。但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对于这个县的掌握,钟晓的掌控力基本为零。

钟晓不爽!非常的不爽!但是他没有太好的办法,现在能依靠的人来了,还是带着军队来的,钟晓觉得这是一个抢班夺权的机会。

拎着一干礼品,钟晓走进原本属于自己的后院,门口的士兵没有阻拦他,孟仁还领着他进来。走进院子,看见老槐树下孟觉晓一身短衫在看邸报,哪有半点生病的样子,钟晓也是聪明人,知道孟觉晓是在做戏。现在做戏都不避着自己,可见同年这个名头还是很有用的。

“状元公,身体好点没?”钟晓聪明的没有去点破,孟觉晓放下手上的邸报,笑着站起来道:“钟年兄,你我之间就不必搞这一套了吧?”

钟晓听着心里叫一个舒坦,连连拱手道:“钟晓是来听候孟兄调配的。”

这是个聪明人啊!孟觉晓心里一阵感慨。招呼钟晓坐下后开门见山道:“钟兄,不出意料,你这个县令当的不舒心吧?”

孟觉晓直接,钟晓也不废话,当即点头道:“岂止是不舒心,孟兄不是连做饭的厨娘都打发了么?”

谈话在坦诚的气氛中进行,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孟觉晓是个很记仇的人,别人坑他恨不能立刻报复,即便不能立刻报复,也要先把帐几下。

“昨天进县城的时候,看见县城里很多流民,这个现象是怎么回事?”孟觉晓这么一问,钟晓就意识到孟六首要有动作了。

“流民都是从北面来的,去年屡遭兵灾,眼下正值青黄不接之际。在下刚到任的时候,流民还不算多,现在估计县城里外的流民,不下千人。大人到了河间府看一眼便知道,流民的问题非常严重。”

钟晓说话时一脸的沉重,这是一个有良知官员。

“有多严重?”

“盘桓在河间府的流民,不下数万,稍有不慎便是一场大乱。”

孟觉晓的心里咯噔一下,本能的问:“为什么不上报?”说完孟觉晓就后悔了,因为这是废话。钟晓却没有当成废话,很认真的回答:“司马刚压下来了,而且还从雄州调了五千兵马,如今的河间府禁止流民入城,每日军兵把守城门如临大敌。”

孟觉晓听着一阵心惊肉跳,真要是自己稀里糊涂的去接任了。到时候流民闹起事情来,自己就完蛋了。钟晓这个时候说的顺溜了,又道:“孟兄,别的地方不清楚,献县的所有粮仓都是空的。耗子都不愿意光顾!眼下数万流民就在河间府城外,事情紧急啊!”

钟晓的意思孟觉晓明白了,希望他直接往省里汇报。本来孟觉晓没有正式上任,是不能做这个事情的,但是现在孟觉晓是省军护送来的,钟晓觉得这就很说明问题了,至少他上任的时候,是一个人两个长随。

孟觉晓没有表态,站起身子后,低声道:“让我想一想。”

钟晓多少有点失望,但是他没说什么,默默的站起告辞了。

孟觉晓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走的鼻尖上都冒汗了,最后还是没有下决心。

历史上无数儒学贤者,除掉孔孟,在孟觉晓的心目中,能称的上圣的唯有一人。这个人姓王,叫王守仁!这个人还有另外一个称谓“明阳先生”

孟觉晓在穿越前的那一年,一直在研究此人的文章和思想。王明阳的思想称谓心学。其思想核心概括为四个字“知行合一”。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理论联系实际!

“知行合一”的白话文意思是,把知道的道理和实际联系起来去做事情。

孟觉晓当时对这个人可谓佩服之至,因为他比理论联系实际的后来者,早几百年就提出了这个说法。这个人很牛,他影响了很多后来者,不但有国内的,还有国外的。其中国外的最典型的人物,是一个叫东乡平八郎的人。

有人说这家伙是个小日本,不错,这鸟人是个小日本。但是这个小日本担任日本联合舰队的期间。在全世界都不看好日本的时候,打败了俄国太平洋舰队和黑海舰队组成的联合舰队。就是么一个小日本,在他人生最巅峰时刻的庆功宴上,面对着无数的赞扬声时,他摸出一块要随身腰牌给大家看,这块腰牌上面写着七个大字“一生俯首拜明阳”。

嗯,还有一个是中国人,他看到了明阳先生的文章后,直接改名叫陶行知。

孟觉晓在看见这些掌故时,唯一的感慨就是咱们的老祖宗好东西不少啊,但就是没人被重视。很奇怪么?不奇怪!

孟觉晓知道河间府现在面临的危局,更知道他一旦接任,流民问题就得由他来处理,要命的是孟觉晓可以断定,河间府的粮仓里保证全部都是空的。

但是孟觉晓还面临着数万流民的姓名!他们在忍饥挨饿,他们在流离失所,他们在生死边缘挣扎。在良心和前程的较量中,孟觉晓在犹豫着。

同样在犹豫的还有一个人,这个是周小小。昨天夜里孟觉晓就这么简单的把他放了出来,这让周小小很庆幸,但是庆幸之后就是吃惊,吃惊之后就是惶恐。一个人知道害怕,真都不是坏事。一个混绿林的BOSS知道害怕并且为那些依靠他生存的担心,就说明他不是一个坏人。当周小小表示他一个人承担,求孟觉晓放过周家堡的百姓时,孟觉晓就已经做出决断。

当然这个决断,要周小小配合!如果周小小聪明就会主动上门要求配合领导开展工作,如果是笨人,孟觉晓就会告诉他怎么配合。

事实上一个人能混到绿林老大的位置上,想是一个笨人都很难!

所以,周小小在一夜难眠之后,天明之际胡乱睡了一会,晌午时分便前往孟觉晓处求见。

周小小往孟觉晓处求见时,司马刚正在书房里砸东西,他砸东西是因

第七章

没有桃园,也没有春风,更没有那满园的桃花。就在孟觉晓住的院子里,摆上香案斩鸡头烧黄纸,三人搞了个郑重的结拜仪式。交换了八字之后,张光明最大,曹毅次之,孟觉晓只好做小弟。看着两位郑重其事的庄严的说着结拜的誓词,寒风中的孟觉晓真实的感受到了浓浓的暖意,原本并不太上心的他,也有了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我孟觉晓与张光明、曹毅结为异姓兄弟,即日起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很三国的誓词,很热血的场面。

叫了一声“大哥,二哥”后,结拜仪式完成。三人自此兄弟相称。

“来人,摆酒!”荣升大哥的张光明大手一挥,下面的家人立刻摆上酒菜,三人各自落座。举起杯子干了一杯,孟觉晓前世别的本事没有,酒量倒是有一点的,这酒下肚子觉得味道也太淡了一点,不由微微一愣道:“这是什么酒?喝道嘴里都淡出鸟来!”

张光明和曹毅愣住了,两人咂咂嘴,没觉得异常。这酒是张光明安排的,新上任的小弟提出了质疑,张光明本能的解释:“没啥不一样吧,不就是这个味道么?我们张家酒坊酿造的,哪个混蛋敢糊弄我。”

孟觉晓又倒了一杯酒看了看,这才注意到这酒有点浑浊,跟以前喝的白酒差别太大了。孟觉晓意识到一个巨大的财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心跳微微加速,心里想着该怎么说才不会造成其他影响。想的有点发愣,张光明看着着急道:“想啥呢?这菜都凉了。”

“我在想这酒!”孟觉晓有了定夺,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曹毅见了不由低声笑道:“我看有好事了,适才三弟在学堂里对答前便是这般笑容。”

孟觉晓心里微微一惊,心道这曹毅素来喜好习武,看着像个粗人,谁料到心细的紧。

“二哥说的没错,再有两月便是年关,你我兄弟还有时间赚它一票!”

“赚什么?钱么?”张光明顿时眼毛绿光,这家伙心思不在读书上,在县学里就是纯粹在混,他对赚钱倒是非常敏感的。

“对,赚钱。这世道做啥都离不开钱!”说着孟觉晓站起身来,朝张光明笑道:“不喝了,带小弟去张家酒坊!”

听到有钱赚,张光明如同狼见了血,立刻窜起来,带着两人直奔城东张家酒坊。

张家酒坊的规模在孟觉晓的眼睛里不算太大,张光明介绍的时候倒是很有点得意的样子,大手一挥指着一排一排的酒坛子道:“整个宁国府就数张家酒坊最大了!”

“这就是一个作坊!”孟觉晓在心里暗自笑了笑,前世孟觉晓父亲就是在市酒厂上班的,孟觉晓在里头打过暑期工。那还是一个中小型的年产就是1500顿。比起眼前这个年产十几吨的作坊,自然看不在眼里。

眯着眼睛关注的孟觉晓更注意的是生产流程,看了一圈后孟觉晓确定自己的计划是可行的。转了一圈之后,孟觉晓笑着对身边的张光明道:“回去。”

回到屋子里,孟觉晓也不多话,径直进了书房,拿出笔墨纸砚,摆开架势。张光明和曹毅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问。难得都安静的看着孟觉晓作为,刷刷刷的一番笔走龙蛇,半个时辰后一个简单的模型草图出现在面前。

画好之后,孟觉晓又拿出一张纸来,沉吟一番把前世在酒厂里学到的制酒流程画了出来。做完这些,孟觉晓放下笔朝两位兄长笑道:“二位哥哥,这就是小弟的发财之道。”

张光明家里的搞酒坊的都看不懂,更别说曹毅了。“三弟,你画的都是些啥啊?”

“现在也说不清楚,大哥拿上此图,寻个绝对可靠的木匠按图打造即可。待我制出酒来,一切便有分晓。”孟觉晓也不解释,一副笃定的样子。张光明见了对所谓的发财之道生出疑问,但也没在意。这年纪的张光明也正是喜欢胡闹的时候,反正不好读书的人平时也没啥事情可做,心里还想着万一能做出点名堂来证明一下自己不是老爹口中那个败家子。

“行,这事情就交给为兄来办!保证误不了事!”张光明打了保票,孟觉晓补充道:“切记保密!”

“我这就去!”张光明拿着图纸当即离开,曹毅迟疑了一下道:“三弟下午还要上课,我随大哥去帮衬!”

这两位上不上课也没人在乎,孟觉晓点点头也不多说。待两人去后,孟觉晓看看还早,坐下安心的把制酒流程细致的整理出来,方便日后大规模生产。

刚整理好一个大概,门口进来一个小厮,满脸笑容道:“三爷好!小的伺候您吃午饭!”

这个无疑是张光明安排的,孟觉晓这会觉得这个结拜大哥对自己真不错,想必是离开时交代下来的。很明显在这之前,穿越者孟觉晓是没有桃园结义那种义气觉悟的。即便是现在,孟觉晓也觉得,搞出好酒来大家一起发财,就算是对得住这两个兄弟了。

有这种想法不是孟觉晓无耻,而是他骨子里就没有这个时代的人的觉悟。

吃了午饭回到课堂,陆陆续续的学生都来了,上午发生的事情让大家都有意识的回避他。孟觉晓知道同学们是担心薛映浩,本来跟这些人就不熟悉,也没往心里去。等了一会,崔夫子还是没回来,孟觉晓安心的抄书,没一会便有人传话道:“崔夫子陪同学政大人,下午继续自习。”

一番喧哗后,不少学生开溜,也有一些留下来看书。课堂里回复了安静。

后唐朝立国兼并中原立国之后,虽然以秉承大唐自居,但是为了不赴唐末的藩镇割据的后尘,在制度上进行了很多的改革,取消了丞相设内阁,地方上用文官节制武将等等。总而言之有点类似明朝的制,开国便定下重文轻武的基调。

周致玄在县衙了吃了午饭,没有提今天县学内看见的事情,而是直接表示要离开。这个结果多少有点差强人意,对于周县令而言倒也能接受。离开县衙周致玄又一次来到县学的教室,不过没让人跟着也没进去。独自走到窗外往里面看,孟觉晓笔挺的背影孤单的坐在椅子上奋笔疾书的样子,和周围三三两两的学子低声议论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走吧!”周致玄悄悄的转身离开,没有惊动里面。

高县令殷勤的把周致玄送出县城外五里地,周致玄勒马回头笑道:“仁辅兄,就到这吧。今日也算不虚此行!”仁辅是高县令的字,作为上级周致玄称呼他的字,多少有点给面子的意思,言下之意山城县学看见学生放羊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高县令一直担心周致玄当面不说,回去往上面写报告的时候说点啥,之前心里忐忑又不好问。现在周致玄主动说,高县令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大人,说来惭愧啊!日后下官一定严加监督。”高县令赶紧低调的表态,上面不计较不等于这个事情没发生。有时候态度很重要,周致玄是当今德裕皇帝颇为看重的臣子,高县令可不敢给他留下坏印象。免得将来周致玄飞黄腾达了留下后患。

周致玄沉吟了一番欲言又止,随即展颜一笑拱手道:“告辞!”说罢扬鞭策马,两骑绝尘而去。高县令一直目送周致玄没了影子,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阴沉着脸回头冷冷的看了一眼崔夫子道:“今次便罢了,赶紧回家去看看吧,日后仔细点。”

一番恩威并济,高县令不等崔夫子表示感激便径直回城,一路之上心里暗暗盘算,那个叫孟觉晓的学生倒也出色,难能可贵的是入了周致玄的法眼。适才周致玄欲言又止的,想必是为了他,明年的县试只要文章过得去,第一就是他了的。官场上就是这样,上面的人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下面的人就得仔细揣摩上官所想,主动把事情办了,还得办的漂亮。这种事情说的好听一点叫为官的艺术,说的难听一点叫溜须拍马。

高县令心里存了照顾孟觉晓讨好周致玄的念头,孟觉晓并不知情。崔夫子的妇人难产总算是有了结果,夜半时分诞下一子,母子平安。累的像条死狗似的崔夫子只能告假,高县令也没有为难他。县学里有其他夫子继续上课,挨了打的薛映浩也难得老实下来。

曹毅说薛映浩的那个祖叔在京城里不过是翰林院里的一个闲职,怕他作甚。为此孟觉晓也不好说啥,埋头读书。

三日之后下学之际,旷课多日的张光明冲冲的回来了,随后还跟着小厮抬着按照图纸打造的小型蒸酒器具。

孟觉晓放下手头的书本,指挥院子里的家人架上大锅,又拿来准备好的酒倒入蒸锅点上大火开工。开始的时候张光明还饶有兴致的看着,后来架不住困倦都去睡了,留下孟觉晓带着下人坚持。

次日一早张光明刚起来,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使劲的吸了一下鼻子,张光明道:“好香!”

第八章收心

卷三河北之雄

第八章收心

带着堡内的壮丁抗拒辽兵。并且获得胜利这个事情,一直是周小小引以为傲并为之得意的事情。但同时这件事情,也是周小小心里的一道伤口,为什么呢?在那一次的战斗中,周小小的弟弟战死了。亲人战死无疑是痛苦啊,但更为痛苦的事情在后面,那就是河间府的知府司马刚在周小小去报功的时候,非但没有丝毫的奖励,反而严厉的斥责他,表示打辽国人是军队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他去打了?万一因为他的反抗,引起辽人更大规模的报复行动,进而引发两国大规模的战争爆发,这个责任算谁的?

孟觉晓并不知道这个事情后续的细节,只是敏感的意识到,提起这个事情周小小会比较能够接受自己。没先到的是一句带着赞许和肯定的话,勾起了周小小心里的波澜。所谓周家堡独立围剿百余辽兵,实际上是整个河北绿林的一次联合行动。最初周小小是希望这个举动能引起官府的重视,不管能不能借机洗白,周小小认为都能够在官方获得一定程度的好感。为下一步的彻底上岸做好铺垫,混迹绿林十几年。三十出头的周小小身家不菲,已经厌倦了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但是周小小的上一次努力明显失败了,周小小对司马刚那个混蛋恨之入骨,不然也不会打司马刚的主意。

现在孟觉晓提起往事,而不是追究他图谋司马刚的事情,本来已经准备束手就擒换取其他人的安全,并且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的时候,周小小看见了更大的希望。

“周小小多谢大人的厚德!”周小小拜服于地,浑身微微的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得到的肯定,同时还有一点做戏的成分。对于他而言,现在孟觉晓的信任太重要了,江湖上的面子不面子,换不来周家堡上万人口的性命,但是只要眼前的这个人点点头,危机就会过去不说,还能换的一个晋身的机会也未可知。至少周小小从孟觉晓的语气中,感受到了这一点。

“让你起来说话,怎么本府的话不管用?”孟觉晓不为所动,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说话,但是语气中带着一种严厉和威严。昭示着他手里的权利,可以对面前的周小小生杀予夺。

周小小被这话说的顿时浑身又是一震,立刻手脚麻利的爬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显得有点惊慌。当官的翻脸无情的手段,周小小不是没见过。此刻他不得不收起小心眼,老老实实的面对孟觉晓。

“现在开始,本府要问你一些话,你怎么回答不重要,重要的是回答之后本府会派人去调查核实。”孟觉晓相信方浪不会骗自己,一个绿林大豪不会是简单的角色。有了这两个前提,孟觉晓思考的结果是慢慢的施加心理压力,一直到确定周小小心服口服为止。做不到这点,周小小这个人就不能用。

“草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见希望的周小小,立刻抓住这根救命的稻草。之前孟觉晓制造出来的那种让他始终处于不安中的心态,让这个绿林大豪的心态一直处于一种煎熬中,现在他看见了摆脱这种煎熬的机会。

“去年秋天,辽兵游骑逼近河间府,州府城门紧闭不敢应战,是你挺身而出率三千家丁围歼辽兵百余人。本府想知道,为何官府不曾通报你等壮举,朝廷邸报只字未提?”

孟觉晓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这让周小小大跌眼镜,同时也陷入一种迷茫之中。这个问题其实很有迷惑性,孟觉晓在用词上做了手脚。用的是“家丁”,而不是“绿林好汉”。这是一个强烈的暗示信号!

尽管搞不清楚孟觉晓为何要回避绿林这个已知的事实,周小小还是不敢丝毫的马虎,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去年秋季,辽人来犯,边军龟缩雄州不出,河间府四门紧闭任凭辽兵掠劫。河北绿林生于斯长于斯,见辽人残暴屠戮我同胞,无比义愤。故三千绿林草莽汇聚周家堡,商议共同出手一事。小人不才,被群雄推举为首,率众借地势熟悉之利,围歼百余辽人游骑于河间府城外。三千对百余,却落了个胜败相当之结果,尚有数辽骑突围而走,胜之不武之余,可见辽兵战斗力之强。”

这个时候孟觉晓面露重视的态度,抬手道:“你且细细说说具体战况!”

“是!事情是这样的……。”周小小仔细的会回忆起当时的战况,三千绿林好汉,毕竟不是正规军队。这些只有打劫经验的绿林们,仗着人多还打了辽兵的伏击,辽兵见被包围,立刻采取了集中力量攻击一点突围的策略。这些见惯了被包围后很少抵抗商队的绿林好汉们顿时吃了个大亏,被辽兵杀出的一时针脚大乱,危机时刻是周小小率一千武艺高强的好汉们顶上去,这才压住针脚不致溃败。即便是这样,最后结果还是被逃走了四五骑辽兵。

“绿林好汉们虽然各有武艺在身,一对一的对抗不落下风,然战场之上辽兵虽然人少。但一直是有组织的抵抗,克制了好汉们个人技艺的发挥。小的一直不得其解,为何人数绝对优势,个人单打独斗又占上风却不能大获全胜。”

周小小说到这里停下来,抬头看了看书桌前,只见孟觉晓露出微微不屑的神态,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三千绿林。

“战场之上枪如林刀如海,讲究的就是一个行动统一。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只有把所有人的力量集中起来往一个地方使,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单打独斗,个人英雄主义,永远不是战争的主流。”孟觉晓给予一个定性之后又道:“接着说后面发生的事情。”

周小小还在想孟觉晓说的前面的话,一直以来他也为自己率三千打百余不能全胜而困惑,现在不由得他不去想原因。所以孟觉晓后面的话周小小没怎么听进去,站在原地一直在发呆想心思。

孟觉晓见状也不催他,安静的耐心的等着。屋子里这一安静,周小小反而很快反应过来了,立刻朝孟觉晓惭愧的拱手道:“小的该死!累大人等候。”

孟觉晓大度的摆手道:“无妨,你现在接着说后面的事情吧。战阵之事,以后本府可以找有经验的将领来,你可以跟他们请教。”

一句话让周小小来了精神,他总算是明白了,孟觉晓动了用他的心思。

“后来的事情……。”周小小继续说。提起后来他带着辽兵的人头去河间府拜见司马刚后的遭遇,以及后来司马刚吞了周小小的功劳一事。孟觉晓这才明白,为何元浩被调走,司马刚只是罚俸了事。

待周小小说完,孟觉晓总算是明白了一点缘由,但不等于彻底的放心。

“周小小,你老实对本府说,你是如何算计司马大人的家财的?”这个问题听起来严厉,实际上孟觉晓的语气并不严厉,身子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

“回大人,小人在河间府经营多年。眼线颇多。司马刚在河间府五年,不曾做一件利民之事,就知道刮地皮。民间小童子都知道唱:河间府,司马尊,不顾民,只要财。……。”

周小小唱的跟打雷似的,孟觉晓苦笑着摆手道:“算了,不要唱了。现在本府有件事情吩咐你做,你可愿意为本府效力?”

周小小这个时候还不明白,那才叫白混了,当即跪倒道:“小人任凭大人驱使!”

“本府初来,需要熟悉当地情况的人手帮衬,愿意的话你这就回去,挑选三五十名熟悉河间府的好手,到本府的身边来做事。”孟觉晓说罢,周小小知道事情成了,立刻识趣的拱手道:“小人无不从命,另外小人有一犬子,年方十三,聪明伶俐,欲送往大人身边做个书童,还请大人代为管教。”

这话说起来是把孩子送给孟觉晓教育,实际上的意思,是把孩子送来当人质,以表示他的最大诚意。孟觉晓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冷笑道:“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被迫离开父母是多么残忍的事情?你不要想太多,好好做好本府交代的事情,不会亏大你,孩子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下去吧!”

说着孟觉晓站起身子,作势要走,周小小见状顿时伏地高呼:“小人惭愧!”

孟觉晓背对着周小小,脸上微微得意的笑了笑,心道这一来周小小之心有八成已经拿下了。今后慢慢来,不怕他不全心全意听自己驱使。

回到内院里,两位师爷和曹剑已经等在那里,看见孟觉晓进来。三人一起上前。

“大人,刚得到的消息,河间府商业协会一早在城外设了十处粥棚。另外听说司马刚要来看望大人。”上前汇报的是曹剑,奉了孟觉晓的命令,他派人去查探刚回来。

第九章笼络

卷三河北之雄

第九章笼络

话说周小小离了县衙。出来时门口几个兄弟等在外头,实际上周小小并不是一个甘心引项就戮的主,门口这些兄弟,再等上半个时辰不见老大出来,自然会发出信号。等在城门口外的兄弟见了信号,自然会杀进城来。

造反杀管当然是最后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走这条路的。所以看见周小小出来时,等在门口的三个兄弟面露喜色。为首的宇文校上前拱手道:“大哥出来了,我等……。”

周小小立刻抬手示意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干人等回到客栈之中,周小小这才把孟觉晓的话说了一遍,大家听了不禁眉飞色舞。绿林好汉们往往在智谋上有所不足,他们也比较容易相信人。

为此周小小出于负责的态度,朝众人拱手道:“诸位弟兄既然信得过周某,有一句话必须要说。以在下看来,孟大人乃是个厚道人,但不排除此乃放长线钓大鱼的可能性。诸位想好了再做决断。”

说起来这房间里的十几个人,都是河北绿林道上的大小头领,周小小也算是百密一疏,说到底他终究是一个武夫。没有想到,万一孟觉晓在这个地方设伏。将一干头领一网成擒。那得少费多少事情?归根结底,还是这些人想上岸洗白,博一个出身的缘故起了作用,加上孟觉晓昨日放走周小小,也大大的降低了大家的警觉性。

“没说的,我们听大哥的!水里火里跟着走!”宇文校又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话,此人乃是周小小的拜弟,宇文家的长子。年轻时叛逆荒诞,被逐出家门流落江湖,故此出身名门的他回归正道的心最为迫切。

人群中也有不愿意投官的,不过大家都说了,出于义气也没人说话。

周小小见众人再无异议,便笑道:“各位兄弟,周某以为孟大人乃是真心想给我等一个出身的路子,错过这个村便没这个店了。再者,周某欲将独子送去做人质,孟大人也拒绝了,由此可见蒙大人乃是真心实意的。”

孟觉晓这边的讨论也到了关键时刻,钱师爷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持道:“不管他司马刚玩什么花样,总之大人病它半个月再说。现已打听清楚了,河间府所有粮库,存粮不足五百石。别看那司马刚下令开粥棚赈济,实则是做给大人看的,他坚持不了几天。”

曹剑也笑道:“派出去的打探的兄弟称,司马大人赈济流民,却不曾派人统计流民数量,只是草草的设了十家粥棚应付了事。一旦大人接任。那些商铺立刻表示没有存粮而停止赈济,这个难题就得留给大人您了。”

曹剑的言论倒是引得孟觉晓高看他一筹,如果他是个文官,孟觉晓觉得能想到这些不稀奇,关键他是个武将,想到这么多可说是有勇有谋了。

最后的拍板权还在孟觉晓的手上,此刻的孟觉晓再次露出了犹豫的神态。孟觉晓有自己的行为准则!拖下去固然是个最稳妥的计策,但是接着受苦的只能是那几万流民。

“司马刚固然可恶,但是流民无辜!”孟觉晓一番思索后,斩钉截铁的给出这么一句话,在屋子里三人不禁肃然的眼光中,孟觉晓又道:“身为一方牧守,岂能只为前程而枉顾民生?此非道也!孟子曰:舍我其谁!本府以为,迅速的安抚流民,给予妥善安置,才是一方牧守的职责。司马刚固然无耻,如果我们学他,岂不是更加的无耻?”

一番话说的其他人脸色都微微的红了,孟觉晓说的慷慨,打动了这几位做人的基本良知。

“在下惭愧!”钱师爷摇头低着下巴拱手道,孟觉晓立刻笑着说:“钱师爷不必自责。本官也没说你的意见不对。立刻接任固然不智,明知有坑往里跳,仅仅凭着一腔热血去做事,不足取也。所以本府决定,用七八日的时间做以下安排。第一,立刻派人给巡抚孟大人发文求援,解决一部分粮食;第二,就地利用周小小的关系,筹措粮食。只要手里有了粮食,怕他什么阴谋诡计?第三,接任之际,一定要把接手的府库仔细清查一遍,凡是与账面不符者,一律拒绝签收。第四,曹将军一定要做好准备,预防司马刚狗急跳墙。人手问题,明日周小小会带一些江湖中人来投靠,到时候交给你安排。好了,先这样,两位师爷且去预备迎接司马刚的到来,曹剑将军留一下,我尚有话说。”

两位师爷闻声立刻站起道:“是!”两人出了屋子,孟觉晓朝曹剑笑笑道:“曹将军,本府打算留你在身边听用,不知意下如何?如果你答应,在下保证你一个省军副将的位置。”

河间府驻扎着五千省军,孟觉晓的意思就是,拿下那个位置让曹剑来做。从一个小校直接提拔为副将,越过了校尉和营管两级。这个算是连升三极了。这个诱惑不能说小。

曹剑听了非但没露出欢喜,反而沉思一番后露出担忧道:“卑职能为大人效力,自然是满心欢喜。只是如此越级提拔,恐连累了大人,不如暂且担任校尉,领一营之众。”

尽管曹剑一个字都没提他的老上司曹毅,但是孟觉晓还是听出他话里头的意思,就是担心超过了曹毅。大唐朝的军队编制,从下到上为哨、队、营、校、旅、指、路、帅。制下分别为,十人、百人、五百人、千人、五千人、万人、五万人、十万人。相应的职务为哨头、队官、营管、校尉、副将、参将、统制、指挥使。再往上,就是大将军。不过大将军是不在外的,一律在朝中听命,一旦边疆有事,才会受兵部之命出征,统帅各帅大军作战。每一帅之间的指挥使互不听调,并且三年一轮换。

省军的编制则根据实际情况有大有小,而且省军乃是各省自筹费用养活的军队,朝廷不发粮饷。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有点现代的边防军和野战军的区别。

孟觉晓听了曹剑的话,不禁微微笑道:“本府又说立刻升你为副将么?一个校尉是跑不掉的,总之河间府的副将一职,是给你留着的。”

曹剑听了心中暗喜,从传统意义上来说。省军中的一个副将,比起边军及禁军中的一个校尉都不如。但是眼下的局面,边军腐败,户部发的粮饷层层克扣,道了下面,待遇上反而比不了省军。各省省军数量不一,河北三大府各驻扎五千人,加上巡抚大人直接掌握的一万人,河北省军的总数乃是两万五千人。是国内少有的省军数量过两万的。像很多省,比如江南省,一共也才五千省军。

加之河北三大府驻扎的省军。由于河间府存在一个北地贸易司的缘故,一直以来五千省军的粮饷都是河间府解决的,加之要保护贸易通道,河间府有随时调兵权,所以实际掌控权在三大府的手里。

也就是说,以后曹剑想不是孟觉晓的死党都不可能了。能够跟着这么一个前途光明的老大混,在曹剑看来自然是大大的好事。

“如此,属下全听大人的差遣。”曹剑总算是松了口。孟觉晓一直看好曹毅练兵的本事和他的心智颇高,有这么一个人帮着练那五千省军,日后掌握在手里就是一股绝对不可忽视的力量。

……………………

司马刚的运气不错,刚上路没一会,便遭遇一场暴雨。司马刚有轿子坐着,自然没有得到老天爷的眷顾,不过他带出来的收下就中大奖了。一千省军加上数十名随行人员,虽然找了地方躲雨,但是除了那些品级够坐轿子的,其他人不可避免的被淋成了落汤鸡。

下雨之后道路泥泞,虽然不过三十里路,但是晌午出发的司马刚,却一直到傍晚前后才感到献县。到了县衙的时候,司马刚走下轿子时不断的暗暗骂了一声“晦气”,再看看手下狼狈不堪的样子,司马刚的心情更加败坏。

“你们都给我精神点。”夏季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一干省军晌上午都没吃早饭,来的路上还遭了雨,着急赶路午饭也耽误了。雨后天晴衣服虽然都晒干了,但是司马刚对军队一贯刻薄,这一千省军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看上去怎么打起精神,都跟斗败的公鸡似的,任凭上官怎么鞭打,大家都打不起精神。

司马刚见状不禁大为光火,找来带队的参将一顿臭骂道:“看看你带的兵,五千人的编制,你只能拉出一千青壮兵丁。回头小心本官收拾你!”

这带队的副将姓沙,乃是司马刚一首提拔起来的,司马刚贪腐无度。下面的人上行下效。加之河间府的省军本来就缺了四成。沙副将到任后,直接把原有的三千人给裁减了两千人。裁减的一千青壮,都让司马刚弄去买了奴隶到辽境内。

这本是司马刚做的勾当,现在居然拿副将出气。沙副将捧着司马刚的饭碗,自然不敢顶嘴,只能是唯唯诺诺的应着。回过头来,挥舞鞭子抽几个手下的校尉,让他们去收拾这些兵丁。校尉们挨了打,自然少不得要拿下面的人出气。所以这队伍还没进献县城呢,就已经是一阵惨叫声。

收拾了一会士气,这些兵丁看起来倒是有了一点精神。没办法,你不强打精神,鞭子就过来了。城外五里收拾一番衣衫后,队伍这才继续前进。没一会就看见钟晓带着一干属吏,在前方迎接。

司马刚看见钟晓,便想到这小子与孟觉晓是同年,搞不好还已经串通了。心里一阵怨怒,脸上却是笑呵呵的上前扶起前来拜迎的钟晓道:“钟大人请起!不必拘礼!”话是这么说,司马刚刚才却没有上前拦阻钟晓的行礼,倒叫钟晓心里一阵暗暗鄙薄,骂了一句“虚伪”。

“府尊大人客气了!”钟晓勉强陪着笑脸,表面上还是恭敬的站在一边等着。

司马刚四下看看,这才故作好奇的问:“怎么?名满天下的孟六首,病的连坐轿子出门都不行了么?”说实话,这话里带着刺,还是很尖锐的刺。这是在暗示孟觉晓装呢,其实司马刚本不想上来就说这话。以他的智商不应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只是怎么说呢?首先司马刚第一印象是孟觉晓没有留翰林院,想必在皇帝的眼睛里分量不足。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他不知道,只是按照惯例得出的结论,所以司马刚并不怎么把孟觉晓当一会似乎,即便是小舅子一再在信中强调不要招惹,他也没当回事。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周致玄这一招确实高明。其次,司马刚挖坑不成,心里着急上火,心态不平静了。再有就是来的路上淋了雨,心里一股邪火没发完呢。

他这话一出口,手下的几个狼狈的师爷脸色都是微微一变,心里暗暗叫苦。心道这个府尊大人怎么能这么说话啊,这该得罪多少人啊?这一下就算孟觉晓没病,得知他说了这个话,还不得继续“病”下去?按照事先说好的,司马刚来此是以看望的语气,安抚一番孟觉晓,然后在用粥铺赈济的假象迷惑这个已经有了警觉的状元郎。好让孟觉晓尽快的去赴任的,现在倒好了,这司马刚来个反其道而行之。这多少让一干师爷们心里暗暗叹息,这个府尊大人人不笨,就是有时候太爱摆老爷架子,面子看的比什么都大。

实际上钟晓听到这个话脸色也变了,司马刚和孟觉晓现在是平级,你对一个平级的人出此言论,这作何道理?不管孟觉晓真病假病,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话,就是一种撕破脸的信号。顺便的不是连钟晓也套了进去么?

钟晓当即冷笑拱手道:“司马大人何出此言?下官亲眼所见,蒙大人病倒榻上不起,在才派人去报信,难不成……。”

“误会了!误会了!”司马刚最信任的首席师爷谢侃出来打圆场道:“司马大人这是关心孟大人的病情呢!”

第十章

“这是啥?”曹毅看着算盘一脸的迷惑,孟觉晓笑道:“一会你们就知道了。”

这时候账房喜悠悠的端着账本过来,孟觉晓笑道:“算出来了么?先别着急说,账本拿来我算一算,然后对一下结果。”

两个账房先生一脸的不快,看着东家张光明,那意思我们是张家的老人了,不信任就别请我们来。张光明想说点啥,但是想到孟觉晓最近折腾的如此精彩,不由笑着对账房先生到:“无妨,让三爷算一算就是。”

孟觉晓笑着对账房道:“莫误会,我不过是见你等筹算艰难,想了个办法简化一下,成与不成还两说呢。”

账房这才释然,不过看看孟觉晓青涩的面孔,心里多少有点不服气,只是当着少东家的面不好意思说啥。

接过账本摊开,一手翻账本,一手放在算盘上,噼里啪啦的一阵算盘珠子响动,拿着自制的鹅毛笔用阿拉伯数字不断的做着记录,不到一刻结果便出来了。

“今日营业额为六百七十八贯五十七串零十五文!”放下算盘和手里的鹅毛笔,孟觉晓笑眯眯的说。

这一下两个账房先生傻掉了,两人前后算了三次,花了一个多时辰才算出来的结果,没想到孟觉晓如此轻松地得出了正确答案。

张光明和曹毅看看账房的表情心里就明白孟觉晓的结果是正确的!两人也晕了,这年月可不比现代,是个人只要经过正常的小学义务教育,算这种一般的帐都非常轻松。书读的好的,帐未必算的精。

买卖人家庭出身的张光明第一个反应过来,拿起算盘仔细的看了看道:“三弟,你用这个算的帐?”

孟觉晓笑着点点头,两位账房先生异口同声的惊呼:“真是宝贝!不知用起来可难?”

孟觉晓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这就是用竹木做的一个算账的辅助工具,制作非常简单,只要掌握了算法和口诀,只要是个识字的人都能轻松算账。”

两位账房先生欲言又止,看看孟觉晓又看看张光明,默默的把头低下。他们的心思不难猜,张光明倒是有心让孟觉晓教会这两位账房,可这是孟觉晓的绝技,即便是拜弟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这年头师傅教徒弟还留一手呢!

“呵呵,这东西叫算盘,我既然带来了,就没有藏私的意思。不过你们想过没有,这天底下需要算账的地方有多少?”孟觉晓这么一提醒,两位账房先生是立刻眼前一亮,齐齐拿目光看张光明。

张光明被孟觉晓搞出的震撼场面已经有点麻木了,这会他倒是非常冷静的拿起算盘仔细看了看道:“这东西制作起来很简单!”

孟觉晓笑道:“如果把口诀和算法印制成册,一起推出呢?”说着从袖筒子里摸出一本小册子,轻轻的往桌子上一摆。

张光明的眼睛亮了,露出两颗板牙,伸手抢过小册子往怀里一揣哈哈笑道:“行,按照满园香的规矩来,每一个算盘上都刻上宁国府山城张记出品,小册子上都写上宁国府山城孟觉晓编。”这家伙学的真快,这么快就具备了品牌意识。

曹毅在边上指着纸面上的阿拉伯数字道:“这个又是什么?”

孟觉晓想了想笑道:“这是一种简单的计数方法,在运算和记账过程中可以用,一些要紧的数字为避免涂改,还是用原来的。我这里已经写好了相应的数字对应以及算法口诀,都在小册子上。还是那句话,我只管出主意和收钱。”

张光明一把抢过孟觉晓拿出的纸,哈哈大笑道:“又要发财了。”

孟觉晓摇头笑道:“算盘上很难赚到多少钱,我不过是想把这种方法推广开来,也算是利国利民利己的一件好事。倒是这酒的生意才是正道!”

曹毅在边上暗暗想,三弟此举推广开来,赚钱倒是次要的,一旦为全民所接受,可谓功在千秋。如此看来,三弟真的是心怀天下。想到自己老子的话,曹毅暗下决心,日后在这位三弟面前言听计从绝对没有错的。

张光明和曹毅想的又不一样,他的心思还在赚钱上,拿着账本看了眉开眼笑道:“三弟说的是,如今寻常人家一月十贯钱便可衣食无忧。如今不过一日便盈利五百贯,之前整个张家酒坊每月盈利也不过五十贯,这一次真的是发财了。”

曹毅原本打算凑个趣,眼睛一扫看见孟觉晓饶有兴趣的看着张光明感慨的样子,立刻笑道:“大哥,别着急高兴,三弟还有话说。”

这段时间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处默默的注视着孟觉晓那一副不动如山的平静表情,即便是在得知如此巨大利益后,没有丝毫的喜形于色。要知道这个年轻人只有十六岁啊,悄悄进来有一会的张大富心里已经完全被这个年轻人折服了。在此之前,张大官人对于两个年轻人联手经营这么大一笔买卖还有点不放心,打算过来盯着一点提醒两句的。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张大官人甚至还很期待接下来孟觉晓说的话。

“今日头一天开张,宣传手段到位了,生意好一点也很正常,不可作为常例来看。再有,山城不过是一个县城,市场空间不大。我估计明日起营业额会大幅下跌!如今山城县的一炮已经打响,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向宁国府进军,想周边县扩散影响。”

张光明听着忍不住大声笑道:“这个好办,明天便赶往宁国府,有了今日成功的法子,到时候照方抓药便是。”

暗中偷窥的张大官人见孟觉晓似乎还有话说,不禁摇摇头,暗道自家小子还是沉不住气。

孟觉晓摆摆手笑而不语,张光明明白自己说的对方不赞同,不由着急道:“三弟有话赶紧说完,别说一半留一半。”

曹毅在边上笑着打趣道:“哪里是三弟不说,是大哥心急了。”

张光明这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确实是急了。”

孟觉晓这才慢悠悠端起茶杯先喝一口,润了润嗓子笑看张光明道:“倾张家之力,能抽出来的资金不千贯的之数吧?”

张光明被问的愣住了,本能的点点头,暗中的张大官人也点点头。“抽出一千贯不是不行,不过别的买卖就不好做了。”

“把现有资金全部用上,生产销售最多能维持一州之地。如果把能筹集到的资金全部用于生产,产量在现有的基础上能增加多少?”孟觉晓又问。

“至少能翻两翻,好了我的三弟,你别卖关子了。总之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张光明这一下学乖了,赶紧交出话语权,这一番举动倒是赢得了暗处张大官人的连连点头。

孟觉晓伸手到袖筒子里拿出一张纸,张光明见了不由傻笑道:“三弟,你这个袖筒子里还有多少神奇的法门,一道亮出来吧。”

孟觉晓苦笑着翻个白眼道:“你真当我是聚宝盆了!”

“可不就是么?”张光明哈哈大笑,接过纸凑到蜡烛前仔细的看了起来。孟觉晓这张纸上可谓图文并茂,自上而下的方格子呈金字塔状,每个格子里都写着字。顶端的是“张记酒坊”总店,往下是各省的代理分销商,再往下是各省州县的代理分销商。

张光明看了一会,有点茫然的摇摇头道:“不太明白!”

这个概念确实有点超前了,孟觉晓只好叹息一声拿过图纸道:“好,现在我来慢慢的跟你解说。首先拿江南省来说,在省城怀宁寻找一个实力强大的客商,把全省的经销权包给他来做,我们给予一定的让利。前提是先钱后款,运输自理。还有就是该经销协议一年一签,设定一个具体的销售数量,经销商完成不了,张记酒坊有权终止该协议。也就是说,我们只要把经销权包出去,开拓市场的事情就不必自己做,不过我们可以把在山城县取得的成功模式介绍给省包经销商。到时候不要我们督促,有人为我们去做市场。”

张光明有点明白了,一拍大腿道:“这么说来,今后我们要操心的就是不停的做出酒来。”

孟觉晓先是笑着点点头,又跟着摇摇头。张光明没想到还有事情,连忙笑道:“三弟请继续说。”

“这门生意好做,无非是占着独家经营的好处。如此巨大的利益,以张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嘿嘿,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屋子里有点暗,孟觉晓笑的又有点阴森,张光明和暗处的张大官人不禁都打了个寒颤。

见张光明晓得了厉害,孟觉晓这才抛出后续的手段道:“日后无论生意做到哪个省,首要的事情就是取得官府的支持。具体的做法无非两样,第一是塞银子,第二便是与之合作。总之相机而动见机行事便是。”

孟觉晓说这番话,无非就是提醒一下,免得张家日后在钱财上不舍得招惹来灾祸。

第十一章各显身手

卷三河北之雄

第十一章各显身手

江湖汉子随意惯了。这些人平时和周小小称兄道弟的,挨了呵斥也不太在意。一个长的跟猴精似的汉子,一个鹞子翻身从炕上下来,拱拱手笑嘻嘻的对周小小道:“周大哥这是咋了?火气恁大。”

其他人也都各自不动,只有宇文校好眼力,一下就看出来站在边上冷眼旁观的孟觉晓气势不对,立刻起身恭敬的往地上一跪,头微微的低着道:“小人宇文校,参见孟大人。”

宇文校乃是这群人中间的狗头军师,他这么一带头,其他人都反应过来了。江湖汉子都是白身,见了官那自然是要跪着说话的。其他人纷纷跟着学,在地上跪了一排,刚才的散漫样子,都担心给孟觉晓留下了怀印象。尤其是那个瘦小的猴精似的的汉子,更是一脸的惶恐。

周小小见大家都跪下了,回头对孟觉晓有点说情的意思道:“大人,草莽汉子一贯如此,您千万别忘心里去。”

孟觉晓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大摇大摆的走到中间一把椅子上坐下,众人这才注意到。门口站了曹剑和庄小六,看那气度就是高手。

“都起来说话吧!”孟觉晓微微的一抬手,回到这个年月后,孟觉晓发现搞人人平等那一套根本就行不通。一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在日常生活中根本就无法改变。比如百姓见了官,没有不跪拜而敢说话的。

十几个汉子站起来后,孟觉晓对周小小笑道:“周壮士,给本官介绍一下这些好汉吧。”

周小小见孟觉晓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刚才还担心这帮兄弟随意的表现引起大人不高兴而坏了事,现在算是放心了。

“这位是宇文校,乃是周家堡的二当家。也是草民的拜弟,宇文校足智多谋,上一次设伏歼灭辽兵,便是出自他的手笔。”周小小在介绍的时候,宇文校也拱手过头,高呼:“小人给蒙大人见礼。”

接着介绍的是那个瘦猴道:“此乃草民的拜弟高大强,一身轻身功夫冠绝北地,人送外号草上飞。”孟觉晓见他又瘦又小,居然起了这么一个名字,不禁微微一笑。

“这一位叫李川,人送外号小李广,有一手百步穿杨的功夫。”

“这二位叫包龙包虎,乃是一堆孪生兄弟,使得一手好刀法。”

……………………

一口气介绍了十六个人,都是各怀技艺的好手。这些人都是周家堡里的精英,一起都跟着来了。周小小这么做,就是想表达自己的诚意。

孟觉晓等周小小介绍完了。站起来挨个看了看,脸色陡然严肃道:“都是好汉啊!本官初到河间府,正是用人之际,你等如能好好卖力,少不了一个前程。不过本官把丑话说在前头,官面上的规矩多,大家要有不能守住规矩的,大可以现在便离去,本官自然不会强求。但只要是决定留下来了,日后就得好好的守着本官的规矩,坏了规矩的,自有国法军规伺候,本官绝不轻饶。”

来之前周小小都跟大家商量好的,不愿意投身官府的大可以不来,既然来的都是想博一个出身的。孟觉晓这么说话,反而对了大家的口味,都觉得这个大人说话实在。

“我等愿听大人调遣!”周小小第一个喊起来,其他人都跟着喊。

孟觉晓这才收起脸上的严肃,微微笑道:“如此甚好!”说着走到众人跟前,伸手指了指宇文通和高大强道:“你们两位,即日起给我打探消息。但凡河间府有点风吹草动,本官都要第一时间知道,请问做的到么?做的到,日后你们便听管事孟仁调配。”

听到孟觉晓的话,孟仁迈步进门,往孟觉晓身边一站。这个时候孟仁心里颇为激动,没想到孟觉晓如此看重自己,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膛,生怕堕了老爷的面子。

“谢大人!见过孟管事!”两人顿时喜不自禁,看这个意思是跟着孟觉晓身边混的,日后接触大人的机会比别人多啊。两人先给孟觉晓见礼,然后朝孟仁拱手。

安排好这两人,孟觉晓对周小小道:“周壮士,你与李川、包龙包虎兄弟,明日引曹校尉回周家堡,挑选精壮壮丁五百人。本官许你一个营管,李川、包龙、包虎分别为队官,暂且归曹将军调配。”

周小小没想到这就有了官位,不禁立刻拜倒道:“多谢大人!”

孟觉晓摆摆手道:“且不慌谢,回去后好好听曹将军的将令,把兄弟们操练好了。过几日跟随本官上任,事情办的漂亮,包你半年内一个校尉的位置,其他兄弟少不得也要提拔使用。本官想来是赏罚分明,做的好的绝对不会亏待。”

四人再次谢过,其他人见这个状态,顿时都露出跃跃欲试的样子。孟觉晓又道:“其他人等,都是近战好手,且跟着本官做个护卫吧。”

本来余下的那些人还有点郁闷的。听到这话顿时人人面露喜色。没曾想孟觉晓话锋一转笑道:“诸位各自身怀绝艺,本官想见识一番可否?”

周小小听了顿时面露喜色,这些人有本事,就是怕孟觉晓不肯看。当即周小小便道:“大人请到后院。”说着在前面带路,引着孟觉晓过了后门,进了后院孟觉晓才明白,原来前面大车店是个摆设,这里其实是一个点,后院比前院大的太多了,而且里头还有兵器架子,摆放着各式的兵刃。

“大人请坐!”一颗大树下摆着靠椅,周小小殷勤的招呼孟觉晓坐下后,这才走到场子中间,抄起兵器架上的一根铁棒道:“大人,此乃草民的兵器,混铁棒!重八十斤,待小人耍一套棒法大人过眼。”

这铁棒一米五六的长度,铁塔一般的周小小舞动起来丝毫不费劲,不一会便只能看见一阵影子来回翻滚,约莫五六分钟后,但闻周小小一声暴喝道:“嗨!”一棒子狠狠地抽在一根半脚高的木桩上,铁棒是圆的,不好受力。但是这一棒下去,竟把那大腿粗的木桩劈成两半。

孟觉晓见他耍的确实不错,不禁拍手喝彩:“好!”

周小小收了架势,一挥手那铁棒子飞了出去,稳稳的落在兵器架子上。这边刚表演完,但见那周大强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口中大笑道:“看小人的攀杆。”

别看这小子瘦小,但是一身的精肉,院子中间有一杆旗杆,但见高大强一腿在旗杆上一瞪,身子便飞了起来。接着如猿猴一般。手脚并用蹭蹭的往上,麻溜的到了顶部,摆了个金鸡独立的架子,突然一送身子,整个人飞了下来。这旗杆至少有七八米高,孟觉晓见着不及微微揪心,但见那高大强不慌不忙的,眼瞅着落到三分之二处,一挥手一道灰影子飞出手,牢牢的套在那旗杆上,身子绕着旗杆一阵飞舞,三四圈后稳稳的落在地上。

“看我的!”不等高大强落地,李川已经一声长啸,一个纵身出来,手里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响起,只见三箭连发,笃笃笃的三声响后,五十步之外的一个靶子上三箭齐中红心。

不等众人喝彩,只见那高大强笑道:“这个我也会!”

说罢一阵疾步往前,一挥手在靶子的十步之外一挥手,笃笃笃的三声之后,只见靶子上多了三枚丧门钉,成品字形排列。

“看我们的!”接着包龙包虎兄弟俩窜了出来,人手一把长柄厚背朴刀,两人相对而站,一起大喝,接着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只见场子中间两团白光,两人战做一团,你进我退,白浪翻滚好不晃眼。

“好!”孟觉晓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表演,不禁又叫了一声好。

“大人看我马上功夫!”只听见李川一声呼哨,斜刺里跑出一匹紫红骏马来,冲到李川跟前抬足嘶鸣。只见李川也不上蹬,只是伸手一按马鞍,身子便飞上马背。催动骏马一阵疾奔。这边高大强一个纵身上了屋檐,摸出一把铜钱来,飞快的拿线吊在屋檐上。

这时候李川在前方调转马头,一跟急速回来时,弯弓搭箭,但闻嗖嗖嗖的一阵连射,箭支如风,笃笃笃的一阵声响后,回头一看一排箭支正在屋檐上摇晃。

李川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孟觉晓跟前道:“请大人到屋檐下一观。”孟觉晓起身走到屋檐下一看,只见六支箭整齐的排列,其中三支穿过铜钱中间的孔,把铜钱钉在屋檐上。另外三支也是钉在屋檐上,却没有钉住铜钱。孟觉晓低头一看,之间地上有三枚铜钱,原来这个难度更大,三箭竟是射断了绑住铜钱的绳子。

孟觉晓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宝贝了,这个李川的这身本事可不简单。辽兵之所以强,仗的就是骑射功夫了得,李川露的这一手,如果运用得当,将来自然大有用场。

“周壮士,周家堡有多少战马?”孟觉晓猛然回头问。

第十二章试探

卷三河北之雄

第十二章试探

“三百左右!”孟觉晓问的突然。周小小答的本能,回答之后心里多少有点辣辣的疼。这些战马可是他多年攒下来的本钱,看这个意思孟觉晓是打算让他出血了。

孟觉晓听罢微微沉吟不语,好一会不说话。一干人等显摆完后收起架势,大口喘气在边上等着孟觉晓的反应。

“少了,太少了!至少要一千匹战马才够!”孟觉晓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周小小浑身一哆嗦,心道三百匹战马攒下来就不容易了,这年月辽人把战马都当宝贝的。他这点存货都是走私来的,孟觉晓居然还嫌少,那真是没办法了。可是周小小又是新投到门下,孟觉晓既然开了口,他就得表达诚意。可这个诚意的本钱太大了一点,周小小有点承受不起而已,所以他犹豫了。

“本官要组建一校的骑兵,暂且先请周堡主把三百战马买与本官,本官按市价收购。”说着孟觉晓扭头朝李川笑道:“李川,本官打算把这三百骑兵交给你来调教,兵源你自己想办法,可有信心练出来一支精锐骑兵?”

李川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顿时一阵心潮激荡。之前还担心孟觉晓歧视他们这些草莽,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是用人不疑。周小小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这小子倒也光棍,当即表态道:“大人,何必说买?草民愿意奉上这三百战马!”

原本以为当官的都是贪的,周小小还道孟觉晓肯定顺手就省钱了,没曾想孟觉晓压根就没打算站他便宜,摆摆手道:“这怎么能行?三百战马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断断没有白拿你的好处的道理。你们以后跟着本官干长了就知道,本官断然不会让手下吃亏的。”

周小小还要坚持,孟觉晓已经一摆手道:“不要说了,本官还有要事请你辛苦一趟。”

周小小立刻拱手道:“请大人吩咐!草民万死不辞!”

孟觉晓看着他笑道:“怎么还称草民?现在开始,你就是本官身边的将官了。”

“是,属下万死不辞!”周小小连忙改口,其他人立刻跟着一起拜倒高呼:“属下等万死不辞!”孟觉晓见状心中不禁暗暗高兴,收拢了这些草莽,暂时不怕没人用。只是想练出一支能打的军队来,也不是朝夕之间的事情。不过从周家堡敢于伏击辽兵一事来看,肯定是有相当的底气的,也就是说那些壮丁的素质不会太差,有曹剑操练一段,应该能勉强顶一下了。

这一帮人显了本事又得了出身,一个一个的正在精神头上。这些江湖草莽,得到朝廷大员的孟觉晓信任和重用,在他们看来都是祖上积德的产物。加上孟觉晓有便宜都不占,摆明了只要大家出力就不会亏待的意思,众人说感激涕零都不为过。只要孟觉晓说一声去扁某人,这些人想来是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不过孟觉晓接下来没有让这些人去做太危险的事情,而是郑重的对周小小道:“周壮士,本官派孟管事前往大名府公干,你这就回去点上五百家丁,跟随孟仁去办事,一路之上听他调遣,包龙包虎兄弟俩也跟着去。”

………………

悄悄的出门,孟觉晓又悄悄的回到县衙。只是多了几个来自江湖的护卫。回到县衙之后孟觉晓直奔书房,两位师爷正在里头忙活,看见孟觉晓进来立刻站了起来。

“大人回来了?”

孟觉晓点点头道:“二位先生,本官想微服走一趟河间府,实地看看流民的具体情况。”

“万万不可!”钱师爷立刻跳了脚,大声劝阻道:“流民正在生死边缘,一旦有点什么事情,随时可能引发民变。”

孟觉晓见他面露忧色,叹息一声,面色沉重道:“钱先生,您说的我都知道。可我还是想亲自去看看,将来应对起来心里有底。”

钱师爷再次劝阻道:“不可,想了解情况。可以派人去打探,大人绝对不可亲身犯险。”

孟觉晓见他坚决,想了想道:“这样吧,立刻请钟县令过来。”

交代完毕,孟觉晓进了里屋,还没进院子,就听见双儿说话的声音。

“你们两个既然进了孟家,日后就得遵守孟家的规矩。老爷是仁厚之人,只要你们好好做,断断不会亏待。如果要是有谁做了对不起孟家的事情,不要老爷发话,本夫人就能直接上家法,打死不论。”

孟觉晓听的心里一震,没想到看着和和气气的双儿,也有这么一面。看来这丫头确实精明的很,她虽然小,但是也看出了眼下孟觉晓的处境微妙。这两个女子司马刚就这么丢下了,这种做派想来是没指望这两个女的能起到多少作用了。唯一能指望的,无非就是这两个女人仗着妖媚争宠,搞乱孟觉晓的后院。

双儿这明显的是在打预防针,先把知府夫人的威严显示一下。只是双儿能说出如此杀气腾腾的话,孟觉晓倒是很吃惊的很。

悄悄的走到主屋门口,孟觉晓悄悄从木板缝往里看,只见双儿坐在椅子上,一脸的严厉,身后跟着两个丫鬟还是红玉硬塞过来的。地上跪着两个女的,看那花哨的打扮就知道是司马刚留下的俩个女子,没想到司马刚还没走远呢,双儿就来杀威棒这一套。还真的没看出来。这丫头居然又这等心思,看来以前还小看她了。

地上的两个女子哆哆嗦嗦的,孟觉晓心里一阵好笑,悄悄的溜回了卧室里,在躺椅上躺下。刚躺下没一会,双儿就出现在门口,看见孟觉晓便上前低声道:“相公回来了?这天开始热了,我让人做了冰镇酸梅汤,这就去捧来。”

说着话双儿就要出去,孟觉晓坐起笑道:“我的双儿,你都是夫人了,有什么事情让下面的人去做就是了。何必亲力亲为?来,陪为夫说说话!”说着孟觉晓伸手来拉双儿的手,大白天的双儿还有点放不开,微微挣了一下见孟觉晓坚持,只好随他。

双儿叫来门口的丫鬟,吩咐下去没一会的功夫,刚才跪在地上的丫鬟之一端着冰镇酸梅汤进来了。进来之后也没敢乱看,低着头过来时双儿要起来接过去,被孟觉晓按住道:“夫人安定内宅辛苦了,还是我来了吧。”

说着孟觉晓伸手接酸梅汤,就这么一个机会,那丫鬟飞快的抛来一个媚眼儿。甚是勾人。孟觉晓接过时下意识的扫他一眼。天气热,这丫鬟穿的甚是单薄,衣服也是特意选的贴身的那种,勒出那妖娆的身材,重点突出了那两软颤巍巍不住上下微微摇摆的所在。这年月没现代内衣,两点凸起隐约可见。这身打扮外加一个勾人的眼神,孟觉晓也不觉微微闪了一下眼。这个丫鬟无疑让孟觉晓一看就产生了欲望,但是这种感觉让孟觉晓非常的不舒服。

只是微微晃了一下就恢复了正常,接过酸梅汤孟觉晓也不正眼看她,低声冷笑着恶狠狠的道:“胡乱卖骚,来人!给我拉出去。卖进窑子里千人骑万人压。”

没想到风流倜傥的孟六首,居然也能对一个丫鬟说出这等狠话来,把个心存幻想的丫鬟下的当即跪倒称:“老爷饶命,奴婢再不敢了!”

孟觉晓也不理她,任凭她磕头如捣蒜,走到双儿跟前递过酸梅汤道:“夫人请用。”

双儿见那丫鬟磕头磕的额头都青了,心里多少不忍,抬头哀求的看着孟觉晓不说话。孟觉晓心中一阵暗暗叹息,心道双儿还是善良了。不过这样也好,家里有个善良的大妇,日后内宅省不少麻烦。

“老爷!”双儿见孟觉晓不肯松口,门口两个兵丁大步进来了架起那丫鬟就要出去,双儿忍不住了,站起抬手道:“老爷,她不过是无心之过,您……。”

孟觉晓这才冷笑一声道:“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今天饶了你,日后再敢不规矩,绝不饶恕,还不谢夫人宽仁?”

那丫鬟膝行至双儿面前,磕头如捣蒜道:“多谢夫人!”

双儿挥挥手道:“下去换身衣服吧,以后端庄点,这深宅大院内,收起以前在外头的习惯,免得哪天丢了老爷的颜面。”

打发走这个丫鬟,双儿回头看看孟觉晓,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上下的打量着道:“哥哥刚才的样子,真的好吓人。”

孟觉晓拉着双儿的手,郑重其事的说:“双儿,听哥一句话,日后该狠心的时候,断断不能手软,不拿出点杀伐决断的气势来,这后院里头迟早出乱子。”

双儿是聪明人,孟觉晓一番话她听的明白,点点头表示理解,但是态度不是很坚决的样子。孟觉晓暗道双儿今年不过十六岁。又是善良的人,说点狠话可以,真要让她下黑手难了,日后要管好后院还真的有点为难她了。

钟晓匆匆来到后院时,孟觉晓正在后院等着他。坐在后院的老树下,看着这个院子占地至少十亩以上,院子里花草树木以及奇石都是很有讲究的,孟觉晓不禁暗暗心惊。这县衙的后院,想来不是钟晓在任时修的,而是出自前任的手笔,花的钱想必也不是前任县令自己的。拿朝廷的钱来修后院供自家享乐,多少有点现代的一些领导干部,拿国家的钱修豪华办公楼的味道。

手里一旦有了权利,官员很容易滋生出享乐的心态。这一点不论古今,大致相当。就那孟觉晓来的那个时代,那些为了新中国把脑袋拴在裤腰带打天下的多少功臣们,一旦进了城就大规模的换老婆的事情,不就是一种权利在手就享乐的行为么?所以说官场上很多东西,古今都是相通的。要改变这一切,除非从制度这个根子上下手。很明显孟觉晓没有改变这些的能力,更没有独自和一个庞大的阶级勇气和实力。

有的东西,也只能这样了!孟觉晓在心里微微苦涩时,被外面的脚步声打断了思绪。

“大人!找钟晓属下何事?”进来的钟晓满头是汗,官服上还沾着灰尘。

孟觉晓见状站起递过一杯茶笑道:“钟年兄这是怎么搞的?”

钟晓也不客气,接过茶杯一口喝的干净,拿出手帕来擦了擦嘴道:“大人有所不知,今日城外流民又多了一些,下官不敢大意,生怕引起乱子来。奈何这县里的义仓空空如也,连老鼠都看不见两个,只好发动县里富户捐粮开设粥棚。”

“哦?成效如何?”

“别提了,那些富户一听本官下帖子邀请,一个一个的都称病不来。他们不来,本官只好一家一家的上门去。这才刚走了两户人家勉强弄到十石粮食时,大人的召唤便到了。”钟晓这么一说,孟觉晓听着不禁面露凝重。

“如本官猜的不错,年兄走的两户人家,想必是本县最大的富户吧?”孟觉晓说着目光中透出一股狠厉来,嘴角微微抽动,这是愤怒的前兆。

钟晓浑然不知,叹息一声道:“不错,正是本县最大的两户人家,都是本县有名的士绅,一个秦家一个廖家,哪一家都是良田万亩。本县的米行,都是这两家开的。”

“好个有名望的士绅,两家才捐了十石粮食,想必还是陈粮吧?”孟觉晓再问之时,语气里的阴森钟晓听出来了,不禁小心的看看他,发现不是针对自己时,心下大安。

“不错,大人所料半点不差。这两户人家,真是让人寒心,典型的为富不仁。”钟晓愤愤道,说着一拍桌子又道:“这两家有不少子弟,都在县衙里供事,他们与县丞的关系很好,上下勾结在一处,本县的政令发出到他们的手里,没有一次是顺利按照原样执行的。”

钟晓的话里头带着浓浓的怨气,孟觉晓自然明白的他的怨气的来源,不禁微微一笑道:“年兄何必担心,有些人不听招呼,只管下手便是。我带来了三百省军,年兄随意调遣。”

钟晓听到这话,心里多少有点失望,他本来是打算煽动孟觉晓动手的,现在看来孟觉晓没有亲自出手的意思。不过能把三百省军交给他用,这也算是够意思了,再说人家是未来的知府,这话里头的意思很明显了,你只管去干,我支持你。

要想当个货真价实的县令,而不是被人架空玩弄的主,就得自己赤膊上阵去拼。钟晓不用费脑子便想明白了这一点,同时也想明白了,只要动手了,今后就算是孟觉晓船上的人了。

“收拾他们不是不行,只是不知道该从何下手?”钟晓略作犹豫,孟觉晓不禁失声笑道:“这有何难?按照唐律,各县的义仓不得少于一个,存粮不得少于本县三月只用。年兄是初来乍到,动不得前任,还动不得其他人?再说了,这个事情可大可小。”

给了暗示之后,孟觉晓笑而不语的看着钟晓。

钟晓反应过来了,义仓和县里的粮仓都是空的。按说这是前任留下的烂摊子,下面的人也大可往前任县令的身上推。可是下面推卸责任,是建立在县令拿他们没办法的前提下。现在钟晓有孟觉晓带来的军队的支持,自然不用担心对反的反噬。

“下官明白了!”钟晓顿时恍然大悟,适才他说了县里的富户和县里的官吏们互相勾结沆瀣一气。以前手里没有暴力做后盾,自然拿他们没办法,现在,哼哼!这些人屁股下面哪有干净的?只要把人拿下,还怕问不出话来?他们真的要认为能和手握军队的上司抗衡,那才叫打错特错了。要不怎么说不能得罪读书人呢?读书人心狠手辣起来,那才叫是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

钟晓现在愁的是粮食,孟觉晓愁的也是粮食,只要能榨出粮食来就是成功。

孟觉晓见他悟了,微微一笑招手让庄小六进来,附耳交代两声。庄小六匆匆出去,不一会省军的副将何勇便进来。

“何将军,钟大人有点事情需要你协助,只管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事情办好了,巡抚大人跟前,本官自会美言。”孟觉晓交代完毕便端起茶杯了,钟晓立刻识趣的站起告辞。

何勇跟着钟晓出来,走到周围无人处,钟晓笑道:“将军放心,此番不会让兄弟们白忙活的。”这句话算是许下了好处,何勇一听顿时眉开眼笑道:“单凭钟大人驱使。”

钟晓去后,孟觉晓微微松了一口气,鼓动钟晓拿县里的那些官吏开刀,不仅仅是逼出粮食来那么简单。孟觉晓还有更深一层的目的,那就是看看司马刚的反应。司马刚要是识趣,把该补上的都补上,不要让孟觉晓上任之后太难做,孟觉晓也不会把事情做绝了。如果那家伙不识趣,孟觉晓自诩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该下黑手的时候绝不会手软。

辛辛苦苦的穿越了一遭,任何想阻挡孟觉晓前进的绊脚石,孟觉晓都会毫不犹疑的下毒手除掉之。

第十三章临时的合作伙伴

卷三河北之雄

第十三章临时的合作伙伴

接下来的几天县衙的后院里很平静。但是外头却一点都不平静。上任一个月来一直在忍耐的钟晓突然发作了,三百省军突然出动,一口气抓了包括县丞在内的十几名县里重要部门的负责人。

很明显钟晓等这一天不是一天两天了,准备的很充分。过去的一个多月,钟晓不是什么事情也没做。一旦有了军队暴力做后盾,行动起来可谓是雷厉风行。除了县里的官吏被拿下十几人,县令一些商户也被封门抓人,一口气拿下了三十余人。这其中就包括下午还热心接待了县令大人的两家富户的家主。

钟晓给出罪名很简单,官商勾结倒卖国家储备物资。粮食在任何年代都是国家的战略储备物资,历任官员胆大包天,把粮仓都卖了个干净。抓人之后,钟晓当然不会忘记,给朝廷上奏,参了前任县令一本。

县里发生的事情孟觉晓并不关注,倒是把草上飞高大强给派了出去,这家伙出身河间府的青皮混混,地面上熟的一塌糊涂。孟觉晓许了大好前程出去,高强得了任务兴奋的连夜就要往河间府去。

孟觉晓颇为纳闷,问了一句“夜晚河间府不是关闭城门么?”高强回答的干脆“河间府那城墙,挡的住谁啊?随意寻个缺口轻松爬进去,怕不是随意一推就倒塌了。”

高强一句话让孟觉晓心惊胆颤。虽说河间府前面有雄州驻军顶着,万一辽人突然南下雄州驻军没挡住,自己这个知府有守土之责,是要与就任地共存亡的。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就算能跑路,但是按照朝廷的法律,回去之后最轻都是充军流放的罪。

辛辛苦苦挣出来的前程,孟觉晓可不愿意有丝毫闪失。退一步说,不要辽兵犯境,单是流民生变,没有城墙的保护,怎么挡的住?细数历史上的朝代兴亡,哪一朝没有百姓造反攻城略地的?眼下的河间府,可不算太平啊。

为这个事情孟觉晓纠结到几日,总有心神不宁的感觉。

大名府巡抚衙门内,这几日孟蜀的脑子大了一圈。河间府出现打量流民一事,随着孟觉晓的信件来到,牵动着巡抚大人的心。当然不是孟蜀有多爱民,他是担心司马刚那个王八蛋一个处置不当,引发民变。真的出了这种事情,巡抚大人的屁股也是要坐蜡的。

司马刚是个什么鸟孟蜀很清楚,这家伙在任五年,除了刮地皮就是在北地贸易司上面大把捞钱。关键这小子吃独食啊,仗着有茅相做靠山,每年给巡抚大人的孝敬少的可怜。当官的贪一点上司还能忍,但是你Y的掌握着北地贸易司却吃起独食来,这就不能忍了。

更要命的是孟觉晓的第二封信。孟蜀看了之后如芒刺在背。狗日的司马刚,河间府的仓库里一粒粮食都没有,这个问题就太严重了。你想赈济流民,你得有粮食吧?老百姓是好忽悠,但是一群就要饿死的人,爆发出来的求生欲望是恐怖的。

孟觉晓“生病”的事情,孟蜀得知的最初还很是欣慰的夸了一句“聪明”。接连两封从献县的信来到后,孟蜀就再不提孟觉晓聪明的话了,心里巴不得孟觉晓早日上任去。原因很简单,孟蜀非常清楚,就算自己拨了粮食去赈济,狗日的司马刚肯定是要截留一半的,到了下面的县里,各县官员再来个一半,下面的小吏再做点手脚。真正吃到流民肚子里的没几颗粮食,如果换成孟觉晓,这家伙初来乍到的,又年轻热血。给他写封信忽悠两句,估计他会好好的办好赈济的事情。

孟蜀虽然着急,但是也不好意思催促孟觉晓快点上任去接这块烫手的山芋,更何况他早就知道。司马刚这鸟人没安好心,挖好了坑等孟觉晓跳的。孟觉晓一天不上任,河间府的天被捅了个窟窿,都跟他没有半文钱的关系。换成是自己,不“病”个把月的,等一切水落石出了,也不会上任的。

孟蜀断定孟觉晓打的就是这个算盘,想拿巡抚强调逼一下吧,人家有内阁大员的老师做靠山,这个事情做了遗祸无穷啊。

孟蜀这几日一直在犹豫,不是他不想赈济,而是一直没有得到河间府现任知府司马刚的正式通报。孟蜀知道根源所在,但是又不能做什么?茅相和楚王,都不是好惹的。

表面上来看,退一万步来说,日后真的引发民变,孟蜀也能以河间府知情不报的理由推搪。但是这样一来,朝廷的板子落下来时,自己挨几下不轻不重的事小,日后这管估计也当不下去了。

在这种心态中挣扎了三日,这日一早起来,师爷匆匆来报:“孟觉晓派人来求见。”

孟蜀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个好兆头,立刻换了官府,在正堂里接见来人。来的人是孟觉晓身边的孟仁,拜见巡抚之后报上姓名递上书信。

接过书信的孟蜀暗道,“孟觉晓派的是家奴,自然是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事情看来有点棘手。估计指望孟觉晓早日上任的事情要黄。”

孟蜀没有着急看信,而是面色和蔼的关心了孟仁两句,问了一下孟觉晓的近况。得到了“没有大碍”的回答后,孟蜀有点摸不清路数了。吩咐下人好好接待孟仁,打发人把狗腿军事周师爷请来。孟蜀这才打开信看了起来。

孟觉晓在信中很客气,口称晚生拜上。周师爷匆匆来到时,孟蜀已经把信看完了,一脸的笑容把信递给周师爷道:“孟觉晓过两日便上任,这信你看看。”

周师爷接过信看罢,不禁拍案叹息道:“说句不中听的话,这小子还是嫩了一点。换成是小人,不病个两三个月,让司马刚把拉出来的屎吃回去,也放不过他。”话刚说完,看见孟蜀略带恼火的看过啦,周师爷立刻想到眼下老板的处境,赶紧笑道:“不过他嫩一点,倒是帮着大人解决了燃眉之急。小人在寻思,他这是不是在向大人示好呢,还是想拖大人下水?”

所谓拖大人下水的话,源自孟觉晓在信中提起两件事情,第一是要求巡抚拨粮食赈济流民,第二是孟仁带来三万贯,请巡抚代为帮忙买粮食,第三件事则比较有趣。请孟蜀派一个敢说真话的人陪同孟觉晓上任。

前面两件事情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最后一件事情有说法。所谓敢说真话,那就是孟觉晓不打算就此罢休,接任了也要揪住司马刚不放,为自己日后的在任打下一个好一点的基础。

关键这封信不是走的正常渠道,孟蜀需要仔细琢磨这小子打的什么算盘。这个问题其实也不难,孟蜀微微动点脑子就明白了,孟觉晓没有拉他下水的意思,真的是想拉巡抚下水,直接上一份弹劾司马刚的奏折请巡抚代为转呈好了。你不答应,我不上任。这没啥好说的。

还有自己掏钱买粮食一事,更是让孟蜀大为感慨。三万贯可不是小数目,这家伙看来不缺钱啊。如此大手笔,明显不是那种把钱往自己口袋里装的官员。有了自己掏钱赈济流民这么前提,一切其实都不难办了。孟蜀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孟觉晓早日上任。只是派人的问题,还要稍微斟酌一番。

身为智囊,周师爷其实很快也想通了,直接还给出一个建议道:“大人不妨去信,告知近期御史道上官云正在各府行走,搞不好哪天就到河间府去了。”

话刚说完,周师爷一拍脑门道:“还是不要写信了,回头打发来人的时候呢,无心顺口说一句就是。”

周师爷的意见可谓老辣。御史道上官云,那可是张威一伙的。张威靠着弹劾俞明爬飞飞快,下面的同党哪有不眼热的?这是皇帝给出的信号,多少人磨刀霍霍,准备动手干一票大的。现在这个机会就在眼前,上官云能不动心么?

周师爷打的好算盘,孟蜀却另有担心,踌躇了一番道:“上官云有那个胆子么?”

这无疑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茅调元权势滔天,没有足够的利益,上官云即便看见了机会也未必敢下手。

“大人难道忘记了,昨日的邸报上,张威已经官升御史大夫。”周师爷笑着抛出这么一句话,孟蜀的眼珠子顿时收缩,透出一道精光来。本朝注重言路,不乏御史入阁的先例。邸报上的内容,想必上官云也是看过的。

沉吟了一番,孟蜀还是下了决心道:“派人去请上官云来。”

身为骑墙派的领军人物,孟蜀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稍微透露两句孟觉晓和周致玄的关系,再加上蒙先豪这个公开的孟觉晓老师的身份。对比一下风险和收益,不怕上官云不出手。御史有风闻奏事的权利,将来有人要算后账,也算不到孟蜀的头上。

定计之后,周师爷多少有点感慨的说:“这孟六首不过是个少年。奈何心思恁地老辣。”周师爷的感慨是有道理的,因为他看出了孟觉晓这么做的意思。

同样感慨的还有孟蜀,只不过孟蜀的感慨在周师爷离开之后,独自一人自言自语的苦笑道:“不了此子有此赤子之心,我不如也。”

孟蜀这种老江湖,一眼就看出来了,孟觉晓搞这么多动作,不单单是要赈济流民,还要做好自保的功夫,同时还要收拾一下司马刚。后面两点没啥可说的,关键是第一点。因为要做到后面两点很容易,在此之前孟觉晓已经做的很出色了,继续装病就是了。大不了“一病不起”,错过这个外放的机会又如何,回京城去等着新的分配就是了,有周致玄那样的老师,还怕没位置?最致命的还是让司马刚在任的时候乱起来,这才叫杀人不见血。孟蜀认为,如果自己和孟觉晓换个位置,肯定不会去接任。巡抚大人跟着倒霉又怎么了?死道友又不是死贫道!因此孟蜀有了那句感慨。

事实上孟觉晓也想那么干,可惜他更知道,自己就这么装病下去,回到京城就别想在德裕皇帝眼皮下有好日子过了。皇帝老子是让你去抢钱抢女人抢地盘的,空手回来算什么?一句话话,我要你何用?更何况你小子是有前科的,拒婚这笔账还没算清楚呢?

所以孟觉晓没有孟蜀想的那么高尚,虽然良知在这次的选择中占了上风,但是也有说不出来的因素在起作用。

两日之后的午后,孟觉晓在县衙的后院里大树下纳凉时,门口有人来报,河北御史道上官云前来拜访。上官云,二甲进士出身,曾入翰林院庶吉士,三年前放到河北御史道。

孟觉晓立刻收拾一番到前厅见客,来到前厅时,只见一个人正在背着手,面朝门口而立。孟觉晓微微咳嗽一声,那人立刻转身拱手笑道:“这位想来就是孟六首了!上官云来的冒昧,恕罪恕罪。”

看见上官云是一身便装,孟觉晓便微微笑了笑。按说这私人性质的拜访,大可不必报上职务不是?所以孟觉晓笑了,为的是私人性质的拜访好说一些话。至于有没有人看见,看见了又会怎么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才正是孟觉晓!”孟觉晓拱手笑答时,也在仔细的打量着上官云。

上官云给孟觉晓印象最深的是一双眼睛,非常有神。这个人给人一种特殊感觉,一身正气的感觉。或者还可以说是道貌岸然!

孟觉晓在打量对方的时候,上官云也在打量着孟觉晓。上官云看见的是一张年轻的脸,一个十八岁的六首状元,实在是件很逆天的事情。更何况这个上天的宠儿,有着一副符合当代人审美观中美男子的面孔。

三十一岁中进士,在京城里挣扎等待了八年才得到了外放的机会,干的还是御史这种清水活计。看着眼前这个即将牧守一方的年轻人,上官云不禁生出那么一点嫉妒。

嫉妒归嫉妒,上官云很清楚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合作伙伴。在京城的八年里,上官远学会了怎么做孙子,在河北御史道的三年里,上官云又明白了这个世界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上官云四十二岁了,在这个人类平静寿命不长的年代,可以自称一声老夫了。

每一个读书人都有一个最终梦想,那就是官居一品成为百官之首的首辅。为了这个梦想,前赴后继者无数。有人在过程中消沉了,有人还燃烧着熊熊的希望之火。上官云属于后者!

所以当机会来临时,上官云来到了孟觉晓的面前。

两个年龄相差了二十四岁的那人,无声相视了足足有一分钟,最后还上官云笑道:“在下得知状元郎途中病重,故特来拜望。现在看起来,状元郎已经大好了,外间传闻果不足信也。”上官云这一开口说的话,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上官云什么意思呢?你不是病了么?还以为你要病很久的,为啥要好那么快呢?难道是因为外面有不利才传闻,导致了你要快点病愈?

孟觉晓对此锋利之言只是沉稳的笑了笑,客气的拱手道:“多谢上官大人挂念,请坐,上茶!”一般人让人抓了痛脚,岂有不解释一番的?上官云点出了孟觉晓装病,孟觉晓偏偏还不解释。这让上官云有点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同时也收起了对这个年轻人的小视之心。

屏退下人后,孟觉晓道:“上官大人这是要去哪?”

“听闻河间府有流民聚集,本官受皇命巡视奏事,故欲前往一观。只是怕孟大人不欢迎。”上官云说着笑了笑,御史这个职业,就是给人挑刺的。基本上谁的治下来了御史,当地的官员心里都不舒服。

当然上官云这么一说,孟觉晓便明白了,当即笑着淡淡的拱手道:“欢迎之至!在下明日便去上任,不如同行吧!”孟觉晓刚发出邀请,上官云便立刻接过道:“荣幸之至!”

这时候门房来报,县令钟晓来了。这些天钟晓过的很充实,在军队这种暴力的支持下,钟晓顺利掌握了一县之权柄。抓人的当天其实就产生了效果,那两家富户的连夜来人表示,每家愿意捐出粮食五千石,用于赈济流民之用。

事实上那些人还是小看钟晓了,以为捐出一点粮食让钟晓有了面子,就可以既往不咎了。他们哪里晓得,钟晓这些天忙的很,忙着找证据。找证据做什么呢?自然是要把县里的一些现在不听招呼,以后也不可能跟自己一条心的官吏和大户连根拔起。

要做到这一切,钟晓需要孟觉晓这个即将接任的知府的支持。所以,在掌握了足够的至一些人于死地的证据后,钟晓来见孟觉晓。当然了,钟晓最近每天做什么,都是要给孟觉晓汇报的,这是个态度问题。

看见孟觉晓在会客,钟晓稍微犹豫了一下,因为他认出来此人乃是御史道上官云。孟觉晓及时笑道:“上官大人是来看望本府的,明日还将与本府一起前往河间府。”

钟晓来找孟觉晓是请示的,请示完了要回去继续收拾那帮往日里跟自己作对的王八蛋。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御史来,心里有鬼的钟晓多少有点慌乱的给上官云见礼。

已经和孟觉晓达成默契的上官云笑了笑,平静的接受钟晓的拜见后道:“孟大人有公务只管去忙,在下有的是时间等。”

对此孟觉晓报以微笑,并没有回避的意思,而是直接严肃的对钟晓道:“开设粥棚赈济流民的事情,办的如何了?募得粮食一定要加强管理,发现有官吏贪污赈济粮食者一律严惩。募得的粮食一定要如数发放到流民手中,他们已经失去了家园,不能再失去生命了。本官明日上任后便会上报巡抚大人,凑请朝廷赈济,朝廷赈济下来了,也照此办理。”

所谓手里有粮心不慌,没有粮食拿什么来赈济流民?钟晓稳定了一下心神,很快便镇定下来,很有条理的回答起来:“这几日一共募来粮食一万三千余石,现都已入库五千石。城外今天一早便架起了大锅,这会应该正在施粥。具体的每一道环节,本官按照大人的意思,从民间士绅中请人监督,每日进出粮的账目一律张榜公布。”

孟觉晓听着点点头道:“很好,回去之后对于那些胆大妄为,贪腐无度的官吏,一律严加查处,发现一个抓一个,绝不姑息。”

孟觉晓说的坚决,上官云听着暗暗吃惊。不是为孟觉晓的心狠手辣,而是为了之前那个每日进出粮食账目对外公布以及请士绅监督的做法。敢于这么做的人,说明他心里没鬼。要知道但凡有朝廷有赈济下来,都是层层拔毛的。往往是朝廷不管拨多少粮食下来,最后吃到百姓肚子里的,往往还是麸皮米糠一类的东西。也就是说,赈济一次就是下面官员发财一次的机会。孟觉晓现在这么干,那就是断了下面官员的财路。你不贪不要紧,不能让别人也跟着不贪吧?

上官云还在思索的时候,钟晓已经告辞出去了。

“孟大人此举,不怕怨声载道么?”上官云憋不住了,笑着问了一句。在他看来,孟觉晓这是一个败笔。作为未来一段时间内的同伙,有必要提醒一下。

孟觉晓听了倒也不遮掩,当即道:“非常时期,只能行非常之事。待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断人财路的事情,孟觉晓真的会干么?千里做官只为财,这个道理孟觉晓清楚的很。孟觉晓的回答是不,今后跟着我混的,自然有发财的机会,不跟我混的,那就只好对不起了。这话孟觉晓不方便说,也不会说。

孟觉晓的反应,让上官云这个临时的合作伙伴,不禁对这个年轻的六首状元今后会做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第十四章准备就绪

卷三河北之雄

第十四章准备就绪

距离献县三十里地外的河间府。这几天就没有安生过。知府司马刚这几天头大如斗,原因是没粮食。在河间府五年的时间,司马刚从来就没有想到过,有一天粮食的作用会如此明显。大唐朝的农业税五十税一,商业税三十税一,农业税的比例相当的低。

河间府本是产量的地方,但是随着土地兼并的日趋严重,官绅不纳粮的客观因素造成了每年农业税的收入一直在减少。事实上司马刚也从来不关心粮食的问题,他关心的是如何多弄点钱。去年本该秋收入库的粮食,还没入库呢就被司马刚卖了个干净。其实卖点粮食对于司马刚而言不算啥,他还卖了更给力的东西。当年圣祖在河间府修建的器械所,每年生产的军械本该是提供给雄州驻军的,司马刚上任后一看雄州驻军每年也把军需物资换了钱,自然和不客气的把军械库里的物资拿去卖钱。

上行下效,可想而知眼下的河间府是什么一个状态?现在事到临头了,原本还指望把这个黑锅丢给孟觉晓去背的,现在孟觉晓生病不能上任,司马刚的头不大那才叫怪事了。

去年冬天辽境之内经历了一个暴风雪肆虐的冬天,开春之后损失惨重的辽国部落,顾不上不得侵入河间府干扰商路的规矩,不断的越过边境掠劫补给。雄州城驻扎的边军。根本不敢出头,最多是派一些小股部队出来做做样子。辽人大摇大摆的烧杀抢,又大摇大摆的回去。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普通百姓,家园被毁田地被践踏,他们没有选择,只有离开家园求生。

这几日城外流民的数量有增无减,增长的势头越来越猛,原来的三四万人,现在随着临时开设的粥棚的吸引,城外的流民数量至少在五万左右。

司马刚是贪财,但不等于他没脑子。他也想赈济流民以免闹出事情来,但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司马刚想弄粮食就得从当地的士绅大户身上做文章。问题是为富不仁这个词,不是今天就有的。

司马刚着急富户动员的结果,仅仅是筹集到两千石粮食,还是一些喂猪陈杂粮。城内富户们的不配合让司马光很恼火,但是他又拿这些人没啥好办法。原因无他,这些人与河间府上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平时司马刚也不少收人家的孝敬。

想来想去,办法只有一个,花钱买粮食。开始这钱从哪里来,要想从司马刚的腰包里讨钱,那还不如杀了他。更要命的一点是,去年辽境暴雪不断,粮食严重短缺。开春之后,本地的富户为了赚钱,家里的粮食也都卖的七七八八了。这个事情要说起来,还是司马刚牵的线。年初的时候辽境来了个大商户,张嘴就是粮食有多少要多少。这不司马刚为了抽点佣金,把府库里的粮食卖了还不算,煽动着本地富户们也卖粮食,很是赚了一票。

赚钱的时候,司马刚想的是有人来背黑锅,即便是继任者有啥想法,朝廷里有茅相在,有能把他如何?但是现在看来事情不是自己预想的那样,孟觉晓身边连大内侍卫都用上了,这个状元郎不是预想的那样弱势,而是强势的出乎预料。

孟觉晓和司马刚在交接职务上斗智的时候,京城里的政治格局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这个变化的起因是雨妃生了一个儿子,德裕皇帝的第三个儿子。本来皇帝添个小儿子,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问题是这个皇子生下来的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在京城里流传着一条据说是从皇宫里传来消息。

什么消息呢?三皇子生下来的那一夜,浓香弥漫了整个皇宫,产房里一道红光冲破严密的窗户,冲着北斗七星的方向而去。具体的说,就是一道红色的探照灯,冲着北斗七星的方向照过去。

这个事情是真是假谁也说不上。宫里人对这个消息的态度也很奇特,但凡有人谈起这个事情被发现了,宫女割舌头,太监直接用麻袋装起来摔死。

百官们的八卦之火因为异象熊熊燃烧的时候,三皇子的名字问题得到了解决,德裕皇帝给三皇子起的名字叫李继。后继有人的继!

三皇子诞生之后,他的母亲姚雨首先成为了获益者,晋升贵妃!在往上一步,就是皇后了。第二个受益者是他的外祖父姚书成,三皇子诞生的第二天,原来的礼部尚书因病退休,姚书成接任礼部尚书入内阁,成为了排名在周致玄之下的内阁成员。

有人受益,自然有人的利益受损。三皇子的诞生不但增加了一个未来大统的争夺者,也让之前两位成年皇子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这日朝会之上,德裕皇帝雷厉风行的确定了姚书成入阁的决定后,茅调元居然出奇的平静,没有一句反对的话。接下来德裕皇帝问起国库的存款,得知只有区区三百万贯时。德裕皇帝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斥责执掌户部的楚王,说他执掌户部五年,国库里一分钱都没增加也就算了,还把以前的老底子折腾的七七八八。

如果只是简单的斥责两句发泄怒火也就算了,关键是德裕皇帝接下来说:“年底前国库的窘态不能缓解,李文去楚地就番吧。”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震惊!但是这一天注定是百官们震惊的日子,说完楚王后,德裕皇帝又点了齐王的名,而且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什么事情呢?

齐王李雍平时习惯结交所谓的风流名士。最常去的地方不是他在礼部的办公室,而是秦淮河上的画舫。在此之前,齐王李雍其实没少这么干,借风流装低调,德裕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天不行了,德裕皇帝揪住这个事情狠狠的训了他一顿。说他纵情风月,不理国事,再这样下去,礼部那边的办公桌自己搬回去劈了烧火吧。

齐王李雍本来还挺高兴的,没办法不高兴。自打在礼部协办部务之后,李雍每天都可以上朝了,而不是以前那样需要皇帝派人通知才可以。今天楚王被训了更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还没开始高兴呢,就轮到了自己头上。

很明显这些事情不是可以单独看待的,满朝文武们散朝的时候可谓各怀心思。两位王爷的脸色更是阴沉,步伐也都异常的沉重。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还不知道能不能养的大呢,居然就开始造成影响了。

德裕皇帝的一连串的举动,在两位王爷和百官们看来,无疑在释放一个信号。别以为朕只能在这两个成年王子中选择继承人,朕还有三皇子呢。

德裕皇帝宠爱雨妃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了,雨妃入宫之后。德裕皇帝只要需要女人陪着睡觉,肯定是找雨妃。

两位王爷和百官们心思重重的时候,德裕皇帝却是很愉快的回到了宫里的书房内。德裕皇帝的好心情源自何处?这要从本朝圣祖年间说起。圣祖李煜调整军队结构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和扼杀藩镇割据的萌芽。废除宰相制度和建立内阁制度,则是为了防止丞相的权利太大。太祖李璟的时候是有丞相的,当时的丞相是韩熙载。

丞相的权利大到什么程度呢?大到下管文武百官,上敢对皇帝指手画脚。甚至连皇帝娶什么样的老婆,丞相都能说出一大通道理来。皇帝和丞相之间的关系是互相需要,但是又互相矛盾的。如果是一个昏君,那么找一个听话的丞相也就是了,能力问题可以不必在意。问题是圣祖皇帝不是昏君。即便是这样圣祖皇帝一统中原后对韩熙载也表示了不能忍,打发他回去养老了。接着就是强势的圣祖打发韩熙载后,宣布废除丞相制度。

当皇帝是很辛苦的事情,每天那么多奏折一个人批阅,那是要累死的。所以圣祖找来几位翰林学士,帮着处理批阅奏折,这就是内阁的前身。但是圣祖皇帝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死以后因为继位的皇帝年幼,内阁渐渐的从最初的秘书形式演变成取代了之前的丞相,甚至权利更加的大。

德裕皇帝继位的时候,内阁权利达到了一个鼎盛时期。刚登基的时候,德裕皇帝做过一件事,表示了一下皇宫多年没有修缮,想大修一下。结果当时的内阁首辅林平北反对,并且驳回了皇帝的建议。问题是你驳回了皇帝的建议也就算了,这位老夫子,还引经据典的说了一大堆。什么汉朝的桓灵二帝、什么隋炀帝,总之修皇宫就是不体恤百姓。更气人的是,他自己说说也就算了,还指使一大帮子文官一起上书批评德裕皇帝。搞的好像德裕皇帝不听大家的,大唐朝明天就要亡国灭种似的。

登上皇帝宝座的德裕皇帝,还没来得及高兴便仿佛三九天让人迎头泼了一桶冷水。第一次认识到,这个国家的事情,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了。德裕皇帝抗争了,抓了十几个带头的,让人海扁了他们一顿。但是最后德裕皇帝还是妥协了,不妥协不行啊,几百个官员一起闹,德裕皇帝不听他们的,都要撂挑子回家种地。

读书人这点很讨厌,天下是人李家的,你们当官都是打工的,凭啥让老板听你们的?但是这帮子读书人出身的文官们,就是这么拧,甚至还以此为荣沾沾自喜。那些被抓了坐牢的,成为了文官中的楷模,他们是直臣、是英雄、是学习的榜样。他们出狱的时候。满朝文官都到监狱门口迎接这些英雄出狱,其中有三具尸体,因为在狱中被监理司的人用刑了没抗住。

作为皇帝的爪牙,监理司在那一次风暴中,遭到了近乎灭顶之灾。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当时的指挥使因为试图通过刑讯逼供,找到那些被抓的文官对抗皇帝是别有用心的证据。但是监理司失败了,指挥使在铺天盖地的弹劾中吊了颈。两腿一伸找圣祖皇帝控诉去了。留下一个德裕皇帝,开始了漫长的忍耐。

在忍耐的过程中,德裕皇帝发现了一个比较听话的人,于是在他登基的第三年,这个比较听话的人取代了老婆挂掉回家丁忧的林平北。完成这次权利结交后的一个月,林平北因为老婆死了伤心过度在家暴毙。

德裕皇帝还以为要迎来一个春天的时候,突然发现其实迎来的不是春天,而是一个变本加厉的家伙。以前茅调元听话的表象,全他**的是假象。茅调元上任之初,为了得到一个缓冲期,确实做了几件让皇帝满意的事情。比如说拨款修缮了皇宫,赶走几个以前跟着林平北顶撞皇帝的内阁成员。

听话的乖宝宝做了半年后,当茅调元掌握了足够多的权利时,一切又回到了林平北的时代,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德裕皇帝能做的事情,只是拒绝和选入宫中的茅调元的女儿睡觉,并且暗示宫里的人,茅相主张节俭,茅贵妃的待遇也应该节俭一点,不然就是丢茅相的脸。受了岳父的气,只能拿老婆出气,这是多么无奈的事情啊。可想而知,茅调元的大女儿在皇宫里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还不到三十岁就郁郁而终。德裕皇帝和她睡觉的次数,一个手都能数的过来。

德裕皇帝也是苦大仇深的主啊!

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德裕皇帝一直在用和平演变的手段,分化文官队伍,甚至让皇子李文参与到朝政之中。结果事实证明,楚王很快从最初的对茅调元言听计从,到后来的把茅相的话当耳边风。德裕皇帝大玩平衡之道,不遗余力的往内阁里塞人掺沙子,并且积极配置监理司的力量。多年的媳妇终于熬成了婆,这一天终于来到的时候,德裕皇帝如何能不高兴?

有人高兴,自然有人不高兴。事物从来都是对立的!

楚王李文如果抛开气质不说,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子。这也是他一直比较受到重视的原因之一。回到王府的时候,从轿子上下来的李文,看上去嘴都歪了,表情显得有点狰狞,目光也阴沉的吓人。

龚先生闭着眼睛,双手扶着面前拐杖,仿佛在闭目养神。楚王进来书房时,龚先生甚至没有动一下。龚先生的冷静不知不觉的影响了李文,不过当他想起朝会上被骂的事情时,满腔的怒火需要发泄一下。

这时候正好有一个侍女端茶进来,李文看见她如同狼看见了血,一伸手抓住侍女的手往屏风后面拉。砰的一声,茶盘落地发出苍凉的声音。被李文往屏风后面拉的侍女,目光中透着一股绝望,但是又不敢挣扎。

龚先生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下,长长的叹息一声又闭上眼睛。屏风后响起侍女的痛苦的呻吟声,还有乒乒乓乓的东西落地的声音。龚先生仿佛失聪似的,依旧安静的坐着。

半个时辰左右,衣衫不整的李文从屏风后面出来,随手丢开一个沾满血迹的靠枕。一缕血流也慢慢的从屏风后流淌出来,书房的空气中渐渐的弥漫起一股血腥气息。一直站在门口的两个侍卫似乎习惯了这种事情,飞快的走到屏风后面,拖着那个侍女的尸体出去了。

“王爷这个状态,在下很担忧!”龚先生平静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李文听了也不生气,反而叹息一声道:“本王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不发泄一下觉得自己要爆炸了,可是一闻到血腥气味就兴奋,就无法停下来了。”

两个侍卫拖着侍女的尸体出去时,外头等着两个侍卫看见后上前接过,继续往后院拖。这个侍女死的很难看,赤luo的身躯上到处是清淤和牙齿咬的印记,胸口上的一个伤口应该是致命伤。拖到后院的一口枯井前,两个侍卫捏着鼻子打开井盖,把侍女丢进去又飞快的盖上盖子。

“这个月第三个了!”龚先生冷冷的说道,李文的眉心皱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道:“先生,现在不是该关心这些的时候吧?几个贱婢的死活算什么?”

李文无所谓的态度,让龚先生的眉头紧锁,好一会才叹息一声道:“现在的关键是茅相的态度,王爷最近和茅相走动的太少了。”

“本王这就去茅相家!”李文说着就要往门外走时,龚先生大声道:“现在不可,难道王爷还嫌被陛下猜忌的不够深么?”

“那该怎么办?”

龚先生深深的看了李文一眼道:“忍!”

“本王已经忍够了,不想再忍了。”李文嚎叫着抓起一个花瓶狠狠的砸在地上,接着一阵歇斯底里的见东西就砸,龚先生看着他的样子微微的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安静下来后,屋子里只能听见李文的喘息声时,龚先生才睁开眼睛道:“忍!现在能做的事情,就只有忍!”

李文的目光如同受伤的野兽,恶狠狠的盯着龚先生,喉结剧烈的上下动着,低声说:“可以跟耶律雪崩谈条件了!”

龚先生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显得有点着急的低声说:“王爷,慎重!”

李文一挥手道:“顾不上了,陛下现在已经抱定了打压本王的心思,估计老2那里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再等下去就是坐以待毙!只能拼一把了!”

龚先生默默的站了起来,什么话都没说一瘸一拐的走出了书房。

夜晚,秦淮河上的画舫笙歌一片,慧香苑的画舫和往日一样是秦淮河上的焦点。船上的客人们兴致并不算高,因为诗语姑娘生病了。

慧香苑的后院西厢房内,一盏油灯摇曳着,灯下对坐的一男一女,男的是龚先生,女的是诗语。龚先生明显不是来听曲的,诗语也没有弹奏的意思,而是闭着眼睛仰面思考。

“一定要让李文先动起来,这是先决条件!”

“可是他坚持让大王先动!京城的禁军主力一旦北上,城防空虚了他才有机可乘。郡主号称辽国的女诸葛,难道还看不出来,有三十万禁军在京城,李文本事再大也翻不了天?”

“我还是那句话,唐国内部不乱,绝对不可南下。”

“郡主既然如此坚持,在下只好上报王爷和太后了。”

“刘天弃,你不要因为个人的仇恨,而误了大辽国。”

争执到这里时,龚先生已经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回头冷笑道:“郡主知道的还不少嘛!”说罢拂袖而去。

慧香苑里的不欢而散的同时,一场激烈的争执也在进行,地点是周致玄的书房。

桌子上的菜早就凉了,酒也喝的七七八八,蒙先豪和周致玄的脸色都是红的,两人隔着桌子互相瞪着眼睛。

“明知道陛下欲效仿汉武帝,周兄为何不劝陛下?难道周兄想做霍光么?”

蒙先豪的指责声色俱厉,周致玄不过是微微的一皱眉头,淡淡的回道:“我为什么要劝?能不能成为霍光,在下没有想过。”

“果不出蒙某所料!楚王不贤,尚有齐王!不能因为齐王不受宠信,便弃之如敝履。陛下已经年过不惑,即便能过天命之年,三皇子也不过是十岁。君主年幼,对于国家而言不是什么好事,你明知道陛下这样做不对却不劝谏,此乃弄臣所为。”

周致玄不再争执,而是慢慢的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一轮明月,长长的叹息一声。

……………………………………

“大人,孟仁和周壮士那边派人回信了,三万石粮食最多十日便可凑齐起运。”献县县衙的五进宅院里,钱师爷表情轻松的对孟觉晓说。

书房里挺热闹,两位师爷和账房先生都在,县令钟晓也在,大家明显是在商议事情。

“要抗到夏收,三万石粮食肯定是不够的!给巡抚大人去信,请他代为从山东及河南采购至少十万石粮食。”孟觉晓神态并不轻松,明天就要启程上任,一场面对面的交锋就在眼前。可能是感受到孟觉晓的气场不对,钟晓也显得有点犹豫的插嘴道:“大人,本地富户搜刮一番,应该可以凑起两万石粮食。”

孟觉晓微微的摇头道:“单纯的赈济不是办法,本府的想法是以工代赈!大名府城墙年久失修,护城河水深不过膝,还有就是官道的路况极差,都需要修缮。流民的要求不高,只要有一口吃的就行。问题是这么多人凑在一起,即便饿不死,也会生出一些事端来。给他们找点活干,管饭再少少的发一点工钱,让他们看见希望,到时候想乱都乱不起来。”

孟觉晓的话让其他人都陷入了思索中,钟晓疑惑的问:“问题是哪来那么多钱买粮食?五六万的流民啊,得多少粮食往里填啊!大人就是家里有座金山,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孟觉晓微微一笑道:“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好了,你们只管等着看好戏吧。”孟觉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钟晓多少有点不放心的看看其他人,发现两位师爷和账房先生,似乎对孟觉晓非常的有信心的样子,心里的一点担忧也不见了。

“大人既然早有安排,下官就放心了,时候不早,大人明天还要上路,下官告辞。”钟晓起身离开,孟觉晓送到门口,转身回来时看见钱师爷疑惑的目光。刚才他其实心里也没底,当着钟晓的面,不好露出来。

“大人,什么话连钱某都不能明说么?”钱师爷的话显得有点不客气,身为首席师爷,孟觉晓有别的安排居然不跟他说,不适当的表示一下不满是不可能的。

孟觉晓微微一笑道:“昨日本府起了一卦,卦辞曰:不出户庭,无咎。”说罢信步往书房里走,钱师爷站在原地,一阵喃喃自语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机事不密则害成。”说着钱师爷抬头看着孟觉晓的背影,只见孟觉晓站住回头微微一笑,似乎料定他会这么做。钱师爷当即拱手,深深的作揖道:“受教了!大人!”

书房里人都走干净了,孟觉晓坐在椅子上深呼吸时,庄小六鬼影子似的悄然出现了,凑近了一阵低语道:“少爷,焦孟已经到了河间府,这是回信!”

孟觉晓接过信件,打开就着烛光仔细的看起来,来信的人是焦孟。这家伙正在大名府筹划开办酒厂的事情,孟觉晓想到酿酒是需要粮食的,所以得知流民的事情后,立刻把孟德派了出去。

看完信件后,孟觉晓长出一口气,提笔写了一封回信交给庄小六道:“连夜送过去。”钟晓的担心没有错,孟觉晓再有钱也贴不起数万流民的口粮,那么就得想法子赚钱。这个钱该怎么赚呢?到了河间府自然揭晓。

第十决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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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恶念

卷三河北之雄

第十六章恶念

第十六章

司马刚一直在笑。其实他恨不得孟觉晓去死。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要达到这个目的难度很大。虽然河间府被司马刚治理的一塌糊涂,但并不表示他就是一个笨人。如果最初他打的算盘是狠狠的坑孟觉晓一把,那么现在他放弃了最初的计划。

在挑选对手的时候,司马刚其实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当他发现孟觉晓身边居然还有大内侍卫的时候,他就放弃了正面迎战的打算,转而改成尽快的把眼下这个烂摊子丢给孟觉晓,然后闪人走路。要达到这个目的,首先就要迷惑孟觉晓,然后再丢出一点好处。在这之前,司马刚要做的是把孟觉晓和上官云分开。不过这个事情没有费啥力气,因为上官云看见这个豪华的宅子,转身掉头就走了,根本就没跟进来。

司马刚住的宅院很大,究竟有多少他也不清楚,只是知道这个五进宅院,乃是他花了一年的时间才修起来的。一路上司马刚对于城外的流民闭口不谈,而是一直在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走进后花园时,里头摆下了几桌酒席,一干官吏士绅们拥着两人进来。

司马刚笑着招呼:“孟大人,在下略备薄酒,还请赏光。”

孟觉晓这个时候站住了。面露怒色看着司马刚道:“司马大人,这酒还是不要喝了,还是先想办法解决流民的问题。”

“事情再急总是要吃饭的嘛!先吃饭!”司马刚做出亲热的样子来拉,但是迎面撞上的是孟觉晓冷冷的目光,发下孟觉晓没有丝毫动步的意思。一干士绅和官吏也跟着劝话,孟觉晓一圈冷冷的目光扫过来,立刻没人接茬了。

司马刚只好咬咬牙道:“孟大人借一步说话。”

孟觉晓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过了一个拱门,来到一个无人的院子里。

“觉得这个宅子如何?喜欢的话,以后这个宅子就是你的了。”司马刚笑道。

司马刚不是大方的人,这个一个豪宅随手送出不是他的风格。这是司马刚的师爷们定下的又一条毒计,只要孟觉晓接下这个宅子,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说了。等完成了交接,司马刚回到京城第一件事情就是参孟觉晓一本。城外流民嗷嗷待哺,孟觉晓却忙着往豪宅里住。

“司马大人,孟某住哪不重要,重要的是请你立刻下令,开仓放粮赈济流民,免得生出不必要的事端。”孟觉晓的语气一点都不客气,还是紧紧的咬住城外的流民一事不放。

司马刚有点恼火了,想发作又没那个勇气。眼下城外的流民越来越多,司马刚担心把孟觉晓逼急了拍拍屁股走人。

“孟大人啊,不是本府不想放粮,而是这府库里的粮食还是为了预备边患的。要放粮需得先上奏皇上,本官已经派人往京城送信了,估计不久就能等到回音。好事不在忙中起,先坐下喝两杯。”说着司马刚一挥手朝前一指道:“看见没。本官可是把河间府所有的红姐儿都请来了,就是为了给状元公接风的。”

司马刚抓着孟觉晓的手拽了拽,发下没拽动,回头对上孟觉晓冰冷的目光时,心里不禁暗暗骂道:“小王八蛋,怎么软硬不吃啊?”

“孟大人怎么这点面子都不给?”司马刚忍不住把脸拉了下来,孟觉晓冷笑两声,拱手道:“在下这就去府库等着,司马大人什么时候开开仓放粮,在下什么时候正式接任。至于开仓放粮的责任,由在下来承担!告辞!”

说着孟觉晓转身就走,司马刚楞在原地,满两涨红。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一根筋啊。原来算盘打的好好的,当官的哪有不爱财色的?只要这小子接下这个宅子,顺势提出交接一事,没想到这家伙根本不接这个茬。

满脸怒色的孟觉晓出来时,外头等着开席的一干官吏和士绅都看傻眼了,孟觉晓的脸上铁青,谁也不敢上前说话,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人。

孟觉晓走出大门时。门口等着的庄小六和李川立刻牵马上前。孟觉晓翻身上马,径直拍马往府库的方向而来,到了地方时,上官云正在府库大门口等着。

“怎么样?”这是两人商量好的,上官云在这里等候作证,孟觉晓跟着去逼宫,不怕司马刚不就范。不然城外的流民,就是司马刚屁股下最大的炸药包。

司马刚在孟觉晓离开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掀翻了一桌上好的酒席。这一桌酒席,花了他五十贯。掀翻酒席后,一干官吏士绅都自觉的开溜了,没人愿意触霉头。

司马刚觉得自己气的要爆炸了,但是又没有什么好办法来改变局面。如果粮仓里有粮食,司马刚会立刻去打开粮仓放粮,现在的问题是粮仓里一颗粮食都没有,账目上倒是还有三万石粮食的,仓库里也堆满了饱满的麻袋,但是只要打开这些麻袋,就会发下里面装的是杂草和沙子,跟粮食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准确的说,粮仓里的那些麻袋,是为了对付孟觉晓的。堆在外面一层的麻袋里,装的确实是粮食,这一招不能不说很毒,但是成功与否要建立在顺利接任的基础上。

有一个问题,司马刚一直没弄明白。这么大一个宅子,就算贱卖了至少也能值个五千贯,可是孟觉晓怎么一点都不动心呢?按照孟觉晓现在的俸禄,每个月不过一百贯。这就是他四年多的俸禄啊。司马刚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钱摆不平的,现在看来孟觉晓的贪婪超出了他的预计,还得加点筹码。

司马刚现在不能去粮仓那,去了就没有余地了。所以司马刚招手叫来身边的一个周师爷,低声问道:“那小子不咬钩,是不是加点筹码?”

孟觉晓和司马刚最大的区别,或者就是孟觉晓有自己做事的原则和底线,司马刚则喜欢用以己度人。

“大人何不把天香楼也搭上?”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周师爷的思路和司马刚如出一辙。天香楼,河间府最大的青楼,产权虽然在司马刚一个外室的名下,七成的收入则是落如司马刚的荷包。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司马刚咬牙切齿的说,真的心疼了,天香楼每年的分红在十万贯上下,不说是日进斗金,也是一桩不得了的收入

“大人,现在给他,将来还怕他不乖乖的送回来?”周师爷一阵阴笑,司马刚顿时反应过来了,一拍脑门道:“好办法,你这就去跟他说。”

“等一等,你说那个上官云。是不是孟觉晓招来的?”司马刚犹豫了一下问。

周师爷想了想道:“应该不是吧?要是一起来的,应该一起出现啊。”

孟觉晓和上官云连午饭都没正经吃,就在粮仓外的一棵树荫下,就着水吃了点干粮。周师爷骑着一条毛驴出现的时候,孟觉晓和上官云相视一笑。昨夜两人商议时,就算了司马刚不肯轻易就范。

“见过孟大人!方便的话,借一步说话如何?”周师爷笑嘻嘻的点头哈腰的过来说话,孟觉晓皱起眉头看看上官云,上官云扭头哼了一声走开了,表示出很不屑的样子。

周师爷还真的怕这两人勾结起来,现在看见上官云走开了。心里虽然有点担心,但还是笑着对孟觉晓道:“孟大人,我们家老爷的意思,宅子加上城里最大的青楼天香楼,都是你的。这个开仓放粮的事情,是不是就算了?”

孟觉晓听了这话不禁气的笑了起来,周师爷搞不清楚他的心思,只好跟着讪笑。接下来孟觉晓抬手一指城外道:“成为几万百姓嗷嗷待哺,他们已经因为军队和官府的无能失去了家园,难道还要让他们失去生命么?你们可以坐看他们死去,我做不到。你回去告诉司马刚,要不立刻开仓放粮,要不我立刻转头回大名府,向巡抚大人告状。巡抚大人不管,我就告到陛下那里去。”

“孟大人,私自放粮是大罪啊!您和司马大人都没有这个权利,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您不会不明白吧?”周师爷威胁了一句,希望孟觉晓能改变观点。

“我清楚的很!只要能救下城外的流民,我不在乎!只要能开仓放粮,所有责任我一人承担。”孟觉晓大义凛然的说道,周师爷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看着孟觉晓的一脸正气,灰溜溜的转身走人了。

回到司马刚那里,周师爷把原话这么已转达,司马刚顿时跳脚道:“他想干什么?这个小王八蛋!”司马刚气急败坏,不是因为他不想开仓放粮,而是因为一开仓放粮,他作的手脚就全暴露出来了。

原地转了七八个圈子后,司马刚想到开仓之后的后果,停下脚步目露凶光道:“这小王八蛋,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让兄弟们准备好,今天晚上动手!”

第十七章

一日风雪之后,次日迎来了一个好天。一早起来对着青盐和热水,孟觉晓一脸愁苦的表情。习惯了牙刷和牙膏的现代人,用手指沾着青盐漱口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啊。

珠儿还以为新主人哪里不满意呢,紧张的看着主人的反应。最终孟觉晓只是叹息一声,沾着青盐皱着眉头用手指解决问题,洗脸之后嘀咕一句“牙刷、牙膏。”

“老爷需要啥?”珠儿没听懂,不过她能确定主人的愁眉苦脸不是因为自己,所以胆子也壮了一些。

“你给不了的。”孟觉晓说了一句颇有歧义的话,转身之时没注意到珠儿已经凑上前来,手肘摆动时轻轻的陷入到一团软绵绵的所在。

“嗯!”珠儿微微呻吟了一声,几不可闻。脸上飞起两陀红霞,孟觉晓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了。这个年代,孟觉晓就算现在按倒珠儿做点丧尽天良的事情,也是合理合法的。可惜孟觉晓丝毫没有这种念头,反倒是做了亏心事似的,低着头逃到院子里。

一边走孟觉晓还一边想,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丫头看着不起眼,其实挺有料啊。

刚才那一次接触,让珠儿的心跳加速了一百倍,加上之前那句“你给不了的”,珠儿的思想肮脏了一下。实际上这年月,丫鬟们都有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想,珠儿也不例外。胸口遇袭的时候,珠儿除了害羞,就剩下紧张和一点点的期待。那种羞人的事情,还是发生在晚上比较自然一点吧?当然,主人真要现在做,珠儿也只能闭着眼睛默默承受。事实上珠儿已经闭上了眼睛,紧闭着双唇等待着。

等了一会没等到后续手段,珠儿慢慢的睁开眼睛,发现主人的影子都没了。又想到那句“你给不了的。”珠儿不禁有些哀怨的低声自语,“又不是不给你。”

孟觉晓没有听到,和平时一样在院子里慢慢的溜达,顺便整理一下今天该做的事情。吃早饭的时候,孟觉晓注意了一下珠儿,发现这才一会功夫,珠儿居然换了一件新衣裳,貌似腰也变的细了一下,抹胸的位置也低了那么一点点。这一换装,再次验证了孟觉晓之前的手感,平静的河面下,有时候确实是有漩涡的。

出于礼貌的习惯,孟觉晓只是惊鸿一瞥便收回了目光。

没有多少感情经历和缺乏对这个时代的认知,虽然具备了地主老财的资质,孟觉晓却没有作为一个主人的觉悟。骨子里总是有那么一种思想在作祟,人家是来打工的,不是来卖身的。丫鬟和家人跟现代企业里的雇员性质在孟觉晓的观念中差不多,xing骚扰和性侵犯,那都是违法犯罪的行为。

以其说这是孟觉晓的悲哀,还不如说是憧憬变身的珠儿的悲哀。非常卖力的展现了一番自己作为女人的本钱,却没有换来主人更多的关注。腰白束了,胭脂也白抹了。

放下筷子的孟觉晓便交代珠儿准备车马,然后出门去县学,在崔夫子跟前请假的过程很顺利。回家看母亲,这是孝道。再说最近孟觉晓的表现优异,崔夫子断断没有为难的意思。当然还有一点崔夫子没有说,那就是生怕孟觉晓在课堂上有提出一点与前人认识不同的见解,还是那种很有道理的见解。

拜谢夫子后,孟觉晓回家,车马已经准备好,孟觉晓带上昨日吩咐买回来的许多肉食和糕点,丢上车招呼车夫开路。

主人回家去看老太太,珠儿原本以为肯定要带上自己,没曾想孟觉晓谁也不带,就带着个车夫上路了。本打算在老太太跟前表现一番的愿望破灭了,心中的幽怨又增加了三分。以至于送孟觉晓出门的时候,珠儿的表情让孟觉晓深感惭愧,暗道这年月的女儿家就是保守啊。很想说一句“我不是故意的”。很明显,说出来珠儿的脸色会更沮丧。还好没说!

临出门时再次注意到珠儿身材的妙曼,长的虽然一般,但是这身材真不错。

“腿一定短不了!”靠在马车上,始终没有脱离宅男本质的孟觉晓,本能的YY了一句。因为看不见,所以只能YY。

孟觉晓前世的人生经历,注定了他是理论丰富实践贫乏的主,多年的图书馆工作生涯,除了读了一肚子的书,感情反面的成就乏善可陈。当年勾引他破chu的学姐,在毕业之后像丢掉一张用过的鼻涕纸似的丢掉了希望和她长相厮守的孟宅男。

为此孟觉晓曾给学姐发了一条很长很长的短信,述说了自己的情感,情不可谓不真,意不可谓不切!可惜,学姐只是回了一句话“有房有车的时候再来找我。”

“**GBD”,无奈的往事,让靠在车上晒太阳的孟觉晓不自觉的骂了一句。一个人穷了,在情感的世界里也是没有尊严的!要不怎么老是有女人说,“过够了穷日子。”还有女人说“我还是在宝马车里哭泣吧。”

雪后的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只有远出的山头上还有几片青翠。马车在泥泞的路上走的不快,孟觉晓也不赶时间,没有催促,乐的这一段路程悠闲的一番。

一个时辰的昏昏欲睡后,终于看见了孟家庄的村口。孟觉晓来了精神,坐起整理了一下衣衫,指点着车夫往家门口去。

门口的老槐树下,依旧拴着那条不安分的懒驴,看见孟觉晓头都不抬,认真的吃的面前的甘草。十几只新孵出的小鸡,跟着母鸡在地上找食。示意车夫把东西搬下车,孟觉晓迈步进了院子,嘟嘟的响声来自东边。信步走过去,庄大栓在柴房里修理犁头,庄小六在劈柴。

西边的院子里依旧传来一阵笃笃笃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上午,孟觉晓听着织布机发出的声音,想到的是母亲那手上的老茧,心头一阵酸涩与温暖交织着。

“伯母手真巧啊!”走近西厢时,听见一个有点陌生的女声。

“双儿也不差啊!老身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织布还不如双儿呢。”这是母亲孟尤氏的声音,双儿这个名字让孟觉晓想起了那个荷包,好像丢在枕头下面呢。有一个问题孟觉晓忽略了,那就是当初光顾着得意,没有注意收下女孩家荷包的后果。

以前的孟觉晓是有婚约在身的,所以双儿即便是喜欢也只能藏着心思。后来被退婚的事情全村都知道了,双儿才有了送荷包的勇气。这个送荷包的行为,还被庄大栓看见了,双儿虽然不是故意的,结果却是庄大栓回来把事情汇报了。

荷包没有被退回,双儿也就有了来孟家的勇气,理由是当初孟觉晓救过她,现在孟觉晓不在家,她来看看伯母,顺便帮着做点家务,人要知恩图报不是?

心灵手巧、相貌出众、心地善良的女孩子,走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双儿自从孟觉晓退婚之后第一次踏进孟家的门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每天都要来孟家盘桓一上午,赶在做午饭前回去。葛老实是个厚道人,对于女儿的做法虽然有点担心,倒也没有说啥。倒是家里婆娘说过一回,奈何双儿坚持,老实本分的夫妻俩只能作罢。女儿大了不由娘啊!再说乡下丫头,能嫁到孟家那种还算殷实的家庭,也不委屈双儿。

起初夫妇俩还是有点担心,葛老实曾经几次来偷听,发现孟尤氏很喜欢双儿时,便也就放了心。心里也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过了年,孟家就该来提亲了。至于孟觉晓以前得过花痴,那不是都好了么?狐狸精也被代表正义的道长消灭了!

发生的这一切,孟觉晓并不知道,站在门口安静的看着两个女人相得的场面,一个在织布,一个在边上做鞋子。这一幕温馨的让孟觉晓不忍去打扰!

“双儿,过了年,老身让媒人上你家提亲去。”突然孟尤氏冒出这么一句来,顿时织布机前的双儿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小脸顿时涨红了,圆润的下巴也羞涩的低了许多,声音细细的近似呢喃一般道:“伯母,晓哥哥怎么说?”

“他自然是听老身的,你就把心放回去吧。”孟尤氏理所当然的做了主,门口的孟觉晓如同被雷劈一般,身子往墙上一靠。

“我靠,十四岁啊,过年也才十四岁!”孟觉晓唯一排斥的就是这点,其实只要母亲喜欢,女孩家也人品相貌也不差,娶了也就娶了呗。

娶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做老婆,并且要担负起生儿育女责任,这个对于孟觉晓而言还是很有罪恶感的。事情有点突然,孟宅男有点遭不住了。

究竟该怎么面对呢?孟觉晓犯难了,悄悄的回到院子里,本打算偷偷的回房间里躲一会,没曾想庄小六从柴房里出来,看见孟觉晓便是闷雷一声的喊:“少爷回来了!”

孟觉晓暗暗叫苦,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这小子看见门口堆着的一堆肉食,兴奋的大呼小叫道:“有猪腿,还有羊腿啊!”

第十八章

PS:今天是周日,12点后换榜,所以三字经还是要念一下的,大家别嫌我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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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吃,也不知道先问少爷好!”庄大栓及时的出现,踹了庄小六一个踉跄。这小子皮粗肉糙的也不在意,嘿嘿一笑朝孟觉晓行礼道:“少爷好!”

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孟尤氏顿时脸上笑开了颜,对双儿道:“这人真是不经念叨,双儿姑娘刚问起,他就到家了。双儿,刚才的事情,你不说话就算答应了?”孟尤氏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姑娘,这些天经常早早便来,帮着做这做那的,手脚勤快人也聪明。以孟觉晓这样的情况,能找着双儿这样的,在孟尤氏看来就是福气了。

双儿的耳朵根子都烧红了,末了还是轻轻的点了点下巴,这就算是答应下来了。

双儿陪着孟尤氏出来,两人亲热的挨着,已经很有一点婆媳的意思了。孟觉晓见状也只能硬着头皮过来问安:“母亲一向可好!”

“好!好!这一向双儿姑娘经常来陪娘,这姑娘相貌好心眼好,娘可欢喜着呢。我儿又肯用心读书,岂有不好之理。前些日子还寻思着地理活都没了,让小六去县城陪我儿。”孟尤氏见儿子的脸色精神都不错,比起刚病好那阵子可谓天差地别,心里高兴坏了,话说起来就没哥完的。

双儿这边低着头,眼角其实在大量孟觉晓,没发现腰间挂着荷包时心里还有点失落。不过看见叫上穿的是自己做的鞋,双儿的头低的更厉害了,嘴角抑制不住的挂着微笑。

“双儿妹子来了!”孟觉晓赶紧打岔,看这意思母亲有的说。也不是烦,就是怕说顺嘴了,在这提起亲事来,脸上挂不住。

“晓哥哥万福!奴家有礼了!”双儿微微侧过身子道了个福,没敢正脸对上孟觉晓,这也就是在农村,在城市里好一点人家的女儿这么大胆上男人的家门,还不被人戳断了脊梁骨。村里人倒也没太嚼舌根,一是双儿打着报恩的旗号,二是这时候的人淳朴,农村也没那么大的规矩。第三嘛,孟觉晓不是不在家么。

“这些日子辛苦妹子了,哥哥在此谢过。”孟觉晓拱手弯腰,双儿赶紧侧身让过低声道:“晓哥哥折杀双儿了,这都是分内的事情。”

两人这一对答,把个孟尤氏喜的嘴巴都何不拢了。连连笑道:“好好,都进屋说话吧,别站在外头了。”

这时候双儿低声道:“时候不早,奴家该回去做饭了。”

孟尤氏按说该留饭,只是这些日子双儿每次都坚持在午饭前回去,知道她性子的孟尤氏也不留,只是客气道:“你这孩子,好吧,不为难你。”

孟觉晓本打算送她,临时想到年后提亲的话,为防口舌流言,便对庄小六道:“六子,带上一条羊腿,抗一袋面送双儿家去。”

“晓哥哥,这是你家年货,如何使得?”双儿连忙拒绝,认为这是孟觉晓买回来过年的,怎么好要的。

孟觉晓道:“你跟我还见外?”一句话,把双儿的嘴给堵上了,脑袋低的都能顶到胸口,蚂蚁叫似的低声道:“如此,谢过晓哥哥了。”

“谢什么谢!再说这也不是年货,年货得过些日子才办呢。回去让伯母包顿羊肉馅饺子先吃着,你家年货哥哥包圆了。”孟觉晓笑着一摆手,双儿也不在拒绝,孟觉晓送到门口时双儿见周围没人,才敢回头多情的注视了孟觉晓一眼道:“哥哥留步!”

送走双儿刚回头,孟尤氏便笑盈盈的上前道:“我儿好眼力,这姑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闺女。孟家村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双儿姑娘人好看又勤快,心地又好。刚才娘还跟双儿说了,年后请媒人上门提亲去。你收了人家姑娘家的荷包,娘也确实喜欢这个闺女,这事情就这么定下吧。”

孟觉晓多少有点纠结,没别的原因,双儿也太小了。

“这个,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这双儿也还小啊。”孟觉晓找了个理由打算顽抗一下,孟尤氏丝毫不给机会,立刻说道:“不小了,过年就十四了,娘嫁到孟家也不过十六。先把亲定下,待我儿考完童生试便成亲。老话说的好,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没有家哪来的业?”

早就决定今生好好孝敬母亲的孟觉晓,这时候也没啥可说的,只好点头答应:“那就由娘做主吧。”话是这么说,孟觉晓已经开始琢磨着,将来就算成亲也不能太早要孩子,这年月生孩子那就是过鬼门关。

见孟觉晓答应下来,孟尤氏欢喜不已,不过还是指着买回来肉食和面粉责备了一句:“我儿,带去的钱怎么都买这些回来了?”言下之意,给钱是让孟觉晓花用的,家里不靠他省。

提到钱的事情。孟觉晓赶紧扶着母亲往屋子里走,边走边道:“母亲误会了,孩儿在县城里读书时与本县首富张家少爷是同学,最近替他家酒坊出了些主意,张家很是发了一笔财,送了套宅和一笔钱给孩儿。如今咱家可不缺钱了,这不我还带了二十贯回来。”

说着孟觉晓拿出飞票了,孟尤氏顿时变了脸色,冷眼看着儿子道:“晓儿,你说你不好好读书去帮人出什么主意,什么主意能值这许多钱财?这钱究竟怎么来的,从实招来。不说清楚,这钱为娘不要,吃食也丢出去。咱孟家虽然不富裕,但是世世代代清清白白的做人,从不亏心。”

孟觉晓没想到反应这么大,赶紧噗通跪下,孟尤氏也不扶他,端坐在椅子上等他解释。事情这是这样的,孟觉晓说起到县学之后,与薛映浩的冲突,然后兄弟结义之事。再接着把酿酒的事情轻描淡写的说了一遍,只说自己见一般的酒太淡,便想着试着蒸一遍,没想到酿出好酒来了。

“娘是没看见,那一日感激,张家的酒都卖疯了,一日便得钱五百余贯。孩儿要这点钱财,那已经是很少了。”说到这里孟尤氏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只要这钱不是来路不正,孟尤氏倒也能接受。

孟觉晓见母亲脸色好转,连忙爬起来道:“您等着。”说着出门去,拎着两瓶白酒进来,拔开塞子递过来道:“您尝一口就知道!就冲这酒,张家给孩儿一千贯都不多。”

“娘又不喝酒,让你庄叔叔来尝一口。”孟尤氏已经信了八九分了,脸上也有了笑容,没喝过酒不等于没闻过味道,就冲着那股浓香,孟尤氏也晓得这酒不寻常。

庄大栓进来闻到酒香,差点没把舌头咬了。孟尤氏让他品尝看看,庄大栓小心的接过去抿了一口,好一阵陶醉才笑道:“这酒真是绝了,这一口等于过去十口都不止。”

孟尤氏这才放心,不过还是追问:“我儿何时学会酿酒了?”

孟觉晓早有准备,连忙笑道:“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世间万物的道理,都能在书里找的到,这是看你有没有用心去读。这法子是孩儿读《齐民要术》时偶然想到的,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做,没想到一试之下竟然成就了这番美酒。”

“嗯,我儿用心了。不过这终究不是什么正道,心思还是要用在读书上面。”孟尤氏还是责备了一句,这还算是好的,换做明清两朝,读书人做掺和买卖,那可是斯文扫地的代名词,被被人看不起的。即便如此,在这个年代,商人的地位还是地下,孟尤氏这等妇道人家都看不起,遑论他人。

事情说道这里孟尤氏也能接受了,孟觉晓赶紧转移话题道:“孩儿在城里置办的宅子,一直想着接母亲到城里住下,也好每日在母亲面前请安,尽人子之孝道。”

提起这个,孟尤氏倒是犹豫了好一阵子才道:“这老宅怎么办?这可是祖上留下的基业,还有家里的田产呢?”

这个事情孟觉晓早有计较,当即笑道:“这些孩儿都想过,不如都交给庄叔打理,每年象征性的收一成租子便可。另外庄叔在孟觉晓辛苦多年,两家跟一家也没区别。孩儿寻思着,就在老宅边上另起一幢宅子给庄叔一家住下,老宅交给他们看着就是。至于孩儿,日后是一定要做官的。”孟觉晓这话说的坚定,孟尤氏听了也高兴,不过心里还没拿定主意就是。

“且过了年再说吧,暂时娘也不想生这许多事情。”

孟觉晓见劝不住,只好笑道:“如此娘得答应一个事情,日后别在每日织布劳作,回头孩儿遣两名婢女回来伺候您。免得孩儿在县里有人伺候着,倒让娘每日辛劳。”

“行,日后不织布辛劳便是,只是这丫鬟婢女的就不必了,有手有脚的不需要人伺候,倒是我儿身边如今有人伺候着,为娘也放心了。”

孟尤氏态度坚决,孟觉晓只好作罢,寻思着母亲这是缓兵之计,年后说什么也要把母亲接到县城里。前世没本事让母亲享福,今生绝对不能错过了。

第十九章还差您点东西

河北之雄

第十九章还差您点东西

孟觉晓以前读书的时候。中学开大会,两千多人的学生站在一起看上去就觉得茫茫多的一片都是人。一万人排四人队列站一起,一眼都望不到边吧。现在城外有五六万的流民,这是一个什么概念?从理智上来说,关闭城门是对的,不然这么多人一下涌进城,稍有差池便会酿成大乱。但是从情感上,孟觉晓不能坐看这数万百姓在暴雨中挣扎。

孟觉晓这是在赌,赌城外这些百姓的淳朴和忍耐力。城门打开!一眼望去,城门外黑压压的都是人头!看见门开,流民们一阵骚动,但是看清楚第一个走出来的是一个身穿官服的官员时,流民们意外的安静。

中华民族坚忍不拔的性格意味只要给一点希望,他们就能坚持。这也许就是经历无数次的外族侵袭身子被外族统治,中华文明依旧能一直传承下去的根源所在吧。

孟觉晓心里也一阵发慌,但是脸上保持着平静,昂首挺胸的慢慢往外走。窝在城门洞里躲雨的流民自觉的让开一条路,孟觉晓雨伞没打一头便扎进暴雨中。

城外的情况,比预想中的要好,流民并没有全部往城门口拥挤。城门洞里不过躲了百十来人,还都是老弱妇孺。城外的流民则各自想各自的办法。临时搭建的各种棚子下,挤满了躲雨的流民。

孟觉晓心头大定,可是又担心这个雨没个停的时候。回头对随后感到的曹剑大声道:“吩咐士兵,大家分头行动,到各个百姓躲雨的地方去喊话,告诉他们粮食天黑前一定到。”交代完曹剑,孟觉晓又对上官云道:“上官大人,麻烦您去一趟司马刚处,看他那边准备的如何了,另外让他想办法,准备搭建棚子的材料,雨停了就动手在城外搭建棚子。不能让百姓就这样在外面苦挨。还有,尽快找一个空着的房屋,用于安置老弱。”

雨越下越大,孟觉晓暗自咒骂一声:“捣乱的贼老天!”叹息一声,撑着雨伞孟觉晓又一头撞进雨幕之中。本来可以把司马刚捏在手里玩的,可惜这一场大雨,借重司马刚的地方很多,只好松一松手了。

“等过了一关再说!”自言自语了一句,一身官服的孟觉晓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流民中间。临时搭建的窝棚下,流民自己挖的地窝子里,还有一些就站在雨中举着破衣烂衫或者一把破雨伞的流民,都在惊奇的看着孟觉晓的出现。走到一个较大窝棚外孟觉晓停下了。一路走来流民的眼神有的茫然,有的充满了仇恨,更多的则是惊讶。看见一个穿着官服的官员在这个时候出现,实在太不真实了。

“乡亲们,本官是新任河间府知府孟觉晓。我知道大家受苦了,请大家再坚持半天,天黑之前赈济的粮食就能到。”大雨中孟觉晓的声音传的并不远,但是足够十步之外的人听清楚。

饥饿让些流民近乎绝望了,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场无情的暴雨降临,没有人能预料到自己还能承受多久。就在这个爆发的边缘,一个身穿官服的年轻人,自称新任知府孟觉晓出现了。

天地之间陷入沉寂,只听见雨点无情冲刷的声音。孟觉晓见流民们没有反应,暗暗又骂了一句司马刚是王八蛋,接着又道:“乡亲们,本官来晚了,大家受苦了。在这些本官给乡亲们陪不是了!”说着孟觉晓丢开雨伞,朝四周拱手大声道:“对不住了,老少爷们!对不住了!给大家陪不是了!粮食天黑前一准能到,雨停就会增设粥棚,大家都会有吃的。”

一边说着,孟觉晓还一边暗暗庆幸,这个是夏天、换成冬天,那就真的要出大事了,地上连他娘的草都没有。

窝棚里突然一阵骚动。孟觉晓心中一惊。以为流民要闹事之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颤巍巍的走出来。在孟觉晓的目光中,老人噗通一下跪下了!刷!窝棚里所有流民都跪下了,刷,窝棚外也跪倒了一大片流民。

“活菩萨啊!”老人颤抖的声音大喊一声,似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喊罢老人便拜服在泥泞之中。

孟觉晓觉得鼻子里一阵酸楚,一阵疾步上前扶起老人,脸上雨水和泪水掺杂在一起往下淌。突然孟觉晓觉得打在身上的雨点少了,回头一看居然是双儿举着雨伞朝自己笑。

“大家都起来吧,本官和夫人还要到别处去看看。”

年轻帅气的知府和他那漂亮的夫人一起出现在绝望的流民面前,在此之前流民们没有看见一个官员出现。雨打湿了年轻知府的衣衫,夫人的裙子也湿了大半漂亮的丝绸裙子上被爬满了泥点,但是这对夫妇一直在温和的笑。孟觉晓告诉大家坚持下去就有希望,年轻的双儿什么都不要说,只要有笑容就足够了。

暴雨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雨点终于渐渐的稀疏时,孟觉晓已经累的走不动了,全靠庄小六搀扶着才能坚持下来。城外的数万流民一点骚乱都没有,新来的知府大人和夫人冒雨出城给大家带来好消息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

开始的时候孟觉晓每到一处还喊两嗓子,后来压根连喊都没力气了也不需要。夫妻慢慢的走在流民中间,保持着微笑,沿途流民纷纷跪迎。孟觉晓知道,流民们不是迎接自己,而是在迎接生的希望。

暴雨渐渐的停下,城门里涌出一群当兵的,这些当兵的平时对流民们可没有半点好脸色。现在他们的脸色虽然依旧难看。但却在挖灶台架大锅倒水开始煮姜汤。接着又有不少城里的居民自发的出来,他们手里都拿着东西,有的拿着一两件衣服,有的担着一担柴火,有的拿着一些木料,手里拿着各式各样东西的人都有。

回到城门处的孟觉晓看见这一幕还是很吃惊的,正在城门口维持次序的钱师爷看见孟觉晓便笑着上前道:“大人的事迹在城内都传遍了,司马刚的妇人林氏带头捐出衣物和板材,河间府的小吏敲锣打鼓满大街的让大家捐献。”

“哦?司马刚呢?”孟觉晓当然不会忘记这个王八蛋。

钱师爷不屑的笑道:“他?压根就没出宅院的门,说是病了。林氏到府衙着急的各部门官吏,上官大人组织军队。具体的分工协作,都是出自林氏的手笔。没看出来啊,一个妇道人家,那多人和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

听到林氏的名字,孟觉晓不禁楞了一下,随即打了个喷嚏。钱师爷赶紧催促孟觉晓和双儿回去换身衣服,免得受凉病倒了。

回到驿站换身衣服,孟觉晓一直在打喷嚏,丫鬟及时的端上来姜汤,灌了一碗进肚子后,渐渐的暖和起来。孟觉晓没有多呆,立刻又要出门。换好衣服的双儿又要跟着去,孟觉晓笑着拦住道:“不用了。你跟着淋了这么久,在家歇着吧。”

“没事,奴家出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想到刚才双儿跟着自己一道出去效果出奇的好,孟觉晓便没有再坚持,只是让双儿当心一点。出门之后策马往府衙而来,府衙里这时候倒是安静的很,进进出出的人行色匆匆。

大堂里孟觉晓看见林氏正端坐在案前,按说这个位置上坐的应该是司马刚。

“司马大人怎么了?”孟觉晓走进时,林氏正在埋头写点啥,看见孟觉晓突然出现。脸上泛起两道红霞。

“中风了!孟大人才走,就倒下了。”林巧儿似乎在说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的事情,这让孟觉晓非常之意外。

“中风了?看了大夫没有?”孟觉晓礼貌的关心一句,林巧儿苦笑道:“看过了,药也吃了。能不能保住性命要看能不能醒来,就算保住了性命,大夫说至少需要静养两个月!”

孟觉晓很想喊一声“报应啊”,没等他说,林巧儿已经先道:“您一定认为这是报应吧?”

孟觉晓一时无语,林巧伸手撩了一下刘海上的散发,一个轻巧的动作让头发变得整齐起来,举止之间还透着一股妩媚。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确实是报应!”林氏叹息一声道。

孟觉晓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心里多少有点遗憾,预想中孟觉晓是要让司马刚跪在面前求饶的。现在这厮居然中风了,心里虽然也很痛快,但还是觉得有点遗憾。

林巧儿幽幽的叹息一声道:“大人请随我来。”说着林氏头里带路,引着孟觉晓来到一间空房间里,屏退左右后关上门。孟觉晓四下看看,这里应该是司马刚平时办公的地方。

林氏拿出一个小方盒子往桌子上一摆道:“这里头是五十万贯的飞票,用来卖粮食和平上府库的账面足够了。”说完这些,林氏抬头幽怨的看着孟觉晓,盈盈拜倒称:“求您去和上官大人说说,放过司马刚吧。”

孟觉晓越看林氏心里越觉得挺可惜的,这个女人不简单啊,可惜嫁错了男人。

“我可以不追究,上官大人那边,我不好替他做主吧。”孟觉晓故作忧郁,其实是骨子里不想放过司马刚。

跪在地上的林巧儿目光盯着孟觉晓慢慢的站了起来,孟觉晓被她看的有点心虚强自镇定。林巧儿笑了笑,面露慵懒之色,抬头轻轻的在腰间一扯,白色的衣袋轻轻的往下落时林巧儿朝孟觉晓媚笑道:“我知道,还差您点东西”

第二十章迂回

卷三河北之雄

第二十章迂回

林巧儿不过是露出半个圆。孟觉晓便已经夺门而出。逃的仓促,看上去有点狼狈。门还在咿呀咿呀的来回晃荡着,在这个寂静的黄昏,林巧儿的脸上已经笑的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抚着肚子。林巧儿笑的很难受,因为不敢发出声音来,嘴巴紧紧的闭着,喘息都困难。

被这小子欺负半天,总算是扳回一局的林巧儿心情很愉快。不过笑了一会之后,林巧儿便是一声悠悠的叹息。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肌肤依旧如同白瓷一般光泽,触手处却没有了当年的紧绷的感觉,胸部一直是引以为傲的焦点,奶了两个孩子后已经出现下垂的迹象。岁月真是无情啊!

平静下来的林巧儿又想到,如果刚才孟觉晓没有逃走怎么办?是啊,怎么办呢?这可是一件让人难以决定的事情。很快林巧儿的脸上又笑了,带着一点羞怯,心道这么俊俏的一个小哥,敢留下便给你吃到肚子里去。

事实证明十八岁的小伙子向一个三十五岁的**耍流氓,是多么错误的一件事情啊!

想明白这个道理很容易,但是孟觉晓想忘记刚才看见的那颗黑枣子却很难。洁白的肌肤衬托下,实在是太醒目了。孟觉晓经历的女人并不多,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事实上孟觉晓转身逃跑时挺挣扎的,留下来的诱惑其实很大。

再次来到城外,一切看起来虽然有点杂乱,但是真正意义上的救济已经开始了。省军被全部打发出城,帮住流民搭建临时居住的棚子。林巧儿捐出的小米也拉到了城外,一口一口的大锅架起开始煮粥。老弱妇孺也有组织的往城里去,留在城外的流民们也看见了希望,都在自觉的帮忙找活干。

一骑飞驰而至,来到城门口处,看见孟觉晓马上骑士便翻身下马道:“大人,运输粮食的车队到了。”

孟觉晓顿时心中一喜,有了粮食一切都好办了。“走,上去看看!”孟觉晓说着上马往前迎接,没一会便看见官道上出现的长长的车队,走在队伍前的正是周小小那铁塔一样的身躯。

看见孟觉晓的身影,头前一骑飞快过来,到了跟前孟仁翻身下马拜道:“老爷,小的不辱使命,第一批一万石小米顺利送到。焦先生晚一天启程,押送三万石高粱米,最迟后日能到。”

车队出现流民的视线中时,快马报信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流民间,看见意味着生命延续的粮食车队的出现时,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响起。、

骑马走在最前头的正是孟觉晓,这个安抚民心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但孟觉晓还是错误估计了流民们对他的感激之情。无数的流民自发的来到路边,跪倒叩首时,孟觉晓翻身下马。

道路两旁无数的脑袋此起彼伏,每个人的口中都在喊着,“孟大人是活菩萨!”

孟觉晓不敢上前去,坦然的面对这个荣誉。在此之前,孟觉晓曾有过私心,现在看来那点私心在这个流民的面前是多么的阴暗。

“乡亲们,都起来吧!本官不过是做了一点份内的事情!”使劲的扯开嗓子喊了一声,结果是一点效果都没有。继续往前走么?孟觉晓突然想到,如果这个场面被传到京城,百姓的喊的这些话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会不会变了个味道呢?

“乡亲们,你们不要感谢本官,要感谢也要感谢当今圣上,本官做的这些,都是圣上交代本官必须做到的。皇恩浩荡啊!”

孟觉晓喊着口号,转身朝东南金陵城的方向遥遥叩首!

“皇上是活菩萨啊!”身后是数万流民的响应!

一番作态之后,孟觉晓暗暗庆幸自己脑子转的快,一个地方官员被百姓称为活菩萨!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做青天可以,做菩萨!还是不要了!

回到府衙大堂时天已经差不多黑了。意外的是府衙里的一干官员都在门口转悠,看见孟觉晓回来纷纷上前拜见。同知、通判、推官、经历、知事等等大小官员一个都不缺,孟觉晓本不想与这些人纠缠,但是想到今后这些人中间还是有很多人要用的大事小情的也离不开他们,所以还是很客气的一一接受他们的拜见。

七品以上是官,一下则为吏。所以吏是没有资格上前拜见的,只能跟着混个人头,希望大人能不小心看见自己。大堂上只有知府专用的桌子上摆好了司马刚叫出来的印信,孟觉晓走上前去往椅子上一坐,意味着他从现在开始就是知府了。

堂下一片肃静,官吏按级别大小排成两列,等着知府大人的训话。这种经历孟觉晓以前没有,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应该说这种被人重视并且尊重的感觉非常之好,也或许就是读书人为何明知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还是一往无前的前赴后继的原因所在。一朝权柄在手,便把令来行,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各位同仁,今日上任,本官不想多说。眼前最要紧的是城外的流民如何安置,大家回去都好好想一想,都拿出一点文字意见来,明日交到本官处。就这样吧,该干啥干啥去吧。”

很简单的就职演说,一句废话都没有。这让下面的官吏们有点不适应,好歹喊两声皇恩浩荡,共治地方之类的话撒。

孟觉晓坐着不动脸上带着微笑,官吏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同知高恒第一个拱手告辞,然后大家才一一的上前告辞散去。孟觉晓一再的微笑点头。端坐着看着下面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开。正常情况下,都是知府大人先离开,大家才能走人。今天算是开了先河了,大家都很惶恐,但是大人都说了散了,也只能走人。

人走*之后,孟觉晓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大堂,嘴角挂着意思若隐若现的微笑,看着摆在面前的象征着知府权柄的大印。今天开始,这里名义上是自己说了算了。

孟觉晓可以断定,刚才堂下的那些人,没几个跟自己是一条心的。他们之所以这么老实,无非是看见气焰嚣张的司马刚被自己斗的倒下了。孟觉晓并不认为司马刚是真的生病了,这不过是一种策略罢了。准确的说,这是出自林巧儿的策略。

上官云屁股着火似的冲了进来,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擦一下。虽然着急,上官云还是保持着一个官员的风度,先拱手后说道:“孟大人,司马刚中风了?”

孟觉晓点点头道:“司马刚的夫人林氏是这么说的。”上官远从孟觉晓的表情上不难得出判断,不禁冷笑道:“他倒是聪明,知道不好收场了,打起了同情牌。”

孟觉晓笑了笑没说话,这时候侧门的帘子掀开。丫鬟桂香出来招呼:“老爷,夫人让婢子来问一问,何时吃晚饭?”

孟觉晓奇道:“怎么已经搬过来了?本官怎么不知道?”

桂香道:“司马夫人安排人帮的忙,说老爷上任了,再住在驿站里不合适。夫人与司马夫人相处甚欢,便允了这个事情。司马夫人这会还没走,在后头陪着夫人呢。”说到这里桂香见孟觉晓脸色不豫,微微犹豫了一下顿住了。

边上的上官云脸色微微一变,孟觉晓脸色也是微微的一沉道:“接着说。”

桂香心里怕极了这个动辄要活埋自己的老爷,见脸色有变忙不迭的跪下道:“司马夫人在这都呆一天了,还送了好些个礼物来。夫人让问问,收下还是不收。”

孟觉晓哼了一声道:“你去告诉夫人,在书房准备一桌酒席,上官大人留下喝酒。”

桂香刚下去,两位师爷便回来了,随行的还有账房先生。见了孟觉晓和上官云,钱师爷上前问好后低声道:“大人,出了点事情。”

孟觉晓楞了一下道:“怎么?”上官云一听也露出紧张之色。钱师爷接着道:“驻扎河间府的省军那些兵,天黑之前全撤回城了,在下曾拦阻他们结果无效。另外天黑之后,各部门的人也都下班了。平时倒也没啥,这么多事情刚铺开的,突然都撂了挑子。”

孟觉晓听着心头一惊,不过脸上不过是眉心微微皱了一下便道:“这样,让曹剑把他的人分成两拨,轮流在城外维持秩序。让周小小负责一下转移进城的流民老弱那边可能突发的事情,两位先生辛苦一下,再走一趟转达本官的意思。”

账房上的孙先生等钱师爷离开了,默默的上前递过来账本道:“大人,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孟觉晓翻了翻账本,看了一眼几个重要的数据后笑了笑道:“预料之中,先生辛苦一天了,先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到本官处,钱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处理完这些事情,孟觉晓一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上官大人请!”

上官云级别低,当然不肯先走,连忙推让一番,孟觉晓这才走在头里,两人进了书房,酒菜已经备下。宾主落座后屏退左右,不等孟觉晓先说话,上官云见左右无人时连忙低声问:“司马刚中风怕不是有诈吧?您看还参他不参?”

孟觉晓端起酒杯先敬了上官云一杯,然后才不慌不忙的说道:“司马刚连中风这么下作的手段都用上了,真是被逼的连仕途都暂时放弃了。这个时候参他,有落井下石之嫌,容易招人非议。”

“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上官云可不想白走这一趟,毕竟咬人的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御史不咬人那不是要失业了咩?

骨子里就没打算放手的孟觉晓微微一笑道:“参,是必须的。不过要讲究一点策略!”

上官云顿时来了精神,双眼犹如看见了肉的狼,坐直了身子凑近了低声问:“怎么讲?”

孟觉晓道:“直接奔着司马刚去自然不妥,但是可以迂回嘛。可以先参河北粮道一本!”

“粮道?”上官云自言自语的琢磨了一番,这家伙也是高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一拍桌子道:“没错,从参粮道入手,不难牵出司马刚来。只是这设在河间府的义仓的具体情况,以及司马刚勾结粮道官员卖空了义仓的事实证据,还需要大人帮忙落实才是。”

孟觉晓嘿嘿一笑道:“这个好办,明天本官就带人去义仓,开仓放粮赈济流民。”

上官云听了大吃一惊道:“这个不妥吧?义仓不比府库!义仓归粮道管,粮道归户部直辖,巡抚大人都管不上的。再说了,义仓的粮食没有皇命不得动用。你我就算知道义仓是空的,也无权查看。”

孟觉晓淡淡的笑道:“谁说本官没权查看了?本官来之前已经上奏陛下,要求开仓放粮,此事陛下应该不会不准。”

上官云半信半疑的,不过也没得选择,只能选择相信孟觉晓。两人又喝了几杯,上官云知道孟觉晓刚上任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也不多留起身告辞了。

上官云刚走,孟觉晓便起身往后院来,远远的看见主卧处灯火亮着,便迈步走来。来到门前时,听到里头有人在低声说话,便走到窗前,学着电视电影里的手段,手指沾点唾沫捅开一个口子往里看。

河间府的冬天较冷,屋子里盘了炕,炕上双儿与林氏看上去很亲热的样子,不知道在说啥,总之两人一直在笑,双儿还不住的脸红。

孟觉晓暗暗叹息,心道双儿怎么会是林氏的对手。走到门口正打算敲门时,门主动的开了。里头站着的丫鬟桂香看见孟觉晓吓的一跳,花容失色的伸手抚胸,一阵颤巍巍的上下起伏甚是招人眼球。

孟觉晓不禁想到林氏同样的部位,尤其是想到那颗醒目的黑枣。炕头上的林氏看见孟觉晓出现便下炕笑道:“见过孟大人,大人金安。”

孟觉晓淡淡的拱手道:“夫人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照顾司马大人?”

林氏听他话里有话也不生气,反而笑道:“家里不缺人手照料,倒是府衙里一摊子事情司马刚都交给我来处理了,这不是等着大人回来好交割清楚么?大人要是觉得晚了,妾身且回去,明日再办理?”

第二十一章帽子的颜色

卷三河北之雄

第二十一章帽子的颜色

孟觉晓并不确定林巧儿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眼下的林巧儿背对着双儿,笑的——很妖媚。搜刮了一下脑子里的形容词,孟觉晓想到的只能是这个。仅仅是笑的妖媚也就算了,这个女人的一只手,正轻轻的捻起衣袋,在对孟觉晓暗示一些什么。

这个动作让很容易让孟觉晓响起那颗黑枣,然后身体又了点细微的反应。如果不是双儿在场,孟觉晓不介意再欣赏一次,进行一下没完成的续集。很明显林巧儿没有演绎一场续集的意思,这个时候这种动作只能代表一个意思,那就是——威胁!赤luo裸的威胁!

孟觉晓很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喜欢。同时林巧儿也忽视了一个事情,那就是shu女对于宅男和少男而言,杀伤力不亚于长崎和广岛上空爆炸的两颗炸弹。诱惑和威胁并存的感觉很不好受,孟觉晓决定暂时放弃。

“双儿先休息吧,我和司马夫人还有点事情要谈。”吩咐了双儿一句,孟觉晓似笑非笑的看看林巧儿道:“到前院的书房去谈。”

从后院以正常的速度走到前院的书房需要大概五分钟,这一点刚才孟觉晓回来时印证过了。可以想象这个知府衙门的占地面积有多大了。对于一个单纯吃朝廷俸禄的官员而言,住这么大的院子很奢侈。司马刚另外弄了个更大的宅子住下,所以住进这个院子的孟觉晓还算是朴素的。

一路往外走的孟觉晓一直在冷笑。因为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一个人把事情看的太明白了,就会觉得很没意思。事实上孟觉晓的政治智慧并不算高,只不过他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还是一个喜欢读史书且喜欢动脑子的人。对比一下书上看到的东西,孟觉晓很轻松地想明白了自己面对的种种可能。

出于安全考虑,李川这个时候还带着两个江湖好汉在前院巡视,看见孟觉晓出现时李川连忙上来问候。孟觉晓点点头对他的尽职表示了嘉许,然后径直进了书房。紧接着林巧儿在两个丫鬟打着灯笼的照亮下走了过来,李川看见林氏犹豫了一下,吩咐手下兄弟把手好各个路口,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做出这个安排,李川是本能的,白天这个林氏给他的印象不可谓不深。这个时候,林氏和孟觉晓进了书房,谈点事情自然不适合外人听见。

林巧儿一开始就没指望能遭遇到好脸色,所以进了书房后,待丫鬟把门轻轻的带上,林巧儿才不慌不忙的朝站在书房中间距离自己不过三步的一脸平静的孟觉晓笑了笑。一个十八岁的知府大人眼下的表情,在林巧儿看来是在是一种故作老陈的表现。林巧儿没办法不这么想,就冲孟觉晓在落荒而逃的举动,林巧儿便得出结论,在接下来的较量中自己将是胜利者。而这一场胜利,换来的将是整个丈夫的全身而退和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个时候的孟觉晓心态非常的平和,冷静下来后想看看林氏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林巧儿再次感受到那种肆无忌惮的穿透性很强的目光在自下而上的探寻着什么,这道目光产生的最直接效果是一贯自诩古井不波的心态发生了变化,连带着身子开始微微的发热。这个夏天的夜晚,不知道怎么搞的变得出奇的沉闷。

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平静的对视着,三步的距离也就是一米多一点,这个距离孟觉晓垮一步便触手可及。再次单独相处的林巧儿,梳了一个没有刘海的髻,这种发型很正式,后世的孟觉晓在参观唐朝壁画时见过,大部分女人正式场合都这么梳头。眼下是夏季,林巧儿穿的很薄的一件贵妇人才能穿的低胸装,不肯落了气势的下风,微微的昂着下巴挺着胸膛,保持着贵族一贯的矜持平视着前方。

孟觉晓多少有点遗憾,长的拖地的裙子,最大的不足便是不能看见女人的长腿。大唐延续了盛唐的开放风格,却也让无数短腿女人的缺陷得以隐藏在裙子下面。孟觉晓的目光继续往上,在细细的腰上停留了一会之后,然后是胸部,最后才是眼神与眼神的交流。

真的与孟觉晓眼神对视的时候,林巧儿的心猛地颤了一下。因为看见的了一道毫不掩饰欲望的眼神,锐利霸道!一切和之前想象的有很大的出入时,终究是弱势群体的女人,所以林巧儿慌了。她敢在这个时候单独与孟觉晓再次谈判。就是因为她自认为扳回了局面,现在看来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这个十八岁的状元郎兼知府大人,此刻的眼神居然如同猫在戏弄老鼠一般,仿佛一盘美味在眼前。

“孟大人不想听听妾身说些事情?”林巧儿在这一场单独相处对视的较量中,自觉莫名其妙的败下阵来。没有时间想输在了哪里,林巧儿主动的反击了。

“不想,一点都不想。”孟觉晓笑了,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目光更加放肆了。林巧儿非常吃惊孟觉晓的答案,不禁本能的问:“为什么?”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威胁!这么说吧,我威胁别人可以,别人威胁我不行。男人威胁我,我会把他打翻在地,女人威胁我……。”说到这,孟觉晓笑了笑,笑的内容在林巧儿看来有点yin-荡,不自觉的双手遮在胸前。

“那会怎样?”林巧儿明知道答案,但还是不自觉的问了一句。孟觉晓给她一个你真白痴的眼神,淡淡的说:“女人威胁我,那要看长的如何?长的不招人待见的,跟男人同等对待,长的跟夫人这样的,我会好好的对待。”

这一次林巧儿不敢再问为什么了,答案已经很清楚了,最明智的做法莫过于转移话题。

“你怎么会认为我要威胁你?我有能拿什么来威胁你?”

孟觉晓听她这话,脸上露出调戏意味很浓的表情道:“司马夫人,注意措辞。一个贵族出身的女性,不管再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要保持礼貌。难道夫人不认为,在本官面前,自谦的自称妾身和尊本官为大人很有必要么?”

林巧儿听着一阵好笑,这个时候还在跟自己纠缠这个,有时候还真的很孩子气啊这个男人。回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后,林巧儿微微侧身道:“妾身失礼了。”

孟觉晓笑了笑,右手托着下巴颇具玩味的看着林巧儿道:“不对啊!不对!真的不对!”

林巧儿被他的话弄的糊涂了,还以为自己的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妥了,连忙低头检查,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

“大人在看什么?”

“这里,比上次见你的时候挺拔了,而且也不**了。”孟觉晓说说也就算了,居然还伸手指了一下林巧儿的胸部,这一下林巧儿脸嗖一下便红了。平时尽管带着抹胸,但是很难遮掩住那两颗比常人要大很多的黑枣儿,林巧儿哼了一身侧过身子低声道:“登徒子!”

孟觉晓呵呵一笑,一拍脑门道:“我知道了,是双儿干的好事。不过她的尺寸比夫人的小很多啊,难怪看起来那么挺。”

“再这么不正经的,妾身就走了。”林巧儿胸前那边雪白的肌肤已经泛起了红色,脖子、耳朵根、脸蛋全都被染红了。这个表情不像是一个shu女,更像是一个少女。明白自己败的一塌糊涂后,林巧儿转过身子去。留给孟觉晓一个背影。

书房里恢复了沉寂,好一会一点动静都没有。一个没有负隅顽抗,一个没有趁胜追击。林巧儿等了一会,吃惊的回头时,孟觉晓已经端坐在书桌前,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夫人,现在可以开诚布公的谈话了吧?首先要提醒一句,夫人没有和本官讨价还价的本钱。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

林巧儿这个时候彻底的弄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个时候跟孟觉晓玩小心眼,根本就是在自取其辱。这个少年知府。远远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之前表现出来的青涩,无非是对成shu女人近似撒泼的手段没有准备。

林巧儿叹息一声道:“请大人转过身去!”

孟觉晓一听便暗暗好奇,心道难不成这娘们打算玩点刺激的?殊不知宅男都是从淑女到萝莉的全控?带着一点期待,孟觉晓转过身,面对一排整齐的书架。

“从上往下数,第三行,左边第二格,大人伸手按一下,使劲一点。”

“啊!”孟觉晓没想到是这个话,不禁多少有点失望。看来shu女这会不搞色诱那一套,遗憾啊!遗憾!

照着林氏的话,孟觉晓伸手使劲按了一下,一阵咯咯咯的响声后,半个书架往侧面移动开,露出里面一个暗格,里头放着一个红漆木盒子。

“看见木盒子没有,端出来吧。”

转身把盒子放在书桌上,林巧儿婷婷袅袅的走上前来,正眼都不看孟觉晓一下,径直打开盒子。都说女人变脸快,孟觉晓刚才看见的还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妇人,现在已经变成一个端庄的让人不忍亵渎的大姐。

“这里头放着五年来朝中大臣往北地贩卖物资的部分记录,都是一些违禁物资的买卖。皇上派大人来河间府,很大程度是为了这个吧?”林巧儿还真的有点想当然了,事实上德裕皇帝只要求孟觉晓把银子收上来,还真的没要求别的。

听完林氏的话,孟觉晓腾的一下脸色变了,笑容瞬间变成了寒霜:“你想害我?”

这一下轮到林巧儿的脸色变了,搞了半天自己会错意思了,还以为拿出了最有价值的筹码呢。仔细的看看孟觉晓的表情,不像是装的,林巧儿顿时心中暗暗气苦,心道弄巧成拙了。

“大人既然没兴趣,那妾身便带回去收好。”说着林巧儿伸手来拿盒子,不曾想孟觉晓也伸手,一下按在林氏嫩滑的手上。林巧儿挣扎了一下想收回,但是孟觉晓力气打。不但不松手反而直接抓住林巧儿的手冷笑道:“既然拿出来了,又何不留下?”

“大人不是担心这个东西会给您带来灾祸么?”林巧儿反唇相讥。

孟觉晓仔细的看看她的反应,觉得应该不是别有用心时,这才悻悻的松手,当然也没忘记轻薄一句道:“好滑的手。”这话是故意说的,因为孟觉晓发现每次调戏林氏,她的反应都会比较激动。

“放肆!本夫人出身高贵,诰命在身,大人说话客气一点。”林巧儿脸色陡然一正,言辞也为之风格一变。但这也是林巧儿最后的一招了,今天失算的太多了,无奈之下只好拉下脸来,争取一个体面的离开。

可惜孟觉晓存心要激怒她,嘴角不屑的一撇道:“夫人这话我不理解,还以为你这么晚了要求单独相处,是想让司马光大人换顶帽子戴一戴。”

“下流!”林巧儿气的嘴唇微微发抖,心里的委屈一下都涌了出来。谁让自己命苦,嫁了一个有胆子惹事没胆子收场的男人,事到临头还要一个妇人出来受辱。想着自己的委屈,林巧儿转身捂着脸一阵低声抽泣。

孟觉晓对付玩手段的林巧儿一点都不怵,但是对付一个哭泣的女人,却一点招都没有。首先孟觉晓是觉得自己过分了,嘴上手上的调戏一个良家妇女,实在不是君子所为?问题是孟觉晓又一想,我他娘的就没想过当君子,这年月的君子都是要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的。

但是林巧儿哭泣的背影实在是楚楚可怜,孟觉晓打算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心思只好收起,摸出一方手帕来,站起走到林巧儿的身后递过去道:“别哭了!别人听见还以为我怎么你了,传出去我怨不怨啊!



林巧儿没有接他的帕子,反而伸手打掉帕子,皱着眉头低声道:“什么味道?”

孟觉晓顿时狂汗,那帕子用过的,全是汗味道。心下一阵惭愧,悻悻的弯腰捡起帕子收起来。林巧儿摸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回头眼泪汪汪的看看孟觉晓道:“欺负一个妇道人家,孟大人好本事。”

“我倒是想欺负司马刚的,可他不给我机会。”孟觉晓很不爽的顶了回去,心说换成你家男人来,我还跟他废话啥?直接一本参到皇帝跟前去,罪名随便都能凑个几十条,那一头都够他罢官流放的。

“大人究竟想怎么样?”林巧儿露出楚楚可怜的目光,发现孟觉晓的眼神在胸前一闪而过,不禁暗暗把胸部挺了一挺。

变回君子孟觉晓很不甘心的躲开面前的那两团不住上下波动的不规则的曲线,想了一想反问道:“夫人能做主?”

林巧儿上前一步,凶器便逼近一些,孟觉晓本能的往后退,让开差点贴上来的凶器道:“你站住,好好说话。”

林巧儿见他面露窘态,鬼使神差的动了一个念头,身子不停反进,孟觉晓还要后退时被身后的大书桌挡住了。结果……!

林巧儿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一个身子后仰,一个逼的太猛,上身虽然没有贴在一起,下身已经靠在一处。

“MLGBD,真当我是吃素的?”退无可退的孟觉晓血往闹上一冲,身子猛的挺了起来,双手抱住身前是娇躯,一个使劲扭腰两人的位置便换了一个个。

“你知道不知道,我最讨厌女人压我身上。”恶狠狠的冒出这么一句时,林巧儿看见了隐藏在最深处的属于人的本性的东西在往外冒,本能的张嘴道:“不……。”

一切已经晚了,林巧儿想喊话嘴被堵上,一条灵活的舌尖顺势进入,缠住另外一条。更让她惊恐的是,腰带被轻轻的一扯,衣襟往两边一滑。

彻底慌了神的林巧儿使劲的挣扎,但是她那点力气明显不够看的。随着胸前被滚烫的掌心按了个结实,接下来揉面一样的粗野,林巧儿顿时浑身没了力气,乱推乱蹬的四肢渐渐的停了下来,眼睛则死活不肯睁开。

书桌不高,但是很大。林巧儿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被男人进入身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五年前?还是八年前?好像生下次子以后,丈夫就没怎么碰自己了。空有一颗反抗的心,还不足以战胜欲拒还迎的生理反应,林巧儿唯一能做的就是双手捂着脸。

即便是这一点小小的要求,孟觉晓也没能满足她,伸手抱起她的身子往前一拉,闷哼一声后林巧儿发现双手不知羞耻的环住了男人的脖子。

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天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书房门口的两个丫鬟还在忠实的坚守着岗位,书房里发出的声音让两丫鬟在黑暗中的眼珠子放出了蓝光。

后花园里乘凉的司马刚,这个时候突然觉得浑身阴凉,不自觉的抖了一抖。看看天色,司马刚嘟囔一声道:“怎么还不会来?”

林巧儿回到司马府时已经是子夜时分,这个时候没心没肺的司马刚已经抱着上个月新纳的小妾呼呼大睡,丝毫没有等老婆回来再睡觉的意思,仿佛眼前他遭遇的麻烦,不是他惹下的。不能不说司马刚对林巧儿非常之放心。

下了轿子的林巧儿问了管家一句:“老爷呢?”

“睡下有一个时辰了,在十八姨的屋里。”

想到司马刚的身子似乎只能在十四五岁的小妖精身上才有施展的余地,还有身为男人却没有庇护女人的能力。林巧儿心里的那点愧疚便淡了,哼了一声表达了一下不满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丫鬟准备好的大木桶中热气腾腾,林巧儿把整个身体缩在热水中,好一会才冒头,茫然的看着屋顶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林巧儿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事情怎么会演变成那样的。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林巧儿处于无意识的状态,这一段时间里重复的最多的动作,就是不断的耸动着腰,追寻那一份云端飘舞的感觉。

林巧儿知道自己当时一定表现的非常放荡,本能的不去想那一切,但是却无法控制的回味着那一种快活的浑身战栗如打摆子的感觉。

林巧儿再次把身子全部没入热水中,一直到快喘不上气来了冒头。这么做的效果一点都不好,刚才消耗掉最后一点腹腔中的氧气时,脑子里闪现的居然还是那个年轻的男人的轻浮的笑容,还有指尖捏着黑枣时产生的那种极度不真实的快感。

孟觉晓觉得要感谢夏天给他一个洗澡的理由,半夜时分拎着水桶在井边,只穿一条自己设计的四角裤,指使着被一脚踹醒的庄小六,享受着一桶一桶的冷水往身上浇的那种感觉。一个人疯狂起来是没有理性的,这一点现在认识到已经晚了。

冷静下来时孟觉晓特别想抽一只烟,可惜这年月不提供烟草。后花园里很安静,换了一身衣服后孟觉晓一点睡意都没有。林巧儿在事后提起了一件事情,让孟觉晓不禁暗暗侥幸。有了林巧儿提供的把柄,手底下那帮贪官污吏的好日子算是过到头了。

给司马刚的帽子换了颜色后,孟觉晓已经没有了斩尽杀绝的勇气,把揪出一串蛀虫的荣誉让给上官云这个急于表现的家伙,也算对得起他了。

回到卧室时双儿还在灯下打瞌睡,看见她下巴一下一下的落下又抬起的样子,孟觉晓不禁心里一阵暗暗的惭愧。小心的上前把双儿的身子放平时,这小妮子的眼睛睁开了,看见是丈夫便不好意思的笑道:“哥回来了,妹子伺候你睡下。”

虽然已经是夫妻,但是两人之间的称呼依旧没变,孟觉晓也很喜欢这样的称呼。伸手把双儿的身子按住,孟觉晓笑道:“你睡吧,我洗好了的。”双儿坚持起来,显得有点羞怯的低声道:“老爷先躺下,我就来。”

悉悉索索的脱剩一条四角裤躺下,没一会孟觉晓感觉到一点困意时,一具冰凉的身子贴了上来,孟觉晓不禁暗暗叫苦。

第二十二章集体罢工

卷三河北之雄

第二十二章集体罢工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有钦差的权利!”第二天司马刚起的照旧很晚。日上三竿了才爬下床。当然比起平常的情况,司马刚算是起的早的。在天高皇帝远的河间府,司马刚除了捞钱便是过着夜夜笙歌的生活,睡到中午起来是很正常的现象。

梳洗的时候管家来了,司马刚见了便问:“夫人呢?”

“回老爷,夫人刚出去的,说是到知府衙门去,交接的事情有点手尾没了。”

想起来司马刚觉得挺憋屈的,居然被逼到用装病这一招。虽然不用为难面对孟觉晓,也不用担心这小子下死手。但是这大把的钱撒出去,司马刚也够肉疼的。在河间府五年的时间,司马刚捞了几百万贯,现在这点损失,还在心理承受范围内。

“老爷!刚才遇见十七娘,说是学了新曲儿,等您去听呢。”管家笑着说道,不自觉的伸手捂了捂腰间,里头装着刚才十七娘送的飞票。司马刚在河间府就任期间,前后纳了十八个小妾,平均两个月一个。

“唔,听曲去。对了。夫人回来了,立刻来禀报。”

孟觉晓倒是一早就起来的,直接奔着城外去了。城外的情况有点乱,除了孟觉晓带来的人,其他的人一个都没到。开始孟觉晓还以为是太早了,等到太阳都起来了,还是没有看见一个衙门的人出现时,孟觉晓意识到出问题了。

招手叫来庄小六,让他带几个人去给几个部门的主管传话,让衙门的人都出来帮忙。转了一圈孟觉晓看见了正在忙碌的钱师爷,走上前去钱师爷也看见了孟觉晓,连忙放下手里的家伙站起来道:“大人来了。”

孟觉晓一看外头到处乱糟糟的,几十个施粥点上排队的流民都排出两里地了,不禁苦笑道:“这不是办法啊!”

“是啊!人太多了。现在忙活的都是我们的人,不出所料,衙门里的人一个都没到。”钱师爷提醒了一句,孟觉晓点点道:“昨天晚上就料到了,已经派人去叫了。”

钱师爷道:“也不知道昨天司马夫人是怎么安排的,估计今天也指望不上她和衙门里的那些人了。”

听见这个话,孟觉晓的脸不禁微微的红了一下,昨天晚上没干正经事情,这不该交接的好像也没交接。

“不管她,按照本府的意思来吧。按照流民所处的地域划分安置点,每个县的流民在指定的区域内安置后,再进行细分。一百人为一保,让流民自己推举出临时的保长来。每一保领大锅一口,粮食若干。回去自己煮粥。这样一来,我们只要负责发粮食就成,那些人想借罢工来威胁本官,等我忙过这一阵再收拾他们。”

孟觉晓拿出这么一个意思来,钱师爷立刻转转眼珠道:“这主意好,只是这样的话,保长的权利会不会大了一点。”

孟觉晓早有准备道:“这个本官想过了,每一千人为一甲,设正副甲长各一人,负责管理保长们并监督他们的工作。甲长的人选从周壮士带来的人里头挑选,他们是本地人,告诉他们只要好好干,日后少不了一个前程。另外保长们每月发三十文钱,小米三十斤,作为临时的劳务补贴。告诉他们,胆敢有借职务之便贪污者,斩立决。”

两人正说着话呢,猴精一样的高大强跑的跟飞一样出现了。老远的高大强就喊:“大人,小的有要事禀报。”

“什么事情?说!”孟觉晓见跪在地上禀报的高大强一直在拿眼神看钱师爷,便不耐烦的加重了一点语气,暗示他没必要避着钱师爷。

钱师爷精的跟鬼一样的。见高大强死活不肯说,呵呵一笑道:“大人您忙去吧,我那边还有事情。”

“搞什么名堂?钱先生别走,留下一起听一听。”孟觉晓心里非常不高兴,但是又不好在这里发作。

“衙门口来了一个人,死活不肯说来意,一定要见大人,说是有东西要亲手交给大人。”说到这里,高大强犹豫了一下,孟觉晓真的火了,脸色一沉道:“说清楚点,钱先生不是外人,本府的机密事情,都离不开钱先生的帮衬。”

这个话让钱师爷的目光微微一亮,多少有点得意的摸了摸胡子。

“小的认出那个人,乃是一阵风身边的得力手下三当家牛八斤。”高大强飞快的说了出来,声音压的很低,只有跟前的两人才能听的见。

钱师爷的眼神顿时变了,本来就显得小的眼睛,眯的都看不见了,还有点不自然的咳嗽一声,眼神偷偷的观察孟觉晓的反应。

“一阵风的人?高壮士怎么认识的?”孟觉晓倒是神态自若,没有丝毫的吃惊。

高大强低声道:“都是在河北道上混的,牛八斤以前是雄州府的一个屠夫,得罪了一个财主被冤枉下了大狱,老婆被抓去逼着做窑姐,那女人性子烈,死活不从还上吊死了。牛八斤被朋友救了出来,半个月后带人血洗了财主家。连条狗都没放过。江湖上送他个绰号牛无常!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每次打劫他的刀都要见血。”

“大人!不管他来做啥的,安排人把他拿下。”钱师爷眉心一皱,提了个建议。

孟觉晓笑着摇头道:“不必了,我就带上高大强和李川回去,会一会他。”

“大人!”钱师爷还想劝,孟觉摆手道:“没事的,他想害我,不会大白天的一个人来。再说了,不是有二位壮士跟着么?他想伤我,怕没那么容易吧?”

这么一说,高大强听着心里一阵激动,胸膛挺了挺道:“大人放心,小的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让他伤着大人一丝一毫。”

“说什么丧气话呢?”孟觉晓笑着骂了一句,回头交代钱师爷按照事先说话的去做,然后带上李川和高大强骑马回城。

刚到半道行,便遇见骑马飞奔的庄小六,这小子一头的怒火,脸色阴沉的吓人。

“少爷,事情没办好。”孟觉晓勒马之时,庄小六已经等不及的报告了。孟觉晓不动声色的问:“都怎么说?”

“小的先找到同知高恒的家,结果那老家伙说生病了。小的问他手底下的人都去哪里了。他说不知道。小的气个半死,让后往推官徐祖银家去。这家伙更过分,他们家的门都不给小的开一下,里头出来个下人说,徐祖银昨天从马上摔下来腿伤着了。还有……。”

听到这里孟觉晓摆手道:“好了,我知道了,衙门里一个人都没有吧?”

“有,刚才司马夫人到了,说有事找您。”庄小六显得有点奇怪的看看孟觉晓,没发现什么异常又道:“那女人的眼神好怪,少爷您可要当心点。”

孟觉晓听着身子微微一摇晃。赶紧稳住身形,催马往前。

牛八斤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个屠夫的出身,个子很一般,皮肤有点黑,脸庞颇为秀气,站在那里看着很安静。换上一身儒衫,看上去就是一个读书人。

孟觉晓勒住马,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身短衫的牛八斤,这厮倒也知礼,当即拜倒称:“草民牛文和,拜见大人。”

孟觉晓笑了笑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庄小六时看见李川和高大强一左一右的站好的了位置,不禁笑道:“别那么紧张,没得招人笑话。”

说罢回头对牛八斤笑道:“你读过书么?”牛八斤跪在地上道:“小时候读过几天私塾,父亲死的早,就没再读书了,家里供不起。”

“起来说话吧!”孟觉晓抬抬手,虚扶了一下,牛八斤站起后才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进来吧。”

其实牛八斤心里比谁都紧张,大当家秘密派的这个差事时打了保票没事的。不过牛八斤倒是很担心,当官的在他的印象里就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要钱不要理的混蛋。不过对孟觉晓,牛八斤倒是另眼相看的,毕竟人一到任便开始赈济流民,比之前的当官的强的太多了。

跟着孟觉晓走进书房,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牛八斤还回头看了看。见别人都没跟进来,牛八斤微微有点激动,为了这份信任。

“你们大当家的派你来的吧?”孟觉晓温和的笑着问,牛八斤听了作势要拜倒说话,孟觉晓连忙伸手扶住道:“免了。”

“谢大人!”说着牛八斤平静了许多,一路上还担心这当官的突然翻脸,现在看来多余的很。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册子,双手举着低头奉上道:“大当家的让小的带来这个东西!”

孟觉晓接过一看,一个很普通的账本,打开之后仔细看了起来。看了两页孟觉晓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和辽国人做买卖的账本。正打算问从哪里来的,发现账本里头还夹着一封信,便打开信看了起来,看完信之后孟觉晓不禁冷笑道:“好!这东西来的及时。说说东西都怎么来的?”

“前日大当家的带着兄弟们在雄州城外做了一票买卖,河间府徐大善人往货的车队,在车队里救下了二十名十三四岁的女子。还搜出霸王连弩一批,以及一干军需。大当家的当即审了一下管事的,管事的交代他是河间府徐大善人家的二管家,专门负责走辽境内做私货买卖的。”牛八斤按照方浪的吩咐,把情况说清楚。孟觉晓听着暗暗心惊,军用的霸王连弩,这玩意没见多,但是听这个名字很威武。徐大善人居然走私军需,衙门里的推官徐祖银,正是徐大善人的大公子。

“辛苦了!”孟觉晓收好信件和账本,回头招呼庄小六进来,打赏牛八斤两贯钱后送走,顺便让他把高大强叫进来。

高大强很快就进来了,孟觉晓做了手势让他关上门,门带上后孟觉晓才道:“高壮士,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这个事情只有你去办,本官才放心。”说罢孟觉晓还伸手拍了拍高大强并不宽阔的肩膀。

这一刻高大强激动的浑身都在微微的发抖,艰巨的任务,还只有自己能完成。二话不说,高大强跪在地上,双手高高拱起道:“愿为大人效死!”

“好!现在开始,你就是本府手下的总捕头!原来的那位,本官打算让他滚蛋,有没有信心做好?”孟觉晓先给甜头,高大强确定祖坟的确是冒青烟了,从一个江湖草莽到河间府六扇门的总捕头,居然就因为面前这个大人的一句话。还有什么可说的?交代什么玩命做好。

“有!”高大强激动的声音都哽咽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能表达心情,两行热泪控制不住往下淌。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高大强接着道:“今天开始大人就是小的再生父母!大人要小的水里火里,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爹娘养的。”

“听好了,用最隐秘的办法,收集衙门里几位部门主官犯法的证据!先搜集徐祖银家的,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每一个案子的人证物证你都要找齐全了,千万不可打草惊蛇,让徐家得到风声。听明白了么?”孟觉晓最后强调了一下。

高大强听了使劲的点点头道:“小的明白了,保证误不了事情。”

孟觉晓笑了笑问:“你打算怎么做?”

高大强道:“小的在河间府熟的不能再熟了,回头便找几个绝对可靠的兄弟,许他们一个捕快的身份,还怕他们不尽心尽力?”

“你找的这些人,都是混的吧?你就不怕他们嘴巴走漏了风声?”孟觉晓笑问,心道这家伙倒是活学活用,把自己的一套照搬不误。

“这个请大人放心,蛇鼠各有道,小的自然有小的办法。”

“呵呵,你下去吧!记得到账房去领五百贯钱,做事情没钱不趁手。”

高大强听着大喜,有钱事情更好办了,拜谢之后高大强出门时,听到门外庄小六说话:“站住!大人在办公!”

接着听见林巧儿的声音道:“本夫人进内宅都没人拦着,让开!”

第二十三章蹲下

卷三河北之雄

第二十三章蹲下

“少爷有要事,任何人不得进书房打扰。”庄小六不是愣头青,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执拗的很拦在门口就是不让。

林巧儿有点火了,老娘连身子都搭上了,想见一下人还不行?其实她想错了,还以为是孟觉晓安排庄小六这么干的。

就在林巧儿准备发火前,书房的门开了,出来的是高大强,还有孟觉晓淡淡的声音:“让她进来!”

“哼!”瞪了庄小六一眼,林巧儿走出书房。其实林巧也很奇怪,为啥突然自己的涵养便的那么差。换成以前是不会这样的。

昨天夜里林巧儿倒是睡了个好觉,好多年了都没睡的那踏实过,连梦都没做一个。起来之后看看外头的日头,林巧儿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不想动。很自然的林巧儿便想起了昨夜的勾当,那种云端飘舞的快感不可抑制的驱使林巧儿爬起来。面对着镜子梳妆时,林巧儿意外的发现自己好像变了一个人,原本有点发黄的需要胭脂压盖的脸色,变得水红水红的,肌肤水嫩的结果是看上去一下年轻了好多。

看见孟觉晓这个始作俑者的心情是急切的,所以林巧儿很快就来到衙门后院,打听一下得知孟觉晓出去了。本该去后院见见双儿的,但是林巧儿做贼心虚,犹豫了好久才进去打了招呼,话没说两句就出来了,借口是还有交接上的事情没了。

“本官与司马夫人有要事要谈,五步之内不得有人。”孟觉晓严厉的说了一句,顺手把门带上了,回头时看见林巧儿翘着嘴巴生气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道:“怎么了?”

“没啥,我老了,有人用一次就嫌弃了。”不由自觉的林巧儿说完就傻掉了,刚才那话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就蹦出了嘴。语气和表情哪像一个成熟的**,分明是一个少女。

孟觉晓见到的是一张变得娇艳欲滴嫩的能掐出水来的脸,虽然看上去在生气,却有一种说不出诱人的风韵。比起昨天的半推半就,今天的林巧儿看上去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屋子里很安静,两人对面而视,孟觉晓看上去有点呆呆的,好一会才低声道:“变化也太大了吧?”林巧儿自家事自己心里清楚,不禁心中一喜,脱口而出道:“还不都是你害的?”

说完这话就后悔了,这哪里是抱怨啊,这分明是在鼓励。心里一羞,脸却是更红了,小姑娘做错事情似的低着头,不敢看面前的男人,生怕被他认为自己放荡。

如果说昨夜林氏不过是菜地里长势良好的白菜,现在就是摘起来后用水泡过了的白菜,水灵了的不说还是一副英勇的送上门来从容就义的姿态。

“别这样行不行,大白天啊!我的控制力很差的!”孟觉晓一阵地上哀叹,慢慢的走回书桌前坐下。

“打算怎么处置那些家伙?他们都没安好心哦。”林巧儿想起了来的主要目的,一个女人要引起男人的重视,紧紧靠上敢上床是远远不够的,这一点林巧儿见多识广早有定论。能帮眼前这个男人的忙,才是拴住他的有力手段。

谈起正经事情来,林巧儿好像又换了一个人,不慌不忙的走到对面的椅子上端坐。门口响起敲门声,孟觉晓喊了一声进来,丫鬟桂香捧着茶进来放下,发现林巧儿的目光正在盯着自己看,不禁慌张的放下茶杯逃了出去。

“你居然没收了她们?这两个丫头送给你,司马刚可是心疼好几天。”林巧儿露出好奇的眼神看了过来,孟觉晓耸了耸肩膀道:“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喜欢的是……。”说到一半林巧儿闭嘴了,想到了自己时不禁羞涩的笑了笑,但还是没有忘记打趣孟觉晓道:“听说秦淮河上第一红姐儿诗语自荐枕席,都被你拒绝了,开始还不怎么信的,现在……。”

“打住!说正经事情吧!”孟觉晓举手作投向装,眼前这个女人烟波流转的,眉眼一个接一个的电过来,孟觉晓有点招架不住了,生怕自己一个失控就扑上去。天晓得是怎么回事?怎么对林巧儿一点免疫力都没有,难道真是传说中的shu女控?尤其还是针对林巧儿这号丰乳肥臀的有着魔鬼身材的?想到身材,孟觉晓不禁暗暗恨这个时代的长裙子,宽大的裙子无疑遮住了很多,对于重视视觉享受的男性,实在是太不人道了。有点走神的后果就是想到了作昨夜面前的书桌上,没有了遮蔽的林巧儿那具可以勾动天雷地火的身躯。

看了一眼端坐着一脸正色,眼神却一点都不老实的林巧儿,孟觉晓赶紧躲开她的视线。

“好,说正经事情。河间府从上到下官吏近二百人,你不会打算都换了吧?”

“唔!”提到这个,孟觉晓的表情微微凝固了,很明显这是一个最现实的问题。虽然想好了该怎么做,但是真的要去做的时候,却发现头绪很多。司马刚在河间府五年时间,上上下下的差不多都是他的人,要想让这些人今后乖乖的听话,难度还是很大的。不入流的吏倒比较好办,有品级的官员不是说拿下就拿下的。孟觉晓找到的缺口是徐祖银,就算能拿下也是暂时的震慑,不敢保证今后那些人安分,更别说还有一个设在雄州的北地贸易司。

一直观察孟觉晓的林巧儿,觉得这小男人此刻凝神思索的样子真是俊的没人性,想起昨夜那从未有过的**滋味,生生是让人恨不能过去,一口吞下肚子去。

想到要显示自己的手段,林巧儿收拾了一下心情,笑着走上前低声道:“河间府是大府,能在这做官的,都是有点靠山和背景的。同知高恒,平时看上去什么都不管,对人总是笑呵呵的和气的很,他可是巡抚孟蜀的老乡。通判刘羽,司马刚的死党,这个人别指望了。推官徐祖银,中路军副帅何长刚的连襟。……。”

“你等一下,中路军副帅的连襟?什么意思?何长刚都六十岁了,徐祖银才三十出头。”孟觉晓心里吃惊不小,连忙出声打断林巧儿是话。还准备拿这小子开刀呢,怎么冒出这么一个来头巨大的连襟来。

“徐祖银把老婆十六岁的八妹,送给了何长刚作九姨太。”

“我x,六十岁的老头,那玩意还能用吗?”孟觉晓想着有点出神,自言自语的说着。林巧儿倒是听的仔细,不禁微微脸一红道:“你这人,怎么尽想这些。”

孟觉晓突然不说话了,看着林巧儿娇嗔的表情,想起的不是什么龌龊事情,而是想起了书柜后面暗格中的小册子。再看看林巧儿脸上露出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表情,孟觉晓突然觉得后脊梁有点冷。这个女人一点都不想外表看上去那么柔弱,那么好推到。

“那本小册子的存在,司马刚不知道吧?”孟觉晓突然这么一问,林巧儿没有防备,随口道:“不错,那个是我安排人偷偷记下的,你怎么猜到的。”话刚说完,发现孟觉晓的目光陡然变化时,林巧儿不禁暗暗叫苦,心道住下坏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别误会,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自保。你知道的,朝廷那些大佬们,别看拿了好处后话说的都好听,一旦有点什么事情出来了,谁都不会出头帮忙的。没一个好东西!都指望不上,所以只好未雨绸缪。”

尽管知道解释很苍白,林巧儿又不能不解释。孟觉晓听了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微笑,刚才还是和风细雨的表情,瞬间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能不能这样理解,你做这些不但要保住司马刚,还要保住自己在司马家中不可动摇的地位。还有,我想问一句,你今后会不会这样对我?”

孟觉晓说完冷冷的看着林巧儿,一时间林巧儿慌了。昨夜的回去之后,想到司马刚那家伙连等都没等自己时,林巧儿一颗心全都挂在孟觉晓的身上了。现在吃他这么一问,林巧儿不禁着急了,解释是越描越黑,不解释又不要失去这个男人。刚吃一顿饱饭,就得回到旧社会,这事情林巧儿怎么不着急?

“小没良心的,你还要我怎样才相信?要我把心挖出来么?”林巧儿说着一阵跺脚,看看孟觉晓不为所动的样子,站起来冲到跟前,双手岔开一手扶着书桌一手按在椅子上,身体前倾,樱桃小嘴差不多都贴在孟觉晓的额头上了。

“小冤家,你究竟想怎样?”

眼前一双硕大在微微摇晃,因为喘息摇晃变得更加剧烈。孟觉晓再次败在了肢体语言上,林巧儿说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目光贪婪的看着眼前一片洁白。这种女人穿低胸装,就是祸害啊!纯的!

“蹲下!”眼前的小嘴让孟觉晓生出一个念头来,本能的吐出两个字。

“你说啥?”林巧儿楞了一下,一低头看见撑起的帐篷顿时明白了。

第二十四章罢市

卷三河北之雄

第二十四章罢市

孟觉晓摸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递给面前的林巧儿道:“擦一擦。”

说着指了指嘴角,林巧儿眉眼儿一转丢给对面一个卫生球,啐了一声转过身去,仔细的擦干净嘴边和额头上。再回头时腰间一紧,被环住一使劲,坐在孟觉晓的大腿上。

“好吃么?”可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巧儿瞬间没了力气,脑袋搭在肩膀上,口中低声喃喃:“没羞没臊啊!你不会轻贱人家吧?”

“没有的事!你要连这点都做不到,嘿嘿!”孟觉晓满意的笑了起来,这年月的良家妇女,能做到这一步,就算是死心塌地了。这女人长的好脸蛋,生的好身材,做起事情来够听话,叫做啥就做啥,也能放的开。关键还有一副好脑子,官场上的关节技巧也熟络,可惜了,她是司马刚的正房,还真有点舍不得啊。

“说正经事情吧!”林巧儿倒是很快便恢复了过来。想站起来却被抱着不能动。“就这么说吧。”林巧儿看看胸前不停摆弄的手,不禁呻吟一声道:“这叫人怎么说事啊?”

“我喜欢这么说事情。”孟觉晓霸道的笑道,指尖一使劲捏捏黑枣儿,林巧儿吃疼之际嗯了一声,坐直了身子扭头看着男人,一脸的哀求道:“让我起来吧好人!不然我会憋疯的!”

孟觉晓这才松手,林巧儿站起从怀中摸出一份地契轻轻的摆在桌上道:“城里的青楼和宅子给你用处不大,倒是城外的庄子是个修养的好去处。”

孟觉晓似乎没看见房契,指了指桌子上的花名册道:“这些人,谁能留,谁该灭了?你给点建议,我先说好,不一定照办。”

林巧儿心道“你要是那种对女人惟命是从的男人,人家还能依着你胡来?怕不是早就喊非礼了。”感觉到男人的信任,林巧儿心情不错的笑道:“知府衙门上下近两百人,你不能都开了,不然谁给你干活呢?事必躬亲还不得累死啊?你得学会平衡之道,掌握大方向就行。现在这些人把,得抓一两个典型出来,狠狠的往死里整。杀鸡给猴看,让他们晓得你的厉害。这些人出来做事,无非就是因为利益,所以让留下的人看到跟着你有利可图,自然就不会闹腾。留下一些人,再往里头掺点新人,关键的部位一定要用自己的人。比如推官、库管、账房这些个位置,一定要安排绝对可靠的人。捏住了财权。你手里还掌握他们的前程,谁会跟钱财和前程过不去?”

林巧儿说的很白,但是意思道理清楚,与孟觉晓有不谋而合的意思。当然这只是个大略,接下来林巧儿又道:“高恒这个人不简单,又有巡抚大人照应着,能弄走最好弄走,弄不走就再安一个同知分他的权便是。通判刘羽是进士出身,他是二十五岁上中的进士,先帝时就是进士了。一个老进士混成这样,这个人可以用,威胁也不大,不过他作为主要的副手,不能不事先敲打敲打,然后用起来才会顺手。徐祖银就不用说了,弄他!怎么弄回头再细说。经历、知事、照磨,都在七品以下,一般的举人都可以出任,可以从本地找举人来替换现有的几位,还怕他们不感激你,还怕他们不卖力?至于下面的用人权利。适当的放一放权,但是每用一个人,必须得你点头,下面的人只有推荐的权利。”

看起来很麻烦的事情,到了林巧儿的手里却简单的很,三两下便解决了。其实大的方面,钱师爷他们也提过该怎么做,只是没有林巧儿说的这么细致罢了。

“没看出来,你对河间府的事情熟悉的很啊!”

林巧儿叹息一声道:“司马刚平时不理政务,大部分事情都是我在帮着他做。”

“呵呵,没看出来,你还有武则天的潜力啊!”孟觉晓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林巧儿听了幽怨无比的扫来一道目光道:“你当我想呢?当初为了司马刚与娘家断了来往,我要再不争气,如何有颜面见人?”

“可惜,事情完结了,你要跟着回司马刚的老家。”孟觉晓说着也叹息一声,这话倒是发自内心的,有这么一个女人在身边,还是很有帮助的。

林巧儿听了这话,心里先是一甜,随即又是一苦,紧接着又冒出另外一个念头。“如何才能与这小冤家长相厮守?怕不是只有……。”这个念头把林巧儿给吓了一跳,这女人一旦离了心,真是什么很招都敢想,想多了也就敢用了。

还好孟觉晓没注意林巧儿的表情,对着河间府的花名册看了一阵道:“关键还是雄州,名义上归河间府管辖,真的想掌握在手上却不容易。”

“雄州确实麻烦。不搞点动作还真不行,不然下面的县都看着呢!知州耿钊乃是茅调元的门生,不如让上官云参他一本,参他什么好呢?”林巧儿说着皱起眉头来,耿钊和司马刚穿一条裤子的,两人沆瀣一气没少干龌龊勾当,参他什么才不会牵扯到司马刚呢?

“先放一放吧,整顿好河间府,然后再徐徐图之。”孟觉晓心道一口吃成一个胖子可不现实,便出声打断了林巧儿。

“不行,必须参他。你上任他都不来照个面,这小子压根没把你放眼里。有办法了,雄州同知林煦与耿钊一贯的不合,林煦在林家乃是旁支,他一直混的不算太好,递个话过去不怕他不合作。”林巧儿这么一说,孟觉晓倒是真的心动了,雄州的位置太特殊,不能掌握在手里这个知府坐的也安稳。知府正五品,知州从五品,就冲耿钊不来参见新任知府一事,就不能放过他,不然别人还以为自己好欺负。

……………………………………

傍晚钱师爷回来汇报时。孟觉晓正在自己动手整理公文。按说这些事情应该是师爷的活,钱师爷见了心里暗暗不安的上前道:“大人怎么自己动手?”

孟觉晓回头笑道:“你们在外面辛苦,左右无事便整理一下。你看看整理的如何?”说着孟觉晓递过去一份表格,钱师爷纳闷的接过来一看,开始还看的不太明白,过一会明白这个表格的作用后,顿时眼前一亮。

“这个办法好,分类放置,有条不紊。需要用的时候查找起来也方便。”钱师爷夸了一句,心里暗道没想到知府大人还有这一手。

其实这些对于在图书馆干了多年的孟觉晓一点难度都没有,这还是没有电脑办公。图书馆那一套还不能完全照搬。

“既然钱先生都说没问题,今后就这么归置吧。”孟觉晓说着满意的搓了搓手,问道:“外面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么?”

“按照大人的吩咐,一切都在进行中。目前各地流民按照县为单位基本安置下去了,只是缺少搭建棚子的材料,明天把保长的人选推举出来,让各保长带人去附近树林的砍树。只是这些树林都是有主的,怕到时生出事端来。衙门里的人又不配合,初来乍到的甚是麻烦。”

孟觉晓想了想道:“确实头疼啊!流民都是边境各县的,他们的家园都被毁了,害怕辽人再来打草谷,也不敢回去。”

钱师爷手捻胡须道:“在下今日找了些个流民问了问,雄州易州两地根本就不让流民靠近,中路军副指挥使何长刚下令不许流民停留,一旦发现立刻往河间府赶,雄州府的衙役每日上路,但凡有流民经过,鞭挞驱赶,告诉他们往河间府来才有生路。”

“事情是明白着的,有人想给本官好看啊!”孟觉晓说着连连冷笑!

钱师爷道:“他们怕不是担心这条商路才是,让大人暂时无暇分心,他们好大作手脚。”

“人口既是负担,但也是财富。眼下要修路,又要修城墙,暂时还没有太大的问题。等事情都理顺了,再作计较。”

话是这么说,不过真正要做的事情还是很多。每日晚餐孟觉晓基本都是在书房里用,两位师爷和账房先生一起用餐,一边吃一边谈各种公务。食不言寝不语在忙碌的工作面前根本无效,三日的时间很快过去。一切按照孟觉晓的预想在进行着,唯一缺陷就是流民住的环境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善,不过看见生存希望的流民,也在不断的动手改善着生活的条件。

针对各个安置点,孟觉晓还拿出了一套卫生条例,采取强制性的措施,大小便集中,以免发生流行病。老天爷似乎也很给面子。那一日暴雨之后,连着几日都是晴天。晴天的有好处,但是天气也随之热了起来。

六月二十,孟觉晓起了个大早,昨夜孟觉晓睡的并不好,天热了没有风扇和空调的,孟觉晓总是不习惯。想到自己睡觉都不踏实,流民在野外搭建的简单的建筑,搞不好就是大面积的中暑。

趁着早起天凉,孟觉晓带着庄小六骑马出门来。冀中运河浅浅的河道边,搭建了大大小小的土坯窝棚,一路走来孟觉晓不时下马看看。这一段从河间府到雄州城的运河,由于子牙河河水的流量下降,七八年前便不能通行船只了,这也是导致从大名府到易州这一段官道兴旺的原因。

一路走来,情况比预想的要好很多,几日的功夫,沿着运河两岸,流民们自己动手搭建的窝棚虽然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暂时栖身却不成问题。保甲制度使流民很快的就组织了起来,不再像原来那样乱窜。安顿下来的流民,爆发出来的生命力如同春天的野草,顽强的在冀中运河边生存下来。

一身便装的孟觉晓没有打搅流民们,沿途更注意的是农田的情况。夏收在即,这一季粮食收下来,就能大大的缓解粮食的困难。巡抚孟蜀那边,已经给朝廷上了奏表,要求给河间府免税一年。

转了一圈回衙门,快到地方的时候远远的看见有两个人藏在前面房子后面,正在鬼鬼祟祟的往衙门口看。孟觉晓心里奇怪,策马上前,那两人见来的是孟觉晓掉头就要跑。

“站住!干什么的?”两人不敢再跑,跪在地上求饶道:“大人饶命,小的王三,这位是崔元,原本都是衙门里的差役,并不是歹人。”

“哦,你们既然原本是衙门里的差役,为何做的好好的不做了?现在又来这里张望?”孟觉晓停马,低头温和的笑着问。

那王三抬头四下张望一番,见左右无人才低声道:“大人有所不知,小的并不想丢了这差事,一家大小都等着吃饭的。只是……。”

“只是什么?呵呵,不好说话么?那算了,本官正是用人之际,想回来做的,大可以回来。”说着孟觉晓也不为难这两人,策马回到衙门前。

刚下马,钱师爷便急急忙忙的出来,看见孟觉晓便大声道:“大人,出事情了。”

孟觉晓心里一惊,脸上倒是非常镇定道:“出什么事情了?”

“河间府所有粮店,一夜之间全部关了门!”

正说话间,林巧儿的八抬大轿出现了,停住门口帘子打起,林巧儿钻了出来。看见孟觉晓便笑盈盈的上前道:“妾身见过大人!”

“夫人来此有何事?”当着钱师爷的面,孟觉晓不动声色问。林巧儿笑道:“妾身是来看看双儿妹子,大人只管忙自己的,不用招呼。”

孟觉晓心道她才不是来看双儿的,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林巧儿摇摆着腰肢进去。孟觉晓看着她消失在门里,这才对钱师爷道:“继续观察,看看别的商铺有没有动作,这帮王八蛋,是要逼着本官下毒手了。”

说着孟觉晓匆匆往里去,林巧儿这个时候来到,十有八九和这个事情有关。这些家伙,看见流民的安置没有难住孟觉晓,又来了新花样。

第二十五章霸道

卷三河北之雄

第二十五章霸道

突然想起撞见的那两个偷窥的人。孟觉晓神经一紧陡然站住了。转身回头对庄小六招招手,在耳边一阵低语后,庄小六带上两人兴奋的冲了出去。

“这次找的什么借口出来的?你也不怕司马刚怀疑?”

书房里单独相处的时候,孟觉晓对林巧儿说话就随意了。林巧儿听了颇为不屑的撇了撇嘴,挨着孟觉晓的胳膊身子贴了上来低声道:“别提那个人,现在我看见他心里就恶心。”

“怎么了?”孟觉晓笑着拍拍林巧儿的手,没有主动问起罢市的事情,先关心关心她,该说的她自然会说,不然她来这做啥?

时不时的对女人表示一下关心,这或许是孟觉晓和这个时代的男人们区别较大的地方。一句关心的话,让林巧儿的心里甜甜的,抱着孟觉晓的手臂动作也温柔多了。

“那王八蛋前天弄来两个戏子,整天在后花园里依依呀呀的唱。他玩女人也就算,现在居然……。”林巧儿不屑的说着,脸上没有丝毫关心的意思。

“戏子?”孟觉晓没太听明白,林巧儿白了一眼道:“男风!”

“哦!”孟觉晓这才反应过来,这年月唱戏的都是男的,家里养戏子就是当娈童用的。

“不提这些龌龊事情了,昨夜管家跟我说。他听到消息,何长刚私下里放了话。要撵走你。说你来了,迟早断了大家的财路。我让管家再去打听消息了,昨夜寻思着,这怕不是徐祖银捣的鬼,所以这就过来报信,你也好早有准备。虽然说何长刚管不道你都上,河间府下辖的雄州、保州、霸州这个几个驻军的大州都是军方强势,这几个州真的联合起来,你这个名义上管辖的知府可不好当。历来河间府与北大营的关系都不好相处,前任指挥使调走后,兵部一直没有派人来接人,何长刚这个副指挥使,现在颇有几分指挥使的派头了。”

林巧儿不无忧心的说着,归根结底孟觉晓还是太年轻了,虽然手段本事都不差,还是担心他镇不住场面。

“他们已经有动作了,刚才接到的消息,城里的粮店全部关门了。”孟觉晓冷笑着说,看来林巧儿还不知道这个事情。

果然林巧儿大吃一惊,一着急转到孟觉晓的对面,紧张的看着道:“那怎么是好?这几十万人的吃饭可是大问题。这些人好狠手段!”

见林巧儿着急的样子,孟觉晓心里一阵微微感动。

“你给的那个庄子,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这里人多眼杂,以后还是要避着一点。”孟觉晓说着站起来,打开暗格把林巧儿送的庄子地契拿出来递给林巧儿道:“这个,还是你留着吧。日后真的出了点啥状况。你也有点家当防身。”

“我不要,我有存私房钱!”这个庄子最少价值万贯,孟觉晓转手就送过来,这让林巧儿心里也激动不已。眼睛都有点红了,伸手使劲的推了回来。

孟觉晓道:“你还是拿着吧,找几个绝对靠谱的人管理,日后我们也好有个见面的地方。”

这么一说林巧儿便明白了,大大方方的收下道:“既然这样,我就帮你管着。以后有需要了,只管开口。”

“嗯,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林巧儿前脚走人,后脚高大强急急忙忙的求见。孟觉晓让人把他领到书房来,高大强见了孟觉晓羞愧的拜倒在地道:“大人,怕不是小的无能走漏了风声,那徐祖银先动手了。”上来就主动请罪,这个态度倒是非常的端正。

“这个不慌下结论,先说说你查的怎么样了?”

高大强连忙道:“小的查了三天,单单是徐家的人命官司,就查到了十几起。这些人家大多数都被徐家整的家破人亡,小的已经找到了七八个正主儿。其他的正在继续找。最多三五日,……。”

孟觉晓一抬手打断他道:“不用那么麻烦,有一个案子的认证物证就行了,但是一定要确凿。不要贪多,一个一个的去落实,我再给你两天的时间,去吧!”

高大强一脸惶恐的起身告辞出门,孟觉晓伏案坐下写了两封信,然后让人把曹剑叫来。

曹剑进了书房,孟觉晓示意他关上门后,这才低声道:“你走一趟雄州城,给韩大人送一份信去。出去的时候,把庄小六叫来。”

曹剑领了命便出去,没一会庄小六进来了,孟觉晓递给他一封信道:“立刻去大名府一趟,信交给巡抚大人,然后你去见一趟焦孟,告诉他如此这般……。”

换了一身便装,孟觉晓带着孟仁孟德骑马出了城门。

河间府乃是北地第二大府,常住人口三十余万,这年月这就算是大城市了。这多的人口,每天消耗的粮食自然是惊人的。粮店罢市的印象里,虽然现在暂时看不出来,可以肯定的是不出三天,这市面上就得乱起来。

徐家大宅在河间府自成第二豪宅,没人敢称第一。徐祖银一个举人出身的家伙,三十出头能做到府衙的推官,也算是一个很有能耐的人了。

天气热,徐祖银在后花园里的树荫下。手捧着紫砂壶,靠在躺椅上眯着眼睛,身子一摇一摇的。管家过来的时候,徐祖银才微微睁眼。

“老爷,高恒和刘羽把东西都退了回来。商业协会的人都在等着您。”

“唔!知道了!让他们再等一等!”徐祖银冷笑一声,又把眼睛眯上了,如果这个时候天空有眼睛,一定能看见徐祖银目光中透出的那股狠毒。

约莫过了一刻钟,徐祖银才站了起来,不慌不忙的出了后花园,走进后院里。时候虽然是上午,但是院子里凉亭里,一干商业协会的人把扇子抡的跟风火轮似的。

“大人来了!”一个眼尖的人看见徐祖银,立刻笑着站了起来。大家都等的心焦了,却没有人敢离开。司马刚主政河间府这些年,大家都知道实际上城里说了算的就是眼前这位推官徐祖银。

众人纷纷露出谄媚的笑容问好,徐祖银也很享受这种恭维,不紧不慢的走到众人对面五步之外便站住了。

“事情管家都跟大家说清楚了吧?”徐祖银一句废话都没有,上来就说正题。

其实也不用大家来回答,管家在边上笑着答应:“都说过了。”

徐祖银又道:“各位没意见的话就散了吧,明日起都关门歇业。”一点反驳余地都没有留,徐祖银的霸道可见一般。按说平时不会有人出来说话,不过今天出了点小状态。

“大人。孟知府可是当今状元,连司马大人都要避让三分的。我等……。”说话的人是一个中年人,乃是城里最大的南货商行的老板云武。

“怎么?云老板害怕了?”云武出来说话,自然是代表着大家的意思。这话怎么说呢?孟觉晓再怎么不济,也是知府,还是一个大府的知府。前任知府司马刚多硬的靠山,不都被孟觉晓逼的生病了么?大家都不是傻子,你徐祖银要拉上大家一起搞孟觉晓,好歹给个底吧?不然全体罢市,出了问题最后孟觉晓反攻倒算的时候,板子打谁?

“徐大人说哪里话来。我等不过是一介商贾,除了有点钱,还有啥?”又一个商家担心的说道,商人的社会地位低下,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孟觉晓拿徐祖银没办法,收拾个把商人还有什么难度?

“嘿嘿!大家是信不过我徐祖银了?既然如此,都回去吧。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谁看好孟觉晓去添他的腚眼本官可都看的见的,日后孟觉晓呆不下去了,哼哼!”

徐祖银说话的语气轻飘飘的,但是谁都听的出来其中的威胁之意。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由云武出来说话道:“徐大人既然这么说了,大家照办就是。”

“是啊!是啊!我们都照办!”一干商家纷纷点头,徐祖银哼了一声,拱拱手转身走了,连句再见都没有说。

商家们纷纷离开徐家,云武直接来到城南的一处宅院里,河间府同知高恒正在院子里浇花。看见云武来了,“嗯”了一声没说话。

“大人,那徐祖银好生霸道,裹挟众商家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大家畏惧与其yin威,只能从了。”云武上前低声汇报,高恒听了不禁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家伙接过丫鬟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

进士出身的高恒风度儒雅,此刻作为一名观众,显得更加的从容。

“孟知府那里有什么动静?”

“没动静,这些天光是城外的流民,就够他忙活的。这不一大早他便出了城,刚回来没一会又出去了。还有,司马刚家的婆娘,又去府衙后院了,没呆一会便出来,往城外的庄子里去了。”回答这个话的不是云武,而是高恒身边的管家。

高恒听了这话,不禁眉头微微皱起道:“那婆娘可不简单,看来京城里是有什么消息了。”说着高恒突然笑了笑道:“准备一点礼物,晚上本官去拜访孟知府。”

第二十六章调教

卷三河北之雄

第二十六章调教

高恒的管家问了一句:“老爷,依小的看,还不如稳坐钓鱼台,日后他们斗的伤了,……。”

高恒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打断管家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个孟觉晓别看他年轻,可一点都不简单。算了,跟你也说不清楚,去忙你的吧。”高恒挥挥手示意管家下去,背着手慢慢的在院子里踱步。

高恒需要仔细权衡一番利弊,今天晚上的拜访无疑是关键。作为知府的主要副手之一,在前任的司马刚收下,高恒的位置非常的尴尬。司马刚这个人虽然不怎么管正经事,但是他对权力抓的很紧,对于副手高恒的戒备很严。作为一个外来户,高恒很快被架空,名义上的六品同知实际上一点实权都没有。与高恒境遇相似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是刘羽,通判刘羽。

刘羽这个人很有意思,进士出身入过翰林,当过御史。但就是在他做御史的期间,他做了一件对日后影响深远的事情。他做了什么事情呢?他参了当朝首辅太师茅调元一本。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20年前刘羽是个六品官,二十年后还是。说起来很多人都认为茅调元会置刘羽与死地,但刘羽一直活的很好,只是清苦了一点。

就在高恒对管家说话时,徐祖银也对管家说了同样的话:“准备点礼物,晚上老爷要拜会孟知府。”

徐祖银的管家恭敬的答道:“小的这就去准备!”

同样的情景还发生在刘羽那座简陋的小院子里,老寒腿发作的刘羽在休息了三天之后对相濡与沫三十年的老婆说:“准备点土产,晚上要去拜会孟知府。”

司马刚在城外的庄子大的还是出乎了孟觉晓的预料,十亩地的建筑面积在林巧儿的口中算是小庄子。难得的是,一条不知名的小河穿过庄子后院的花园,花园里有一个很大的凉亭,亭子边是一个大池子,四周用鹅卵石铺着。池子里的水是小河里引来的活水,在树荫下清澈见底。这个地方无疑是消暑纳凉的好地方,这么热的天泡在池子,无疑是很惬意的一件事情。

树荫下池水边有张大躺椅,孟觉晓从池水里爬上来时,两个十四岁的小丫鬟神态自若的上前来伺候换衣穿衣,一看就是熟练工啊!以前享受这个待遇的,应该是司马刚那个王八蛋。披上一件丝绸袍子,孟觉晓躺在躺椅上看着池水中朝自己微笑戏水的林巧儿。这个女人拥有成shu女性的许多优点,事实上孟觉晓前世今生,一直都相对迷恋比自己大一点的女人。这是一种很难说清楚的兴趣。

喝一口冰镇酸梅汤,两个明眸皓齿的小丫鬟一左一右的捏着腿脚时,孟觉晓深深的体味到了什么叫腐败堕落的生活。

“这两个小丫头是我捡回来的,以后就是你的了,什么时候想要了就拿去。”林巧儿心情不错的从池水中上来,一身薄薄的衣衫几乎形同虚设,颤巍巍的抖动处连点黑霉显眼的很。

“你是怎么保养的?身材看上去还像少女一样。”孟觉晓不吝赞美之词的话语,换来了林巧儿甜甜的一道媚笑。在丫鬟的伺候下换了干衣服,摇摆着的柳枝一样的细腰走上前来,挨着孟觉晓躺下。

“这地方虽然在我名下,里头的一切还是你的。”林巧儿躺下时舒服的哼了一声,没了束缚的胸前前后摇摆幅度很大,顿时波涛如怒。

“她们都是怎么来的?”作为一个现代人,孟觉晓还是不太适应这种生活态度。从一个法律字面上确定了人人平等的社会过来的人,大抵都有这样的情绪。

林巧儿拿起一把蒲扇,轻轻的给身边这个小男人扇着,口中笑道:“这几个小丫头么?还能怎么来,家里养不活卖给了人牙子。她们算是运气,被我买来了。不然卖到那脏地方去,这么大该接客一年以上了。怎么?看上哪个了?”

孟觉晓闭着眼睛哼哼两声没搭理她,好像睡着的样子,林巧儿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挥挥手示意丫鬟们下去,只留下贴身的丫鬟小青在边上伺候着。

林巧儿扇了一会手酸了,把扇子递给丫鬟小青,抓过一只手当枕头,美艳的脸蛋贴着男人的手臂,很安静的缩着。突然林巧儿嗯了一声,嘶的吸了一口凉气。正在打扇的小青当即扭头,没一会小脸蛋红红的。

“轻点,亲爹!”林巧儿近似哭一样的哀求了一声,换来的是力量更大,“哦”。

黑枣遇袭的林巧儿浑身微微发抖,很快肌肤便泛起一层淡红色,修长的双腿不停的微微相互摩擦着,口中哦哦的低声不断。

“你还真大方啊!当我是铁人呢?”安静的后花园里响起孟觉晓冷冷的声音,听着林巧儿的声音孟觉晓不禁生出一丝淡淡的快感。林巧儿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讨好眼前的孟觉晓,要说心里没酸那是假的。所以,孟觉晓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思时,林巧儿虽然肉体上感觉到一阵一阵的淡淡的刺疼,心里却非常的快活。

“我……。”又是一阵加力打断了林巧儿的话,“跟随称我呢?”

“亲爹,奴错了还不成么?”林巧儿哎呦一声笑的却更妩媚了,蛇一样的缓缓的扭动着身子,传达着信号。

“哼!”孟觉晓松手欲缩回时却被牢牢的按住了,贴在软软滑滑的肌肤上,掌心顶着一点硬硬的。“奴喜欢着呢!亲爹!”林巧儿一声媚语,身子侧了起来,紧紧的贴着。

“以后女人上头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孟觉晓淡淡的说着,林巧儿扭的越发的夸张,一抬腿架过来低声道:“奴知道了。”

“没有下一次,否则家法伺候,打烂你的屁股。”孟觉晓霸道的说着,林巧儿听着笑的更妖娆,一双硕大不断的在男人的手臂上揉动挤压着暗示着。

孟觉晓没说话了,也没有接下去的动作。林巧儿等了一会有点急了,抬头看见小青涨红着脸扭着机械的挥着扇子,不由笑道:“小青,给亲爹啄一啄那。”

孟觉晓听着身子一抖,睁眼瞪了一眼林巧儿,林巧儿讨好的媚笑,一挺胸膛道:“小青不是外人。”孟觉晓要在说话时,嘴巴已经被林巧儿的嫩手按住,接着听道:“磨蹭啥呢?”

“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孟觉晓掰开小手时已经晚了,笨拙的温暖已经包裹了,其实不是不能拒绝,而是不想拒绝。

……………………………………

带着调教成功的自豪,回到城里时已经快夕阳西下。轻松了一个下午,回到衙门里一切看起来还都很正常。

后院的树荫下摆好了酒菜,孟觉晓一直很喜欢这种农家生活的方式。刚坐下李义便进来禀报:“大人,通判刘羽来了。”

刘羽来的时候手只有一坛子酒,不是不想准备别的礼品,而是老婆问起该买点啥礼物的时候,刘羽想了想说:“从老家带来的老酒,让老刘头挖出来吧。”

刘羽没想到的是,孟觉晓居然亲自出迎。一番客气寒暄后,孟觉晓请刘羽坐下一起吃饭。刘羽也没有客气,指着带来的酒道:“从老家带来的老酒,不知道合不合大人的口味。”

刘羽是余姚人,江浙一带的人更加钟爱的是老酒。

金黄的酒液倒在碗里时,一股淡淡的幽香钻进鼻孔。孟觉晓呵呵一笑道:“好酒!”

两人也不多说,喝了三五杯后,放下杯子刘羽看着孟觉晓正色道:“大人是个好官!”

孟觉晓笑了笑道:“不谦虚的说,比起司马刚来,本府是个好官。”说着孟觉晓顿了一下,看着刘羽郑重道:“刘大人,本官要整肃河间府,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徐家的后院里,徐祖银用了晚饭在后院里散步,管家小心的跟着说了些家里的事情,最后道:“老爷,东西都备下了。金佛一尊,玉马一对,还有各色礼物。”

徐祖银嗯了一声,走了两步后突然站住道:“你觉得孟觉晓会不会屈服?”

管家犹豫了一下道:“这个,小的不好说。”

徐祖银呵呵一笑道:“你一贯有主见,心里有什么想法就说吧。”

管家沉吟一番道:“老爷,小的以为很难!司马家里安插的人,最近被林巧儿支到大名府去了,这女人应该是早就察觉了。现在别的都不怕,就怕司马刚为了自己,……。”

“呵呵!你的担心有道理,不过他孟觉晓算是一条过江龙,在我这条地头蛇面前,也得乖乖的盘着。”徐祖银说着冷笑两声,信步继续往前走。

事实上徐祖银也很清楚,挤走孟觉晓无非是一句大话。徐祖银预订的计划很简单,今天晚上拜访孟觉晓试探一下口风,如果孟觉晓识趣的话,大家一起发财。如果不识趣,就逼着孟觉晓就范。

第二十六章搞他

卷三河北之雄

第二十六章搞他

“下官会做好分内事情!”刘羽的答案没有出乎孟觉晓的预料,这个当年敢于弹劾茅调元的御史,在多年的宦海倾轧中变得圆滑了,不然他的腿疾也不会一犯就是三天。

“呵呵!”孟觉晓索然的笑了笑,给刘羽斟满一碗酒后,慢悠悠的说道:“其实做有个好官一点意思都没有,因为好官的结局往往不怎么样。”刘羽听看张嘴欲言,孟觉晓摆摆手打断他,接着道:“不说这个了,酒喝的差不多了,喝完这一碗,本官就不留刘大人了。”

刘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在他的想象中,这个时候的孟觉晓一定很需要自己的帮助。不会因为自己一句不咸不淡的回答便放弃拉拢,但孟觉晓就是不接着说了。

端起酒碗刘羽显得有点沉闷的干了一碗酒,起身拱手告辞。孟觉晓送到门口,刘羽走出五步之外时,身后传来孟觉晓的声音:“刘大人有点耐心,最迟三天便见分晓。”

背身的刘羽浑身微微一震,站在原地楞了一下。回头之时孟觉晓微笑挥手示意,接着转身背着手慢悠悠走进门去。看着孟觉晓年轻的背影,刘羽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孟觉晓年轻没经验是不假,但是这个年轻人沉稳的气度,给人一种放心的感觉。之前担心这个年轻人斗不过那些奸猾的家伙反而连累自己的想法,现在看来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多余。可是,孟觉晓凭什么能够如此的成竹在胸呢?怕不会又是一个眼高手低的后生小辈,他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吧?

刘羽上马闷头往前走,经过边上一个巷子口时,没有注意到一道目光正目送他的离开。刘羽走远之后,巷子里出来一顶青衣轿子,飞快的来到府衙门前。

“烦劳这位军爷通传一声,就说同知高大人来拜见知府孟大人。”管家递上一串铜钱,笑呵呵的说着。门口站岗的士兵乃是曹剑带来的那些人之一,冷眼看了看管家,伸手把钱推出去道:“多谢,稍等!这钱小的不能收,我们有饷钱。”

说完士兵便进了宅院,留下高管家在原地愣神。一向有效的手段,到了孟觉晓这里怎么就行不通了?高管家哪里晓得,孟觉晓为了留住这一百夜不收的心,每月每人饷钱实打实的发足五贯,每半年发制服、训练服各两套,每日三餐,中晚餐有一荤菜。这种生活比起在北大营中苦哈哈的日子怎么比?现在这些士兵,拿棍子赶他们怕都不会走。

孟觉晓刚送走刘羽,正在边喝茶边陪双儿说话,其实主要是双儿在说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但是孟觉晓听的很认真,双儿一个农家出身的女孩子,你还能要求她说什么?跟着自己来到这千里之外的河间府,身边只有丈夫一个亲人。孟觉晓一边听,偶尔也会打趣双儿两句,岁数不大的双儿很少在孟觉晓跟前撒娇,这会子被打趣顶多是低着头不好意思的笑笑。很快又想起什么话题来,小声的对孟觉晓说着。

丈夫能够抽时间陪自己说话,是双儿最开心的时候,每次双儿脸上都充满了笑容。

“大人,同知高恒求见!”门外传来孟义的声音,孟觉晓听了不禁苦笑,朝双儿抱歉的笑道:“又要忙了!对不起!”

“哥哥说哪里话来,男人的事重要,陪妹子说话什么时候不行?”虽然有点小失落,但是双儿还是很开心的给孟觉晓整理了一下衣裳,没有问题后这才放行。

高恒还以为孟觉晓会来的很急,在书房里等了一会发现孟觉晓没来,不禁暗暗的咦了一声。心道这年轻的知府大人,难道也会这些官场上的小手段?

起身孟觉晓还真不会,只是他急忙要来书房时,刚出门便被钱师爷叫住道:“大人不妨迟一些再去。”钱师爷只是略微的一点,悟性不错的孟觉晓便明白了。点点头笑道:“多谢先生指点。”

“这是属下分内的事情!”钱师爷没有丝毫自矜的意思,反而显得更加的恭敬。

孟觉晓突然站住道:“钱先生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吧?”

钱师爷听了不禁面露惭愧道:“辛苦十几年,侥幸得中,乡试三回名落孙山。家中生活不易,便断了念头入幕为宾。”

孟觉晓听了沉吟一番道:“本府看来,文章不过是一种进阶的手段,与真实的能力无关。等忙完这一段,先生代本官回京一趟,本府会给蒙先生写信,求他举荐钱先生入国子监挂名,回来也好本府也好举荐先生在河间府为官。”

监生和举人的功名相近,本朝翰林大学士有举荐秀才入国子监之权利。进国子监这个地方其实不用多少真才实学,贵胄子弟中的萌生都可以入读。翰林院大学士有举荐的权利,却极少推荐,本朝至今不过三五十个人有此好运气。

钱师爷四十出头的人了,突然天上突然掉下一个举人的功名来,心中之喜可想而知。激动之余,钱师爷也不说话,只是朝孟觉晓深深的鞠躬表达自己的心意。

高恒等了一刻钟前后,总算是听到一阵脚步声,书房门打开时,高恒看看已经换了两次水的茶杯一阵暗暗苦笑。看来自己要改变一些看法了,孟觉晓年轻不假,他身边肯定有得力的人帮衬。看看城外那些流民的安置,自己就该想到这一点的。疏忽了!大意了!

暗自感慨两声,高恒正了正颜色站起身来。孟觉晓开门进来没有说话,而是在高恒的目光注视下站在原地不动,高恒恭声称:“拜见大人。”

孟觉晓听了面无表情的径直走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后,这才慢慢的开口道:“不好意思,本府有点急事处理一下,来的晚了。”

话是说不好意思,但是孟觉晓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甚至还有一点点的不快之色。是的,孟觉晓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必须要让高恒感受到不满的压力,这一点是刚才钱师爷再三嘱咐的。

高恒多少觉得有点尴尬,孟觉晓表现出来的态度,似乎就是在告诉高恒一个信号。高恒这个角色,在未来的河间府可有可无。

“应该是下官抱歉才是,三日前偶感风寒,不能前来拜见大人,实在是失礼了。”高恒心里多少有点不满甚至还有一点不屑,但是对面是自己的上级,只能憋着负面情绪,还要乖乖的解释不能上班的原因。

孟觉晓冷笑一声道:“是么?看来这河间府上上下下的大小官吏,生病都挑一个时间啊。很好!”说罢也不看高恒,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礼单道:“高大人何必客气?”

高恒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不过他终究是有点涵养的,缓了一会后淡淡的说道:“大人自大名府来,巡抚大人身体可好?”

这一次孟觉晓没有了笑容,目光平静的看着高恒不说话,高恒还以为孟觉晓被将到了,心里暗暗得意的想,你小子不是狂么?你跟巡抚大人狂去吧。

就在高恒判断孟觉晓会软下来时,孟觉晓淡淡的说:“既然高大人身体不适,就不要到处乱跑,好好在家休息个一年半载的,衙门的事情有人会做。”

说完高恒便是一阵目瞪口呆,孟觉晓笑呵呵的端起茶杯道:“喝茶!高大人!”

高恒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一切跟他预想的差的太多了,铁青着脸高恒纷纷的站起来,临走前怨毒的看了孟觉晓一眼,哼了一声大步出门去也。

端坐在椅子上的孟觉晓看着他离开,心里不禁暗暗冷笑道:“有你求我的时候。”孟觉晓有不是不想给孟蜀面子,而是眼前这个高恒一看就是野心勃勃的人,不然他也不会掺和道罢工中去要挟上官。刘羽的情况和高恒不一样,刘羽是无根的浮萍,他是谨慎生怕再次栽倒。而高恒则不然,他是孟蜀的人,明知道巡抚都派了三百士兵护送,而且在赈济的事情上也非常的支持,这小子还搞阴的,即便林巧儿什么都不说,孟觉晓也留他不得。

至于孟蜀那边,孟觉晓早就想好了说辞,让人送给孟蜀的信里就有这么一句话,“府衙上下一起生病,无一人上班。”就这么一句话,就能让孟蜀对高恒产生看法。你什么意思?跟我对着干?没看见我在支持孟觉晓么?别人添乱还说的过去,你应该站出来帮孟觉晓嘛。

刚打发走高恒,正打算回后院时,孟义拿着一份厚厚的礼单进来禀告:“老爷,推官徐祖银前来拜见。”

孟觉晓接过礼单看了一眼,冷笑道:“告诉他,本官很忙,没空见他。”

徐祖银在外面等候的时候,还是很有信心的。粮店已经罢市,明天只要别的商铺跟着一起罢市,孟觉晓就要乱了手脚。徐祖银一点都不怀疑孟觉晓已经知道这些事情是自己干的,可是知道你又能如何?

就在徐祖银迫切的想看见孟觉晓气急败坏的场面时,前方一脸怒色的高恒迎面冲了出来,看家徐祖银时高恒站住,冷冷的笑了笑拱手就走。

于此同时,钱师爷走进书房,笑了笑道:“高恒走了?徐祖银来了?大人说见还是不见?”

孟觉晓点点头笑道:“见他个大头鬼,跟我作对!搞他!”

第二十七章应对自如



卷三河北之雄

第二十七章应对自如

孟觉晓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钱师爷听出他心态的轻松便放心道:“大人想好对策了?徐祖银这么回去,怕不是明日起整个市面都要罢市了。”

孟觉晓想想道:“这个时候气势上绝对不能弱了,多少人都看着呢。现在主要是粮食,明日午后差不多就有粮食运到,只要城里有粮食就乱不起来。城里不乱,其他商人支撑不了几天。商人重利,暂时迫于威胁关门歇业是会有的,时间长了他们损失不起,自然会闹腾。”

钱师爷最初见到孟觉晓的时候,觉得对官场这一套还是完全陌生的,言行举止都显得稚嫩。可是接触下来钱师爷发现孟觉晓就想一块戏水的海绵,学习速度惊人,进步之快令人咋舌。钱师爷私下里多少有点感慨,这家伙学的真快,就今天晚上来说吧,三个下官来拜访,对刘羽该低调诚恳的时候就低调诚恳,对高恒需要压制的时候做的也很好,轮到徐祖银,直接亮明白态度,大家没得谈的。这一番表现下来。钱师爷觉得这家伙天生就是个做官的材料啊。也难怪钱师爷惊讶,孟觉晓以前混过单位,虽然是图书馆那种,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多少有点经验。孟觉晓又没少读书,理论知识足够,眼下理论结合实际,上手自然就快。

徐祖银在外头的被站岗的士兵直接挡了驾,这么狠的招徐祖银事先怎么也没想到。实在是搞不明白,孟觉晓怎么就敢直接拒绝见面。难道他真的不怕全城商人罢市?

站在门口有点羞刀难入鞘的意思,徐祖银铁青着脸正欲转身走人,但闻身后有人说:“徐大人,我们家老爷说了,要销假回来上班就尽快,不然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徐祖银站在门口往里看,表情阴冷目光狠毒,看了好一会才慢慢的转身上了轿子。丢下一句话:“姓孟的!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次日一早,果然全城商铺纷纷关门歇业。上午的时候还算平静,晌午时分一些百姓就遭不住了,纷纷来到衙门口叫嚷着要买米下锅。

衙门口前的空地上,很快就聚集了数百百姓。其中一些人看上去鬼头鬼脑的,在人群中煽风点火的很是活跃。

“我们要见知府大人,我们要吃饭。”不断的有人喊着,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普通百姓都不喊,喊的都是一些穿着相对好一些的人。

人越聚越多,衙门的大门差不多都被堵上时。里头一群士兵出来,威风凛凛的列队两旁,一下就把百姓镇住了,就连那些喊话的人也都乖乖的闭上嘴巴。

一身官服的孟觉晓大步出来,步履稳健神态威严,目光如电一般扫了一圈,竟然没人敢大声喧哗。百姓骨子里都是怕官的,孟觉晓出来搞了搞声势,效果相当的显著。

“各位乡亲,本官就是知府孟觉晓。本官知道,你们当中有的人是家里确实等米下锅,有的人则是来捣乱的。奉劝那些来捣乱的人都乖乖的滚蛋,否则后果自负。至于真的要买粮食的,请耐心的等上一会,很快就有粮食出售,就在衙门前。”

人群中有人在喊:“大家别信他!他这是望梅止渴,姓孟的是不管百姓死活的昏官!”

听了这些人的话,百姓们一阵微微的骚动,眼看又有跟着闹的意思。孟觉晓见状突然迈步上前,很从容的大声道:“诸位父老乡亲,刚才有人说我孟觉晓是不管百姓死活的贪官?大家觉得呢?”

百姓顿时安静了下来。这时人群中出来一位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的上前欲拜倒说话,孟觉晓连忙上前伸手搀扶道:“老爷子,这可不敢当,您有话就说。”

能来这里闹的人家,明显都是那种家境一般的小户百姓。孟觉晓对老人的尊敬,当即获得了百姓的好感,一个个眼神都不对了。这时人群中又有人低声道:“装模作样收买人心。”

这声音不大,但是孟觉晓听着觉得有点耳熟,一时没想起来是谁,抬眼一看人群没有看见说话的人。上前的老者抖着身子道:“孟大人啊,其实我等也明白您心里有百姓,看看城外的数万流民就知道了。只是城里的粮商罢市,大家都要吃饭啊。大人手里有粮食,不妨现在就卖一点给大家。”

孟觉晓听了微微一笑道:“老爷子,您放心。粮食下午一准到,就在这空地上卖给需要粮食的人家。您要是不放心,本官让人给您搬一把椅子,您坐在阴凉处等着,粮食到了第一个卖给您。至于现有的粮食,不是不想卖给大家,而是那些粮食都是赈济流民用的。大家再苦,难道能比城外的流民苦么?”

这个话百姓们都信了七八成了,人群更加安静了,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往后退。这时候人群里又有人喊:“大家就在这里等着,看他玩什么把戏。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大家别轻信。”这么一闹,一些想走的人又留下了。

听说下午衙门口有粮食卖,城里的百姓也是越来越多的往这里来。孟觉晓看看这趋势。先让人给老爷子搬了一把椅子坐下等,转身招呼孟信孟义过来,吩咐他们准备一番。

没一会两位师爷和账房先生带着一群人出来了,抬着桌椅板凳等各种家伙,还有几口大锅。就在百姓的注视中,这些人动手搭建起一个临时的棚子,摆上一排桌子。不远处一颗大树旁,四口大锅架起,点上柴火烧水,里头还倒了一些绿豆。

人群的远端,几双眼睛正在盯着孟觉晓看,其中一顶青布小轿窗子里透出的目光一双尤为恶毒。

“告诉那些粮商,准备一些人,一旦孟觉晓真的有粮食运到,到多少就买多少。”徐祖银说完冷笑一声,放下窗帘道:“回府。”

衙门斜对面的一家茶楼上,高恒站在二楼上的一间雅间的窗前,看着衙门口前发生的一切,听着家丁回来汇报的消息,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暗自思衬,看上去孟觉晓好像是真有准备。问题是他哪来的粮食?河间府这些年受边境之乱的困扰,粮食产量自给尚且不足,三成以上的粮食还要靠外地粮商贩运而来。他上哪去一下筹集这么多粮食?

高管家在边上笑着说:“老爷。我要是徐祖银,就先准备好一些人,粮食不到接着闹,粮食到了就下手去买。”

高恒听了不禁眉心微微一皱道:“办法是不错,你能想到的,徐祖银一定能想到。不妨再给他加一把火,你去找几个人,到处散布消息,就说衙门口下午有粮食买,但是数量不多,来晚了就买不到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悄悄的退出了人群,在两个高大护卫的伴随下走进斜对面的茶楼里。要了个雅间后,女扮男装的耶律燕站在窗前看着衙门口越来越多的百姓,不禁嘴角微微冷笑,转身对身边的壮汉道:“人都准备好了没有?”

“郡主,都准备好了。只是这么做是否妥当?这里不是辽境,河间府距离边境尚有数百里之遥。您看是不是算了,还是您先回南京,小的等留下替您了断了这厮。”

“放屁,本郡主要活的,要让他在本郡主的面前像条狗一样求饶。你下去吧,别废话了。”挥手打发了身边的下人,耶律燕站在窗前看着远端站在大门前的孟觉晓,哼了一声自语道:“杀了你,姐姐不会饶了我。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名府往河间府的官道上,一队绵延的车队正在往河间府赶来。骑马走在中间的正是焦孟和孟仁。

“孟大人真是好算计,料定有人要在粮食上做文章。也是巧了,在下囤积粮食打算开酒厂的,没想到这就派上了用场。孟仁兄,您先走一步,通知大人粮食午后一准到,另外告诉大人,按照他的吩咐,前往河南山东采办粮食的手下,已经出发五日了,不出一个月,五万石粮食一准能运到河间府。”焦孟看着远处,对身边并行的孟仁笑着说。

孟仁听了便道:“这样也好,早一点让大人放心。”

孟觉晓始终不慌不忙的站在府衙的大门口,百姓见他不走,也都不闹。一些人就算想闹,看这个意思也闹不起来,暂时都收敛起来。接着又有当兵的走到衙门的告示栏前,贴上告示后钱师爷往告示前一站,对围观的百姓大声道:“大家都听好了,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听钱师爷说话。

“为了防止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哄抬粮价。大人特意从外地运来的粮食还是按照市价出售。不过,每人每日只准买半斤粮食,要买粮食的请先到棚子下去登记取号。取号之后那好了,粮食到了喊到你的号码才可以去买。如果有人谎报家里的人口,或者冒名滋事,轻者抓去坐牢,重者直接仗毙。”

茶楼之上,高恒听到家人的汇报后,手里的茶杯当的一声掉地上了。原本还幸灾乐祸的神态,突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第二十八章铤而走险

卷三河北之雄

第二十八章铤而走险

任何阴谋诡计都要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实力。高恒在得知孟觉晓采取的预防措施时,猛然醒悟了这一点。但是已经晚了,孟觉晓身为知府,手里有权利就算了,关键是手里有兵权。驻扎在河间府的省军名义上有五千,实际上不过三千,这三千人现在还被孟觉晓打发到城外维持治安。现在城里只有三百孟觉晓带来的省军和一百夜不收,兵力虽然不算多,但如果本打算造反的话,这点兵力绰绰有余,更别说还有周小小带来的五百壮丁。

政权和兵权在手,只要解决了粮食的问题,稳定住了大局。不消孟觉晓动手,商人逐利的本性都会让罢市的商人自乱阵脚。高恒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一个被架空的同知,手里不过掌握了十几个刀笔小吏,居然也想待价而沽。更可笑的还不是高恒,而是徐祖银。

以前司马刚收钱,手握六扇门的徐祖银没了约束,自然能在河间府横着走。司马刚收钱便不管事,只要你给钱。想做啥想用谁都好说。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高管家吃惊的问了一句,在他的印象中主人一贯是儒雅从容的,什么时候如此失态过?

“老高,立刻回家,然后你走一趟大名府。算了,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高恒自嘲的笑了笑,转身匆匆下楼来。

徐祖银家的前院子里,徐管家正在对找了的几个地面的上的青皮混子吩咐道:“你们这就去找人,有一个算一个。能闹起来就闹,闹不起来粮车到了,煽动城里的人都去买。总要叫他的粮车撑不了两日,你等买来的粮食,送到城北的庄子里每斤老爷按照他的售价多给两文钱吃进,有多少吃多少。”

正吩咐时,一个家丁匆匆忙忙的进来,看见徐管家便上前一阵附耳低语。徐管家听了不禁浑身一震,摇晃了一下身子后,神态索然的对那些混混挥手道:“都别去了,每人到账上支取一串钱吃酒。”

说罢徐管家匆匆的进了里头,找到在后院里听姐儿唱曲的徐祖银。见管家神色仓皇的进来,徐祖银心里一个咯噔。

徐管家在徐祖银耳边一阵急促的低声讲完,徐祖银的脸色也变了,拿着茶杯的手背上青筋展露微微的发抖。

“让大家都回来吧!别没闹成事情,反倒被人抓了把柄。让人看好了粮食都运哪里去了,给庄子里传个话,让兄弟们连夜进城来。”徐祖银阴森森的交代完毕,管家听了并没有离开。而是微微的愣住了。

“怎么了?你有话要说?”徐祖银了解自己的管家是个足智多谋的人,能力也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经他的手断断没有乱过的时候。这管家是二十年前的冬天饿倒在徐家门口,徐祖银一时良心发现收留了他,后来发现他读过书,虽然来历不明,徐祖银也还是重用了他。

“老爷,算了吧?孟觉晓准备充分,继续斗下去怕讨不到好来。”

徐祖银听了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恶狠狠的看着管家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想违背拉老爷的意思?难道我还要你教我怎么做事?”

管家脸色微微一暗,拱手道:“小的这就去办。”

徐祖银抬手道:“慢着,老爷写封信,你派人送到雄州何指挥使处。还有,让庄子里的人带上弩。”

买粮食的百姓按照告示的要求开始排队取号,孟觉晓亲自取了一号来到那个老人家跟前道:“老爷子,您拿好号码,待会粮食到了,您第一个买。那边有绿豆汤,等着卖粮食的都可以喝一碗解暑。”

这老汉激动的又要给孟觉晓跪下,口称:“青天大老爷啊!”孟觉晓及时的伸手扶住道:“老爷子千万别这样,您悲愤在这呢。赶紧去吧。”

老头拿着号码不着急去喝绿豆汤,而是先到人群跟前找到乡亲,激动的对大家喊:“乡亲们啊,孟老爷是好官啊。怕大家中暑,那边备下绿豆汤,取了号的都可以去喝一碗,边喝边等啊。”

老头这么一咋呼,人群顿时往棚子下面涌去,早有当兵的维持秩序,让大家排队取号。孟觉晓这边准备的很充分,十个人负责发号,一切次序井然。

钱师爷看着这一幕不禁对孟觉晓赞叹道:“大人这一招真是灵的很,您这是怎么想出来的?那些人想闹都没招。百姓不会相信他们的,回头粮食到了,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孟觉晓听了并没有飘飘然,而是想了想道:“防患于未然,本官看来还不是大意的时候。让人去把曹剑和李川叫来。”

李川和曹剑很快先后都到了,孟觉晓见了他们便吩咐道:“本官担心有人铤而走险,你们一定要做好粮食的保护工作。”

钱师爷在边上听了暗暗惭愧,猛然想到一点便插嘴道:“粮食固然重要,大人的安全也很重要。粮食由曹剑带人守卫,江湖上的门道李川比较熟悉,大人的安全由你带人负责。”

孟觉晓听了多少有点不以为然,但是钱师爷这是为自己好,于是笑道:“就按先生吩咐的去做,对了,晚上守卫粮食的时候,不但要有明哨,还要有暗哨。别的本官不担心。就担心有人一把火烧了粮食,那本官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心情不错的孟觉晓开起了玩笑,大家听了一起笑了笑。这时候听到人群一阵欢呼,原来是粮车队到了。混在人群中那些人悄悄地离开时,藏在人群里的高大强派人跟了上去。

孟觉晓笑着迎上来,焦孟连忙翻身下马,老远便拱手单膝跪下道:“草民拜见大人。”

“起来吧,辛苦了。”孟觉晓笑着说,焦孟站起呵呵一笑道:“不辛苦,大人给的价钱不低,小的有钱赚再辛苦也值得。”

孟觉晓当然不会让焦孟白忙活,粮食给焦孟加了两成的价钱。粮车在空地上一字排开,一车一车的粮食被抬到棚子下面,有人唱号有人称粮食,有人等级下买粮食人的家庭住址等请情况。实名制这一套太超前了,用出来这年月的人根本没对策。一切在预想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孟觉晓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忙完外头的事情孟觉晓回到后院,已经是下午一点多的样子,总算是有时间吃点东西了。就在后院的凉亭里,孟觉晓就着两个小菜西里呼噜的喝粥,双儿在边上笑眯眯的看着胃口不错的男人。这些天双儿知道丈夫辛苦,总是安静的做好一切,从不去烦他。

这也是孟觉晓讨一个双儿这样的老婆的用意所在。娶一个不知道根底性格的高门大户的女人看着是风光,谁知道娶回来谁伺候谁?舅舅孟家富倒是娶了个大户人家的女儿,结果被老婆吃的死死的。好不容易来到一个男人当家做主人的主流年代,孟觉晓可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就这样挺好,生活上一点心都不用操,想做什么女人也不会唧唧歪歪的。

吃完了饭在书房里处理了一会公文,然后来到衙门口看看,买粮食的人其实并不算太多,充其量不过千把人。一般的家庭都有几天存粮,不是有心人煽动,断断不会来此闹事的。现在粮食敞开供应。买粮食的人还可以喝碗消暑的绿豆汤,百姓们没有人不说孟大人好的。比起以前的司马刚,那真是天差地别。好多人见粮车到了便散去了,连排队取号的人也走了好多,眼下该着急的是那些粮店的老板。

正欲回书房时,高大强匆匆过来,孟觉晓见状便转身往里走。高大强急忙跟上,进了院子里孟觉晓站住问:“怎么了?”

“大人!小的派人盯住徐家,发现出来两匹马奔着城外去了。那些掺在人群里起哄闹事的混混,落脚处也都探明白了。”高强拱手作答,孟觉晓听了微微一笑道:“做的好!你现在是河间府的捕头,原来的衙役将来留一半开一半,你且把一半人的补上,维持治安顺便放出话,让那些回家的捕快们着急去。至于那些混混嘛,且不管他们,等一段时间本官会安排一次严打。”

“严打?”高大强没听说这个名词,不禁楞了一下。

“嗯严打!全称为严厉打击刑事犯罪及有组织犯罪团伙之相关行动!简称严打!”孟觉晓笑着解释了一句,高大强听的不是很明白,不过还是理解了大致的意思。

“小的明白了!”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衙门口的人越来越少,留下的十车粮食都没卖完,可见人心之安定。

河间府一家宅院内,耶律燕对着棋盘一阵叹息,仔细研究了上次对阵孟觉晓的那盘棋,越看越觉得输的不服气。

一个侍卫悄悄的推开门走近了低声道:“郡主,您再好好想一想,小的觉得您还是……。”

“废什么话?再啰嗦本郡主抽你。告诉下面的人,子夜动手,一定要给我抓活的。”

几乎是耶律燕下令的同时,徐祖银也对管家吩咐道:“声东击西,先在衙门的后院动手,放他一把火。乱起来了粮仓处再动手,我要让这两把火烧的他yu死yu仙。”

第二十九章以静制动

第二十九章以静制动

夜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节。老天爷看来很给面子。属于河间府的灯火不多,这年月别说普通百姓了,就算是殷实之家也没有夜生活一说。

夜晚来临后,河间府居民们的选择基本上是睡觉,毕竟灯油也是要钱的,属于消耗品。至于蜡烛,则属于奢侈品了。

偶尔一两盏灯火在一个拥有几十万人口的城市中实在是孤单的可怜,到了子夜时分,河间府的灯火几乎全熄灭了。偶尔有一两盏也跟鬼火似的,在夜风中哆嗦着。

两股黑衣蒙面人分别从城市的南北两端往知府衙门的后院摸来,这两股人的规模都不大,都只有十几个人。从妆扮和行动上来看,干净利索的黑色劲装,人人手里拎着家伙,口中鼓鼓囔囔的,脚底下都很轻没什么响动,显得还是挺专业的。

两股专业的队伍几乎同时出发,在知府衙门后头的小巷子里不期而遇!黑暗中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后面的人在催时领头的人看清楚对面同样发出幽幽蓝光的眼珠子时,寂静的黑暗中发出两声尖锐的叫声:“有埋伏!”

杯具的是小巷子并不宽,并行两三人而已。在这种环境下的遭遇战,注定是惨烈的。叫声响后第一时间想起的是嗖嗖的弩箭发射的声音,两方面几乎同时干了同样的事情,精巧的手弩本是大唐骑兵的经典装备,十米之内中着能穿透锁甲。

可想而知,这两只轻便装备的队伍都亮出制式手弩,在这个小巷子里几乎同时发射的结果,一轮对射下来,两边都倒下三四个人。

黑暗中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但是手弩一出,两边都断定遭遇的是军队的人。

“往前杀啊!”喊声是有点不那么纯正地道的官话!

“往前杀啊!”这喊声倒是非常地道的河间府本地话。

刀剑都亮出来了,狭路相逢,刀枪碰撞,狭小的空间里近身的格斗显得格外的惨烈。

知府衙门的高墙大院内,两盏灯笼照着巡夜的李川。每过一个时辰,李川都会起来转一圈,任何和平年代的朝代混黑道的都不是主流,都是被广大人民群众唾弃的,好不容易有个博出身的机会,绿林好汉们格外的卖力。

死寂一般的黑夜中尖叫声太清晰了,带着两个收下巡夜的李川听见叫声时浑身吓的一哆嗦。“敲锣示警!”喊了一声之后,李川飞也是的往主人房间出奔去。当当当的兵器对撞的声音,最初把李川给吓的魂不附体。等跑进主人住的院子里,发现拎着家伙的兄弟从暗中窜出来,人人手里都举着火把拎着家伙疑惑的四下张望时,李川的魂才算是回来了,接下来的紫自然是疑惑。

怎么回事?听响动的声音来自远端的院墙后面时。李川不禁暗想难道是大人另外有安排?这可是一种不信任的表现了。

敲锣声把沉睡中的双儿先给吵醒了,隔壁房间里值夜的丫鬟很快打着蜡烛出现。被双儿推醒的孟觉晓迷迷糊糊的中有点恼火,不过双儿一句话让孟觉晓彻底的吓醒了。

“哥,外面锣声响了,好像有刺客!”

我x,还真的来了。孟觉晓一哆嗦,刺溜一下跳下床,浑然忘记了自己是光溜溜的,羞的丫鬟儿连忙扭头。不过那累累赘赘的大家伙,还是落尽了丫鬟桂香的眼睛里。

“我x!”感觉到身上凉飕飕的,孟觉晓赶紧转身,都是习惯性裸睡惹的祸事。双儿飞快的给披上一件长衫,孟觉晓这才回头抓紧简单的收拾一下出来。

“怎么回事?”出门的第一件事,孟觉晓喊了一声。

院子里火把照的通明,李川带着几十个人把院子牢牢的围住,自己则等在门口。

“禀报大人,后院墙外传来打斗声。”李川一边汇报,一边小心的主意孟觉晓的表情。

“墙外?你安排的人么?”孟觉晓反问一句,李川顿时放心了,不是大人另外做的安排。

“禀告大人,属下没有安排人在墙外。倒是在后院墙内安排了十几个弟兄。”

“老爷!”住在边上院子里的孟仁等人也到了,各自都带着十几个人过来。

“走,去看看!”孟觉晓也不管危险不危险,这就要去查看。孟仁、李川等人想阻拦没拦住,转到后头一看,十几个弟兄手拎家伙,手举火把站在强力,紧张的看着高大的院墙外。

“什么情况?”李川冲在前面,脑子里这个时候全是问号。

“小的等奉命守在此处,也不曾见有人进来,只是听见外头有打斗声。还没来得及禀报,大人就到了。”

“立刻调集人手,从后门出去看看,争取抓几个活口。”孟觉晓跟上来,听的清楚当即下令。这事情越来越糊涂了,后头的打斗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必须搞清楚。

李川刚带人急急忙忙的出去,外头便听见有人在喊:“四下围住,修要走了贼人。”

声音很熟,听着好像是曹剑的声音。孟觉晓心中一惊,暗道这家伙怎么被吸引过来了?粮食那边万一再去几个人呢?

“曹剑这个傻蛋!快,孟仁带上剩下的人,立刻赶去粮仓处。”

曹剑带人在距离衙门两里地的仓库里驻守,入夜之后眼皮一直在跳,总觉得要出点什么事情,于是带人在粮仓四周的转悠。不想刚过下半夜,打算巡一趟下来便回粮仓处休息的,结果府衙里头锣声响了。这寂静的夜里能穿的很远,两里地外的曹剑听的仔细,顿时吓的脸色发白。孟觉晓现在是大家的主心骨。真要出点什么事情大家都别混了。

带着粮仓附近的几十个士兵,留下一半人守卫,曹剑匆匆忙忙过来了。刚到巷子口,便见有人往外冲,当即带人迎了上去。三个身上都带着伤的黑衣人,见被堵住去路,互相看看后,为首者怒吼一声往前冲。

曹剑手里拎着一把铁槊,一横铁槊怒吼一声,挡开冲在前面那个黑衣人手里的单刀。那黑衣人单手持刀,震荡之下刀落地上,被曹剑一个不上,槊杆子狠狠的撞在黑夜人的小肚子上,当即嗷的一声惨叫倒下,被随后上来的手下按在地上绑了。

曹剑正在得意时后院的枪头上出现孟觉晓举着灯笼的脑袋。

“曹剑,你这个混蛋,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计了。”孟觉晓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声,刚喊罢便听见粮仓处一阵喧闹,接着火头起来了。其他两个见状,顿了一下继续往前冲,想杀入人群中拼命。不想曹剑的槊用的出神入化,两下挥舞砸在两人的非要害处,也是惨叫着倒下。被随后的手下拿下。

孟觉晓见了不由气急攻心,身子一晃,差点从梯子上掉下来。“还不快点回去救火!”

曹剑顿时羞愧无比,心道粮食要被烧了,自己可谓死不足惜了。也不容他多想,留下几个人按住拿下的贼人,带上大队赶了回去。

粮仓处喊杀声一片,火势很快就猛烈了起来。孟觉晓哪里还呆的下去,带上人拼命的往粮仓处赶。孟觉晓赶到的时候,粮仓的院子里头还有厮打声,火势却是越烧越大了。从四周望中间席卷。一看那冲天的火头,孟觉晓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正准备往里冲时,就见前面有人大喊:“让开让开!”

孟觉晓抢上前一看,心中顿时大喜。原来是一群士兵押着几十辆粮车出来,当即带着一干手下上前帮忙。总算是把几十辆粮车都弄了出来,孟觉晓这才想起问是什么个情况。

灰头土脸的曹剑这个时候出现了,看见孟觉晓惭愧不已的低头道:“属下失职,请大人责罚!”孟觉晓实在是气不过,上前一脚踹翻曹剑,指着鼻子一顿臭骂:“你的脑子呢?给你的任务是守住粮仓,你倒好,擅离职守。”

又是踹又是骂的,孟觉晓心头的怒火发泄了差不多了,冷静下来便觉得自己太激动了。

“起来吧,说说这粮车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没卸下来?”

曹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站起来道:“这粮仓里堆满了袋子,昨日没来得及清理,所以就停在外头的院子里,兄弟们也是守在这。”

孟觉晓听了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真是运气好啊。难道这就是穿越者的狗屎运?还是要感谢感谢司马刚这个活王八弄虚作假?

远端的打斗声还在继续,孟觉晓哼了一声没有在说曹剑,而是努了努嘴巴。曹剑当即反应过来,带着人顺着声音追杀过去。

黑暗中的喊杀声传的很远,整个河间府差不都给惊动了,更别说两个始作俑者。耶律燕最初听见响动时非常的兴奋,站在窗前望着远端,不禁挥舞着拳头很得意的自言自语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很快耶律燕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过了好一会,还在喊打喊杀的,没一会还起火了。这一下耶律燕意识到情况不对了,可是她有弄不清楚具体情况。

同样在等消息的徐祖银,站在后花园里的黑暗处,默默的看着升起的火头。看着火势徐祖银得意的狞笑起来,低声自语道:“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看你怎么跟孟蜀交代。”搞到现在,徐祖银一直以为孟觉晓的粮食的来历是大名府。大名府存粮也不多,这才是徐祖银铤而走险的本钱。只要烧了粮食,到时候孟觉晓面临这缺粮和来自大名府的压力。就必须向自己妥协。

前后闹腾了近一个时辰,粮仓的火还是没救下来。没办法,粮仓里装的不是粮食,全是杂草和泥沙用袋子装着堆满。加之来犯者四处点火,实在是很难救的下来。

“都拿下了么?抓到活口没有?”看见曹剑带人回来,孟觉晓当即发问。

“粮仓这边跑了十几个,活口一个没有,都是死士,一旦受伤走不掉不是让同伴杀自己,便是自杀。”曹剑确实干练,今天晚上的事情,除了中了调虎离山计之外,别的表现可圈可点。分析起问题来也是有条有理。

“老爷!”孟仁上前一步低声道:“府衙后院那边有点奇怪,好像是两拨人,一边受伤后跟粮仓这边一样选择自杀,另一波人则抓了四个活口。”

“这就奇怪了,不是一波人?说具体点。”孟觉晓连忙追问,心道怎么惹出两拨人来了,自己好像没多少仇家才对。

孟仁递过来两把手弩道:“大人请看仔细了,这两把手弩。”孟觉晓接过对比了一下,发现两把做工精细的手驽尺寸一大一小,不过差距不是很明显,要比一比才能看的出来。

“有什么问题么?”孟觉晓看不出来,在方面纯粹是外行。

“大人请看,大的这一把手柄处稍微宽一点长一点,如果小的没看错,乃是大唐军制式手弩。小的这一把,应该是出自辽人之手。辽人做的手弩之所以要小一些,是因为北地木材少,即便是有林子的地方采伐也不易,所以他们做的手弩要小一些。从做工上来了,这种仿中原刨光手法和漆法,应该是辽人中的贵族才会用这种手弩,一般的人家做工不会如此精细。”

这时候李川也回来了,刚才他带人去追杀烧粮草的黑衣人。

“大人,属下惭愧,一个活口都没抓到。”李川上前就是一抱拳,显得非常惭愧的样子。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李川,曹剑听令!”孟觉晓陡然提高声音,两人齐齐拱手道:“属下在!”

“你二人给带队给我守好粮食,不得再有半点差错。”

“大人,城门关着,难道不追查凶犯?”曹剑质疑了一句,孟觉晓摇头笑道:“不必了,本来有人就是来制造恐慌的,我们要到处搜查搞的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的,不正和了人家的意思么?不着急,以静制动,有的人会自己跳出来的。”

第三十章 贵客自然收费贵

第三十章

贵客自然收费贵

PS:中秋节快乐

闹腾了大半夜。河间府似乎了平静,只是这种平静显得不同寻常。昨夜又是喊杀又是救火的,河间府的百姓想听不见都难。一大早,人们小心的打开门,探头探脑的发现街上似乎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时,有大胆的先出门来,街上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气氛,该干啥干啥。寻常百姓一天不做事,家里的米面钱就没着落。

昨夜的事情很快成为了茶馆里的主题,很快粮仓失火的消息传遍了河间府。发生这个事情,最开心的莫过于那些昨日还忧心忡忡准备开门的粮商们。不过随着百姓从衙门口临时搭建的售粮处买回粮食时,一切流言不攻自破。

昨夜派出去十几个人,结果一个人也没回来,耶律燕如惊弓之鸟,下半夜压根就睡不着。如果不是城门关着,她能连夜逃离河间府。一大早耶律燕就起来了,带着十几个往北门而来。只是灭有打着辽国时节的旗号,悄悄的如丧家之犬往城门处来。

走到城门口时,耶律燕的眼睛就直了,因为看见一个人。这个人正笑呵呵的端着碗喝汤,就坐在城门边上的一个小吃摊子上朝她笑。马背上的耶律燕想掉头。但是一回头看见一队士兵正在逼上来,无奈的翻身下马不跑了。

下了马的耶律燕倒是放开了,走到孟觉晓的对面坐下道:“我没吃早点,你请客。”

“你不怕我把你……。”孟觉晓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笑的很开心的样子。

耶律燕脸色微微一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伸手抢过孟觉晓面前的一盘包子道:“我爹是辽国南院大王耶律雪崩,你要杀要剐看着办吧。不过先得让我吃饱。”

“你倒是光棍的很!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我这个人很记仇的。比如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呢,我也许等一下会安排十几个粗汉轮流伺候你,保证让你满意。”孟觉晓呵呵一笑,瞧了一眼这个和诗语长几乎一样的女人,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诗语也好,耶律燕也罢,原本在孟觉晓的印象中,不过是匆匆的过客。

“你……你也算读书人?还是个状元,你下……。”耶律燕哆嗦了两下,差点叫包子给噎着了,抢过茶杯喝了一大口,这才算是顺过气来。本来就是假装镇定,气急败坏的想骂人,结果发现孟觉晓的目光冷冷的盯着她看,耶律燕赶紧闭上嘴巴,包子也不吃了,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低声道:“那个,我跟你开玩笑的,我赔钱行不?我爹很有钱的!”

孟觉晓听着不禁暗暗好笑。这就是个被惯坏的女孩子,跟她计较实在是没多大意思。昨天晚上的说起来不是耶律燕插了一杠子,两边的人黑暗中突然遭遇打了起来,搞不好还真要出点大事情,想起来孟觉晓现在都觉得运气。

“赔钱?你说呢?”孟觉晓冷笑道,耶律燕嘴巴一阵诺诺,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那你想怎么样?”耶律燕明显的没底气,孟觉晓站起淡淡的说:“让你的人丢下武器,无条件投降,然后在这份供词上签字,允许你派人回去报信送钱来赎你回去。”

“我要不答应呢?”耶律燕嘴巴还在死硬,孟觉晓呵呵一笑,指了指身后没说话。

耶律燕回头看看,发现带来的十几个手下手持武器正在与当兵的对峙,刚才太紧张了居然没发现。

孟觉晓不怀好意的目光一直在耶律燕的身上转悠,耶律燕被看的浑身发毛。原本的打算挺好的,孟觉晓好歹是个读书人,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来。现在看来有点出入,从这家伙专门往要害部门看的目光来判断,稍微不顺他的意思,保不准他能做出点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都放下武器。不想活了。”耶律燕倒是看的很清楚形势,这十几个人面对上百把手弩根本不够看的。继续反抗,这些手下别想有活口不说,人世间最惨的事情可能还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聪明!”朝耶律燕竖起一根大拇指,孟觉晓对众人道:“人都给我带回去,这个小白脸,给我重点看好了,他可值钱了。”

听孟觉晓这么一说,没有揭破自己的身份,耶律燕放心了。回到衙门前,买粮食的百姓来了一些,但是真买的很少,都是看看就走。长龙一样的粮车摆开了,价钱和昨日一样。很多人失望的走了,站在台阶上的孟觉晓看见几个跟着高大强混的手下跟了上去,嘴角微微的翘了翘。

河间府看上去一切正常,除了城门口增加了士兵的把守。

一支商队出现在城门时被拦下了,检查的过程中没有发现异常,负责检查的士兵正要放行时,突然斜刺里有人道:“站住!”

这个商队有五六十人,十几辆车,每人都有一匹马。检查的过程中,站在角落里的李川发下好一大半的商队成员都没下吗,其中有一两个还露出紧张之色。

“被发现了,往外冲!”那些骑着马的汉子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句,嗖的一声一个负责检查的士兵被砍翻在地。李川开始只是怀疑,没想到这边暴起动手,当即往后退了两步。

当的一声锣响,城墙上突然冒出几十个士兵。人手一弩。

嗖嗖的一排弩箭下来,一片惨叫声响起后,地上躺下了十几个人。这些人甚是凶悍,受伤了也还在大呼缠斗,生生的被他们冲出去三匹马。

李川一看这架势,翻身上马一个人就追了出去。李川的马好,堪堪追进百步之内,手中的铁胎弓便张了起来,嗖嗖嗖的一连三箭飞了出去。箭如流星一般窜将出去,远端三声惨叫次第响起,再看前方三人已经摔落马下。李川不慌不忙的上前来,看看地上躺着的三人,不禁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孟觉晓得知这个事情是从孟义的口中,冷兵器时代骑射的战斗力是相当领先的,这也是蒙古人为何能横扫天下的主要原因。从生产力来说,中原比起北方自然要领先很多,但是在多年的对抗中难得有占上风的时候,原因还是中原产马较少的缘故。加之北地广袤,游牧民主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往大漠里一躲,以步兵为主的唐军即便是实力上占优也很难取得像样的战果。像秦汉盛唐之类的朝代,与少数民族对抗不落下风甚至还打他们丢盔卸甲的,在经济上大大的领先自不用说。关键在骑兵的建设上也部落下风,单兵装备也大大领先于科技落后的少数民族。

有了李川这样的能人,孟觉晓越发的坚定了建设一支骑兵部队。听完孟义的转述,孟觉晓召集一干手下,当着众人的面重赏钱五百贯,布匹器皿若干。

李川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很是得意的接过奖赏,得意的像只斗赢的公鸡。孟觉晓能感觉到其他人目光中的热烈,当即又宣布:“即日起,李川便是本府省军校尉。”

赏完李川,孟觉晓有赏了一干杀敌立功的手下。

耶律燕总算是明白了孟觉晓实在是个记仇的人,这一点从俘虏待遇上能看的出来。住的是柴房。屋顶上的蜘蛛网上布满了灰尘,一看就是存在N久的产品。地上就更不用说了乱七八糟,墙上还趴着一两只壁虎。随便在角落的地上用稻草堆起来就算是床了。耶律燕哪里见过这个,柴房里的情况头皮就发麻浑身发抖。

“啊!”耶律燕发出一声惨叫,原因是地上窜过一只老鼠,稻草堆里还爬出两只蟑螂。要命的是老鼠就从她的脚跟前窜过,耶律燕吓的一跳三尺高,掉头就往门口跑。可是柴房的门无情的锁着,使劲拍打着柴房的门,耶律燕大声骂着:“孟觉晓,你这个坏蛋,你这个斯文败类,你这个就会欺负女人的混蛋。”

门口两个站岗的士兵,似乎根本没听见,随便她闹连头都不带回一下的。呵呵,孟觉晓有言在先,谁理睬这个女人,饷钱扣光光。

要说这个耶律燕也是好本事,整整骂了一个时辰才算是停下来,只是她骂人的水平实在是有限的很,无非就是混蛋、坏蛋之类的极其没有技术含量的词语,弄的站岗的两个士兵听的耳朵都起老茧了。

总算是耶律燕骂累了也明白再骂都没有什么效果,想到刚才老鼠和蟑螂的出现,耶律燕哪里还敢乱动,靠在门板上坐下,运气是门边居然又张小凳子可以坐着。想到要在这个地方住下去,耶律燕不寒而栗。心里越想越害怕,缩起身子抱着双腿哭了起来。

这一哭就没有停止的意思,一直哭到日薄西山了,耶律燕总算是听到一个让她觉得人生还有希望的声音。

“这个犯人老实不老实?”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耶律彦恨之入骨的孟觉晓,这家伙端着一个茶壶,笑眯眯的走到柴房的门口。

“回大人,一点都不老实,一直在骂您!”

“是么,喜欢骂人啊,那晚上不给饭吃!”

耶律燕一听这个差点没晕过去。不提吃饭还罢了。一提吃饭耶律燕午饭都没吃呢,肚子当即便有了反应,一阵咕噜咕噜的响。

“孟觉晓,别走,我错还不行么?”眼瞅着孟觉晓说完话就转身要走,耶律燕赶紧隔着门缝叫住他道:“我求求您,想怎么样都行,就是别让我住这里。”

身为南院大王耶律雪崩的女儿,从小便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耶律雪崩儿子不少,女儿却只有这一对双胞胎,爱的如掌上明珠。从小不管做什么,不论对错耶律雪崩都不会说姐妹俩半个“不”字。所以耶律燕根本就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派人袭击孟觉晓她还当做是好玩呢。反正出了问题,报上老爹的名号自然有人给她收拾残局。

“开门!”孟觉晓的声音此刻不啻天籁一般,拆房门刚打开,耶律燕嗖一下就窜了出来。正打算张牙舞爪的一番时,遭遇一道冰冷的目光,顿时又乖乖的像只猫似的站在边上。

“不住这里也可以,住别的地方要收费的!”孟觉晓居然笑了,耶律燕宁愿他不笑,这笑容太吓人了,好像是一只猫在朝一只老鼠笑。

“多少钱都可以,反正我不住这里。”耶律燕这会说话语气很注意了,一副哀求的姿态,而且还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孟觉晓的反应。

“跟我来吧,我警告你啊,别乱跑。这院子里到处都是机关陷阱,掉进去不是死就是伤。”先吓唬两句,看起来很有效果。耶律燕丝毫都不怀疑这是假话,现在她认为孟觉晓这么阴险的人,确实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跟着孟觉晓走到隔壁一个院子里,进了一个房间,这里总算是勉强像是能住人的地方。不过比起耶律燕平时住的地方差多了,就是一个丫鬟住的房间。孟觉晓轻轻的拍了拍巴掌,一个丫鬟捧着一个小本子过来,孟觉晓笑道:“本府优待俘虏,本来免费提供食宿的,不过你不喜欢免费的就算了。看看这个价格表,明码标价免得说本府做人不厚道。”

耶律燕总觉得这家伙有阴谋,结果小本子一看,上面写的跟清楚。住房每日一百贯,吃饭每顿咸菜就窝头也要一百贯。如果想吃各种时兴水果或者另外点菜什么的也有,上面也标价很清楚,不过都是贵死人的那种。一盘炒青菜都要收费五十贯!

耶律燕不是没见过世面,就算去最好的南京城酒楼吃一顿,也不用五十贯。可惜现在没得选择,只要不回那个柴房住,耶律燕都捏着鼻子认了。

“先说好啊,别想逃跑,就算你逃过了机关陷阱,回头被抓回来,我会那排十几个粗汉轮流陪你吃住在一起。”孟觉晓笑眯眯的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耶律燕觉得他的笑容跟魔鬼的笑容没啥区别。

“呵呵,早就听说大人长于经营之道,今日一见果然让人佩服。”钱师爷听说了孟觉晓收拾耶律燕的手段后,汇报工作时笑呵呵的开起了玩笑。

“这是她自找的,可惜她是耶律雪崩的女儿,不然轻饶不了她。”孟觉晓冷笑两声,请钱师爷坐下说话。

“大人,城外流民基本安顿完毕,保甲制度可谓行之有效,流民已经实现了自我管理。明日起按计划也该到了让流民出工修路的阶段了,现在流民方面就是发放粮食以及派人记公。其他的根本不用操心太多,说起来还是大人这一套制度起了作用啊。”钱师爷感慨一番。

提到制度,孟觉晓便道:“以后不管做任何事情,都要制定好相应的规章制度,这样一来一切有章可循。制度在制定的时候要以保护大多数人的利益为宗旨,不然制定制度的意义就不存在了。

钱师爷听这话露出思索状,孟觉晓没有继续在上面纠缠,而是转移话题道:“组织流民修路,修城墙以及疏通护城河等工程,给流民一个挣钱吃法的机会,想乱都乱不起来。这些事情就由两位先生去办,本府全力支持。”

钱师爷道:“大人把驻扎城内的省军打发到城外驻扎,接下来是不是该对这支军队下手了。以在下看,这支军队必须抓在手中。”

孟觉晓点点头表示明白道:“这个不着急,先放一放。”

两人谈了一会工作,钱师爷告辞出去,孟觉晓正准备回去看看耶律燕,打算好好审一审她,看看她来此的目的究竟为何。

风尘扑扑的庄小六从雄州回来了。第一时间来见孟觉晓。见礼之后庄小六呈上一封信,孟觉晓让庄小六下去休息,打开信看了起来。

信是韩定中写来的,孟觉晓派庄小六去雄州,详细了解中路军以及雄州方面的情况。让庄小六送去的信里,孟觉晓暗示了一下韩定中想了解何长刚在军中的影响力以及威信等等。

韩定中的回信很仔细,详细介绍了何长刚的为人以及性格,还有雄州方面的具体情况也做了细致的解释。韩定中的意思,中路军目前没有主帅,朝廷一直迟迟没有派新的指挥使来,原因是各方势力争夺的非常激烈。至于何长刚,以前是副职,对于下面几个统制的掌控力远远不够,基本上中路军前后两军统制,都不太买何长刚的帐。只有中军统制与何长刚关系不错,韩定中掌握的前军,目前还在整合之中。朝廷文官之间的斗争,武将之间也有斗争。

雄州知州耿钊这个人也是进士出身,乃是茅调元的门生兼小同乡,此人能力倒是有的,雄州在他的治理下还算太平,不过此人一贯刚愎自用,心胸狭窄。平时也不太买中路军方面的帐,反倒仗着朝中的靠山,最近对中路军的事物经常指手划脚的,引起何长刚很大的不满。北大营的三路大军中,中路军被茅调元和楚王渗透的最厉害,其中三个统制有两个分别是楚王和茅调元的人,中军统制慕容向文、后军统制石敢当,这两人相互之间也不怎么买账。

总之一句话,中路军的战斗力实在让人担忧。可是朝廷内部偏偏还在为了指挥使的位置进行着激烈的斗争,迟迟没有派人来接任。何长刚野心勃勃的想接任,几次拉拢韩定中,结果韩定中都不买他的帐。

一心想把军队练好,韩定中最近决定不在雄州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呆着,直接住到前军大营驻扎地保州去,眼不见心不烦。关于孟觉晓拜兄曹毅的事情,韩定中表示知道了并且会重用。至于提到曹剑那一百来人,韩定中表示留下便是。韩定中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深深的忧虑,对于中路军的战斗力时分的无奈,并且直言不讳称一旦辽兵南下,以中路军目前的训练和战斗力,根本无法阻挡驻扎在南京周边的十万辽军横扫河北。

看完了信,孟觉晓突然生出一种危机感。自觉感觉一向很准,孟觉晓决定不管是出于安定地方还是以防万一,都要抓紧时间把河间府的五千省军练出来,顺便还要招募一些团练,平时定期训练,作为预备役的一种形式。

耶律燕的一顿晚饭吃的是心惊肉跳,这一辈子估计都没吃过这么贵的晚餐。不过是一盘青菜一盘肉,两碗米饭,有人就敢收一百贯。没现金不要紧,可以按手印赊账。耶律燕本来倒是带着不少钱的,被俘之后全部被没收了。

耶律燕刚放下碗门就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孟觉晓。耶律燕紧张的咬了咬嘴唇没说话,孟觉晓见她碗里吃的干干净净的,心里一阵暗暗好笑。饿她一顿果然吃什么都香。

“怎么样?住的还习惯吧?”孟觉晓笑眯眯的进来说话。耶律燕倒是宁愿他板着脸,因为总觉得孟觉晓一笑,就有什么阴险的招数等着她。下棋的时候也是这样,下午的时候柴房里也是。

“还行,就是东西贵了点。”耶律燕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撑了一句。

孟觉晓听了呵呵的笑道:“你是贵客,自然要收费高一点。”说着孟觉晓拖把椅子自己坐下,也不管耶律燕答应不答应。屋子里只有一把椅子,孟觉晓坐了椅子,耶律燕就只能坐在炕上。

丫鬟桂香端着茶水进来,耶律燕刚打算说不要时,孟觉晓已经先开口道:“放心喝,这个免费。免得以后你说本府小气,连一杯茶都收费。”

耶律燕恨的牙根痒痒,但是却连头都不敢抬。她不傻,知道现在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反抗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反而会招致更大的羞辱。

孟觉晓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干脆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的坐着拿眼神瞅着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耶律燕可谓坐如针毡,孟觉晓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四处乱瞄,看的耶律燕实在是遭不住了。

第三十一章

只要是个读书人,都知道这句话。因为这是论语开篇的第一句话。同样的道理,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的人等于全天下的读书人。

别人怎么想孟觉晓不关心,他想的是高县令出这么一道题目的背后,究竟有什么目的。这是一句意思非常简单的话,用这么简单的话作为一篇文章的题目,不仅仅是让大家来望文生义的吧?

孟觉晓把前世看过的关于论语注解的书都想了一遍,确定了一个大致的思路后,往砚台里倒水研墨。

孔子的儒学思想在“政治-伦理”框架内,学习的目的在于达到一种“内圣-外王”的境界。公道、仁德乃孔学继承者中的贤者公认的天命,也就是儒学所谓的天道。所以,这里的“学习”,乃是通过学而有道,不能与一般的“学习”相提并论。

墨研好之后,孟觉晓做了一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在次确定自己的思路没有问题后,提笔开始往草稿纸上写下第一句话。

“圣人之道既天命!道,公也;学,私也。君子学以致其道,将尽人以达天也。………………。”孟觉晓对古文的掌握未必是在场诸位的对手,但是有历史长河中无数儒者大贤孜孜不倦研究探索作为基础,孟觉晓在理论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孟觉晓先探讨了一番“天命”、“公道”与“学习”的关联,强调了学而有道。只有学而有道的人,才可以作为这个国家的管理者。儒学讲究出仕,不然大家来这里做啥?孟觉晓扣紧以上要点,展开一番论述。

接着笔锋一转道“习,温故也!子曰,温故而知新!学而时习之,时复思绎,浃洽于中,则悦也。譬之浸物于水,必浸之久,方可内外皆湿透…………。”

先说学后说习,然后提到两者之间的联系,最后才是通过学习达到“内圣、外王”的得道境界,这才是圣人之意。“此圣人之意也!”

渐渐平静下来的后,孟觉晓越写越顺,一千余字的文章,写了一半后再无停顿。

花了一一个多小时打好草稿,检查了一下句子是否通顺,是否能把后世一些大儒的思想有机的结合起来,作为自己的东西拿出来。发现没有问题后,孟觉晓才正式抄撰,用整齐的馆阁体。

专心写字的孟觉晓,并没有注意到,此刻有两双眼睛在盯着他。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认真学习,孟觉晓对儒学的精髓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其要义大致可归纳为十个主张,主公道,行仁德,守立法,执中庸,信天命,重伦常,讲心性,倡教化,明义利,辩夷夏。

以一个后来者的目光来看,这些主张本身并没有太大的问题,至少在这个时代是没有多少问题的,是适合中华民族的。问题出在这些理论的使用者身上,当这些理论为统治者所用的时候,能够被执行的,只能是那些对统治者有利的,不利的则被屏蔽。这一点,明朝的朱元璋干的最离谱,连《孟子》都不放过,出了所谓的删节版,可谓千古唯一。

这个时代的统治者还没有到朱元璋那么变态的地步,这不知道算不算是孟觉晓的幸运。

一篇文章整齐的抄完,时间也到了上午交卷的时候。一名县衙的书吏走到孟觉晓跟前,满脸带笑道:“交卷子了!”

孟觉晓把卷子交过去,书吏看看名字,点点头笑的有点古怪的走了。

珠儿把孟觉晓送进考场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外面等着。这么做珠儿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离开孟家庄之前,主母吩咐过,县试的时候她就不来了,孟觉晓就拜托给珠儿了。其实孟尤氏不是没来,而是没有露面罢了。此刻在考场斜对面的一家小铺子里,孟尤氏带着庄大嫂,远远地看着孟觉晓进考场。孟尤氏担心自己的出现,会给儿子的赶考带来不必要的压力,所以表示不来。

“夫人,天要下雨了。要不去请珠儿姑娘过来吧?”天已近午,看着天边的阴云,庄大嫂低声问。孟尤氏摇头道:“耐心的看着吧。”

考场之外的珠儿这时拿出一块干粮啃了起来,细雨斜斜的如丝一般慢慢的密密麻麻往下飘。很快整个山城都笼罩在这场春月之中,远远的看着山城像是笼罩在雾中。撑起油纸伞的珠儿找了块屋檐下的地方继续等待,显得很有耐心的样子。珠儿其实可以回去,但是这些日子她见惯了孟觉晓勤奋读书的场面,心里总想着万一孟觉晓没考好,出来的时候情绪低落时,总是需要有人安慰一下的。或者,发泄一下。珠儿愿意做这个人,希望通过这种努力的方式,让孟觉晓知道,不管怎么样她都一直默默的存在着。这是一种很无奈的表达方式,且又是珠儿唯一的选择。

下午的考试无疑轻松多了,孟觉晓不过花了半个时辰就完成了题目,却花了相同的时间来检查。交卷子的时候,孟觉晓发现来的又是上午那个书吏,好像隐隐觉得这家伙,一直就在这附近转悠没走远。孟觉晓还以为这个人就是考场里负责这一片的工作人员。

一天的考试下来,孟觉晓感觉到深深的疲惫。从考场里出来时,迎面一阵斜风细雨,让孟觉晓紧张神经彻底的松弛下来。看见雨中的珠儿时,孟觉晓停下了脚步。

细雨中的珠儿看起来有点较弱,半个身子缩在屋檐哆嗦着,翘首望着考场的大门。孟觉晓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这种现象在过去的女友身上,是打死人都别想看见的。从来都只有她约会迟到,让孟觉晓等的份。这个时代,其实真的没什么不好,至少在人的问题上,这个时代的人要简单的太多了。

PS:可能是发生了灵异事件,我明明传的好的章节没有了,而且还发生了其他的变化。打算改回来的时候,发现文档里的内容也少了很多,只好慢慢的补回来。我想,我是中马了,于是赶紧装免费的360。然后更换密码啥的。还好,发现的及时。

第三十二章弄假成真

第三十二章弄假成真

任何年代走私都是暴利,因为暴利所以走私的行径从来没有杜绝过。契丹人建立的大辽国幅员万里,国家虽然很大,但国土大多数是荒蛮之地。辽人对于中原的繁华打心底里羡慕,也就是几十年前战场上没打下来,不然辽人的铁骑早就南下抢个够本甚至占据中原的花花世界。辽人自身没什么文化积淀,治理国家没文化不行,所以只能学习中原的文化为己用。

从中原贩运到辽国境内的奢侈品,一转手往往就是几倍十几倍的利。大唐设立的北地贸易司,主要的职能就是管理这条贸易通道。正经的生意人从中原到辽国贩运货物,北地贸易司旗下的税监设置的路卡要收取一定的税,十文钱的货物过关卡就得收一文钱的税。当然这只是针对辽国贸易收税的幅度,货不出过境,商业抽税不过一百抽一。

这么高的税无疑最终还是转嫁到辽国人的头上,当初圣祖爷设立的北地贸易司,就是打的通过贸易消耗辽人的算盘。几十年的太平年景下来,北地贸易司的职能越发的凸显,收上来的税占据了国家税收的相当比例。

走私不要交税,获取的利益自然更大。寻常的走私不过是小打小闹危害不大,但是掌握权力的勾结起来走私,那就不是一点两点的利了。

高大强苦心收集的证据,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走私,还不是小规模的走私,是大规模的每年上百万贯的走私。徐祖银监生出身功名在身,任职河间府七品推官是在吏部备案的。孟觉晓一个正五品知府,用别的罪名或许孟觉晓很难置徐祖银于死地,朝中使银子不愁没人帮忙说话。欺男霸女为恶乡里这都是瑕不掩瑜的小毛病,这年月只要有钱有势,不干点出格的事情都不好意思出门。

大规模走私这一条罪名一旦成立,孟觉晓可以断定徐祖银死定了,谁也救不了他。不是不能救,而是不会救,估计一旦掌握了徐祖银走私的罪证,很多人巴不得徐祖银快点死掉吧。原因很简单,大家都在走私。上至太子首辅,下至边境上的税吏,形成了一条庞大的走私网络,所有人都在从国家的口袋里掏钱。别的事情有人敢出来保徐祖银,走私被揭露了,大家只会巴不得他早点死,免得连累大家,影响大家发财。

最关键的是,皇帝把孟觉晓派来的意思太明显了!搞钱!把税收上来!税为什么收不上来?有人走私?作为一个现代人,这一点很容易想到。被地贸易司的税款相当一部分要冲入内裤,搞走私等于从皇帝的国家和皇帝的口袋里掏钱。皇帝要是连这个都能容忍,那真是忍者神龟了。当然,京城的皇孙贵胄们搞商队往北地做买卖,他们有没有走私那就不好说了。

看完了高大强送来的材料,孟觉晓微微沉吟,表示谨慎的问:“这个材料哪里来的?可靠么?不会到时候对不上吧?”

高大强把小胸膛拍的山响,信誓旦旦的道:“这个绝对是真的,此人就在外面等着。不过大人,有一点属下想先说明白,此人乃是徐家的一个管事,您千万别问他为啥背叛徐家。”

孟觉晓皱起眉头来,这天太热,早起额头上便沁出细细的汗。高大强不提这个倒也罢了,现在孟觉晓还真的要搞清楚为什么了。

“有何内情?”

“徐祖银的弟弟徐祖德,趁此人往北地送货的时候勾引他老婆,给他带了绿帽子。”

这个……,确实不能忍!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个人的可信度还是有的。

“传他进来吧!”孟觉晓还是没表态,高大强退下后孟觉晓深深的呼吸一口气。在京城的时候,周致玄给的那些材料,很多都是监理司收集的。其中就有大量关于北地贸易司与权贵及商人勾结大量走私的材料。当然徐祖银这种小角色,是不值得监理司的人调查的,孟觉晓看见的材料上的都是大家伙。

中原往北地的贸易量每年都在增加,税收却年年减少。皇帝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有的人他动不了,动了就会朝野震动。所以德裕皇帝一手调整文官,一手整顿军队。文的派来一个孟觉晓,武的是韩定中。之所以看上孟觉晓,不是因为他是状元,而是因为孟觉晓精于计算,“江南神算子”的称号,早八百年德裕皇帝就知道了。不能自上而下的动,那就只能尽量堵住透漏税的通道。皇帝也有无奈的时候,就别说孟觉晓了,牵扯到走私的事情要查,但是一定要控制范围。事情搞大了,皇帝第一个收拾的就是孟觉晓。

高大强很快引了一个面色黝黑的男子进来,个子不高,看上去很敦实的样子。

“草民鲁小四拜见大人!”来人跪地见礼,孟觉晓淡淡的抬手道:“起来说话吧。”

“谢大人!”

“鲁小四,你给高大强的这些东西,你确定一点问题都没有?”孟觉晓看似很随意的问,目光却直盯盯的看过去。鲁晓显得非常从容,脸上闪过一道愧色道:“都是真的,这些都是小的把接触到的账本抄了一份。”

“据你所知,徐家除了走私以外,还有什么违法的事情?”孟觉晓接着问,目光一动不动。鲁小四微微犹豫了一下道:“徐家在河间府做的事情,大人随便派个人上街去打听就能知道。徐家不但走私,还是河间府最大的黑道头子。”

“你到本府这里来告状,就不怕徐家报复你?”

听到这话,鲁小四本能的抬头看看孟觉晓,目光中闪过一道恐惧。随即咬咬牙道:“小的怕,但是怕又能如何?徐祖德趁我不在家,奸污了我家婆娘。那贼婆娘便悄悄的随了徐祖德,连孩子都两岁了也不告诉我,不是前些日子偶然发现,我还要继续白给徐祖德养儿子。”鲁小四越说越恨,说罢牙齿使劲的咬在嘴唇上,力气用的太大,居然咬破了流血也没感觉到。

这是一种咬牙切齿的仇恨,叹息一声孟觉晓挥挥手道:“下去吧,高大强留下来。”

“大人有何吩咐?”高大强躬身抱拳道,孟觉晓笑了笑道:“徐家其他的罪状,你收集的如何了?”

高大强道:“徐家三虎在河间府坐下的坏事罄竹难书,大人只要拿下徐家三兄弟,擂鼓告示全城百姓有怨伸冤有仇报仇,还怕没人来?”

“徐家三虎?”

“对,徐祖银在衙门做推官,乃是老大。老2徐祖德在城里是一霸,纠集了一帮青皮混混,经营酒肆青楼,平日里在城里横行霸道。老三徐祖高在雄州城军中是一名校尉,大人要动手最好三个一起拿下,不要跑了留下后患。”

“雄州方面怎么动手?就怕他们不配合!”孟觉晓想着也有点头疼,耿钊那个知州可是一点都不买账,难道要韩定中动手不成?

“大人不必担忧,小的早打听好了。本月二十六,乃是徐家老爷子五十大寿。到时候兄弟三人都会回来,大人可以一网打尽。”高大强嘿嘿一笑,抛出一招狠的。

正说话中,门口孟仁敲门道:“老爷,通判刘大人来了。”

孟觉晓听着心中一喜,总算是有人做出选择了,连忙笑道:“快请。”

孟觉晓没让走,高强便自觉的退在一旁。没一会一身官服的刘羽笑呵呵的进来,拱手道:“大人,卑职回来销假。”

“刘大人来的正好,本府正愁人手不够用,刘大人回来定能帮上大忙。”

刘羽摆摆手道:“惭愧!惭愧!卑职还带了三十几个人回来听用。”说着话刘羽拿眼神打量孟觉晓看他的反应,孟觉晓只是笑了笑道:“刘大人乃是河间府的通判,正经的副职,用几个人算什么?以后用人的事情,你分内的直接拿主意,不需要问我。”

刘羽本来多少有点忐忑,担心孟觉晓要在这个回归人员的身上做文章,好歹要拿一拿来着。现在看来还是想错了,孟觉晓不是司马刚,衙门里养条狗都要汇报。

“高恒去了大名府,昨天一早走的。”刘羽笑道,心说你这会该有反应了吧?高恒去大名府做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孟觉晓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爱干嘛干嘛!”

“刘大人既然回来上班了,还是先商量眼下该做的事情。”孟觉晓不想在高恒的身上纠缠,全府衙上下都罢工,好多事情都没人管没人做。

刘羽是老进士了,政务能力没得说了。两人聊起工作来,刘羽说的头头是道。孟觉晓听了不禁叹息道:“有刘大人帮忙,本府可以偷懒了。”

一大早起来,林巧儿来找司马刚,刚走进新纳小妾的院子里,就听见一声杀猪般的尖叫:“来人啊!老爷不行了。”

林巧儿听着一激,一阵小碎步快跑进了房间,那小妾光着身子缩在床边发抖,一阵白肉看的林巧儿皮孔喷了一口凉气。

床上的司马刚口吐白沫,林巧儿看着不禁楞了:“真的中风了?”

第三十三章

可能是因为生活没有压力的缘故,这些天孟觉晓完全没有了当年高考之后等待的彷徨。等待高考的结果的过程,那种心情每一个经历过高考的人都知道。

孟觉晓这些天更在意的是怎么倒腾出一把牙刷来,老是用手指或者柳枝解决漱口问题,实在是一种折磨。但就技术问题,孟觉晓尝试了一下就放弃自己搞定的可能性,找来一个匠人说了一下构想,丢给他五十文钱的材料费,就没孟觉晓啥事情了。

同样不是太看重县试结果的张光明,这两天老拽着孟觉晓出门。酒坊的规模正在逐步有计划的扩大,算盘的生产作坊也弄了起来。孟觉晓搞出来的花样,张光明都从张家分离出来独立核算,分红模式和酒坊一样。

跟着张光明转了两天,孟觉晓很是提了一些中肯的意见,张光明无一不从。

这一日,孟觉晓难得没被拽出门,正好上次请的木匠带来了一个姑且叫做牙刷的样品过来请孟觉晓过目。材料很简单,就是毛竹上面钻了一些眼,然后用马鬃作为刷的原料。

拿着只能叫雏形的牙刷正在琢磨是不是能再改进一二时,一个衙役进来。

“孟公子,县令大人有请。”

县令大人派人来请,这倒是把孟觉晓给惊着了,这节骨眼上请自己去,不正常啊。悄悄的给珠儿使个眼神,珠儿会意的上前递过来一串钱。孟觉晓塞给衙役道:“这个差哥辛苦了,不知道大人请晚生何事?”

衙役得了钱财,眉开眼笑的答谢道:“谢孟公子。小的只是传话,也不知道究竟。只是这差事是曹大人吩咐的,曹大人看起来挺高兴的。”

县衙之内,孟觉晓的卷子放在桌子上,右下角果然有一块小儿拳头大的污迹。高县令看着卷子的第一印象,心道就凭这一手如同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馆阁体,就能中个生员回来吧?印象中上一次县试好像没有此人的印象,想来还是下面一些人,没有得到好处的缘故吧?想到孟觉晓在填词上的表现,高县令对于孟觉晓的作文多少有点期待起来。

正所谓:任你官清似水,奈何吏滑如油。从来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混衙门的也一样,谁不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动点小心思改善改善生活?高县令对这些都清楚,只要不过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次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牵扯到省城的学政周大人,周致玄又是当今天子眼中看重的人,那么高县令估计也不会太在意。县试出现问题,高县令八成都是捂盖子,不然传到朝廷去,还是县令的责任。

看到第一句“圣人之道既天命!道,公也;学,私也”,高县令不禁微微颔首,这话很对他的心思。接着往下看时,高县令脸上轻松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原本高县令以为,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即便是词填的好,对圣人语录的理解,没有多年的浸淫,想来是不会有太深的见解的。

现在看来,自己的想法出偏差了,这名年轻人对儒学的理解,实在不可小觑。

从最初的打算走马观花的看一下孟觉晓的文章,到后来高县令看见其中一些句子不禁暗暗吃惊。伴随高县令不断变化的表情,还有不时微笑低吟:“妙!善!”

此文就文字而言虽然不算上乘,但是其中很多对圣人语录的分析和理解,实在是令高县令拜服不已,忍不住要拍案叫绝。如果是一个大儒写出这些见解来,高县令倒也不奇怪了。结果是一个年方十七的小年轻写出来的东西,不禁不让人感慨后生可畏。

高县令哪里晓得,在孟觉晓来的那个时代之前,多少大儒留下了对孔孟之道的深刻见解。这种集千年文化大成的见解,那一句不是千锤百炼出来的?

“为学与为治,只是统一事。他日之所用,不外乎今日之所存!”看见这一句,高县令不禁一拍大腿道:“真知灼见!”

“古之学者,必有入处。与所入处用力焉,是之为习。颜子之克己,曾子之三省,皆戏也。”看见这一句的时候,高县令忍不住站了起来,兴奋的一番踱步,与自己的想法印证一番,仿佛一个老酒鬼喝了美酒,忍不住要回味一番。

终于看完了这篇文章,高县令兴奋的拍案道:“如此佳作,案首有了,解元亦不远也。”高县令的兴奋是有原因,不仅仅是以为他是一个读书人读到了一篇见解深刻的好文章,同时还想到以孟觉晓这种水平,下次乡试有周致玄的照拂,中个解元不是没有可能。当今皇上重视教育,县里出了解元公,县令大人不仅仅是与有荣焉,还是一笔不小的政绩。年底吏部考评的时候,这都是能算分的。

想到这些,再想到要不是自己加了注意,曹威报信及时。丢了一个未来的解元是小,得罪了周致玄的可能性更大。假如这篇文章落到周致玄的手里,他会怎么看高县令?想想高县令都冒出冷汗来了。

想到这些,高县令不禁暗恨肖主簿、崔夫子、薛映浩等人。崔夫子薛映浩就不说了,肖主簿胆大包天科场坑害他人牟利,平日里在县衙仗着府尊表哥撑腰,经常对高县令阳奉阴违。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崔、薛二人,收拾起来容易,倒是这个肖主簿有点棘手。

门口书吏进来通报:“孟觉晓到了,正在门外候着等大人接见。”

高县令眉毛一展,心里有了计较道:“快快请进来!”话音刚落,随即改口道:“还是本官亲自出去吧。”这话倒是把书吏给吓了一跳,本县第一人亲自出门接一个后生,还是一名考生,说出去谁信啊。可这就是眼前真实发生的事情。

“觉晓来了,呵呵!”高县令站在对着院子的门口停住了,县令大人的矜持还是要保持的。孟觉晓见了连忙拱手微微弯腰道:“晚生见过县尊大人!不知大人相招,有何差遣?”

“呵呵,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书房里说话吧。”高县令表达了足够的亲热后,转身先往书房里走,孟觉晓紧了几步跟上,进了书房一眼就看见书桌上自己的卷子。

高县令笑着指着卷子上的那块污迹道:“觉晓,是你的卷子吧?”

孟觉晓看见右下角的污迹时,不禁心中一凉。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农夫,辛苦了一年要收获了,结果来了一群野猪,一夜之间给你全拱了。

孟觉晓对自己的卷子的整洁绝对有信心,看见污迹便明白,有人在坑害自己。“大人,晚生明明…………。”孟觉晓连忙要分辨,高县令抬手低声道:“不要解释,本官都知道。请你来,就是想说这个事情。你且听好了,切不可对外走漏半句。”

高县令把事情大致的前因后果说了一下,孟觉晓听了后悔了。后悔当日没有让薛映浩那厮在城楼上喊一句“我是猪!”。

“多谢大人搭救!”孟觉晓明白这其中的关键,连忙做出姿态来表达感激。他也确实心里感激高县令,对于高县令的用心,倒是半点也不曾察觉。一个宅男,论知识积累有优势,论做人的心机,现在的孟觉晓十个都不是高县令的对手。

“本官已经把肖主簿押送府城,交给府尊大人严加处理。崔夫子伙同薛映浩坑陷学子,当即开革出县学,并拟革除其生员功名。薛映浩道德败坏,念其年幼无知,想必为崔某所蛊惑,故从轻发落,取消今次县试资格,以观后效。如此处理,觉晓以为如何?”高县令一脸严肃的问,孟觉晓哪里会有意见,连忙躬身道:“大人英明!”

事情这就算了了,高县令话锋一转,指着卷子道:“觉晓,后生可畏啊。今次县试,第一是你的了。县试之首,按惯例一个生员是跑不脱的。只是这卷子,还请你重新撰抄一遍,就在本官的书房里抄吧。”说着高县令背着手径自出了门。留下来的孟觉晓还没彻底的清醒过来,额头上的冷汗犹存。

出了书房的高县令不禁暗暗冷笑,心道这一次孟觉晓便欠了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日后再周致玄面前,孟觉晓岂有不说自己好的时候?将来这小子如果能飞黄腾达,也会找机会报答这份人情。至于肖主簿的事情,自己也没有隐瞒不报,人和书信都上交知府处了,日后一旦事发,帐是算不到自己的头上的。

这么处理,既不得罪顶头上司,又没有后患。还让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欠下一个大人情,高县令不禁为自己的手法暗暗得意了一番。

孟觉晓抄完文章出来,高县令又安慰了几句,拿着文章一阵暗暗自得道:“尽快让人把此文送与周大人看一看才是。”

第三十四章

离开县衙,心有余悸的孟觉晓好像做梦还没醒,刚才强打精神支撑着,走出来的瞬间孟觉晓觉得腿有点软。前世的宅男生涯,最大的缺陷就是对社会的接触面小,对人心的险恶估计严重不足。

没想到平日看起来对自己还算凑合的崔夫子,居然会和薛映浩合伙坑害自己。如果没有高县令,不是又要等上三年么?孟觉晓自问没有害人之心,也没有与别人争一时之长短的心思,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的存在。

这些人的眼睛里只有自己,只要你与他的利益或者想法稍有冲突,他们就会在暗中盯着你,逮着机会就阴你一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孟觉晓又一次觉得老话的正确性,尤其是这一次的教训,足以让孟觉晓刻苦铭心。

一手扶着墙,缓了一会之后,孟觉晓感觉好多了。独自缓缓的往家里走,孟觉晓有满腹的话无人倾述,这种孤单的感觉让孟觉晓的步履沉重。

远远的看见家门前,孟觉晓收拾情绪,让脸上带着笑容。孟尤氏见儿子回来便问:“县令大人何事召唤?该不是出了啥事情吧?”

孟觉晓自然是报喜不报忧,笑道:“母亲多虑了,县令大人请我去,说是县试孩儿过了。”

孟尤氏顿时大喜道:“感谢县尊大人照拂,感谢列祖列宗保佑。明日娘便回乡里,到祖宗排位前拜谢。”

孟觉晓道:“县试之后还有府试、院试,待到中了再拜祖宗不迟。”

孟尤氏听了便暂时作罢,又道:“明日娘还是回去的好,这县城里什么都好,就是左右隔壁都不熟,只能在家憋着。另外那机子上,还有半匹布没织完呢。”

母亲的朴实让孟觉晓很是感慨,从孝敬的角度出发,供养好父母是首要的,其次也该多花点时间,陪陪母亲。孟尤氏寡居多年,一个人把儿子带大,个中的艰辛,孟觉晓可以想见。母亲对自己的付出是没有要求任何回报的,这个世界上最能宽容自己的,也是母亲。年龄不过三十多的母亲,鬓角上已经有白发了。

孟觉晓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方撞了一下。

“母亲只要喜欢,在哪里呆着都行。想住县城就住县城,想住乡下便住乡下。孩儿只知道,哪里有母亲,哪里便是我家。”孟觉晓笑着上前,轻轻的拉着母亲的手,陪着笑说话。

孟尤氏的眼圈一下就红了,轻轻地拍着儿子的手,脸上微笑道:“晓儿打小就孝顺,娘心里明白着呢。赶明儿考完了,得了功名,抓紧把亲事定下来。”

提到亲事,孟觉晓便想起双儿来,宅男对萝莉几乎没有丝毫的抵抗力,孟觉晓亦然。要不当初怎么就敢在村头吻人小姑娘?

边上伺候着的庄嫂这时笑着接过话道:“葛老实那个夯货,听信一些风言风语,不肯答应这门亲事。待日后少爷中了秀才,提亲的人踏破门槛时,少爷眼睛都要挑的花了,还能看上他家双儿?”

庄嫂说话有立场问题,同时也有为孟觉晓抱不平的意思。孟尤氏听了倒是笑着说:“双儿那姑娘乖巧能干,我还是很喜欢的。”

庄嫂又道:“葛老实家不过是寻常的庄户人家,少爷中了秀才,人的模样又俊,还怕没有大户人家的闺女相中?我倒是盼着那一天早点来,让村子里的人看看少爷的风光,让葛老实着急着急。”

孟尤氏道:“大户人家的闺女怎么了?讨媳妇看重的是人品,别贪图门第,到时候找个刁蛮的媳妇回来。与其这样,还不如双儿。”

孟觉晓在边上不好插嘴,母亲这个话不禁让他心里赞叹,好见识!找老婆是一辈子的事情,孟觉晓宁愿找个门第差一点,脾气好能照顾好母亲和这个家庭的女子。大户人家的姑娘,有几个没有一点娇气的?就拿自己那个表妹喜儿来说吧,她能对孟觉晓好,但是能保证对母亲也好么?

次日县试放榜,张光明一大早便找上门来,没曾想孟觉晓不在家。张光明问门房道:“你家少爷去看榜了么?”

“回大少,小的只是知道早起少爷送夫人出城去了。”

正说着话,只见孟觉晓牵着一匹马,慢悠悠的往回走,这马正是张光明弄回来的。

“三弟,你怎么也不去看榜?”张光明笑着上前问,孟觉晓见他便笑道:“有什么好看的,中就是中,不中就是不中。去看又不能改变啥?”

孟觉晓这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早知道结果,所以他心里不慌不忙的。张光明不晓得,还在替他着急道:“怎么能不去看?你看看那榜前的人都堆不下了。速去速去,晚了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

说着张光明拉上孟觉晓便要走时,早有下人飞也似的跑回来,一边跑一边喊:“少爷第一名,少爷第一名。”原来一大早珠儿便安排人去看着榜,这不刚贴出来下人看了便一溜烟的回来报信。

“贼囚,你可看准了?”张光明听着激动,开口便叫。那下人道:“不曾看错,小的不识字,还是特意询问了看榜的读书人。没错,我们家少爷正是第一。”

“哈哈,三弟得了县试案首,这秀才的功名没跑了。”张光明一激动,伸手拍了那下人的肩膀一巴掌,手劲太大,那下人被拍了一个踉跄。

回头看看孟觉晓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张光明不禁叹息道:“三弟,你都是案首了,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孟觉晓真的不是想装,虽然事先知道了结果,但是真的放榜确定时,心里还是挺激动的。只是孟觉晓激动的表达方式是呆滞了,张光明说话时他才慢慢的回过神道:“贼入日娘的才不激动!”

没想到爆出这么一句,张光明听了顿时哈哈哈大笑道:“摆酒摆酒,好好喝个痛快。”

孟觉晓笑道:“不如出城到敬亭山上,走一走当年诗仙走过的路。沾点仙气,下月便是府试,届时有仙气护佑,定能高中。”

孟觉晓这个提议,张光明不屑的笑道:“不去不去,还不如到慧香苑叫两个姑娘唱曲喝酒。”正说着呢,珠儿出来了。张光明也不避她,继续道:“诗语姑娘走后,慧香苑生意差了许多,东街的钱不多盘下慧香苑,整日的叫苦说没生意。”

孟觉晓见珠儿出来张光明还在说这些,心道珠儿不会有什么不满吧?孟觉晓哪里晓得,这年月丫鬟出身的女人,即便是有想法,也只能憋在心里。珠儿这样的,只能是时刻准备着男人的临幸。即便是正妻,有想法可以,但是别说出来,说出来就是妒妇。房玄龄妇人那样的,历史上属于极个别的例子。

“还是不去了,就在家里置办酒菜,我们兄弟好好聊聊。说起来还有一些生意上的想法,一直想跟大哥说。”孟觉晓倒是非常的照顾珠儿的内心想法,骨子里总觉得家里有了女人,还出去鬼混总不是什么正经人。文士风liu的觉悟,孟觉晓还是差了一点。

正说着话呢,只见县学里几个同学结伴而来,老远便大声道:“恭贺孟兄高中案首!”

要不怎么说人都是势利的,这几位平日与那薛映浩走的还颇近。今日榜单上薛映浩连名字都没有,孟觉晓则高中案首,一个秀才的功名不出意外已经纳入囊中。这些同学立刻决定,结伴来给孟觉晓贺喜。

张光明为人耿直一些,看见这些人立刻脸色一沉,正打算骂走他们,被孟觉晓轻轻的踩了一下对他摇摇头。张光明只好闭上嘴巴,看着孟觉晓满脸微笑的迎上前拱手道:“各位同学满面喜色,想必都过了县试,既然来了孟宅,不如留下一起喝几杯贺喜。”

一干同学连连表示赞同孟觉晓的提议,也不客气的进了孟宅。孟觉晓让珠儿到馆子里叫一桌酒菜来,一干同学在看着不错的气氛中,很快就忘记了过往的隔阂似的。这一日孟家门前来人不断,有县学的同学,也有一些不认识的但是县试通过的考生。

一直闹腾到午后,孟家总算是渐渐的安静下来。一直心里憋着火的张光明,等孟觉晓送走最后一批人,上前不满的埋怨道:“三弟太实诚了,这些人以前怎么待你的?居然还能好酒好菜的招呼他们。”

孟觉晓微微一笑道:“大哥的心思我懂,可是你想过没有,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家多堵墙。现在这些人看着对我没威胁,谁敢说日后不会有那么一天,这些人中间有人有机会给你使绊子?”

张光明听了愣住了,哼了一声道:“总之,总之,烦他们。”说着便拂袖而去!

孟觉晓笑着追到门口,诚恳的对张光明笑道:“大哥莫动火,我说的道理,生意场上也是一样的。要做事,先做人,这个道理大哥想必能明白过来。”

第三十五章

以前的孟觉晓,并不太在意别人怎么看他,认为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一切OK。可这一次县试给他上了一堂人性课,这个世界上人很多,人性也是多元的。有的人其实就是不经意之间,你把他得罪了还不知道。比如崔夫子这一次就是,其实不过是在课堂上一次回答提问,崔夫子自觉没有能说过学生,面子落了。于是便看孟觉晓不顺眼,进而发展到与他人合谋坑害的程度。

至于薛映浩就不说了,典型的小人一个,自我感觉超级良好,失败了不找自身原因,反而认为是别人的存在妨碍了他。所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就是这个道理了。那日从县衙回来后,孟觉晓想了很多,这才有了为人上的变化。

张光明对于孟觉晓的话,似乎并不太接受,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说:“那也不能事事忍让吧?”孟觉晓不禁笑道:“还记得我跟二哥说的那些话么?有的人,在没有把握像拍死一只苍蝇一下拍死他的时候,姑且容他猖狂一时便是。对薛映浩这种人,要不不动手,要动手就得一下弄死他,然后再踩上一万只脚,让他永世不能翻身。”

这三兄弟,要论性格数张光明最为耿介,曹毅那个闷骚对于孟觉晓说的,都能很快领悟。张光明听了只是不吭声,但也没有完全听进去。心情不是很好,拱手朝孟觉晓告辞回家。

回到家里,张光明进屋时走的甚急,差点跟老子张大官人撞个满怀。张大官人倒也不生气,反倒笑着问:“你这孩子,出甚事情了?”

张光明本不想说,但是憋着难受,想了想还是把话说给了老爹听了。张大官人听了不由神色一凝道:“臭小子,孟觉晓说的一点没错。俗话说人心隔肚皮,世上最难琢磨的就是人心。你小子是没吃过亏,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自己没能耐,还要对他人说三道四的。看你得意了他心里难受,瞅着了机会就给你使绊子。此等人,自身成事不足,败他人之事的能力则多多有余。人生在世,要想做成一点事业很难,但是要想坏事,太容易了。破坏总是比建设容易很多。一个人没有良好的社会关系,做任何事情便会事倍功半。”

张大官人苦口婆心的教育儿子时,累了一天的孟觉晓正在屋子里烫脚。看着忙活的珠儿孟觉晓不禁有点奇怪,今天珠儿比往日更加的温柔细心。试好水温后,轻手轻脚的端起孟觉晓的脚,蹲在地上给脱了鞋子,然后轻轻的放入水中。做完这些,珠儿回头洗手,走到身后轻轻的给捏起肩膀来。

这些倒也算是正常的,只是珠儿那眉宇之间,始终带着一点淡淡的欢喜。

“你也累了一天了,歇歇吧!”孟觉晓伸手拍拍肩膀上的小手,珠儿没有停下,低声道:“奴家心里高兴,不累呢。”

相处了一段日子,孟觉晓也能感觉到,珠儿这性子看着柔弱,其实骨子里挺要强的。于是也不劝她,继续享受服务。

珠儿心里高兴是有原因的,这不张光明拽着孟觉晓去青楼时,眼睛里哪有一个丫鬟,丝毫顾忌都没有的。反观孟觉晓,见珠儿来时,便不在提青楼之事。就冲这个,珠儿就有理由高兴。女人只要明白男人心里有自己,累一点算什么?身体的累和心情的愉悦想必,女人往往更在乎后者。珠儿就是这样的例子。

洗脚之后孟觉晓还要读书,这年月读书的娱乐方式不多,本性还是宅的孟觉晓,很自然的选择了读书。坐在书桌前,珠儿往脚底下放个火盆,膝盖上披上一块小褥子。做完这些珠儿才离开,孟觉晓抬头冲着珠儿的背影笑道:“珠儿,辛苦了。”

珠儿身子微微一震,没有回头。出了书房,珠儿露出一丝微笑,一种叫做甜蜜的表情布满了脸上。骨子里珠儿认为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这是人的命。同样也是命,自己摊上了一个好男人,不以出身轻贱自己。

从珠儿的角度来看,出身低下还是一个女人,能得到男人的关切,那是孟觉晓待人仁厚。从孟觉晓的角度来看,尊重女性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两总理念完全不同的本能交错时,造成的结果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了。

笃笃笃的打更声在窄窄的街道中悠长盘旋,灯花噗的一声,提醒孟觉晓时候不早了。孟觉晓还算是个善于自省的人,清楚自身还有很多不足。之前获得的一切,多少有取巧的嫌疑。要想通过科举改变命运,孟觉晓清楚自己必须要比别人付出的更多。成功者从没有侥幸!侥幸者往往昙花一现!历史上无数的沉浮,足以说明这一点。

“相公,不早了,该歇着了。”

放下手里的书上chuang休息,如同往日一样,先上chuang躺着,没一会光滑温暖的身躯贴在身边。往日里珠儿从不主动,只是柔顺的依偎着,任凭索取。今夜的珠儿有点反常,主动的贴了上来,双手搂住孟觉晓的脖子,飞快的在脸上亲了一下,然后低头不说话。

“今天是怎么了?”孟觉晓习惯了珠儿像只猫似的每天安静的躺在身边的感觉,突然主动的出击,这还是头一遭。

珠儿也不说话,身子半趴在男人的身子上,下巴顶在男人的胸口上,两团平日看着没啥本质上很有料的绵软,紧紧的贴着男人的身体,一下一下微微的揉动着。用这种方式来暗示,终究还是害羞的缘故。

“不对劲啊!呵呵!”黑暗中孟觉晓又笑道,珠儿沉默了一会,小手下滑,拿住那活儿轻轻的捻了捻,发现很快有了反应时,又似烫手似的飞快松开。很快小手又握了上去,这一次坚决多了。

“相公,奴家想要个娃。”

………………………………………………

一大早起来,孟尤氏便满脸笑容的张罗这张罗那,昨日得到消息,儿子取了案首。因为要应酬,今日才回来。孟尤氏书香门第出身,也算大户子女,自然晓得案首意味着不出意外秀才是没跑的。秀才虽然是科举产物中最低级的,但有了这个身份,就意味迈进了门槛。

孟家院子里一片热闹景象,族长孟德高昨日便来贺过了,孟家族里出了县试案首,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荣光。这是整个孟家庄的荣耀,所以孟德高昨日便做了表态,全庄摆酒庆祝,地点就在孟家门口的院场。

孟觉晓的事情昨日早传开了,村子里的人都挺厚道的,真心为他高兴。摆酒庆祝这种事情,各家的婆娘自然不肯落人之后。七手八脚的,各家的桌椅板凳都搬了出来,摆在院场上。边上早有用土砖砌好的临时炉灶,架上大锅烧水。烧好水,帮厨的把切好的大块猪肉丢进去,满满的炖上一锅,那叫一个香。老远的就能闻的到,把村子里的孩子们馋的,一个一个的口水拉多长。

孟尤氏其实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孟德高都安排好了,搞的孟尤氏只能拎着水壶,给这个那个的添加热水。

人群中忙碌的庄大栓一家子,脸上都带着自豪的笑容。庄大栓在挥舞着厚背刀帮忙切肉,庄小六前后乱窜,帮帮这个帮帮那个。

庄嫂见这小子实际上是在添乱,伸手拧着耳朵道:“臭小子,到村口去等少爷。”

庄小六也不怕疼,满脸堆笑麻溜的应声道:“我这就去。”

刚躲开老娘的手,庄小六便看见手里拎着两只母鸡,满脸堆着笑容的葛老实,边上还有他家婆娘,手里还拎着一个小袋子,也不知道里头装的啥。

“六子!”葛老实小心的陪着笑脸招呼了一声,庄小六见了他顿时脸上没了笑容,冷笑道:“这不是葛老实么?拎着老母鸡来提亲啊?我们家少爷可高攀不上你们葛家!”

这小子说话没轻没重的,葛老实顿时涨红了脸讪笑,他家婆娘也是一脸的尴尬,但还不能不陪着笑脸。这才过去多少日子,事情就来了个颠倒。原先十里八乡都觉得今生没啥前途的孟觉晓,居然在县试里中了案首。

昨日葛老实就让里正孟家富给挤兑了一通道:“知道啥是案首么?就是全县读书人中考了第一。葛老实你这夯货,知道你不晓得,本里正发善心告诉你,案首就等于中了秀才,回头院试结束了,你见着孟觉晓要喊秀才老爷的。”

别看孟家富吃了一顿收拾,在孟觉晓家跟前反倒老实了许多。关在县衙的时候,使了钱孟家富才知道,孟觉晓是县尉公子的拜弟。张大官人家的公子是大哥,张家酒坊的买卖,都是孟觉晓一手帮着弄起来的。

孟家富这种人,最是善于见风使舵。放出来后,托人走了门子,往曹威家里送了不少东西,里正这个位置才算是保住了。保住了位置,自然以后便没了麻烦。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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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富对于孟觉晓没有恨,只有怕和巴结之心。所以昨日特意到葛老实门前去,冷嘲热讽一番。孟家富这么干,是做给孟觉晓一家看的。反正村子不大,他说的声音又大,左右人家都能听的到,不出三天必定传到孟尤氏的耳朵里。

“贼囚根子,让你信了婆娘的聒噪,耽误了这门一门大好亲事。等着瞧好了,孟家的门槛迟早被大户人家提亲的踩断了。”

孟家富一番挤兑后扬长而去,留下葛老实长吁短叹的,他家婆娘在屋子里也都听见了,不敢出来再说啥。总之肠子都悔青了,把个刘媒婆祖宗十八代都问候过了。

双儿听到这些话,当面没说啥,晚上洗澡的时候,一个人在澡盆子里哭了好一会。老娘咬死孟觉晓没出息,本意是赖过童生试便可以另挑人家了。当初双儿倒是坚决不同意另外讲人家,一门心思盼着孟觉晓能中个秀才。现在事情正好和老娘预计的相反,孟觉晓中了县试案首,等于提前中了秀才。既然能中案首,那就是出类拔萃的才具,中举人的可能性就大大的提高了。这跟普通的秀才还是有区别的。双儿虽然没见过,但也是听过,每年科举一结束,多少人家着急着嫁女儿,就差生拉硬拽的把那些得了功名的人弄回去做女婿。

双儿从最初的期盼到担心孟觉晓另外接受别家的亲事,又不想跟母亲说,那等于雪上加霜。只好一个人在洗澡的时候哭,就这么一哭,还被母亲听见了。

葛老实夫妇俩整夜都在叹息,最后大家都睡不着,起来一商量,决定厚着脸皮给孟家赔不是,希望孟觉晓能看见与双儿的情分上,把亲事定下来。

所以才有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没想到庄小六这个愣头青,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顿挖苦。

“贼杀才!滚一边去!”庄小六的屁股上挨了一下狠的,敢这个下脚的,自然只有庄大栓。儿子不懂事,老子自然要教训。庄大栓虽然也是闷骚型的,但是为人厚道,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就算结不成亲事,也不能做仇家不是?再说了,双儿姑娘确实招人喜欢。

“来了,去帮忙劈柴。葛家婆娘,帮着大师傅打下手。”庄大栓这个时候露出一家之主的威严了,屁股上挨了一下的庄小六嘿嘿一笑,闷头往村口走。

这不刚到村口,就见孟觉晓的娘舅尤有福骑着一匹毛驴,身后跟着两顶轿子,还有两个担着担子的挑夫,正在往孟家走来。

刚才吃了老子的打,庄小六没处发泄呢,自然不肯错过这个机会。上前张开双臂拦着道:“哟,这是谁啊?这不是舅舅么?”

这小子阴阳怪气的,尤有福如何听不出来话音?尴尬的笑了笑翻身下驴,轿子也停了下来。尤有福自己就是读书出身的,只是水平有限,几十年下来多次赶考连个秀才都没中,心灰意冷之下便放弃了科举,安心在家营生。尤有福当然明白县试案首的含义,昨天得到消息时就傻了。得了花痴的外甥居然中了县案首,这个消息比一个霹雳砸头上都不过分。

尤有福当即到县城里问问清楚,一问之下才知道,自己的外甥这段时间在县城里混的不是一般好。元夕的花灯会一首妙词的了五十贯的赏格不说,县里的首富张家、县尉曹家的公子都是结拜兄弟。

尤有福一路上回家的时候,遇见每个人都觉得人家在嘲笑自己。见了自家婆娘,更是没好气的破口就骂:“贼婆娘,被你害的好苦。”

婆娘当即一屁股瘫在地上,口中大哭道:“我是做的哪门子孽啊!前世没修啊!”

喜儿在里头听的真切,冲出来哭道:“爹娘,女儿的终身让你们毁了。”说罢掩面哭泣而走,回到房间里抱着枕头哭了一夜不提。

这对夫妻俩在房间里对着发愁,上一次退亲算是把姐姐一家人给伤透了心。喜儿这边也跟黄家说好了,三月里正式下聘。尤有福想的还比较现实,现在出了这档子变故,不管怎么说,总得把关系修补一下不是?

尤家婆娘想了好久,倒是一怕大腿蹦出一句话道:“不如我们上门去提亲吧!”

尤有福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抬手就是一个结实的巴掌上去道:“你让我把脸面揣在裤裆里么?日后还要不要做人?上门贺喜可以,提亲的事情休要开口。”

婆娘也是头一回吃打,如何肯罢休,立刻在床上打滚寻死觅活的,口中哭喊道:“天杀的贼囚根子敢打我,我还不都是为了女儿着想?这日子还怎么活啊,不过了?”说着从床上窜起来,抱着9岁大的儿子就要出去跳井。

尤有福吃不住他,只好依着她的意思,一早起来准备了礼品,以贺喜之名登门,看看能有回复亲事的可能不?

刚到村口被庄小六拦下,尤有福正不知道怎么说话的时候,轿子里的婆娘出来,吹胡子瞪的骂道:“小囚攮,这是你家少爷的舅舅,你敢不让登门?回头让我家外甥打断你的腿。”

庄小六眉毛一横,打了一个呼哨,一条黄狗从斜刺里窜将出来,狗视眈眈,伸出舌头盯着尤家夫妇。

“老咬虫,有种你再上前一步,我们家大黄可不认的你什么舅母。”庄小六一声暴喝,很有一点王八之气的立在道路中央。

尤家夫妇心里知晓,这臭小子可是真的会放狗,都到了地头上了不能进村,如何肯甘心?偏偏这时两个衣衫华丽的男子,骑着马,身后跟着两个挑夫过来。看见这边对峙,当先一人不禁停下问话:“这位小哥,请问孟案首家怎么走?在下马元奎,是孟兄的好友。”

“你又是来作甚的?”庄小六很不客气,还以为这人跟尤家是一路的,自然没有好脸色。

“呵呵,一来为道贺。二来为了一门亲事,在下宛园谢道三,特来为我家小妹提亲。”这人亮出字号来,尤有福一家顿时变了脸色。再看看这厮一脸的傲气,想必没有说假话。

谢家乃是宣城第一望族,偌大的庄园依着宛溪建成。要说这宣城县最有钱的是张家,那么最有影响力的就只能是谢家。谢家以前的荣光就不说了,本朝光进士就出了三个。举人就更不用说了,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

庄小六这小子,听明白后立刻眉开眼笑的,哼了一声鄙视的看了尤家人一眼,转身让开道路到:“两位公子,沿着路往里走,前面不过两百步,就是孟家的院子,外头正在摆酒宴,一眼就能看到。”

“多谢小哥了,拿去喝酒!”谢道三随手丢过来一串钱,笑呵呵的纵马过去。

这边刚走远,尤家后面的轿子里,传来喜儿的声音道:“爹爹,母亲,不如我们回去吧?”

眼瞅着庄小六霸着路口不让,刚才谢家来提亲,更是让这小子趾高气扬的。尤有福心里那个苦涩,摸出一串钱来,上前笑道:“六哥儿,拿去耍子,行行好让我们过去吧。”

庄小六正欲接钱时,有人大声道:“贼小六,你在作甚?”

一阵马蹄声响,孟觉晓从马上下来,看见尤家夫妻,出人意料的笑着上前道:“原来是舅舅来了,怎么不上家去?”

“晓哥儿,这小囚攮不让进村。”尤家婆娘嘴快,立刻告上刁状。

“晓哥儿也是你叫的么?”孟觉晓脸色一沉,他给舅舅面子,其实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怕自己搞的太狠,母亲心里难受。舅母是外人,自然不客气。

一句话差点没把尤家婆娘一口气给噎死,尤有福在边上顿时脸上难看,后面轿子里喜儿下来,冲着孟觉晓深深道福道:“表哥,看在妹子的面上,饶了我娘则个。”

孟觉晓见喜儿满脸泪痕的,心里多少有点软了,语气依旧冷淡道:“你们进去吧!”说着掉头上马道:“小六。前头车子陷坑里了,速去叫人来帮手推车。”

今天一早起来,张光明便笑嘻嘻的摸上门来了,昨日倒是说好的一起回孟家庄。没想到张光明这家伙,一大早的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两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头前车上装的全是肉食,处理好的猪牛羊,一眼看过去得有一头猪、一头牛,还有六七只羊。随后的车上更是离谱,全是笼子装的活鸡活鸭,呱呱呱的那叫一个闹腾。

两下里碰了头,两马一轿,后面赶两车往孟家庄而来。没曾想这些日子雨水多,路上泥泞的很,还有一些沟坑。一个不小心,不远处马车陷进路边的坑里去了,孟觉晓这才策马在前,回来叫人帮忙。

庄小六这个孩子头,一声喊:“帮忙推车的有肉吃啊!”呼啦一下,跟来三十四口子半大孩子。别说是推车了,就算是抬车子,也都不在话下。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尤家人进了村子,之前孟觉晓对舅舅的客气,倒是给了他们一点希望。

第三十七章

PS:白天有事,耽误了,大家多多原谅则个!

孟觉晓和张光明刚进村,一个戏班子敲锣打鼓的进了村。一打听是族长请来的草台班子,班子成员平时都是农民,农闲时分到处唱野台戏的花鼓戏班子。请这种班子花不了几个钱,十几号人两串钱就能打发了。

远远的看着家门口处的热闹上面,孟觉晓勒马驻足,显得有点异样的看着人群的方向。

“三弟怎么了?”张光明见状不禁问一句,孟觉晓抬起马鞭遥遥一指道:“大哥,你看这些人,如果我没有中县案首,他们能来祝贺么?在这之前,小弟可是想在附近说门亲事,都有人说三道四的。适才我娘家舅舅也来了,大哥也许不晓得,前段日子大病初愈之际,娘家舅舅舅妈上门来,退了与表妹的亲事。”

张光明听着不由感慨道:“世人大多如此,跟红顶白莫不如是。”

孟觉晓道:“人性都是喜欢围绕着成功者转悠的,因此今后做任何事情,都不会轻言放弃。放弃就意味着失败了,失败者在绝大多数世人的眼睛里是不值得同情的。”

丢下这番话,孟觉晓扬鞭策马,继续前行。刚走没多远,前方一大群人迎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族长孟德高和里正孟家富。庄子里自觉有点面子的人都到了,都来迎接新鲜出炉的县试案首,后面还跟了一大群吹吹打打的,真是好不热闹。

孟觉晓赶紧翻身下马,在族长面前,摆县案首的架子那是不得人心的。

“如何敢劳族长大驾!请受觉晓一拜!”抢上一步孟觉晓拱手道,正欲弯身作行礼姿态,孟德高早就伸手扶住道:“不敢当!老朽如何当的起案首老爷一拜,这可是要折寿的。”

孟觉晓顺势而起,本来就是做个样子。换在以前,族长孟德高何曾拿正眼看过他?

“孟家庄多少年来没有出一个秀才了,如今晓哥儿取了县试案首,为我孟家庄扬名,为一干不争气的后辈树立了榜样。如此喜讯,当上告孟家列祖列宗。”孟德高引出正题,孟觉晓听了连忙拱手道:“觉晓自当前往宗祠,拜谢祖宗保佑。”

一群人呼啦一下转道祠堂,一番热闹的祭拜仪式开始。对这些孟觉晓自然不懂,好在也不需要懂,只要跟着拜就成。

“孟家列祖列宗在上,今孟家子弟觉晓科举扬名,高中县案首,秀才功名以入囊中。晚辈德高,拜谢祖宗护佑孟氏一族。…………。”孟德高说了一通,然后才是孟觉晓上前上香祈求祖宗护佑科举顺利一类的话。

做完这些,孟觉晓意外的发现,整个祠堂里居然没有一个女人,后来才知道女人时没资格进祠堂的。

出了祠堂回到孟家,门前又是一番客气热闹不提。孟觉晓如今地位发生变化,庄子里有资格成为座上客的,也只有孟德高和里正孟家富。最后由这两人陪着进屋子,端坐在堂前的孟尤氏满脸笑容,依着她的意思是要出去接的,但是照规矩她要矜持的等着儿子进来磕头。

孟觉晓上前拜谢母亲的养育之恩,孟尤氏看见儿子今荣光,想到以前的诸般辛酸,不禁喜泪纵横。生受了儿子三个响头,孟尤氏连忙起来扶起儿子道:“快快起来。”

拜完母亲,又给祖宗牌位上了香,这才算是一系列的仪式结束。站起转身还得拜谢各位前来捧场的。

“孟兄,在下不请自来,贺喜!贺喜!”斜刺里闪出马元奎,边上还跟着一个一脸傲气的谢道三。堂前摆茶置酒,两人在此等了有一会了,那谢道三的脸上多少有点不耐烦。

孟觉晓连忙拱手回礼道:“马兄贵为案首,能来道贺,寒舍蓬荜生辉。”

马元奎笑嘻嘻的回道:“孟兄才高八斗,今次府试院试,案首不作他人想,孟兄连中三元指日可待。”

“马兄过誉了,本次县试案首,觉晓不过是侥幸。如何敢奢望连中三元。”孟觉晓自谦的笑着,边上的谢道三见马元奎没有第一时间介绍自己,轻声咳嗽一声。

“这位仁兄是?”孟觉晓立刻做出反应,心里虽然有点不爽这鸟人的傲气,但是看在马元奎的面子上,还是非常的客气。

“宛园谢道三!”谢道三提到“宛园”二字时,脸上的自豪和高人一等不是装出来的,绝对是天生的。

“原来是谢兄!觉晓有礼!”孟觉晓回了一句,但是没有重点强调谢家来人如何光荣的意思。谢道三本不想来这一趟,只是马元奎与之交好,同为一科的秀才。也怪马元奎多事,上次元宵节之夜后,在谢道三家喝酒吹牛时,把孟觉晓吹上天了。

巧的是谢道三有个妹妹,长的很一般,十八岁了都没嫁出去。谢道三的父母为这个女儿的亲事也操了不少的心,听马元奎一吹,觉得找一个县试案首的女婿也不亏了自家女儿。谢家人傲气惯的,平时在县内都是横着走的。谢道三自觉把妹妹嫁给孟觉晓,那是抬举他。

马元奎也觉得这桩婚事是好事,谢道三是谢家直系的子女,他的妹妹如果能跟孟觉晓成亲,对孟觉晓来说自然是有好处的。所以,谢道三提起这个事情,马元奎立刻主动表示带路。

适才马元奎拜见孟尤氏的时候,倒是提起亲事来。孟尤氏心里喜欢的是珠儿,借口让孟觉晓回来定夺搪塞过去。这会堂前只有孟德高、孟家富二位本村人在,一个族长一个里正。谢道三本来对孟尤氏没有痛快答应亲事就有点不快,这会更是直截了当的笑道:“孟兄取了案首,此为一喜,在下想再送孟兄一喜,凑个双喜临门如何?。”

“谢兄有何喜事?”孟觉晓听着觉得不对味道,这家伙说话怎么有点居高临下的语气,好像是恩赐自己啥似的。这让孟觉晓很不爽,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马元奎倒是个眼尖的,一眼看出孟觉晓不太喜欢他,谢道三犹自不觉,自顾自说道:“据闻孟兄尚未婚配,家中有一小妹,家母有意为小妹寻一儒生为亲。马兄盛赞孟兄大才,家母便托在下前来,孟兄如果愿意成就这番好事,在下……。”

“在下有意中人了!”孟觉晓立刻出声打断,谢道三正说的兴起,被打断了有点不高兴的反问:“哦?是哪家女子?县里数得上号的,与谢家都有来往。如果家世不如谢家者,在下可以劝其退避三舍。”

“就是一般的农家女子,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孟觉晓语气中带着一些不快了,心道你家的女儿高人一定么?这也就是看在马元奎的面子上,不然直接送客了。

马元奎倒是反应过来了,立刻站出来笑道:“既然孟兄已有意中人,此事不提也罢。”

这一下谢道三才彻底的反应过来,原来人家拒绝了。当下谢道三脸色一沉,冷笑道:“孟兄,我谢家在宣城乃至宁国府,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难道小妹还配不上孟兄?我看是孟兄高攀了吧?”

孟觉晓本不想搞的太僵,但是这鸟人说话太难听,于是脸带冷笑反诘道:“谢家自然是本地大族,谢家女儿自然不愁嫁。不过孟觉晓自问娶妻当娶自己喜欢的,不想拿自己的感情作为筹码。所以,谢兄的好意心领了。”

“不识抬举!”谢道三脱口而出,这一下别说是孟觉晓,连马元奎都看这小子不爽了。心道你怎么说话的?平时也不照样啊!其实谢道三骨子里看不起这种小户人家的出身的孟觉晓,马元奎觉得他平时不这样,是因为交往的圈子不同。

“我三弟还轮不到你谢家来抬举!”张光明一直憋着火,这时候见孟觉晓受辱,一个大步上前大声挡了一句。

“谢兄,莫要如此!如此伤感情!”马元奎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其实心里是有点鄙视谢道三的。

“哼!”谢道三没想到马元奎都不帮自己,气的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连句告辞都没说。

马元奎见他说走就走,连连朝孟觉晓拱手道:“失礼失礼!马某提谢兄赔不是了。”

孟觉晓笑道:“不必介怀,他是他你是你。”

谢道三走的急,在门口处差点与一个正在进来的女人撞在一起。

“孟老爷,奴家给您道喜了!”在女人进来就说这话,孟觉晓一看不认识她,见她四五十岁的样子,穿一件大红袄子下面是绿色的裙子,脸上的粉簌簌的往下掉,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又是谁?谁让你进来的?”孟觉晓本能就烦这个女人,上来就很不客气。

“刘媒婆,往日里你没少说孟老爷的闲话,今日来此作甚?”孟家富在边上喝问,适才见孟觉晓连谢家的亲事都不接受,心里暗暗吃惊之余,正想找个机会表现呢。现在一看孟觉晓烦这个刘媒婆,立刻跳了出来。

第三十八章

这刘媒婆皮厚的紧,丝毫不以为意,笑嘻嘻的朝在座的道福,一张嘴露出满口的黄板牙道:“孟里正冤枉奴家了,实是头前那葛老实家境落魄,奴家早料到孟相公是有大前程的。这才用话唬那葛家,孟相公的亲事奴家一直挂记着呢,这不眼下就有一门好亲事,奴家特来告与孟相公和夫人知道。你们猜是哪家的闺秀?”居然还卖起关子来!

张光明听的是目瞪口呆,头前的事情他倒是听孟觉晓说起过的,不曾想这媒婆的嘴巴如此厉害。张光明气的想上前喝止她瞎扯,孟觉晓一个眼神过来,轻轻的摇摇头。

孟觉晓倒是想听听,这糟婆娘是怎么把黑的说成白的。

“不晓得吧?金宝圩第一富户,刘东坡刘员外家的三闺女,今年正好十七岁,与孟相公一年生人。那姑娘生的,真个是天上的嫦娥下凡!地上的牡丹仙子!人长的漂亮,……。”

孟觉晓终于遭不住了,手一抬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张光明早就耐不住了,大喝道:“来人给我打出去!”

话音刚落,门外冲进来葛老实和他婆娘,两人一个手持扁担,一个手持擀面杖,冲那刘媒婆就是一顿暴揍。原来这两人刚才看见刘媒婆溜进来,立刻在门后偷听。听到刘媒婆说的那些话,肺都气炸了。要不是因为这里是孟家,担心在此打人会坏了女儿亲事,夫妻俩早出来现揍一顿再说。

刘媒婆被葛家夫妻俩一顿棍棒打出了门,不甘心的葛家婆娘,一路追到村口,尽显悍妇本色。孟觉晓看的仔细,见那葛家婆娘下手比男人还狠,不由暗暗担心遗传的问题。

这时珠儿从里头出来,低声道:“相公,主母有请。”

上演了一幕幕闹剧,马元奎因为谢道三的缘故,有点不好意思留下了。拱手道:“孟兄,如此在下先告辞了。”

孟觉晓如何肯让他就这么走了,连忙伸手拽住道:“马兄,既来之,则安之。回头在下还要好好与马兄喝两杯,请教一番府试院试的事宜。”说着孟觉晓对张光明道:“大哥,你且领马兄到书房喝茶叙话,小弟随后就到。”

马元奎挺佩服孟觉晓的才气,本来就想做朋友来的,如此一劝便顺势留下。孟觉晓往西厢来,进门只见舅舅一家人正在陪着母亲说话。

孟尤氏见儿子进来便笑道:“如今晓儿大了,家里大小事情都由他做主。婚姻大事,更要晓儿来拿主意。”这话很明显是说给舅舅一家听的,孟尤氏终究善良了一点,又顾念着血脉亲情的颜面,话一直没有说死。

孟觉晓一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姑且不说近亲结婚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单说之前的退亲一事,就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今日我还尊你一声舅舅,就是看在母亲的颜面上。舅舅如此朝秦暮楚,不怕传出去日后表妹难做人么?”孟觉晓说罢一拱手道:“书房里还有朋友等着,觉晓失陪了。”

这话说的很重,说完转身就走。尤有福夫妻俩一时面面相觑,喜儿哇的一声扑孟尤氏怀里大哭。孟尤氏素来疼侄女,此刻也只能拍着背安慰,同时拿眼神瞪弟弟道:“你们就没有真正的为喜儿想过,脑子只有自己。”

原本是喜洋洋的日子,连续上演闹剧,孟觉晓一路走回书房时也是连连冷笑。脸面都是别人给的,但是要靠自己去做。孟觉晓不担心尤家人,倒是担心母亲会不会因此难受。

回到书房内,还没进门就听马元奎在说:“这些年本县文坛凋敝,上一次乡试连个举人都没中。明年又是乡试之年,某以为有孟兄定能蟾宫折桂大放异彩。”

孟觉晓听着暗道一声惭愧,驻足自省道,马元奎不过是为抄袭来的词所迷惑。论真正的科考本事,自己未必就比马元奎强多少。同时孟觉晓也暗暗庆幸,自己在图书馆工作的日子里,跟风迷恋了一段时间的儒学,书法也是下过功夫的。否则即便是再努力,没有几年的读书馆宅男的生涯,这一次的县试肯定抓瞎。

要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就必须比别人多付出,只有付出才会有回报。失败者只能在自身找原因,成功者绝无侥幸,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想到这里,孟觉晓暗道这明日起闭门读书,再不应酬。

一日热闹之后,次日孟觉晓便回了县城,闭门读书。县里不时有读书人来访,都被下人回话“府试在即,少爷备考中。”挡住。如此一来,倒叫一些县试过关正在洋洋得意的人清醒了一些,各自回家读书不提。

消息传到高县令的耳朵里,高县令对他人道:“此子不凡,得意而未忘形,将来必有大出息。”这个话是说给谁听的,那就不好说了。

作为一省之学政,周致玄对于童生试自然是高度的重视。每日里忙的脚不沾地,这一日回到家中,管家周安急急上前来,压低声道:“老爷,家中有贵客至。”

话音刚落,院子里的屏风之后闪出两个年轻男子来,一高一矮,高者面目刚毅,矮者眉目柔和,二人齐齐朝周致玄拱手道:“学生拜见老师。”周致玄如何敢受了这一礼后,连忙侧身拱手道:“下官见过齐王!建德公主!下官何德何能,如何能做王爷、公主的老师。”

被称作齐王的正是当今天子次子李雍,身边做男子打扮的,乃一母同胞的妹妹李柔。两人俱是微服出现,周致玄面上平静,心里倒是暗暗吃惊。当今天子子息不旺,仅有二子。长子李文庶出封了楚王,次子李雍嫡出,封地在齐。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两个二子一直都留在京城没有到封地上。

按照本朝的习惯立长不立幼,当今皇上便是庶出的长子继位。可是德裕皇帝一直没有立太子,这就留下了悬念。虽然说当今皇帝正值春秋鼎盛之际,继承大统的事情还早。可这满朝文武,谁不想成为从龙之臣?于是乎站队的问题就出现了。

因为有立长不立幼的习惯,所以眼下的京城里的局势是楚王身边的人比较多。齐王似乎也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个局面,没有表现出针锋相对的意思。楚王还管着户部,掌握着钱袋子,可谓时时处处压制着齐王。而齐王的表现,则更像是一个太平王爷,没事喜欢往翰林院里钻。与一帮子读书人凑在一起,喝酒填词闲云野鹤一般。

眼下齐王突然出现在家中,口称学生,这让周致玄如何不惊?还有一个问题,公主怎么也跟着来了?帝位的争夺从来都是残酷的,周致玄深知这一点,这才找了个机会从京城里跳出来。一直以来,周致玄都认为,齐王的散淡不过是装出来的,帝位面前谁不动心?所以齐王一句“老师”,可是让周致玄胆战心惊。

齐王似乎知道周致玄的担忧,便主动笑着解释道:“上月父皇传旨,着本王至吏部帮学。适逢举国小考,父皇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往里路,着本王到江南来实地看一看朝廷取士的根本。至于建德公主,那是她在父皇跟前缠磨了一个时辰,父皇烦她不过,点头答应她跟着出来看看。”说到这里,齐王突然收起笑容道:“周致玄听旨!”

周致玄连忙跪下口称万岁,齐王道:“圣上口语,周致玄才情卓著,为政勤勉。特请为齐王、建德公主之师,钦此!”说的很客气,但是周致玄这个齐王的老师是跑不掉了。

周致玄原本就是翰林院学士出身,因为受皇帝青睐,能够在皇帝跟前说的上话,所以楚王身边的一些大臣们没少拉拢他。周致玄一向那边都不靠,借口对基层工作不了解不能更好的为皇家服务,特请到地方上历练。当今皇帝李乾同意他的请求,放到江南省来做学政。这不学政的位置还没坐热呢,齐王接踵而至。

深谙帝心的周致玄觉得这是一个信号,皇帝李乾对楚王李文可能不满了。

“父皇还说了,这个老师只是私下里的,对外就不要说了。”李雍又加上一句,这一句却给了周致玄一种画蛇添足的感觉。难道说,皇上还没有到动心的地步?

“老师老师,江南出了个叫孟觉晓的大才子,一首卜算子、咏梅,如今可谓名满金陵。”建德公主想来得宠,能够得到允许跟着出来便可见一斑。建德虽然是一身男装打扮,刚才也是一本正经的,但是这一开口便露出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本质。

“孟觉晓?”周致玄本能的重复一句,这些日子忙的,早就把孟觉晓忘到爪哇国去了。建德公主这么一说,勾起了周致玄的记忆。

“是啊,二月二京城风月场花魁大会,名不见经传的诗语姑娘一鸣惊人,凭着一曲咏梅自弹自唱,取了个花魁大会的探花。事后京城读书人纷纷登上诗语姑娘的画舫,问起词作者来,诗语姑娘回道江南孟觉晓。”齐王解释了一下,看来这个八卦还是他告诉妹妹的。

第三十九章

“既然在下为王爷之师,有句话还是要告诫王爷,风月场不可流连太多,于王爷的声誉不妥。”尽管没有想明白皇帝李乾的安排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周致玄这个人,忠于本职工作的态度还是出来了。

李雍不说话了,赶紧用眼神示意建德公主接过话道:“老师,父皇说了,让我们出来不是向您讨教书本上的学问的。我问父皇那该跟老师学点啥?您猜父皇怎么说?”

周致玄能够伴着脸跟齐王说话,但是在看着天真活泼建德公主面前严肃不起来,笑问:“皇上怎么说?”

“父皇说,人生的学问不全在书本上。父皇说,这么跟您讲,您就明白了。”

周致玄心说我不明白,给齐王做老师,还不能对外说。这究竟蕴含了什么玄机,所谓帝心难测,周致玄再次深深的领会到这一点。

抛开心里的想法,把二人引进书房。建德公主又道:“老师,您知道孟觉晓是个什么样的人么?我想他一定是个大叔,留着胡须,站在路边看着梅花的凋零,有感而发。”

周致玄听着建德公主用少女的嗓音说着,还伸手做了个手捻胡须的动作,搞的好像她见过真人似的的样子,不禁呵呵一笑。确实在建德公主这种天真的少女跟前,周致玄实在摆不出老师的架子。

其实周致玄还是小看建德公主李柔了,当今皇帝儿子不多,女儿倒是有十几个的。为何建德公主一人得宠?

远在宣城小县的孟觉晓此刻正在书房里收拾,明日即将踏上前往府城的道路,府试就在三日后,提前去无非是早做准备。“啊泣!”书桌前的孟觉晓突然打了个喷嚏,正在收拾行装的珠儿给惊动了。

“相公,春秋天早晚凉,在外面当心一点。”珠儿小心的劝说道,对这次离别,珠儿心里多少有点不放心和遗憾。不放心是因为这一次孟觉晓只带庄小六一个人出门,虽然有张光明一路走,但是身边没有女人照应,总是差那么点意思。遗憾是因为月事来了,这一段日子一个人独享闺房zhile,肚皮却不争气。孟觉晓这一走,府试院试下来,至少得大半个月。女儿家一颗心都挂在男人身上的,哪有不念着的道理。

“晓儿,照娘的意思你还是带上珠儿吧,小六那粗手粗脚的怎么会伺候人?”门口出现手里捧着一件新衣服的孟尤氏,这几日孟尤氏终于没能招架的住不断上门提亲的媒妁,按照孟觉晓的意思临时搬县城里住下了。

“娘,我可没那么娇贵!出门在外的,带上女眷诸多不便,您还是别劝了。再说了,您一个人在县城呆着,身边也少不了个说话的人。”孟觉晓笑着站起来,珠儿上前接过衣服一看便笑道:“好精致的针脚,主母的针线活真漂亮。”

孟尤氏笑道:“珠儿先出去一会,我又会跟晓儿说。”

珠儿听着脸上一怔,连忙笑着出去了。孟觉晓也挺奇怪的问:“啥事不让珠儿知道?”

孟尤氏指着衣服道:“这是双儿这几日赶出来的,你要还是不要吧?眼下是提亲的不少,葛家婆娘上回私下里说了亲事,没口子的道歉。这不眼巴巴的等着回话呢。”

“呵呵,我这不还没正是中秀才么?”孟觉晓说着接过衣服,孟尤氏笑着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门道:“坏小子,娘还当你有了功名眼界高了呢。双儿是好姑娘,日后进了门一准贤惠。照我说,回头童生试完了,立马让人上门去提亲。”

“大户人家的女儿都有娇惯的毛病,我怕伺候不来。”孟觉晓微微一笑,脑子里闪出双儿那张在早晨的寒风中哆嗦的小脸蛋。孟觉晓觉得,自己就是在那一刻被双儿打动的。

宁国府,江南省连接南方及西南的要冲之地。官道上人马络绎,两马两人,后头跟着一辆马车,正是孟觉晓和张光明。

张光明的县试也通过了,所以一起来了。对于张光明而言,府试倒也好说,院试就有点麻烦了。张大官人其实也没指望张光明中秀才,这厮的天赋在经商上。孟觉晓交的那些花样到了他的手里,可谓不断出新。

“酒坊的生意自年后起,南边的销量渐渐的减少。上次那个芜湖的客商焦孟,最近专做北地酒水的买卖,他在芜湖有势力,张家产的酒从芜湖上船到扬州,沿着运河一直到大名府上岸,那里有北地的客商接货。”张光明说起生意来一身是劲,孟觉晓根本就不喜欢做生意,出的那些主意无非是见的太多了,想不会都难。

“呵呵,你看那,到了。”没有在生意上纠缠,孟觉晓一抬马鞭遥指前方。

张光明在府城置了铺面和房产,两人住的地方自然是不用愁的。进城之后安顿的事情也不需要他们操心,两人直接往府学而来。报名对号,一番手续非常顺利。

从人群中出来时,孟觉晓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回头扫了几次都没发现异常。

“你就是孟觉晓?”突然前面出现一个年轻男子,孟觉晓给唬了一跳。同样被吓一跳的张光明不快的看看挡在前面的年轻人道:“你谁啊!”

此人面目白净,五官倒也周正,只是下巴有点长。不断上下的打量着孟觉晓,好一会才脸带傲气的拱手道:“都说你词填的好,在下府城举人程谦,特来讨教。”

难怪这么嚣张,原来是个举人。孟觉晓不想生事,朝程谦笑着拱手道:“在下来府城是为府试而来,恕不能奉陪。”

程谦倒也没有纠缠,拱拱手道:“不忙,待府院两试之后,某再来相扰,告辞!”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张、孟二人面面相觑。

“这人是谁啊?”张光明恼火的说,孟觉晓笑道:“理他作甚?”两日径直回去备考不提,这个事情都没放心上。

次日午后,一只十来人的马队进入府城,直接奔着知府衙门而来。

知府衙门内,知府平鹤江正在接待宣城高县令。肖主簿被押送到府城来,这个事情平鹤江心里虽然恼火,但也没有什么办法。这么大的事情,高县令没有在县里声张,而是悄悄的送到府城来交给他处理,已经做的仁至义尽了。

说起来平鹤江还要感谢高县令,不然这点事情,他平知府脱不开干系。所以平知府对于高县令还是很客气的。两人正说着客气话时,门口进来一师爷,低声附耳说了几句。

“高兄,本官要紧的客人来了,恕不奉陪!”

高县令识趣的告辞出来,一路出来时心道这平鹤江乃是楚王门人,能让他如此着紧的客人,想必是从金陵来的。

出了府衙上了轿子,高县令往自家在宁国府的别院而来。高县令养了个小的,青楼女子出身不好带回家,便安置在宁国府。左右宁国府距宣城不过六十里,骑马一日来回绰绰有余。

走了没一会,轿子突然停下了。高县令撩开轿帘子的一个角,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前面有人挡道,不禁怒道:“何人如此大胆?”

“高大人好大的官威!”前面有人冷笑着说了一句,高县令看清楚那人时,连忙下了轿子连连拱手道:“哎呀,失礼失礼,下官见过周大人。”

周致玄身边还站着两个年轻男子,高县令扫了一眼心道这两位怎么透着一股贵气?不似一般人家的孩子。

“不必多礼,不想太多人知道我来了。跟着本官进来吧。”周致玄脸色好看了很多,转身往边上的一个门里进去。高县令四下看看,这地方倒是幽静的很,距离自己养小的的院子也就是百步之遥。

“不知大人召见下官有何指教?”高县令进了客厅,不等周致玄提问,抢先问一句。虽然品级不如周致玄高,但他也是一县的地方行政首脑,周致玄说起来也管不到他头上。

“不是本官找你,是另外有人找你。”周致玄笑着指了指两位年轻人。本来悄悄的下来,就是不想别人知道自己来了,奈何好奇心能杀死猫,齐王和建德公主非要跟着下来,到了地方还一定要见一见才子孟觉晓。

“你别问我们是谁,你说那孟觉晓来了没有?”说话这么没规矩的,自然是建德公主。

高县令一看周致玄对这两位都客客气气的,自然不敢怠慢,拱手道:“孟觉晓乃县试案首,自然是要来的。”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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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首?”周致玄听了这话立刻露出疑问朝高县令看过来,心里怀疑高县令取这个案首,是不是因为上次在宣城县里表达了对孟觉晓的欣赏的缘故。

高县令也是多年沉浮的老手,自然一眼就看出来周致玄的心思,连忙笑着解释道:“孟觉晓才情卓著,在学问一道上是下了苦功的。说来他那篇文章本官正好带在轿子里,不如这就使人去取来大人一观。”

周致玄之前对孟觉晓确实有好感,只是断断不曾想到一个十六七的年轻人竟然取了案首。县案首意味着一个生员的名额,不是乱取的。周致玄做事认真,如果是别的人他也就算了,偏生这个孟觉晓很可能是因为他中的案首,自然是要求证一下。如果是有真才实学,固然欣喜不已。如果是高县令做了手脚为了讨好自己,那就得另当别论。

文章很快取来,周致玄展开便看,看了没一会眼睛就瞪圆了。原本是坐在书桌前看的,双手捧着文章站了起来,一边踱步一边细细的看。越是对儒学有研究的人,越能体会历史上那些大儒对儒学的感悟。

“行文稍显稚嫩,欠了一点老辣。孟觉晓在学问上是下了苦功的,此文如能稍加润泽,取一个院试案首不在话下。”周致玄看完之后,连连点头赞许。

高县令在边上一看机会来了,立刻笑着接过话道:“当初大人在本县视察,可谓慧眼如炬,一眼就相中此子。年初元夕之夜,本县士绅举办填词会,出赏格五十贯。接过孟觉晓一出手便让群儒失声,无人敢争这五十贯的赏格。”

“他又填了什么好词?快快说来!”齐王身边的建德公主李柔最沉不住气,抢着问道。比起妹妹来,齐王的脸上倒是露出一丝淡淡的苦涩。原来诗语在金陵的花魁大会后,多次有人提出为其梳头赎身,都被她一一拒绝了。李雍也非常喜欢诗语那种味道,便动了纳入府中的心思。结果齐王与诗语谈了一席话之后放弃了这个想法,并且暗中护着诗语,不然在金陵那个地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全其身?

高县令咳嗽一声便念起那首《青玉案、元夕》,起初倒也没有让三位听众有太多的惊讶,一直到后来高县令念道:“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时,屋子里集体沉默了下来。

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那么“他、她”,那种寻而不遇的感觉谁都有过。在那繁华和绚烂中苦苦找寻无果的感觉,与暮然回首的相映,勾勒出来的是一种人生的境界。

“孟觉晓多大了?”问这话的是齐王李雍,这个问题也正是建德公主李柔想知道的。

“过年十七岁!”高县令说着感慨一声,似乎在嫉妒这个年轻人的才华。“啊!”建德公主里头惊讶的叫出声来,李雍在这个答案面前,也是轻结愁眉。

“是啊,只有十七岁,却让人觉得他有五十七、六十七了。”这是周致玄的感慨,高县令赶紧接着说道:“这后生是个早先痴情种子,曾为了县城里一个青楼女子发了情痴,病愈之后整个人都变了。”高县令知道的不多,也只能简单的做点介绍。

“难怪!”这是李柔的话,她的思维比较简单,觉得为了爱情要死要活一番,那就是人生最大的磨难了。

“也许和他的家境有关吧。父亲早逝,寡母一个人把他养大。”高县令的解释就靠谱多了,周致玄听了点头道:“不错,少年老成者往往如是。”

高县令抓住机会,非常含蓄婉转的绕着弯子拍马屁道:“孟觉晓如能连中三元,将是宣城五十年来之光荣,本县亦有荣焉。”

周致玄听了这个话,不禁微微一笑,却没有表态。不过他这个时候的得意是显而易见的,人是他欣赏的,在此之前据说县学里的夫子都不看好孟觉晓。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周致玄眼光独到。这一刻,周致玄才真的动了惜才之心。当然周致玄的为人是不会为孟觉晓做手脚的,但如果孟觉晓的文章确实够水准,别人想抹杀他的第一也是不能的。真的到了连中三元的那一天,收一个佳弟子也算是锦上添花。

知府衙门的后院内,一名锦衣男子站在平鹤江面前,居高临下用训话的语气道:“楚王有令,找到齐王的行踪上报。”

平鹤江心中疑问,但是不敢多问。自家主子的脾气,平鹤江是清楚的。楚王在朝中大臣贤名颇著,但是真正的嫡系都知道,楚王是怎么对待那些不听招呼的嫡系手下的。

“小的遵旨!”平鹤江恭敬的应了一声,那男子已经转身,临出门前回头道:“我就住在南货客栈,找到人立刻通报。”

“送龚先生!”平鹤江待他出门,这才悄悄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个龚先生是楚王最为亲信的智囊,楚王对他近乎是言听计从。龚先生突然来到宁国府,又是为齐王来的,这其中的缘故不难想到。宫闱之中的争夺,其残酷和血腥,中过进士的平鹤江如何不知?

早晨的浓雾中人声嘈切,千余名考生一大早便等在考场外等着开门。一声新官府神态威严的平鹤江出现在众人面前,训了一番话之后,宣布开始进场。

府试的检查要比县试严格一些,但是也强不了多少。童生试过关了,不过是获得了一张正式参加科举的入场券。真正严格的在后面。府试的考场比起县试的考场正规多了,不过这考场每三年才用两次,除了考试平时也没人管理,显得有点破败。

府试考两天,第一天考明经文章,第二天考农桑填词。填词能成为科举中的一个项目,完全是与皇帝的个人喜好挂钩的一件事。开国皇帝李煜喜好填词,而且还填的一首好词。楚王好细腰,宫女饿死不少,李煜好词,下面的官员便把这一项加进去,并且一直保持了下来。

有了县试的经验和马元奎的介绍,孟觉晓准备的很充分。找到位置之后,看着满是灰尘的考室,孟觉晓没有吃惊。拿出准备好的工具,一番打扫,除灰之后拿抹布,用考室中的破旧的盆打来水,把里头能擦的都擦干净,这时天色微明,孟觉晓正是进入考室。

考题发下来,展开一看运气不错,文章的题目又是出自论语的一句话“人不患不知己,患不知人也。”《论语》和《孟子》是孟觉晓最熟悉的,前世仔细的研究过这两位大佬。翻找过无数的资料查看,考别的孟觉晓还不怎么有底,考《论语》里面的话,孟觉晓还是相当的有把握的。

孟觉晓不慌答卷,而是先小憩一番,待精神状态都处于平和之时,这才起身先把明经题目拿来。所谓明经,就是给你一句话,你把整篇文章默写出来。这方面比的就是背书,好在需要背的书范围不大,也就是四书五经。背书本来就是孟觉晓的强项,所以这些明经题做起来较为轻松,不慌不忙的做完发现不过是上午十点许。

早晨起的早,这时候肚子已经饿了。来的时候带的馒头和咸菜,到外面的炉子上热一热,就着考场里提供的热水吃饱肚子。施施然回到考室,孟觉晓感慨缺了一支烟,少了多少快活。

倒在小铺上睡了一个小时,起来一番梳洗,精神抖擞的开始作文。

题目的原文大意如下,不担心没人了解举荐自己,而担心不能了解举荐他人。人不患不己知,患不知人也。这句话的关键就在于“知人”。孟觉晓以为,知人是一种大智慧,是不被事物表现所迷惑的洞察力。所以,知人为孟觉晓开篇的重头戏。

“人不己知,己无所失,无可患也;己不知人,则与人之贤者,不能亲之用之,所失甚巨,故当患。”这是孟觉晓的开头,赤裸裸的抄袭行径,穿越者最大的优势体现出来了。

洋洋数百字论了一番“知人”的重要性,孟觉晓笔锋一转,“学而为仕,然学而能为仕者甚微。位极人臣者屈指可数,在其位而不能尽知人,其患如何?……。”

一气呵成!停笔罢手!交了卷子孟觉晓早早躺下,等着第二天的考试。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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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考试波澜不惊,农家孩子出身的孟觉晓可不像五谷不沾的读书人那样,前世农活可没少干。有了实践再去背《齐民要术》,虽然与之前的实践有一定的差异,但是上手快多了。至于填词,孟觉晓更不用费丝毫的力气,两首词抄的是历史上声名不显的作者。

尽管再三检查,孟觉晓交卷的时候还是发现,自己是第一个走出考场的。或许填词不难,难的是填一首好词。当今皇上好词,词作的好的可以有加分。

离开考场,下午三四点的太阳正是好的时候,晒的人有一种浑身轻松的感觉。似乎把那小小的考室内沾染的潮湿、发霉的味道全部都晒没了。

孟觉晓没有立刻回去,而是打发在门口等着庄小六把东西送回去,自己留在对面的茶铺里,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张光明。

茶铺里生意正热闹,不好考生的家人都在这等着呢。看见孟觉晓出来进了茶铺,纷纷有人询问题目如何难不难之类的话。

“只要熟读书本,过关都不难。”孟觉晓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情,笑着答了一句。

“看你是第一个出来的,你考的一定很好吧?”这时一个白净的有点女人化少年,走到孟觉晓跟前,丝毫不见外的开口问。

“考的好不好,那是考官说了算。”孟觉晓笑着回了这么一句,自己找个位置坐下。那少年正欲追上前来,被身边的一个年轻男子拉住。

年轻男子笑着走到孟觉晓跟前拱手道:“在下金陵李广维,舍弟李矛木,这位仁兄请了。”

孟觉晓一看人家礼貌的很,连忙站起来回话道:“在下宣城孟觉晓,有礼了。”

见孟觉晓没有拒绝的意思,李广维拉着弟弟坐下后,自来熟似的笑着说:“我等自金陵而来,一路游学途径此地闻得府试在即,便驻足一观。见孟兄头一个出来,我们都没考过,故好奇一问。失礼之处,多多包涵。”

李广维这个借口,倒也凑合。关键是孟觉晓不深究,毕竟没觉得自己和对方能有啥冲突。

“无妨!”孟觉晓摆手笑笑,李广维见他没有不快的意思,连忙接着问:“孟兄觉得这府试组织的如何?有无紊乱之感?”

这个问题问的孟觉晓心里一阵诧异,心道怎么搞的跟上级领导微服私访一样。再看看这两位,虽然一脸的谦和,但是言行举止之间透着一股华贵之气。给人一种天生就高人一等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孟觉晓这个现代人的灵魂很不舒服。

“尚好吧!”孟觉晓有点惜字如金的意思,不是很想跟他们聊。

“你说说考题吧,你填的词如何?我想知道,能告诉我么?”边上的李矛木有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一直围着孟觉晓转。这两位便是李雍和李柔,前者是不甘心,后者是好奇。好奇的原因很简单,李雍一直是李柔的偶像,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哥哥。结果在诗语跟前碰了钉子,根源自然是眼前的孟觉晓。加上李柔从小受父亲影响,也非常喜欢填词,对抄袭者孟觉晓感兴趣很自然。

这时候一脸丧气的张光明从里面出来了,孟觉晓一眼看见,笑着站起道:“抱歉,在下的朋友出来了。”说着孟觉晓就这么走了,李柔没想到会是这样,一脸的愕然,看着哥哥道:“哥,他不理我。”

齐王李雍也不说话,意味深长的看着孟觉晓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微笑。

“大哥出来了?”孟觉晓迎上前,张光明擦了擦头上的汗道:“是啊,累死我了。三弟考的如何,可能一争案首?”

“这个要看知府大人了,我说了可不算。”孟觉晓笑道,两人结伴而回等候结果不提。

两日之后阅卷的结果就出来了,知府平鹤江面前摆着十份卷子,前十名确定了,次序由他来定。平鹤江这两日因为楚王交代的事情,府试的事情基本撒手不管,最后时刻才露面。

平鹤江进士出身,是有真才实学的。十份卷子一一看过来,都还算不错,但是看到最后一份之前也没有发现特别出彩的卷子。拿起最后一份卷子前,平鹤江以为这一次府试也就是一般的水平了。

可是最后一份卷子刚打开一看,头一句话就把平鹤江给吸引了。原本看卷子有点累的平鹤江,顿时打起精神来仔细的看起来。总算是看完时,平鹤江反而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原因无他,这篇文章的作者叫孟觉晓。之前表弟肖主簿的事情,就是发生在这个考生的身上。

按规矩,县试案首一个生员的名额是稳的,作为考官而言,下面的主官的面子一定是要给的,这一点是潜规则。县试案首到府试这里不能过,那就一下把人都得罪光了,因为你破坏了规则。

取个第几好呢?平鹤江有点为难了!读书人看见好文章,不免见猎心喜。不取第一吧心里痒痒,取了第一呢表弟那里面子说不过去。

正犹豫时,下来监考的省提学官大步进来道:“平府尊,周大人到。”

平鹤江放下卷子立刻起身出迎,出来的路上心里不禁暗想,楚王交代的差事,怕不是要落在周致玄的身上吧?之前龚先生有过交代,齐王下来是带着考察学习科举的目的,周致玄是学政,齐王来了江南省不找他找谁?

出到门口,平鹤江飞快的扫了一会周致玄的身边,只有一个长年跟着周致玄的老跟班,再无其他人跟着。这个结果让平鹤江多少有点失望,齐王是楚王唯一的威胁,楚王想做什么,平鹤江很容易猜到。或许齐王没有跟着来吧?回头让人汇报龚先生,咬死周致玄的行踪。

一番客套之后,平鹤江把周致玄引进书房,周致玄进来看见桌子上的卷子便笑道:“呵呵,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这是府试前十名的文章卷子吧?”

平鹤江笑道:“正是!大人来的正好,不妨为下官一断本次案首。”平鹤江原本打算取另外一个人做案首,现在周致玄来了,这可是个眼中不揉沙子的主。

“呵呵,府试乃平大人的本分,在下如何好越俎代庖?”周致玄话是这么说,平鹤江心里可不是这么想。暗道你既然来了,我能不让你决定么?要不然这全省又不止一个宁国府在府试,可见你来是有目的的。

周致玄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看见一个公平的结果。科考的过程中,种种弊案防不胜防,谁知道平鹤江有没有收钱,取了别人而坏了孟觉晓连中三元的美名?其实那天高县令说的话,确实打动了周致玄。坚定了他一个想法,如果这孩子行,就取他一个连中三元。当然前提是他得行!

“本府以为,此次府试,当以此卷为首。”平鹤江不得不采取了公正的态度,拿起孟觉晓的卷子笑着说:“此子行文构架虽尚欠老辣,然对圣人之学,必然是下了苦功的,诸多见解可谓一针见血。”

周致玄拿起卷子看了一下名字,不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细细读罢,周致玄也不禁附和平鹤江的话道:“平大人之评价,可谓一针见血。”

平鹤江凑趣道:“周大人尚有不知,此子乃宣城县试之案首。说不准今次小考,此子可连中三元。”

周致玄心里暗道,还真被你说中了,只要这小子争气,本官就送他一个连中三元的美名,顺手还收下这个弟子。看了县试文章的周致玄,此刻再看府试文章,坚定了这个想法。联想当当初在宣城县学里,自己还怀疑过这孩子居心不良,周致玄的心里不禁暗暗道了一声惭愧。

第四十二章不一样

第四十二章不一样

耶律才见她的样子便低声叹息一声道:“我的好妹子。你这么一闹,往小了说,自身的安危得不到保证,往大里说,有可能会影响到两国关系。我们辽国每年通过商队买进那么多物资,因为你两国之间的商路断了,你觉得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耶律才的声音不大,但是显得非常有力,站在兄长的角度来说话,耶律燕也知道这些年南院大王一直通过商路囤积军需,真要是为了自己这点事情坏了大事,怕不是回去要遭遇一次暴风骤雨的怒火。

“事情都这样了,你说怎么办吧?”耶律燕只好耍无赖,这一招耶律才还真的拿她没什么办法。不过耶律才之前说那么多,并不是想教育耶律燕如何如何,无非是让她理亏,然后再彰显一下这个事情运作的难度,日后好让耶律燕承他的情。当然了,这其中主要还是兄长对妹妹的关爱之情,其他的不过是顺便捞一笔而已。

“这个孟觉晓,好像不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似乎与一般的中原文人不太一样。”耶律才露出沉思状,耶律燕听了立刻叫起来:“对对,这个人可坏了,下流无耻,卑鄙龌龊,可恶之极。”

耶律才一听这个,顿时脸色一变道:“怎么?他对你…………。”

“哥,你想哪里去了,没有的事情。”耶律燕倒是精明的很,一下就看出耶律才的担心来,连忙解释道:“好歹人家是个郡主,他怎么敢乱来。”

耶律才哼了一声道:“他没乱来,那就是你乱来。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耶律才看着妹妹,那眼神怪怪的。

“喜欢他?我恨不能把他挫骨扬灰方才解恨,我会喜欢他?笑话。好了好了,赶紧带我出去吧。”耶律燕说着说着不觉一阵心虚,最近这些日子,脑子里似乎一直有这个可恶的家伙的影子在出现。睡觉也经常梦见他,原本还以为是恨的太深了,现在想想好像也不太是那么回事。

耶律才道:“你当这是在家么?想走就走,想来就来?这是别人的地盘,你能不能出去,不是我说了算的。到现在你还搞不清楚状况。不对,我记得你在南京城的时候说过,能填出那种好词的人,必定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心驰神往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楚。”耶律才又绕了回来,耶律燕一听急眼道:“没有的事情,我对他只有恨。”

耶律才很不信任的看了看妹子,叹息一声道:“好吧,我再去见他。对了,他真的没有把你怎么样?”

“哥!你什么意思嘛?”耶律燕急的跺脚,耶律才哼哼两声,转身出了门。耶律燕跟着进了院子,院子门口的孟仁不阴不阳道:“郡主请回去,不要让小的难做。”

“你去告诉孟觉晓,我不会跑的,让他给我送一副棋来,我要下棋。”耶律燕悻悻的嘀咕一声,再三叮嘱哥哥尽快弄她出去,这才转回了屋子里。

耶律才找到书房来,不曾想孟觉晓不在,问了一声钱师爷答道:“出去了,不知道何时回来。小王爷有什么事情,跟我谈吧。”

耶律才一听这话,心里一咯噔,暗道事情不会有变吧?

前面在扯皮的时候。孟觉晓正在后院里看孟蜀那边来的信,看罢之后孟觉晓长出一口气,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没有巡抚方面的掣肘,一切都不是问题了。送信的是一个巡抚衙门里的门子,孟觉晓赏了他十贯钱,打发他回去。

随信来到的还有三份省军校尉的委任状,太平时节巡抚管不到边军,但是省军是巡抚能做主的地方。孟蜀在信里说的很明白,省军驻河间府的参将,回头孟觉晓可以推荐一人来担任。具体事宜等二十六日见了面再说。

孟觉晓看完了信一直在沉思,这一次合作没有足够分量的好处,孟蜀那边也说不过去。徐家怕不是有上百万贯的家产,大头看来是要便宜孟蜀了。想到这个孟觉晓多少有点心疼,但是想到拔掉河间府这个最大的毒瘤不需要花自己一分钱,也是一个十分合算的买卖。

“大人大人,外头打起来了。”孟信一阵风似地冲进来,孟觉晓一惊,立刻站起来。

“怎么回事?”

“来了十几个契丹人,死活要往里闯。说什么纵横天下的辽国铁骑,踏平这个小小的知府衙门不费吹灰之力。”

孟觉晓心中一惊,暗道不对,那个耶律才不是如此鲁莽的人。

“出去看看。”一阵疾步往外走,来到衙门口前没直接出去,站在里头往外看。打斗已经停止了,地上还有一滩血迹。再看看现场,空地前百十来个士兵围着三四十个契丹人。

深陷重围那些契丹人浑然不惧,个个昂着下巴像好斗的公鸡,手里都拎着闪亮的刀子。孟觉晓本能的拿目光找耶律才。这家伙应该没走。

“小王爷耶律才呢?”孟觉晓看见满头大汗的钱师爷过来,便开口问道。

钱师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在那呢不是?”

孟觉晓身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之间耶律才拉着一个年轻人正在大声说话,很生气的样子,应该是在训斥那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也不服气,梗着脖子在顶嘴。他们说的是契丹语,孟觉晓听不懂。

“去问问睡懂契丹语的。”孟觉晓刚说完,曹剑便笑着过来低声道:“大人,卑职懂一点。”

“他们在说啥?”孟觉晓低声问,曹剑嘿嘿一笑道:“这两是兄弟,后面来的那个叫耶律浚,乃是弟弟。他一直在叫嚷着什么大辽国的威风不能败在他手上,自己的妹妹被抓了,就该带着铁骑冲进来抢出去。耶律才则说耶律俊私自出来,回去一定请南院大王严重的责罚耶律俊。这小辽狗,敢轻视我中原人,属下饶不了他。”

孟觉晓一听这话,顿时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本来还没借口拖延,现在不但有了拖延的借口,还有了新的筹码。

“事情是怎么闹起来的?我们的人没伤着吧?地上的血又是怎么一回事?”孟觉晓问起这个来,曹剑听着一阵怒道:“耶律俊带着十几个人突然出现,然后要往里闯。门口的士兵拦着不让他便动了手。正好属下经过,叫来兄弟们把他们围了起来。接着耶律才从里面出来,喝止那些辽人打斗。看门的两个兄弟一个腿上吃了刀子,一个手臂上挨了刀。不过他们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两个被扎长枪扎倒了。”

孟觉晓眼珠一转,一阵嘿嘿冷笑后迈步出了大门,对着外头大喊:“都愣着干什么?人都打到门口了,还伤了我们的弟兄,给本府全部砍了。”

这一嗓子喊下来,外头那些当兵的刷的一下,兵刃全举了起来。军用的手弩也纷纷亮出来。对准了空地上被围的十几个辽人。刚才那些辽人还昂着下巴的,这会不少人都露出了惊恐的状态,纷纷往同伴身后躲。

这一嗓子首先吓坏的是耶律才,原因很简单,这十几个契丹人,乃是一些辽国贵胄的子弟和奴才。原来这耶律燕在辽境之内颇有艳名,加上南院大王闺女的身份,多少贵胄子弟都盯着郡马的身份。耶律燕被孟觉晓拿下,并放了一个人回去报信,接到消息后耶律才和耶律俊都表示要来解救妹妹。

结果耶律雪崩选择了耶律才,这个结果让耶律俊很不满。兄弟两都在争夺继承权的问题,所以耶律俊觉得这是一个表现的机会。偏偏又不敢违背父名,想来想去他想到了那些平时的贵胄玩伴们,想了一个法不责众的法子。

要说契丹人根本就不把中原人当人,一口一个蛮子猪的叫着。堂堂郡主被抓了,耶律俊一煽动,那些贵州子弟们便被点着了火。当即凑一块商议,不如各自带上身手好的家奴,到河间府来,抢了人就走。辽国铁骑天下无敌,谅蛮子猪也不敢阻拦。

辽国铁骑的威风如何不去说,单说这些贵胄子弟,实际上也都是从小养尊处优,自诩为英雄任务其实没多少本事的主。契丹人在八十年的太平日子里,贵胄子弟同样也都消磨了昔日前辈金戈铁马的豪气。只不过这些人自诩老子英雄儿好汉,自以为很牛叉,在辽国境内还能耀武扬威的,到了河间府刚才一阵冲突被长枪扎翻了两个家奴,贵胄子弟们见了血本来就有点害怕了。

现在孟觉晓一嗓子,真是吓的这些贵胄子弟魂飞魄散,纷纷往自个的家奴身后躲闪。

耶律才听说孟觉晓下令一个不留,全部干掉这些人后果他可承受不起,被吓连忙大声喊:“不要动手,不要动手,孟大人,耶律才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等本府把这些人都做了再说。”孟觉晓理都不理他,耶律才想过来说话。给几个当兵的拦住了。

情急之下耶律才只好大声喊:“孟大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千万不要动手啊!”

孟觉晓看都不看他,走到高处大声朝那些契丹人喊:“都给我听好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孟大人,不要啊!”耶律才还在喊,耶律俊在身后大声不满道:“为什么要求他,我们契丹男子顶天立地,这区区百十个人,杀出去便是。”

耶律才顿时火了,回头瞪着耶律俊大声道:“好啊,你这就到他们中间去,带着他们往外杀,我不管了。反正人都是你煽动来的,你自己解决吧。”

两人说的是契丹语,曹剑及时的翻译给孟觉晓听,孟觉晓听了心里一阵暗暗可乐。举手大声道:“全体都听好了,本府数三声,再不投降者就地格杀。”

耶律俊比起耶律才来,实际本事大大的不如。平日里嘴巴上头硬的很,自诩是个英雄好汉。真的事到临头了,死活不肯往人堆里去,被一嗓子喊的退后两步,再不敢伸头了。

一干辽国的贵胄纨绔,本来以为救人跟游戏似的,在南京城里习惯了横着走,到河间府把这习惯也带来了。没曾想遇见一个横的,适才打斗起来两个倒霉的家奴腿上叫长枪扎了个窟窿,现在还倒地上呻吟没来得及救治呢。

这会子孟觉晓一声令下,百十来个兵丁轰的一声齐齐怒吼:“格杀勿论!”

明晃晃的刀枪面前,当即便有人吓的草鸡了,“哎哟、妈、”的几声惨叫,那些家奴后头藏着的贵胄坐下去十几个,一股恶臭传来,竟是有人被吓的屎尿齐出了。

孟觉晓见状心道契丹铁骑曾是这天下的第一强兵,历史上百十年的太平光景下来,被一个起源于白山黑水的小部落女真人给灭了国。说起来这王朝的兴亡,都是因为自身的缘故,败也是自己败的。看看这些贵胄子弟就知道了,辽国如此,大唐又何尝不是如此?

时下辽人还常常打草谷,大部分的部落还维持着一个彪悍的秉性,始终还是本朝第一大敌。南院大王耶律雪崩,据说是个英雄人物,纵横北地几十年未尝一败。算起来当初大唐(后唐)立国之初,两国交兵打的天昏地暗时,耶律雪崩还没影子的一个人。过往的两国英雄人物都消亡了,新生代的中原有人能与耶律雪崩抗衡么?

“都把刀放下!”耶律才这个时候挤到了一干契丹人跟前,提高嗓门喊了一声。叮叮当当的刀枪落了一地,耶律才这才回头朝孟觉晓拱手道:“孟大人,他们都放下武器了。”

孟觉晓看看耶律才,突然觉得这个家伙真不简单,至少他很能忍。一个能忍的小王爷,肯定不是因为害怕。

“好,我放过他们,人都交给小王爷处理了,但是本府要一个合理的交代。否则拼着两国交兵,本府也要把你们赶尽杀绝!”说罢,孟觉晓陡然回头大喊:“曹剑,带人送小王爷去驿馆。”

听了孟觉晓的话,耶律才一阵轻松,但是心里很快又觉得一阵阴风骤起。这个孟觉晓,确实与一般的中原官员不一样。

第四十三章 动手前夜

第四十三章

动手前夜

究竟哪里不一样。耶律才一时半会也想不通,回到驿馆之后耶律才想明白了,孟觉晓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的强硬态度,历来中原的文官对于大辽国都是怀着一颗敬畏之心的,这是当年十万辽国铁骑与五十万唐军一场惨烈的大仗打成平手带来的后果。提起辽国铁骑,中原人都是心怀敬畏的,这个孟觉晓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一点都没有示弱的意思,这就是不同之处。一般的中原官员,看见自己怕不是要点头哈腰的讨好,想从自己这里捞点好处吧。

自家事情自家知道,耶律俊出现这么一闹,对于耶律才而言只有心里暗暗的高兴。以南院大王耶律雪崩的雄才大略,自然是看不上耶律俊这番没脑子的作为。耶律才还巴不得耶律俊这个傻鸟把事情闹的更大一点,可惜那家伙是个嘴巴上长卵子的,动动嘴皮子还行,真的出了事情躲的比谁都快。

这个时候最郁闷的要数耶律俊,本来出来这一趟是打算出点风头的,没想到事情和原来设想的差别太大。耶律俊不是没见过中原的官员,那些官员往往知道他小王爷的身份后就变得格外的恭敬。这次偷跑出来,以为到了河间府只要亮出身份。断断没有南蛮官员不给面子的道理。哪想到遭遇的是这么一回事,那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年轻的知府,动辄就要下令杀人的气势,让人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耶律雪崩的正室只生了两个女儿,头几年又病死了,兄弟两都是庶出,原则上都有继承家业的权利。耶律才年岁大一些,早早就帮着耶律雪崩做事情,衙门里军中历练有年。耶律才又是个勤奋的人,事情到他手里都是努力做好。耶律俊则不然,这家伙斗鸡走马,中原富贵人家子弟的毛病全学个遍。不过他生的白净漂亮,在耶律雪崩的跟前似乎更为受宠一些。正因为如此,耶律俊才动了出来抢耶律才风头的心思。哪想到啊,居然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

回到驿馆之后,耶律才没有再训大家,而是语重心长的劝大家接下来一定要忍耐,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没看见那个知府杀气腾腾的样子么?

这帮不知道死活的半大小子经过这么一闹,也都老实了。在辽国境内的时候,这些人养成了习惯,中原汉人都是给契丹人做奴隶的,每年的打草谷不知道抓回去多少。汉人在他们的心目中都是软弱可欺的,这一次碰了个硬钉子,一干人等都还心有余悸,自然不敢再有人强自出头,老老实实的都呆在各自的屋子里。

孟觉晓叫来钱师爷等亲信开了一个会。人都到齐后孟觉晓率先开口道:“耶律兄弟的事情也先放一放,明日便是二十六,徐家的大寿据说要大半一场,估摸着是做给本府看的。届时巡抚大人驾到,做好迎接工作是首要的任务。高大强带上你的人马,给我看好驿馆,不许辽人出来一步。出了事情本府为你是为。”

“是!卑职明白!”高大强站出来拱手回答,獐头鼠目的样子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孟觉晓看着都想笑,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曹剑、李川,你们各领本部人马,给我做好一切动手准备,到时候包围徐家,不要放走一个人。”孟觉晓说着杀气带了出来,苦心准备了这么久,等的就是动手的时候。

曹剑、李川晓得厉害,一起站出来拱手道:“属下明白。”

“周小小!宇文,带上新招募的庄丁,给我看死了城外的军营。出一点乱子,军法从事。”

“是!卑职明白。”

说到这里,孟觉晓停顿了一下,看看钱李二位师爷笑道:“二位先生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钱师爷笑着站起道:“大人准备的很周详了。不需要补充什么了。明日接待巡抚大人的事情,大人如何安排?”

“让刘羽带人去准备吧,钱先生配合一下。李先生,刑名方面的事情,就得辛苦你了。”

“愿为大人效劳!”

一番安排下去,孟觉晓倒成了闲人,这一点是孟觉晓最得意的地方。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做官的其实做重要的是会用人。刘邦一个地痞流氓出身的家伙都能得天下,原因何在?不过就是两条,第一是会用人,第二是有好处别忘记帮自己做事的人。

“周小小、宇文、李川、这是你们三人的委任状,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河间府省军校尉。”吩咐完任务,孟觉晓拿出好处来,三人听了各自露出喜色来。上前接过委任状,看清楚是自家的名字后,三人齐齐拱手大声道:“愿为大人效死。”

……………………

耶律才离开,耶律燕又回到了那种无聊之极的状态。躺炕上想睡瞪眼看着天花板发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屋子里安静的连虫子叫的声音都没有,院子里传来一点点脚步声时,耶律燕便嗖的一下从坐了起来竖起耳朵听。

“辛苦了二位兄弟!”门外传来的居然是那个恶人的声音,耶律燕一阵心跳,本能的窜到铜镜前,飞快的整理了一下头发,再看看衣服有没有乱。弄完这一切时,门口传来了开门声。耶律燕灵巧的往屋子中间一把躺椅上一靠,一副很悠闲的样子。

孟觉晓背着手进来,身后跟着个丫鬟手里捧着一副棋具。耶律燕斜着眼睛一阵偷看,发现真把棋具弄来了,也顾不上装了。跳起来走到丫鬟的跟前。

“我看看这棋具如何!”

这就是一副很普通的石头棋子,棋盘也很一般,耶律燕不满的撇嘴道:“我随身带着的那副棋具呢?怎么不给我送来?”

孟觉晓眯着眼睛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丫鬟识趣的放下东西出去。耶律燕最怕孟觉晓这一招了,每次这个家伙不说话,肯定憋着坏。就像在棋盘上,一直板着一张死人脸,从头到尾都不说一句话。结果金陵城那盘棋,杀的耶律燕丢盔卸甲。

“你当这是你家呢?你带着的那副棋具,是我的战利品现在归我。”孟觉晓不紧不慢的说着,论棋力耶律燕确实是个好对手,棋理方面差一点,中盘战斗力比孟觉晓都强。

“强盗!”耶律燕嘟囔了一声,孟觉晓当做没听见似道:“怎么?不满意么?不满意我让人拿走。来人啊!”说着这就要让人进来,耶律燕平时无聊透顶,就指望这棋具解闷的,哪里肯答应。连忙一把抱住这副她嘴里看不上的普通棋具道:“我要!还不行么!”

这话说的一点底气都没有,正眼都没敢与孟觉晓对一下。

“那好,我该走了。”说话孟觉晓就要走,耶律燕难得遇见一个肯跟她说话的,还是围棋高手,自然不肯放人。放下棋盘伸手抓住孟觉晓的手,一点都没有郡主的风度。

“喂,别走啊!”

孟觉晓看看她的手,露出古怪的笑容来。这妞的手肤色洁白五指修长,摸上来滑滑腻腻的很舒服。在此之前,李柔的手孟觉晓也摸过,肉肉软软的温暖的感觉,耶律燕的手显得有力一些,肌肤也紧凑一些。

发现到自己失态了,耶律燕赶紧收手,小脸蛋红彤彤的低声道:“别误会啊。我无聊,想找个人说话下棋什么的。”

“下棋?你不是对手。听说你还是辽国第一高手,我看徒有虚名。”孟觉晓好不留情的打击她,耶律燕居然也不生气,表现的很服气的样子道:“一山更有一山高,我以前确实小看天下人了。对了,上次和你下棋,我回去后摆了无数次,总是找不到输棋的原因。”

孟觉晓听了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整盘棋你下的都很顺畅,该抢的要点都抢到了,输的很不甘心?”

耶律燕摇摇头道:“没有不甘心,我就是觉得不明白,除了开局你下的招数有点怪,之后的进行中你下的棋都和普通,也没体现出特别锐利的地方,可下到后来为什么我就是赢不了呢?”

提到围棋,耶律燕整个人的表情都变了,异常认真的样子。一双眼睛也变得异常有神,人长的本来就漂亮,凝眉苦思的样子看上去颇为招人怜惜。

孟觉晓看看她,想了想道:“下棋的道理和做人的道理是一样的,棋局是两个人下的,也是两个人在棋盘上的语言。我下的棋你看着普通,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本分,何尝不是一种对对手的尊重?做人也一样,你不尊重别人,别人为什么要尊重你?世人有高低贵贱的心态,棋子可没有。”

耶律燕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想反驳偏偏又觉得孟觉晓说的很有道理,想来想去不好意思的笑道:“要不,我们复盘吧。”

孟觉晓不着急答应她,看了看耶律燕露出焦虑的表情时,吊足了胃口这才淡淡的说:“好啊!我就让你输的明白。”

两人对那盘棋的印象都极深,对坐之后飞快的摆了起来,摆了三五步耶律燕停住,指着孟觉晓点三三的手段道:“这地方你为什么要进角,出头才是正理吧。”

孟觉晓微微一笑道:“局部看起来我是吃亏了。你取得的外势很强,但是棋是两个人下的,有得就有失。从全局来看,我这里有一个铁头,正好对着你的外势,你觉得外势能起多大的作用呢?反过来,我倒认为这里你应该守住角上的空,争取实空上的平衡,这才是一盘正常进行的棋。”

两个人一边摆棋,一边说话,居然像一个多年的老友。时间在难得融洽的气氛中过的很快,孟觉晓也没察觉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只是觉得耶律燕在围棋方面的天分确实不简单,难怪小小年纪就能横扫大唐三大棋待诏。

耶律燕缺的是一种对全局子力分析的大局观棋理的认识,一旦在这方面有所进步,孟觉晓自觉也不是她的对手。事实上孟觉晓一直认为,两人人下十盘棋,孟觉晓能赢下七盘,下二十盘,就是平手,下四十盘,孟觉晓估计要输的多一些。

孟觉晓感慨耶律燕的天赋时,也感慨于中盘战斗过程中耶律燕一些巧妙的手段。耶律燕则是如同打开了一扇宝库的门。孟觉晓说的棋理,虽然与当今流行的棋理往往有相悖的地方,但仔细琢磨,这种相悖的理论竟然是更高境界的道理。耶律燕如痴如醉的,更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一直到周围的光线渐渐地暗淡,孟觉晓才察觉到天色不早了。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我该走了。”

孟觉晓这么一说,耶律燕抬头迷茫的四下看看后惊呼:“哎哟,天都黑了。”

孟觉晓笑了笑转身要走,耶律燕怯怯地叫了一声道:“喂,你还会来看我么?”

回头看看耶律燕那动人的脸上一双充满了期盼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孟觉晓居然心里有点不忍,露出微笑点点头道:“只要你乖乖的,我会来。”

“人家哪有不乖了?刚才不是很乖么?”耶律燕本能的露出小女儿的姿态来,孟觉晓呵呵一笑,摇摇头转身出门是笑道:“今天不错!”

回到后院里,一干亲信按照吩咐已经齐聚在院子里的树下。见孟觉晓回来,大家都站了起来齐齐问候:“大人回来了。”

“嗯,回来了。都准备好了么?”

“迎接巡抚大人的一干事体,刘羽已经准备好了,保证不出半点差错。”

“徐家看上去很平静,一点动静都没有。四门都已经牢牢控制住了,衙门里有嫌疑的人,也都排除在外。”

“卑职摔两千庄丁进入军营,宇文在军营里坐镇,绝对不会出半点差池。”

一一汇报之后,孟觉晓笑了笑道:“都准备了,就等明日吧。”

孟觉晓这边紧锣密鼓的准备时,徐家看上去平静的院子内却一点都不平静。徐祖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该准备的都准备着。

管家进了书房附耳说了一番话之后,徐祖银的神态变得凝重,神态一阵阴一阵阳,说不出的压抑。好半晌徐祖银才低声自言自语道:“你认为这是孟觉晓要动手的前兆?”

“八成是!”

“何指挥使什么时候能到?”

“原来回信说明日午后能到,刚才又收到急报,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耿知州呢?”

“原来也是明日能到,天黑前快马来报,说什么边关有辽人部落扰边,来不了了。”

“你觉得孟觉晓会用什么罪名对付徐家?”

“这个,真的不知道。其实他要对付徐家,根本就不缺罪名。实在没有罪名,编就是了。关键是徐家够肥,老爷还一直……。”

徐祖银叹息一声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去把老三叫来吧。”说话间徐祖银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尽管他做了很多准备,但县官不如现管,孟觉晓又有军队在手,别的实力想干涉也是天高皇帝远。

“大哥,要动手么?不如我亲自带人去砍了那厮鸟的脑袋。”徐祖高进来就大声嚷嚷,徐祖银看看这个年轻浮躁的弟弟,心里不禁一声哀叹。一个家族的兴衰,有时候从侧面就能看的出来。这些以前自己都忽略了,对两个弟弟也太放纵了。

“管家说的对,就你和老2那么无法无天的样子,孟觉晓想动手根本就不缺借口。”徐祖银沉闷的叹息一声道,徐祖高听的不明白,楞住道:“大哥什么意思?”

“你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回雄州等消息。”徐祖银也不解释便吩咐下来,徐祖高瞪着眼睛,一脸横肉的脸上很是不满的嚷道:“大哥,这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徐家还怕了那厮?”

“找我说的去做!”徐祖银陡然提高嗓门,严厉无比的呵斥了一声。

“大哥,不如我现在就出城,找吴副将点齐人马杀进城来,借口流民叛乱,做了那小子。”徐祖高阴森森的狞笑着说,徐祖银听了不禁一脸苦涩的看着这个莽撞的弟弟。

“老三,你什么时候说话之前过一过脑子,我们徐家就有希望了。”徐祖高听了要辩解,徐祖银已经果断的一摆手道:“不要说了,照我说的去做。事情还没到想的那么坏的时候,让你出城不过是最最坏的打算。”

“那些官呢?平时喂的饱饱的,怎么事到临头了没人说句话?”徐祖高梗着脖子,犹自在强辩。徐祖银露出一丝悲凉的表情道:“没有用的,老三,你记住我一句话,官场从来都是最无情的地方。日后如果你有机会在官场上混,记住一点,时时刻刻与人打交道时,都只讲利益不讲别的。只有利益才是永远不变的。”

徐祖高听了这话,一脸的迷茫:“大哥,那老爷的大寿呢?要不要停下?”

“不必!照常进行,不要让外面看出一点异常。”

外头徐家老爷子的五十大寿的准备还在继续进行着,看上去一切都在井然的忙碌着。

第四十四章最后的手段

第四十四章最后的手段

打发走徐祖高,徐祖银悄悄的来到后院最大的院子里。徐家老爷子就住在里头。门子丫鬟的见了徐祖银纷纷问候,站边上让路。徐祖银走的急,也不理他们,信步进了主房。

徐家老爷子正躺在凉床上,边上两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伺候着。徐祖银进来挥挥手,两丫鬟停下出去,徐老爷子慢慢的睁开眼睛,声音沙哑且低沉的说道:“事情不可收拾了么?”

徐祖银朝老爷子恭敬的行礼后低声道:“儿子惭愧!”

徐祖银说着上前扶着老爷子做起来,站边上恭敬的等着老爷子发话。

“唉,这些年你太顺利了,一个人太顺利了往往会得意忘形。你欺知府年轻前,可曾想过一个十八岁的知府本朝普天之下可有先例?当初把徐家交给你,我说过什么来着?”老爷子不紧不慢的说着,徐祖银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情都瞒不过老爷子的耳目。

“当初父亲说,徐家要想长久富贵,行事一定要低调,官面上一定要有好的人脉。尤其是现管的河间府,一定做到投其所好。儿子忘记了您的教导,连累了徐家基业,故而打算明日亲自去见孟觉晓,凡事儿子一人承担。”

徐老爷子听到这里抬手打断道:“你应该答应孟觉晓的条件的。不过现在已经晚了。你舍不得徐家的威风和富贵,可知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事情到了这一步,儿子想请父亲明日表面称病,实则随老三去雄州。一旦有变也好应对。儿子一身存亡是小,连累了父亲便是玩死莫赦。”徐祖银说的恭敬,徐老爷子听了却一阵冷笑道:“我老了,哪都不想去。徐家在河间府几十年的根基,也不是别人想捏就捏的。你该做什么就去做吧,其他的不用操心了。”

“是!”徐祖银恭敬的倒退出来,出门后站在黑暗中悄悄的擦了额头上的冷汗。老爷子的厉害,在兄弟三人之中只有徐祖银知道。徐家面临的危机,老爷子肯定一清二楚,背地里也不知道准备了什么后手。徐祖银很小的时候,曾经目睹过一些不该他看见的东西,知道自家老爷子的出身很黑。至于黑到什么地步,徐祖银也不清楚。老爷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三个儿子与自己的过去一点瓜葛都没有,没料到人到了晚年,居然还要重操旧业。

徐祖银出去之后,徐管家悄悄的来到老爷子的房间里,双手笼着肃立在侧,等着老爷子的意思。靠在躺椅上的老爷子眉头微微的锁着,瞟了一眼外头淡淡的说道:“这些年让你跟在老大的身边屈才了。”

“大少爷能力和手段都是好的,这次是一时糊涂。原本以为司马刚装病之后不会袖手,没曾想说死了就死了。更没料到那孟觉晓来势如此凶残,所以导致眼下的局面。”

“外头那些兄弟的安家费都发下去了?”老爷子淡淡的问。徐管家道:“都发下去了。”

老爷子挥挥手,徐管家悄悄的退了出来,消失在院子里的小径上。这时候黑暗中闪出徐祖银得意的笑容,目送着徐管家的远去。

“老家伙果然藏着后手。”徐祖银嘿嘿一阵低声笑了笑,转身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夫人严氏迎了出来要说话,徐祖银摆摆手示意她别说。两人进了里屋,打发了下人后徐祖银才问:“那边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都安排妥当了,两个小子也随着商队去了南京。老爷,那么大的家业说舍去便舍去?”严氏很是心疼的样子道,徐祖银听了不禁苦笑道:“你真是妇道人家的见识,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伊。刀子在人手上,拿孟觉晓软硬不吃,又是身负钦命的,即便是当初不去挤兑他迫其就范,迟早他也要对徐家下手。明天一早,你借口去看妹子,也赶快离开吧。”

严氏一听这个就急了,低声问道:“老爷为什么不一起走?”

“我当然要走,不过暂时还得留下。免得打草惊蛇。”

………………………………

这一夜出奇的燥热,空气中一丝风都没有。聒噪的阐明成为夜晚唯一的声音,躺在院子里的凉床上,孟觉晓眯着眼睛看着满天的星斗。

边上打着扇子的双儿不敢惊扰,对于这个丈夫双儿不但是敬,还有畏。曾经的堤上青衫少年,如今成为了一府的父母手握重权。这些双儿以前没想到过,最初的双儿不过是希望能嫁给眼前的人儿,守着几十亩家产过着平静的生活就是最大的幸福。不曾想世事变化如此之快,如今回想过去,双儿不自觉的笑了笑。

“你笑什么?”孟觉晓突然问了一句,双儿楞了一神,旋即笑道:“没啥,就是觉着自己是个有福气的人。当初媒人上门提亲的时候,我藏在里屋的帘子后头听着,心都要跳出来的。”

提起旧事,一下就把孟觉晓的思绪带偏了。这些日子满脑子的算计,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夫妻之间回忆过去的事情,确实能让人忘记一切纷争。

“母亲和珠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么些日子也没来一封信。”说着孟觉晓不禁怀念起更遥远的记忆,那个又电话有网络的时代。回不去了!最后孟觉晓只能是一声悠悠的包含了很多复杂因素的叹息。

夏季天亮的早,也就是上午六点前后,孟觉晓便起来了。院子里的丫鬟已经在忙碌了,洒水扫地,庄小六挥舞着大扫帚也在忙活,家里没有请新的家丁,内院里粗活庄小六一个人呢包了。左右没有太多事情,偌大的后院。孟觉晓一干人就住在两个院子里。

“回头让孟仁找几个家丁回来,小六子不能当下人使唤。”洗脸的时候孟觉晓笑着对边上的双儿交代,梳洗完毕走到院子里,伸展一番拳脚后,在庄小六不屑的目光中打上一趟拳。

孟觉晓的拳脚功夫没什么进步,也难怪庄小六看不上。不过这只是一种锻炼身体的手段,贵在坚持,也没想练成一个武林高手。一个人再能打又如何?上了战场千军万马,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

早饭之后,孟仁来报信,前头大家都在等着了。孟觉晓收拾收拾出来,到书房时大家都在等着的。

“一早驿站那边来了消息,巡抚大人上午一准到。”说这话的是刘羽,接待工作主要是他在负责。

孟觉晓点点头,这些都是小事,把目光转向高大强时,高大强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道:“回大人,城门刚开那会,徐家老三押着车队出了城。”

孟觉晓听着眉头猛的一皱道:“检查了没有?”

“查了,随行的有女眷和几个丫鬟,还有一干军兵。没有发现徐祖银。”

“怎么处理的?”孟觉晓低沉的问,高大强低声道:“在城外两里地都扣下来了,使人押到城外的一个兄弟家里看管。”

高大强这家伙确实有做爪牙的潜质。这事情做的孟觉晓甚是满意,想了想对身边的李师爷道:“辛苦李先生走一趟问清楚,适当的上点手段也是必要的,不必有什么忌讳。”

“大人放心,最多一个时辰,在下便有回信。”李师爷说着拱手急忙出去。回过头来,见刘羽的脸色都变了,孟觉晓淡淡一笑道:“刘大人,在想什么?”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惊悚中的刘羽不啻听到一声惊雷,脸色陡然白了白。连忙拱手道:“没想什么,大人有何吩咐?”

孟觉晓看看刘羽笑了笑,对曹剑和李川道:“点上五百人马,出城迎接巡抚大人。”

众人一声应诺,准备整齐的队伍往城南门外行来。这一路上的队伍中,刘羽的表情始终应晴不定,夹在人群中倒也不显眼。看着孟觉晓被前呼后拥的,刘羽的心头泛起一丝难以言表的滋味。人生不过百年,估计这一辈子也就争取再进一步了。回忆蹉跎岁月,刘羽更加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知府前途不可限量,就他表现出来的能力和气度,与之对立无疑是一个错误到极致的决定。为此刘羽不禁想到当初徐祖银暗地串联罢工,自己居然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当时本着浑水摸鱼的心思,现在想起来惭愧不已。暗道自己算是有前科的人,不要因为孟觉晓的宽容就翘尾巴,今后做人做事倒是要更加的低调才是,不求能在河间府有所进步,但求换个地方主政一方,混个从五品的知州就满足了。

孟蜀的队伍昨日行至献县住下,为的就是今日白足巡抚的派头出行。这一对人马五百兵丁护卫,怒马鲜衣刀枪林立,前方有开道,后方有押阵,中间还有数十名亲信护卫护驾。说起来这么大的一个队伍,真正能打的不过是孟蜀身边的几十名护卫,即便这些护卫,真正见过血的也没几个。至于那五百护送的省军,都是架子货,真的打起来,怕经不起能战之兵的百人队伍一个冲击的。

出了献县,行至黄泥岗处,这里是当初方浪的一阵风遭遇孟觉晓的地方。从献县到河间府,也就这一段不是那么太平,不过寻常日子也没什么事情发生就是。零星的三五个强人,顶了天了劫一些行脚的小商人,遇见大队商户躲都来不及,更别说敢对孟蜀的队伍下手。

孟蜀是文官。一省巡抚出行坐一顶十六人大轿子。抬着轿子队伍走的就慢,天没亮就出发,走了一个时辰才不过二十里地,距离河间府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大人,过了黄泥岗,歇息一番,估计孟觉晓已经带人在十里亭相迎了。”周师爷捻着胡子凑近了轿子大声道,里头的掀开帘子,露出一个俏丽小娘的笑道:“知道了。”

帘子落下,轿子里头地方够大,除了孟蜀之外,还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娘陪伴,一左一右的捏着腿脚。孟蜀是个喜欢享受的人,从不亏待自己。这一路行来,昨日在献县住下时,钟晓这家伙居然晓得送上两个小娘伺候。谁说他是书呆子来着?两个小娘虽然生涩了一点,但是孟巡抚乃是花丛老手,三两下调教之下,两个小娘一心想巴结的,这等好机会在眼前,自然卖力的伺候。

距离大道三五里处的树林里,如是江湖经验熟悉的,看见那林子上头盘旋的飞鸟,自然是要小心提放的。可惜孟蜀身边这些人,没几个有江湖经验的。丝毫没有意识到,林子里藏着上百骑士。

“来了,披甲!”坐在树下等候的是一个高大的男子,说话间站起披上铁甲时,此人居然是徐管家。

一百余骑沉默的各自披上护甲,翻身上马提着铁槊。

“杀!”徐管家一声低吼,百余骑瞬间冲出树林,卷起一阵烟尘。

“大人,不好,是一阵风!”带队的校尉见林子中突然杀出一队骑兵,急忙来汇报。远远的看见出击的马队打着一阵风的旗号。

轿子里的孟蜀正在享受一个小娘的口舌伺候,舒服的正哼哼时,被禀报的消息吓的当时活就软了。忙不迭的收拾一番,正欲发话时前方马队已经不过一里地的光景。

“快,结阵防护,派人前方河间府和献县报信。”周师爷越俎代庖的下达了命令,一干省军换乱的在校尉的带领下摆开阵势。

“一省巡抚要是在河间府辖区内出了事情,你觉得孟觉晓脱的了干系么?”徐家老爷子是这么跟徐管家说的,这百余骑乃是老爷子手里最后的一点筹码,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拿出来的。

“当年受老爷子救命之恩,一直没机会报答。”

耳边回响着昨夜的对话,马队慢跑的距离已经到了合适发起冲击的时候。

河间府,早起出城时,孟觉晓突然觉得耳朵根子一直在痒痒,一种说不出的预感又一次让孟觉晓不安起来。这个时候钱师爷笑着上前道:“大人,为了表达您对巡抚大人的尊重,不妨派一队兵前往黄泥岗一带迎接。来的时候,在那里可是遭遇了一阵风的。”

第四十五章绝户计

第四十五章绝户计

虽然是架子货,那也是五百士兵。关键护卫的是巡抚大人。大家要是一哄而散了,巡抚没了性命,这五百士兵逃了这次,回去后按照军法照样要杀头。就算逃出境外,家中父老也要受到牵连,男的充军女的入教坊为ji。

这五百军兵至少一开始不敢跑,原本护送巡抚大人在省内巡视是个好差事,走到哪都是好吃好喝的。开始大家还都抢着来,现在不少人心里都在抱怨倒霉了。

前方队伍在列阵,周师爷对孟蜀道:“大人上马,由几十个护卫护着杀往献县吧。”

回过神来的孟蜀这个时候冷静了一些,他倒不是有多英勇,只是看前方来的人马不算太多,加之自己骑马的本事不济。再者心道自己一跑吧,这些平时连操练都磨洋工的士兵就更没有抵抗的意志了,万一他们被一冲之下都散板子,自己就算想跑也未必跑的掉。

“不必了,本巡抚就在这里坚守待援。”孟蜀大手一挥,很有气势的抽出身边一个护卫腰间的刀大吼:“兄弟们听好了,打退了贼兵,每人赏钱十贯。斩首一具三十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五百军兵听到有重赏,再看看对面来的不过百余骑,跃跃欲试的动了赏钱的念头。下了赏格之后,孟蜀出了轿子,还是小心的在护卫的扶持下上了马观战。说是观战,实则还是存了情势不对调头就闪的念头。

河间府外的十里亭,孟觉晓听了钱师爷的建议,想了想道:“也好,让李川带上一百骑去迎一下。”河间府也就这一百骑兵,还是东拼西凑起来的,然后交给李川带领。

李川得了令,领着一百人上路。

城外一家农户内,李师爷在高大强的指引下找到这里,被拿下的徐祖高和徐祖银的妇人严氏被分开关着。李师爷到了地方,先进了解情况后立刻吩咐提审严氏。

严氏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女儿,还是徐祖银最小的女儿。两人被带到时,严氏一脸的惊慌,小女孩也害怕的躲在母亲的怀里。

李师爷看见这一幕便上前道:“徐夫人,你不要否认,有人认出你了。有什么就说什么吧,不要让我费手脚。”

严氏目光中流露出一阵惊恐,嘴上还是硬了一句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过是去看妹妹,你让我说什么好?”

李先生想起孟觉晓的吩咐,心里硬了硬,指着那个粉团似的小女孩冷笑道:“来人。把这孩子丢井里去。”

两衙役虎狼一般的冲上来,严氏一个妇道人家弱不禁风的抵抗根本无效,一个衙役制住严氏另一个抢过孩子,那小女孩哇哇大哭,挥舞着小手脚使劲的叫喊,“妈妈!妈妈!”

“我说,我说!”严氏的母爱占了上风,李师爷点点头,衙役把孩子还给她。

“你听清楚了,再有丝毫的犹豫和隐瞒,孩子丢井里,至于你这种犯妇,等着进教坊被千人骑万人压吧。”李师爷一通威胁,严氏使劲的点点头道:“我都说,我知道的都说。”

也就是李川带人刚走一刻钟的样子,一骑飞快的从远处而来。骑在马上的是一名衙役。

“大人,大人!”衙役连滚带爬的从马上翻下来,落地时没站稳,在地上滚了一圈。

“出什么事情了?”孟觉晓见状一惊,那衙役嘶哑着嗓子大声道:“徐祖银的老婆严氏交代,上午巳时整。徐祖银在城里放火,然后带人杀向衙门,他要一把火烧了衙门,然后趁乱逃走。”

“什么?”孟觉晓浑身冷汗都下来了,徐祖银居然这么狠!不过想想自己也够狠的,一门心思要把他往死里整。

“李先生和高大强呢?”孟觉晓连忙追问。

“李先生和高捕头已经赶回城里应对,李先生让小的转告大人,一定要把住城门,一面留下后患。”

“现在是什么时辰?”孟觉晓回头问话,听到这个消息满面震惊的刘羽本能的答道:“应该快到巳时(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了。”

孟觉晓还是经验差了,事情来的又太突然,这时候前方又飞来一骑,马上士兵倒是非常利索的翻身下马道:“报大人,李校尉让小的来回报,黄泥岗东侧树林群鸟飞舞,怕不是有大队人马在其中埋伏。”

听到这话孟觉晓更是浑身冒冷汗,抓住当兵的追问:“李川现在距离黄泥岗有多远?”

“也就是半刻不到便可赶到。”

看着孟觉晓汗如雨下,钱师爷上前悄悄的低声道:“大人,冷静。”

孟觉晓啊的一声,回过神来。站在原地跟驴拉磨似的转了几圈,他没有开口征求意见,大家也不好说话。其实孟觉晓是一着急忘记问大家“如之奈何”了。

“立刻派人前往城外军营,让周小小点一千人,立刻回城。曹剑,带上本部人马,跑步前进赶到黄泥岗,接应巡抚大人。”吩咐了这两条后,孟觉晓这才想起看看钱师爷道:“钱先生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钱师爷微微沉吟道:“有老李在,大人的家眷应该无碍。在下建议大人亲自带着曹将军和手下赶往黄泥岗增援。城里的事情由在下和刘大人回转接应。见到巡抚大人时,大人不妨把家眷可能面临的危局提一下。”

钱师爷的提议明显更合理,同时也暗暗的点了一下,让孟觉晓在孟蜀面前赚点同情分和人情帐。关心则乱,孟觉晓这个时候却不能回城,心乱如麻之下点头道:“那就这样吧,曹剑,我们上路。”

翻身上马,孟觉晓带着剩下的人马往前赶。钱师爷和刘羽领着一干面色如土的大小官吏和衙役回城。这些人赶回去的心思倒是迫切的,大家的家小都在城里,万一乱中被伤了那可不得了。

黄泥岗前,五百省军在五十名护卫之前二十步外列阵。骑在马上的孟蜀看着前方扑来的一百余骑,心里很是打鼓。一阵风在边境上的威名震天,官兵数次围剿都没能拿他如何。

在此之前,孟蜀也是没有任何阵仗的经验,刀枪无眼,眼看着对面的马队冲锋越来越近,五百省军的圆阵看上去怎么都不让人放心,稀稀拉拉的长矛对外,能挡住这百余悍匪的冲击么?烟尘滚滚,那些存了厚赏心思的省军士兵,见到气势惊人的骑兵不断的迫近,赏钱鼓起的勇气也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后退者斩。诛三族!”带兵的校尉挥舞着宝剑,声嘶力竭的大喊。士兵们的恐惧之心,在这一喊之下减弱了几分。

坐在马上的孟蜀听的清楚,心道这个校尉回去要好好的提拔。

百余马队终于冲到了三十步之外,嗖嗖嗖的一阵手弩响起,瞬间被射倒几十人。省军阵营为之一乱时,“轰”的一声,箭头一般的扎进省军的圆阵之中。孟蜀亲眼看见一个士兵被铁槊挑飞起来,惨叫声让人不寒而栗,不禁浑身打起摆子。

“稀溜溜!”战马嘶鸣的惨烈声响起,一匹战马被长矛戳翻。马背上的骑士落马,瞬间被后面的马踩成肉泥。

没有实战经验的省军在如此猛烈的冲击下,不过是照面的功夫,阵势便要被打穿。铁槊翻滚,血肉横飞。五百省军的抵抗可说是非常微弱,不知道是哪一个士兵率先丢下手里的家伙,哇的一声掉头就跑。这一下如同瘟疫一般,被血腥场面吓的腿都打哆嗦的士兵们,纷纷丢下家伙就跑。拿带兵的校尉见状急了,催马上前砍翻两个逃跑的士兵,挥舞铁枪口中高呼:“跟我上!”

这厮倒也彪悍,冲上前一枪就戳翻了一个马贼,转手挥舞枪杆,又砸翻一个。那些被打散的兵卒见主将如此,顿时来了一些勇气。不少人挺着枪杆子跟着校尉往前冲,生生的把即将被打穿的阵势又填补上了。

这五百省军终究是精选出来的,主将又肯拼命,对面百余骑一个冲锋没冲下来,两下便纠缠在一处混战起来。一边是要拼命冲破阵势,另一边则是要死死挡住。

孟蜀在后面看着浑身发抖,但还算冷静。转身对身边的护卫首领咬牙切齿的说道:“带上你的人上去帮忙,本巡抚不会跑,今天就死在这了。”

不是孟蜀不害怕,是他心里清楚,现在这个状态,就算是骑马跑路也是个死,以他的马术根本跑不远,还是被人追上了结的下场。

“打退贼名,每人赏钱一百贯!”周师爷一听孟蜀不跑了,又一次越俎代庖的大声嘶喊。这钱谁来出不重要,重要的是先保住孟蜀的命。

五十名护卫加入战团后,局面顿时好转许多,不过孟蜀带的这些人,见过血的实在少之又少。偏生对面的悍匪凶猛,往往一个就能打对面十几个。局面依旧是岌岌可危,就在这时,前方又卷起一阵烟尘来。

“援兵来了!大家顶住!”又是那个校尉在高呼。孟蜀听的清楚,顿时也来了精神,竖起脖子往远处看,只见远处烟尘滚滚,一看旗帜的模样应该是河间府的军马来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对阵,这百余骑士收拾孟蜀这些护兵最多半个时辰,开战不过半刻光景,援兵就及时杀到,这让带队冲锋的徐管家震惊无比。

那孟觉晓的注意力不是被牵扯在城里么?难道他料事如神?徐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并不是什么善类,表面上坐着北地贸易的买卖,实则主要干的是走私和没本钱的勾当。后来虽然收手,但是保留下百余人规模的马队,平时放在城外的一个庄子里训练,以防万一。而徐管家就是这些人的头,徐管家四十来岁,年轻时还是徐老爷子手下第一悍匪。进入徐家时还演了一场戏,装着落魄的样子被徐老爷子收留。

眼看这一场伏击就要以失败收场,徐管家看看前方阵势松动,大吼一声道:“冲过去,干掉那校尉的。”

喊罢徐管家冲在第一位,挥舞铁槊打翻三五个兵丁,奔着那校尉杀了过来。三五个悍匪同时奔着突在前方的校尉围上来,那校尉甚是勇悍,见三杆铁槊砸来浑然不惧,闪身躲开一个,铁枪往前一戳,策马又让开一槊。

就在这时,徐管家那势大力沉的铁槊砸了过来,校尉避无可避,只好横抢往上架。砰!的一声巨响,只见枪杆子往中间微微弯了弯,挡住这一下的校尉一口血喷了出来。

“去死!”徐管家见状又是一槊砸下来,眼看那校尉就要死在当场时。咻咻!尖锐的破风之声响起。徐管家听的清楚,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阴风刮起,不敢继续砸下去,回身举槊架了下。“当”的一声,一支箭被挡的往边上一飞,接着一声噗!扎进一个马贼的脖颈。

放箭的正是李川,此时还在百步之外,弓箭好的人眼力都好,一眼就观察到战场上的关键是那个年轻的校尉。见他情势危急,快马之间李川弯弓搭箭,救下这名小将。

巳时!

徐家后院悄悄的打开了门,三四十骑鱼贯而出。城中此事突然冒起数股浓烟来,望着起火的方向,徐祖银一阵狰狞的狞笑起来。

“兄弟们,孟觉晓欺人太甚,大家跟着我杀啊,杀他全家,大家做没本钱的买卖去。”

这几十骑乃是徐祖银身边最后的筹码,本来他就没打算管父亲和兄弟的结果。这些年徐家的赚的钱,徐祖银一直悄悄的往境外转移,为的就是防备有那么一天呆不下去了。

“逆子!”徐家老爷子得知城中徐家名下的商铺起火,徐祖银带着数十人杀出后门时,当即喷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这个时候李师爷和高大强带着人几十名衙役刚刚赶到城门口,正好看见卷起的浓烟。

“快,关城门!高大强带人赶到衙门守住大人的家眷!”李师爷知道轻重,吩咐能打的人往衙门赶去,自己留下。

先发制人是徐祖银一贯的作为,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他的性格。如果之前不是孟觉晓留了一手,下令只要徐家人出城就拿下,徐祖银这一冲之下肯定能取得奇效。可惜,徐祖银没料到这一招,再说他认为就算用来吸引注意力的徐祖高被拿下也未必能泄露什么。只是他没想到,李师爷直接从他老婆身上下手,根本不管你什么妇孺。李师爷的招数在所谓的正派人士看来很不入流,但是效果确实真的好。

能够狠下心来,一把火烧了城中所有徐家名下的铺面,徐祖银也算是个狠角色了。可惜他的运气不济,化妆出城的老婆被人审了个清楚。

留在城里看家的自然是精兵,曹剑把一百见过血的夜不收留下,由仁德信义四人带着看家。城外的孟觉晓主要不知道城内的骚乱的规模大小,所以才着急。

运气的是高大强抢先一步赶到了衙门口,城里起火的事情孟仁他们也看见了,担心有变已经组织好一百夜不收守护宅院。

从高大强口中得知具体情况后,一百夜不收已经在摆好应战的阵势。

徐祖银领着数十骑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本来火头起来就乱了,这一冲之下更乱。不过徐祖银可不是什么慈悲之人,手下人挥舞着马刀,但凡有人挡路,一刀就劈上去。从徐家到支付衙门不过数百步,这一路过来倒在刀下的无辜百姓也有几十人。

看看杀到衙门前,徐祖银一声狞笑道:“杀进去,鸡犬不留。”

话音刚落,前方一阵嗖嗖的响,徐祖银及时的勒马,一些没守住的冲在前面的手下遭殃了。这一百夜不收都是见过阵仗的,人人手里都沾过血。对付这几十号人可谓不在话下,夜不收兵分两路,一路紧守院子,一路埋伏在侧翼的巷子里伺机而动。

发现杀上门来的不过是三五十骑,守在门口的孟仁等人发出了号令,大门后头的夜不收先杀出来,一阵急促的劲弩发射,射人先射马,当即射翻了十余匹马。

衙门口的一大片空地上顿时倒下了十几匹马,滚落在地上的那些死士倒也彪悍,爬起来操家伙就往前冲。斜刺里埋伏的夜不收一阵呐喊杀将出来,人人手里手弩一阵急促的发射,连人带马的又设翻了几个。

徐祖银万万没想到孟觉晓这这里还埋伏下了如此彪悍的人手,城里都乱成这样了,家里还如此小心。徐祖银倒是高估孟觉晓了,这有赖于高大强的及时回报,这边才好整以暇的等着他来冲击。总共就四十来人,这两波弩箭下来,还能坐在马背上或者站着的,就剩下一半了。徐祖银见事不可为,急忙勒马高呼:“有埋伏,兄弟们随我杀出城去。”

徐祖银狠心烧了自家的商铺,引起几处火头来,这年月都是木制房屋居多,火头起来很难控制。大街上乱成一片,严重的影响了跑路的速度,等徐祖银杀到北门口时,李师爷带着百余军兵摆好阵势等在那里。这些军兵都是跟着周小小砍过辽兵的,都是见过血杀过人的。

第四十六章 悬赏

第四十六章

悬赏

所谓将是兵的胆。李川百步之外一箭救下那小将军,省军原本摇摇欲坠的阵势顿时为之士气一震,加之援军在望,当兵的勇气大增,阵势顿然坚固了许多。

冲在头里的徐管家见势头不对,扭转马头大声道:“风紧,扯呼!”

不管怎么样,在河间府的境内袭击巡抚大人差点得手,这分罪过孟觉晓是逃不掉的。这百余骑都是积年的老贼,个顶个的油滑,需要拼命到时候不怕亡命,见势不妙跑路的本事也是高明。加之多年在一块行动,百余马贼丢下受伤的兄弟,随着徐管家一道从侧翼杀了出去,风也似的往林子里钻。

李川带人赶到想追时对方已经跑出五十步之外,急急忙忙赶路的李川想追却马力不济,望着远遁的马贼不甘心的李川张弓搭箭,嗖嗖嗖,三箭连珠而出。

但见三箭如流星赶月一般,落在后头的三个马贼惨叫连连,次第落马。坐在马背上的孟蜀知道危机已经过去。看着精彩不禁大呼道:“好!”

众军兵见状一起喝彩,打退了马贼士气正旺,这一阵喝彩也是中气十足的震天响。

“去把两个校尉都叫来。”看清楚李川和那小将的装扮,孟蜀让人去叫。

李川和那小校尉一起过来,两人对了一眼时小校尉朝李川拱手道:“多谢救命之恩!”

“战场上兄弟自当互相援手!”李川甚会做人,笑着把关系拉近。

孟蜀听的清楚,催马上前笑道:“都是好汉,英雄惜英雄。今日两位英雄合力挡住马贼,本巡抚一定重重有赏。且报上名来!”

“卑职桂效梅见过大人!”那小校尉拱手行礼,李川也上前报了名号。

孟蜀沉吟了一番,这桂效梅的提拔是一定的,这等能打的将领又年轻,在省军之中可谓少有,日后不妨提拔到身边来做个护军副将。李川是孟觉晓提拔的人,之前提校尉名额的时候孟蜀有印象。

“原来你就是李川,孟知府新推荐的校尉,果然是一个好汉。赏钱五百贯,绢五十匹。”对李川,孟蜀只能给予钱物上的赏赐,真要再提拔一是太快了,二则孟觉晓会有怀疑他挖墙脚的嫌疑,虽然孟蜀有这个心思,但是不好在这个时候动手。再说他是孟觉晓提拔起来的,就算弄来也未必归心,只好作罢。

赏了李川,孟蜀笑着对桂效梅道:“适才为难之际,小将军大呼而进挡住马贼。本抚的性命是小将军救下的。”

桂效梅闻言顿时惶恐不安的弯腰拱手称:“此乃卑职的本分,累大人受惊,实在不敢居功!”他这么说,孟蜀心里更是满意,居然翻身下马,伸手拍了拍桂效梅的肩膀道:“好,愿意到本抚身边来做护军副将么?”

这就是许诺提升了,把个桂效梅激动的当即单膝跪下称:“愿为大人效死。”赏不赏的孟蜀没提,单是这一手,就把这小将军的心给收了。

“恭喜大人得一员虎将!”周师爷在旁边识趣的来了这么一句,孟蜀听了哈哈大笑。

这是远端又起烟尘,极目望去,李川拱手称:“是孟知府帅军赶到。”

孟蜀这时候想起这一茬来,不禁笑问:“你是怎么来的?”

李川道:“知府大人特派卑职摔一百骑先来迎接,大人摔大队在前方等候。适才卑职见林中惊鸟盘旋不去,便知其中有埋伏,当即使人通知知府大人。”

孟蜀一听这话,心道孟觉晓真是有心,不是他提前派兵来接,今日怕不是要命丧于此。想到这里,孟蜀不禁暗暗恨道:“都是司马刚这个混蛋把个河间府弄的乌烟瘴气。这才有如此乱局。只是这厮死了,想弹劾他都没着落。”

这是周师爷突然遥指河间府方向惊呼:“大人快看!”

孟蜀顺着手指看过去,只见那河间府方向浓烟滚滚,顿时大惊道:“是河间府。”

这时孟觉晓已经率先快马上前,远远的便翻身落马大步疾行上前称:“卑职救援来晚,累大人受惊,请大人降罪。”

因为李川来的及时,孟蜀心里并不怨恨孟觉晓,倒是为河间府方向的大火担心道:“孟知府,河间府是怎么回事?”

孟觉晓这才道:“是卑职大意了,适才得知……。”这么一说,孟蜀得知孟觉晓的内眷有被伤害的危险,居然还先率大队来接自己而不是回救河间府,心里对孟觉晓的印象更加好了。当即上前一步伸手拉着孟觉晓的手道:“贤侄,这叫老夫如何说是好?”

居然以叔侄相称,两人的关系自然又拉近许多。孟觉晓心中暗道钱师爷果然老辣,连忙拱手道:“不妨事,卑职在城里早有布置,那徐祖银不过是防火烧的自家宅院商铺。眼下四门都有人把守死的,料他逃不出去。”

徐祖银带着还剩下十几骑冲到北门,眼看前方有拦路之兵,心中暗暗惊骇。原本还道城中一乱,自然无人顾及自己,没想到袭击知府衙门被阻击,要跑路城门口还有伏兵阻拦。这一下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怎么办?徐祖银勒马之际脑子里念头狂转,闪过一念之后大声疾呼:“兄弟们,杀出一条血路才有生路。”一**士听了个个拼命往前,前方一阵剑雨射翻半数时,徐祖银掉头就跑。三五下就消失在街道上没了影子。李师爷见状想追都来不及,气的大骂这厮无耻,只好指挥手下军兵,包围剩余的死士,一顿刀枪伺候,一刻不到全部给解决了。

这时候刘羽和钱师爷等人也赶回了城内,当即指挥衙役百姓救火。徐家的商铺都在闹市,这火势起来还真不好救。

孟觉晓这边先请孟蜀率众慢行,自己带一百骑快马往回赶。孟蜀也不留他,一再叮嘱小心。孟觉晓归心似箭,二十里路程不过一刻钟便赶到,进了城先奔着家中而来,一路上见血迹不少,心中更是发慌。

等到了衙门,见双儿和几个丫鬟在大门处张望,庄小六拎着大枪站在她们身前不让出门,这才算是彻底的放心。

家人没事,孟觉晓便放心了。双儿见孟觉晓安全归来,更是喜不自禁,拂开庄小六冲出门来,上前道:“哥,担心死我的。”说着也不管周围人等,死死的抱着孟觉晓的脖子。

一干人等见这一幕。纷纷自觉的把头扭开。孟觉晓倒是无所谓,前世大街上男女都敢接吻的,这夫妻拥抱算不上什么香艳的戏码。那几个丫头倒是羞的都扭开了头不敢看。

孟觉晓伸手拍着双儿的背道:“好了好了,哥哥这不是好好的么?你先回去,乖乖的在家呆着,城里乱糟糟的,哥还要去处理。”

双儿不舍的放开孟觉晓,千叮咛万嘱咐的一番才转身回去,这时候孟觉晓看见藏在大门柱子后头的耶律燕,还以为她要趁乱逃跑的,没曾想耶律燕见他看过来。哼了一声扭头就走,回里头继续呆着去了。

孟觉晓这时候没有时间考虑女人的心思,急急忙忙带人去看火势,这一路上到处都是因为大火儿逃散的百姓。赶到火势附近时,见几个商人大哭着死活要往火里冲被人拦住,孟觉晓不禁暗暗冷笑,这些商人现在看着值得同情,当初为了利益与徐祖银这个罪魁祸首联合起来对抗自己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今天?

现场的火头有三四处,这一把火烧起来太狠了,虽然衙门的衙役搬来水龙就会,百姓也纷纷提水自救,但是还是很难控制住。孟觉晓一看现场乱糟糟的,当即转身对身边的曹剑道:“带人立刻去拆了大火附近的房屋,弄出一片隔离带来,有人拦阻可以当场格杀。”

曹剑带人去了,孟觉晓在乱众之中找到钱师爷等人,这才晓得城外掉进来的一千军兵,每个城门各派一百人把守,其他人都进城救火了。孟觉晓吩咐他们赶紧弄出隔离带,众人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立刻吩咐下去照做。

有的百姓倒是不愿意离开,结果被刀子恶狠狠的架在脖子上,也都乖乖的离开了。事实证明这一招极其有效,火势虽然没有扑灭,但是控制住了。大火整整蔓延了半条街,烧了一天才渐渐的平息下来。

孟觉晓这才想起徐家的事情来,也顾不上回家了,立刻带人往徐家杀来。刚到徐家门口,就听见里头一阵一阵的号哭,抓住一个家丁追问,才晓得徐家老爷子上吊死了。徐家其他家眷都还在,老2老三的内眷子女,还有徐祖银的几个小妾都没有逃走。

“封门!抓人!传令全城搜捕徐祖银,悬赏一千贯!”

徐家大院乃是本城第一大宅,孟觉晓带了五百军兵,如狼似虎的冲进去。一阵鸡飞狗跳的见人就抓,胆敢抵抗的当场格杀。不过半个时辰,徐家上下三四百号人,都被带到前院里。

第四十七章 收获

第四十七章

收获

火把照亮着前院。照耀着森森刀枪的光芒。徐家小四百口人都挤在院子里,那女老少都有,一个个神色惊恐的看着走过来的孟觉晓。

孟觉晓恨极了徐祖银这个混蛋,一把火烧了大半条街不说,还造成多少人无家可归。可说是罪大恶极,可是一路走来看看这些家属,老的坐低上,小的抱紧娘亲,女的则一副天塌地陷的绝望。孟觉晓心里多少有点说不出的滋味在萦绕。按照这个年代的法律,这一家子算是完蛋了。充军流放发配千里都是轻的,重的搞不好就是族灭三族,毕竟徐祖银这个罪名往大算谋反作乱。往轻里算,至少也是个同族男的流亡,女的打入教坊司为ji。

“大人,大人!”身后传来钱师爷的声音,孟觉晓转身回头,看见一个满脸烟尘的钱师爷进来。急匆匆的走进便说道:“巡抚大人来人询问火情控制的如何?叛贼缉拿的情况如何?”说着话身后闪出满脸笑容的周师爷,这厮收了孟觉晓三千贯的飞票,脸上的笑容都是看在飞票的面子上,倒也真诚的很。

“这位是巡抚大人身边的首席高参周师爷!”

钱师爷介绍的时候,周师爷已经笑眯眯的上前道:“在下有幸面见过孟六首。有礼了。”

两人在巡抚衙门后院里见过,孟觉晓上前客气的拱手道:“周师爷客气了,大人一切可好?城里乱成这样,本府也没能好好接待大人。”

话说的极为客气,周师爷也晓得孟觉晓看的是巡抚的面子,在孟觉晓面前也不托大,据实道:“大人受了点惊吓,不过还好。安顿方面通判刘羽在负责,大人还算满意。而且刘大人也是好手笔,压惊费就是一万贯。”

周师爷点了一下刘羽,乃是收钱之后的好心。他可不晓得刘羽是孟觉晓交代负责接待事宜的,只道刘羽是主动献殷勤,知府之下就是通判和知事,周师爷收人钱财,见刘羽在孟蜀面前过于献殷勤了,便笑着点了一下。

如果是平时孟觉晓也就算了,眼下乱成这样,孟觉晓这个知府的责任是怎么都逃不掉的。保不准刘羽这家伙在有了什么想法也未可知。周师爷的提醒孟觉晓自然不会轻视,以周师爷这种老江湖的眼色,不是刘羽过分了断然不会说这种话的。

孟觉晓判断的还真没错,刘羽本不会有什么想法,只是见了孟觉晓收拾徐祖银的手段,心中暗暗畏惧。身为副手,担心有一天孟觉晓把对付徐祖银的手段落在他头上,这年月只要你当官,谁的屁股下面是干净的。所以呢,最好这个一把手由自己来做。河间府这不是乱套了么?朝廷总是要问罪的。

河间府这个知府的位置,就是因为皇帝对下面的官员都不信任,这才可以检拔一个年轻的状元来做。取的不是孟觉晓有多少才华,而是孟觉晓的一个“忠”字。别人想坐的这个知府的位置,先得过皇帝那一关。也就是说刘羽对孟觉晓的威胁不大,但是他那点小心思,还是让孟觉晓很不舒服。刘羽倒不是真的就指望能扳倒孟觉晓,河间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朝廷问罪的时候巡抚的意见很关键。刘羽巴结孟蜀的重心,还是在这点上。

“还请周师爷转告大人,今日诸事尚需处理,明日卑职一定前往谢罪。眼下四门都已关闭,缉拿乱贼一事正在进行。坊间大火,灾民还需本府出面安置。巡抚大人那边,还请周先生多多美言。”孟觉晓笑着说了一句,转头给钱师爷递了个眼色,钱师爷笑呵呵的上前道:“周兄,这里太乱了,请跟我来,大家都是帮衬大人们的,该好好亲近亲近。”

周师爷一听这话顿时面露喜色。钱师爷这话里头的意思很明白,又有好处了。想到这个,周师爷还是觉得孟觉晓会做人,那刘羽的心里只有巡抚大人,对他这个首席师爷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这让周师爷严重的不爽。

大火还在燃烧,不过已经没有了蔓延的趋势。回到火场处,四下的灾民彷徨无助一个一个的眼神麻木。这年月不是快饿死了,朝廷没有救济一说,百姓的承受能力也强。孟觉晓来到的时候,一干灾民也没有来求援的,反而自觉的躲着他。

百姓怕官,这是千古不变的。孟觉晓找到在现场的李师爷吩咐道:“去把火灾处的里正叫来,让他带着衙门的人统计一下有多少户人家受了火灾,那些被拆除房屋的也算在内,每家每户补贴二十贯钱,米五石。有这点钱和米,够一些贫困人家安置过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河间府千万不能再乱了。”

李师爷得了令却不着急走,笑道:“大人还是先去洗一洗换身衣服吧,不然大家都认不出来您是谁了。”

孟觉晓哪有心思想这些,苦笑道:“顾不上了,回头再说,且做好安置受灾百姓的事宜再说。”李师爷很快去办理吩咐的事情,孟觉晓回到衙门前,让人打起火把来照亮,从库里拉出钱米摆开阵势,然后亲自骑马一路喊话,让受灾的家庭联系到衙门前的空地上去领取救灾物资。

这一幕彻底的把城中的百姓弄晕了。城里失火了,虽说是有人故意点燃自家的商铺,可是断断没有官府会出面救济的。城外的流民都传孟觉晓是活菩萨,现在看来一点不假。也不知道是哪个先跪下大喊:“活菩萨!”孟觉晓这一路喊话过去,百姓跪了一路,都是磕头不已。

这一幕让孟觉晓也感动了,连忙翻身下马,伸手去扶面前的跪下的百姓。结果没有一个百姓肯起来,都是结结实实的磕头拜谢后,这才依次前往衙门口领取物资。

一直折腾到半夜,大火终于渐渐的熄灭。坐在衙门前看着领取物资的百姓渐渐的没了,孟觉晓的心算是平静了许多。不多时曹剑带着两个卫兵来了,见了孟觉晓上前禀报道:“大人,徐家那边事情差不多办完了,徐家地窖里有个钱库也找到了。”

“封门,人都送牢里去。告诉下面的士兵,从现在开始,手脚不干净的抓住军法伺候。”孟觉晓这个意思曹剑听明白了,抓人的时候顺手牵羊的就算了,现在不许再有人乱伸手。这其实就是一个度的问题,孟觉晓也没有太苛刻的意思。

“便宜那帮混蛋了。”曹剑嘿嘿一笑,去徐家的五百兵丁,并不是他的手下。

“告诉兄弟们。辛苦当差,本府不会亏待大家。”孟觉晓微笑暗示曹剑后,站起身子道:“走,去徐家看看。”

时间已经是三更天了,大街上基本没什么人在走动,只有巡逻的士兵和一些受灾的百姓。马蹄在青石板的道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孟觉晓还是第一次在夜深的时候走在河间府的街道上。坐在马背上四下环顾,城里的灯火大多数都熄灭了,前方的灯笼照着道路,远处还有微弱的火头在冒着青烟。

这个城市由自己主宰!孟觉晓突然泛起这个念头来。三十万人口的城市在前世不算大,但是在这个年月。无疑是一座大中城市了。河间府之下各县加起来,怕不是有六七十万人口,这些人的命运都是孟觉晓一言而决。这种权利在手,天下又是皇帝的,难怪历史上官吏从来都没有干净过。

孟觉晓不敢说官清似水,但是肯定不会在百姓身上做文章,天下间赚钱的路子多了去了。孟觉晓没必要去靠贪污来满足物质上的需求。

堪堪快到徐家的时候,前方道路上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三骑挡在路上,当前一人在马背上拱手道:“来的可是孟知府?”

曹剑本能的策马挡在孟觉晓前方,警惕的大声问:“你们是干啥的?”

“监理司的!”对面的人答了一句,三人翻身下马。

曹剑见状才放心下来,监理司这个机构有点特殊,虽然没有动武力权利,但是各府都有这么一个超然的机构存在。发生点大小事情,基本上都会被报上去。不过自先帝去后,文官集团的快速崛起导致监理司萎缩的很厉害,以前河间府监理司最少有三四十号人,现在估计也就那么三五个的样子。打小报告的人,总是不受欢迎的。当文官集团掌握了权利后,对监理司的打压从来都是毫不留情的。

皇帝要维持这么大一个机构是需要大量的钱的,户部每年给监理司的拨款都是逐年减少,更有甚者一干御史还多次上书,要求裁撤监理司。德裕皇帝一再让步,一再压缩监理司的编制。可见当今皇权受到的制衡之严重。

孟觉晓对这些可以上达天听的人极为客气,翻身下马信步上前拱手道:“各位有什么事情?”当先一人上前一步,恭敬地拱手行礼道:“没什么大事,就是给大人带两封信来。白天不方便,只好在这里等着大人。”

来人把信递给曹剑便退了下去,消失在黑暗之中。孟觉晓看着他们消失,这些人来给自己送信,应该是皇帝的意思。这是在告诉自己,小子别乱来啊,我都看的见的。帝皇心术真是让人无奈的紧,既要用你,又要控制你。

接过信孟觉晓扫了一下落款,一共是两封信。一封落款是周,只能是周致玄。另一封信封上流溢着淡淡的清香,再看那娟秀的字体,孟觉晓微微一笑,收起信赖也不着急看。

进了徐家大院,在曹剑的指引来到地窖里,地窖很大,地上看上去显得有点杂乱,到处是散落的铜钱。再看看角落里堆的并不太高的铜钱,估计了一下也就算数万贯的样子。再就着火把四下张望,也没有看见什么值钱的物件,孟觉晓见状不禁眉头微微一皱,问道:“一共就搜出这些钱?”

曹剑倒是精明的很,注意到孟觉晓的神态不对,连忙解释道:“大人,进入钱库的时候卑职也在,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孟觉晓微微沉吟,联想到徐祖银的作为,知道曹剑没有说假话。

“一定抓住徐祖银!”

“大人,徐家各房还是收获不小的,值钱的东西也没转移,卑职都集中囤放在一个房间里了,请大人去看看。”曹剑赶紧道明重点,免得孟觉晓误会。

出了地窖,来到后院原本属于徐家老爷子住的院子,在主房的客厅里堆满了从各个房间里搜出的值钱物件,还有搜出的打量的铜钱也堆积在此。曹剑打发两个跟着的士兵出去后,这才低声说话:“卑职大致统计了一下,搜出的铜钱以及飞票加起来约二十万贯。”

说着话曹剑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来,小心的递上来。这家伙果然是早有准备,孟觉晓接过一看,就着灯笼的光线抽出信封里的飞票大致扫了一眼,大约在十万贯左右。

把信封轻轻地往怀里一揣,孟觉晓淡淡的笑道:“告诉兄弟们,每人赏钱三十贯。你们这些当头的,回头另外再说吧。对了,这些物件,你看着有喜欢挑两件吧,听说你和肖家酒铺的小寡妇来往密切,得手没有?”

曹剑听了这话不禁微微一颤,搜查的时候,他可是装了点东西的,打算拿去讨好肖家酒铺那个俏寡妇。孟觉晓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也就是告诉他别太过分就行。水至清则无鱼,这点孟觉晓很清楚,让手下的人都清廉,那简直就是笑话。只要把交代的事情做好了,不要太过分都能接受。

贪污的问题别说是在封建王朝了,即便是在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照样是世界性的难题。这个问题只能从制度上加强监督和约束,要杜绝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让机器人来治理这个人类社会,否则贪污的问题就别想根治。历史上肃贪最狠得的封建皇帝朱元璋够狠了吧?五十两就杀头,各种酷刑都用上,贪污照样屡禁不止。

一代伟人太祖,或许也有借发动群众来解决吏治的问题,结果群众是发动了,国家也乱了套,最后不过是换了一帮人来掌握权力,而这帮从群众中走出来的掌权者,他们的操守也未必有之前的旧官吏强多少。所以说再烂的制度,在没有新的更完善的制度来替代之前,有制度也比没制度好。

孟觉晓崇尚阳明先生的学说,知行合一其实本质上就是一种极其灵活的理论联系实际的工作态度。海瑞倒是清廉,但是他主政的地方,政府的工作效率如何?超人也够不着的地方。更别说别指望天下的官吏都是超人,要人马儿跑,就得让马儿看见跑的好处是有吃的。

曹剑小心的看看孟觉晓的表情,见他在微笑便壮胆低声道:“卑职当兵多年,以前在边军之中挣点小钱都填到那些瓦窑之中的糟婆娘身上去了,肖家酒铺那小寡妇,卑职倒是动了真心的。她也挺难的,对卑职也不错,本打算年下请媒人登门把事情定下来。”

“呵呵,好事,这样吧,事情定下来了通知本府一声,到时候有重礼送上。”孟觉晓这么一说,可算是高兴坏了曹剑。平日里在肖家寡妇面前吹牛,在知府大人跟前如何受宠,现在孟觉晓放了话,这事情算是坐实了。

看了一圈,孟觉晓临走前对曹剑道:“安排一些人,明日午时以前腾出两个最大的院子来。本府有用。”

回到衙门后院已经是下半夜了,屋子里还亮着灯。孟觉晓悄悄走近,一个丫鬟靠着门在打瞌睡。往门里看,双儿坐在桌子边的椅子上,一手撑着下巴在打瞌睡,看这意思一直在等自己。孟觉晓见了心中不禁一阵暖流流淌,被人挂记的感觉的真好啊。不管在外面多辛苦,家里总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时刻准备用最温存的一面来对待自己。为了这一家人,孟觉晓觉得自己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孟觉晓也实在是累够呛,又不想进去吵醒双儿睡觉,干脆在院子里的凉床上躺下,连洗都不洗,倒下就着了。

半夜里双儿摇晃了一下醒了,起来看看孟觉晓是否回来,发现丫鬟坐在地上靠着门睡的正香呢。心里一阵不快,再看看凉床上还睡着一个人,双儿走进了看看,发现男人睡在上面,脸上布满了烟尘时,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外滚。再好的脾气,双儿这会也生气了,悄悄的走到丫鬟身边,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严厉的看着她低声道:“老爷回来了,你怎么还在睡觉?”

丫鬟忙不迭的跪下认错道:“夫人恕罪,奴婢……。”

“算了,去炤上打点热水来,别吵醒了老爷。”

孟觉晓睡的很死,实在是太累了。双儿拿温水泡湿毛巾,小心的擦拭着孟觉晓的身体也没吵醒他。孟觉晓还做了一个梦,天下下雨了,下的是热雨。

第四十八章收获(中)

第四十八章收获(中)

一早起来睁眼时孟觉晓看见蚊帐。还以为在主卧里睡着呢。习惯性的伸手摸了摸边上,发现一下摸了个空,这才发现不在房间里。想起昨夜的事情来,看看凉床四周用竹竿子撑起的蚊帐,不禁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

掀开蚊帐下床看看天色,居然是个阴天,看不出时辰来。估计这一觉至少睡了七八个小时的样子,孟觉晓刚走动作,边上便有丫鬟过来招呼:“老爷起来了。”

看看这丫鬟的脸居然是肿的,上面还有指印,孟觉晓不禁暗暗奇怪。点点头示意听见了问候,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老爷,巳时刚过。”

都上午九点了?孟觉晓暗暗苦笑,巡抚大人还在城里,怎么好睡这么晚起来。双儿不懂道理,难道下面的人也不知道劝一声?孟觉晓心里暗暗不快,抓紧时间梳洗时双儿亲自打水过来。“哥起来了?昨夜怎么不到床上去睡?”

孟觉晓扫了一眼边上的丫鬟,低声问:“你动手打人了?”

双儿有点不好意思的扭了扭身子,低声道:“实在气不过,让她等着哥回来,结果自己睡着了。累的哥在外头凉床上睡下。身上蚊子叮的全是包。”

按说夫人打丫鬟,那都是很随意的事情,这年月不算啥。只是在孟觉晓的观念里,这样很不妥。于是低声笑着劝道:“对身边的人还是好一点,有不对的地方说两句就是,犯不上动手打人。”

那丫鬟听的清楚,连忙扭开头去,双儿点点头道:“知道了,回头赏她点钱就是。”

对此孟觉晓实在是无语的很,倒是那叫杏儿的丫鬟心里暗暗感激,昨夜双儿给孟觉晓擦身子的时候看见被蚊子叮了不少的包,气的扇了杏儿一巴掌。杏儿心里挺不安的,心里一直担心老爷起来又有责罚,没想到孟觉晓低声跟夫人说的这些。

“老爷别说了,昨夜确实是奴婢的不是。以前在红玉夫人跟前,稍有差错就是藤条一顿好打。老爷夫人待下人再宽厚不过了。”杏儿生怕自己缘故影响老爷夫人关系,回头夫人又要收拾自己,赶紧跪下说话。

孟觉晓听了再次无语,杏儿看上去和双儿差不多大,在自己来的那个时代,还是中学里读书的独生子女,父母的心肝宝贝。

“起来吧!赶紧去端早点过来,再叫人来收拾院子。”双儿打发她下去,回头笑着对孟觉晓道:“哥哥真是心善,小时候在家里,七八岁上头就得做事,洗衣做饭打猪草什么活不干。稍微出点小错,娘都是一顿鞋底好打。哥不会是看上这丫鬟心疼了吧?要不晚上让杏儿……。”

“打住!”孟觉晓赶紧出声:“越说越荒唐了!你这丫头,对身边的人好一点没错的。身边人的对你心生怨恨了,心眼宽的尚好,遇见那心眼狭窄的,心里记着恨,万一使点坏呢?匹夫之怒,血溅五步。历史上,明……。”孟觉晓说着陡然想起,明朝还远着呢。

“算了,不说了。”

收拾完毕,孟觉晓急忙来到前头。衙门里叫一个忙,每一个人走路都像是在小跑。书房里头正在伏案工作的两位师爷和账房孙先生,看见孟觉晓进来了,急忙站起招呼。

“情况怎么样?”孟觉晓随口一问,孙先生捧着账本站起道:“大火一共烧了七十家,万幸的是徐家有两处商铺的火头没烧开就被邻居扑灭了。徐家搬回来的铜钱一共是十万六千三百二十贯。一干金银细软还没来得及统计,大致估算在五万贯上下。徐家大宅里还搜出一批账册,上面注明了徐家有商铺十二间,城外有两个庄子和田地二十八万亩。”

一串数据报下来,三位先生都是眉开眼笑的。徐家确实肥的很。孟觉晓听着却兴致不高,转头对钱师爷道:“徐祖银抓住没?这厮行险作乱,显然是早有准备。”

李师爷道:“还没抓住,不过严氏身边的丫鬟交代,徐祖银在雄州置有产业,两个二子也早早送到雄州去了。徐家在河间府五六十年的经营,在下以为必定有大批的钱物已经转移出了河间府。”

“辛苦李师爷一趟,再去审一审严氏和徐家二兄弟。另外徐家的下人丫鬟先放回去,让他们抓紧收拾两个院子出来,本府打算请巡抚大人入住徐家。”

李师爷听了立刻点头道:“在下马上去办。”孟觉晓这才对钱师爷道:“钱先生,衙门里的事情麻烦你了,本府去拜见巡抚大人。”

“大人只管安心去,保证事情都错不了。”

有这几个两个师爷和账房的帮忙,孟觉晓实在是省事太多了。看看这三位一脸的疲倦,眼珠里布满了血丝,孟觉晓甚是动情的拱手道:“辛苦三位先生了,没有你们的帮衬,孟觉晓成不了事情。”说话间连用的是自己的名字,这话就显得有点重了。

三人连连拱手称“不敢当”,孟觉晓摆摆手笑道:“三位先生不必谦虚,本府离不开你们。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回头愿意把家眷接来的,一应开销衙门里走账。不愿意的也不要紧,徐家那些丫鬟婢女,三位先生随意挑选三四个,回头徐家名下的房产没人挑一间安顿下来。”

这个想法就非常的周到了,三位都没带家眷,身边就跟了一个书童伺候着。孟觉晓这么安排,就是为了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

这么安排也确实让三位先生感动。钱师爷拱手道:“多谢大人,这些事情忙完这一段再说。不过大人说的也是,家里的糟糠跟着在下也没享几天福,如今大人看重,是该接她来过几天轻松日子了。”三位都是家境一般的,出门在外劳作,家里人操持家庭辛苦都记在心里。

李先生摸了摸胡子叹息道:“是啊,家六个孩子,上面还有老人,贱内确实辛苦。”

孙先生默默不语,不过拿着笔的手也在微微的颤抖。

孟觉晓见状笑道:“那就这样吧,先忙公事。”

钱师爷上前一步道:“大人,还有一事,昨日城内大乱,今日应当发布安民告示,告知城内百姓知晓,一切乱源乃是徐家作乱,现已平息了。”

孟觉晓点点头正欲答应时,门口孟仁疾步进来,拱手禀报:“禀报大人,城内商业协会代表求见。”孟觉晓听了微微一愣,随即沉吟一番,在书房里慢慢的踱步起来。李师爷见状欲张嘴说话。被钱师爷伸手悄悄的拽了一下。

“不见!就说本府没空。”孟觉晓刚刚说完,钱师爷便上前笑道:“大人英明,确实要抻一抻这些奸商。”

孟觉晓摆摆手道:“谈不上,本府不过是想起之前他们勾结徐祖银的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先晾他们七八天再说,另外李师爷交代一下高大强,让衙门的人没事到各家商铺去转转,不要有动作,转转就行。”

孟觉晓这个班子的工作效率很高,这边刚布置下去,不到半个时辰。手持铜锣的衙役便满街敲锣大喊:“安民告示咯!”一边喊,一边有人把告示贴墙上,告示上说明了徐家是这一次城内大乱的根源,以及知府大人已经动手抄了徐家和悬赏徐祖银一事。

徐家在河间府为恶多年,最初城里的百姓虽然听到风声,但还不太敢相信。徐家yin威太甚,没人敢当真。现在衙役这么一宣传,顿时整个城市都沸腾了。也不知道是谁家先放的鞭炮,不一会满城都是鞭炮声欢呼声。

孟觉晓带着庄小六和两个护卫一路往孟蜀住的富户家来,路上听着不断响起的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孟觉晓甚为吃惊。打倒一个徐家,收获的不单是巨大的资产,还有就是民心的向背。可见徐家在河间府作威作福的下场是如此的不得人心。

来到那富户家门前,门口站岗的士兵认得孟觉晓,急忙进去汇报。不一会一身便装的孟蜀笑眯眯的亲自出来迎接。

“贤侄昨日辛苦了。”孟蜀维持这个称呼,目的不仅仅是表示亲近这么简单。说着话,孟蜀拉着孟觉晓手进了后院主房,身边只留下两个丫小娘伺候着。

“昨日收获如何?”孟蜀也不客气,昨日杀敌许了重赏的,自然要落在孟觉晓的头上。

孟觉晓早有准备,摸出口袋里的信封轻轻的往桌子上一摆道:“大人,这是从徐家出来的,请大人过目。”

孟蜀打开信封瞄了一眼,那厚度怕不下十万贯,一阵心花怒放,暗道这小子果然上路。

“士卒们昨日杀敌英勇,不好亏待了大家。”孟蜀笑呵呵熟练的把信封往袖筒里一收,然后也不说话,等着孟觉晓的下文。

“大人说的是,徐祖银处心积虑作乱地方可谓早有准备,徐家的大量现钱早已转移。卑职一定抓住这厮,届时定不叫将士们白白辛苦,实在是让那厮走脱了,徐家大批产业拍卖下来,也能值个二十万贯。可惜徐祖银心狠手辣,一把火烧了不少商铺。”

第四十九章收获(下)

第四十九章收获(下)

孟觉晓这话里透着的意思很清楚,总之不能叫大人白白帮忙。孟蜀看起来什么也没做,但是他往河间府一走,态度就出来了。一些人确实在努力与徐祖银撇清,但是谁能知道他们的一条财源被断了,心里不记恨呢?所以,孟蜀这边的好处断断不能少了。

孟蜀也不是特别贪的那种,这些年皇帝陛下渐渐的与原有的文官集团代表人物茅调元之间的矛盾在激化,孟蜀看见了继续往上走的希望。所以钱财上的事情差不多意思就行了,倒是真的希望孟觉晓能把河间府搞好,这样一来他也有政绩能往上走。

“徐家的产业,还是由贤侄做主处理吧。皇上交代的事情,还是要抓紧做出个样子来。”孟蜀思虑了一下,慢慢的说着试探的话。孟觉晓肯定是背负着使命下来的,孟蜀想弄清楚究竟皇帝希望孟觉晓做成什么样子。

孟觉晓对此倒是没有防备,这不过是一句看上去很随意的垂询。于是据实答道:“皇上对北地贸易司每年的押解回京的税金都在减少而不满,觉晓心里一直挂记这个事情。只是河间府这一摊子事情不处理好,也不便做别的。”

孟觉晓是实话实话,听到孟蜀的耳里却是另外一个味道。税为什么少了?还不是楚王已经毛家为首的利益集团的商队大肆过关而不用交税。普通商人的税不但一点都不能少,还得交好几次。各地官员守着往北地的大路,哪有不大发其财的?

这个话题太敏感,孟蜀及时的闭上嘴巴不提了。心里也暗暗为孟觉晓可惜,皇帝把他丢河间府来,果然安的是逼着孟觉晓做出头鸟的心思。孟觉晓还不得不去做这个出头鸟,大大小小的官员得罪的少不了,到时候就只有做皇帝身边孤臣一条路可走了。

想到这个,孟蜀对在位隐忍二十年才露出锋利的爪子的皇帝又有了新的的认识。

“河间府眼下多事之秋,本抚明日便启程回大名府,不影响孟大人办差了。喝茶!喝茶!”孟蜀端起茶杯,孟觉晓心道果然如此,一提北地贸易的事情,孟蜀就端茶送客了,连称呼都变了。官场上这种变脸,孟觉晓如今也习惯了。如此也好,日后做起事情来也孟蜀也没有掣肘的意思。

想到河间府即将变成一个巨大的是非漩涡,孟觉晓也挺头疼的。

回到府衙,李师爷立刻来报告了一个好消息,严氏交代一个事情,徐祖银两个二子已经送出境外,不过还有大量的财物存放在雄州城一个宅院里,另外城外的两家庄园都挖有隐秘的地窖,里头藏什么只有徐祖银知道。

孟觉晓当即道:“李先生立刻带人出发赶往雄州,找到宅院把里头的人和财物都控制起来。”说着孟觉晓顿了一下,想了想有道:“雄州有耿钊这个麻烦,李先生到了雄州之后,联系一下韩定中将军,请他派兵出面协助。有军队出马,徐祖银的案子也是定了性的,谅耿钊不敢乱来。就这样吧,李先生还有什么要说的?”

“大人考虑的很周详了!在下没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有一点要提醒大人,徐祖银应该还藏在城内,大人要当心他狗急跳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孟觉晓点点头道:“本府明白,李先生赶紧出发吧,带上高大强和一些伸手好的兄弟,路上注意安全。”

李师爷调集人手出发,孟觉晓也不闲着,立刻带上庄小六和李川,点上一百兵丁出门。同时交代曹剑,一定要把守好四处的城门,夜间也要加强城墙上的巡逻,避免徐祖银缒城而逃。

徐家两个庄园都在北门外,现已被孟觉晓派兵控制住。到了地方一干兵丁立刻散开寻找地窖或者密室,足足找了一个时辰,时间都正午了也没有发现。

庄子很大,房间就上百,可见徐家之富。孟觉晓在也一直在琢磨,这地窖密室一类的东西,既然只有徐祖银一个人知道里头藏什么,想来那些挖地窖和密室的人都被灭了口。徐祖银这个人能干的出这种事情来。这么样的一个人,他藏秘密事物的地方,想必只有他一个人能靠近。

“去,找一个管事过来。”孟觉晓对庄小六交代一声,庄子里的人临时关在后院的柴房里,庄小六很快就拎着一个瘦猴似的家伙过来,噗通往地上一丢。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这厮在地上滚了滚,爬起来就不住的磕头求饶。不过孟觉晓看着他的样子,总觉得他目光闪烁,害怕是真的,但心里肯定藏着事情。

“小六,去把铡草的刀搬来!”孟觉晓淡淡的交代一句,很快两个当兵的把铡刀搬来,往地上一摆。孟觉晓一指铡刀,冷笑道:“知道被腰斩的人是什么样子么?下身在乱抖,上身的双手还在爬,脑袋还能动,嘴巴还能说话。你是想好好的说话呢?还是想变成两半了再说?”

孟觉晓话说的阴森森的,那瘦猴当场浑身一软,裤裆里流出一滩湿漉漉的,被吓的屎尿齐出,人也晕过去了。

“拎桶水来,浇醒他。”

哗的一桶水下去,地上的瘦猴悠悠转醒,等着有点不耐烦的庄小六上前轻轻的踹了一脚道:“别装死了,起来说话。”

那瘦猴浑身湿漉漉却麻溜爬起来跪着,大声号哭道:“小的就是一个看庄子的,实在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孟觉晓冷笑道:“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铡了!”

那瘦猴听着浑身又是一软,见两个兵已经上来,忙不迭的大声道:“大人想知道什么只管问,小的断断没有半句假话。”

孟觉晓看都不看他,转身坐在树下的椅子上,接过当兵的端来的茶杯,打开盖子轻轻的吹了吹漂着的茶叶,喝了一口后才慢慢道:“姓名?在这庄子里做啥的?这庄子平时徐祖银来的多么?来了都住哪里?是空手来的?还是带着东西来的?”

说罢孟觉晓努了努嘴巴,两个当兵的把铡刀提起来,大有大人一点头就动手铡人的意思。

“小的叫侯三,乃是庄子里的管事。老爷……。”

“嗯?”孟觉晓冷哼一声,这瘦猴倒也机灵,连忙改口道:“徐祖银平时来的很少,每个月低来一次,每次都带着一辆大车。车上装的全是箱子,里头是啥小的也不知道。东西全都搬进主房里头,就是中间那个院子。平时那个院子都不让人进去,只有两个老哑巴负责打扫里头。别人要是进去了,被知道了能活活打死。小的知道的就这些!如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啊!”

“回去再想想,还有什么事情没说的。想到了告诉看守,如有立功表现,本府可以从轻发落。带下去!”孟觉晓说罢,等当兵的把人拎下去后,扭头看看庄小六。

庄小六对当即会意带上人往中间那个院子赶去,孟觉晓随后慢慢的也走了过去。这地方其实之前搜过,只是没有什么发现罢了。

这一搜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一百兵丁差不多要挖地三尺了,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发下。孟觉晓一直站在院子里等着,庄小六出来显得郁闷的汇报:“少爷,还是什么也没发现。”

“再搜一遍,告诉大家,墙面,地板,都要敲打,听声音有没有异常。还有柜子桌椅什么的,凡是固定的,都好好摆弄一下,看看有没有机关。”孟觉晓想了想,交代下去。一干兵丁又搜了起来,日头有点晒人,孟觉晓站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继续等待。

等待时孟觉晓的脑子里也没闲着,努力的想着以前看过的书里头,有没有什么关于秘密地点的资料。一边想一边四下打量,突然孟觉晓的目光扫到那院子里另外一颗大树旁的井栏,这一瞬间孟觉晓脑子里似乎触到了一根弦,使劲去想又一时没想到。

轻轻的拍打这前额,孟觉晓在树荫下慢慢的走着,自言自语的低声道:“怎么想不起来了?”信步走到井边,掀开上面的盖子往下看,井很深水面距离井栏目测至少有七八米。再看看那打水的井绳都是干巴巴的,孟觉晓陡然站住了。

“来人!”

“是!少爷!”一直跟着孟觉晓的庄小六精神一振,立刻冲了上来。

“找个瘦一点举着火把下去看看。”

很快挑了一个个子偏瘦的兵丁,腰间绑着绳子,慢慢的放着轱辘坠下去。没一会下面的兵丁使劲的摇动绳索,孟觉晓脸上一喜,庄小六已经先喊:“少爷,有发现。”

轱辘一振快转,很快下去的兵丁被拽了起来,孟觉晓这个时候也想起来了,很小的时候在一个人家里玩耍时,翻到一个旧的中学语文课本,上面有一篇文章叫做《第比利斯的地下印刷厂》,说的就是一个入口藏在井里的地下印刷厂。

第五十章打开局面

第五十章打开局面

“报告大人,下面有个口子。里头很深,不知道通向哪里。”上来的士兵报告后,孟觉晓立刻庄小六带队下去。临下去时孟觉晓低声交代:“如果是包装好的箱子或者袋子,千万不要在里面打开,就说拖回去交大人处理。听明白了么?”

庄小六使劲的点点头,带人下去,孟觉晓在上面等着。时间已经是午后,大家忙的连饭都没吃,不过孟觉晓没吃的心思,当兵的就算饿了看见当官的也没吃,自然不敢多话。

倒是孟觉晓发现树影子有点斜了,这才想起大家都没吃饭。于是叫来一个当兵的吩咐道:“去抓两个庄子的人做饭,下面的兄弟上来就吃饭,记住,看好了人,当心他们做鬼。”

井绳又一次剧烈的抖动起来,在井口等着的士兵立刻摇动轱辘,没一会吊上来一个箱子,绳子放下去,又吊上来一个,一共连着吊上来二十个一尺长宽的箱子。然后上来的才是庄小六。

“小六,里头什么情况?”孟觉晓上前问道,庄小六低声道:‘少爷,里头地方不算大,也就是两丈见方的样子,除了这些箱子,没有别的东西了。”

“没了?”孟觉晓心中微微一吃惊,上前去搬一个箱子时发现异常沉重,差点没搬起来。这一下孟觉晓心里有谱了。

等众人都上来后,孟觉晓不着急让大家离开,而是吩咐整队,然后对所有士兵道:“今天来此的兄弟,回去后每人到账房领取十贯钱的奖励。另外此事兹事体大,所有人不得泄露今日所见半个字,一旦被本官知道了,绝不轻饶。”

众人轰然应诺,孟觉晓先让大家吃饭,然后叫人备好大车,装上箱子返回。箱子搬进内宅,孟觉晓屏退众人,只留下庄小六。

二十个箱子看上去很普通,简单的看外表不过就是一个梳妆箱子。每个箱子都上了死扣,中间拿火漆粘住贴着封条。孟觉晓指着一个箱子道:“打开!”

庄小六上前,抽出匕首熟练的拆开封死的铁丝扣子。掀开箱子,里头之一块一块的墨,整齐的摆放着。

“哼,有这么沉的墨么?”孟觉晓见了一声冷笑。拿过茶杯抽出一块沉甸甸的墨,拿茶水一浇,手指搓了两下,“墨”的真相出现了,露出一片金黄色。

“徐祖银这个家伙,连自己老婆那里都没说真话,这估计才是他最大最后的本钱。不过这厮倒是狠角色,自己的兄弟,老婆都可以作为吸引目标的工具。现在这批东西落在本府的手里,看他拿什么东山再起。”孟觉晓一阵自言自语,庄小六默默的听着也不说话。

这批黄金一共价值多少孟觉晓也不清楚,觉得应该不少于百万贯。这笔钱怎么处理,孟觉晓倒是有点犯难了。自己吞下?就在孟觉晓犹豫的时候,双儿在外敲门道:“哥,你的东西落在脏衣服里,我给你送来了。”

孟觉晓开门出来,看见双儿手里拿着的两封信,顿时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双儿没有发现,而是笑道:“丢三落四的,真要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泡了水不误事么?”

孟觉晓看着双儿手上的信。点点头道:“嗯,这两封信很重要。”

双儿这时候已经傻掉了,眼睛直勾勾看着孟觉晓手里洗掉表面的金条,嘴巴张到最大,指着一个打开的箱子结结巴巴道:“这、这、这些、都是、金条?”

双儿这一辈子估计都没见过这么多金条,孟觉晓也没见过。说不动心都是骗人的,关键是双儿带来的这两封信,告诉孟觉晓一个事实,自己的身边有皇上的耳目。究竟是谁,现在不好说,但是肯定是有的。

“是啊,都是金条,但也都是民脂民膏,是要上交皇上的。今天的事情,出去跟谁也别说。千万记住!”说着话,孟觉晓把金条放回箱子里,盖上箱子重新拧死扣子。双儿有点迷迷糊糊的点头,眼珠子就没离开过那些金条。跟着孟觉晓这么久了,虽然掌着家里的钱袋子,但是孟觉晓给到她手里钱最多万贯。

黄金和钻子永远是女人的最爱,哪个都不例外。要不怎么双儿把孟觉晓成亲时送的金首饰藏在箱子底,平时都不舍得戴。

“你回去吧,这里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孟觉晓打发双儿离开,坐在椅子上久久沉思。打开周致玄写来的信看了,里头的内容有两个重点,第一是尽快整顿好北地贸易司,为皇上多收钱。第二是考察一下雄州到大名府的运河情况,皇上可能要动手疏浚运河。

李柔的来信就比较琐碎了,什么事情都说。连养的小鸟生病了也提一下。如此这般的居然也写了十几页纸,真是好本事。最后李柔一再强调,孟觉晓还欠她的故事没讲完,要抓紧时间更新。

这一段时间,孟觉晓忙的连轴转,哪有时间写书。好在河间府大局基本确定,孟觉晓接下来只需要专心处理火灾的善后事宜就成。

运气的是大火发生在白天,没有烧死人,只是烧伤了两三个孩子。河间府是个人都巴望着孟觉晓能抓住徐祖银。

不舍的放好金条,交代士兵看守好了,孟觉晓带着庄小六出来,沿着发生火灾的街道走了一趟。徐家的商铺主要集中在城内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上,可能是来不及的缘故,徐家经营的青楼和酒馆都没有烧起来,只是少了两间当铺和三家商铺。即便是这样,照成的后果也是非常严重的。曾经最繁华的街道上现在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商家和百姓诅咒徐祖银被老天爷收了去。

转了一圈回到衙门,往书房去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一群人围着书房门口,个个都像是那热锅山的蚂蚁,神态严重的不安。

不知道他们是干啥的,又觉得这些人看着挺不顺眼的,孟觉晓便不想过去。绕了个圈子到后院,吩咐庄小六去书房里问问钱师爷是怎么回事?

天气热的够呛,在后院的树荫下孟觉晓坐下休息一会,叫双儿端来冰镇酸梅汤。不曾想双儿神色恍惚的,喊了好几声都没听见。

孟觉晓一看她这个状态,笑着招呼双儿道:“怎么?还在想那些箱子?”

双儿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低声道:“打小家里就穷,没吃过几顿饱饭。见了那么金条,总觉得在眼前晃悠。”

“钱是自己从正道挣的,用着才会心安理得。”孟觉晓提醒双儿一句,双儿伸手理了一下刘海,露出遗憾的表情笑道:“知道呢!以前听别人说当官都贪的紧。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哥哥现在也是做官的,可不能学那些坏官。”

“知道就好,去吧。快把我给热死了。”孟觉晓笑着拍了一下双儿的翘臀,这丫头成亲以来,变化不是一般的大,快速的向一个成熟妩媚的女性发展。

双儿抛来一个媚眼道:“井里泡着早起买的一个西瓜,我这就让人提起来。”

没一会双儿捧着一个盘子过来,上面放着切好的西瓜,孟觉晓拿起一块啃了一口结实的,一阵凉意顺着咽喉转达到全身。

“舒坦啊!”孟觉晓呻吟一身,又是一大口。双儿在边上笑着打着扇子,这些活原本都是该丫鬟做的,双儿倒是从来都自己做。

刚吃完一块,钱师爷满面笑容的进来了,老远就笑道:“大人不够意思,居然吃独食。”

两人之间的关系现在融洽的紧,孟觉晓笑道:“来的正好,先吃一块西瓜,井里刚捞起来的,一口下去透心凉啊!”

钱师爷也不客气,过来搬把小椅子坐下,拿起西瓜就是一阵猛啃。连着吃了两块,钱师爷这才洗了洗手道:“大人,刚才您看见的那些人呢,都是城里的商家。这一次大火,其中不少人损失不少。不过他们都顾不上了,都在担心大人算后账。”

提起那些商家,双儿笑着插嘴道:“哥,这几天老有人往后门送东西,都叫我使人挡住了。早起去买点脂粉,那家商铺的伙计死活不肯收钱,我只好不买走了。”

钱师爷听了拍手笑道:“在下还道这些人都老实了,原来是在夫人跟前吃了闭门羹!”

孟觉晓这时候不说话,低着头一阵沉思的样子。钱师爷和双儿见状,都没有吭声,免得打扰孟觉晓的思考。

“这次大火发生在白天。还烧成那样。主要原因还是木制房屋易燃,而且建筑结构混乱,想组织救火也很困难。有的地上过道狭窄,根本施展不开。”孟觉晓想出来的话居然是这个,钱师爷不明所以,不过晓得还有下文,便露出聆听状。

“徐家这一把火,倒是一个整顿的契机。钱先生,你让那些商人明日都到衙门来,就说本府有重要的事情与他们商量。”

钱师爷听了不禁好奇的问道:“什么事情?大人可否事先透露一二?”

孟觉晓道:“本府看了一下失火的那条街道,大半条街都烧没了。本府打算统一规划,把整条街都拆了,然后建一条新的街道起来。正好趁现在他们担心本府算账的机会,提出什么条件他们都不敢反抗,做起事情来也顺当。”

钱师爷道:“大人打算把这条街弄成什么样子?”

孟觉晓道:“新的街道,本府打算改建成一个步行街,里头全部都是商铺。原本住在里面的一些普通百姓,他们的地皮由官府出面,或买下,或另外给一块地皮建新宅。总之不能叫他们吃亏。至于那些商人,他们的地皮官府全部买下,价格还不能高。以后建好的新商铺,还可以再卖给他们。”

钱师爷听着都不明白,好一阵的云里雾里的。步行街这个概念,对于他而言太超前了。不过有点他是听明白了,孟觉晓没打算放过这些商人。

“这样也好,让那些商人出点血。”钱师爷狠狠的说道。孟觉晓摆摆手道:“钱先生误会了,本府这么做,其实是帮那些商人。步行街建好之后,凡是在里面做生意的,一律免税一年,衙门还要加强治安措施。将来那里成了本城商业最集中的地方,那些商人现在或许会抱怨,将来只会感激本府。”

“左右在下也不明白,大人只管做主便是。”钱师爷对做生意不在行,也不好多说什么。

孟觉晓跟他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一切只能以后才能看的出来。

第二天一早,孟觉晓便让孟仁和孟德带上一百兵丁,押送二十个箱子出了城,往京城方向去。孟觉晓还写了三封信给孟仁带上,分别给周致玄、蒙先豪、李柔。皇帝那边,孟觉晓一个字都没写,孟仁孟德都是宫里出来的,写文字上的东西都多余。

送走了金条,孟觉晓也好像搬开了心头压着的一块石头。这么大一笔钱,孟觉晓放在身边睡觉都不安心,昨天夜里就起来看了好几次。想当初,第一次拿到第一个月工资时的高兴劲,也是兴奋不已。放枕头下,时不时的看看钱还在不在。

衙门里一干商人一早就到了,等到日上三竿了,孟觉晓才慢悠悠的出来。无视一干商人的阿谀奉承外带马屁如潮,施施然的走到中间的桌子后的椅子上坐下,手里拿着一叠文件往桌子上一丢道:“本府准备了一些契约,大家都看看啊,没意见就签约了。”

众商人顿时面色如土,心道这契约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书吏过来把契约都发下去,商人们接过之后看了起来,看完之后都是一脸的茫然。

最后一个胖乎乎的家伙站出来代表大家问:“大人,这契约能解释一下么?”

“很简单,本府要重建失火的那条街,统一设计,统一规划建设。新建的街道叫做步行街,顾名思义,以后里头不能走车马。新的街道全部建成商铺,凡是在里面做买卖的,官府给予一定程度的优惠政策。只是在眼下,这条街的地皮,官府都要收购,只是价钱不会给的太高。各位就死了坐地起价的心好了。步行街建好了,里头的商铺分别对外出租,以前在里头有地皮的,可以购买相应面积的商铺。这份契约,就是官府向大家收购地皮的契约。具体价钱和条款,上面都写的很清楚了,还有什么不清楚本府也不解释了。”

孟觉晓慢条斯理的说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站起身子转身出去了。一干商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有案底的,以前罢市的把柄都在官府的手里攥着呢。再说了,商人的社会地位低下,孟觉晓要收拾谁还不是举手之劳?想让谁在河间府呆不下去,谁就别想呆下去。

即便这份合约是霸王条款,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他们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孟觉晓也懒得跟他们解释了,以后得了好处,自然都会明白。

李师爷三天后从雄州回来,又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徐祖银在雄州的宅子里,光是飞票就搜出二十万贯,还有一干金银细软。

河间府的事情到这个阶段,基本也算尘埃落定。大火后的第三日,衙门前的空地上叮叮当当的搭起了台子,城里的百姓也不知道这是要做啥,围观者甚众,却没人知道这是想做啥。左右看着都像一个戏台子,难道大人要请戏班子来唱戏?

传言在城里不胫而走,不断有百姓来看热闹。台子搭建的很快,做事的都是城外流民里挑选出来的手艺人,三顿管饱饭还有一天二十文的工钱,谁不好好干就滚蛋。这样的活计谁不卖命的做?

大火过去的第五日,一早起来满大街的衙役敲锣高呼:“乡亲们都听好了,知府大人在衙门前开公审大会,公审徐家。乡亲们有冤情的都可以上台控诉!”

满大街这么一闹腾,很快大台子前就围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大部分还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巳时一到。一身官服的孟觉晓在兵丁的护卫开道下威风八面的出现了。往台子上一站,孟觉晓举着木头打造的喇叭,冲台下百姓喊话。

“乡亲们,徐家在河间府为恶多端,现在本府已经把他们绳之于法。今天召开这个公审大会,就是让乡亲们都出来说一说,徐家人到底都做了多少恶。”说罢,孟觉晓回头大吼:“带上来。”

排成两队的官兵立刻组成一条通道,接着徐祖高、徐祖德分别被两个当兵的架着,五花大绑头戴高帽拖上台子。两人的高帽上写着“为恶乡里!”,胸前还分别挂着大牌子,上书“天地不容。”

百姓们被这一幕弄的云里雾里的,没人知道该怎么做。但这肯定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一家三口夫妻两带一个小娘走上台来。婆娘冲着徐祖德的脸上狠狠的啐了一口,伸手指着徐祖德的鼻子大骂:“徐祖德,你也有今天。还记得那天在客栈,你要抢我女儿卖去那脏地方么?那**驱使恶奴,打伤我家男人,抢走我女儿,要不是大人经过,我家女儿已经在那脏地方卖笑了。”

话音刚落,那日在城外窝棚前喊冤的婆娘也爬上了台子,双手死死的揪住徐祖德的衣领,大声号哭怒骂:“徐祖德,你这个畜生啊!我可怜的大妞啊,不肯做哪些脏事,你居然强行侮辱了她,逼的她投了井,你还我女儿命来。”说罢那婆娘一口狠狠的咬在徐祖德的耳朵上。

徐祖德疼的大呼,官兵连忙上前拉那婆娘,不想咬的太狠,竟然生生的把耳朵咬了下来。这一下大家算是看明白了,原来躬身大会是干这个的。

两家人的先后上场,一下就把场面上的气氛点燃了。徐家三兄弟在河间府做的坏事罄竹难书,上台子揭露徐家恶事的百姓发疯似地往上冲,官兵赶紧拦住,一个一个的往上放。但凡上去喊冤的,谁家都有一笔血泪帐,都恨不能生吃了徐家兄弟。

被点燃的群众情绪太可怕了,不少百姓上去之后,哭着喊着控诉不说,男的死活要踹那兄弟两下,女的又抓又咬。不到半个时辰,徐家兄弟少了一只耳朵,挨了无数脚,脸上被抓咬的血肉模糊,这还是官兵拦的及时,这才避免了兄弟俩被咬成碎片。

公审大会开了一天,上台控诉的百姓就没有断过,一直到天黑,没了人样的徐家兄弟才奄奄一息的被拖走。

这个事情造成的效果是满城百姓都在议论这件事情,都在夸赞新任知府是青天大老爷。河间府出来的政令,百姓断然没有抗拒。

一切随着徐家的倒台渐渐的走上正轨,火场开始清理,城外的道路开始修缮,城墙也开始修补,干涸的护城河也开始清淤。河间府似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大工地,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

年轻的知府孟觉晓,用特有的手段打开了局面。自始自终,一度嚣张至极的地方反对势力,随着徐家的被端掉,再没有人出来给孟觉晓唱反调,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静。

京城,象征皇权的红墙大院内,德裕皇帝的心情相当的不错。昨日接到的河间府快信,今日蒙孟仁就押着二十箱子金条进了京。

看着这整整二十箱子金条,德裕皇帝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停止过。一边听着孟仁的汇报,一边德裕皇帝微笑点头。孟仁的汇报和河间府传来的快信互相吻合,也就是说孟觉晓没有玩花样,箱子里的金条摆的整齐严实,也不像能做手脚的样子。

“陛下,大人的意思,这二十箱子金条呈送陛下,其他的斩获河间府截留,一部分分赏平乱的官兵,一部分用于赈济流民。大人还说了,一旦河间府诸事告一段落,便着手介入北地贸易司的事宜。大人还请小的转奏陛下,三人市虎的故事,还请陛下不要忘记。”

第五十一章帝王之心

第五十一章帝王之心

内阁院子里议事,户部尚书沈应龙与兵部林尚书吵了起来。基本上每个月到这几天,两人总是要吵一架的。原因无他,户部发饷从来都只发八成,理由是户部没钱。

林志全乃是兵家出身,自然要为当兵的争两句,不过这种争执往往没什么意义。但是总要争一下的,不然别人要拿他当软柿子。

“户部的情况林大人又不是不知道,能发下去八成的饷已经是尽全力了。再说当兵的吃饱了精力没地方发泄,闹起事情来怎么办?圣祖皇帝定下的文官掌兵的规矩,不就是为了避免晚唐的藩镇再现么?”沈应龙振振有词的说着,这话林志全听了说不出的刺耳。

以前两人虽然经常吵,但是沈应龙不会提这么敏感的话题。北大营缺一个指挥使,楚王李文一直在争取放自己的人,兵部这边林志全不买账,两边明争暗斗的皇帝还没有最后拍板。于是乎矛盾转移到内阁里。沈应龙这么说,是暗示林志全有晚唐藩镇的野心,这话可太毒了,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去还指不定怎么呢。

“沈大人什么意思?要污我林家么?林家祖辈为几代陛下抛洒热血,何时有不臣之心?今**不说清楚,林某饶你不了。”林志全怒了,站起来揪住沈应龙的衣领,他是武将世家,家学渊源,十个沈应龙也不是他的对手。

“你看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沈应龙领子被就着气有点不顺,憋着脸都红了。

“动NMD!”林志全根本不理这茬,直接揪住沈应龙一使劲,往前一拽挥拳就要打。

边上的一二品的大员可不少,,礼部尚书姚书成,礼部尚书周致玄,工部尚书全有礼。不过大家都没有劝的意思,茅调元有病没来,没有镇住场子的人,所以林志全才敢动手。姚书成是靠着女儿的关系一步登天的,林志全代表的是一干功勋贵胄老牌贵族,沈应龙是铁杆的楚王党。他们两个打起来,姚书成可谓乐见其成。再说了,内阁里的排名,前头不是还有一个周致玄么?

周致玄皱着眉头看着两人也不说话,论资格论出身,这两位周致玄都比不了,周致玄能成为内阁次辅,靠的是皇帝的破格提拔。在内阁乃至六部里都根基不深,他说话照样镇不住这两位,还不如装哑巴。再说了,这两人打起来,矛盾激化的原因太敏感,实在是不好插嘴。再说了,周致玄认为林志全不过是装装样子,能两人拉拽不清的时候再开口好了,多吵两句还能加深矛盾呢。

全有礼就不用说了,他是茅调元的应声虫,这会前面两位都不说话,他有什么理由站出来劝架?再说这不是还没打起来么?打起来再说!

“砰!”的一声,林志全的拳头结结实实的砸沈应龙的眼睛上,周致玄吃了一惊。沈应龙讲话带刺,林志全也不能在这里动手打架啊?

“住手!成何体统?”周致玄拍案而起,林志全听了使劲一推沈应龙,愤愤道:“算你运气,回头别让我在街上看见你。”

“斯文败类!斯文败类!”沈应龙捂着眼睛呻吟的样子实在是可笑的紧,其他几位看着都想笑,但是只能憋着。尤其是全有礼,憋的叫一个难受,五十多岁的人了,平时蜡黄的脸憋的满面红光的。

文官集团这些年在皇帝伸手搅动下,不复当初茅调元一家独大的局面。加上楚王和茅调元之间的裂痕日渐增大,内阁和六部里头不同的声音多了,各位尚书之间的关系可都不怎么样。不能不说德裕皇帝的帝王心术已经炉火纯青,看看现在的六部尚书们的关系就知道。

“各位大人!这是……?”突然门口传来马三尖锐的嗓音,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了。

“呵呵,没事,林大人和沈大人闹着玩呢。马公公有事情?”周致玄赶紧打圆场兼转移话题,不然林、沈二人还真的没台阶可下。

“皇上请周大人到御书房又是商议!”马三倒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微微的低垂着下巴,双手规矩的贴着双腿说话,看上去活脱脱的一个小跑腿的,可是这大内之内,没人敢轻视这个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内侍。

“马公公请回禀陛下,臣这就过来。”

急匆匆的来到御书房,一路上周致玄暗道马三来的太及时了,林志全和沈应龙之间的矛盾他倒是清楚的很,根本不想往里掺和。想当年跟着圣祖大天下的功臣后裔们,如今还能在六部有一席之地的,也就是林志全了。再说沈应龙也确实该打,说了犯忌讳的话,林志全不表示一下那就是默认了。以林家在军队的影响力,在陛下的心里留下阴影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所以林志全急眼了,周致玄也表示理解。

是非之地不久留,君子还不立围墙之下呢!

来到御书房,德裕皇帝显得很随意的指着对面的椅子道:“坐!”

周致玄恭敬的说道:“谢陛下,不知陛下召唤有何差遣?”说着话小心的坐了半个屁股,周致玄心里也在琢磨陛下召见的意思。

“孟觉晓派人回来了,河间府的局面基本掌握了。对了,叫你来是来人给你带了封信。”德裕皇帝不动声色的把孟觉晓的信递过来,周致玄接过之后也不拆,只是轻轻的扫了一眼信的封口处。

“爱卿和孟觉晓之间,经常有书信往来么?河间府的事情,爱卿一定很清楚了?”德裕皇帝淡淡的问,周致玄听着却是背心开始冒汗。这话什么意思?周致玄仔细的揣摩着里头的含义,一封信值当让他过来取么?

“河间府的事情,臣从不过问。内阁里议事,也是茅相拍板,最后转呈陛下决断。”周致玄谨慎的回答着,这话里头把自己是摘的干干净净。别人都羡慕周致玄深受帝宠,只有周致玄却深切的体会到伴君如伴虎的含义。如果他猜的不错,皇帝这是在敲打他,不要把手伸到北地贸易司里去。所以周致玄一定要说清楚,免得陛下猜忌。

“孟觉晓在河间府干的不错,还没正式插手北地贸易司,就已经给朕弄回来百万贯的黄金。”德裕皇帝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满意的微笑,抬手指了指书桌前摆着的二十箱金条,德裕皇帝又道:“刚才六部议事时,林志全和沈应龙打起来了?”

周致玄心中暗暗一凛,这消息传的也太快了,这才多一会的事情。“他们之间应该是为了北大营缺一个指挥使的事情结下的矛盾,按说这个指挥使应该由兵部举荐,然后交由内阁讨论,最后由陛下决断。只是……。”

周致玄说的是正常的程序,“只是”之后的犹豫,表示有的话不方便讲,还要皇帝先恕罪才敢说。

“只是什么?”德裕皇帝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内阁乃至六部之间的官员一盘散沙,这种局面还是比较乐意看见的。

“臣以为,北地军事要员的人命,还是由陛下乾纲独断来的合适。边军终究不必各省之军,动辄数万大军,装备也是好的。再者,沈应龙乃是楚王的门人,臣……有罪。”看着德裕皇帝的脸色渐渐的阴沉下来,周致玄赶紧停下请罪。

“哼!你能有什么罪?倒是朕这个儿子,越来越不安分了。”德裕皇帝话说到这步已经很重了,眼下之意朕还是皇帝,一个皇子抓什么兵权?

该说话的话周致玄都说了,这个时候可不是插嘴的时候,所以周致玄赶紧站起来肃立在旁,等着德裕皇帝的下文。

“爱卿怎么看林志全的心思?爱卿的心里是否有合适的人选?”德裕皇帝突然话锋一转,神态很快恢复了平静。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周致玄得琢磨清楚陛下对林志全的看法,不然说错话后果很严重。

“林大人倒是没有提具体的人选,他的心思臣也不好妄自猜度。”周致玄说了一句一点实际意义都没有的话,德裕皇帝听了不禁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个话题让周致玄来回答实在是勉为其难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回去吧。”德裕皇帝显得有点寥落的挥挥手,示意周致玄退下。一点好心情,全被一个人选问题弄没了。德裕皇帝打发了周致玄,迈步出了书房,信步往雨妃寝宫走来,远远的看见一个太监慌慌张张的跪下迎接时,德裕皇帝楞了一下。

“怎么?雨妃有客人?”

“回陛下,姚大人来了。”太监规规矩矩的回答,德裕皇帝一听这个话顿时脸色微微一变道:“他们说什么了?”

太监小心的四下用余光偷看,德裕皇帝怒起一脚踹他打了个滚道:“狗奴才!”

“陛下饶命!小的就听见姚大人提起什么指挥使,再没听见了。”太监吓的屁滚尿流的,忙不迭的解释。

第五十二章兵权

第五十二章兵权

德裕皇帝的脸色陡然之间变得铁青,冷冷的哼了一声之后,转身对马三道:“让这个奴才到御马监去城外的皇庄去做总管。”丢下一句话,德裕皇帝转身就走。

这时候雨妃和姚书成才急急忙忙的出来接驾,可惜连皇帝的背影都没看见。

“陛下怎么走了?”雨妃有点慌了,连忙问刚才进去报信的宫女。

“奴婢不知道啊,刚才见陛下过来的。”

“娘娘,臣告退了。”姚书成的脸色也微微的变了变,一脸深思的样子告辞走开了。

姚书成一走,雨妃的脸上布满怒气,转身匆匆回到宫里,突然一巴掌抽在那个报信的宫女脸上大喝道:“没用的东西,去问问,陛下刚才都跟谁说话了?”

宫女委屈的捂着脸,低声应了一句:“是!奴婢这就去。”

雨妃的慌张是因为刚才姚书成来这说的话,是要她在皇帝的耳边吹枕头风,为自己的一个人说好话。姚书成也看上了北大营中路军指挥使这个位置,野心勃勃的想成为内阁首辅第二个茅调元,自然是要抓兵权的。可惜兵权这个东西,姚书成以前一直没有机会碰,这一次提拔成为礼部尚书入了阁后,一些人看好他找上门来投靠。姚书成也想借机扩大自己的势力,自然需要雨妃多吹一点枕头风。

雨妃慌乱,是因为德裕皇帝警告过她,最好不要干政。如果被皇帝知道刚才父女二人谈话的内容,肯定会引起皇帝的强烈不满。离开皇帝的宠信,雨妃狗屁不是。天下的美女多了,宫里多少女人等着来夺她的位置呢。

回到家的周致玄一直显得有点心神不宁,陛下把孟觉晓的来信当面交给他,这其中的深意是在警告他,不要学茅调元,不要拉帮结派。一直以来周致玄都是以孤臣自居,但是在朝中为官,想做成一番事业必然是要建立自己的班底的。孟觉晓一直都是周致玄很看好的弟子,现在陛下警告他不要插手河间府的事情,何尝不是在警告说,孟觉晓只能是陛下的另一个孤臣。先帝期间文官集团形成的气候,在当今陛下二十年的悄悄拨动之中,现在茅调元还在勉强维持着局面,可是茅调元都快七十岁的人了。一旦茅调元退休了,谁来领袖百官?

内阁首辅的这个位置,周致玄志在必得。但是做一个皇帝牵线木偶的内阁首辅,又何尝不是一种痛苦。一直以来自诩淡定的周致玄,今天这个事情后心态失衡了。

虽然是傍晚了,天却闷热的厉害。金陵城的夏天难熬,这个傍晚对于周致玄而言也是难熬的。空气中没有一丝风,让周致玄觉得愈发的沉闷。周致玄一直表现的非常低调,仅仅是一个孟觉晓来往密切了一点,就让德裕皇帝来了这么一手,帝王心术的可怕,让周致玄倍感压力。这些年的沉浮,周致玄清楚自己的命运和皇帝的看法有很大的关系。

孟觉晓的信周致玄已经看完了,河间府发生的事情孟觉晓都写上了。应该说孟觉晓在河间府做的很出色,也许就是因为出色,才会让皇帝做出警告周致玄的举动吧。也只有这个理由了,周致玄想到这里悠悠的叹息一声,有自豪也有无奈还有一点自责。

自豪是因为孟觉晓是他看好的学生,无奈是因为皇帝的态度,自责则是因为河间府上报流民事情请求援助被户部那边卡住了,周致玄即便想帮忙,在这个前提下也只能保持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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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间府省军五千人由副将田伯光指挥,第一次听见田伯光这个名字时,孟觉晓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支省军的给养由河间府负责,在当前的形势下,孟觉晓手握财权,等于是掐住了这支省军的脖子。事实上本朝军队的供给都是由文官来支配,有没财权的武将想折腾点事情是没可能的。这也是圣祖皇帝留下的制衡手段。

这支军队原来有一千人驻扎在城内,孟觉晓借口流民老弱无处安置,把城里的军营腾了出来安置流民,把田伯光打发到城外去了。徐祖银闹事的时候,田伯光表现的非常安生,这一点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聪明人。

徐祖银的事情告一段落后,田伯光这日接到孟觉晓的口信,让他进城商议军务。六月底的天热的跟蒸笼似的,接到口信之后的田伯光开始在房间里如同蒙上眼睛拉磨的驴,转了一圈又一圈。孟觉晓的手段田伯光算是见识到了,一个年纪小自己二十多岁的年轻知府,对于田伯光而言实在是有点说不出的别扭。去见孟觉晓,究竟该用什么态度才好呢?

田伯光非常清楚,以孟觉晓的行事做派,这支军队的掌控权,是一定会抓在手里的。这些日子,前后两千新兵和三个新上任的校尉,这些人可都不是来打酱油的。

又到了发饷的日子,这个时候孟觉晓请自己去,差不多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

田伯光在纠结的时候,孟觉晓则在后院里的树下喝茶看材料。把权力下放之后,作为一名知府,真要做的事情其实不多。孟觉晓最近每天早起,召集大家开个小会,十分钟后各忙各的。接着孟觉晓到街上转悠一圈,回来后处理一个时辰的文件就没啥事情可做了。

请田伯光来商议军务一事,孟觉晓早有这个想法。只是最近事情多没顾上来。眼下孟觉晓手里拿着的材料,都是关于田伯光的。在河间府做副将,原本其实是挺肥的一个位置。不过在司马刚当政的时期,这个位置成为了人人唾弃的臭狗屎。田伯光是作为一个倒霉蛋给发配来了,原因很简单,司马刚把钱看的比命都重要。在他手下做事,想攒点棺材本可不容易。

经过一番了解,孟觉晓清楚的知道,田伯光也没少收徐祖银的钱,以前也没少帮徐祖银做事,但是在这一次徐祖银作乱的过程中,田伯光按兵不动,说明他对形势的认识非常清楚,同时也是个谨慎的人。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孟觉晓觉得应该不会太费事。

田伯光走进院子的时候,孟觉晓笑了笑合上手里的资料,轻轻的往面前的桌子上一丢,对行礼问候的田伯光笑道:“坐,上茶!”

田伯光一点都不敢马虎,别看眼前这个知府年轻的吓人,但是收拾对手的雷霆手段,想起来田伯光都觉得后脊梁发凉。徐家在河间府多少年的根基,按说新知府应该采取合作的态度,可孟觉晓就是下了黑手了。虽然说这里面的纠葛说不清楚,但是孟觉晓的斩尽杀绝的手法,绝对不像是一个年轻人的手笔。

田伯光小心的坐了半个屁股,连带微笑道:“大人相招,不知有何指教?”

孟觉晓笑了笑,沉吟着伸手轻轻的在桌子上敲了两下,田伯光的视线落在了桌子上,发现上面一共有两样东西。一样是写着“田伯光”三个字厚厚的一本材料,这玩意明显让田伯光心惊肉跳。另一样则可爱多了,厚厚的一叠子飞票,面值都是一百贯的,看那厚度至少一万贯。

确定田伯光看清楚了,孟觉晓这才淡淡的笑道:“通说田大人好久没回去探亲了?老家是河南的吧?”

田伯光就是傻子,这话的意思也听明白了,心里一番犹豫,虽然很不甘心,但还是点头道:“多谢大人关心,卑职原本就打算请假回家看看,既然大人提起,卑职打算请半年的探亲假,还请大人恩准。”

果然是聪明人啊,孟觉晓心里一阵暗暗的感慨,伸手轻轻的按住那叠飞票往前轻轻一推道:“这点钱带上做盘缠吧!回头到衙门去找一下孙先生,领十匹绢,带回去给老婆孩子做衣裳。”

这个结果田伯光还是满意的,反正以前也没少贪,离开半年后再回来,顶多被架空,看孟觉晓这个意思,不是那种太过分的。将来有啥好处,应该少不了自己的一份。拿过飞票轻轻的往怀里一装时,孟觉晓端起茶杯笑道:“喝茶,田大人!”

田伯光第二天就打包行李,第三天就踏上了回乡的路。孟觉晓兵不血刃的达到目的后,这一日一早起了个大早,一身素白薄衫紧身打扮,早早便带着庄小六和孟仁,三人三马风驰电骋一般出了城。

城外的军营在北门外,距离城门还有二里地,挨着北上的大道建成。来到军营大门十步之外时,孟觉晓勒住了缰绳。这个军营看上去相当之破败,外头的栅栏东倒西歪不说,门口一个老卒抱着一把大枪在打瞌睡。在往里面看,其中大部分都是草屋。早晨的军营里一片安静,中间的操场上长满半尺高的野草。

这样一个军营,还能叫军营么?这样一支军队,还能有战斗力么?答案是非常清楚的。

第五十三章立威

第五十三章立威

默默的看着军营的大门。孟觉晓久久不语。身后的两人跟在身边久了,也知道孟觉晓的习惯,这个时候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血性男儿或许都有一个金戈铁马的梦想吧,孟觉晓不外如是。别看别吵太平了四十年,但是边境的纠纷从没停止过,有一个疆域辽阔的辽国邻邦,永远都是一个潜在的大敌。

看看眼前的军营,孟觉晓多少有点不安,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打造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么?能的,一定能的。孟觉晓涌起一股豪情,微微昂着头露出充满希望的目光。可能是感受到主人的情绪,胯下的战马不停的动着前蹄,打个响亮的喷嚏,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驾!”轻轻的一夹马肋,战马立刻跑了起来,马蹄声惊醒了看门的老卒,有气无力的手扶着大枪睁开眼睛时,孟觉晓已经冲进了军营。

军营中间的校场上杂草丛生没过脚踝处,孟觉晓策马来到演武台前翻身下马,大步流星上了台。台上竖着一面大鼓,击鼓乃是集合士兵的号令。

站在鼓前本想击鼓的孟觉晓有点哭笑不得了。鼓还是鼓,就是中间破了个拳头大的窟窿。还好鼓有两面,另外一面是好的,孟觉晓转身面对校场声音低沉道:“擂鼓!”

庄小六拿起鼓槌咚咚的使劲砸了起来,破鼓的声音难听的紧,如同说话没有门牙漏风似的,不过倒也算是敲响了。

也不知道这鼓有多久没响了,三通鼓响之后,军营没啥动静。倒是有个军官模样的家伙,从一间营房里出来,扯着嗓子大吼:“谁吃饱撑着没事敲鼓玩?MLGB,吵着老子睡觉了。”

这是那看门的老卒追了上来,结结巴巴的大声朝那军官解释道:“巴爷,不是军营里的人,是外头来的。”

“继续擂鼓!”孟觉晓站在原地不动低声道。庄小六敲的更带劲了,结果用力过猛,三五下的啪的一声,鼓破了!

那军官骂骂咧咧的过来了,站在台下往上看道:“你小子是谁啊?”话音刚落看清楚孟觉晓身穿的官服时,当即脸色变了,连忙单膝跪倒道:“巴龙拜见大人。”

孟觉晓倒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这种现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巴龙看打扮不过是个队官。两人的身份差异摆在那的,再说要算责任,应该落在田伯光的头上。

“来的正好,去各营房通知一声,一炷香内所有人必须到校场上列队集合。”孟觉晓一脸的威严。语气严厉。

“是!大人!”巴龙答应一声,站起来就撒腿跑回营房里。孟觉晓回头示意孟仁点香,然后安静的站在那里等着。

巴龙的破锣嗓子在军营里到处嚷嚷,效果比破鼓要好多了。没一会一些当兵的稀稀拉拉的出来,手里托着家伙,一个一个走路的都没整形,三三五五的往校场来。

每一个来到校场的士兵,看见面色冷峻笔挺的站在台上的孟觉晓,都乖乖的老实站着。本朝武人地位低下,别说是这些当兵的,就算是本营的最高指挥官副将田伯光,孟觉晓寻个由头杀了也没什么太大的责任。文官看不清甚至轻视武将,不是一天两天的风气。当官的尚且如此,更别说当兵的。见孟觉晓神态不对,陆陆续续来到校场的兵没人敢喧哗,免得成了知府大人立威的出头鸟。

安静倒是安静的很,就是这些当兵的站的队伍松松垮垮的,一点都没有军队该有的精气神。来的时候,孟觉晓就见识到省军的样子,你还是孟蜀派的差事,照样连早饭都没得吃。吃不饱。还练什么兵?

所以这些当兵的表现,孟觉晓还能忍受。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校场上渐渐的占满了当兵的。不过几个带兵的校尉一个也没出现。

这时候从城里出来的周小小领着他的一千兵马进了军营,铁塔一般的周小小手一挥,一千庄丁出身的士兵散开来,讲校场四周围了起来。周小小带着十几个壮汉来到台下,朝台上的孟觉晓拱手大声道:“卑职奉命率部来到,请大人示下。”

“本军按编制是五千人,应该有五个校尉分领,本府为何一个也没看见?”孟觉晓一指巴龙,看似很随意的问,其实是故意的。来之前孟觉晓便知晓,那五个校尉在城里有宅院,晚上都是便衣回城过夜。寻常日子难得来军营一趟,要不然这些当兵的怎么懒散成这样。

“大人,于校尉他们几个,晚上都住城里的。”巴龙被点了名,只好自认晦气的出来回答。周小小带来的这些人可不比军营的兵,一个个的看上去精神多了,手里还都拎着家伙。巴龙这种微末小官,孟觉晓杀他也就是努一努嘴巴的事情,连借口都不需要的。

田伯光回家探亲,这五个校尉更是没了约束,昨日一早就便装回了城,这些孟觉晓都是知道的。现在的做派,无非做给下面当兵的看。

“军法官何在?”孟觉晓大吼一声,声音冷冷的透着一股杀气在军营的上空回荡。听的下面那些当兵的一阵微微骚动,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孟觉晓发出的森森杀意。

结果是没人答应,看来军中根本没设军法官一职。孟觉晓等了一会。然后对周小小道:“周校尉,本府现在任命你兼任军法官。”

“是!大人!”周小小中气十足的应了一声,孟觉晓点点头道:“这五位校尉的行为,按军法当作何论处?”

“当斩!”周小小的声音跟打雷似的,嗡嗡的在响。这一声当斩,产生的后果就是当兵的一阵哗然。军法这个东西,存在的意义在这些当兵过去的岁月中不过是当官的欺负他们的依据。现在五个校尉都没来,周小小一声“当斩”惊的一营官兵人人自危。

“谁知道他们住在城里哪个地方?”孟觉晓大声问了一句,两三千人的校场上一阵嗡嗡的低声说话声,就是没有人站出来回答。

孟觉晓见状给周小小使个眼色,周小小立刻扯开嗓子一声暴喝:“肃静,再有喧哗者,军法从事。”

这时候稀稀拉拉的还有士兵往校场来,孟觉晓回头看一眼烧完的香,再看看周小小。

“迟到者全部拿下!”周小小一声大喝,几十个早有准备的士兵一涌而上,把那些个来迟的士兵按倒在地,麻溜的用绳子捆上。

校场中的士兵见状,又是一阵骚动,周小小早有准备,大声吼道:“弓箭手!”

刷的一声,周小小带来的士兵中三百弓箭手一起搭上箭,做好了发起攻击的准备。校场中间顿时安静下来。没人敢发出半点声音。

这时候孟觉晓慢慢的走到台前,大声对下面喊话:“本府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当兵的,从今天开始,想留下当兵的,就得按本府的规矩来。如果有不愿意留下的,立刻收拾东西给本府滚蛋。就算你们想留下,也要经过本府的筛选。”

一声喊罢,校场中人人露出紧张的表情来,孟觉晓知道自己的做派收到了效果,现在还差一剂猛药。

“周小小听令,立刻带上一队人马进城。找到那五个校尉,给本府带到军营来。”

“庄小六听令,带上一队人马,挨个军营里给我搜,看看还有没有没起来的。”

“军法执行准备,但凡迟到者,不论级别,每人打十军棍!”

一道一道的命令下来,周小小先出发了,庄小六带着人在军营里一阵搜索,不一会又带回来百十来个官兵,加上之前那些足足有三四百号人迟到了。

当着校场两三千官兵的面,手持水火棍的百余执法队,讲那些迟到的官兵按在地上,啪啪的一阵军棍响了起来,每人十下结实的,一个都不落下。

哀号声此起彼伏,传到校场中间那些当兵的耳朵里效果显著。足足打了一个时辰,这几百人才全部打完,哎哟哎哟的惨叫着躺了一地。

孟觉晓站在台上始终不语,一直到打完了执法队队官来报告时,这才说道:“十军棍打不死人,全部都起来,站到校场中去。胆敢违抗者,杀无赦!”

声音不大,但是效果很好,那些被打了军棍的官兵,全都动作迅速的爬起来,挣扎着来到校场中站好。这时候再看那校场中列队的官兵,人人神色肃然,比起开始的散漫劲已经大不相同。

孟觉晓不再说话,标枪一般的挺着腰站在台上,目光冷冷的看着台下不说话。台下官兵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都老实的好好站队,再没人敢吊儿郎当的。

离开半个时辰后,周小小回来了,押着五个校尉来到孟觉晓的面前。这几个校尉万万没想到孟觉晓会来军营。以前的司马刚五年时间就没踏足过此地。五个人被五花大绑的按在地上跪着,孟觉晓站在台上看着他们。

“你们几个身为军官,看看你们带的兵。本军满员五千,这里才多少?今日本府擂鼓召集不至,按军法可以斩了你们,不知道你们可服气?”

第五十四章如何练兵

第五十四章如何练兵

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河间府作为距离边境最近一座大城市,驻扎五千军队是为了预防不测。不过看看这些官兵,孟觉晓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难怪田伯光收钱走人时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话是带着询问的意思,语气则是丝毫不容辩解的味道。这营中几千人,分别都是这五个校尉带的兵,孟觉晓要想彻底的掌握军队,首先就得收拾掉他们。对于副将田伯光,孟觉晓还能花钱打发走,这几位则不打算留下。

“我等不服,多少年来河间府的驻军就是这样,大人不能把帐算在我们的头上。”一个校尉梗着脖子大声喊冤,孟觉晓慢慢的走下台子,站在他本钱居高临下的目光逼视而来。

“身为军官,不思为朝廷把军队练好,只想着个人享受,本府擂鼓聚军不至,你还觉得你冤?本府没记错的话,发出的命令是省军驻扎城外,以防流民滋事。可是你看看你们,就这样执行本府之令么?你还好意思喊冤?”孟觉晓声色俱厉的一番呵斥。说的那校尉默默不语,不过还是梗着头不肯屈服。

孟觉晓扭头大声问周小小道:“在哪里知道他的?”

周小小上前拱手道:“回大人,此人叫张二明,昨日一早进城后便到春风楼厮混,卑职找到他时,还抱着一个小娘光屁股睡大觉。”

实际上军中每一个校尉的行踪,孟觉晓早就派人盯着,这些人的举动都清楚的很。现在就是在演戏,不过这个校尉看上去甚是高壮,性子也有点耿直,不像其他人低着头眼睛一直在滴溜溜的乱窜的察言观色。

知府大人亲临军营,一干领军的校尉全部不在,孟觉晓手中的权利,可以先斩后奏。杀个连将军都不算的校尉真不算什么。但是这个张二明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叫屈,倒是叫孟觉晓高看他一眼。

“好,你不服,本府给你个机会证明自己是个合格的军官。”说着孟觉晓一指庄小六道:“敢跟他较量一场么?打赢了,本府算你无罪。打不赢,军法从事。”

张二明把头一昂道:“打就打,要死鸟朝上,怕个卵子。”

孟觉晓示意周小小给他松绑,很开腾出一块空地来给二人较量。张二明站起后活动活动四肢道:“怎么打?是拳脚还是兵刃,请大人示下。”

孟觉晓看看庄小六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笑道:“你自己挑吧。”

张二明倒是有点真本事,因为性格问题,少年从军一身的本事十余年才混到个校尉。

“比拳脚吧,兵刃无眼。免得伤了这半大的孩子。”张二明不屑的笑着说,庄小六一听不干了,噌的从腰间抽出两节大枪来,麻利的组成一条大枪在手,舞了个漂亮的枪花,然后一竖大枪冷笑道:“还是比兵刃了,我还怕伤着你呢。”

“好,豪气!”说着话张二明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原来这厮是故意的。他的拳脚功夫比兵刃要差不少,故意激将就是想让庄小六提出比兵刃,不过他也没敢小看庄小六,看看腰间插着大枪的杆子就知道是从不离手的家伙。

很快有人取来张二明的兵刃,这厮手里使的一对铁锏。铁锏这种兵器适合在战马上使用,借着战马的冲刺威力极大。孟觉晓记得唐朝名将尉迟恭,使的就是一双铁锏,不知道这个张二明的手段如何。

一双铁锏在手,起初看上去略显委顿的张二明顿时气质一变。变得极其自信,拎着双肩一副顾盼自雄的架势,再看看对面的庄小六,已经横枪在手。

“开始!”孟觉晓当起了裁判官,一声开始庄小六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大枪如游龙一般支取张二明的面门。上来就是要命的招数,张二明微微一吃惊,却也不惊慌。右手持铁锏往起一架,暴喝一声:“开!”

不曾想庄小六这一下接着身形前冲的势力量十足,张二明起初还有点小看这毛孩子,没曾想一格之下没挡开,那大枪闪亮的枪尖堪堪要至,张二明危机之下闪电般的一个侧步,让开这一枪后一个上步近身,左手一轮就是一下结实的,铁锏呼呼的带着惊人的风声。

这一下要是打中了,脑浆蹦出是必然的。这两人也真是敢玩命,一场平常的较量,用的都是下死手的招,看的周围的官兵不少人把眼睛都闭上了。似乎下一次兵刃落下就是一个血溅当场的局面。

庄小六怎么可能被轮上,双手持枪顺势往上一挑,身形陡然一顿,砰的一声,铁锏砸在枪杆的前端往下一落时庄小六一个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又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两人的兵刃一长一短,一个要近身搏杀,一个要持长欺短。两人招招都是要命的招数,一个都不肯松懈半点,仿佛对方是死敌一般。一个回合下来两人都没占到便宜,嗖的都后退一步,先守好自家门面。

真刀真枪的厮杀,可不比电视电影里面的好看。两人一个照面后没有丝毫花哨的兵刃连续几次碰撞,声音很大,看着一点都不好看。

事实上战场上的厮杀,讲的就是力量和速度的结合。平时耍着好看的招数,真的到了玩命的时候根本用不上。两人拼的就是谁的力气打,谁的速度快,都是那种战场厮杀的招数。

七八个回合下来,孟觉晓看看这两人似乎都拿对方奈何不得,唯恐伤了其中之一反而不美,于是上前一步抬手道:“停,就到这吧。”

两人这才收了兵刃,互相不爽的瞪了对方一眼。张二明还笑嘻嘻的说道:“你这小娃娃,倒是有点真本事,不知道上了战场见了辽人的铁骑,会不会吓的尿裤子。”这厮没打赢,嘴巴上的便宜还是要占一下的,一看就是个经年的老兵油子滚刀肉的类型。

“娘的,再打三个回合,一枪戳死你。”庄小六跃跃欲试大有再次大打出手的意思。

“嗯哼!”孟觉晓咳嗽一声,严厉的目光一扫,两人纷纷一缩脖子,不再斗嘴。张二明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这个文弱书生的知府。那眼神比对面那混小子的大枪还让人害怕?

“算你们打了个平手,张二明死罪可恕,活罪不能免。本府罚你绕着校场跑十圈,即刻执行。”孟觉晓的惩罚居然是跑步,这让张二明大为吃惊,本以为打平手了,好歹也要吃几十军棍,反正皮粗肉糙的挨个三五十下也死不了。没曾想是跑步,喜出望外的张二明立刻答应一声,吭哧吭哧的跑上了。

孟觉晓不去管他,回头对其他几个校尉道:“你们几个。有敢于出来一战的没有?”孟觉晓从张二明身上尝到了甜头,庄小六什么本事他是晓得的,如果这几个校尉都有和庄小六打平手的能耐,倒也可以笼络一番留用。毕竟现在手头没什么人才,周小小等人都是江湖出身,缺少正规军队的熏陶。

剩下的四个校尉面面相觑,刚才两人的厮杀,那都是真刀真枪真拼命,这四位本事一般,都明白自家上去不过是一枪了账的结果,所以没人敢答应,都低着头不说话。

孟觉晓见状冷哼一声道:“好,既然你们放弃了机会,本府就按军法从事,来人,拉出去打五十军棍,然后赶出军营。”

“大人,我们……。”一个校尉刚想辩解,孟觉晓丝毫不给机会,抬手断然一挥,执法官如狼似虎的上前架起就走。

校场上一干军兵都是这些校尉的部下,见上司的命运如此,下面这些小虾米自然更加害怕。愈发的对面前这个知府大人敬畏起来。

孟觉晓回到台上,目光如电一般往下一扫,全体为之一肃后才大声道:“想留下本府的手下当兵,那是有条件的。本府要的是一直能战之兵,拒绝老弱病残。你们这些人,超过三十岁的,回头自己收拾行李,到军需官处领取十贯钱滚蛋,否则本府查出来的,一律乱棍打出军营。身体不好的,本府也不要,留下的还要经过测试,合格的才有资格继续当这个兵。”

说完孟觉晓对周小小点点头,周小小大声暴喝:“解散!”

解散之后,孟觉晓来到军营中的大帐。里头地方不小,但是一应用具极为破旧,也不晓得多少时候没有打扫,顶上全是蜘蛛网。

孟觉晓扫一眼里头脏兮兮,干脆站外头让人把军需官叫来。没一会一个胖乎乎的军官点头哈腰的出现,看见孟觉晓立刻跪下道:“卑职谢望三见过大人。”

“哼!看不出来你气色不错嘛。”孟觉晓带着讥笑的口吻说道,这厮倒也皮厚,媚笑道:“多谢大人夸奖。”

“夸奖?呵呵,当兵的个个面有菜色,你倒是红光满面的,你觉得本府是夸奖你?”孟觉晓说着语气陡然一冷,谢望三立刻叩头不断大声道:“大人饶命!”

“哼!本府也不跟你计较,自己收拾东西滚蛋吧。”

孟觉晓雷霆一般的整顿扫除了按照自己的意志打造一支军队的障碍,张二明在校场上跑完了十圈下来,浑身大汗的来到孟觉晓面前交令。

在此仔细打量这厮,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这年头有这身高算是壮汉了。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讨好的笑容,张二明拱手低声道:“大人,卑职跑完了。”

孟觉晓看看日头巳时已近,这厮大概跑了半个多时辰的样子,看脸色还算正常,心里暗暗点头。

“你还继续当你的校尉,现在本府给你一个差事,带上人把校场上的杂草清理了,另外各营房的卫生也要打扫干净。本府明日来查看,做的不好军法伺候。”

这时候军营门口来了一大堆人,带来了不少木匠和材料,安排人收拾修缮营房和外头的护栏。

孟觉晓看看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驱逐了四个校尉后,军营里的事情暂时由周小小和张二明管理。回到城内,孟觉晓直接到了后院的书房里,脑子里回忆以前看过的《纪效新书》来。《纪效新书》是明朝名将戚继光带兵的经验集成,孟觉晓以前曾看过,现在回忆发现居然内容都记得,实在是一件很奇怪多事情。

怎么练兵孟觉晓不懂,不过参加过军训的孟觉晓,还是根据自己少的可怜的经验,结合《纪效新书》里头的内容奋笔疾书。

忙起来孟觉晓什么都顾不上了,晚饭都是随便在书房里吃了一碗面条,吃完又继续忙。一直到三更天,这才放下手里的笔,长长的伸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浑身发酸的肢体。

看看桌子上十几页馆阁体抄录的内容,想了想孟觉晓拿起一张白纸,上书《河间府军操典》。这里头的内容主要还是按照《纪效新书》的那一套,然后加上一些现代军队的队列练习一类基础训练内容。按说现在是冷兵器时代,现在军人的那一套未必有益,但是孟觉晓觉得,军队讲究是行动统一,练习队列对于养成士兵们行动一致的习惯很有帮助。

其中还有一些后勤方面的东西,孟觉晓也很重视。俗话说穷文富武,要练兵没有营养跟上是白练。想想一般的省军一日不过两餐,孟觉晓就觉得荒唐。太平日子久了,军队的作用被忽视了。孟觉晓的脑子里可是有历史伤痕的,加上最近两年边境上的不安静,练一支军队出来不说能保境安民吧,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自己的小命到了万一之时也有点保障不是?

所以在军队的后勤方面,孟觉晓是下了一番本钱的。每日三餐,每日操练,每日保证一顿荤腥。五千军队按照这个标准可不是一笔小开销,好在孟觉晓打了徐家,收获巨大,养这支军队一年都不成问题。至于流民的问题朝廷如果能下拨一点救济,半年的时间倒也能对付下来。半年之后,各种政策显出效果了,流民也会自行散去。

第五十五章苗头

第五十五章苗头

事情看起来很多。但是只要有相应的对策,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至少在这个年代是这样的,百姓的要求很低,有一个活路就行了。历史上无数次揭竿造反的过程证明,百姓都是活不下去了才会起来造反。这几乎是汉文化背景下的一条定律!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孟觉晓觉得再累也值得了。唯一有点遗憾的是,孟觉晓无论是任何形式的战争经验都是一片空白,暂时也只能是纸上谈兵。

夜已经很深了,一身清凉的双儿捧着一碗粥进来,看着孟觉晓劳累的样子心疼道:“哥,这官做的太辛苦了,还不如在家做个富家翁来的舒坦。”

“妇人见识!只要心情好,累一点算什么?”孟觉晓笑着打趣一句,接过皱喝了起来。双儿乖巧的站在身后,伸手捏起肩膀,一边低声笑道:“我就是个小女人,也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一家老小平平安安的。”

孟觉晓舒服的哼哼两声,吃完了放下碗,在丫鬟的伺候下梳洗时双儿在边上又道:“东边院子里头那位郡主,今天来后院窜门了。让我帮着问一问。什么时候放她回去。还真别说,那郡主长的可真俊,哥扣着她不放,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这话里头有点子酸味,孟觉晓算是听出来了,放下毛巾时看看双儿那双闪躲的大眼睛,不禁笑着伸手摸了一把小脸蛋道:“你怎么见着她的?”

双儿脸色微微红了一下,当着丫鬟的面呢。低着头低声道:“女儿家的私事,哥就别问了。我是瞅着她一个人怪无聊的,这两日没事便过去陪她说说话。”

双儿小脸蛋红红的样子实在是诱人的紧,胸前一对挺拔这些日子发面似的迸发出勃勃生机。隔着薄薄的短衫,没有遮蔽的亮点凸显抢眼的紧。孟觉晓啧啧两声道,多少有点轻佻的语气道:“我们的儿子有福气了。”

双儿的思维没跟上,瞪着眼睛好奇的问:“什么儿子?”当发现孟觉晓目光的焦点所在时,双儿的慌张的看了看边上伺候的丫鬟,低头羞怯的风情万种的一笑道:“哥,你不正经!”

“啧!夫妻间要那么正经做啥?都这时辰了,再正经岂不是一点情趣都无?”

孟觉晓说话的语气让双儿羞的慌,赶紧伸手推了一下孟觉晓道:“下人都在呢,也不怕听了私底下笑话。”

“笑话什么?夫妻之间堂堂正正的!”孟觉晓看着双儿娇羞的样子顿时兴致来了,不管不顾的伸手拦腰抱起,在丫鬟羡慕的眼神中,双儿把头埋在孟觉晓的脑后,再不肯抬头。孟觉晓还道她害羞了,不想脖子后头一阵湿热的柔软的掠过,出卖了双儿此刻已经荡漾的春心。这丫头!成熟的很快啊!

夫妻之间的*光不去说,次日一早。两个昨夜伺候到很晚的丫鬟早起哈欠连天的样子,互相看看对方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两丫鬟是红玉硬塞过来的,打小接受红玉的训练,本不是做粗使丫鬟用的。双儿一个农家女的出身,也没有贵妇人的架势,只是晓得这两丫头是蒙先生的夫人拜托照顾的,所以对这两人听好。放身边听用,平日里也不摆主人的架子。

两丫鬟到了双儿身边,双儿为了叫着方便,平日里都是杏儿、莲儿的叫着,她们的名字倒是没什么人知道。

看看对方的脸色,杏儿莲儿都不好意思的偷偷抿嘴笑了笑,昨夜忙到下半夜才睡的,都听见了少儿禁止的内容。十六七岁的丫鬟,从小学的又是怎么伺候男人,哪有不知道那春闺帐里发生的是什么事情?

再说后来夫人衣衫不整的起来打水伺候老爷擦拭,她们也进去帮衬的。说到辛苦什么的倒不觉得,孟家夫妇待身边的人宽厚的紧,尤其是老爷更是对下人亲切的很,而且从不越矩。在这家做事,比起以前两人都倒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只是昨夜在卧室外头等待的光景实在有点难熬。夫人的叫声虽然不大,但是在夜里听的人心跟猫挠似的痒痒。按说她们的年龄,在寻常人家也该定亲了。虽然没有想过离开孟家的心思,但是这辰光的少女,岂有不怀春的?每日里见着老爷那张俊秀的脸蛋,两人都会不自觉的偷看几眼。

两人正收拾院子时,卧室的门吱的一声开了。淡淡的晨色冲出现的是孟觉晓挺拔的身躯,两丫鬟急忙上前来问候。

“老爷早!”

孟觉晓冲二人笑道:“夫人还没起来,你们忙你们的。”打发走两位丫鬟,孟觉晓在院子里活动一番。习惯了早起,昨夜虽然折腾的晚了,时辰到了孟觉晓还是起来了。

两丫鬟交换一下眼色,目光中都是羡慕。老爷对夫人可真好,这年月的女人哪有比男人起的晚的?换做一般的人家,男人起来了女人还在睡觉,少不得一句“懒婆娘”骂过去。

孟觉晓丝毫没有注意到丫鬟们那期待的眼神,在院子里运动一番结束后,卧室门口双儿探出头来,看见孟觉晓便不好意思的伸出粉红的舌尖,羞怯的低声道:“哥起的好早,怎么不叫醒妹子?”

孟觉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你不是累了么?多睡一会嘛。”

“做女人的哪能偷懒?”双儿笑着应了一声,连忙去给孟觉晓打洗脸水。

梳洗早餐完毕,孟觉晓到书房里收拾好文稿,不紧不慢的往前头来。走进书房时,钱先生已经在里头忙活了。孟觉晓见了心中暗道,两位师爷帮衬自家倒是尽心尽力的。按说一个知府手下,少说也要有七八个幕僚帮衬。不然平时时间都得花在琐事上,这官当着就累了。

孟觉晓不懂这些,不过倒是心疼两位师爷。上前轻轻地咳嗽一声。钱先生听见抬头,看清楚来的是谁,连忙站起拱手道:“大人起的好早。”

“钱先生不是起的更早么?这些日子辛苦两位先生了。”

钱师爷笑道:“应该的,忙也是暂时的,过一阵子就好多了。再说大人不也很辛苦么?”

孟觉晓笑道:“本府打算再请几个人给两位先生打下手,两位先生有合适的人选可以优先录用。”孟觉晓想的是给二人分担工作,钱先生则想到的是孟觉晓许下的诺言,当下沉吟一番道:“此事不急吧?一些事情交给新人办理,在下也不放心。”

孟觉晓听这话的意思,晓得钱师爷误会了,连忙笑着解释:“先生误会了,就是单纯给二位先生打下手。一些要紧的事情,就算两位先生的位置定下来了,本府也不放心给别人去做。”

钱师爷一听这话,不禁老脸微微激动道:“多谢大人体谅,在下一定替大人物色两个能干的幕僚,至于眼下的嘛,不妨从一干书吏里头选拔两个听用。”

“人归二位先生调配,你们看着办就是。”孟觉晓大度的放权,钱师爷有一种被信任的知遇之感。钱师爷到孟觉晓身边后得到了充分的信任,但凡有事情孟觉晓没有隐瞒他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跟他商量。读书人都有“士”的观念,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不是空说的。所以这些日子事情再多再累,两位师爷都没有叫苦的时候。倒是孟觉晓看不下去了,主动提出招人帮忙减轻负担。

“呵呵,回头在下和老李商量商量。”

孟觉晓点点头道:“那就这样,回头让人把几位领军的校尉都叫来,本府要召开军事会议。两位先生也来参加,很多事情需要你们配合。”

上午八点办的样子,也就是巳时差两刻,一干带兵的武人都到齐了。正儿巴经是军人出身的只有曹剑和张二明,其他的都是草莽出身。所以这个会议室里就有点乱,孟觉晓没到之前。很自然的一干草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曹剑一个人站在边上没说话,张二明也笔挺的站着没吭声,两人都不掺和到一干草莽之中去,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孟觉晓来到门口时没有直接进去,听到里面的说话声时在窗子边上站住了。

“老大,今后这军营里不知道该听谁的?”这话是宇文对周小小说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孟觉晓正好听的清楚,心里不禁微微一怔。倒是忘记这一条,这一帮子草莽之人,是不是会拉帮结派?他们倒是有这个习惯的。

此风不可长!孟觉晓心里暗下决定,慢慢的迈步走到门口时轻轻的咳嗽一声站住了,冷眼看着里头一干人等。曹剑和张二明两个跟标枪似的安静的站着,一点动静都没有。其他几个显得散漫的很凑在一堆,看见孟觉晓还一起上前来拱手问候。

“卑职见过大人!”曹剑和张二明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拱手大声说话,但人却依旧站着没动。这才是军人的样子,孟觉晓心里暗道。同时拿眼神看看一身戎装的张二明,这小子变化很大,不像是那天的邋遢样子。一身戎装整理的清爽,邋遢的胡子也刮的干净,变化之大前后判若两人。

这家伙不笨的!孟觉晓想着心里一阵暗笑。脸上却是一脸的严肃,朝周小小等三人严厉的扫了一眼道:“军人,就该有点军人的样子,看看你们像什么?还跟以前一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么?想留在本府帐下听用,就得给我拿出点军人的样子来。”

孟觉晓一番话如同一盆冷水迎头浇过来,闹的三人有点不好意思,各自尴尬的笑了笑。再看看边上两个正规军出身的家伙,三人这才反应过来,大人是什么意思。

“卑职鲁莽了!”三位草莽出身的还是很重视孟觉晓的看法的,连忙拱手认错,各自退下战列两旁。

孟觉晓这才慢悠悠的走到张二明面前,看看他那敦厚的表情淡淡的笑道:“张校尉,营中诸事可按照本府的吩咐做好了?”

“回大人,军营的卫生已经全部打扫干净,校场也清理出来了。卑职早起已经率弟兄们在操场上操练了一回,弟兄们操练之后见有早餐,都请卑职带大家感谢大人关照。”张光明行伍多年。本也是充满了豪情壮志的,奈何到了军中,才发现理想和现实差距太远,在边军之中蹉跎多年,因为不合群被打发到省军中做了个校尉。昨日孟觉晓亲自到军营中去,打发了其他四个校尉之后,下令大搞卫生修缮军营,张二明就觉得机会来了。

以前的知府大人对军营根本就当不存在,新知府的做派昭示着要打造一支像样的军队。所有早起张二明就起来带着兄弟们操练了一回就是想给孟觉晓看看自己的本事,结束之后发现伙房居然做了早饭,这个让张二明更加坚定的相信,孟觉晓对这支军队的下大力气的决心。

果然孟觉晓听他提及早晨的操练,顿时脸上露出了微笑,赞许的点点头道:“张校尉果然是个人才,本府没有看走眼。”

说罢孟觉晓在张二明激动的目光中走到书桌后面,再看张二明,那腰杆子挺的更直了。这年月的文官难得赞扬武将,应该说是眼睛里根本没有武将,哪会有文官赞许武将是人才的。可说孟觉晓的一句话,就是高度肯定了张二明。

“今天把几位请来,就是想和大家谈一谈,对这支省军的如何改造,本府的一点点看法。”孟觉晓说着放下手里的文稿道:“几位都读过书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诸位眼睛都直了。只有宇文的目光忧郁了一下,上前一步道:“卑职读过几年私塾,也算粗通文字。”

孟觉晓听他这么一说反应过来了,这年月读书二字的含义不必他来的那个年代。一般上过几年私塾的,那叫识字。真正敢称读书人的,都是浸yin书本多年,最少是个秀才身份的,才敢自称是读书人。

“卑职就认识自己的名字!”曹剑不好意思的站出来表示之后,其他几位纷纷上前表示,都是识字不多的粗人。穷文富武,一般练得好武艺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出身,但是这几位都是从小不喜欢读书,见到书本就头疼的主。只有宇文还是世家弟子,读过家里的私学。才敢自称粗通文字,其他人都是认得百十来个字而已。

“既然是这样,本府慢慢的跟大家解释吧。”孟觉晓打开文稿,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的意思解释给大家听。足足讲了一个时辰,才把文稿里的内容大致说了一下。曹剑和张二明是老行伍了,两人听了都是眼睛瞪得溜圆,心里都在想一个问题,大人怎么晓得练兵的?说的头头是道的。

“各位,本府这些都是纸上谈兵,真正要实施,还得靠大家。不过,为了表示本府对这支军队的重视,每十日本府都会到军中一次,与众军士一道训练。”

这句话又一次把在场诸位给镇住了,知府大人是什么身份?居然要跟着大家一起训练,在此之前大家根本想不到。

“大人,这么做不太好吧?于大人的清誉……。”说这个话的是宇文校,他的出身好一点,晓得孟觉晓这么做传出去了,会在文人之间落下笑柄的。

“只要能练出一支敢打仗又能打胜仗的军队来,本府的那点虚名算什么?事情就这么定了,倒是诸位明日记得来取操典,本府给你们十日的功夫,都给我把操典背熟了。背不下来的,自己卷铺盖滚蛋吧!”

丢下一句狠话,孟觉晓转身施施然历来,去找书吏抄撰书稿。留下来的五个家伙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苦相。

操典要做到每个校尉手上一本,其中孟觉晓编的军规三十条,更是大字抄写,让人张贴到军营中去,并派人读给士兵们听。

孟觉晓又想到这些军规让那些大老粗去记,估计很难记的住,不如编成歌来让大家唱。历史上的好多兵家都这么干过,比如曾国藩。总之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孟觉晓也知道心急不得,只能是想到一点就补充一点,然后根据实际的练兵效果,慢慢的改进。

回到书房的孟觉晓提笔给曹毅写了一封信,信里的意思是希望曹毅来做河间府省军的副将。具体怎么操作,孟觉晓也想好了,拜托韩定中来做这个事情,花多少钱都可以。产生这个念头,原因是三个草莽出身的家伙拉帮结派的苗头,孟觉晓觉得有必要找一个绝对可以信任的人来掌握这支军队。

处理完这些事情,孟觉晓带上庄小六和孟仁出了门,往驿站而来。

住在驿站里的耶律才最近也很着急,都来了好几天了,出了那么些事情,担心影响与孟觉晓的谈判。没曾想河间府又乱了起来,事情更是有无限期延后的可能性。

几次想出门去见孟觉晓,结果都被门口当兵的给拦住了,耶律才有一种被软禁的感觉。

第五十六章 我的地盘我做主

第五十六章

我的地盘我做主

早晨起来耶律才发现门口的士兵撤了。找到驿丞一打听,才晓得昨黑便撤走了。之所以在这里派兵把守,不就是担心耶律才身份特殊出点什么事情么?

驿丞客客气气的解释,耶律才心下也便释然。问起河间府发生的事情才晓得,有人作乱闹事,放火烧了半条街。

换成自己的话,出了这种事情,也是要把敏感人物给看起来的。原本心里有点怨气,耶律才弄清楚状况之后也消除了。河间府出了乱子,耶律才心里倒是暗暗的高兴。这些年跟着父亲做事,很多事情他都看的到。耶律雪崩十几年来横扫极北之地,平定了大辽国的边患后被任命为南院大王,这意味着基本国策的转变。

耶律雪崩在南院大王的位置上五年多,不断的储备军需,整训军队,其目的和用心已经很明显了。上个月去京城公干时,耶律才想见见大妹耶律雨也没见着,说是跟在太后的身边事情多,没空见这一面。

耶律才对两个妹妹还是非常疼爱的,大妹妹从小也就非常的聪明,读书可以说是过目不忙。小小年纪就敢在父亲的面前出主意。还真别说,耶律雨出的主意往往效果都很好。这不,三五年先来赢得了一个辽国女诸葛的称号,被太后召进宫里跟在身边了。

二妹妹耶律燕也不简单,打小就喜欢围棋,这才多大就成为了辽国第一。两人都很聪明,但是性格有所不同,耶律雨任何时候都是一派沉静的表情,耶律燕除了坐在棋盘前,其他时候都是非常活泼的性子。不然也不会在河间府闹出这种事情来,这里有从小被惯的缘故,也有性格问题。

耶律才正琢磨着孟觉晓会开出什么条件才放人时,耶律俊进屋子来了。耶律俊见了哥哥,连笑脸都没有,冷冷的说:“我先回去了。”丢下一句话,耶律俊就出门了。外头一阵乱糟糟的准备后,一干辽国贵胄的子弟们,带着各自的家奴往大门外走。

不想刚到门口,正好遇见有人进来,两下里马屁差点撞上。耶律俊这些日子吃足了憋,见门口有人挡路顿时怒骂:“让开,好狗不挡道!”说着举起鞭子就要抽人,对面那人在马背上眼睛微微一瞪,耶律俊看清楚来人后,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

一干横贯的贵胄子弟,嘴巴里骂骂咧咧的时候看清楚了来人,顿时全体哑火。

来的正是孟觉晓。坐在马背上看着这些辽国的纨绔们,孟觉晓冷笑着对耶律俊道:“小王爷好大的威风,不过劝你还是回辽国去耍你的威风。不然刚才你那一鞭子要是落下来,我保证你缺胳膊少腿的回去。”

那日孟觉晓下令动手的场面耶律俊记忆犹新,晓得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小一点的知府大人绝对不会跟他开玩笑。欺软怕硬是纨绔的本性,耶律俊连忙低下头道:“对不起了孟大人,刚才没看清楚。”

孟觉晓也不理他,策马往前,耶律俊等人连忙让开道路,容孟觉晓进去之后,这才如丧家犬一般的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出去。

耶律才看的清楚,别说是弟弟了,就是一般辽国人在孟觉晓面前低声下气的,心里也很不舒服。不过耶律才没有发作,而是保持着微笑站在台阶上拱手道:“孟大人好威风!”

孟觉晓听着话里有刺,淡然道:“本府在河间府耍威风,这叫自知之明,有何不可?”

一句话就顶的耶律才哑口无言,只能是保持着笑容转移话题道:“孟大人今日来,不知有何见教?”

这个时候孟觉晓还坐在马背上,看他站台阶上一副故作镇定的样子。不禁冷笑一声道:“本府是来通知你一声,准备二十万贯赔偿金,不然只好把你家妹子送春风楼去接客赚钱了。还有奉劝一句,收起你辽国小王爷的嘴脸,在本府的地面上那一套行不通。”

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孟觉晓调转马头就走,丝毫不给耶律才说话的机会。

“你……。”耶律才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本以为自己的身份摆在这里的,孟觉晓好歹给点面子,没曾想人丢下话就走了。张嘴想叫,耶律才还是没叫出声来。通过最进的接触,耶律才多少了解一点孟觉晓的性格,今天的表现不是年轻气盛,而是一种对异族与生俱来的排斥和仇视。

虽然不相信孟觉晓会把耶律燕丢青楼里卖钱,但是耶律才坚信,不拿这份钱出来,耶律燕是别想离开河间府了。

耶律才心中怒火涌起,一直以来在中原汉人面前的优越感促使他大声喊了一句:“你就不怕我带着辽国铁骑来要人么?”

孟觉晓听的仔细,勒住缰绳回头轻蔑的看着他道:“你可以试一试!”

耶律才又大声道:“两国战端一开,这个责任你负的起么?”

孟觉晓调转马头,目光如冰锥一般的逼视过来,口中冷冷的说道:“你可以现在就去金陵城,去鸿胪寺告状。我敢保证一点,出了城门你会被人乱刀砍死。”

耶律才顿时目瞪口呆,这厮居然软硬不吃,这时候孟觉晓有道:“再奉劝你一句,我这个人一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一般对那些威胁我的人,我都是用最简单的方法让他闭嘴。听清楚了。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的地盘我做主。”

当下正是伏天,热的人难受的时节,可听了孟觉晓这句话,耶律才陡然觉着一股寒意从脚板底往上走,瞬间浑身觉得一阵冰凉。这家伙绝对不是说着玩的,他是会来真的。

丢下这句话,孟觉晓没有再回头,策马慢慢的走出驿站的大门,耶律才站在台阶上突然觉得自己想保持小王爷的矜持,在当前的局面下是何等的愚蠢。

讨价还价是需要本钱的,耶律才正好疏忽了一点,自己没有丝毫本钱。当然还有一点是耶律才死活都没想到的,孟觉晓一个状元,斯文人中的领袖,居然说出来的话一点斯文味道都没有。什么把耶律燕丢青楼去卖钱的话,孟觉晓居然也说的出口,真是让耶律才大跌眼镜。

离开驿站的孟觉晓回想刚才说的话也不禁微微笑了笑,骨子里孟觉晓就不想给耶律才面子。尽管两国之间没有开战,但是边境上不断的纷扰让孟觉晓看见辽国人就有火。孟觉晓认为辽人都是狼,是喂不饱的禽兽。跟辽国人没有将什么道义和礼数的必要。

至于耶律才说什么带着铁骑来要人的话,孟觉晓直接当他放屁,有那个可能。辽兵早打上门来了,还用得着说?先礼后兵这种事情,根本不适合辽国人。

耶律才看上去斯文有礼,学足了中原文士的派头,但是刚才在驿站里的行为,还是暴露了他身为一个辽国贵胄自认为在中原人面前有优越感的一面。这种有优越感,源自长期以来北大营边军军备松懈,辽人部落打草谷如入无人之境。

整军这一摊子事情孟觉晓交给曹剑和张二明负责,原有的三千的省军,淘汰老弱以及刁滑之辈。即便是周小小带来的壮丁,孟觉晓也要求两人进行一次筛选。这么做无疑是孟觉晓有意为之。希望周小小等人够聪明,能够理解孟觉晓这么做的意思。

三天的时间过去的很快,三千省军连一半都没剩下,可见之前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如何。周小小前后从周家堡带来了小两千人,经过淘选留下一千五百余人。根据孟觉晓的意思,庄丁和原有省军混编成军,暂时由曹剑、张二明、周小小分别带一千人。其余不足的兵源,孟觉晓决定从流民中招募,事情也交给曹剑和张二明去办。

河间府的这个夏天很热闹,往北去的道路上依旧是每日车马不断,更多的是打量手持工具在道路上干活的流民。坑坑洼洼的道路上垫上黄土,然后用巨大的石碾子压平,撒上水在铺上细沙,再用碾子压。为了不影响商队的行走,经常要从侧面开出的一大段小路,远远的看大道之上,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

走近河间府,同样是一派繁忙的景象。年久失修的城墙在修缮,干涸多年的护城河在疏浚挖宽,城里的失火的接到也在清理。流民组成的施工队进驻,开挖地基,摆开大干一场的架势。

这么多事情忙起来确实够呛,孟觉晓虽说不用事必亲躬,每天走马观花的看一圈下来,也要半天的时间。

河间府在不断变化,感受最深的莫过于通判刘羽。同知高恒称病去了大名府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意思,据说去了金陵城,到吏部活动换一个地方任职去了。

在孟觉晓手下做事,与在司马刚收下做事最大的不同就是有权。只要是交给你做的事情,具体事务的决定权一定是有的。孟觉晓只不过每天早起召集大家开一个小会,了解各方面的进度,交代新的工作,然后大家继续干活。

以前在司马刚的手下做事放个屁都要知会一声的,一点权利都没有的刘羽虽然还努力的保持和孟觉晓的距离,但是做事的时候还是精神头十足的。

第五十七章

三位同学面露期待之色,孟觉晓心道初来乍到,要团结同志哈。团结同志的方式之一,就是加入到同志们中间去不是?想了想,孟觉晓没注意到这三人的目光躲躲闪闪的,见左右无事便点头道:“好!”

三人顿时露出喜色,前面领路出了书院,顺着小路往后面的坡下走去。因为没多远,四人一会便到了,只见那院子前挂了个匾额道“临江别院”。孟觉晓想来这是书院的分号,也没太在意。

见三位同学面露紧张之色,孟觉晓心里正奇怪时。竹篱笆的院子里,之前那童子林晓彤正在朝孟觉晓招手。孟觉晓虽然觉得这孩子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异样,但是小孩子能有啥坏心眼?如是想着,孟觉晓率先迈步进了院子。

那林晓彤嗖的一下冲上到门外,不等孟觉晓反应过来便带上院子门,然后扯开嗓子喊:“抓淫贼了!”

我靠!不是吧!淫贼这个称呼也太响亮了!孟觉晓心道着了人的道了,因为看见之前三位同学,飞也似的逃回了书院。

“轻信他人的下场就是杯具啊!还是大号的!”叹息一声,孟觉晓倒也不慌,反正横竖都这样了,逃是来不及了。

呼啦一下,主楼上突然探出几十个脑袋来,无一例外的都是美女,只是有大小之别。一个一个激动地喊道:“淫贼在哪里?”

孟觉晓咳嗽一声,正了正衣裳,朝楼上拱手笑道:“宣城孟觉晓,临江书院新来的学生。初来乍到,特来给各位姐姐妹妹问好,顺便问一声大家都喜欢吃点啥,在好备下一些零食,午后给姐妹们奉上一份见面礼。”

孟觉晓急中生智,脑筋一转一套话出来了。女孩子没有不喜欢吃零食的,这招肯定管用。

“怎么是你?”师娘从里头出来,下意识的伸手按住腰间的荷包。还道是孟觉晓晓得学费交多了,上门来要换的。

“孟觉晓见过师娘,适才听诸位同学道,新来的学生都得到别院来献上一份见面礼。学生虽不富裕,一点零食还是拿的出手的。”

“有心了!”师娘笑了起来,这一笑如同盛开的玫瑰一般,说不出是妩媚。孟觉晓一时看的呆了也看清楚了,心道这师娘怎么看着只有十八九岁少女模样?

师娘红玉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场面,轻轻的哼了一声,走到院子跟前,伸手使劲一推,吧嗒一声院门开了。这才回头往门边一站,嘲讽的笑着看过来。孟觉晓心道被人看穿了,连连拱手道:“失礼失礼!告辞告辞!”说着逃窜出门,出来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告诉那小猢狲,竹笋炒肉一顿,让他自己来领。”师娘的娇笑声在后面响起,孟觉晓不禁脚下加速,走的更快了。刚逃回书院,就见那蒙先豪站在院子门口,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看着他。

“先生好!”孟觉晓赶紧上前见礼,蒙先豪点点头道:“跟我来。”

跟着蒙先豪到了书房,只见那书房里到处都是书。三四个书架都摆满了不说,还有十几个书箱,有两个开着盖子里,里头也全是书。

“你既是新科案首,想来儒家经典必能熟读。我来问你,自觉最熟悉的是那一本经典?”蒙先豪问道,孟觉晓偷偷的观察他的脸色,见他面带不屑,心道此人有大学问,这是要煞一煞自己的傲气也未可知。

“学生粗通《论语》,别的不敢说熟读。”孟觉晓找了个最有把握的出来,心道不能叫先生看扁了,日后不好抬头。

“《论语》?粗通?”蒙先豪冷笑两声,随手拿起桌子上一本书来,正是《论语》。随意的翻开一页,蒙先豪道:“就是它了!你且听好,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此句何解?”

这句话古来被视为正解的解释大致意思如下,颜渊死,其父颜路请孔子卖掉车给颜渊做椁。孔子回答:有才无才,都是儿子。我的儿子鲤死了,就有棺无椁。我不卖车给他做椁后步行,是因为我做过大夫,不可以步行。因为做过大夫后出门步行,不符合周礼。

这是公认的正解,但是孟觉晓想到的是另外一个说法。一个出自明朝李汝珍笔下的颇有意思的解释。所以孟觉晓微微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该提出这个解释的观点?

孟觉晓这一犹豫,蒙先豪看在眼里,面露微微诧异之色。原本以为孟觉晓既然提出粗通《论语》,想必这么简单的话不会不知道正解。

蒙先豪并非为难孟觉晓,而是听周致玄把这孩子都夸到天上了,担心他心存傲气,借此打算看看这孩子的心性。如果孟觉晓在回答前露出谨慎的态度,想好以后再回答,而不是张口就来,蒙先豪接下来的话便不需要说了,如果这张口就来,蒙先豪还有后招。现在孟觉晓居然表现出来的是犹豫姿态,这让蒙先豪有点纳闷了。

这段文字难道还有别的意思么?我怎么没看出来?蒙先豪下意识的又看看书上的文字,丝毫新的发现都没有。蒙先豪想到孟觉晓院试的那篇文章,想到那令天下读书读了都会感到自豪的“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心里不禁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孩子是否会给自己一个惊喜呢?

蒙先豪昔日在翰林院的处境与周致玄相似,两人都是才高之士,惺惺相惜之余成了好朋友。但两人之间做到了真正的“和而不同”,经常为了一些见解上的分歧争的是面红耳赤。为此,周致玄曾把两人之间的关系比作韩愈和柳宗元一般。

“怎么?”蒙先豪脸上的冷笑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一种谨慎的矜持。

孟觉晓想了想拱手道:“好叫先生知晓,纵观《论语》,唯有此处学生有不明之处。今日正好请先生为学生解惑。”

蒙先豪听着心里咯噔一下,心道果然是这样。下意识的又看了看书,希望能看出点别的来,可惜他还是没看明白,这段话还能做何解释。

“你且道来!有何不明之处?”蒙先豪只能是等着孟觉晓出招。

孟觉晓拱手道:“此句之意,古今各家注解大致相似,学生不缀复述。然每每读于此处,学生另有管见于心,查遍古今注释而不得解。学生向于此书前后大旨细细参详,以为颜路若因贫而不能买椁,为何单求夫子卖车?难道圣人家中,除车之外,无有它物可充椁资?既是相求他人,如何好指明相求之人出卖何物,此处不合常理也。及至夫子所言,鲤死也是有棺无椁,我不肯徒行,以为之椁。如照上文注解,又是卖车卖椁之意。何以当日鲤死之时,夫子注意要卖的在此一车?颜回死,颜路何以在意要卖的还在此一车?颜路既能制棺,岂难制椁?且下章又有门人厚葬一说,何不以厚葬之财买椁?而硬求孔子卖车?这是何意?”

说到这里,孟觉晓停了下来。拿眼睛真诚的看着蒙先豪。

蒙先豪嗯的一声,伸手去摸下巴上的胡子却一根毛都没摸到。孟觉晓在才注意到,那下巴上光溜溜的连常见的胡子茬都没有,想来是拔胡子的后果。

“此处,你以为该做何解?”蒙先豪一时半会也拿不出答案,这地方千百年来,还真没什么人注意到。李汝珍注意到了,并且在《镜花缘》中提了出来。但是最后也没有给个定论,可见也只是心存疑虑,而未敢决断。

“颜回死,子曰:噫,天丧矣!天丧矣!可见圣人情之深切,何以熙此一车?学生管见,以为此处可否做如此解释,颜路所求者非子之车也,乃求以车之木制椁。学生历考典籍,不得其说,引以为恨至今。望先生教我!”

说到这,孟觉晓总算是停下了。蒙先豪面露难色,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是正解?

之前是孟觉晓中了同学的招,这会是蒙先豪不小心,反中了孟觉晓的招。

第五十八章雄州行(上)

第五十八章雄州行(上)

耶律才刷的一下脸色就变了。满脸的笑容荡然无存。每年辽国与中原的战马交易都是有定数的,中原失了河套地区后没了战马的来源,这也是一直以来辽国最大的倚仗。每年五百匹战马的交易数量,还必须是骟过的马,这在辽国是写进法律条文的。

可想而知,就这点数字根本就没几下折腾的。耶律才虽然是小王爷,但也只是在南京(燕京)城里头能说了算,真的到了辽国京城去,王公贵族多如狗的所在,这点战马的交易的资源,根本想都别想。

走私战马的现象也不是没有,但是走私战马在辽国是资敌的重罪,抓到是要砍头的。正是因为战马难得,所以一匹普通战马的价钱在辽国不过十余贯,到了中原境内至少是五百贯一匹。有暴利就有铤而走险者,每年通过非正常渠道进入中原的战马也有,只是规模不大就是。按照中原现行的战马价钱,寻常战马就按五百贯来算,二十万贯也是四百匹,赶上正常交易量的八成了。

孟觉晓要这么多战马作甚?这是耶律才首先想到的问题。

“怎么,孟大人要训练骑兵么?”耶律才按下内心的吃惊。故作平静的问。

孟觉晓这是一拍脑袋想到的点子,中原缺马原本组建骑兵部队就跟做梦差不多。孟觉晓手里倒是有个李川擅长骑射,只能凑起一百骑,还都是歪瓜裂枣的牲口。耶律才提议拿实物做赔偿,倒是提醒孟觉晓了,所以才有这个话出来。

“小王爷开玩笑呢?还是欺本府不懂军事?二十万贯按照中原的价钱,顶多三五百匹战马,能组建骑兵?实在是陛下责令本府整肃北地贸易司打击走私,本府打算建一只小规模的骑兵分队,专职巡视北去的道路。”孟觉晓当然不会说实话,他的计划骑兵至少一千人,战马怎么来孟觉晓也想好了一条来路。

耶律才这才算是微微的放心了,也为孟觉晓爆出的消息吃惊不小。中原的蛮子皇帝居然要开始整顿北地贸易了,难怪派了这么一个混不吝的年轻人来做知府。难怪这小子底气十足的,根本不买自己的帐。

想到这些,耶律才还真的动心了。战马在辽国境内不算什么,但是到了中原就是稀罕货色。中原一些商队北上去辽国境内时,一般的人员都是步行,回来时每人都买马来骑。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走私,不过这种走私官府基本上睁一只眼闭一眼。原因是这些商队送到辽国的物资也不是能上的了台面的,这些商队与辽国勾结发财,自然畅通无阻。

以耶律才的身份,弄几百匹战马过来不算太难,难的是这个事情不知道耶律雪崩会不会答应。如果答应了,这其中耶律才就能赚上一笔。耶律才和耶律俊之间争夺继承权的斗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庶出的耶律才一直处于劣势,他必须通过优秀的表现。才能战胜耶律俊。南北贸易,辽国一直属于支出大收入小的地位,大量的铜钱流入中原,即便是耶律雪崩南院大王,手里也是缺钱的。

孟觉晓狮子大开口就是二十万贯,如果换成战马,没准父王还夸自己会办事,毕竟战马在辽国根本不值什么钱。

“孟大人的意思,愿意以中原的市场价来换算这二十万贯么?”耶律才问了一句,这一点很关键。边境上走私战马的行情他有所耳闻,从辽国送进中原境内私下教育每匹不过百贯。

“这个好说!”孟觉晓答应的很干脆,左右是敲诈来的,做人不要太过分。

“那就好,这样吧,孟大人给我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后一准给你回话。”耶律才说着站了起来,准备立刻动身返回南京(燕京)。

“不送!”

雄州,从北地南下中原的咽喉要地之一,历来都是重要的军事重镇。北大营中路军的中军大帐,就设在雄州城。与西边的真定府的西路军,东边青州东路军成犄角之势。中路军在对北面的局势中可谓首当其冲。十万精兵分别驻扎在保州、雄州、霸县。当然所谓十万精兵是过去式,如今能凑起一半能上战场的士兵,那都是万幸之至。

作为河北军事重镇,雄州城城墙高大,作为北地贸易司的所在地,过往客商经过这里都要接受盘查是否有违禁物品携带。

时间已经是傍晚,夕阳下雄州城南门外不少过往的商队正在进城。穿着胸前印有“贸易司”三字的十余个兵丁在城门口,正在检查进城的商队。

雄州城的高大比起河间府不遑多让,不过城墙高大是高大,看上去明显的年久失修,显得有点破败。比起破败的城墙,城门口的兵丁倒是精神的很,看起来今天的收成不错,一个个说话的声音都是中气十足的。

前后六匹骏马慢慢的来到城门口,领头的是一个一身青衫的少年公子哥。没办法不定性为公子哥,这年月战马多贵啊,一下来了六匹,领头的能不是富家公子才怪了?

兵丁们看见这一拨人,顿时来了精神。看看这位少爷,带着五个随从,怒马鲜衣的,典型的富家公子肥羊哥。没准今天晚上的酒钱,就落在他们身上了。

“站住了!干什么的?路引拿出来看看!”一个兵丁抱着大枪拦住道路,公鸭嗓子喊将起来听着人叫一个难受。这家伙喊一声也就算了,还笑呵呵的回头朝几个正在城门洞里头喝茶的兵丁叫道:“兄弟们,买卖来了。”

马背上打头的正是孟觉晓,一身便装出门,打算先到雄州城来看看,了解一下情况。顺便拜访一下韩定中。跟他开口要曹毅到河间府做副将。

在自己的地盘上行走还要什么路引?身后的庄小六听着这话都新鲜,再看那兵丁说话盛气凌人的心里也有火,策马上前正准备出声呵斥那兵丁时,孟觉晓轻轻地一抬手,庄小六只好忍下这口气。

“在下是来北地游学的学子有举人功名在身,按照大唐朝的律法,有功名的人出门好像不需要路引吧?”马背上但孟觉晓笑呵呵的,一点都没生气的意思。

“这位举人老爷,您说的一点都没错。不过那是在别的地方,在雄州城里不行,您要进城可以,没有路引就只好交进城税了。”

“进城还要交税?你们听说过么?”孟觉晓回头朝身后的几个人笑着问,这五个家伙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猛人,从来都是他们欺负别人,哪有被人欺负的时候。说句不好听的,敢跟河间府的知府大人收进城税,一巴掌直接抽上去都是轻的。

五个人一起轻蔑的笑了笑,完全无视已经上来的十几个兵丁。孟觉晓见那些兵丁气势汹汹的上来,对五人笑道:“你们说,这进城税交还是不交?”

“交?我交个屁!抽他们!”庄小六狞笑一声,翻身下马,一个巴掌就抽上去。那兵丁倒是想躲来着,可是庄小六要抽他耳光。他哪里躲的掉。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当下嗷呜一声惨叫,再看半个脸都肿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出来,其中还夹着颗牙齿。

“利用公职之便敲诈过往客人,每人一巴掌!不,两巴掌!”孟觉晓坐在马背上淡淡的笑着,脸上春风和煦的,说出来的话却是让这十几个兵丁不寒而栗。

“得令啊!”孟仁在后头拉长了嗓子应了一声,几个人欢快的翻身下马往前冲。城门口顿时一片鸡飞狗跳,五个凶神恶煞追着十几个收税的兵。按住就是一巴掌结实的,不抽掉牙齿不算数。

一阵鬼哭狼嚎,很快就吸引了很多关注的目光。孟觉晓笑眯眯的坐在马背上,看着满地被抽的到处找牙的兵丁道:“记住了,以后再巧立名目敲诈路人,当心吃饭的家伙。”

“走了,大家进城!”一夹马背,孟觉晓催马要进城,前方有人突然冷笑道:“站住!哪里来的小畜生,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殴打官差,要造反么?”

说话的人是一个穿着副将制服的将军,坐在马背上身后还有一队士兵,人人手里都拎着真家伙。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文官们都喜欢上了坐轿子。也就是说,坐轿子代表着身边。一般情况下,骑马的都代表着是粗人,和高高在上的文官不沾边。

孟觉晓是骑马的,从年龄上来看,应该是家里有钱出来胡闹的孩子。所以葛三多敢于出声呵斥一句,不过也就是呵斥,谁知道这么嚣张的孩子家里什么背景?葛三多还是留着余地的,再说了被打的又不是他手下的兵。

可惜葛三多还是犯错了,他用错了一个词,这个词叫“小畜生”。

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制定的法律,其中有一条是这么规定的。武将不管品级高低,见了平级的文官都要见礼问候。随着时间的推移,发展到现在即便是武将的品级比文官高好几个档次,见了面照样要给文官行礼问候。

副将也就是从七品,按说他见到孟觉晓是要见礼问候的。葛三多非但没有见礼问候,还出言不逊了。

“你!自己掌嘴!”孟觉晓伸手一指葛三多,轻轻的从嘴巴里吐出这两个字。

葛三多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骑在马背上笑的前呼后仰的,手下的一队兵丁也跟着笑。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孟觉晓轻轻的从怀中摸出一方铜印举在手上。

葛三多看清楚这枚印的样子后,表情足足呆滞了有一分钟的样子,接着麻溜的翻身下马。单膝跪下双手高高拱起称:“卑职葛三多,见过大人。”

说完二话不说,抬手啪啪的给自己来了两耳光。葛三多心里这个时候惶恐不已,暗道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怎么摊上这么一个主。好好的五品文官,出门你骑什么马啊,身边就带着几个随从。现在的文官出门,谁不是轿子坐着,官服穿着,前面有人敲锣开道,后面后面有人举着肃静牌子的。

麻子不是麻子,这叫坑人!

还好孟觉晓没有追究的意思,马鞭一指地上的葛三多道:“前面带路,本府要去拜见韩定中将军。”

“还没请教大人名讳?”葛三多还算没把自己抽糊涂了,知道问一句来历。

“河间府孟觉晓!”

什么?他就是孟觉晓?葛三多心里一咯噔,飞快的给身边的一个手下使个眼色。孟觉晓上任有些日子了,一直窝在河间府没动地方。作为雄州城的上级领导,孟觉晓一直不曾踏入过雄州城的地界。其实雄州城里很多人不欢迎孟觉晓,比如知州耿钊,北地贸易司两个帮办卜盛有、赵金亮。这几位基本上是巴不得孟觉晓一辈子都不来雄州,很明显这么想是不现实的,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葛三多的小动作孟觉晓看的清楚,但是当着没看见。雄州这个北地军事重镇兼贸易的咽喉要道,有多少利益纠缠在一起谁也理不清楚。

其实孟觉晓也不打算理清楚这里头有多少利益关系,既然接了皇帝的任务,面对极其复杂的局面,面对着一张巨大的利益之网,真的要先搞清楚其中的关系再决定怎么做,没有几十年都未必能搞的清楚。

孟觉晓来到雄州不想瞒任何人,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孟觉晓的想法很简单。用最简单的办法,撕破这张网。办法其实很简单,孟觉晓身为北地贸易司总办,直接从北地贸易司下手。拿下北地贸易司,等于釜底抽薪。至于日后朝中可能面临的总总攻击有皇帝去遮挡,本地的威胁么,孟觉晓的兵不是白练的。

诚然,孟觉晓这一次来,并没有打算一下把问题都拿到台面上来解决。这一次来,无非就是走马观花的看一看,感受一下气氛。一切都需要一个过程。

跟着带路的葛三多,孟觉晓来到韩定中的统制府。

第五十九章雄州行(中)

第五十九章雄州行(中)

韩定中居然早早的就站在门口。满脸笑容的迎接,老远就从台阶上大步下来,拱手笑道:“孟大人,金陵一别,一向可好?”

孟觉晓听着这话,不由微微一怔,平时韩定中可没这么客气的讲究,两人见面时亲热的很,今天是怎么了?眼睛扫到正在滴溜溜乱看的葛三多,顿时明白。于是朝韩定中拱手道:“雄州城人生地不熟,在下来的冒昧,唯有韩将军曾有一面之缘,故而前来叨扰,韩将军多多包涵。”

“孟大人说哪里话来,在下还巴不得贵客临门呢。请,请!”

两个客气的让了让,看上去绝对是那种纯客气的关系。葛三多倒是想跟进去的,不过看看门口两个不怀好意的家将,讪笑两声站住了。这时候进了门口的孟觉晓突然站住道:“葛副将带路辛苦,小六,拿五十贯葛副将喝酒。”说着头也不回。跟着韩定中进去了。

葛三多离开统制府,转过一个街道摸出怀中刚才庄小六给的飞票,望着统制府的方向低声羡慕的自言自语:“奶奶的,这小子在河间府发达了。飞扬跋扈的,赏个酒钱都是五十贯。”

进了书房关上门,韩定中神态顿时变了,亲热的拉着孟觉晓的手笑道:“贤弟,上任这么些日子,怎么才来?”

“现在来也不晚吧?”孟觉晓笑呵呵的说着,韩定中道:“不晚,不晚!不过适才贤弟在城门口,威风是不是大了一点?雄州城虽然不大,但水可不浅。”

韩定中这么一提,孟觉晓便明白这家伙的已经知道消息了,想来他在城里也是遍布眼线的。联系刚才葛三多在的时候韩定中小心翼翼的态度,孟觉晓已经能感受到雄州城特有的氛围溢出的信息。

“没办法,小弟这个新任河间府知府上任都快一个月了,雄州城以及北地贸易司一个人影都没到河间府去照个面,再不嚣张一点别人就拿小弟当摆设。”

孟觉晓说的自己都笑了,韩定中听了不由微微沉吟道:“贤弟有所不知,雄州城这个地方比较特别。别说是河间府知府了,就算是河北巡抚,也不好往里头插手。这城里头的官虽然文官不过从五品,武将不过正三品,但是谁的背后连着京城某部大佬,谁也说不上。以前司马刚在任的时候基本不插手雄州的事物,只管分钱。贤弟这个知府。可是陛下顶着巨大的压力强行指派的,不受欢迎也是自然的。只是为兄还是要问一句,贤弟真的要往雄州城这潭水里跳么?说句不中听的,雄州是不大,却牵一发动全身啊。”

韩定中说的真切,确实是为了孟觉晓好。孟觉晓不比别人,一介白丁的出身,没有什么背景靠山。靠着科举走上的官场,然后皇帝刻意简拔放到河间府。从韩定中的角度来看待北地贸易的问题,他并不认为皇帝让孟觉晓来河间府是来左右大局的。既然不是来左右大局的,自然是来搅混水的。一个搅混水的官员,皇帝必要的时候是可以牺牲的。

有的话韩定中也不好说的太明白,但是一句牵一发动全身,已经很够分量了。

孟觉晓听着不由露出沉重之色,点点头道:“小弟何尝不知?只是既然来了,有的事情就由不得我了,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陛下要一个孤臣,小弟就给他一个孤臣好了。大不了日后河北局面尘埃落定,小弟回京城去坐冷板凳就是。”

韩定中听出了孟觉晓语气中的无奈,不由暗暗可惜。孟觉晓要是京城里呆在翰林院。混个三五年下来,进六部做个执事什么的,升官虽然慢一点,但比来河北做这个凶险无比的知府可要安稳多了。

由于出身关系,对于朝局韩定中比孟觉晓认识的要清楚的多。不过有的话,即便再好的关系,韩定中也不会说。

不过一刻工夫,孟觉晓在城门口闹的鸡飞狗跳的事情传到了耿钊的耳朵里。雄州城常驻人口十万,其中还有半数是军队。这么一个城市在中原不算大城,但是看看耿钊的占地百亩的豪宅,就知道这地方官有多肥了。

天刚擦黑,耿钊的豪宅外悄悄的来了两顶小轿子,似乎怕被人看见似的,悄悄地停在了后门。打头的轿子里下来一个中年人,衣着朴实,白脸无须,下巴光溜溜的连胡子茬都没有,稍有眼里的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正常的男人。另外一顶轿子里下来的也是个白脸,这位倒是衣衫光鲜,留着胡子,所谓白脸有须乃是名士标准模式,手里还得有把折扇才显得风流倜傥。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后门,随着仆人的灯笼一路往里疾走。耿钊的后花园很大,七拐八绕的走了一会才进了主人住的院子。

“二位来的好快啊,里边请。”耿钊话虽这么说,但是人却早早的站在了院子门口等着。其实他比谁都着急,只不过现在是故作镇定。

孟觉晓来了,就冲这小子在河间府折腾的动静那么大,保准来雄州不是什么好事。其实耿钊一直很清楚。孟觉晓迟早是要来雄州的。所以才不断的给孟觉晓制造麻烦,但是这小子居然很有两下子,徐祖银那样的地头蛇都被轻松搞定。这让耿钊不得不重新审视孟觉晓这个后生小辈。

“孟觉晓在城门口打了贸易司的税丁,一看就是冲着贸易司来的。耿大人,雄州城可是在你的地盘上,当初提议都不去给孟觉晓捧场的是你,现在你得拿出点办法来吧?”下巴光溜溜的家伙进门之后便一通说,公鸭嗓子听着像尖叫的女声,但是音调又不高,好像可以压制住似的,听着人别扭的不行。

“卜公公,别激动啊,有话坐下慢慢说。”耿钊眉头微微皱起露出不快之色,下巴光溜溜的太监卜盛有脸色阴沉的坐下,一双三角眼朝打扮的风流倜傥的赵金亮看过来。

北地贸易司创立之时,皇帝为方便控制,便定下规矩帮办之一由内侍担任。设立这么一个位置,主要还是让太监帮着皇帝看好钱袋子。可惜事与愿违,历来在这个位置上的太监,来的时候都是大义凛然,走的时候都是满袋子都是钱。能到这个位置上来呆着的太监,也都是皇帝极为信任的内侍。卜盛有就曾经是德裕皇帝的贴身内侍,可惜下来不到两年。天高皇帝远的雄州城里呆着,在强大的飞票攻势面前,卜盛有根本没能抵挡几个回合就败了。皇帝要想捏死一个太监,跟捏死一个臭虫没什么区别,所以卜盛有是三人里头最着急的。失去了陛下的信任,他连一坨狗屎都不如。问题是,现在已经有这个苗头了。

“按说这北地贸易司总办一职,从来都是只有监督之职而无执行之权。这是圣祖年间定下的规矩,孟觉晓初到雄州便殴打税丁,耿大人为何不参他一本?”赵金亮摇着折扇,慢条斯理的插了一句嘴。

耿钊看看赵金亮故作风流倜傥的样子心里就有气。这家伙乃是楚王门人,平时也不怎么把雄州知州耿钊看在眼里。当初孟觉晓到河间府的时候,不就是他星夜拜访,拿出楚王的信表示要对付孟觉晓。没有这么一出,耿钊在没有得到茅调元的授意之下,犯不着明火执仗的跟孟觉晓对着干。

现在孟觉晓冲着北地贸易司来了,这两人着急了,赵金亮倒是要把耿钊顶在前头。真当耿某人是是傻子么?

“孟觉晓那不是殴打税丁,而是管教。他兼着北地贸易司总办的职务,进城时税丁管他收进城税,你说本知州参他什么好?倒是赵大人,当初不是拍着胸部说过,一切有楚王殿下,赵大人何不给楚王报一声,楚王殿下出手,捏死这小子不跟玩似的?”耿钊阴森森的顶了一句赵金亮,三人虽然说在利益面前大家是一致的,但是私底下的关系并不怎么样。说起来,三人都是为了利益走到一起,正所谓小子党而不同。三人各自代表各自的利益或者利益集团,平时是一团和气的,关键时刻大家心里都只有自己。

赵金亮故作聪明的伎俩,一下就把耿钊给激怒了,这谈话的气氛有点不对了。

“都别说那些没用的,还是都想想办法,怎么应付孟觉晓这小子吧。虽说贸易司的具体事务他不能插手,但他有监督职权,挑毛病的权利他是有的。真的被拿住什么把柄了,他要动手也不是出师无名。”三个人中间最早冷静下来的反而是卜盛有,公鸭嗓子在这安静的书房里缭绕不去,其他两位不住的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是为这个声音呢,还是在想心思。

这时候门口传来通报:“大人,葛副将来了。”

“快请!”耿钊连忙大声道,平时对一个副将,那会如此客气。

葛三多进得门来,正欲行礼时耿钊一抬手道:“免了。都是自己人,何必客气?”

葛三多听着这话都觉得新鲜,暗道平时你有把在下当自己人么?骂的时候不是跟骂条狗似的,要不是看着钱的份上,这一趟还指不定来不来呢。

“那孟觉晓进了韩定中的统制府,在下就没能跟进去了。看那意思,在门口的时候两人倒是客气的很,不显的太亲近。临走的时候,孟觉晓还让人给了五十贯的酒钱。这厮在河间府可是肥了,徐家百年的基业,那油水能少的了?”葛三多笑着拱手说完,默默的往边上一站,不肯在说话了。眼下耿钊有事才对他客气,说明情况也是为了自己的长久利益。但是这个出头鸟,葛三多是不会做的。他是中路军副指挥使何长刚的人,犯不着为了这几位的利益冒险。

“葛副将,何指挥使是个什么意思?按说这平时的好处他也没少得,别事到临头了做起孙子来,他都病了半个月了吧?”赵金亮很不客气的带着责问的语气说话,自打心爱的小妾上吊自杀,何长刚就“病”了,小半个月都没出门了。

葛三多一听这话有点不乐意了,不过他在任何时候都是一枚小卒子,心里再不乐意,脸上还得笑着说:“这个赵大人问错人了,您应该去问何指挥使,在下不过一个巡城的副将,上司让做啥就做啥的。您何必为难在下不是?”

说着话葛三多朝耿钊拱手道:“耿大人,没有别的事,在下告退。”

“慢走!”耿钊破天荒的送到书房门口,回头时赵金亮那刺耳的声音又道:“耿大人今怎么了?对葛三多有什么好客气的?”

这厮眼高于顶的样子说话,耿钊听着心头一阵暗暗冒火。心道你小子不过是楚王门下的一条狗,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头蒜?

“赵大人这话欠妥,这节骨眼上,对下面的人客气点没坏处。”卜盛有不软不硬的刺了一句,当面被否定的赵金亮心里一阵不快,但是看看耿钊的脸色,只好按下怒意,暗道你个死太监,断子绝孙的夯货。

“这事情,按照本官的意思,大家还是以静制动的好。回去之后各自约束属下行事都小心点,千万不要被那小子抓住什么大把柄。另外大家回去也都别闲着,该上报的上报,这事情还是要从上头把文章做起。只要上面文章做足了,下面没有被抓到错处,他孟觉晓本事再大,也翻不起浪花来。”耿钊寻思了一番,给出了这么一个应对之策来。能够在这么一点时间里就想到这些,倒也有点能耐。

卜盛有和赵金亮互相看看,纷纷站起拱手告辞。耿钊送到门口,再回到书房里时一阵阴风吹进窗户,居然把蜡烛吹灭了。耿钊心头微微一惊,暗道难不成这是个不祥之兆?

耿钊心头泛起一股无名火来,大声怒喝:“来人,都死了么?”

两个丫鬟急急忙忙的进来,点上蜡烛退了出去。门口闪出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手捧一碗银耳莲子羹上前道:“老爷,今是怎么了?晚饭也不吃,还这么心神不宁的。”

这女子是耿钊最喜欢的小妾唤作月影,长的漂亮还善解人意,这会笑语如花的出现,耿钊看见她心情不禁好了一些。接过莲子羹便笑道:“老爷这官不好做啊。”

月影上前来给耿钊捏着肩膀,温言软语的在耳边低声道:“老爷,葛副将不是说了,那孟觉晓出手大方的很。他一个白丁出身的小子,哪来的钱大方?老爷从京城来的,天底下的大官见的不少了,哪一个在那红白之物面前能不动心?跟别说孟觉晓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后生,他在老爷跟前差远了。”

耿钊一听这个话,微微一怔,放下手里的碗一番沉吟不语。好一会才轻轻拍着肩膀上的嫩手道:“月影,你这丫头倒是机灵的紧。”

…………………………

韩定中是京城世家弟子,来到雄州任军职,一些生活习惯也带了过来。家中置酒待客,宾主落座之后两个小娘捧着琵琶在对面弹唱,另外还有四个小娘,宾主二人身边各坐了一个。两个陪酒的小娘眉眼是一个个不要钱似的往外抛,在边上低声细语的劝酒夹菜,孟觉晓甚至不用动手,酒菜照样往肚子里不断的来。

这种气氛下喝酒在秦淮河上孟觉晓倒是常见,不想来到这北地,一直不曾涉足风月,今天在韩定中这里又遭遇此等奢靡的待遇。

“韩兄日子过的好逍遥!”孟觉晓不失冷静的感慨一声,对面的韩定中热情归热情,就是在合作一事上根本不给孟觉晓开口的机会。美酒佳肴,美人在侧,如此这般的款待算是高规格了。但是孟觉晓并不满意,这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韩定中一直也在观察孟觉晓,两人虽是好友,韩定中也晓得孟觉晓见识能力不凡。不过人都是会变的,以前韩定中认识的那个孟觉晓或许是个热血青年,那么现在呢?在官场沉浮了这些日子后,他的人生观点会不会发生变化呢?韩定中一直没有准确的答案,所以有的话题一直刻意的回避,只是说些闲话和旧事。

仔细观察的结果,韩定中还是有点吃惊的。从头到尾孟觉晓根本没有主动沾一下身边的两个小娘,这等定力可谓不凡了。

这会山城张记白酒两人喝了一瓶了,韩定中听孟觉晓话里有话,便道:“贤弟有所不知,大家族里都会养着一些年轻的小娘,从小请人交识字、歌舞、乐器等。为兄来北地任职,家中便让带上几个,必要的时候待客用。说实在的,今天这些小娘,还是第一次待客。”

孟觉晓听了微微一笑,转移话题道:“韩兄在军中可好?”

韩定中叹息一声放下酒杯道:“谈不上好坏,边军的情况贤弟来了这些日子,想必也看的到。为兄到任之后,一直在忙于军务,奈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年之内,能把麾下三万人马招齐练出点样子都难的很。”

“韩兄乃是老行伍了,练兵之道应该难不住你吧?”孟觉晓露出吃惊状,说实话他心里却是有点吃惊。

“嘿嘿,本统制麾下说是三万人,实际上接任时一共才万五出头,其中还有半数是老卒。此其一也,其二,库中无械,其三,下面那些参将对本统制的将令也未必当一回事,都他娘的忙着挣钱置家产。”韩定中说的挺无奈的,孟觉晓听了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按照我军编制,统制麾下不是五万人么?”

韩定中道:“按编制是如此,可是历任指挥使手里都得掌握绝对可靠的兵力吧?所以,从第一任指挥使在任开始,中路军就分前中后三军。其中中军为主力,就驻扎在雄州。我们两个统制,掌握的反而是少数兵力。现在是太平年景,军中吃空饷都吃到六成了。我要是按照正规的编制来弄,别人会怎么看?”

“难道就任其这样下去?”孟觉晓说着微微的挺了一下腰杆,目光炯炯的逼视而来,韩定中见状挥挥手,一干小娘站起纷纷退下。

小娘们退下后,韩定中沉吟一番才低声道:“贤弟你说实话,陛下让你来河间府,究竟想做到哪一步?”

孟觉晓眯着眼睛久久不语,心里在想着韩定中这么问,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说韩定中来到北大营中路军任统制,不是皇帝的意思?要知道韩定中也不过二十五六岁,这么年轻就当上了统制,没有皇帝的意思在里面,谁会信?

“韩兄来雄州城,陛下希望你能做到哪一步呢?”孟觉晓反问了一句,眯着的眼睛顿然亮了起来。韩定中没想到孟觉晓有此一问,楞了一下后还是很干脆的说:“从江南到北地,从参将到统制,这里头有不少关节不是一句两句能说的清楚的。这么说吧,我的情况和你的不一样,我来这里主要不是陛下的意思,而是韩家先人留下的面子在起作用。”

韩定中这么一说,孟觉晓有点回过味道来了,韩家在京城里虽然是鼎鼎大名的家族,但是如今在朝中最大的官不过是个正三品的礼部侍郎。在外地最大的官,也就是个布政司。可以说曾经权倾天下开创了文官集团制衡皇帝的时代的韩熙载的子孙们,在如今的朝中并没有太大的实力。

“陛下的意思很简单,让我把该收的税收上来,恢复到圣祖年间每年五百万贯的水平。”孟觉晓说着目光清明的看着韩定中。

“嘿嘿!”韩定中笑了,笑的很轻松的样子道:“原来如此,临行前兵部尚书林大人找我谈话,他告诉我陛下对北地边军的现状极其不满,希望我能在北地有所作为。可惜……。”

孟觉晓听着心中暗暗吃惊,心道林家和韩家结成了联盟么?另外听他这个语气,似乎是爱莫能助的意思了。

第六十章雄州行(下)

第六十章雄州行(下)

孟觉晓终究是个官场新手。对于朝廷里高层官员之间的复杂关系并没有足够的认识。韩定中的出身决定了他的信息来源的畅通,中路军指挥使争夺激烈的节骨眼上,韩定中只能选择明哲保身。总的来说,这一场较量的盘子太大,韩定中掺和不起。

孟觉晓从韩定中的目光中看见了一丝的同情,尽管韩定中已经掩饰的很好了。令人意外的是,韩定中突然咬咬牙低声道:“兄弟,你可要想好了,那可是一群人啊。”

说着话韩定中还微微的打了个寒颤,因为他非常清楚这群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为了维护这份既得利益,那些人会肆无忌惮的不择手段。提醒了孟觉晓之后,韩定中露出一副轻松的表情,用一种看戏的心态打量起孟觉晓的反应来。

韩定中的话孟觉晓听的清楚,熟读诗书的孟觉晓明白这一群人都是什么人。明白归明白,但是孟觉晓更清楚自己没有退路。心里清楚明白,表情自然就非常的坦然。

“我知道,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孟觉晓淡淡的笑着回答。

韩定中没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久久的看着孟觉晓不说话,最终竖起大拇指道:“有种!”

“喝酒吧!不说这些了!”孟觉晓淡淡的说着。心里泛起一丝淡淡的无奈和失望。

“喝酒之前,为兄有句话要说。今后不管贤弟做什么,都不要担心这边。”韩定中给出的保证其实未必靠得住,不过他能有这么一句话,孟觉晓已经很满足了。韩定中作为另一个利益集团在北地的代表,没有利益基础的承诺是不可靠的。

孟觉晓微笑举杯,用行动回答了韩定中。

“时候不早,贤弟早点沐浴歇息吧。”韩定中说着站起来,笑眯眯的拍拍手,两个小娘花蝴蝶似的进来,一左一右的挽着孟觉晓的手臂,身上的衣服刚才离开一会又换了,原本还算保守的长裙变成了露胳膊露腿的短衫。

闻着扑鼻的幽香,孟觉晓本想拒绝,可是看看韩定中的眼神,不禁微微心里一动,笑着接受了两个小娘的伺候。

韩定中这个统制府的后院也不小,两个小娘扶着,前面有丫鬟打着灯笼带路来到一个院子里,一路走来孟觉晓的眼睛没闲着,看看韩定中这统制府里的情况,孟觉晓的心情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如此殷勤的伺候,韩定中不会无的放矢,今朝且坦然享受,看他明日还有什么话说。

巨大的木桶里撒上干花瓣,两个小娘伺候孟觉晓褪剩下一条四角裤时都愣住了,都没见过这个玩意。孟觉晓趁她们发呆的时候跳进大桶里。水温不冷不热正合适,泡着甚是舒服。

闭上眼睛享受一番热水浸泡的快感,孟觉晓感觉到身边两个小娘悄悄的进来,也不动作任由她们摆布,两小娘熟练的一前一后的夹着孟觉晓坐好了,后头一个轻轻的一按孟觉晓的肩膀,躺下后脑袋靠在柔软处。

微微的睁眼瞄了一眼对面手拿丝瓜瓜瓤的小娘,这才看清楚她身上只剩下一件肚兜,湿透之后紧紧的贴着身子,发育很好的胸前纤毫毕现。

这种程度的腐败,孟觉晓来到这年月已经有点适应了。不过面前让人喷鼻血的情景还是让孟觉晓闭上了眼睛,免得自己表现的太强烈丢人。

“相公的身子真结实啊,不像一般读书人那般孱弱。”柔软光滑的嫩手在胸前滑动着,身后的小娘啧啧赞叹了一声,声音很好听,带着一种迷醉勾人的味道。

孟觉晓清楚这些女孩子就是大户人家养来伺候贵客用的,韩定中下了不小的本钱啊。可见明日韩定中提出条件不会太简单。哼哼着享受小娘们的伺候,脑子里孟觉晓却在想着,自己的身上有什么可以让韩定中身后的利益集团动心的。来之前周致玄特意提起韩定中在这里做统制一事,难道是无心之举?

不会的!一定是在提醒一点什么!孟觉晓想到这时浑身微微一震,不是因为想好了答案。而是因为一支小手盈盈一握在那活上。

感觉到孟觉晓的反应,面前那小娘嘻嘻笑道:“相公好本钱,家里夫人好福气。”

这种话从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嘴里嘣出来,真的让孟觉晓有天雷滚滚之感。尽管很努力的强忍着,但还是哼了一声,那小娘洗的太细致了。

前后一刻钟的样子孟觉晓实在是遭不住了,伸手拍拍那身后紧紧贴上的身躯道:“起来吧。”

“是,相公!”两小娘脆生生的应道,这称呼孟觉晓有点反应过来了。

干净衣服早就备下,两小娘伺候着擦干身子换了衣服,待孟觉晓到床上躺着了,告罪一声离开。这一离开孟觉晓倒是松了一口气,这两小娘跟吃人的妖精似的,声音动作无不媚入骨髓,正常男人都招架不住。她们离开,孟觉晓内心深处甚至还有点小小的失望。

赶了一天的路确实有点累了,孟觉晓刚才又被刺激了一下,乏是乏了,但是身体蠢蠢欲动的迷迷糊糊一会正有点睡意时,床边传来轻轻的上床声音。两具冰凉的身躯无声的贴上来,喷着炙热气息的红唇在耳边低声道:“相公睡下了么?”

“还没!”孟觉晓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顿时有点后悔了。黑暗中听一个小娘嘻嘻一笑,腰间衣带被轻轻拽开。

“妾就说嘛,相公怎么会让我们姐妹空来这一趟。”黑暗中声音又甜又腻又嗲,真是迷死不要本钱。

孟觉晓要害被拿住,正欲张嘴说话时一张小嘴已经贴了上来堵住,灵巧的舌尖钻进来,带钩子似的。抬手想推开说话,手却被一只小手抓住。轻轻的按在一处软软的上面,光滑细腻的手感瞬间淹没了思绪。

“靠!”孟觉晓内心深处呻吟一声,放弃了抵抗。

一边风流快活,宅子里的主人书房内却是气氛凝重。书房里点着三盏蜡烛照的透亮,靠在躺椅上的韩定中身子微微摇晃着,两侧分别坐着两位文士打扮的师爷。

“孟觉晓这个人本将还是了解一些的,才华横溢就不说了,为人倒也果然刚毅。河间府发生的事情你们也都清楚,我的意思此人可以为盟。”韩定中闭着眼睛,口中低声说着话,两个师爷各自手捻胡须做沉吟状。

“从京城里的消息来看,指挥使一职陛下还是想要抓在手里的,凡是去争的人注定为陛下所忌。陛下把孟觉晓这个愣头青丢到河间府来,打的算盘不外乎搅混水。将军如此看好他,倒是出乎在下的预料。”这两个师爷都是韩定中从家里带来的,信任的很,大小事情都和他们商量着办。能来到中路军做这个统制,乃是韩、林两家结盟的条件之一。

“这个事情的关键,还是要看孟觉晓对陛下的影响大小。”另外一个师爷又道。

“我相信孟觉晓有这个能力,眼下陛下最为信任的周致玄和蒙先豪,都与他关系不浅。”韩定中突然睁眼丢出一句非常肯定话,两位师爷先后一愣,各自低头沉默不语。

一夜快活。累的半死睡的自然就沉。一早起来身边已经没有人,只有枕边两方叠的整齐的白绢,上面染着新红。日头已经老高,舒服的伸展一个懒腰时孟觉晓发出一声呻吟。

屏风后顿时传来一声:“相公起来了。”接着一阵香风卷了进来,昨夜两个小娘笑吟吟的进来、看见她们孟觉晓不禁想起昨夜的旖旎,这两小娘虽说是专业人士,但事到临头还是生涩了一些。这种生涩的不堪挞伐反过来又刺激男人兴奋的神经,使人兴奋之余忘却了身在何处。

“什么时辰了?”孟觉晓想翻身下床,却意外的发现薄薄的毯子下面什么都穿,只好停下动作。

“巳时已经快过了!”一个小娘脆生生的应了一句,端着熏了香的干净衣裳过来。

“韩兄可曾来过?”孟觉晓如同木偶一般任两人摆布。换上合适的衣服,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身后小娘的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头。好听的声音在耳边低声道:“韩将军没来,倒是派了个人传了话,说是不要打扰相公休息。刚才外头有人又来传话,雄州知州耿大人求见相公,被管家借口相公休息挡下来,那耿大人倒也怪的很,死活不肯走,在前厅等着呢。”

小娘的声音又脆又快,跟唱歌似的。孟觉晓起初还心不在焉的,听到耿钊来拜见被管家挡住时,心脏不禁微微一缩。

两小娘好手艺,头发梳好,一方青色锦带扎还了,镜子里出现一个英俊青年的样子。看见面前的铜镜,孟觉晓的心里就微微一动,暗暗可惜读的文科。理科生搞不好知道玻璃怎么制造,弄出玻璃镜子来还不能发大财啊。

“相公真帅!”耳边传来小娘迷醉的语调,孟觉晓回过神来笑问:“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奴家唤作蒹葭,奴家唤作白露。”

孟觉晓一听这个便笑道:“谁起的名字,真能偷懒。”

“怎么,奴家的名字不好么?”那唤作白露的小娘凑近了低声问,身上幽香淡淡的袭来。

“名字倒是好名字。”孟觉晓笑道,也不解释。

这时候外头传来韩定中爽朗笑声:“贤弟起来了么?”

孟觉晓闻声应道:“起来了,正在梳洗,这就出来。”

飞快的熟悉完毕出来,见韩定中坐在厅里等着,连忙上前拱手道:“累韩兄久等了。”

“贤弟昨夜过的还好?”韩定中笑问,目光中的暧昧一点也不掩饰。

“呵呵,年上荒唐,韩兄见笑了。”孟觉晓料到他有下文,笑着随意的答道。

“人不风流枉少年,显得状元之身,不能留在京城风月之地,反倒被打发到这北地来,为兄再不好好招待一番那真说不过去了。”

宾主落座。丫鬟上茶,时候距离午饭还有点时间,韩定中喝了一口茶后笑道:“贤弟与京城周大人还有联系么?”

孟觉晓见他毫不遮掩的直奔主题,稳了稳情绪低声道:“怎么?韩兄在京城里有什么难处需要小弟帮忙说项?”也是直来直去的奔着主题来,韩定中听了心里顿时放心了。孟觉晓果然是聪明人,一点都不拐弯抹角的。

“眼下京城里楚王、茅相、新贵姚尚书,还有林大人都看上了中路军指挥使的位置。陛下一直没有给出定论,实在是让人心里悬着一件事情。不知道贤弟有没有可能问一问周大人,陛下究竟心属何人?”韩定中还是拐了一下弯,没有太直接的说出意思。

孟觉晓当然听出他的意思,知道这是他开出的条件。先前的判断没有错,以林、韩两家为首的老牌权贵果然是不甘寂寞,要争一争这指挥使的位置。很明显这个人选不是韩定中,只能是林家的人。孟觉晓仔细的权衡着利弊,眼下雄州城这潭水,要想搅动单单靠自己的力量是很难的。林家、韩家数十年的积淀,他们在这个要紧的位置上肯定早有部署。再联想到离京前周致玄的交代,孟觉晓终于下了决心。

韩定中明白孟觉晓此刻在权衡利弊,其实他也很奇怪,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为何能如此的沉稳。想到孟觉晓有可能拒绝,韩定中多少有点忐忑。

“好,小弟可以给周先生写信问一问情况。”

随着孟觉晓松口,韩定中眉头舒展的笑了起来道:“多谢贤弟!适才耿钊来求见,被管家挡下了,贤弟见他还是不见?”

“见,为什么不见?”孟觉晓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目光从韩定中的笑脸上扫过。韩定中有点心虚的躲了一下,打个哈哈道:“如此,为兄就不打扰了。对了,那两个小娘贤弟要是喜欢就带回去。”

韩定中丢下一句话就走了,留下孟觉晓和两个神态紧张的小娘蒹葭和白露,两双大眼睛不安的看着孟觉晓的反应。

“你们愿意跟我回去?”孟觉晓笑着看看两个小娘,两人顾不上羞涩,使劲的点着头。在床上两人胆子倒是很大,往往敢摆一些极其撩人的姿势,此刻却显得话都不敢说,只是不断的点头。

看上去丰满一点的蒹葭胆子要大一些,上前低声道:“相公不带我们走,等着我们的就是沦为低等侍ji。日后是个客人,我们都得出去陪着。”

这话让孟觉晓首先想到的是不是要往自己的身边埋钉子,不过想了想也不大可能,再看这两个昨夜承欢的小娘一脸的渴求状,点点头道:“好吧,你们回去收拾收拾,回头跟我回河间府。”

两个小娘惊喜不已,掩饰不住的雀跃。事后孟觉晓才知道,她们一道的姐妹有几十人,有幸被人带回去的自然受主人喜爱,留下来的则因为没了清白身子,吃住用度什么的标准都立刻下降,陪客的频率还高了许多。没有被客人看上带走,原因自然是没做好客人不满意,这是韩家主人的看法。

带她们回去怎么处置,孟觉晓此刻还没有决断,只是觉得这两小娘挺可怜的,带回去再说吧。再者这两个小娘虽然还没怎么长开,颜色却是一等一的好。比起家里的两个女人只强不差,加上她们在床第之间的风情比起家里的两位要胜不少,孟觉晓也有点舍不得。男人嘛!

耿钊来的有一些时候了,在外头的客厅里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没见孟觉晓出来,说实话耿钊心里很是不快。暗道这小子也太能摆架子了。等待的过程中韩定中也不露面,由管家伺立在旁陪着说话。

旁敲侧击的一番问话后,管家遮遮掩掩的说,孟知府昨夜由韩将军安排侍ji相陪,现在还没起来呢。耿钊一听这个,心里暗道韩定中果然与这小子勾三搭四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小子又好色又贪财的,倒也不难对付。别看他来势汹汹,只要抓住了他的要害,不难拿下。一边寻思着等下怎么说话,一边耿钊还偷偷望里看,可惜孟觉晓迟迟不出来,眼瞅着要吃午饭的时间了,总算是听见里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耿钊微微抬头,一大早就找卜盛有和赵金亮商量这个事情,提出送钱送女人双管齐下的战术。卜盛有倒是没意见,觉得不妨一试。赵金亮倒是颇有微词,最后才勉强点头答应。

耿钊知道赵金亮是舍不得钱,更舍不得那浣花楼的当红清官人明月。赵金亮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连手都没摸过,现在浣花楼的后台老板耿钊居然有办法赎出明月来送给孟觉晓,这让他心里很不平衡。

其实耿钊心里还有担心,早就听说韩家歌姬个个艳丽,都是世间难求绝色。韩定中这厮下了大本钱,一下送了两个,怕不是也盯上雄州城这块肥肉,要与那孟觉晓联手搞事。刚才那管家遮遮掩掩的样子,分明是欲盖弥彰。就是想提醒自己,孟觉晓已经和韩定中联手了。

韩定中来雄州城的时间不长,不过这个人倒是很受手腕,来到几个月的功夫,从京城里走关系调换了手下的几个副将,很快就把下面人捏成了一团。这么一个厉害角色,加上一个横冲直撞的孟觉晓,不定能在雄州城搞出什么事情来呢。

怀里揣了个兔子似的,耿钊总算是看见了孟觉晓迈出里屋的门。

“卑职耿钊,见过知府大人。”耿钊前段时间叫嚣着跟孟觉晓作对,今天来了居然能拉下这个脸来,此人的脸皮实在是太适合混官场了。

“昨日赶路累了,下面的人也没个规矩不知道通传一声,倒叫耿大人看了笑话。”孟觉晓居然和颜悦色的说话,这大大的出乎了耿钊的意料。本以为没去河间府给这个新知府上供,他应该很恼火才是,见了面怎么也得抛出点钉子扎几下,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耿钊实在搞不清楚孟觉晓的心思,暗道这年轻的知府不至于这么好的脾气吧?正在犹豫着揣摩孟觉晓这平静的表面下藏着是什么时,孟觉晓又道:“怎么没见卜公公和赵大人?”

………………………………

金陵城,忙了一上午的德裕皇帝总算是放下了手里的笔,站起身子伸个懒腰,马三上前递过毛巾时低声道:“陛下,雨贵妃又拍人来催了,说是做了几个拿手的小菜,……。”

“知道了!”德裕皇帝显得有点不耐烦的样子摆了摆手,打断了马三的话后又道:“算算日子,孟觉晓到任河间府有一个月了吧?”

“回陛下,还差五天。”马三恭敬的回答,接过毛巾放回小太监手里的盘子内,转身等着皇帝的下文。

“哦,出去走走吧。”说着话德裕皇帝信步出门,慢慢的在宫里散步似的往内阁办公的地方走去。

“太师的病好了么?”一边走,德裕皇帝一边问。

“还没呢,太医看过了,说是夜晚贪凉受的风寒,年老体弱者好的就慢一些。”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不一会来到内阁办公的院子里,时间是正午,这里头没什么人。大部分的门都是关上的,只有东边内阁次辅的办公间的门是开着的。德裕皇帝信步往那边走去,远远的就听见周致玄不紧不慢的声音道:“河间府的赈济款子怎么还没下去?陛下都催了三回了。”

“回大人,户部沈大人那边卑职都跑了不下三十趟了,只说是拨不出款子来。死活就是一个字,拖!按卑职的意思,不如直接上呈陛下,让陛下派内侍催去。”

“混账话!什么事情都指望陛下,还要我们这些臣子何用?君事臣忧,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周致玄很少骂人,即便是骂人也是不紧不慢的。

第六十一章赴宴

第六十一章赴宴

德裕皇帝在外头听的清楚,不禁脸色微微一沉,扭头对马三道:“这个事情怎么一直没有报上来。”

马三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内阁里为这个事情一直在打嘴巴官司,沈尚书咬死了没钱,太师病了,楚王被陛下禁足还没出关,沈应龙也没个顾忌。”

这话看似在说沈应龙,实际上矛头明显对着楚王。没你点头,这赈济流民这等大事户部也敢拖着不办。马三是最了解德裕皇帝的人了,清楚他心里最在意什么。

“回吧!”德裕皇帝停下脚步转身慢慢往回走,刚走了几步停下问马三:“上回监理司送来的北地贸易司的报告怎么说来着?卜盛有那个奴才在老家置了十万亩良田那个事情。”

马三一听这个话顿时跪下,磕头如捣蒜,伸手使劲的抽自己耳光道:“奴才该死!”

德裕皇帝冷冷的扫他一眼,淡淡的说道:“起来吧,跟你关系不大。虽说那卜盛有是你身边出去的人,可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在宫里头规矩的紧,出去了没了约束就胆大包天。什么钱都敢收!”

“谢陛下!”马三这才爬了起来呢,德裕皇帝又道:“以后监理司关于河北的报告,第一时间上呈。”

“奴才死罪!奴才确实有私心,卜盛有送了奴才三万贯,奴才……。”马三装了轴承似的,膝盖一软又跪下了。

“好了,收点钱不算什么。你跟在朕身边勤勤恳恳多年了,你的忠心朕是不会怀疑的。只是事关河北大局,你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回头再挑个可靠的人,去雄州把卜盛有换回来。再出一个卜盛有,滚去皇陵看大门。”德裕皇帝瞬息之间脸色变的阴沉沉的,跪在地上的马三浑身跟水泡过似的在那打抖。

看看马三这个样子,德裕皇帝目光中闪过一道不忍,抬脚轻轻踹了一下道:“起来吧,打道燕妃处。”

“陛下,卜盛有该怎么处置?”马三不敢立刻起来,问了一句。

“怎么处置?”德裕皇帝一声冷笑道:“刮了!”

马三打了个冷战,顿觉四肢冰凉,挣扎着爬起来低声道:“奴才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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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楼前面是楼,后面却是一个安静的院子。卜盛有其实很不愿意来这个地方,但还是来了。事关身家性命,由不得他。

正厅里已经摆开了阵势,六七个浓妆女子真在弹啊唱的,卜盛有和赵金亮等候时却神态各异。赵金亮一直显得很焦躁的样子,在中间不停的转圈子。一早来这里安排好了酒宴,眼看都午时了,还不见耿钊把人请来。

“这孟觉晓好大的架子啊!”赵金亮说着看看卜盛有那张患得患失的脸,不禁暗暗鄙夷,死太监就是没卵子的货,收钱的时候不见他手软过。

北地贸易司的主要权利掌握在赵金亮的手里,卜盛有毕竟是内侍,来这呆着主要职责是监视。一个被收买了的监视者,自然不会受到手握实权的被监视者的重视。赵金亮本来就是个骄狂的人又有楚王撑腰,在雄州城里除了地头蛇耿钊能压他一压,别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耿钊提出收买孟觉晓的计划,就像当初给司马刚送钱送女人直接搞定一样来操作,对此赵金亮很不以为然。河间府知府虽然兼着北地贸易司总办的职务,实际上一直就是个摆设,基本不插手这边的具体事务。当初这么设置,本意是为了制衡各方面的利益。这些年来,河间府知府一职一直都是以茅调元在北地利益的代言人的身份出现的,所以北地贸易司很少受到河间府的掣肘。时间长了,也没人把河间府知府这个总办太当一回事,只要钱送到了就是了。基本上没有任何麻烦。

“再怎么说,孟觉晓这个知府都是名义上节制保州、雄州的正五品知府,是上官!赵大人不过一个正七品的户部官员,等他一下又如何?”卜盛有没好气的刺了赵金亮一句,一直以来他看这家伙也很不顺眼,贸易司里的事情从来都把持在手不然他染指,卜盛有当然不满。不过不满归不满,只要每个月那份钱能按时落袋,忍着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好了。

“你……。”赵金亮扭头瞪了一眼卜盛有,想气势上压他一下。不料今日卜盛有心情糟糕,平时忍让今天却丝毫不让,恶狠狠的回瞪过来道:“咱家怎么了?不是赵大人在耿大人跟前撺掇着,能有这些事情?”

卜盛有听了耿钊分析的话深以为然,认为其实根本就是赵金亮多事,自然有气往他身上来。赵金亮倒是一个色厉内荏的家伙,见卜盛有气势上来了,他倒是怂了。哼了一声扭头走到院子里,冲正在招呼下人忙碌的妈妈喊:“辛妈妈,叫人上酒菜,不等了。”

那老鸨倒是不敢怎么样,笑着打圆场道:“哎哟喂,我的赵大人,奴家可不敢啊。回头耿大人来了见开席了,还不拔了奴家的皮啊?”

听到她提起耿钊,赵金亮不好发作,他虽然横,但是在雄州城里没有耿钊的配合,他也横不起来。

“那叫明月姑娘出来弹一曲!”赵金亮悻悻的大声道,努力的压下火头。

“赵大人,这更不行了。明月姑娘已经被赎身了,奴家可招呼不动她,要不您换个姑娘?”

赵金亮真是气都不打一处来,脸色被憋成了酱色,怒气冲天上前一脚踹翻老鸨道:“不就是个小*子么?老子今天非要让她来陪酒。”

说着怒气冲冲的要往东边的院子里闯,那老鸨被踹翻在地,眼神里充满了怨毒的看着赵金亮的背影。

“赵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这时侧面的小门里转出一个耿钊,阴沉着语调低声道。

地上的老鸨一见耿钊,躺地上更不起来了,哎哟哎哟的娇声叫唤着。

“给我爬起来,孟大人的轿子随后就到。”

赵金亮听着一顿身子,回头吃惊道:“怎么?他真的来了?”

耿钊正眼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又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耿钊心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赵金亮这个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的在闹事。这小子仗着小时候给楚王伴读,来到雄州后目中无人,耿钊平时看在楚王的面子上对他倒也客气。不想今日如此局面,这小子还在折腾,真是不识大体的废物点心。

北地贸易司是官家买卖,如果是光明正大的做买卖倒也罢了,为了暴利搞名堂,还是堂而皇之的搞,那就离不开知州这个地头蛇了。赵金亮没什么本事,卜盛有又被排挤,实际上地方权力和北地贸易司的权利,大部分是掌握在耿钊的手上。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赵金亮对耿钊才肯低头。

耿钊也很意外,在韩府提出请孟觉晓来赴宴时,孟觉晓居然没有半点的犹豫就答应了。耿钊在意外之余,反而更加的不安了。来之前特意先走一步,就是担心赵金亮出怪。

一顶青布小轿停在后门,打开帘子一身青衫的孟觉晓出来,手里握着折扇左右顾盼,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架势。耿钊见他这副样子,心里微微的平静了一些。

“孟大人请!”耿钊客气的做个手势道,孟觉晓站在门口微微冷笑,抬着下巴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道:“怎么,卜公公和赵大人又不在?”

“咱家在此,见过孟大人。赵大人肚子不舒服,上茅厕了。”卜盛有倒是及时的跟上来迎接,耿钊往后看看,没看见赵金亮,心头一阵暗暗恼火。

孟觉晓这才朝卜盛有微微拱手道:“见过卜公公,本府在皇宫里行走时,与皇上身边的马公公挺近乎的。”

卜盛有一听这话,顿时面露喜色,显得更加恭敬的低声道:“原来是老祖宗的熟人,奴才给孟大人见礼了。”说着话卜盛有就要行大礼。

耿钊一见这个架势,心道那马三倒是没少收卜盛有的钱,孟觉晓提起马三是啥意思?再看孟觉晓满脸笑容的上前扶住要拜倒的卜盛有道:“免礼免礼,本府见了马公公也是要自称一句晚生的,如何当得起卜公公的大礼。”

耿钊见这个架势心里更好奇了,暗道难不成真的被一个女子说中了,没有黄白之物打不倒的官员?

孟觉晓当仁不让的走在前头,卜盛有在边上拿出伺候人的本事来,点头哈腰的往里让。孟觉晓提起马三来,这让卜盛有的心头放下一块大石头。马三那里最近才收了他三万贯,这几年前后也送了十几万贯上去,如果孟觉晓和马三关系好,这个事情基本上就没太大的意外了。

“孟大人,老祖宗的身子可好?奴才在北地多年,倒是怪想他老人家的。”

“马公公身子硬朗着呢,本府是看出来了,陛下离不开马公公。”

两人显得非常热络的样子,边走边谈往里去,倒是把耿钊给看傻眼了。心道这究竟是什么一个情况?我怎么没看明白?

第六十二章 拂袖而去

第六十二章

拂袖而去

同样没看明白的还有赵金亮。躲在角落里见孟觉晓居然是孤身一人而来,赵金亮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在边上继续躲了一会,还是没有看见一个随从时,赵金亮彻底的傻了。这小子怕我们黑了他?想到这里,赵金亮还真有点这个冲动吗了,叫几个来在边上埋伏好了,等宴席散了离开时动手?

赵金亮正在犹豫的时候,浣花楼的妈妈悄然出现在其身后道:“赵大人,耿大人让奴家转告您,如厕的时间也太长了一点,别不是想打什么其他算盘吧?如果真是,他说了,您最好死了那条心。不然到时候大家全都得完蛋。”

赵金亮很不甘心的瞪了一眼已经转身离开的妈老鸨,听见传到耳朵里的琵琶声,赵金亮更加愤懑。这一定是明月姑娘在谈曲,赵金亮加快脚步往里走,自诩风流的他倒是一个文艺爱好者。

赶到前厅,正听见一个珠圆玉润的嗓子在唱:“寒蝉凄切,对长亭晚。……。”唱的果然是“孟词”。席间孟觉晓和耿钊、卜盛有已经落座,酒菜摆上来,居然没有等赵金亮就开席了。这让赵金亮很是不爽。

犹豫了一下,赵金亮站在窗前往里看,骤见那精心打扮过的明月姑娘花朵一样的脸蛋,还有那纤纤玉手在琵琶弦上流动。赵金亮不禁怦然心动,这个妞他想了很久了。可是看看那明月姑娘的眼神,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席上的孟觉晓英俊的脸庞看过去,赵金亮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论长相赵金亮也不差,不过论起填词一道了,比起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孟觉晓,差的就不是一两个等级了。要知道金陵城好事者一本《孟词》刊印出来,一时间金陵纸贵。青楼女子稍有点名气的,无不以能唱《孟词》为荣。眼前这个明月姑娘就是一个典型代表,每日里捧着一本《孟词》在那伤春悲秋,今天见着活的,眼睛如何离得开?

孟觉晓心思不在女人和唱曲上,一直在留意赵金亮迟迟不出现的原因。凭着马三的关系,卜盛有对孟觉晓倒是亲热了一些,三杯酒下了肚子,孟觉晓笑着问:“赵大人不要紧吧?”

卜盛有听了不屑的撇了撇嘴,正欲说话见耿钊递过来一个眼色便笑道:“不碍事,想来只是吃坏了肚子。”

赵金亮在外头听着一阵怒火,暗道你这个死太监才吃坏了肚子呢。耿钊对于赵金亮迟迟不出现也很不满,不过他是有大局观的人,眼下三人结盟应对孟觉晓的局面不会主动去破坏。

“孟大人驾临雄州,乃是本州上下的荣幸。不知大人有何安排,还请提前打个招呼,卑职也好安排下去。”

卜盛有一听耿钊这个话。立刻回过神来了,连忙加一句道:“大人身兼贸易司总办一职,贸易司上下翘盼大人莅临。”

“二位大人这是怎么了?本府来雄州不过是来拜访金陵老友,贸易司及雄州成的事物,本府不好坏了规矩去插手吧?”孟觉晓笑着含糊的回了一句,这个态度让在座的两位更加迷糊了。这小子究竟来做啥的?

耿钊和卜盛有正迷惑时,孟觉晓又笑道:“今日既然是私宴,又是这等烟花之地,二位大人就不要谈公事了。只谈风月如何?”

巧的是这时那明月姑娘一曲唱罢,孟觉晓鼓掌赞道:“不想这北地也有此等佳丽,人长的好,曲唱的也好。”

耿钊和卜盛有面面相觑,刚来连续试探孟觉晓都避而不谈,难道就真的只谈风月?

那明月姑娘得了孟觉晓的赞叹,随风摆柳一般的上前来躬身道了一个万福道:“奴家得幸见过孟六首!谢过孟六首夸赞。君不闻,天下风月处,不可无孟词。奴家唱的再好,比起六首惊天地泣鬼神之大才,不过是微末小技。”

孟觉晓看着明月姑娘楞了一下道:“这位姑娘……。”

耿钊赶紧介绍道:“这位是浣花楼的当红清倌人明月姑娘,久慕大人才名,求了卑职多次一定要在大人面前唱一曲请大人指教。”

“说来也是卑职管束不利。昨日一干税丁冒犯了大人虎威,卑职在此向大人赔罪了。呵呵,卑职来的迟了,错过了明月姑娘的精彩表演。得罪得罪。”这时候门口闪出赵金亮来,一句话就把和谐的气氛给弄的有点紧张。关键这这话,还把卜盛有给得罪了,什么叫卑职管束不利,你当我的这个帮办是摆设?更讨厌的是,这家伙说是赔罪,却只是微微的笑着拱手,然后大大咧咧的就要落座。这番做派,哪有半点下属的意思?那明月姑娘正想着与天下闻名的六首亲近一番,日后就算不能从良,在这个行业里得了六首的夸赞,也是一个能拿出来夸耀的事情。

气氛陡然尴尬,孟觉晓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明月姑娘微微皱眉,贝齿微咬红唇,轻轻款款的走到孟觉晓身边安静的站着。

一个人有本事在一个准确的点上出现,然后一句话把在座的人都得罪了进去,这也是要点本事的。赵金亮很荣幸,正好有这种本事。

耿钊心里大怒,暗道赵金亮这家伙太不识趣了,这个时候出来争风吃醋。

“赵大人,上官在此,不可造次!”耿钊忍无可忍了,终于出声警告一句。

赵金亮被说的顿时有点下不来台,不过他也不算太笨,晓得自家失态了。连忙拱手干笑两声掩饰道:“卑职好酒。之前多贪了两杯,冲撞大人处请多多海涵。”

说着赵金亮要拱手见礼,孟觉晓把身子微微一侧,不肯受他的礼,赵金亮错愕之际孟觉晓冷笑道:“不敢,赵大人的礼本府不敢受。今日承蒙各位摆酒宴请,本府叨扰了。本府还有要事要办,告辞!”

说着孟觉晓拱手拂袖就走,在座诸位顿时脸色都变的极其难堪。孟觉晓突然发难,说走就走。其他两位赶紧站起来要劝,奈何孟觉晓走的很快,几步就出了门。卜盛有追的紧,跟在后面高声喊:“孟大人,孟大人,莫动怒,切莫动怒。”

孟觉晓头也不回出了后院,径直往后面门口走来,卜盛有一溜小跑追上前来,拽着孟觉晓的衣袖笑道:“孟大人,何必跟此等无知之辈一般见识?”

孟觉晓被他拉住,只好停下回头苦笑道:“卜公公,不是本府矫情,乃是他赵金亮欺人太甚。公公也看见了。他眼睛里岂止是没有本府?”

这句话让卜盛有有点新仇旧恨涌起的意思,顿时脸色也是微微一沉道:“孟大人有所不知,赵金亮乃是楚王伴读出身,靠山够硬,骄横惯的。”

孟觉晓有道:“卜公公,不是本府说话难听,有马公公在陛下跟前得宠为靠,你还要怕他不成?有事情可以跟马公公说嘛。唉,不说了,今日不欢而散,本府是留不得了。盛情记下了。明日本府就返回河间府,卜公公得空来河间府,本府再宴请回报。告辞!”

说着孟觉晓大步出门,上了等在那里的小轿子。卜盛有一个招呼不及,想追出去,脑子里有琢磨着孟觉晓刚才的话,脚下一慢轿子已经起来了。

“大人慢走!”卜盛有想想没有再追,遥遥拱手相送。

前厅内明月姑娘抱着琵琶已经退避,一脸铁青的耿钊呆呆坐着怒视赵金亮久久不语。瞅见卜盛有回来,耿钊才低声问:“孟觉晓说什么没有?”

卜盛有心里微微一动,黯然道:“没说什么,只是怒气冲冲的上了轿子,临行前说了一句,明日他就回河间府,日后咱家得空去河间府,他一定好好款待。”

“姓孟的这是在向卜公公示威呢!”赵金亮酸溜溜的来了一句,这个时候还敢说话,气的耿钊终于架不住了,猛的一拍桌子,震的满桌子盘子碟子的乱跳。

“够了!”这一嗓子声音喝的赵金亮没了动静,低着下巴坐下,端起酒杯自己喝上了。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卜盛有也不说话,只是那眼神冷冷的瞅着两位。耿钊怒起之后很快冷静下来,哼了一声道:“散了吧。”

三人之间虽然以耿钊为首,但是耿钊对于赵金亮的出身也确实无可奈何。再说就权限而言,他也管不到贸易司。所以赵金亮放肆,为了顾全大局,也只好暂时忍下。

“在下先行一步!”赵金亮一脸的嚣张,拱手先走了。卜盛有站在原地,等赵金亮没了影子才阴森森的冷笑道:“耿大人,您就放纵姓赵的吧,迟早把大家伙都搭上。”

说完卜盛有也也走了,留下一个耿钊坐在原地,牙齿咬的格格响。

这时浣花楼的老鸨来了,轻轻走到耿钊身后,低声劝道:“莫气坏了身子,那赵金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奴家之见。卜公公的话有道理。”

这哪里是劝啊,分明是火上浇油。不过耿钊这个人倒也有点隐忍的功夫,听了这话心里虽然怒不可遏,脸上还是淡淡的说道:“这种事情你插什么嘴?去帮明月姑娘收拾收拾,给送到韩统制的府上,另外照以前给司马刚的旧例,把飞票带过去。”

“到了地方怎么说话?再说这点上早了点吧?”那老鸨低声问道。

“没让你现在就送过去,等天黑了送过去。就说奉了我的意思,给他送点盘缠。”

孟觉晓回到统制府,韩定中早就等着了,见他回来连忙出迎道:“怎么样?”

“那三人也不是铁板一块,照小弟看来,积怨颇深。呵呵,边走边谈吧。”孟觉晓心情不错,一边往里走,一边把今日赴宴的过程大致说了一下。

韩定中听的是目瞪口呆,好一会才道:“居然又赵金亮这种蠢货?我想起来了,他是在吃醋,听说在明月身上砸了几千贯,连手都没碰到一下。他这个蠢货,难道不知浣花楼的后台老板是耿钊么?这明月是耿钊手里的一枚要子,看来是打算落在贤弟的身上了。”

“此三人是因为一个利字走到一起的,耿钊的身后是茅相,据传茅相与楚王的关系大不如前了。”孟觉晓淡淡的补了一句,韩定中听了不禁拍掌笑道:“好,贤弟在卜盛有身上下功夫下的好,如此一来卜、赵之间的积怨更深了。日后没准卜盛有就是一个突破口。”

………………

天色渐渐的暗了,掌灯时分德裕皇帝在燕妃的宫里一直没出来。远远的门外,雨妃身边的宫女跑了不下十趟了,总算是等到了马三远远的走来。

“奴婢见过马公公!”

马三陡然被阻,连带怒色的看清楚是雨妃身边的贴身宫女金翘时,脸上飞快的挤出笑容道:“原来是金翘姑娘,怎么了这是?”

马三在德裕皇帝身边久了,自然晓得皇帝的喜好。燕妃论相貌并不差,词画造诣都不浅,有才女之称。不过燕妃性子太淡,德裕皇帝喜欢归喜欢,但是在燕妃的身边呆不长。别看皇帝因为姚书成图谋指挥使一职迁怒于雨妃来到燕妃的宫里呆到现在,这并不影响雨妃内宫第一宠妃的地位。怎么说呢?宫里的女人大都千篇一律,在陛下面前战战兢兢的,这雨妃不一样从不怯场。尤其是在床第之间更是风情十足,不必其他妃子,就会一招“大”字承受。

雨妃和燕妃想比,一道是荤腥大餐,一道是清淡小菜。宫里清淡小菜多了,雨妃这种大荤菜在德裕皇帝的心目才显得弥足可贵。

金翘是雨妃身边重新的宫女,马三这种老滑头,自然不会轻易得罪她,即便是金翘失礼了,他也没有露出脸上。

“做奴婢命苦,陛下在此盘桓,奴婢被主子指使着不下十趟了。奴婢人微言轻,别说见着陛下了,就算踏进这个宫门,燕妃娘娘不快了都能下令当场仗毙。所以只好求马公公给带个话,雨妃娘娘那里少不得酬谢公公的时候。”

马三听了微微一阵犹豫,露出为难的样子。那金翘上前抓着马三的手一阵摇晃,这妮子生的也算好颜色,一阵花容笑语的哀求道:“求求您了,马公公,您就做做好事,免得回去奴婢吃主子的打。”

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之间也是所谓“菜户”一说,不过金翘乃是雨妃身边的人,马三不会动她的心思。以马三的地位,在宫里不怕没有宫女主动贴上来,只是马三为人谨慎,极少与宫女兜搭。他在外头有府,是陛下特许的,里头养着几个女的。

金翘一番哀求,马三看着也是有点心动,不过还是很快就忍下了那点心思,低声道:“回去告诉雨妃娘娘,她的事情奴才一定尽力。至于谢不谢的,那都是微末小节了。好了,不等让陛下等太久了,咱家进去了。”

马三进的宫来,前厅里燕妃娘娘正在**,箫声悠悠,德裕皇帝听的心驰神往,连连拍手赞道:“爱妃的技艺又有长进了。”

燕妃的样貌跟性子相似,都是清秀寡淡的,脸上不着脂粉的,得了皇帝的赞叹也不见笑容,只是淡淡道:“陛下谬赞了,不过是消遣打发时间罢了,谈不上技艺不技艺的。听说雨妃也吹的好箫,妾身几次想去求教,又怕冒昧了。”

正在端着一杯茶往嘴里送的德裕皇帝听到这句,顿时给呛着了。雨妃是会**,然此箫非彼箫。燕妃一句随口的话,倒是让德裕皇帝砰然心动了,再看看燕妃那张素净的脸,不禁暗暗叹息。燕妃长的是好,奈何性子太淡,风月上头从不主动。

咳嗽两声德裕皇帝掩饰了一下,正好看见马三进来求见,想到雨妃那动人的红唇,便站起对马三道:“有什么事情?”

“回陛下,户部那边总算是有了回信了,说是先拨三万贯的米粮往河间府。其他十日之内补上。”马三先回答公事,燕妃见状站起欠身道:“陛下,容妾身告退。”

德裕皇帝笑着点点头,燕妃下去后,马三这才凑近了低声道:“陛下,关于卜盛有那个奴才的事情,是不是先问问河间府的孟大人。没准他还有计较,不要起了冲突。”

马三还是想救一下卜盛有,所以想到了孟觉晓,自家的徒子徒孙有难了,不伸手救一下,别的竞争对手肯定要大做文章的。

“嗯,这建议好,准了,先派人去问问孟觉晓在做定夺。还有什么事情么?”

“适才奴才遇见了……。”马三说着突然停下,连忙改口道:“陛下,这些折子您是在这看呢?还是回书房批阅?”

德裕皇帝看看进来的燕妃道:“扫兴的奴才,朕难得来此听爱妃一曲。”说着德裕皇帝心道只要爱妃出言留人,今日便不走了。不想那燕妃听丝毫没有留人的意思,反倒是低声道:“陛下,国事为重。”

德裕皇帝顿觉兴味索然,站起笑道:“也好,朕先回去处理折子。”

“摆驾御书房!”马三连忙大声喊了一句,雨妃按照礼节送到门口便回去了。

出了宫门没多远,德裕皇帝站住笑道:“狗奴才,是不是遇见雨妃身边的人了?”

“陛下英明,适才奴才来的时候,遇见了雨妃娘娘身边的金翘。听她说,雨妃娘娘午饭都没吃一口,奴才斗胆……。”

“好了,不要说了,摆驾。”

德裕皇帝一挥手,马三连忙在前面开道,一边走着心里一边暗暗庆幸,刚才没有在金翘跟前摆谱。

话说那金翘回宫,见了案前愁眉不展的雨妃。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姚书成让吹枕头风的事情被陛下知道了。雨妃深知陛下性格,最讨厌后宫女子干政。这个事情可大可小,这几日陛下不是在书房就寝,就是到别的妃子那里去。没几天的功夫,宫里一些宫女太监的脸色都难看了,这真叫雨妃寝食难安,这才两日的功夫人便消瘦了三分。

后宫的妃子没,没有了陛下的宠信,那就是任人踩踏的命。身在这种充斥了勾心斗角的所在,雨妃无时不刻都在惦记着维护陛下对自己的宠信。没想到一个疏忽,私下了见了父亲一面,居然搞出这等事情来,雨妃心里也着实抱怨了一番父亲的贪婪。

姚书成原本不过是个京中小吏,雨妃进宫得宠,这才得以做官。从一个微末小吏到礼部尚书,这个过程不过两年的事情。做官做成这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偏生人性就是得陇望蜀,结果连累了自家的女儿。

见金翘进来,雨妃连忙站起道:“怎么样了?见着陛下了么?”

金翘一脸的委屈道:“娘娘,奴婢哪有那个胆子,怕不是没踏进燕妃娘娘的宫门,就叫人给仗毙了。”

“胡说,别的妃子还好说,燕妃娘娘走路都不踩蝼蚁的,怎么会为难一个下人?”雨妃也是知道情理的,换做别的妃子那里,她哪敢派人去张望。

“娘娘英明,奴婢在宫门外遇见了马公公,一番央求着,他才答应带个话。”金翘见雨妃脸带怒色,赶紧解释。雨妃听了这才脸色好看一些,坐回椅子上一番愁眉道:“马三倒是深得陛下信任的奴才,不能白白亏了人家冒险递话。你去,让人给宫外头带个话,往马三的宅子里送一万贯,告诉他们不要舍不得钱,没有女儿在宫里的地位,家里什么都别指望。”

这不金翘还没动作呢,外头就有太监扯着嗓子喊:“陛下驾到!雨妃娘娘接驾!”

一听声音是马三的,雨妃顿时脸色一喜,平时没少打点,这会见效了。

…………

夜色降临,统制府里依旧是歌舞升平的模样,早早的置下酒席,款待孟觉晓。这一顿比起上一顿大不相同了,上一次只有两人对坐,这一次是一干手下将领都来了。

这一次上次席间所见的几个歌姬都没出现,都是一些新面孔。

第六十三章 收礼

第六十三章

收礼

人不多,除主人和孟觉晓之外。也就是五个人。韩定中介绍一番之后,孟觉晓知晓这些都是军中几个参将。能够出入这种场合,自然是韩定中心腹之人。

坐中每位武将身边皆有美女陪酒,看的出来韩定中对这几位的重视。同时也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出,当今奢靡之风蔓延到每一个角落。八十年的太平,中原经济的繁华加速了这种奢靡之风。

碍着有孟觉晓在场,文官的地位要远远高于武将,一干武将看着身边的漂亮妞却也不敢太过于放浪形骸。不过偷偷的摸摸蹭蹭的总是少不了的,孟觉晓一边喝酒一边观察,这帮子武将目光中的欲望之光哪里藏的住?

喝了几杯之后,孟觉晓扭头对身边的韩定中低声道:“看来大家放不开啊,不如小弟先行告退?”

韩定中一听这话,心道文人与武将难得在一起喝酒,孟觉晓今天算是很给面子了。反正到了后头,不是还有两个才开怀的小娘陪着么?留下来孟觉晓反而不自在也不好说。

于是韩定中点头笑道:“如此也好!”

孟觉晓装着不胜酒力告辞,果然才离开一会,一干武将便放了羊。纷纷抱着身边陪酒的女孩,乱摸乱啃一气。

韩定中把孟觉晓送到西厢院里并不着急走,而是摆上酒菜两人做出商议的架势。

两人又喝了几杯后,韩定中先沉不住气了,苦笑一声道:“贤弟。你倒是真的能沉得住。说罢,想要为兄怎么做?”

孟觉晓等的就是这个话,同时也想看看韩定中的性子。韩定中先开了口,说明此人还是率直的性格,不然不会在大江之上听了一曲便要结交。

“陛下要的是整个北地贸易的通道,简单的拿下一两个人是肯定不行的。韩兄待小弟走后,须在搜集耿钊等三人走私的罪证上下一番功夫。另外那何长刚也留他不得,须一起拿下了。只要韩兄罪证搜集的足够了,到时候自有御史出面弹劾。”孟觉晓笑着说罢,看着韩定中的反应。

韩定中一听只是这样,便轻松了许多,笑道:“原来只是这样,如此请贤弟宽心,不出半个月,一定搜集到足够的罪证。只是御史弹劾,能有用么?朝中内阁终究是茅相首辅,耿钊乃是他的亲近门生,茅相门下也有商队做北地的贸易,从来都不要交一个子的税,说的难听一点就是公开走私。一旦御史弹劾了,触动的不仅仅是茅相的利益,还有很多官吏的利益也牵涉进去了,到时候就是一场滔天的波涛啊,贤弟当心别被淹死。”

这个问题孟觉晓当然想过,事实上孟觉晓也另有打算,只是不能说而已。当下孟觉晓只是淡淡的苦笑道:“我也是被陛下逼的,走一步算一步。总之大不了日后当替罪羊,陛下也不会太亏待与小弟。”

韩定中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左右孟觉晓年轻啊,受几年的罪,再起来就是金光大道的坦途了。

“如此说来,倒是为兄多虑了。”说着话见两个小娘进来了,便笑着站起道:“贤弟好好休息,为兄去外头招呼那些老粗。”

孟觉晓站起拱拱手,韩定中摆手道:“不客气了,我自己过去。”

来到外头时,韩定中一看酒席上的场面顿时也是一脸的苦涩。天气热,穿的都少,喝了酒身体热,几个武将都光着上身不说,身边的小娘也有两个被扒光了上身,就在那里胡啃乱啄的,浪笑声不绝于耳。要不是碍着是酒宴,这帮孙子搞不好就要在原地操练起来了。

韩定中也是见多了这种场面,这都还是好的,在京城之时,富贵人家的子弟们在一块饮酒作乐。天热的时节陪酒的小娘哪一个不是身无片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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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府置酒宴客的时节,一路风尘的耶律才也赶回了南京城,进城之时天已经擦黑,赶回王爷府时已经是上灯时分。

进了王府耶律才立刻就见父王,很快就被带到了书房里。

“还请小王爷稍带,大王有点事情处理,很快就来。”内侍客气的招呼着,耶律才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其实能够被带进这个书房,耶律才还是很激动的。这个在王爷寝宫边上的书房,乃是南院大王耶律雪崩晚上工作的地方,平时这里不让进人,即便是两个王子也没有进来的资格。只有大妹妹耶律雨进来过,里头什么样子耶律才还是第一次看见。

内侍奉茶后出去,耶律才按捺下内心的激动,仔细的打量起里头的摆设来。正面的墙上是一副巨大的唐国山川图,其仔细程度远远超乎了耶律才的想象,上头标注着一些地名和小路,都是一些小村落和不知名的小路。

耶律才彻底的被这幅地图镇住了,从这幅巨大的地图上,耶律才看见了一颗雄心。对着地图也不知道发呆了多久,身后传来一声咳嗽,耶律才这才回过神来。

耶律雪崩进来时看见耶律才对着地图发呆的样子,心里还是很满意这个大儿子的。虽然不是嫡出,但是在才具上远远超过了弟弟耶律俊。身为耶律雪崩的儿子,耶律雪崩认为就应该有一颗雄心。辽国的铁蹄在扫平的北疆的抵抗后,耶律雪崩的视线往南转移。南边是一个大帝国,究其历史和文化,要远远超过北地的辽国。这样一个有着身后文化积淀的帝国,征服它被耶律雪崩视为一生最为光辉的顶峰。

耶律雪崩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理解自己的雄心并且能加入到其中来。这样家族的光荣才能延续。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次子耶律俊过于纨绔,难成大器了。

“见过父王!”耶律才赶紧恭敬的行礼问候,耶律雪崩面无表情的保持着一贯严肃的态度,指着地图道:“看了这个,有什么感觉?结合此去河北的见闻,你谈一谈想法。”

耶律才听了这话,心内一阵狂喜,这就是一次来自父亲的考验。激动了一会之后,耶律才借着思考的样子掩饰内心,足足过了一刻钟显得极为慎重的样子才慢慢的开口。

“父王,几年来父王在南京整饬军备,通过贸易通道不断的往北地输入中原唐国的优质军械,这些孩儿都看在眼里。父王挥师南下,想来不过是两年之内的事情。此去河北,最大的感受不是中原的富庶和繁华,而是河北唐国边军的荒废。几十年来,大辽国的铁骑依旧无敌于天下,而唐国曾经的敢战之师如今已经彻底的糜烂。孩儿断言,只要我辽国铁骑挥师南下,径直打到黄河边,也不过就是需要个把月。”

耶律雪崩听到这里,轻轻的抬手打断了耶律才的讲述。伸手拿起桌子上一份文件递过来道:“你看看这个,这是你大妹妹发来的。”

耶律才结果文件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仔细的思索该怎么应答。文件上说的主要意思,还是唐国经济发达,军备先进,民心未失。一旦大辽铁骑南下,很有可能招致唐国最强烈的抵抗,届时铁骑深入唐国境内千里,孤军深入一旦攻击受阻,唐国各地大军云集,胜败还不好说。所以挥师南下一定要慎重。一定要让唐国内部先乱起来。

应该说耶律雨这份报告,说的还是很中肯的。中原文明从历史上来看,在此之前没少为异族入侵,但是不管哪个马背上的民族,打进中原可以,呆不下去也几乎是必然的。中原汉民族的坚韧,让马背上的民族一次次的在试图征服的过程中无功而返。

耶律才看完文件后,想到不是这份文件的内容,而是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父亲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思之再三,考虑才耶律雨一贯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耶律才低声道:“孩儿以为,雨妹的思路值得考虑。”耶律才一边说,一边偷偷的打量父亲的表情,发下他目光中微微露出一丝黯然时,心中一惊,连忙接着道:“但是,孩儿以为中原唐国经历数十年的太平日子后,从上到下不思进取,文官只想着发财,武将则贪生怕死。我辽国一些小部落的打草谷都能横行于河北,他日父王率十万铁骑南下,岂有不能横扫唐国之道理?”

耶律雪崩听到这里,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说说燕丫头的事情吧,听说你没能把人带回来,这丫头真不能叫人省心。”

“孩儿无能,请父王责罚。”耶律才急忙跪下请罪,耶律雪被摆手道:“起来说话吧,不占理的事情,到了那边吃点亏也是能理解的。”

耶律才起来后把在河间府的遭遇仔细的说了一遍,耶律俊去闹事的事情自然不会放过。果然,耶律雪崩听说耶律俊偷偷跟着去闹事,顿时脸色阴沉的一拍书案道:“小畜生,就知道坏事。”

“二弟年幼,不懂事胡闹,父王也别太在意了。主要还是河间府那个新任知府孟觉晓。此人贪婪无度,为人阴毒,心狠手辣。……。”耶律才接着说,一直说道最后的谈判,耶律雪崩也没再打断他。

听到最后孟觉晓居然只要战马时,耶律雪崩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道:“怎么?这知府要我们拿战马抵偿?”

“不错,孩儿当时也吃惊不小。仔细的问过才知道,那知府想来只是看上了北地贸易的通道,说是奉了蛮子皇帝的命令,要组建一支小规模的骑队维护商路。孩儿当时想着,可能这是蛮子朝中的内斗,左右几百匹战马战场上也产生不了多大的效果,所以便答应了下来。”

耶律雪崩显得颇为慎重的在书房里慢慢的踱步,一时也不表态。转了那么几圈之后,耶律雪崩停下道:“南边来的线报里头也提到蛮子朝中的局势,说是蛮子的楚王和内阁首辅的关系不如以前了。还有蛮子的皇帝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应该是正在酝酿一次大的朝局调整。如此看来,这个孟觉晓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后生,一个愣头青似的角色。不就是战马么?给他,只要燕儿安全归来就行。”

耶律才总算彻底的放心了,同时也暗暗的高兴,总算是能接触到一些父王核心的机密了。以前都是不用想的,看来这一次河北之行,可谓收获巨大。

………………………………

统制府的后院内,孟觉晓如同一般的年轻得志的文士,在两个小娘的伺候下饮酒听曲而,看上去好不快活。这两个小娘有了去处,为了日后的境遇,自然是竭力奉承。伺候的孟觉晓手脚不用劳动,吃喝的全有人举手代劳。偏偏这两只手儿好似不够用,摸摸这个赞一声“好挺!”摸摸那个赞一声:“真翘。”头前几个歌姬,此刻又在单独为孟觉晓演奏,风流快活的似乎不在人间。

正与两个小娘打闹嬉笑时,统制府的管家悄悄来到门口,低声通报道:“孟大人,门外来人求见,说是奉了耿大人的意思来的。”

孟觉晓听了笑道:“让人进来吧。呵呵,不管那些,我们继续喝酒。”说着孟觉晓跟一般的浪子似的,抱着一个小娘乱啃,啃的那衣襟散乱的小娘花枝乱摇,胸前走*。

浣花楼的老鸨进来时,正看见一幕近似活春宫的场面,席间孟觉晓正压在一个小娘身上,嘴儿乱啃,再看那小娘上身露了大半,见人进来孟觉晓才坐起,扫了一眼进来的老鸨冷笑道:“求见本府,有什么事情?不是又要请本府去赴宴吧?”

那老鸨笑着上前,奉上一个大信封后悄然退下低声道:“这是三位大人的一点意思,以后每月都是这个数,以前司马大人也是如此。”

孟觉晓见了信封这才露出笑容来,显得有点压不由衷的样子道:“这个怎么好的?本府为官清廉,……。”

那老鸨连忙笑道:“大人清廉谁不知道?这就是一点盘缠,大人千万别误会了。”

第六十四章防患意识

第六十四章防患意识

“既然是盘缠,那就放下吧!”一手搂着一个小娘。谈话还不忘记左右拥抱,怎么看都是一个浪荡公子哥的派头。

老鸨放下信封,道了个万福又道:“明月姑娘久慕大人的才名,死活要跟着来,人就在外头等着的,大人的意思是?”

孟觉晓这时候哎哟一声,想是遭了暗地里的毒手。一阵讪笑孟觉晓道:“来了就来了吧,你去找管家,先让人住下,就这样吧。”说着孟觉晓挥挥手,那老鸨告辞转身之际,听见身后一阵风骚的娇笑道:“大人往哪摸呢?”

老鸨偷偷的抿嘴一笑,脚下步伐加快离开了。

前脚老鸨出了大门,后脚孟觉晓坐直了身子,懒洋洋的对两个小娘道:“不早了,回去洗洗睡下吧。”变化有点大,两小娘还没有适应,不过看看孟觉晓一副沉思的架势,两人倒也识趣的起身离开。

浣花楼的后院里,耿钊还在等着回话。雄州城不是一般的地方,牵扯到太多的利益。对于孟觉晓能收买是最好的。收买不成那就是上上下下的一场乱帐了。耿钊倒不是怕孟觉晓,只是雄州成每天南来北往的那么多商队,一点出点什么事情,损失都是巨大的。京城里那些老爷们,可不管你这些,他们的生意受了损失,自然不会开心,不开心就会找麻烦。耿钊这个位置看上去肥,实际上并不好坐。

门外的脚步声让内心焦虑的耿钊精神一振,抬头看见浣花楼的老鸨一个人进来脸上还带着得意的微笑,顿时耿钊的心就放下了。

“怎么样?东西和人都收下了?”尽管已经猜的差不多了,耿钊还是确认一下。

“收下了,啧啧,我的爷,当时您是没在。那场面,状元郎骚的都不能看呢。”老鸨笑嘻嘻的上前来,熟练的往耿钊的身边一坐,挥挥手打发两个伺候着的丫鬟出去。

耿钊听着顿时来了精神,不觉浪笑道:“说说,都怎么骚了?”

老鸨眉飞色舞的把当时看见的场面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就差没说孟觉晓当着她的面做那等事情了。“我的爷,您这一手真是太英明了。这年轻的俊后生,又有权又有势,哪有不先顾着享受的?”

老鸨说的活灵活现的,耿钊听着来了精神,一只手不觉钻进老鸨的衣领口搓了起来。那老鸨岁数也就是二十郎当,吃耿钊一搓。顿时一阵浪笑,纤手往下溜,拿住男人那活着一阵摆弄,口中腻腻的低声道:“我的爷,有日子没沾奴家的身子了,今就别回了。”

耿钊被她挑弄的来了兴头,心情又大好,一手撩起老鸨的裙子,熟练的找到那秘密处,指尖一阵急促的抖动。

老鸨顿时瘫软一般,双手抱着耿钊的脖子,火热的红唇朝天仰着,口中不住的低声呢喃道:“爷,爷,再快点,没事,弄不坏的,受用啊!……。”

情挑热处,老鸨不管不顾的骑上去,一阵吓驴拉的磨盘似的乱耸,口中发出长长的含糊的呻吟声。隐隐的只能听见“受用啊……。”

孟觉晓说走就走了,来的时候轻车简从,回去的时候却是带着车队。其实孟觉晓也不想带着车队回去,只是多了三个女人,没有马车是不行的,还有就是韩定中准备的两车各种土产什么的。一早刚到城门时,卜盛有已经早早的等在那里。

孟觉晓见他便笑着迎上来拱手道:“怎么好劳动公公相送?”

“应该的,应该的。大人走的急切,也没什么好东西相送,一点北地的土产,带回去也好分给下面。”卜盛有说是一点土产,孟觉晓一看却是足足装了两车。

“真是太客气了,怎么好意思嘛?”孟觉晓装模作样的一番推脱,卜盛有笑嘻嘻的低声道:“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一点吃的用的还有穿的。”

两人又是一番客气,韩定中与卜盛有一道送出五里地才回去。带上车队走起来就慢了,来的时候快马一天就到,回去慢慢的走要两天。最近一些日子辽人打草谷的事情少了许多,一路上也没看见什么流民了。来往的商队和以前一样多,一路沿着大路走来倒也太平的很。

回到河间府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到了地方孟觉晓吩咐庄小六负责人和货的安置,钱、李二位师爷以及一干下官都出来相迎。

孟觉晓交代两句,招呼钱李二位师爷一道进了书房,离开两日很多事情要和他们商量的。把雄州之行说了一趟大概,两位师爷听了不禁各自锁眉。

“如此说来,局面太复杂了。搞不好就是一个维持现状的局面,陛下那边大人不好交代啊。”钱师爷沉思好一会,才蹦出这么一句话来。李师爷一如既往的不先表态,而是看着孟觉晓。

“本府接下来想走两步棋。二位先生听一听,帮忙出一出主意。”孟觉晓不慌不忙的笑道,两位师爷忙道:“大人请讲。”

“如今这北上的运河到了大名府就得货物上岸,实际上听过往的商家说,运河能通到南皮。只是大名府乃是省城,沾了一个‘利’字,很多事情就说不通了。眼下河间府聚集了数万流民,不怕没有劳力。咱们打了徐家,手里也有钱了,这钱放手里不能下崽不是?所以得用出去。前些日子恩师周公来信,问起运河疏浚的事情来。本府琢磨着,这应该是陛下的意思。有这几点做了铺垫,本府打算上奏陛下,用以工代赈的名义疏浚河间府到武强的这一段冀中运河。南皮和武强之间才多少路程?还有条交河存在。到时候自然有人为了利益要跳出来,叫嚷着疏浚这一段的河道。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本府打算在大名府修一个大市场,专为北地贸易的商队做中转。”说到这里孟觉晓停住了,微笑着看看两位师爷。

两人微微思索一下,很快一起露出笑容,李师爷笑道:“大人高明!只要运河通了,咱们在河间府修建的中转市场,有运河之便,日后不难成为一个北地贸易中举足轻重的大市场。到时候。有运河口岸在手,咱们等于掐住了北地贸易的脖子。”

孟觉晓听到这里笑道:“既然两位先生认可了,本府还有第三步棋。这第三步棋,乃是要把河间府的市场运作起来,渐渐的取代北面雄州、易州规模不大的市场。只要满足了这个条件,本府便奏请陛下,将北地贸易司迁来河间府。”

绕了一圈,孟觉晓这才算是露出狰狞。两位师爷听了不禁齐齐拍案道:“好!”

“既然二位先生都说好,那么接下来就有得忙了。必须在一个月内完成修缮道路和城墙的工程,到时候京城的意思也下来了。”

两位先生也习惯了孟觉晓交代一个大方向就做甩手掌柜的做事风格,一个短暂的会议开完了。大家个忙个的。一路风尘一身臭汗的孟觉晓回到后院,刚进院子门便听见里面一片笑语。走近了一看,双儿、耶律燕在那说话,也不知道说的是啥,两人笑的挺开心的。从雄州带回来的三个女的居然也在边上坐着,大家一起笑着说话。

很快孟觉晓便意识到这欢声笑语的场面不过是表象,走近门的一瞬间,双儿的眼神幽怨的看过来,孟觉晓便明白了。

看见孟觉晓进来,一干女人见礼之后作鸟兽散状。只留下一个大房双儿上前伺候着,打水洗脸,擦身子,换身衣服。这个过程中双儿一直没说话,等孟觉晓换了干净衣服在树荫下坐着,接过丫鬟端来的冰镇酸梅汤喝完后,双儿才低声问道:“哥,带回来的三个丫头怎么安置?”

“蒹葭、白露两个放书房伺候着吧,至于那个明月,让她跟桂香们一道。平时看紧一点,但不要露出声色来。”孟觉晓淡淡的交代一句,意思里头带着防备。再者半个字也没提名分什么的,蒹葭、白露顶天就是通房丫头的待遇。再怎么拈酸,这个话也让双儿心气顺了。

“哥哥出去一趟就带回三个,日后再到哪里去走一遭,这后院里头倒是要热闹起来的。”双儿末了还是嗔怪了一句,孟觉晓听了苦笑道:“你当我想么?还不都是别人送的?不收还不行,有的事情跟你说不清楚,总之这后院的事情你做主。”

孟觉晓说着进了书房,双儿是聪明人,晓得不能逼的太紧。亲自捧着茶杯跟进来,带着笑脸道:“一路辛苦,回来先歇着吧。”

孟觉晓摆手道:“正经事情你别管。”说着亲自研墨,展开纸一番沉吟。天擦黑的时候,孟觉晓才从书房里出来。看着写好的密奏和被周致玄的信,孟觉晓想到后世的电话和网络。如今这个通信是个大问题,即便是驿站快马,从河间府到京城一个趟也要十天。上次跟张光明提到的联络问题。不知道他做的如何了?也有些日子没见着张光明和曹毅这两个哥哥了。上次见着曹毅回乡探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从韩定中手里要人,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一晃十日过去,自打孟觉晓到任后,河间府可谓一天一个样子。大火烧毁的街道清理后统一规划,按照孟觉晓的构思已经弄出个大概的样子,最多半个月就能全部完工交付商家。商人们都是聪明的,从孟觉晓规划和给出的政策中意识到在步行街做买卖的好处。整个步行街的建设,城里的商业协会投入了极大的热情。从头到尾也没用官府投入一分钱,倒是附近一些官家的地皮水涨船高,卖了五万贯,算是孟觉晓的步行街计划第一笔收入。官府规划,商人出资,这种合作形式的效率惊人。看着步行街一天一个样子,每天跟在孟觉晓身边在城里转一圈的几个亲随,面对孟觉晓的时候目光中更是敬畏。

看见生机的流民们爆发出来的工作热情是经人的,城墙的翻修和道路的修缮进程都非常的迅速。即便是进入了流火七月,似乎也无法压制流民们的工作热情。

军营的淘汰和征兵工作,在曹剑和张二明的主持下进行的也很顺利。为了笼住这五千省军的心,手握打掉徐家得到的十五万亩良田,孟觉晓宣布只要是军中的士卒,其家人可优先租种这些良田,并且免租子一年,一年后继续租种,也只需交两成的租子。推出优惠条件的同时,也有惩罚条理。军中士卒操练不合格者,一律开除,其家人也别想租种。现阶段河间府的一般的租子都是收六成,孟觉晓开出的优惠条件,让军中每一个士卒的心都活了。有家口的士卒心里都憋着一股子劲,自己丢人是小事,连累全家那可不得了所以再苦再累都得咬牙坚持。

返回辽国之后一直没有音讯的耶律才又出现了,这一次带了十几个随从,天黑前进的城。刚在驿站里住下,高大强就出现在知府衙门的后院汇报了这个消息。

高大强这个河间府的总捕头做的还是很称职的,手下聚拢了一批社会闲散人员,但凡有点什么事情,都能及时的上报。

耶律才的再次来到并没有先做休息,而是稍事梳洗,换上一身衣服便往衙门过来,递上帖子求见知府大人。这一次比起上一次,耶律才的行事要正式的多了。跟着临时管家庄小六进了会客室,摆出很有耐心的架势等待,举止神态看上去也更加的稳健。

孟觉晓也没让他就等,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出现了,耶律才当即站起拱手道:“孟大人别来无恙?”

“呵呵,本府很好,小王爷一路辛苦。”孟觉晓客气一句,宾主落座,耶律才立刻奔着主题而来道:“孟大人的条件,在下回去后禀明父王,得到了同意。按照当前中原的价钱,五百贯一匹战马来算,二十万贯一共是四百匹。眼下战马已经准备下了,只是不知道孟大人想怎么交接?”

孟觉晓听了微微一笑道:“小王爷搞错了吧?按照河间府现行的战马价钱,应该是每匹三百五十贯上下,就算本府吃点亏,算四百贯一匹,小王爷也得拿出五百匹战马来。还有一点,小王爷别拿一下老马来糊弄本府,本府的手下可是有识马之人。”

孟觉晓这个话也不算过分,也在耶律才的预料之中,其实他来之前都打听清楚了,孟觉晓说的也夸张了一点,河间府战马的价钱大概在三百五十贯至三百八十贯之间。总的来说,孟觉晓还是做了让步的。

“好,就按孟大人说的,五百匹战马。谈谈交接的问题吧。”

孟觉晓见他答的干脆,也不再为难他,便道:“当然是送到河间府来,至于怎么送,本府不管。本府只要战马。”这么说多少有点无赖,麻烦都是别人的。不过现在孟觉晓站着主动,耶律才也担心节外生枝,点点有答应道:“好,三日之内,在下把五百匹战马送到城外军营中,届时请大人派人接收。”

耶律才说罢起身告辞了,也不多留。孟觉晓送到门口回来时却是面露严峻。五百匹战马到手的欢喜,被另外一个发现冲没了。什么发现呢?五百匹战马如何进入过境?要知道五百匹战马时辽国一年正常贸易的数字,耶律才肯定是拿不到太多的配额的,只能是走私进来。既然是走私,这一路南下的各地官府和边军,究竟烂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孟觉晓回到书房里一阵长吁短叹,脑子里一个问题盘旋不去。一旦辽国铁骑南下,拿什么来挡?难道说历史上北宋灭亡的杯具,真的要在这个时空重演么?

穿越一趟不容易,尽管战争未必会爆发,但是有备无患总是要的。想到这些,孟觉晓觉得有必要加强河间府的防卫建设,着眼于一旦出事,即便是辽兵打败了北大营的边军滚滚南下,河间府也能凭着自身的实力阻挡个把月的。

天大地大,小命最大。一早起来孟觉晓便叫上庄小六,带着几个随从绕城转了圈。彻底的了解一下城墙的修缮情况。城墙看起来修的相当不错,高度足足有七八米的样子,北面门方向还有瓮城,护城河宽度也在七八米的样子,只要引进河水就是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转了一圈下来,孟觉晓心安不少。硬件问题不大,软件问题呢?仅仅有军队看来还是不够的,还得照搬一些历史上的经验,把百姓组织起来。

一脑门子城防问题的孟觉晓回到衙门时,该上班的都来上班了。说来也怪,河间府衙门的鼓,自打孟觉晓上任之后就没响过,也没个人来告状什么的。

抛开这个问题,孟觉晓找到两位师爷,把自己的担心说了一下。两位师爷一阵愕然,这都多少年没有打仗了,大人这是怎么了?可以说这两位对孟觉晓的想法很不理解,以工代赈修缮城墙和道路,这里头有面子工程的意思。但是要说到辽兵大举南下,这个有点遥远了。现有的城墙和军队,只要能震慑地方保护一方平安不就够了么?

“一定要在全城推广保甲制度,每家每户适龄男丁奉二抽一,每月奉五到军营里接受训练。这个训练部白干,只要在接受军训者,免服徭役。”孟觉晓说的起劲,两位师爷也不好打断,显得非常耐心的听着。

这个事情他们也不打算劝阻,左右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何必扫大人的兴致?

按照孟觉晓的意思,钱师爷很快整理出一套办法来,孟觉晓看完后觉得差不多了,盖上打印正式推行。接下来孟觉晓又谈起粮食问题,夏收已经开始了,各地的税粮一定要及时的收上来入库,府衙拿出钱来,大量收购粮食,一是着眼于流民的问题,二是孟觉晓的城防意识。总之先把河间府的粮仓都装满了再说别的。

商量完公事,大家又各忙各的去了。吃了午饭,等过了最热的时候,孟觉晓带着随从悄悄的来到城外的军营。军队是安全的根本,意识到危机之后,孟觉晓的心思又回到了军队训练的问题上。

时间还早,头顶上的日头还很毒,来到军营大门前看门的士兵认得知府大人,一个上前迎接,一个激灵的要跑进去通报。孟觉晓开口拦阻道:“不用通报了,本府要看见真实的一面。”

虽然说弄出了操典,但那都是字面上的东西,真正怎么练兵,孟觉晓并不在行。还有戚继光那一套实际怎么去执行,孟觉晓也未必有曹剑和张二明这两个老行伍在行。孟觉晓把练兵的权利交给这两位,看重的就是他们的带兵能力。

操典上规定出了沐休的日子,军营里每日都得操练。这年月没有所谓的星期一说,所以孟觉晓规定的是逢十沐休一日。

悄悄的进了军营,中间的大校场上正喊声震天,远远的看过去,中间数百士卒正手持长枪连续队形。校场两边是两排草人,各有士兵在草人前练习刺杀技巧。河间府的军需库存不多,新招募的大量士兵很多人都只能手持一根长枪,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没有枪头的。

孟觉晓打算偷看一圈的计划很快就破产了,还没靠近校场,就被值日的巡逻队发现了。很快一干校尉都来到,校场上练兵的场面没有停下的意思,当兵的知道孟觉晓来了,没有军令继续操练。这个场面孟觉晓还是很满意的,军纪是铁打的,令行禁止是必须的。

几个校尉都是一身的戎装,这也是按照操典的规定,在军中必须军容整齐。

“大人今天来怎么个说法?”曹剑上前行礼之后,笑着问了起来。孟觉晓见他心情不错的样子,想来是这兵练的还算顺利。

第六十五章亲自操练

第六十五章亲自操练

不出所料,曹剑献宝似的拉出一队士兵来。给孟觉晓演示训练的成果。按照操典的要求,进行了快速队列,队列行军的演示。曹剑拉出来的这一队士兵,自然是军中表现最好的,这一点孟觉晓心知肚明。

可惜,即便是这一队训练最好的士兵,绕校场一周走起队列来,落在孟觉晓这个见识过盛大阅兵式的人眼里,这些兵的表现简直烂的令人发指。严格的来说,他们列队行军只能算是队形不散,绕场一圈下来还要花那么几十秒整理一下才能重新排列好。

最让孟觉晓不能接受的是,这些当兵的走起队列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左右的概念,更别说步调一致了。就这样兵,曹剑也能高兴成这样?孟觉晓很不理解,差异的目光在曹剑的脸上滑动时冷笑道:“就练成这样,你也笑的出来?”

“大人,这就不错了。这才练了几天啊,以卑职看,北大营的边军队列行军也不过就这样了。再说了,一旦上了战场。这队列能起啥作用?还是要看真刀真枪的……。”曹剑还没反应过来孟觉晓的不快,辩解了一句。当发现孟觉晓面如寒霜时,这才识趣的闭上嘴巴。

“小六,回去告诉夫人,本府今天起就住在军营里了。另外通知钱师爷他们,有事情来军营商量。”孟觉晓冷冷的对庄小六吩咐后,所有人都长大嘴巴合不上了。谁也不晓得孟觉晓这是什么意思,好在庄小六对孟觉晓的任何决定都习惯了无条件的服从,转身就回去报信了。

“今天开始,所有哨头以上的军官,每天下午由本府亲自操练两个时辰,让本府告诉你们,什么叫做真正的队列训练。”孟觉晓说出这话,所有人彻底傻眼了。大人是文官啊,之善谈兵还能凑合,再说了在军营里一干军官不论大小都接受知府大人的亲自操练,下面的士兵看着万一出点啥洋相,以后怎么在军营里混啊?

见没有人吭声应答,孟觉晓脸色一沉道:“怎么,不愿意?觉得本府不懂练兵?”

一群武官以曹剑为首,这时候也只能是他出头道:“大人怎么会不懂练兵呢?只是在军营里操练军官,让下面的弟兄看着不太好吧?”

孟觉晓冷笑道:“我还告诉你了,不管你们本事有多大,在本府收下练一个月,凡事本府认为不合格者,都给本府自己卷铺盖滚到,自身做不好者。没资格带兵。听明白没有?”

孟觉晓厉声问道,一干人等不敢反抗,半死不活参差不齐的答应:“明白了。”

孟觉晓一道寒光扫了一圈,大声道:“都没吃饭么?蚂蚁叫都比你们的声音大。回答我,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这一下大家都知道孟觉晓动真格的了,回答的非常整齐,声音也宏亮多了。可惜孟觉晓不依不饶的又大声大:“都他**的跟娘们一样,都给我把腰杆挺直了,大声点回答我,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这一次大家都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嘶喊。

孟觉晓当即下令,所有军官到校场集合列队。这一列队可以说是洋相百出,这些军官没几个有队列意识的。低级的队官以下的还行,营管以上的那就是队列中的害群之马。

看着他们站的歪歪扭扭的,换了一身紧身戎装的孟觉晓,手里拎着一根军棍,从最基础的站姿立正开始教起。这年月的行军打仗孟觉晓自然不如这些丘八,可是要说练习站姿队列,还得感谢从中学到大学每次开学前的短暂军训。当初孟觉晓是被那些教官操练的嗷嗷叫,现在照葫芦画瓢,操练这帮子老粗。

孟觉晓第一项就是让大家站军姿,亲自做个里正后。要求大家跟着做。然后拿着军棍四下打量,发下做的不好的,直接就是一棍子捅过去。

“挺胸,你又不是娘们,羞答答的作甚?”

“抬头,婆娘走路才低着头。”

“收腹,就你这个肚子就不够格在本府手下当兵。”

一群在军营里平时高高在上的军官,当着全军的面,被孟觉晓操练的惨不忍睹。别看现在是午后太阳照样还是很毒,单单是站军姿,半个时辰(一个小时)下来,就有人顶不住了。低级军官还好一点,平时也没少被*练。营管以上的就差多了,平时都是他们操练别人。现在轮到自己被*练了,可想而知叫一个惨。

半个时辰后有个营管被暴晒晕过去了,孟觉晓面不改色的让人拉到边上的树荫下,然后大声对众军官道:“你们不要羡慕他可以休息,因为他现在已经是队官了,他的位置将由表现的最好的队官接任。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不管是谁,不管现任什么职务,只要操练不过关或者坚持不下去的,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条是自己卷铺盖滚蛋,第二条就是留下来继续乖乖的给本府做孙子。说句不中听的,练不好的给本府当孙子的资格都没有。”

一句话让有些小聪明的家伙放弃了装晕倒的念头,坚持不下去也得坚持啊。至于说道离开军队,那想都不要想。一是面子上丢不起,二是军队的待遇比起以前真是天上地下。那些绿林好汉出身的军官,更是不会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正规军的出身。总之一句话。累死了也得撑下去。

当然也有意志不坚定和心怀侥幸的家伙,第一天风平浪静的训练后,第二天就有两个营管称病不来。孟觉晓早有准备,直接让大夫上门去,检查没大碍之后,当即宣布让这两个家伙收拾东西滚蛋。

这两人是周小小带来的,以前在周小小的手下逍遥快活惯了。出了这种事情,让周小小很没面子。出于兄弟情义,周小小还帮着求情,表示就算打军棍,这两个兄弟也愿意留下。就这么回家去了,以后没办法在地方上混。

周小小求情的时候,两个营管拎着包袱在边上可怜巴巴的等着孟觉晓的决断。孟觉晓本不想松口,但是想到周小小带来的人最多,日后仰仗的地方还不少。于是对周小小道:“好,本府给你一个面子,让集合全军,本府要在全军面前执行军法。”

很快全军集合,当着全军数千人的面,两个军官被堵上嘴巴,结结实实的打了五十军官,打的个皮开肉绽。事情还不算完,打完之后军医上完药。孟觉晓大声对二人道:“本府打了你们,还要撤了你们的军官位置,回去养好伤后,你们还得回来跟着继续受训,如此处置服气不服气?”

二人俱是心服口服的点头道:“大人,卑职服气。”

孟觉晓不满意的怒道:“大声点,本府听不清楚。”

两人趴在地上,扯开嗓子喊:“服气!”孟觉晓对全军大声道:“大家都看见了,不管是谁,什么职位,只要不好好操练。军法伺候。”

孟觉晓不但操练这帮军官,还把手下以庄小六为首的护卫队也拉出来一起练。孟觉晓在军营里一住就是十天,每天早晨跟着大家一起出操,上午是操练士兵,下午是操练军官。

十天下来小白脸孟觉晓晒的也跟黑豆似的,孟觉晓的坚持让整个军营上下看到了他的决心。全军上下再无人敢有半点怠慢,一干军官在经过十日的操练后,每日按照孟觉晓的要求部分官职高低吃住在一起,总算是操练出一点有点现代军人的影子了。

期间双儿倒是想来看孟觉晓的,结果在军营门口被挡了驾。孟觉晓出来告诉双儿,把家里的事情管好就行了。至于带来的衣物,孟觉晓也让她带回去,就穿士兵一样的军装。孟觉晓身为文官知府,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觉得孟觉晓坚持不了几天军营生活。事实上十天下来,这帮丘八全被镇住了。每天早晨孟觉晓肯定是第一个倒校场,然后跟着大家一起出操。到了晚上,孟觉晓坚持每天晚上带着几个校尉巡营,挨个营房都看一遍,然后才回去休息。可以说孟觉晓每天最晚一个休息,最早一个起来。

这一套如果放在一个武将的身上,大家也没觉得有啥。可是孟觉晓是文官啊,在这个年月大家都是习惯了文官高高在上的。突然身边出来这么一个状元出身的知府大人,每天跟大家一起,住一样的吃一样的。虽然只是临时的,但是也足够让全军上下对孟觉晓的敬畏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对此孟觉晓并不满足,这一日把大家集合起来正欲操练时,钱师爷的轿子进了军营。

“大人,耶律才又来了,在下让他留在城中等候。”

“这家伙一走就是十多天,说好的三五日,居然拖这么久。不敢他,先晾了一晾。”

孟觉晓打发钱师爷回去,在军中又呆了两日,前后呆了十三天,才从军营里回到衙门后院。

PS:感冒了,难受死了。昨天夜里又整夜失眠,邪门的很。

第六十六章 想想都怕

第六十六章

想想都怕

耶律才还真不是故意言而无信。实在是事出有因。其实他比谁都着急赶紧了了这桩事情。只是十余日前突然接到南院大王的快马密报,让他赶回南京(燕京)。回去之后,耶律雪崩交代他处理一些事情,自己匆忙赶往上京。

临行时耶律雪崩神态严峻,虽然没有说什么事情,但是耶律才也猜了个七七八八的。耶律雪崩匆忙回上京,原因无非就是权力之争。耶律是辽国的皇帝的姓,但皇帝年幼,实际权力是掌握在萧太后的手里。萧性一族随着太后的掌权跟着水涨船高,很自然的形成一个权利利益集团。耶律雪崩乃是皇族重臣,手握十万辽国最精锐的部队。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无疑是萧姓一族夺取权利的重要障碍。

为了权利,有的人自然是没事也要搞出一点事情来。耶律雪崩很自然的成为了矛盾的焦点。新皇帝登基之初,出于政权稳定的目的,萧太后与耶律雪崩出现过相当长的蜜月期。耶律雪崩在南京整军备战,上京城里对耶律雪崩的猜忌之心不是一天两天的。

耶律雪崩正是接到消息,有人在朝中说他在南京城拥兵自重,并不是为了什么南下中原的目的,而是另有居心。这种事情从来都不需要证据,只须有怀疑就足够了。有人开了头,自然有一帮人跳出来接着煽风点火。目的就是为了耶律雪崩手里的兵权。

南下中原乃是耶律雪崩一生为之奋斗的终极目标,自然不容别人破坏。所以得到消息后,耶律雪崩思之再三,决定就带十几个亲随去上京面见太后。耶律雪崩要去上京,也不是一点准备都不做,所以把耶律才叫回来,吩咐他如何如何。

耶律才在南京城里等了几日,总算是接到京城的快马报信,事情过去了,他可以继续河间府的行程了。所以,这才耽误了十几天。不过这十几天耶律才认为耽误的太值得了,因为父王把离开后的很多要紧事情,都交给他盯着,这是一个强烈的信号。也就是说,耶律俊那个纨绔,基本退出了继承权的争夺。当然现在还没有到最后胜利的时候,所以耶律才匆匆南下,力求尽快把事情办好。没曾想孟觉晓不爽了,把他一晾就是三天。

与孟觉晓接触下来,耶律才也晓得这家伙不是个好鸟,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行事手段一点都不斯文。关键他眼睛里丝毫没有把所谓的辽国小王爷,该甩脸色照样甩。这种官员在中原唐国还真是独一份,耶律才偏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等待的过程中耶律才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让人收集了很多关于孟觉晓的材料,得出的结论是这家伙草根出身,贪财好色不择手段。贪财好色在耶律才看来是优点。可是这家伙好像天生仇视辽国,并且毫不掩饰,这就不是什么优点了。想想这中原唐国和辽国之间,已经有八十年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武装冲突了,一个江南人士对辽国人哪来的仇恨?这一点耶律才始终没搞懂,研究的结果只能断定,因为大量的流民的出现影响了孟觉晓的官位,根源是辽国部落在边境上的不断

袭扰,也就是所谓的“打草谷”。

这样一个结论得出后,耶律才也觉得孟觉晓仇视他这个辽国的小王爷一点都不冤枉。原因很简单,辽国部落的打草谷,发展都后期规模渐渐加大,不是边境部落的力量壮大了,而是耶律雪崩派兵助长的缘故。按照耶律雪崩的说法,没见过血的士兵不算真正的士兵。所以在最近两年,耶律雪崩手下的十万铁骑,没少掺和到打草谷中去。

这三天孟觉晓都在军营里呆着,耶律才一直很好奇,一个文官没事待里头做啥?耶律才派了几个人妆扮成老百姓去打探,结果还没接近一里地就被当兵的挡住了。

无奈的耶律才只好安心等待,三天之后等在孟家门口的人回来报信。孟觉晓回家了。

耶律才也不管那么多了,多三天都是计划外的,回去还有不少事情等着他做,火急火燎的耶律才上门了。本以为孟觉晓还会为难他一下,让门房挡驾之类的。结果一通报,里头人出来说:“进来吧。”

跟着带路的庄小六进了后院,之间院子里的大树下,孟觉晓正一个人光着膀子吃饭。边上两个打扇的小娘倒是漂亮的紧,一个夫人打扮的小女人也是美人,在边上帮着夹菜什么的。耶律才打破脑袋,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场面。

“你是读书人啊,怎么这样啊,很失礼啊!好歹我也是小王爷啊。”耶律才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嘴上还是很客气的笑道:“打扰孟大人休息了。”

孟觉晓看他一眼,淡淡道:“是打扰我吃饭。”说着三口两口的吃掉手里的满头,接过夫人的毛巾擦了擦手道:“小王爷,言而无信啊。说好了三天之内的,本府以为最慢顶天就是五天,接过你一去就是十余日,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吧?”

“呵呵,家里有点急事,临时赶回去了一趟,还请孟大人多多海涵。”耶律才放下身段,他可是了解孟觉晓这家伙,越跟他硬越没好下场。

“就你的事情急啊?本府的事情就不急?在说你家妹子在我家,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钱堆起来的?养一个郡主容易么?”孟觉晓这话一出来,耶律才就是一阵头皮发麻,料定这是坏事的前兆。

“确实给孟大人添麻烦了。回去一定好好管教这个丫头。”耶律才越发的客气了,千方百计的想堵住孟觉晓心里那点坐地起价的念头。

孟觉晓有点失望,这家伙居然如此好说话,一点都不好玩了。本指望这家伙跟自己叫板,好趁机发难的,看这个意思他没打算给自己这个机会。可惜不管耶律才表现的多么低调,孟觉晓都没有打算放过他。

“是啊,太麻烦了。不过回去怎么管教是你家的事情,多麻烦本府的这些日子,就拿五十匹战马补偿吧。”

“啊……。”耶律才没想到,这才几天功夫,眼前这位知府大人就敢开价五十匹战马。见过狠的,没见过这么狠啊!

“行了,就这样吧?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人货两清!先说好啊,明天不交货,后天就是加六十匹,大后天……。”孟觉晓说着拍拍屁股站起来往里走,根本就不给耶律才讨价还价的余地。正如他说过的话,“我的地盘我做主。”

耶律才对此只能仰天长叹:“斯文败类啊!”还只能在心里长叹!看来情报收集人员断定这厮贪财好色的结论,真的没说错啊。看看他身边的女人,还有无耻加无赖的要钱手段,就知道一定都不冤枉他。

摆了耶律才一道。心情不错的孟觉晓哼哼着来到井边,亲自动手打水冲凉。这些天最大的收获,就是体力上来了。跟着一帮丘八一起,不管是训练别人还是跟着训练都是需要体力做保证的。其实最初两天孟觉晓也有撑不下去的感觉,也想过偷懒。可是想到身家性命就指望这支军队了,咬牙切齿的还是坚持了下来。经过这么一遭,今后这支军队的训练问题,可以算是走上正轨了。

孟觉晓冲凉正爽的时候,突然觉得背后有一道凉意,转身一看拱门后一道人影。

“出来吧,看见你了。”孟觉晓还以为是双儿跟自己开玩笑。大大咧咧的脱剩一条四角裤也不避嫌。不曾想门口人道:“下流!我等你穿好了再说话。”

居然敢说哥下流?还反了你啊!孟觉晓听出是耶律燕的声音,正打算跟她计较一番的。远远的看见双儿抱着衣服过来了,便忍了下来,哼一声表示不满。

“双儿,最近你跟那个耶律燕来往很多么?我可告诉你,那丫头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别跟她学一身臭毛病啊!”孟觉晓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把双儿给听糊涂了。哪晓得孟觉晓这是在指着和尚骂贼秃!

果然门后头的耶律燕气坏了,说我一身臭毛病?可惜不能开口骂回去,耶律燕正郁闷的时候,里头双儿说话了。

“不会吧?耶律姑娘人对人很好的,虽说是郡主,可是一点架子都没有。跟我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双儿的话让耶律燕舒坦了不少,可是接下来孟觉晓的话更气人了。

“拉倒!就她?你是没见过她刁蛮的时候。这也就是辽国的郡主了,放在我们中原,就她这种素质低劣的郡主,指定嫁不出去。”

“哥哥这是怎么了?对耶律姑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她得罪你了?”双儿很是好奇,孟觉晓骂的爽,心中一阵得意道:“我是懒得跟她计较,左右明天就打发她了,省的看着她心里烦。”

“怎么,要放了她?这些日子,没她陪着,一个人在家还真无聊的很。”双儿多少有点遗憾,在耶律燕的问题上,她还是有点舍不得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平时在一起说话的姐妹,说走就走心里自然舍不得。

拱门后的人影终于没能坚持下去,愤愤不已的耶律燕选择了离开。孟觉晓本来就没打算跟她纠缠,战马到手这个女人的利用价值也不存在了。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耶律燕住在这后院里也没什么人管她,可以自由行动,只要出大门就行。耶律燕不傻,当然知道这是孟觉晓的意思。这段时间每天与双儿一起,耶律燕问的最多的问题,就是关于孟觉晓的过去。

双儿有这么一个丈夫也很自豪,孟觉晓过去的“光辉事迹”。没少拿出来显摆。女人嘛,只要对自己没威胁的,什么话都好说。耶律燕这种年纪的女孩子,哪有不做梦的。以前捧着孟觉晓的大作,幻想这个男人如何。真的面对了,又觉得太可恶了。不管怎么说,耶律燕的心中一惊牢牢的刻上了孟觉晓的印记。

回去之后,耶律燕又拿出《孟词》来,读了几首那些关于春闺少女的词作,还摆了一回与孟觉晓下的棋,弄到半夜也没见孟觉晓过来,想到明日要走了,不由生出一股淡淡的幽怨,躺床上翻来覆去的好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孟觉晓倒是早早就睡下了,这些日子实在是太累了。躺下来就着,弄的双儿好不心疼。上半夜都没睡,就在那打扇子,生怕给孟觉晓热着了。

一早起来,孟觉晓刚到衙门,耶律才就到了,见了孟觉晓就道:“五百五十匹战马已经送到城外军营里,望大人查收。”

昨天其实孟觉晓是没安好心的,一天加十匹的好事上哪里找?总觉得这么刁难一下,河间府距离边境有两天的路,就算你搞进来没难度,这两天赶路也要时间吧?

孟觉晓打的好算盘,没想到人家本事大,不就多了五十匹么,照样给你送来。对此孟觉晓颇为吃惊,吃惊归吃惊,接收战马还是不能进军营,就在军营外一里地外的官道边交接。很快孟觉晓就知道这小子的战马时怎么进来的,一大早的路边的商队不断的经过,然后不断的有商队的人留下马步行往前。看看这些商队打的旗号,孟觉晓更是暗暗的吃惊,都是一些京城里有名望的姓氏。孟觉晓真的不希望跟那些权贵家族联系上,事实上看看那些人过河间府的检查站时拿出的关防,就知道这些人真的是京城一些家族的附庸或者直属。

“MLGBD,这些人跟辽国的关系这么好?”孟觉晓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是被彻底的震惊了。由此可见,京城里那些多少权贵跟辽国有扯不清的关系。这都是钱闹的啊!

耶律才用这个办法把马送进来,难道不能把人也送进来么?远的不说,就在你河间府安一个点,将来一旦有事,城里城外的里应外合。想想孟觉晓都觉得害怕!

第六十七章用商业的手段解决问题

第六十七章用商业的手段解决问题

担心孟觉晓这个擅长敲骨吸髓的家伙节外生枝。耶律才弄来的战马成色都不错。都是三到五岁的马,即便是这样耶律才还是有担心,这家伙会不会鸡蛋里面挑骨头。尤其是看见孟觉晓的脸色阴晴不定的时候,耶律才这种担心加剧了。

耶律才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孟觉晓这个时候哪有心思敲竹杠?一想到这家伙用这种方法走私进来数百匹战马,孟觉晓首先相当的是一点边关有事,易州、雄州这两个烂到根子上的第一道屏障,能起到应有的作用么?河间府现有的防御能力,真出了事情能挡几天?

这些问题萦绕不去,孟觉晓的脸色自然难看。

其他人都挺高兴的,负责接收战马的李川就挺高兴,有了这些战马,他的骑兵校尉一职就名副其实了。庄小六也挺高兴,现在他负责带孟觉晓的亲卫队,人虽然不过二十个,但都是江湖好汉中精选出来的好手。有了上好的战马,亲卫队的战斗力又提高了一节。

一脸阴沉的孟觉晓不等战马接收完毕便先行回了城,直接进了后院往书房而来。刚进院子便听见两人道别的话语:“双儿姐姐,有空一定到南京来找我玩,我带你去骑马打猎。”

孟觉晓突然出现,打断了两人的话。一脸阴沉的孟觉晓目光在耶律燕的身上停留了一会,点点头进了书房。

“怎么了这是?”耶律燕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不由一阵微微的差异,难道说这混蛋是舍不得自己走么?

孟觉晓在书房里一呆就是一个时辰,双儿几次进来,看见孟觉晓趴在书桌前看一张地图,也不好说话打扰,放下茶杯就退了出去。

“一旦边境有事,不出十日,辽国人的铁骑就能冲到河间府城下。”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孟觉晓脸上的忧色更加浓重了,连双儿进来说耶律燕要走的时候,也只是轻轻的摆手道:“知道了。”

看见在门口等着自己的大哥耶律才,耶律燕翻身上马,回头看看知府后院的大门,心里居然有一种奇怪的近似不舍的感觉。耶律才看见妹子出来,才算彻底的放心,催了几次耶律燕才跟着策马离开。只是临了最后看一眼时的眼神,让耶律才的看着心里有点怪怪的。

临近午饭的时候,钱李二位师爷来了,两人不是来蹭饭的,而是来回报近期衙门里大小事务的。看见孟觉晓的脸色不好,钱师爷差异的问:“大人这是怎么了?上午见大家都挺开心的,几乎是白来了几百战马。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孟觉晓招呼两人坐下后摇头道:“本府没事,只是不知道以后有没有事。既然二位来,本府有点担心,说出来与大家商量一下。”

“大人请讲!”二位师爷连忙恭敬的表示。孟觉晓这才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听完了孟觉晓的所谓的担心,两位师爷都觉得有杞人忧天的味道。

“大人多虑了吧?唐辽两国上一次开战是八十年前的事情了。”钱师爷松了一口气,笑着劝说。孟觉晓听他不以为然的口气不由微微叹息道:“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才更加令人担忧啊。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满朝文武都这么想,才是最大的隐患啊。这一次来河间府上任,你们也去军需仓库看过了,里头连老鼠都没一只。东西都去哪了?被卖了!卖到哪里去了?卖到辽国去了。辽国人买去作甚?买军需自然是为了备战。备战的对手呢?”

一连三个自问自答,第四个问题孟觉晓停了下来。

这时候一向不怎么说话的李师爷捻着胡须道:“兵部每年给下面各军下发的装备都是有定量的。尤其是边军,每年都有一大批军械供淘换。河间府的军械库是空的,边军的军械库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么说来,辽人的居心不良。眼下的辽国精锐都在南京,带领这些精锐的耶律雪崩又是辽国所谓的不败名将。由此可见,大人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

李师爷一边说,还一边给钱师爷使眼色。其实李师爷也认为孟觉晓是太敏感了,两个大国真的打起来,还能指望区区一个河间府?对于孟觉晓的担忧,李师爷不以为然,但是他比钱师爷油滑,所以顺着孟觉晓的意思来说话。还提请钱师爷。

“大人所虑极是,防患于未然总是不错的。”钱师爷反应过来了。顺着孟觉晓的意思来。

“意见统一了,事情就好办了。眼下当务之急有两个事情,第一是粮仓的储备。今年的夏收和秋收,一定要收到不少于两个月的粮食储备。第二件要紧事情就是军需储备,眼下五千省军手里拿的都是木棍,这个状况必须改变。所以,本府打算辛苦钱师爷走一趟京城,一是走一走关系,解决军械问题。二是解决监生的功名,三是两位先生的职务问题,这三个问题一并解决了,钱先生再回来。”

两位师爷相视一笑,齐齐拱手道:“多谢大人,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办好差事。”

“河间府空出来一个同知的位置,钱先生到了京城,见到周先生时请他务必周旋,不要弄一个来跟本府唱反调的官员来。”孟觉晓又交代了一句,拿出三封信来递给钱师爷道:“事不宜迟,钱先生把手头的事情交代给刘大人,准备两日便动身。这三封信钱先生带去京城,送给谁上面都写了名字的。”

钱师爷手里管着一大摊子事情,一股脑的交给刘羽,钱师爷多少有点不放心道:“大人,刘大人虽然有才干,但是年岁不饶人……。”

钱师爷说的含蓄,孟觉晓不傻,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道:“这个你不要担心,疏浚运河修建市场的准备工作,本府会亲自盯着的。估计你到了京城。陛下的旨意也下来了。”孟觉晓说的这两件事情,都牵扯到大笔开销。钱师爷见提醒起了作用,便笑着不说话了。

孟觉晓接着又道:“李先生,本府还有一个打算,需要你多多费心。”

李师爷拱手道:“大人请吩咐,卑职一定尽力做好。”

“这个事情不难办,就是想在易州、雄州这一条线上派几个可靠的人,收集辽人的军事情报。一旦有事,也好第一时间报回来。具体怎么做,本府不太懂,李先生只管去做。只是有一点,派出去这些人,一定要保密。”

一番商议和布置下来,孟觉晓总算是觉得少了一桩心事。

钱师爷是商议之后的第三日走的,这一日正好是步行街正式对外开放的日子。虽然是被知府大人强行买走地皮盖好房子又租卖给商人,但是城里商业协会一是摄于孟觉晓的权势手段,二是衙门不是光拿好处,步行街的优惠政策加上良好的地理位置,商人们还是打破脑袋的往里挤。所以正式开张的这一天,步行街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商人们讲究个开张大吉,城里的商业协会搞了个盛大的开张仪式。孟觉晓作为这个新生事物的发起者,自然是要出席捧场的。

一番庆祝活动下来。商业协会的商人们前呼后拥的围着孟觉晓到边上的茶楼上喝茶说话。

在一片阿谀声中,孟觉晓突然对商人们道:“各位,本府今天还有一个事情要宣布。”

众人顿时肃静,孟觉晓这才接着道:“本府到任以来,观查南北通商之路,发现船运到大名府便上岸,给南北客商带来了极大的不便。所以本府决定自筹资金疏浚河间府自武强段的冀中运河,同时上奏陛下,在河间府建一个大市场,专为南北贸易服务。各位本地士绅,在未来的市场中将有一定的优先权占据一席之地。”

整个茶楼的二层都被商业协会包下来了。七八十个城里有名望的商人坐满了,孟觉晓的话音刚落人人的脸上都露出激动的表情。商人最看重的就是利益,一旦运河疏通,南北货物将在河间府上下岸,这里头的商机还得了?

“哗!”的一下场面在愕然了片刻之后便一时哗然。孟觉晓见状也不再说话,与身边的商业协会老大们笑着说了两句,便转身回府去也。

孟觉晓前脚走人,后脚茶楼上就开了锅。河间府的商业协会会长于焘被大家围了起来。商人们的激动,是因为孟觉晓公布了消息,但是却没有让大家插手的意思。这个就太折磨人了,好比看*片,屏幕上的女忧在那卖弄风骚,观众身边还没女人,只能自己挥舞万恶的右手。

商业协会的人商议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一致认为这个大事一定要参与进去。开什么玩笑,这种好事没有自己的份,商人们能拿刀剁了自己。看看步行街里头整齐规划的铺面和如潮的人流就知道孟大人的眼光和手段了。

孟觉晓回到衙门后院便笑着对庄小六道:“小六,你告诉门房一声,就说回头有客人来了,塞钱少于五十贯,就说本府公务缠身,不便接待。”

庄小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平时大人也不让门房收钱啊,抓到是要打板子行家法的。

“少爷,您别吓我。不是不让门房收钱么?”

孟觉晓笑道:“这次不要紧,商人都有钱,凡是在步行街有商铺的,免税半年啊。这得是多少钱啊,想想本少爷都心疼。你跟门房说,收到的钱他们拿三成,其他的分给其他下人。”

交代完这些,孟觉晓施施然的进去了。香饽饽丢出去了,难道还怕没有人顺着味道来?商人天性逐利,闻着利的味道就如同闻着血腥的狼。

读大学的时候上马哲,马克思有句话孟觉晓一直深以为然。“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他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

北地贸易这个问题,一开始孟觉晓就没打算用行政手段或者暴力手段去解决。因为那样做会让自己没有半点退路,成为满朝文武的公敌。这一点,从韩定中的态度就能看的出来,韩家、林家这样相对干净的家族,在北地贸易的问题上,同样是一屁股的屎。

皇帝交给的差事要办好,又不能让自己成为公敌,那么就只能用经济手段来达成目的。疏浚运河兴建市场,有这两招,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孟觉晓回家不到半个时辰,商业协会会长于焘带着两个副会长出现在大门外。送上烫金的拜帖,门房一看金灿灿的,果然是有钱人哈。难怪大人格外开恩,让大家挥刀子。

果然,门房一拿乔,于焘飞快的塞过来一张飞票,一看面值是五十贯的,门房假模假式道:“这个,府里有规矩不然收钱,再说这不是有别人么?”所谓的别人,是门房里另外一个看门的老头,正在那里打瞌睡。

于焘识趣的立刻又补上一张道:“一点小意思,兄弟们拿去喝茶。”

“那好,等着我去通报。”

门房找到庄小六汇报,庄小六一听便惊讶道:“哎呀,少爷真是神机妙算啊。”

赶紧的到书房通报,不过走进时听见里面有男女发出的声音,庄小六立刻站门口不动了。原因很简单,里头的声音不太对劲。

“啊!啊!就这样,就这样,舒坦啊!”声音是孟觉晓发出的,里头还夹杂着女性的喘气。不容庄小六这个童子鸡不敢靠近。

“书房里都有谁呢?”庄小六悄悄地走到院子门口,问看门的守卫。

“西厢的蒹葭姑娘进去一会了。”

“白昼宣yin!”庄小六很肯定的在脑子里下了结论。正好这时候看见夫人双儿带着俩丫鬟走来,庄小六一拍大腿道:“坏了,不能让夫人知道。”

双儿过来是因为前些日子孟觉晓辛苦了,特意顿了人参老鸡汤给孟觉晓补一补,不想刚走到院子门口,被庄小六拦住道:“夫人,少爷有要紧事情在办,您有什么事情小的来转达。”

第六十八章京城来客

第六十八章京城来客

步行街作为一个新鲜事物。吸引了城里打量的百姓。拓宽后平整的街道边是整齐的两层小楼比起这个时代建筑的杂乱看着无疑要顺眼,道路中间的空地上供行人休息的长椅子,还有那些竖立着形状新奇的路灯都显得那么的新奇。甚至连模样一样的垃圾桶,也吸引了很多百姓的目光。

整个步行街都是按找孟觉晓的思路来设计的,地面上铺的青砖也是专门烧制的。诚然孟觉晓就是给出一个思路,然后画几张草图,具体做事情的都是下面的人。事必亲躬的习惯,孟觉晓还没养成,不过隔三差五的到街上转一转发现有什么问题回去提醒一下是必然的。道路上还不时能看见穿着颜色醒目马甲的清洁工,地上有垃圾便会上前清理,看见有人乱丢垃圾,也会笑着上前劝一句。被劝的人总是很不好意思的红着脸,偶尔有一两个想随地吐痰被劝了还想发作的,都被周围围观的目光给压下去了。城里也不是没有青皮无赖,只不过有人早就打了招呼,胆敢在步行街闹事者,一律抓人。

总体来说步行街给人最大的感官便是整洁,连路边的茅厕,都修的挺漂亮。在孟觉晓看来,还有很多不能满意的地方,但是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这就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步行街里一家茶楼上,二楼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始终挺着腰杆子的男子。此人肤色呈小麦色,身材健壮,往那一座就像座小山,带着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度。

两个身穿青布褂子的汉子进来,见了该男子毕恭毕敬道:“大人,都打听清楚了。”

“嗯,孟知府都跟商人们说的啥?”被称作大人的男子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静,嗓音听着低沉且带着一旦沙哑,不疾不徐却给人一种压力。

“孟大人跟商人说,他要自筹资金疏浚运河,另外还有在运河边上修一个大市场,专为南北贸易中转。”来人回答完毕,见男子不说话,静静的退了一步恭敬的站着。

“监理司河间站的呈报,陛下每期必看,而且还下了谕令,第一时间呈送。来之前看了你们的呈报,陛下还有点不信,所以让本指挥使亲自走一趟,你们很好!没有丢监理司的脸。现在看来,这么漂亮的一个街道修好了,居然没用衙门掏一个大子,可见孟知府确实是理财高手,经世大才。”来人淡淡的说着,下面的人全都恭敬的站着听。监理司指挥使这个名头,曾经不管到了哪个地面上。当地官员都能吓的腿软。被御史弹劾了,还有自辩的机会,被监理司盯上了,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如今的监理司大不如前了,但是监理司整理出来的情报,都是要送到陛下的桌子前的。虽然说这些年被监理司盯上的官员被拿下的也没几个案例,但对于监理司的头号人物吴猛,各地官员还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更不会希望他出现在自己的地面上。

“谢大人夸奖!”

吴猛慢慢的站起来,再次俯瞰了一番面前这条看上去人性化十足的街道,目光中透出一种若有所思的意味道:“走,去知府衙门拜见孟六首。”

庄小六的演技太差,慌慌张张的样子反倒引起了双儿的疑心。摆出夫人的架势,双儿瞪了一眼道:“让开!不然家法伺候!”

庄小六不敢硬顶,只好嘟囔着:“少爷,不是我不帮忙啊,那啥……。”

双儿一阵疾步走到书房门口,悄悄的从缝隙里往里看,结果发现孟觉晓爬在凉床上,那个叫蒹葭的丫头站在孟觉晓身上一手扶着墙用脚踩。

“对对,就是那里。舒服啊,用点力。”

双儿瞪的眼珠子差点都掉下来了,这年月女人在男人上面,男人都是要倒霉的。平时晾晒衣服,男人都不得从女人的衣物下面走过,自家老爷居然让一个通房丫鬟踩在脚下,这还了得。心里是这么想,但是醋味道却没了,又不是做那种事情不是?

双儿眼珠子一转,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道:“哥,方便进来么?”

“进来吧,进来吧,你别停下,继续啊!”孟觉晓招呼着蒹葭,可这丫头吓的早跳下来,死活不肯继续了。被夫人看见了还得了啊。

孟觉晓很遗憾的翻了个身,坐在凉床上笑道:“这叫泰式按摩,可惜这么弄不过是一点皮毛。”双儿进来先瞪了蒹葭一眼,然后笑着上前对孟觉晓道:“哥,这不成体统,让个女孩家家的踩在脚下,传出去怎么做人啊?还有你,这小yin妇,怎么敢站老爷的背上,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别,是我让她这么做的,这些天累的腰酸背疼的,这么踩一踩有利于松筋活络。”孟觉晓赶紧说话,吓的脸都白的蒹葭也不辩解。只是手足无措可怜巴巴的看着双儿。老爷可不是天天在家的,内宅是夫人说了算,万一哪天老爷不在,夫人行家法给打死了,那都是白死的。

“哥,……!”双儿不信,后院里这些丫鬟们,哪一个不是变着方的往老爷身边靠?双儿坚持认为是蒹葭的意思,也不知道这小yin妇在韩家学的这些伺候男人的手段是跟谁学的。

“跟你是我让她这么做的,你怎么就一根筋呢?”孟觉晓笑着说,语气中流露出淡淡的不快。双儿聪明的很,听出味道来立刻不纠缠了。

“端进来吧!”回头招呼一声,双儿上前给孟觉晓抚平衣裳,笑着低声道:“知道哥这些日子累着了,特意炖了人参老鸡汤补一补。”

孟觉晓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留下一个双儿伺候着时笑着低声道:“你最近脾气变坏了!是不是吃醋了。”

正在舀汤的双儿手抖了一下,已经为人妇一段日子了,双儿平时在下人面前一本正经的

,单独面对孟觉晓的时候还是难脱少女的青涩娇态。

“也不是吃醋,只是哥哥前些日子太忙,那个今又来了。”双儿说这种事情是时很不好意思,耳朵根子都红了。

孟觉晓听着便笑道:“那你还敢让我吃这个?”说着孟觉晓一伸手。懒腰抱住双儿细细的柳腰往大腿上一座。嘴凑到耳边低声道:“人参、燕窝、老鸡汤。补了上火怎么办?”

说着话手脚还不老实,在身上游走,双儿被弄浑身发热,不安的扭动着低声呢喃:“哥,别,浑身痒痒没处去的。”

孟觉晓见温柔攻势有效,这才放开她笑道:“最近确实忙了点,冷落了妹子。”

“没有的事情,能嫁给哥哥是妹子几世修来的福气,男人都是要做大事情的,这个我懂。”

喝着浓香的鸡汤。夫妻俩说着闲话,孟觉晓觉着浑身透着一股舒畅。放下碗时,在门口鬼头鬼脑的庄小六被孟觉晓看见了。

“进来吧,转悠啥呢?跟头拉磨的瞎驴似的。”笑着骂一句,庄小六小心的挪着脚步进来,眼神一直偷看双儿的反应。双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孟觉晓一看心里便明白了,笑着骂道:“你小子,思想太肮脏了。得给我们小六找个媳妇了,后院的丫头有看上的么?”

庄小六敦厚的表情顿时变成了一块红布,低着头跟做错事情的孩子似地小声道:“少爷埋汰人,我不要媳妇。”

“矫情!不要媳妇你怎么隔三差五的往春桃和桂香跟前凑?”双儿毫不留情的给予揭露,庄小六恨不能地上有条缝往里钻。

好在孟觉晓这时候打岔道:“是不是商业协会的人来了?”

“少爷果然是神机妙算,商业协会的人来了,就在大门口等着呢。”

“扯淡,不是我神机妙算,是有利可图。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眼巴巴的往跟前凑,肯定是看见好处了。行了,你出去领他们到会客室去等着。”孟觉晓手一挥,打发庄小六出去,站起身来又走到书桌前,看着面前画的图纸不说话。双儿也习惯了孟觉晓这种突然性的进入工作状态的现象,轻声的退了出去,小心的带上门。

一个大市场不是说建就建的,很多东西都得提前准备。当然具体事务孟觉晓是不管的,只是拿出一个设计草图来,让后让下面的人去做。只是看着这张市场的草图,孟觉晓仿佛看见了一座金山,还有无数闻着铜臭味而来的目光。

这个大市场和即将开工的运河将是孟觉晓撬动眼下北地贸易局势的一个杠杆支点,同时也是孟觉晓扭转被动局面的关键。所以在设计上,孟觉晓下了很大的功夫。可惜孟觉晓不是学设计的,只能是画一个草图还有一些想法写上去,到时候由下面的官员督促工匠去做。

总体来看,这个市场计划放在城北的运河边上,随着运河疏浚工程的开始,将修建一个运河码头和市场练成一片。打造一个北地贸易的重点市场。

吴猛来到知府宅院的大门外。看见门口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商业协会等人,不禁微微笑了笑。暗道这个孟觉晓果然好手段,丢出一根香骨头,立刻引来了哈巴狗,还是一群。孟觉晓在河间府的作为,德裕皇帝一直高度重视。当初把孟觉晓弄到河间府来,其实是顶着巨大的压力的。起初没指望孟觉晓能成太大的事,但是随着事情的发展,德裕皇帝意识到自己看走眼了,这小子不但能惹祸捣乱,还很能干。

可是看了监理司的呈报后,又看了孟觉晓的奏折,德裕皇帝觉得有必要派个人下来看一看,然后才好确定是否同意孟觉晓的做法。

看看门口的商人们,吴猛就断定孟觉晓修这个市场和疏浚运河,都不会太难。

“这小子,年纪轻轻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吴猛在心里这么念了一句,转身对身边的一个手下道:“去,跟门房说,京城来客拜访孟六首。”

那些商人还在等着呢,没想一个下人打扮的家伙,上前来对门房低声说了一句话,门房疑惑的看看,立刻进去通报了。没一会里头出来庄小六,大声道:“哪位是京城来的,大人有请。”

吴猛这才从边上走出来,笑着上前道:“在下便是!”

商人们看傻眼了,知府大人忙着没空见他们,怎么就见这个京城来的。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大家正焦虑的时候,庄小六对几位道:“各位都回去吧,这几位京城来的是贵客,大人今日没空。”

打发走几位一步三回头的商人,庄小六客气的把吴猛让进大门。

走进大门,吴猛看见屏风前站着的孟觉晓,连忙笑着拱手道:“孟六首,冒昧来访打扰了。”孟觉晓看见来的是吴猛,顿时也心里微微一惊。在京城的时候,可是没少看见他在皇帝身边出没。

“原来是吴指挥使!未曾远迎,下官失礼!”指挥使是武将,虽然说是正三品,比孟觉晓高不少,但是在当今文臣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孟觉晓拿大也不是不行。只是吴猛乃是陛下身边的亲信,别说是正五品的孟觉晓,就算是内阁大员,见了吴猛也不敢不客气。

一番客气,把吴猛让进会客厅,孟觉晓一挥手屏退左右,这才笑着低声道:“指挥使大人来此,何以教我?”

吴猛微微一笑道:“京城里不管官员大小,只要看见吴某登门,肯定会说:夜猫子进宅门,好事不来。不知道孟大人此刻心里作何感想?”

孟觉晓明显的楞了一下,这话究竟啥意思?难道说还真的没啥好事?想着这点,孟觉晓歪歪嘴巴,淡淡的笑道:“本府为官清廉,从不往口袋里装不该装的东西,没啥可担心的。”

“孟大人,您在雄州城统制府里收的信封,也是应该往口袋里装的?”吴猛依旧保持着微笑,轻轻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孟觉晓听着后背一凉,暗道好厉害啊,连这个都知道。

第六十九章 皇帝的问题

第六十九章

皇帝的问题

说着话吴猛的目光陡然严峻。如同锐利的匕首逼过来。孟觉晓好歹见识过皇帝老子的,也被这个特务头子的突然变化弄的心脏不争气的缩了一下。但凡这个干特务头子的,往往都有这个方面的才能,就是眼睛毒辣。孟觉晓没有防备,被吓到一下也是正常的。

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孟觉晓现在就是这个状态,被吓了一下后很快就恢复常态,显得不屑的撇了撇嘴巴道:“就知道有人会盯着我,既然吴指挥使连这个钱都知道,本府也就不隐瞒了。”说着话孟觉晓站起身子道:“稍后!”

出了会客室,孟觉晓很快回来,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册账本,轻轻的往桌子上一丢说:“吴指挥使看看吧。”

身为一个大府的知府,职务类似于现在的地委书记或者地级市委书记。这么一个职位,有点灰色收入也是正常的。吴猛本来就是想震慑一下孟觉晓,让他在自己面前乖乖的。不曾想孟觉晓拿出一个账本来让他看。

这一看之下,吴猛吃惊了。这上面详细的记录着孟觉晓来到河间府之后,收了什么人的礼,然后这些礼金的去处都写的很清楚。其中雄州城那笔钱,孟觉晓投入到疏浚运河的前期准备中去了。从账面上来看,孟觉晓居然一分钱都没有往自己的口袋里装。这让吴猛很吃惊,这年月哪有这么廉洁的官员?

“呵呵,看不是来孟大人如此廉洁!可是孟大人每个月就那点俸禄,如何住的起如此大宅,养的起一干下人?再者账本这个东西,能说明什么?”吴猛这个话意思很明白,别想拿一个账本来忽悠哥,哥见的多了。

孟觉晓叹息一声,用一种近似怜悯的目光看着吴猛道:“吴指挥使,别说本府看不起粗人。论打架,一百个孟觉晓都未必能打的赢你,可是论赚钱,本府一个顶你十万个都是少算的。不服是吧?知道张家商号么?就是本府老家那个。”

“知道!”吴猛点点头,他就是搞情报的,对于异军突起的张家商号自然有了解。

“知道就好,本府还是一名童生时,便有了该商号的股份。不客气的说,没有本府,张家商号现在还窝在那个小山城里。远的不说了,吴指挥使也看见步行街了吧?实话告诉你,建成步行街,衙门就花了一点人员和后期维护的钱,半年之后免税期过了,每个月步行街收上来的税少说是五万贯。当初建设步行街,全部投入加起来也不过就八万贯不到。还有……。”

孟觉晓还要往下说,吴猛收起了冷峻的目光,举手微笑着打断孟觉晓道:“孟大人。何必上火?你的本事,本指挥使心里清楚。再者本指挥使来此,有说过时来查你的么?”

孟觉晓一听这个愣住了,心道对啊,这厮也没提那些啊。不过你Y的就是干特务的,不是自己说夜猫子进宅门好事不来么?想到这些,孟觉晓狐疑的看着吴猛,那意思你来这究竟做啥?

吴猛知道孟觉晓没有说大话,来之前关于过去孟觉晓的一切,他都派人查的清清楚楚。自然知道张家商号这个以火箭速度崛起的商家。张家商号是一个典型的暴发户,但是却不像一般的暴发户那样张扬。吴猛的人仔细的研究过张光明的一些做生意的手段,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此人是个做生意的天才。但就是这个天才,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则是“这是我兄弟孟觉晓说的,照着做一准没错。”

所以来之前吴猛就知道孟觉晓不缺钱,看上去也很清廉,但是他见过的官员太多了,更知道这天下没有不贪不拿的官员。所以吴猛还是决定敲打一下这个年轻的知府,没准还能敲打出一点什么来。没想到孟觉晓坦然至斯,实在是不合常理。

想到这些吴猛笑着站起来,从袖筒里摸出一份文碟,右手高举道:“孟觉晓听旨!”

接旨是一项很麻烦的工作。有一套严格的程序,孟觉晓一听这话,赶紧让人准备香案,不想吴猛笑道:“不必了,这是密旨,不用大张旗鼓的。”

孟觉晓只好拖着双儿一道跪下,要听听吴猛宣读。吴猛笑着拦住道:“自己看吧,陛下没说让本指挥使读,而是只让你自己看。”

孟觉晓注意到吴猛说这个话时目光的复杂,实际上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圣旨,这是德裕皇帝给孟觉晓回的一封信。只不过这份文碟上打着火漆,只能给孟觉晓一个人看就是了。这份待遇可不得了。

孟觉晓对这些也并不太懂,主要还是这方面神经比较大条,展开文碟当着吴猛的面就看了起来。文碟中德裕皇帝用一种近似闲聊的语气,问起孟觉晓在河间府的一些事情,然后让孟觉晓把这些问题的答案告诉吴猛就行了。

问题不多,首先问起的是军队训练的相关事宜,其次问起的是耶律才和耶律燕的事情,最后才是问起疏浚运河修建市场的居心。

这三个问题的次序很重要,孟觉晓并没有察觉。好在孟觉晓在这几个问题上都没有什么私心,非要说有私心,也不过就是怕死。

孟觉晓看完就把文碟递给吴猛,这个举动让吴猛暗暗吃惊,接过去一看后心里顿时舒服无比,如同吃了人参果似的。陛下还是最信任自己啊!心里的赶紧自然是不用说的。

“吴指挥使,卑职现在就能回答这三个问题。不过说起来话就长了,吴指挥使还需有点耐心慢慢的听本府道来。”孟觉晓站起身子,朝京城的方向拱手,然后也不坐下。就站着开始讲话,吴猛也没坐着,两人就这么站着,一个说一个听。

“首先说军备,提起这个,吴指挥使应该晓得,当前河北各军的军备糜烂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但就河间府而言,省军五千是定额,实际上只有三千,大半还是老弱,真正能拉上战场的,不足五百人。即便是这五百人,也是没见过血的。”

吴猛点点头道:“这些陛下也知道。”

“陛下圣明!”孟觉晓又朝京城拱拱手,接着道:“河间府乃是北地距离辽境最近的大城,一旦边境有事,辽人铁骑南下雄州城首当其冲,其次就是河间府。当初圣祖皇帝在河间府编制五千省军,目的不就是为了维护地方,一旦边境有事也能支撑一段时间么?可是看看现在,别说辽人的十万铁骑了,就算是来个万把人,河间府也等于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身为知府,我有责任改变这种局面。所以我要练兵。别人怎么样卑职不在乎,本府既然身负圣名,就该名副其实。”

吴猛又点点头,孟觉晓接着道:“军队的事情说完了,现在说第二个问题。关于耶律才和耶律燕的事情,说来话长,这要从京城斗棋说起……。事情就是这样,耶律燕不过是个胡闹的孩子,扣留她不过时相刁难一下南京方面,没想到收获了数百战马。从这个事情上来看,辽国方面并不想在近期与本朝冲突。这不太符合辽人的一贯作风。这一点,还请指挥使大人转呈陛下,卑职查过,辽人这些年的贸易中,用大量的铜钱买进我朝之军需,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这些话,孟大人最好用奏折的方式向陛下汇报,本指挥使可以带来转呈。”吴猛笑眯眯的说着,心道你上道,本指挥使也上道,不会抢你的功劳的。

可惜吴猛这话白说了,孟觉晓压根就没那么复杂的心思,或者说吴猛高看孟觉晓了,他根本就没领会这话里的意思。

“这样也好,接着说第三个问题。陛下让本府来河间,主要还是为了北地贸易司税收的问题,可是经过实地考察,本府发现北地贸易的问题积弊太深,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用正常的行政手段,根本就无法撬动这么庞大的一个利益集团。所以,本府想来想去,决定利用时下流民聚集需要安抚的机会。疏浚运河需要大量的劳工,有活干有饭吃,流民自然乱不起来。疏浚后的运河方便了北地运输,此利国利民之举。纵观北地贸易,一直没有一个由官府完全控制的像样的交易市场,既然没有就是一个机会。所以本府要修市场建仓库,接着运河疏浚的机会,一举拿下北地贸易的主导权。有运河口岸的便利,届时大市场必将成为北地贸易不可或缺的枢纽,到时候就算有人想东施效颦,也落下了后手。一旦掌握了北地贸易的主导权,本府上折奏请把北地贸易司迁来河间府,不就水到渠成了么?”

吴猛一边听着,一边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太跟的上孟觉晓思路变化的节奏,当听到最后一句时,吴猛有点断然开朗的意思。不觉一拍大腿道:“好!这个办法好!”

第七十章特务头子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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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谁的胜利?

第七十一章谁的胜利?

次日早朝结束前。德裕皇帝留下了一干内阁以及六部尚书成员,有事相商。

“诸位爱卿,朕拟疏浚运河,以通南北,诸位爱卿有何建议?”德裕皇帝不紧不慢的说出这个议题时,一干大臣集体失声了。说这话,皇帝的目光挨个看了过来,首先盯着的是户部尚书沈应龙。

前一段时间,德裕皇帝挑了楚王的错,罚他在家面壁思过一个月。这不还没到期么,所以楚王没能出现在议政的小会上。至于齐王,最近乖的很,每天是吏部、坤宁宫、齐王府,…一线。朝会上皇帝没点他的名,自然不能进来参与。

户部和工部归楚王李文监管,也是这两个部门实际上的掌权人。眼下李文没有就番,陛下也没有逼着他就番,所以虽然是在家面壁,实际上的权利并没有受损。

现在德裕皇帝盯着沈应龙看,那就是让他发表意见,可是沈应龙实际上是楚王的傀儡。他可不敢乱说话。所以皇帝看过来的时候,沈应龙低着头做沉思状暂时性失明。

德裕皇帝的目光平静的转移目标,沈应龙的反应他一点都不意外。目光落在工部尚书全有礼的身上时,这位尚书实际上在工部就是个打酱油的,看见陛下看过来,一阵激烈的咳嗽眼泪都下来了。德裕皇帝露出一丝淡淡的苦涩,目光在周致玄的身上一闪而过。周致玄虽然贵为内阁成员吏部尚书,但是他下面的人基本都是茅调元的手下,在吏部基本属于被架空的状态。礼部尚书姚书成的情况也差不多,德裕皇帝对他也有点不爽,要不是看在雨妃的面子上,早让人去姚家斥责一番了。刑部、兵部、也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神游化外的表情。

“没人肯出来做这个出头鸟?”德裕皇帝淡淡的笑着问,一干大臣这会动作都快的很,纷纷站起称:“臣无能!臣有罪!”

德裕皇帝看着大家这个样子,收起笑容看着沈应龙道:“沈爱卿,何罪之有啊?”

这句话算是把沈应龙问住了,心道大家都这么装模作样的说,陛下您怎么就盯着我啊?想想沈应龙道:“臣身为户部尚书,不能为陛下分忧,所以有罪。”

“你们呢?又有什么罪?”德裕皇帝笑了,抬手环指一圈,众人纷纷躬身答道:“臣等不能为陛下分忧,故有罪。”

“不能为朕分忧,是啊,不能分忧!”德裕皇帝感慨着一声长长的叹息,抬头看看天花板。好一会才低下头看着一干大臣道:“朕这里有个奏本,乃是河间知府孟觉晓上呈的,大家都看看吧。”

马三拿着奏折给一干大臣看了看,奏折上说的是自筹资金疏浚运河一事。理由是上可交通南北,下可安抚流民。一干大臣看完后,个个脸色怪异。这疏浚运河可不是小数目,虽然只是疏通从河间府到武强一段的运河,那也是没五六十万贯别想办成的事情。五六十万啊,自筹资金?这小子吃撑着了?

“全爱卿,你怎么看?”德裕皇帝先问全有礼,这一下被点名的全有礼不能再逃避了,左右孟觉晓扬言自筹资金的,所以全有礼淡然笑道:“臣以为,孟知府写的一手好字。”说完了,全有礼还很得意的样子。他为啥得意呢?就为了所谓文人的含蓄,不正面评价这个事情,只是夸了孟觉晓的字,可谓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当真是不改其酱油党的本色。

“沈爱卿,你怎么看?”德裕皇帝面不改色,接着问沈应龙。

“臣以为。似乎不是那么妥当!疏浚运河是好事,但也该量力而行。”沈应龙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损一下孟觉晓的机会,这小子跟齐王有走动,对楚王从来不假辞色,楚王府的门都不知道朝哪开,再说了他不是还得罪了茅调元么?

“大家畅所欲言吧!”德裕皇帝没有再一个一个的问,而是提议大家自由发言。

大臣们在此集体失声,没有人主动发言。德裕皇帝环顾四周,一手轻轻在大腿上慢慢的有节奏的拍打着,好一会才道:“各位爱卿,这样好不好。先让孟觉晓干起来,干的好有赏,干不好,朕下旨意罢他的官,让他回家种田去。”

“啊!”众人一阵微微骚动,没想到德裕皇帝居然不给孟觉晓留退路,这个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孟觉晓那小子,皇帝不是很喜欢么?

这个时候一干与孟觉晓没啥关系的大臣,都拿眼睛偷偷的看周致玄。那意思很明白,这可是你的学生哦?你不出来跟陛下唱反调保护学生咩?

出人预料的是,这个时候兵部尚书林志全站了出来,朝皇帝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孟知府年轻冲动是有的,但是其锐意进取之心,勇于为陛下分忧之举值得鼓励。”

要说林志全与孟觉晓,那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什么时候轮到他跳出来为孟觉晓说话了?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内阁里头的楚王党和茅党人员,心里大致都这么想。

林志全算是把周致玄以外的人都震了一下。有林志全出面做这个出头鸟后,周致玄才不慌不忙的接着说:“陛下,臣以为,首先不妨先让孟觉晓做做看,其次大可排除御史检查其是否有借机搜刮之实。”

周致玄这个话,可谓不偏不倚,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听到这个话,沈应龙忍不住了,连忙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周大人此言乃是周全之语,臣附议。”说着沈应龙偷偷的看了一眼周致玄的表情,暗道这可是你先说的,怪不得在下落井下石了。可惜让沈应龙失望的是,周致玄始终是那张万年不变的石板脸,一点表情都不带有的。

“臣等附议!”一干大臣见状,也都站出来应和,其中未必都是干墙倒众人推这种工的,但是这个事情再谈下去,大家也都不愿意面对,修运河是要花钱的,这钱找谁要?大家又变不出钱来,于是纷纷附议不提。

“各位爱卿还有事情么?”这个时候德裕皇帝问了一句,只见周致玄慢慢的上前道:“陛下。北大营中路军指挥使一职,迟迟不能确定,内阁争议不止,还请陛下圣裁。”

众人一听这个事情,顿时脸色都变了。这个位置,正常的程序是兵部推荐,吏部审核,然后上交内阁讨论,有了结果交给陛下。问题是内阁在这个人选上,一直在打嘴巴官司。原因很简单,大家都想安插自己人。首先是兵部提名。别看林志全是兵部尚书,可是下面的侍郎有一个茅以宁,这家伙是茅调元的堂弟。其他的郎官什么的,也是楚王党和茅党掺了不少的沙子,因此兵部的内部提名是就先吵了一顿,吵架的结果自然是妥协,提供了一份大名单,罗列了七八个有资格的人名拿到吏部审议。吏部尚书是周致玄,别的能力没有,通过林志全提名人的能力还是有的,所以吏部这边很顺利,提名的人全部通过,省的大家争吵。

拿到内阁的时候,矛盾激化了。老牌贵族代表林志全甚至打了沈应龙一顿,这事情最后陛下罚俸半年,不了了之。可是问题还在啊,这个职位总要有人去做的吧?于是乎,在大家互不相让,原本互相合作的茅党和楚王当出现了裂缝,都想为自己的人争这个位置的前提下,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因为周致玄的突然提出问题,一下就掌握了这个人选的主动权。

“周大人,此事内阁尚未议出一个结果,如此提出恐怕不妥吧?”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刑部尚书王德春,居然这个时候跳了出来,提出不同意见。言下之意,周尚书,你这是破坏规矩乃至破坏大家的利益啊。以前这种事情,都是内阁商议好了请陛下裁定的。文官集团最大的作用,其实就是限制皇权,当然清朝不算在内,这是一个除了主子就剩下奴才的朝代。

王德春平时不吭声,一出声就锐利无比,一下就把周致玄推到了文官集团的对立面。

“王大人,关于此事,当初陛下在朝会上是怎么说来着?你还记得么?”周致玄不慌不忙的反问。当着皇帝的面反问,明显是有备而来。

王德春一下就被问住了,这种事情皇帝的意见从来都不是主流意见,他怎么会记的太清楚。一时答不上来的王德春楞了楞,周致玄朝皇帝拱手行礼道:“陛下说的是,边军不可长期无帅,此事当从速议定。现在事情都过去一个月了,内阁为这个位置的人选,争吵了半个月,茅相称病不出,难道说边军无帅的现象,就任其继续下去?”

王德春无言以对,沈应龙见状正欲上前答话替其解围时,德裕皇帝轻轻的咳嗽一声道:“诸位爱卿,边关无帅一个月,原因是各位爱卿争议不修。很好,朕要疏浚运河,你们表示有罪。朕的江山边关长期无帅,尔等就知道争吵。很好,很好,朕想问一句,你们就是这样勤于王事的?”

这话太给力了,一干大臣等于是被周致玄和皇帝联手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前的疏浚运河的问题上,大家已经自称有罪了。被德裕皇帝这么一问,周致玄第一个跪下道:“臣有罪!”

周致玄这个举动,搞大大家都很不情愿的跪下了。没办法,他是内阁次辅,眼下茅调元和楚王都不在,论地位他最高,他都跪下称有罪了,别人只能跟着。

“臣等有罪!”一干大臣纷纷跪倒称有罪,这个时候德裕皇帝的脸色铁青,咬着牙冷笑道:“你们有什么罪?你们又能有什么罪?”连着两个问题,没人敢出头回答。

见大局在握,德裕皇帝拿起桌子上的名单扫了一眼道:“御林军左军副指挥使高勋,就他吧,让他去做这个指挥使。散了!”

走出议事厅的德裕皇帝,嘴角掩不住的一阵微笑,脚下一阵轻快,大有春风得意之快。刚才的事情,可以说是一个经典的突然袭击。多年来,在与文官集团的斗争中,德裕皇帝还从来没有赢的如此轻松过。高勋是林志全提名的人,德裕皇帝选他,就是要扶持老牌的贵胄起来去对抗茅党和楚王党,当然还有一个外戚党姚书成的萌芽。德裕皇帝最大的愿望,就是内阁四分五裂成员们互相拆台,然后一切都在掌握中,在他看来,这才是一个皇帝的最高境界。

走在御花园的小径上,马三悄悄的上前低声道:“陛下,卜盛有那个奴才的事情……。”

“哦,这个事情啊,朕立刻手书一封,另外你准备一个密奏匣子,派个可靠的人送到河间府。就这样吧,传吴猛到书房等着。”德裕皇帝说着一挥手,心情愉快的继续散步。

相比起德裕皇帝的愉快,一干大臣离开时都苦着脸,各自匆匆离开。消息传到茅调元的耳朵里时,不过是也就是两刻左右的光景(半个小时)。

茅调元穿着一身短衫,躺在树下的竹躺椅上,享受着丫鬟的打扇,听着身边的人悄悄的在耳边说这个话的时候,不过是微微的睁眼道:“知道了!”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楚王府里这个时候则是一片噤若寒蝉,最近脾气越来越暴躁的楚王李文,手里名贵的茶杯被狠狠地砸在地上。指着沈应龙的鼻子,李文破口大骂:“废物,给本王滚蛋!”

堂堂的内阁大院,正二品的户部尚书沈应龙,像条夹着尾巴的狗似的,灰溜溜的出去了。屏风后头这个时候闪出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文士,淡淡的笑道:“王爷,制怒!”

“龚先生!您说本王能不怒么?这个位置本王势在必得啊!”李文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对瘸腿的龚先生非常的客气。

“王爷,这个事情表面上看来是陛下胜了一筹,其实不然!”龚先生淡淡的笑着说,李文陡然一惊,看着他道:“怎么讲?”

第七十二章野心

第七十二章野心

“在下说了殿下可别动火!”龚先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随着这句阴森森的话语出口,脸色变得有点阴沉。

“本王不是那么没有轻重的人,先生只管说。”李文对龚先生一向器重,这几年随着耐心的渐渐减少,李文私下里的脾气不是一般的火爆的。也只有龚先生敢在他面前有话直说,也只有龚先生的话他能听的进去一些。

“今日之议政,看上去时陛下赢了,其实是茅相故意让出来的胜利。”龚先生慢慢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李文的脑子里顿时嗡的一下,浑身猛的一震道:“不可能,那老东西视权如命,怎么可能轻易的向陛下认输?”

一直以来,李文能在朝中形成一个庞大的势力基础,原因有一下几个。第一,茅调元是他的老师,第二,李文长的很像德裕皇帝,第三,齐王李雍不受宠。这三个原因,最主要的是第一个,没有茅调元的帮衬。李文在朝廷百官中是很难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

但是李文和茅调元根本理念上存在着差异,茅调元希望李文继位,但是希望看见的是一个平稳的过程。李文泽不然,随着势力的渐渐做大,他等的有点不耐烦了。毕竟皇帝才四十岁,他已经二十五了。德裕皇帝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登上大位,李文每每在茅调元的面前提起皇帝的过去时,茅调元总是劝他要有耐心。随着齐王的渐渐起来,李文的不安更加的强烈的,加上皇帝的第三个儿子的诞生以及周致玄、姚书成的快速崛起,坊间还传出一些风声,陛下长长自诩汉武帝。

陛下要做汉武帝,李文却不是太子,只是长子,而且还不是嫡出的。一切迹象让李文的耐心消磨很快,李文无法想象曾经唾手可得的江山落在别人手里的结果。一旦发生那样的事情,新皇帝以及手下的大臣们,注定是容不下这个曾经距离大位很近的楚王。

李文剧烈的喘息着,脸色越来越难看,苍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很明显他自己都没有说服自己,他已经相信了龚先生的话。

“茅相视权如命不假,但是王爷不要忘记,他已经老了,他要为自己的子孙做打算。陛下只有四十岁,茅相则是七十的人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他活不过陛下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周致玄、姚书成,想入阁能那么容易?一切都是茅相在做让步,还给茅家子孙后代留一点香火情。王爷您应该不难看见这一点,只是您一直在欺骗自己罢了。茅相是您的老师没错,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龚先生一番话如同火上浇油,李文内心里的那点已经点燃的邪火,变成了熊熊的燎原大火。

看着李文的表情变化,龚先生默默的拿起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出了书房。留下李文一个人坐在原地,如同一条受伤的野狗趴在那里添伤口。

实际上龚先生只是把茅调元的心思说出了一半,或者说他故意只说一半。但是就是这一半,击碎了李文的心理防线。

太师府!后花园。

“大哥,为何不派人去把楚王请来当面说说清楚?”茅以宁临时充当起了下人,接过茅调元擦脸的毛巾,转身放回铜盆里。

“呵呵,他要是连这点都想不通,茅家何必给他陪葬?”茅调元老迈的脸上,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道利芒。仅仅是刹那之间,茅调元的目光又恢复到那个老态龙钟的状态,懒洋洋的往椅子上一靠。

“知道了!”茅以宁恭敬的答应一声,慢慢的倒着往后退。

屋子里回复了安静。躺椅上的茅调元慢慢的坐了起来,静静的看着窗外花园里的景致,口中自言自语的低声道:“真是让人失望啊!”

数十年首辅位置上坐下来,茅调元比谁都清楚皇帝有一颗不肯安分不守规矩的心。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周致玄和姚书成等一批人的提拔问题上,茅调元选择了推让。其一可以做到缓和君臣之间的矛盾,其二是希望楚王明白一点,只有两方面紧密的合作,皇帝的位置才有可能坐上去。第…最重要,他老了,要为自家的后人做打算。

对于楚王,茅调元曾经寄予无限的期望,现在看来楚王已经成为一个被野心冲昏头脑的家伙。茅调元的理智告诉他,是该谋求全身而退的时候了。

京城里的一切对于孟觉晓而言还是相对遥远的,手头一大堆事情等着去做。虽然说做知府的大多数时候都在动嘴,但还是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拍板。

河间府的商人们最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知府大人连续十几天不见他们,这真的太煎熬了。步行街在河间府无疑是一个最成功的商业案例,凡是在里头做买卖的商人,都被每天巨大的收获淹没在幸福之中。半个多月下来,步行街周边的房价开始快速上涨,商人们挥舞着飞票去买房子买地时,意外的发下这些周边的房子和地皮,都被官府先下了手。再一打听,才晓得是当初修步行街时,官府的人就已经用一个很低的价钱征用了这些本来不值钱的地皮,理由是要开发步行街的二期工程。当然官府不是白白征用,而是另外划出一块地皮来,给这些被征用的人家盖房子。这些被征地的百姓,还有优先购买二期工程铺面的权利。

这个年代的百姓还是很好忽悠的,画几个大饼拿出一点官府的威严,百姓们就乖乖的在地契转让合约上签字按手印。根本没有遭遇什么所谓的钉子户。孟觉晓在城南的一片空地上划出了一大块地,按照后世的小区模式,修建统一模式的两层独门独院的住宅,用于安置那些动迁的百姓。当然现在孟觉晓还没有时间弄这个,只是先把地弄到手,步行街周边的百姓暂时还住在那里,等运河和市场的做好了,孟觉晓才会考虑二期工程的问题。

步行街产生的效应除了周边房价和地价上涨之外,那些暂时还没搬迁的百姓很快得到了大量的实惠。房子不能卖,不要紧,可以租啊。商户们租房子做仓库的做法刚一诞生,很快周边的居民房便被枪租一空。百姓们落了大实惠,自然是口口声声说孟知府的好话。

商业协会召开了几次集会,主要议题就是如何介入孟觉晓的大市场计划。一干商人们商议的结果,最后还要落到孟觉晓这个知府的身上。连人都见不到,谈什么都是虚的。所以,商业协会的商人们抱怨声震天,不少人旧事重提,说什么以前商业协会配合徐祖银给知府大人使绊子留下的祸根云云。

这个话一传开,顿时成为了主流旋律。商人们都觉得很有道理。说一千道一万,孟大人没有秋后算账那就是很仁慈了。于是乎每一次集会最后的结果,都是大家拿一种埋怨的目光审视着商业协会会长于焘,当初不是他鼓动大家,大家能跟着徐祖银干么?所以有人开始交头接耳的,大家是不是重新选一个会长出来。

商业协会集会的内容,很快就传到了孟觉晓的耳朵里。听到消息的孟觉晓只是笑笑,摆手打发了前来报信的高大强。夏收刚刚结束,河间府境内的道路修缮也到了收尾的时候,每天不是跑工地就是下乡监督收税的孟觉晓正是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哪有时间管商人们的心思。左右是先吊足他们的胃口再说。

今年河间府的夏收比起以往又有所不同,孟觉晓给下面几个头子叫来开了个会,会上孟觉晓说:“百姓很苦,所以大家监督好下属,以前那些手段都收起来吧。另外,这个月被大家发双饷,大家多多辛苦了。”

知府的工作会议精神很快就下达了,不过下面的小吏们没谁当真。出来干个公务员,不就是为了日子过的好点么?不在普通百姓身上下手,大家吃谁去?

正式收税的这一天,税吏马武按照以往的习惯,抬脚熟练的在堆满的粮食斛上狠狠的来上一脚。这一脚叫淋尖踢斛,收税的税吏们必修的一招。散落的粮食撒了一地,但是却不准百姓扫回去,理由是这些地上的粮食是补充仓储和运输过程中损耗用的。别看这一脚简单,实际上马武练了十几年才有点功力,一脚下去,少不得落下个三五斤粮食的。

砰的一声之后,洒落一地的粮食,马武正在为自己这一脚自豪和满意的时候,边上传来一阵差异鼓掌声,接着一个年轻的书生打扮的人走了过来。这淋尖踢斛是多少年的惯例,前来纳粮的百姓虽然都麻木了,但是心里没有不恨的牙根痒痒的。一年到头下来,累死累活的,一家人顶多靠着吃糠咽菜的才能活下来。

马武这一辈子也记不清踢过多少次了,从没有人鼓掌过。

“好!好拳脚!”年轻人笑眯眯的走上前时,马武的两腿已经在发抖了,不为别的,因为他认出来的人是谁。

几个月前,要问河间府谁家最牛叉,当属河间府徐家。徐家三虎走在大街上,那是人躲鬼避。但就是这么凶残的徐家三虎,眼下一虎逃亡,二虎在大狱里等着最后的判决,连带着徐家几百口人呢,也蹲在大狱里。造成这一切结果的。就是眼睛这个看上去笑容和善的年轻人,河间府知府孟觉晓。

“大、大、大、大人!”马武的舌头开始打结了,孟觉晓上前后笑着对马武道:“我知道这是老规矩了,正规的一点的说法叫做潜规则。以前你们怎么做,本府不关心。但是本府在纳粮之前有话在前头,这个月大家发双饷,大家按照本府的规矩来。你的上司没有告诉你么?还是你上司的上司没有告诉你上司?”

“大、大、大人,小的上司告诉小的了。”马武结结巴巴的,边上一个税官火烧屁股似的过来,一脚踹反马武道:“贼囚囊,还不给大人跪下磕头认错。”

马武被踹倒在地,爬起来跪着磕头不止。这一切被前来纳粮的百姓看的清楚,一双双期待的目光都盯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知府。

“本府也不罚你,这样吧,你起来拿上一面锣,就站在门口一边敲锣一边告诉百姓。今年的夏收,不扣百姓的损耗,发现谁再踢斛,大家可以到衙门击鼓告状。”马武如奉大赦,二话不说爬起来照着吩咐去做了。

孟觉晓这才笑着回头对一干税吏道:“大家继续吧。别耽误了正经事!”说完孟觉晓回头时,呼啦一声前来纳粮的百姓跪倒了一地,磕头如正在做人浪此起彼伏。看见这一幕,孟觉晓突然觉得鼻尖酸酸的。老百姓的心里都有一杆秤呢。

这事情传的飞快,城里纳粮的几个点,很快都知道了。孟觉晓没有大动干戈,但是今年的夏收,确实跟以往不一样了,一个找事刁难的税吏都没有。

收完粮税,孟觉晓的心情并不轻松。河间府的百姓日子并不会因为这一点小小的变化产生多少影响,领略了民间的疾苦后,孟觉晓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如果是穿越之初的孟觉晓只是想着自己如何能升官发财,那么现在的孟觉晓则生出了一点小小的野心。那就是希望自己的治下,百姓能安居乐业,人人都能吃饱饭。要做到这一点,孟觉晓觉得在这个世界很难,眼下做的一切不过是万里长征迈出的第一步。

随着纳粮的结束,孟觉晓总算能忙里偷闲的喘上一口气。立秋虽然已经过了,但是老天爷丝毫没有凉一点意思。

每日带着礼单在孟家大门外转悠了大半个月的于焘,这一日来到门口再次求见时,门房收了钱后如以往一般进去通报,再次出来时脸上居然带着笑容道:“算你运气,今天老爷心情好,在下趁机说了点好话,,老爷同意见你们了。”

这一刻河间府商业协会会长于焘泪流满面!

第七十三章难以回答的问题

第七十三章难以回答的问题

不容易啊!不容易啊!于焘激动不已!于焘跟商业协会的一些人想的完全不一样。什么叫孟知府嫉恨以前的过节,那都是瞎扯淡。消息灵通的于焘早就打听清楚了,雄州那边的几位爷,不也把孟知府得罪惨了么?可是此一时彼一时,雄州那边花了钱,孟知府去转了一圈就回来了,以前的事情跟没发生似的。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什么?说明了孟知府不是嫉恨大家过去做的事情,而是嫉恨大家不送钱。知府大人都上任那么长时间了,不就逼着大家弄了一条商业街么?那才能赚几个钱?还都是明面上的。人雄州那边都是几万几万的送,河间府在孟知府的地盘里,大家靠孟知府点头才能发财的,居然不肯送钱,真是不能原谅啊。于焘坚定的认为,这才是孟知府晾商人们的原因!

摸了摸胸口那一叠厚厚的东西,于焘小心的跟着门房往里走,身后两个副会长亦步亦趋的跟上时被拦下了:“搞什么?大人喜欢安静,来那么多人作甚?赶庙会么?进去一个就行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商业协会两个副会长给看门的训的跟孙子似的,还得陪着笑脸上前,悄悄的递过来一张飞票道:“兄弟,行个方便嘛。我等仰慕大人久矣,一直没能好好孝敬一二。”

又捞了一票,门房这才露出笑脸道:“那都进去吧!”

进了会客厅,三人等了一会,孟觉晓才从里面出来,看见三人冷淡的点点头道:“三位有事?”

明知道是热脸贴冷屁股,会长于焘还是毫不犹豫上前赔笑道:“大人,小的也是读书人的出身,中过秀才,可惜读书不成,接连不中,只好继承家业。小的对大人的文采敬仰已久,前日得到《孟词》一册,觉得刊印粗糙了点,便想着用自家的印书房重新刊印一份。这是小人请了城里的学子整理过的《孟词》,唯恐有错漏之处,特来请大人校正。”

一边说着话,于焘从怀里取出一个大信封双手奉上,孟觉晓见状不禁微微一笑,接过信封当着大家的面看了看里头,一本《孟词》,外带一叠厚厚的飞票都是一千贯的。看这个意思,里头至少装了五万贯。

于焘这一招可谓煞费苦心,读书人嘛,谁不好点虚名。孟觉晓身负第一词人之名,马屁往这上面拍一准没错。这一招让两个随行的副会长佩服不已,暗道于会长果然好手段。于焘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很漂亮。孟知府听了一定会心花怒放。

那想孟觉晓听着心里贼别扭,暗道这些词都是老子抄袭来的,别人整理出版看不见也就算了,你也来这一招?这不是打哥的脸么?

心里暗暗不爽,脸上自然脸色更难看了,把信封冷冷的往回一丢说:“于会长还是好好做你的生意吧,文化事业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难道还嫌少?五万贯啊!于焘的心猛烈的抖了一下,他祖母的也太贪了一点吧?就在于焘等人心里暗暗心惊之时,孟觉晓接着道:“本府有一个问题想问一问诸位,你们赚那么多钱,有没有想过赚那么多钱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号在三位来客的脑子里转悠,心里都在想,这啥意思?赚钱当然是为了养家糊口啊,为了让家里的人过的更好一点。说的不好听,就是为了穷奢极欲。可是大家就算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也不好意思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再者这三位会长,都是本城的商户之首,他们的家产足够自己和家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过的很舒坦。尽管没有到钱的多少只是一个数字概念的地步,但是也几乎不用去考虑缺钱花的问题了。

更关键的是,孟觉晓孟大人这个时候提这么问题,究竟包含着什么意思?

“这个。这个……。”知府大人的问题,又不能不回答,所以于焘犹豫了好一会,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稳妥。眼前这个局势,好像是大家来给知府大人送钱来了,可是知府大人居然提这么一个问题,真是让人费解的很。一边观察孟觉晓的表情,一边仔细斟酌之后,于焘慢慢道:“赚钱自然是为了自家人过的好一点之余,又有能力造福地方。”

这个答案也可说一点问题都没有,没有假大空那一套。

“好,这个回答实诚。”孟觉晓笑了,伸手轻轻的把信封往回一推道:“当初在京城,本府已经当众表示不再作词,所以这个收回去吧。”于焘楞了一下,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到底什么意思。要说嫌少,也不是这个态度啊。就在于焘等人迷糊的时候,孟觉晓接着道:“如今本府出任地方,既然来了,就想把地方上治理好。所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都是本府的本分。刚才于会长说到自家富足之余有能力造福地方,本府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该怎么做,才能造福地方呢?修桥?铺路?建学堂?”

说着孟觉晓停了下来,看看三位来客,三人不明就里,不敢回答狐疑的互相看看,心里都暗道别答应下来,孟大人挖了一个更大的坑等在前面那就麻烦了。孟觉晓又接着说道:“毋庸置疑。这些都是善举。可是本府以为,这些都是小善,那么什么才是至善之举呢?”

又一个问题摆在面前,这一回三人更加不敢回答了。什么是至善之举?且不说不知道答案,你要是回答了,孟知府让你来做,万一是倾家荡产也未必能做到的事情呢?

可是知府大人的眼睛盯着呢,不能不回答啊。于焘只好小心的回答:“这个,请大人恕草民愚昧。”我不会,大人请教我吧。等你把答案说出来了,我再做应对。也只能以静制动了,毕竟商人们是绝对的弱势啊。这个时候,于焘觉得孟觉晓不像是之前自己判断的那样,只是要捞钱,而是所图不小。

“呵呵,本府以为,以本府来看,所谓的至善之举,乃是在任期间,带领一府之众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孟觉晓笑着给出答案时,一干人等直接听傻掉了。共同富裕?开什么玩笑,就算把全府商人的家当都集中起来,给全府的百姓分分。一个人手里也没多少吧?

可是孟觉晓能这么干么?很明显是不可能的。所以三位会长更加的不理解了,这孟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年月,从来都是穷人多,富人少。“均贫富”的口号,那是反贼喊的。

三位只能沉默,孟觉晓又笑了,沉吟一番接着道:“看来这个问题大家需要好好的沟通一下了,什么样的道路,才是共同致富的至善之举呢?这个题目太大,就不为难诸位了。还是请诸位说来意吧,大家不会单单为了给本府出书才来求见的吧?”

没想到孟觉晓转移了话题。三位心中轻松了许多。可是这么赤luo裸的,不符合中国人含蓄的习惯啊。三位来客又头疼了,按说这种事情应该是在宾主相谈甚欢的时候,顺口提一下,然后大家才放开了谈。这才符合国情。

“这个……。”于焘作为会长,不得不出来回答这个问题。可是他真的不好开这个口,关键就是大人没收钱,这个口开起来就难了。

“呵呵,不好开口是么?看来是本府着急了,在此之前,本府有句话要告诉大家。以后诸位来见本府,有什么事情大可开门见山,只要有利于本地经济的发展,有利于百姓安居乐业,有利于地方稳定。只要符合这三个有利,诸位都不妨直言。”

说着孟觉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三位心里猛然一抖,难道大人要端茶送客?今天这个拜见,太诡异了。太不符合常理了,三位来客的心一直处在一种不安的摇摆的状态中。

孟觉晓放下茶杯,并没有说出三人担心的“请喝茶”三个字,而是话锋一转道:“诸位想必是为了本府上次说的那个市场来的。可是诸位想过没有,本府为何想到修一个市场?仅仅是为了大家多赚钱么?”

三人又被问住了,今天孟觉晓一连串的问题,把三人的脑细胞杀死了无数个无数。孟觉晓微笑着看着三人,从桌子上拿起一份文稿,轻轻的往那个大信封上一丢道:“这个东西,诸位拿回去好好看看,看完了在来找本府谈话。好了,今天就到这吧。”

三人次第站起,拿起文稿时于焘犹豫了一下,打算把信封留下时,孟觉晓道:“东西带回去吧,以后千万不要这样了。大家回去,都好好想一想本府今天说的话。送客!”

说着话孟觉晓转身离开,进了里间。三人互相看看,拿着带来的信封和孟觉晓给的文稿。满头问号的离开了。出了孟府的门,三人慌忙的拿出文稿来仔细看。

《河间府贸易大市场建设纲要》。

第七十四章本府不是圣人

第七十四章本府不是圣人

商业协会虽然是一个民间组织,可是在这个商业缺乏法律依据的年代,商业协会的领导人往往都是地方士绅。在当地不但有钱,还要有相当的影响力,才能出来做这个会长。因为一旦出现商业纠纷,就得商业协会的头头们出来调解,没有点影响力和财力,谁买你的帐?

三个会长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在这个年月都能自称一声“老夫”。但就是这么三个有头有脸的“老夫”,平时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今天却非常不讲究形象。于焘捧着一本文稿随意的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其他两位蹲在两边,三个脑袋都往中间凑一块了。

随行的下人们倒是想上去劝一句的,但是被于焘极其恼火的骂了一声“滚”之后,再不敢上前了。只好在边上等着,看着三个老家伙完全不顾形象的样子。

没办法,三人完全被这本文稿吸引住了,他们从没有看过这样的一份东西。知府大人给的这么一份文稿,足足有十三页,全部都是用馆阁体工整的书写成文。

全文分三部分,第一部分主要探讨这么一个市场建设的可行性和必要性。文中列举了最近一个月内南北客商来往的数据,得出的结论很自然的相当的有说服力。第二部分则是关于市场该怎么建的问题,这部分则是一个非常详尽的建设市场的规划书。从基础设施说起,到建成后的管理及优惠政策等等。最后一部分则完全出乎了三位的意料,因为最后一部分居然是分析这么一个市场建成之后,会给当地经济带来什么样的好处。而这一部分,则是花费笔墨最多的部分。文中并没有盲目的说这个好那个好,而是很仔细的先分析目前河间府普通百姓的生存状况,然后才是分析从市场建设开始,能解决多少工作岗位,单个岗位能给就业者增加多少收入等等。方方面面的都有一个合理的分析数据,这些都是孟觉晓后世超前的概念,三位会长都是聪明人,只要用数据说话,自然不会看不明白。

三位都是本地人,都在南北贸易中得到了相当的利益。当这么一件在未来能给自身带来相当的利益,又能给地方的普通百姓带来好处的计划放在他们的面前时,不由得三人热血沸腾了。三人首先想到的是之前孟觉晓说的那一番话和那些个问题。结合文中由官府出面,规定每日限时四个时辰的工作,规定每日最低工钱的条款,这两个条款可能会伤及一点客商的利益,但是从长远来看,无疑是对于整个河间府都是有利的。

三个会长看完之后沉默了,长时间的沉默。都在思考商业协会在这么一个计划里头,该起到什么样的一个作用。孟知府没有收大家的钱,而是拿出这么一份东西来,其用心是什么?三人的心里都在思考这么一个问题。

“孟大人可谓心怀天下啊!”长久的沉默后,于焘感慨了一句,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又酸又麻,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送走三位会长后,孟觉晓的心里也虽然很有把握,但是也不是很有底气。终究这么一份规划书实在是有点超前了,尽管孟觉晓已经写的很白了,还是担心三人看了下不了决心。孟觉晓不是不想官府把这些事情都做了,可是从疏浚运河到修建码头、道路、以及市场的基础设施等等是一笔巨大的花费。官府没有那么多现钱不说,还存在一个很长远的问题。那就是孟觉晓将来总是要离开河间府的,一旦他离开了,新的知府能保证这个市场按照自己的预想继续存在下去么?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新的知府能克制自己的欲望不用权利来为自己攫取利益而破坏了市场本身向上发展的势头么?很明显这都是问题,所以在一开始孟觉晓就得做好准备,充分结合本地方方面面的力量,在未来起到一个限制来自权利阶层对这个市场侵蚀破坏的可能性。

“少爷,几位会长又回来了。”庄小六在门口通报一声时,正在书桌前平静看书的孟觉晓抬起头微微笑道:“是么?请他们进来吧。”

三位会长满脸激动的进来,遥遥便拱手道:“见过大人。”

孟觉晓不慌不忙的招呼他们坐下,然后才笑着问:“都看完了?”

“看完了!大人!”于焘代表大家做了回答,孟觉晓接着笑道:“有什么想法?”

“我等身为本地人,自然想为此等至善之举出点力气。”于焘也不兜圈子,奔着主题就来了。孟觉晓听了微微沉吟一番道:“欢迎啊,一旦这个市场建设计划启动了,确实能给地方带来巨大的好处。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现在是本府在任是一个态度一个做法,将来换了一个官员,又是另外一个态度和做法?不客气的说,当今的官场上,几乎没有清廉的官员,如果来的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官员,你们的从市场上得到的利益小于这个官员的贪欲,或者说由于权力的贪欲破坏了市场的正常发展。一旦出现这种事情,该怎么办呢?”

三人又哑巴了,他们已经习惯了官府最大的思维方式,孟觉晓这个问题也太给力了,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呵呵,没有想过么?那本府来告诉你们。从长远的发展角度来看,一个失去制约的官府,它的破坏力是巨大的。很有可能,因为这个破坏力,而导致这个市场的覆灭。请相信本府不是危言耸听,在本朝一个最高地方官员的品质,往往决定了一个地方百姓的生活质量。”

说道这里,孟觉晓看着三位若有所思的会长,微微的一笑接着说道:“所以,在这个市场建设之初,就应该形成一个方方面面互相制约的体制。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将来不管是谁来做这个知府,当他想利用权力从市场中肆意的攫取利益时,都会受到这个体制下各方面力量的集体制约。我这么说,大家明白了么?”

三人一起摇头,表示不明白。商人有钱是不假,但是在绝对权力面前,一切都是渣啊!

“大人,您就说吧,我们听着。”会长于焘已经没有自我思考的能力了,孟大人带来的震撼,真是一个接一个,都是以前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好吧,本府就说说自己的构想。这个市场的建设,官府只有规划、维护的权利。你们明白了么?”

三个人还是一起摇头!孟觉晓笑了笑道:“好吧,本府说详细一点。首先,这个市场的从建设到经营以及所有权,官府都不参与。官府要做的是维护这个市场的稳定、正常的运转,然后才是收取营业税和维护市场所需人员的费用。”

“我等似乎有一点点明白了,这就好比官府搭一个台子让大家唱戏,戏台上唱的什么大人不管,只管收取一点使用戏台的费用。是这个意思么?”于焘狐疑的问了一句,实在是不敢确定,因为孟觉晓提出的观点太难以理解了。

什么意思呢?交谈的双方,明明一方站着绝对的话语权,可是站着绝对话语权的一方,却在不停的跟弱势的一方说“你们应该想办法限制我朝你们乱伸手。”在这个时代,社会地位不高的商人,该怎么理解?怎么敢接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完善一下,只要戏台上的人不唱造反的戏,官府就不管,而且还要保证没人来捣乱正常的唱戏。”孟觉晓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后,三位商业协会的会长们再次集体失声了。市场的概念是孟大人提出的,整个构想来看,对孟大人却没有一点好处。这个世界上真有一心为民的官员么?不能说没有,但是大家的运气没那么好吧?稀有动物让河间府摊上了。

三人在仔细的考虑,这里头是不是还有什么大坑一类的东西隐藏着。

“大人,问一句失礼的话,您想从这个事情里头得到什么?”于焘的问题很实在,两个副会长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用佩服的眼神看了看于焘,然后看着孟觉晓。敢于问这个问题,确实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毕竟眼前这个官员,歪歪嘴巴都能让三人中任何一位家破人亡。

“呵呵,这个问题问的好啊,本府需要点什么呢?不矫情的说,本府不是圣人,本府需要的是地方的繁荣,陛下的赏识。简单的说,本府需要的是把官做的越来越大。当然,日后大家都发了财,本府手头紧的时候,也好肯大家开口不是?”

这话实在是大实话,三人听着也觉得像是真的。没有这个话,三人心里没底,这个世界上只有圣人才不为自己考虑,孔夫子是圣人吧?收学生还要腌肉束脩呢。

“大人这么一说,我等都放心了。还请大人教我等,具体的该怎么做?”

孟觉晓就等着这么一句呢,笑眯眯的从书桌上又拿出一份文稿来道:“上面都写了,拿回去看吧。”

第七十五章张铁嘴

第七十五章张铁嘴

又是一份文稿?三位会长再次震惊了。这个知府大人,怎么做事情总喜欢那文字说话?想到孟知府是状元的出身,大家也都释然了。

这一次三人没有在路边没形象的看起来,而是一起来到于焘的宅子里,泡上好茶,小心点打开文稿,三个脑袋又凑一块仔细的看。

看完这份文稿之前,三人内心深处对于孟知府说的那些话,其实并不太相信。这世界上的官,哪有见了好处不伸手的?哪有不收钱的?孟知府说的好听,谁知道会不会惦记着更大的好处。

等他们把这么一份文稿看完之后,已经是过去半个时辰了,三人仿佛跟没了魂魄似的,各自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的像傻子。实际上三人的脑子里在努力的消化文稿中的内容。

成立一个股份制的公司,一共是一万股,每股价值二百贯。官府用地皮入股,占五百股。其他股份一律面向社会出售,任何个人欲购买股份,都不得超过五百股。所有股金将用于大市场的建设,未来的大市场所有权属于所有股民。任何一个拥有该公司股票者都是该公司的股东,参加股东大会。股东大会是该公司的最高权力机关。官府只是拥有股份和分红的权利,并不参与到公司的管理和运营之中。

公司的盈利方式很简单,市场建成后,对外出租铺面和仓库以及管理维护费用。当然这仅仅是一次性的,今后这个公司并不是躺在大市场的功劳簿上吃老本,还有优先开河间府任何一片土地的机会。

总而言之,这么一个公司的存在,等于把河间府民间的力量都结合成一个利益团体。这个利益团体的力量无疑是巨大的,即便是知府大人,也不敢冒着得罪河间府绝大多数人的危险,在已经手握了五百股好处的前提下,再去获取更大的利益。

“大家觉得能做么?”于焘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看诸位同仁,很明显这么一个市场,不是他们三个人就能如何的。这得把河间府所有的商人已经士绅的力量纠集在一起,在共同利益的前提下,大家联合起来才能做好这个事情。不然单单是一股二百贯,一万股就是二百万贯,这可是一笔天文数字。

两位会长点点头,那意思很明显了,这事情能干,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面前,不去争取拿下主导权的都是傻子。

“今天先这样,时候也不早了,明天商业协会召开全体成员大会,向大家说这个事情。看看大家是什么意见。”于焘也下了决心,商业协会别看是一个商业组织,实际上里头的关系错综复杂。河间府这些做买卖有点身家的,谁背后不是某个家族势力在撑腰。

孟觉晓坚信只要这些商人不傻,就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机会。孟觉晓不是没有想过让张光明来做这个市场,可是仔细想想,吃独食的人往往没啥好结果。等这个市场做起来了,巨大的利益面前,多少手要往里伸?仅仅靠一个知府的权利,恐怕是很难顶住这些压力吧?所以还不如把市场推出去,让河间府所有力量都参与进来。到时候不管是谁来做这个知府,手里每个月有五百股的分红,再要伸手也得先掂量掂量,把所有人都得罪了,搞不好连手里的五百股都得搭进去了。再说孟觉晓也还有另一手,关于这五百股,孟觉晓也不会吃独食,全府上下一律都有好处。

把市场推出去做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孟觉晓可以专心的集中力量疏浚运河以及修建码头,一旦这两个事情做好了,单单一个运河码头的收获,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一场细细缠绵的秋雨之后,秋老虎的威风消失的无影无踪。浴雨后的修缮过的官道上不再是一片泥泞。进入河间府的地界后,看着平整的官道,来往的商队行走起来精神头都高三分。不过官道边的新多出来的路卡,则让过往的商人多多少少有点微词。这个路卡是向过往的商队收费的,行人免费,车马按数量来计算,一车收取五文钱的过路费。收费的理由很简单,日后这条道路的维护费用,都从这些钱里头出来。

来往商队看着一马平川的整齐大道,心里虽然愿意出这个钱,但这毕竟是个新鲜事物,引起的口舌是非还是很多的。

河间府关于修缮运河的奏折还没来得及正是批字下发,御史台便有御史廖元出来,参了孟觉晓一本。理由是孟觉晓巧立名目搜刮民财。

看着这个弹劾,德裕皇帝也很头疼,心道这年轻的知府怎么就一点的不省事?这份弹劾,朝野上下的反应各有不同。大致分成三个意见,第一种坚决要求惩治孟觉晓这种贪得无厌道德品质败坏的官员。第二种意见则认为孟觉晓上任后修好了道路,值得嘉许,但是这种手过路费的行为,则与圣人的教诲有悖。惩治就不必了,陛下可以教育两句,让孟觉晓停止收费就好了。第三种意见则颇具玩味,河北官道每年修缮的费用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河间府上一任知府司马刚在任期间,道路都破败成什么样子了?对比一下,孟觉晓修路的行为首先就该大加褒奖。再者,收取车马的过路费,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减轻国家财政负担的手段呢?有趣的是。持第一种意见的人,主要是户部和工部的官员,持第三种意见的人则是兵部及部分御史。持第二种意见的人最多,占了半数以上。

最近三天,整个朝会都在为这个事情在争吵,争吵的双方看着都觉得有趣。整天喊着户部没钱的户部尚书沈应龙的嗓门最大,动不动就是圣人云,总之就是要给孟觉晓上纲上线,不把孟觉晓说成一个道德败坏的贪官绝不罢休。兵部尚书林志全自打上次中路军指挥使职务一事之后,便与沈应龙结下了仇恨,凡事沈应龙反对的,他都要跳出来赞成。每次沈应龙跳出来攻击的时候,林志全都是第一个站出来说“沈尚书,你还是先把河间府赈济流民的款项拨全了吧?”然后两人开始拉开架势,先吵半个小时再说。

所以这两位最近是朝会上绝对的主角!

这日朝会结束,天虽然凉了许多,德裕皇帝回到雨妃的宫里头,照样还是头疼的紧。赶紧招呼雨妃帮着按按太阳穴,按摩了半个小时后,德裕皇帝才叹息一声道:“爱妃!你说这个孟觉晓,哪来那么的新花样?”

其实论相貌,雨妃并不是宫里最好看的。雨妃的长处是性情柔媚,床第之间敢做动作。平日在皇帝面前也敢撒娇,没讲那么多规矩。习惯了连上床做事都只会规矩的摆好“大”字的妃子,德裕皇帝对于雨妃的宠爱就有理论依据了。

“陛下,臣妾在宫里呆着,外头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也没什么见识。不过臣妾家里也有做北地贸易的商队,倒是听说过河北境内道路艰难的事情。臣妾是这么想的,人家把路修好了,收点钱还不是为了以后大家走路方便么?要以臣妾看来,有些人就占官府的便宜占习惯了。修桥修路虽然说是官府的本分,可是那些在任上愣是看不见道路破烂的官员。怎么没人弹劾呢?”雨妃温言软语的,她这话不是无的放矢。在皇帝身边呆久了,可是知道公主李柔喜欢那个孟觉晓不说,陛下对孟觉晓也是很看重的。

“爱妃这个话又道理啊!孟觉晓虽然收钱,但是他收钱的目的还是为朕分忧。不像某些官员,钱往口袋里收一点都不耽误,正经事情还一点都不做,这才是最最可恨的。”德裕皇帝愤愤的说着,雨妃听着眉头微微一动,低声笑道:“陛下,孟知府收过路费,未必就是往自己的口袋里装不是?”

德裕皇帝听了猛然醒悟,一拍大腿道:“对啊,爱妃说的好,朕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说着德裕皇帝连忙扭头道:“来人,去把右都御史张大人招进宫来。”

左都御史张威有个外号——张铁嘴!不是说这个人很能说,而是说这个人太TMD能说了。张威还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御史时,就敢上书弹劾茅调元和楚王。要知道这两BOSS的党羽不是一般的多,张威还没怎么地呢,数百张嘴巴唾沫星子下雨似的就淹过来了。当然这只是比喻,真实情况是数百份弹劾张威的折子。

面对这种情况,张威交好的几个朋友劝他还是算了,偃旗息鼓装孙子,先躲过这一阵。不想张威丝毫不惧,一拍桌子道:“大丈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拍案而起后,张威开始动手写文章,一份一份的折子反驳回去。

关键是张威这个人没什么坏毛病,不贪财就是有点好色。但是好色在这个年月不算毛病,而且还是优点。

一个没什么把柄被人抓的官员,弹劾他再多基本都无法击中要害。反倒是那些弹劾张威的人,被张威一个一个的搞回去。张威的文章写的又好,言辞犀利,挨个骂的那帮孙子哑口无言的。

第七十六章新同知

第七十六章新同知

张威张铁嘴的威名不胫而走。成了朝野上下人人不敢与之对骂的猛人。铁嘴威名成就同时,张威也成了朝野上下绝大多数官员不喜欢的对象。每年吏部的考评都是中平,不是吏部不想给他恶评,而是不敢。

张威在七品官的位置上可谓十余年如一日的原地踏步,一直到最近两年,张铁嘴不知道怎么的进了陛下的法眼,两年时间便做到了右都御史的位置上。

对比过去,两年来的经历告诉张威一个道理,以前自己骂人,现在也是骂人,为何境遇不同呢?原因其实很简单,时机和对象的问题。以前骂茅相,那时候陛下羽翼未丰,离不开茅相这个首辅,自然是要坐穿那冷板凳。这两年还是骂茅相,却能升官,说白了就是陛下和茅相之间的关系不对了,茅相为首的文官集团,在陛下的眼睛里成尾大不掉之势。

“朕决定派你去河间府看一看,悄悄的去,不要声张。”德裕皇帝的意识有点怪。至少在张威看来不是那么的正常。一般暗访这种事情,往往针对一些很难弄的家伙。孟觉晓不过是个后生,悄悄去查自然要做另外的理解。

当官的总是希望官越做越大,张威也不例外。得了旨意回来,吩咐家里人收拾行装准备上路。自己则来到书房里细细思量,陛下派自己去究竟是什么意思。按说一个五品的知府,要收拾不会太费周章,可是看陛下的脸色态度,也不像是很生气的样子。这里头看来颇有讲究,联系到最近关于孟觉晓的弹劾事件,张威觉得陛下派自己的去的意思未必是去做恶人的。

河间府的商人们开始了大串联时,孟觉晓这边疏浚运河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毕。没把钱师爷等回来,这一日倒是把新任同知给等来了。这新任同知来的甚是低调,一身青衫一辆车,带着两个家人便来上任。

新任同知徐敏贞四十出头,德裕十二年的同进士。原来是工部的主事,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吏部一直行文打发到河间府来做这个同知。工部这个衙门,在京城无疑不算太吃香的。尤其是徐敏贞是都水清吏司的主事,放现在就是主观工程预算的。

徐敏贞为官并无太特殊的地方,一贯的中规中矩,为官也算是清正,总的来说是个老实人。都水清吏司主事也算个有实权的位置,但是论起实际油水来,在京城坐六品主事也比不上一个外放的七品知县。按说外放到河间府这么一个肥地方,徐敏贞这种老实人断断是没有啥机会的,可是天上就是掉馅饼了。还偏偏就砸在徐敏贞的头上了。

徐敏贞在工部属于比较特殊的人,因为他懂水利,属于技术性的干部。这年月读书出来做官的,让他写文章问题不大,真的做点实事,往往都不怎么能行。徐敏贞是个特例,别人都是动嘴皮子厉害,他则是不管做什么都亲自到第一线。所谓能者多劳,徐敏贞脾气又好,是工部里的老好人,为人虽然木讷一些,但没啥仇家。除了不慎会拍领导的马屁,领导交代的事情总是办的又快又好。时间长了,在提拔的问题上虽然不是领导眼睛里的第一人选,但是领导也习惯了部里没他不行。八年下来,靠着能力和资历也坐在了六品主事的位置上。

到哪里做官对于徐敏贞来说都不重要,对物质生活需求不是那么高的徐敏贞,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能到河间府做同知是一件美差。在他看来都差不多,朝廷给的俸禄不会少。

徐敏贞来的时候简单,带着吏部的行文直接过来了,老婆孩子要等安顿好了才接来。徐敏贞一直以为天下的衙门都差不多。都是慢节奏的。可是到河间府报道的这一天,就让徐敏贞感觉到不同。

从衙门口进来时也没人管,进了办公的院子,发下里头的人似乎都很忙的样子。一个一个的脚下迈着急促的步子,徐敏贞看见的第一个人官员是刘羽。这些日子刘羽忙的屁股都着火了,运河要疏浚,上万人工,材料准备等等事情都由他来负责,每天累的够呛却很充实。比起以前衙门里有他没他都一样安静的混吃等死的生活,刘羽宁愿自己累一点。现在是累一点,但是下面的官员谁看见他不客客气气的叫一声“刘大人好”。

刘羽正准备去向孟觉晓汇报工作,夹着一叠文件往知府大人的办公室里走时,几次被下属问好并轻视工作。

徐敏贞看见刘羽站在走廊里处理了几件事情,连忙上前笑着拱手道:“这位大人请了。在下徐敏贞,新任河间府同知,请教一下孟大人在何处?”

刘羽一听之下微微一愣,随即露出开心的笑容道:“徐大人,总算是把你盼来了。在下刘羽,河间府通判。要见孟大人么?正好,跟我一道。”

刘羽热情的在前面领路,徐敏贞能感觉到他是真的人情,不像在京城里那些官员一般,脸上的笑容总是透着一股虚假。

“徐大人什么时候到的?吏部的行文前天就到了。”

“家里有点事情要安排,所以来晚了一点。“

“不晚不晚,徐大人这算是早的,一般的官员上任,吏部行文下达地方,怎么也得等上半个月才能到任。”

两人一边说一遍走,刘羽很随意的敲敲门。听见里头传来“请进”便推门进来道:“孟大人,新任同知徐大人到了。”

孟觉晓正在埋头案牍,听到招呼头也不抬便道:“来了就好,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二位大人稍坐,这点事情马上就完。”说着孟觉晓继续奋笔疾书,徐敏贞看这么孟觉晓桌子上小山一般的文案,不禁心里暗暗不屑,一个知府能有多少事情可做?怕不是学那些京里的官儿的做派吧?

刘羽似乎也习惯,招呼徐敏贞坐下等着。开始徐敏贞以为孟觉晓至少装个一时半刻,不想从进门到孟觉晓放下笔,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孟觉晓站起来伸个懒腰,苦笑道:“刘大人,不是早就说了,这一次疏浚运河的准备工作,五百贯以下的开销你签字便可入账么?怎么这些十贯的帐也拿到我这来签字?”

刘羽听了微微带着一点奉承的语气道:“是卑职忘记了,以前在司马大人的手下,已经习惯了,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

徐敏贞在边上耐心的看着不说话,孟觉晓又道:“这么大一个工程,前期的准备千头万绪,刘大人的辛苦本府也知道。回头给巡抚大人的行文里自然会道明刘大人的功劳。”

说着孟觉晓这才朝徐敏贞笑着看过来,徐敏贞站起不卑不亢的拱手道:“卑职见过大人。”

“徐大人一路辛苦了,前天接到吏部的公文。得知徐大人要来上任。住的地方下面的人已经安排好了,回头徐大人办了交接有人领着去。另外要先说明的是,本府上奏自筹资金疏浚河间府到武强段的运河。最近自然是忙的,本府想问一声,公文上说徐大人是工部主事,不知对河道疏浚可有经验?”

徐敏贞听了这个话,站起拱手道:“略知一二,只是没有实地去看过不好说。”

孟觉晓刷的拿起一张地图展开,招呼两人过来道:“二位大人请看,这次工程主要分三段,第一段便是疏浚运河河道。第二段为从滹沱河引水入运河,第三段则是从交河引水。徐大人既然到了,本府有个设想,为了加快工程进度,不妨这样安排。我等三人组成一个工程领导小组。疏浚河道一事归刘大人主管,从滹沱河、交河引水,由徐大人主持。本府坐镇河间府,为两位做好后勤诸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刘羽点头道:“没问题!”徐敏贞没想到这个年轻的知府如此的雷厉风行,心道这倒是个做事的官,徐敏贞最是服气这种肯做事的官员,当下点头道:“卑职没意见。”

孟觉晓听了长出一口气道:“这样就好,本府已经筹集了资金十万贯,考虑到工程结束肯定入冬,这一次运河的工程便不再只管吃饭,流民到工程上做事,除了管吃喝每日发十文钱的工钱。日后工程完了,他们想回家或者就地安家的,也不至于手头没着急用的钱。”

刘羽微微沉吟一番建议道:“大人,此次工程不小,全府上下皆当全力以赴,力争在年前完工。卑职建议,不如从府衙内各部门抽调精干人员,组成一个专门负责工程的队伍。前些日子卑职还在为府衙内闲人多头疼,这一下大家都有事情做了。运河疏浚完了,码头和市场也差不多能完工,到时候这两处都是需要人手管理的,恐怕还是要另外招人。”

“这个等钱师爷回来再说。徐大人今天刚到,不着急来上班,先休息几日再说。左右现在还没开始忙。晚间本府在天香楼设宴,给徐大人接风。”孟觉晓笑着说完这些,刘羽站起悄悄的拽了拽徐敏贞,两人告辞出来。

看着孟觉晓和刘羽一直在谈工作,徐敏贞多少有点不适应,习惯了京城工部衙门的慢条斯理的节奏,突然来到一个工作节奏很快的地方,刚刚上任就被安排了工作的徐敏贞不禁产生了一点期待。

报道之后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早有书吏过来支应。正打算去住处先安顿下来,徐敏贞看见桌子上一个小册子,上面写着工作守则,不禁拿起来看了看。

这一看吓一跳,这工作守则上写的很清楚,河间府的官员居然逢五逢十便休息一日。不过在休息日,衙门里主要部门也要有人值班。这个值班是上至知府下至一般的文员大家轮着来。仔细算下来,人那么多,一个月轮值也不过一天。朝廷的规矩是正常每月沐修一日,这样算来一个月能休息五日,河间府居然私下里搞了这么一套,这个孟知府真有意思。

徐敏贞住的地方是一个三进小院,紧紧的挨着知府家后院。仔细看看院子墙上的新堵上的拱门痕迹,徐敏贞一眼就看明白了,这个院落原本乃是知府家后院的一部分。

向那带路的书吏一打听,徐敏贞才晓得知府大人嫌前任住的地方太大,把一些平时闲置的院子单独隔了出来,另外开个门。徐敏贞住的一间,右手边两间分别住着是钱李二位师爷。只是这两位师爷都是有功名的,李师爷怕不是要接推官的职务,钱师爷也要就任经一职。

了解这个情况后徐敏贞又是一吃惊,暗道孟知府真是奇怪啊,一般的官员哪有这么干的?谁会嫌自己住的地方大?

院子里早有人打扫的干净,一应用具也都是齐全的。两个家人把行李归置一番,便可以舒服的住下。老家人徐能过来对徐敏贞道:“老爷,早知道知府大人安排的如此周详,不如直接带着妇人公子一道来。”

提起这个,徐敏贞也是暗暗感激,心道孟知府倒是仔细人。这时另外一个叫人惊喜的叫道:“大人大人,这个挺新鲜的,一拔塞子就来水,倒是省了挑水的事情。厨房里也有啊。”

徐敏贞听他叫唤,便过来看看,才发现是一根竹管从隔壁院子里接来的水,堵上软木塞子,用水时扒开塞子极为方便。

帮忙的书吏见了笑道:“这个叫自来水,是知府大人的发明。看见那个水塔没?通过水车把水抽到水塔里,然后用竹管引水到各院子。”

“孟大人还会这些?”徐抿着也跟着好奇了问,那书吏自豪的笑道:“孟大人会的新鲜玩意多了。回头大人到步行街去看看就知道了,那才是大手笔。”

天黑前一个文士打扮的男子敲门进来求见,见了面徐敏贞才晓得这是未来的推官李师爷,两人一番客气后,徐敏贞笑道:“日间报道时怎么没见李先生。”

李师爷笑着解释道:“知府大人对河间府的治安现状不满,提出把河间府分成东西南北四个区,每个区设一个派出所,每个所管一个区,说这叫责任包干制,以后哪个区出了问题,也好找到责任人。”

徐敏贞见李师爷谈吐不凡,暗道孟知府身边倒是有能人的。

第七十七章街上巧遇

第七十七章街上巧遇

因为要赶路,走水路太慢。张威带了四个随从快马轻骑走官道往河北而来。紧赶慢赶的晓行夜宿,从金陵城到河北也走了十天。虽说走的是官道,但这一路过来,张威感受颇深,京城附近的一两天的路程内,道路状况还算过得去。过了长江走上半日的光景,官道的状况就显得有点破败了。

到了大名府张威也没有停歇,休息了一夜便继续赶路。一路往北到了河间府辖区内,前方收费官道上的路卡看挺醒目,路边设立的一个大牌子更是显眼,上书一行大字“过路收费,取之于路,用之于路。”

一身便衣的张威抬手示意四个随从翻身下马,牵着马慢慢的走到收费站前。等了一小会,前面的商队便过了卡子,轮到张威上前。

“一共五匹马,十五文,谢谢!”路边收费的差役说话的时候带着微笑,随从上前付了钱,栏杆抬起张威等人过了路卡并不着急走,而是在路边随意的停下做小憩状。里头开辟出一大块空地。靠里头有一个茶棚,张威带着随从过去。

茶棚里休息的人不少,长长的柜台后头架着大蒸笼,里头看意思就是买点包子馒头一类的,边上竖着一个大铜壶,上面贴着一张纸写着“大碗茶,一文一碗。”铜壶边上也是一口大锅,下面小火烧着,里头热气腾腾的满满全是大碗,边上一个老妇在洗碗,洗净了清水里过三道,然后放大锅里滚水泡着。

这茶棚看上去就透着一股子干净,出卖的东西一律明码标价,看着也不贵。走道的累了进来歇脚,

喝上一碗茶,吃点东西的人不少。

张威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了碗茶慢慢的喝着,目光仔细的打量着四周,耳朵竖起来听周围的人说话。

“这一路到河间府,都是平坦大道么?”巧的是还真有外地客商向活计问起张威想听的话,收碗的活计听了笑着答道:“客官您是外地人吧?打这起到雄州城下五百多里地,都是平坦大道。过了雄州城就不好说了,那地界孟大人也管不上。”

“话是这么说,马匹三文,马车五文钱的过路费也不少。每天这么多客商北上,得收多少钱啊?”张威装着随意的样子插了一句,那活计听了立刻笑道:“张威客观。听口音就是南方人。您是外地人吧?回头您去打听打听这些老走北地商路的客观,听听他们怎么说。”

这时边上一个客商立刻笑着插话道:“这位朋友,当初在下想的与你一样。可是一趟走下来,就不觉得这钱多了。从这里到雄州,以前一天走三十里,那叫快的。如今道路平整,一天走六十里那都是慢的。”

张威听着心里暗暗吃惊,暗想这小子不是托吧?于是又道:“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您是没走过以前的道,自然不晓得厉害。早先是不收过路费,可是那官道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坑,带着车队晴天还好,顶多就是吃一肚子的灰。遇见雨天,车轱辘陷进坑里,折腾个半死也走不了多远。再有,以前要过河间府,不论人畜车,一律是十文钱的过境费。如今这过境费不收了,就收点维修道路的过路费。您说,这过路费收的是好呢还是不好?”

“说的好!”人群里一片喝彩。张威心道果然是眼见为实,这一趟没白走。

这时候外头突然有人大声喊叫:“瞎了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这是谁家的车队?本大爷穿走过府无数。几时交过一文过路费。”

茶棚里顿时安静下来,有人低声骂了一句:“狗腿子!”

张威放下茶碗出来一看,一趟车队被拦在路卡外,一个身穿锦袍的胖子,正在口沫横飞的冲收费站的差役破口大骂。那差役也不生气,脸上保持着微笑,待他骂的累了才淡淡的笑道:“这位客观,规矩是知府大人定下的,您别跟下面的人为难不是?”

“孟觉晓是吧?他算个什么东西?在京城里给爷爷提鞋都不配!”胖子说完了还自鸣得意的样子,丝毫没反应过来已经捅了马蜂窝。

收费的差役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探头对外头喊:“来人,差一下这趟货,看看有没有违禁物品。”话音刚落,边上的棚子里一阵尖锐的锣声响起。

紧接着从一排营房里冲出来一个个手持长枪的士兵,快速的在营房前列队完毕,一溜小跑赶到路卡边。从锣响到开到路卡边,前后不到五分钟的样子。而且这队人马不少,足足有一百人,排着整齐的队形跟刀切的豆腐似的。

“你们要干啥?看清楚这是楚王府的旗号。”惹祸的胖子还在那里嘴硬,那对士兵已经分列两行,左右包围住车队。领队的军官一举手,大喊:“举枪!”刷的一声,整齐的声音透着一股肃杀的寒意。

“奉命检查违禁物品,反抗者一律拿下!胆敢暴力抗拒着,杀无赦!”

收费的差役似乎在说一句无关紧要话,说完便挥挥手,示意把车队弄边上去处理。那胖子被一队士兵的阵势给吓着了,双腿虽然微微发抖,嘴巴上还是要硬着道:“小子。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楚王府的旗号。”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是枪杆子狠狠砸在小腿上的发生才声音,接着是胖子一声惨叫,被一枪杆狠狠的抽打跪在地上,正欲张嘴时黑幽幽蓝湛湛的枪头停在嘴巴跟前,带队的队官阴森森的丢出一句话:“再废话一枪扎穿你的脑袋!”

车队很快被带到边上搜查去,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好!”

张威看着一阵面色凝重,走到那收费的差役跟前拱手笑道:“这位差官请了,借问一句,这么做难道不怕给你们大人招来祸事么?”

张威这话是好心的劝诫,那差役听的出来,连忙笑着拱手道:“这为先生请了,先生器宇不凡,想来不是一般的人物。回先生的话,我们家大人说过,国法面前人人平等。如果权利凌驾于国法之上而没有人能约束权利的时候,就是天下大乱的前兆。别的地方大人管不了,但是在河间府则必须人人守法。”

张威听了脸色微微肃然,拱手郑重道:“多谢指教!”

转身离开后张威招呼随从继续上路,这一路上张威的神态变化很大,一直在做思索的样子。官道上依旧人流如潮,走在平整的官道上。每隔上一里地的样子,就能看见一个穿着醒目颜色马甲的人在路边慢慢的走,手里拿着家伙盯着路上看,发现牲口大便或者垃圾立刻上前处理。

修缮后的官道平整且宽阔,足足能并行八匹马的样子。露面一律是三合土整平了,铺上一层细细的沙子。时间长了沙子陷入道路中,即便是雨天也不会太泥泞。道路两旁种了树木,现在看上去还不高,数年后便会绿树成荫。走在这样的道路上,想不快都很难啊!

张威心里想着,脑子里一直在琢磨。那个年轻的状元,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单单看这道路,就不是一般的官员能修的出来的。

原本预计还要走三天才能到河间府,上了平整的官道后,宽阔的道路上开出了专门拱马匹快行的道路,一路策马快行,一天的功夫便来到献县城下。仔细算了算了,这一天怕不是赶了百十里地,这还是路上歇了几次,如能有马匹换着一路赶,一天的功夫就能到河间府。

在献县随便找家客栈住下,次日一早起身卯时起身,一个时辰后便赶到了河间府城下。一路上穿过的州县不少,没少看见那些州县的城墙破败的样子,看见河间府重新修缮后不下五丈高大平整的城墙时,张威的脸上又露出一丝肃然。再看那宽阔的不下三丈的护城河,站在城下往上看,这样的一个坚固的城池看着就令人头皮发麻,更别说打下来了。

城门处虽然还有兵丁巡逻,但却没有收费,只是维持一下秩序。进城之后张威先找个客栈住下,安顿之后叫来活计问话:“河间府可有好玩的所在?”

活计一听这个便露出暧昧的笑容道:“这么客官,您要找好玩的地方,莫过于步行街里的珠翠阁了。城里有名的角都在里头。”

一听这话张威便晓得活计说的是风月场所,笑了笑道了一声谢过,招呼几个随从出了客栈,问了道路,慢悠悠的在往集市走来。

张威虽然是科举出身,但是家世并不显赫富裕,民间的疾苦对于草根出身的张威而言并不陌生。张威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深知要了解一方百姓的生活水准,还得到集市上去看看。至于步行街,张威听活计的话后,便断定不是寻常百姓能常去的所在。

只有跻身于喧闹的集市,才能看清楚世间百态。张威一直这么认为。一行人刚到集市的街口,远远的便感觉到人流开始密集。正准备进去看看时,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进入张威的视线。

这个年轻人一身很普通的青衫。一个人慢条斯理的走着,东看看戏望望的。张威见了便微微一笑,朝那年轻人身后看去,果然五步之外,一个目光警惕的矮壮小伙子不远不近的跟着年轻人。

“大嫂,这鞋子怎么买?”年轻人来到一个面前摆着一篮子布鞋的大嫂跟前站住,笑着问了一句。那大嫂陪着笑脸,先安抚了一下身边紧张的三四岁大小的女儿,这才对年轻人道:“这位公子,鞋子一双八文钱。东街的店里买十二文呢,您要几双?”

年轻人拿起一双布鞋仔细的看着,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状态,张威看着不禁暗暗好奇,很明显年轻人的心思不在鞋子上了。悄悄的走进到三步左右,张威竖起耳朵,听两人说话,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年轻人。

那大嫂还以为年轻人看不上这鞋子,不禁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道:“这位公子,您真要买还可以少一点。”这时那大嫂身边的小女孩摇着大嫂的手道:“妈妈我饿!”说着话,眼睛死死的盯着边上一个卖包子的。

“乖啊,卖了鞋子妈妈给你买包子吃。”大嫂哄了一句,回头时年轻人已经走开了,正失望时那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个装着四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的草碟子又回来了。

“***,哥哥请你吃包子。”年轻人笑着把包子递过去,那小女孩反倒是犹豫了,抬眼期盼的看着母亲,那大嫂很紧张的低声道:“公子,这怎么使得?”

年轻人露出一脸灿烂的微笑道:“大嫂,我问你几句话,这鞋子我全包下了,一双八文钱。包子是我请***吃的,这么可使得?”

“使得!使得!”大嫂高兴的连忙陪着笑回答,小女孩得了首肯,接过包子大口吃起来。年轻人蹲在对面,伸手爱惜的摸摸那小女孩的头,一边随意的问:“大嫂,你是城外安置点来的吧?日子还过的下去么?”

“公子好心肠,奴家正是城外的流民,托活菩萨孟大人的福气,当家的在工地上做活,管吃管喝,每日还能领会来两斤粗粮。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多了,当家的说了,孟大人还要修运河,活有得做,还有工钱,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年轻人听了笑笑道:“大嫂,你一天能做几双鞋子?会做鞋子的人多么?”

大嫂道:“这点鞋子是一个月攒下的。正经的千层底,做一双要两天呢。说起这鞋子,我们那一甲的姑娘媳妇,十有八九都是会做的。”

“哦,是这样啊,如果给你提供材料,你只管做,月底全部按一双十文钱收购,你一个月能做几双?”年轻人又问,那大嫂顿时脸上露出一道喜色道:“这样的话,奴家专心做鞋,一天至少能做一双。”

年轻人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册子来,抽出里头夹着的碳条,对那大嫂笑道:“那么请大嫂留下个地址,回头我好派人去与大嫂联系。”

那大嫂忙不迭的报上地址,年轻记下后笑着摸摸那小姑娘的头,然后对大嫂道:“再见,这位大嫂。”说着站起,继续在街道上慢步行走。跟在后头的庄小六嘟囔着上前对那大嫂道:“多少双,我来给钱。”

张威实在是好奇的不行,快步追上那年轻人,在后头轻声招呼:“前边可是孟六首?”

张威看见的年轻人正是孟觉晓,和张威想的一样,孟觉晓也认为要深入群众,才能了解民间的真实情况,所以隔三差五的就会到集市上来转一转。

“这位仁兄请了。”孟觉晓回头惊讶的看着张威,看清楚是一个文士打扮的四十来岁的男子,便拱手笑道。很明显孟觉晓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没有回答问题。

“呵呵,看来这里说话不方便,不如前面找个地方坐一坐,慢慢说话如何?”张威笑着建议,孟觉晓虽然觉得有点突兀,但是见张威不像个普通人,想想点头道:“也好,前面有家茶楼还不错,一起坐坐也无妨。”

两人虽然是街道上巧遇,但是互相感官都不错,进了茶楼找个临街的窗子坐下,客气两句后张威便道:“在下江南士子张士元,来河北寻友。当初孟六首在京城的风采曾得缘一见,所以认得。适才见孟六首与那大嫂交谈,心下好奇,故而冒昧。”

孟觉晓听了也没往心里去,笑着摆手道:“谈不上冒昧,天下读书人是一家,都是孔孟弟子。至于那位大嫂,乃是城外安置点的流民。见她卖鞋子,让我想起城外军营里军士操练艰苦,鞋子费的厉害。当时心里便动了个念头,为何不把城外的流民中会做鞋子的妇孺组织起来,让她们做军鞋,官府统一收购。这样一来,军鞋的花费降低了不少,而且也能给流民家里那些妇孺们多一个增加收入的路子。老百姓只要生活有了盼头,这河间府便乱不起来。”

张威听着这话,脸色不禁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丝尊敬,拱手道:“一路走来,民间都道孟六首是活菩萨,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孟六首真乃我辈读书人的楷模。”

“过誉了,在下不过是在其位某其政。”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孟觉晓借口衙门里还有事情处理,笑着起身告辞。出了茶楼,拎着鞋子跟着后头的庄小六纳闷问:“少爷跟那人很熟么?怎么以前没见过?”

孟觉晓微微一笑道:“这个人不简单,身上带着一股官威,明知道我是知府,当面说话不带一丝畏惧,他的官估计要比我大。”

张威丝毫没有料到自己露了行迹,坐在原地想着孟觉晓说的话,心里暗道这个年轻的知府真不简单啊。心里装着一府的百姓呢,不像当下满朝浑浑噩噩混日子的文武。

第七十八章 荒滩

第七十八章

荒滩

新任同知徐敏贞的才干很快就显示出来了。不过五天的功夫,便抱着一叠账本来到孟觉晓的书房内,见礼之后汇报:“大人,按照整个工期为五个月算,一应开支应在三十万贯上下。大人只凑集了十万贯,还有二十万贯的缺口啊。”

孟觉晓接过账本仔细的看了起来,似乎没有为钱的事情在发愁。大致的看了看后,孟觉晓笑道:“不妨,这运河工程只要开动,钱自然就来了。”

徐敏贞听着都觉得荒唐,天上还能掉下二十万贯来?孟大人哪来的这么大信心?

这时门口庄小六敲门进来汇报:“少爷,商业协会的于会长和十几个外地客商求见少爷。”

孟觉晓一听便笑道:“来的正好,请他们去会客室等着。”说着孟觉晓转头对徐敏贞道:“徐大人,看见没有?送钱的人来了,一道去见见。”

“是!”徐敏贞回答的客气,心里却多少有点不屑,无商不奸,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他们的钱时那么好要的么?见孟觉晓笑眯眯的从案上抽出一卷图纸来,信心满满的夹着出了门,徐敏贞心里好奇。暗道看看这孟知府有什么好办法。

到了会客室,一干商人的恭敬站着迎接,孟觉晓笑呵呵的上前道:“于会长,本府给你们的东西都看懂了?”

于焘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地,笑的跟弥勒佛一般道:“看懂了,看懂了。”

“既然都看懂了,本府再给你们看点别的。”说着孟觉晓把手里的一卷图纸递给跟进来的庄小六道:“那浆糊贴墙上。”

待庄小六贴好了这张大图纸,孟觉晓拿起一根杆子笑着指着图纸上道:“各位都看这里。”

徐敏贞对孟觉晓这一番做派很不以为然,心道堂堂状元出身的知府,跟这些满身铜臭的家伙有什么好客气?不过他是下官,不好说这个话,微微的往边上站了站,里那些商人远一些就是了。

“大家看见没有,这是运河,这是河间府城。本府已经决定,过了中秋便开动疏浚河间府到武强段运河的工程。从滹沱河、交河引水,贯通这一段运河。将来在这个地方,会修一个码头。大家请看,这里是选定的大市场的建设地址。”

徐敏贞跟着看了看,这一看之下顿时眼前一亮,随即露出思索状。商人们看了则立刻眼冒蓝光,如同狼见着了肉一般。地图上标的很清楚,大市场距离运河码头两地之间隔着一大片开阔的盐碱滩荒地。这荒地种粮食长不活,可是挨着运河码头呢,用来盖仓库呢?再说一旦码头修好了,这运河两岸的地皮价钱还不跟着往天上窜?

一干商人眼睛都直了,在看孟觉晓。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好像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徐敏贞看着心里暗暗吃惊,原来知府大人在这里等着这些商人呢,以知府自尊给商人们好脸色,下手还能轻的了?

一干商人心里早盘算开了,大市场修的都是门面房,北地贸易都是大宗的货品交易,很多时候还是以货易货。大批的货物不能都放城里吧?搬来搬去的多不方便,不如在运河边盐碱滩上买地盖仓库。到时候不管是南来的货物和北进的货物,都不愁没地方放。

看着商人们狂热的眼神,徐敏贞彻底明白了,孟大人真是金手指,手指的地图上的哪里是荒滩啊,分明是一堆一堆的铜钱。

“码头和市场同时开工,同时修一条五车并行的大道连接起来联通管道。”说完这一句,孟觉晓便不说了,笑眯眯的看着一干商人。

“大人,这片荒滩,您打算做何安排?”于焘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身后的商人们都拿狂热的目光看着孟觉晓,今天他们来的及时。算是赶上了。

“本来本府不打算说的,既然于会长问了,便给他个面子。”孟觉晓笑道,于焘顿时满脸涨的通红,兴奋地留上都在发光。孟知府给面子,还是亲口说的,这传出去多厉害啊。

“这一片地挨着码头,本府打算开辟出来,统一规划,修建一片仓库。本府是这么想的,这块地不管谁来开发,日后码头的运营都交给开发商来做。”

“大人,这块地我们贸易公司买下了。”于焘脱口而出,孟觉晓听了做吃惊状道:“公司买下?你们已经商量好了?那么多股份都找到买家了?”

“一股两百贯,前后不过一万股而已。按照大人的设想,大市场就算是修到尽善尽美,凑集起来的股金也花不完。再者,好多人还嫌股份少了,想买都买不到。”于焘赶紧抢出一句来,免得孟觉晓怀疑他们实力不够。这大市场的事情一旦对外宣布,南北客商中有实力的人多了,京城里还有不少大家族,他们知道了肯定要插手的。河间府的商业协会里把大市场的事情一说,大家都疯狂了。谁没有几个生意上的好朋友,一传十是十传百的,周边的州县的商人都跟着闻风而动,一万股分掉就是天把的事情。眼下都是狼多肉少的局面了,为免夜长梦多,动手一定要快。抓紧把事情敲定下来。

“既然是这样,好吧。当初本府有言在先,公司成立了后,河间府内外的土地都有有限开发权。这样吧,你们抓紧按照本府的意思拟个公司的章程的细则出来。然后再考虑买地开发的事情。”孟觉晓这话听的徐敏贞不禁心里微微一笑,对这个知府的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别看人家年轻啊,对这些商人的心思把握的太准了。

“别介啊大人,这个事情先敲定了,公司成立已经确定了,股份也有人认购了。你拿出这么大一块肥肉来让大家看,吃不到嘴里大家心里都不踏实啊,您说是不是?”于焘露出讨好的笑容来,他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个知府花样虽然多,但还是很好说话的。

“这样啊!”孟觉晓做犹豫状,原地转悠起来,好像很难下决心的样子。于焘等人看的眼睛都要冒火了,终于有人没忍住道:“大人,我们出三十万贯买下这片荒滩。”

徐敏贞听的眼睛都直了,这会功夫就有三十万进账,这孟知府真是神了。徐敏贞心跳加速,差点就代开口答应下来。

不曾想孟觉晓眼睛一瞪道:“那个谁,你说的轻巧。知道这么一片地有多少亩么?至少一百百亩。一百亩能修多少仓库,你算过没有?来,本府给你算一笔账。”说着孟觉晓麻溜的从桌子下面抽出一算盘来,口中念念道:“一百亩,首先沿着运河边的地皮可以修商铺门面对外出租,少算一点,修一百间门面,每年租金按五百贯算。……。”但见孟觉晓的指尖飞舞,算盘珠子啪啪作响,这架势比一般的账房先生熟练多了。

看见算盘这最近流行起来的新式计算器,大家都想起随算盘出售的小册子上面的署名了。顿时都做恍然大悟状。神算子,说的不就是知府大人么?

“大人,别算了,我们出五十万贯!”于焘其实心里很清楚,五十万贯看上去是多给了,其实并不吃亏。要知道那运河是官府出钱来疏浚,修通了运河,码头周边的低价说是寸土寸金也不过分,加上码头的运营权,时间长了这里头还怕赚不会来?说着话于焘还大胆的上前按住算盘,不让孟觉晓继续算下去。

孟觉晓也确实没有钱来开发这块地皮,不然也不会拿出来卖。好在这公司也有官府的股份,日后的分红也不少。

“这样啊,本府再想想啊!”

还要想啊!徐敏贞已经彻底的无语了,这会功夫就就把一片以前连孤魂野鬼都看不上的荒滩变成了五十万贯,还想怎么样啊。心里揪着难受,徐敏贞脸都红了。心道一个状元出身的知府,居然讨价还价这么生猛,说出去也算斯文扫地了。可是仔细想想,斯文扫地能换来五十万贯钱,不但能解决运河所需不足款项,日后对安置流民也有很大的帮助不是?想到这些,徐敏贞看着孟觉晓的目光又有所不同了。

“好吧,就五十万贯吧!先说好啊,一手钱一手地。这个事情,本府交给徐大人处理了,你们接着谈,本府还有事情要办。”孟觉晓终于松了口,谈完价钱拍拍屁股走了,留下徐敏贞跟那些商人打交道。

徐敏贞以前只是听说北地商人有钱,没想到有钱到这个地步就是了。不过想想京城里那些权贵在风月场所一掷万金,钱都是从哪里来的?不就是北地贸易这一块么?当年圣祖一定没想到,这北地贸易的开通,富了官宦权贵穷了国家。就这样,一些人还要消减脑袋偷逃税,每年北地贸易不知道多少税金流入了私人的腰包。

想到税金,徐敏贞突然眼皮一跳。暗道真的把大市场修起来了,这收税的权利不就掌握在手里了么?想到这里,徐敏贞看着孟觉晓的背影似乎高大了许多。

三日之后,在一片鞭炮声中,河间府联合贸易公司正式开张。乒乒乓乓的鞭炮声在孟觉晓听来似乎不那么顺耳,总觉得这响动不那么给力,好像小时候玩鱼漂,啵的一声不脆那种感觉。心里想着是不是火药的问题?孟觉晓一时半会的也没时间去考虑这个,就是一转念的就过去了。

钱师爷总算是从京城里回来了,这一趟没白跑,监生的名份在蒙先豪的照顾下办妥了,吏部那边周致玄安排两个七八品的官员,这点权利还是有的。钱师爷带回了吏部的告身文书,两位师爷正式走吗上任,举人功名的李师爷担任推官,钱师爷接受经历一职。这两位有了正式的官身,河间府上上下下都在孟觉晓的掌握之中。

中秋节日渐临近,疏浚运河工程的准备工作也到了尾声。联合贸易公司成立的第二天,大市场那块地皮上就开始忙碌。刚刚修完道路和城池的流民大军,又有了新的活计。数千汉子先期进入工地,开始平整土地,修建基础设施。

张三嫂子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到知府大人家里做客的一天。走在后院里头,张三嫂子连头都没敢抬一下,没想到那日在街上遇见的年轻公子居然就是知府大人,活菩萨在面前都不知道,当真是羞煞人也。都说知府大人是状元的出身,那可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呢。

知府的夫人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仙女,才能配的上那么一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张三嫂子满脑子胡思乱想时,跟着带路的丫鬟进了正屋,妇人打扮的双儿正朝她笑。

“这位就是张家大嫂吧,老爷说你鞋子纳的好,比我纳的结实多了。”

张三嫂子忙不迭的跪下行礼,口称草民不敢蒙夫人夸奖。双儿笑吟吟的拉起她道:“什么夫人不夫人的,我也是寒门出身,小时候下田插秧打猪草烧饭喂猪什么活没做过?……。”

从知府衙门的后院出来,张三嫂子还跟做梦没醒一般。天仙一般的知府夫人,和颜悦色的一点架子都没有,叫她过来还用了“请”字。说的事情却是为了城外流民的好,让张三嫂子出面,联络一干妇孺,由官府提供材料做军鞋。每十天汇集起来收一次,一双鞋子十文钱。

离开知府家后院好一会了,张三嫂子扶着墙头眼泪怎么都止不住。那日在街上卖鞋子,不就是因为鞋店里收鞋子只给四文钱一双。本来张三嫂子想着能卖个五文钱一双,也比送店里强似不少。那日见知府大人是个年轻后生,想是个好说话的,这才开价八文。现在想起来心里都骚的慌。都说孟知府是活菩萨,这话真是一点都没错,这消息要是带回去,姑娘媳妇们还不得乐疯了。十文钱一双,官府统一收购。河间府的百姓也不知道哪里修来的福气,摊上这么一个好父母官。

第七十九章佳节近

第七十九章佳节近

八月初五,河间府衙门沐修的日子。最近忙的脚不沾地的徐敏贞。就算是沐修也未必能在家休息。下班回来还带了一大堆活,都是运河工程前期准备的活。

一早起来徐敏贞就开始忙活了,巳时刚过,门口家人来报,有京城故人来访。徐敏贞听着奇怪,自己在京城虽然人员还行,但是说的上朋友又能在这个时候有空的怕是没有。整了整衣服徐敏贞出来,一身便装的张威笑着朝他拱手道:“徐年兄!一向可好!”

徐敏贞和张威是同科的进士,两人的关系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再说张威干的是挑人毛病的工作,徐敏贞和他更谈不到一块。今天见张威出现,徐敏贞的心里反倒生出一丝担忧来,心道这家伙不管到了哪里,对于当地官员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想到可能出现对孟觉晓不利的情况,这些日子来被孟觉晓折服的徐敏贞,面对张威时并不热情,只是微微的拱手道:“张大人,突然到此为何事?”

张威听出徐敏贞话里有话语气也不对,暗暗吃惊想,此人在工部时官声不错能力也强资历也有,难不成上任十余日,就被孟觉晓征服了?还打算从他口中套一点河间府近期的事情。看这个意思有点难了。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京城有言官弹劾河间知府孟觉晓,陛下让本官下来看看究竟。徐兄来的时间久些,想来知道的也多一些,故此冒昧登门。”晓得徐敏贞的脾气,张威也不遮掩了,径直奔着主题而来。

徐敏贞在京城为官时从来都是不群不党,却也没少见京官们相互之间的党同伐异。权力场的争夺从来都是残酷的,徐敏贞对权利斗争讨厌的紧。

“哼!就知道张大人来了没好事,实话告诉你,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孟知府是个做实事的人,一门心思都扑在河间府的百姓上。别的言官弹劾他有风闻奏事的可能,张大人既然来了河间府,想必已经走访了不少地方,回去再弹劾孟大人,就是立心不正。”徐敏贞才不管张威现在做的什么官,他这个人就这样,喜欢做实事,对与孟觉晓这个同类看的也很顺眼,言语之间自然是多有维护。

徐敏贞的话,如果是一个不了解他的人听了也就听了,下官维护上司属于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张威还是很了解徐敏贞的为人的,所以他吃惊。徐敏贞是个出名的老好人,工作能力很强,最大的特点就是谁都不得罪。那么现在他的话,在没有搞清楚张威的立场之前,难道不怕得罪张威么?

张威很明显的感受到。眼前这个老实人不怕,甚至是有点愤怒。是什么,让徐敏贞改变了原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事明哲保身的行事风格?

“徐年兄别激动,在下远道而来,不请我进去坐坐喝杯茶?”张威一点都不生气,笑着反问一句。徐敏贞虽然老实,但是骨子里对只知道空谈的言官们并不感冒,但是起码的待客之道还是要讲的。

招呼张威进屋坐下,下人上茶后徐敏贞看着张威不说话。

“徐年兄,在下来此,主要还是想知道河间府贸易公司究竟是怎么回事?京城有言官弹劾孟觉晓聚敛民财,搜刮地方,在下奉命来到河间府,看见的似乎与那些言官们说的有所不符。在下无非是想多了解一些实情,回京后也好据实奏报。”张威斟酌这说了一番话,意思还是很明显的表示,他会凭着公正的心奏报陛下。

徐敏贞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哼了一声道:“不是不给张兄面子,而是在下没来之前,也有些想法。可是来到之后。才晓得孟大人这个知府有多不容易。上任之初便遭遇流民大潮,前任知府束丢下一个巨大的烂摊子。数万流民每日就算吃一顿,也是一个巨大的数字。河间府请求救济的奏折上呈一个月了,户部至今一文的钱粮也没到。在此之前,都是孟大人费劲心思筹集米粮,甚至连自己的钱也贴进去数万贯。别人做官都是为了捞钱,孟大人则是往里头贴钱,说出去这天下谁会相信?说起这个贸易公司,起先在下也不理解。可是这些日子看明白了,河间府要救济流民,要稳定地方,修路修运河就是为了给流民一个干活吃饭的地方。成立这个公司,按照孟大人的话,就是利用地方贸易资源上的优势,把民间的财富聚集起来,聚集这些钱不是为了往个人的口袋里装,而是要把这些钱用出去,拉动地方经济的发展。在下为官也八年有余了,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官员才经济之道上的能力比的了孟大人。张兄可知晓,孟大人接任河间知府时,账面上是有三万余贯的余钱,可实际上府库之中不过十几串钱,城外还有数万流民。就是这样一个局面,孟大人接任至今,地方不乱就是了不得的壮举了。更别说城墙道路修缮一新,眼下又要疏浚运河。孟大人,是个能做事的官啊。”

徐敏贞滔滔不绝的一番有感而发,张威听着不禁暗暗感慨,这些天在河间府里四处流窜。看见的听到的都是关于孟觉晓好的一面。

“听徐年兄这么一说,倒也与这些日子在下听来的消息相符合。只是商人重利轻义,孟知府是如何让这些商人们愿意掏出钱来的?就凭这个什么公司么?”张威换了一个委婉的说话方式,语气上也带着一点赞许的味道。

徐敏贞听了果然高兴,露出一丝敬佩之色道:“这个说起来就长了,张兄既然来了,不妨我们喝两杯,边喝边谈。如果在下说的不明白,大可以开门见山的去问孟大人。”

从冷淡到留饭,这个过程张威想着都想笑。徐敏贞究竟是个厚道人,好忽悠。

本来就快到晚饭的点了,下人备好酒菜,两人边喝边谈。徐敏贞是同知,从职务上来说,乃是河间府协助知府主管行政副手。就任一段时间来,徐敏贞对河间府的情况了解的很充分,基本上都是他在说,张威在听。

徐敏贞把自己掌握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后,张威的表情也发生了本质的变化。起初他还是带着一个怀疑的态度来的,认为民间百姓愚昧,恐有被孟觉晓蒙蔽之嫌。听完了徐敏贞的话后,张威才算是彻底的相信,民间所传关于孟觉晓的美名其实不虚。

“徐年兄。张某来此之事,不要与孟大人提起。”张威斟酌一番后,提出郑重的请求。

徐敏贞厚道人的一面展现出来了,他根本没有多想,当即点头道:“这个晓得,徐某不是无事生非的人,这个事情就烂在肚子里了。”张威暗暗松了一口气,虽说来此是奉了皇帝的命令,但孟觉晓飞黄腾达的趋势已经显示出来了,被他知道自己在暗地里搞过调查,孟觉晓心里难免心存芥蒂。心胸开阔的人倒好一点。气量小的没准就结仇了。虽然从表面上来看,孟觉晓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做出这么一番事情来,不像是一个气量小的人能做到的。

两人谈了一个时辰左右,张威起身告辞。回客栈的路上张威心里一直盘旋着一些问题,不管孟觉晓现在做这些事情的目的究竟是为公还是为私,能够把一个在崩乱边缘的河间府稳定下来,这本身就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事情。想到这些,张威的好奇心转移了方向,转向了孟觉晓本人。一个如此年轻的状元出身的知府,他哪学来的这些经世之道?要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在当下官场的风气中无疑是标新立异。先抛出一个大市场的概念,让那些重利的商人如同咬钩的鱼儿,然后变戏法一般的把一片荒滩变成了五十万贯钱。这等理财的本事,满天下的官员谁人能及?要不是出于自身身份的考虑,刚才徐敏贞说起这个事情时,张威差点拍案叫绝了。

张威是言官不假,但是同样怀着一颗达则兼济天下的雄心。内阁首辅,百官之首,也是他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一个有着大雄心的人,发现一个能够在未来给予自己巨大帮助的人才,张威的心砰然而动。决定多留几天,多看看河间府的现状。

此刻的孟觉晓正在后院里散步,随行的是前来汇报工作的钱、李二位师爷。其实两人就是来蹭饭的,蹭饭其实是一门艺术,能够上司的家里蹭饭,说明一个人在上司的眼里是与分量的。

“周大人说了,徐敏贞是个厚道人又是个实干家,所以才派他来,免得来个花架子给您添乱。这些天看了看,老徐确实是个好手,衙门里的事情没有做不来做不好的。”钱师爷一边陪着散步,一边志得意满的笑着说话。

“钱先生,只要他是个能做事又愿意做事的人,日后不妨事事都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只要大方向上没有错,具体做事还是以他为主,万万不可掣肘。”孟觉晓心情不错,郑重的交代两句后。扭头对李先生道:“李先生,上次跟你说的那个联络和情报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我们在河间府大兴土木的,万一辽兵打过来,一番心血就全毁了。”

“回大人,按照大人的意思,已经挑选了十名精明能干的好手,扮作去辽国收皮货的商人,在下的意思是让他们在南京买个铺子长期呆下去。”

“这个办法好,经费方面只管让孙先生从小账里走。记住了,不要怕花钱,也不要轻举妄动,要做好长期呆下去的准备。没有大事发生,绝对不要和这边联系。”

把两位送出府后,回到后院双儿正趴在桌子上,咬着笔杆子看着桌子上的纸上写着的几个惨不忍睹的字。这是孟觉晓交代的,让大字不识一个的双儿从昨日起,每天学五个字,一年下来就能勉强看书信了。这年月的女儿家,读书识字的真是凤毛麟角。孟觉晓对于双儿不识字的现象深恶痛绝,所以才会动扫盲的念头。

双儿的心目中孟觉晓就是天,天让她写认字,自然不折不扣的执行。其实双儿今年也不过十八岁,这个年龄段的接受能力还是很强的,日后读多少书不敢说,认几百个常用字,那是不难的。

双儿学的很认真,一笔一划的看上去费力的紧,但是态度却很端正,仿佛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神态庄重投入。孟觉晓能够每天抽空教她认五个字,对于双儿而言真的是一种莫大的幸福。这年月讲究个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夫妻之间总是要交流的,孟觉晓话语间经常带出一些双儿听不懂的话。这让双儿本来就感受到两人之间巨大差距的心思更沉重了,现在有机会写认字,双儿可算是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在双儿看来,这是一个缩小两人之间差距的一个机会。

昨天晚上孟觉晓教给双儿的五个字分别是两个人的名字“孟觉晓、双儿”,现在纸上正歪歪斜斜的五个字,就是出自双儿一天苦练的手笔。字虽然难看,但是明显双儿是用了心的。

“孟、觉、晓。嘻嘻,这就是哥的名字。”双儿一边写着,一边痴痴的笑了起来,丝毫没注意到孟觉晓来到了身后。一直到孟觉晓的影子遮住了纸面,双儿才哎呀一声,伸手捂着纸面不让看。

“不给看,写的丑死了。”满脸的红润,双儿尽显小女儿家的姿态。十八岁的女孩子,在孟觉晓来的那个年代,还在上高中吧。

“谁都不是天生就会写字的。”孟觉晓笑着铺开一张纸,站在双儿伸手,抓起她的手道:“来,我教你写字。”

孟觉晓教的用心,双儿却不那么专注了,一直不断的偷偷的回头看孟觉晓的脸。孟觉晓见状停下,呵呵笑道:“怎么了?”

“没啥,就是想学会了写字,哥不在身边时,也好给哥写信了。”双儿脸上幸福的表情,孟觉晓不知道怎么的想起路遥笔下的那个唱的一手好信天游名叫巧珍的女子。想起了在另外一个世界里,闲暇时也会吼上两嗓子信天游的老父。双儿不是刘巧珍,孟觉晓也不是高家林。中了秀才之后,孟觉晓还是固执的坚持要娶双儿,就是明白双儿这样的女人,会一辈子跟着自己,哪怕去要饭,她也会跟着。双儿或许会有这样那样的小缺点,但绝不会是那种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意坐在自行车上笑的女人。

“其实就算在身边,你也可以试着给我写信,写你心里想到的话就成。双儿,我教你唱首歌吧。”孟觉晓说着放下笔,清了清嗓子低声唱:“上河里的鸭子下河里的鹅,一对对毛眼眼照哥哥…………,叫一声哥哥你快回来。”

“真好听啊!”双儿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孟觉晓看,低声呢喃。夫妻间交流的机会不多,但是没一次孟觉晓都努力的让双儿感受到,其实两人之间并没有差距,只要用心了,任何差距都会消失。

中秋节这一天,整个河间府透着一股浓浓的节日气息。城外的流民安置点,一小部分流民选择了回老家,一些家里有男丁在河间府做事的家庭,在运河边上搭建土坯房安营扎寨,渐渐的形成了一个一个的村落。河间府给了流民生的希望,又给了可以期盼的未来。

衙门沐修一天,孟觉晓昨夜在书房忙到半夜处理完公文后直接在书房里睡了。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孟觉晓对过节并不热衷,沉重的生活压力让人似乎什么节日都提不起兴趣。

一觉起来睁眼看见一个苗条的背影正在擦窗子,孟觉晓迷迷糊糊的随口问:“什么时辰了?最近真是难得睡一个懒觉啊。”

伸个懒腰做起来,回头的是白露这个小妮子。“老爷起来了,巳时都过了一刻了。”

“哦,九点十五分。”孟觉晓嘟囔一声,白露迷糊的问:“老爷说啥点啥分?”

“没啥!你在忙啥呢?”孟觉晓苦笑着起来,白露过来伺候着穿戴,叫来丫鬟打水后笑道:“今天中秋节,夫人让把家里打扫干净。”

孟觉晓梳洗后,出来看看是一个艳阳天,秋高气爽的正是外出游览的好日子。心里暗暗可惜起来的太晚,脑子里也没出游的那根弦,最近事情太多,崩的太紧了。这天气,要是能在野外搭个炉子烧烤,再来点啤酒,那才叫爽呢。

“原来今天是中秋节啊!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孟觉晓伸个懒腰出来走了走,双儿领着俩丫鬟过来了。

“来的正好,让人去把钱李两位先生和徐大人请来,昨天忙昏头了,忘记今天是中秋节,有的事情要安排一下。”

三人很快就来了,孟觉晓招呼他们进书房坐下说话。

第八十章恶心你们

第八十章恶心你们

其实孟觉晓还想过搞现代的那一套。某某领导人走下基层,慰问孤寡之类的。不过想想那么做太假便做了罢,还是安心在家里休息吧。这年月也没有当官的搞那套,太另类不是好事。民间疾苦这个东西,不是过年过节去慰问一下就能解决的,对百姓而言那叫杯水车薪,对官员来说本质是沽名钓誉。在另外一个世界,孟觉晓听鄙视电视某某领导人慰问孤寡老人之类的新闻,每次看见这样的新闻都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然后立刻换台。

搞那么多虚的,还不如给下属和百姓来点实惠的,还不如在如何发展地方经济上下点功夫。现实是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作为管理国家的官员阶层,但多数人都没有发展地方经济这个概念。官本位的思维造成了这么一个现象,政府推出某一个政策,不是从确实为百姓谋福利的角度出发,而是首先从官员自身的发展来看待问题的本身。

孟觉晓的思维方式很简单,立足与地方百姓丰衣足食的同时,本人还要升官发财,日子过的还要滋润一点,累死累活的就不合算了。

张威回到京城已经是农历八月下旬。前后在河间府潜伏了近十天,张威的所见所闻都是以前完全没有见过的。河间府发生的这些事情,张威一直很想问一问孟觉晓,他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北地贸易司这个机构牵扯太多利益,正面去撼动固然见效快,但是也会把满朝文武的怨气都吸引过去。

从这个角度,就能看出孟觉晓疏浚运河修建大市场的好处了,一旦大市场建成了,传统的南北贸易模式就会发生本质的变化。以前中原的商队都是直接到辽境或者更远的地方,现在则完全可以把货送到河间府卖掉就回头。这么做看上去固然利润会少一些,但知道底细的人都明白,北地贸易司这个机构收税的主要对象是没有背景的商队。还有一个问题,当初两国签署的贸易协定里头有一条,辽国人到中原来做买卖,所有北运的货物只需要交一次税。至于交给谁他们不管,只要交给地方政府就行了。有了这一条,一旦河间府的大市场建成了,原来一些商队需要深入辽境,现在只需要采取南北合作的方式,在河间府把货卖出去,又辽国方面派人来接货。也就是说,传统的商队贸易方式,在河间府大市场的冲击下,必将大大的减少。商人在河间府的地盘上做买卖,收税是名正言顺的。

回到京城的张威,顾不上一路风尘,直接进宫求见德裕皇帝。

德裕皇帝在第一时间接见了张威。君臣二人吃了午饭开始一直谈到天黑,张威才从皇宫里出来。走出皇宫的张威,神态看上去有点疲惫,但是显得很兴奋。在此之前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陛下对于孟觉晓给予了很高的寄望。

张威并不知道,在此之前皇帝同志是打算必要的时候把孟觉晓当一枚弃子来处理的,但是随着河间府事态的发展,收到河间府来的几十箱黄金后,一系列的事情让德裕皇帝认为即便是换一个最能干的大臣去也不能比孟觉晓做的更好时。但是德裕皇帝还不放心,所以派吴猛去了,吴猛回来后为孟觉晓说好话说的在皇帝看来有点过头了,便接着孟觉晓被弹劾的机会,派出了张威。

如果要挑三个德裕皇帝最信任的臣子出来,应该是吴猛、周致玄、张威这么一个次序。周致玄在孟觉晓上任之后,从来没有为他说过一句好话。这是无疑是陛下希望看见的态度。

书房里的德裕皇帝现在是面带着淡淡的微笑,一种发自内心的满意的微笑。孟觉晓在河间府搞的那些事情,换在别的地方,皇帝搞不好要说“标新立异”或者“哗众取宠”一类的话,但是放在河间府,意思就完全不对了。

原因很简单,孟觉晓这些作为。如果是放在看穿了河间府是一个巨大利益和危机并存的前提下,孟觉晓这些作为,只能用老辣来形容。只要运河疏通了,码头市场修起来,可见想见未来河间府在南北贸易上的地位。这种不花公家一分钱,又修路又修城,现在还要修运河,还能彻底的解决了流民的危机的手段,不是一个天才能想的出来么?

想到孟觉晓在作词时放的狂言,“这个世界上是有天才的。”德裕皇帝笑的更舒心了,背着手慢慢的走出书房,沿着后花园的小径,边走边回味着刚才于张威谈话的每一个细节。逛一个集市看见个买鞋的大嫂,都能想到这是一个官民两便的契机。这小子的脑袋是怎么生的?科举那么厉害也就算了,治理地方还这么生猛,这让天下的读书人情何以堪?

“哈哈哈哈!”德裕皇帝想到这个年轻人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不禁仰天大笑。

斜风、细雨、蓑衣,从河间府到武强段运河上到处可见一身蓑衣在运河里忙碌的百姓。秋雨虽寒,但是也挡不住百姓干活的热情。工地上号子震天,独轮车车轮滚滚。

武强县令高进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站在工地边的一个工棚下。这次修缮运河,告示一出一天十文钱还管吃的,干一天算一天,百姓岂有不踊跃报名者?要知道以前这种工都算在徭役里头,还得自己带吃的上工地。现在干一个月下来能有三百文进账,还省下了口粮。这笔账在朴实的百姓心里,实在太好算不过了。

高进此刻的脑海里浮现的是中秋那一日拜见知府大人的情景,那日高进准备了五千贯的红包准备送上门去。不想孟觉晓连门都没让进,直接让人传话:“过节放假。就想好好休息,有什么公事等中秋过了再说。”言下之意,“你我之间没什么私交可言,就不谈了。”高进当时还有点不死心,看看门口贴着的“今年过节不收礼”,再看看一连串本地的官吏和商人都被打了回票,高进只好死了心。

没能见着大人把礼送上,高进心里害怕啊。怕什么呢?在这之前,他可是一直在观望的,所以没有去拜见孟觉晓。现在大局已定,高进担心孟觉晓跟他秋后算账了。上官要想找下属的茬,那也太轻松了。

就为这个,高进一直在河间府呆到过节后,孟觉晓正式上班了,打着公事的旗号上门,总算是在会客室里见了孟觉晓,还不是单独见面,而是孟觉晓把从河间府到武强这一段的另外一个县令钟晓也叫来了。然后在场的还有同知、通判等一干州府官员,大家开了个会,谈的是运河疏浚工程。

最后的决定是高进负责召集三千百姓,疏浚武强县境内的运河段和联通交河的工程。河间府从流民中挑选了五千人出来给高进指挥,物资和费用由河间府下拨钱款解决。按说这个结果对于高进而言不算苛刻,似乎孟觉晓没有找他算过去墙头草的那笔帐。

可越是这样。高进心里越害怕。孟觉晓是给了期限的。九月初必须正是开工,腊月十五之前必须完工。孟觉晓还强调,任何人敢在工程上动手脚,被抓到了一律严惩。不能按期保证质量的完工,武强县就等着挨收拾吧。会议之后,高进提出私下与孟觉晓谈一谈的要求,孟觉晓也答应了。单独在书房里的时候,高进拿出了红包,结果当时孟觉晓脸色就变了,冷冷的蹦出一个“滚”字,高进抱头鼠窜。

这么大一个工程。上面硬压下来又不能不接,接了上面以后找毛病的机会就更多了。所以高进才害怕,开工已经三天了,他每天都呆在工地上。这天又下起了小雨,凉飕飕的对那些干活的百姓而言不算什么?对于高进而言,这样的天气他更愿意呆在家里,在后院的亭子里看着斜风细雨,围着红泥炉子品茶。而不是像现在,在细雨之中吹着瑟瑟秋风,心里还在担心着哪里出点啥事情被上面抓了把柄。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高进忐忑的心悬的更高了,孟觉晓好像完全忘记了之前高进的不敬,一次性下拨了十万贯给武强县,虽然派了几个账房下来管账,但这是堂堂正正的。武强县所需款项只要是有正当的理由,一律没有卡脖子的时候。只是州府派下来的官员,在购买来的物资质量检查上非常严格,这也是应该的,算不上打击报复。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才官?明明之前武强对孟觉晓算是不敬了,上任两个月也不去拜访。你眼睛里还有没有领导?就按照这个思维,高进认为孟觉晓一直在憋着坏,等着自己出毛病,好来个一击致命。要不然的话,肯定私下接见自己时收下红包表示原谅了。

高进心里异常的纠结,只好天天呆工地上盯着,确保不出任何意外,不给孟觉晓借公事行打击报复之举。

其实高进完全想错了,孟觉晓在怎么能耐骨子里还是个官场新鸟。所谓高进担心的下属的不敬,孟觉晓还真没往心里去。只要高进把吩咐下去的事情做好了,孟觉晓才没那个功夫跟他生气。

这会孟觉晓正在书房里发火呢,不为别的,就为户部下拨的救济钱款,公文上说的是朝廷下拨一万贯,可是到孟觉晓手里时只有六千贯了。这个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过程是这样啊。首先户部仓库里出来的是一万贯,尚书大人高风亮节,救济款嘛大家都客气一点。于是与两个侍郎大人商议之后,规矩不能坏了,拿出一千贯来。两位侍郎各取三百贯,大头归尚书大人。不要小看这三百贯,这可是尚书大人一个月的俸禄。京城米价虽高,一斗米也不过就是二百文。

尚书和侍郎们客气,下面的郎官主事们可不客气,按惯例雁过拔毛,九千贯钱方方面面的都伸一下手,于是钱送到了大名府那里,就剩下七千贯了。巡抚孟蜀一看这架势,不冷不热的吩咐了一句,“河间府等着钱救济流民呢,大家别太过分了。”于是,过了一道手后,大名府这边的各方面都比较客气,钱送到河间府就剩下六成了。

孟觉晓哪晓得这些啊,钱师爷来汇报说户部下拨的一万贯到了,孟觉晓还听开心,因为上面说陛下点头是三万贯。有这三万贯,孟觉晓手头不是宽松一些么?结果一看第一批拨款来迟一点也就算了,居然到手的只有六成,当即就拍了桌子。

“MLGBD,一群贪官污吏,连老百姓的救命钱也要伸手。”孟觉晓很没风度的骂了一句,钱师爷在边上苦笑道:“大人,这还是好的,一般这种钱到地方上,能剩下一半就不错了,这不是还有六成么?”

“看来本府还得感谢他们?”孟觉晓连连冷笑,心里也清楚钱师爷说的是事实。想到自己来的那个年代,大地震的捐款地方官都能拿去买豪车,物资也敢忘家里的小卖店搬。老百姓的死活,在一些人的眼里还真不算什么。

“这是多少年来的规矩了,天下哪一个州府不也是一样?钱到了县里,那更是少的可怜。”钱师爷叹息一声,很多事情一两个人能改变的。

孟觉晓怒道:“别人怎么搞我不管,河间府不行。回头得拟个章程出来,疏浚运河这个工程,所有款项必须账目透明清楚,只要有人胆敢动这个钱,查出来一律往死里整。”

“大人,御下之道,还是要张弛有道。任你官清似水,奈何吏滑如油。下面的人有的是办法应对,让他们不伸手是不可能的,只能尽量的控制。”钱师爷非常含蓄的劝了一句,孟觉晓听着心里其实很清楚,这是制度的问题,也是人性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孟觉晓也没打算就这样算了。

“上次会议上,本府已经三令五申了,回头让孙先生那边盯紧一点,发现有疑问的就查。”

钱师爷听了还想劝,孟觉晓飞快的摆手道:“不用劝我了,就这么定了。”

钱师爷叹息着离开,孟觉晓拿起纸笔来,刷刷的开始写奏章。奏章的内容很简单,孟觉晓决定装傻,明知道层层卡油是潜规则,还是在奏折上据实上奏,朝廷下拨的第一批救济款到了,账上是一万贯,可是到了河间府只有六千贯,孟觉晓问皇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该到手的钱少了四成,孟觉晓心想不能拿上面的老爷们怎么样,恶心恶心你们也是好的。

这样一份奏折快马送到京城,德裕皇帝看过后真是哭笑不得。内阁议政的时候,当着内阁大臣们的面,德裕皇帝拿出孟觉晓的奏折说:“这个孟觉晓,就知道找朕的麻烦。”

这奏折一干内阁大臣都看过,“病愈”归来的茅调元立刻一阵剧烈咳嗽,好像是旧病复发的意思。户部尚书沈应龙当即哼了一声,低着头不说话。很明显孟觉晓这么干在他看来有点不上道,历来的规矩都是这样,多少年来大家都这么干。按说这样的奏折,陛下不该拿出来商议,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情,皇帝的处理方式都是把奏折打回去,批三个字“知道了”,然后再无下文。

被禁足了一段时间后,刚刚回来继续参与朝政的楚王则铁青着脸,低着头不说话,捏紧的拳头上青筋绽露。孟觉晓这么干,有打楚王脸的嫌疑。户部和工部,都在他的监管范围内。难得有机会参与旁听的齐王李雍,则是一脸的正色,端正的坐着,连忙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李雍在朝议的时候是没有发言权的,除非皇帝开口问。

其他人嘛,自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当做没发生这回事情。左右孟觉晓这份奏折,不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要算账,最后还是落到户部和楚王的头上。

茅调元咳嗽装病,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这无疑是老奸巨猾的举动。原因很简单,茅调元看穿了皇帝的用心。德裕皇帝拿出这个东西来大家说事,不就是想敲打敲打有资格议政的这帮臣子们么?这里头说话最有分量的茅调元,自然不能轻易表态,否则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德裕皇帝现在是一种猫耍老鼠的心态,茅调元自然不会接招。皇帝老子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

比起茅调元,楚王李文和户部尚书沈应龙的表现就差出一个层次来了。尽管这两位也没吭声,但是一个冷哼,一个表情出卖了内心。

德裕皇帝的目光扫了一圈后,在场大臣和王子的心态可谓一览无遗。享受了一番这种居高临下的快感后,德裕皇帝轻轻的拿起奏折道:“朕批了字,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吧。孟觉晓自筹资金疏浚运河,工部是不是选派一些人手下去帮忙?”

茅调元这个时候不咳嗽了,笑着接过话道:“陛下圣明!”

君臣之间这两个回合的交锋,可谓各藏心思,颇值得玩味。

第八十一章可能出线的危机

第八十一章可能出线的危机

实际上对阵的主角是皇帝和内阁首辅大臣。其他人在德裕皇帝看来,还不够班加入到战团中。两个主角之间心知肚明,德裕皇帝拿出孟觉晓本意是恶心一下上面的奏折出来,可谓项庄舞剑。蜻蜓点水的荡起一丝涟漪后,话题一转就到了工部头上。

皇帝的潜台词是救济粮都敢伸手,如今的上上下下的大臣如此不堪,内阁首辅同志是有责任的。茅调元不接招啊,或者说暂时性的服软。占了点小便宜的德裕皇帝不甘心,目标转向了工部。这一转大有学问,因为工部的权利实际上是掌握在楚王李文的手里。陛下在暗示茅调元,朕要对工部动手了,你什么态度啊,楚王是你的学生啊,这下你该接招了吧?

德裕皇帝的这一招,可谓阴险无比。看着是奔着工部去的,实则是另有后招。茅调元隐隐约约的意识到问题没有派几个人下去帮忙修运河那么简单,但是陛下的后招是啥他不明白,所以只能顺着应了一句。

这个时候,监理司指挥使吴猛出现在门口,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进来。德裕皇帝眼睛很尖的样子。立刻问威严且显得不快道:“有事情么?”

这个时候,房间里一共有这么几个人。内阁首辅太师茅调元,吏部尚书周致玄,户部尚书沈应龙,兵部尚书林志全,礼部尚书姚书成,两位王爷。

吴猛突然进来,想必是有急事,而且一定是坏事。基本上只要内阁大臣与陛下在议政时,吴猛这种人进来,一准没好事。

“陛下,适才得到的消息,连日秋雨太湖湖堤崩塌,至少两百万亩良田被淹,受灾百姓不计其数。”吴猛低声汇报之后,屋子里顿时一片沉寂。

“还有别的省上报灾情么?”德裕皇帝沉稳的问了一句,吴猛道:“暂时还没有。”

德裕皇帝这个时候突然语气一变,皱着眉头朝茅调元问:“上半年工部申请的太湖加固堤坝的折子,朕记得议政的时候决定户部下拨五十万贯,怎么还有这种事情发生?”

茅调元这个时候明白了,陛下是要对工部下黑手了。这个时候拿工部来开刀,根子还是在楚王李文是茅调元的学生上。茅调元要是帮着工部说话,那么皇帝大可顺势发飙,连茅调元一块收拾,如果不帮忙,则可以进一步疏远楚王和茅调元之间的关系。

这个时候心情最复杂的其实是吴猛,因为这个消息昨夜就到了。按理灾情似火。陛下应该连夜召集大臣商议赈济一事。可是当时德裕皇帝却让吴猛等到今日议政时过来,装着消息刚到的样子。帝王的无情,真是太可怕了。从这个事情,吴猛意识不管自己多么受信任,一旦有一天皇帝猜忌自己了,照样会毫不留情的下手。

茅调元面对问题的时候,陷入了沉思中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其中楚王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看过来,等着自己老师的反应。

“是不是把工部的全大人叫来问一问?”茅调元给出了一个看似含糊的答案,听到这个话的瞬间,李文的眼神从期待变成了愤怒。如果茅调元想帮忙说话,作为内阁首辅,他完全可以这么说:“不如让工部先进行自查,看看下面有没有问题。”现在茅调元建议把全有礼叫来,那就是表示他放弃对抗,给了一个皇帝最愿意看见的结果。而这个结果,利益受到最大损失的是李文,这叫李文如何不怒。

为什么说李文受到的损失最大呢?原因很简单,全有礼在工部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话语权,两个侍郎已经上上下下的官员,都是楚王一党。这一点可谓人尽皆知,皇帝当然也非常清楚。全有礼这个家伙。别的本事没有,凡事把自己撇清的本事倒是很强的。只要把他叫来一问,不消说最后板子落下肯定是打在下面。全有礼顶多罚俸几个月,斥责两句。

“算了,还是让工部先进行自查吧!另外河间府那边,尽快挑选精通水利的能员下去。好了,灾情似火,先谈谈怎么赈济吧?”

令人所以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皇帝高高举起,落下却非常的轻。这其中最为失望的,莫过于齐王李雍。有一个人并不意外,那就是茅调元。既然已经达到了挑拨楚王和茅调元的关系,又何必去削弱楚王的力量呢?这一点茅调元其实早就看穿了,但是他还是认了。茅调元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就是要让陛下看见自己服软的态度。也只有这样,在茅调元百年之后,茅家后人才能得以善终。其实茅调元也很无奈,不是斗不过你啊,是活不过你。如果楚王能够在此之前主动的找到茅调元缓和两者间的紧张关系弥补裂痕,那么茅调元的态度将决然不同。是的,师生之间的渐行渐远让茅调元绝望了!

“陛下圣明!”茅调元又一次第一个站出来顺从皇帝的意思。其颤巍巍的神态落在皇帝的眼睛里,德裕皇帝的心里惊不自觉的生出一丝不忍。当然,这一丝不忍很快就没了影子,德裕皇帝的心肠可是硬的很。茅调元这个文官集团的头子,迟早是要搬掉的,绝不会因为他的服软而改变初衷。

谈了一番救灾赈济的事宜后,皇帝正打算表示今天议政就到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显得很不和谐。

“陛下,臣闻河间知府孟觉晓。以官府的名义和商人合伙开了个什么贸易公司,还划出一大块地皮修建市场。臣以为孟觉晓此举标新立异,有违圣人教诲。据查,孟觉晓把一块百亩荒滩强卖与商人,获利五十万贯。”就在风波即将平静的时候,户部尚书沈应龙站了起来,说了这么一番话。虽然没有点名孟觉晓搜刮民财,但是实际上已经是这个意思了。

河间府的事情很快传开了,消息传到京城,大多数人还是没有意识到孟觉晓这一招可能产生的后果。茅调元倒是意识到有不对的地方,但眼下这个时候,即便是利益受损了,他只会忍耐。

沈应龙出来说话,其实是楚王的意思。原因不是楚王看到了大市场产生的效果,而是因为插着楚王旗号的一个商队被逼着交了过路费不说,商队还被扣押半个月,最后还是交了过路费和一百贯的罚款才被放行。

这个事情让楚王很生气,哪家商队并不是出自楚王府,但是商队的主人向楚王交了钱的。之所以交钱,是因为楚王的旗号好使,一路北去只要插了楚王的旗号,北地贸易司的税卡是不收税的。京城里众多官吏的家里都在做北地的贸易,每年花三万贯买一个楚王府的旗号就能省下大笔税金。这可以说是楚王一笔巨大的经济收入。变相的把国家的税金落袋。

河间府的过路费不管哪家商队都是一视同仁,但是楚王不这么想啊,插了楚王府旗号的商队,不管什么钱都不能收。收了就是不给楚王面子,收了就是破话楚王的信誉。其实那个过路费还真没几个钱,只是楚王觉得河间府开了个坏头罢了,决定要坚决的打击。更重要的是,楚王一直认为,孟觉晓这个家伙跟李雍走的很近,两个人是旧识。

德裕皇帝已经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嘴角形成一道诡异的弧线。用一种近似嘲讽的目光飞快的扫了沈应龙一眼,然后淡淡道:“沈爱卿消息很灵通啊,这个事情,还有谁知道?”

德裕皇帝这时候其实已经出离愤怒了!哦,就你消息灵通,朕不知道么?在座的诸位不知道?大家都知道了却不说话装哑巴,你跳出来显得你能是吧?其实这个话,换个人来说,德裕皇帝还不那么搓火,沈应龙来说,就带着打击报复的含义了。

这时候茅调元心里深深地一声叹息,暗道楚王果然是不堪扶持的对象。刚才皇帝其实已经放了楚王一马了,虽然说目的性比较阴险,但终究是放了一马。结果沈应龙跳出来说孟觉晓,正赶上之前还提起了孟觉晓那个奏折。沈应龙成功的点燃了皇帝的怒火,即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个时候,皇帝需要一个人出来说话,这个人只要不是周致玄就行。其实皇帝最希望站出来说话的人是姚书成,但是姚书成坐在那里巍然不动,看上去低着头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皇帝一眼就看穿他的用心,巴不得斗的更凶一点。皇帝栽培姚书成,其实是有利用外戚压制相权已经两位王子的意思。可是姚书成这个人实在没有担当,别说茅调元和楚王他都不愿意招惹,在场的诸位他都不愿意得罪。这个人无疑格局太小,皇帝看在眼里心里无比失望。

“父皇,儿臣也知道这个事情。孟觉晓修路收费也就算了,居然用官府的名义占贸易公司的股份。儿臣觉得,应该查一查这里面有什么问题。”楚王迫不及待的跳出来,茅调元已经把眼睛闭上不忍心看下去了。

德裕皇帝看着李文和沈应龙的嘴脸,心里怒火腾腾。看见在边上低着头装老实的李雍,心念一动,于是抬手一指李雍道:“雍儿,你知道这个事情么?”

在此之前,李雍其实心里挺高兴的。不是因为他明白老爹的心思,而是因为楚王和沈应龙把矛头指向了孟觉晓。李雍一直很看好孟觉晓,也很想为孟觉晓说好话。可是这议政会,他只有听的权利而没有说话的权利。

突然地皇帝问他的意思。李雍陡然一愣,随即内心一片狂喜。不由得李雍不高兴,每一次老爹要拾掇哥哥李文时,总是要抬举一下李雍的。

可是该怎么回答皇帝的问题呢?直接说自己知道,河间府有眼线呢。这么说无疑是找死。沉吟了一会,李雍道:“父皇,儿臣不知此事。不过以儿臣看来,孟觉晓到任之后,修缮城池、道路,安抚数万流民使地方不乱。总而言之此人是一个能吏。至于说到孟觉晓可能借机敛财一事,儿臣倒是想到了之前父皇提起孟觉晓上的奏折一事。”

“好了,不要说了。”德裕皇帝出声打断了李雍的话,怎么说呢?李雍还是聪明过头了,适得其反。如果不提之前孟觉晓的折子,今天他必然获益匪浅。

闭着眼睛端坐的茅调元,此刻心里又是一声微微叹息,暗道李雍画蛇添足了。陛下这两个儿子,怎么都有点聪明过头的意思呢?孟觉晓的折子,陛下不是已经有了结论了么?你出来多一句嘴,不等于否定陛下么?这让陛下的面子何在?

李雍没想到老爹翻脸那么快,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低下头。人生的大起大落,今天算是让李雍品尝了一番。

“陛下,老臣有话要说。”茅调元睁开眼睛,拱手说话。

德裕皇帝多少有点意外,点点头道:“太师请讲。”

“臣以为,孟觉晓在没有花户部一文钱的前提下,做了那么多利国利民的事情,就算稍有微瑕,也是瑕不掩瑜。”茅调元这个话说的很有水平,也算是不偏不倚。关键暗暗点了一下,按照时间来算,户部下拨的欠款送到河间府最快不过是七八天之前的样子。也就是说,孟觉晓做了那么多的事情,真要等着户部的拨款,黄花菜早都凉透了。

最关键的还是茅调元的下一句:“老臣以为,如果天下臣公都如孟觉晓一般,在面对困局时不等不靠,不叫不闹,自己动手想办法解决问题。那么,老臣这个内阁首辅的头发,也能晚白几年。”

以上的话,无疑是说到了皇帝的心坎上。表面上茅调元是在说孟觉晓,实际上是在说沈应龙。河间府流民如潮,三个月前河北巡抚的奏折就上来了,户部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过了两个多月才把第一批款子拨下去。就这个样子,你还有脸说孟觉晓的不是?朝廷的官员都像你照样做事,天下不早乱套了。

皇帝看见了最愿意看见的事情,茅调元给楚王找麻烦了,虽然没有旗帜鲜明的。

“好了,河间府的事情就不要说了,让孟觉晓去折腾吧。只要地方不乱就行。”德裕皇帝的话更加有意思了,说的一干大臣们个个脸上闪过一丝怪异,只有茅调元稳稳当当的坐回去。这一回合,茅调元赢了,因为没有人看出他的用心何在。即便是皇帝,也上了他的当。

帝王心术讲究的就是制衡,现在朝中有分量的势力大致为三块,一是茅调元,二是楚王,三是林志全为首的老牌权贵。周致玄和姚书成这两位,别看他们官升的快,其实影响力很小很小。皇帝要在这三股最有影响力的势力中制造一种微妙的平衡,茅调元正是利用了皇帝的这一点心思,成功的打消了皇帝搞一下楚王的心思。皇帝希望楚王和茅调元之间不合于对立,那么茅调元就让皇帝看见这一点。只要楚王不倒台,在没有出现新的力量能够平衡力量的天平前,茅调元也需要楚王这股力量的存在。

总的来说,皇帝和茅调元是站在同一个高度看问题,区别是茅调元更加老道。在这个风月飘摇的时期,茅调元收敛起羽毛,刻意营造出一种平衡的局面。茅调元心里非常清楚,只有出现了平衡,皇帝才不会轻易去削弱哪一方,平衡其实也是一种自保之道啊。

就在大家以为要散伙各自回家的时候,德裕皇帝突然又冒出一句:“各位爱卿,朕拟让雍儿今日起参与议政,大家以为如何?”

德裕皇帝笑眯眯的征求大家的意见,李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才还垂头丧气的低着头思索自己错在哪里,这会便激动抬起头来。很明显德裕皇帝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天下都是李家的,齐王议政谁敢出来说半个“不”字。那不是找不自在的傻子是什么?

相比起李雍的兴奋,李文则一脸的阴沉,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朝廷里发生的这些事情,远在千里之外的孟觉晓一无所知。疏浚运河的工程有两个副手在负责,孟觉晓基本上当起了甩手掌柜。其实孟觉晓不是不想管,而是心理非常清楚一点,理论上的东西他行,实际操作远远不如两位副手。所以孟觉晓除了听取汇报和隔三差五的下去视察,具体的操作上很少指手画脚。

河间府的平原大地上农田间忙碌的身影渐渐的多了起来,丰收的季节来了,孟觉晓又有的忙了。有了夏收的教训,秋收的粮税收的很顺利,税吏不敢乱来了,老百姓纳粮的热情也比以往高了许多。

眼看粮税收的差不多了,这一日上午刚衙门刚上班,通判刘羽皱着眉头到孟觉晓的房间里。“大人,秋高草长,正是北地战马肥壮的日子。也是每年辽人打草谷最密集的时期,河间府今年收成不错,大人不可不防啊。”

最近诸事顺利,孟觉晓还真的把这茬给忘记了,刘羽这么一提醒,孟觉晓顿时警惕起来了。秋收之后,村镇之中存粮众多,虽然孟觉晓下令敞开收购,但是民间还是有很多存粮的。边境上大量流民集中在河间府,导致边境一带大量的田地荒芜,辽国人想打草谷就必须深入。搞不好占便宜占习惯的辽国人就会来河间府走一趟。

这一提醒,孟觉晓觉得真不能马虎大意,万一河间府被抢,朝廷那些闲的蛋疼的言官没事都要找事,有事了还不往死里参啊?更别说朝中有多少人看自己不爽呢。

“多谢刘大人提醒,本府自有计较。”

刘羽最近大权在手,心情好的不行。当然不希望再换个喜欢揽权的讨嫌上司,巴不得孟觉晓好好的在河间府多呆几年,他也好过几年舒心日子。

送走刘羽后,孟觉晓便叫上庄小六带上卫队策马出城,奔着军营而来。最近事情多,孟觉晓还是坚持每月抽三日到军中跟着一起训练,主要还是为了起一个督促的作用。小三个月的操练下来,现在的河间府驻军有点样子了,不论是队列还是作战技巧,都得到了相当的提升。当然主要还是曹剑和张二明这两位的功劳,这两人都是有真本事的,都是战场上厮杀过有丰富实战经验的战将。

孟觉晓来到军营的时候,里头空荡荡的,问起门口的岗哨才知道,今天是部队拉练的日子。一早曹剑和张二明就带着全军出了军营,往西边一处不高的山岗实战拉练去了。

孟觉晓也没进军营,直接策马往西边跑去,跑了半个时辰,总算是看见了前方一处高坡上有人策马往下看。孟觉晓还没靠近,就被岗哨发现了。岗哨认得知府大人,急忙去汇报。不一会高坡上的曹剑飞驰而至,翻身下马单膝跪称:“卑职见过大人。”

“起来吧,本府就是过来随便看看。”

“前方两军正在进行实战演练,大人请随卑职而来。”曹剑在说罢在前引路,上了高坡往下看,前方不远处的高坡上有一军身穿灰衣在防御,坡下有一军穿蓝衣在进攻。

“大人请看,坡上负责防御的是周小小的一千步卒,山下进攻的是张二明领的两千人马和李川的八百骑兵。”曹剑指着战场详细的介绍一番,孟觉晓看的清楚,演戏双方手持的都是前端帮着石灰袋子的木枪,被击中要害者便算作死亡。

尽管是演戏,战场上双方拼的确非常激烈,不断有士兵被判阵亡退出。对于冷兵器时代的作战孟觉晓根本就是外行,其实热兵器作战也是外行。因为外行,孟觉晓一直在安静的看着,面无表情的不发表任何意见。这么一来搞的曹剑心里有点发慌,他认为孟觉晓是懂的,是不是对他练兵的效果不满意,所以才一言不发呢?

“辽人以骑兵为主要突击力量,所以军中以枪盾兵和弓箭手为主。”曹剑小心翼翼的接着介绍,孟觉晓突然想到了一点便道:“我军有多少弓箭手?”

“目前只有五百!”

“少了,我军的主要任务,还是据城防御,所以要加大弓箭手的训练和弓箭的储备。练兵不单单是操练他们的作战技巧,关键还是要锻炼士兵的作战意志和勇气。一定要练出一支令行禁止,战鼓一响有进无退的军队来。这样吧,回去以后你以召辅兵为由,征召三千壮士充实弓箭手的队伍。所需物资,本府想办法去弄。”

曹剑听了心中窃喜,脸上肃然道:“长枪倒也好办,盾牌、盔甲、强弓多有不足。卑职有个建议,大人不妨集中城里的铁匠,专为我军打造盔甲。”

“这个建议可以考虑,只是有一点,当兵的披甲作战的持久力,你训练的如何了?”孟觉晓的虽然是外行,但是也知道士兵的素质是决定战斗力的重要因素。

“按照大人编写的操典,士卒每日须全身披挂跑步十里。盔甲不足,卑职让士兵每人背一袋五十斤的沙子训练。每月还抽三日在山地负重练习,一般的铁甲全重也就是五十斤,经过一段时间的操练,目前全军皆可负重完成训练项目。”曹剑说着多少有点得意,孟觉晓听着却不满意。

“不行,只是跑步还不行,以后在跑步的过程中,要加上一些项目。比如障碍翻越,越过泥潭等。意思就是在道路上设置多处一人高的障碍,在行军路上挖坑倒水形成一个大泥坑。”孟觉晓说的这些,曹剑听都没听说过,顿时一阵目瞪口呆,心里暗道这个大人,折腾人的损招还真多啊。

这时候前方演戏接近尾声,经过一番苦战,靠着李川骑兵的突击,张二明这边总算是全歼了高坡上的一千守军。

关于演戏孟觉晓啥意见也没发表,只是丢下一句话道:“本府回去了,晚上全体武将到本府那开会。不送!”

说完孟觉晓拍马便走,曹剑愣在原地送也不好,不送也不好。总觉得今天孟大人有点怪怪的,似乎心情不那么好。

孟觉晓能有好心情才怪呢,想到辽人的打草谷,孟觉晓便恨的牙根痒痒。心说好不容易,河间府经营的有点样子了,辽人真的来打草谷的话,还不知道损失有多大。从来都是破坏比建设要容易,辽国人搞生产建设不行,搞破坏和抢劫倒是个个都是熟练工。想到边军的糜烂,孟觉晓一个文官居然要为辽人的扰边烦恼,心情想好都很难啊。

回到家里,孟觉晓的坏脸色,把一干下人给唬的个个小心翼翼的。知府老爷平时是挺和气的,真的发起火来也是很吓人的。

第八十二章军情

第八十二章军情

看见大家的留言了。万分感谢大家的支持。今天开始恢复更新。

演戏结束,张二明等人也看见孟觉晓离开,再看曹剑一脸不安的表情,大家的心情也都跟着紧张起来。

“曹兄,出什么事情了?”张二明与曹剑关系不错,曹剑脸色不好看也敢问。

“不知道,刚才大人来看了看,虽然没说啥难听的,看脸色好像对练兵的效果不是很满意。”这几位听着不由同时面露愁色,在他们看来孟觉晓是军事方面的行家高手,不然能整出练兵的操典来?

尤其是曹剑和张二明这两个老行伍,看看这几个月按照操典练出来的兵,虽说操练的时间不长,但是全军上下不论日常举止还是行军操练,已经有精兵的样子。对比在边军里的那一套操练,五天一操甚至十天一操糜烂练法,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是不是我们做的不对?还真别说啊,大家都是老粗,识字不多,没准没领会好操典的内容也不一定。”周小小看似粗鲁,其实挺心细的一个人。小心翼翼的问一句。

“大人让我们晚上到他家里去,到时候啥都知道了,都别瞎猜了,把队伍带回去吧。”

身为没少读史书的穿越者,孟觉晓对于北方游牧民族的危机意识不是一般的强烈。老天爷给面子穿越了一回,别整到后来像历史上那样中原王朝不是被灭就是被迫偏安一隅。更被说孟觉晓在河间府投入了巨大的心血,被辽人来蹂躏一圈,那还不得气的吐血。腐败的官僚生涯这才刚开头,还没来得及享受的孟觉晓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天黑前曹剑、张二明、周小小、李川、宇文校等五人一起来到孟知府的宅院门口,五人都是一身严整的戎装出现,这也是按照操典上的要求,军人就该时刻讲究风纪。

跟着庄小六来到书房,进门便看见孟觉晓趴在大桌子上,盯着巨大的地图在看。五人站进来站在身后,不敢出声打断孟觉晓。

背对着五个武将,孟觉晓足足过了一刻钟才回头,满脸愁容的嘀咕:“NND,一马平川啊,除了城池便无险可守。该死的石敬瑭!”孟觉晓指的自然是燕云十六州这一道原本属于中原王朝的屏障。

五个人不知道孟觉晓心里想的啥,也没人敢接茬。回头看看五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孟觉晓一脸严肃做了个坐下的手势道:“都坐下说话吧。”

“谢大人!”刷,整齐的坐下,很有一点正规军的意思了。

孟觉晓满意的点点头道:“今天请几位来,原因是秋收即将结束,又是辽人打草谷的时节。别的地方本府鞭长不及,河间府这一亩三分地上,你们几位得拿出个章程来。防备辽人的入境侵扰。”

五人听了不由各自露出吃惊的表情,按说这边关有边军,戍守一事怎么也轮不到他们的头上。可是眼下左中右三路边军,没一路是靠谱的。尤其是中路军,更是糜烂不堪。去年这会就出现过辽兵越过雄州保州一线,深入侵扰的先例,虽然没有破坏北地贸易的商路,但是给河间府乃至周边的州县造成了很大的损失。所以说孟觉晓这不是无的放矢,去年也是这段时期,雄州保州守军紧闭城门龟缩不出,任凭辽兵洗劫的场面,在场的几位都是知道的。

众人围着大桌子坐下,心思各异。曹剑本来最有资格发言,不过这个事情牵涉到中路军,曹剑不得不谨慎的想对策。曹剑不开口,张二明更不会开口,不然就是不尊重曹剑。其他三位,周小小和李川心思和张二明一样,只有宇文校的心思不同。他现在还是一个营管代校尉,正式职位一直没下来,所以很想表现一下。听完孟觉晓的担心。看看大家的脸色,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不过还是强忍下来了。

孟觉晓扫了一眼,大致明白这几位的心思了,军中等级森严,这种局面还是孟觉晓乐于看见的。其实这五个人里面,孟觉晓最看好的还是宇文校,这家伙世家出身,底子比其他几位都好。当然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心眼太多。

“宇文校尉,你说说看该怎么办。”孟觉晓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宇文校“唉”的一声,眼泪差点下来了。省军新编之后都几个月了,总算是校尉的职务确定下来了,看来孟大人没忘记自己啊。

“是!”宇文校站起一个立正道:“大人,下官以为,省军不妨派骑兵前出高阳、莫州一线,着骑兵队分散成多股,游弋两地之间,一旦有事可以及时传递信息,大人也好及时防备。”

宇文校说完,等着孟觉晓的评价,不过孟觉晓的表情让他多少有点失望,应该说他这个建议还是很稳健的,不过不对孟觉晓的胃口。

“说完了?”孟觉晓问了一声,见宇文校没有继续的意思,做个手势示意下坐下道:“宇文校尉的对策倒是挺稳健的,想法也很好。”前半部分是肯定,就在宇文校暗暗自得的时候。孟觉晓有道:“不过,稳健就等于保守,就等于被动防御,就等于上来就把自身放在一个挨打的位置上。如果采取这个策略,本府练兵还有什么用?靠着坚固的城池防御?”

说完孟觉晓拿眼神看着诸位,发现大家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心里不禁暗暗叹息。这年代的武将看来斗志消磨的厉害,思维方式也呈一种防御的惯性,丝毫没有主动出击的想法。

这五位都不是笨人,心里都明白孟觉晓的想法,只是根据过去的经验,在缺少骑兵的前提下,两军野战确实太吃亏了。实事求是的讲,大家的心里都不赞成放弃自己的长处主动出击野战。孟觉晓心里不高兴,但是仔细看看几位的表情,暗道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他们这是在用沉默坚持他们认为正确的东西,而没有一味的放弃原则迎合上司。

想到这里,孟觉晓的不快消失了,站起身子围着地图仔细的看了看道:“其实,辽兵打草谷主要以骑兵为主,我军步卒居多,平原上机动力远远不及。一旦主动出战往往陷入疲于奔命的局面。但是,这不是我军不能主动出击的理由,有条件我军要主动出击,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主动出击。大家来看!”

说着孟觉晓伸手一指地图上散落在平原大地上的一个个村镇道:“辽兵入境,目的就是抢劫。如果消息及时,完全可以把周边一些小村落的百姓集中到大一点的镇子里,同时各个小村落执行坚壁清野。辽兵骄狂,一旦所得不多,必定会进攻大一点的镇子,到时候就有了我军发挥的余地。大家可以根据这个思路,回去之后商议商议该怎么打几仗。”

这话就等于送客了。五人因为表现的没能让大人满意,心里都有点紧张,连忙整齐的站起来告辞。孟觉晓又趴在地图上,挥挥手示意可以走了。

孟觉晓确实心里很不快,原因是觉得几位倚重的武将缺乏进攻精神。希望这几位回去好好商议一番后能拿出一个让人满意的方案来。孟觉晓希望自己花了大精力打造的这支军队是一直战斗欲望强烈的队伍,是那种一旦命令下来即便面对刀山火海也能一往无前的劲旅。

如果这几个人不能拿出一个让孟觉晓觉得还算有点勇气的方案来,孟觉晓就必须考虑一下这些人是否堪当大用的问题了。面对即将来临的危机,却没有有效的应对方式,对着地图的孟觉晓越发的不快,全身心的投入到地图上,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敲门。

敲门的是通房丫头白露,不过来到孟家之后,孟觉晓忙来忙去的,还没有来得及光顾过两个通房丫头。对于这一点,白露不敢有任何不满,没看见夫人那里老爷都难得过去么?这些日子,老爷不是在外面忙碌,就是在书房过夜。白露搞不明白,为啥老爷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以前在韩家,也没见那边的老爷有多忙,隔三差五的韩老爷肯定在家里设宴吃喝玩乐。

敲了几下门,白露没听见里面有动静,壮着胆子推开门,发现孟觉晓背对着门口时,低声叫了一声:“老爷!”

孟觉晓嗯了一声回头,被打断思路后脸上的不快化作严厉道:“谁让你进来的?”

“奴婢该死!”白露吓的当即跪下,这大院子里不管是谁,惹恼了夫人问题还不大,惹恼老爷被夫人知道了,那就惨了。

孟觉晓见她小脸蛋都白了,不禁暗暗自责道不该拿一个下人撒气,再说两人好像还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不是?

“起来吧!以后没允许别进书房!”

孟觉晓恢复了和善,白露这才爬起来低声解释:“夫人让奴婢来请老爷用饭,时候不早了。奴婢敲门没听见答应,所以……。”

“行了,不用解释了,走吧!”孟觉晓说着背手出来。沿着沿着后花园的小径往里走。这宅院极大,从书房里走到正屋那,也得一分钟前后。

天色已经黑了,远远的灯火照耀下依稀能看见道路,四周一片安静,只有两人在路上走路时发出的脚步声。经过一个空院子的门口时,突然听见一个古怪的声音短促的一闪而过,听起来好像是从鼻孔里发出来似的,又像是公鸡打鸣时陡然没人掐住了脖子。

孟觉晓楞了一下,轻轻的往空院子的门口走来,走进院子后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剧烈的喘息,听起来还不是一个人。回头示意白露小心一点,八卦之火燃烧的孟觉晓悄悄顺着声音摸了上去。

声音来源是一座假山后头,啧啧的两声犹如小儿吃奶的声音间夹杂的呻吟让孟觉晓明白了这里在发生什么。哪个混蛋在这里**?从院子里的人员配置来看,自然是家人和丫鬟之间在苟且,胆子不小啊!

黑暗中的假山后头,两个身影紧紧的抱在一处,靠着假山站着的一个女子,襟怀被扯开,露出里头白花花的一片。对面站在是一个个子不高的粗壮后生,饿极的婴儿似的在那白肉团上乱啃,发出啧啧的声音。

孟觉晓悄悄的探头出去看,发现那男子的背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庄小六这厮就算是烧成灰也能认得。没想到这家伙闷头闷恼的,也能做出这等风流事情来。

本想上前去惊散这对狗男女,想想孟觉晓还是算了,认出这两人是庄小六和丫鬟桂香后,悻悻的转身要离开。心里却暗暗的想,此风不可长,回头得找机会收拾一下这小子。

“六哥儿,不要,不要在这里!”

桂香发出一声骚媚入骨的声音,饱满的身材如蛇一般的扭动着,嘴里说是不要一手却死死地按住庄小六的后脑勺。适应了暗淡光线的孟觉晓闻声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场面发展到严重的少儿禁止,不禁啐了一声掉头就走。

庄小六和桂香这对狗男女吓的顿时呆住了,扭头看看没发现有人,却也没胆子继续了。忙不迭的收拾衣裳掉头各自撤退。

出了院子孟觉晓想到适才庄小六猴急的撩起桂香的裙子架起一条腿的场面,暗道这小子看来已经是惯犯了。

哎呦一声,身后跟着的白露心不在焉的脚下踩了个空,差点把脚给扭着了。孟觉晓回头一看,发现这小妮子满脸通红的低着头,一手扶着墙似乎没有了力气的样子。

“死小六子,倒是会找地方!”很容易想到白露为何如此,孟觉晓也不管她,脚下步伐迈的更快,免得忍不住学庄小六那小子干出点勾当来。

一阵秋风卷来一阵凉意,孟觉晓打了个哆嗦。远远的似乎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孟觉晓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停住不走站原地看着门口。

“急报!急报!”

一名信使飞一般的冲进院子,孟觉晓不禁失声道:“什么情况?”

“一股万余人的辽兵破了霸县、文安,逼近莫州。”

没有搞错,霸县不是有边军两万驻扎么?怎么让辽兵给打破了?

第八十三章出征

第八十三章出征

霸县的事情要从边军的人事变化说起。御林军左军副指挥使高勋争到了这个位置无疑是以兵部尚书林志全为首的老牌贵勋的一个胜利。当然这个胜利的前提是皇帝需要他们的力量得到壮大,平衡朝中方方面面的力量。

高勋上任,原来的副指挥使何长刚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原来在雄州城作威作福的何长刚,被高勋一脚踢到霸县,本来何长刚就兼任着右军统制一职,正牌的指挥使来了,代理的指挥使该干啥干啥去吧。

何长刚到了霸县,高勋并没有打算放过他的意思。新官上任,自然是一番人事调整,对于手握两万右军的何长刚,高勋并不放心。基本理顺了雄州驻军的关系后,高勋开始琢磨着动脑子挑何长刚的毛病。不说把他整倒吧,好歹把他弄出雄州这个中路军的大本营。别看两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但是两人争一个位置,何长刚又走的是茅调元的门路,站队问题就是最大的仇。

眼瞅着秋收开始,高勋便下文告知全军,去年辽人扰边不断,陛下心忧似火。今年绝对不能像去年那样任凭辽兵劫掠,各军要做好准备抓紧训练补齐空额,谁把守的地盘出问题谁负责。

这道命令一下来。何长刚这个副指挥使兼右路军统制在雄州城就呆不下去了。摆明了这一套冠冕堂皇的话是冲着他来的,尤其是补齐空额这一个不显眼的意思,更是很有针对性。霸县的右路军号称两万人,实际上何长刚很清楚全军不过一万人,其中老弱还占了一半。吃空饷这个事情大家是心照不宣的,只要当官的谁都吃。平时看着这不是什么大毛病,当领导的要挑你的毛病时,这就是问题了。

何长刚生怕被高勋抓了把柄,主动的到霸县呆着去了。高勋一看他识相便就此作罢,没有继续找麻烦的意思。毕竟大家都吃空饷,专门抓何长刚的毛病也说不过去。

高勋心里怎么想何长刚不清楚,到了霸县便抓紧把兵源补齐了。奈何短期之内上哪里找那么多兵,只好四下抓丁补充到队伍中。这么一来最大的好处,就是地面上的地痞无赖被清理了个干净,全部都被弄到军队里呆着。即便是这样,何长刚也不过将两万人的编制补到一万五千人。心里正担忧高勋找麻烦呢,辽人的麻烦先上门了,一股千余人的辽兵打草谷越过边境,直接打到霸县城下。

换做以前辽兵来打草谷,何长刚根本没有勇气出门应战。一律紧闭城门死守不出,等辽兵抢够了自然会回去。至于百姓的死活,在何长刚看来跟他没半点关系。可是今年的情况特殊,在争夺指挥使的位置失败后,何长刚担心高勋借这个事情来整人,站在城头上看着辽兵呼啸纵横的来去自如,何长刚自叹倒霉时发现辽兵不多,觉得是不是能打一下。

何长刚不是没想到等辽兵走人了带兵出城。找些老百姓来杀良冒功。可这不敢上一个不对付的上司么?再说霸县周边的百姓不堪辽兵的劫掠,跑的十室九空,想杀良冒功还是有相当的难度的。左右城外辽兵不多,不如出去打一家伙。

打定主意,何长刚点齐兵马出城,奔着城外的辽兵杀了过去。何长刚自恃有一万多人,十个打一个还不赢?城外辽兵见霸县守军出战,惊讶之余领军的将领连忙收缩队伍,摆好阵势开打。

结果不打不知道,一万五千缺乏训练的兵马根本就是乌合之众,让辽兵一千骑兵一个冲锋就冲的稀里哗啦。何长刚见势不妙,第一个掉头就跑。他这一跑本来就没什么斗志的将士自然跟着就跑,然后辽兵跟在后面追。追着追着辽兵就杀进了霸县,何长刚弃城而走。

霸县乃是驻军的重镇,辽兵进了城赚大发了,单单是仓库里的粮食就抢了十几万石,金银财宝抢得无数。以前不打城池不知道城里这么富裕,这一下尝到甜头了。于是辽兵将领派人回去报信,很快又来了两千援兵,带队的居然是南院大王的二子耶律俊。

耶律俊之所以会出现,原因自然是在父亲对他的纨绔作风颇为失望。于是打发他到涿州军中磨练。打算让他磨练两年,看看情况再说,毕竟耶律俊是正室嫡出。

从南京繁华之地到涿州这等小地方,耶律俊每天都觉得很无聊。听说辽兵打草谷居然打下了霸县,耶律俊就想起孟觉晓那个让他吃瘪的家伙,暗道中原汉人的军队不经打,为何不跟着去看看,搞不好还能顺便报仇不是?

耶律俊主动请缨带队出征,驻扎涿州的将领也不拦他,左右中原边军的战斗力低下,想来耶律俊不会有什么危险。

到了霸县耶律俊一看抢来的东西能拉上半个月,附近的唐军早跑光了,想表现也没什么机会。干脆耶律俊带着两千人奔着文安县城而来,原本也没想着打破城池,就是想耀武扬威一番,不想他的兵刚到城下,县城里的县令第一个跑路,接着是各级官员和衙役差人,总之能跑的都跑了。文安县居然不战而得,这一下把耶律俊给乐傻了,没说的,抢吧!

丢盔卸甲的何长刚狂奔数百里逃进了雄州城,见了高勋之后他不敢说实话,只说是辽兵来扰,他主动出击不想中了辽兵的埋伏招致打败。一千辽兵在他汇报的时候成了一万,巧的是过了几天,辽兵打破文安的消息再次传到雄州,那个怕死的知县说的更离谱,说辽兵有好几万人。密密麻麻的根本看不清。

高勋不是傻子,仔细一分析,觉得何长刚说的还算靠谱。辽人打草谷是习惯,一般情况下不会攻城。今年估计是被边境上的荒凉逼急了才会攻打城池。很明显从雄州往易县的商路目前为止还是畅通的,说明辽兵不是大规模开战。

综合了一下消息,高勋把讨回来的何长刚和文安知县打下牢狱关着,然后上奏朝廷通报周边州县,同时整军备战,防备辽兵入侵雄州。

消息到了河间府,自然是高勋“修正”后的。万余辽兵入境劫掠,各州府做好防备。

文安不归河间府治下,莫州县却是河间府辖区。接到消息的孟觉晓顿时忘掉收拾庄小六的心思,立刻让人把刚刚回去的几个武将和一干下属官员全部召集过来,饭都顾不上吃便召开紧急会议。

很明显雄州的驻军是指望不上了,一万辽兵大规模入侵,按照惯例是让辽兵抢够了自己回去。辽兵走了,然后唐国内部开批斗会,找个责任人出来顶罪,撤职罢官了事,明年继续。

一干人等很快就到齐了,会议室里济济一堂交头接耳的,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一脸铁青的孟觉晓进来,站在墙上挂着的地图前。拿起杆子指着地图道:“莫州乃本府治下,距离北地商道不过数十里,所以绝不能有半点闪失。本府决定,亲率五千省军驰援莫州。”

孟觉晓这个决定把大家吓了一跳,首先站出来劝阻的是推官李师爷。“大人,万万不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大人千金之躯不可犯险。”

“大人,李大人言之有理,莫州危机,可遣一将三千人马助守。同时派人往雄州球员。大人当坐镇河间主持大局。”钱师爷也跟着劝。

“大人,还是由末将率兵增援莫州吧。”曹剑也出来劝了一句,三人开了头,其他人都跟着劝。

“大家不用劝了,本府决心已定,各位将官立刻回去调集人马,连夜出发赶往莫州。河间府的诸事交给各位了,只要莫州无事,河间自然无忧。”孟觉晓坚定的一挥手,打断了众人的劝说。

众人还要再劝,但是见孟觉晓脸色阴沉,便都乖乖的闭嘴。

孟府后院,烛光下双儿低着头在默默的收拾行李,孟觉晓进来时,双儿抬了一下头又低下,两行晶莹的泪珠清晰可见。孟觉晓看的清楚,心中不禁暗暗叹息,暗道双儿不是那种刁蛮的女人,但是打仗这种事情是要死人的。也不怪双儿心里担忧,不过不去在孟觉晓看来又不行,被动挨打不是个事情。

接到消息的时候,孟觉晓的第一感就是所谓万余辽兵的消息是夸大的。边军的战斗力如何孟觉晓不清楚,看看河间府的五千省军,孟觉晓也能猜到个七八分。何长刚战败之后夸大辽兵的数量完全是有可能的,打个五折就算五千辽兵吧,有手下这五千兵马,守一个莫州不在话下,断断是不会有危险的。所以此去孟觉晓丝毫不但有生死问题,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将帅的危险性还是非常低的。

危险系数低,换一个角度来说,孟觉晓率军亲征对士气是一个莫大的鼓舞。

“哥,不去行不?刀剑无眼,打仗不是读书人的事情。”双儿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劝了一句。

孟觉晓呵呵一笑道:“我带兵去莫州,不等于要上战场啊,你放心,真的打起来我一定在城里呆着看。”

双儿一听顿时高兴起来道:“那就好。不过哥还是要小心啊,天凉了,早晚要多穿一些。”

收拾停当,孟觉晓换了一身劲装,扎条青色头巾,批一件黑色披风,腰间挎着青钢宝剑对着镜子照了照,少了三分儒雅多了三分英武。

经过严格操练三个多月的五千省军,在夜色中的整队速度丝毫不慢。严格的军法,严格的操练,这支军队看起来一切显得井井有条,打着火把有条不紊的列队完毕。

孟觉晓带着庄小六和卫队出门时,见门口双儿后头站着桂香,扫了一眼庄小六,这小子果然在悄悄的挥手告别。

“走了!”孟觉晓低沉的喝了一声,翻身上马回头挥挥鞭子,率先策马出城。走了一段见庄小六频频回头,孟觉晓松了松缰绳减速,笑着低声骂:“混球!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和桂香搞到一起的?”

庄小六听了浑身一哆嗦,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坐稳之后小心的回答:“没多久,也就是一个月左右。”

“打完仗你愿意的话,就纳了桂香好了。做妾吧!”家人和丫鬟**是家规所不允许的,也就是摊庄小六的头上,换成别人早就乱棍打出家门了。庄小六听了脸上一喜时,孟觉晓已经抽了一鞭子,马顿时快跑起来。

疾风一般的马队在夜色的大道上飞奔,披着飘舞的黑色披风的孟觉晓在前,身后是十几个彪悍的卫队成员,这些人都是庄小六精心挑选出来的江湖人士,个个单打独斗都是一把好手。为了保证孟觉晓的安全,卫队都是一人双马,每人配长枪战刀各一把,黄桦木骑弩一把,身披薄锁甲。可以说每一个人武装到了牙齿,在庄小六用心操练下,这支人数不多的卫队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强悍。

不多时来到军中门口,早就等在这里的曹剑等人迎上来,见礼之后孟觉晓道:“准备的如何了?可以出发了么?”

一声戎装的曹剑拱手道:“大人,全军已经整队完毕,另外卑职担心莫州不保,派李川带着骑兵和一队夜不收先行一步,一是给莫州方面传信,二是打探敌情。”

“做的好!凡事谨慎无大错。走,进去见见弟兄们。”孟觉晓夸了一句,曹剑不觉把胸膛又挺了挺。

偌大的操场上黑夜中火把无数,整齐列队的士兵安静的站在那里,一点杂音都没有。整个夜色下只能听见马蹄声和呼吸声。孟觉晓策马走过队列前时,士兵们的目光变得炙热了起来。很简单的道理,孟大人都不怕危险跟着出征,自家的性命难不成比大人还金贵?

“兄弟们!”孟觉晓勒马停住,面对着队列大声喊了一句。刷的一声,全体士兵整齐的立正,如同一人。孟觉晓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继续道:“大家出来当兵吃粮,为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吃饱肚子么?”孟觉晓说着停住,目光炯炯望着面前密密麻麻的人头。

“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上住着自己的父母兄弟妻儿老小,身为军人如果连自家的老小都不能保护周全也枉在这世上走一遭。”

没有大道理,只是简单朴实的一句换,顿时士兵们目光都变了。孟觉晓见受到效果,挥手大声道:“出发!”

第八十四章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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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大捷

第八十五章大捷

文安县城虽然不大。但是秉承了北地城池一贯重视防护的风格,城墙足足有小十米高。黑暗之中的城门紧闭着,护城河多年失修变成了一道浅浅的沟,吊桥也看不见影子。想来是坏了干脆不修的缘故。

大军在城外两里处安静的停下,全军从车马上取下装备,有条不紊的全副武装起来。几个夜不收在曹剑的带领下,来到一片高地后头,孟觉晓暂时在这里指挥。

“大人,已经探明了辽兵毫无防备,城门口一个看守都没有安排。城门已经在我们的人控制之下。”曹剑兴奋不已的上前来抢先汇报这个好消息,孟觉晓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怎么还有这种好事?辽兵深入他国境内,居然敢这么松懈?

“带兵的辽军将领是谁?本府要好好感谢他。”孟觉晓忍不住笑着问了一句。

“回大人,辽兵将领叫耶律俊,南院大王耶律雪崩的次子。这小子兵不血刃的得了文安,一路上没有遭遇半点阻击,进了城辽兵大开杀戒,城里百姓但凡没有逃走的,老弱一律砍杀,青壮男女被抓去运送抢来的钱粮。眼下城里已经没多少百姓了。”一个夜不收满脸悲愤的答道,孟觉晓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变成一脸的阴沉。

一阵夜风吹来,孟觉晓不禁打了个寒颤。抬眼望着不远处已经列队完毕的大队人马,森森的刀枪在夜色中闪着寒光。

“传令下去,除了辽军那个什么小王爷,其余一律不留活口。”孟觉晓咬牙切齿的蹦出这么一句杀气腾腾的话,曹剑听了蹭的一声抽出腰刀一举道:“出发!”

大军衔枚疾走,黑暗中直扑洞开的西门。等候在黑暗中的夜不收纷纷出现带路,奔着辽兵宿营地杀将过去。

孟觉晓倒是也想跟着进城去,可惜被庄小六带着卫队生生拦下。只能之坐在马背上远远的看着黑暗中的城池。黎明前的黑暗中,文安县城安静的伫立在平原的大地上,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安静的休息。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差不多过去半个小时了,城里还是一片安静。这次战役的总指挥是曹剑,孟觉晓没有去抢这个指挥权,就算给他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孟觉晓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只管大方向,具体的放手由下面去做。

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文安城头升起一团火头。

城内的辽兵主要集中在县衙周边的民宅里,这一带都是城内士绅富户的宅院。曹剑命令李川带着骑兵分别把守四处城门,其他各校趁夜色先把县衙这一片围上。

“杀!”曹剑一挥战刀,第一个冲进县衙的大门内,门口两个正在打瞌睡的辽兵还没反应过来,但见刀光闪动已经身首异处。

城里喊杀声响做一片,孟觉晓看着火头听着声音,心中焦虑的等待着。胯下战马似乎也感受到城内震天的杀意,跃跃欲试的不停的刨动着前蹄。

原本属于县太爷的大床上,此刻正躺着光溜溜的耶律俊。这几天在文安县城里耶律俊可说是快活似神仙。破城之日看着那些在屠刀下瑟瑟发抖的百姓。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快感。每日里耶律俊总是要带着手下在城里游荡,发现有百姓便抓起来,老弱直接一刀砍了,年轻的男子抓去运输,女子看看姿色好的就带回来享受。感受最深的不是别的,正是中原的富庶,中原真有钱啊,一个县太爷的家里都比一般的辽国贵胄家豪华。更诱人的是中原的女人,皮肤如丝绸一般的滑腻,嫩的一捏都能出水儿,哪像辽国女人那样,皮肤粗糙的都能当磨刀石。

在城里耀武扬威了两天,耶律俊就不怎么出门了,一直在县衙内没日没夜的抱着抢来的年轻女子,快活的什么事情都顾不上,不停的喝酒换着花样玩女人。城里辽兵见主帅如此,更是放开胆子大杀大抢。开始还有点防备,两天一过斥候回报唐军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戒备自然就松弛了。在文安县城里待了五天,一直风平浪静的,这算是彻底的把辽军的戒备消磨了。

曹剑一马当先的杀进内宅时。院子里散落着一地的酒坛子,中间还有一堆没有熄灭的篝火,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地的辽兵。

挺起长枪按照训练时的动作,对着胸口狠狠的就是一扎,原来杀人就是这么容易。五千新军中很多人都是头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杀人。开始还有点手脚发软,完全是凭着对军规的恐惧机械的本能进行着杀戮。很快血腥气到处都是,杀顺手的新兵也都忘记了害怕,见着辽兵上去就是挺枪一扎,留下一个血窟窿后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一路砍杀顺利冲到内院前,终于遭遇了抵抗,几十个辽兵光着膀子手里拎着弯刀,嗷嗷叫的在院子里做顽抗的架势。

冲在前面的曹剑这时候停下来,一举手中战刀,长期的严格训练提现出效果来,身后士兵本能的排成方队。

“举枪!”一声嘶哑的怒吼,刷的一声,冲进院子的百余名士兵同时挺起长枪,整齐的如同一个人。这一幕给对面的辽兵带来的震撼是强烈的,他们从没有遭遇过这样一支军队。

“杀!”曹剑又是一声怒吼,身后士兵夸夸夸的迈着整齐的步子,踩着地上的花花草草,一往无前的迈步向前。一干辽兵绝望的高呼着冲上前来,面对长枪如林的阵势,个人的勇武根本不值一提。冲在最前面的辽兵挥刀挡开一支长枪时,另两只枪头就扎进了身体。几十个辽兵前后不到三分钟,前部被捅成了血葫芦。

光着屁股的耶律俊被属下的卫士叫醒后还没反应过来时什么情况,听到外头的喊杀声时这才明白敌军杀上门来了。衣服也顾不上穿,打着赤脚耶律俊便逃出了门口。无头苍蝇似的乱窜。试图找到一条生路。

这样的一幕在城内不断的上演,失去组织的辽兵各自为战的场面往往都是一个人面对三五个,凭着个人的能力也能砍翻个把敌人,结果肯定是被对手的同伴无情的把长枪捅进胸膛。

城东,天色微明时分,一股数百人的辽兵在偏将萧沙的带领下聚集起来奔着城门想杀出去。铁塔一般的周小小带着两队士兵迎头撞上,两军在不到两丈宽的街道里遭遇。

狭路相逢,两下里都本能的站住阵脚。周小小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居然能遇见这么一大股有组织的辽兵,看看对方没了战马,当即吼道:“布阵!”

“他们人少,杀!”萧沙大声喊着,第一个往前冲。一干辽兵也都哇哇叫着往前冲。

辽兵手里拿的都是弯刀,冲到阵前时唐军阵前端伸出几十根长竹竿,上面的枝条还保留着,这玩意有个威武的名字叫狼筅。萧沙喊叫着往前冲,想靠近了作战却被狼筅逼住。萧沙一个地滚躲开,刚站起来面前出现两面盾牌,弯刀刚举起来,盾牌后面伸出两杆长枪,狠狠的扎进萧沙的胸膛。

临死之前萧沙还不敢相信这一切,瞪着眼睛往后倒下时,最后看见是几十根从头顶飞过的标枪最后听见的是一片惨叫声。

这一场遭遇战周小小也没想到打的这么顺利。对面明明人多,可是按照大人的操典练出来的阵法威力极大。士兵每十人一组协同作战,对面的辽兵凭着个人武勇根本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往往还没近身就被长枪捅翻。

一个接一个的辽兵倒下,剩下几十个辽兵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抵抗的勇气,一起丢下刀枪跪在地上投降。周小小可是牢记孟觉晓的命令,大手一挥道:“杀!”一干士卒冲上去,一顿乱枪十几个辽兵被扎死。

前后不到二十分钟,数百辽兵被解决了。周小小这边两队人受伤者不过两人,其中还有一个是自己把脚崴了。另外一个是被狼筅飞溅的枝条划伤了脸。这个结果让周小小跟做梦似的,他可是跟辽兵的打过仗的。

喊杀声持续了一个时辰,天边一轮红日已经爬出地平线。还在城外的孟觉晓听着里头不绝于耳的喊杀声,身子挺拔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少爷,不如到城门口去吧。”庄小六也有点憋不住了,听着厮杀声心里痒痒的厉害。

孟觉晓没有说话,横了他一眼,轻轻一夹马腹,鞋跟上的马刺轻轻的刺疼战马,稀溜溜的一声嘶鸣后,胯下战马按捺不出兴奋冲了出去。

“少爷,等等我啊!”庄小六也跟着往前冲,一票卫队赶紧也都跟上。刚到城门口百米外,一队骑兵正在此地列阵,阵前城门洞下一摊一摊的血迹清晰可见,带队的队官上前来举手示意道:“大人,城内还在激战,不能进去。”

话音刚落,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但见十几个辽兵策马狂奔而来。骑兵队官也顾不上孟觉晓了,一转马头高呼:“手弩预备!射人不射马!”

孟觉晓勒住战马,总算是能亲眼看一看冷兵器时代的战斗场面了。

城内辽兵眨眼间就冲到城门口,看见外头列队的唐军,一个个的面露绝望。当先一个斜穿盔甲的将领举起手里的弯刀大喊:“冲出去!”

话音刚落,队官的手已经使劲的一挥,怒吼:“放!”

下雨一样的弩箭纷飞而去,冲到阵前三十步前后十几个辽兵无一幸免,唯有那个穿着铁甲的将领还能坚持,不过双臂之上也各中了一箭。这厮倒也勇悍,嘶哑的嗓子低吼着继续往前冲,不想阵中飞出几十根飞枪,叮叮的几下铁枪头扎在铁甲上的响声后,战马一声惨厉的嘶鸣倒地。辽将滚落地上时,十几匹战马已经迎上去,伸出大枪来就是一阵乱捅。扑哧扑哧的一阵响后,地上的辽将已经成了一滩肉泥。

孟觉晓在阵后看的清楚,轻轻的扭开头。没有看下去。干掉这十几个辽兵后,边上出来一队步卒,不慌不忙的搬走尸体把马牵走,看架势都很熟练,想来这样的事情在过去的一个时辰里发生了很多次。

在城外又等了半个时辰,城内的喊杀声总算是渐渐的少了一些。听见城内一阵马蹄声传来时,孟觉晓看见浑身是血的曹剑带着一队步卒出来。

“大人!卑职幸不辱命!”刷的一声来到孟觉晓面前的曹剑单膝跪倒,扯开嗓子大声汇报。尽管在很努力的控制,但是还是笑的呲牙裂嘴的。

“干的不错,你受伤了?”孟觉晓翻身下马,伸手扶起曹剑时关切的问了一句。

“没事,都是辽狗的血。”曹剑浑不在意的笑道,孟觉晓被浓烈的血腥味冲的一阵皱眉道:“兄弟们的伤亡如何?”

“还没来得及统计,不过伤亡应该不会太大。开始的时候,一些新兵有点慌乱吃了点亏,后来就好了很多。辽兵没了统一的指挥,在结阵而战的我军面前可谓以卵击石。”

一队步卒在前面开道,孟觉晓、曹剑居中,卫队随后。一行人往城里来,一路上到处都可以看见衣衫不整甚至光着屁股的辽兵横尸路边,稍微仔细的一点就能看见,几乎所有的致命伤都是胸口。这支以长枪为主战武器的军队,为了尽快形成战斗力,几个将军根据个人的理解,弄了几招简化后适应大队作战的枪法。其实很简单,就那么三五招,但绝对是经过千锤百炼实战而来的狠招。

一路往里,不时还能听见厮杀声,偶尔看见有辽兵在前面跑,后头有人在追,追上了就是狠狠的一枪扎上去。

孟觉晓来到县衙的后院大门口时,里头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街道两边的大车上堆满了辽兵的无头尸体,首级都被砍下来记功了。尸体的处理办法是拉到城外的野地上,然后放火焚烧。

正欲进门时,里头突然一阵喧闹,有人在喊:“这里这里,这里还有一个活的。”

“不要杀我,我是南院大王的小王爷耶律俊。”求饶声很大,门口外头孟觉晓都听见了。

“进去看看!”孟觉晓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往里走,之间茅厕附近围了一堆士兵在那嘻嘻哈哈的看热闹。曹剑上去喊一嗓子:“都围着干什么?该干啥干啥去。”士兵们这才笑嘻嘻的散去。

孟觉晓首先是闻着一股恶臭,走近了才看见茅坑里头有一个人,蹲在里头露出脑袋举着双手。孟觉晓连忙伸手掩住鼻子,依稀认出确实是耶律俊,挥挥手道:“弄上来用水冲干净,别给本府弄死了,这可是好货色。”

耶律俊在刀枪的威胁下从茅坑里爬上来,边上的士兵捏着鼻子嘻嘻哈哈的笑不停。光着身子的耶律俊本能的捂住胯下,哆哆嗦嗦的被赶下院子里的荷花池里,有士兵丢过来一把给马用的刷子,远远的嬉笑:“自己洗干净点啊,不然臭着大人,割了你的子孙根。”

硬邦邦的毛刷拿在手里,耶律俊想哭又不敢,忍着冻和疼,仔细的洗了起来。总算是洗的差不多了,这天气里在荷花池里呆着可不是什么舒坦的事情,上岸之后耶律俊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当兵的丢过来一件衣服上面还有血迹,也不知道从哪个倒霉蛋身上拔下来的。

耶律俊见着宝贝似的把衣服抢过去,几个当兵指着他冻的跟小拇指大笑的**一阵狂笑,羞愤难当的耶律俊何时受过这等屈辱,差点想跟他们拼命,可是看看长枪头上的血迹未洗,强忍着羞愤穿上衣服。

书房里已经收拾干净,耶律俊被押进来时孟觉晓正背着手看着墙上的地图。冻的脸都发青的耶律俊哆嗦着,膝盖窝子陡然挨了一下,顿时跪在地上。刚想瞪眼表示一下自己的勇气,看见一把寒光闪闪的刀架在脖子上,这厮立刻老实了。

孟觉晓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一直盯着地图上的霸县看。好一会才皱着眉头,揉着太阳穴回头看看跪在地上的耶律俊,露出一丝冷笑道:“小王爷,我们又见面了。”

耶律俊低着头不说话,孟觉晓也不管他,转身对着地图自言自语道:“小王爷,我给你一刻钟考虑,交代清楚霸县的情况。你不要指望有人逃出城去报信,本府明确的告诉你,你的两千人马,一个也没逃掉。”说着孟觉晓转过身来,目光如锋利的刀锋看着耶律俊道:“你也可以不说,但是本府不介意请你下去跟你的属下们做伴。”

“孟知府,我是辽国的小王爷,你不能这样对待我!当初我妹子也被你拿下,后来用钱赎回去的,我也可以这样。”耶律俊慌了神,搬出耶律燕的旧事。

“呸,就是还小王爷?我看你是茅坑王爷吧。”庄小六不屑的骂了一句,手里的刀一转方向,啪的一下狠狠的抽在耶律俊的脸上,抽的耶律俊嘴巴一歪嘴角流血,庄小六恶狠狠的狞笑道:“小子,当着我们少爷的面,你最好问一句老实答一句,不然小爷刮了你。就算你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我说,我说!”耶律俊不敢再提什么小王爷的身份,捂着脸连忙说道:“霸县只有一千人马,领兵是将领叫萧统,这一千人还要分兵护送抢来的钱粮回涿州。我知道的就这些,其他的真不知道了。”

孟觉晓听他说完也不表态,只是依旧冷冷的看着他,耶律俊被看的心里发慌,连忙又说:“真的,我说的全是真的,有半句假话你现在就砍了我。”

“带先去,找人押送回河间府看好了。”孟觉晓轻轻的一挥手,护卫夹着耶律俊下去了。这时候曹剑等人走了进来,哥哥连带笑容的朝孟觉晓见礼。

“怎么样?大家都没事吧?伤亡都统计出来了么?”孟觉晓这么一句话,让几个将军的心里暖暖的。文官向来歧视武将,孟觉晓这个态度实在是难得看见。几个人心里都暗暗庆幸跟了个好上司。

“伤亡不大,战死三人,重伤六人,轻伤者十三人。大人的阵法太厉害了,卑职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曹剑笑的嘴都合不上了,两千辽兵啊,就这点伤亡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孟觉晓可没有他这么乐观,微微沉吟后笑道:“这是在城内,辽人没了战马,步战自然不是鸳鸯阵的对手。真正的战斗还要看以后的野战。”话是这么说,历史上戚继光在北方也是打的蒙古人不敢进犯的,可见此阵在冷兵器时代的威力。

“嘿嘿,兄弟们都说,没想到辽兵这么不经打。这都是大人的功劳啊!”曹剑拍了一句马屁,孟觉晓摇摇头道:“这次我们占了偷袭的便宜,辽兵嚣张过头没有防备,下次估计没那么轻松了。回头记得告诫弟兄们,万万轻敌不得。”

“是!”几个人毕恭毕敬的应答,看着孟觉晓的眼神跟以前又有不同。以前对孟觉晓大家敬畏且拜服,现在一仗打下来,直接演变成崇拜了。这几位都是跟辽兵见过仗的,当初周小小三千庄丁打一百多辽兵都死伤数百人,还叫几十个辽兵给逃了。这一次两千辽兵全包圆了,伤亡还少的离谱,这孟大人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

“都坐下休息一会,喝口茶,本府还有话要说。”孟觉晓哪里晓得自身已经被这几位直接神话了,看了一会地图后笑道:“各位,有没有想过走一趟霸县?”

这几位都是好战分子,听了这话都是眼前一亮。文安一战之轻松,让在场各位都尝到了甜头。

“大人,这一次缴获光战马就是三千余匹,完全可以快速出击,再打一仗。”曹剑几乎是跳起来回答,孟觉晓听了微微一笑看看众人道:“你们觉得呢?”

“打他娘的!”周小小也跳了起来,其他几位一起站起来大声道:“打!”

第八十六章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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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畅快

第八十七章畅快

内阁的几位都在各自的位置上看上去很忙的样子。茅相生病了,大家都是各管各的一摊子。真有什么难为的事情,装模作样的商议一下暂时搁置。被搁置的事情,自然有霸县文安两地被破的处理意见。

大家都不傻,这事情太敏感了。朝会上陛下似乎忘记了这个事情,内阁里的人精们自然不会去提。都察院有御史倒是上奏弹劾河北巡抚孟蜀的,这个折子内阁送上去如石沉大海。

内阁在皇宫边缘靠近大门处的一幢房子里办公,出于工作效率的考虑,几位内阁成员除了茅相都在一个大屋子里办公。

午后的太阳暖暖的,大屋子里很安静。姚书成靠在椅子上看上去在打瞌睡,实际上心理一直在盘算着还是要见一见女儿,让雨妃去吹枕头风,出使辽国这个差事不能干。别看这事情过去七八天了都没人提,皇帝终究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了话的,这倒霉差事首先得找一个人去顶上,陛下估计才好松口啊。

可是想来想去,礼部里头够分量和够资格的官员也就两个侍郎,问题这两个侍郎和姚书成不是一条心。绝对不可能出来帮忙的。

林志全和沈应龙这对冤家,最近出奇的默契,安静的各干各的。临时负责的周致玄,在位子上如往常一般端坐着。眉头紧锁好像遇见了危难的事情。

“各位同僚,大家来看看这些折子,都是刚送来的。”周致玄打破了屋子里的平静,众人这才做不舍状从各自的位置上起来,凑在一起围坐着。

“河北急报!”远远的从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声,正准备坐下的姚书成突然哎哟一声,一屁股坐歪了,直接做地板上了。

接下来姚书成居然捂着小腿呻吟道:“坏了,脚崴了!”姚书成这是灵机一动,身体有伤不就能不去辽国了么?

其他几位内阁成员都拿一种很不齿的目光看着姚书成,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不是屁股着地么,怎么捂着腿啊?

见众人平静的看着自己,姚书成依旧旁若无人的继续演戏,挣扎着坐在椅子上,面部表情痛苦万分自言自语道:“唉,老了,腿脚也不灵活了,不经摔。大家都别看着我啊,外头不是有人喊河北急报么?”

姚书成的表情和言语让林志全有一种动手扁他的冲动,让沈应龙有一种“哥服了你”的感慨。让周致玄生出一种羞于与之为伍的悲愤!

手持捷报的信使飞奔跑近,口中大呼:“河北急报!”门口的书吏接了急报,转身快步进来弯腰双手呈上。周致玄扫了一眼众人,发现大家都很自觉的把目光转移开。不禁暗暗无奈的叹息上前,接过急报回到位置上打开看了起来。

整个过程中其他人都在东张西望的,实际上都在拿眼角的余光窥视着周致玄的反应。当看见周致玄的手在微微的发抖,双眼瞪的溜圆时。其他几个人连忙扭开头。

姚书成心道这一跤摔的太及时了。沈应龙暗道回去马上要组织人马弹劾高勋了。林志全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河北又哪里被侵扰了?兵事败坏,兵部尚书这位位子太难做了。

周致玄颤抖着双手放下手里的急报,抬起头来时泪流满面,大声道:“各位,河北大捷!河间知府孟觉晓率本部人马出击,两战斩首两千八百,擒获辽国小王爷耶律俊。”

噗通!这一次掉地上的是兵部尚书林志全!

内阁四位大臣紧急求见德裕皇帝,正在御书房里批折子的皇帝早就从马三的口中得知河北传来急报。一脸的阴沉坐在位置上,看着几个大臣表情各异的进来,而不是一水的一连沉痛的表情。

嗯?习惯了内阁这些官员表情基本一致的德裕皇帝,多少有点奇怪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是?周致玄是一脸的微笑,林志全喜忧参半,沈应龙似乎吃多撑着了,姚书成则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臣等恭贺陛下,河北大捷!”四位内阁大臣整齐的拜倒高呼,德裕皇帝听着怎么觉得那么刺耳?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前面辽人抢完,后头边军报捷,斩首多少,实际就是杀良冒功。不管怎么说,朝廷的脸面算是保住了。

板着脸接过马三从周致玄手里接过来的急报。德裕皇帝很不耐烦的样子,打开准备草草看看就算了,不想一看之下就愣住了。怎么是孟觉晓率军出击?

接着往下看,跳过前面一段河北巡抚孟蜀如何运筹帷幄的套话,再往下看就简单了。孟觉晓出兵增援莫州,发现入侵的辽兵不多,直接打上门去了,然后战果显赫。如果不是最后一句生擒了辽国小王爷这句话,德裕皇帝要对这个捷报产生严重的怀疑。但是有了最后这一句,德裕皇帝可以明确一点,孟觉晓确实带兵出征了,也确实打赢了,至于战果有没有夸大,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也许是失败的消息太多的缘故,孟觉晓带着五千省军就能斩首两千八的消息,实在是让人觉得有点不能相信。德裕皇帝看完之后急报之后,并没有太高兴的样子,而是平静的问在场的诸位内阁大臣:“各位爱卿怎么看?”

几年可说是坏消息不断,不是这里旱了就是那里涝了,还有就是河北不靖。这不好不容易赶上一个好消息来了,皇帝居然没龙颜大悦。这个很不正常!德裕皇帝在各位臣公的眼里,那可是一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君主。难不成是河北监理司那边传来的是另外一个版本的消息?果真如此么?

四位内阁大臣的心里都生出了疑问,相比之下经验稍差皮厚有余能力不足的姚书成定力差了一些,出于急于表现心态,跳出来道:“陛下,微臣对此捷报略有疑问。”

“哦?你说说看。”德裕皇帝看上去是面无表情,仔细看就能注意到他的眼神里闪过一道厌恶。这个时候德裕皇帝心里很窝火,之所以没有表示兴奋,无非是担心这个情报有夸大的成分。毕竟下面那些官员搞这一套太熟练了。皇帝倒不是担心孟觉晓会夸大,而是注意到这奏报是从河北巡抚那里出来的。大名府距离距离文安霸县可有五六百里地,孟蜀居然就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坐镇大名府指挥,没有这个话皇帝还不会起疑心呢。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个胜利是明确的,生擒小王爷的事情那是要拿活人来见的。

皇帝最希望看见的是这几位大臣站出来恭贺他,说什么陛下圣明用人得当的话。面子有了台阶也有了,德裕皇帝自然也好下旨奖励下面。将来查出有水分,只要不过分就算了,过分了也有下面的大臣出来顶这个缸。

姚书成勇于发言,德裕皇帝是乐见其成的,最好他来顶这个头,将来出了啥差错呢,大不了训斥两句就是了。可是这鸟人出来之后居然说什么有疑问,显得自己多高明似的,皇帝还打算借这个事情振奋一下朝纲的,姚书成这一下搞的皇帝很不爽,还是非常的不爽。

“臣见那捷报上只提到抓了一个小王爷,并无其他俘虏。按斩首两千八来算,怎么也该有数字相近的俘虏吧?所以……。”

“姚大人不是把脚崴了么?怎么这会站的挺利索的。”边上传来一句淡淡的声音,大家一看都愣住了,因为说话的人居然是周致玄。

在内阁里头,周致玄从来不与人争执。属于总是默默做事的老黄牛。所以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还是打人脸的话,这太惊人了。

“周大人,本官是就事论事,你这什么意思?”姚书成的老脸变成了茄子色,气的手都发抖了。哪有人这么当面打脸的?

“就事论事?那好,姚大人去抓一个辽国小王爷回来看看,也让陛下高兴高兴?”周致玄站出来说话的原因,德裕皇帝很快就想明白。原因就在孟觉晓的身上,这可是周致玄为喜欢的学生啊,状元不进翰林院而是放到河间府去本来就很过分了。接着出了那么多事情周致玄也从来不为孟觉晓说过一个字的好话。但是今天周致玄必须站出来,孟觉晓率军打了胜仗还有人怀疑,周致玄再不出来说话,他这个老师日后颜面何存?平时看上去挺老实的周致玄突然发飙,对上经常咋咋呼呼的姚书成,自然是轻松获胜。再说姚书成也不敢太招惹这个吏部尚书,人手里抓着人事权呢,还特受陛下信任。

“陛下,臣以为姚大人言之过早,其中究竟还是等河间府详细的奏报吧。”林志全出来打了个圆场,虽然是在否定姚书成,但是语言很温和。

姚书成得了台阶,感激的看了一眼林志全,连忙道:“陛下,臣也就是这么一说,周大人……。”德裕皇帝一看这家伙还要说,心里顿时又是一阵不快,打断道:“好了,不要说了。”

众人诺诺退后,德裕又道:“孟觉晓一介书生,居然还能带兵打仗,这个倒是让朕很意外。”一句话把话题又引回到原来预想的道路上,这一次大家都明白皇帝的心思了。

“这是陛下的洪福所致!”沈应龙第一个跳出来拍马屁,不过这小子不喜欢孟觉晓,所以不提孟觉晓的功劳。

“周爱卿,你怎么说?”德裕皇帝不理沈应龙的马屁,笑着问周致玄。

“陛下,臣以为此事还要先派人去河间府实地看一看,暂时不宜大肆宣扬。”周致玄这话也算是老成持重,德裕皇帝满意的点点头道:“各位爱卿先下去商议,河间府应该还有更具体的奏报上来,到时候再定。”

一干内阁大臣退下,德裕皇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转变成一种微微的不快,对马三道:“去把吴猛叫来,搞什么名堂,这么大的事情监理司居然没有奏报。”

监理司有自己的一套秘密通讯方式。按说应该比正常的驿站通信要快。

马三还没出门呢,外头有内侍来报:“监理司指挥使吴猛求见!”

德裕皇帝立刻道:“宣!”

吴猛平时在宫里走里步伐看上去非常柔和,今天则完全不一样,走路带着风,脸上布满笑容。进来之后便跪下大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河间府孟觉晓率军两战两捷,生擒辽邦小王爷耶律俊。真乃大大的扬我国威之壮举!”

吴猛这么一说,德裕皇帝本来就确定孟觉晓确实打了胜仗,现在更加有谱了。心里高兴,当即追问:“说具体一点,河北来的奏报骈四俪六,看的朕都头疼。还有,你的奏报怎么比河北的慢?这可不行。”周师爷要是听到这个话,估计要泪流满面的高呼,陛下,臣是用了心思写的。

吴猛连忙笑着解释道:“陛下,臣的人在战场中受了伤,所以消息传出来晚了两天。这是刚刚收到的消息,请陛下御览。”后发两日而同一日至,吴猛还是可以自豪一下的。说着话吴猛呈上来一卷白帛,马三连忙接过上呈。

孟觉晓在河间府用新法练兵一事,德裕皇帝早就知道了。只是没太当一回事,一个书生练兵,能练出什么样子来?现在端着帛书仔细的看起来,发现字里行间没有提到边军半个字,顿时明白孟觉晓确实是靠着练出来的五千河间军打的这两仗。

帛书能记载的文字有限,但还是把事情的大概说清楚了,看见文中有一句“孟大人有令不留活口”时,的德裕皇帝浑身微微一颤。这个话从一个书生的口中说出来,真是让人吃惊,对着帛书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气。这就能很好的解释为什么没有抓到别的俘虏了,日后看来要好好问一问这家伙,为什么不要俘虏?

看完帛书,德裕皇帝抬起头来,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郁闷全部消散,哈哈哈的一阵长笑道:“畅快!孟觉晓麾下的河间军,真乃河北之雄也!”

第一章不出血怎么能行?

卷四沉浮路第一章不出血怎么能行?

霸县城里临时占了个大院子安置伤兵。孟觉晓这两日每天都要来看看受伤的士兵。胜利的喜悦之后,便是挥之不去的感伤。霸县城外的野战,如果不是敌方将领畏惧先逃乱了阵脚,河间军的伤亡还要更大。直接战死者一百八十六人,轻重伤者五百余人,这一仗以多打少打成这个样子。面对这些伤兵们,孟觉晓实在是很难高兴的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建军之处就设立的医疗队这个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十几个从民间搜刮来的跌打医生加上五十个精心挑选出来的伶俐后生,伤员们得到了及时的照料。即便是这样,这两天还是不断的有士兵伤势过重救治无效而死。

“大人操典上写的法子太神奇了,伤口用盐水清洗后用烈酒擦拭,绷带一律用开水煮过,这几日下来伤口化脓伤兵的不多。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医疗队的首席大夫姓石,五十多岁留着山羊胡子。陪着孟觉晓边走边看,还不忘记拍马屁,当然说的也是实话。

孟觉晓心说可惜自己不是学理工科的,不然或许能弄出青霉素来。伤兵们看上去情绪不错,尤其是孟觉晓每日来慰问,伤兵们情绪都很稳定。这年月当兵可没有什么人生观和信仰,当兵吃粮干的就是卖命的生计,运气好的能跟一个孟知府这样的上司。军饷从不短缺还能多拿,吃的也好,立功奖励丰厚,死了抚恤更多。孟觉晓的做派兄弟们都看在眼里的,这会让那些伤兵再上战场去厮杀,怕是也没有一个说不去的。

看着一色的男性医疗兵,孟觉晓脑子里冒出后世那些白衣天使的影子来。护理这种事情,女性还是有相当的优势的。这年月不是总体民风还是很开放的,孟觉晓想着是不是弄一些女人进来干护理。

霸县在辽兵占据的这些天,城内百姓经历了一场浩劫。辽兵烧杀抢掠不说,走的时候还放了一把火烧了半个县城。进城那一日,光是救火就忙到次日凌晨。

出了医院,策马行走在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的街道上,看着路边的百姓烧纸祭奠亲人的场面不断,心里痛恨辽兵残暴的同时,孟觉晓心暗暗自责。终究还是来晚了一点,早知道就该分几百士兵进城救火的。

这些天下来孟觉晓每日都要巡城,百姓们都认识这个年轻的知府。感激这位大人不但救下他们,还给他们衣服和食物,孟觉晓一路走来时不断有百姓跪下,用这个最重的礼节表达自身的感激。

临时的指挥部设在县衙边上的一座五进的宅院内,这里本是城里一家姓何的商户的宅院。辽兵破城那日,宅院里主人躲在地窖里藏了几天,才算是躲过这一劫。辽兵离开时没忘记放火,主人及时出来救下大半个院子。大军进城,何姓商人主动把孟觉晓请到家里来住下。两下一交流才晓得,这个姓何的商人也有河间府大市场的股份。

这几日城里各种事情实在忙不过来。好在被救下的百姓中有不少原本是衙门里的人,主动出来带着幸存的百姓把事情担起来,河间军也尽力的帮衬,霸县城里渐渐的恢复了一些人气。

“辽兵当时要是掉头不硬冲我军阵,这一仗我们不好打。”进了院子走到客厅的门口时,听到里头李川的大嗓门。

“换做是你来指挥辽兵,你打算怎么打?”说这话的是张二明,那嗓门也是跟打雷似的。

这几位是按照孟觉晓的吩咐,在做战后总结呢。这些天河间军白天帮城里的百姓善后,夜里以队为单位,讨论这一仗的得失,最后的结论往上报到各个校尉手里。这一招也是孟觉晓抄袭来的,冷兵器时代的作战孟觉晓懂的不多,但是战后总结总是不会错的。

听到里面讨论,孟觉晓停下脚步耐心的听着,免得进去打断他们的思路。

“换做是我只会骑兵作战,肯定不会这样硬拼。具体该怎么打不好说,但肯定是要发挥骑兵的机动性,寻找步兵阵势的弱点,然后才发起攻击。这一次我军能打赢,关键还是辽兵不舍得抢去的钱粮和百姓。”

“说的对。即便是这样,骑兵的冲击力还是很恐怖的。大人的阵法步战无敌伤亡很小,但是遭遇骑兵冲阵,最前排的铁甲狼筅兵盾牌手还有长枪手,都遭到了相当大的损失根据在下的经验,步军与骑兵遭遇,应该以车结阵,辅以强弓劲弩。而不是像这一仗,我军全凭士卒之勇硬抗骑兵冲击。”曹剑也插了一句,这时候周小小笑道:“曹大人说的有道理,但是从本质上来看,如果士兵没用硬抗辽兵铁骑的勇气,就算有车阵又能如何?战争的关键,还是士卒的勇气。比如此战,我军士卒论个人作战技巧,远远不如辽兵。但是我军人人抱着有进无退的斗志,个个死战向前,这才是辽兵被击败的根本所在。”

里头一轮的热火朝天,外头孟觉晓听着也觉得有趣。应该说大家说的都很有点道理,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讨论技战术层面的问题了。手下的将领都能有这样的想法,对于孟觉晓而言是一个好事。

“好热闹啊!大家都在谈什么呢?”孟觉晓在门口大声笑道,迈步进来时几人纷纷站起行礼道:“见过大人。”

宇文校手里捧着一个大本子,笑着解释道:“大人安排我等讨论战斗的得失,这不大家正在议论呢,卑职临时被抓丁做了记录员。”

“这样好,以后要形成这样的风气,不论胜败战后一定要讨论得失,不断的完善我军作战中存在的不足。总结的结果回去后还要刊印出来,发放到全军组织学习。”孟觉晓微笑着夸奖了一句。做了接下来的安排。

让人请来县里临时主事的典吏,孟觉晓让他去跟城里的百姓说,河间军伤员缺少照顾的人手,打算在城里招募一些无家可归的年轻女子帮忙。这个事情完全凭自愿,以后在军中待遇和一般的士兵一样。

典吏应下后出去,傍晚时分回来复命,没想到他这么出去一宣传,居然很轻松的就招募到三百多名年轻的女子,都在院子外头站着等候。

孟觉晓心里颇为吃惊,那典吏解释这些年轻都是遭了辽兵的侮辱,家里人也死没了。孟觉晓此举无疑给她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是大大的善举。其实典吏也是这么认为了,军中不是缺什么护理的人手,而是孟知府心善,想给那些女子找条活路。所以典吏出去的时候,也是这么跟大家说的。

院子门口三百多女子年龄看上去都不大,都在那安静的站着,等着孟觉晓出来。如果不是孟觉晓要招募人手,这些人中间不少人是打算去寻死的。被掳走的时候还有生的希望,被救回来时在同类鄙视的目光和闲言碎语中,反而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不能不说这是一件很嘲讽的事情,所以那个典吏出来这么一宣传,很多人就放弃了去死的念头跟来了。毕竟在河间军里照顾伤员。也算是活着还有点用,还能报孟大人为家人和自己报仇的恩情。最简单的,还是有一个活下去的生计。当然也有人担心选不上!

孟觉晓出来看着这些姐妹们一个一个都用感激和祈望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如同被针狠狠的扎了一下,很艰难的保持着平静的语气说:“姐妹们,只要大家是自愿的,都可以留下。回头典吏会安排你们住下的地方,你们自己推选出两个负责人来领导大家。”

“大人,民女愿意留下。”一个女子跪地低声哭泣着说,刷的一声全部女子都跪下道:“民女愿意留下。”

“那就都留下吧!”孟觉晓不敢久留,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完叫上典吏进去了。交代一番后,又亲笔书写了一个条子给典吏,让她带女子们去军需处领取生活必须品以及钱粮,把这些女子安顿在临时医院的附近住下。

典吏走后,孟觉晓叫来庄小六,吩咐他去传令,日后这些女子就是河间军的一员,受军法的保护。任何人胆敢骚扰她们,军法伺候。

在霸县盘桓了七日,总算是等来了巡抚大人派来的代县令,也就是周师爷。霸县是河北边境上的重镇,眼下看着凋零,日后朝廷必然是要拨款重建的。所以在这里做个知县,还是很有前途和油水的。

周师爷一道来的还有一个孟觉晓意想不到的人,那便是拜兄曹毅。

这日孟觉晓叫来典吏,过问那些女子的安顿事宜时。周师爷和曹毅一同走了进来。本来庄小六在门口要进来通报的,曹毅示意他不用通报,所以两人进来时孟觉晓还在跟典吏说话。

孟觉晓说着话时觉得门口光线一暗,本能的抬头看了一眼。

“哎呀,二哥,怎么你来了。还有周先生!”

兄弟两见面就是一个热烈的拥抱,献县一别,两人再没想见。后来孟觉晓才从韩定中口中得知,曹毅是回乡探亲去了。

一番亲热之后,孟觉晓这才对周师爷笑道:“兄弟想见,怠慢了先生。”

周师爷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恭敬地笑道:“大人何出此言?霸县代县令周立见过孟大人!”周师爷可是精明人,他这个县令做不做的实在,还是有求于孟觉晓的帮衬的。两人再见时,这个年轻的知府陛下肯定是要有大用的,可不敢再摆巡抚亲信的架子。

“哎呀,要恭喜周先生了。对了,二哥的衣服也变了,也要恭喜二哥荣升副将。”孟觉晓这才注意到两人的打扮,出言恭喜。

周师爷笑着不说话看看曹毅,曹毅的脸上闪过一道愧色,上前低声道:“三弟。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孟觉晓见他如此反应,不禁微微一愣。很干脆的一挥手,屋子里的人纷纷退下,留下三人在里头说话。

“出什么事情了?”孟觉晓有点奇怪,所以先问了,跟曹毅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这个事情,有点难以启齿啊!”曹毅显得有点为难的样子,孟觉晓心里微微吃惊,暗道这不是曹毅的性格。看看周师爷一脸微笑的在边上不语,孟觉晓心里想到了一点什么。

“你我兄弟,说这话也不怕见外!”

“事情是这样的,为兄五日前回到雄州,三日前高指挥使把我叫去,当时韩统制和周县令也在场。高指挥使的意思,希望三弟在给朝廷的具体奏报时,提一下边军有配合作战,日后高指挥使和韩统制感激不尽。”说完曹毅便闭上了嘴巴,脸上多少有点尴尬的看看周师爷。

周师爷这时候才笑道:“孟大人,卑职来的时候,巡抚大人有话带给大人。”

孟觉晓听他提起孟蜀,便微微欠身拱手道:“请讲!”

“巡抚大人给朝廷的奏报,在下抄来了一份,请孟大人过目。巡抚大人还说了,凡事过犹不及,可取中庸之道。”周师爷说着递上来一份撰抄的奏报,孟觉晓接过之后看了看,心里先是腾腾的冒火,脸色随即阴沉下来。经过孟蜀加工的奏报,内容变成了孟蜀居中协调,边军与河间省军通力合作,方有两战两捷之结果。这份奏报,无疑是在给孟蜀和高勋的脸上贴金,这一点孟觉晓不难看出来。

这个事情看上去无疑对孟觉晓很不公平,这就是孟蜀在不问自取的意思。压下怒火之后,孟觉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的琢磨这个事情的利弊。两世为人的经验还是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远的不说,曹毅能提副将,就是高勋在示好。至于孟蜀那边,日后各方面的照顾断断不会少的。想到这些好处,孟觉晓渐渐的平静下来,脸上露出笑容道:“呵呵,本府给朝廷的详细奏报还没来得及写,这些日子太忙了。既然周先生来,不妨请周先生的生花妙笔代为辛劳一番。本府的意思,在巡抚大人得知军情之后及时运筹与边军协调,边军韩统制奉高指挥使之命命增援霸县,先锋曹毅率三千敢死之士在激战之时杀到,助阵河间军并斩首三百。辽兵自涿州而出来救败兵,为韩统制率兵击退,斩首五百。周先生以为如何?”

周师爷一听这个话,暗道孟觉晓实在是太上道了!这么年轻能中状元,还能练出这么能打的兵,为人还如此够意思,日后想不发达都难。

脸上都笑开花的周师爷连忙站起拱手道:“在状元郎的面前如何敢称妙笔,大人有令,卑职遵命照办是一定的。”

孟觉晓见他如此表态,知道孟蜀和高勋差不多也就是这点要求了。答应给对方好处,总不能白白做好人吧?当下孟觉晓微微一笑道:“唉,这一仗打下来,我军损失很大啊,尤其是铁甲破损颇多,箭支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还有大把的抚恤要发下去,本府要破产了。”

这话多少有点无赖,不过孟觉晓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听着倒也不刺耳。再说周师爷和曹毅也不是空手来的,派他们来的孟蜀和高勋,都算到孟觉晓这种人精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三弟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事情来了。临行前高指挥使说了,河间军与边军是兄弟,大的忙不敢说帮衬,这一仗所有的消耗,都算在边军的头上就是,总不能叫兄弟吃亏就是。”曹毅憋了半天,总算是把这句话放了出来,顿时表情轻松了很多。他的意思很很明白,就是在暗示孟觉晓,“兄弟,高勋准备大出血的,你别客气啊,怎么黑怎么下刀子。”

周师爷也及时笑道:“临来的时候巡抚大人还说,河间军也是省军的一部分,出兵放马打仗总是有伤亡和消耗的。巡抚大人已经责令有司,准备了钱十万贯粮食五千石,近期便起运河间府。”

孟觉晓听这两人的话,心里暗想这一趟出来,单单是从辽人手里抢回来的钱就有二十万贯,粮食也有两万余石。留下一点给霸县的百姓,其他的全部带走。让出一点功劳便能得到这么多好处,总的来说还算不太吃亏。

“感谢巡抚大人厚爱!”朝周师爷一拱手,孟觉晓又笑道:“二哥,烦劳回去跟高指挥使说一声,能不能帮衬三千副铁甲十万支箭,硫磺、硝石有多少算多少。”

曹毅听了心里暗暗发笑,这个三弟还真是不吃亏的主。三千副铁甲,按照价钱来算,一副铁甲八十贯总是要的,三千副就是二十四万贯,加上十万支箭,这里头也要两万贯,还有硫磺小时,加起来高勋不拿出三十万贯的好处,孟觉晓估计也不会放过他。不过曹毅一点都不提高勋为难,前些日子高勋把何长刚下了大狱抄了何家,据说不少于五十万贯的收获。现在白白得了功劳,不出血怎么能行?

第二章暗流汹涌

卷四沉浮路第二章暗流汹涌

河北大捷的消息在朝廷的刻意宣传下一日便传遍了京城。边关的事情本来与京城的百姓关系不大,但是这其中有一个孟觉晓率军破敌就完全不一样了。孟觉晓是谁啊?本朝开国以来唯一一个六首状元,不敢说后无来者,前无古人是肯定的。

民间百姓对于这些风流人物的八卦那不是一般的感兴趣,文采风流一时无两的孟六首,在秦淮河畔留下了太多的风流往事,不管是真有其事还是民间杜撰的至今还在坊间流传,如今上了战场还打赢了,想来一定如他词中所唱“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战场的惨烈寻常百姓们压根不关心,完全是凭着自己的想象去猜度战场上的一切,想来孟六首这样的风流人物,在战场上就该是不失风流本色的。

酒肆茶楼里说书的无疑又多了一个话题,消息传开不过半个月,各种版本的“孟六首破辽兵”的故事纷纷登台。一时间,远离了秦淮河多时的孟六首,似乎又回到了身边。不论是秦淮河上的姑娘们唱的,还是文人士子们谈论的,还有坊间的百姓闲话,这些日子话题十有八九是离不开孟觉晓的。

一场秋雨之后的早晨,骤然降低的温度包围了秦淮河两岸的繁华。生活并不因为降温而停顿。青石板的街道被早起谋生的脚步踏出一层浅浅的泥泞。金陵城属于寻常百姓的早市,照旧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揽月楼是处在闹市区的一座茶楼,辰时尾巴上正式茶客盈门的时候。茶楼中央的桌子上,一个说书的正在口沫横飞的说着最新版的“孟六首挥刀斩辽虏”。

“那辽兵苦苦哀求,说是家中上有八十白发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小儿。刽子手听了心中不忍,鬼头刀怎么也落不下去。唯有孟六首不为所动,抢上前去夺过鬼头刀,手起刀落。但闻噗的一声,身首异处,一腔碧血如泉喷出,沾染了素白纶巾。孟六首不待擦拭,大声又道,下一个。这一日,孟六首亲自操刀,足足斩了辽兵俘虏八十三人。直砍的鬼头刀卷了刃,……。”

说书的正起劲时,坐中一名文士猛的站起来,抓起茶壶往那说书的脸上砸去,那说书的躲的甚快不曾中招,文士口中愤愤指着说书的破口大骂道:“贼厮鸟,竟敢编此荒诞故事,污我江南风流之首。想那孟六首何等风流的人物,你竟敢如此诋毁。”

“这说书不是好人,把孟六首说的如此残暴!这是在坏我中原文人的名声,大家打他!”席间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一个面目英俊的书生打扮后生抓起面前桌子上的小笼包子砸向说书的。丢个蒸笼似乎还不解气,桌子上有什么抓什么,全砸了过去。

加开的恩科之后不少落地的举子留在了京城苦读,左右明年还有科考。这茶楼附近不少举人监生租了房子住下等着明年的春闺,读书人有了功名哪个不是心高气傲的,孟觉晓在不少人心目中是神仙一样的人物,这个说书的如此编排心目中的偶像,当真是叔叔和婶婶都不能忍。有人出来挑了头,坐中的读书人纷纷动手,茶壶茶杯筷子点心,下雨似的往那说书的头上落去。

揽月楼里乱作一团,打的正热闹时不知道谁又喊一声:“这个说书的是茶楼找来的,大伙拆了这鸟楼!”

这句喊声可不得了,一干读书人火头上,真的动手砸起桌椅板凳来。掌柜的吓的蹲在柜台后面,死活不肯出来。

三五个粗壮的汉子趁乱护着一中年男子和一个白净后生出了茶楼,那年轻后生犹自尖着嗓子回头喊:“砸,使劲砸!”不是身边中年文士一道严厉的目光扫来,后生还不肯罢休。

“他们这样说孟觉晓,实在是气煞人也。”白净后生低着头红着脸嘟囔一句,那中年文士微微冷笑。扭头对身边一个走路挺着腰板的下人道:“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就是三四日之前,属下已经让人去查了。”

“查,给我查清楚究竟是谁干的?”中年文士一脸的乌云,显得怒不可遏的低声道。

“老爷,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边上一个下巴光溜溜的男子微微弯着腰,低声劝道。

一行人不在停留,大步离开了闹市。随后不断有便装卫士从各个角落里出来,不远不近的缀着这一行人。昨日夜里,德裕皇帝得到吴猛的消息,说是坊间的茶楼里,这几日出了一个新版本的孟觉晓的段子,期间把孟觉晓说的极其残暴嗜杀。孟觉晓在战场上不留活口的事情,德裕皇帝一直心存着想法。河间军详细的奏报上来后,里头倒是解释了这个事情。理由很简单,河间府人数不多,辽兵俘虏带着不方便快速作战,所以不留活口。再者辽兵在文安、霸县两地虐杀百姓,两座县城几近空城,士卒见者无不义愤填膺,事故战场上少有留手者。如不是忌惮杀了耶律俊会引发两国之间的全面战争,孟觉晓也不会下那道不杀耶律俊的命令。孟觉晓的解释,皇帝还算能接受。

不管怎么说,孟觉晓眼下是作为正面形象出现,所以听到吴猛的报告后皇帝很吃惊,决定亲自来看一看听一听。不想准备出门时李柔这个小丫头过来,知道要出去死活要跟着。德裕对女儿还是很疼爱的,所以便带了出来,刚才在茶楼里砸小笼包的就是女扮男装的李柔。

河间知府孟觉晓的折子。德裕皇帝没有去拆穿。其实有人跟孟觉晓分功劳对于一个年轻的知府而言不是什么坏事。而且这个事情孟觉晓居然能答应下来,可见这个年轻人还是很有大局观的。不然单单是对边军的处罚,就能引起不小的乱子,搞不好朝中又要乱一阵子。正因为以上两点,德裕皇帝对于有人编段子诋毁孟觉晓的事情才如此愤怒。

回到宫里,德裕径直往内阁出而来,河间府的折子都上来三四天了,河北方面的奖惩内阁一直没有拿出一个章程来。

刚走到地方,便听见里面又在吵架。这一次吵架的对象居然不是林志全和沈应龙,而是周致玄和姚书成。

“孟觉晓性情残暴,坊间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我天朝泱泱上国以仁义道德为本,孟觉晓虐杀俘虏一事有辱我朝仁德之形象。另外孟觉晓还建了一个女营,名为护卫,其实如何,怕不是冲做营ji吧?这么多奏本都是参他的都是这两条,周大人还想为他说话么?”

“可笑!姚大人什么时候也相信道听途说了。河间军没有抓其他俘虏,主要还是因为军士痛恨辽兵残暴。孟觉晓下令不留活口,那也是出自军事目的。至于说到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子,孟觉晓不过是给她们一个活下去的营生。这些参孟觉晓的官员,周某真的担心他们心术不正。辽人杀我边民时,他们在哪里,他们在做啥?现在出了一个孟觉晓打败了辽兵救回被掳百姓,倒成了罪人了。天底下有这个道理么?至于什么孟觉晓亲自动手杀俘虏一事。完全是捕风捉影。姚大人力主以此事为由不奖孟觉晓,周某是不是也可以怀疑你通辽?”

“周大人,在下这是就事论事!”

“姚大人,在下这是按照你的道理就事论事!”

这时候里头响起沈应龙的声音道:“一共是七十三份奏折参孟觉晓,说明杀俘和设立女营之事还是不得人心的。二位大人不要争吵了,还是把折子呈给陛下御览圣裁吧。”

沈应龙这一插嘴,倒是把林志全给引出来了。“我朝多少事情,就是坏在这些只会动嘴巴的官员身上。站着说话不腰疼,说别人个个都是一把好手,换他们到河间府去试试看?辽兵来了,别说迎敌了。估计第一个跑的就是这些人。”

林志全这个地图炮放的是有原因的,因为这些出来参孟觉晓的官员,大部分都是楚王一党。也就是沈应龙一条船上的。

“林大人,难道说在下建议由陛下圣裁也错了么?”沈应龙明显的底气不足!

“圣裁什么?辽国人没有打败孟觉晓,朕帮着收拾掉?”门口突然响起德裕皇帝愤怒的话,接着大步走进来。冷冷的扫了一眼姚书成和沈应龙,暗道这两个人怎么搞在一起去了,不会是私下商量好的吧?本来培养姚书成是就是用来分权的,现在姚书成居然和沈应龙一个鼻孔出气,这让德裕皇帝警觉了起来。不过很开想到雨妃生的也是儿子这个事情,德裕的疑心便没了。这两位是不可能搞一起去的。不过为了共同的利益,临时合作也是有的。

四位内阁大臣齐齐站起见礼,德裕进来后径直走到那一叠折子跟前,随意的拿起一本翻了翻道:“所有这些官员,全部罚俸一年,再有人上折子参孟觉晓,朕就罢他的官!”

对于官员而言,罚俸实在是轻的不能再轻的处分了,靠工资吃饭的话,这些官员早饿死玩完了。皇帝也算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刚才林志全的话里头露出了玄机,皇帝再愤怒也不会过分的打击楚王的势力,免得失去平衡。

帝皇的雷霆一怒,四位内阁辅臣全都跪下称:“臣等领旨!”

德裕又道:“拟旨,孟尤氏教导有方,赐五品诰命。孟觉晓未能节制兵卒,使辽俘被杀,功过相抵,不赏不罚!其他人等,内阁论功行赏便是。”

说完这个话,德裕皇帝转身掉头就走,丝毫没有给众人思考的余地。面对这个结果,姚书成一脸的得意,沈应龙错愕不已,林志全若有所思,周致玄面不改色。

这一下内阁的动作很快,河北方面的褒奖章程很快拟了出来。茅调元生病,周致玄临时主事,所以由他来向皇帝汇报。看完内阁拟的章程,皇帝大笔一挥准了,随即还笑着问周致玄:“爱卿怎么不为孟觉晓叫屈了?”

周致玄听了连忙跪下称:“臣非但不叫屈,还要替孟觉晓感谢陛下的维护之恩。”

德裕听了满意的笑道:“还是爱卿知朕心,孟觉晓太年轻了,褒奖过甚不是好事。再说这小子也不厚道,从辽人手里抢回那么多钱粮,居然全部搬回了河间府。所以朕就不赏了。”

周致玄离开不久,吴猛便来到御书房汇报,查最初关于孟觉晓残暴的流言,乃是从姚尚书府上的家人在集市传出来的。听到这个消息后,德裕皇帝二话不说,把姚书成叫到御书房。

“姚卿,回去好好管管你家下人的嘴巴!这次就算了,朕不想看见下一次。”冷冷的丢下一句话,皇帝便打发姚书成走人了。

姚书成满头是汗的从御书房里出来后,立刻回到家里把七八个下人堵上嘴巴,按在大门**活仗毙,理由是违反了家规。这个事情当天晚上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德裕只是轻轻一哼,没有再说什么。

半个月后,辽国小王爷耶律俊被押送进京,一时间金陵城里万人空巷去围观之,成为了本年度又一大新闻。

河间府!从霸县回来已经二十来天了,天气是一天一天的凉了下来。朝廷的奖励前些天总算下来了,结果是让人大跌眼镜。孟蜀、高勋,从上到下只要报上去都有奖励,只有孟觉晓落了个不赏不罚的结果。

这个事情把一干武将给激怒了,纷纷要为孟觉晓抱不平。不过正主孟觉晓却丝毫不以为意,淡淡对一干属下道:“一个一个的狗屁不懂,瞎咋呼什么?都给我滚回去练兵!”

打发走属下们后,孟觉晓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个下午,黄昏时分出来时居然是笑眯眯的。就在很多人以为孟觉晓气糊涂的时候,有人送来一份请帖。

第三章顺水人情

卷四沉浮录第三章顺水人情

来送帖子的是个军汉。见了孟觉晓极其恭敬的行礼道:“小的奉了高指挥使大人的令来送帖子。”

一听高指挥使,孟觉晓便笑问:“高将军何时到的河间?怎么也不来人通知一声本府好去迎接。”

“回大人,我们将军是午时到的,正在榆树巷恭候大驾。”

吩咐赏了五贯钱,打发走送帖子的军汉,孟觉晓回去换了一身

便装出门。刚才说的是客气话,别看高勋这个指挥使是从二品的武将,但是在孟觉晓这个五品的知府面前根本不好摆什么上官的谱。但是高勋又不好自降身份来登门拜访,所以才下帖子相邀。

榆树巷这个名字怎么来的不得而知,这条巷子在河间府倒是颇有名声。河间府读书人喜欢聚堆的地方有两处,一个是府学,一个就是榆树巷。能进府学的,都是有了秀才功名的,中了秀才就能以读书种子自居,自然是读书人,岂有不自命风流的?这年月的读书人流行一个风流,没逛过烟花之地的也不好意思自称读书人不是?当然一般的纯粹卖肉的窑子是吸引不了读书人的!榆树巷里头多是一些个独门的院子,里头养着三两个年轻的清官人,七八岁上头就开始调教,诗词文章吹拉弹唱是一定要会一些的,这样才好招揽那些钱多人傻的主顾。

由此可见。高勋在请客的地点上还是下了点功夫的。

孟觉晓是文人的出身,却不喜欢坐轿子,总觉得那玩意憋屈的很。胯下一匹高大的枣红马,踢踢踏踏的马蹄声让人听着心里头舒服的紧。转过一条街道,前方出现一条不太宽的巷子,夕阳下一地落叶的榆树巷。

天还没黑,还不是榆树巷热闹的时候,孟觉晓策马往前行了不过二十步,前方一掩里闪出适才送帖子的军汉,接着身后闪出一身便装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中年男子。单从相貌气质上来看,身形高挑看着有点单薄的高勋根本就不像一个武将,倒像是一个文官。

见孟觉晓身后只带了一个庄小六,高勋心道这年轻人倒是好气度,原本以为还有得等的,不想来的这么快。当下面露笑容拱手道:“孟六首,高勋在此恭候多时了。”

高勋下帖子是自矜的表现,出门相迎则体现了时下文贵武轻的风气。诚然高勋也可以不用出门,不过他弄不清楚孟觉晓的脾性。万一这厮日后跟某某说高勋请客居然不出迎,传了出去还不得罪了大把的文官。

孟觉晓连忙下马来,极其客气的语气拱手道:“这怎么使得?本该是下官拜见指挥使大人的。”高勋见孟觉晓神态极其诚恳,暗道此人倒没有一般读书人的傲气。身为武将,高勋可没少被文官轻慢,他是凭本事从基层起来的,机缘巧合得到了林志全的赏识才有的今天。

“应该的,不是六首慷慨,高某还不知道坐不坐的住这个指挥使的位置。呵呵,今日是私下聚会就不用那么多礼数了。高某卖一个老,称六首一声老弟如何?”高勋一脸的热情浑不似作伪,给人一种容易亲近的感觉。言谈举止也颇为雅致,不像是一般的武人那般粗狂。

孟觉晓既然来了,就打算结交一下这个中路军的最高指挥官。说的势利一点,日后相互帮忙的时候还多着呢。远的不说,就说这个大市场弄起来了,雄州方面难保不闹事的。到时候没有军方的帮腔,麻烦也少了不少。

“哈哈,高大哥这话算是说道我心里去了,如此最好,说实在的觉晓最见不得读书人之间酸溜溜的过来过去,弄的人浑身都不自在,偏偏那些人还自以为有风度,自我感觉良好的不行。”孟觉晓这话说的确实是心里话,作为一名穿越客,估计最不习惯的就文官之间那些没完没了的礼数了。

高勋倒是没想到这番话居然是从状元郎的口中出来了,楞了一下后跟着一阵哈哈大笑道:“原来孟老弟也是爽快人,老哥也就不装了,快快请进。”

进得院子登堂入室,里头的摆设是典型的北地风格。炕前一张桌子,上面摆着酒壶碗筷。高勋招呼孟觉晓坐下后拍拍手,里屋帘子后头闪出一队丫鬟打扮的女子,个个模样周正,岁数也都在十三四岁的样子。

丫鬟捧着热菜摆上桌子后,帘子后头又出来一个捧着琵琶的女子,进来便道个万福道:“奴婢黄莺给二位先生请安了,不知二位先生要听什么曲儿?”

女子说罢方才抬起头来站着,孟觉晓抬眼一看这个女子,典型的北地胭脂,个子少说有一米六五的样子,身材高挑,一身嫩黄色长裙勾出细细的腰肢。脸蛋也是没挑的,往那一站落落大方俏生生的。

高勋笑道:“孟老弟,黄莺姑娘是榆树巷最红的姑娘,老哥来的北地的日子短,只好借黄莺姑娘的地方招待你。不知道孟老弟有没有叫人陪酒的习惯?”

孟觉晓淡淡一笑道:“这里很好,小弟也不是什么大户出身,你我兄弟还是听曲喝酒。”

黄莺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扫了孟觉晓一下,今天这两位客人以前都没见过,前者自称高先生午后来时拿出五百贯说是要借地方请客。河间府不比京城的秦淮河,五百贯可不是小数目了。寻常城里有钱人来此花销,也就是两百贯顶了天。

这样的客人自然是要用心伺候的,风尘女子再怎么清高,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赚钱不是。既然孟觉晓没有叫人陪酒的意思,黄莺也就顺着意思笑着上前给二人倒了酒道:“二位先生不妨先喝着聊着,听听小女子的曲子。”

“不知道姑娘都会些什么曲子?”高勋笑着问了一句,眼睛看了看孟觉晓,暗道此人的词名传遍大江南北。怕不是这天下的烟花之地,大半都会唱孟词。

果然那黄莺笑道:“高先生这话问的好,要说当今曲儿,自然是首推孟词。奴家粗鄙,倒也学了两首孟六首的词,二位先生不妨听一听?”

孟觉晓听着多少有点别扭,当下笑道:“随意吧!”

黄莺放下琵琶拍拍手,有丫鬟捧着一面小鼓进来,黄莺笑道:“奴家唱的这曲子,琵琶不足以彰显气魄,所以用这鼓儿。”

咚咚咚,黄莺也不废话,说罢便敲打起鼓来唱到:“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黄莺的嗓子曾中音,带着一点淡淡的沙哑,对这个词理解的也不错,唱出一股金戈铁马的味道来。

“唱的好!正合你我兄弟沙场跃马之事。”高勋拍案赞叹,孟觉晓听着也觉得不错,便笑道:“这词换做关西大汉敲着铁板来唱,或别有风味也未可知。”

那黄莺一听高勋话。心道原来这两个却是附庸风雅的武夫,并不是文人。有这么一个认识,黄莺的心里对这两位客人的态度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怎么说呢?接待两个武夫,传出去的话日后对她的名声有碍。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如今这世道重文轻武严重的紧,大凡这些当红的姐儿,自然是愿意接待那些文人墨客。伺候的好了,留下些墨宝挂墙上,或者回去后在友人面前夸赞两句,对于红姐儿的名声大有裨益。反之,因为接待了武人而推掉了一些文人的客,效果则正好相反。

孟觉晓和高勋哪里晓得这个女子的心理变化。左右两人的心思也不在女人上头。那黄莺站起笑道:“怠慢二位了,奴家去催一催下面几个菜。”

这一下连“先生”二字都省去了,孟觉晓倒没在意,倒是高勋听了不由微微一怔,心里多少有点不快。孟觉晓摆摆手示意道:“姑娘自管去,我们兄弟有话要说。”

黄莺顺势退下,出来时正好外头来了六七个客人,为首的当中一个被几个文人簇拥着,正是河间府通判刘羽。

要说这刘羽最近风光的很,手里有权有钱,比以前是天壤之别。今天刘羽到府学去视察,临了一干府学的先生学子们请他到榆树巷来喝酒。这种事情多了,刘羽没有推迟便跟来了。一行人来到榆树巷,自然是挑最红的姐儿处来。巧的是高勋的手下按照吩咐把庄小六拖到附近另外一家去喝花酒,好给这两位大人留一个说话的安静空间。

刘羽等人到了门口,自有下面的学子去敲门。丫鬟出来告之今天这里被人包了场子,刘羽本打算转身换一家的,不想那几个府学的夫子要派领导马屁不肯罢休。

“什么客人能比通判大人尊贵?这是一百贯,拿去让里头的客人离开。”一个颇有身家的夫子丢出一张飞票了,大摇大摆的就要往里闯。

黄莺正好出来听见了,不由暗暗着急道坏了事,莫要被这些人晓得包场的是两位武夫才是。于是上前道个万福道:“各位先生请了,小女子这里今日被人包下了。”

刘羽为人并不操蛋,当下笑道:“既然如此,我们换一家好了。”

不想下面有个夫子笑道:“怎么能让大人跑空,再说这榆树巷还有哪家比的上黄莺姑娘这里?”

黄莺眼珠子一转道:“刘大人也是常客了,不如这样,奴家去与那客人打个商量,西边院子里空着,各位去那边先喝酒听曲。”

刘羽对这个黄莺倒是有点想法的,所谓人老心不老,一树梨花还压海棠呢。刘羽没少来这给黄莺捧场,见了黄莺嫩的能掐出水的脸蛋儿便有点迈不动步了,顺着这话便笑道:“如此也好,只是要辛苦姑娘了。”

屋子里头高勋和孟觉晓边喝边谈,两人都打算好好结交对方,气氛甚是热烈。碰了三杯后高勋笑道:“那个叫黄莺的姐儿算是看走眼了。适才听在下说沙场跃马,便以为你我兄弟俱是武夫,言语之间多少带着一点怠慢了。说来这种地方的女子势利的紧,适才不是孟老弟大度,老哥我不好饶过她。”

孟觉晓一听这话便笑了,这种闲气哪有功夫去生?于是便道:“一个女子谋生不易,跟她计较作甚。”

高勋道:“也是,不说她罢。上次老弟请曹副将带来话,需要三千副铁甲,十万支箭。说来惭愧,十万支箭倒是好办,库里就有。只是铁甲不论在那位将军手里都是宝贝,雄州武库之中更是早就被折腾空了。所以老哥我来此一为了与老弟一聚,二是为了请老弟包涵,多等些日子,老哥已经派人往京城去找林尚书帮忙,一定凑齐这三千铁甲。”

说起铁甲,孟觉晓在文安、霸县两仗下来缴获不少,也尽够装备河间军了。当初那么说,无非是心里不平衡,事后也没太当一回事。现在听高勋这么说,心道日后需要高勋帮忙的地方肯定不少,三千铁甲虽然价值不少,听高勋这个意思困难不小啊。另外周致玄在发下来的文中带来了一封信,提到了皇帝关于缴获的那番话。果然人不能吃独食啊!

“嘿嘿,不瞒老哥,河间军其实不缺铁甲,只是那一日孟巡抚的亲信周师爷也在场,小弟才那么一说。这一趟下来,河间军缴获了不少战马,小弟打算建一支骑兵,只是苦于手弩不足。如果老哥方便,换五百把手弩便是。”

孟觉晓这个让步可不是一点半点的,高勋本来就打算先处好关系再叫苦的,没想到孟觉晓如此干脆。

“如此真的多谢老弟了,这算是帮了一个大忙了,……。”

这时候门口黄莺推门进来笑道:“二位,打搅一下。”

高勋正说在兴头上,被她打断不禁怒火腾腾,脸色一沉道:“黄莺姑娘,我们兄弟说话不便外人听见。”

黄莺陪着笑脸道:“客人莫动怒,外头来了几位熟客,奴家是来请二位行个方便的。”

高勋听了顿时克制不住了,拍案怒道:“在下不是包了场子么?让他们滚!”

声音大了一些,被外头等着的那个要请客的夫子听的清楚,仗着身边的刘羽便大声道:“里头的客人是谁?说话好不客气!”

第四章自污

卷四沉浮路第四章自污

高勋看看一脸愕然的孟觉晓。不禁心里暗道说不得要给点教训这女子吃。要说肚子里的坏水,高勋这种边关呆过,京城里泡过打滚过的武将哪里是黄莺这种小女子能比的了?

见孟觉晓微微露出不快了,高勋便道:“黄莺姑娘,再重申一遍,这里由在下包了,请外头的人离开。如果适才在下言语有不当处,在下出去给外面的朋友赔个礼便是。”

说着高勋作势要起来出去,孟觉晓这时候也火了,这个女子开始的一点好印象全没了。想起之前那个在诗语面前可怜痴情的孟觉晓,越发的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可恶的紧。不就是外面来了几个文人墨客么?

“高兄不必理睬外头那些人,河间府是有国法的所在。这里既然收了你的钱应承了包场,就有点职业道德。黄莺姑娘,沦落风尘并不比谁低下一些,但是你空长了一副好身子,却有一颗低下的心。”

孟觉晓及时的伸手按住高勋,然后对着黄莺说了这么一番话。顿时把个俏脸说的通红,女人很容易在男人的好话中陶醉并自我感觉良好,黄莺就是在一些文人的吹捧中自视甚高的典范。吃了孟觉晓这一顿说,黄莺也知道自己理亏,又觉得这个人话说的在理。于是道个福称:“是奴家错了,这就出去好言请他们离开。”

这是门被人猛然推开,冲进来一个秀才打扮的文士,口中甚为嚣张道:“哪里来的恶客,如此刁难一个弱女子。”

来人冲进来看清楚桌子上坐着冷笑的孟觉晓时,当即傻乎乎的站在门口。结果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道:“发什么愣啊?还不进去帮衬黄莺姑娘,不要叫人欺负了她。”

堵在门口的秀才被一推之下脚下没了根,又值看清楚孟觉晓的样子失了神,当即往前一冲,跌跌撞撞的怎么也站不住,一个人径直往桌子上扑了过来。高勋也坏,见他扑来不但不扶,还伸手挡了一下他要撑桌子的双手,脚下轻轻一伸,这秀才一张脸结结实实的与桌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砸翻了几个碟子,溅了一脸的油水。

孟觉晓及时站了起来退后一步,不忍的闭上眼睛,他也看清楚是高勋在使坏。刚才那个事情,外头人明明理亏还要强出头,如今这些读书人,为了一个姐儿圣贤书算是读到狗肚子里了。

几个气势汹汹冲进来的举人秀才,看清楚当众站着的孟觉晓时,顿时集体哑巴了。走又不是,退又不敢。这时候刘羽从外头进来,口中还道:“你们也是的,何必闹腾呢?换一家便是了。闹起来惊动了衙门对大家都不好嘛。”话是这么说。可听他的语气却没有责备的意思,倒是有点纵容的味道。尤其是最后一句,把孟觉晓给说的当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刘大人这是在威胁本府和高指挥使么?”

刘羽打的好算盘,原本以为只要这么一说,里头的客人肯定会有所顾忌。接着再报上名头来,一般人哪里敢跟河间府通判争女人,不消说对方自然要赔礼退避的。到时候兵不血刃,既有了面子,又有了里子。没准在黄莺姑娘的心目中形象又高大了许多。

心情愉快的YY着抱得没人求欢的一幕,走进来时看见的则是一干人等个个呆若木鸡,听到耳边的则是如同炸雷一般的熟悉话语。

“老天!”刘羽心中一阵暗暗叫苦,好不容易才得到孟大人的信任的,真的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回到过去。再说还有一个指挥使高勋在呢,这一下得罪的可是都得罪不起的人。

“卑职见过大人!见过高指挥使!”一个大步上前,这时候刘羽也顾不上什么风度和面子了。噗通一声就给孟觉晓跪下了,其他人一看刘羽先跪下了,噗通噗通的都跟着跪下,口称“见过大人”。

最狼狈的要数黄莺了,眼前站着的就是天下烟花地的红姐儿但求一见孟六首,自己居然没能认出来,还动了把孟觉晓撵走的心思。跟着众人跪下低着头。黄莺当真是羞愧的恨不能地上有条缝钻进去。

见众人都跪下了,孟觉晓也不是刻薄之人,再说眼下这些人畏惧服软了,回去之后说点孟知府仗势欺人的难听话就不好了。于是笑道:“都起来吧,些许误会,就此算了吧。本府和高指挥使在此说话,也不好留各位的。”

一干人等没想到居然就这么算了?一个一个的还傻不愣登的没回过神来呢,孟觉晓见状又笑道:“都愣着干啥?起来吧!”

众人这才纷纷爬起来告辞出去,到了院子外头大家还跟做梦似的,一阵凉风吹来才算都清醒了。刘羽叹一声道:“孟大人仁义!”这话却是发自内心,换成一般的上司,哪有这么好说话的?训一顿都是轻的,叫来护卫打出去,那都是客气的。

屋子里唯有黄莺还跪在地上不起来,待众人出去后黄莺才低声道:“大人厚德,奴家当真羞死也!”

孟觉晓看看高勋的意思,高勋笑了笑没说话,递过来一个暧昧的眼神。那意思,这妞大可拿下便是。孟觉晓当然看的明白,于是苦笑摇头道:“起来吧,以后别这样,来的都是客嘛。去忙你的吧。”

黄莺倒也干脆,爬起来拿过酒壶道:“奴家自罚三杯!”

孟觉晓一伸手按住道:“不必了,喝酒对嗓子不好,真的没事了,去忙你吧。”

黄莺这才退下,高勋笑道:“这女子生的倒也不错,老弟不妨今夜就宿在这。”

孟觉晓摇头道:“哪有这个心思啊!朝廷的行文想必老哥也见着了,拼杀一场小弟落个不赏不罚。河间府这个地方。呆着没意思啊。”

高勋听着一阵沉默的看着孟觉晓,两人对视了一番高勋才笑道:“老弟,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难不成你看不出陛下此举的意思么?”

孟觉晓一时不好判断高勋话里的意思,思索了一番道:“出头的椽子先烂!小弟还是太年轻了,现在已经是正五品的知府,陛下真的要重赏一番,恐怕有人眼睛里要喷火了。”

“对,就是这个道理。陛下这是在护着老弟你啊!”高勋轻轻地拍了拍桌子,压低声音道:“老弟可知道河北官场怎么看待你?说你不收下面的供奉,闹的下面的人晚上睡觉都不踏实。再有老弟不收下面的供奉,下面的人又如何敢收?官场上不合群不要紧,年轻能干也不要紧,但就是不能没有缺点啊。老弟眼下就是看着毫无缺点民望又高,这可不行啊。既然不肯同流合污,自污倒也不妨嘛。左右不过是担一点风流放浪的名声罢了。”

这话听着荒唐,但是孟觉晓却瞬间就听明白了。如今这官场上乌烟瘴气的,一个人想保持自身的干净,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一个人再有本事又如何?天下的乌鸦都是黑的,你非要做一只白乌鸦,肯定要被别的黑乌鸦啄死的。

“老哥这番话,真是金玉良言啊!为这话就得干一杯!”孟觉晓笑了笑,举起杯子。高勋举杯两人走了一个。门这时候又开了,黄莺换了一身胸口很低裙子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容貌相当的少女。

“二位大人如不嫌弃,奴家和青青妹子来陪酒如何?”

如果没有之前高勋的那番话,孟觉晓肯定要打发黄莺她们出去。钱对于孟觉晓而言虽然有吸引力,但是孟觉晓赚钱不难,又不想贪污。剩下的就是色了!这个,倒也不算违心!

“呵呵,那就留下吧!”孟觉晓与高勋又叫唤了一个眼神,开口同意时黄莺喜不自胜,连忙把另外一个女子按在高勋的身边坐着。然后挨着孟觉晓坐下。要说黄莺平时顶多给客人敬酒,绝对不会长时间陪着的。这么做不是显得多高贵,而是一种经营策略。吃不到的嘴的才是好的,这个道理普天下的烟花女子哪有不晓得的?

今天则完全不同了,身边这个孟六首如能留下过夜,明天传出去黄莺就是河间府铁打不动的第一红姐。抛开利益上的事情不说,孟觉晓长的也是那种女人喜欢的模样,手里握着一府的大权,能傍上孟觉晓日后的好处真是说不尽的。

孟觉晓的心思倒不复杂,无非是给自己造成一个年少荒唐好色风流的名声罢了。

两个女子加进来场面顿时热闹了,烟花之地的女人自有一套搞活气氛的本领,笑语嫣然的不多时大家都喝了不少。

高勋喝着高兴,武人的本色露了出来,一把抱住身边的少女,对孟觉晓笑道:“老弟,你我今日一会,日后大家就是兄弟了。但凡有事,水里火里只管吩咐。”

这话里头的真假孟觉晓不去管他,既然决定自污了也就放开道:“老哥,你可听说过人生四大铁杆?”

高勋一听便笑问:“这还真的没听说,说说。”

孟觉晓道:“所谓人生四大铁,一为一起同过窗,二位一起抗过枪,三位一起坐过牢。这四嘛,……。”孟觉晓说着含笑不语,高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黄莺先反应过来了,掩嘴微微一笑道:“大人好坏!青青妹子还是清倌人呢。”

说着话黄莺把胸挺了挺,挣扎出大半个弧形来。对面的青青也笑道:“黄莺姐姐,你不也是一样么?”

高勋这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说的好,孟老弟不亏是状元之才,这话编的好。时候不早了,不如各自去休息吧?”

此言一出,黄莺和青青顿时低着头,一时间烟波流转,羞态动人。

……………………………………

辽境。南京(燕京)。

萧统在霸县城外吃了败仗回来,在南院大王的府门前整整跪了两天,耶律雪崩才出来见了他一面。耶律雪崩没有过分的责备萧统,而是让他自己回上京去请罪,然后这事情就跟没发生似的。耶律雪崩每天该干啥干啥,也不提什么报复救人的话。

耶律俊的生母倒是闹过,结果被耶律雪崩臭骂一顿,然后就老实了。时间快过去一个月了,耶律雪崩一点动作都没有。

夜色下在家奴灯笼的照亮下,耶律才面无表情的往书房走来。其实从内心深处耶律才并不想来,但是他更明白一点的就是眼下耶律俊对自己已经构不成威胁了,这个时候来给他求情,在父亲那里只会得到加分。

烛光下的耶律雪崩正在看着一份文件,见耶律才推门进来,只是微微抬头道:“有事么?”

“父王,刚才孩儿去看萧姨母!”耶律才低声说了一句,耶律雪崩眉头微微一皱道:“这个事情你不要管,让他吃点苦头没坏处。”

耶律才听着心中暗暗吃惊,心道父亲不是不管耶律俊,而是悄悄的动手没让自己知道才对吧?“是!”说着话耶律才就要退下,耶律雪崩突然抬头叫住他道:“算了,你既然来求情了,这个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

耶律才顿时内心一阵狂喜,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恭敬的问道:“请父王吩咐。”

“眼下朝中对南院心存顾忌的人可不少!你弟弟的事情,有人一直叫嚣着对中原用兵。嘿嘿,他们哪里是要对中原用兵啊,是看上了我手里这点兵权。你回去收拾一下,准备出使一趟中原吧。能把那小子赎回来就花点钱,不行就让他在那边自生自灭好了。”

耶律才听了走出微微犹豫状道:“父王,为何不调集兵马,做出威逼雄州的姿态?”

耶律雪崩听了不禁微微一笑道:“你不错,知道动脑子,但是还不够全面啊。只管去你的中原,到时候自然会有好消息。”

耶律才听着恭敬的应了一声“是”便退下,出来时脑子里始终在想,父亲还是不肯把所有的安排都告诉自己啊。

第五章捧

卷四沉浮路第五章捧

“状元郎也探榆树巷。俏花魁含羞解罗裳。”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家伙编的这么一出,没几天便传遍了河间府的大街小巷。河间府百姓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市井小民平时可以关心的东西不过就是生活中的琐事,突然间冒出这么一个高不可攀的知府的八卦,尤其这个八卦编的香艳的紧,真是让人兴奋的浑身都在发抖。

河间知府孟觉晓对这个传遍了的流言似乎根本不在意,故事的主角都不在乎自然传的就更疯狂了,很快这个段子成了茶楼酒肆里的说书的必备节目。要是不会说这个段子,说的不够香艳,说书的也不好意思出门登台。那些酒楼里唱小曲的也很快加入到传唱这个段子中来,原本的保留曲目也改成了《风流六首》。

似乎要验证这个段子的真实性,没几天从知府家里出来一辆崭新的豪华马车,招摇过市的来到榆树巷,不少人亲眼看见知府大人进了河间府红姐儿黄莺姑娘的院子。

于是孟知府的风流故事传的更猖狂了,除了老百姓在茶余饭后的话题离不开这个事情,其他的后遗症似乎并没显出来。似乎孟知府风流那是必须的,老百姓也没有诟病此事的意思,只是羡慕的啧啧两声。

要说孟知府来了河间府,百姓的受到的盘剥比以前那是少了太多了。远的不说,城门口的税丁没了,大街上横行无忌的青皮混混如今也看不到了。河间府的百姓不怕没干活的地方。运河上、大市场的工地、码头的修建,到处都需要人。偶尔有些个好吃懒做泼皮,早被三班衙役拿下送进附近的砖窑厂里做苦力。

可以说孟知府来到河间府时间虽然不长,得到了百姓的高度认可,不敢说把个河间府治理的海晏河清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至少地方上太平的紧。一个官员能做到这点,百姓就能认可他,至于什么清廉不清廉,风流不风流,来百姓才不在乎。换一个不风流的官员来,百姓连肚子都吃不饱,那还不如眼下的孟大人。

风流怎么了?那也是人家的能耐!没看见那些青楼的当红姑娘们,都巴不得孟知府的豪华马车停在门口么?只消一夜,次日就能红遍河间,身价跟着猛涨。

孟知府的本性暴露,让很多人私下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比如雄州知州耿钊就在得知此事后猛拍大腿道:“原来这小子好这口,难怪收了明月便不来找麻烦。”

似乎是故意验证这一点似的,有人看见莫州县令进了知府家的后院,送去了两个水灵灵的俊姐儿。事后虽然说不能在莫州继续干知县了,但是朝廷也没怎么责罚,吏部走了点关系,换个地方继续做官。

清知县高进知道这个消息后后悔的打跌,早知道这个,何苦当初提心吊胆的这么久?当即连夜从工地上下来,吩咐人满世界的张罗,数日后觅得一对十三岁孪生姐妹花,一番精心打扮后屁颠屁颠的给孟知府送去了。

“大人操劳国事。卑职看着大人瘦了不少,心里着急,自作主张寻了两个做事仔细机灵的丫鬟来伺候大人。”孟知府在书房里接见高进事后,高进小心的说出了来意。

“是么?高知县有心了。这个事情,没有扰民吧?”孟觉晓很随意的这么一问,高进一听这话便激动了,连忙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笑道:“绝对没有,大人爱民入子,卑职怎敢妄为坏了大人的名声。人就在外头候着,大人要不要见一见?”

“去后院坐一坐吧!”孟觉晓没有当面回答,站起来背着手,一本正经的往后院走。高进顿时泪流满面,果然如此啊,来拜见知府大人不下十次了,这才是头一回被请进进后院啊。

高进赶紧出去,张罗人把姐妹花送进后院,出来的时候脸上泛着红光,跟喝醉酒似地脚下打飘。孟知府高度赞扬了武强县在疏浚运河方面的工作,狠狠地夸奖一番后,表示给省里的报告时会表扬一番。

送走高进之后的孟觉晓转身回到主房,进了大门往躺椅上一靠。浑身无力的闭上眼睛痛苦低声呻吟道:“这怎么得了啊!这才几天,家里的丫鬟就多了二十几个!”

嘴角挂着笑容的双儿过来,笑着打趣道:“还打算买几个粗使丫鬟的,这倒好了,省钱还省事。”

孟觉晓叹息一声坐直了身子,拉着双儿的手抱着细腰按在腿上,口中笑道:“这不是没办法么?这年月在官场上混,难啊!”

“还真别说,这些丫鬟还个顶个的漂亮。哥要是真的看上哪个了,只管收用了去。妹子断断不是那量小的人。”双儿轻轻地咬着嘴唇,艰难的挤出这么一句来,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打量孟觉晓的反应。

“你吃醋了?”孟觉晓露出一丝苦笑,双儿在怀中轻轻地扭了扭身子低声道:“没有的事,我一个柴火妞出身的,能有今天就是前世修来的,偏生这肚子还不争气,哪敢吃什么醋。”

孟觉晓听了不觉笑了笑,拿去双儿的手贴在脸上道:“你才多大呢,这岁数生孩子不安全。鬼门关不好过!着急个啥?”

“怎么不着急,看日子珠儿姐姐快生了吧?孟家九代单传,能不能开枝散叶,就看我们女人的肚子争气不争气。哥不着急,妹子可着急呢。”双儿说着语气越发的幽怨了。

“这不是扯么?我告诉你啊,这生男生女的责任,不能算在女人的头上。打个比方啊,女人就是一块地,种子落下去是什么种子发什么芽结什么果,跟地有啥关系?生不出男孩来怪女人的男人,那都是愚昧之徒。”

屋子外头天阴沉沉的嗖嗖的刮着风。夫妻两耳鬓厮磨的当口,一股冷风钻了进来,双儿打了个寒颤,扭头看看门口道:“这天要下。”

说着话双儿陡然打了个激灵,身子一软往后一靠,原来是一支冷手偷袭了胸前。“大白天的,也不怕丫鬟下人的看见。”口中是如此的嘀咕,双手却是抱着男人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撒手。

虽然只是初冬,怕冷的南方人孟觉晓夫妇早让人烧了火盆,屋子里暖烘烘的。眼贼的丫鬟桂香自觉的落下帘子出去带上门,一会儿听到里头响起渐渐粗起来的喘息声,桂香跟灵猫似的溜到前头,交代一声院子里的丫鬟别让人进来,桂香一转眼溜西边的一个院子里。

庄户人出身的庄小六闲不住,这天阴沉沉的喜欢来到柴房里,带上门拿成堆的柴火较劲。不过今天庄小六不是来劈柴的,手里拿着斧子有点心不在焉的。早上桂香悄悄递过来话,让他在这等着,说是有东西给他。

午后少爷打发了武强县后没出门,庄小六便溜柴房里来了。最近好几天桂香不方便,庄小六那被挑起来的心憋的难受。再说回来之后,少爷也没说这个事情,庄小六和桂香之间只能是继续偷偷摸摸的。

听见脚步声庄小六便来到门边。从门缝里往外看。桂香跟做贼似的扭着颇具风情的腰肢进来,推开门一看里头没人,顿时气的跺脚道:“这个呆子!”话音刚落,伸手一双有力的手拦腰抱住,桂香刚想高呼嘴巴被捂着了:“是我!”

“要死了!这么作弄人!”抱怨了一声却是欢喜的语调,柴房门被飞快的反扣上,柴火堆后头早垫上了稻草,两人坐上去便抱作一团。

“不行,现在不行!晚上,晚上一定……。”如同打鸣的公鸡被人掐住了脖子,桂香发出一声悠长的呻吟。柴火堆后头被死死的顶在墙上,双腿环着粗壮的腰,踩水车似的一下一下往前送。

风雨过去,一边整理着衣衫,桂香一边抱怨道:“看你,才买新肚兜,叫你扯坏了。每次都急的跟什么似地。”

躺在稻草堆上的庄小六露出满意的表情,嘴角叼着一根稻草,满不在乎的傻笑着。

“还笑,那个事情跟少爷提了么?”

“还没呢!”庄小六话音刚落,桂香的眼睛就红了,低声抽泣道:“就知道你不愿意,都这么些日子了也不提,万一弄出点事情来,我只好去跳井了。”

“上会在去霸县,少爷倒是点破了你我之间的关系。嘿嘿,怕是我们被少爷看见过,他也没生气,答应了这事情。”庄小六不慌不忙的笑着解释,桂香立刻换上了一张笑脸。

天阴的跟盖了盖子,米粒大的雪珠子开始往下落,城门口的兵丁跺着脚,口中抱怨着这该死的天气。远远的官道上走来一队人马,前面打头是边军的打扮模样,往后则是契丹人的打扮。守门的兵卒顿时打起精神来,招呼在门洞里躲风的队官。

如今的河间军可不比以前,规矩严格。过去那种是个人进城都要打秋风的举动,如今被上头晓得了立刻开革出军中。虽说规矩严格,可是饷钱一份不少还比过去多了三成,军中吃的也好,每日都能看见荤腥。就是操练的严厉了一点,稍有差错便是一顿军棍。

一匹快马抢先往前来,到了城门口骑士翻身下马道:“兄弟,辽国派了使团往京城去,兄弟们负责沿途护送,还请辛苦一趟报知知府大人知晓。”

值班的兵丁飞也似的到衙门汇报,今日初十。轮值的本该是知府大人,不过好像大人偷懒回家了。留下来值班的小吏连忙到后院来报信,管家孟仁接的消息。来到主房时丫鬟给拦住了,说是不让进去打扰。

孟仁听了摇头苦笑,只好让丫鬟去叫门。

“什么?辽国的使团?”被窝里头两具身子还光溜溜的,双儿倒是想起来但是被按住了,孟觉晓扯开嗓子冲门口喊:“知道了,让孟仁去告诉通判刘大人先安排住下,没什么事情别理睬他们,左右明日便会上路。”

提起辽国人孟觉晓便没好气,打生打死的好处就落点缴获,就这点缴获还是辽人抢去的,不是缴获了两千战马,孟觉晓能觉得亏死。

双儿还是坚持着要起来口中低声道:“时候不早了,该不是要晚饭了吧,不能再懒床了,要不成懒婆娘了。”话是这么说,却没有一点起来动作的意思。

孟觉晓眯着眼睛神游物外,思绪早飞到万里之外,京城里头得知该使团的来到不知道会作何应对。

“在想啥呢?”双儿见孟觉晓没搭理她,伸手轻轻推了一下。

孟觉晓这才哦了一声道:“我得起来了,去书房给京城里写封信,另外还得给雄州那边的高指挥捎个话。辽人属狼的,没占着便宜不会就此罢休。战场上他们没得到了,谈判桌上也不能让他们便宜了。”

双儿躺床上依旧起来的意思,反倒是悄悄往身下垫了个枕头道。孟觉晓也没想那么多,起来便自己穿戴,双儿看了一眼张了张嘴巴没说话,脸蛋倒是红红的蔓延到脖子上去了。

孟觉晓这些日子倒是适应了有人伺候的生活,刚才脑子里想着事情,穿好了衣服才反应过来双儿居然没像平时那样先起来伺候着。

“怎么了?不舒服?”孟觉晓关心的问了一句。

双儿低声道:“好着呢,通判夫人跟我说的,别流了糟蹋了。”说着扯着被子遮住脸,孟觉晓听着都新鲜,什么糟蹋了?反应过来时不禁哈哈大笑道:“好,你继续躺着吧。”

一阵寒风钻进脖子里,耶律才打了个冷颤。驿站门口的驿丞明显不如往日殷勤了,上前来只是行个礼,面无笑容道:“敢问这位时节要住几天?”

“明日便走!”耶律才心里很不舒服,但是今非昔比,暗道等本小王爷回来了,看你什么态度。

金陵城,慧香苑。

对着镜子望着镜中的颜容,诗语默默的讲手里的字条丢进茶杯里搅烂了,然后倒入痰盂中。对面安静坐着的龚先生,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龚先生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诗语做完手头的事情后,慢条斯理的问。

“没什么要说的了,王爷既然已经拿了主意,在下照办便是。”

“孟觉晓在河间府做的那些事情,先生不想说说看法?”诗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龚先生听着不禁嗤的一声冷笑道:“那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么?运河疏浚,修建市场,借运河码头之利可将整个北地贸易的主动权掌握在手里。这个年轻人的心智太可怕了,偏偏还能练出一支能打的省军。他留在河北,对于王爷的大业而言,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龚先生让人编了段子,然后传到姚书成那个傻蛋的耳朵里?先生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其实是在帮孟觉晓!”

面对诗语的责备,龚先生脸色一变冷笑道:“愿闻其详!”

“我也是刚知道,孟觉晓最近在河间府日日流连烟花之地,博了一个欢场六首风流知府的名头。先生以为他这么做是有意呢还是本性?”诗语的声音如同江南冬天的雪珠子,不断的往人的心里钻。

龚先生本来就是个心思机巧的人物,听了诗语这话陡然脸色一变道:“他是在自污?”

诗语叹息一声道:“可惜了,不是坊间流言,不是官员上书,皇帝不可能顺着台阶给他有个不赏不罚的结果。这是在护着他呢!倒是这个年轻人实在是了得,居然想到自污这手。”

龚先生脸上看不见一丝的血色,微微抖着嘴唇道:“如此说来,老夫坏了事情?”

诗语露出笑容道:“也不算太坏,这么一来那姚书成对孟觉晓算是记上仇了。姚书成这个太蠢,还贪财好色,日后有的是用上他的时候。”

黑暗中的龚先生慢慢的站起来,无声的往后门走去。诗语坐在原地没动,等了一会之后门口传来轻声的敲门声。“姑娘,那些书生们又来了。”

“好,我这就出来!”

秦淮河畔的红姐儿,要说名声最好的不是别人,正是诗语。不为别的,就为诗语这里对读书人特别的优待。在金陵城里,你有钱未必能见着诗语,但是你有才名,就算拿不出多少钱来,诗语还是接待。京城里的权贵倒是没少在诗语这里吃点闭门羹什么的。

京城里的清流和学子们时间长了都知道这点,经常十几个人凑点钱到慧香苑来听诗语唱一曲。今日便是如此,一干待考的举人没约十来个,在外头大厅里谈笑时,珠帘卷起,脸上蒙着薄纱的诗语婷婷袅袅的出来。

“累各位先生久等了!”诗语出来低声抱歉,一干举子纷纷说不敢。

一个举子见诗语似乎脸上蒙着薄纱,情绪似乎不高,便关切的问道:“诗语姑娘是不是不舒服?”

“奴家没事,这就给各位先生唱一曲。”话音刚落,琵琶弦响。珠圆玉润的声音随着伴奏响起“驿外断桥边,独自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一曲唱道“只有香如故”时,诗语竟语成哽咽了。飞快的擦拭了一番泪水后,诗语站起欠身道:“怠慢各位先生了,诗语去去就来。”

一番作态,满堂举人顿时哗然,纷纷问起厅子里的那些丫鬟究竟怎么了。一个小丫鬟怯生生的低声道:“下午小姐听人说起孟六首,然后便一直闷闷不乐的。”

这话如同巨石落入安静的水潭中,激起一片浪花。一干读书人都是知道当初诗语以身作赌注,孟六首婉言谢绝的故事。这段故事在京城的读书人眼里,算是一段才子佳人相互敬重的佳话。

“朝中奸佞当道,孟六首率军河北大捷,听闻只是落了个不赏不罚的结果。当真是让人气愤的紧!”一个举人拍案大声道。

“这个事情在下也听说了,都是一些别有用心者编了段子,说孟六首如何残暴,会激起辽人的强烈报复。还有一些官员也上折子参了孟六首。”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都是为孟觉晓抱不平的。

“各位,诗语姑娘听闻六首不幸,还能奉上一襟清泪,我辈读书人不能不如一个风尘女子吧?大家说,该不该为孟六首鸣不平?”

“对,各位仁兄,不如我等回去串联各自同乡,为六首孟公上书叫屈。好叫那些奸佞知晓,天下读书人的骨气还在,天地之间还有浩然正气。”

烛光之下,解下面纱的诗语对着镜子,镜中影子渐渐化作那可恶的家伙的微笑。

“你会自污,我便给你来个捧杀!你我会是一对好对手么?”话音最后,竟化作一声幽怨的长叹。

……………………………………

一夜大雪纷纷落地,天明时分大雪停了。早起的孟觉晓推开大门,近处家里下人已经在院子里扫雪,远处则是白茫茫的一片好不干净。

“不好!”孟觉晓拍了一下大腿,着急上火的回屋子叫道:“双儿,快给我拿鹿皮靴子来。”

双儿急忙拿着靴子过来,孟觉晓吩咐道:“让人去备马,我要去城外看看。”

套上鞋子后孟觉晓径直奔着前头办公的地方来,一干官吏都躲在屋子里烤火喝茶,孟觉晓出现后纷纷起来问候。

“都别歇着了,衙门里留值班的人就行,大家都到街上去,动员百姓扫雪,记得都带上家伙带头干啊,抓紧把街道都清理出来。这雪下的不小,本府要到城外安置点看看,刘大人和徐大人负责城里,发现有人家受灾的,官府出面帮衬一把。”一番吩咐,整个衙门都动了起来。

大雪天的衙门里头官员不在屋子里呆着,全都出了衙门往大街上跑,不少人还扛着笤帚,这一幕实在是新鲜。当当当的一片锣声响起,满大街很快都是里正们的嗓子在回荡。

“父老乡亲们,孟大人说了,河间府是大家的,搞好环境还得靠大家,各家各户都听好了,有一个算一个,都出来扫雪了。”

第六章雪后

卷四沉浮路第六章雪后

一夜的大雪,天明时分虽然晴了,但耶律才并不认为还能继续上路。左右不着急去金陵城,等两天再走就是。可是一早起来,发现驿站里其他人都在收拾行李上路,耶律才便派人去了一声。得知的结果让耶律才非常的惊讶,道路有人专门维护,积雪应该不碍事。

耶律才不敢相信,便让人去问驿丞。不一会下人回来称,驿丞也说能上路。屋顶的积雪看上去少说一尺,这要扫通道路,得要多少人力物力?

耶律才对驿丞的答案不以为然,吩咐下去别着急准备,带上两个收下出了驿站,往大街上慢慢的走来。边军护送的士兵还是很尽职的跟出来一小队人,耶律才走了没一会便被看见的一幕惊呆了。

河间府的大街上全是手持各种工具扫雪的人,其中不少官员夹在其中挥舞着笤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中原的官员都是靠着读书起来的,他们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家里烤火赏雪才对啊,怎么都上大街来扫雪了?

这一幕完全颠覆了耶律才对中原官员的认识,派了个人去问了问怎么连官员都出来扫雪?结果很快收下回来道:“孟知府都亲自扛着笤帚在城外扫雪呢!孟知府还说,官道不通,客商滞留,这会严重的影响什么投资环境。”

耶律才完全听不懂,可是他能看明白几点。第一,孟觉晓和他的团队能够以身作则,第二,这个团队对于百姓的号召力相当的高。第三,河间府的官员和百姓之间的关系相当融洽。想明白这…,再联系到昨日进城时目睹修缮之后的高大城墙还有那宽的离谱的护城河,大冬天的耶律才突然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这样一个衙门,还有一支能打的军队,如此坚城,全城一心。越想耶律才汗珠冒的越多,急急忙忙的掉头就在,回到驿站耶律才一头扎进书房里。半个时辰后,耶律才的一个手下快马离开,往南京方向去了。

延误了许久的辽国使团继续上路,出了河间府,在官道上行走,看着管道上茫茫多的百姓在扫雪,保证道路的畅通,耶律才觉得浑身似乎被扒光了浸泡在冰窖中。离开的信使给耶律雪崩送去了一封信,信里头耶律才把自己看见的都写上了,相信以父亲的才能能看明白自己想表达的东西。耶律才隐隐的察觉到父亲一定会有动作配合使团,所以要写这封信。

同样被震撼的还有河间府的这些官员们,当他们不太情愿的扛着笤帚走上大街,装模作样的开始扫雪时,那些被称作“刁民”的百姓,突然从各个方面涌上街头,涌上官道,男女老少皆有之。老百姓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说话了?再看看一些城里的士绅,客商也都走上街头时,官员们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但是又不明白其中根源所在。

孟觉晓非常清楚一点,这个年代的百姓其实相当的朴实。官员们其实只要做出以身作则的带头样子,绝大多数百姓便不会有任何犹豫的出来。至于城里的士绅和商人们,他们出来则是听说了孟知府和衙门里的官员都亲自动手扫雪了,这可是一个不错的巴结机会。

辽国使团一路往南来,耶律才看见那些在道路上忙碌的穿着军装的士兵时,再次被震撼了一下。为保证官道的畅通,居然派出军队来扫雪。耶律才越发的觉得自己写的那封信非常有必要。

实际上官员老爷们的工作效率并不高,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没做多久,这些人都气喘吁吁的在边上看着。但只要这些官员们在边上看着,干活的百姓就觉得这活做的不怨。清理积雪后方便的是大家不是?

其实孟觉晓最满意的不是官员们能上街来干活,而是自上任以来一直强调的基层保甲制度建设得到了一次考验的机会。官府一声令下,下面的里正保甲长立刻行动了起来,结果是百姓很快就被组织了起来。加之知府衙门的官员以身作则,一场大雪给河间府带来的不便,在一日之内便被清理的七七八八。

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关键看是否有一个有效的制度还保证组织的效率。穿越者的优势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其实孟觉晓做的并不多,只是几件实实在在的事情办下来,让整个河间府的人都看见,大家的好日子开始了。有这么一个大前提,孟觉晓一呼百应自然是不在话下。

腊月十八,翰林院里发生了一件事情。一干庶吉士在议论最近一段日子关于孟觉晓受到不公正待遇的传闻,不少人发出不平之意时,籍贯金陵的庶吉士王子文站出来冷言道:“孟觉晓的事情朝廷自有决断,其中的是非曲直谁能说的清楚?也未必就是朝廷亏待了他吧?”

这话要是换成其他人来说,未必能出什么纷争。王子文等所谓的金陵四子,以前跟孟觉晓赌过词的。这话从他的嘴巴里出来,立刻引起了一阵不满。

“怕不是有人还记着那一夜的赌赛吧!”角落里发出一声冷冰冰的话语,说话的是人河南籍庶吉士冷雨。

“姓冷的,你什么意思?坊间传言孟觉晓轻狂残暴,我等读圣贤文章而得功名,岂能与此等人为伍。今**要为其张目,先问问在下答应不答应。”王子文满脸涨红,冷雨的话等于是当面扇他的耳光。气急败坏的王子文冲到冷雨的跟前,伸手指着他的鼻子问。

冷雨端坐不动,斜着眼睛对着王子文道:“把你的爪子拿开,当心我给你撇断了。”

“你且试试看!”王子文哪里肯罢手,指尖差不多都抵在冷雨的鼻尖上了。不曾想话音刚落,冷雨闪电般的一抄,抓住一根指头使劲一掰。

君子动口不动手,这话在冷雨这里没效果。这一拧之下,王子文哎呦一声还没发出尾音时,清晰的一声啪,手指真的被掰断了。

“冷雨,你混蛋!”王子文身边的柳远站出来骂了一声,伸手搀着额头上全是汗珠的王子文,冷雨不屑的扫他一眼,冷笑道:“我个人随便你们,但是不要辱及长辈亲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一干与金陵四子关系颇好的庶吉士默默的站了出来站在柳远和王子文身后,原本以为冷雨一个外地人在本地没啥根基,人多随便收拾他。这时冷雨身后站起一个张健,看着一干人搓着手冷笑道:“怎么,想打架?”

意外的一幕发生了,不断有人慢慢的站起来,都到冷雨的身后站着,都拿一种不屑的目光看着对面的这些人。

“你们也是读圣贤书出来的,还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冷雨终于站了起来,啪的一声把手里的笔丢开道:“天日昭昭,公道自在人心。你们走出去看看,问一问这全天下的的读书人答应不答应你们往孟觉晓的身上泼脏水。”

“你们在干什么?这里是你们闹腾的地方么?都给我散了!”一声威严的嗓音打断了对峙,一脸严峻的蒙先豪出现,两边这才各自不甘心的散开。

这场风波看上去很快就平息了,但是事情并没有了。第二天国子监里的监生们传看一篇文章,其中的内容所指正是朝中奸臣嫉贤妒能,对于立下大功的孟觉晓刻意打压。笔锋的矛头,隐隐的指向内阁首辅茅调元。就在当日下午,坊间又传出两条消息,一条当初诬陷孟觉晓的流言,正是从礼部尚书家里下人的口中传出的。为这个事情,姚尚书当街打死了下人,其实是做给人看的。第二条消息则说的是户部尚书沈应龙,非但唆使官员弹劾孟觉晓,而且至今还扣押着赈济河间府流民三分之二的钱粮。

每一条消息都指向内阁的大员们,金陵城里这几条消息传的那叫一个快,不过一夜的功夫,满城的读书人都知道了。一场动荡,在夜色中悄然的酝酿着。

大雪之后晴了几日,地面上依旧留着一层薄薄才残雪。偶尔有突出部分,露出那雪下的枯草,在北风中瑟瑟颤抖。

冬日暖暖的照着险峻的雁门关,古往今来这里都是北面南下山西的必经之路。午后的关隘看起来非常平静,不时有接受检查的车马进出,车辙在官道上压出一道深深的沟,也不知道是多少年才能在这青石板的道路上压出这么一道来。

如果不出意外,对于守关的士兵而言,今天又是平静的一天。关上三三两两的士兵找个被风的地方聚堆,先聊着一些荤腥话题,晒着太阳等着日头落下,一天就算又过去了。

一个独自靠在城墙上打盹的老兵睡着了,山羊胡子下面垂下一道长长的口水,一吸一吸的伸缩着。突然这老兵陡然坐直了身子,瞪着眼睛大喊:“辽人来了!”

周围的士兵听着一起哈哈大笑时,那老兵拖着大枪已经开始往城墙上飞快的跑。士兵们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城墙开始微微的抖动。

PS:有点不舒服今天,加上楼下白天在装修,吵的人晕头脑胀的。

第七章读书人的爆发

卷四沉浮路第七章读书人的爆发

辽国使团还在路上慢慢的走,雁门关被破的消息已经先期到达的京城,内阁诸臣正在商量着怎么借河北大捷之势谈出一个好一点的结果时,信使如飞一般的进了内阁。

“什么?”一贯沉稳的茅调元也露出震惊的表情,手里的茶杯落地发出铛的一声。

雁门关一线不比河北一线,那里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辽人即便是打草谷,也鲜有打到雁门关下的。可就是这样一座雄关,却被辽人的铁骑打破了,只消耗了半日的功夫。打破雁门关的辽人并没有继续南下,如以前一样洗劫了一番便掉头回去。

辽国使团抵达金陵已经是破关的半个月之后的事情,这一路上辽国的使团故意走的很慢,每日不过走个五十里便停下休息。进城这一天,辽国使团人人怒马鲜衣趾高气扬,比起当初路过河间府时的低调判若两团。

御书房,又是内阁议政的日子。内阁诸臣加上两位王爷列席,讨论的主要话题正是辽国使团进京事。在这之前,内阁已经就这个问题进行了长时间的争议。内阁首辅茅调元在争议的过程中再次选择了沉默,争议的双方有两种意见。

兵部尚书林志全认为,辽国选择在这个时候打破雁门关,完全是为了配合使团的活动。越是这样,在接待辽国使团的过程中越要强硬,甚至不惜关闭所有北上的通道,断绝两地一切贸易往来。

出人预料的是沈应龙这一次居然没有唱反调,反而站出来帮着肯定这个意见。持反对意见的居然是周致玄,他的观点也很实在,断绝北地贸易,受到损失更大的反而是本国。而单纯的断绝往来,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雁门关被破,暴露出来的问题是军备松弛,朝廷的当务之急是整顿军务。礼部尚书姚书成居然也支持了周致玄的观点。

两种观点都摆在了皇帝的面前!

“李文,你说说怎么办?”德裕皇帝面无表情,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有在边上安静的站着的马三才知道,接到雁门关被破的消息时,德裕皇帝砸了最喜欢的雕龙端砚。

“儿臣以为,两位阁老的话都有道理,实在是难以取舍。”李文的答案是来之前龚先生教的,理由是这个时候发表任何意见都是不明智的。

“李雍,你说说。”德裕皇帝转头又问齐王。

“儿臣以为,不妨多听听大臣们的意见,最后还请父皇决断。”李雍也给了一个含糊的答案,不是他不想表现,而是这个时候实在不是表现的时候。同意谁的意见都不落好。

“太师有什么要说的么?”皇帝又问了一句。

“老臣以为,不管采取什么做法,有两个前提是不能绕过去的。第一是两国之间绝对不能爆发全面的战争,第二则是不能就此作罢。至于究竟该怎么处理,臣还没有想好。”茅调元虽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但是却已经定下了基调。

如此大事,德裕皇帝也不敢随意表态,否则就是轻率和不成熟的表现。

“先这样吧,内阁想好了章程再呈报上来。”德裕皇帝丢出这么一句含混不清的话,站起身子离开了。

议政也没有结果,皇帝心里怎么想的,大家心里都在琢磨。

回到后宫,一脸沉静的德裕在石径上背着手慢慢的走着。走了一会德裕突然站住,转身对身后的马三道:“马三,你觉得孟觉晓靠什么打赢了辽兵?”

“奴才以为,这个事情陛下还的去问一问状元郎。”马三平静的应答,德裕点点头道:“有道理,立刻派人,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送到河间府。”

就在两人谈话时,一个小太监疾步进来,远远的便跪下高呼:“陛下,出事情了。”

事情的起源是早晨辽国使团进城之时经过国子监,里头的监生出来看热闹的人不少。当看见辽国使团得意洋洋的嘴脸时,一些监生很不满。当即有人说别看辽国人打破了雁门关,可是在河北还不是让孟觉晓给打败了么?还抓了一个辽国的小王子回来。

这个话头一提,立刻引起了连锁反应。读书人没有正式走向官场时,大多数那都是满腹道德文章的浩然正气。辽国使团的气焰,让一干读书人想到了被冷处理的孟觉晓。很自然的相当多的人心里产生了这么一个念头,如果不是朝廷对待孟觉晓不公平,如果不是奸臣当道畏惧辽国,怎么会雁门关被打破的消息都到了好几天了,朝廷还没有一个强硬的反应?

这种论调一旦产生,很快就在读书人的圈子里蔓延。几乎就在皇帝开始议政的时候,大街上围观的读书人中有人高呼:“奸臣当道,辽狗猖獗。朝廷里的奸臣害怕辽狗,难不成我辈读书种子也怕么?”

接着又有人喊:“孟六首在河北打败了辽狗,正是我辈楷模。可是朝廷之中的奸臣蒙蔽圣听,孟公遭遇了不公平的待遇。孟公淡泊不作辩解,我等为孟公讨回公道去。”

“打辽狗!”不知道是谁喊出的第一声,轰的一下整个大街上全乱套了。正在洋洋得意策马游街的耶律才,头上砰的一下被砸了也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鸡蛋,顿时一脸的龌龊。有人开了个头,顿时场面就炸了锅。道路两旁的人群中,不断的飞来各种暗器。开始还是一些小规模的鸡蛋、白菜、小笼包一类的,后来发展到茶楼上丢下来桌子椅子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一时间大街上好不热闹,暴雨似的各种不明飞行物正在做自由落地运动,辽国使团被士兵死死的护着冲到驿站时,已经是人人鼻青脸肿。个把倒霉的,直接被砸晕了过去抬过来的。

且不说辽国使团的怒火,砸了辽国使团后,一干读书人的怒火还没有消散。读书人是什么?是时代精英是未来的希望!一群义愤填膺的读书人凑在一起,有人喊了一声:“孟子曰:舍我其谁!当今天下。当今天下奸佞遮蔽的暗无天日,我辈读书人不能挺身而出,还能指望谁去?”

“走啊,大家敲登闻鼓去,我们要面圣,让浩然正气荡涤奸邪之辈!”这一嗓子也不知道是谁喊的,但是一干读书人却被点燃了,读书人一路走来越聚越多,最后经多达三四千人,形成了一条长龙往宫门之外的登闻鼓的方向聚拢。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谁也没有料到。可是登闻鼓就是那么好敲的么?本朝规定,“必关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才可敲这登闻鼓,没有功名的百姓要就算有冤屈要敲登闻鼓,还得先滚五米钉板,死不了才能去敲鼓。

首先被惊动的自然是倒霉的应天府,话说应天知府虽然是个很肥很肥的缺,但也是个很难干的差事。天子脚下达官贵人多如狗,一个五品知府谁也得罪不起。京城里但凡出了什么乱子,板子打下来也是由应天府扛着。

满大街的拿辽国使团练暗器功夫时,应天府的衙役们便已经受到了波及,也不晓得是不是有人借机报复,出勤的衙役人人不同程度的中招。这边事情刚完事,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那边又闹了起来。应天府的衙役这一次全体出动,在通往宫门口的街道拦阻去敲鼓的读书人。

问题这些读书人绝大多数都是举人,有功名在身的。将来不论大小都是要做官的。应天府的衙役们哪里敢对这些老爷们动粗,把读书人打坏了,日后少不了要被算后账。所以衙役们只能是死死的结队拦阻不敢造次。有了顾忌衙役们自然阻挡不力,任凭那些举人推搡叫骂也没个敢还手的。举人们还算顺利的冲到了宫门外的一大片空地上时事情发生了变化。

皇宫是什么地方?不管是什么人,几千个凑在一起,那都是很吓人的。守卫皇宫的禁军不必衙役,身负着重任,管你是什么人,只要有冲击皇宫的可能都不行。

禁军在宫门前很快摆下了阵势,领军之将一声大喝:“冲击皇宫者死!”。在明亮的刀枪面前,读书人总算是停了下来。要不怎么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呢?一干看上去跟打了鸡血似的读书人,在绝对的暴力面前气势完全被镇住了,再无人敢胡乱上前。

听说举人们闹事,皇帝脸色顿然一沉,瞪眼就骂:“应天府是干什么吃的?”骂完之后皇帝转身就往外走,皇帝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见闹事的举人们,而是站在皇城上的远端,安静的看着空地前聚堆不散的读书人。

内阁里这时候也出现了混乱,姚书成气的猛拍桌子道:“这是要造反啊!”沈应龙低着头目光慌乱的不说话,林志全冷笑着看着沈、姚二人不说话。茅调元慢慢的站起道:“老朽去看看吧。”

这时周致玄站起来,慢条斯理的说:“还是卑职去看看吧。”

第八章陛下想要什么?

卷四沉浮路第八章陛下想要什么?

周致玄这个时候能站出来,看起来让人颇出预料,内阁里头一干大臣中,只有茅调元能理解周致玄这个时候为啥要站出来。原因很简单,这里发生一切最后肯定要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周致玄是吏部尚书,他出去对于那些读书人的震慑可想而知,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茅调元出去一旦调和不成内阁就没有余地了,再往上就是皇帝。

周致玄这个时候站出来是一种顾全大局的磊落做法,将来落到皇帝的耳朵里是一种用语任事的成熟表现。茅调元露出赞许的目光微微点头道:“也好!辛苦直人(周的字)了。”

周致玄朝茅调元微微拱手,从容不迫的走出宫来,前方禁卫军和举人们正在对峙,周致玄轻轻的喊了一声:“让一让!”

周致玄出来之前,禁军领队的将领也是满头大汗,对面的可都是举人啊。真要对他们动了手,可算是把天下的读书人都得罪光了。偏生那天杀的应天知府鬼影子都看不见,就让些衙役来顶着,还被冲的稀里哗啦。

周致玄的出现总算是有了个能说上话的人,禁军飞快的让出一条通道,保持着儒雅淡然的表情,周致玄慢慢的从刀枪之中走了出来,出现在数千举人的面前。

举人们面对刀枪时胆怯了一下,很快就发现对面的禁军不敢动手,又有人大声喊着:“不要怕,他们不敢动手,我们是来敲登闻鼓的,不是来造反的,怕他作甚。”

话音刚落,走出来周致玄便平静的接过话道:“即便有天大的冤情,难道就可以数千人来宫门前敲登闻鼓么?当真以为法不责众么?数千人聚集宫门口,谁能保证不会出乱子惊了陛下?你么?还是你?”

周致玄上来一通话,说的不疾不徐清清楚楚,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在三面宫墙之中回荡。说着话周致玄伸手指了几个人,被指的举人纷纷不安的低下头。举人中有人认得周致玄的,一阵纷纷嘀咕后,挤在前端的举人们都安静了。

周致玄见边上有个插旗杆的垛子,站上去面对着数千人头大声道:“在下文渊阁大学士,吏部尚书周致玄。见过诸位举子!大家有什么话想说的,可以推举几个人出来说,这样吵吵嚷嚷的不解决问题不说,还容易出乱子。你们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将来会试得中朝廷都要大用的。身为未来的朝廷官员,读了那么多圣贤书,怎么都不明白事理?不管有什么不满,聚众闹事都不该是你们做出来的事情。”

收起了严厉的表情,周致玄换上一副平静且随意的表情语重心长的娓娓道来。数千举人鸦雀无声,站在前端者不少人露出羞愧之色。

“既然大家都认可在下说的话,那么请推举出几个人来,随在下进去说话。当然,也可以毛遂自荐。”

“我!”“还有我!”“算我一个!”一共是五举人主动举手。

“好,就你们几个吧。其他人可以在外面等着,也可自行散去,不管谈出什么结果,朝廷都会张榜公布的。”

周致玄领着五个人进了宫门,外头的人群有不少人开始离开。

宫墙上的德裕看见这一幕,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转身慢慢的往回走了一会后,扭头对马三交代了两句。

周致玄领着五个举人往里走的路上,遭遇了急忙跑来的马三。得了一番吩咐后,周致玄笑着扭头对几个举人道:“大家跟着我走,这里头不好乱走的,地方大容易迷路,万一走错了闯了后宫是要杀头的。”

五个举人完全没有了在外头时的气势,一个个连连规矩的见礼。按说这几个人胆子够大的,可是近了皇宫之后,看着雄壮的宫城和森严的戒备,再大的胆子也能感受到皇家不可侵犯的威严。这几位心里已经有人在暗暗后悔孟浪了,个个表情紧张,还有两个心理素质差一点的,腿都在微微的哆嗦了。。

举人们跟着走进一个房间,里头备下了桌子茶水,周致玄笑着招呼他们坐下时道:“各位,今天你们说的每一句话,在下保证一定转呈陛下知晓,所以等一下会有书吏进来记录。大家放心,周某以人格担保,你们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受到任何伤害。”

这话算是很重的,读书人把人格看的很重,周致玄这么说就等于绝对不算后账。有了保证,五位举人的神态便缓和了一些,没有刚才进来的那么紧张了,腿也不那么抖了。可见浩然正气这个东西,这几位举人练的还真不到家。

“这么多举子要敲登闻鼓,不知道所为何事?”周致玄一脸和煦的问起缘由来时,五位举人倒是被问住了。对啊,敲鼓的理由是什么?

“大人,朝有奸佞,致使朝纲败坏,忠良蒙尘,边境不靖。我等心忧似火,故要来敲那登闻鼓,好叫陛下知晓当今世道,免得叫奸人蒙蔽了。”一个举人想了想,说出了一段还算勉强的理由。

周致玄听了微微一笑道:“你们说朝有奸佞,请问是谁?你们有什么证据?说忠良蒙尘,又是谁?又有什么证据?再有,你们如何晓得陛下叫人蒙蔽了?当今圣上英明果决,岂是随便被人蒙蔽的?”

隔壁的房间里静的连脚步声都没有,马三倒茶都是蹑手蹑脚的,德裕闭着眼睛平静的听着隔壁的谈话。听到周致玄提到自己时,不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来。暗道朕是那么好蒙蔽的么?这些书生就是意气,哪里晓得皇帝的位置不好做。现在他们还有一腔正气,日后金榜题名在官场里厮混几年下来,还能保持着本色的又有几个?

这是隔壁又有人道:“孟六首在河北打败辽兵,挽回河北颓势朝廷却无封赏。如今辽人破了雁门关,朝廷处罚的至今未出。相较之下,朝廷对孟觉晓何其不公也。这难道不是因为奸臣作祟,忠良蒙尘乎?”

“呵呵,你们说的孟六首是劣徒孟觉晓么?如果是的话,在下怎么不知道他蒙尘了?”周致玄一口一个在下,客气的丝毫没有当朝次辅的派头。可是这说出来的话,却让这几个举人哑口无言。孟六首是周大人的学生,大家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

隔壁的德裕听到这里时也忍不住微微扑哧一笑,心道这些举人太嫩了,周致玄三两下摆弄就晕乎了,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嘛。看来这个事情就到这里了,心情好了许多的德裕站起来往后宫走。回去的路上,脑子里一直在想,孟觉晓这个小家伙,是怎么把兵练出来的?

“是该好好问一问这小子!”德裕自言自语了一句。

………………………………

读了京城来公文,孟觉晓轻轻的往桌子上一丢对众人笑道:“陛下在文中问本府,怎么看辽兵偷袭雁门关一事。照本府看,陛下心里很清楚辽国方面是怎么个意思,特意派人发文来问,其中颇有深意啊。”

“山西之事与河间何干?不如上折子抨击一番了事。”刘羽上次跟孟觉晓遭遇,事情虽然过去了,但是心里还惦记着别让大人嫉恨。最近工作上积极的很,开会时也踊跃发言,不像以前那样不表态了。

“不可,陛下既然问了,就该好好的作答。且不说山西,单说河北,北大营三军现在能战之兵有几个?中路军右军之败以及雁门关之败,暴露出来的问题是全国性的。牵扯到的问题很多,军备松懈吏治腐败这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身为臣子应该如实的告诉陛下这些弊端,才是做臣子的本分。”徐敏贞说了一句,心里对刘羽的态度不是很赞同,但是也没去顶他。

“哼哼!辽人打破雁门关,不就是想告诉当今朝廷,辽人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从哪打就从哪打。怎么打都是赢!耶律雪崩当真是好算计,在河北吃了亏,见有了防备便转道山西去了。”钱师爷这时候插了一句,分析了情况后还不忘记隐晦的拍一下领导马屁。

一干人等发表了各自意见,最后决断还是得孟觉晓来。

孟觉晓习惯性的站在墙边的地图前,这副地图可是花了好大的心思才搞到手的军用地图。说起地图,孟觉晓对于这年月的地图还真的不太适应。

“哼哼!辽人能打过来,我们为何不打回去?”孟觉晓一拍墙上地图上的涿州,大声道:“照本府看,陛下想要什么才是关键。嘿嘿,辽人破了雁门,陛下心里憋着气想发出来呢!做臣子的有这个义务帮陛下消消气。”

说完孟觉晓便转身对各位道:“派人去把诸位将军请来。”

曹剑等人来的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五个带兵的校尉都到了。孟觉晓也不废话,当即便问:“各位,本府要打涿州,你们有没有把握?”

第九章帮忙

卷四沉浮路第九章帮忙

啊……。五个人兴冲冲的来,听到这一句话全都呆了。打涿州?开什么玩笑啊!辽人不打过来就求神拜佛了,大人居然还想着打上门去。

武将不比文官,刚才那几个文的根本不知道其中利害,动动嘴巴还可以,真的要开搞,那是要讲实力的。

“大人,我们一共才五千人,就想着打涿州那等边关的重镇?”曹剑压低声音回了一句,脸色难看的紧,这都是被吓的。其他几位也觉得孟觉晓这个想法实在是不可思议,太颠覆了。想想这过去的几十年,哪次不是辽人打过来,这边才略微还手一下。现在居然要打过去,这实在是大家想都没想过的。

“你们几个怎么看?”孟觉晓心里失望的紧,这帮家伙居然一点主动进攻的意识都没有。

“大人,这个确实太惊人了一点。卑职想都没想过。”张二明也是一副这样的表情。其他人都跟着摇摇头,那意思打不得。

人的惯性思维是很难改变的,只有孟觉晓这种穿越众才不知道“怕”字怎么写。这些人都是见识过辽兵厉害的,别看文安霸县打赢了,那可是在家门口作战,性质完全不一样。所以大家的脑子里根本就没那根弦。

“看来,你们都觉得没把握,想必也都不愿去冒这个险是不是?”孟觉晓笑着问手下这几位,脸上的笑容随着这几个人的连连点头而消失,变得阴沉如乌云在顶,连声冷笑道:“既然这样,那本府亲自带兵去,你们都留下吧。涿州城说什么本府都要打!”说罢孟觉晓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下,震的桌子上的茶杯跳了跳翻到滚落地上。

一干武将呆若木鸡,他们无法想象孟觉晓哪来的那么大的信心。可是大家都是跟着孟觉晓混的,老大出战大家自然要跟着。

“卑职等愿为大人效死!”左右就是一条性命罢了,拿出来博一把没准还有更大的富贵。五个人心思都一样,不去拼一下就得收拾行李滚蛋,刚过上一点好日子,谁也不愿意就此放弃未来的大好前程。所以大家异口同声的作答!

目光中闪过一道满意的神采,心道这些人还是知道轻重的。孟觉晓依旧板着脸道:“你们说什么?本府没听清楚!”

“愿为大人效死!”这一次五个人一起扯开嗓子大吼!

“好,既然没有异议,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兵法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查也。既然要打,就得做足准备,稀里糊涂的过去那是去送死。再有,各位要晓得,这一仗是打给陛下看的,帮陛下出气的。”

孟觉晓最后才说出这个话,用心自然是想看看这帮人到底对自己的忠诚度有多高。刚才只要有一个人最后还劝说不要打这一仗的话,这五个人孟觉晓都得好好地收拾一顿。该撵走的撵走,该训斥的训斥,绝对不会有半点手软。苦心打造的这支军队是孟觉晓的护身符,不敢有半点的闪失。

听到巨居然是为了皇帝出气而打的这一仗,一干武将的眼睛都亮了。感情这一仗不白打啊,日后的战绩是能给皇帝看见的,加之领导也不是鲁莽的随便开打,还是要仔细谋划的。在五个人看来,只要孟觉晓仔细谋划了,断断没有打不赢的道理。上次的战斗就验证了这一点,想到上次战功的赏赐之丰厚几位都来了精神,眼睛全都瞪圆了,恨不能立刻挥刀上阵再打一场漂亮仗。

孟觉晓见大家的精神都被提起来,不像之前多少有点勉强,接着道:“此事一定要保密,各位回去之后不许对任何人说起此事。抓紧时间练兵,尤其是队伍的行军能力一定要苦练。具体什么时候打,大家回去等通知吧。”

几位告辞出去,孟觉晓看着地图多少有点头疼,河间府距离涿州有好六百多里地,长途奔袭的风险还是很大的。这一仗怎么打,不是靠嘴巴说说就行的,该准备的工作太多了。

孟觉晓现在最头疼的就是缺少一个熟悉军事的参谋式的帮手,身边的这些武将打仗没问题,但是要说到谋略就指望不上了。

吩咐人把现任推官李师爷叫进来,孟觉晓问道:“李先生,这几天加强涿州方面的情报收集。一定要弄清楚驻军多少,防备如何,可以的话画一张分布图最好了。”

李师爷这个推官不但要负责刑侦,还负责情报工作。这也是孟觉晓身边没人的缘故。李师爷答应之后下去,孟觉晓心里还在琢磨是不是另外想点别的什么办法?

想来想去孟觉晓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好主意,心里觉得有点闷,回去换了便衣带着庄小六出门逛街。走在大街上,孟觉晓能清楚的感受到上任以来河间府的变化。记得刚到河间府的时候,因为人流车马太多,大街上的卫生非常差,到处可见牲口的粪便。孟觉晓接步行街的改建机会,趁机把全城的卫生整顿也搞了起来。如今的河间府每一条街道都有专人负责打扫,老百姓也习惯了一个干净的河间府,谁也不愿意整天在污秽的环境里生活不是?

溜达一圈下来,时间已近正午,正打算掉头回去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一定草帽看不清脸,来到跟前笑嘻嘻的朝孟觉晓行礼道:“草民见过大人。”

庄小六警惕的上前挡在身前,孟觉晓迟疑了一番陡然笑道:“原来是你这贼头!好大的胆子,不怕本府拿你么?”

那人摘下草帽笑道:“小的性命都是大人给的,要拿去随时可以。”原来此人是方浪,也就是马贼一阵风的大当家的。

“好久不见,找个地方说话吧。”孟觉晓见了方浪心里便微微一动,暗道此人来的太及时了。说完话孟觉晓便信步往榆树巷走去,方浪远远的跟着。到了黄莺的院子,庄小六上前敲门,出来的丫鬟一看来的是孟觉晓,顿时欢喜的跑回去报信儿。

黄莺得了消息,连忙抓紧时间收拾一下头发,飞也似的出来相迎。说起来黄莺听郁闷的,孟觉晓虽然说没少来这里,但两人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亲密接触。第一次孟觉晓在此过夜时,一个人躺床上后说:“你去休息吧。”第二次,还是这句话,第三次,直接趁半夜回家了。

黄莺对自己的魅力都有点不相信了,想想京城里传说的花魁诗语都被孟觉晓拒绝了,心里才算是平衡一些。不过黄莺也不泄气,只要孟觉晓常来就有机会。清白之身说什么也要献给这等人物才不枉了。

看见孟觉晓居然带了一个带着草帽的粗汉进来,黄莺直接傻了,站在那里也不知道问候。孟觉晓不以为意的样子道:“安排一间绝对安静的房间,本府有重要事情要和人谈。”

黄莺连忙答应,领着两人进了东厢一间静室,奉上茶水后黄莺道:“大人,中午就在这里吃吧?今天有新鲜的鲤鱼,还有一支野兔。奴家亲自下厨仔细烩了,保管大人吃了满意。”

孟觉晓点点头道:“辛苦了,你去忙吧,交代下去没有允许任何人不得进来。”

黄莺脆生生的应了一句“是”便出去,出门之后心里一阵欢喜。十六七岁的女子谁不爱做梦?心仪的男子有要紧事情来这里谈,说明什么?

屋里放浪待人都出去了,单膝跪下双手拱起称:“见过恩公!”

“起来吧,我看你今天是有事情来找我的,说说什么事情吧。”孟觉晓不难想到这一点,放浪是重情义的人,没有必要绝对不会主动找来,免得牵累了恩公。

“恩公明断!小的确实有要紧事情求恩公帮忙,所以前来叨扰了。”放浪也不隐晦,孟觉晓能带到这里来,两人单独对坐,对于一个朝廷官员文弱书生而言,这是多大的信任?

“说罢,能帮的一定帮。”

“禀恩公,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小的带人劫了一个辽人的商队,不想中了辽人的埋伏,兄弟们死几十个,伤了一百来。恩公晓得,山里的条件差,一些兄弟的伤越来越危险,所以小的想把他们送到河间府来养伤。只是这一路上倒还方便,河间府缺查的极为严格。”放浪说着露出为难之色看看孟觉晓,这个要求在他看来确实有点过分了,所以都不忍心说下去了。

不想孟觉晓听了便是微微一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事情,这样吧,本府写一个条子,你让人把伤号直接送到军营里。”

“这个,不会有问题吧?”放浪迟疑了一下,孟觉晓笑道:“能出什么问题?军营在城外,随军医院也在城外,悄悄的进去悄悄地走人。军中谁敢走漏半点风声,我砍他脑袋。”

事情居然如此轻松的就解决了,这让方浪感激不已,当即跪下称:“小的替兄弟们给恩公多磕几个头!”孟觉晓连忙扶起他道:“我也有事请你帮忙呢,快起来吧!”

第十章云雨之后谈机密

卷四沉浮路第十章云雨之后谈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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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浪素重意气。受了孟觉晓大恩一直不曾得报,听说孟觉晓有事要他帮忙的话,连忙站起做羞愧状道:“恩公当真折杀放浪了,不是恩公,放浪早是那冢中枯骨。先生但凡有事,只管招呼过来,放浪如皱半点眉头便不是爹娘生养的。”

孟觉晓笑道:“当初看你为人刚正意气,才肯助你。私底下是那你当朋友看待的。日后周遭无人时,不必恩公长短的没地显得生分了。”

放浪惶恐道:“这如何使得?恩公状元之身,又是朝廷命官,在下不过是一介草莽。比之先生不啻云泥。”

孟觉晓道:“如何使不得,莫道什么状元命官的,孟觉晓做官这些日子,算是看清楚了这官场之上充斥的龌龊勾当。但就人品而言,几个官员比的了你?”说着孟觉晓面带苦涩,黯然冷笑两声道:“好了,不说这些没意思的,我们谈正经事情。”

黄莺动作很快,不过半个时辰便弄好酒菜敲门进来,里头两人已经停下谈话,摆好酒菜黄莺倒是想留下。见孟觉晓没有留她,便告辞出去。不想孟觉晓道:“黄莺,安排一个房间,今日我与我兄弟在此住下。”

黄莺听了心中一喜,连忙出去安排。以前孟觉晓来此,最多是听曲喝酒,即便是住下也不做那男女之事,这倒叫黄莺一颗心空荡荡的。好事不成,如何能长期拴住他?

待黄莺出去,孟觉晓又道:“此事你且想好了,不要着急答应。”

放浪当即便道:“不用想,小的答应下来就是。只是有一条还请恩公允了。”

“你说!”

“小的想为手下的一千兄弟某个出身,当初大家落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放浪不提自己,倒是把兄弟们先摆出来。

孟觉晓听了笑道:“这个自然,此事了了,包你一个省军校尉的差事。以前犯的事情,也会帮着抹去。兄弟们只要愿意跟着你的,只管带来。只是有一条,我河间军能打败辽兵,靠的是严格的训练和军法,日后来了军中,一定要按照规矩来,这一点也要先说好了。”

放浪一听大喜,连忙起身拜倒称:“多谢恩公,不然放浪继续落草,连个堂堂正正拜祭祖先的机会都没了。”

说话间黄莺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娘,孟觉晓见状笑着站起道:“今日既然来此,便好好休息一番,明日一早你再回去。日后有消息传送,只管来此找黄莺姑娘代为转达。”

放浪连忙站起却被孟觉晓按着肩膀笑道:“你好生坐着吃喝休息,其他事情就不用操心了。”说着孟觉晓与黄莺出去,留下放浪与那个小娘在内。刚出门来,便听里头小娘轻声笑道:“这位小哥离的那么远,当奴家是老虎么?”

黄莺掩嘴微微一笑,孟觉晓会意而笑,两人往主人闺房而来时黄莺笑道:“花影妹子性情开朗甚会说话,相貌身段也是极好的,不知道里头大人的兄弟满意不满意?”

孟觉晓想起方浪的故事便感慨道:“我这兄弟为人最重情义,偏生是个苦命的人,一生为情所苦。”

黄莺挑起帘子,孟觉晓进来,刚才在外面冷风吹面,进来便觉里头暖烘烘的。原来是烧了炕,炕上还摆了酒桌,想是黄莺早预备下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过来?”孟觉晓笑问,黄莺闪过一抹嫣红道:“适才大人说住下。奴家就做了准备。免得大人说奴家待客不周。”

孟觉晓喝了些酒浑身正热,又吃这屋子里暖洋洋的,再看那黄莺面如桃花,不觉意动。黄莺先给孟觉晓去了外套,只穿内里长衫,回头自己也褪了厚厚的外裙挂好,转身回头时孟觉晓躺在炕上舒服的哼哼,样子显得很随意。

黄莺暗道莫非今日便要成就好事?想着心里一阵暗暗猛跳,心里多少有点发慌。招呼一声进来送热毛巾的丫鬟看道:“大人今日在此歇息,知会小莲那边一声。”

孟觉晓一听便晓得黄莺对庄小六使了手段,暗道这样也好,当下便道:“撤了酒桌罢。”丫鬟撤了小桌子退下,黄莺拿着热毛巾过来伺候着擦脸时,腰间陡然一紧,身子往前一倾,可以拉低的抹胸上那片白嫩肌肤吃了一烫。

黄莺虽说在这风尘之地耳濡目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但终究是黄花之身极其敏感,当即身子便微微一酥,软绵绵的倒了过去时抹胸被往下轻轻一扯,弹出一双白兔儿,上头两枚粉红立了起来。

下一刻黄莺便如喝醉了一般昂着头,双眼迷离,红唇半开。心里想的却是,早知道这冤家是风流阵仗的行家,也听说这**味道,不曾想只是拨弄之间便已叫人魂儿散了一半。

黄昏之际天边如血之时,黄莺唤了丫鬟打水进来。在被窝中赤着半个身子做起来,也不避那丫鬟便要掀开被子擦拭。孟觉晓如何见过这个,在被窝里连忙笑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黄莺见那丫鬟面红耳赤的便笑道:“有甚的?日后没少要她伺候。不能总避着吧?”

“你还是让她出去的好!”孟觉晓面色微微一沉,黄莺不敢再说,连忙挥手示意丫鬟下去后才低声道:“大人怎地了?这小妮子留下怕不是千肯万肯的,如能叫大人收用了便是她的福气,不消两日便是这河间府里的红姐儿。”

这种论调孟觉晓早便麻木了,也懒得说啥,只是闭着眼睛躺着任黄莺摆弄道:“你既跟了我,这闺房日后便不许他人进来。回头看看盘下这里要多少费用,我让人送来。另外有一件机密的事情想交给你来做,你愿意做便做,不愿意便收拾细软另外寻个地方住下,左右是不需要再抛头露面了。”

孟觉晓一贯没有吃干抹净便翻脸的习惯,今天能留下来,就是为了机密的事情。

黄莺一边听着一边心里暗暗想,如是另外寻个院子住下,日后便没了进项。辛苦闯下的名头也白费了,再说便是能进孟家,想来大妇难容不免受气。不如卖力气帮着做了这机密之事,日后也好长久的叫他离不开这边。日后如诞下一儿半女的,再提入门就是。届时有儿女为凭,也不至于被冷落了孤单冷清。

当下黄莺便笑道:“一切但凭大人安排!”

孟觉晓料定黄莺为人精明仔细,应该会选择自己的安排。诚然之前多少有点担心,毕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如何知晓她是否怀着迫切跳出风尘的心思?

事情确定了,孟觉晓才睁眼看着黄莺道:“我在这河间府为官,看似快活其实诸多艰难。不说朝中倾轧,单说北地辽人之扰便如同坐在火山口上一般。之前我让那兄弟做一件事情,便是让他派出精明手下到辽境各地打探消息,一旦边境有事也好提前知晓有个防备。你这里与他做的事情相似,不过却是内外皆有之。平日里让下面的人多多留意客人的言行,如有风吹草动的及时呈报。另外这河间府还有哪家不对付的,你可以告诉我,回头不怕没手段折腾它。左右这河间府的烟花之地,有点消息你要及时晓得并派人告知。”

黄莺一听是这个事情。心里暗暗吃惊之余不禁欢喜起来,有了孟觉晓的保证,日后这里便是河间府烟花第一家。心里欢喜,黄莺倒也不着急高兴,而是先笑道:“这事情倒是做的来的,自打大人光顾,一干例钱便无人来收。日后买卖做大了,收益是奴家先存着,还是按期送过府去?”

这个孟觉晓倒是想都没想过的,烟花之地的血泪钱,往口袋里装是要遭雷劈的。现在黄莺提起,孟觉晓倒是觉得此事不可轻视,当下坐起沉吟一番道:“这里的钱我不会要一文,你不如这样,但凡在此营生的姑娘,收取两成作为营运本钱便可。哪个有了情投意合的男子要从良的,你也不要做那恶人,要成其好事。只有把名声做好了,姑娘们的心向着你,机密事情才做的长久细致。”

黄莺这些年也没少积蓄,听得孟觉晓不要这里的利益,心里顿时便是一暖。在听他提起善待姐妹们,心道日后生意做的大了,单是酒水钱便不是小利,不怕日后没钱防身。想着黄莺心里欢喜,脸上露出笑来放下毛巾紧紧挨着躺好。

“奴家愿意为大人做任何事情!”一声低语罢,心里欢喜的黄莺拿嘴儿往上凑,两下一搅和鼻息便重了,芊芊玉手往下滑,拿住拿烫手的伙计时便不顾初创之疼,翻身坐起便往**凑,卖力的要讨这眼前人的好儿。

…………………………

夜黑风高,霸县城东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一队队整齐的士兵悄然入城。经历了上次的洗劫后,城内人口不多,东门一带也没什么百姓居住。

修缮一通后的县衙内,周知县一头是汗。不停的擦拭着低声道:“孟大人,此事还是要谨慎。打不下来就是个兵败身亡声名败裂的局面,即便是打下了涿州,日后辽人奔着霸县来报复呢?又当如何?”

孟觉晓见他紧张的要死,心里不禁暗暗叹息。终究是个太平师爷的出身,胆子也太小了一点。“这个周知县不要担心,事成了,有周知县的功劳,事情败坏,孟觉晓一人承担。说道日后辽人报复一事,这个本府也想过了。破了涿州,本府留两千人马驻守霸县半年,帮着操练出数千民壮来再走。”

“不好不好,民壮如何能抵挡辽兵?”周知县心里害怕的同时,盘算着能不能让把这支能打的军队留下一部分来,所以语气还是很为难的样子。

孟觉晓听他坚持,起初还以为他是害怕,略一沉吟正打算帮着分析一番时,周知县道:“不如这样,孟大人留下五百人来充作本县民壮,左右这霸县还需从外地迁来百姓。”

孟觉晓这才明白这家伙要吃现成的,五百人练出来可不容易,再说这些并兵就算留下,日后在周知县手里肯定也是败坏干净的结果。

“霸县现有百姓男子俱是青壮,本府保证按照本府的办法操练半年便不差那边军精锐。再有河间府尚有流民数万,本府做主迁来万人不带老弱,另外从府库之中调拨钱万贯粮食三千石来。你看如何?”孟觉晓打定主意不给他兵,周知县一听这估计也就是底线了。

“好吧!明日起本县下令,由于城外发现辽兵,百姓只准进不准出。”

…………………………

金陵城,举人们闹事的事情被周致玄三言两语的说散了伙,说起来也没办法继续闹下去。周致玄就一句话,“劣徒孟觉晓如何”,一干举人便乖乖的偃旗息鼓了。孟六首再不济,有个次辅的老师,自身也是河间府知府。如此年轻便由此成就,说来朝廷也不算太亏待他。即便是亏待了,人家的老师不吭声,大家闹个什么劲?

正如周致玄保证的那样,朝廷没有算后账。辽国使团进驻驿馆后,直接被晾了起来。耶律才也不着急,只是气愤的是,想要自己出门玩时,便有人在门口喊:“辽狗来了!”接着就是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鸡蛋一类的暗器。一干往日关系不错的官员,也没人敢来招呼他们出去,使团人员只能憋在驿馆内,出去喝个花酒都不能。

抗议了几次,礼部的官员不过来了个执事,对付了两句便没了下文。

内阁里关于辽国使团的事情倒是上呈了几次谈判条件的呈文,但是都被留中了,陛下一直没有给个决断,也没人再去提。

这一日散朝之后,德裕皇帝径直来到书房,吴猛早就等在这里。见了皇帝便上前禀报:“陛下,孟觉晓回了信,看日子是五日前来的消息。”

德裕脸上露出急迫道:“他都说什么了?”

吴猛笑道:“他跟河间府处的人说,他去给陛下出一口恶气。”

德裕一听便笑道:“他怎么给朕出气?下面的人可知道?”

第十一章雪夜奔袭

卷四沉浮路第十一章雪夜奔袭

吴猛道:“这个倒是没说。下面的消息称,孟觉晓在城外的军营一夜之间便没了人影,微臣琢磨着,孟大人怕不是奔着涿州去了。”

德裕忧心河北之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军队不行被动挨打的局面在位期间一直没有改变过。北地边军号称数十万,却任凭辽人来去自如。说起这个心理的憋屈可想而知,也不是没想过与辽人好好的见上一仗,但是真要打的话,别说是辽人了,就是朝中的大臣也是绝大多数不赞成的。

两国之间摩擦不断是不假,终究没有正式开战。现在听吴猛这么一分析,倒是把德裕给吓的一跳。连忙让人把地图取来,对着地图盯了好一会才道:“这小子会怎么打?直取涿州么?他手里兵不过五千,如何取这北地坚城?”

吴猛在边上也是微微皱眉道:“估计不是打涿州,臣观孟觉晓用兵,都是以多打少,以有心算无心。屯兵坚城之下的蠢事,他不会做。”

“既不是攻城,那么只能是扫荡周边了,辽人游牧为生,人人善骑。恐怕孟觉晓也难有大收获。换做是朕,不妨以少量游骑骚扰周边,大军埋伏城外待机而动。”

“陛下英明,臣也是这等心思。如此一来不论打还是走,都能自如。”

…………………………

霸县,河间军进了城内三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孟觉晓每日到军中巡视一趟外,也不怎么出县衙。一干武将倒是心急的很,每日都问何时出战。孟觉晓让他们耐心等待,安心没日夜间按照吩咐操练士兵的夜间奔袭。

连续三日城内百姓不出,仅有几骑出城。遭了兵祸的霸县也没什么人来,城里百姓忙着重建家园,一切看起来倒也平静。

县衙内孟觉晓又在接见从涿州来的探子,这些天先后来此的探子少说有二十个。这里面有河间军自己的夜不收,也有李师爷那边的人,现在这个探子则是不是前面两家的。

“我那方兄弟可好?”孟觉晓开口提起方浪时,那探子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激动,连忙跪下称:“大当家的很好,带着三百兄弟装作皮货商人已经混进涿州。就等着大人的消息。”

“涿州城内情况如何?”孟觉晓虽然已经多次了解探子的回报,还是仔细的问了一句。这一次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孟觉晓可谓谨慎又谨慎。

“涿州成原来有五千辽兵,叫大人灭了大半,如今城内不过两千辽兵,且多为老弱。大当家的让小的告诉大人,城中辽兵毫无防备,只要见了城外举火为号,一刻之内保准打开城门迎接大军。”

孟觉晓听着不禁暗暗庆幸。也不怪辽兵松懈,只是这几十年来两国之间虽有交战,但是唐国之兵从来不曾去攻打辽国的城池。近三十年来,唐国边军更是连边境都少有过去,只求辽人不打上门来就好。

赏了探子,孟觉晓站在院子里,看着天边夕阳被云彩遮蔽,红了半边天空,不禁心中一喜道:“就是今夜了。”

天擦黑的时分起了风,北风吹的站起猎猎作响。军营内的士兵围在火炉胖,聊着闲话收拾家伙,这些天每夜都要行军操练,也不知道大人这是搞的哪门子花样。长期的训练和严酷的军法让士兵们已经习惯了服从,别说变天下雪了,就算天上下刀子,一声令下也都毫不犹豫执行。

几个校尉围在营帐的火炉旁,凑在一起看着大地图,眼睛都盯着涿州城。

“要我说涿州城坚固高大,硬打肯定是不明智。大人为何不扫荡周边,伺机伏击辽人出城之军?”张二明看着地图嘀咕着,其他几个人听着点头同意。

抱着一个手炉的宇文校笑道:“大人用兵神出鬼没。哪里是我们能猜的出来的?就拿上一次文安一战来说,换做你我任何一个,有主动出击的胆子么?霸县一战,谁有主动野战的胆子?要我说,能跟着大人后头打仗,是你我诸位的福气。大家别费这个脑子,只管听命执行就是,上了战场出力卖命,不愁没有好前程。”

这个话算是说到大家的心里了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张二明听着也服气,只是脸上挂不住,还是笑着顽抗道:“宇文这个马屁精,大人不在也不忘记拍马屁。”

这是门口帘子被打开,闪进一个人来,带进一阵嗖嗖的寒风。众人一看来的居然是孟觉晓,连忙纷纷站起见礼。

“嗬!都在呢?正好,免得本府再着急大家开会了。说说看,你们都在说啥?”孟觉晓笑着脱去披风由庄小六接着,搓手来到火炉旁,见上面热着酒,也不客气便给自己倒了一杯,兹的干了一口道:”好酒!真宗的张家老白干!”。

孟觉晓随意的样子很对大家的胃口,换做一般的文官,哪里会胡乱与武将喝酒?这也是孟觉晓让大家归心的地方,没那么多讲究。

“张校尉说大人不该强攻涿州,主张扫荡周边,诱敌出城伺机歼灭。”曹剑笑着揭发,大家的眼睛都看了过来,看着孟觉晓的反应。毕竟这年月文官对武将的谋略不屑一顾已经是常态了。大家都想看看孟觉晓的意思。

“说的好啊,能够这样想问题,说明是动了脑子的。”孟觉晓先夸一句,大家的脸上露出激动的神采时才接着笑道:“不过还是有点局限性,眼光不够长远,看问题不全面。”

别看孟觉晓年轻,又是文官,这几位被说了还真的没有不服气的。有本事你写本书照着练就能练出一支能打军队来,有本事你带兵去砍三千辽人的脑壳回来。现在的孟觉晓在大家的眼睛里就是无所不能的代名词,被夸了一句张二明的嘴巴都乐的合不上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现在本府下令,着急全军。本府亲自带队,往涿州放行操练夜间行军奔袭项目。”孟觉晓说着脸色陡然一变,众人听了一起连忙劝道:“大人,您就别出去受罪了,有我们呢。”

孟觉晓脸色一板道:“怎么,没听清楚的我命令?”

“得令!”众人当即齐齐立正大声应道。说着话孟觉晓转身披上大氅出了营帐,站在军营中临时校场上等着。天空中已经开始飘起鹅毛大雪,强劲的北风吹的黑色大氅的不停的摆动着边角。

一队一队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喊着号子来到校场集合,看清楚面前站着的是孟知府时,顿时一个个的腰杆又挺直了许多。前后不过一刻,五千人全部集合完毕。站在风雪中的孟觉晓一动不动,五千兵将也都人人站的笔直寂静无声。

“兄弟们,今夜本府与你们一道操练!现在本府命令,出发!”孟觉晓大手一挥,全军鱼贯出营。孟觉晓这才转身叫来曹剑,低声道:“李川为先导,往涿州方向行军!”

这大雪天的出门行军,是个人都不愿意。可孟知府跟着大家一阵操练,再有说敢有半句怨言,都能叫同伴的唾沫星子淹死。就你金贵?还能金贵的过孟知府大老爷去?

悄悄的出了城门,大队一路往北。北风如刀。夹着雪花不断的往颈窝里钻。孟觉晓跟着大军行了不过一刻,手脚便冻的僵硬冰冷。索性从马背上下来,跟着普通士卒一道步行。

行军途中大军无声,不论是兵是将,不断的往孟觉晓身边望,只要看见大人那黑色的大氅在风雪中隐约,似乎这漫天的风雪都不那么讨厌了。

孟觉晓徒步行军,最着急的是庄小六,来回窜了几次道:“少爷,后头带着有马车呢,不如上车去休息。”

孟觉晓笑骂道:“放你母亲的屁!我带着大家出来喝风吃雪,自己回马车上躲着,丢人不丢人啊。”周围的士兵听的清楚,跟着一阵哄笑。庄小六诺诺退下,这番情景不断的往前后传去,不多时全军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大军在雪夜这种走的很慢,从霸县到涿州六十里,经过严格操练的河间军,配以战马,正常情况也就是两个时辰的事情。现在下着大雪,行军艰难,冬日夜长,怕是要一夜的行军才能赶到涿州城下。

一干士兵也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左右是跟着往前走。老天爷也算帮衬,行走了两个时辰左右,孟觉晓下令全军在路边一个树林里暂作休息。

前方现行的李川很快派来一个夜不收,汇报前方便是刘李河,河面结冰甚厚,人马皆可度过。孟觉晓长出一口气时,发现风风雪渐渐小了许多。

“好,老天爷帮忙啊!”一声朗笑后,曹剑等人哆哆嗦嗦的过来领命。孟觉晓下令告知全军:“今夜不是操练,而是奔袭涿州!”

全军顿时为之哗然,一干将校连忙喝止,其中周小小的嗓门最大,打雷似的大喝:“吵什么?孟大人跟着一道呢,还怕打败仗?打进了涿州城。美酒热炕还怕没有?想要个辽国大屁股娘们,没准大人也能答应。”

孟觉晓听了不由微微一笑,上马来到军前大声道:“各位兄弟辛苦,本府带着大家出来,自然不会亏待大家。本府保证打下涿州后,所得财帛拿出一半来分与大家,日后回到河间府,够你们买几十个大屁股娘们的。”

此言一出,顿时全军欢呼。孟觉晓又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军纪是铁的,进了涿州城缴获集中处理,不许奸yin,不许肆意残杀,违者当场砍头!”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胆的家伙喊了一声:“大人,辽人杀我百姓,为何不能杀回来?”

孟觉晓大声道:“辽人是畜生,你们也是么?再说了,老弱留给辽人,青壮男女一律抓回来做苦力,不比杀了合算?回头你得了奖赏,看上了辽国婆娘,可以买回去暖床,不比杀了好?你小子是猪脑子么?”

全军顿时哄笑,艰苦的行军这一刻似乎也不那么累了。

“出发!”孟觉晓一挥手,大军继续前进。

过了刘李河,距离涿州不过八里地,时间已经是寅时。雪虽然还在下,大地上一片白茫茫的却也能隐隐的看见前方的涿州城。又往前行军半个时辰左右,大军停下,前方来报前军已到城下一里处。

孟觉晓带上一干武将策马来到前方,看着城门口安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回头对身边的庄小六道:“点火!”

很快后头上来三辆马车,卸下三堆柴火架起,火镰响了几声,一丝火秒燃起,不多时高处便出现三个火堆,在雪夜之中传的甚远。

火堆点燃不过一刻的光景,城门悠长的吱呀一声开了,城墙上同样点起三个火堆。

“进城!传令下去,右臂上缠着白巾的是自己人,跟着他们走就是了。”孟觉晓一身低喝!李川第一个翻身上马,一举手中铁槊道:“跟着我上!”

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涿州城的雪夜的宁静,接着是虎狼一般的士卒蜂拥而入。孟觉晓随后进城,远远的看见城边等候的方浪,不禁大笑道:“辛苦方兄弟了,此番城破首功非你莫属。”

方浪领着两个手下过来,远远的便拜倒高呼:“小的率兄弟们来投,得大人接纳,日后这条命便是大人的。”

孟觉晓连忙下马扶起道:“快快起来,日后只要有孟觉晓在,断断不会亏了你们弟兄。”

方浪等人站起笑道:“前军已经有兄弟带路奔着涿州郡府而去,大人在此等着,待我领着兄弟带大军去厮杀。”

方浪领着兄弟带路,大军急促出击。孟觉晓倒是想跟着去,不过明白自己去了也是碍事,便在城门口等着并随意的看了看。方浪倒也仔细,留下了十几个伸手好的弟兄在四周警戒。

孟觉晓走了没几步,便见城墙根下堆着十几具尸体,俱是辽兵打扮的模样。一个方浪手下过来解释道:“这是辽人的守城门的兵卒,下雪天的躲城门洞里烤火睡觉,大当家的带着大家不过是片刻便都解决了。”

第十二章高效率洗劫

卷四沉浮路第十二章高效率洗劫

涿州城防的空虚是辽人几十年来优势心理带来的恶果。在此之前孟觉晓想都没想过能如此轻松拿下城门。甚至出发之前,孟觉晓连真实的目标都不敢让手下的将领们对士兵去说。生怕说出来士兵们不敢来打这一仗,到了刘李河边上才宣布目标,那是时已经深入辽境。加之孟觉晓个人的被神化和战争财的诱惑这才顺利的来到城下。

站在城下点火时,其实孟觉晓的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一度想过只要半个小时城里没反应,立刻带人掉头就走。这无疑是一次巨大的冒险,但是看起来冒险成功了。

辽兵的军营就在城南,河间军不慌不忙的团团围住后,带队的曹剑才下令:“开始!”

传令兵红旗使劲挥舞起来,八十步之外的弓箭手点燃火箭,同时举起。

“放!”

“嗖嗖嗖!”火箭如下雨一般落入军营之内,不过时片刻营中已经是多处起火。营中辽兵还在睡梦中被惊醒者在纷纷逃出来,不想营外飞来一片箭雨,惨叫声此起彼伏。辽兵这才晓得被袭击了,乱作一团的军营中到处都是胡乱奔走者。营中四处大火,外头箭如雨下,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数十名辽兵穿着睡觉的单衣从里要往外冲,迎头遭遇一排箭射,堪堪冲到营寨门口时,等着他们的是长枪如林。枪头在火光之中闪动着死亡的颜色,一干辽兵再无战斗的勇气。纷纷丢下武器举手高呼:“投降!”

有了人开头,很自然的不断有辽兵举手跑出来,孟觉晓下令不准虐杀,就是减少辽兵做困兽之斗的几率。

军营这边一切顺利,李川这边更是顺利。涿州府衙内不过是一些家丁,一千骑兵围住大院,点起火把砸开大门。看着外头的架势,里头无人敢抵抗,兵不血刃的李川便拿下了府衙。抓到的几个下人一问,才晓得因为文安霸县之败,领军的萧统去上京领罪,府尹有事去了南京。城内没了领头的,又没有丝毫防备,不被打破都是怪事了。

城门口边上的一户人家大门被敲的梆梆山响,里头死活不肯开门,庄小六扯开嗓子喊:“再不开门冲进去杀个鸡犬不留!”

话音刚落,里头飞快的开了门,地上跪着一地的人。一干护卫举着火把冲进去,把一家人都赶到院子里来,庄小六确定没了危险,这才极其狗腿的跑到孟觉晓身边道:“少爷,进入休息吧,站外头风大。”

深入辽境作战,什么秋毫无犯那就是傻*理论。孟觉晓也不客气,迈步进了院子,看着跪着一地的人道:“谁是这家主人,起来说话。天冷的紧。不想在外头吃风就干脆一点。”

远处的喊杀声不绝于耳,正屋里头颤巍巍的出来一个老者,恭敬的答道:“老朽是这家的主人!”

孟觉晓看看他道:“外头风大,借个地方暖和暖和。麻烦老丈安排人少点热水,我们休息一下天亮就走。”

“这位老爷,请屋里休息!外头的都是下人。”老者见孟觉晓为人斯文,说话也还客气,看意思也没那么害怕了。

“只要屋里人都安静的呆着,保证不会被伤害。”孟觉晓走进客厅,里头的帘子还在微微晃动,想必是女眷躲进去了。

孟觉晓也不管这些,往中间的椅子上一坐,不一会有人端来火盆,这才伸手去烤火。屋子外头的风似乎弱了许多,远处的喊杀声还在继续。屋子的主人见孟觉晓没有往里闯的意思,挺配合的吩咐下人忙活起来。

不一会一个丫鬟拎着一铜壶开水进来,却被门口的庄小六伸手拦住接过去,拉过脚盆倒了热水招呼孟觉晓道:“少爷烫一烫脚。”

孟觉晓一边脱靴子一边吩咐,派人去问一问,战况究竟如何了?

脱鞋子的时候感觉一双脚都麻木了,似乎不是自己的。孟觉晓暗道穿着鹿皮靴的自己尚且如此。一干士卒想来更为严重。想着便对庄小六道:“吩咐下去,预防冻伤。”

双脚落入热水中,那种感觉说不出的舒坦,两只冰坨子一样的脚在热水里表皮烫的发红,肌肤感觉还是冰凉的。这一仗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了,这次冒险算是成功了,估计下一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闭着眼睛靠在躺椅上,孟觉晓暗道自家的运气真是逆天。

身前阴影一闪,警惕性极高的孟觉晓陡然睁眼怒视,把一个出来倒热水的小丫鬟吓的花容失色,站在那里不知道说话了。

“奴家给大老爷加点热水。”丫鬟结结巴巴的说着,孟觉晓这才收起脸色,轻轻的嗯了一声。那丫鬟这才蹲下,抬起盆中双脚架在腿上,小心的加了热水试了温度才放回去。

丫鬟出去没一会,这家的户主人也就是那个老者进来,在护卫警惕的目光逼视下,老者显得颇为紧张,过来见礼道:“这位大老爷,屋里烧了热炕,请移步入内休息。”

“不必了,就在这休息一会就走。”孟觉晓看出他的担心,也懒得解释,挥挥手示意他下去。老者回头给身边的丫鬟使个眼色后退下,丫鬟上前来蹲下,仔细的洗脚捏那。丫鬟手法不错,捏的甚是舒服,想来是经常做这个事情。孟觉晓舒服的哼哼起来,折腾了一会后丫鬟换了热水再泡了泡脚。擦干一只脚后解开襟怀放进去,这才继续擦另外一只。

孟觉晓正闭目养神,考虑战后如何善后一事,感觉到一只脚到了一个温暖细腻的所在,不觉睁眼一看,这才发现脚贴在那丫鬟的肚子上呢。

真腐败!难怪后世老百姓叫人煽动的能豁出去性命造反!孟觉晓知道如果自己拒绝,这丫鬟反而要害怕。仔细看看她的样子,居然还是个花信之年的小美人儿,想来这户人家抛出的牺牲品。

穿山袜子套上一双烤的滚烫的软软的棉鞋,丫鬟这才起来,倒了水后也不闲着,站在身后要给孟觉晓按捏肩膀。孟觉晓摆摆手道:“不用了,你坐边上候着,有事情叫你。”

这时门帘打开,卷进一步寒风来,曹剑大步进来笑嘻嘻的拱手道:“卑职见过大人。”

孟觉晓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一切顺利,不过听着外头的似乎还有隐隐的喊杀声,便问道:“你怎么来了?不在前面指挥。”

“回大人,军营已经拿下,府衙也被攻克。几乎没有遭遇什么像样子的抵抗,辽兵全都被这半夜的袭击打傻了。这会兄弟们正以队为单位,四下搜索扫荡败兵。大人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曹剑这么一说孟觉晓便明白了,这是要准备开始抢劫了。

“传令下去把守好四门。不得让人出逃报信。多抓壮丁把仓库都给他搬空了,天黑前让那帮兔崽子都给本府到衙前集合,耽误者一律斩首!告诉兄弟们,大家是来发财的,抢钱抓人就行了,杀人放火**者,一律斩首!”

孟觉晓这话就算是开禁了,曹剑听着一声欢呼道:“好,卑职晓得了。”说着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孟觉晓也不管他,看看天还没亮。便对那丫鬟道:“找个地方睡一觉。”

丫鬟面露惊慌,不过看清楚孟觉晓的样子和神态,便也很快平静下来。领着孟觉晓往后头去,径直进了主人房间,屋里炕烧的正暖,孟觉晓也不客气脱了外衣上床就睡。一夜疲惫,孟觉晓可谓沾着枕头就着。

涿州城人口六七万,随着天明时分开始,城内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士兵。孟觉晓有令午时收手并缴获集中分配,守城门的人安排下去后,开始以队为单位有组织分工明确高效率的抢劫。

以下是城中到处可见的场景。一队士兵开到一大户人家外头,先喊话,“不开门的杀个鸡犬不留”。效果是很明显的,大门很自觉的打开,官兵一拥而入,先找到仓库控制起来,然后把大户人家里头的青壮男女当劳动力开始搬东西。搬空一家后,东西运到府衙门口集中,接着又是下一家。

孟觉晓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才起来,醒来时发现怀中蜷缩着一个赤条条的身躯,眯着眼睛一看正是之前那个丫鬟。孟觉晓这一动作,那丫鬟也醒了,忙不迭的起来收拾伺候。孟觉晓一看这丫鬟胸前平坦,两点跟米粒似的完全没张开,哪里还有兴致。

穿戴起来梳洗一番,门口护卫连忙招呼下人送来肉粥,吃了一碗肚子出来看看日头,天色已经开始暗淡,孟觉晓叫上护卫一道往府衙而来。

出门的时候孟觉晓丢下一句:“这户人家就算了,传令下去不得来此扰略。”在门口跪送的老者听到这一句,才算是彻底的放心,忙不迭的磕头拜谢。孟觉晓回头见那个丫鬟拎着一个包袱可怜兮兮的站在边上,暗道就这么走了,这丫鬟日后没好日过。当下一招手叫来一个护卫道:“带上她。”

孟觉晓来到府衙门口时,但见门前的街道上一排长龙似的大车队。每辆车上都装的满满当当的,在此负责的宇文校看见孟觉晓来了,眉开眼笑的冲上前来见礼。

“大人来了。这会咱们可算是发了。”

孟觉晓笑着四下看看,发现一辆车上居然还有一个铜制痰盂,不禁笑骂:“这帮兔崽子也太狠了点吧,这玩意都不放过?”

宇文校道:“当兵的家里都不富裕,这玩意能值一贯钱呢。”

这时候陆陆续续的有官兵压着青壮男女搬运东西回来,孟觉晓看着乱糟糟的场面对宇文校道:“吩咐下去,差不多了。抓来的青壮男女要看好了,别给他们吃的太饱,今夜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当夜三更,涿州城门打开,从第一辆大车出来到断后的骑兵出来,足足用了一个半时辰。长龙一般的大队绵延十几里。不说抢来的物资钱粮装了五六百车,单单说人口,涿州城六七万人,这一趟青壮年就被抓走两万多人,这些别抓的青壮年也不闲着,每人还都是肩挑背驼的都带着东西。带不走的府衙、仓库孟觉晓下令点上一把火,河间军算是彻底的把涿州城给洗劫了个干净。

这样一个大队行军自然很慢,一日不过走个三十几里地。所幸周边没有大批辽兵,河间军不慌不忙的走了三天才回到霸县。

霸县周县令得知河间军归来,特意到城门口迎接,远远的城头上看见那条望不到边的长龙时,周县令顿时面热如炙,浑身血都开了锅。这都抢了多少东西回来啊?

河间军回到河间,已经是十日之后的事情了。这一趟河间军收获多少外人不得而知,只是据称即便是一个普通的士兵,回来后奖赏的钱物折价也有五百贯。按照五千士兵来算,这就是两百五十万贯啊。可说是上上下下的都狠狠地发了一笔,抢劫果然是很有前途的职业。

河间军洗劫了涿州城一事,还在霸县时就已经通过最快的方式往京城里传。也就是河间军回到霸县后的第五日,朝会之上德裕皇帝笑眯眯的对一干大臣宣布。

“河间军打破涿州,缴获无数!”

满朝文武当时就乱了,礼部尚书姚书成当即跪下高呼:“孟觉晓大胆妄为,恐挑起两国战端,请陛下下旨严惩!”

跟着姚书成一起跪下要求严惩孟觉晓的官员还真的不少,户部尚书沈应龙也跪下了,三品以上的官员跪下了十几个。细细一看满朝文武居然跪下了三分之一,这就是一小半了。

看着这样的一幕,德裕皇帝心中悲凉,这就是所谓天朝的大臣啊。

有要求严惩孟觉晓的,自然就有唱反调的。不过这一次唱反调的不是兵部尚书林志全这一波人,而是吏部尚书周致玄、新任礼部侍郎蒙先豪等一批清流。出人预料的是茅调元一系的人基本在看热闹。

“陛下,臣奏请将姚书成、沈应龙撤职查办!”人声鼎沸之际,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第十三章君臣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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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打秋风

卷四沉浮路第十四章打秋风

孟觉晓深信这个世界上唯有利益才是永恒的,其他的都可以在利益变化的过程中进行转化。国家与国家之间,人与人之间,这个道理都想相通的。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孟觉晓在当初创立大市场的时候采取的是股份制。这个制度的最大好处,就是任何人想加入到大市场这块蛋糕追逐中都可以,前提是要遵守规则。而规则,则是大多数人利益的保证。孟觉晓要做到的则是制定一个可以与权力抗衡的规则,当然不是指绝对的权力。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只要你有钱,不怕没机会插一脚。”孟觉晓说着坐在暖炕上,黄莺上来坐在后面让孟觉晓靠着,一下一下捏着肩膀。

“我倒是有点私房钱,日后真的能买到股票就买一些放着。”

屋子里暖和的紧,黄莺拱起腿裙子滑下去,白生生的肌肤露出来。享受着按摩服务,一手摩挲着身边光滑如丝绸的大腿,这种腐败的感觉前世孟觉晓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黄莺的嘴巴倒是一直没闲着,说起最近她的事情来。按照孟觉晓的吩咐,这家院子盘下来不说,隔壁两家也都盘了下来。榆树巷里几个有名的红姐,也都愿意过来投靠。也就是十天的光景,借着孟觉晓的势,黄莺隐隐成了河间府烟花之地的领袖。

黄莺也很享受这种感觉,说着语气显得颇为兴奋道:“来凤楼的老板,也就是邪月那婆娘开始还挺硬气的,见了大人的帖子就软了。答应以后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都来支应一声,我也没有为难她,就说这是大人的意思,眼下边境上不太平,就是个防患的意思。”

孟觉晓侧了身子靠在软软的腿上躺着道:“嗯,做的不错。”

得了夸奖的黄莺满心欢喜,低下头来凑在耳边低声问:“晚上回去么?”

孟觉晓睁眼看见一脸春情烟波流转的黄莺,不由故意笑问:“怎么?还有别的事情?”

黄莺纵使出身风尘,此际也露出一丝羞态道:“大人真坏!你明明懂的!”

……………………………………

边境上的剑拔弩张一直持续到辽国使团回到南京才解除,这一次的谈判进度快了很多。姚书成被停职后,接替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弹劾的发起者张威。沈应龙的位置由蒙先豪接替,德裕皇帝可以说雷霆一般的完成了内阁的重组。

这个变化有人欢喜有人愁,至少从面上看,德裕皇帝对朝廷的掌控达到了一个新的巅峰。

新任礼部尚书张威态度强硬,在谈判桌上丝毫不让步,最后谈判的结果很有意思,两边都不要求赔偿,一切维持现状。倒霉蛋耶律俊倒是被放了回去。回程的时候离开河间府时,耶律才提出拜见一下孟觉晓,结果被打了回票,耶律才当时的表情显得有点无奈。

前脚辽国使团离开河间府,后脚便有人敲开了孟觉晓的家门。管家孟仁出来一看来客,恭敬的上前见礼道:“小的见过吴大人。”

吴猛来此自然不是来旅游的,孟觉晓打了涿州城,朝廷到现在都对此表态。吴猛一身便装,摆手随意的笑道:“官衙里没看见人,孟觉晓在家么?”

孟仁道:“老爷最近白天都不在家,都跟黄莺姑娘那里呆着,天黑才回来。”

吴猛一听便笑道:“这小子还真的不负风流之名啊!带我去见他吧。”

孟仁连忙出来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笑着辩解道:“老爷是没办法,不然别想有半刻的消停。这些天的来客海了,老爷要不躲着,这家里头的丫鬟都堆不下了。”

吴猛露出暧昧的笑容道:“这个事情在京城就听说了,孟知府不爱财但是好色。不少人上门求着办事,都改送年轻漂亮的女子了。”

吴猛来此之前首先听取了当地下属的汇报,监理司干的就是狗仔队的活,对知府大人的八卦了如指掌。哪天哪天在哪个红姐儿那过夜了,哪天某某送了孟知府一对双胞胎了。自打上次武强县高进送了一对双胞胎之后,外间风传孟知府喜欢姊妹花。

吴猛听到的全是这些,孟知府最近几乎白天都不在家,也不在衙门里办公。作为地方性最高的行政长官,孟觉晓不办公也没人敢放屁。只要地面上不乱,孟觉晓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来到榆树巷,远远的就看见孟知府的标志性代步工具,一辆超级豪华的马车停在门口处。刚走近便从边上角落里闪出两个人来,一看带路的孟仁,两护卫便笑着退了下去。

看见这一幕的吴猛心里暗道这小子还挺警惕啊,估计是生怕被辽人惦记着。

接到通报,孟觉晓连忙出来相迎。见了吴猛拱手笑道:“吴大人,这都快年关了,你怎么来了?”

“孟大人最近当真风流快活啊,这大冬天的吴某从江南来此苦寒之地,想来孟大人不会叫吴某空手而回吧?”吴猛完全没有特务头子的阴沉和威严,语气显得非常的随意热络,似乎是见着老朋友似的。

孟觉晓听了倒是皱起眉头,歪了歪嘴巴叹息道:“就知道陛下不会轻饶了我,吴大人请进吧。您可是奉旨打秋风来了!”

吴猛一听便哈哈大笑道:“都说孟觉晓聪明机智,今日才算是见识到了。吴某不过随口一句,孟大人便已经猜到来意。”

把人进了里屋,端茶待客。宾主坐定之后,吴猛收起脸上的随意,露出本来的威严道:“孟觉晓听旨,陛下口谕。”

孟觉晓连忙跪下听着,吴猛学着德裕的口气道:“打了涿州发了横财了吧?就知道给朕惹事,要过年了,宫里缺用度,拿二十万贯给吴猛带回来。你在河间府做的那些事情,朕就不追究了。”

孟觉晓等了一会没听到下文,抬头看着吴猛道:“没了?”

“没了,起来吧!”吴猛看他那副委屈的样子,不由扑哧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带着小锁头的描金匣子递过道:“陛下让我给你的,以后有事可以密奏。”

孟觉晓接过匣子爬起来,捧着匣子面露悲愤道:“就这么一个匣子,要我出二十万贯。”

吴猛知道他是开玩笑,接过话道:“孟大人看了邸报应该知道,蒙先豪上任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奏请陛下裁减各部人员已经宫中用度。今年江南大水,户部却迟迟拿不出足够的钱来救济。上一次你给陛下送去的金条,陛下都拿出来赈济江南灾民了。”

孟觉晓听了这话很不屑的撇嘴道:“说句不恭的话,陛下只要抄了沈应龙和姚书成的家,保准有钱救济灾民。”

吴猛苦笑道:“这话也就是在我面前可以说,别人的面前就别提了。真要较真,满京城的官员能剩下几个?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陛下有不得已的苦衷。沈应龙定了个昏聩的罪名打发回家,姚书成定了个跋扈的罪名在家思过。陛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株连啊。你是聪明人,想来能领会这一点。陛下还说,你肯定会有怨言的,不过也就是抱怨两句而已。”

孟觉晓咂咂嘴,看来皇帝还是很了解自己的。“算了,不说这些了,喝酒听曲。”

吴猛摆摆手道:“不必了,我得尽快赶回京城。”

孟觉晓听了微微吃惊,暗道这么着急的话,想来皇帝是真的缺钱了。于是不由问:“怎么?今年北地贸易的税和各省的秋税不是刚收上去么?”

吴猛道:“寅吃卯粮都多少年了?秋税刚进京,就被瓜分一空。眼下户部存钱不过五十万贯,蒙先豪看的死死的,谁也别想伸手。再说今年的秋税,比去年又少了小一成。远的不说,单单说姚书成去年就在京城外置了三个农庄,兼并了十几万亩良田。这些良田到他手里,朝廷就少征税不少。”

孟觉晓当然知道土地兼并的危害性,历朝历代差不多最后都是这个结果。所以在河间府这个地方,孟觉晓才会大力发展商业,大搞基础建设,为的就是增加就业机会,减少矛盾和社会上的不安定因素。

“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是没有办法!”孟觉晓想了想,还是说出这么一句来。吴猛听着不由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道:“怎么?连这个你都有办法?说说看!”

孟觉晓道:“历来理财不过就是开源节流,说穿了其实办法很简单。重新丈量土体,官绅一体纳粮。再有就是取消实物税,一律改收白银。”

吴猛听着愣住了,坐在那里久久不语,好一会才道:“孟大人还是拟一个条陈吧,我带回去给陛下看。”

孟觉晓看着吴猛道:“不是不可以写,但是要知道这个东西写出来,对于在下意味着什么。所以这个条陈,写可以,但是不要让别人知道是我写的。”

文官集团作为特权阶层是可以免税的,一旦被人知道孟觉晓出的这个主意,那真是被天下人的读书人恨死了。

第十五章交心

卷四沉浮路第十五章交心

孟觉晓当即起草章程。这个事情要是能做成了,不管是于国于民都是大有好处。对于孟觉晓的仕途也是大有裨益。唯一的危险就是消息走漏,日后难免成为众矢之的。男子汉大丈夫做事瞻前顾后的便没了意思,孟觉晓暂且信任吴猛的为人。

见孟觉晓动手,吴猛便笑道:“孟大人忙着写章程,吴某趁此空闲去河间军中看看。”

孟觉晓一听这话便晓得他另有目的的心思,不过吴猛能去看看自己练出的强兵其实也是好事。于是便笑道:“如此也好,庄小六,带着吴大人去城外军中视察。”

孟觉晓这边一番吩咐下去准备飞票,接着动手草拟章程,黄莺帮着研墨时不免提醒一句道:“大人,这个京城来的大官,会不会打您这支军队的算盘呢?”

“谁想要就拿去好了,军队不是私人的,是国家的。再说不过区区五千之众。我要是想练兵,只要钱粮充足,半年就能练出一支敢战之兵。”孟觉晓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黄莺这才识趣的闭嘴。按说女人不好对正经事情插嘴,但是黄莺现在是吊在孟觉晓这棵大树上的,所以壮胆提醒了一句,好在孟觉晓也没有在意的意思。

其实吴猛最好奇的事情就是河间这支省军。不过区区五千人怎么就做下了数十万边军不敢做的事情?还给他做成了。抛开孟觉晓这几次军事行动的策略性不谈,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无疑是起了大作用的。

来此之前,德裕再三强调,一定要到军中仔细看看,了解一下这支军队的情况。一路快马来到城外军营时外时,远远的就听见一片喊杀声。

吴猛胯下骏马陡然一声稀溜溜的停下抬起前蹄,这是被充满杀气的喊杀声惊着了。好在吴猛马术不错,操控一番马儿才渐渐的安静下来。

“好大的杀气!”吴猛待马儿平静后,震惊不已的低声念道一句,扭头问前方的庄小六道:“军中几日一操?”

庄小六听着都新鲜,当下露出自豪的笑容道:“河间军日日操练厮杀和军阵!逢五出营十里越野,逢十做二十里越野。没月初一,还要操练急行军一次,从河间出发到献县,半日必须赶到,还不能走大路。”

吴猛听着心中暗暗吃惊,京城里的禁军算是一支强兵了,但也不过就是三日一小操,五日一大操。怎料这河间军日日操练不缀。

来到军营前时,门口岗哨一挺大枪道:“站住,来者何人?不得擅闯军营重地。”

庄小六上前招呼,道明是孟知府的客人,门口这才放行。进的军营来吴猛的眼珠子又是一阵瞪圆,操场上居然是一支女兵在坐队列操练,拍着整齐的队伍跑步,整齐的喊着一二三四!喊声震天,听着就觉得提气。

“庄小哥。这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女营只管救护么?”

庄小六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叫少爷说的,女营救护也是要上战场的,既然要上战场,就要有一副健壮的身体。不然娇滴滴的上了战场就是累赘!所以女营也是日日操练,只是强度没那么大就是了。大人修要小看了这些女兵,她们也是要练习厮杀的。大话不敢说,按照少爷的法子操练半年,遭遇三五百个劫道的,这些女兵也能应付下来。”

这时前方曹剑等人来了,上前见礼时得知来的是京城监理司的指挥使,可把这几位给弄得神经紧张。监理司这些年虽说凋零了,可是终究是陛下的耳目。既然最大的特务头子来了,大家就该好好的表现一番,免得给大人丢人。

曹剑等人请吴猛上了指挥台观看全军操练,只听着三声号炮,呜呜呜的牛角号吹响。这是全军集合的号令。站在高处的吴猛看的清楚,操场上的士兵快速的停下结队,军营之中也是不断有士兵冲出来,有条不紊地列队。不过是片刻功夫,操场上的士兵不论男女。排列成整齐见方的四个方队,整齐的小跑着来到校场中央。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队形之整齐丝毫不乱,前后左右如同有人用尺子固定一般。

远处又传来整齐的号子“一二三四!”一队一队的士兵整齐的如同一个人在跑步,刷刷刷的脚步声没有半点不协调。

“吴大人,河间军全体集合完毕!请大人训示检阅!”一声戎装的曹剑站在全军之前,啪的一声里正,嗓音如同洪钟朝台上的吴猛大喊!

此刻的吴猛还沉静在无边的震惊之中,这是五千人啊,不是五十和五百。从号炮响起到全军集合完毕,一刻功夫顶了天。其中还有一营的女兵,看上去娇柔的她们,居然如同男子一般迅捷,而且是人人身背装备,拍着整齐的队形列队在前。

“开始吧!”吴猛以前也不是没看过军队操练,不过就是走马灯一般的变幻阵法,好看是好看,实用性如何不得而知。今天倒要看看,河间军是如何检阅的。

“全体都有了,检阅开始!”曹剑一转身,一溜小跑来到台上,陪着吴猛一起观看。

咚咚咚!震天的战鼓在耳边响起,踩着鼓声的节奏,一队士兵整齐的走上大道。夸夸夸!行至检阅台前,头前军官刷的抽出宝剑一斜,扭头注视台上,大吼:“敬礼!”

全队整齐的扭头注视台上,前行十余步后,军官又喊:“举枪!”

刷。一队百人如同一人,全体长枪向前!

“杀!杀!杀!”跟着军官的口令,全队齐声大吼,做突刺的动作。

一队队的人马过去,每一队都整齐如同一人。轮到女兵时,吴猛心道这一下会差一点了吧。不想那些女兵丝毫不逊色,跟着口令,人人举着长枪做着突刺,动作一样的迅捷有力。

看着这样的一支军队,吴猛心中暗暗道,个人的勇武在这样的军队面前,还能有什么发挥的余地么?一条枪不能奈何你,五条抢还不能奈何你,百条千条一起刺来呢?

如林一般的刀枪向前无视生死义无反顾的向前,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这样一支军队放眼天下,能有几何?手中如有此等强兵十万,天下大可去得。生出这么一个念头之际吴猛顿觉一惊,很快便反应过来,孟觉晓对自己丝毫不遮掩的作为之目的所在。

从军营回到榆树巷时已经是暮色沉沉,马背上的吴猛心情不错。吴猛这个人没什么野心,为人极其谨慎。一身的荣华富贵全寄托在当今皇帝的身上。这也是吴猛能够十几年在监理司的位置上坐稳的缘故,不然以德裕皇帝的性格。断断不会允许某个大臣在监理司的位置上坐那么久。

吴猛的好心情源自于他对孟觉晓的判断,很名下孟觉晓丝毫没有挟军自重的心思。不然也不会随便自己看到这支强军的真实面目,要做点手脚太容易了。

“终究是个文官啊,受圣人的教化,让人放心。”回城的路上吴猛心里如是想,哪晓得孟觉晓想的完全不一样。

吴猛进院子时,孟觉晓也正好停笔。一番针对当今天下弊病提出改良办法的章程写好,这些对于孟觉晓而言丝毫不新鲜。改良办法历史上都是现成的,抄就好了。

看着孟觉晓写好的章程,吴猛的心里泛起一股强烈的念头,暗道此子放在河间府真是可惜了。应该在陛下的身边听用。才能发挥他的才具啊。

“孟大人,回去之后吴某一定力劝陛下调你回京,入阁!”吴猛忍不住说出这么一句,孟觉晓听着顿时脸露苦笑道:“吴大人,你别害我。”

吴猛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孟觉晓这话的意思。远在河北不管怎么折腾,终究是在地方上威胁不大。到了京城,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多少双眼睛都盯着看。二十岁不到就入阁,百官那还不把天都吵塌了。更别说内阁里还有周致玄和蒙先豪的存在。

“孟大人,陛下说了。你的功劳他都记着的,只是你还年轻。”吴猛的语气显得有点艰难,其实他也知道这话对于一个热血青年没什么说服力。

不想话还没说一半,孟觉晓便笑着打断道:“吴大人多虑了,孟某心里比谁都清楚。陛下对臣子的拳拳爱护之心,觉晓铭感五内。还请吴大人转告陛下,觉晓在河间府的所作所为,就是想为国找一条新的发展道路。当然觉晓也不是没有私心,地方要发展,该往口袋里装的也不会客气。其实能来河间府,觉晓心里是感激陛下的,没有陛下给的这个机会,觉晓就没有一个主政一方大展拳脚一舒心中志向的机会。”

孟觉晓说着朝南拱手行礼,吴猛见他面露严肃,言语真诚,当即表态道:“请孟大人放心,不管任何时候吴某一定会为孟大人说话,莫存那忧谗畏讥之心。”

俩人这番话也算是肺腑之言了,说完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近了三分。吴猛为人谨慎,一贯不与官员来往,今天算是破例。缘故自然是对于孟觉晓才能的欣赏。天底下的读书人多了去了,多少人中了进士走上仕途,但是真的到了地方上,能把地方治理好的又有几个?

身为陛下监视文武百官的耳目,对于官员的了解吴猛称第二,断没有人敢称第一的。天底下的官员,在吴猛看来不论人品。但就在任期间能够做好分内的事情,不要去祸害地方就算是一个好官员了。可就算是这样的官员在当今也少的可怜,孟觉晓这样的真是奇迹。

黄莺吩咐摆上酒席,吴猛也不客气,两人坐下后喝酒说话。吴猛这种身份,能与孟觉晓坐着喝酒,本身就是一种态度。这一点孟觉晓很清楚,却也没有什么惶恐。心怀坦荡者大多如是。

“吴大人今天既然坐下喝孟大人这杯酒,就是想听一听,孟大人在河间府的作为,长远来看究竟是什么一个构想。”三杯酒下去后,吴猛忍不住又问。其实河间府这么多事情,开始的吴猛自诩能看出孟觉晓的想法。

可是细细深想,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似乎孟觉晓在河间府做的这些事情,应该有更深层次的构想。

“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我朝百姓骨子里性情朴实,甚至可以说软弱。治理一府之地,其实说穿了很简单,让老百姓的生活好起来。疏浚运河、修路、大市场,这些举措其实目的就一个,创造就业机会。老百姓有正经事情可做,一家人衣食不愁的,谁肯去闹事?”

孟觉晓笑着说道,吴猛听了道:“这只是浅显的大道理,在下关心的是大市场这个事情,孟大人的一些做法值得推敲。”

“大市场的制度道理更简单,就是把政府的利益和地方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大家都有好处,都是为自己做事,又在同一个规则的限制下。将来就算是换个人来做这个知府,只要不想把地方逼反了,就不会出现权利凌驾于规则之上的现象。再有一点,北地贸易这么大一个盘子,要想彻底掌控在陛下的手里太难了。怎么办呢?大市场就是为了实现不管是谁只要掺和进来,就得在规则的许可下行事的目的。”

“等一等,不是说股份已经都买完了么?”吴猛打断问了一句,孟觉晓听着不由微微一笑道:“这个太简单了,扩股就好了。两年之后,手里的股份还可以自由买卖。本府还打算推出这么一个制度,日后哪家生意人想做大买卖而手头不凑巧了,可以在有足够担保的前提下,推出自家的股票上市集资。股票之间的买卖,由政府出面操作,地方绅士组成一个监督团。每一笔交易,都要上缴一定的税收。”

吴猛听的云里雾里的,这些东西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陌生了。不过他还是隐隐的意识到,一旦这些举措得以推行,将来的国库会因为这么一个制度而大受裨益。

第十六章顾虑

卷四沉浮路第十六章顾虑

“如今会当官的都讲究一个“稳”字,所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说的就是这类人。其实以孟觉晓的出身来看,本朝第一状元,内阁有两位恩师,只要稳稳的熬两年,将来不怕没个远大的前程。

臣在今年两去河间府,每一次的感觉都不一样。第一次的感觉是看见了一个全新的城市,第二次的感觉则是看见了一个生机勃勃的城市。

不足一年的时间,能把一府治理成这样,辽寇犯境能率兵退敌,陛下受辱能奋起雪耻,孟觉晓不可谓下马能安邦定国上马则能开疆拓土,实在是本朝未有之大才也。”

吴猛是腊月二十六回到的京城,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回到京城的吴猛直接进的宫面圣,言谈之间说出了上面那番话。说这番话的时候吴猛显得非常的平静,似乎在说一个很普通的事情。但是从他那闪烁着激动的目光之间,德裕还是看见了在吴猛身上从未看见的情绪。

对于吴猛的忠诚德裕从来没有怀疑过,吴猛说的话德裕也没有丝毫的怀疑。

“其实朕也很好奇,他究竟是怎么治理地方的?”德裕感慨着说着,不由笑了起来。

“臣刚刚得到的消息,年关将至,京城里一些大人物的下人不在家好好呆着,都在往河间府去。”吴猛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抛出这么一个消息。德裕听了微微一怔道:“还有这种事情?难不成河间府还有金山等着他们过去挖?”

“以臣看来,河间府眼下说是有座金山也不为过。”吴猛丢出这么一个重磅炸弹,德裕听着陡然眼睛一圆道:“这里头有什么说头?”

吴猛道:“还不是为了孟觉晓搞的那个股份制的大市场,京城里一些眼睛尖的,自然晓得这个市场一旦建成了,会在北地贸易中占据什么位置。其实现在他们下手已经晚了一些,孟觉晓已经成功的把河北各方利益纠集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很强的地方性自保的势力。其实臣也有担心并问了孟觉晓,他说京城这些人去了,保证不让他们空手而回就是。”

“呵!你说说,朕倒是想仔细的听一听。”

吴猛与孟觉晓的一夜长谈这个时候发挥作用了,一番规划和构想通过吴猛的话呈现在德裕的面前时,尽管还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优劣。但是有一点是很明确,要想加入了这个利益争夺中,就必须先加入这个利益集团,然后在相同的规则下进行。

君臣二人谈了有半个时辰,外头来报新任户部尚书蒙先豪求见陛下。德裕当即露出不快之色道:“这个蒙夫子,就是个倔头。朕不过是想博美人一笑,正月十五放三日花灯,这老夫子已经三次劝谏了。”

说着德裕站起来,一番徘徊道:“还是国家没钱啊!”

这个时候吴猛突然跪下,口中高呼:“陛下,臣冒死奏本。”

德裕怔住了,连忙道:“起来起来!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朕从来没有疑过你。”

吴猛依旧跪地不起,手捧着一份折子高高举起称:“陛下之恩臣万死不能报!今陛下为财帛劳神,实为臣等的罪过。这份折子是臣偶然得到,上面的一些想法臣以为能为陛下分忧,特冒死上奏。”

德裕露出凝重神态,挥挥手对身边的马三道:“你去让蒙大人等一会!”说着拿起奏本,走回书桌前慢慢的翻看。这期间吴猛依旧跪着,德裕也不叫他起来。

既然是冒死奏本,可见其中的内容有犯忌讳的地方,吴猛在陛下看完之前自然不能起来。

奏本不算太长,区区千余字的内容,没有什么长篇大论,一水的白话清清楚楚的写着一二三四条该怎么去做。这样的奏本以前德裕可从没看见过,大臣写奏本,上来不先骈俪一番那会说正经事情?这种还是好的,要命的是那种洋洋万言笔下却无一物的奏本,看都能把人看吐血。

看这样一份文字简练朴实言之有物的奏本无疑是愉快的,但此刻的德裕却并没有太愉快,而是眉头深锁的样子。一份千余字的奏本,竟认真的看了半个时辰,一边看还一边露出沉思的表情。

“起来吧!”终于德裕放下了奏本,吴猛这才爬起来,恭敬的站着。德裕又道:“这个东西,你写不出来!不是朕看不上你,不说内容,单单就文字而言你就没这分能耐!”

被皇帝这么说,其实不是一种贬斥,而是一种变相的褒奖。说明皇帝了解你,知你甚深。

“陛下圣明,臣确实没有这等才能!写这个东西的人之前说了,不得把他的名字露出来,臣答应了他,所以不敢违背诺言。”

德裕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吴猛不说名字也知道出自谁的手笔。

“朕知道了,这不算欺君!你下去吧,马三去把蒙大人请进来,顺便派人去内阁,把周大人也叫进来。”

吴猛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蒙先豪来的很快,进来后见礼跪下道:“陛下,臣特来请罪。”

德裕露出一脸的苦笑道:“起来吧,朕知道你的意思。正月十五的花灯,朕不向户部要一文钱,也不向地方伸手就是。”

蒙先豪听了面露惭愧道:“陛下,臣惭愧。今日查账方知江南大水之际,陛下把宫里的体己钱都拿了出来。臣身为户部尚书,居然连陛下掏宫里的钱救灾都不知道,实在是不称职。”

“起来说话吧!”德裕露出笑容来,拿起桌子上的那份奏本道:“今天就算你不来,朕也要请你来的,你先看看这个,然后在说话。”

蒙先豪不明所以,接过太监递来的奏本慢慢的看了起来。这是蒙先豪做官这么久第一次看见这种格式的文本,完全没有任何花架子,千余字全部都是有用的内容,没有一个字时多余的。抛开文字来看,这里头的内容更是让人震撼。

别的不说,单单是士绅一提纳粮这一项,就够蒙先豪晕乎一会的。这个奏本的内容之新,胆子之大,可谓前所未有。居然敢让长期享受免税待遇的士绅交税,这岂不是与天下的官员为敌么?

蒙先豪的口袋里也有一份奏本,不过却是奏请陛下裁减各部人员精简机构,这还是蒙先豪苦思冥想之后得出的改善当前财政困难的办法。理睬不外乎开源节流,当今天下每年的税收分几大项,一个是每年两次的粮税,一个是盐铁专卖,再有就是北地贸易的独立商税。除了北地贸易,其他地方基本上商业税是不存在的。

蒙先豪上任之后可谓殚精竭虑,为了弄钱和节省头发都白了不少。看完这份奏本后,蒙先豪一贯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种狂热。

“陛下,此本何人所作?臣愿意把这个户部尚书让位于他!”

这个时候德裕想起了吴猛对蒙先豪的评价,“重名、直臣”。德裕让蒙先豪来做这个户部尚书,不是认为他有多少理财的本事,而是取其直也。直者,往往廉洁,德裕也不求蒙先豪能为国家把财政搞活了,但求他能带动户部的廉洁之风。户部的人少贪一点,下面的百姓就能多收益一些。尽管在地方各级官员的手下不会有太多的改善,但是总比没有好。

不过人总是会变的,蒙先豪在家几年呆下来,对一些事情的看法还是发生了本质的变化。换成以前,看见这么一份奏本,蒙先豪顶多叫好两句,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奏本是皇帝给他看的,如不是皇帝认可了,怎么会在私下拿给他看?明白这个道理,蒙先豪这番话就有了相当值得推敲的地方。这马屁拍的是滴水不漏!

德裕皇帝倒是没看出来蒙先豪话里头奉承的意思,只是觉得蒙先豪还是那么中直,同时也为自己的眼光自豪。蒙先豪的身份能说这种话,可见对这个奏本的认可。

“微臣见过陛下!”周致玄这个时候也进来了,德裕还是先让他看奏本。

周致玄也是极其认真的看完后,面露凝重道:“陛下,此事太难!”

周致玄和蒙先豪的反应,便能看出两人的不同来。蒙先豪是看见了这些措施对国家的好处,所以全力赞成,当然也没忘记拍皇帝的马屁。周致玄心里也是赞同的,但是他想到的更多则是此事推行起来的困难。

德裕面露苦涩道:“是啊,朕也知道难!一项一项的来吧,国家现在这个局面,再不改变不出十年,一旦有事,将无可战之饷!”

“臣等有罪!”蒙先豪和周致玄一起跪了下来。

“起来吧,这跟你们关系不大。明日早朝,朕打算把此奏本交与百官商议,二位爱卿以为然否?”德裕这番话说完,蒙先豪当即表态:“臣赞同!”

周致玄微微犹豫了一下道:“臣也赞同,但明日便在朝会上公布,是不是有点操切了。怕到时候一石激起千层浪,反对声四起,反而不好收拾。”

“朕也知道是急了一点!但是朕心里是真着急啊!”德裕点点头表示赞同,君臣之间的对答,不难看出周致玄和德裕之间的关系更加亲近一些。

周致玄微微一沉吟道:“臣倒是有个想法!”

第十七章府学

卷四沉浮路第十七章府学

花二十万贯外带一份匿名的上奏换皇帝的信任和吴猛这个朋友,在孟觉晓看起来实在是一笔太合算的买卖。河间府这个地方,在孟觉晓的眼睛里就是遍地黄金啊。

也就是贪不贪的问题,远的不说,单单是一条官道每个月的过路费就是五万贯的进项。想想当初修这条路无非是付出了一点粮食,孟觉晓觉得贪官污吏们真是蠢啊。做官的捞钱天经地义,但是要捞的有技巧,名利双收才是境界到了。

年边上事情很多,河间府的商业协会很会来事,腊月中就把如山一般的年货送上了门。对此孟觉晓没有推脱,反倒是让吴猛这个特务头子给稍带回京城好几车的年货。

从皇宫出来的吴猛并没有着急走,而是先找到马三,交付了两车年货。这两车货都是孟觉晓孝敬皇帝还有公主的。

然后在宫外等着两位内阁大臣。等了一个时辰,才算是把两位面色各异的内阁大臣等了出来。周致玄一脸的凝重,蒙先豪则透着一股的兴奋。

刚才在皇帝的书房里,周致玄提出的想法很简单,先推行银钱替代实物税的办法,看看效果再决定下一步。这倒是个稳妥的办法,皇帝表示了同意。往年收实物税,地方官做手脚的地方太多了。周致玄担心的是就这么一点小改动,都会在朝野上下出现不少反对的声音。值得庆幸的是,眼下皇帝对内阁的控制力度加强了很多。首辅茅调元似乎在做有意的退让,在百官之中的威望已经大不如前。

这样一来,皇帝要推行新的制度,受到的阻力就会小很多。

德裕二十年腊月二十五这天又下雪了,今年府学的冬天和以往有一个不同的变化。俗话说十年寒窗苦,在四面漏风的教室里上课,注定是要冷的。但是今年府学全部房间都烧上了地暖,教室也赶在冬天之前翻新了一遍。

府学里的秀才们在上课的时候不会再冻手冻脚,大家都知道这个变化是因为知府大人亲自下令的结果。可惜的是,做好这个事情的知府大人,也就是天下还没有中进士的读书人的偶像孟六首,身为河间知府上任了这么久,居然没有光顾过一次府学。

府学的秀才没在很多地方见过孟大人,比如集市、比如工地上,就是没有在府学里近距离的看见过孟大人。

一场半尺雪后的早晨,年前最后的一天上课的早晨,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迈着不慌不忙的步伐走到府学的门前。站在府学的大门前,年轻人东张西望的引起了门房的注意。快过年了,正是贼们勤快的时候,小偷也是要过年的。

这位负责任的门房大爷出来,拎着一把扫帚,警惕的看着年轻人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在这作甚?”

年轻人似乎没听见大爷说啥,而是盯着那条雪后没有及时清扫踩出来的道路自言自语:“这条街是谁负责的?摔了学生怎么办?”

老大爷见没有被搭理,愤而举起扫帚做威胁状时,年轻人的身后闪出两个壮汉,腰间都挎着家伙,面对老大爷怒斥:“大胆!”

年轻人总算是回神了,连忙回头对两个手下道:“在一个老人家面前耍什么威风?去,把这条街的里正叫来,让他来看看这条路,都这时候了还没人来扫雪,摔着学生算谁的?”

门房大爷面带惶恐的看着这个年轻人,发现对方和颜悦色的样子便放下扫帚行礼道:“老汉眼拙,失礼处这位老爷莫怪。”

年轻人笑着安慰道:“老大爷,不要紧。我是知府孟觉晓,今天来看看大家。”老汉一听这话也顾不上地上的藏雪,急忙要跪下行礼,口称:”草民给大老爷见礼。“

孟觉晓赶紧伸手拦住道:“使不得!使不得!您这把年纪给我磕头,是要折我的寿啊。”

扶起老大爷,孟觉晓问了很多关于府学的事情,比如房屋的修缮,地暖的供应等等。老汉跟梦游似的,问一句回答一句,有时候还前言不搭后语的。聊了一会孟觉晓感慨道:“十年寒窗苦啊!读书不容易。”

动作迅捷的庄小六直接拎着这条街的里正过来了,里正三十几岁,干干瘦瘦的吓的浑身哆嗦。孟觉晓见了白眼直翻,只好笑着上前对里正道:“这位里正别怕,这小子就是浑了一点,没别的毛病。”

“大老爷,不是小的不安排人扫雪,而是这天太冷了,扫雪的人要晚一点起来的。”里正干净解释,孟觉晓听了不由收起脸上的笑容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街道卫生这一块是包给各位里正来负责的,每年衙门是拨了专项款的。你安排的人就是负责这个的,怎么能因为冷而不愿意起来呢?”

说着孟觉晓指着府学里头说:“你听一听里头的读书声,秀才们没有因为冷而懒床吧?集市上那些做买卖的,不会因为冷就不做生意了吧?衙门拨款放权,你不好好做,只要有一个读书人因为没有及时扫雪摔了跤,本府便撤了你,摔伤了人你还要负责治疗费用。”

这么一说,那里正面露惭愧,连连磕头道:“小的错了,求大老爷宽恕。”知府衙门按照区域划分卫生责任区,一个里正每个月能从衙门领十五贯钱和十五斗米,安排三个人专用于卫生责任。这是孟觉晓为搞好环境卫生推出的举措,这么一份工作时很多人都抢着干的。交给里正来安排,也是出于调动工作积极性来考量的。

不难想象这么一份工作,里正肯定是照顾关系户来做。因为这个丢了里正的差事,丢脸不说,每月里正的薪水是十贯钱外加十斗米自然也就跟着丢了。当然这份工资是孟觉晓上任之后才提起来的,以前可没这么多。

“衙门信任你,你作为里正就该做好分内的事情。今天就算了,下一次再有发现类似情况,自己去衙门领罪请辞。”孟觉晓严厉的说着,迈步往府学里走。

看门的老汉目送孟觉晓进去,表情跟没睡醒似的,等孟觉晓背影消失了,使劲的抽了一下自己的脸道:“老汉莫不是在做梦?”

逃过一劫的里正从地方爬起来,悻悻道:“莫老汉,你没做梦哩。刚才那位就是知府大老爷,心善着呢,没听见城外那些人都喊知府大人活菩萨么?你这老汉真是前世修来的,居然能跟知府大人说那么久的话。”

说着话里正双手拍拍屁股,一溜小跑回去了,没一会拎着三个家伙回来,口中大呼小叫的“你们三个偷懒的杀才,差点被你们害死。府学下学之前不扫干净,都别想做这差事。摔了一个秀才,老子打死你们。”一边说还一边往里看。

再看那门房老汉已经不见了人,原来是发现孟觉晓没去办公室,而是四处溜达,跑去通知府学的学官去了。

孟觉晓在校园里转悠了一圈,胖乎乎的学官领着一干府学的成员出现在面前。

“知府大人莅临视察,卑职等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孟觉晓随意的笑着摆摆手道:“没有的事,我就是来随便看看,没有事先通知,你们何罪之有?”说罢孟觉晓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收了起来,低头看着脚下泥泞的小径不说话。

一干学官的脸色尴尬了起来,因为知府衙门每个月是专门拨款搞卫生的,夏天打扫,冬天扫雪都是明文规定的。但是整个府学的道路上,都是用脚踩出来的藏雪。

可想而知,现在的官员很难理解孟觉晓对卫生条件的看重,觉得孟大人有点苛刻了。即便是这样想的,也不敢说就是了。

看着一干府学的官员,孟觉晓叹息一声道:“本府来此不是想为难大家,而是想告诉大家一个道理。俗话说其老不欺少,这里的每一个秀才,将来能有什么成就,大家都不知道。对他们好一点,不要把自己摆在上官的位置上,将来如果这里面有人做了大官,回想起过去时会想到,他们年轻的时候,曾经得到一些学官无微不至的关怀。你们或者你们的后人,也许会因此受益。”

“卑职等受教了!”一干学官们面露愧色,说实话这笔卫生费,他们是动了手脚的。

一大群官员和夫子围着孟觉晓转,可想而知在安静的府学里会引起注意。教室里的夫子都停止了讲课,秀才们都从窗子里往外看。

孟觉晓见状信步走到教室前,为首的学官谄笑着低声道:“大人,学生们都等着您的训示呢。”

孟觉晓其实不喜欢给大家讲话的感觉,因为总觉得既然讲了,就应该言之有物。大话空话说一大堆,都是误人子弟的行为是在犯罪。

不过看看眼前这个场面,不说两句是不行了,所以孟觉晓一边笑着往里走,一边脑子里盘算着说点啥。

第一次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的秀才们用一种狂人和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孟觉晓不禁生出一点自豪感。

台下很安静!

第十八章又是年关

卷四沉浮路第十八章又是年关

“本府以前和你们一样,也是坐在下面听夫子上课的一员。”孟觉晓的开场白让下面的秀才们发出会心的微笑,一下子距离便拉近了很多,似乎孟觉晓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

“我相信每一个在场的学子,都有着同样的一个美好愿景,那就是金榜题名,一酬十年寒苦之读。每一个成功的读书人,都是这么走过来的本府也是。”

说道这里,孟觉晓微笑着往下看,知府大人亲切的目光,似乎让每一个人都觉得大人是在看自己,都不由自主的微微的挺起了腰,都相信自己会是一个成功者。

“学而优则仕!天下的读书人走的大致都是这么一条道路,将来你们中间的成功者也会如此。做官的好处本府就不说了,大家都看见过。在此本府跟大家说的是,大家将来不管能否走上仕途的道路,都不要忘记自己是读圣贤书的,是这个时代和这个国家的精英。在你们因为读书人的身份而自豪的同时,不要忘记有些东西不管在任何时候和任何环境下,都是需要去坚持的。”

说到这里,孟觉晓停下了,微笑着看着台下的学生们笑问:“那么,什么是必须坚持的呢?”台下一阵微微的骚动,但是没有人回答。

孟觉晓等了一会,见大家有安静了,慢悠悠的有力道:“理想和信念!一个有理想和坚定信念并且为之不休奋斗的人,注定是会取得成功的。即便不能生前显达,也会在死后留名。”

孟觉晓的府学之行没有太久,说完上面的话之后便告辞离开。

几个出身贫苦的秀才,收拾着简单的行礼准备回家过年时,经过门房时被看门大爷拦下道:“衙门里为你们准备了一点年货,带回家去吧。”

年货很简单,就是猪羊腿各一条和一袋面粉,门房老头在边上不停的絮叨:“知府大人的心真善啊,特意问了老汉府学里哪家孩子平时过的清苦,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人把东西送来了。说是给你们带回家过年的,对了,没人还有五贯钱,在这上面签个字就行,老汉还要回报知府大人的管家。”

整整一大车的年货,大约一半的学生都领取了,每一个人离开时眼睛都是红的。

回到衙门之后,孟觉晓让人把府学的学官叫来,这个胖乎乎的家伙进书房时腿都是软的。这都是怕的,今天孟觉晓也算是搞了个突然袭击,这家伙在府学这个清水衙门里不敢说贪污多少,但总是有伸手的,当官的不都这样么。

孟觉晓出乎预料的非常和气,问了一些关于府学的杂事之后,淡淡的笑道:“今年衙门里有点盈余,本府打算推行一个措施,以后在府学里读书的秀才,免除一切费用。”

学官心如刀割,这上头每年是他收入的大头,现在大人说免除了,他想捞钱都没地方。不想孟觉晓有道:“相应的款项你估计一个数字,衙门里双倍发下去。”

这是从悬崖里掉下去了又被拽上来的感觉,学官高兴的连连作揖道:“大人英明,不愧为河间百姓称颂的活菩萨。”

孟觉晓摆手道:“本府没有那么好,以后这一条本府会写进制度内,长期坚持下去。以后用心一点做事,要是河间府明年能出举人和进士,本府还有重赏。下去吧。”

打发走千恩万谢的学官,孟觉晓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虽然已经放权下去,但很多大小事下面的人照旧要请示汇报的。今天也算是累了一个上午了,就快过年了,也不知道家里现在如何?

走路都带着风的徐敏贞快步进来,见了孟觉晓便笑道:“大人,好消息啊。大市场的工程最迟正月底就能完工,码头的工程也大概是那时候。武强县那边也来了消息,一定赶在春节前完成全部工程。”

孟觉晓见他脚上的泥,不由笑道:“徐大人又去工地了?”

徐敏贞笑道:“嘿嘿,来到这河间府,属下算是有用武之地了。看着一天一个变化的地方,浑身上下都有使不玩的力气。”

孟觉晓听着只是微微一笑道:“赶紧回家去看看吧!”徐敏贞听着一愣道:“什么事情?”

孟觉晓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徐敏贞连忙出门往家里走,刚到门口便看家一辆大车在往下卸年货,原本应该在京城的夫人,此刻正站在门口指挥。“眼花了?”徐敏贞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看没错,是自己的老伴,边上还有在开心的玩耍的两个儿子。

夫妻两见了面,徐夫人上前问候:“老爷回来了!”

俩儿子看见老爹回来,也都乖乖的过来见礼,两大一点的女儿从里头出来见礼问候,一家人开心的往里走。徐敏贞一打听才晓得,人是孟觉晓特意派人去京城接来的,因为徐敏贞整天扑在工地上监督,便没有跟他说。

一个人在外面过年不消说是清苦的,看见老婆孩子徐敏贞心里暖融融的。

“一路上受累了。”徐敏贞感慨不已,这天气走道确实不易。徐夫人不以为意的笑道:“不累,去接的人雇了一辆很大的马车,里头点着厚厚的褥子,一点都不颠簸。他们还说,要不是赶年前到河间府,走水路更舒服。”

“外头那车年货是怎么回事?”徐敏贞又问,夫人回答是孟知府安排人送来的。徐敏贞顿时不语,久久长叹道:“孟大人是个好上司啊,在他手下做事舒坦。”

夫人见他情绪不错便笑问:“怎么个舒坦法?比京城里工部如何?”

徐敏贞摆摆手道:“怎么比的了?在河间府本官治下只要没有大事情,一律都可以自己拿主意。花多少钱办多少事,跟孟大人支应一声就成。断断没有上官指手画脚的时候。孟大人还笑称他是外行,外行不管内行做事,只管做好后勤让大家安心把工作做好。其实孟大人是谦逊,我没来之前,他不也做的有声有色么?孟大人这是厚道,不像一些上官,一文钱都要过问怎么用的。”

徐家人享受天伦之乐时,孟觉晓又出了衙门,一身便装慢慢的走在大街上。大街上熙熙攘攘,年关边上到处都在忙碌。过年这种时候,最容易出乱子,还有就是贼也勤快。昨天孟觉晓还叫来推官李师爷,商议了好久安排下年关治安的事情。

对于百姓而言年关边上无小事,过年是普通老白新一年最看重的时候。家人团圆,天伦之乐时出点啥事情,那真叫坏了整个年的好心情。换做差一点家庭的,被贼光顾了这年就没发过了。

刚走到集市上,孟觉晓便看见高大强贼眉鼠眼的歪带草帽遮住脸,一身便装蹲在地上装着苦力在休息。孟觉晓把年关前整顿治安的行动称为“年关严打!”全称为“年前严厉打击盗窃犯罪专项行动。”

看见高大强都亲自化妆上了第一线,孟觉晓这就算放心了,转身慢慢的忘回走。刚走没两步,前面李师爷扮成一个测字的,手里举着个幡子,在那装模作样的手里一下一下的敲着铃铛,很像那么一回事。

遇见孟觉晓时,李师爷还笑着微微点头。这时突然集市上一阵乱,有人在大声喊:“抓住他,抓住他!”

接着一个小贼一路狂奔出来,没想跑到高大强跟前时,吃了一下绊算,摔了个狗吃屎。始作俑者高大强一个箭步上前,抬脚踩住小贼的脑袋,冷笑道:“还想跑?带走!”

在一片百姓的喝彩声中,高大强得意洋洋的冲四周拱手道:“谢了谢了,各位父老乡亲,知府大人有令,要了大家能过好年,衙门要狠狠收拾一番城里的小贼。保证大家过一个好年。”

两天下来河间府的贼算是遭殃了,被拿下五六十号,全部送到附近窑场里做苦工,年是别打算好好过了。城里的混混也都学乖了,一律老老实实在家呆着,短期内不敢出门。一场严打下来,河间府出现了治安状况从未有过的好局面。

河间府的百姓一片叫好声中,河间府今年算是过了一个肥年,全府上下的官员,一律发双薪。大年二十七这天,河间府衙门口,一身官服的孟知府站在那里。

每一个下班回家的官员都会得到孟知府的一声祝福:“辛苦了,过个好年。”祝福之后,孟知府会递过来一个红包。

这一幕持续了一个时辰,每一个得到红包的官员当时都会非常惶恐,可是走在回家的道路上时,不管官员还是小吏,每一个人都觉得孟知府很重视自己。走路的时候,腰杆子都比平时直一些,胸膛也挺一些。回到家里时,不少人拿出红包时眼睛都是红红的,过分一点的则扭头擦了擦眼泪。

河间府的这个春节,看上去和往年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是有确确实实的不一样,发生了很多本质的变化。很多都在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时,想到那个年轻的有点离谱的知府大人。

第十九章下马威

卷四沉浮路第十九章下马威

大年三十边上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雪。往年悠闲的政府官员,今年被撵兔子似的四处乱窜。没办法,知府大人亲自带头,各级官员分区分片,哪个负责区出了人命,就等着知府大人的训斥吧。

训斥一顿倒是小事,大家都知道接下来的经济处罚就严厉了。冻死饿死一个人五百贯,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谁家都会心疼的。好在过年的加班费给的也足,一天按平时五天的算,有些家里日子不是那么宽裕的,年前就踊跃报名要过年边上加班。

大年初一开始连着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晚上一场商业协会组织的大型灯会,把河间府的新年气氛带到了最高潮。用河间府百姓的话来说,今年算是过了一个富足的年。

曾经流离失所的流民们,如今已经在运河边上扎下了根,河间府到处在搞建设,开年不怕没有挣钱的地方。再不济运河通了,在河便拉纤也能混一个温饱。衙门年前就出了告示,但凡是要在运河上拉纤的,可以到官府那里报名。每天的工钱是有保证的。

德裕二十一年的正月刚过,运河上的东风便迫不及待的吹开了两岸的柳枝。沿着刚开通的运河一路往河间府去,运河上白帆片片,两岸纤夫的号子震天响。

新建成的运河码头上一片忙碌,来来往往的大车进进出出的,把刚到岸的货物装走。有的送去大市场,有的直接打着辽国商队的旗号往北而去。

相比之下,河间府大市场倒不是那么太热闹。一间一间新开张的铺面里,装修讲究的大堂中,更多的是交易双方在客气的聊天喝茶,有的还整点小酒喝喝。

货物在河间府收了税,二十抽一,只要拿着辽国方面的关防,就不用再交税了。至于说到检查违禁品,河间府官方也开出了相应的检查证明。

雄州方面的北地贸易司,无形中被架空了。他们倒是想找孟觉晓算这笔账的,可是孟觉晓是他们名义上的顶头上司,这笔账也没发算。地下搞不定的时候,就只好走上层路线,开年之后发往京城的快马急报送了十几次,全部都石沉大海。

河间府衙门的大门口一般情况下非常的安静,门口站岗的士兵,倒不是来阻拦百姓告状的。要告状的自己回去击鼓,知府大人肯定会亲自受理。不过河间府有一门奇怪的地方,老百姓有点啥事情,基本都不来击鼓。民间有点啥矛盾,当地里正先出面调节。搞不定就往六扇门的派出所带。

基本上没深仇大恨的不会有人来击鼓,下面都给解决掉了。用孟知府的话来说,这就是充分发挥基层组织的作用。

今天的河间府衙门的大门口却一点都不安静,一群怒马鲜衣的主护着一辆豪华马车出现在大门口。

一个管家下人打扮的家伙大大咧咧的走到门口,冲那站岗的士兵道:“去,叫你们孟知府出来见客。”

这话当兵的听着很不爽,MLGBD,河间府孟知府在当兵的心目中就是跟神一样的存在。辽国人小王爷牛吧,打了再说。辽国兵猛吧?还是打了再说。到了河间府也不打听打听孟知府的威望,居然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当兵的给他个白眼,理都不理他。

那家人一看当兵的不理他,骂骂咧咧的上前,撸起袖子抡起巴掌就往前冲,口中还骂道:“打你个瞎眼的狗才!”

结果这一巴掌还刚刚举起来,一根开了刃枪头就顶在他的咽喉上。此家奴话都不敢说了,举起的手不知道该放下还是继续往下落,像一座滑稽的雕塑站在那里。

“狗奴才,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知府大人有令,无事冲撞知府衙门者,杀无赦!”话音刚落,门里头走出来一脸阴沉的管家孟仁。扫了一眼门口的人和车,说道:“有拜帖的就知会一声,没拜帖的报上姓名。别来个阿猫阿狗的,也想在河间府撒野。”

孟仁说这个话是有底气的,监理司的指挥使够猛了吧?来到河间府还不是轻车简从的报名拜见?当今内阁两大辅臣,都是孟大人的恩师,皇上那边给了密奏权,一般的官僚孟觉晓如此不礼貌确实不用理睬。要不是看看外面的人好像来头不小的样子,孟仁连面都不会照一下,直接让当兵的轰走完事。

“河间知府家的管家,都这么打的威风么?”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衣衫华丽,却不是做官的打扮。孟仁站在那里看着他慢慢走上前来,也不主动理他。不过那眼神倒是很清楚的表达了不屑的含义。

扑!来人手里打开一般折扇,这天气还要玩扇子保持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可见为人之骚包。

“在下是楚王府门下的管事,当的起你们老爷亲自出门来接了吧?”说着话来人洋洋得意的看着孟仁,不想孟仁听了只是微微一愣,并没有预料中的那种谄媚的笑容出现。

“楚王府的人就这么没规矩?不要说你是个管事的,就算是楚王爷亲自来了,也要先派人知会一声吧?连张拜帖你都没有,带来的家奴还想冲门岗动手,看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先。”孟仁非但没有热情,反而更加的冷淡了,语气也更加的不客气。

没想到遭遇到这种待遇,来人气的脸都紫了,袖子一撸道:“来人,给我打。打死算我的,我倒要看看河间知府的家人能我们怎么了。”

听到这个话。孟仁脸色一变,正准备说话时,门里头有人抢先道:“来人,给本府打,竟敢冒充王府的人,打死算本府的。”

说着话孟觉晓出现在门口,十几个护卫队冲出大门,人人手里一根短棒,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是一顿招呼。

这管事的带来的十几个人,在京城里横惯的,平时欺负老百姓是绰绰有余,遭遇孟觉晓身边的护卫队,那就根本不是一个等量级的对手。一时间之间短棒挥舞,打的一阵鸡飞狗跳亏哭狼嚎,那个管事的最倒霉,被孟仁一脚踹翻在地不说,上前一脚踩着他的脸使劲按在地上道:“连个帖子都没有,也敢冒充楚王府的管事,当真是打着灯笼上茅坑,找死。”

这一顿好打,算是把周围都惊动了。连带着把跟在孟觉晓身后的十几个衣衫华贵的主给吓着了。怎么着?当中有人认出那个管事的,确实是楚王府的家的管事。

这些人都是从京城里来的,都想在河间府大市场里入股。为了这个事情,孟觉晓今天统一接见,正打算领他们到衙门里谈事情呢。结果刚从后院出来就遇见这样的事情,孟觉晓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了再说。真要是打的是楚王府的管事,那才叫更好呢。

孟觉晓讨厌的就是这种仗着王府的势力来河间府破坏平衡的,干脆先定他一个冒充的罪名,给一顿下马威再说。顺便让里面的人看看,好明白在河间府的地面上,是谁说来算。

“我真是楚王府的管事啊!”地上那人惨叫着解释,孟觉晓听了怒道:“连王爷府的拜帖都拿不出来。你还敢说自己是王爷府的?打,给我打,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孟仁听了老爷的话,心里明白,蹲下身子揪着那厮的衣领,一顿狠狠的嘴巴抽了几十下,嘴巴都抽肿的不能说话了才停手。左右不打死,不让他叫唤就成了。

孟觉晓身后的那群人里头,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来拱手道:“孟大人,此人确实是楚王府的门下。在下倒是认得的?”

孟觉晓一听他这么说,顿时面露冷笑道:“你又是谁家的门下?”

那人听了顿时闭嘴,退到人群后头,啪的一声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让你多事。孟知府心里能没数么?人打的就是楚王府的人。

看看打的差不多了,孟觉晓一挥手道:“叫人来都拖走,别在这里碍事。”说着背手慢慢的先走了,身后的那群人面面相觑,心中各自暗暗吃惊。

这个孟知府真猛!

衙门的会议室里,一群人进去之后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孟觉晓再出现。一些人等的不耐烦了,纷纷出来打听。这一打听才知道,孟知府心情不好,去榆树巷喝花酒消遣去了。

这些人一听这话就不干了,纷纷要闹起来的时候,通判刘羽出现了。

“都别吵了,再吵的取消这次入股大市场的权利”

一句话就让大家都老实了,纷纷各自坐回位置上。刘羽大摇大摆的往中间的主席位置一坐道:“都安静了,下面根据孟知府的意思,本通判正式通知各位,明日巳时,河间府大市场扩股招标大会在望月楼召开,届时请大家踊跃购买,价高者得。”

说着刘羽站起来,吩咐几个书办发材料的时候,他也溜走了。一帮子京城来的家人管事,一看这架势心里都不平衡。也有想闹腾的。可是一想之前那个楚王家管事的惨状,便没人敢闹事了。

这个时候的孟觉晓,正在榆树巷黄莺哪里与河间府商业协会的刘羽几个人喝酒说话。

第二十章最大的股东

卷四沉浮路第二十章最大的股东

老实人徐敏贞也在场。其实这种风月场所他不想来,只是孟觉晓硬生生给拽出来的。刘羽到的时候徐敏贞正在抱怨,说什么事情多的做不完,跑来这喝什么酒。

刘羽进来便笑道:“徐大人此言差矣,孟大人这是在爱护你呢。”

徐敏贞不是很明白,做事他厉害,做人心思就一个老实忠厚。不过他也是个聪明人,不是脑子不够用,而是没想到点子上而已。现在刘羽一提,徐敏贞略微一琢磨就明白了,点头道:“说的也是,在下是跟进城呆过年数的,这脑子里怎么就没这根弦?”

刘羽笑道:“这就对了,眼下正是得罪人的时候,躲一躲自然是没错的。”

徐敏贞苦笑道:“事情总该办吧,那么大的一堆事,总要做到心里有数不是?”

刘羽笑着看看孟觉晓道:“大人,给卑职等解惑吧。”

孟觉晓呵呵一笑道:“没什么新鲜的,就是一个规则问题。把合理的规则制定出来,大家都跟着办就是。私下里不给他们下手的机会,明日正式推出两万股新股。其中一部分给老股东作为分红配股,他们先投入了那么多钱,总该有点回报了。另外一部分,那是派人给陛下送去,有了这颗大树遮风挡雨的,估计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按照没人头上只准买一百股的规矩,这点股份估计也不够分的。到时候还得闹起来。”徐敏贞不无担心,他是做实事的人,担心的总是这些细节。

孟觉晓笑道:“一切规则最大,明日采取抽签的形式,抽出一百来个幸运儿。抽到签的自己买可以,转让也可以。总之那都是题外话,不是本府该关心的。”

“陛下那头,大人打算送多少股?”刘羽功利心重一些,关心的方向也不一样。

孟觉晓举起一个巴掌晃了晃,刘羽道:“怎么,只有五百股?”

“五千,陛下必须是第一大股东,不然这公司开不长久,多少人都惦记着呢。”孟觉晓笑着这么一解释,刘羽的心里暗暗吃惊,心道这知府大人太厉害了,这根本就是在变相的把别人的钱往陛下的口袋里塞嘛,还是别人主动的。要说这么年轻的一个人,脑子里的损招咋那么多呢?捞钱根本不往百姓身上伸手,那天下的钱财自动往身边吸,厉害!太厉害了!

七天之后。京城皇宫的御书房里,德裕皇帝接见了吴猛。

吴猛求见不为别的,就为了孟觉晓派人送来的五千大市场的股份。皇帝见了吴猛就问:“听说孟觉晓这个混小子打了李文的管事?有这么一档子事情么?”

皇帝这么问是故意的,实际上这两天弹劾孟觉晓的人海了去了,河间府的大市场扩股的事情尘埃落定,采取抽签的形式诞生的新股东自然是心花怒放,但是那些没有买到股份的就不高兴了。还有楚王李文更是怒不可遏,不给面子就算了,还敢动手打人,当这天下是谁家的?于是乎李文发动了旗下的文武官员,开始口诛笔伐的。

德裕对北地贸易的控制力度一直不满意,更清楚原因是什么。没有楚王之流参与到美的的贸易中,怎么会年年税收都在减少。当今的商业税,主要在北地贸易司。过年的商业税不过是二百抽一,基层官府根本就不怎么去收。

最后导致的结果自然是官绅福的流油,国库空的连老鼠都不愿意光临。

孟觉晓釜底抽薪的方式解决了问题,德裕心里欢喜还来不及呢,只要吴猛说没有什么打人这回事,德裕就敢颠倒黑白。总之他需要一个借口,趁势敲打一下那些贪婪的官僚。

吴猛道:“这个事情有,不过不像外间传的那样。实际上是楚王府的那个管事到了河间府。架子比王爷都大。居然要求孟觉晓出门迎接他,呵呵,臣去河间府时,要见孟觉晓还得说一声求见。那管事倒好,直接让孟觉晓滚出来见他。”

德裕一听这话也觉得不可思议道:“怎么会这样?楚王家的管事的,又不是官身,怎么敢让一个朝廷正五品的知府出门迎接?”

吴猛一看火候到了,便笑道:“陛下,这一点都不稀奇。宰相家丁还七品官呢,这些管事的在外地的时候,见了地方官员威风大了去了。别说是五品的知府,就算是三四品的巡抚、按察使,见了这些打着王爷旗号的奴才也要客客气气的。时间长了,这些人的毛病都惯出来了。也就是孟觉晓无欲则刚,才敢动这个手,教训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

德裕一想是这个道理,当即冷笑道:“原来是这样,打的好。怎么不都给打死了去?”说着德裕站起,气急败坏的转了几个圈子后道:“马三,你去一趟楚王府传旨,就说楚王李文御下不严,丢了皇家的脸面。让他把在河间府丢人的奴才拖大门口仗毙!”

马三领旨而去,德裕怒火未消道:“他们还当朕知道,外头哪一家官员不是锦衣玉食的,有些人连马桶都是贴金的。孟觉晓用心王事,朕不给他撑腰,今后谁还肯认真做事?”

吴猛听了微微沉吟道:“当初在河间府与孟觉晓长叹时,他说过这样的话。这天下都是陛下的,怎么搞的陛下没钱用。当真是个大笑话,这里头的原因很多人心里都明白。但就是不肯让出丝毫利益,最后还是富了少数个人,穷了国家和天下黎民。臣以为,此言乃是忧国忠君之语。”

德裕听了不禁微微感慨道:“这样的臣子太少了,可惜孟觉晓也太年轻了,不然一定要让他进内阁。”

“陛下,孟觉晓还说过,其实在地方上时间长一点并不是坏事。在河间府,他还打算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推行减租减息的政策。”吴猛笑着又道,德裕听了不禁好奇:“这个难度不小吧?乡下那些土财主,哪能答应这个?”

吴猛道:“臣也是这么问的,您猜孟觉晓是怎么回答的?”

德裕来了兴致道:“怎么回答的?”

吴猛道:“孟觉晓说,现在看起来很难,是因为土地是收入的主要来源。将来河间府会大力推行工商业,一旦那些土财主发现做别的来钱更快,还会一颗心拴在土地上么?具体会怎么操作,他没说,臣也不知道。”

德裕面露喜色道:“这小子办法多,他一定行的。”

吴猛见差不多了,这才摸出一张刻板印刷烫金股权证书,双手举起奉上道:“陛下。孟觉晓派人送了一张这个来,说是给陛下的。他还说了,天下都是陛下的,河间府的贸易大市场,最大的股东自然应该是陛下。”

听了这话,德裕顿时心花怒放龙颜大悦,结果股权证一看,欢喜的连连点头道:“这玩意值多少钱?”

吴猛道:“每股三百贯,你这五千股要是卖了去,就是一百五十万贯。”

“什么?”德裕吃了一惊道:“第一次不才二百五十贯一股么?怎么就涨到三百了?”

吴猛笑道:“这不奇怪,其实孟觉晓就算是卖个五百贯一股。恐怕还是趋之若鹜。关键还是抓住了北地贸易的要害,现在的河间府,别的不说,单单是大市场周边的土地价钱就翻了几百倍。孟觉晓还有一份密折,请陛下御览!”

说着吴猛奉上一个小匣子,德裕急忙接过打开一看。看完之后德裕久久不语,最后一声叹气道:“这些股份,是孟觉晓卖地来的,还有不少富裕,他都留下了三成,其他的全在匣子里。”

吴猛凑近了一看,匣子里居然还有一叠厚厚的飞票,全是一千贯的面额。还有什么比这个有说服力的?别的官员都是挖空心思往口袋里装钱,孟觉晓则是不断的往陛下跟前送钱。

“陛下,关于孟觉晓,臣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吴猛说着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转身朝北面遥遥拱手,表示尊敬。

德裕叹息道:“升官发财,自然是先做官后发财,天下官员莫不如是。忠君报国的话,说了千百年了。如今朕才算是见到一个能赚钱又不贪财的官员,上天何其眷顾,朕何其幸也。你可知道,孟觉晓在信里求朕一件什么事情?”

吴猛道:“什么事情?”

德裕道:“他求朕不要太快把他调走,河间府的一切才刚刚开始,至少还需要八年到十年,才能达到他预想中的局面。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居然只是求这么一点事情。换成一般的官员,还不把一份功劳吹成十分去了?”

吴猛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说什么似乎都不重要了。

楚王门前又出了故事,一个管事的连带着十几个家丁被拖到大街上活活仗毙。一边打,一边行刑的人还要对观众大声喊:“这些奴才丢了皇家的脸,陛下下令仗毙!暴尸三日,不得收敛。”

此事一出,弹劾孟觉晓的官员顿时集体哑火,纷纷偃旗息鼓。

第二十一章新政纷争

第二十一章新政纷争

任何事情只要一对比就有差距,楚王的门人都自己脱大街上打死了,还得满世界嚷嚷让人晓得。这其中的滋味是个人都得去琢磨,琢磨过味道来,再去看看河间府的一切,很自然的满世界的风言风语都停止了!安静了!

你再牛还能牛的过楚王去?

这天底下嘴脸变化嘴快的地方就数官场了,外表看起来道貌岸然的官员,变化嘴脸的本事那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楚王刚把自己的门人打死在大街上,回头就蒙先豪就上奏说了两个事情,一是当今实物税制弊病颇多,请求改制。改变的办法很简单,以后都收钱和白银。第二件事情就是重新丈量全国的土地。

这个奏折一出现,众人的目光全都转移了。京城的官员还好一点,地方上的官员可算是天塌下来一般。多少年了都是实物收税,这里头的猫腻多了去了。打个比方你是种粮食的,交税的时候明明是一等一的好谷子,非要说你的谷子这不好那不好的,给你打点折扣去。一个平头百姓在官府面前你能如何,只能屈服不是?就这点事情还不过是冰山一角,天下的官员在税收上做文章敲骨吸髓的坏事可谓罄竹难书。

说白了就是这么一个浅显的道理,当官的只管自己的富贵,哪管百姓的死活?地方上老百姓再怎么称颂,也比不上往上级领导家里送银子和飞票管用。

去年的江南大水百姓受了灾,本来就水深火热了。结果呢?陛下连私房钱都拿出来赈济了,江南一带的大量土地在千奇百怪的方式方法中,成为了官员士绅的田地。官绅是不用交税的,朝廷每年往上缴的税少的太多了也不行,那么最后这些税都谁来负担?结果很明显!

总之蒙先豪这道折子一上,无数的猫被踩了尾巴。比较一下孟觉晓在河间府那点事情,蒙先豪这才是黑手很招,断人财路跟挖大家的祖坟也没啥区别了。

朝会上德裕也没明确表态,让大家商议一下,想点行之有效的办法,来改善目前国家缺钱的局面。

科举取士的最大弊病,就是绝大多数官员都是笔杆子,让他做文章能写的花团锦簇一般,让他做实事,十个有九个要草鸡。真正做事情的往往是那些吏,而不是官。这年月的官员有事没事称病在家,正经事一点也都不耽误,就是因为这一点。

有了德裕皇帝的话垫底,官员们商议这两条时办法就不多了,只能是咬死祖制不能变这一条。蒙先豪也只状元的出身,口才自然不差,当着皇帝的面一二三四的列数当今税制和土地兼并的弊病,说的满朝文武哑口无言的。不过他们人多,死死咬住祖宗成法这一条不松口,颇有一点王八咬人的架势,似乎大家谁也不能说服谁。但是那些叫嚣此法不可行的家伙,又拿不出一个有效的办法。只能是暂时的对持僵持。

这个时候更猛的人出现了,右都御史张威出面上奏,国库空虚,可以增收商税弥补不足。

如果说蒙先豪那两条不过是拿拳头打人,那张威这一条就算是拿刀子捅人了。

远的不说,当今商税除去北地贸易一块,地方上实际等于没收。再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在经商,就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了。如今但凡生意有点规模的,谁家不攀着一个“官”字?

做买卖来钱比可比在实物税收上来钱要快的多,要多的多。也就是张威这个铁嘴不怕被天下的官员的口水淹没,跳出来提出增收商业税一事。

张威这么一搅和,早朝算是开了锅。蒙先豪力敌群雄之后,换成张威舌战群儒。张铁嘴可不比蒙先豪,前者还比较讲方式方法,属于相对温和的。张威则赤luo裸的支出,无商不富,国家收点税怎么了?与民争利?别开玩笑了,国家穷的工资都发布下去了,你还说这个不抵饱的话。那个谁,半年不发俸禄,你倒是没事,家里人饿不死,你家里的门人开着这个商铺那个店面的。

几乎没一个跳出来跟张威打嘴巴官司的,都遭遇到张威类似的反击。

相比之下,蒙先豪的办法真是太可爱了!

这种争吵往往没有实际结果,最后还是德裕发话道:“内阁商议一下,拿个主意吧。”说着退朝了。

一干文武都拿眼睛盯着内阁,生怕真的穷急眼了开收商业税。

散朝之后,一干内阁大员回到家也不消停,官员一个接一个的上门。探听口气的有,劝说不要这么干的也有。其中提出取消实物税收的蒙先豪的家门口,那叫一个热闹。相比之下,张威这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家门口可说是门可罗雀。

皇宫里德裕皇帝倒是和周致玄说着笑着,在御书房里相谈甚欢。

让蒙先豪和张威先手上奏的损招,自然是出自周致玄的手笔。这一招有多损,看看朝臣们的反应就知道了。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用这种办法来推行新法!”说着话德裕摇摇头,言下之意周致玄明白,但是不敢接这个话。

“不管是哪个法子,都是要触动天下士绅的利益。而士绅是朝廷稳固天下的基石,究竟怎么去掌握这个力度,臣也觉得要谨慎再谨慎。”周致玄只能沿着原来的轨迹去说话。

德裕听了点点头表示赞同,接着叹息道:“朕对河间府倒是非常之期待,不知道孟觉晓究竟能做成什么样子。”

这个话让周致玄的表情微微抽搐了一下,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不管哪个法子,肯定与这个离经叛道的学生脱不开干系。这个曾经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年轻人,似乎在不经意之间,已经长成了一颗茁壮的大树。

河间府发生的一切周致玄一直都非常的关心,不过这时候德裕提起河间府的话题,周致玄心里多少有点怪怪的。

“臣也正拭目以待!”周致玄还是比较含蓄的接了一句,德裕见他对河间府话题没有继续的意思,便转过道:“爱卿这个比较的法子看来有效,不出意外蒙先豪的法子能过了。只是执行起来还有些讲究。”

话题回到原来的轨迹上,周致玄略微一思索便有了主意道:“这个不难办,明里让张威出面负责监督,暗地里可以让吴指挥使配合调查。只要查出来官员不执行甚至阻挠破坏者或者敷衍了事穷应付者,该撤职的撤职,该查办的查办。具体的处罚条陈,在推出新政之际就该言明在前。以彰陛下之公正。”

周致玄有一点和茅调元大不相同,那就是对特务政治的态度。换成茅调元来说这个事情,监理司那帮人该干啥干啥去,肯定不会让沾边。周致玄则不同,提出让监理司的人配合,这就是在肯定监理司了。

要说读书人谁看的起武人?居然让监理司的人来监督百官推行新政,这话要传出去,周致玄在百官心目中的地位就得大跌。

京城里的动静不笑,河间府的动静也不差。开张之后的大市场连着原来安置流民的区域,很自然的行程了一个新的城镇一样的群落。做买卖的地方打量钱物来往的,没有保护可不行。所以年一过,一校人马就开了过来,在大市场边上安营扎寨,还都是一水的骑兵。

六扇门方面也很重视,推官李先生提议,专门成立一个机构负责大市场及周边的治安。孟觉晓欣然同意,这个事情计算定下来了。

很快那些老江湖都注意到,大市场负责治安已经巡逻护卫的这些面孔都有点熟悉,很多人还曾经拿刀子在道上高唱:“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有这么一票人在负责河间府大市场的安全问题,一般的小贼就算是死了心了。你狠?还能狠过“一阵风”去?没看见现在那家伙每天穿着官服,骑着大马带着一票兄弟在四周巡逻么?

方浪这一票弟兄的用法,孟觉晓还是下了点心思的。左右他们在地头上熟,马上的功夫也不差,于是组成一支骑兵稽查队,专门负责保护大市场已经河间府境内商道的畅通。

大市场开张大吉的时候,孟觉晓又把商业协会头头们都请到榆树巷去喝酒。其实说是请比较勉强,就是派人去发张帖子,然后于焘等人屁股着火似的往榆树巷赶,生怕去慢了。

对比以前大家联手抵制孟知府的时候,现在城里的士绅商人只要提起孟知府,那都是当财神爷对待的。辛辛苦苦的做生意,赚钱是不少,但是还能有孟知府赚钱厉害的人么?有本事大半年把中原和辽国的有钱人都吸引到河间府来上杆子送钱的人,天底下也就是这么一位了。能把不长庄稼只长草的荒滩变成金子一般抢手的土地的,也就是这么一位了。

现如今河间府能够搭上孟知府的路子,那就是等于在家呆着数钱数到手软的代名词!

第二十二章拔苗助长么?

第二十二章拔苗助长么?

河间府的各方势力。由于孟觉晓的操作,渐渐才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稳固的利益团体。之所以说稳固,不是建立在孟觉晓的人格魅力上,也不是建立在权利基础上,而是因为建立在共同利益这个大前提上。

一句话,跟着孟知府干,不需要搞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钱赚的更多。比起以前来,这个选择题不难做!

河间府商业协会的一些主要负责人纷纷而至,围着一身便装的孟知府大拍马屁时,都眼巴巴的等着孟知府的发财新路子。这些人算是学精明了,只要孟知府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商议大事,就等于又有好处照顾大家了。

孟觉晓咳嗽一声,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这个,今天把大家叫来,主要是本府有一个小小的想法,提出来拱大家参考参考。”孟觉晓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还挺谦虚的说话也是商量的语气。

“孟大人,你就说该怎么办吧!这些个土财主,他们知道啥?您老高屋建瓴的,看事情一准没错。总之您怎么说,咱们怎么做。”一个河间府的大商家大声站起道,众人听着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会长于焘笑着站起道:“这话在理啊!要说孟大人的心思,我等就算把脑袋想破了,也未必能琢磨明白其中的道道,只管跟着做就好了。大人说怎么做好,大家就怎么做,出钱出力绝没有二话。”

这样的局面换成一般的官员,估计想都不要想。别人口袋里的钱,上杆子的往跟前送,美不死你。眼前这些人,在河间府大市场的买卖上,算是赚的盆满钵满。这大市场还没开张几天呢,一扩股,大把的钱就往口袋里跳啊。关键是孟知府仁义,原有股东每人所持的股份配股二成,一百股变一百五十股,这股份都是白来的且不说了。关键是河间府大市场才开张,数百间门前早被抢租了一个干净,还都是一年的长足。每月三百贯的租金,一个大子都不少。还有仓库的租金,码头的营生,这里头的进项想想都能笑的合不拢嘴。另外大市场的门面,股东们租赁有优先权,还能打八折。在座的哪一位没抢先租他个十间八间的?一转手就是钱啊,还有仓库也是。这都是托了孟知府的福气不是?

“呵呵,那本府就说说。”孟觉晓笑着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道:“如今扩股完成了,卖股份得来的钱在衙门的监督下,将用于大市场二期工程的扩建。具体怎么操作,这是你们公司管理层的事情了,本府就不多说了。但是一定要在衙门的统一规划内。”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时,孟觉晓又道:“本府要说的事情,与大市场有关,又没有直接的关系。怎么个事情呢?如今大市场吸引了大量的南北客商,北地的辽国、渤海国都有不少客商在此做买卖。如此大的一个局面,有两个问题各位有没有去想过?”

说着孟觉晓停下来,笑眯眯的看着大家。于焘急了,连忙站起道:“大人您就别跟着急大家了,他们懂个屁的经济之道,脑子都掉钱眼里的,千百年来就知道买进卖出,哪里会去看什么问题?”

众人听了纷纷哈哈大笑,也没人为这个生气。确实在孟知府面前,没啥好觉得丢人的。

“第一个问题就是货源,这么多北地商人在此,大量的南货北运。各位有没有想过,其中相当一部分货物。本地也可以生产。比如布匹,为什么大家不谋划着经营大规模的织布厂呢?把民间的百姓组织起来,集中生产集中管理,生产上了规模,成本自然也就降了下来。还可以集中资金搞技术创新,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嘛。”

这第一个问题,就把大家听迷糊了,如今这小农经济的模式,都是男耕女织。乡下的土布,都是女的慢慢织出来的。把妇女都集中起来,家里男人能答应么?

“大人,这个,能说的仔细一点么?”众人心里有疑惑,但是不敢质疑孟知府。左右是自己的脑子不够用,想不明白,不如直接问省事。于焘站起来问的时候,大家的心思大致都如此。

孟觉晓不慌不忙的笑着道:“本府小时候见过母亲纺线,都是一根一根的慢慢在捻。本府当时就想,如果无根十根的一阵捻线呢?如果有这么一个机器或者织布机用牲口或者水车带动呢?”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孟觉晓摸出一张纸来,众人的眼睛里顿时冒出无数小星星,当初孟知府就是拿出一堆文稿,看完了大家就跟着做,做了跟着就发财了。

“各位请看,这是本府琢磨的新式纺线的玩意。可以八根线一阵纺,只要一个人看着就成。”说罢孟觉晓拍拍手,两个卫兵抬着一台“珍妮机”出现了。

哗的一下,一干商业协会的大佬们全围上去了,其中有做布匹生意的。围着转了半天后大声道:“这玩意真是神了!这得省多少人工?”

孟觉晓见状才笑道:“各位且听本府接着说,刚才有人提到农妇家中不答应的事情,本府看来此事好办。在座的谁家没有百十个佃户?只要愿意家里女人出来做事的,发给工钱不算,土地的租金也可以降到三成。到时候怕不是那些佃户抢着逼着家里的婆娘女儿进你们的作坊里做事吧?”

一干商人别的本事没有,算账的本事都是高手。经商的心思都活络,一看这机器,仔细心里一盘算,只要把规模做起来,成本降下去,这其中的利益就大了去了。

这时候孟觉晓又道:“各位想过一件事情没有,如今北地辽境那么大一个市场,如果都能拿下来,得是多大的利益?怎么争夺市场,这个不要本府告诉大家法子了吧?在座的诸位在这方面,都可以做本府的老师。”

这句话算是彻底的撬动了各位的心思,这帐一点都不难算,就拿纺线来说,一个人能顶八个人用。

会长于焘一看大家纷纷扰扰的议论起来,连忙站起大声道:“都干啥呢?都安静了,孟大人什么时候错过?照我看你们这些土财主,心里盘算的那点事情都别往台面上摆了,仔细听孟大人的说道。不是还有第二个问题么?”

众人一想对啊。还有第二问题呢,眼前这第一个就够让人动心的了。第二个呢?

孟觉晓呵呵一笑道:“于会长既然说了,本府就不藏着掖着。第二桩事情也很简单,其实大家都应该能想的到,只是没那根弦罢了。这第二桩事情,本府称之为银行!”

又是一个新名词,众人听的都傻了!屋子里安静的地上连根针落下都能听得见,都在瞪眼凭住呼吸,等着孟知府的继续。

“银行是干什么的呢?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方便大家的做买卖的机构,简单的说,你有钱了放身上不方便。你可以存银行来,银行非但不收你的钱,还要给你利息。这叫存款利息。那么你是做买卖的,你手头紧了,可以到银行来,拿东西做抵押,银行可以给你一笔钱,这回你得给银行利息了。”

轰!如同一道惊雷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炸响!

孟觉晓说到这就不说了,端起茶杯笑眯眯的等着大家的反应。在坐的岂有不精明的主?都是一点就透,以前是没想到这些不是?

一番沉寂之后,众人的脸色渐渐恢复的当口,孟觉晓有抛出一句话道:“各位有没有想过,日后你们出去做买卖,不要带一文钱,只要带一个银行发出来的凭证,到了地方可以在当地的银行里提出现钱来。”

完了,众人的脑子又不够用了。今天孟知府说的话,一个炸雷接一个炸雷似的,大家全给炸晕乎了。屋子里这会子全闹起来了,纷纷转头与身边的人议论。

孟觉晓也不说话,笑着看着大家在那议论纷纷。终于商业协会的几个头脑一商议,于焘站起一拍桌子道:“都安静了!有孟大人在呢!什么事情闹不明白?就你们那些猪脑子,能想到什么?听孟大人的,他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孟觉晓这回还不说了,摸出一叠文稿,轻飘飘的往桌子上一丢。于焘见状跟饿狼似的,一个虎扑上前,双手牢牢抓住文稿,朝孟觉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掉过屁股回到位置上就看。

孟觉晓这个时候轻飘飘的站起来,慢悠悠的出了屋子,找到黄莺的闺房里,躺到烧好的热炕上靠着被子伸懒腰。这些商人,孟觉晓清楚他们都是自己手里的牵线木偶了,一个也跑不掉。

迷迷糊糊的孟觉晓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黄莺进来推醒他道:“大人,天都黑了,于会长他们还在等着您呢。”

“怎么不早叫我起来?”孟觉晓坐起嘟囔道,黄莺笑道:“哪敢啊?这不才提请您起来,外头那些人都说不方便打扰您休息,说您为了拟什么稿子,昨夜肯定没睡好来着。要不是天黑了,还真不放我进来叫您。”

孟觉晓一看日头,果然天近黄昏,连忙起来梳洗一番出来,这时候院子里一干商人全都安静的站在那里。看见孟觉晓出来,一干人等在于焘的领导下,纷纷朝孟觉晓大礼参拜。

“这啥意思呢?”孟觉晓明知故问,一干商业协会人等捧着孟觉晓搞的银行计划书,由于焘出面恭敬的拜谢之后道:“大人,我等也算是生意场上的老人了,今日方知时间尚有如此经营之道,没有大人的点拨教诲,我等如何能得此妙法?所以,在场诸位一致认为,今日当歃血起誓,日后唯大人之命是从。”

孟觉晓听了却大摇其头道:“这话不对,大大的不对。”

众人齐齐愣住,心道难不成孟大人还不满意?就在大家疑惑之际,孟觉晓笑道:“本府以为,日后不管做任何事情,都应该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这才是长久之道。就拿大搞作坊和兴建银行来说吧,作坊多了,官府的税收就能增加,银行方便商人,就能把南北客商牢牢的吸引在河间府,官府还愁没税收么?世间的道理大多如此,两利则和,和则两利。只要在这个大原则的前提下,没有做不好的事情。”

这番话再次让大家陷入了沉默之中,道理是这个道理,大家都清楚。可实际上呢?人都是有私心的,真正运作起来其中的困难可想而知。现在是大家看见了巨大的利益,又有孟觉晓压阵,所以暂时来说一切危机都被掩盖着。而孟觉晓正是要借这个时机,把一种公平规则下竞争与合作的观念灌输给在场的诸位,然后再由他们去影响跟多的人。要把一个新的观念灌输给别人,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他看见好处!

利益永远是最好的驱动!

“大人的意思,这个银行也要搞股份制?”于焘听明白了这个话,疑惑的问了一句。

孟觉晓点点头道:“银行搞什么制度不要紧,关键是要最初阶段制定一个有利于大多人的规则。你们回去仔细琢磨一番,该怎么做本府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再有一点,本府先给大家说明白,但凡是开了大作坊的,官府免税一年。”

商人们各自散去,人人面带思索状。

孟觉晓站在原地,看着埋下的一颗颗种子,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只要这些人迈出了第一步,尝到了甜头,日后不用别人教,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这算不算是对资本主义的萌芽拔苗助长呢?

京城里关于两个奏折的提案内阁通过的很快!户部尚书蒙先豪的意见,得到了内阁的同意后,三日之后在朝会上推出。

不管怎么说,这一个建议对于大家的利益触动还不算太大,两害相权大致就这样了。再说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真的到执行的时候,还不知走样成啥呢?

很多人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在看待这个提议,不过朝会结束前,德裕皇帝的一番话,让大家与新政对抗的决心降低了很多。

第二十三章孟知府的险恶用心

第二十三章孟知府的险恶用心

“本次改制,吏部应拟出相关的考核条例,凡事没有好好执行改制的官员,一律撤职并记录在案,永不叙用。都察院右都御史张威、监理司指挥使吴猛,二位专事监督之事。”

一个张铁嘴就已经够猛了,居然加上一个特务头子,两人联手监督,陛下还放了狠话,还有谁敢乱来?

事情说起来简单,真正操作起来很复杂。首先内阁列出章程,然后诏告天下。前后拖了一个月,这个事情才算是定下来,并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推行。

孟蜀接到朝廷的昭告,派人往下送的时候让各级主管都到大名府来议事。

河间知府孟觉晓最近一段时间过的颇为悠闲,每天早起在院子里打上一趟拳,梳洗早饭之后到衙门里转一圈,然后骑马到城外城外各处工地上看看,事情就算完了。下午差不多都泡在家里。

这天一早起来,孟觉晓刚到衙门,商业协会的于焘已经等在这了。孟觉晓保持着一贯的微笑,接受了于焘的见礼后,于焘道:“大人,上次您说的两件事情,小的回去琢磨了好几日,决定开一个作坊。你上次展示的那个纺线机器,能不能给小的拿去做样子?”

孟觉晓朝于焘笑道:“跟我来!”

两人来到后院的一间大房子里,远远的便听见了卡卡卡的声音。走进去一看,两台样子不一样的机器摆在屋子里,十几个小姑娘正在边上看着双儿在摆弄这两台机器。

双儿见孟觉晓进来便停下起身道:“老爷,用这两样机关织布,比原来的织布速度快的太多了。估摸着一个人能顶原来的十几个人。”

见后面还跟着一个于焘,双儿带着一群小姑娘出去了,孟觉晓照顾于焘进来指着两台机器道:“这一台叫孟氏飞梭,这一台叫孟氏纺纱机。小时候每天看见母亲织布辛苦,本府就总在琢磨着,怎么才能让母亲织布轻松一点。心里想着这个事情,就一直在琢磨,如今总算是做出来了。这两台机器,你可以让人来抬去仿制,可不能给本府弄没了,将来还要送回老家给老娘的。”

这两台机器的价值,于焘心里非常清楚。仿佛像两座金山摆在面前一般,于焘的手都在微微的发抖。“大人,这两台机器不能白要您的吧?”

孟觉晓不是慈善家,就等着这句话呢。“当然不能白给,你的新作坊,本府要百分之一的干股。”

“啊!就这点啊,那怎么能成?少说也要给您一成的干股啊!”于焘心里巴不得孟觉晓入股呢,有孟觉晓这个股东,谁敢跟自己抢这个买卖?

孟觉晓自然明白这些个奸商的心思,摇摇手道:“不要那么多,就百分之一。再有这个机器,谁想开作坊都能来仿制,但是都要给本府百分之一的干股。这叫技术专利费!”

如今这年月哪来的专利保护啊!提起这个孟觉晓心里就疼,日后还不知道多少人白用这个机器呢。不过有一点孟觉晓心里还是有数的,按照这个百分之一干股的办法,不愁学去开作坊的人不保密。

于焘自然扭不过孟觉晓,乖乖的按照这个意思办就是了。孟觉晓飞快的拟了一份文书,大意是孟觉晓拿两台样机入股于焘的作坊,占百分之一的干股。如不经过孟觉晓的允许就把技术泄露了,罚款多少多少云云。

于焘签字画押,很快叫人来搬了回去。这事情发生没两天,河间府的商人们都知道。不少人听说了孟知府有股份在于焘作坊里的事情后,和不能抽自己的嘴巴子,心道咱怎么就想不到这一招呢。

于是乎不少人商人纷纷来求见孟觉晓,不想下面的人告诉大家,孟知府不在,去了大名府。巡抚大人请大家去议事。

巡抚孟蜀最近挺头疼的,朝廷里推行新政,地方上任何时候都是有阻力的。何况这以一次的新政是改革税制和重新丈量土地。这两样事情说起来简单,实际上还是很复杂的。不然内阁也不用迁延了一个月,最后才拿出一个具体方案来。

这年月的百姓头上有两税,一个是田税,一个是人头税,还有一个负担是徭役。新税制很简单,不管你人头税也好田税也好,折在一起算。这叫摊丁入亩。另外徭役也可以免除,交钱就OK。

这两个招数,真实历史上都出现过。作为穿越客的孟觉晓抄袭起来自然轻松。可到了真的推行的时候,天底下的官吏算是人人恨的牙根痒痒,大骂蒙先豪不是个东西。出主意的人没事,倒是让老师背了黑锅。

孟觉晓在大名府呆了三日便回来了,回到河间府立刻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开会,朝廷有新税制,河间府坚决执行。如今的河间府上下,谁会不听孟觉晓的?跟着孟知府干真有好处啊,远的不说,就拿现在每个月的俸禄来说话,以前都是死数字。如今孟知府搞出不少花样,什么年终奖,季度奖,月奖一套奖金制度下来比原来的俸禄就多出三四倍不说。逢年过节的还有过节费,夏季有消暑费,冬季有烤火费,春秋两季也不会拉下的,叫做制服补贴费。类似的还有住房补贴,车马补贴,等等等。总之现在河间府一个普通的小吏,每个月都能进账个五六十贯的。

跟谁过不去大家也不会跟孟知府过不去,跟孟知府过不去就是等于跟钱过不去不是?像刘羽这样的,手里现在有权了,只要不太过分,孟觉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耽误正经事,只要不祸害老百姓,孟知府允许灰色收入的存在。

孟觉晓曾经明白无误的告诉下面的官吏这样一句话,谁要是耽误了正经事,不管他的人品如何,自己自觉滚蛋。

河间府的士绅们,在新政的面前虽然有点抵触情绪,可是在孟知府的面前,这点抵触情绪早没了。平时在一切聊天的时候,经常会提到这么一句话“就田里那点进项,那也能叫收入?”现如今不在大市场里有股份或者有点买卖,在地方上就算是没面子。更别说最近兴起的作坊热!没见那些商业协会的人,一窝蜂的往孟知府家后院涌么?孟知府早放了话,只要办作坊的,不管什么作坊免税一年。

商业气息浓厚的河间府,在新的税制面前受到的阻力小的惊人。就是官府开个会,衙门发两个布告,各地的里正拎着锣满大街的转悠吆喝。告诉大家,以后交税不用那么麻烦了,直接交钱交银子,徭役也可以交钱免掉。

说到丈量土地,河间府更轻松了,不少人家主动跑到知府衙门来求见知府,表明自己以前做的不对,还有多少多少土地没上税,现在补交税也行云云。

别以为这些人是良心发现,这些人都是家里开了作坊或者是大市场的股东。在孟觉晓的身上尝到了甜头,生怕不配合之下孟知府嫉恨了,以后有啥赚钱的买卖不带他玩了。跟谁叫板也不能跟财神爷叫板不是?

河间府的新政改制可谓顺利异常,别的地方就完全不一样了。河北境内除了一个河间府,别的府县三天两头的出现士绅鼓动百姓对抗丈量土地的事情。各地官员可谓是焦头烂额,但是又不敢不做,朝廷的诏令相当之严厉,监理司那帮孙子又是无孔不入的,张铁嘴那家伙更是一点人情都不讲的。真被他咬上了,这官就别想做了。

所以河北大地鸡飞狗跳之际,河间府波澜不惊。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谁家谁家新开了织布的作坊,招了多少姑娘媳妇去织布。孟知府说的办法还真管用,只要把地里的租子一减,原来是六成的租子,现在改五成了,姑娘媳妇的又不白干活,管吃还给工钱,东家仁义着呢。

前后不到两个月,河间府雨后春笋一般的涌出十几家新开的织布作坊,一时间最紧张的就是棉花了。开春以来,不少农户都想不种粮食改种棉花,不想知府大人又出了规定,每家每户棉花不得多种,都得按照比例来,发现一家处理一家。

其实孟觉晓压根不想出台这样的规定,可是没办法了。老百姓不种粮食都去种棉花了,朝廷里的书呆子们还不得闹腾?还好河间府靠着辽国,羊毛有的是。棉花不够,孟知府给商人们出主意,织羊毛好了。

孟知府一句轻飘飘的“织羊毛好了”,开始了把辽国当做原材料基地的阴谋。英国曾经出现过圈地运动,孟知府整出飞梭和珍妮机,辽境的羊毛开始大量的涌入河间府,羊毛的价格自然要上涨,这年代的辽国人哪里能看的出孟知府的阴险居心?看见原来不值钱的羊毛涨价了,多少人嘴巴笑歪了。麻痹还种什么粮食啊?养羊去吧!结果是辽国境内的粮食产量注定是要减少。

第二十四章制度问题

卷四沉浮路第二十四章制度问题

春天眼瞅着要过去了。桃花谢了,枝头也绿了。运河两岸一片生机勃勃的时节。西北党项人突然越过边境,偷袭延安府周边数百边寨,一时间烽火四起,久疏阵仗的西北边军比河北也好不到那里去,十几万大军一触即溃,党项军兵临延安府城下。

消息传开,朝野震惊。党项人跟契丹人不一样,契丹人就是来占点便宜的,没有大动干戈的意思。党项人攻城略地的行为彻底的激怒了德裕,同时也为西北边军的糜烂而愤怒。

远在河北的孟觉晓突然接到监理司转来的诏令,押解河间府春季税收回京述职。孟觉晓转抓紧收拾行囊,这人还没上路呢,又一道诏令来到,让孟觉晓快马先行回京。

这会孟觉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的吩咐下去,让河间军派人押送税银进京,自己带着卫队快马先走一步。

紧赶慢赶的,孟觉晓来到京城已经是第七天的中午时分。刚到城门口呢,早有太监等在那里,看见孟觉晓就高呼:“六首公。陛下让奴才在此等候多时了。”

孟觉晓定睛一看居然是马三,暗道这下肯定出什么大事情了,要不然不会让马三在这里等着。连忙上前见礼,客气两句,马三着急上火道:“别客气了,赶紧跟着去见皇上。”

一路往宫里来时,马三才把西北的事情大致的说了一下。孟觉晓很不理解,连忙问道:“西北有事,把我叫回来做啥?”

马三示意左右的人离开,这才低声道:“兵部林尚书被陛下严斥,差点没给撤职了。朝廷要发兵西北,可是这当口没钱,东挪西凑的,户部蒙大人头发都愁白了。监理司吴大人给出的主意,说您在河间府又能挣钱又能练兵,不如把您请回来问一问办法。”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么一个情况。孟觉晓多少有点哭笑不得道:“这满朝文武都是干什么吃的?出了事情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么?”

马三听了连忙摆手道:“这话可不敢说,得罪的人海了去了。您是没看见了,朝会上争吵不休,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陛下在朝会上还得忍着,回去书房里气的摔了不少的玩意。这不兵部要调禁军去西北,开拔的粮饷到现在还没着落,就等着您的北地贸易的春季税银呢?为这个事情,蒙大人差点都把官给辞了。”

“户部没钱,跟蒙先生有什么关系?谁辞职也轮不到他啊。”孟觉晓愤愤不平的怒道。

“说的是啊,蒙大人才进户部几天啊?又赶上新政改制,部里的官员没协调好呢。地方上的督抚也不配合。也就是您在河间府顺利一点,河北其他府县,闹腾的可厉害了。”马三说着闭上了嘴巴,前方就是宫门了。

科举制度虽然还是比较公平的,但是天下的读书人绝大多数都是写文章拿手,实际操作能力很烂。基本上都是说别人如何如何,换自己去了照样抓瞎。自己的两位老师周致玄和蒙先豪,人品文章都是上佳之选,但是遇见这种大事还是没有太好的应急手段。

一路进宫时,孟觉晓一再琢磨,待会见了皇帝该怎么说。提起西北,孟觉晓倒是想起了远在西北的范仲淹来,不知道这次战争爆发,是不是改变他仕途生涯的契机呢?历史上范仲淹在西北,那是让党项人吓破胆的主。

赶到御书房外时,里头很快悬见,进来一看里头还不止一个人,皇帝还有内阁一班大臣都在议事,只是看不见茅调元。德裕等孟觉晓拜见之后,露出笑容道:“估摸着这两天也该到了,马三在城门等了一上午呢。”

孟觉晓赶紧再次要跪下谢恩。德裕摆手道:“免了,让你回来不是让你来磕头的,西北党项人都打到延安府了,延安府上上下下官员跑了个精光,只有一个从布政司下去公干的七品都事范仲淹没跑,领着当地军民坚守延安府。陕甘巡抚居然还有脸向京城求救,三万省军居然派不出援兵来。”

德裕说着一脸的烦躁,扫了一眼几个面露不安的内阁大臣们,那意思很明白了。不过这几位也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办法来,都羞愧的低下头。

“这当口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要兵倒是有,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打。”德裕又是一通发火,最后才看着孟觉晓道:“你来说说。”

听到范仲淹这个名字,孟觉晓真的有一种是金子肯定会发光的感觉。历史转来转去,还是给了范仲淹一个表现的舞台。想到范仲淹,孟觉晓有点走神了,皇帝问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周致玄轻轻的咳嗽一声,走神的孟觉晓这才回过神。

看看一屋子的内阁大臣,孟觉晓多少有点心理紧张,沉吟了一番道:“陛下,臣想问一句,禁军就算赶赴西北,有把握打的赢么?”

这话问的林志全的脸色有点难看了,禁军的战斗力,他心里多少有点数。

“孟知府什么意思?”林志全冷冷的问了一句,德裕对他的插嘴很不快的扫了一眼,也没有出言斥责,而是朝孟觉晓道:“有话只管明说。”言下之意。别怕得罪人,我给你撑腰。

说实话孟觉晓真不想趟这个浑水,在河间府知府当的好好的,舒服日子过着被叫回来问这个容易得罪人的话,可是皇帝有话又不能不回答。

孟觉晓拱手道:“谢陛下。”说着也不说话,走到墙边的地图跟前,仔细的端详起来。这是德裕让人挂的,这两天没少看,但也没看出什么办法来。地图上显示保安、定边、环州三地均已陷落,三地驻扎的边军主力被击溃,更别提边境上大大小小的百余边寨。

“西北地势险要之地,先均已落入党项人之手。臣以为此事不可操切,当今要务乃稳定局面,而不是反击。既然是稳定局面,陛下可先下旨将一干弃城而走的主要官员拿下,斩首示众彰显朝廷决心。同时派一能战之将,统帅三五万禁军精兵驰援延安府,同时严令庆州、宁州各地官员,丢成失地者斩。如果只是这样,三日之后河间府的春季税银到了,便足够大军开拔了。”

孟觉晓这番话,德裕听了先是一怒,随即又冷静了下来道:“你接着说。稳定之后如何?”

“党项国小地贫,利在速战速决而不能持久。只要守住延安府,党项人只能罢兵。保安、定边两地粮道容易受到袭击,估计党项人会放弃,但是环州地险城坚驻军于此,可威胁庆州、宁州一线。党项人应该不会放弃环州。我军稳定住战线后,可派一能员节制西北各军,对外修城而守,对内整饬军备就地练兵,同时可屯田自筹军粮。以臣看来,只要方法得当。顶多两年就可以相机收复失地。”

孟觉晓说完,出了德裕之外,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也算是一个全面的办法,而且不用消耗太多。

思索了许久,德裕终于说道:“看来也只能这么办,派兵容易,但是稳定大局之后,谁来节制西北各军?这个人选,诸位爱卿可有合适的?”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朝孟觉晓看了过来,那意思很明显,就是他啊。办法是他出的,他不去谁去?再说这家伙练兵也是有一手的,练出来的兵不是很能打么?

当德裕的目光也投过来时,孟觉晓见状叹息一声道:“臣不是不想去,而是不能去。”

德裕心道孟觉晓确实不能去,他走了河间府怎么办?辽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派谁去呢?总该有人去吧?

“臣以为,此事非孟觉晓不可!”林志全这时候跳出来拱手道。那意思死活要把孟觉晓弄西北去了。

周致玄这时候站出来道:“孟觉晓不能去,他去了河间府谁来接任?陛下,河间府眼下乃是朝中财源重要来源之地,一旦河间府接任者处置不当,地方上乱了断了财源,遗祸无穷啊。”

右都御史兼任礼部尚书张威这时候也站出来道:“陛下,臣也以为不可动孟知府,应另派能员前往西北。其因有二,一是孟知府太过年轻难以服众,二是河间府目前局面初步稳定,不可轻易调换人员。”

林志全站起身子又要说话,德裕看这意思又要争执起来,趁着脸色道:“好了,都别争了。孟觉晓留下,其他人回去好好想想,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上来。另外禁军有谁统帅大军西去,兵部尽快选定一个人来。”

一干内阁大臣纷纷退下,书房里留下君臣二人对坐。

“好了,现在没别人了,你说说,为什么不能去?”德裕开口居然问的是这个。孟觉晓心里一阵哀叹,皇帝还是意属自己。

“陛下,臣去了用什么身份去?西北的问题不是单纯的军事问题,而是我朝自圣祖年间起以文臣节制武将,过分重文轻武造成的结果。打个比方,河北中路军指挥使高勋还是三品大员,可是雄州知州耿钊,见了高指挥使都不用见礼,私下里一句武夫粗人都是轻的。”

第二十五章

孟大柱被打走后,孟尤氏也没怎么埋怨,就是表达了一下担忧。孟觉晓听丝毫不以为意的笑道:“母亲且宽心,你等明日,我要那孟家富亲自带着儿子上门来赔礼道歉。”

孟尤氏没曾想儿子是如此的自信,嘴上不说,心里倒是很不以为然。那孟家富是什么人?本村第一大户兼里正,平日里孟家族长孟德高都得让他三分。

“终究是孟大柱挨了打,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娘代儿上门去赔个不是。大家乡里乡亲的,何必弄的跟仇人似的?”孟尤氏犹自相劝,心里对孟觉晓还是不相信。这年月别看你能挣钱,商人的地位并不高。无商不奸,这种词语能够出现,说明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对于商人印象。也正因为如此,真实历史上中国社会的商人们,往往重信誉与一切。

“此时儿自有计较,母亲放心便是。”孟觉晓那颗宅男的心,此刻是憋足了劲想风骚一把。前世里老老实实的做人,做一名压力很大的“三无”宅男;今生有了机会,说不得要抡圆了过一把风骚人物的瘾。小小一个里正算个鸟蛋?孟宅男的志向可是出相入将,封侯拜将!

关键还是记忆中那个孟大柱太欺负前任孟觉晓了,对于这种人,不但要表示不能忍,而且还要狠狠的还以颜色。

孟觉晓也不管母亲再说啥,信步进了书房,让珠儿研墨,提笔刷刷的写下一封信递给珠儿道:“交给车夫,让他交与县尉曹家我二哥处。”

珠儿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自然不会把一个里正放在眼里,心道主人与县尉公子是结拜兄弟,收拾一个小小里正算什么?于是接过信珠儿笑着出来,吩咐车夫,塞过去一串钱道:“烦劳这位大叔再辛苦一趟,信送到县尉曹家二公子手上。”

车夫送货是给了车前的,现在等于又赚了一笔,心里别提多高兴了。送这一趟货也不过是一串钱的车钱,现在等于是双倍的利。一番千恩万谢的,心里想着多出来的一份工钱今夜可以喝一壶好酒,或者给婆娘孩子买一身新衣裳,车夫接过信回县城区了。

县城里曹威家中,曹家婆娘拽着曹毅,正在处理下面的人送来的年货。曹威不算是贪官,但是过年的时候,下面的人谁敢不送点礼物?你送了曹威未必能记得住,不送的肯定要被记住的。旁的不说,断你一个不敬上官是必然的。

曹毅其实最烦这些了,老是想着溜出去,奈何父亲放了话,年边上严谨出门。门外有人来送信,曹毅立刻出来。拿着车夫送来的信一看落款是孟觉晓,便笑着塞给车夫一串钱道:“拿去喝酒吧。”

车夫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份赏钱,乐的屁颠屁颠的鞠躬道谢离去不提。看罢孟觉晓的信,曹毅一阵连连冷笑,寻思一番回到家里,直接奔着父亲的书房而来。

曹威是个武人出身,早年间在北地打过契丹人,在军中积功升至正八品宣节校尉,只因一次战斗中腿上中了一箭,落下些许残疾,这才回乡落籍。军中有官长照应,又使了些银钱,某了个县尉的位置。

曹威这种厮杀汉子,最希望是儿子能读书。当今德裕皇帝重文轻武,军中最高统帅往往都是文官担任。武将再强,结果最好的也就是副职。当然皇亲国戚者除外,不过皇亲国戚的谁肯到北地苦寒之处消磨?

曹威对着儿子玩结拜的事情本不以为然,孟觉晓不过是一介书生,连半点功名都没有的。张光明家里是有钱,但也就是一般的士绅。儿子不喜欢读书,曹威只好送到北地去,军中虽苦,但幸数十年边境小事不断,大战没有。所以在军中总比在家厮混要强,运气来了又有上官的照应,日后某个出身不难。

前些日子周致玄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孟觉晓在曹威的心目中地位变化了,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支潜力股。

曹毅拿着书信进了书房,曹威大门书房里书倒是不少,不过也就是装装样子。没文化的人总是要显摆一下自己有很多书的。

曹毅把孟觉晓来信一事这么一提,曹威听了不禁心中暗道,孟觉晓的文思是得了周大人赏识的,日后别说是童生试,省道一级的乡试有周大人照应也不算难事。周大人是本省学政,日后乡试高中,成为孟觉晓的恩师便是水到渠成之事。据说周大人圣眷正隆,孟觉晓一旦中举自然会抱紧周大人的大腿,日后水涨船高自然是前途无量。在军中和地方上其实都一样,没有人赏识在能耐都是白搭。这个道理曹威心里明白很,儿子与孟觉晓的交往,一定要大力支持。日后曹毅在军中,虽然未必能得到孟觉晓的照应,但将来的事情谁好说的明白?这种惠而不费的投资,兄弟们还能弄点外快过年,为何不顺手送出去?

“呵呵,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孟家庄的一个里正罢了。你拿我的印信去见兄弟们,连夜派三五个人过去,拿下那个污良为贼的小子。另外也让兄弟们查探一番,看看这小子还有没有别的毛病。另外告诉兄弟们,曹某让大家辛苦了。”曹威果然老辣,孟大柱不过是嘴巴的上的乱说而已,想必定不了那小子什么罪。曹威这是让手下的人弄点罪证,不过这些话不好说的太明白,手下的人倒是一听就能明白的。尤其是最后一句,意味着下面人可以过个有钱的年了。

曹毅想了想笑着问:“不如儿子亲自走一趟?”

曹威道:“你倒是重情义的紧,也好,那就去一趟吧。切记,好处是下面的兄弟的。这个道理,日后到了军中也适用,万一上了战场,帮你挡刀子的就是兄弟和属下,一点钱财算的了什么?”

曹毅点点头表示明白,拿着县尉的印信出了门不提。

要过年了,崔夫子为感谢高县令的照顾,带着点礼物提前来拜年。按说应该年后来的,只是年后高县令肯定很忙,崔夫子便提前来了,免得到时候县令大人的府上全是人,想套点近乎都难。

崔夫子早年中过秀才,乡试屡屡不过,壮志不免消磨。明年童生试之后年又是乡试,崔夫子倒是想着去应试。说起来有十年宣城县没有出一个举人了,这不能说是崔夫子的能力问题,但是崔夫子也说不过去。

对于中举,崔夫子现在只能是YY一下,并不敢保证什么。于是这个县学的饭碗变得就很重要了,要想继续做这个位置,没有县令的支持,就这些年的业绩而言,是要滚蛋的。

高县令对于崔夫子的前来拜访,倒也是客气的很。请到书房喝茶叙话,高县令有心的问:“县学那个孟觉晓,学业如何?”

提起孟觉晓,崔夫子又想起那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来,心里对于孟觉晓的理解很不以为然。于是还算客观的说:“回大人,孟觉晓的学业未见得有多出众!而且……。”说着崔夫子顿了一下,高县令微微扬眉道:“但说无妨!”

“此子与学业一道颇有标新立异之所,难免有哗众取宠之嫌。另孟觉晓与张家商号来往密切,传言参与经营买卖之中。颜子(颜回)贫而乐道,故能闻一知十。我辈受圣人教化,安可效仿奸商追逐利益?”崔夫子斟酌了一番,说了自己的意思。这里头有给孟觉晓使绊子的意思,你小子不是能么?县试就让你挂掉,看你还在课堂上显摆么。

崔夫子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点孟觉晓的不是,这话让高县令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心道你小子什么意思?学政周大人赏识的学生,你让我按着?这不是在害我么?再说什么追逐利益的话,殊不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高县令甚至在想,是不是张大官人给本官送礼的事情,让这老夫子知道了?所以在敲打自家?

张大官人没指望张光明能中秀才,但是好歹县试要过吧?加上自家的买卖在高县令的地头上,昨天趁着年边大肆送了一票礼物上门。

高县令这么一理解错误,心里就别提多窝火了,看崔夫子就更加的不顺眼。心道再次乡试成绩不好,立刻拿下你这个老杀才?居然对本官含沙射影。

崔夫子这也是倒霉催的,正所谓福祸自招,没有坑人之心,哪会遭此猜忌。

“喝茶!”高县令脸上保持着微笑,端起茶杯举了举!崔夫子没想到刚才还聊的好好的,怎么说送客就送客呢?

第二十六章三个问题

第二十六章三个问题

张光明在金陵城的宅子在秦淮河畔,不是他流连风月,而是身份不够。这个年代不是有钱就有一切的,功名或者名望,才是决定社会地位的主要因素。比如,孟觉晓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在皇城边上买一个宅子住下。

士农工商,商人的社会地位在这个年月是很低的。还好张光明有秀才的功名,家里经商并不妨碍他的社会地位。

闻讯而至的张健、文魁、冷雨三人已经等在门口,远远的看见卫队护着车马过来时,三人一同上前,摇摇拱手致意。

这三位如愿考中了翰林院庶吉士,这里头有蒙先豪照顾的成分在内。能够让蒙先豪照顾一二,大家都知道是沾了谁的光,不然在这个任何事情都要讲关系的年月,以三人的社会关系想进翰林院几乎没有可能。

孟觉晓从马车上下来,看见三人也是面露喜色拱手致意。在河间府的日子虽然威风,但也少了与朋友之间在一起的快乐。立志社的几位,如今劳燕分飞,这几位能一起留在京城,孟觉晓还是很羡慕的。

“三位仁兄一向可好!”

三人相视一笑,齐齐朝孟觉晓道:“我等见过知府大人!”

孟觉晓一怔,看着三人捉狭的目光,不禁哈哈大笑道:“三位取笑了,大家是朋友,不用来这套虚文。”

张家里头早就备下酒宴,进屋之后立刻开席。张光明蓄养了一些歌姬,一时间丝竹之声四起,堂前翩翩起舞,台上举杯谈笑。

谈话的内容主要围绕着孟觉晓在河间府的作为,一直以来京城里的几位都非常关注河间府的一切,甚至还为孟觉晓打了一架。

孟觉晓也愿意跟众人谈这些,三位都是要从翰林院出来做事的,对于孟觉晓执政一方的经验之谈听的甚是仔细,不停的追问一些细节,不觉间时间已经是天色黄昏。

黄酒虽然不烈,但是喝多了照样醉,而且后劲绵长。酒逢知己,孟觉晓也没少喝,不觉之间沉沉醉去,醒来时已经是深夜。

床头边上桑奴一边做针线,一边等候着。看见孟觉晓起来连忙过来笑道:“起来了?先喝口茶!”从草编的暖具里捧来一杯温茶,温度正合适一口喝干净。

“内急!”孟觉晓不好意思的朝桑奴笑了笑,桑奴抛来一个媚眼道:“哪来那么多客气。”说着便捧来马桶伺候着,孟觉晓这些日子的大老爷坐下来,也适应了这种程度的伺候。泰然承受桑奴的服务后躺回床上。

不多时屋里灯杯吹灭,一具火热的身躯溜进被窝,温香软玉的贴了上来。一番风雨之后安静下来,竭力承欢之后的桑奴喘着粗气低声道:“掌灯!”

丫鬟进来点上灯,桑奴挣扎起来拿热毛巾擦拭后,两人再躺下。

幽暗中桑奴一直在说内衣作坊的事情,去年江南大水,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便宜的紧,就算是资质上佳的也只要三十贯便能买下。桑奴一口气买了两百个心灵手巧会针线的,让她们做事只要管三顿饭就成。

这样的作坊成本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这些女孩子不能算是工人而是家奴。桑奴还算厚道的,年前每人发了十贯钱,让她们带回家去让家里过个好年。

孟觉晓听她提起这个便道:“你做的不错,但还要有所改善。人的欲望是不容易满足的,你可以定下规矩,活做的好的,每个月可以领到工钱,做满三年,还可以发还卖身契。总之是建立一整套的奖罚体系,不要做好做差都一样。要体现出差别的,让大多数人有一个盼头。”

次日一早起来,孟觉晓带着两个护卫出了门,今日乃是朝中沐休之日,午后要进宫,孟觉晓赶着拜见周致玄。

孟觉晓这些日子在河间府的作为,周致玄一直非常的关注。河间府的变化之大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从北面回来的人口中,周致玄还是知道了一切。河间府的变化周致玄非常吃惊,他不知道孟觉晓如此年轻,哪里来的那么多花样?偏偏这一切还都那么的行之有效,对地方的民生起到的变化可以说翻天覆地。

周致玄很不理解,所以一早起来便在堂前等着孟觉晓来访。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情,拜见恩师是必须的,如果不这么做,传出去孟觉晓的名声就坏了。

周家依旧还是那么陈旧,没有半点的变化。当初德裕倒是要赐一幢大宅子给周致玄,但是被拒绝了。周致玄的理由是那点俸禄供不起大宅子。后来周致玄入阁,德裕不知道怎么的没有再提赐宅子事情,周家也一直在这个三进的宅子里住下来。

递上拜帖后跟着家人进来,孟觉晓没想到的是周致玄站在堂前的台阶上等着自己。以周致玄的身份,这种待遇相当的高了。

孟觉晓远远的便行大礼道:“学生如何敢当先生如此礼重!”

周致玄不以为意的笑道:“怎么当不起?一年知府,把个河间府治理的海晏河清民富兵强,解决了陛下忧心的税收问题,对外还打败了辽兵的扰边。换个人去当知府,不会做的比你更好。为师为你感到骄傲啊!”

周致玄对于夸赞的话从来都是吝啬的,孟觉晓跟随其那么长的时间,这还是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到如此溢美的赞誉。一时间不禁生出一点惶恐,不晓得这个内心让人捉摸不定的先生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学生惶恐!”

“坐下说话吧,你在河间府做的几件事情,我一直想仔细的问问,今天终于有机会当面问你。”

招呼孟觉晓坐下后,让人奉上茶,周致玄微笑着说道。孟觉晓连称不敢道:“单凭先生提问,学生一定仔细回答。”

“为师有几个问题,第一,初到河间府时面对数万流民,你哪里来的钱粮救济。第二,你的练兵之法哪里来的?第三,股份制究竟是什么一个玩

PS:最近家里有事,大家理解。

第二十七章利益

第二十七章利益

孟觉晓明显的注意到,周致玄提到第三个问题时,语调发生了变化,带着一股强烈的不满的意味。可见周致玄对这个股份制的大市场是很不满意。

“股份制不是玩意,而是一种制度!”孟觉晓对于周致玄的语气产生一种强烈的抵触情绪,如同一个父母不许别人说自己的孩子不好。话一出口,孟觉晓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中带着情绪,连忙沉静下来,扫了一眼周致玄的表情,发现没有什么变化而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孟觉晓慢慢的接着道:“股份制说穿了其实很简单,这是一种在当时的情况之下,能够把大多数人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为了共同的利益联合起来的一种模式。”

“利益?”周致玄眉毛一挑,平静的脸上目光闪过狰狞。

孟觉晓不为所动的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利益!”

“哦?”周致玄发出声语调很乖的声音,慢慢的在堂前踱起步来。孟觉晓端坐着,显得很有耐心的样子等着周致玄的反应。

“为师不是迂腐之人!虽然有违圣人教诲之道,但是非常事情行非常事,你的做法可以理解。这个事情从全局来看,获益最大的其实是国家。股份制大市场地位的确立,确保了国家一个稳定的财源,虽然出发点不值得称道,但结果是好的。”

周致玄沉吟了一番,居然得出的是这个结果。孟觉晓对周致玄的看法陡然之间发生了变化,这位老师不仅仅是一个死读书的文人。

周致玄转念一想又道:“不对,你怎么能保证人存政存,人去政改?”

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只有在官场上沉浮日久者,并且是想做一番事业的人才能体会到这其中的滋味。眼下的河间府是这个政策,换一个官员呢?不恭的往大里说,换一个皇帝呢?这个政策还能延续么?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个官员一个思路,还有的官员根本没思路也不想做事只要钱。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也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

这个问题无疑一直在困扰着周致玄,内阁首辅的位置周致玄志在必得,但是坐上那个位置之后呢?推行自己的政策,在首辅的位置上自然能得到执行,但是下台了呢?

“还是用利益!因为只有利益才是不变的!不管是谁去做河间知府,要想改变我留下的制度,首先就要与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发生冲突。”孟觉晓依旧平静,周致玄则是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一直想不明白的东西,瞬间因为孟觉晓这么一句话想明白了。“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到头来居然还是绕不过一个‘利’字。”周致玄突然变得兴味索然起来。

孟觉晓听着微微一笑道:“圣贤的道理其实也离不开利字,孔夫子收弟子,还得要束脩呢?后世儒者讳言利益,真真是把圣贤书给读歪了!利益的本质是干净的!肮脏的是追逐利益的人心。因为人心的向利而否定利益,是一种重视表象和忽视本质的错误。事实上利益不管人如何去看待,它总是存在的。有人的地方,就有各种形式的利益存在,有利益的存在,就有利益之争。”

周致玄被这番颠覆的道理说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了,转念一想顿时脸色大变,孟觉晓这番话否定不是一个两个人。

“这种混账话,以后不要对外面去说了。”周致玄缓了好一会才低声道,刚开始的时候也觉得这番话太反动了,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孟觉晓说的有道理。但是这些道理和他以前接受的教育完全格格不入,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实用主意。周致玄很想反驳,但是又从这番实用主义里头似乎找到了一点需要的东西。

午后的皇宫后花园里正值百花争艳的时节,雨妃喜欢看缤纷的桃花雨,后花园里便多了一片桃林。时下正是桃花开的正艳的时候,东风吹过时花瓣纷纷落下,确实像下了一阵花瓣雨。

德裕在桃林里的亭子间背手而立,亭子里摆了一桌酒菜,远远地看见跟着马三进来的孟觉晓,德裕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这个臣子,德裕一直有一种看不懂的意思。身为六首状元,读的是圣贤书,走的是科举之路,可是做出来的事情却一点都不像一般的读书人。

想到西北之事,德裕的心情低沉了下来。党项人的进攻,朝会的时候朝的天翻地覆,人选问题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德裕的心目中孟觉晓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惜这小子太年轻了。西北经略使这个位置,是个正三品的官。可惜的是这个官虽然不小,敢去做的人不多。

如果没有西北这一档子事情,今年是德裕登基以来最舒坦的一年,北地贸易这个大问题得到了解决,中央财源有了一个坚强的保证。二十年来没有一任河间知府能做到的事情,孟觉晓做到了。看真慢慢走来的孟觉晓,表情平静不卑不亢,德裕不觉暗暗可惜,如果这小子没结婚该多好,把李柔嫁给他何尝不是一桩好婚姻?

孟觉晓终于来到了跟前,雨妃朝他笑笑,自觉的告退。德裕招呼道:“今天叫你来,还是想问一问西北的事情。早朝的时候西北经略使的人选没有确定下来,按照习惯这个事情没有三五天定不下来。正三品的大员的,居然没有人主动请缨,真是让朕欣慰啊。”

德裕明显在说反话,孟觉晓不好接腔,德裕自顾自的苦笑了一下道:“你说说看,如果你去做这个西北经略,你会怎么办?”

孟觉晓对于这个问题,其实一直都在想办法。纵观史册,边患从来都是华夏民族最大的忧患。北方游牧民族的恶劣气候,很大程度上降低了中原王朝强盛时期的征服欲望,同时也为游牧民族的此起彼伏创造了条件。

以中原华夏的先进文明抗衡游牧民族,在此之前有过成功的先例。汉武唐宗,都打的游牧民族望风而逃。究其根源,还是一个主流文化的问题。中原文明的富足,在儒家文化的主导下,一旦缺乏一个有进取心的君王,很容易滋生保守的策略。

“陛下,臣纵观史册,得出一个结论。万里长城虽然壮观,但是从来就不曾阻挡住南下的铁蹄。”

德裕听了这话陡然一怔,好一会才笑道:“这话有点文不对题了。”

孟觉晓笑了笑道:“是啊,有点不应景了。既然陛下问了,臣就谈一谈关于西北的一点想法!”孟觉晓这话有点讨价还价的意思了,事情不是分内的,这个前提先标出来。

“嗯,你说!”德裕装着没听出他的意思,点点头笑道,心里却是暗暗的道了一句“小滑头。”

“大的方略臣已经谈过了,具体该怎么做?不管谁去做这个西北经略,首先要安抚民心,守住延安府。西北经历战乱,难民一定不少,党项人的攻势不会太久,一旦退兵了难民问题是当务之急。临时的救济不是长远之道。如果是臣,会从难民中招募青壮从军,对于其家属分给田地,官府出面资助其耕种,并且给予免税一年的政策。如此一来,所招募的士兵知道他们打仗是为了家人,上了战场自然会拼死作战。这个办法在河间府臣用过,效果看起来还不错。其次,打仗打的是钱粮,钱粮从何而来?朝廷拨款是一个办法,但是朝廷没钱呢?怎么办?臣的办法是首先西北税收地方截留,其次发展工商业并课税一定的数目,增加地方政府的收入。我朝一贯不主张收商业税,说的好听一点是不与民争利,本质上是富了个人亏了国家。有人要说这是祖制,臣以为其实这种说法很荒唐。我朝初立之际,百废待兴,圣祖不收或者少收商业税,其实是因为当时战乱刚定,想收商业税也得有做买卖的人不是?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经历了近百年的太平,如今天下八成的财富在士绅商人之手。所谓无农不稳,无商不富。国家缺钱不向有钱人收税,难道还向要饭的乞丐收税么?”

说到这里孟觉晓停了下来,很不客气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德裕见他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臣子与君王之间不见外的时候还真不多见。

“接着说!”

“没了,还是说说河间府吧。陛下,臣请开河间府的商业税!”孟觉晓突然跪下,大声说道。

德裕听了久久不语,好一会才笑道:“朕就知道,你在河间府做那么多事情不是无的放矢。这个事情朕不是没想过,难啊!”

“税收之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何难之有?说到底还是一些人为了自家的利益,枉顾国家民族的利益。”孟觉晓不屑的冷笑道。

德裕叹息一声道:“这个事情先不谈了,你回去之后再好好想一想。来日方长,你还年轻。”德裕意味深长的笑道。

第二十八章

孟觉晓兄弟三人喝到天黑结伴出游,一路之上见各式各样的花灯,头一回在这个时代过元宵节的孟觉晓,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个年代元宵节的那种浓烈的气氛。

三人出东门,济川桥前迎面走来一干县学的同学,为首的正是薛映浩。作为同窗,大家见面本应客气两句,拱手问好才是,毕竟这是过年嘛。没曾想薛映浩见了孟觉晓便上前冷笑道:“我还当你不敢来了呢,端砚带来了么?”

孟觉晓微微一笑,转身朝身后的小厮伸手拿过一个纸扎喇叭,在手里晃了晃道:“等下记得拿这个喊,大声一点,免得太闹了别人听不到。”两人针锋相对的,薛映浩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手,气的面带冷笑,拱手道:“道不同,各自散开。”说着领着三五个同学过桥去了。

曹毅看着离开的薛映浩等人,不由哈哈大笑道:“三弟好计较,那厮果然见面没好话,本还道这年节之际,此人能有所收敛。”

张光明冷笑道:“小人一个!本事不够还想充本县的文坛领袖。”

孟觉晓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人好为吃强凌弱之举,小弟料定他狗改不了吃屎。早为他备下了家伙,回头让他好好表演表演。”

高县令作为县令,城门楼子的八角亭下的首位自然是他的。“当当当”的三声刺耳的锣响后,喧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了许多。人们看见城楼上的高县令时,纷纷自觉的闭嘴以及制造一些杂音影响大人的训话。

“诸位同仁、乡绅、学子、父老乡亲们,高某在此给各位拜年了。”说着一环拱手,众人纷纷回应后,高县令待安静下来接着说道:“去岁本县蒙上苍眷顾,圣上恩泽,上官照应,可谓风调雨顺民生兴旺。元宵佳节,各位乡绅提议,当此盛时,当作词以贺之。各位学子才人看好了,五十贯的赏钱作为今夜最佳词作的奖赏,本官预祝各位做出好词,下科高中。”

“哗!”热烈的鼓掌声顿时响了起来。

刚走到地方的兄弟三人,也被这气氛感染了,一起鼓掌起来。

高县令走下城头,来到一干文人学子之间,纷纷问候之际,高县令笑道:“诸位都是本县俊杰,今日文人荟萃,本官且抛砖引玉,口占一词。”

众人纷纷安静下来,只见高县令踱步一圈,双手背着摇头晃脑的念道:“春来佳节当歌,明月灯满山城。看我黎民齐颂,盛世,盛世,同贺吾皇万岁!”

一首如梦令,非常狗腿,但是很适合高县令的身份。这首词本身很一般,但是出自本县最高领导人的口中,众人顿时马屁如潮,赞扬声四起。

“词会开始!”高县令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大手一挥示意开始。众文人纷纷拿出纸笔,在空地上准备好的桌前围坐。

巧的是孟觉晓随便找个位置,居然也是跟薛映浩相邻的。两人对了一眼,各自冷笑扭头。结果孟觉晓一回头,迎面又是一双怨念的目光。对面坐着的居然是黄世仁!

“黄兄好!”孟觉晓觉得跟这厮没啥深仇大恨的,因为表妹的缘故结仇太深,有点犯不着。黄世仁没想到孟觉晓如此,楞了一下后心道自己量小非君子所为,连忙拱手回礼:“孟兄好。”虽然谈不上相逢一笑泯恩仇,但是也没有那么针锋相对了。

时间只有半炷香,众人纷纷忙活起来,孟觉晓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研墨。薛映浩也是早有准备,第一时间便动笔抄写,写好之后下意识的抬头看看孟觉晓这边,发现还在慢悠悠研墨,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一贯在孟觉晓跟前占据上风的薛映浩,最近连连吃瘪,心里实在是纠结。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薛映浩自认县学了他就是第一,稍微有点威胁的同学都要横眉冷对,更别提是以前在他面前根本不算什么的孟觉晓。

偏偏这个时候案首马元奎填好了词上交之后,笑嘻嘻的径直走到孟觉晓的跟前,见孟觉晓还是没有动笔便着急的问:“怎么?孟兄为何不动笔?”

正在凝神运气的孟觉晓看见是他,拱手笑道:“马兄好,想必今夜已有佳作问世了吧?”

“有孟兄珠玉在前,马某不敢自谦,今夜赏格,本就是为孟兄备下的。”马元奎对孟觉晓可说信心十足,比两位兄长还足。

孟觉晓微微一笑,抬头看看远处满城的灯火,并不应答马元奎,回头之后见香已经烧到尾部了,这才慢慢的拿起笔。这是薛映浩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暗道你小子话说大了吧?还有这么一点时间,看你能憋出什么好句子来。

很明显,之前孟觉晓的做派,被薛映浩看成装逼了。就在薛映浩心头一阵快意的时候,孟觉晓刷刷刷的一阵笔走龙蛇,可谓一挥而就。拿起纸吹了吹墨迹,最后一个交给收词作的县衙小吏。

作为主裁判,高县令一直在注意孟觉晓。看见始终不慌不忙的样子,虽然是最后一个交卷,想必是谋定而后动。如此一想,高县令暗生期待,希望今夜孟觉晓能做出佳作来,以证明周大人眼光之准确。想到可能有个机会拍上司的马屁,高县令不等卷子上交,从位置上走出来,招手笑道:“孟觉晓,直接送本官这来吧。”

所有人看见这一幕都愣住了,高县令对孟觉晓笑的叫一个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位是亲戚呢。在众人嫉妒的目光中,有一道怨妇似的目光目送着孟觉晓上前,不消说正是薛映浩的。这小子也没想明白,高县令怎么就看孟觉晓如此顺眼,县学第一在此呢。

接过孟觉晓的作品,高县令道:“且慢走开,在本官看完再走。”

高县令原本心想,只要这词作的还凑合,就夸奖两句以示鼓励。如果作的好一点,那就大肆赞扬几句,影响一下其他几位本地颇有名望的文人,做好孟觉晓拔得头筹的铺垫。

展开卷子,高县令先是满脸微笑,接着便是轻轻的咦了一声,然后一阵面色凝重,跟着目露精光,最后微微叹道:“还比什么比?这第一是孟觉晓的了。”

“啊………………!”人群中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呼,文人相轻,谁心里不觉得自己才应该是第一呢?高县令的话,一下就断了大家的念想,五十贯啊!巨款啊!

“我不服!”人群中薛映浩大叫一声,想到自己输了就得当中喊话的场面,薛映浩忍不住的跳了出来。

“你如何不服?”高县令也不生气,觉得年轻人不服气也不是啥坏事。薛映浩刚才是冲动了,这会才反应过来这样做可能得罪县令大人,连忙拱手道:“学生鲁莽!”

“呵呵,本官料定在未曾拜读如此佳作之前,各位是不服气的。”高县令一副我早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偏生有人不合时宜的站出来道:“大人明鉴,学生在此之前,便断定今夜魁首当属孟兄。”

站出来说话的是马元奎,高县令见了不禁好奇道:“哦,马案首也有服气一个人的时候?”

马元奎笑道:“作词一道,在下实在不敢与孟兄争辉!”

高县令没有第一时间把孟觉晓的词公布出来,可谓吊足了大家的好奇心,偏偏还有两个人配合着又耽误了一阵子,大家的心里就更加的期盼了。文人虽然相轻,但是对佳句的期待是大多数人的心理。

“如此,此作由马案首来诵读!”高县令笑着把纸递给马元奎,不曾想马元奎笑着摆手道:“适才目睹孟兄作词,已经牢记在心。见此佳作,不枉今夜一遭。子曰:三月不知肉味。马某借圣人言道明此刻的心情。”

“你倒是念啊!”有人遭不住喊了一声,引得一片附和声。马元奎找高县令一拱手:转身面对众人时,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马元奎虽然比不得诗语的嗓子,但是念的抑扬顿挫,节奏感极强。

一词念吧,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的见,安静之中是无数剧烈的喘息声,一个一个胸膛在急促的起伏。还是那句话,还比什么?

听完这首词,薛映浩顿时面如白霜,浑身发抖,手脚冰凉。他未必没想过输,只是没想到,连与对手较量的资格都没有,对于这么一个自傲的人,这打击太残酷了。

念罢词作,马元奎走到一张桌子前,端起一碗酒仰面干掉,哈哈大笑道:“如此绝妙的佳作在前,怎么能没有美酒?”

“呵呵,好,好,马案首说的好啊,如此佳作,怎么能没有美酒?今夜之后,山城孟觉晓才名必定鹊起。此山城之幸,本官之幸也。”

第二十九章分担

第二十九章分担

这一天的秦淮河上并没有留下才子佳人花好月圆的故事,孟觉晓与大家一阵离开的,在依依不舍的目光送别中挥别了晚霞的余晖。船头的诗语如望夫石一般呆呆的立着,举起的手一直没放下。

身后佳人的影子都没了,众人都拿一种惋惜和敬佩的目光看着孟觉晓。

数日之后,这天的消息传出去,又成了一段佳话。孟六首在这帮子文人的口中,依旧是那个不忍亵渎仙子一般诗语姑娘的君子。而诗语姑娘还像过去那样,执着的坚持着等待,真是令观者无不叹息。

第二天的早朝,孟觉晓到的时候天还没全亮,外头一干大臣都已经在点卯。孟觉晓打算找个角落藏起来,等开了宫门便跟着进去。不想刚下马,便被人招呼道:“孟大人!”

天色还早,孟觉晓凑近了才看清楚叫自己的人居然是林志全。

“见过林大人!”孟觉晓在河间府可以牛叉,这块五品以上的官员不要太多,哪有他牛的地方?林志全堂堂一品大员主动招呼,那真是很给面子的事情。

“别这么客气!”见孟觉晓要行大礼,林志全上前笑着拦住道:“西北的事情,不再考虑考虑?陛下很看重你,老夫一直认为你是最佳人选。”

“我也就是陛下问起了随便说说,有各位大人在,国家大事哪有下官说话的分。”孟觉晓可不敢答应他,西北那个地方不是不能去,而是不敢去。河间府的一切才算是出具雏形,真去了西北一番心血没准就付之东流了。

“觉晓,你在这呢?”说话的是蒙先豪,又有一个内阁辅臣刚到就发现了孟觉晓。

“见过蒙先生!”孟觉晓赶紧上前来拜见,回京之后还没来得及去拜见蒙先豪,所以赶紧道:“散朝之后学生想到先生的府上拜见,不知道先生是否得空?”

“得空不得空,那得看回头有没有要紧事。”应了一句之后,蒙先豪朝林志全拱拱手道:“林大人,我找觉晓有点事情,不妨碍你说事情吧?”

“我也没啥事情,请便请便!”林志全连忙表示没事,蒙先豪这才拽着孟觉晓到边上僻静处问道:“他都说啥了?你可不要答应他,这家伙老奸巨猾,盯上了你练的河间军,在陛下跟前都提了好几次,要把何建军调入中路军听用,让你自行再练一军。为这个陛下还狠狠的训斥了一通,说什么行伍出身的将军那么多,怎么就不如一个文官带出来的兵能打。”

这事情孟觉晓还是第一次听说,心里顿时一惊,暗道河间军现在在手里用的正顺手的时候,真要被弄走了虽然也无大碍,不过一时之间还真的没什么可以用的上的人手。

见孟觉晓不说话,蒙先豪又道:“林志全这个人其实还算不错的,就是有点老牌贵勋的傲气。他虽然做着兵部尚书,但是很多事情他说了也未必算。”

“那不是孟觉晓么?”这时候刚下轿子的礼部尚书张威一眼就看见了孟觉晓,笑呵呵的招呼一声过来。

孟觉晓赶紧上前见礼。

巧的是周致玄的四人小轿子刚停下,人还没出轿子呢,就问了一句:“孟觉晓到了没?”

这声不小,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下子孟觉晓想不成为众人的焦点都难了。这会功夫,内阁大员中有四个人到了就找孟觉晓,一干官员眼睛都红了。

孟觉晓赶紧上前,口称:“学生在此!”

周致玄出了轿子笑道:“来了就好,你是第一次上早朝,担心你误了点卯呢。”

这时候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一顶十六人的大轿子过来,蒙先豪见了低声道:“茅相来了。”

茅调元下了轿子,眼睛扫了一圈,居然直愣愣的冲孟觉晓看过来,搞的孟觉晓心里很不是味道。暗道这都是咋了?怎么是个内阁大员都会冲自己过来?

茅调元果然笑眯眯的走过来,老远就笑道:“那不是孟六首么?”

孟觉晓赶紧上前行大礼拜见道:“见过茅相!”茅调元伸手扶住道:“别来这一套了,老朽其实要感谢你的,西北那么一摊子事情,大家想了几天都没办法,你回来几句话就解决了。说起来是真的老了,未来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茅相过奖了!”孟觉晓客气一声,心里一阵警惕,暗道今天这个事情不对味道啊,怎么一帮内阁大员全都盯上自己了。

“过奖谈不上,你当的起这个话。倒是你确实年轻了一点,有的事情看的未必清楚。呵呵!”说着茅调元亲热的拍了拍孟觉晓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又道:“有空来家坐坐。”

客气两句宫门开了,茅调元第一个进去,周致玄第二个,孟觉晓乖乖的呆在后头等着官大的先进去时,有人轻轻的拽了一下孟觉晓的衣袖。

孟觉晓一回头,看清楚是吴猛,连忙要拱手时吴猛摆摆手低声道:“别客气了,你先有点心里准备,昨天内阁上已经通过了由户部接管重组北地贸易司一事,你的总办一职不兼任了,由吏部另行派人去接管,陛下也发了朱批。”

孟觉晓被一道惊雷劈中似的,心说这么狠啊!这个事情看意思不是茅相的手笔,倒像是自己的两位老师所为。辛辛苦苦的把雄州那帮家伙架空了,没曾想转过身来有人抄了自己的后路,还他娘的是自己人。难怪刚才茅调元的语气暧昧。

可是这个事情看上去未必那么简单!孟觉晓完全没察觉吴猛已经走了,心道为何周致玄和蒙先豪要做出这种决定呢?为何事先不征求自己的意见呢?还有皇帝,怎么事到临头才让吴猛来打个招呼?

一连串的自问让孟觉晓冷静了一些,不过脑子里还是一片嗡嗡的如同雷劈之后的后遗症。跟着一干大臣进宫,混在左边的文官队伍中,孟觉晓看上去有点呆滞,跟着大家一起跪拜出来的皇帝后,孟觉晓藏在后头低着头想心思。

德裕皇帝上朝之初就一直拿目光注意孟觉晓的表现,发现这小子一直处于一种梦游状态,心里暗暗叹息终究是年轻了。其实孟觉晓这个事情差不多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周致玄和蒙先豪不可能联手来坑自己。表面上看起来,这个事情吏部和户部都有好处,实际上以蒙先豪的人品来对待这个事情首先就过不去。由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事情蒙先豪的判断是对孟觉晓有利。

至于说到德裕是不是卸磨杀驴,这个就更没可能了。思来想去,结论无疑还是因为北地贸易这块油水太多了,周致玄和蒙先豪是想为孟觉晓承担一些风险。

想明白这些,点卯前那一幕就不难理解了。五个内阁大臣先后找孟觉晓,其实大家心里都有各自的算盘。周致玄和蒙先豪是不希望孟觉晓误会,毕竟这里头也有皇帝的意思。林志全很张威是不希望为此事让孟觉晓嫉恨了,茅调元则是在搅混水。

想通之后,孟觉晓的心思又活络了,暗道就算把北地贸易司总办这个职务让出去有如何?现在河间府的关键不是北地贸易司,而是大市场股份公司。原因很简单,北地贸易司在孟觉晓另搞了一班人马的操作下,已经转换了职能,成为了一个服务性的部门。不管谁去做这个总办,都绕不开大市场,不然他上哪收税去?

朝会上又在讨论西北经略使的人选问题,德裕开了个头,下面一干官员没有人接茬。孟觉晓暗暗叹息这满朝文武都他娘的是混蛋时,一个大臣走出来道:“臣愿往西北,为陛下分忧!”

众人举目一看,居然是兵部侍郎沈格。沈格是进士出身,茅调元一系的大将。看见是他出来,德裕的嘴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兵部侍郎是三品,西北经略也是三品,但是实权不同,责任更大,在当前的形势下也意味着风险更大。

说实话德裕是非常不愿意看见茅系的人去做这个西北经略,但是其他派系的人没有人愿意去,说起来还是畏惧党项人的铁骑。

德裕痛心之余,见无人愿意出来争这个位置,便准了沈格的请求。接下来更意外的一幕发生了,茅调元摇摇晃晃的站出来,丝毫没有早晨见到孟觉晓时的龙马精神,颤巍巍的对皇帝道:“陛下,臣老矣,求陛下准许臣致仕,回乡养老。”

刚刚茅系大将沈格领了西北经略的职务,这会茅调元就出来要求退休,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必然联系么?德裕对此不又露出谨慎的表情,实在不好表态,只好笑道:“太师可不能退休,朕还离不开您。”

话音刚落德裕就后悔了,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茅调元这是以退为进,看准了自己不会在这个时候同意他退休,免得百官看着心寒,这才站出来请辞。

PS:还是解释一下吧,老腰疼起来实在太给力了,大封推我都没办法多写。请大家多多包涵。

第二十章惹事发泄

第二十章惹事发泄

散朝之后,德裕又把孟觉晓叫去御书房里。解决了西北经略使一职的难题,德裕的心情总体还是不错的。笑呵呵的丢给孟觉晓一份公文道:“看看这个,内阁的意思,朕考虑再三批准了。户部没钱啊!”

孟觉晓接过后装模作样的看了看道:“臣没意见!”

德裕听了又是一阵高兴道:“我就猜到爱卿是顾全大局的人,对了,你结婚多久了?”

这个话题跳跃的有点厉害,孟觉晓一时没反应过来,正欲回答时德裕又道:“朕就是随便问一问,可邻天下父母心啊,李柔那丫头真不让人省心。”

孟觉晓打死人也不肯接这个话,要不德裕逼他休妻怎么办?心里同时打定主意,如果德裕提出来,说不得就只能抗旨了!

“北地贸易司的事情,臣有选择的余地么?”孟觉晓露出苦笑道,铁了心的把话题拉回来。德裕听了这话顿时笑的很开心的样子,孟觉晓要是一点脾气都没有,那才叫可怕呢?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干的好好的被拿下了权利,没脾气太不正常了。

“好了好了!朕知道你心里委屈,不过朕不会亏待你的,这次既然回来了,就放你两个月的探亲假,回家去看看。”德裕笑呵呵的说着,孟觉晓听着心里暗暗冷笑,这哪里是放假,明明是担心自己在河间府,北地贸易司的事情接手受阻吧。

“谢陛下!”孟觉晓差不多时捏着鼻子谢恩,心道回去看看也好。

“朕还有些赏赐,回头马三会让人送你的住处。”

从皇宫里出来,孟觉晓觉得无精打采的,替皇帝卖命的饭碗也不好端啊。虽然说拿下贸易司总办一职是为了减轻孟觉晓身上的压力,可是在这当口,孟觉晓心里总有点不舒服。没了这个职位,很多事情以后办起来还是有牵扯的。

现在想起来,马三早晨说的那些话,应该是私自行动。两个老师还没有一个特务头子够意思,提前打个招呼不行么?孟觉晓心里多少有点不满,觉得挺没意思的,但是又处发泄。

骑着马上朝的孟觉晓,心里正自愤愤不平的时候,前方突然一片骚动,道路堵上了。勒马一看,前方十几匹马在街市中疾驰,马背上都是一些衣衫华贵的少年。这当口正是春天踏青的好时候,这些年轻人想来是要出城踏青去。也不知道是哪些官员家里的孩子,在大街上这么纵马,也不怕踩踏到路人。看他们的架势,应天府是不放在眼里的。

这些人要是在河间府被孟觉晓撞见了,肯定是让人拿下打板子。金陵城不归孟觉晓管,本来也打算就此作罢,让他们过去算了。可是孟觉晓正一肚子的气呢,正愁人没地方发泄。

回头看看跟着的六七个护卫,这些人都是战场上厮杀过的汉子,对孟觉晓的忠诚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孟觉晓有心惹事,一夹马背慢慢的迎了上去,前方十几骑跑的正快,没曾想突然出来这六七骑。那些少年可比孟觉晓怕死多了,离着几十步就开始勒马减速了,两下里隔着六七步的距离停下了。

“哪里来的狗才,敢挡爷们的路?”当先的一个少年扬鞭指着孟觉晓怒骂,不等孟觉晓有反应,身后的几个卫士都面露怒色。孟觉晓在他们的心目中,那可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管你是谁家的孩子,楚王的门人都打了,还在乎谁?

“跟他废话什么?小的们给我打啊!”不知道那个少年嚣张的叫了一句,十几个家丁催马上前,手里都拎着棍棒。

“打!”孟觉晓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对面可是三四十个人呢!

身后的六七个卫士听到这话,顿时个个策马越过孟觉晓往前冲,手里的刀带着鞘举了起来。一个个杀神一般的往前冲,对面那些人哪想到这边人少还敢还手。六七个护卫迎上十几个家丁,正如饿狼入了羊群,啪啪啪的一片击打声,刀鞘结结实实的拍翻一个又一个,接着就是哎呦哎呦的一阵惨叫。

一干少年带着的家丁,怎么比的了这些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汉子个个心狠手辣。更别提这些油头粉面的少年,两下一接触就呈现一边倒的态势。人少的追着人多的打,后头还有一个冷笑着看戏的孟觉晓。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孟觉晓,不禁喝彩道:“孟六首打的好!”

老百姓恨这个纨绔子弟更为深切,在大街上纵马,哪次不是一片鸡飞狗跳,躲避不及的不是被撞就是被鞭子抽。现在有人比他们更狠,而且还是名满京城的孟六首,顿时周围喝彩声一片,不断有人叫喊:“打!打!”

更有甚者,趁机丢块砖头什么的,平时不敢反抗,这会趁乱没人注意,出出心头的恶气。

没一会的功夫,刚才还是趾高气扬的一干华衣少年们被打的七零八落,地上躺了一地哎哟哎呦惨叫的家丁。孟觉晓这些手下也是有分寸的,对那些看上去是主人的,手里都是留了力,顶多就是追赶上去拍两下不下黑手,倒是对那些个下人,下手就比较狠了,打断手脚的好几个。

一干护卫打完了各自回来复命,孟觉晓扫了一眼满地狼藉,正欲策马离开时,有人突然大声说话。

“这是谁呢?这么大威风?”前方又出现一支队伍,几十个军兵护卫着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的往前来,当先的一个校尉策马缓缓上前,冷笑着的对孟觉晓这边说话。

刚找到一点恶霸地主的感觉,正爽的时候居然有人出来打岔,孟觉晓听着这人酸溜溜的话心里很是不爽,慢悠悠的策马上前道:“威风不威风,那得看对谁?对着普通百姓,孟某人从来不耍威风,可要是对着一些就会对百姓耍威风的废物,孟某说不得要抖上几下威风。”

“说的好!”话音刚落,人群发出一声震天的喝彩!

对面那校尉见此情景连声冷笑,正欲上前时,后头的马车里传来一个柔柔的女人声音道:“退下!给孟六首让道!”

那校尉听了哼了一声,很不甘心的让开道路,孟觉晓今天算是吃了火药,尤其是看见那辆华贵的马车,心里清楚指定是某家权贵的女眷。于是存心惹事的孟觉晓经过校尉的面前之时不依不饶的冲他冷笑道:“一条狗而已!”

“你说谁?”那校尉忍不住了,陡然大声喝问。孟觉晓身后的庄小六刚才没捞着上前厮打,这会上前来一挺胸道:“叫唤啥?”

第三十一章白打的

第三十一章白打的

对面的校尉再也忍不住了,狂吼一声:“找死!”一伸手腰刀抽出,照着庄小六就要劈来。这厮倒也不笨,看出孟觉晓不能砍,砍你个家人可以吧?

不曾想他的刀刚举起来,脖子上就一阵凉飕飕的,一支闪亮的枪头阴森森的顶在咽喉上。

“想动家伙么?你还嫩了点。小爷在北地砍杀辽人的时候都没有手软过,弄死你不跟玩似的?”庄小六嘿嘿冷笑着继续数落那名校尉,这厮被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有不敢有丝毫的动作,跟泥雕木塑一般。

这时前方的马车帘子挑了起来,露出一张雅致温柔的女人的脸,看看现场这一幕,那女子微微皱眉流露出惹人无限爱怜表情。

“六首公,下人无状,您大人大量!”女子柔柔的道了一声,放下帘子。

孟觉晓恍如看见陈晓旭演绎的那个水一般柔弱的林黛玉,不觉心中戾气消散不少。轻轻的咳嗽一声道:“小六!”

庄小六听了哼了一声,收起枪杆,默默的往边上一停。孟觉晓冲那马车拱手道:“春游踏青本是好事,但是一干恶少纵马闹市,孟觉晓没遇见就算了,遇见了自然是要伸手管上一管的。得罪了!”

车上女子隔着帘子柔柔低声道:“六首公慢走!”

孟觉晓策马前行,经过那马车跟前时,帘子悄悄的打开了一点缝隙,露出一双清水一般的眸子。孟觉晓看的清楚,微微点头过去。

孟觉晓等人走远之后,那校尉来到车前低声道:“小姐,孟觉晓目无相爷,不能就这么算了。”

车内女子低声道:“多事,不是你多嘴,哪来这番受辱?”

“小姐!”

“不要说了,我还要你叫我做事?”女子语速极快,不再是之前那个轻柔的语调,而是透着一股严厉。

孟觉晓走远之后,身后慢慢的追上来一骑,孟觉晓放慢速度等那骑上来道:“看清楚了么?”

“回大人,看清楚了,是茅相家的车!”

孟觉晓摆摆手示意他退下,继续往前走。

孟六首在金陵城闹腾的这么一下,很快就传开了。那些被打的少年,家里最差也有个四品官的老爹,更别说其中还有三四个侍郎的子弟。

最倒霉的要数应天府的知府大人,打人的和被打的,他都招惹不起。最后无奈的把事情往上捅,孟六首当街斗殴,这个事情总要有人管一管的。

打人之后的孟觉晓没事人似的,回到宅子里叫人泡壶茶喝着,吩咐下面的人收拾行李准备回家。门口张光明一脸的进来道:“三弟,你怎么敢在街上下令动手?要知道那些人都是官员的子弟!”

孟觉晓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这才多一会啊,张光明就知道了。

“哦,大哥也知道这消息了?打都打了,又能如何?大不了这官老子不做了!”孟觉晓不屑的蹦出这么一句来,张光明顿时没了话。别人说不做官的话张光明打死人都不会信,但是孟觉晓说的,他信!这事情孟觉晓干的出来。

可是孟觉晓这么闹腾,总要有个理由吧?仅仅是为了搏一个好名声?好像孟觉晓不是那么耿直的主!

德裕吃了午饭,正在雨妃的宫里休息时,马三进来禀报:“陛下,二十几个官员一起在宫外求见,他们说……。”

“说什么?吞吞吐吐的,也不让人安生一会。”德裕很是不爽的大声道。

马三愁眉苦脸的解释:“事情是这样的,上午孟觉晓回去的时候……。这些个官员联名告状,理由是孟觉晓纵奴当街行凶,求陛下做主呢。”

雨妃听马三说的绘声绘色的,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这个孟六首,也真能闹腾。陛下,臣妾倒是听说过,每年春秋两季,闹市区常有官宦子弟纵马,踩踏伤了行人。应天府也不敢管,苦主只能自认倒霉。”

马三道:“陛下,奴才倒是听说了另外一个事情,说是孟觉晓打完那些官宦子弟后,差点与护送茅相家幺女的军官发生了冲突。”

“哦,还有这么事情?后来怎么了?”前面的话德裕一点都不关心,倒是这最后一句来了精神。不为别的,就为了茅调元这个小女儿,在京城里颇有艳名,乃是金陵二媛之一。另外一个金陵城里的以美貌出名的名媛,正是现在的雨妃,十五岁那年让姚书成送进宫了。

“也没啥,据说茅小姐对孟觉晓挺客气的,还主动给让了道。只是当时孟觉晓火气挺大,骂那护送的校尉是一条狗,那校尉没忍住抽出了刀,结果差点被孟觉晓身边的护卫在咽喉上捅个窟窿!”马三说的挺仔细,仿佛当时在场似的。

德裕突然沉默了下来,好一会才冷笑道:“去,问问应天知府,问他那些纵马闹市的少年,他管的了管不了,管不了就自己辞职!朕派个敢管的官来做这个知府。”

马三听了楞了楞道:“外面那些官员呢?”

德裕冷笑道:“让他们等着好了!”

马三答应一声下去,雨妃在边上笑着问德裕:“陛下,您倒是挺护着孟大人的。”

德裕呵呵笑道:“这小子是借题发挥呢,心里不痛快,又赶上那么一档子事情。终究是个年轻人,冲动一点可以理解。”

一干在外头等着求见皇帝告状的官员,没一会便做鸟兽散!没办法不散,德裕不见他们就算了,回头外头有人来报信,那些在街上纵马的公子哥们,被应天府的衙役上门拿人了。

应天知府也是没办法,为了自己的官位,顾不上冒犯不冒犯了。马三一通话,差点没把他的尿给说出来。

事情变化的太快,一下午的功夫,那些官员状没告成,自家的子侄全都被应天府拿了去收押,明日还要开堂审问。说是应天府的衙役们,把一些个被撞着的苦主都找好了,就等着明日过堂作证呢。

这个结果很明显,德裕的袒护是赤luo裸的,孟觉晓打了也都是白打的。

第三十二章悄悄的回家

第三十二章悄悄的回家

皇帝与内阁议政的时候,周致玄站出来说起孟觉晓在街上打人一事,周致玄看上去倒是不偏不倚的说,官宦少年闹事当街纵马是不对,但是孟觉晓遭遇后把人给打了也不对。

礼部尚书张威也出来说话,他的意思这个事情主要责任不在打架的双方,而在应天府维护治安不利,往日放纵过甚,这才有了这么一档子事情的发生。那意思倒霉蛋这个差事,要落在应天府的头上。

德裕听完两位大臣的话,没有表态而是问茅调元道:“太师的意思呢?”

那些被打的官员的孩子,基本都是茅调元这一系的子弟,德裕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过去,就是想看看茅调元还有没有当年敢于对抗皇权的霸气。

“老臣以为孟觉晓没有错,京城里这些官宦子弟,确实需要敲打一下了。至于说到应天府,谁在这个位置上,大致都差不多。老臣没啥具体意见,一切还请陛下圣裁。”茅调元不温不火的说道,言下之意事情差不多就这样了。那些子弟吃的亏,自认倒霉就是,别追究他人。德裕这一拳头有砸在棉花上的感觉,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茅调元,他有点不是很适应。其实德裕心里很清楚,尽管茅调元看上去现在事事退让,但是谁小看他都是一件非常错误的事情。

“孟觉晓才二十岁吧?年轻人瞎胡闹!就这样吧,各家的孩子自己领回去,好好管教。”德裕一句话给这个事情画上了句号。在德裕看来,孟觉晓这么闹腾,无非就是用自己的方式发泄不满。年轻人有点脾气很正常,当时的事情具体细节德裕也清楚。

议政之后,茅调元回到家中,最疼爱的孙女茅淼淼端着一碗莲子羹进来。茅淼淼的性子茅调元心里很清楚,绝对不是看上去那么柔顺。

“孟觉晓在大街上与你相遇,你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茅调元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茅淼淼亲自给茅调元喂了一口莲子羹,这才笑道:“这个人不简单,别看他年轻,又奸又坏。还是个大胆包天的主,偏偏还是那么的才华横溢。”

茅调元听了不禁哈哈大笑道:“说的好,我孙女好眼光。这小子,确实又奸又坏,可惜了。有人看不明白啊!小孩子胡闹?哼哼!我看未必!”

“说起来孟觉晓填的词真是好,有的词读着让人感觉沧桑心酸的紧,丝毫不像出自一个后生小子的手笔,倒像是一个经历颇多的人。”茅淼淼似乎想起什么来了,轻声嘀咕了一句。

“人还是要看悟性的,天底下是有天才的。有才气的人往往狂傲,孟觉晓如此年轻竟然如此老成,倒是难得一见。”茅调元苦涩的笑道。

茅淼淼黑珍珠一般的眼珠子一阵滴溜溜乱转,微微眨眼道:“没那么严重吧,那天我看清楚,那些纨绔太胡闹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茅调元笑道:“你不晓得,北地贸易司有人看的眼热下了手,孟觉晓是找借口发泄不满呢?还是不想让自己显得一点毛病都没有?如果是前者倒也正常,如果是后者那就太可怕了,仔细看来,这小子每次立点功劳,回头就得弄点事情出来让人弹劾。他做事的方法,每每出人意表,但是却有奇效。”

老家伙跟孙女谈这个,换别人想都不敢想,要不怎么说隔代亲呢?

茅淼淼听着爷爷的话,露出一丝沉思,好一会道:“孟觉晓其实是一个傲在骨子里的人,他的词作之中,每每有众人皆醉的苍凉,还有一种沉重的孤独。能写出这样文字的人,内心一定是孤单的。”

孟觉晓要是听见这爷孙俩的对话,估计能惊的睡不着觉。茅调元的担忧不是多余的,孟觉晓明白自己的优势和劣势,更知道爬的高根基不牢,摔起来更惨。升官发财谁不喜欢?至于说到茅淼淼的话,孟觉晓压根就不是这个年代的人。

这一趟回去不用另外租船了,张家商号经常有货来往,长期包了几条大船。得知孟觉晓要回家,张光明倒是想跟着回去,奈何金陵城里事情不少,最后还是桑奴跟着伺候回去。

德裕这一次的赏赐不少,不像以前都是给个名声啥的。各种地方进贡的用品,便足足装了两车,由马三笑呵呵的送来。这其中最醒目的要算一座玉观音,一尺来高的碧玉雕刻而成。雕像刀工精细,一尊观音栩栩如生,如同活的一般。虽然玉石的质地不算太好,但是就冲这么大一块玉和如此雕工,这玩意也价格不菲,更别说是皇帝赏赐的,拿回家供着就是镇宅之宝。张光明羡慕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孟觉晓对这些倒是丝毫的不在意,把前来送礼的马三拉到一边,塞过去一叠飞票后笑嘻嘻的问道:“当街打人的事情,陛下没生气吧?”

马三听他问这个,当即笑道:“孟大人如今是陛下跟前的红人,那些大街作恶的纨绔,打了便打了。一些官员去陛下跟前闹腾,最后还不得乖乖的自己去应天府大牢领回孩子?内阁议政的时候陛下说了,孟大人年轻,有时候是胡闹了一点,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孟觉晓这才算是放了心,暗道在皇帝的心里能留下这么一个印象,总算不枉自己闹腾一番。

次日一早起来登船,今非昔比,按照张光明的意思要大摆排场。孟觉晓对这套没兴趣,还是带着十几个护卫,一人两马悄悄的登上大船,在薄薄的晨雾之中离开了金陵城。

回去的路上孟觉晓上了船就闷头大睡,一干护卫没事便喝酒聊天,当日夜里便到了芜湖下船,休息一夜次日一早上路。

官道之上这一队人颇为醒目,张家商号的豪华马车上,孟觉晓枕着桑奴的腿望着车顶发呆。这幅表情桑奴这一路看的多了,只是男人的事情不好多问。

这会桑奴有点憋不住了,一路上孟觉晓也不怎么说话,除了睡觉就是发呆。

“孟大爷,您这是回家呢?给张笑脸成不?奴家可没欠你的钱。”桑奴笑眯眯的打趣一句,孟觉晓听了叹息一声道:“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说是放假,其实是把我打发回家,免得他们在河间府不好动手。人心难测,天心难料啊!”

“这般无情,如此说来,这官做的也太无趣了。”桑奴不满的嘀咕一句,生气的时候胸前一鼓一鼓,两大坨上下摇晃就在眼前。孟觉晓看着一阵眼花,连忙闭上眼睛道:“不管了,好还休息一段时间再回。”

这一趟没有声张,一路悄然无声的回到山城时已经是黄昏。

第三十三章主动拜见

第三十三章主动拜见

进城的时候,这一队车马实在难以不被注目,尤其是那些护卫,个个都带着肃杀之气,这小县城里几时有过这种人物的出现。

“那不是庄小六么?”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庄小六,这一下轰的一声人群沸腾,“状元郎回家了!”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孟觉晓悄悄的进家门的计划破灭。

亲不亲故乡人,甜不甜家乡水。发达了回家,被发现了自然不能躲在车里。孟觉晓满面微笑的出了车厢,骑着马慢慢的穿街走巷的回家,一路上保持着微笑,不停的向大家拱手致意。山城出了个状元,向来都是本地人引以为豪的事情,闻讯者纷纷围观一睹状元郎的风采。

县衙的衙役班头机灵的紧,一看人山人海的架势,状元郎有点举步维艰的意思。连忙带着一干手下出现,大声嚷嚷道:“都干啥呢?都干啥呢?还让不让状元郎回家了?”

孟觉晓也正头疼呢,这一路上问好声不断,不管认识不认识他都得笑着拱手致意,免得被乡里人说他发达了鼻孔朝天看不起人。加之道路上人多,根本走不动,天都暗了还在城门百步之内爬行。

县城里新修的孟宅在县衙一条街上,当初离乡的时候,新宅子刚动工。一年过去了,新宅子想来修好了。年后珠儿来信,说是生了个丫头,话里话外的挺不是滋味的。其实孟觉晓对于生男生女丝毫不在意,只要是自己的孩子都喜欢。

来到这个世界,孟觉晓最在意的就是家人。从金陵城出发前,还特意让人去一趟河北,把双儿给接回来,左右要全家团聚一下才好。

有衙役开道,孟觉晓这一路就轻松了,早有衙役大步流星飞步赶往孟家报信,一行人来到孟家门口时,孟尤氏和珠儿已经等在门口。

孟觉晓从马背上翻滚下来,跌跌撞撞的上前给母亲行了大礼,口称:“孩儿不孝!”年余没见儿子的孟尤氏已经跟泪人似的,抱着儿子哭道:“我儿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边上的珠儿抱着两个月大的女儿,眼巴巴的看着母子亲热的样子不敢上前,一个通房丫头的出身,生的又是女儿,没儿子就没地位,珠儿心里忐忑着呢。

孟觉晓看见珠儿抱着女儿眼珠子红红的,心里不禁微微的一软,凑上前来冲珠儿作一个揖道:“为夫在外某事,你在家生孩子辛苦了。”

就这么一个作揖加上一句话,珠儿的眼泪跟下雨般的往外涌。口中还不住嘀咕:“奴婢没用,生了个丫头。”

孟觉晓听着哈哈大笑道:“女儿好,女儿是爹爹贴身的小棉袄。来,给我抱一抱。”说着孟觉晓伸手过来,这年月不兴父亲抱孩子,珠儿多少有点害怕婆婆生气,不敢给他。

孟觉晓哪里管那些规矩,抱过孩子在粉团一样的小脸蛋上狠狠的亲了一些。女儿本睡着了,被这一亲闹醒了,往常必定是要大哭一场的,这叫起床气。不想今日奇怪了,瞪着大眼睛看着孟觉晓不哭不闹的,还伸出小手来抓孟觉晓的脸。

孟觉晓更是开心,笨手笨脚的抱着女儿怎么都不舍得放手道:“走,闺女,我们回家。”

如今的孟家可不比从前了,新起的大宅子在城里虽然算不上头一号,但是门头上孟府二字,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可以挂这样的匾额的。

刚到家这一天还好,孟觉晓第一天到家,外头人也都识趣不来打扰。第二天一早孟家的仆人丫鬟就忙活开了,今天家里的访客肯定不少。孟觉晓一路倒也不累,晚上陪着母亲说话到半夜,照样起个大早,梳洗一番后穿着便服出门,奔着县衙而来。

按说孟觉晓官居五品,比高县令要大。但是高县令是父母官,孟觉晓要是等他来拜访也不过分。但是主动拜访,那叫人品气度。

高县令一早起来,正寻摸着是不是要主动拜访这个昔日的县学的穷孩子,不想刚梳洗完毕,外头便有下人来报,孟觉晓递上拜帖。

高县令激动的满脸涨红,这是多大的面子啊,厚道人啊!赶忙吩咐大开中门,高县令大步来到门口,孟觉晓老远便拱手深深作揖道:“觉晓见过老父母!”

“哎呀,孟大人折杀下官了!”高县令赶紧上前还礼。

孟觉晓道:“应该的,没有当初老父母的关照,觉晓如何有今日?”

两人进了屋子,一番客气之后相谈甚欢,聊了一会孟觉晓道:“此来一为拜见老父母,二是有事相求。”

高县令连忙笑道:“但讲无妨!”

孟觉晓道:“昨日母亲提及觉晓年以二十,当行冠礼。母亲命觉晓来此,届时烦请老父母做个见证!”

高县令一听是这个事情,高兴的笑道:“日子定下来没有,到时候老朽一定到。”

离开县衙,拜别高县令,孟觉晓又分别去拜见了张家、曹家的老人。对于孟觉晓能现行登门拜见,称呼上还是晚辈自居,两家的父母都非常开心,觉得非常的有面子。一干左邻右舍见孟觉晓主动登门,羡慕的眼睛都直了,只怪自家没有好儿子能与状元郎结拜。他们也不想一想,就算有儿子在县学里,当初能跟孟觉晓搞一块的,不也就张、曹二人么?

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宾客盈门。有关系的没关系的,只要沾点亲带点故的,来了一大堆。孟觉晓的舅舅孟家富更是一大早就到了,表妹喜儿与夫婿黄世仁也来了。要说这桩婚事本来要黄的,后来孟觉晓中了状元,孟家富终究是亲舅舅,很自然的身份跟着谁掌管高。黄家旧事重提,两家和好结了亲。

如今的孟家富托了外甥的福气,因为读过书,高县令在县衙里给某了一个典吏,端上公家的饭碗成了公务员,孟家富的打扮也比以前光鲜了许多,料子都是孟尤氏私下里给的。

孟家又一次摆起了流水席,还是张家包办了。能给孟家包办酒席,那得是多大的面子。

第三十四章没头苍蝇

第三十四章没头苍蝇

折腾了三日下来总算是安静了。时下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孟觉晓在家歇息了两日,缓过劲来见来了一个好天,带着全家一起出了城回孟家庄去住几日,顺便准备行冠礼之事。

正是桃李开的正艳的时节,孟觉晓骑着马,身后是马车载着母亲和珠儿她们。一行人一路行来,路遇者无不恭敬的问候。孟尤氏自打封了诰命,地位决然不同了。人逢喜事精神爽,静心打扮过的孟尤氏看起来年轻了好多。

河间府这几日可不安静,不为别的,就为了北地贸易司总办一职换了人。来的人是谁呢?姚家娘舅的儿子李成。姚书成是个怕老婆的,老婆一句话,屁颠屁颠的求女儿帮忙说话,总算是替李成把这个肥缺弄下来。

雨妃可是个心思剔透的精明女人,不然也拢不住皇帝的心。得知表弟上任,让人回家带话,告诉李成到了地方千万不要太招摇,河间府是孟觉晓的地盘。不该伸的手千万不要伸,千万不要得罪地方上的人,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情就成了。

同行的还有新任北地贸易司的监督。一个叫言绌的太监。从这个任命就不难看出,皇帝要把北地税收抓在手里。

这两人几乎是孟觉晓到金陵城的当口便出京城上任,孟觉晓在金陵城呆了一些日子又回到家乡待了许多日子,这两位才慢悠悠的走到河间府。

李成家里以前可不怎么样,完全是靠了雨妃照顾李家才有了起色。以前混的不好,突然间发了家的人大致都有显摆一下的毛病。李成读书不成,还是皇帝赐的同进士出身,不然还不够格来做这个官。原来在礼部厮混了一年,这一次放出京城来算是有了自己的地盘,所谓一朝权在手要把令来行,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反观太监言绌,出京城前马三叫到跟前交代了一番,孟知府是咱家的朋友,你去了河间府,一定要尊重他,什么事情都要跟孟知府商量了再做。孟知府现在不在,你可以跟地方官员商量,总之不要稀里糊涂跟着李成的做傻事。有这么一番话垫底,言绌可谓小心翼翼的。一路上对李成极为客气,有什么事情都按照他的意思来办,自己不拿主意。

这李成出了京城,一路上赶路也不着急,每夜在驿站里住宿还不忘记招J,次日都是日上三竿才启程。这么走如何走的快?一般的速度十天便可走到河间府,李成每日晚起早宿,楞是走了二十天才到。

到了河间府,见了前来迎接的一干官员。李成表现的趾高气扬,丝毫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大家一看来的是这么一个东西,把人送到驿站各自找了借口做鸟兽散。

北地贸易司这一块,目前实际上有两套班子,一套班子在雄州,一套班子是孟觉晓在河间府临时组建的一个收税的班子,这个班子由钱师爷负责,实际上并不在贸易司的编制内,完全是孟觉晓以大市场为基础整出来的。

孟觉晓眼下不在,各位官员本来对朝廷这个安排就心存不满,再一看李成不是个东西,自然没人往跟前凑。官员如此,一干小吏就更不用说了,孟知府上任后大家的收入比起以前想方设法捞贪都来的多,如今没了贸易司总办这个位置,大家的收入还真说不准会不会减少。有这么一个意思在里头,对于新任的总办大人,大家自然不待见。

李成没想到这帮官员的脸变起来如此之快,城外相迎的时候还笑眯眯的,一转眼一个都没了。左等右等的也没见有安排接风宴的地方,最后抓住驿丞问话。结果驿丞回答很简单,您要接任北地贸易司总办一职,去雄州啊,班子都在那呢。

说完这个驿丞也找借口开溜了,把李成给气够呛,带着两个下人要去知府衙门兴师问罪,好文言绌去不去。言绌在一边看着心里暗暗冷笑,借口一路辛苦要休息,好明日去雄州接任拒绝了李成,任凭他去胡闹。

李成暗暗骂了一句死太监,径直带着下人去了衙门。衙门里的小吏倒是人人面带微笑,这是孟觉晓要求的,凡事遇见来办事的一律笑脸相迎。显然这一条不是针对李成的,李成倒是自我感觉良好。

叫住个小吏打听半天,结果啥也没问出来。李成先问贸易司的事情怎么交接?那小吏心里暗暗骂一声傻×,微笑着告诉他这个得去问大人们,小吏不知道。李成又问该去问哪位大人,小吏道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您还是另外找人问一问吧,小的只是个端茶送水附带跑腿的。

结果可想而知,李成在衙门里溜达了一圈,人人都是笑脸相迎,但是啥事情也没办成,啥官员都没见到。当官的一个都不在,李成没办法只好回去。

李成还道这是孟觉晓安排的呢,心里倒把孟觉晓给恨上了。殊不知他这个接任一事,孟觉晓走之前根本不知道,而是走了几天吏部的行文才到。要不怎么说小人终究是小人呢?

无头苍蝇似地李成在河间府转了两天,总算是逮到了一个老实人徐敏贞。其实徐敏贞这两天也躲着他呢,每天都在外头办公。李成两天下来谁也没见着。小办法倒是想了一个,在徐敏贞的家门口蹲守。

徐敏贞哪想到堂堂从五品的官员,居然会干这种事情。结果进门的时候徐敏贞被李成逮住了,只好请他进门奉茶待客。

李成心里还挺得意,上来便报上字号,雨贵妃是我表妹。真定府知府是我表哥。他不说这个,徐敏贞这种老实人还会告诉他一点事情,他这么一说徐敏贞反倒火了。不过徐敏贞终究是在京城里呆过的,在孟觉晓身边也学到了一些,当面还是笑眯眯的不生气。

李成自以为得计,问起该如何办交接的事情,徐敏贞顿时做惊讶状道这个事情不归我管,我怎么知道啊。李成问事情归谁管,徐敏贞道归孟知府管。

李成只好灰溜溜的走人,徐敏贞客客气气的送到门口,李成还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他倒是想请徐敏贞吃饭拉关系,徐敏贞拍拍带回来的材料,借口晚上还有事情要处理回绝了。

李成气呼呼的回到驿站,想找言绌商量,发现人已经去了雄州。没奈何李成只好写信让人飞骑送回京城,告了孟觉晓一状。说什么当地官员如何如何,一定是孟觉晓指使之类的话。

李成前脚走人,徐敏贞后脚就溜到隔壁钱师爷那里。两人对了一下话,第二天大家都不躲了。徐敏贞的办法大家都可以通用。李成又到衙门里来,结果还是一样。只能耐心的等着京城的回话,好在河间府繁华,倒也不缺玩乐的地方。李成带来的钱不多,到了风月场里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如今河间府的风月场所,谁都得听黄莺的,前脚李成进了一家,后脚就有人来报信。黄莺一天是李成来玩乐,便让人往死里宰。

偏偏这个李成还是个不知道厉害的家伙,姑娘点最红的。酒席要最好的。玩了一夜,第二天结账的时候要五千贯,李成全部身家加起来也不够啊。拿不出钱来的李成当场翻脸耍赖,摆出朝廷命官的架势,又说自己的身份如何,还说人家开的是黑店。

结果人家姑娘早有准备,指着墙上一份价格表和一份消费清单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明码标价,不然官府那边不发营业执照。不消说这一套也是孟觉晓的手笔,原本是为了防止黑店宰客影响投资环境,所以才出的这招。不曾想这一招用在李成的身上好用的很,要知道如今的河间府烟花地,花天酒地的一夜上万贯也花的掉。

耍赖不成李成想动粗,可是他那小身板子,三五个大汉一出来当时就草鸡了。好在ji院那边也没为难他,就是冷嘲热讽了两句,无非就是没钱别来嫖,什么帐都能赖不能赖嫖资不然生儿子没**,当官的嫖ji还用自己买单之类的话。然后让李成派人去取钱,李成还真不知道找谁救驾才好,最后还是想到了徐敏贞。

徐敏贞听说李成干出这种事情来也是目瞪口呆,他是从不流连风月场所的,听说这个事情也没招,只好去问别人。最后还是钱师爷出面,去把人给弄了回来。经过这么一个事情,李成老实了。乖乖的在驿站里呆着,等着京城里的回话,他倒是惦记着京城里来个信帮他出口气。不想等了十来天,京城里的消息是来了,不过带来的是雨妃让人捎来的一句话。

“不想干就滚回来,想干就老老实实的跟当地官员搞好关系。”

李成这一下傻了眼了,正发愁时带信的人还告诉他,姚书成到河北上任来了,巡抚的干活。原本姚书成这个礼部尚书是从一品大员,被发配到河北来做巡抚是正三品,算是贬了。不过油水更足更对他的胃口。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司马刚挂掉的消息在某些人来说是好事是机会,比如徐祖银就是这么认为的。得知司马刚的死讯时,徐祖银一拍大腿阴沉的冷笑道:“死的太是时候了。”

司马刚是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作为司马刚的未亡人林巧儿怎么看这个事情。根据徐祖银的了解,这个女人挺强悍的。司马刚家里后院的大小事情,都是她说了算,一些政务上的事情,司马刚也会征求她的意见。

徐祖银认为只要说动林巧儿,往京城里报信的时候说司马刚是孟觉晓逼死的,那么接下来的好戏就有的看了。

地头蛇徐祖银是第一个到司马家吊唁的同事,一身素白的林巧儿拉着两个儿子在答谢来客。上了三炷香,拜了三拜之后,徐祖银神态严肃的奉上礼金,到边上的客厅里坐着喝茶。

司马刚的大儿子才十三岁,待客的事情自然由林巧儿出面。寒暄了两句之后,徐祖银小心的试探了一句:“听说司马大人生病前与新任知府闹的不愉快?”一边说话,徐祖银一边小心的看看林巧儿的反应。要说女人俏,架不住一身孝。看上去很平静的林巧儿透着一股成shu女人的风韵,面带微微的悲切,让徐祖银看着心里都不进暗道:“司马刚有这么一个老婆,家里还有一堆小妾,还没少玩戏子,也算没白活这一世了。”

“男人在外面的事情,女人不好管,徐大人前来吊唁,未亡人在此谢过了。”林巧儿平静的回了一句,正好有人来吊唁,借机站起告辞了。

林巧儿的态度不明,不过她的平静倒是让徐祖银看见了希望,其实徐祖银不过就是想在林巧儿的心里埋一根刺而已。

离开司马家的路上,徐祖银多少有点遗憾。最近一连串事情颇为不顺,这是徐祖银最为头疼的地方。尤其是刘羽那个家伙,居然带着自己的一帮人回去上班了,这让徐祖银苦心谋划的同盟破灭了。身为河间府的推官,总不能老不回去上班吧?除非不做这个官了,但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没有官身,徐祖银家在河间府不可能混的如此势力。习惯了权利在手的人,你让他没权了,那比杀他都难受。

“是不是回去上班呢?”徐祖银犹豫着,回去固然代表着一种失败,但同时也能继续掌握手里的权利,寻机以后找回来。

“大爷大爷,出事情了。”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家丁翻身下马时就在喊。

“怎么回事?”徐祖银勒住马大声问,那家丁气急败坏的喊道:“二爷叫孟觉晓给抓了。”

“你说什么?说仔细点。”徐祖银浑身一震,脸色顿时铁青。徐祖德在外面都做些什么他很清楚,最近一再警告他不要乱来了,免得给孟觉晓找到把柄,没想到这家伙不听话,还在外面乱搞。

听完家丁的汇报后,徐祖银的心情反而平静了许多。从事情的过程来看,孟觉晓是正好碰见的。虽然说下手狠毒了一点,但是就自己那个二弟的性格,年轻气盛的孟觉晓肯定受不了。叹息一声,心里一阵暗暗的疼,徐祖银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很针对的有备而来,事情就不算太大。

当然,现在两下里处在对立面,徐祖银还是很有底气的相信自己的事情,没有地头蛇的合作,孟觉晓打不开局面。再说大家虽然在斗,但也不是你死我活的仇恨。事态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是徐祖银还是很头疼。怎么才能把老2弄出来?

回到家里,徐祖银叫来管家道:“去问问清楚,二爷现在关在哪里,待遇如何。”吩咐先去后,徐祖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烦躁。一直以来徐祖银都非常的自信,这点是建立在对河间府的掌握之上。在司马刚时期,河间府的大事小事,首先是从徐祖银这里转达到司马刚那里。司马刚把权力看的比什么都重,但是只要有好处有钱拿的事情,司马刚都好商量。时间久了,司马刚也喂饱了,后来的两年,基本上河间府的事情都是徐祖银说了司马刚就点头,当然好处要给够,不然司马刚也是要翻脸的。

用钱就能解决的问题,对于徐祖银而言不是问题。徐祖银也习惯了用钱来解决问题,所以在对待孟觉晓的问题上,开始摆开罢工的架势,逼着孟觉晓先乱了阵脚。然后私底下去拜访时下了重礼。本以为两下里一挤兑,孟觉晓断断没有不就范的道理,不就是一个年轻的后生运气好中了状元们么?真要是论真是的本事,还未必比的上自己。

不曾想孟觉晓竟然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重礼直接给退了回来,当时徐祖银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天底下读圣贤书的人多了,能考上功名混个差事,接下来不都是贪官污吏么?当官的不贪,还叫当官的么?

不贪污你做哪门子的官?天下乌鸦一般黑,你非要做一只白的乌鸦,那是要倒霉的。

徐祖银觉得道理一点都没错,问题出在哪里呢?难不成是罢工这步棋惹怒了

孟觉晓这个愣头青?思来想去的徐祖银没有答案,活这么大第一次如此的想不通。

“哼!利用老娘,你想的倒美!”林巧玲目送着徐祖银离开后,连着冷笑了三声。姑且不说司马刚死的方式见不得人,即便是被孟觉晓逼死的,林巧儿也不会把帐算到孟觉晓的头上。多少年的旱好不容易来了片云彩,有人还想刮阵风给吹走,这个不能答应。

“孟觉晓你这个小冤家!”林巧儿低声呢喃一句,想起两人在一起的旖旎时光,不禁身子微微的燥热,裙子下的双腿不自觉的互相搓了搓。

“夫人,孟知府来了。”管家进来禀报,林巧儿楞了一下,心道刚才提到这冤家,怎么说来就来了?尽管是一身的素孝,林巧儿还是先进去洗了把脸,收拾了一下衣裳头发,拿根白绢带子扎好整齐的头发这才出来。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上香的时候,孟觉晓一直在注意观察林巧儿的表情。有夫之妇变成了寡妇,林巧儿表现的格外的平静。说不上悲悲切切,答谢时干嚎了两声,怎么听着都不像是在哭。这女人要是变了心思,大致都这样吧。这个年代男人就是家里的天,男人没了等同于天塌了,林巧儿的表现,在外人看来是一种坚强。在孟觉晓看来,是一种漠然。

司马刚的两个儿子答谢孟觉晓的时候态度也挺正常的,并没有仇视的意思。父亲的死因,林巧儿没有瞒着他们,林巧儿不希望将来儿子走类似的路。

“请大人到后院奉茶!”林巧儿这么做看上去多少有点不合礼数,来吊唁的客人多了,为啥单独请孟觉晓。林巧儿牵着俩儿子在前面带路打消了孟觉晓的疑虑,看来是有正紧事,思想龌龊了。***看多的后遗症。

“求孟大人护孤儿寡母周全。”林巧儿拉着儿子一起下跪,两孩子很听话的给孟觉晓跪下,林巧儿道:“求大人护佑周全。”

“这怎么话说的?赶紧起来说话。”孟觉晓楞了一下,连忙伸手来扶。当着司马尚的面,孟觉晓只好虚扶了一下,林巧儿拉着儿子顺势起来。

“司马刚在河间府经营多年,不怕您笑话,捞了不少的钱。现在司马刚去了,妾身又不容于娘家,一些人来谋夺司马刚打下的基业。望大人看在亡夫的份上,伸手帮扶尚儿一阵。”

司马尚还小,听不明白其中的话,小孩子与司马刚接触的少,也没什么感情。对于母亲的话,司马尚瞪着溜圆的眼睛疑惑的看着母亲。

孟觉晓一番沉思才明白林巧儿话里的意思,司马刚死了留下的家产巨大,难保不会有人眼红。林巧儿又不好向林家伸手求助,怕引来不必要的觊觎。京城的司马家倒是有人要来的,但是最担心的就是司马家打着宗族的旗号过来谋夺家产。林巧儿倒是有勇气跟他们斗,但是怕遭了阴的手段。开口求孟觉晓无非有两点,第一是帮着保护家人的安全,第二则是官面上,如果有人弹劾死去的司马刚家产的问题,孟觉晓出面帮着说话。

“回头本府便派一队士兵来帮助维护秩序,另外京城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请及时的通报一声。”孟觉晓这就算是答应下来了,林巧儿本来就不但心孟觉晓不答应,这么做无非是做给儿子看的。

“尚儿、晓儿,日后京城家里的叔叔伯伯来了,千万记住了,不管是谁给你出什么主意都不要听。你爹爹留下的这份家业,日后只能是你们兄弟俩的。”

俩孩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大儿子司马尚似乎明白了一些,恭恭敬敬的又给孟觉晓跪下道:“多谢大人厚恩。”

离开司马刚家的时候,孟觉晓心情多少有点怪异,居然成了司马刚俩儿子的保护伞了,这事情闹的。司马刚在河间府几年到底搜刮了多少孟觉晓不知道,以前司马刚在的时候,孟觉晓动过心思,但现在是林巧儿在当家,立场发生了变化。

回到家天已经彻底的黑了,一身臭汗的先洗个澡。孟知府洗澡的方式很粗俗,光着膀子站在井边,一桶拎上来凉水往身上浇,举着灯笼边上伺候的双儿躲避不及,被溅了一身。还好这是后院,丫鬟们都打发开了,薄薄的衣裳贴身上跟没穿似的,只有孟觉晓一个人饱了眼福。要说双儿这身材变化挺大,有点开始走丰满路线的趋势了。一些部位发面似的,鼓的翘的都起来了。

“来给哥擦背!”孟觉晓笑道,双儿紧张的四下看看,确定没人偷窥才敢过来。当初有点老茧的小手如今嫩嫩的肉呼呼的,在背上滑动着舒服的孟觉晓直哼哼,脑子里冒出现代人的桑拿文化的镜头来。看双儿的意思,至少在这个环境下是不会答应那么做的,只好等以后了。等彻底的坐稳了知府的位置,一定想方设法的提高生活质量才是。穿越一会不容易,不能亏大了自己。脑子里只有家国天下的是圣人,孟觉晓自觉没有做圣人的资质。

“前面也要擦!”思想肮脏的时候,手也不规矩了,坐在井岸边洗衣服的青石板上,孟觉晓笑着对身后的双儿道。

双儿应了一声转过来,两边挂着的灯笼照耀下,身体的曲线看的更加清楚了。孟觉晓看看双儿不过湿了前面一块,扫了一眼边上的水瓢,悄悄的拿起舀水,双儿正埋头干活呢,身上陡然一凉。

“嗯,这就更好看了。”双儿吃惊的抬头看过来时,孟觉晓笑道。“讨厌了!哥!”双儿也不生气,只是白了一眼。天热没里头啥都没穿是不假,但这身子还不是随便他看的么?

孟觉晓倒是有欣赏艺术品的初衷,可惜生理反应很不给面前,双儿看见那鼓鼓的地方不禁掩着嘴笑了笑道:“要冒坏水呢!”说着伸手还碰了碰,根本就在火上浇油。

**!绝对是**!

孟觉晓无奈的闭上眼睛躺青石板上,凉凉的感觉在这个季节里有助降温。“别点火啊!不然后果自负!”嘟囔了一句,双儿听的真切,怯怯的笑了笑。再次打量四周,确定真的没人在附近,先把两盏灯笼给灭了,回头借着远处的细微的灯光和天上半弦初月的光线,拿起水瓢来一瓢水往那鼓起的地方浇了上来。

“妹子给哥哥灭火。”说是灭火,却是伸手把布带子拽开了,孟觉晓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进入了一个温暖湿润的柔柔包裹的境地。睁开眼睛一看,这丫头跟谁学的?技术看涨啊。

感情孟觉晓能忍的住,这些日子孟觉晓忙起来没怎么被光顾的双儿动了情。看不见还好,看见了那带来无限愉悦的物件,双儿心跳眼热跟着身子也热了。

孟觉晓也不管她,闭着眼睛由她去折腾。没一会感觉道脱离了温暖的环抱时多少正有点遗憾时,身上多了一点重量,再一睁眼时炙热的包裹的感觉让孟觉晓哼了一声。再看双儿,双手捂着脸,腰身在不断的扭着,口中低声道:“不许看!不许看!”

这澡洗的,……。出现在餐桌前的孟觉晓精神气爽,晚饭之后本来还有一点公务要处理的,双儿在夹菜时悄悄的在耳边道:“哥,早点休息吧,不下种子地要荒的。”

没说的,地不能荒!

徐管家一番打听下来,总算是弄清楚徐二爷被弄进了知府衙门,人没下大狱,关在衙门里头不知道哪个房间。徐管家回到家里时,一匹快马在前,身后跟着十几个兵的一群人也进了家门。

“三爷回来了!”徐管家恭敬的打着招呼,徐祖高晓得管家乃是大哥的心腹智囊,对他倒是很客气的说:“大管家出去办事?”

“回三爷的话,二爷让新来的知府打了,人也拿下了,关知府衙门里呢。”

“什么?”徐祖高两条眉毛瞬间竖立成倒八字,瞪着徐管家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时,徐祖高一阵冷笑道:“好胆!”说着翻身上马,回头对手下的兵喊:“跟我走,去抢人。”

徐管家连忙上前拉住缰绳道:“三爷冷静!”啪!徐祖高一鞭子狠狠的抽在管家的手上,瞪眼道:“闪开!”

手臂上被抽了一条红红的印痕管家照样不松手,反而继续劝道:“三爷,还是让大爷做主吧。今非昔比了,那孟觉晓来者不善啊!”

“狗屁,徐家人在河间府什么时候受过这个气。你再不让开,三爷再动手就不是鞭子了而是刀。”说着话徐祖高噌的一声把刀抽出来了,直接架在管家的脖子上。

“住手!”后面传来徐祖银威严且低沉的声音,徐祖高听见之后翻身下马,纷纷不已的大声道:“二哥被他们抓了,大哥您怎么还能忍的住?徐家不受这个气,不然以后颜面何存?”

“啪!”徐祖银狠狠的给徐祖高一个巴掌道:“混账东西,管家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辛劳你不是不知道,居然对他动手动刀子。”徐祖高倒是很怕大哥,被抽了一耳光居然不吭身了,低着头不说话,剧烈的呼吸着用沉默表达不满。

“你刚回来,去看看爹吧,外面的事情不要你插手。滚!”

打发走徐祖高,徐祖银这才转身对管家道:“志全,老三就这个脾气,别往心里去。当初你委身徐家,我说过不会拿你当下人看。”

徐管家平静的回答:“多谢老爷关怀,我没事。”

徐祖银没有在上面继续纠缠,转移话题道:“老2的事情,你怎么看?”

徐管家沉吟了一番低声道:“二爷的事情,是巧合,也不是巧合。”

徐祖银皱起眉头,这个答案与他的判断有相当的差异,不过他知道管家说话向来如此,不说就算了,说出来就是深思熟虑的答案。

“孟觉晓这个人,你怎么看?”徐祖银又问。

“不清楚,只能说他是或者他身边有高人。”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徐祖银点点头叹道:“想来是他身边有高人,不然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在我等一连串的手段之下,岂有不慌之理?”

“老爷有没有想过,司马刚为何当初装病回避?这其中究竟有何缘由?”

管家的提醒让徐祖银顿然警觉,随即一想摇摇头道:“不对,司马刚不一样。他京城里有人,装病一段时间换个地方照样做官捞钱。加之当时流民汹汹而至,司马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逼不得已才装的病。”

“这一点小的也想过,当时孟觉晓最好的应对就是继续滞留在献县,那样一来司马刚就真的自己拉出来的屎有得塞回去了。孟觉晓这个人虽然年轻,但就其知难而上的做派,倒是不可小视之。”

管家这话有点刺耳,但是又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徐祖银悻悻的哼了一声道:“老2的事情,你觉得该怎么做?”

“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狠下心来,砸个十万贯的礼过去。如果孟觉晓还是不收,说明是铁了心跟老爷作对。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徐管家慢慢的说出这番话时,徐祖银陡然浑身一震。细细想起来,这话一点都没错。孟觉晓一旦真的要拿徐家开刀,自然是往死里整。即便他年轻不想心软,他身边的高人也会告诉他必须这么做。

一直以来徐祖银还停留在两个官员之间互相争斗的层面,徐管家这么一提醒,徐祖银想到的是这些年徐家在河间府的所作所为,真的按照国法来论处,家破人亡是不可避免的。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徐祖银出了一身的冷汗,心里不禁暗暗后悔自己贪恋权力太过,惹下来这个不死不休的死结。

“也只能这样了,我亲自走一趟,十万贯的礼还是少了,二十万贯。明天你走一趟城外的军营,告诉那边做好准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一步棋。”

“孟觉晓终究是朝廷的命官今科的状元,他要是出点什么事情,朝廷不会罢休。不管是不知真的要到那一步,老爷还是先准备准备吧,这总不会错的。”

站在蜡烛下面的黑影里,徐祖银背着身子,呼吸陡然之间剧烈。好一会才慢慢的转身对管家道:“吩咐下去,明天开始停止罢工罢市,先做个姿态出来。”

管家退了下去,徐祖银一个人站在原地默默的沉思着。河间府经营的好大家业,真的到了放弃的那一天么?逃到辽境去,在河间府时与那边有利益关系维持,那边平时说话也好听。真的到别人的地盘上,身居他人的屋檐下,没了利益关系的维系,看别人脸色行事,丧家之犬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徐祖银骨子里不愿意离开河间府,最大的愿望还是孟觉晓收下钱。只要他收下了,日后害怕挣不回来么?怕只怕那孟觉晓不给余地,打定主意要拿徐家开刀。

想的越多,徐祖银的羁绊就越多。站在黑暗中,看着隔壁院子里的灯火,人可以走,钱可大带走,偌大的徐家大院和家业能带的走么?

“徐家不是泥捏的!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黑暗中徐祖银露出一丝阴狠的冷笑。

一早起来,还在刷牙时钱师爷急匆匆的进来了,老远就大声道:“大人,市面上停止罢市了。衙门里一早起来,不少人也都回来上班了。”

孟觉晓听着差点把一口水咽下去,憋了一口气呛的脸都白了,丫鬟在边上赶紧伸手拍背。这两个丫鬟叫啥名字孟觉晓都忘记了,只是知道是红玉硬塞过来的。这两个丫鬟比司马刚留下的两个要守规矩,平时都是安静小意的做事,时间长了孟觉晓也习惯了她们的伺候。

“什么个情况?”回过神来孟觉晓冷静了下来,心道这事情不那么简单吧。

“应该是徐祖银释放何解的信号,大人抓了徐家老2,徐祖银没有来闹,反而停止了罢工罢市。他这是拿不住大人,所以只好服软了。”

孟觉晓摇摇头道:“没那么简单,之前那些人罢工,衙门里的事情是忙了一点,但是还能对付,也不需要防着内部的人做手脚。现在都回来上班了,还是那句话,衙门不是自由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人不要。所有小吏一概打发回去等消息,经历、知事、照磨、检校、司狱这五位让他们到书房候着。”

“大人打算全都开了?”钱师爷犹豫了一下问,八九品的官员,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吏部都备了案的,真的都开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没意思了。

“官虽小,但都是有实权的。还是那句话,训斥一通全部打发了。知道你心里有疑虑,实话告诉你,皇上许了我七品以下用人的权利。按照之前说的,找一些本地不得志的读书人出来做这个官,也断断不能留下这些人。他们跟我们走不到一条道上。”孟觉晓一摆手,示意钱师爷不用劝了。

书房里五位低品级的官员坐着等候,天气很热,大家穿的正式,一个一个的热的头上都是汗。这几位一大早的就来了,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没看见知府大人的影子。这一点大家早有准备,徐祖银让人传话的时候意思很明白,大家都来上班,态度都好一点。

徐祖银靠什么控制这些人呢?很简单!利益!巨大的利益。八品官一个月的俸禄不过三十贯,徐祖银一个月能让他们额外收入一百贯,年节的时候还另外有好处。有了钱,自然一切都好说话,出来当官的不就是为了发财么?什么辛劳王事那都是面子上的话,谁也不会当真。太平日子久了,当官的大致都这样,黎民疾苦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家地方荷包得鼓起来。

平时手伸的勤快了,时候到了就得听人使唤。这几位心思也都不一样,检校张虎、司狱徐浩,都是铁杆的徐祖银的手下。他们两位自然是铁了心的跟徐祖银走,其他三位则属于被金钱绑架的不得不跟着徐祖银走。

同样是等待,张虎和徐浩这两位不入流的小官,心里有主意自然是神态自若,另外三位则内心忐忑。三人岁数都不小了,知事全弓五十岁的人了,四十岁上中的举人,在往后连续两次会试都没中,便绝了功名头上的念想,到吏部求人某了个差事。像他这样的八品官,是没有多少上升欲望的,只求保住位置,弄一笔钱养老。经历毛彪情况与全弓差不多,都是年纪上去了,没啥奔头的。照磨郝猛的情况特殊一点,他只有三十岁,三十岁便放弃科举,说明家境的艰难。

所以郝猛是最在意这个位置的,没了位置便没了饭碗,一家老小的生活便没了着落。

孟觉晓多少有点失望,熟悉完毕看了一个时辰的文案,也没听见衙门的鼓声响起。百姓还是没有勇气跟官斗,或者说徐家在河间府的yin威太甚。

晾那五人一个时辰是既定的手段,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孟觉晓不慌不忙的往书房走来。半道上钱师爷迎上前来笑道:“看了一下,郝猛的情况特殊一点,毛彪和全弓介乎中间,另外两外跟没事的人一样。不过他们都是不入流的小吏,大人拾掇他们太容易了。”

孟觉晓听着只是点点头,兴致不高的样子。钱师爷见了不禁好奇的问:“大人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孟觉晓摇摇头道:“没事,本府上任都这么长时间了,衙门里的鼓就没响过。”

“大人有所不知,河间府衙门的鼓在司马刚在任期间,一年也难得响一次。”说话的是正好来请示如何安排那些回来上班的刘羽。孟觉晓见他过来便笑道:“刘大人有事?”

“一大早的,突然人都回来了。这不,卑职来请示一下,该怎么处理。”刘羽恭敬的拱手答话,孟觉晓想都没想便道:“先让他们回去,然后刘大人与钱先生商议一下,甄别着看看谁能留下。”

知府的权利在一府之地非常之大,没品级的小吏裁掉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得了话刘羽和钱师爷告辞去忙了,孟觉晓独自往书房走来,走到书房门口前轻轻的咳嗽一声。屋子里五个人听见都看了过来,区别是郝猛是先站起来,毛彪和全弓是迟疑了一下才站起来,另外两个最后显得有点不情愿似的慢慢的站了起来。

“见过大人!”五个人异口同声的说话,孟觉晓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面无表情的样子弄的郝猛紧张的不行,额头上全是汗珠。毛彪和全弓好一点,显得还算从容。剩下两位则一脸没事人似的。

“谁是司狱和检校。”孟觉晓问了一句,张虎和徐浩答拱手道:“小的就是。”

“你们到钱师爷那去把差事交了,以后不用来了,这里没你们的位置。”孟觉晓一脸的云淡风轻,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其他三人有种刻骨的寒意。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无视!准确的说,孟觉晓表现出来的态度,是对两个不入流的小吏的无视。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确实有这个资格。尽管年轻,但是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在此之前,张虎和徐浩习惯了司马刚时期一年到头看不见两次知府,也没怎么把不管事的知府当一回事的生活。现在孟觉晓出现了,看见他们头一句话,就是冷冰冰的让他们滚蛋。

“凭什么?”徐浩傻不愣登的还问了一句,孟觉晓正眼都不看他道:“笑话!就这点小事情还要理由?本府开了你们需要理由么?”一句话把事情的本质都说清楚了,这两位的去留,在一个知府的眼睛里根本不算个事情。事情说穿了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两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吏员,去或留还真的就是知府一言而决的事情。

“我们走!”徐浩拉着脸色如土的张虎转身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打,真是眼里丝毫没有知府大人的存在。结果走到门口被孟仁拦住道:“且慢,二位虽说是微末小吏,但是管的却是实事。一干交接,还请留下一一办理清楚了。”

“我们要是不办交接呢?你算什么东西?难不成还要受你的气不成?”徐浩大概是还没有认清楚现实,当着孟觉晓的面他不敢瞪眼,现在对上孟仁这个下人,他倒是有点硬气。他哪晓得孟仁的来历,话刚出口噌的一声,不过是瞬息之间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架在了脖子上。

“够胆子你再说一句不办交接?”孟仁冷冰冰的话语直钻心肺,仗着徐祖银在衙门里横行贯的徐浩,第一次认识到一切真的不一样了。

“弄远一点处理,别在这聒噪!”门里传来孟觉晓淡淡的声音,孟仁应了一声道:“是,老爷。”收回刀子哼了一声,对二人道:“跟我走。”

徐浩犹自沉浸在刚才那闪电一般的快刀的震慑中,楞楞的不是张虎拉一下,还反应不过来。徐浩愣愣呆呆的跟着往前走,似乎魂都不在了。变天了,真的要变天了!这一幕远远的看见的人还不少,都是那些回来要求继续上班的。

处理好两个不入流的家伙,孟觉晓回头面不改色的朝剩下的三位道:“三位都看见了,衙门这么大,两三百号人都像他们这样,爱来就来想去就去,这衙门还算衙门么?”

三人不敢答话,低着有各自盘算着心思。毛彪和全弓心里都明白,孟觉晓是真的怒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权利这个东西,只要知府大人想掌握一府之内别人断断没有阻拦的能力。以前的司马刚是收钱放权给徐祖银,现在的新知府改弦更张,形势不复从前了。

“卑职惭愧!”率先表态的是郝猛,其他两位反应过来也连忙跟着表态:“卑职惭愧。”

“你们还知道惭愧?身负功名的朝廷命官,居然用罢工来威胁上官,我看你们不必惭愧,直接都收拾东西自动请辞吧。本府庙小,容不下三位大神。”孟觉晓丝毫不给面子的冷笑着训斥,毛彪脸颊一鼓一鼓的心境起伏很大,全弓则是微微的弯着腰,浑身微微的发抖不敢表白。只有郝猛陡然抬头看着孟觉晓道:“大人,卑职也是没办法啊!上面的同知、通判、推官都请了假,您让卑职如何自处?卑职上有老下有小,从众之举实属不得已为之。”

孟觉晓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平静的看着郝猛,书房里陡然安静下来,只听见四人的呼吸声。看了一会孟觉晓依旧面不改色的转头问其他两位:“你们呢?”

“卑职等与郝猛相同。”两人连忙就着这个台阶下来,心里都想着还是先混过这一关再说。不曾想孟觉晓平静的脸上突然露出怒容,目光如电语气严厉道:“你们吃着朝廷的俸禄,做着朝廷官,却受个别人的摆布,以为本府不知道么?你们两位都是天命之年了,真的当本府是小孩子么?”

毛彪和全弓顿时汗如雨下,全弓胖乎乎的,一行一行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掉,丝毫顾不上擦拭也不敢辩白。这个时候任何辩白都是多余的。原本他们还指望徐祖银也能用钱搞定这么新知府,现在不等徐祖银有结果,他们倒是要先下岗了。

“卑职乃是吏部派下的官员,不是大人说开了就开的。”毛彪突然抬头大声顶了一句,这家伙吏部里有后台,胆子要大一些。

孟觉晓听了眉头微微一皱,很不屑的看着毛彪道:“吏部?你眼睛里还有朝廷还有吏部?本府看你眼睛里只有钱,滚吧!这里没有你留下的可能,想到吏部打官司只管去,本府奉陪到底。只要河间府有本府一天,就没有你任职的可能。滚!”孟觉晓愤怒的伸手一指门口,大声呵斥!年轻的脸上充满了上位者不可冒犯的尊严。

毛彪目瞪口呆的看着孟觉晓,一脸愤怒的大声道:“再不济在下也是朝廷命官,不是你说开缺就开缺的。”看这个意思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毛彪也豁出去了。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很好。”孟觉晓笑了笑,扭头对外面淡淡的说:“来人,把毛彪带下去,让他看看他在河间府任上都干了一些什么。”

应声而入的是高大强和两个捕快,二话不说风一样的冲进来,架起毛彪。

毛彪一时没反应过来时嘴巴已经被布团堵上,一阵呜呜的想说话却不能。孟觉晓见了笑道:“你想说话么?等下到了刑房有的是说话的机会,老老实实的把你在任上做贪腐之事交代清楚,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让你请辞还不愿意,真是贱!”

话音刚落,毛彪的脸色变成了铁青色,其他两位见状腿都软了,噗通两声全跪地上了。“卑职愿意主动请辞!”“卑职也……愿意。”后面一句时郝猛说的,他实在是不舍得这个饭碗,不过看这个意思不辞职是不行了。

毛彪被拖了出去,孟觉晓慢悠悠的走到书桌后的椅子里坐下,丫鬟这时候才端茶进来。孟觉晓看看两个跪在地上的官员,淡淡的笑道:“起来说话吧。”

“卑职就跪着说话!”郝猛一看好像还有挽回的余地,赶紧出声表示态度。

“过去的事情本府其实不想纠缠,不过有的人不肯配合,只好动点粗的。两位,是去是留,全在一念之间。”孟觉晓淡淡的说道,紧闭的门露出了一条缝隙。

“郝猛愿意留下继续为大人做事。”照磨这个位置,有点现代廉政署或者纪委的意思,“纠弹百官非违,刷磨诸司文案”,这本是照磨的该干的活。不过郝猛在位置上几年,正经的本分工作算是一点都没做好。郝猛这个回答也很有意思,就是今后都听孟觉晓。

孟觉晓没有看郝猛,而是笑着看看全弓道:“全大人呢?”

“卑职也愿意留下!”全弓精明着呢,晓得这是孟觉晓做事的手段,开除两个处理一个,留用两个。这叫区别对待。更重要的是,全弓的命运现在被孟觉晓掌握着,就算是想辞职,也不敢辞职。

“好,既然二位愿意继续留下,那就回去做事吧。”孟觉晓淡淡的挥挥手,示意两人出去。满头是汗的两人不着急怕起来,咚咚咚的先给孟觉晓磕头,听声音就知道力气之大,再抬头时两人额头上都破了皮往外冒血。这是感激孟觉晓手下留情,不然以孟觉晓的职权能力,收拾整死两个屁股不干净的下属,真是轻松的很。

孟觉晓端坐不动受了二人的磕头后才道:“以后做事情要用心,属于你们那一摊子事情,本府也不会过多的干涉。不过谁要是有异心,本府知道了后果很严重。”

二人这才诺诺的退下去,孟觉晓低着眉毛连送一句的话都没有,等他们都出去了,李师爷才从帘子后面闪出来笑道:“大人好手段,如此一来府衙上下再没有人敢与大人作对。”

孟觉晓听了微微笑道:“不是还有一个徐祖银么?想欺本府年少,本府会让他们知道后果是什么。”

刚提到徐祖银,门口孟信敲门进来禀报:“大人,徐祖银带着礼物到了后院求见。”

孟觉晓和李师爷相视一笑,李师爷道:“大人不如让他等一等吧。”

孟觉晓想了想摇头道:“没必要!他的立场不会变的,同理本府的立场也不会变。现在本府需要一个人做被杀掉的鸡,徐祖银既然做了出头鸟,就不能怪本府手黑了。”

李师爷听了心里一阵纳闷,心道这么一个年轻人,读书猛就算了。偏偏对于官场上这些门道沟坎还一看就懂,这让人怎么不羡慕的紧?人跟人真的不能比啊!

李师爷哪里晓得,孟觉晓经验是差点,但是看的书多了,在社会上也不是没呆过。图书馆那种地方看上去平静,实际上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有矛盾就有斗争。官场上的黑暗,现在和过去根本就是相通的,只不过外表发生了变化而已。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孟觉晓发现自己渐渐的喜欢上了这种充满了挑战性的斗争,尤其是刚才行使手里的权利处理人事问题时感觉到一种快感后,通过斗争不断的往上进步的渴望是如此的强烈。骨子里孟觉晓是个控制欲望极强的男人,掌握更大的权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这样不断的往上,搬掉一个又一个绊脚石。为了达到目的,甚至可以不折手段。

后院的客厅里安静的紧,徐祖银背着手站在客厅里打量着一切。客厅里的摆设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区别,孟觉晓似乎没有重新摆弄一番的意思。这个地方徐祖银以前没少来,以前来这有点主人的意思,此刻站在这里的心情之忐忑,比起以前大相径庭。

进退得失之间的徐祖银表面平静,内心却颇为忐忑。如果重礼还不能打动孟觉晓,剩下的路就只有奋起搏命一击了。在此之前,一些该做的准备工作都在做了,希望还来得及。

徐祖银想的有点出神,孟觉晓进来时犹自背着手看着墙上的一副字,这幅字不属于之前的摆设。“士不可不弘毅!”这么六个字,似乎在告诉徐祖银一些字外头的含义。

“徐大人觉得这幅字如何?”孟觉晓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徐祖银被惊到了,陡然回头之际脸色微微的发白。刚才想的太投入了,一下后面出声,神还没回过来的。其实也就是他心里有事,不然正常的看字何至于此?

“大人!”徐祖银恭敬的微微弯着腰先给孟觉晓行礼,对此孟觉晓站着没动,坦然的接受了。上门来的就是客,孟觉晓招呼徐祖银坐下后吩咐:“来人,上茶。”

“大人客气了,其实在下是来赔罪的。舍弟鲁莽,做哥哥的管教不严,冲撞了大人,在此在下向大人赔不是了。”徐祖银说着站起,微微的拱手鞠躬。孟觉晓坐着没动,徐祖银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大信封来,轻轻的摆在桌子上道:“一点小意思,还请大人笑纳。”

孟觉晓不动声色的接过信封时,徐祖银的心脏一阵剧烈跳动。信封里放着三十万贯的飞票,这么大一笔钱,徐祖银所有产业加起来外带走私也要干一年的。徐祖银的心都在流血,但是没办法,现在主动权在别人的手上。

看见信封里的飞票,孟觉晓的神态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轻轻的抽出来又塞回去,放在桌子上微微沉吟道:“这个礼重了一点吧?”

这个态度让徐祖银欣喜若狂,居然没有推回来,而是直接放在了面前,眼睛还一直盯着看。孟觉晓动心了!MLGBD,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呢,在飞票面前,照样一败涂地。今天你收了我的钱,今后就得乖乖的听招呼。

心里如是想,徐祖银的脸上却是更加恭敬道:“应该的,大人辛劳王事,这点小钱应该得的。”孟觉晓听了不禁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道:“小钱?呵呵,本府一个月的俸禄才不过200贯,一年下来不过两千余贯。这里头怕不是有三十万贯吧?本府不吃不喝,一辈子也攒不下来啊。难怪都想当官啊!”

这话的味道怪怪的,徐祖银听着心里一激灵,暗道:“什么个意思?”

“钱我可以收下,但是……。”

一句但是后孟觉晓沉吟了起来,这让徐祖银的心又纠结了起来,堵的难受。

“这钱本府只能代表流民收下,舍弟犯法事实确凿,本府可以考虑从轻发落,留他一条性命。至于徐大人,回去后主动请辞吧。徐家在河间府那些见不得光的产业,也请自觉停了。”

徐祖银听到这里,内心一阵翻腾,很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怒火,徐祖银慢慢的开口问道:“大人,真的一点挽回余地都没有了么?”

孟觉晓淡淡的看看他,再看看信封道:“你要不是走投无路了,能坐下来跟本府说这些?输了就要认,坦率的说,你这样的下属,任何一个想做点事业的上司都容不下。念你有监生的功名在身,本府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今后必须安分守己的做人。本府,不想赶尽杀绝!”

说是不想赶尽杀绝,实际上这么处理和赶尽杀绝没什么区别。徐祖银怒而站起,抓起桌子上的信封舞动道:“好,既然孟大人执意如此,在下就不如拿这三十万贯,去买徐家一个平安回来。告辞!”

“不送!”

一脸怒色的徐祖银冲出大门,差点和进来的李师爷撞个满怀。撕下脸皮的徐祖银冷冷的哼了一声,大步走远。李师爷看了看走远的徐祖银后,慢慢的进门来笑道:“大人!谈崩了?”

“是啊,谈崩了。他拿出三十万贯来买本府,好大的手笔啊。可惜本府虽然爱钱,但取之有道。”孟觉晓一脸平静的样子提起三十万贯,好像提到的是三贯一般。

李师爷吸了一口凉气,三十万贯啊!这是个什么概念。京城里最高档的酒楼栖霞庄,里头办一桌最贵的酒席也不过三十贯。京城里一座五进的宅子,估计也就是五万贯上下。三十万贯啊,孟觉晓居然就给回绝了。

这是一个注定要成大事的年轻人!李师爷心里如是想,收拾了心神李师爷越发的恭敬,拱手笑道:“回大人,司狱、检校的差事交接过程中,账目上出了许多问题。在下特地来请示大人该怎么处理?”

“查!”孟觉晓简单明了的回答。

李师爷听了转身要走时站住,回头笑道:“大人,那徐祖银能拿出三十万贯收买大人,就能拿这钱做别的。”

“你的意思呢?”孟觉晓笑着反问一句,李师爷眯着眼睛一阵微微思忖道:“立刻控制城外的军营,没有军队徐祖银折腾不起来。不过从上次夜袭粮库的事情来看,徐祖银手里肯定蓄养了一批死士。大人不可不防啊!”

“他来楞的倒不怕,本府担心的是他走上层路线,不过这里距离京城数千里之遥,天高皇帝远的,京城里就算他去买,也是鞭长不及。接下来的事情就剩下大名府了,孟巡抚想来已经收到本府的信了吧?”

孟蜀确实接到孟觉晓的信了,信件之中孟觉晓特别请孟蜀六月二十六到河间府来视察,同时还点了一下六月二十六徐家老太爷大寿。意思很明白了,孟觉晓动手的日子在即。

徐祖银不过是个七品推官,他的死活孟蜀并不太在意。不过中路军副指挥使何长刚的一封来信,让孟蜀多少有点为难。何长刚在信里提到最疼爱的小妾乃是徐祖银的小姨子,经不住枕头风才写了一封信来,意思很明白。徐祖银不能出事,否则他不会坐视。

孟蜀要是去了河间府,那就等于不给何长刚面子。按说一个文官也没必要给武将什么面子,堂堂的正二品大员实际地位要高处一个从二品的武将许多。打个比方,一旦边境受到入侵,在朝廷的旨意下来之前,孟蜀有权指挥驻扎在省内的北大营中路军。

何长刚不算什么,但是何长刚驻扎的雄州城却是往北贸易的必经之路。作为现阶段雄州城最高的军事长官,虽然说下面的几个统制未必都买他的帐,但是京城里多少达官贵人的商队要从何长刚手里拿路条才能顺当一个大子都不用花的北上?手里有了这个权利,何长刚的地位很自然的水长船高。孟蜀虽然不掺和到北地的贸易之中,但是一旦得罪了何长刚,现阶段是无所谓,谁知道以后是不是留下隐患呢?

人没有前后眼啊,所以孟蜀很慎重。现实利益是孟觉晓要端掉徐家,一笔可观的收入摆在面前的。这笔收入有多少,孟蜀心里估计至少在数万贯。

“大人,那孟觉晓京城里有靠山,又有皇上钦命在身。”周师爷这个首席智囊看出了孟蜀的踌躇,小心的提醒了一句的同时,伸手摸了摸怀里的一叠飞票。三千贯啊,这么孟觉晓还真的肯下本钱。

提到京城,孟蜀的精神不由为之一振。是啊!根据最近得到的消息,孟觉晓那恩师蒙先豪提了吏部侍郎,另一个恩师周致玄则提了吏部尚书,成为了排名第三的内阁成员。

“大人,上官云弹劾了河间府粮道,……。”周师爷欲言又止的又提醒了一句。

“唔!”提到上官云这种专门靠骂人为生的职业骂手,孟蜀的脑门又开始冒黑线了。前段时间张威这个新上任的左副都御史,一片奏折洋洋洒洒的把河北巡抚孟蜀给参了。理由就是河北边境不靖,巡抚大人难辞其咎。

皇上虽然把这份奏折留中了,但终究是孟蜀心里的一根刺。

“大人,司马刚亲口说过,孟觉晓身上有一枚玉佩,乃是陛下所赐,上面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字。”周师爷见状又加了一把火,这一句话让孟蜀陡然瞪眼,失声道:“什么?查实没?”

第四十章

等待总是最令人着急的,放榜的这一日,数百等待命运之神眷顾的考生们,早早的就围在府衙前的榜文牌子跟前。人生总要经历一个一个类似的关口,对于读书人而言,从童生试到殿试,一步一关口。

张光明和孟觉晓这两日倒是挺轻松的,一个是无所谓,一个是心里有底。张光明本意不在读书上,孟觉晓有县试案首垫底,知道再不济府试也不会落榜。任何一个官员,都不会太明目张胆的破坏规则。

张光明弄来一副云子,一早起来拉着孟觉晓下棋。别看张光明读书不行,玩的东西倒是样样在行。杠子宝、骰子、雀仔牌、样样精通,围棋也下的相当不错。

以前张光明没见过孟觉晓下围棋,还道他棋道不惊。自觉逮着一个还算雅致的强项,张光明便拉着孟觉晓,死活要跟他下棋。

孟觉晓的围棋实力,是在大学的时候跟同学学的。自己的水平有多高他心里也没底,当年教他围棋那个同学曾经是冲段少年。跟着学了三年的棋,孟觉晓就能跟同学下让先下的旗鼓相当了,输都是输在后半盘的官子上。同学感慨这家伙围棋天赋比他还好,要是能从小接受专业训练,想必能混上一个职业段位。

孟觉晓对职业段位一事并没有多少兴趣,职业之路的艰难,他从同学的口中了解到不少。孟觉晓的兴趣在于在网上扮菜鸟,经常弄个衣衫蓝缕的ID,然后看谁快升段了,就去坑人一把。这种勾当在网上叫做地雷!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孟觉晓上班时就是一边对着电脑等待上当者,一边抱着一本书在啃。读书馆的工作不是一般的悠闲,上班上网也没人管,这为孟觉晓的地雷生涯提供了物质和时间上的保证。

开始的时候孟觉晓还不太了解张光明的实力,了解了一番现在的规则后,两人开始实战。要说这战斗力,张光明倒也不差,不过棋理就差了许多。两人看着杀的难解难分,可是到后来一数子,孟觉晓第一盘赢了三个子。

“三弟会下围棋啊?”张光明郁闷的一塌糊涂,自觉满盘战斗没什么失误,也没死棋,可是整个过程总是差那么一点。其实三个子在孟觉晓看来这是天大的优势了,怎么都输不掉的局面。

“呵呵,随便下着好玩过。”孟觉晓也就是这么一说,张光明顿时无语,拉着他继续杀。孟觉晓开始还中规中矩的,三五盘赢下来,各种网上当地雷时学到的招数和手段都出来了。

这时候下的是座子围棋,两边先各自占了两个星位由白棋先行。张光明啪的一挂角,孟觉晓出人意料的没有夹击,也没大飞,而是小飞一个。这个玩意张光明觉得少见了,高手都是大飞的。更意外的是,张光明很得意的一飞,压缩白角同时求安定的时候,孟觉晓居然在小飞挂角的黑子外侧碰了一个。

张光明哪里见过这个,一番苦思冥想,先上扳一个然后下立,这个应对倒也正常,关键是后面他不肯给上面打一下,往外挺头,让白子抢了三三要点。

一个局部下来,吃亏了,再往后就是不断的在局部吃亏,张光明感觉孟觉晓就像是一个厨师,拿着小刀子一点一点的割自己的肉,一次不多,十次呢?

昨日下了一天,张光明也没赢到一盘,浑劲上来了,今天一早捧着棋盘又来了。至于放榜的事情,早忘在脑后了。孟觉晓左右无事,加之也很久没摸棋子了,棋瘾也发了,正好过瘾,重温一番地雷的人生。

一直到府衙的报喜人来了,两人还在院子的树下鏖战。两人这才放下棋盘,一番收拾到府衙拜谢府尊。得知下面的人回报,平鹤江也是一脸的愕然,为孟觉晓的淡然感慨了一番。殊不知孟觉晓就没有太高的追求,只要能过府试就行,没打算争一个案首。

平鹤江在府衙了接见了前十名的考生,鼓励一番。对于孟觉晓的年轻,他倒也是暗暗的吃了一惊。年轻人有才华的不少,但是能填出《青玉案、元夕》那种味道的词句来,实在是一件与这个年龄不相称的行径。

不过想到这家伙连榜单都不带看的,觉得这种人倒是啥都能干的出来。平鹤江对于周致玄来到过的事情只字不提,府试案首名义上是他取的,好人自然不能让周致玄做去了。再说平鹤江也不知道,周致玄与孟觉晓之前是见过面的。

府试结束,孟觉晓没有收拾行李回家,下个月还有院试,还是要走一趟宁国府的。张光明提议到黄山一游,孟觉晓觉得院试还有时间但是并不太长,呆在家里读书未必能有啥好效果,不如去游览一番。于是两人收拾收拾,各自带上一个下人,四人四骑往黄山而去。

走出不过三十里地,后头追上来一个马队,超越两人时中间有人勒马喊道:“这位不是孟兄么?”

孟觉晓定睛一看认识,马上拱手道:“原来是李家兄弟。”

李雍凑近了一些道:“在下与舍弟前往黄山一游,孟兄此去为何?”

孟觉晓也道:“巧了,我们兄弟也是要去黄山。”

李雍还真不是故意的,心道也确实是巧了。李雍为人傲气,在诗语那里吃了软钉子,对孟觉晓虽然不服气,但是也没嫉恨的意思。见过孟觉晓的为人和文章后,谈不上心悦诚服,但也没有恶感。周致玄对于孟觉晓的欣赏溢于言表,心里想做大事的李雍,对于孟觉晓的态度自然是要拉拢。

“巧了,都是去黄山,不如结伴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李雍发出邀请,李柔心里倒是记着那天孟觉晓对她的态度,小声嘀咕道:“哥,这人太傲气,别理他。”所幸声音不大,孟觉晓没有听到,李雍偷偷瞪了妹妹一眼。

张光明在边上一直珍惜打量这行人,见两人带着七八个彪悍的属下,这些人的身形壮实不说,个个目光锐利,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气味。跟这种人同行,张光明觉得不靠谱,偷偷的伸手捅了捅孟觉晓。

“呵呵,我们兄弟自己行走惯了,就不麻烦李兄了。”孟觉晓也不喜欢这两位总是居高临下的态度,李雍表面上的和颜悦色也没能打动他。

“臭美,当我们想跟你一道么?”李柔忍不住跳了出来,瞪了孟觉晓一眼说了一句。

“呵呵,舍弟年幼,口无遮拦。在下替他赔礼了!”李雍赶紧拉了一下妹妹,上前表示歉意,孟觉晓笑着摆手道:“无妨,小孩子说话都这样。”

李柔听了不干了,正要张嘴还击,被李雍轻轻一拽憋了回去。“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强求,先走一步了,告辞!”

一行人留下一路烟尘远去,随后的孟觉晓和张光明继续慢慢往前走,没过一个时辰突然身后的大道上又卷起一片烟尘,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一支二三十人的马队疾驰而来。

两人赶紧让开道路,这马队飞快的冲了过去,溅起一大片烟尘呛人的紧。孟觉晓伸手捂住口鼻,待烟尘散去后面露疑惑。

“三弟怎么了?”张光明疑惑的问,孟觉晓其实也没怎么样,只是有点不舒服的感觉。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些蹊跷的东西。

“没啥,就是觉得刚才的马队和李家兄弟所属的马队,有诸多相似之处。“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两边的马队都是上好的健马,马上骑士看着都透着一股彪悍之气。“张光明不由笑道,这个事情跟自己也没太大的关系。

“我们还是走慢一点吧!”孟觉晓心里不好的感觉,因为张光明的话更强烈了。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同样是被人惦记,待遇却大不相同。河间府知府衙门后院上百间房间里的一间中,耶律燕正在穷极无聊的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在地上一下一下的戳着。一边戳还一边低声咒骂:“坏蛋,无耻的家伙,我戳死你。”

地上画了一个人形,写上孟觉晓三个字,耶律燕就拿这个事情来泄愤。不怪耶律燕恨孟觉晓,这后院很大,随便找了一房间关着耶律燕,孟觉晓家里下人又少,耶律燕已经好几天除了看门的几个士兵,就再也看不见一个活人了。

门口的两个士兵,不管耶律燕说什么都不理睬。开始几天耶律燕还尝试着跟士兵沟通,结果两士兵根本就当她是空气,随便她说啥,就跟木桩子似的站在那里,时候到了就换班。对于本来就觉得生活很无聊的耶律燕而言,这样可比杀了她难受多了。

到最后耶律燕也放弃有人来理睬她的希望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地上画人头,然后拿小木棍当刀子,一下一下的戳着骂着。不过从小接受贵族教育的耶律燕骂人的时候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转老转去就是那几个字眼,混蛋、下流、无耻、该死。她骂的不厌倦,当兵的听着倒是厌倦了,每一次里面开始骂,两士兵就跟死了爹似的哭丧着脸。跟队官闹了好几天了希望换个工作,结果反被队官一顿臭骂。

耶律燕骂的起劲的时候,知府衙门外来了两个契丹人打扮男子求见知府大人。

“什么?辽国南院大王派来两个使者?”孟觉晓听到孟仁的禀报时,微微的楞了一下后才想起来还有耶律燕这茬。这些日子,孟觉晓忙的很,早把这个女人的事情放在脑后头了。现在听说辽国来了使者,这才想起耶律燕以及派高大强去调查河间府辽人暗桩的事情。

辽国和大唐(后唐),原则上是两个对立的国家,虽然和谈了,但是两国之间总是不信任。孟觉晓坚信辽国人在河间府埋了暗桩,不然耶律燕怎么可能调动人手来暗算自己?高大强查了这些日子,看来也没什么眉目,这让孟觉晓多少有点失望。

“来的人叫什么?”孟觉晓问了一声,孟仁答道:“好像叫耶律才的,南院大王的长子。据说南院大王耶律雪崩有二子二女,分别叫才、俊、燕、雨。”

“请他到书房来吧!”孟觉晓吩咐一声,孟仁下去,没一会领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进来。来人个子高大,肌肤呈小麦色,面目俊朗,神色沉稳,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感觉。

“这位一定就是天下无人不知的六首状元孟觉晓吧?在下南院大王长子耶律才,见过孟六首。”来人进来后便笑着问了一句,不能不说他很会说话,如果孟觉晓是在乎状元并且为之得意的正常的读书人,在一个小王爷自称在下的前提下,这句话很无疑骚到痒处。可惜,孟觉晓从来没有把状元当回事,科举不过是作为一个途径而已。

“小王爷礼下于人,不知道有何所求?”孟觉晓这就是明知故问了,不过他占了理,自然理直气壮。谦谦君子那一套,也是要看人的。在孟觉晓看来,辽人不管怎么学习中原的文化,归根结底还是脱离不了其野蛮的本性。游牧民族一直都是中原文化最大的敌人,跟他们不必要讲什么礼仪之邦那套。

耶律才不是没有跟中原的读书人打过交道,印象中他们都比较含蓄,基本不会太过于咄咄逼人。总是喜欢用温和的手段来解决与异族的争端,来此之前耶律才认为一个状元出身的家伙,想必也是很温和的性子。乍见之下,耶律才还是感叹于孟觉晓的年轻,本以为稍微奉承两句,再做点适当的赔偿,没准还能交个朋友呢。

没想到,孟觉晓上来就是一句很不客气的话,语气显得相当的尖锐。可以说相当的不留余地,直奔这主题而来。

“既然孟大人有此一问,在下也不藏着掖着了,此来乃是为了舍妹之事。”耶律才被孟觉晓逼到了墙角上,不得不上来就正面应对。耶律才吃惊之余倒也安心了许多,孟觉晓看上去太年轻了,年轻就意味着经验不足。上来就很不客气的说话,正是一种年轻不冷静的表现吧。耶律才心里如是想,回答问题的时候语气也显得非常的谦恭。

“辽国南院大王家的郡主,深夜派遣死士到知府衙门的后院,本府想问一问小王爷,那些死士不会是到本府的后院旅游来的吧?”孟觉晓的话语依旧充满了侵略性,一点都不给耶律才转移话题的机会。

“这个,孟大人能都让在下见过舍妹再说?”耶律才依旧显得非常谦和,一点都没有小王爷的气势。耶律雪崩异常疼爱这两个女儿,耶律才虽然是长子,但不是嫡出。在耶律雪崩的面前,他的分量未必有耶律燕重。得知耶律燕干的事情后,耶律雪崩很着急,吩咐他一定要把人安全的带回去,不管花什么代价。耶律才想把事情做的漂亮一点,毕竟他还有个弟弟,南院大王的继承权也是存在着争议的。

“也好,小王爷先去见见郡主,看看本府有没有虐待她。”说着孟觉晓吩咐道:“来人,带小王爷去见郡主。”

“谢孟大人!”耶律才还不忘记客气一句,彬彬有礼的样子比孟觉晓还像中原的读书人。

耶律才前脚离开,孟觉晓立刻让人把钱师爷叫来,钱师爷来到后孟觉晓提起耶律才来的事情后,钱师爷道:“此事不宜过分纠缠,当前要务还是尽快稳定河间府之事。再者,大人如不想惊动朝廷,最好还是尽快了结此事。”

孟觉晓点点头道:“没有把此事上报,就是不想节外生枝啊。耶律燕之事,本府一直严令外传,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那么大人意思是?”

“索要赔偿吧,本府还是相信耶律燕说的,她就是想报复本府。不过,耶律燕能派人夜袭本府,倒是带出另外一个问题。”孟觉晓刚刚说出个头来,钱师爷便笑着接过话道:“辽人在河间府有暗中的联络点,大人想找到它并拔掉?”

“那到不必,两国多年不曾全面冲突了,加强监视就是。”

“大人想要多少赔偿?”钱师爷问道。孟觉晓微微一笑道:“那就看辽人能给出多少了,本府的意思,先生出面去谈,尽量往多里说。怎么说也要敲她一个三五十万万贯下来。”

“三五十万贯?”钱师爷听着差点没吓的一个踉跄,心道大人还真的敢开口啊。

“会不会多了一点?”钱师爷觉得狮子大开口不是好事。

“多不多的,尽量去争取吧。先生去谈,恶人本府来做。”意思很明白,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一唱一和的尽量多敲诈一点。

钱师爷仿佛听见梆梆的竹杠声震天响,不过想想也是,耶律燕那边说破大天去也不占理,这个事情可大可小,估计辽人更想着大事化小吧。不然上报到朝廷,陛下知道了搞不好就造成两国关系的急剧恶化。

“既然如此,在下以为不如先放一放此事,待河间府事了,再慢慢的谈判就是。”钱师爷笑着提议,孟觉晓一听便明白他的意思,先晾着耶律才,人可以给你见,就是不跟你谈。晾你个十天半个月的,反正孟觉晓也不着急。

耶律才跟着孟仁来到耶律燕住的小院子里,耶律燕耳朵倒是很尖,听见有动静便冲到门口往外看,发现是耶律才时便激动的大叫:“哥,我在这!”

耶律才也不着急理她,而是先塞给带路的孟仁一张飞票,低声笑道:“行个方便!”

孟仁扫了一眼,看清楚是一张五十贯的,悄悄的接过后对两个看门的士兵道:“到外头去看着吧,别在院子里呆着。”

两个士兵到院子门口站着,孟仁开门后对耶律才道:“少说废话,只有一刻的时间。别让我一个做下人的太为难了。”

“多谢!”耶律才满脸笑容的拱手谢过,孟仁出了院子后耶律才带上门,转过身时满脸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极其眼里的怒色。

“胡闹!”耶律才低沉的说着,耶律燕见他凶自己,知道自己错了,低着头看着脚尖道:“我就是心里气不过他在金陵城羞辱人家,这才打算抓他羞辱一顿,真的没想杀他。”

“说你胡闹不是因为你想羞辱他,也不是杀了他。杀也好,羞辱也好,对于一个中原蛮子而言,都不是什么大事。说你胡闹,是因为你做事不看看地方。这是人家的地盘,你把一个正五品的知府抓了,你出的了河间府么?更别说你没抓到人,反倒成了人家的阶下囚。”

耶律燕被说的面红耳赤的,低着头难得乖乖的不炸刺。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前方的官道上出现一队游骑,负责打前站的张二明立刻做出反应,进入陕境以来道路上就不那么太平了,时常可见三三两两的难民往南去。不客气的说,这里就已经算是进入战场了。张二明带的百余从河间来的骑兵,熟练的摆开阵势,安静的等着前方来骑。

当先的一批白马上,一名年轻人身披红色披风,剑眉星目,腰挂宝剑,策马上前一个勒马,大声喊话:“来的可是孟大人带的援兵?”

张二明听的仔细,上前大声答道:“正是京城而来的禁军!领兵的是经略使孟大人。”

年轻人听了面露喜色,单骑上前拱手道:“在下范仲淹,陕省布政司治下经历,与孟大人乃是同年好友。烦请将军通报一声,就说范仲淹来迎大人。”

远端已经能遥遥望见长安城,马车里的监军尤贵也下了马车,乘了一批马来到孟觉晓身边道:“经略大人,可以看见长安城了!走了一个月,总算要到了。”

孟觉晓对于监军一职并不感冒,说白了就是皇帝放在军中的耳目。对于尤贵,孟觉晓还是很客气,不求他帮忙,但求他别捣乱。本朝的监军不是摆设而是有相当的权利,主要体现在钱粮上。边军的钱粮惯例由户部下拨到军中,具体发放时必须由监军的人在场。如果监军觉得某一笔钱粮不对头,可以要求停止发放。

诚然如孟觉晓这样的重臣也可以不买账,但是要面对监军上报的后果。这一路过来,尤贵表现的相当客气,任何事情都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对此孟觉晓暂时不好下结论,毕竟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

监军的知制度根子还是在皇帝那里,皇帝对边镇重臣的信任永远都是有限的。

“尤公公,我们还要去延安府,还有几天的路呢。”孟觉晓笑着应答了一句。

尤贵道:“朝廷让陕西布政司负责大军一半的钱粮,也不知道他们筹备的如何了?”

孟觉晓听他提起这个,不禁皱眉道:“恐怕够呛,本官了解了一下,陕西去年大旱,还上了折子请求减免税收。”

尤贵不无担忧道:“没有钱粮,大人这个经略使可不好做啊。回头实在不行,在下走一趟四川催促一下那边的钱粮好了。”

尤贵主动请缨要做事,孟觉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是去捞一笔呢,还是真的想解决钱粮的问题。来之前张光明那边有了准备,从湖北购买的一批大米,已经往陕西来。孟觉晓的心思是钱粮先欠着,回头给予优惠政策弥补便是。这一茬孟觉晓不打算告诉尤贵,免得节外生枝,到时候再说便是。

“且看看再说吧!前方哨骑回来了,想必是遭遇了陕省的人来。”孟觉晓遥遥一指,前方张二明正快马而来。

“大人,官道上来了一队游骑,为首者自称范仲淹,求见大人。”张二明翻身下马大声汇报,孟觉晓听着脸上不禁一喜道:“太好了,范兄安然无恙,快快有请。还是算了,我亲自前去。”

说着话孟觉晓拍马往前去,边上的尤贵一阵愕然,心道是什么人如此让他迫切一见?要知道如今川陕两省,谁能大过孟觉晓去?范仲淹这个名字,在尤贵这里深深的记下了。

前方等候的范仲淹此刻心情很复杂,当年京城的好友,如今已经是西北经略使了。当初大家起点相近,不过是一年过去了,自己只是一个六品经历,在布政司下面做点打杂的活,并不招大人待见。这次要不是谢肯听说范仲淹与孟觉晓是同年,才不会派他来大前站迎接。

范仲淹心里也不靠谱,当初大家把酒言欢,如今地位悬殊了,还能回到以前那样么?

大队中一阵骚动,远远的一骑飞快上前,范仲淹心中一动,连忙定睛看去。但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马背上,老远便摇摇招手。

万里之外的重逢,在这西北的黄土高坡上。孟觉晓十步之外便翻下马来,大步疾行上前道:“范兄,得知西北之事,一直在担心你,现在总算放心了。”

范仲淹也没想到孟觉晓开口就是这句,心中不禁一阵暗暗感动,他是一个感情不易外露的人,此刻见孟觉晓老远伸出双手,不自觉的眼珠微微发红,大步上前拱手道:“卑职奉布政司谢大人之命前来相迎,见过经略使大人。”

孟觉晓听了明白此人不是刻板,而是公私分明,当下笑道:“公事先放一放,左右还是要往前去的,你我兄弟并肩缓行,叙旧一番如何?”

范仲淹微微一笑道:“遵命!”两人这才双手紧握,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二人一路步行往前,边走边谈,叙了一番别情后,孟觉晓主动谈起西北之事道:“在廷报上看见了你的名字,听说你曾在延安府组织百姓防御,做的还不错。沈格为敌弃城而走,小弟心里实在是担心的很。”

范仲淹叹息道:“当时在延安府公干,满城官员跑了个干净。党项人打到城下了,只好勉为其难了。保家卫国,百姓的热性很高,很容易就组织起了民团防御。党项人攻坚无术,盘桓几日只有退去。不了沈格来后,解散了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民团不说,在下也被打发回了长安。人刚回来,便得知延安府丢了,心疼的一夜没睡着。”

孟觉晓道:“边军糜烂,禁军又何尝不是如此?沈格不知兵,又是怕死的,岂有不跑之理?本朝太平日久,武备松弛,冰冻三尺啊。”

范仲淹听了遥遥头道:“西北不一样,西北还是有强兵的,只是……。”

孟觉晓见他犹豫,不由好奇问:“只是什么?”

范仲淹道:“只是这些强兵,掌握在地方豪强的手里,朝廷未必能调派的动。”

孟觉晓更加奇怪了,追问道:“说仔细一点,都有什么地方豪强?”

第四十三章

“也好,这两拨人都带着家伙,一看就不像善类。”张光明附和了一声,一行人保持一个缓慢的节奏往南走。可能是有意识的减速,宁国到旌德的路本不太远,加之沿途景致不错,边走边看的游兴蛮高,这两人一直到天擦黑才走到,总算是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县城。

旌德处在南下的官道上,县城却小的可怜,巴掌大的地方就三家客栈。孟觉晓等人问了两家都没房间,到第三家悦来客栈才算是还有一个房间,还是一般的通铺,平时都是睡十几个人的。张光明哪里肯与外人同宿,花钱给全包下了。

进了房间一股霉味迎面扑来,差点没把张光明给熏晕过去,再看那床上的褥子,颜色跟那酱油茶干子似的。张光明掉过屁股就走,出到门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把老板叫来,张光明怒气冲冲的就骂:“掌柜的,你看看这房间能住人么?牲口住的圈也比这强。”

掌柜见张大少气势惊人,穿的也是好料子,怕他有来头,倒也非常客气的解释:“这位少爷,实是本店今日上房都叫人给住下了,这大通铺往日都是一些行脚的苦力住的。”

“这个本少爷不管,你收了钱,就得给本少爷安排住的。”张大少发了性子,指着掌柜的鼻子就是一顿说,唾沫星子溅了掌柜的一脸。

掌柜的被逼的没了主意,只好苦笑道:“这位少爷,要不您住小的家里去吧,就在边上的小院子里。地方不大,但是干净。只是这房钱,要多一些。”

张大少最怕别人质疑他拿不出钱来,一抬手塞过去一贯钱的飞票道:“拿去,速速前面带路。”掌柜的接过钱,顿时眉开眼笑的,领着一行人出了客栈,一边走一边还解释道:“二位公子有所不知,往日这旌德小县城里,断断不会有这许多客人住店的。今日邪性了,前面的两家客栈,前后叫人给包下了。小店这才住的满满当当的。二位少爷花了钱住小的家里,回头家里有大木桶泡个热水澡,起来了让小的浑家烧几道小菜,喝两杯解解乏。”

也难怪这掌柜的嘴都笑的合不上了,平日这客栈,一天能有个三五百文的,那就是好生意了。今日张大少一个人就给出来一贯多钱,顶好几天的收入呢。

到了掌柜的家里,敲门后出来个少妇,模样很是一般。这掌柜的见了婆娘便骂:“贼婆娘,赶紧把那几个赔钱货打发到客栈里通铺住下,回头去张家老店打一斤酒来,……。”

看着掌柜骂婆娘像骂一条狗似的,孟觉晓觉得这鸟人很欠K,不过看看人家的婆娘,见掌柜的塞过去一串钱,顿里脸上都笑开了花。忙不迭的进门去,没一会手里抱着个五六岁的,后头还跟着两个稍大一点的丫头出来了。关键雷人的是,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丫头,手里还牵着一个丫头。

孟觉晓发现了掌柜对婆娘不好的理由了,生了四个丫头啊,居然还没找个小的,在这个年月算是够意思的了。

那婆娘把手里的女孩塞给大一点那个丫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把不知道啥吃的一并塞过去道:“大丫,把妹妹带好了,早点睡觉莫淘气。”那丫头很懂事的点点头,带着三个妹妹居然很欢喜的走了。

掌柜的这才引孟觉晓他们进了院子,他家婆娘站边上笑道:“贵客先在外面休息,奴家且去收拾一番。”

掌柜的又骂道:“贼婆娘,莫聒噪惹两位少爷烦。”回头掌柜的招呼一行在院子里的竹椅子上坐下稍歇,从屋子里拿出茶来招呼大家。

孟觉晓想到把孩子赶到那种通铺里去睡觉,心里多少有点愧疚。见掌柜的浑家拎着篮子出来时,起身叫住道:“这位大嫂,拿上这钱多买些肉食回来。”说着递过去一串钱,那婆娘接过钱有点愣住道:“少爷,花不到这许多。”

“多的给孩子们买糖吃。”孟觉晓说着坐下,那婆娘还有点犹豫,掌柜的见了又骂:“还不谢谢这位少爷,前世不积德的贼婆娘。”

前世不积德,今生午后,这是一种乡里的说法。一行人就此住下,那掌柜的婆娘倒是个能干的,家里收拾的颇为干净,住着倒也凑合。

走了一天累了,一行人洗澡后吃了酒,便早早睡下,孟觉晓与张光明睡一张床,庄小六与张光明的跟班张顺睡了一块。

夜半时分突然门口传来啪啪啪的敲门声,其他人睡的死,孟觉晓倒是被惊醒了。出来开门一看,只见那掌柜领着三个人站在门口,其中还有一个汉子背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

“这位少爷行行好,这几位遭了强人的劫躲到客栈里,小的担心客栈太显眼,贼人能找到,便自作主张把人带家来了。”

孟觉晓也没仔细看,两忙让开门,外头人进来把门带上,在客厅的地上把伤者放平躺下。掌柜的很快抱来褥子,使伤者躺舒服了,孟觉晓一看伤者便惊呼道:“怎么是李兄?”

“惊扰孟兄了!”李雍看着血淋淋挺吓人的,其实没伤在要害,只是肩膀上挨了一下,已经包扎过了。

这个时候,孟觉晓才注意到,之前那个弟弟李矛木,现在披头散发的,小脸蛋苍白的蹲在哥哥的身边,浑身在微微的发抖,连话都不会说。原来是个女孩子,孟觉晓这才看出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孟觉晓不想知道,所以也没问。只是去把庄小六和张顺叫起来,把床让出来给李雍躺下。

一番折腾,张光明睡的依旧跟死猪一样,丝毫没有被惊醒。孟觉晓心里还真的佩服这厮。护着李雍的两个手下在院子里查探一番后进来,看见李雍住的房间便出来找到孟觉晓,为首的一个抽出刀来露出凶相道:“这位公子,麻烦你把同伴叫起来,我们家少爷要住大房间。”

孟觉晓心头顿时火起,奈何自己的身板子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正打算好汉不吃眼前亏屈服一下时,庄小六不知道从哪里寻摸出一条扁担横在手里,往孟觉晓跟前一站道:“怎么?我们家少爷好心还有错了?”

“不知死活!”那汉子居然挥刀就要动手,只听见侧屋子门口传来李柔的声音道:“住手!”

那汉子这才收起刀,朝李柔拱手道:“公主,王爷在此的消息丝毫不能走漏,否则便有危险。那些人随时可能找上门来,为避免走了风声,不如……。”这汉子做了个刀砍的手势。

不等李柔说话,只见庄小六把扁担往地上一杵道:“你且试试看?”

那两个汉子一看扁担顿时脸色一起变了,只见那扁担扎进地板有一寸深。虽然这是土地板,但是这一扁担扎进去,难度有多大这两位心里都清楚的很。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一个高手,两人一起上也未必能拿下来。

孟觉晓也看傻了,这庄小六平日里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不安分的少年,没想到他还有这个能耐。藏的可真够深的,真个是真人不露相!

这两个汉子还以为这是孟觉晓身边养的高手,心道难怪刚才此人有恃无恐的,他们那里晓得,一亮刀子时孟觉晓当时腿都软了。

两汉子一起后退,挡在李柔跟前,手里刀子横着摆出随时动手的架势。孟觉晓渐渐的缓了过来,心里一阵怒火,冷笑着对李柔道:“好心没好报!”说着孟觉晓猛地想起那掌柜的,顿时浑身一凉,盯着那汉子道:“你们把掌柜的怎么了?”

那汉子脸上一阵难堪道:“放心,没杀,只是将他捆上了丢柴房里。”

李柔狠狠的瞪了两个手下一眼道:“多事,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进去招呼好王爷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了。”说着两个汉子收起家伙,进了侧屋。

李柔这时没了之前那个天真少年的模样,上前轻轻的给孟觉晓道一个万福道:“孟公子,受惊了。本公主在此替下面的人赔个不是!”

孟觉晓想到掌柜的好心换来的结果,只是觉得浑身冰凉,懒得理李柔,扭头便出了门去。找到柴房,果然在柴火堆里看见了被捆起堵上嘴巴的掌柜的。之前这掌柜的虽然对婆娘嘴巴毒一点,但是他敢于救人的事情,还是很让孟觉晓敬佩的。正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倒是这个王爷公主身边的人,让孟觉晓不是东西。

“小六,去盯着他们。”孟觉晓交代一句,上前给掌柜的松了绑。

第四十四章

不出意外,掌柜的被打晕了绑上的。孟觉晓上前揭开绳索后,伸手给掌柜的掐人中。悠悠转醒的掌柜,看见是孟觉晓,露出一丝感激的目光道:“多谢公子搭救。”话刚说完,掌柜的突然面带惊恐的看着后面。

孟觉晓心中一惊,暗道莫不是小六出事了?一个扭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柔也进来了,就站在身后。

“这位掌柜的,下人无状,小女子给你赔不是了!”说着李柔上前微微道福,那掌柜的扭头不受也不说话,只是用一脸的悲愤来回答。

孟觉晓心道刚才那两个收下差点连自己都做了,别说掌柜的这种地位卑下的,在这些人的眼里,杀他还不跟杀只野狗一样?

“掌柜的,你且呆着不要出去了,好好休息一会。”孟觉晓只能这么安慰他,站起转身也不理睬李柔,默默的走出柴房。李柔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掌柜,跟着出了柴房。

“你读过书吧?”孟觉晓背对着李柔突然问一句,李柔点点头,孟觉晓道:“我想你也是读过的,孟子曰:民贵君轻!想必你也知道,照我看,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怎么骂人啊!”李柔愣住了,本能的顶了一句。孟觉晓陡然转身,愤怒的目光瞪着李柔道:“骂你都是轻的!我还想抽你!”

说着孟觉晓也不搭理她,大步往侧屋走来,走到门口就听里面李雍在说话:“混蛋!你们这是陷本王于不仁不义之地。”

“属下以为,王爷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任何可能出线的危险,属下……。”

“好了,你们不要说了,我知道你们是忠心于本王。去请孟先生来吧。”

孟觉晓听着一阵冷笑,推门进来道:“不用请了,在下来也。”

躺在床上的李雍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看见孟觉晓一脸的义愤,不禁面露苦笑道:“孟兄,本王知道你心里所想,也不想解释太多。这一次,是本王亏欠了孟兄和那位掌柜的,日后一定报答。”

孟觉晓冷笑道:“如果你不是深陷危机之中,你会这么说话么?收起你那一套把戏吧,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说着孟觉晓转身就走,一直跟着孟觉晓的庄小六横了一下手里的扁担,冲那两个汉子示威似地冷笑了一声。

孟觉晓出去后,一个侍卫关上门,回到李雍跟前跪下道:“属下行事鲁莽,坏了王爷的清誉,请王爷责罚。”

另外一个也跟着跪下道:“我等护卫王爷不力,请王爷责罚。”

李雍摆摆手道:“不必如此,扶我起来。”两个侍卫上前扶他坐起来,李雍靠着床头道:“计划和行程是本王定下的,本打算以本王为诱饵,除掉龚瘸子这个楚王的左膀右臂。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胆大至厮,竟然在这县城里动了手,而不是在本王预想的地段。”

“王爷,信号已经发出,明日前方的兄弟便可赶到,到时候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李雍摇摇头道:“不必了,立刻使人给周大人送信,就说本王在旌德县城遇袭重伤。周大人自然会去做本王想看见的事情。龚瘸子没能杀了本王,那是他的运气不好。反倒是帮了本王一把弄巧成拙,说来也是楚王势头正猛,此人做事也没了顾忌。”

孟觉晓没有回房间,在客厅里的竹椅上坐下。李柔一直跟着,见他坐下便坐在对面,显得非常乖巧的样子,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在孟觉晓身上乱转。之前的惊恐已经看不见,反倒像是看见了一件好玩的玩具的样子。

孟觉晓懒得理他,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好一会听到鸡鸣睁眼,结果看见李柔依旧安静的坐在对面,一双眼睛还是盯着他看。没想到这丫头耐性如此只好,孟觉晓也有点无语了。

“你讨厌我们么?”李柔突然发话,孟觉晓听着楞了下神,本能的点头道:“至少是不喜欢!在我看来,一个人的位置决定了他的责任,责任越大,就越应该有一颗仁心。你们高高在上的,自然可以无视掌柜之类小民的不满。但是这种不满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时,就会爆发出统治者无法抗拒的洪流。”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是这个道理吧。父皇平时没少说这些。”李柔居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一笑之下,这个看着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披散着头发的样子,居然有一种美艳不可方物的视觉感受。

孟觉晓正欲说点啥时,门外突然想起一串脚步声,伴随着一阵噪杂的人声。侧屋里冲出来一个侍卫,面色严峻的看着门外。在边上抱着扁担打盹的庄小六也被惊醒了,横着扁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莫要走了贼人!”门外传来一阵喊声,那侍卫顿时脸色松了一些道:“是县衙的人。”说着就要往外走,孟觉晓上前一步拦阻道:“不可出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侍卫有点不满的瞪着孟觉晓,正欲出声时李柔抢先一步道:“听孟先生的,回去照顾好王爷。”那侍卫这才行了个礼道:“是!公主!”

从称呼上孟觉晓自然明白遇见的这两位是什么人,发生这种事情,很明显是牵扯到皇权的争夺。历史上为了皇帝的宝座,兄弟阖墙之事不胜枚举。卷到这其中,往往意味着无数的麻烦和危机的来临。

孟觉晓不想卷到里面去,扭头对李柔道:“天明我们便走,希望不要再见。”

不等李柔说话,侧屋门口出现李雍苍白的脸道:“孟兄,何至于此?此间掌柜的,本王日后一定好好报答。”

“这是王爷的事情,与在下何干?”孟觉晓淡淡的回应道,李雍在侍卫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叹息一声道:“孟兄是聪明人,想必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本王乃当今天子次子齐王,夜间追杀本王者乃楚王的手下,其中首领乃是楚王手下第一智囊龚耀威。”

“王爷不必跟在下说这些,在下也不想知道。”孟觉晓立刻出声打算李雍的话,知道太多了没好下场的历史教训,孟觉晓虽然宅,但是不妨碍从史书上知道这个道理。

“好,本王不说了。孟兄这一次也算是救了本王一命,你有什么想要的,本王一定满足。”李雍多少有点遗憾,孟觉晓是周致玄欣赏的考生,本次院试周致玄会到宁国府来坐镇,到时候孟觉晓顺其自然的就会成为周致玄的学生。现在拉拢住孟觉晓,等于在笼络周致玄的道路上前进了一大步。周致玄这个人,李雍一直看的很清楚,为人正直的且只忠于当今的皇上。眼下周致玄在江南省学政的位置上,不过是皇上让他历练一番,日后必有大用。这么一个未来的重臣,在他身上下任何筹码都是值得的。

“在下什么都不缺,王爷有心了。天明之际在下便与兄长离开,今日之事在下可以当做从没发生过。”孟觉晓铁了心不想跟齐王有纠葛,这种关系在别人看来求之不得,在孟觉晓看来意味着无数的麻烦。当今天子不过四十出头,正值鼎盛之年,估计活个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十年八年的时间会发生什么,根本无法预料。再说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一届白丁,充其量不过是个秀才,就算能预知齐王将来继承大统,现在投过去也没有什么分量。还不如老实的走科举之路,做出一番事业来,日后不管谁做皇帝,都会想到要用自己。

孟觉晓心里的算盘李雍不知道,还以为孟觉晓读书读傻了,不知道变通。这样的人,其实用起来也是有好处的,因为他一旦投到门下,这一生都不会变节。只是因为手下做事欠考虑,这才引起孟觉晓的抵触情绪。李雍无疑把孟觉晓想的太高尚了,其实自从知道李雍和李柔的身份,孟觉晓心里一直颇为惶恐,只是面子上一直硬撑着就是了。

“孟兄不仅才高,而且为人方正高义。本王钦佩不已。既然孟兄坚持,本王就不勉强了。天色尚早,大家坐下聊一聊如何?”李雍也不着急,笑着摆开聊天的架势。

这个举动倒是让孟觉晓对他生出了一丝的佩服,看他脸色苍白的,犹自如此镇定,倒也是个能做大事的人。聊一聊就聊一聊,反正也不会吃啥亏,把这家伙得罪太狠了,谁知道日后他哪里逮着机会坑害自己。孟觉晓想着坐下,看着李雍不说话。

第四十五章

“其实本王早就听说过孟兄的名字!”李雍的开场白居然是这个,孟觉晓多少有点意外,一愣之际李雍笑着接着说:“年初金陵城里,多少王孙公子因为孟觉晓这个名字黯然神伤。”

孟觉晓越听越糊涂了,不禁反问:“王爷何出此言?”

李雍道:“孟兄有所不知,正月里金陵城秦淮河上上演了一场百花争奇斗艳的花魁大会。其中有个叫诗语的姑娘异军突起,此女子色艺双绝。最后的花魁之争时,一身淡妆素裙,手持琵琶唱了一首《卜算子。咏梅》,征服了秦淮河,一举夺得花魁大赛探花。”

听到这里孟觉晓大致明白了个大概,但是觉得还是继续装糊涂的好。诗语在孟觉晓看来,不过是生活中一个匆匆的过客,风月场上的烟花与孟觉晓的生活应该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又与在下何关?在下不过是偶填一词,诗语姑娘顺手用了而已。”

“好你个孟兄,真个是痴情女子负心汉。想那金陵城里,如今慧香苑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哪一个不是冲着与诗语姑娘一亲芳泽去的?你可知道,那诗语姑娘与那老鸨有约,三年之后自赎其身,然后给孟兄做一个丫鬟去。就这一句话,孟兄的名字让金陵城里的男子们嫉妒的都发狂了。”李雍谈起风月来,一副耳熟能详的派头。

孟觉晓不曾料到还有这种事情,心里感动之余又有点头疼。

“在下与诗语姑娘之间确实认识,只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孟觉晓微微叹息一声,决得还是撇清的好。诗语这样的女人,很多时候意味着就是麻烦。孟觉晓又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将来会不会变不知道,至少现在是这样。

李雍为孟觉晓平淡的反应吃惊了,诗语在金陵城里,那是风靡完全男儿的红伶。到慧香苑与诗语喝杯茶都要十贯钱,听首曲子是五十贯,手谈一局得二百贯。即便是这个价码,金陵城里的男人们,照样是趋之若鹜,流水一般的在那慧香苑里撒钱。这样一个红伶,说出要到孟觉晓的身边做个丫鬟,孟觉晓的反应居然是不为所动。

李雍觉得自己要重新看待孟觉晓了,男人最难过的两关,不过是财与色。即便是贵为王爷的李雍,在诗语面前也为之动心。孟觉晓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竟然淡然至斯。这个年轻人一定是能做大事的!李雍心里如是想,并且这个观点越发的坚定。

孟觉晓要知道李雍的想法,估计能笑的满地打滚。诗语再漂亮,在孟觉晓看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花大钱去青楼做一名火坑孝子的行径,孟觉晓不是清高的不屑为之,而是舍不得钱,最关键的还是怕麻烦。怎么说呢,宅男的心思一般人是很难理解的。现代人都未必能理解,更何况李雍乎?

“不就是一个妓女么?再怎么漂亮,依旧是下九流。”李柔在边上听了半天,突然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孟觉晓猛的一回头,看着李柔冷笑道:“妓女怎么了?不偷不抢,出卖技艺也好,出卖肉体也罢,都是自食其力。你有什么理由看不起人家?”

“那些人尽可夫的女子,难道还要高看她们一眼?”李柔被孟觉晓的目光和指责的语气说的来了火,梗着天鹅一般的长颈顶了一句。

“什么时候你收起你这套高高在上的嘴脸,再来跟我说话。”孟觉晓眉毛一横,扭头不理睬她。李柔没想到孟觉晓的反应这么强烈,平日在皇宫里,父皇都得哄着她开心的,到这居然被人如此冷遇。李柔气的站起来,心里委屈的一跺脚,跑回侧屋里去了。

“大胆!怎么跟公主说话的?”一侍卫上前喝道,孟觉晓猛的站起来,手指着侍卫的鼻子道:“你大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

李雍在边上看着不怒反喜,心里越发的欣赏孟觉晓,一抬手对侍卫道:“退下吧!”

喝退手下,李雍目光如电一般,审视着孟觉晓,好一会才用非常平静的语调说:“孟兄,你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见面不行大礼也就罢了,还敢怎么跟我们说话。你当真不怕我以藐视皇权的罪名杀了你?”

孟觉晓沉吟一番,同样用平静的语气道:“怕!非常怕!但,那又如何呢?”

其实孟觉晓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时是一时义愤,迈出了第一步就没办法回头了。就当是赌人品吧!孟觉晓此刻心里如是想。

李雍低着头想了一会,突然露出会心一笑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孟觉晓呵呵一笑道:“没有的事,当时不过是气急败坏,顾不上想太多。如果上来王爷就报名身份,估计我没那个胆子。”

“扑哧!”侧门后传来李柔的笑声,两人看过去时李柔从里头探出头道:“算你知道点厉害。敢对本公主无状,够你杀十回头的。”

李雍呵呵一笑,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道:“孟兄此言不然,如不是心中有正气者,一般的儒生见了血还有刀,估计能吓到桌子底下藏吧!窃以为,孟兄为人一身正气,故有此举。”

孟觉晓心道我才没那么伟大,真实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是一个穿越客。一个来自现代的人,在站了道理的前提下,对于权力者的惧怕感不那么强烈罢了。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屋子里轻松的气氛一下又紧张起来,两个侍卫一前一后的站好位置,前者收拾利刃走到门口低声问:“谁?”

门外道:“文立两足稳。”

里头侍卫一听便收起家伙道:“行与仲尼齐。”

门外顿时传来一阵喜悦之声道:“是齐二哥么?王爷没事吧?”

姓齐的侍卫打开门来,门口十几个大汉守着,进来一个高大的汉子径直进来,看见齐王坐在客厅里,连忙单膝跪下行礼道:“属下王横救驾来迟,请王爷责罚。”

李雍笑着抬手示意道:“起来吧,这事情怪不到你。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王横道:“属下依令在三十里铺设伏,接到消息立刻赶来。在城下亮出字号,守城差役开门进程。适才县里衙役告知,贼人趁乱都逃了。现在县令以及一干衙役,都在外面候着呢。”

李雍听了一阵脸色阴沉,嘿嘿冷笑道:“兄弟们都还好吧?”

王横道:“除了报信的崔立,剩下的就是王爷和公主身边的两位。其他人都战死了,公主身边的丫鬟桔儿也惨死于刀下。”

“砰!”李雍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侧屋里的李柔这时候嘤的一声哭着出来,道:“桔儿妆扮成本公主的样子,她是为本公主死的,一定要厚葬她。”

张光明总算是被吵醒了,口中不满的嘀咕:“谁啊,这么闹腾让人怎么睡觉?”

“嘘!”站在门后的孟觉晓连忙扭身示意他别说话,张光明起来站在孟觉晓身边往外看,看见一群手拿刀剑的家伙进来,顿时两腿一软道:“我的妈啊!”

“谁在里面?”王横猛的抽出刀来暴喝一声,李雍笑着摆手道:“王横,没事了,你出去吧。”待王横出去,李雍回头朝门口喊:“孟兄,本王要走了,你不送一送?”

孟觉晓笑着出来拱手道:“恭喜王爷脱险!”

李雍笑了笑,朝依旧横着扁担的庄小六招手,庄小六上前来李雍笑问:“你平时练的是大枪吧?”庄小六点点头,李雍想了想,回头招呼道:“拿我的大枪进来。”

很快有人捧着一杆大枪进来,李雍拿在手里掂了掂,丢给庄小六道:“这杆大枪是本王平时惯用的,用上好的白蜡杆制成,你拿去用吧!”庄小六接过之后有点茫然的看着孟觉晓。

“还不谢谢王爷赏?”孟觉晓笑着说了一句,庄小六连忙单膝跪下道:“谢谢王爷。”

李雍见状不禁开心的笑了起来,转身对孟觉晓道:“孟兄大才,日后必定能在金陵重逢。本王等着孟兄金殿传胪的那天,到时候再摆酒相贺。”

李柔这时候飞快的擦了擦脸,扭头对孟觉晓笑道:“你将来到了金陵,一定记得要告诉一声,我请你吃好吃的。”

孟觉晓笑道:“多谢公主美意!”

李雍道:“好了,该走了。对了王横,给本屋的主人留下五百贯钱!”说罢李雍与李柔在一行人的簇拥下走了出去。李雍不曾回头,倒是李柔多次回头朝孟觉晓笑,还挥着小手。

第四十六章

轿帘子放下的一瞬间,李雍平和的脸在眨眼之间凝固了,阴沉爬满了额头。李雍不想骗自己,这一次的南下布局,其实是失败了。鱼没有钓到,反倒被咬了一口。之后能做的事,不过是抓住自身被伤的事情大肆炒作一番,楚王方面其实很容易撇清。

这一回合,其实李雍输了。那么下一回合呢?

李雍比之于楚王李文唯一的优势在于掌握了清流,这是齐王用一个逍遥风liu王的代价换来的。清流议政古而有之,但是清流往往又是最不靠谱的,他们手里的舆论工具,在强大的国家机器发威的时候如同土鸡瓦狗一般。李雍非常清楚这一点,但是目前国家机器依旧牢牢的掌握在父亲的手上。李雍是聪明的,即便是皇帝的儿子,当体现出一种能取代皇帝的可能性时,皇帝下手的时候照样不会留情。

李雍认为,现在的楚王就处在这种边缘。而自己需要做的,则是让父皇看见这种可能性。要做到这点,很难!当今天子虽然以仁德自诩,但是对于朝野的控制手段,身为皇子的李雍比任何人都清楚。

皇帝如果能去猜忌长子,自然也会猜忌次子。这个道理很简单,所以李雍需要做到既让皇帝明白楚王具备了威胁皇位的能力,有得让父皇不会猜忌自己。

要做到这一点,有的话就不能由他或者他掌握的清流先说出来。那么,由谁来先说呢?李雍的选择其实早就有了,那就是周致玄。

周致玄是翰林出身,曾在皇帝身边帮忙处理奏折,深得皇帝的欣赏。此其一也,其次他翰林的身份出来说话,同样以翰林为主的清流们附庸而上,看起来也顺理成章。

从掌柜家到县衙不过片刻可至,李雍在这段时间里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李雍立刻轻轻地拿起身边的杵,轻轻的敲了敲轿子。骑马跟随的王横立刻下马凑到轿子跟前。

“王爷有什么吩咐?”

“立刻飞鸽传书,让前往宁国府给周先生报信的人停止行动。”李雍的声音几不可闻,王横听了立刻点头转身离开。

吩咐完这一切,李雍不禁暗道希望还能来得及。周致玄不是简单的人物,能够在当年皇帝跟前得到赏识的人,哪里会有简单的?正因为如此,李雍发现自己的错误,也就是说他遇袭受伤的事情,谁都可以告诉周致玄,就是不该由他的人来说。

这其中的道理很看似复杂,其实很简单,只是容易被人忽略罢了。李雍之前就忽略了,忽略了周致玄一直处于一种两边都不掺和的状态。皇子被伤,周致玄知道了,以他的性格肯定要上奏折抨击江南省一些官员。但是李雍受伤的事情,如果是李雍派人告知的,周致玄同样也会上奏折,但在言辞上绝对不会太激烈。这,就是李雍忽视的地方。

从周致玄身上,李雍突然想到了孟觉晓这个周致玄欣赏的学生。脸上露出了一丝说出不清楚味道的笑容。李雍想到的是孟觉晓说他怕的时候的表情。

嘴上说怕?脸上怎么看不出来?一般的人见了王子,还不立刻大礼参拜么?这是李雍觉得最有意思的地方,想着不由自言自语的笑道:“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李雍是把孟觉晓归类到周致玄那一类去了。

事实上李雍离开之后,孟觉晓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这个时候的孟觉晓,思维出现了混乱。脑子里总是在转着一个念头,“哥居然当面喷了王爷和公主。胆肥啊!太TMD的肥了!”

黄山之行很明显泡汤了,张光明弄明白昨夜发生的故事后,一拍大腿道:“这掌柜的是条汉子!”

“不如让他跟你干吧!”孟觉晓也就是随口一说,张光明倒是当真了,立刻叫来掌柜的当即问道:“掌柜的,想不想跟本少爷干?”

那掌柜的看看张光明,然后再看看孟觉晓,点点头道:“中!”

收拾收拾回到宁国府,刚进门没一会,外头便有人来请。

“周大人请孟公子前往一叙。”来请的人是周致玄身边的老跟班。孟觉晓匆匆梳洗一番,出门时心里挺纳闷的想,怎么才回来周大人就知道了。

跟着来到一处僻静的院子里,只见院子里周致玄正在背着手做沉思状。孟觉晓上前躬身道:“学生孟觉晓给先生请安!”

“呵呵,觉晓来了!想必心里不明白为何本官相请吧?”周致玄脸上露出微笑来,伸手指了指院子里的椅子道:“别拘束,坐下说话吧。”

里头一个年轻漂亮的丫鬟出来上茶,孟觉晓见了心道周致玄也是很会享受生活的。周致玄一直在观察他,似乎知道他心里想的啥,便笑道:“这所宅院是高县令的外宅,本官临时借用一下。”

孟觉晓听出他言语中的戏言之意,不禁立刻站起,躬身道:“学生浅薄了!”

周致玄笑着摆摆手道:“无妨!坐下说话吧!上午收到两份信报,一份是旌德县令,送平大人转来的,一份是齐王使人送达的。”说着周致玄指了指桌子上的信封脸色陡然严肃起来,接着道:“齐王信中表达了对觉晓的谢意,说你仗义扶危,本官想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

孟觉晓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仔细的想了想前后过程,把昨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周致玄听的很仔细,几次打断他问细节。孟觉晓一一作答,连当年责备李柔的话都没有隐瞒。

说完之后周致玄突然笑了笑,站起身来慢慢的在院子里踱步,孟觉晓不敢说话惊扰他,耐心的在等着。周致玄突然站住回头问:“觉晓以为,齐王为人如何?”

这个问题把孟觉晓难住了,因为实在太难回答了。孟觉晓面露难色,犹豫了一番低声道:“学生说不好!”

周致玄听了不禁哈哈大笑道:“非说不好,实不敢说。你回去吧,没事了。”

孟觉晓起身告辞,周致玄独自站在院里,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皇上让自己给齐王做老师,究竟是什么意思?在没有搞明白这个问题之前,周致玄实在不敢做决断。

时间在悄悄的过去,院子里的周致玄如同雕像一般,站在树下有半个时辰没动步了。里头丫鬟这时候出来收拾东西,茶杯没放稳,哗啦一声翻在盘子里。周致玄被惊动了,看见盘子中的茶杯时眉头一展,淡淡的笑了笑。

“大人赎罪,奴婢心急了,茶杯没放稳!”丫鬟连忙跪下求饶,周致玄呵呵一笑挥手道:“没事,下去吧!”

周致玄想到的是平衡!平衡乃帝王之术!楚王势大,皇上要敲打他了。让齐王来找自己,就是在发出信号啊!想到这个,困扰周致玄多日的阴霾为之消散。

“来人,备纸笔!”周致玄招呼一声,丫鬟很快出来在院子里的桌子上摆好笔墨。周致玄微微沉思,提笔落下,不多时放下笔,端起奏章看了看,满意的笑了笑。

朝中的事情与孟觉晓还是有点遥远,回到宁国府,孟觉晓把精力投到学习之中。迎接院试的来临。

院试这一天终于来了,早早起来,不慌不忙的来到考场外等候开门。周致玄在平鹤江的陪同下,一身官服神态威严的出现了。

周致玄目光如电,扫了一圈面前的学子们,看见孟觉晓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第四十七章

周致玄这一停,身边的下属们顿觉大有文章,时间不长也就几秒钟的样子,但是聪明的下属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其实学政下属的官员们,一直觉得周致玄这个上司很后意思。下面的人送礼,超过一贯钱的绝不收。真要是下面出了点啥纰漏,周致玄也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你真的做出成绩来了,周致玄在往上报的时候绝对不会贪你的功劳。

总的来说,下面的官员们想拍马屁属于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现在,机会来了。周致玄的轻轻一停顿,决定了很多东西。但是,旁观者找不出任何的把柄,不能不说此人的高明。

周致玄不是圣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如果让周致玄来说自己的报复是啥?或许他会回答,等待机会一飞冲天,在真正意义的掌握了权利之后,做一些自己现在想做而做不了的事情。至于想做啥,只有他自己知道。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一次的孟觉晓更加得心应手。院试同样考两天,但是内容有不同。第一日主要考文章,明经方面的内容取消了。第二日还是考农桑和诗词,只不过考题更加的贴近现实,需要有一定的实践经验才能做的出来。

第一次考题有二,其一为“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其二为“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这两道题目,孟觉晓拿到手的一瞬间,突然觉得这题目就应该是周致玄出的,至于为什么,孟觉晓说不清楚。

前者出自《孟子》,原文大意为有意想不到的赞誉,也有求全责备的毁谤。后者出自《论语》,大意为君子和睦相处但不伪善的互相认同,小人伪善的互相认同但不能和睦相处。

如果孟觉晓知道周致玄现在身处的境地,一定会明白周致玄出这两道题目的意思。周致玄下来做这个学政,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楚王的拉拢不为所动,受到个别内阁大员排挤。这些个别的大员,当初想拉拢周致玄的时候,说了他很多的好话。一旦拉拢被拒绝,便有人跳出来攻击周致玄一些小毛病。比如傲慢、与同仁不和等等。

周致玄出这两道题目,就是想借此表达一下内心的立场。周致玄相信,远在金陵城的皇上,一定能看见这两道考题的。

这两道题目,孟觉晓还是很有把握写好,《论语》《孟子》这两本书孟觉晓不说倒背如流,顺背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不过怎么写,孟觉晓还是想了很多。最后孟觉晓觉得,应该把两个题目联系起来写,因为他觉得两道题目之间有条隐约线牵连着。

思路理好了,写起来就轻松了。花一个上午打好草稿,中午自己弄点吃的,小憩一番后起来洗脸,正式撰抄。整个考试的过程中,孟觉晓又觉得有眼睛在窥视自己,只不过上一次被人窥视,孟觉晓觉得有点凉,这一次的目光,则有点热。

“同于我者,何必可爱?已与我这,何必可憎?”引汉儒仲长统的话为开局,孔子的儒学中没有“敌人”的概念,这是汉儒对孔子思想的认识。孟觉晓抓住这一点作为开端,一番论述之后笔锋一转道:“自武帝以来,驭民者多以学儒入仕,皆以君子之名自诩。然皆能和而不同乎?晋有南渡五胡乱华之祸,唐有五代十国之乱,此皆为为政者不和不同之祸也。”

孟觉晓的意思很明显,没有纠缠于两段文字的本来意思大做文章,而是结合历史来谈。最后阶段,孟觉晓笔锋又是一转,回到了君子这个概念上来。“何以为君子?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居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君子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完成了又一次重磅人物的抄袭后,孟觉晓放下了笔。

写完文章,看着自己的手笔,孟觉晓不禁暗暗感慨,天下文章一大抄!

交了卷子孟觉晓弄点吃的,背着手在过道里散步,悠闲的样子不像是在考试,而像是在游山玩水。这一幕,也成为了本次院试的一大景观。别人都在忙着写文章,一直到天黑了,才有人开始交卷子。奇怪的是,孟觉晓的散步行为,并没有遭到任何人的制止。

次日的考题有趣多了,不是简单的让你背书了,而是给你一个一个的现实中遇见的难题,让你去解决。“河堤管涌该怎么处理?决口了能有什么办法堵上?麦子抽穗时该注意哪些以免减产?等等!”更绝的是还有几道数学题,“又有田广十二步,从十四步。问为田几何?”

比数学孟觉晓在如今说第二谁敢谁第一?

次日的考题孟觉晓做起来更快了,一天的题目一上午就做完了不说,还带花了一个小时检查。做完之后孟觉晓满意的看了看卷面,没有任何不整洁的地方,这才起身要交卷。

正准备喊人的时候,孟觉晓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风骚了一点,府试交卷就很早,院试再来这么一出?心里有点忐忑,可是看看这周围的环境,十步之外就是厕所,不时有恶臭飘来。孟觉晓觉得实在不能忍,心道早就早一点吧。

考试还在进行的时候,改卷子的工作也在同时进行。院试由省学政下派官员监考改卷。周致玄既然来宁国府坐镇,最后决定文章名次的权利自然在他手里。虽然说科考项目很多,但是童生试里头最受重视的,还是文章和诗词。

次日下午,几乎是孟觉晓交卷子的同时,一名提学官拿着一堆卷子走到周致玄的跟前,奉上卷子后笑道:“大人,下官等一致认为,此十人可为本次院子之首。”

周致玄拿起卷子一一看过来,一边看一边点头。这些文章写的都不错,皆有可观者。看到孟觉晓那一笔整齐的如同刻印出来的馆阁体时,周致玄不禁微微的坐正了身子。县试府试,接连两篇妙文,这一次不知道会再给自己一点什么惊喜呢?

两篇文章看完之后,周致玄震惊了。因为孟觉晓扣紧了“和而不同”与“何以为君子”这两个概念大做文章。可以说与周致玄最初出这两道题目的本意不谋而合!周致玄就是想通过这两道题目,表达自己唯一忠心的只有皇上一人。

而孟觉晓一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居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君子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正好是周致玄当初想说而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话么?至少周致玄是这么认为的!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孟觉晓一个在家闷头读书的孩子,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心迹。

“文为心声!”能够写出这么精彩的句子的人,他的品行还能差么?联想到当初那句“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周致玄有一种与知己一道喝了美酒一般的熏熏之意。

还有什么好说的?周致玄放下文章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此刻窗外正是正午阳光正好的时节。枝头新绿犹嫩,但是必定会长成绿油油的叶子。周致玄觉得孟觉晓就是那枝头的新绿,而自己应该如春guang一般,照着孟觉晓这片新绿。

想到得意之处,周致玄不禁微微一笑。齐王遇袭一事,周致玄上奏弹劾江南省一干官员,“地方不靖,以致龙子蒙难。惶惶与山城之夜,奔逃与市井之间。此皇家之耻也,此为臣子之羞也。”周致玄相信,有这篇奏折上去,加上齐王来拜师的前提,三年之内重回皇帝身边不是问题。那时候,想必皇位的继承人问题,基本就水落石出了。

与此同时,周致玄对于皇帝的照顾之情感怀于心。学政这个位置,往上不难,又不会过多的劳于繁琐的民事。还能有很多机会接触基层的工作,可谓是用心良苦。想到当初受到谤言之际,向皇帝请求下基层的时候,周致玄不禁眼睛微微的热了。

很明显,造成周致玄感慨万千的正是孟觉晓的文章!如此佳文,读之如饮美酒!尽管孟觉晓这片文章,在行文之间还是难逃幼稚之处,但是一白遮百丑!恰好又与周致玄的一些心思联系了起来,这个案首周致玄要给别人,自己就不能答应。

提起笔,周致玄在孟觉晓的卷子上写下三个字“小三元”。

第四十八章

童生试结束了,放榜的那一日轰动了。原因无他,案首乃宣城孟觉晓。榜上如果单有一个名字也就罢了,偏生还贴出了孟觉晓的文章。没有人知道学政周大人是怎么想的,但是一干学子们看见这篇文章时,无不心悦诚服!这案首,只能是孟觉晓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给别人谁能写出这等句子来?

两道看似简单的题目,竟然做出此等文章来,学子道一声“惊为天人”也不为过。一时间有好事者当即拿出纸笔,抄下这篇文章。有人开了头,效仿者顿时多了起来。

“孟觉晓是我们的同学!”有宣城县学的同学得意洋洋的在人群中大声道,人群中纷纷有人问起孟觉晓的事情来。

那宣城学子得意道:“汝等可知道,当初学政周大人至宣城巡视,问及为何读书一题。孟案首是怎生回答的?”

“不要卖关子,快快说来!”有人沉不住气喊将起来,那宣城学子待吊足众人胃口才慢慢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好一会突然有人大喊:“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顿时应和者多了起来,跟着喊的都是一些年轻热血者。

连中三元的孟觉晓现在正在做啥?答案是在扎马步!

从考场出来,孟觉晓便找庄小六秋后算账。把庄小六叫道跟前,摆出少爷的架子道:“贼小六,你哪里学来的武艺,为何不早跟本少爷说。”

庄小六满不在乎的笑道:“少爷,这又少好跟您说的。我爹说,庄稼把式上不得台面,自己练着玩玩可以。拿出去说就是丢人显眼?”原来真正闷骚的是庄大栓,藏的最深的阶级敌人原来是家里的老长工。

“本少爷也想学,你可愿意教我?”孟觉晓笑问,庄小六平撇嘴道:“您学这个做啥?这是粗人学的,您学了shi身份。”

“本少爷就是想学,你管得着么?说吧,教还是不教?”孟觉晓端起少爷架子来,一点没有诚心拜师的风范。

“不教,爹知道了打断我的腿!”庄小六倒也耿直,低着头顽抗。

“这是逼我出绝招啊!”孟觉晓心下暗道,阴森森的笑了笑,从袖口里摸出一张飞票,在庄小六面前晃了晃道:“看见没有,这是五贯钱!你答应教,这钱就是你的了。以后每个月还有五贯钱!”

见了钱庄小六的眼睛就蓝了,闪电般的把飞票抓手里道:“成交!”

靠,居然五贯钱就把这小子收买了,早知道不拿这么多钱出来。事实证明,武侠小说都是骗人的,什么飞橼走壁都是瞎扯。这几年,庄小六尽让孟觉晓扎马步了,说是练的下盘有根了,再说别的。这钱也太好赚了!

孟觉晓清楚练武跟读书一样,没有速成的可能,只能是埋头苦练。这一出倒把张光明弄晕乎了,跑来找孟觉晓下棋呢,这家伙在扎马步。

“三弟这是搞什么名堂?”

“身体太虚,练练。”孟觉晓解释了一句,但这不是实话。实话这孟觉晓怕死,这年月伤风感冒都照样能死人的,只有提高自身的身体素质,增强体抗力才能保证多活几年。

外头的纷扰孟觉晓还是通过张光明知道是,不出意外张光明没有考中秀才。对于此张光明看的很开,豁达的一笑道:“哥就不是读书的料。”说完就兴冲冲的为孟觉晓的连中三元而开心。

“连中三元啊!宣城有史以来第一人,也是宁国府有史以来第一人。”这话外面早传开了,张光明不过是转述一下罢了。

一直到学政周大人遣人来请,说是大人宴请本次童生试的五魁首,孟觉晓这才收拾出门。

时下正是春guang明媚之际,周致玄请客的地方也很有意思,在一片桃林之内摆下酒席。参与酒席的人不单是本次童生试的五魁首,还有知府平鹤江已经宁国府的闻达人士。

在众人的纷纷祝贺声中,孟觉晓不敢托大,先拜了周致玄,后拜平鹤江,然后是高县令。

开始的时候孟觉晓还能保持一点矜持,几杯酒下肚子,就有点晕乎乎的。在这暖暖的春风里,人生得意之际,美酒当前之时。孟觉晓心里的得意也开始往外冒,话也多了起来。殊不知有人正等着他呢。

“久闻孟案首大名,本人不才,欲与案首讨教一二。”酒席上有人站起来大声道,孟觉晓一看那家伙的长脸,想起来这厮是个举人,只是一时间想不起他叫啥来着。

一声喊把众人的吸引力都吸引过去了,孟觉晓正在兴头上被人打断,心中不满之极。正欲反驳一句,一转眼看见周致玄等人的目光朝自己看来,不由酒醒了三分。心道此时不是嚣张的时候,于是朝程谦拱手道:“觉晓不才,如何当得起讨教二字。”

孟觉晓这么一说,周致玄满意的微微点头,扭头拿眼神瞅着平鹤江,那意思这人是谁招来的?平鹤江装模作样的瞪了程谦一眼道:“程谦,你一个举人跟一个秀才说什么讨教,说出去不怕招人笑话。再者,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胡闹的时候么?”

那程谦朝诸位大人行个礼道:“各位大人赎罪,所谓见猎心喜。府院二试之前,在下便闻宣城孟觉晓的才名,府试之前便前往相约,说好要讨价一二。”

“原来是说好的,那就怪不得你了。”平鹤江笑着平淡的一句话,把事情轻轻放下。周致玄听了暗暗皱眉,心道年轻人终究是有失检点的时候,春风得意之际难免有意气之举,倒也不好责备求全。

孟觉晓见他提起这个,顿时酒醒了七分,觉得这家伙肯定来者不善。于是也朝诸位大人拱手道:“各位大人,晚生与程前辈府试之前素昧平生。那一日程前辈突然出现,相约切磋之事,不等晚生答应便扬长而去。如今程前辈这么说话,似乎有失厚道。”

这个程谦本来就是受人挑唆而来,挑唆者不是别人,正是肖主簿。县试之事肖主簿一直耿耿于怀,一直认为他主簿的位置没了是孟觉晓害的,便想找个机会羞辱孟觉晓一番,以泄心头之愤。这种人不去想自己收钱坑人,不反省自己的错误,反过来还要倒打一耙。

程谦三十岁,本是宁国府的名人,二十五岁便中了举人,虽然两次会试不中,但还是有宁国府第一才子之称。本来程谦对孟觉晓就有想法,这些日子“宁国府有史以来第一人”的话,听的耳朵都起老茧了。程谦觉得自己第一才子的名头受到了威胁,心里也有了危难孟觉晓一番的念头。于是,便在孟觉晓最得意的当口跳了出来。

听罢孟觉晓的解释,程谦多少有点理亏,当初孟觉晓确实没答应。不过既然站出来了,程谦也只能继续下去。

“怎么?孟案首能连中三元,却不敢与在下切磋一番?听闻孟案首在元夕之际与同学打赌,让输了的同学站城头上大呼‘我不如孟觉晓’三声。今天孟案首不比也可以,喊三声‘不如程谦’便可。”

程谦此言一出,在座都生出了看好戏的心思。周致玄听了倒是怒火中烧,心道欺人太甚。不等孟觉晓说话,周致玄便冷笑道:“觉晓,你便与他比试一番,即便是输了,也不要堕了志气。再有,如果你赢了,本官便许你一件事情,不论大小。”

谁也没有想到,周致玄会说这番话。当场在座的人都有点晕了,孟觉晓是周致玄取的院试案首不假,但是他与别人切磋,与学政大人何干?

孟觉晓心里正在犹豫,接受挑战的话,会不会给周致玄留下狂妄的印象,毕竟一直以来在周致玄的面前表现的都非常谦恭。现在又了周致玄的话,孟觉晓便不再犹豫,微微一笑拱手道:“如此,不知称前辈想必些什么?”

有备而来的程谦早有想法,这个时候比做文章肯定不现实,可以比的无非是对对子以及填词。这两样程谦都比较自信,不过孟觉晓词填的好,这个程谦也都暗自佩服,自觉没有把握有绝对的胜算。

“在下也不为难孟案首,在下有几个对子,孟案首能对上便算过关了,宁国府有史以来第一人的名头也算实至名归。”这程谦倒也狡猾,话说的留有余地,搞的好像他居高临下的考教孟觉晓一般。

第四十九章

有人挑衅,自然有人抱不平,当然这个抱不平的人也是有别的想法的。听了程谦的话,高县令突然阴阳怪气的说:“程举人好手段,你赢了便让人说三声不如你,你要输了呢?又待如何?不要说你是举人,孟案首是秀才。子曰:达者为先!你既是要与孟案首切磋,输了便也说三声不如孟觉晓好了。”

高县令是进士出身,又是官身,他出来说这个话,程谦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再说了,程谦挑衅在前,输了喊三声也无话可说。

这时候平鹤江站出来道:“呵呵,高大人所言极是,既然是切磋嘛,彩头便要公平。这样吧,如孟觉晓能出对子难住程谦,喊三声不如孟觉晓,也不为过。”

平鹤江这么一打岔,倒是把孟觉晓获胜的概率降低了很多。程谦要为难孟觉晓的事情,平鹤江也是刚才知道,本打算制止的。但是想到周致玄是楚王有心为难的人,觉得孟觉晓被难住了,不是间接的说明周致玄的眼力问题么?于是,平鹤江的态度上一直微微的偏向程谦。

当然了,偏向程谦在座的各位心里也不会有太多的想法,程谦是宁国府人士,身为知府大人,偏向一点在哪里都说得过去,总不能让下面县里来的人把府城的举人压下去了吧?这其中,也牵扯到高县令,也让平鹤江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上次肖主簿的事情高县令虽然留了余地,但是完全可以压下来不往上报不是?甚至可以反过来,不取孟觉晓。说明高县令和平鹤江,就不是一条心。‘

一场突然起来的挑衅,牵扯到的东西突然多了起来,关系也变得复杂了许多。平鹤江的一席话,其他人都没有异议,算是划下道来。

提到对对子,孟觉晓多少有点忐忑,以前倒是看过很多对子。只是这不比作词,可以有大把的资源来抄袭,很大的程度上要靠自己。不过既然周致玄开了口,孟觉晓硬着头皮也要上不是?输了喊三声不如程谦罢了,也没啥大不了的。总之孟觉晓现在是光脚的,有点混不吝的意思。

“既无异议,请学路先出题!”平鹤江担心迟则生变立刻出声,开始这场比试。可能是没有注意,提到程谦的时候用的是他的字。

程谦一番沉吟,拿起一把扇子,装模作样的舞动一番后,遥指远处一个樵夫道:“有了,孟案首仔细听来。柴重人轻,轻担重。”

此对一处,言者有意,听者何尝不是有心?此对隐隐有讽刺孟觉晓才具不足以连中三元的意思。孟觉晓听了,不觉习惯性的走动,边走边思考,周围一片安静,等着孟觉晓的答案。走了三五步之后,孟觉晓一拍额头笑道:“有了,路长脚短,短量长。”

这一对可谓工整,关键是意思有趣。程谦暗喻孟觉晓轻担重,孟觉晓回了一个短量长。前者等于说你名不副实,轻担重。后者等于说你不自量力,短量长。

“对的好!”周致玄第一个开口叫好,一干人等见了纷纷符合。平鹤江脸色阴沉的扫了程谦一眼。没想到这家伙出这个对子,如此简单就让人给对上了。

“再听我这个,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程谦急了,连忙推出第二个对子。要说这个对子,倒也有点意思,对起来有点难度。在场一干人等听了纷纷低头思索,一时难有答案者。可惜这是一个古对子,孟觉晓在一本书上看见过,别人对着难,他对的比上一次还快。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说完孟觉晓还处于刚才背手而立的状态,一阵风吹过,衣袂飘飘,配上一副俊逸的外表,真个是说不出的潇洒。

又被对上了,这一次程谦真急眼了,两个对子没难住人也就算了,这对上的速度也太快了。这下程谦的面子挂不住了,想都没想就拿出自认为最难的对子。

“白蛇渡江,头顶一轮红日。孟案首且莫慌对答,此联为一迷联,打一事物。”

平鹤江一听觉得这个对子比较难了,连忙抢先开口道:“可是油中灯草?”

程谦连忙拱手道:“大人高明,此谜底正是灯草。”

俩个人一唱一和的,就是不想让别人提起,该着孟觉晓出对了,程谦都已经连出两对了。程谦这么干其实挺不要脸的,可是为了难住孟觉晓,扳回一点颜面,也顾不了许多了。

周致玄这个时候也为孟觉晓担心了,单纯的对对子周致玄觉得未必难的住孟觉晓,但是要带着谜语的,孟觉晓就有麻烦了。周致玄这么想,完全是因为自己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该怎么对。

心里担忧,周致玄不觉拿目光看着孟觉晓。只见孟觉晓转身微微一笑道:“原来程前辈还喜欢猜谜,那好,我这正好有个迷联,不知道对的工整不工整。”说着孟觉晓微微一停顿,待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的身上时,这才慢悠悠的说:“乌龙卧壁,身披万点金光。”

这一下程谦傻眼了,要说对对子,这一对肯定是对上了,还对的极为工整,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我的是油中灯草!”程谦气急败坏的喊,他也只能在这上面做文章,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我的是墙上秤杆!”孟觉晓依旧保持着微笑,不慌不忙的回答。

“这!这!这!”程谦连说三个“这”,脸涨的通红,憋了一会之后,觉得周围的人都用一种讥笑的目光瞧着自己,不禁不自觉的大声又道:“且莫得意,我这还有一对,一定对死你。”

这时有个清脆的声音插嘴道:“你还要不要脸?你都连出三个对子了,该着孟案首出对子了。”插话的人立刻招引了众人的目光,平鹤江一看那说话的人,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周致玄抬眼一看是男装的李柔,不禁一阵苦笑,这丫头不是跟着李雍在旌德么?怎么又出现在这里?这时候,穿着便装的李雍笑着出现了,朝周致玄拱手道:“学生见过老师。”

说着,又朝孟觉晓拱手道:“孟兄一向可好?”

李雍在旌德受伤,留在县衙里养伤的事情平鹤江自然是知道的,也曾去问候过。本想上前见礼,刚起身见周致玄朝他看来并微微摇头,平鹤江反应过来了,李雍是不想暴露身份。

平鹤江为人小心,虽然不是李雍一路的,此刻还是微微欠身,意思了一下。有周致玄顶在前面,也不担心李雍拿自己失礼的把柄。

“李兄好!”孟觉晓遥遥拱手,却没有上前亲近的意思。周致玄见状,心道这孩子乃是刻意保持距离,真是心思机巧的紧。

李雍口称孟觉晓的学生,又是一副气度不凡的样子,周致玄和平鹤江都没找他乱闯的麻烦,别人如何有说话的余地。

李雍和李柔找位置坐下后,孟程之间的对决还要继续下去。这个时候程谦脸色已经由红转青,刚才被李柔抢白了一句,哪里还有脸继续出题。

倒是孟觉晓心道这厮无事生非,这种以后没准还不会少,不如让他输的心服口服,日后传出去也好让一些无聊的人畏而却步。于是孟觉晓主动笑道:“适才程前辈不是还有一联么?说来听听,在下对不出不要紧,不是还有诸位大人在么?”

这一下程谦眼睛瞪的溜圆,嘴巴张老大却有说不出话。倒是周致玄这个时候觉得孟觉晓是信心来了,大有趁胜追击的意思,便凑趣笑道:“程谦,孟觉晓让你出联,你怎么不出?”

刚才孟觉晓表现的太好,周致玄对孟觉晓也信心百倍起来。

程谦只好硬着头皮出了一脸道:“檐下无鱼蛛张网。”

众人的这一会听的甚是过瘾,不觉又把目投向孟觉晓,如果说之前大家对孟觉晓还有点没信心,这一会每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期待。觉得孟觉晓一定能对上。

果然,孟觉晓没有让大家失望,只是微微一沉吟,没走出第三步便笑道:“云中有字雁挥毫!”

“好!”李柔第一个叫好,众人也都跟着叫了一声好,一时好声雷动。

“好了,现在该孟觉晓出对子了,孟觉晓,你一定对死他哦。我知道的,他不如你。”李柔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毫无忌讳的抢着说话,这话一下就把程谦说到死地上了。

程谦的脸色此刻变成了一种惨白色,朝孟觉晓拱手,却是扭开脸不敢正视道:“孟案首大才,请赐对。”

孟觉晓实际上这个时候已经胜券在握,但是气这个程谦无事生非,心道说不得要难他一难。走了两步想到一个趣对,转身笑道:“池中莲包攥红拳,打谁?”

程谦当即愣住了,皱眉苦思好一会,陡然大声道:“我不如孟觉晓!”连着喊了三声,然后以袖掩面,疾步而走。在场诸位一时愕然!只有李柔冷笑道:“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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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李雍的突然出现,并且喊了一声“老师”,其实已经把现场的气氛给转移了。这一点主要体现在周致玄、平鹤江、高仁辅三人身上。官场上的人个个猴精,高仁辅虽然没见过李雍,但是就冲周致玄举手投足之间对李雍的尊重,便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周致玄对于李雍的突然出现,并且在公众场合喊的这一声老师,心里多少有点不满。周致玄清楚的指导李雍这么做的目的,那就是要给周致玄的脸上盖上齐王的章。但是知道了又能怎样?对于现在的局面丝毫没有办法。总不能说不是李雍的老师吧?

平鹤江在李雍喊出“老师”二字的瞬间,心里可谓震惊。周致玄居然是李雍的老师,什么时候的事情?有这个前提,周致玄拒绝楚王的拉拢就可以解释清楚了,这可是一条重大消息,要第一时间报上去。平鹤江更震惊的是,这个事情居然隐瞒的这么深,要不是李雍的“无心之语”,不知道能瞒到什么时候?

李雍的出现和程谦跑路,使得一场欢天喜地宴席完全变了味道。孟觉晓知道李雍的身份,却不了解朝中之事。但是,这并不妨碍孟觉晓感受到气氛的变化。尤其是注意到周致玄的表情有点怪,平鹤江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还有高县令在边上也都是嘴巴紧闭。

孟觉晓突然意识到,这里变成了一个是非的漩涡。第一想法就是溜!

“觉晓敬周先生一杯!”孟觉晓偷偷的找了个最大的酒碗,倒满了自己鼓捣出来的白酒,笑着给三位大人敬酒。周致玄保持着笑容站起来,不过只是轻轻的抿一口。孟觉晓干了一杯,转身又满上,继续敬酒。三位大人都敬完了,孟觉晓也喝下去七八两酒,本来酒量就不算特别强,这么多酒下去,天旋地转的直接一阵摇晃,还好最后一点神智还在,伸手扶着椅子一屁股坐上去,往桌子上一趴。接着会发生什么事情,孟觉晓也不管了,酒遁先!

孟觉晓这一醉倒,周致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心道:“小家伙还挺滑头!”这不是在贬低,而是一种欣赏。有的人天生嗅觉敏感,孟觉晓就属于这种人,发现不对立刻想办法消失。虽然办法有点自虐,但是很有效不是?

喝醉了闪人,这一点谁也挑不出毛病来,所以周致玄心说这小子滑头。当然,孟觉晓这么一醉,也给了周致玄和平鹤江一个散伙的台阶。

“呵呵,时候不早了,平大人你看?”周致玄转头对身边的平鹤江笑问,平鹤江本来就想着早点结束了事,周致玄这么一说,立刻应和道:“案首也喝倒了,那就散了吧。”

一时间众人作鸟兽散!孟觉晓自然有衙门的人送回去!

回到府衙的平鹤江,立刻手书一封,派人送走。周致玄回临时借来住的居所,半道上高县令突然对周致玄道:“县里还有要事要处理,下官就不陪大人了。”

周致玄不好留他,留就是为难人家了。这话怎么说呢?齐王现在的势力还小,高县令不敢轻易往跟前凑不是?周致玄不是齐王的老师,高县令巴结讨好还不沾忌讳的边,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周致玄和齐王的师生关系,这个再往跟前靠,日后怎么说的清楚?所以,高县令也遁了!遁法与孟觉晓不同,本质上还是相似的。

回到书房,待丫鬟奉上香茶,周致玄平淡的对齐王李雍道:“王爷不回金陵,反而到了宁国府,不知道有何要事?”

李雍对此早有准备,微微笑道:“正是要回金陵去,来此顺路向老师辞行。”

周致玄嘴上不说,心里冷笑道:“你是来辞行的么?”可惜这个话不能说出来。比起楚王,周致玄确实更喜欢齐王一点,但是齐王搞这种小动作,无疑在周致玄心头减分了。不过周致玄是豁达的人,对于齐王眼下的境地还是很了解的,觉得他搞这种小动作也算情有可原。从周致玄的立场来看,不管齐王搞什么动作,只要皇帝信任他,这点就足够了。

李雍的目的也很明显,不一定要把周致玄拉上船,但是只要这个消息传出去,一些中立派的想法就会发生变化。尤其是周致玄受皇帝的宠信这一点很有影响力。完全可以影响到一批人!加上周致玄给皇帝上的折子,李雍已经通过别的渠道事先知道内容了,这时候不好好利用一下周致玄的影响力,齐王也白在皇宫里生活那么长时间了。

皇位争夺,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李雍不想束手待毙,这么多年的蛰伏也不正是在苦心等待机会么?

孟觉晓是被抬回去的,张光明见了不禁大为惊讶。三弟醉酒醉的这么彻底这倒是第一次,连忙招呼人抬床上安顿好。醉酒的孟觉晓老实的一塌糊涂,呼呼大睡连句话都不带说的。

这一觉起来,已经是次日凌晨。五更天都没到,起床的孟觉晓第一时间叫起庄小六道:“收拾收拾,城门一开就回宣城!”

“少爷,您逃难呢?”庄小六被人吵醒了,起床气头上,顶了一句。孟觉晓一抬脚踹过去道:“就是逃难呢!抓紧一点!”

旌德县城一夜,孟觉晓意识到齐王的受伤与皇位争夺有关系,历史上但凡牵扯到这其中的人,倒霉者是大多数。虽然有穿越者的优势,但是孟觉晓不认为自己的智商能够玩的过那些老于宦海的大小老狐狸们。再者,一个没有根基的小秀才,稀里糊涂的往里钻,跟找死有什么区别?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张光明揉着眼睛起来,看见孟觉晓慌张的准备,不满的嘀咕:“三弟搞什么?”

孟觉晓也不解释,笑道:“大哥只管继续睡,回头托人给周大人那里带个话,就说我家母亲派人传话,家里出了急事要赶回去,没能向座师辞行,失礼了。”

“啊?”张光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伯母没派人传话啊!”

“大哥别管了,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具体的回头再说。”孟觉晓也没心情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一番收拾完毕,牵着马带着庄小六,两人趁天还没亮,城门刚打开的时候出了城,直接奔着宣城而回。

次日一早,李柔找上门来了,结果孟觉晓早溜之乎也。李柔只好遗憾的对张光明留话道:“转告孟公子,日后了到了金陵,记得来找李柔。”

张光明知道李柔的身份了,哪里敢多废话,连连点头表示:“一定把话带到,请公主放心。也请公主给周大人带个话,我家三弟母亲派人传话,家中有急事先回去了。不能给周大人辞行,失礼之处多多见谅。”李柔扑了个空,回去后李雍这边正等着她上路,院试也结束了,周致玄没理由留下,也回省城去了。

李柔把孟觉晓的话转达了一下,周致玄听了不禁又笑了,什么都没说。

孟觉晓人还在半路上,县城孟家便已经门庭若市。有史以来的第一个连中三元宣城学子,这个名头想不招人都难。孟尤氏得知消息后,欢喜自不待言。

有人欢喜便有人愁,薛映浩在家便喝了一顿闷酒,愤愤不已的想,如果不是因为孟觉晓,以自己的才情,这个连中三元的人就应该是他啊。生活中有这种心态的人还真不少,从来不反省自身的问题!别人出了成绩,心里堵的叫一个憋屈。

还有一个在家跟自己较劲的就是崔夫子,按理说孟觉晓是县学的学生,连中三元了崔夫子可谓与有荣焉!可是崔夫子听到孟觉晓连中三元的消息后,立刻闭门拒客!

最后悔的人还是尤有福这个舅舅,没脸去给姐姐倒吸,长吁短叹的在家喝了一顿酒。自家婆娘出来劝,还被一顿臭骂,骂的不够爽,还踹翻在地。这一次尤家婆娘抱着孩子要跳井,尤有福难得刚了一会,指着井口冷笑道:“你跳啊!有种你往下跳,我拦着你就不姓尤!”

老话说的一点不假,女人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尤有福这一硬,婆娘倒是孙子了,怂了。加上女儿喜儿出来劝了几句,尤家婆娘抱着孩子回娘家去了。尤有福任其在娘家待了一年也没去接,后来还是婆娘听说尤有福与一个丫鬟关系爱买,自己赶忙回来的,这都是后话不提。

最着急的人是葛老实,得知消息连夜带着婆娘赶着马车到县城外,城门还没开呢,硬在城外等了一个时辰才开门。到了县城的孟宅,天都没亮,不好意思敲门又在门口等了半个时辰。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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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孟觉晓刚分到市图书馆工作室,馆长得知他是一全市公务员考试第一名的身份录取并分配到图书馆后,说了一句话:“年轻人不要不平衡,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年轻就意味着总是在吃亏中成长。”

这句话,孟觉晓牢牢记在心里。几年的宅男生涯孟觉晓并没有虚度,阅读了大量的书籍,其中就包括《厚黑学》。有人把《厚黑学》奉为官场经典,孟觉晓看完之后却不以为然,没有太当一回事。

旌德县城之夜,孟觉晓见识到了心黑的一面,齐王的手下因为要防止消息的走漏,居然对帮助他们的人起了杀心。此心不可谓不黑!也正是因为如此,现阶段的孟觉晓对于齐王,避之如蛇蝎。

孟觉晓知道自己还很稚嫩!从小到大,前世的社会经验积累乏善可陈。读书让他知道了历史上政治斗争的残酷,但是为了生活的更好,孟觉晓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上了仕途这条道路。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不仅仅的孟尤氏的寄望,也是孟觉晓前世父母寄望却不曾实现的目标。

“我总不能白来这一趟吧!”马背上的孟觉晓回头望着已经只能看见蒙蒙影子的宁国府,自言自语道。马背上的庄小六一阵一阵的在打瞌睡,摇摇晃晃的让人担心从马上掉下来。孟觉晓轻轻的用鞭子捅他一下道:“小心点!别摔了。”

庄小六猛的清醒,伸手抓住枪杆子,看清楚没有其他人时,这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孟觉晓一扬马鞭道:“我们回家!”鞭声响过,两马疾驰,卷起一路烟尘。

晌午时分,两人便进了县城,行至家宅不远处,孟觉晓被门前停的人群给吓住了。

“我靠!这还是家么?这不是菜市场么?”赶紧的找一个地方藏起来,让庄小六去问问情况。庄小六出去好一会才回报道:“这两日不少人来道贺,夫人说您不在家,妇道人家不方便见客,全给回了。这些人便留下家人在此等候,您一回来他们就得上门。”

孟觉晓心道中国是人情社会,这种局面下想躲是躲不掉的。没办法,只能是硬着头皮回家。孟觉晓一出现在门口,家里门房先喊了一声:“少爷回来了。”

这一下,一干等消息的下人们都动了起来,瞬间散了个干净,纷纷回去报信。孟觉晓进的门来,看见母亲含着激动的泪水,由珠儿扶着站在院子里,心中一阵激动。抢上前去,孟觉晓双膝一软,给母亲跪下恭敬的喊道:“儿子给母亲请安了!”

孟尤氏获悉儿子连中三元之后,无疑是最激动的人。昨夜一夜都没怎么合眼,现在看着照样是精神焕发。

“我儿快快起来!”孟尤氏颤巍巍的上前扶起儿子,上下左右的仔细打量一番,这才满意的笑道:“没瘦!”

孟宅门口热闹的开始,是从一阵敲锣打鼓之后开始的。第一批前来贺喜的人来自衙门,县令高大人亲笔题词“连中三元”,亲自带人抬着匾额上门。

登门之客络绎不绝,孟家摆起了流水席,院子里地方不够,直接在大门口摆酒。一直热闹到天擦黑,孟觉晓又一次喝的酩酊大醉,倒在床上睡的跟死猪一样。

热闹了三日之后,这才渐渐的平息下来。这一日,孟觉晓总算是找回了读书的感觉,正在书房里读书时,珠儿拿着一封信进来了。

孟觉晓接过信一看落款,表情便严肃了起来。拆开信一看内容,站起一番踱步踌躇,停在窗子前看着树上的小鸟在欢快的鸣叫。

“相公,谁来的信?”珠儿小心的问了一句,这几日孟觉晓应酬多累够呛,回来后还没沾过她的身子呢。今日总算是平静了下来,珠儿心里还惦记着赶紧要个孩子的事情。只是孟觉晓不主动,珠儿有想法也不能说,不然按照现在的标准,那就是淫荡的表现。如果孟觉晓知道珠儿心里所想,一定会说:“你还是淫荡一点吧。”

“学政周大人来信,让我到省城读书,以备明年乡试。”孟觉晓叹息一声,转身走回桌子前放下书信,又是好一番踌躇。

珠儿心里多少有点紧张,男人这又要出远门了,不知道能不能带上她一阵。家里有个老娘呢,没人在跟前伺候着怎么也说不去过。

“父母在不远游!”孟觉晓低声叹息道,珠儿听了不知道该说点啥。这个事情,不是她能插嘴的。犹豫了一番,珠儿还是强忍可能被留下的失望,低声劝道:“学政大人看的起相公,您还是去吧。家里有奴家呢!相公的前程要紧。”

孟觉晓摇头道:“珠儿,你现在这么说,将来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嘿嘿,忽见陌上杨柳色,悔叫夫君觅封侯啊!”

这时门口传来孟尤氏的声音道:“晓儿!”孟觉晓回头急忙过来,孟尤氏不知道来信一事,连带微笑道:“这些日子你忙,娘一直忘记跟你说一个事情。那一日得知你连中三元后,次日一早葛老实夫妇俩就来家里,意思是双儿的亲事是不是该抓紧的定下了。那几日你不在家,可不知道家里来了多少提亲保媒的,都叫娘给打发了。这不……。”

说起儿子的亲事,孟尤氏不免有几分得意,做母亲的见自己的儿子受欢迎,自然是满心欢喜的。这些日子与珠儿相处的有了感情,看见珠儿也在,孟尤氏的话停了下来。

珠儿倒是不敢有啥想法,上前笑道:“主母和相公说事,奴家去外头忙了。”说着急急走开,心里虽然不是很舒坦,但是大户人家不都是如此么?三妻四妾的算什么?没本事的男人才守着一个婆娘,那种男人出门在外腰杆子都直不起的。

孟觉晓请母亲坐下,这才道:“婚姻大事,自然由母亲做主。既然母亲看好双儿,明日便托媒人去把亲事定下。只是有一条,双儿还小,我也要读书赶考,正式成亲的日子能不能放在双儿十八岁时。”

孟尤氏听了顿时笑道:“我的儿,双儿过年都十六岁了,还小啊?你让人守到十八岁,那不成老姑娘了?我说,不能委屈人家双儿姑娘。这样吧,先把亲事定下,回头你乡试完了,不论是否及第先成家。男人不成家,谈何立业?孟家几代单传,子嗣上头可马虎不得。”

这种事情上头,孟觉晓知道拗不过母亲,珠儿虽然还小,即便是明年秋闺之后也才十五周岁。小萝莉一个啊,不过宅男对萝莉的抵抗力有限,孟觉晓在双儿的问题上动心,很大程度就是因为这是一个可爱的小萝莉。

“也好,那就照母亲说的办。”孟觉晓点头答应,孟尤氏欢天喜地的笑着站起要出去安排,孟觉晓叫住母亲道:“适才接到学政周先生的来信,让我到省城学府去读书。孩儿一直在为这个事情为难!”

孟尤氏一听这个便站住了,想都没想便道:“这有啥为难的?男儿志在四方,周先生看的起你,还不赶紧回信说尽快动身?家里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有娘在呢?庄嫂子还能帮衬着,你带上珠儿和小六去,也好有个照应。”孟尤氏说的坚决,丝毫不容反对的态度,让孟觉晓心里的犹豫消失了。

当日下午,张光明找上门来道:“这几个月,酒坊的买卖越来越往北边靠,南方的销量一天比一天少。为兄打算到芜湖一趟,与那焦孟商量,又他做芜湖的经销商,专门经营北地的转运。”

从宣城到省城怀宁,走水路的话两人倒是顺路。孟觉晓便提起到省城读书一事,张光明听了不禁高兴道:“如此正好,一阵一阵,待芜湖事了,为兄便去省城寻你,看看能不能打开省城和西边诸省的销路。”

两人一番商议,定下了行程。次日,孟尤氏托媒人到葛老实家里,媒人上门顿时把葛老实夫妻俩给喜跌杀了。这些日子不就是为这个事情揪心么?孟家少爷现在连中三元,什么人家的姑娘找不到?平日里见女儿总是紧锁眉头的,夫妻俩哪天不是在后悔中度过?

媒人上门,双儿自然要躲回闺房去,只是没一会便出来,藏在里门后头偷听。两下里一拍即合之后,确定了亲事,越好三日后吉日交换婚书,确定下这门亲事后,珠儿红着脸蛋一溜烟回了闺房。翻出这写日停滞了的绣活,一脸欢喜的飞舞起绣花针。

第五十二章

乡下规矩,定亲也是要办酒的。之所以时间定的那么急,一方面是因为孟觉晓要到省城去读书,另一方面葛老实一家人最近被这个事情也折腾的够呛。

事情确定下来,媒人前脚走,后脚葛老实婆娘在他耳边一阵嘀咕,葛老实便挺着胸膛出门去也,在村子里溜达一圈,特意到孟家老宅跟前走了一趟。因为想起刚才媒人没提到定亲酒的费用问题,这夫妻俩一高兴也给忘记了。这个酒席的钱谁来出,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面子问题。男方出钱,那叫女方脸上有光,女方自己掏钱,那叫养了个赔钱货,脸上无光。

这些日子孟家老宅只有庄大栓夫妇,原本觉得女婿是孟家少爷,在这对夫妇面前可以扬眉吐气了。没曾想,正在铡草的庄大栓见了他,手一招道:“老实,过来帮把手。”

葛老实一点脾气都没有,屁颠屁颠的过来帮忙。原本心里那点得意劲,看见庄大栓这个孟家老人后消失的干干净净。要不怎么孟尤氏说葛老实人厚道呢?换别人,未必能答应。

忙活过了,庄大嫂过来瞪了丈夫一眼道:“夯货,一点活还要人帮忙。”转身对葛老实道:“老实兄弟,喝口水。”

接过庄大嫂的水碗,干活之后喝了一碗水叫一个痛快,葛老实放下碗带着笑道:“庄大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三日之后的定亲宴席,明天开始就得准备了,只是这家里……。”

不等庄大栓说话,庄大嫂抢过话道:“老实兄弟,夫人早有吩咐,这定亲酒断断不能叫葛家出一文钱。一个姑娘拉扯大不容易,还能叫你家吃了亏去?你等着,明天一早酒席一应物品自然有人送上。”

听了这个话,葛老实心里叫一个舒坦。他倒也不是心疼钱,虽然家里不宽裕,花这点钱也能支撑下来。只是心疼姑娘,惦记着姑娘日后嫁过去,在人前人后能不能抬头的问题。假如这酒席由葛家自己出钱,那女儿日后在婆家可真叫不好抬头了。

告辞庄家夫妇回家,葛老实一路山享受了一番羡慕的眼神和殷勤的招呼,快到家的时候,隔壁的里正孟家富看见他,一改过去眼睛朝天的态度,笑嘻嘻的上前来笑道:“老实兄弟,给你道喜了。”

孟老实一高兴,也忘记以前被孟家富挤兑的事情了,一番客气之后回家把话告诉婆娘。婆娘听了不由叹息道:“孟家待人实诚,日后断断不会亏待双儿。说起来倒是我们心眼小了,还上门问去,也不怕招人笑话。”

一番自嘲后,夫妻俩商议着不能太亏了女儿,日后嫁妆不能太少云云。

次日一早,一对挑夫进了村子,前头还有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一干挑夫活鸡活鸭,赶着猪羊,担着时兴的蔬菜进了孟家庄,奔着葛老实家门口来了。这一路叫一个招人羡慕,头前带路的庄小六,看见村子里孩子就是一把糖撒过去,孩子们一顿哄抢,场面叫一个喜庆。

葛老实没想到孟家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夫妻俩站在门口一阵激动的搓手,也不知道说啥好才是。今天的女主角双儿,更是躲在闺房里不敢出门了。女儿家一旦定了亲事,就得安生的在家里呆着,不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啥事情这孟家庄是不能迈出一步的。不这么做的,那叫你家闺女骚情,日后外面说起来,口舌之间不干不净的,那才叫颜面扫地。男方就冲这条,都可以上门退婚。

三日后的正是定亲日子,孟觉晓起了个早。昨夜又是一个人在书房看书到深夜独自睡下,倒不是孟觉晓有多强的克制力,只是因为孟尤氏在他回来后说了一句:“日子还长呢,你身子虚,莫在那男女事情上没个节制。”

孟觉晓眼看就得离家读书了,便顺了母亲的心意,这些日子都是独自睡。珠儿脸上倒是看不出啥来,一早过来伺候着起来。穿衣梳洗之时,孟觉晓注意到珠儿的脸色异常,便关心的问道:“怎么?昨夜没睡好么?不会因为定亲的事情吧?”

珠儿勉强的笑道:“相公想哪里去了?没有的事情。”

长时间的朝夕相处,加之珠儿又是温柔体贴的尽心伺候,孟觉晓心里对珠儿还是很在意的。见此情景,便搂着珠儿的肩膀笑道:“母亲说了,道省城读书,带上你和小六。”

珠儿心里纠结的其实就是这个,男人娶正妻的事情,轮不到她拈酸。倒是这一去省城,不到年底别想见到人不是?算上明年秋闺的日子,腊月正月加起来在家也待不到一个月。这么长时间见不到男人,嘴上不说心里还能招架住相思之苦?这年月的女人,绝大多数不都是一颗心拴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离别的日子多难受,前段时间孟觉晓府试院试的离家,珠儿就体会过了。

“相公莫要哄人,主母身边没个照应,您能放心的走?”珠儿心里一激动,脸上的红润便快速的扩散,心里没底反问了一句。

“说的是啊,要不我再想想?”孟觉晓笑着调弄了一句,珠儿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事情定下了。顿时为自己的多心感到羞怯,低着头拿脑袋顶在男人的胸膛上,口中低声道:“主母心真善!”

新鲜出炉的孟案首定亲,可谓是双喜临门。孟家庄上下又是一番热闹不提,忙完定亲的时候,收拾收拾孟觉晓便要准备上上路。前几日孟觉晓让张光明帮忙找几个能干的丫鬟进门的事情,张光明也是随手就办好了。这年月家里过不下去的姑娘家,自卖身段到大户人家当下人的多了去了,这点事情还不是随手就能办好的。

临行的前一天,庄小六鬼鬼祟祟的摸到孟觉晓的书房里,附耳低声道:“双儿妹子来了。”

乡下规矩多,定了亲,双儿反而不能正常登门了。但是知道孟觉晓要到省城读书,正好庄小六回孟家庄,双儿便央求他带着过来见一见孟觉晓。

跟着庄小六出了后门,一辆马车停在树下。帘子打起,露出双儿素淡却不失秀丽的面容。和前两次一样,珠儿手里捧着个包袱,看见孟觉晓便放下帘子,在帘子后头推出包袱道:“晓哥哥,这是给你带路上用的。”

孟觉晓知道她害羞,但是不知道这是乡下的规矩。不管不顾的钻进车厢,珠儿目瞪口呆之际,孟觉晓已经抱了个满怀。

小萝莉的脸蛋顿时涨了个通红,想推拒浑身却没有半点力气,只能是任由这个男人轻薄。孟觉晓有日子没见着珠儿了,心里分外想念那没骨头一般的娇躯和冰凉绵软的唇。车厢里地方够大,四周也没什么人家的正门,一个安静的所在,一个偷香窃玉的好场所。

娇小柔软的身躯直接被抱起,放在大腿上,火热的唇印上去前孟觉晓还笑道:“盖个章!”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的双儿在一番踌躇之后,没能经得住男人的勾引,小舌尖躲闪了一番之后就范了。有经验的男人对付这种雏儿办法很多,上头做了个“吕”字,下头一手撩起裙子钻进去,在那细嫩敏感的大腿内侧一番摩挲,双儿的身子很快热了起来,不安的扭动着,理智想抗拒身体却有无法拒绝这种方式的身体接触带来的愉快。偷偷睁眼看看,衣衫全乱了,裙子被撩起后露出两条细白的腿,真个是羞煞人也!

左右是定了亲的,双儿紧绷身体终于在不断的挑弄下软了下来,任凭情郎的动作带着她走向一个神秘且充满诱惑的境地。

胸口不知道什么时候露了出来,白嫩的一片肌肤被滚烫的唇烫的双儿浑身一哆嗦。初初挺立的胸膛,一点红豆粒大小的红点被舌尖拨弄的挺拔坚硬,双儿如同醉酒一般无意识的呻吟着,一直到指尖要往那光洁无毛的羞处钻时,双儿猛然惊醒了,双腿紧紧的夹住,口中低声哀求道:“好哥哥,放过我这一回,日后成了亲,还不由着你摆弄。”

孟觉晓总算是停了下来,不是太情愿的。这时候的孟觉晓有点后悔了,如此美好的身躯,还要等很久才能那啥。人生是如此的矛盾!

趁着孟觉晓放手的当口,双儿飞快的收拾了衣裳,完事后缩在角落上低声道:“哥,明日要走,妹子不能送你。心里要想着妹子时,便看看这个。”

说着珠儿递过来一个荷包,孟觉晓接过打开一看,里头有一缕青丝。

第五十三章

德胜门(东门)外的济川桥旁便是码头,同行的张光明包了一艘大一点的船,一路上也能舒服点。孟尤氏站在码头上安静的看着儿子上船,每每孟觉晓回头时,便笑着挥挥手。

儿行千里母担忧!孟觉晓知道母亲是在强颜欢笑,但是也只能报以微笑站在船头招手。船老大手里的竹竿轻轻一撑,船儿离了岸。顺流而下,与母亲的距离也渐渐的拉大。

转过一个弯,孟觉晓看不见母亲的影子,正欲回舱时,只听庄小六叫道:“少爷,您看。”

河堤上一条白手绢在摇晃着,那娇柔的身躯孟觉晓一眼便能认出是双儿。看见这一幕,本打算出舱的珠儿缩了回去。孟觉晓呆住了,站在那里不动,看着双儿沿着河堤一边小跑,一边挥舞着手绢。

这个时代的离别总是那么的感伤,交通不发达,去一趟怀宁就得是三五天的行程。离别了,想见上一面总是那么的难。

站在一个高处,双儿没了力气,紧紧的咬着嘴唇,泪水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终于连珠儿的身影也看不见了,孟觉晓却依旧站在船头处回望这一方水土。孟觉晓想到的是另外一个时空,自己上大学时母亲送别的场面,千叮咛万嘱咐,偷偷的还背着老爹塞给自己五百块钱的私房钱。

走之前孟觉晓并没有感觉到会有太多的感伤,但是这一刻孟觉晓的眼睛潮湿了。

船到芜湖已经是晚上,码头上有人打着灯笼在等待。张光明第一个跳下船迎了上去,岸边站着一个高大的汉子笑呵呵的上前拱手道:“张老弟,一路辛苦了。”

来者正是张光明在芜湖的朋友焦孟,孟觉晓见他这个时候还在等着,心道抛开巨大的利益不说,此人能等到这个时候,倒是可交之友。

张光明介绍一番,焦孟得知孟觉晓是院试案首,连连拱手道:“在下焦孟见过孟公子。”

一番客气后,焦孟领着两人往住的地方去,边走边道:“前日便受到张老弟托船家带来的信,住的地方早安排好了。只是张老弟锦衣玉食习惯的,怕住不惯。”

张光明大手一挥道:“出门在外的,哪有那么多讲究。”

焦孟安排的住所就在江边弋矶山上,一所青砖建成的宅院。站在宅院跟前,便能看见长江东流而去。时下正值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时节,夜色之下一轮明月倒悬江面上,远远望去江面上渔火点点。一副好景致!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好地方!”孟觉晓赞了一句,焦孟听了不禁笑道:“之前在下就猜孟公子能喜欢!”

安顿下来,焦孟对张光明道:“约了几个城了的大商家在春又春喝花酒,张老弟再辛苦一趟,去见一见。”说着看看孟觉晓,那种场合焦孟还真不好意思请孟觉晓去,都是一些商贾,心里怕梦觉下嫌弃铜臭味重了。

孟觉晓倒是不在意的,只是听到春又春和花酒,便断了走一趟的念头。倒不是孟觉晓假正经,只是带着珠儿一阵的,丢下她去喝花酒,也太不在意她的感受了。

“大哥,小弟累了,你们去吧。”孟觉晓笑着对张光明道,张光明也不勉强,便笑道:“也好,明日你还要上路,早点休息。”

珠儿等两人走后,上前低声道:“相公不必如此,男人在风月场上应酬是常有的事情。”

孟觉晓笑道:“我是真累了。”

虽然是坐船,但是一日下来也累了。孟觉晓早早歇下,次日起了个大早。站在院子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长江两岸的景致。前世里的孟觉晓没机会站在长江边上看江景,这会站在高处往下看,江面上白帆点点,江流滔滔东去,不禁想起那首《我的祖国》。

中华民族有太多璀璨的文化和美景,孟觉晓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为自己是个中国人骄傲。

眼瞅着日上三竿,总算是看见张光明和焦孟上来,两顶轿子别的不看,看看轿夫就知道哪顶轿子里坐的是张光明。

“抱歉,让孟公子久等了。”焦孟一下轿子便拱手笑道,孟觉晓笑着摆手道:“不碍事!”

“刚才焦兄领着我去看了看船,长江上不比水阳江,船小了有的是罪受。焦兄找了条大船只载你们,包三弟这一路舒坦。为这事,三弟得感谢焦兄费心了。”

焦孟倒没有居功的意思,笑道:“此等小事,何足挂齿。只是怕招呼不周,怠慢了孟公子。怀宁是上江,船行较慢,这一路得小三天的行程,准备的周全些,人也少受累。”

上了船孟觉晓才知道张光明话里的意思,这大船单是他住的船舱,就有十几个平方。舱内大床软垫,生活用具备了不少。

告辞二人上路,这一路上顺顺当当的,船上住的舒服,人也不觉得累。只是这钱看着少花不了,张光明丢下话不要孟觉晓操心,孟觉晓也只能笑着接受。心里对这个大哥,却是真的感激他的关切之情。

准备的充分,每日在船上孟觉晓可以在舱内看书,累了到甲板上走一走。两日之后,距离怀宁近了,这一日孟觉晓无心读书,到甲板上站在看风景。

这时节的江水要干净的太多了,近处江水是清的,远处江水是绿的,江面之上白浪翻滚,看着心里都舒服。看到感慨处,孟觉晓不禁放声唱到:“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不远处但闻有人大叫一声“好!”孟觉晓寻声看去,只见不知何时,一条大船正与该船并行。船头之上有一个男子挺立,朝这边挥手大声喊:“船上何人,可否留下姓名?”

这等真性情的做派倒也对孟觉晓的胃口,不由笑而大声回道:“宣城孟觉晓!阁下是谁?”

“金陵韩定中往武昌去,阁下去向何处?”船头那人又大声道,孟觉晓这边见两人隔船对答,倒也有趣,便继续应答:“往怀宁而去。”

那人的船更大一些,上下有五层,两侧各有十几根撸在摇,船速自然快的许多。两人一番应答之际,那船已经超越,那人倒也执着,从船头往后,边走边大声道:“久闻阁下大名,江上一唔,何其幸也。如孟兄不弃,韩某欲往相见,把酒言欢一番。”

孟觉晓也觉得这个人有意思,不由笑道:“想过来便过来,只怕你没有美酒带来。”

韩定中听了不禁哈哈大笑,大声道:“前方有一小码头,可以停船。”

这样交往的方式,孟觉晓想着就觉得有趣,放在前世现代人,你敢这么跟人来往,首先就怀疑你居心不良吧。

“好!前方停船!”孟觉晓答应下来,两船在前方江边小码头上减速靠近,那边飞快的落下搭板,对面韩定中捧着两坛子飞快的顺着搭板过来,两船之间距离在三米以上,那板子在中间上下起伏的,看着叫人担心。可是这个韩定中如履平地,走的又快又稳,眨眼之间便过来了。

孟觉晓不识货,倒是有识货的,庄小六在边上就大喝一声:“好身手。”

韩定中诧异的看了一眼外貌平实的庄小六,微微点头道:“这个小哥想必是练家子。”

孟觉晓上前拱手道:“见过韩兄!”

韩定中也是个年轻人,生的高大魁梧,个头比孟觉晓高出一个头来。手里两个酒坛子跟没抱着一样,轻轻松松的放下酒坛子笑着拱手道:“打扰孟兄了。”

孟觉晓看这韩定中生的虽然高大,但不是那种一脸横肉的类型,面目俊朗,肤色呈小麦色,用今天的话来说叫阳光!

孟觉晓拱手笑道:“韩兄客气了,请到舱房叙话!”

船上有现打的鱼放在后舱里养着,珠儿亲自下厨,很快挑弄出一道红烧鱼和一盆鱼汤来,加上两个精致的小菜,两个初次见面的朋友喝了起来。

“适才韩兄为何说久闻孟某大名?”孟觉晓想起这个便问,韩定中哈哈笑道:“如今这金陵城,谁不知道宣城孟觉晓的名字?孟兄可谓人未至而名先噪!”

第五十四章

孟觉晓见韩定中那船大的足有自己坐着船两个,心道此人来头不小。至于在金陵城的名气,左右又是那诗语惹来的麻烦。为此孟觉晓多少有点后悔,日后到了金陵,那些大户豪强家的子弟胆大妄为的,为了争夺美色什么手段不敢用?将来有日到金陵去,定要低调一点,躲着那诗语便是,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韩定中见孟觉晓脸色平静,心里还道他不信自己的话。便笑着给孟觉晓斟酒道:“孟兄!金陵城里的诗语姑娘你没忘记吧?”

孟觉晓心道果不其然,便笑道:“泛泛之交,知道是知道的。”

听孟觉晓这么简单的语气说,表情也极为平淡,韩定中不禁露出好奇之色道:“人都言那诗语姑娘是孟兄的红颜知己,非孟兄不肯放下身段。难不成那诗语姑娘是一厢情愿,孟兄要辜负这美人的厚恩?”

有了主意的孟觉晓自然不肯松口,依旧是平淡的笑道:“诗语姑娘与在下不过是一般朋友,知己一说从何说起?人云亦云以讹传讹罢了。好了韩兄,不谈这个,我们喝酒。”

韩定中倒也识趣的放开这个话题,两下一交流,原来这韩定中也是个生员。此去武昌乃是访友,得知孟觉晓到怀宁是为了读书,不由面露凝思一番道:“适才听孟兄一曲,真个是一等一的好词。孟兄才情卓著,明年秋闺定可高中。”

孟觉晓哪晓得他心里所想,随口道:“十年寒窗不就是为学而优则仕么?谢韩兄吉言,韩兄器宇轩昂,谈吐不凡,想来也是一时之才,望日后金殿之上相会有期。”都是年轻人呢,酒下了肚子,脾气又对,说话也都豪迈了起来。

“哈哈!这话爱听!”韩定中大笑起来,两人又干了起来,聊的甚为投机。韩定中似乎对填词特别喜好,谈起这方面时眉飞色舞。

“当今天子有太祖之风,尤好好词。孟兄别的不说,一手词填的好,日后金殿之上,一首好词入天子法眼,没准便取了状元。”

韩定中这么说,孟觉晓呵呵一笑,站起临床,抬手一指长江江面道:“这江流怕不是有万年之久了吧?人生比之万年,不过是白驹过隙一般。人生短短数十载,但求日后汗青之上留下姓名,便不枉此生也。至于状元不状元的,在下未敢奢望。”

韩定中听了这番话,心里对孟觉晓更加高看一筹。适才心里生出的念头越发的浓厚了,当下却是不肯说出来,招呼孟觉晓一起继续喝酒谈词。

船到怀宁之时,已经是黄昏落日,两人喝了不少酒,最终都倒下。韩定中的船上来人把他抬回去,孟觉晓也上不了岸,便在这船上再睡一夜不提。

次日一早起来,孟觉晓看着晨色不禁暗叫惭愧。急忙在珠儿的伺候下梳洗登岸,船老大此时进来道:“孟公子,昨夜韩家大船上那位公子爷落下一块玉佩,您且收下,日后还他。”

孟觉晓接过那玉佩一看,上面雕工精细的一副侍女图。玉佩入手,如同温软的女人只手,看着就不是一般的东西。想到船家说的韩家大船,便笑着问船老大道:“怎么,韩家很出名么?连你都晓得?”

那船老大道:“孟公子有所不知,在下久走这条江上,曾到过金陵城。晓得一些韩家的底细,这韩家祖上乃是当朝太祖跟前第一名臣,曾在相位三十余载,辅佐太祖定鼎中原。如今金陵城内,除了皇亲国戚,韩家乃第一大家。不然那五层的楼船,寻常人家乘了便是逾制,官府不是见那船上‘韩’字大旗,早上船拿人下了大狱了。”

船家这么一说,孟觉晓猛然想起那副《韩熙载夜宴图》来!史书上记载,韩熙载乃中原人士,年轻时便颇有才名,后唐时为避祸到了江南。曾对朋友李毂说过,“江南如果用我做宰相,我一定长驱直入,平定中原。”当时李毂也说:“如果中原能用我做宰相,夺取江南如探囊取物一般。”

真是历史韩熙载没有被重用,似乎李毂命运也相似。韩熙载虽然没有能建功立业,却留下了风liu之名,有顾闳中的名卷《韩熙载夜宴图》为证!

如此看来历史是在这里转的弯,韩熙载实现了自己的誓言,辅佐南唐平了天下。那句平定中原的话,应在韩定中的名字上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遇见了这么一个历史风liu人物的后裔!

孟觉晓曾见过那《韩熙载夜宴图》的长卷照片,画上的韩熙载可谓道不尽风liu和富贵,历史既然发生了变化,韩熙载想必也不会眷恋风月,大唐朝多了一代明相,少了一个风liu绝代的人物。

离船上岸,船家早帮着雇好了轿子马匹。孟觉晓骑马,珠儿坐轿,庄小六步行,后头还跟着马车一行人往书信上周致玄的府上过来。

到了地方,见了周致玄的家宅,孟觉晓不由暗暗吃惊于门前的朴素寻常,大门是紧闭的。孟觉晓下马上前敲门,没一会里头传来人声道:“哪一个?”

孟觉晓大声道:“宣城孟觉晓奉周先生信至此!”

大门咿呀呀的开了,里头出来的是一个老汉,见了孟觉晓便笑道:“是孟公子么?老爷出门前交代过,来了便由小人领着先安顿下去。孟公子且稍待,小的去去就来。”

这老汉说着便转身回去,没一会便转身出来,把大门带上上了锁。然后领着一行人走了一段,在一座不大的院子跟前停下道:“便是这了,三日之前便租下的,前后都打扫赶紧,一应用具俱全,搬进去便可以住。”

孟觉晓连忙笑道:“多谢老伯。”说着塞过去一张飞票道:“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些许小钱老伯拿去喝酒。”

那老汉愣住了,想了想还是接过去道:“如此说来,老汉便笑纳了。”

孟觉晓又道:“敢问老伯,先生何时在家?觉晓好登门拜见!”

老汉道:“老爷一向都是晚间才回,你等晚间再来吧。”说着丢下钥匙,径直去了。孟觉晓不好在问,暂且住下安顿不提。

那老汉离去后并没回家,而是径直往官衙而来,找到周致玄的办公所在,进去报道:“老爷,那宣城的孟觉晓来了,老汉安排住下了。”说着老汉拿出孟觉晓给的飞票道:“这是孟公子给老汉的酒钱。”

周致玄听到这话,不禁笑着站起来道:“这孩子倒也不迂腐,给你的就拿去吧,矫情个啥?老爷还能贪了你的酒钱?平时不让你等收人钱物,是官面上的事情。孟觉晓是晚辈,他给的钱物倒也拿的。”

打发走老家人,周致玄回到位置上坐下,面露沉思态久久不说话。对于孟觉晓,周致玄一直都不是看的特别透,这孩子有时候异乎寻常的成熟!前日在宁国府,借酒遁走人不说,次日一早便溜掉。想来是为了避那齐王。想到这个,周致玄便觉得孟觉晓对自己的脾气,年纪轻轻能不攀附权贵,一心凭借自己的努力往上闯。

周致玄倒是高看孟觉晓了,躲着齐王是因为怕惹来大麻烦,哪有捷径人不想走的?孟觉晓也想,只是更加怕惹麻烦就是了。

第五十五章

怀宁城就在长江边上,乃长江沿线重镇之一。孟觉晓看过一些今朝史料,当年今朝太祖李煜便是从怀宁起兵,帅三十万水师直扑九江,进而攻取武昌。西面凭水师之力取荆襄,北面则依靠江淮之地利,抗衡后周大军。

取了荆襄肥沃之地后,李煜联络蜀、后汉两军牵制,主力出江淮入中原,徐州城下一战击溃后周主力。进而夺取中原,开始了平定天下的大业。

周致玄安排的地方不大,小院子三房一厅,其中一间作为书房,一间作为卧室,一间是庄小六的窝。这点大的地方,也不需要太多的人打理。简单的收拾一番,孟觉晓打发了车马,留下珠儿在家里继续收拾,带着庄小六摇摇晃晃的往大街上走来。

初到陌生之地首先熟悉环境,这是前世读书时养成的习惯。孟觉晓一直以为,大学四年就养成了这么一个好习惯,其他的,看看现在的大学男生宿舍就知道了。

行于街上,怀宁城的繁华有点出乎孟觉晓的预料。沿途商铺林立人流络绎,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孟觉晓再次为中华民族的生命力感到自豪,经历了城头变幻大王旗,五代十国乾坤变幻的动荡,一旦和平来临,不过数十年的时间,吃苦耐劳富于创造的中华又是一派繁华盎然的气度。

也许没有宋朝是一件好事吧?孟觉晓漫步在人流之中如是想!历史上北宋一朝的灭亡,在孟觉晓看来纯属巧合!当然这种巧合之中蕴含着一定的必然性,只是大小多少而已。孟觉晓一直认为,思想没有受到束缚的中华名族是最强大的。汉、唐便是最好的证明。

当今天子的重文轻武程度,远远不及历史上的宋、明两朝,只是校正了一下盛唐时期留下的问题。这是孟觉晓经过观察之后得出的结论,为此孟觉晓不禁感慨穿越到这个年代何其幸也。

逛了一圈回到临时住宅,珠儿正在院子里洒水。看这架势,勤快的珠儿把里里外外都重新收拾了一遍。这是个眼睛里有活的好女人啊!孟觉晓再次暗自得意,身边有这种女人伺候着,哪要操心生活上的琐事?不能不说男人生在这个时代太幸福了。

见两人回来,珠儿放下手头的活过来,招呼着庄小六从院子的井里打水,让孟觉晓洗一洗进屋。庄小六也是个勤快人,打完水便进了柴房,没一会斧子劈柴的声音响起。

休息到傍晚时分,带上准备好的四色礼品,孟觉晓带着庄小六出门。来到周府门外,上前敲门。没一会开门的又是之前那个老汉,见了他笑嘻嘻的开门道:“孟公子来了,老爷在书房呢。”

跟着老汉进了书房,周致玄这一次是坐在书桌前没动,孟觉晓行了礼道:“觉晓见过先生!”孟觉晓来之前便有了拜师的觉悟,如果这点悟性都没有,周致玄是不会从书桌后站起来的。现在孟觉晓依足了礼数,周致玄满意的笑着从书桌后站起来,微微虚抬手道:“起来说话吧!”

虽然没有正式的仪式,孟觉晓起身后往边上恭敬的一站,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已经发生了变化,出于爱护孟觉晓的私心,周致玄不打算搞正式拜师的一套。

“一路上可好?”周致玄安坐不动,笑而问道。孟觉晓如入所料,恭恭敬敬的拱手道:“托先生的福,一路顺利。”

周致玄看看孟觉晓带来的礼物,都是一些寻常的土产,加起来不到一贯钱。想到孟觉晓打发门房的老汉便是两贯酒钱时,不禁心里一阵满意。这是个灵活的孩子,不能以势利论之。

人都是这样,喜欢一个人便怎么看他都顺眼。孟觉晓这种两面不同的待遇,落在周致玄的眼睛里都是灵活的表现。

“听说你带了小妾来了?”周致玄觉得还是有必要敲打一下这孩子的,女色上头不能太贪了,伤身子不说还耽误学习。

“原本是身边的丫鬟,学生离不开她的照应便带来了。再者,这是母亲的安排,学生不敢违背。”孟觉晓心中多少有点忐忑,心道不会因此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周致玄也不是什么迂夫子,不然不可能得到皇帝的宠信。听了孟觉晓的话便颔首笑道:“原来是令慈的意思,如此便无可指摘也。”说罢周致玄从书桌上拿起一张拜帖,从书桌后出来递给孟觉晓道:“拿去吧,明日持拜帖到临江书院,拜见蒙先生。”

孟觉晓接过拜帖便是一阵犹豫状,见周致玄笑着看过来,躬身道:“觉晓更愿意在先生身边聆听教诲。”周致玄不禁满意的呵呵笑了起来,伸手拍拍孟觉晓的肩膀道:“你啥时候想来便来,大门总是开着的。有些事情日后你会知道的。”

孟觉晓还是一副犹豫状,周致玄不禁心中暗暗感动,叹息道:“宣城县学初见之时你曾言,只要心中有功课,何处不是课堂?此刻周某还你一句,只要心中有先生,何必在意其他?”

孟觉晓觉得此言颇有深意,只是现在无法理解。既然周致玄坚持,孟觉晓便躬身道:“谨遵先生谕令!”

周致玄这才笑道:“临江书院的蒙先生,早年曾中探花,翰林院里做过编修。因一场大病致仕还乡,后身体养好了,也厌倦了朝堂之上的纷争。于是在江边开学,你能拜在他的门下,是你的福气。”

“学生明白!”孟觉晓再次恭恭敬敬的回答,周致玄这才满意的笑道:“好了,留下一起用晚饭吧。”

周致玄这么一说,门口的老跟班兼管家周福听了便是一哆嗦。周致玄这府上,从来不留外客。今日居然留下孟觉晓吃饭,这是周福在周家一辈子遭遇的头一遭。

周致玄的家眷都在金陵没跟来,晚饭就周孟二人,菜也非常的简单,一个炒青菜,一个鸡蛋羹,一盘猪头肉,外加一盆青菜瘦肉汤。孟觉晓见了不禁暗道,这还没我吃的好啊。心里对周致玄的敬仰顿时油然而生。

见孟觉晓有点愣神,周致玄不禁笑问:“怎么?菜不对胃口么?”

孟觉晓连忙拱手道:“非也,乃是学生感慨,先生教化一省,生活上竟如此简朴。”

周致玄笑道:“一个人吃的再好又能吃多少?吃多了还撑着!莫道今朝国泰民安太平盛世,今春江南汛期,稍有不慎这怀宁城里便是满城的难民。我辈读书人,学而优则仕,当心怀天下万民。正如你文中所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如果仅仅是为了个人的富贵荣华,不是违背了圣贤书中济世之意么?”

周致玄不知不觉的进入了先生的状态,孟觉晓恭恭敬敬的听着,不敢出声打岔。待周致玄说完坐下,孟觉晓才落座。

简单的晚饭之后,周致玄没有再留孟觉晓,出了周府孟觉晓不禁回头望了望这座外表和里面一样朴实的住宅。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一些品质高洁的人存在,比如眼前的周致玄。能拜在他的门下,何其幸也!

次日一早起来,拿着周致玄的名帖,孟觉晓带着准备好的束脩,奔着临江书院而来。名如其院,临江书院建在临江边的一处高地之上,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往上步行,两边翠竹成林。行至书院五十步开外,隐约可见竹木搭建的房屋在竹影之间。

“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而。”朗朗的读书声打破了竹林间的静谧,伴着沙沙的竹涛声,在这种环境之下,闻者无不为之精神一阵。

书院大门处有童子一名,生的是面如百玉,纯如胭脂。小模小样捧着一本书正在看的入神,当真是一个可爱的小正太。孟觉晓走到跟前也不曾发现。

“这个小哥请了!”孟觉晓笑着上前搭话,那童子被打断读书,不满的抬头白了孟觉晓一眼道:“你这个人,没看见我在读书么?”

孟觉晓呵呵一笑问:“在下孟觉晓,特来拜见蒙先生,还望小哥转呈拜帖。”

那童子听了此言,顿时两小眼珠亮了起来,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孟觉晓才道:“原来你就是孟觉晓,都说你才华横溢,要本童子通报也不是不行,你得对上我的对子。”

孟觉晓没想到眼前的童子还有这一手,不禁笑道:“好,你且说说你的对子。”

那童子眼珠子一转,指着院子里的桐树道:“你听好了,童子打桐子。桐子落,童子乐。”

这对子倒是颇有讲究,不过难不住孟觉晓这个穿越者,原因是以前看过呗。有心逗弄这童子一番,孟觉晓做皱眉状,来回踱步沉思。把个随后跟着的庄小六给急的,恨不能上前拎开挡路的童子进去。

那童子见孟觉晓为难,不禁面露得意。恰好此刻有一名身材窈窕的丫鬟在院子里扫地,孟觉晓待那童子得意之时,一拍手道:“有了!”说着指着那丫鬟道:“家人配佳人,家人愿,佳人怨。”

第五十六章

“对的好!”院子里头有人叫了一声,接着从正屋门里出来一个男子,看上起四十来岁上下。头扎一方葛巾,身穿青布长衫,脚踩草履站在屋檐下,手里拎着一根细竹片。

见了那人,拦路的童子吐了吐舌头,掉过屁股就往侧屋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先生要打晓彤,师母快来救命。”这粉团一般的童子,跑起来叫一个灵活,三两下便没了影子。

侧屋里一个少妇出来,看见台阶上男子手里的竹片便笑道:“晓彤又惹祸了?”

台阶上那人笑道:“这猴崽子,书没有读两本,拿我取笑他的对子来考外人。结果没考住,丢了本书院的脸,不打他三十板子,如何能饶他。”

这一对一答之间,孟觉晓看明白了,想来那台阶之上的男子便是书院的主人蒙先生。之前那童子,应该是先生门下弟子。

“学生孟觉晓,拜见蒙先生!”上前一步,孟觉晓执弟子礼,恭敬的拜了三拜,那蒙先生坦然接受后方才笑道:“周兄昨日便提及你来了,昨日晚间与那童子林晓彤跟前提到你,结果这猴崽子出来等着为难你。”

侧屋里的少妇这时过来,上下一番打量孟觉晓道:“这便是童生试的案首么?生白白净净的倒也俊俏,比先豪好看多,只是这身子看着单薄了一点。”

出于礼貌,孟觉晓一直没敢正眼看这个少妇,被她这么毫无忌惮的一番评论,倒是把个头低的更低了。心道这女人好不奔放,听她声音当是一个年轻女子,怎么敢当着自己老公的面,这么评价另外一个年轻男子。

偷偷的拿眼睛看那蒙先豪,发现他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笑眯眯的对那少妇道:“周兄倒是晓得我的喜好的,自然不会推荐那些面目可憎的弟子来。”

这先生居然还有以貌取人的喜好么?孟觉晓很是无语,低头等着他的下文。果然那先生接着笑道:“红玉,你去忙的你吧,莫要再护着那猴崽子了。晚间三十下竹板子,告诉他跑不掉这一顿打。”

那少妇笑嘻嘻的看着蒙先豪,一点都不在乎的笑道:“你要打他,你真的要打么?”

台阶上的先生蒙先豪顿时无语,好一会才苦笑道:“且饶他这一次,下次定然不饶。”

孟觉晓顿觉压根都酸了,这少妇那语调,突然变得又甜又腻,比之强的爽快完全不是一个人似的。趁着两人不注意自己的时候,孟觉晓偷偷的拿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妇,只见这少妇生的面如狐媚,细腰盈盈可握,居然是一身劲装的打扮,腰间还挂着一口宝剑。一手握在剑柄上,一手叉腰,笑的贼勾人。

“有点范冰冰的意思啊!”孟觉晓心里暗道,有这么一个老婆,看起来还是练家子,想必这蒙先生床上chuang下的都拿她不住吧?再看她不过二十出头,老夫少妻的老的让着少的,时间长了自然免不了有畏妻如虎的嫌疑。

这少妇得了蒙先豪的话,这才笑道:“晓彤出来罢,以后不许捣蛋,好好读你的书,不然师娘饶你不了,小心一顿笋炒肉。”

说罢之前那童子晓彤出来,不曾想少妇手一伸,准确的拧住他的耳朵道:“小猴精,跟我走罢。”说罢拎着那童子的耳朵边进了正门。

孟觉晓都看傻掉了,心道这师母好生厉害,偏的生的如此妖娆。有妻如此,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台阶上的蒙先豪这个时候咳嗽一声,召回孟觉晓的注意力后苦笑道:“你师母这个人是直性子,又是练武的,以后你就习惯了。跟我来吧!”

书院的教室乃是用竹子为主的材料搭建的,就在正屋的左侧。里头有二三十名年岁不等的学生,大的跟孟觉晓差不多,小的有八九岁的如刚才那个晓彤。见那教室的墙只有半人高,孟觉晓暗道春夏两季还好,秋冬两季岂不是要受凉风的罪?

跟着进了教室,之间那童子晓彤冲自己挤眼睛,孟觉晓朝他笑了笑,小心的跟着蒙先豪。

“大家都停一下,认识一个新同学!”说罢蒙先豪回头朝孟觉晓道:“自己介绍一番吧。”

孟觉晓上前一步,朝一干同学拱手道:“在下宣城孟觉晓!日后还请诸位同学多多关照。”

“好了,那有个位置,以后你就坐那。”蒙先豪笑着指了指最后一排的一个位置,孟觉晓没想到今天就要上课,一点准备都没有。想到院子里庄小六手里还拎着束脩呢,日后这学费怎么算,好像先生也没说。

孟觉晓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蒙先豪接着道:“且去师母处交了束脩,回头来上课。这个月讲《周易》,明日记得带上书来。”

孟觉晓行了一礼道:“是!”说着退了出来,院子里庄小六还在站着,孟觉晓上前拿过他手里的束脩道:“你回去找珠儿取《周易》一书送来。”

所谓束脩便是拜师礼,孟觉晓按照常规准备的,怎么说也能说的过去。走到侧屋跟前,孟觉晓想到师母的奔放便不敢进去,站在门口大声道:“学生给师母请安了。”

只见师母红玉从里头出来,手里居然多了一本书,见了孟觉晓便道:“东西放门口吧,明日一年的学费三十贯来。要是……。”

好贵的学费!孟觉晓倒吸一口凉气,好在早有准备,从袖口里拿出一叠飞票来。红玉见孟觉晓掏钱,嘴巴立刻及时的闭上。孟觉晓数了三十贯放下道:“学生告辞!”

等孟觉晓走远了,红玉飞快的拿起地上的飞票,笑嘻嘻的低声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还是个有钱的学生,原本还想说要是没有,看在周大人的面上随便给几贯便可的。嘻嘻!”

孟觉晓日后放晓得当了冤大头,也算是见识到师母的贪财。日后见了师母,更是绕着走。

回到教室,见那蒙先豪在上课,孟觉晓安静的站在门口等着,那蒙先豪扭头看过来道:“去坐下吧,我们继续上课。”

“姤:女壮,勿用取女。《彖传》曰:姤,遇也,柔遇刚也。勿用其女,不可与长也。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也。刚遇中正,天下大行也。姤之时义大矣哉。《象》曰:天下有风,姤,后以施命诰四方。”这段话从蒙先豪的嘴巴里出来,孟觉晓听着怎么都觉得别扭。什么意思呢?大致意思就是女人太强壮了,不要娶这样的老婆。因为女的太壮了,男的时间长了遭不住。

孟觉晓想到的刚才蒙先豪在师母跟前的表现,不禁暗自庆幸一番。珠儿、双儿,自己遇见的女人都是那种乖巧听话的,幸福的男人果然大抵相同,不幸的男人,哼哼,各有各的不幸吧。心里为蒙先豪叹息了一会,把精力放在课堂上来。

“姤,既交合之意,此卦昭示着凡事皆由缘定,不可强求也。强求之合,如娶妻女壮,不可久长也。”蒙先豪的话听到孟觉晓的耳朵里,心道这么说来,女人长的壮,就该嫁不出去?或者只能嫁给那些更壮的男人?

一堂课下来上了半个时辰,蒙先豪才站起来道:“今日便到这了,各位回去好好琢磨,周易博大精深,非长年浸淫不可窥其门径。”

说罢蒙先豪径自去了,一干同学呼啦一下放了羊,大一点还好,收拾东西准备撤退,小一点的开始满课堂乱跑了。

几个年轻与孟觉晓相仿的年轻人凑到孟觉晓跟前来,为首一人拱手笑道:“在下岳西赵正!这位是祁门邵艺,这位是怀宁龙雨。”

这三人生的都是白脸俊秀,这个课堂里根本就找不出一个长的普通的学生来。孟觉晓心道,这课堂里的学生拉湖南卫视去,能把那些快男都比下去。

“见过诸位仁兄!”孟觉晓拱手笑道,为首的赵正嘿嘿一笑道:“孟兄,我等去个有趣的地方,可想一道去?”

“有趣的地方?”孟觉晓心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不会想拽着自己上青楼喝花酒吧?

“孟兄不必多虑,此处不远,就在坡下草庐处。”说着赵正遥遥一指,不过三十步之外,只见师母正扭着腰往那里去的背影,在小路上摇曳。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孟觉晓说话算话。城外省军人员整顿完毕,这一日便起了个大早。卯时刚至,城门刚刚打开的时候,孟觉晓带着两个随从便出了城。

来到成为军营时,正值卯时一刻,点卯刚刚开始。

上次在军营里那么一折腾,全军上下对这个知府大人都存着一种敬畏之心。孟觉晓的出现造成了不小的震撼,一干领兵校尉也没想到,孟觉晓还真的来的。

大帐之中见礼之后,孟觉晓脱下长衫,露出一身短打,几位校尉见了不禁奇怪。

“大人这是?”曹剑小心点问了一句,孟觉晓伸展了一下四肢笑道:“跟着大家一起跑步啊!还能做啥。”

“啊!”曹剑等人顿时傻眼了,因为平时他们是不跑的,都是骑马跟着士兵后头,谁跑不动了上去鞭子伺候。现在孟觉晓要跟着大家一起跑,他们该怎么办?

“走啊,都愣着做啥?平时该怎么练怎么练,别管我,就当本府是普通一兵好了。”孟觉晓笑着说着往外走,几个校尉面面相觑。大家身上都穿的一本正经的,总不能真的骑着马跟着知府大人跑步了。

“都回去换短衫。”曹剑飞快的低声说着,第一个冲回自己的房间里。

孟觉晓这些天对军队的关注度一直很高,知道这帮校尉们是怎么练兵的。孟觉晓以为,不能以身作则的军官,或许能带好部队,但是能做到以身作则才是孟觉晓心目合格的军官。

站在校场上,孟觉晓看着排好队伍的士兵,回头看看一个都没跟上,不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今天明显是故意的,就是要让这些家伙改掉身上的臭毛病。

很快几个校尉次第来到孟觉晓的身边,曹剑笑道:“大人,可以开始了么?”

孟觉晓道:“开始吧!”

执行操典已经有几天了,孟觉晓看着杂乱的队伍鱼贯小跑出军营时面无表情。孟觉晓很不满,但是也没有责备这几位的意思,万事开头难,这几位估计连操典都没背下来。

每天早操头一件事情是跑步,几个校尉都没见识过。不过他们对孟觉晓还是有点盲目崇拜的,孟觉晓在他们的心目中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象征,随手就能写出一本兵书的人,他说的能有错么?

所以,对于操典的内容,大家都是坚决的执行。

三千人大队跑步出营时,孟觉晓朝几位一身短衫的校尉笑道:“谁领前队?”

张二明上前一步道:“平时都是卑职领着前队。”

孟觉晓朝他笑笑,张二明会意的行礼之后,跑步跟上前队。

“本府跟着中军吧!”孟觉晓等了一会笑道,说完便跟在队伍的边上跑了起来。

曹剑一看这架势。连忙对周小小等人道:“几位都看见了?今日知府大人亲自随军训练,谁要是丢了人,军法伺候。我跟着知府大人,几位看好后队。”

曹剑这么一手弄的几位心里很不爽,不过最近曹剑颇受信任,等于全军实际上的领导人,大家心里虽然羡慕,但是以周小小等人的身份,也只能是看着干瞪眼。

“大家都卖力点,知府大人最看重大家的真实本事,只要有本事,不怕不被重用。功名利禄,就看大家卖力不卖力了。”周小小望着曹剑的背影,瓮声瓮气的对身边的两个兄弟说。

“还有,找个马夫牵马跟上,大人可不是我们这等老粗,万一跟不上了也好骑着马跟上。”宇文校还是很细心的,及时的提醒了一句。这里头带兵的好汉们,也就他最着急了。别人都是校尉了,他的身份问题还没解决,现在就是帮着周小小带兵。好几次跟着去开会。就是想让孟觉晓看见他后想起身份问题来。可惜,这招有点弄巧成拙的意思,孟觉晓就是看见这家伙跟着去开会,才会动了暂时压制周小小等人的心思。

跟着队伍孟觉晓一直在闷头跑步,穿越之后有感于身体太差,孟觉晓一直坚持锻炼。在乡下的时候每天跑步还被人当笑话看过,最近一段时间虽然没长跑锻炼,但是每天坚持在院子里小跑,所以开始跑起来孟觉晓并不吃力。

曹剑最初也是认为,孟觉晓跑个一圈下来就会停下休息,哪有文官把跟随大兵们跑步当一回事的?接下来的事情让曹剑跌破了眼镜,孟觉晓一直在跑,虽然显得有点艰难,但是一直没停下。

跑到一半的时候,孟觉晓坚持不下来了,几乎都是在走。曹剑几次想开口劝孟觉晓停下休息,但是刚张嘴就被孟觉晓打断道:“别劝我。”

当兵的一看知府大人真的跟着大家一起跑,即便有些不太行的,也被刺激的来了动力。连知府大人都跑不过,那还有个鸟的脸面做人。队伍虽然跑的稀稀拉拉的,但是大家都还在坚持着跑。

孟觉晓终究不如这些当兵的,渐渐的落在了最后,几个校尉自觉的都跟着慢慢的走,终于十圈下来孟觉晓慢慢的走进校场时,已经列队的士兵们整齐的叫了一声:“大人好!”

“大人,兄弟们这是在夸您呢!”周小小拍了一句马屁,孟觉晓长长的呼吸着低声道:“不行了,一会还是要加强锻炼啊,年纪轻轻的这么点路都跑不下来。”

几个校尉听着都觉得新鲜!暗道一个文官跟跑步较什么劲?

慢慢的走过队伍前。每一个士兵都拿一种敬仰的目光看着孟觉晓走上高台。

“兄弟们,为什么要让大家跑步呢?其实道理很简单,打个比方,如果雄州成遭遇辽兵的攻击等着救援,大家赶去过去累的跟本府现在一样,估计连刀枪都拿不动了,还打什么仗?要在本府的手下当兵,首先这一条就得过硬。这些日子大家都看见了,一日两餐改成三餐,每日保证一顿见着荤腥。不就是为了让大家有力气操练么?另外本府还规定了奖惩制度,回头张贴在营地里,自有文吏念给大家听。练的好的,本府要奖励,练的不好的,那就罚。不想当这个兵的,现在就给收拾东西滚蛋。”

孟觉晓这一番话说的很白,不像一些当官的之乎者也的。

讲完话孟觉晓宣布解散吃早饭,吃完了休息一会还要继续操练。

离开军营回城的路上,看着孟觉晓疲惫的样子,庄小六嘀咕一声道:“少爷,以后不来了吧?”

孟觉晓看他一眼,淡淡道:“有的事情,你现在不会懂的。”

回到自家后院。刚进院子便看见大门台阶前站着耶律才。这一次的耶律才面带微笑,远远便拱手笑道:“见过孟大人!”

这个态度与之前的差别很大,孟觉晓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拱手笑道:“小王爷!钱准备好了么?本府还等着这些钱用呢。”

耶律才似乎已经习惯了孟觉晓这种说话时居高临下的语气,更加确定自己感受到的那份强烈的排斥感。耶律才很好奇,一般的大唐官员见着自己,都是想方设法的巴结。不巴结不行啊,商队到辽国境内做生意,得罪了耶律才可不是闹着玩的。

边境上几个州府的官员,都有亲戚或者朋友在做北地贸易的声音,难到孟觉晓就不做生意?看着这么好赚的钱也不赚?难道说孟觉晓不怕因为这个。得罪了中原朝廷的大量官员?这个两个问题耶律才想了很久,得出的结论是孟觉晓不怕!

不怕的原因很简单---无欲则刚!想清楚这一点后,耶律才放弃了侥幸的心理,放低姿态来到这里。

“孟大人,小王有个建议,大人听听如何?”进了屋子客气一番,落座之后耶律才主动开口说道。孟觉晓虽然开价二十万贯,但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只是看耶律才的态度不好,这才没给他好脸色。

“请讲!”孟觉晓不动声色,等着耶律才出牌。

“二十万贯说实话一时半会小王拿不出来,不知道大人可否接受实物赔偿?”耶律才居然没有杀价,这让孟觉晓有点意外。

耶律才不是不想杀价,只是那日在驿站,孟觉晓丝毫余地都不留态度把他吓住了,生怕自己要是讨价还价的反而生出意外来。至于说到钱,二十万贯不是拿不出来,而是南院大王手头没那么多闲钱。再者,用实物来赔偿,也好往里头掺水不是?看着孟觉晓沉吟的样子,耶律才心里暗暗紧张。暗道难不成这家伙,看出自己的想法了?

“实物?等我想一想啊!”孟觉晓没有马上回答,端起茶杯轻轻的吹了吹,喝了一口之后才道:“小王爷都能拿出什么实物来?”

耶律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赶紧道:“北地值钱的东西,不过是人参、兽皮一类的东西。”

孟觉晓听了摇头道:“这些东西不稀罕,要回来还要去卖掉,麻烦的很。”

耶律才之前就料到不会那么顺利,现在他是被动方,孟觉晓这么说,很有可能就是想坐地起价。犹豫了一下,耶律才还是继续退让道:“价钱的问题,可以按北地交易的价钱来算。”

耶律才终究还是想错了,他原本的打算是把东西运过来,然后按照这边的售价来抵账。没想到孟觉晓这么一说,他错误理解孟觉晓在点出他的小伎俩。

“不是这个问题,这些东西对本府而言用不上。实物交易不是不可以。但是只能用战马来换,别的东西本府一概不收。”

第五十八章

孟觉晓很想看看,这个周致玄口中干过翰林院编修的大才,究竟会怎么来回答这个问题。但见蒙先豪久久沉思不语,表情凝重但并不觉得不正常,也没觉得他有什么被难住后生气的前兆。

“此处,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取舍!”这是蒙先豪沉思许久之后面色坦然给出的答案,孟觉晓听顿觉如高山在前,肃然起敬。人这一辈子,最常说的就是三个字“不知道”,但是有时候最难说出口的,也还是这三个字“不知道。”

面对自己的学生啊!蒙先豪面不改色的说出了“不知道”三个字,孟觉晓突然觉得自己看懂了眼前的这位大儒。或许只有真正做学问的人,或许只有蒙先豪这样的,才能在这种场合下说出这三个字吧?

“好一个粗通《论语》,能于此不显眼处有此见解,可见你读书之仔细。”蒙先豪突然笑了起来,面露得意道:“周兄当真是送了某一份大礼,哈哈哈!”

“先生过奖了!学生此刻明白周先生送我来此处读书的意思了。”孟觉晓在盛赞之前,不敢倨傲,反而恭敬的回答了这么一句。

蒙先豪听了不禁好奇笑问:“何解?”

孟觉晓恭敬的答道:“周先生让学生追随先生,不但是要做学问,还要学先生的为人。”

这句话让蒙先豪沉默了,低着有慢慢的走回到书桌之前,无意识的摆弄着一本书。好一会才低声叹息道:“当年某托病还乡之时,周兄曾力劝某留下,某还笑他迷恋权势。嘿嘿,今天看来,倒是某没能看懂周兄的一片苦心。”

说着蒙先豪突然笑道:“如果将来你做了官,时奉朝中权臣当道,你会如何应对?”

孟觉晓稍微想了想,毫无保留的说出心里话道:“学生会努力保护好自己,留着有用之身等待一个机会。”

“圣上圣明,你待如何?圣上昏聩,你又待如何?”蒙先豪连续追问,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孟觉晓站在蒙先豪的面前,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坦荡感,有一种说真话的愉快。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就作答。

“圣上生命,在外则照拂一番黎民,在内则竭力做好分内的事情,君有误则进言谏之。”说到这,孟觉晓沉思了一番,好久才低声叹息道:“如圣上昏聩,在外则竭力归内,在内则以诱导为主,投圣上所好,待权柄在握再言其他。”

这个答案让蒙先豪听的是目瞪口呆,这个答案与他的人生理念相去甚远。蒙先豪是一个不会轻易否定他人的人,不敢认同却又隐隐觉得孟觉晓这番话是有道理的。还乡教书这两年,蒙先豪曾彻底的反省过自己在朝中的得失。离开了,确实能眼不见心不烦,但是看不见,并不等于不存在。离开,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或许周致玄说的才是对的,“留下,就有希望。离开,则是逃避。”

蒙先豪久久不语,末了无力的转身一手按住书桌上,一手轻轻挥了挥示意孟觉晓离开。孟觉晓不知道一番谈话最后是这个结局,蒙先豪背对着他,却依旧恭敬的拱手道:“学生告退!”

出了书房,孟觉晓往回走,一路上仔细的想自己说的话,发觉没有任何一句是假话,孟觉晓便也坦然了。对待蒙先豪这样的人,跟他说假话会觉得亏心的。

从书院到住所,不过两里地。走回去慢一点也就是十分钟以内的事情。一路之上要穿过一条繁华的街道,行至一处酒楼前,突然一阵喧哗,酒楼里一个人从二楼上摔了下来,正落在孟觉晓的面前。

孟觉晓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一步,这时又见楼生跃出一名汉子,身形矫健,五米左右的二楼上跳下来,竟然毫无异常,稳稳的站定于酒楼之前。

此人身材与庄小六相仿,按照现在的说法在一米七出头,站在酒楼门口那汉子抬手一指酒楼大门对着里头喊道:“贼厮鸟,莫道你们人多小爷怕了,楼上展不开手脚,带了卵子的便下来与小爷厮打。”

仔细看看这汉子,但见他头发散乱,嘴角淤青,面色狼狈却气势不减。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这汉子声音洪亮的又骂道:“秃头三,怎么在里头做起了缩头乌龟?小爷在此等你,怎么怕了小爷么?怕了便给小爷滚出这条街,日后莫叫小爷撞上,撞见一回打一回。”

酒楼内有一沙哑的声音响起道:“兄弟们抄家伙,废了方浪那厮。”

话音刚落,楼里冲出来七八个泼皮,人人手里不是棍棒便是板凳,拖在最后的手拎一把尖刀,看着像是杀猪用的。

跟在孟觉晓身后的庄小六见状,立刻上前挡在孟觉晓身前。街上行人一阵鸡飞狗跳,顿时散出一片空地来。但见那叫方浪的汉子一弯腰一抬手,一块青砖飞了出去,正中酒楼出来的一名泼皮面上,哎哟一声捂着脸倒下后,方浪一转身从街边的一家小吃摊上捞起一条板凳,虽然只有一个人,却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

这一顿打,一点都不精彩,可以说完全是一场烂仗。方浪手里一条长凳使发抡圆了,冲在最前的一名泼皮躲都没机会躲便挨了一下狠的,直接摔倒在一边。几乎同时,方浪的肩膀上也挨了一下棍棒,被打的身子一歪。

这厮倒是个狠角色,吃了一下却也不肯退后,手抓长凳一腿往前一抡,前方七八人竟然纷纷躲避,大有无人敢上前之势头!

这时最后出来的手拎尖刀的秃头那破锣嗓子又喊:“并肩子上,灭了这厮。爷爷请客,吃醉春楼。”

一干泼皮复又上来,方浪看着独木难支,却依旧不肯退后,几次被棍棒砸中,却每次板凳下去便能打翻一个,端的一个“狠”字了得。见方浪勇猛,余下三五个泼皮不敢再上,只是虚张声势的手舞棍棒。

那秃头怪叫一声,趁方浪一个踉跄之际,手里尖刀扎来。眼看方浪力气没了,想躲又躲不掉这便要血溅当场。

第五十九章

“贼囚攮!”但见那累的跟条死狗似的方浪,连挪步都难了,危机关头却能猛的一偏身子。这一偏躲开了要害,但是大腿上却没能躲开,生生的吃了一刀。

“小六!”对这个叫方浪的汉子颇为欣赏的孟觉晓看不下去了,低沉的喊了一声。

庄小六本来就跃跃欲试的,只是没有孟觉晓发话不敢上前,此刻得了首肯,如同闪电一般的窜了上去。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条软鞭,嗖一下带着风声那软鞭狠狠的抽在那持刀的手上了。那秃头哎呦一声惨叫,刀子落地。挨了一下的方浪,此刻居然还有余力,一手捂着伤口上喷涌的血,另一手抄着一块不知道从哪寻摸来的青砖,上前照着那秃头的面门上就是一下。啪的一声的脆响!

孟觉晓看着不禁皱了皱眉头,扭头不忍心看了。心道这厮打架怎么就喜欢拍人的门面。

余下几个泼皮,见为首的秃子被人放倒,顿时愣住了。再看那庄小六怒吼一声,照着最近的一个泼皮又是一鞭子,这一下狠狠的抽在肩膀上,那泼皮惨叫一声,似乎锁骨都断了,整条肩膀一松,人软绵绵的倒下。

几个泼皮见势不妙,立刻哄的作鸟兽散。挨了刀子的方浪,一屁股坐地板上,伸手扯下衣衫上一条布带,给麻利的给自己扎上伤口。一看这手法,就是老受伤的。

孟觉晓想想没上前,庄小六走到方浪跟前,瓮声瓮气的问:“死不了吧?”

那方浪听了顿时拱手笑道:“死不了,这位小哥好身手,在下方浪,大恩不言谢,日后定当报答。”

庄小六摇头道:“我不要你报答,我们家少爷让我出手的。要报答你报答他吧。”

方浪这才注意到站在街对面的孟觉晓,挣扎着一瘸一拐的过来,伤口处犹自在往外冒血,染红了一片衣衫。方浪疼的龇牙咧嘴的朝孟觉晓拱手道:“在下方浪,是个游侠儿。今日不是少爷仗义援手,怕不是要横尸街头。”

孟觉晓没有答话,而是四下看看,见前方有一药铺,对庄小六道:“扶他去药铺包扎,我先回去了。”交代完庄小六,孟觉晓才对方浪笑道:“好勇斗狠,如是为了生活,倒也无可厚非。只是你这种斗狠法,似乎有待商榷。且去包扎吧,日后有缘再见。”

“那位少爷可否留下姓名!”孟觉晓说完便走,方浪在后头扯嗓子喊了一声,孟觉晓头也没回,只是举手摆摆。

庄小六低声道:“莫喊了,我家少爷是读书人,新科的院试案首。”

方浪听了不禁吃惊道:“原来是个秀才老爷,倒是难得的紧。”

庄小六扶着方浪进了药铺,丢下两串钱也径自去。那方浪见了张嘴欲喊又闭上,只是默默的带着感激看着庄小六离开,眼瞅着人影要转过街角,方浪扯开嗓子喊:“这份恩情某记下了,日后一定报答。”

游侠这个名称,在古代可没武侠小说里那么响亮。所谓游侠,有点黑社会的性质。方浪便是这怀宁城里的游侠儿,每日在这条街上讨食。只因他为人仗义,也不怎么离开这条街到别处滋事,但也不许别人来这条街上讨食,一直以来靠着这条街倒也过的逍遥。不曾想,城南有一伙泼皮,为首的叫秃头三,也是在市面上讨吃食的青皮混混。为了地盘,秃头三带人在酒楼上堵住了喜欢独来独往的方浪,这才有了之前的一场拼杀。

回到住所,珠儿备好午饭等着。吃完饭孟觉晓想到今日被人捉弄一事,不禁暗暗苦笑,还欠着别院那帮子女娃一顿零食呢。于是便吩咐珠儿,回头到街上买些女孩家喜欢吃的零嘴儿。饭后回书房看书,这是孟觉晓来到这个世界上养成的一个习惯,前世的积累并不足以支撑孟觉晓走的太远,只有今生加倍努力才能赶上别人的步伐。

看看自己来带的几十本书,比起蒙先豪的藏书真是沧海一粟。孟觉晓读书范围主要还是在于四书五经,学别的孟觉晓觉得也没啥用处。读书对于孟觉晓而言,就是为了科举!到怀宁来读书,见识了蒙先豪的之后,孟觉晓深感周致玄或者才是更应该自己追随学习的人。

蒙先豪固然让人敬仰,但是他这种陶渊明似的选择,并不为孟觉晓接受。前世就稀里糊涂的过了三十年,但那时的日子不是好混么?每天看看书,上上网,聊天打屁一天时间很快就昏过去了。今生的世界,想打发时间不是没办法,但是孟觉晓觉得浑浑噩噩的过一生,不是白来一趟了么?来了,总该留下个名字吧。

看了一个时辰的书,孟觉晓拎着零嘴出门来,往书院走来。院子里一群孩子正在玩,其中就有之前那童子林晓彤。

林晓彤见了孟觉晓,不禁有点慌张的掉头就跑。孟觉晓见他进了侧屋,想想也跟了过来。站在门口道:“孟觉晓求见师娘!”

没一会师娘红玉出来,看见孟觉晓便笑道:“我说那小猢狲怎么躲到里屋去了,原来是你来了。”看见孟觉晓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红玉便笑道:“你倒是实诚,东西放下吧。对了,有的话忘记告诉你,这里每天只上上午半天的课,下午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的可以在家呆着。还有那别院里住的都是女学生,以后别乱闯了。”

孟觉晓晓得事情过去了,心里一阵轻松,连声笑道:“多谢师娘宽厚。”

那红玉嘴角一撇道:“别师娘师娘的叫,我也大不了你几岁,叫红玉姐吧。师娘是那小猢狲瞎叫的,我哪有当师娘的命。”说着红玉看了看主屋那边,笑着转身走了。

这其中一定有一笔糊涂账,孟觉晓搞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信步走进教室,里头有十几个学生在看书,看见孟觉晓进来,这几位不约而同的朝他笑笑。

之前那三位捉弄孟觉晓的学生不在其中,孟觉晓心道他们怎么会听那童子的话来捉弄自己?正犹豫之间,一个同学笑着上前来,拱手笑道:“在下芜湖张健,孟兄的大作在下拜读过,真个是花团锦簇一般。孟兄案首之名,当之无愧。”

孟觉晓连忙拱手客气道:“过奖!在下初来,日后还请张兄多多关照。”

张健也是一副白脸小生的模样,个头比孟觉晓还高少许。见孟觉晓客气,张健微微一笑道:“孟兄可否方便到外面一叙,有点文章上的事情请教孟兄。”

这话一听就能明白,不是文章上的事情要请教,而是有的话这里不方便说。孟觉晓当即点头道:“有何不便?如此,我二人到街上寻一处所在,边喝边聊便是。”

请客吃饭从来都是打开人际关系的不二法宝,孟觉晓两世为人,想搞好关系办法还是有不少的。张健也不客气,嘿嘿一笑道:“如此,累孟兄破费了。”

两人说着出了书院,走了一会之后张健回头看看,确定没人跟来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孟兄有所不知,蒙先生曾高中状元,这书院里大半学生都是金陵来的权贵子弟。适才那童子,便是金陵林家的长孙。捉弄孟兄的那三位,其父兄也都在金陵城内为官。”

“林家?哪个林家?”孟觉晓听着不自觉的反问一句,张健笑着接着道:“当今还能有哪个林家?自然是太祖麾下第一大将林仁肇的林家。所谓太祖麾下‘文韩武林’,指的的就是两朝太宰韩熙载,北进中原第一人林仁肇。孟兄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第六十章

孟觉晓对历史上的林仁肇了解不多,见张健面露惊讶,笑道:“怎么?我一定要知道他么?孟家时代都是寻常子弟,这朝中之事不知道又有何要紧?”

张健听了一愣道:“也对,寒门子弟要想出人头地,还得靠自己的努力。”

俩人随意找了个酒楼,进去要了位置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壶酒,便吃边聊。孟觉晓有心想通过张健了解这书院的人际关系,热情的招呼张健吃喝。张健看着也是个爽快的人,一点都没有跟他客气。

“之前听说孟兄乃小三元的案首,还道是那等傲气难亲近之人。”张健喝了几杯酒后,脸红了话也多了。孟觉晓要的正是这种效果,招呼他又干了一杯。

“张兄,怀宁城距离金陵不近,为何金陵城内的权贵把子弟送到此地求学?”

张健听他问起这个,露出纳闷的表情道:“这个真的不知道,在下乃商贾之家出身,父母盼着能读书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在下在芜湖读书十年,总算是中了个秀才,前次秋闺铩羽而归,听闻蒙先生曾中状元又开了书院教学,便到此地求学。别的不说,沾一沾状元公的仙气也是好的。”

“哦,蒙先生课上的如何?”孟觉晓又问,张健听了呵呵一笑道:“你也听了一课了,觉得如何?”

孟觉晓上午就没专心听课,这会子哪里说上子丑寅卯来?张健话锋一转道:“呆长了你就知道,先生教学,其实更重引导。每三日先生会出一题,文章教上去后,先生看了会批语,让你去读什么书。所以,课堂上先生讲的如何大家并不在意,关键是文章上的批语。”

两人谈的甚是热络,提起那些权贵弟子时,张健不禁嘿嘿冷笑道:“一群口气比本事大,眼高手低的家伙。捉弄你那三人,便是金陵城官员的子弟。他们要讨好林家,连个八九岁的孩子都能使唤他们。那林晓彤在书院里,从不见他读书,整日就知道玩。先生也不怎么管他,如此顽劣下去,枉为林仁肇第四代孙。”

很多了张健的傲气便露了出来,年轻人哪个有点本事不傲?孟觉晓也傲,只是更善于隐藏自己不了。两人喝了一壶酒便散去,临行前张健嘿嘿笑道:“孟兄之才如此平易近人,这个朋友在下交定了。回头跟书院里那些寒门子弟言一声,日后皆以孟兄马首是瞻。”

张健摇摇晃晃的走了,孟觉晓还是体会他最后一句话,最后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感情这些寒门子弟,平时没少被那些权贵子弟欺负,缺少一个带头人领着跟那写权贵子弟叫板呢。这张健直接把主意打到孟觉晓的头上了,只是孟觉晓很奇怪,为毛这家伙会看好自己?

“我也是寻常人家出身啊!”嘀咕一声,孟觉晓觉得有的问题还是要弄明白,回到住所内躺床上想不明白,见天色不早,吩咐珠儿烧两个拿手菜,找食盒装好了,稍带上两壶好酒,由庄小六拎着跟着,两人出了门奔着周府而来。

周府与往日一般大门闭着,孟觉晓敲门后开门的还是那老汉。孟觉晓笑嘻嘻的递上两壶酒道:“大叔,这是孝敬您的。”

那老汉接过酒,满心欢喜的笑道:“你这孩子,太客气了。老爷有交代,但凡是你来了,一律不得拦阻。快进去吧,老爷在书房批文。”

孟觉晓让庄小六回去,自己拎着食盒进来,书房里周致玄看见孟觉晓只是微微抬头,继续忙着批阅面前的文件,孟觉晓也不着急,见书房里有小桌子,便招呼老汉拿来碗筷。周致玄忙他的批阅,孟觉晓径自摆好酒菜碗筷后,默默的走到周致玄的书桌一侧,躬身站着等候。

瞅见周致玄批完一份文件,正欲拿起另外一份时,孟觉晓恭敬的说道:“先生,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周致玄呵呵一笑,无奈的放下手里的文件道:“也好,就吃你一顿。”

孟觉晓道:“我带着的小妾烧的一手好家常菜,学生见师母没在,便自作主张让小妾烧了菜送来。”

周致玄点点头,走到小桌子前,拿起酒壶嗅了一下道:“这女儿红得有二十年以上了。”

孟觉晓道:“买的时候,那店家倒是这么说的,学生也不在行,不过那是一家城里的老店了,想来不会砸自家的招牌。”

周致玄也不客气,坐下一番吃喝。孟觉晓在边上也不动筷子,只是给周致玄斟酒。周致玄倒也坦然的接受孟觉晓的服务,待了吃饱喝足了,丢下筷子接过孟觉晓奉上的茶杯,转回书桌前坐下。

“好了,你有什么疑问现在可以问了。”周致玄往日平淡的目光,瞬间绽放出一种锐利的神采。给人一种洞悉世情的睿智的感觉。

孟觉晓见状也是一副理所应当如此的表情,周致玄要是猜不出他有问题,又怎么能配的上做孟觉晓的老师呢?

“先生,觉晓有两个疑问!第一,金陵权贵为何把子弟送到书院?”

周致玄听了第一个问题不禁露出满意的微笑,站起走到孟觉晓的跟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很好!从你的文章来看,你是一个善于思考的学生。这第一个问题问的好,本来不想告诉你的,现在觉得你有资格知道答案。金陵权贵把子弟送到书院,是为了保护蒙先豪。”

“保护?”孟觉晓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对!保护!当年蒙先豪在御史的位置上,上奏章弹劾楚王十大罪状。皇上留中不发,楚王闻之立刻发动手下搜罗编织罪名,一面群起弹劾蒙先豪,另一面楚王则亲自出面宴请蒙先豪,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架势。蒙先豪见皇上迟迟没有决断,一气之下托病辞官,皇上答应了他的请求。蒙先豪回乡后休息了一段,开了这个临江书院。书院还没正式开张呢,兵部尚书林志全便把孙子送到了蒙家。皇上知道这个事情后,在朝会上笑着说,状元公开书院,倒是一件好事。”周致玄说到这里便停下,笑着看着孟觉晓的反应。

孟觉晓一番沉思,略带迟疑的低声道:“林大人想必是与蒙先生交好,故把长孙送至书院,让一些人有所忌惮。皇上则是在朝会暗示群臣,想必那些如老师一般只知道有皇上而不知其他的官员,都把孩子送到书院来了。”

周致玄满意的点点头道:“好了,你可以问第二问题了。”

孟觉晓松了一口气,刚才的猜想还真的有蒙的性质。还好猜对了,接着问:“那个叫红玉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来路?林晓彤称之为师母,她却对我说不要叫她师母,她没那个福分。”

“你说红玉么?嘿嘿,她是楚王硬塞给蒙先豪的做妾的!”周致玄说着一阵连连冷笑,孟觉晓一听便呆住了,本能问:“蒙先生没有家室么?”

“有,但是在他辞官回乡的途中,一家上下三十余口,被水贼杀的就剩下他一个。蒙先豪还是红玉带着跳了江才逃出升天,留下一条性命。”周致玄说着脸上猛的露出一片悲愤之意,声音微微发抖。

第六十一章

睡眠一直很好的孟觉晓失眠了!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总是想起周致玄的话!蒙先豪的一家三十余口都没了,知道是谁做的,但是又能如何?蒙先豪能逃出一条性命来,却看着一家人死了。楚王的报复何其残酷!让你死,倒是解脱了。

有的事情知道和不知道完全是两个概念!不知道,可以心安理得的在临江书院读书,知道了!孟觉晓仿佛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天坑之前,再往前一步就掉进那黑咕隆咚深不见底的坑中。

周致玄对孟觉晓说这些,无疑是在让孟觉晓做出一个选择。同时也道出了另外一个事实,楚王的跋扈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蒙先豪在经过这么一场劫难之后,居然还能开书院教授弟子。这需要多么强的心理素质啊!想到这个,孟觉晓对蒙先豪的看法又加深了一些。

究竟是怎么睡着的,孟觉晓忘记了。一夜的迷糊没有答案,这才是孟觉晓感到挣扎和纠结的地方。早晨起来的孟觉晓显得有点呆滞,珠儿心里担心却不敢问。一直到孟觉晓坐在餐桌前端起稀饭突然笑了笑时,珠儿这才发问。

“相公怎么了?”

孟觉晓其实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老子是穿越的,这条命都是白来的。两世为人了,还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那活着还有个什么劲?管他楚王齐王,凭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事情就是了。

“没事!”孟觉晓简练的回答!

踩着竹林之间小径上的晨露,孟觉晓夹着两本书慢慢的走向书院。走到书院的门前,看见站在台阶上微笑的蒙先豪,孟觉晓微微躬身道:“先生早!”

蒙先豪笑着点点头道:“进去吧!”后来孟觉晓才知道,每天早晨,蒙先豪都会站在台阶上,看着一个一个的学生走进课堂。

简单而平静的书院生涯开始了!知道一些事情之后,孟觉晓在书院之中显得更加的低调。对同学不论出身贵贱,总是和气平淡的对待,丝毫没有露出半点小三元案首的傲气。

有个小三元的名头戴着,课堂时间结束后,经常会有同学拿一些问题来问孟觉晓,每一次不论询问的同学出身如何,孟觉晓总是很有耐心的为之解答。孟觉晓表现出来的谦恭与之前的预想相去甚远,寒门弟子们本能的对这个为人谦恭表现优异的同类有一种亲切感。几天下来,只有林晓彤身边的几个人对孟觉晓还有点冷淡,其他人对孟觉晓都比较正常。

天气渐渐的暖了,绿色覆盖覆盖了原野。不知不觉之间,孟觉晓在林间书院的日子过去了十天。这一日放学后交了文章,孟觉晓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一直对孟觉晓不太热情的林晓彤凑到了跟前来。

“诶,原来你那么出名啊!”林晓彤显得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小脸蛋红红的,看着特招人喜欢。孟觉晓见他站在跟前,没能忍住伸手捏了捏林晓彤的脸蛋,这个亲热的动作林晓彤居然没有抗拒,反而龇牙咧嘴的笑了。

“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孟觉晓呵呵呵的笑问,林晓彤揉了揉被捏的脸颊,用佩服的眼神看着孟觉晓道:“他们说《咏梅》《元夕》都是你填的,这两首词我爹特喜欢。你不知道,京城里那些哥哥们,填两首狗屁不通的词还喜欢到处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倒好,这么出名还窝在这里。换成是我有你这个本事,早就不读这个憋气的鸟书了。”

孩子终究是孩子,这一点孟觉晓两世为人清楚的很。想想当朝尚书能把长房长孙送到这来来,有这样的人言传身教,孩子还能差到哪里?

“书到用时方恨少!以后你就知道了!”孟觉晓笑着揉了揉林晓彤的脑袋,林晓彤也不躲开,只是微微皱眉。

这时之前捉弄孟觉晓的三个同学也笑着上前拱手道:“孟兄好!”

说实话孟觉晓是不怎么看的起这三位的,不过想到他们能被家里送到这里来,想必不是家中太受重视的孩子,毕竟不是每个家庭都能像林志全那样。

拱手微笑,孟觉晓道:“三位仁兄好!”说完便收拾东西要走,林晓彤突然跟上,拉着孟觉晓的袖子道:“我想去你家玩,可以么?”

孟觉晓没有多想,回头笑道:“可以啊!”

林晓彤见他答应了,立刻眉开眼笑道:“那好,你去找师娘求情,她总不让我离开书院。”

嘶!孟觉晓觉得一阵牙根疼,感情这孩子在这里等着呢。本不打算答应,不过见林晓彤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心道这孩子想来难得出门一趟、

“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乖乖的跟着我别乱跑。”

林晓彤听着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连声道:“嗯!嗯!”

来到侧屋跟前时,林晓彤嗖的一下窜进屋子里,没一会拽着红玉出来了。“师娘,我没骗你吧?孟师兄答应带我去他家玩!”

红玉看着孟觉晓,讳如莫深的笑了笑道:“你知道晓彤的身份么?”

孟觉晓平淡的回答:“知道!这和我带他出去玩有关系么?”

“他的安全你能保证?”红玉陡然间脸色就变了,变的冷峻严厉。语气也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姿态,还真有点师娘训学生的意思。孟觉晓对此反应平淡,微微一笑反问道:“他的安全,需要我来保证么?”

红玉看着孟觉晓平静的表情,显得有点烦躁的样子,回头瞪了一眼林晓彤道:“没良心的小猢狲,滚吧!”

林晓彤一声欢呼,拽着孟觉晓就跑。出了出院孟觉晓感觉怪怪的,之前红玉脸上的烦躁,让他有点迷惑了。红玉无疑是楚王安在蒙先豪身边的钉子!这样一个角色,为啥给人感觉就是一个相对辣一点的少女呢?她应该很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才对啊!

孟觉晓是个喜欢思考的人,想的越多,自然也就有更多的未知和疑问诞生。

林晓彤终究是个孩子,兴高采烈的跟着孟觉晓出了书院。孟觉晓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缀着两个步履稳健的青衣汉子,心道这才是正常的。

开心的林晓彤跑在前面,追一追蝴蝶,抓一抓蜻蜓,一幅小鸟出笼的欢快。

林晓彤的活泼感染了孟觉晓的情绪,天气晴朗,东风和煦,头顶的天蓝的透明,周围的竹林绿油油的随风而动。远处的青山翠绿,低处的长江滚滚,交融出一幅春天的图画。如此景致,难道还不是让人愉快的理由么?

“去他娘啊!老子该怎样便怎样!”孟觉晓呵呵一笑,在心里对自己如是说。抬头对前方的林晓彤喊:“臭小子,你慢一点,当心摔着。”

被骂了一句的林晓彤也不生气,回头张嘴笑了笑,露出两颗门牙掉落后的笑容。难怪之前说话有点漏风!

第六十二章

林晓彤是个骄傲的孩子,但再骄傲他也是个孩子。当他发现孟觉晓真的很牛叉,做人还很随和的时候,很容易就对孟觉晓产生了好感。孩子都是喜欢玩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红玉对于林晓彤的限制,都是对一颗童心的约束。林晓彤无疑渴望摆脱这种束缚,所以他利用了孟觉晓,只不过这个被利用的家伙看起来比较开心罢了。

难得出书院的林晓彤很快被街上的繁华吸引了,只要是没见过的,都想去看看。遇见想吃的或者想玩的,便会回头期待的看着孟觉晓。每一次孟觉晓都是笑眯眯的掏出钱来埋单,林晓彤手里和嘴里很快都没了空闲。

买的东西实在拿不下时,林晓彤还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孟觉晓,于是庄小六的手里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草编的蚂蚱,竹子做的风车,带着四个轮子的玩具狗等等。

林晓彤玩的开心,孟觉晓看着也开心。孩子的世界无疑是简单的,孟觉晓喜欢这种简单的愉快。

正走着呢,突然身后一阵骚动。孟觉晓一回头,见之前两个青衣汉子一人拧住方浪的一手。这厮也不抵抗,只是笑嘻嘻的对两名高手道:“二位误会了,小的没有恶意,且与孟公子是相识的。”

孟觉晓见是方浪,便笑着过来道:“放开他吧!”

两名青衣汉子不肯放手,都拿眼睛看着林晓彤。孟觉晓微微露出不快,林晓彤打着饱嗝过来,脸色一沉对两名高手道:“怎么?没听见孟大哥的话么?还不放人?”

这一瞬间,林晓彤的气势完全不像一个孩子。这是一种生下来就在权势的保护下浸淫出来的气势!两名高手放开方浪,林晓彤又道:“以后孟大哥的吩咐,就等于是我的吩咐。”

林晓彤说罢朝孟觉晓讨好的笑了笑,孟觉晓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叹息一声道:“你不该给他们脸色看的,他们是出于对你的忠心才会这样做。记住,以后你是注定要做大事的人,任何时候都不要辜负别人对你的忠心。”

林晓彤听了这番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两名高手听了却不禁为之动容,都朝孟觉晓投来异样的目光。之前他们看孟觉晓的时候目光如刀子一般,现在则变得柔和多了。

被松开的方浪笑嘻嘻的上前拱手道:“见过孟公子,一直想给您道谢来着,只是这伤一直没好利索,倒显得小的没了礼数。”

孟觉晓对他道:“好了,你既然已经谢过了,便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方浪听了连忙笑道:“小的能有啥正经事情做,不过是每日在这街上厮混。孟公子出游,小的别的本事没有,这怀宁城里没有不熟的地方,给您跑个腿可谓姓何的嫁给姓郑的——正合适。”

这家伙还一套一套的,孟觉晓想到那日此人的勇悍,心道这等汉子整日在街上厮混倒是可惜了。心里不由生出一些念头了,于是便笑着点头道:“也好,我们要去城隍庙看看,前头带路吧。”

方浪在前面带路,这一路上倒是轻松了许多。方浪长年在城里混的,对这里的情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别看他打架的时候彪悍,一起游玩时倒是有说有笑的,言语也风趣,专捡一些市井之间的趣闻来说。几乎是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能说出一段来。

林晓彤性子活泼,倒是很快就喜欢上方浪,一路上东问西文的,每一次都能在方浪这得到一个答案。

玩到正午时孟觉晓找了个酒楼进去,叫了酒菜大家吃喝。见那两个高手站在门口不进来,孟觉晓便给林晓彤使个眼色。这孩子倒是机灵,立刻明白过来,对那两名高手道:“老张、老肖,进来一起吃饭。”

两名高手多少有点意外,但还是进来坐下吃喝不提。一直玩到下午三四点的模样,孟觉晓才把游兴为止的林晓彤送了回去。

回去的时候方浪倒是一直跟着,给送到家门口时方浪这才告辞。孟觉晓叫住他问:“方兄弟,有句话说了你别不高兴!”

方浪听了一愣,连忙笑道:“小的是个粗人,孟公子有看不下去的地方只管言声,以后小的一定注意。”

孟觉晓想了想道:“方兄弟,我看你是个性情中人,所以直说了。你这整日在街上厮混,也没个正经营生的,难道也不图个日后长远的打算?”

方浪听了好一会不说话,最后朝孟觉晓嘿嘿笑道:“小的知道公子是好意,只是,唉。不说了,告辞!”说着方浪拱手走了。

是夜,孟觉晓照例看书看到深夜,正准备休息时,忽听有人敲门声。珠儿听了正欲出去,孟觉晓拽住道:“我来!”

走到门口孟觉晓小心的问:“外面是哪个?”

“孟公子,小的是方浪!”

孟觉晓一听这话,便打开门来,只见方浪浑身是血的进来。孟觉晓给吓了一跳,身后珠儿手里的蜡烛吧嗒一声掉地上来。

“公子莫惊,小的实在没去处了,这才来此叨扰。公子如有不便,在下立刻就走。”方浪面露惭愧之色,期待的看过来。孟觉晓飞快的把门关上,对珠儿道:“去拿一身衣服来与方浪换上。”

领着方浪到了书房,孟觉晓这才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你说清楚?”

方浪嘿嘿一笑,脸色阴森森的冷笑道:“小的今日了了一桩心愿,手刃了一个仇家。嘿嘿,为了这一天,小的足足等了三年。……………………。”

方浪说出了一段往事,三年前的方浪喜欢上一个卖豆腐的女孩,一向只知道鬼混的方浪,因为这个女孩开始转变。那女孩也喜欢方浪,两人之间偷偷的拉过手,约会过几次。方浪向那女孩保证,一定攒够钱开个买卖,好向那女孩家求亲。一对普通的年轻人编织的情感美梦很快就破碎了,没多久那女孩的父亲一场病下来,小本经营的生意做不下去了。这时租女孩家门面的富商上门逼债,原来这女孩家做生意的本钱也是父亲给富商借的。那富商提出让女孩给他做妾,女孩父亲不肯答应,可是架不住父亲在病床上连吃药钱都没有。女孩倒是想到了方浪,可是那时方浪跟着一条船押货去了上江。万般无奈之下,女孩偷偷答应了富商的条件,方浪兴冲冲的回来之后得到这个消息,除了怪自己没用之外,一点办法都没有。一场宿醉之后,方浪大病了一场。

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病好后,方浪听见一个噩耗。那个相好的女孩子死了,死因是那家富商的婆娘善妒,富商是偷着娶的女孩。得知丈夫在外头养了小的,那婆娘带人寻上门,把女孩活活打死了。女孩的父亲告到衙门,那富商使钱买通衙门,反倒打了女孩父亲三十板子,判了个女方嫁出去死活自然由男方决定,女孩的父亲属于寻衅滋事。还念其丧女,从轻发落,打了板子便放人回家,不然还要下大狱住一段。

方浪知道这个事情时,那富商已经带着婆娘到外地做买卖,方浪怎么都找不到消息。满腔仇恨的方浪只能守株待兔,巧的是下午方浪刚回去,便得到消息,那富商一家在外面发了财回来了。

怎么动手方浪在脑子里预演了无数次,也曾多次到富商家里踩探。趁夜深潜入那富商家,一家人都睡死了,方浪摸进卧室,用枕头盖住口鼻,尖刀在脖子上一抹,麻溜的杀了这对夫妻,神不知鬼不觉的退了出来。

杀人之后方浪出来反倒迷茫了,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想来想去他想到孟觉晓,便上门来,心道本来那日便要横尸街头的,孟觉晓让庄小六出手救了他,到时候即便孟觉晓报官拿去,也不算亏了自己。

听完方浪的话,孟觉晓一阵沉默,心里斗争非常激烈。不管怎么说,方浪都是杀了人犯了法。按道理孟觉晓应该报官,可是另外一个念头在孟觉晓的脑子里非常的强烈,这是一个仗义多情的汉子,不能就这样毁了。再说,他杀的也是为富不仁草菅人命的家伙。

珠儿拿着一身衣服进来,孟觉晓总算是拿定了主意。示意珠儿出去,方浪换好衣服后孟觉晓拿出一叠飞票递给方浪道:“你去河间府北大营军中找一个叫曹毅的人,就说是我让你去的。这一去改名换姓以后就不要回来了。”

方浪拿着飞票,眼睛一红,扑通一声给孟觉晓跪下道:“公子活命之恩,日后再报!”说罢。方浪站起转身就走,健壮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官府的人一直没有找到孟觉晓这里来,忐忑了几日之后,孟觉晓渐渐的平静下来。书院学习的基调是平静,学习上蒙先豪似乎对孟觉晓也是重点关注。每一次孟觉晓的文章交上去,蒙先豪的批注都非常的仔细,而且每隔三五日便会把孟觉晓叫进书房谈一些文章上的得失。在这种特殊的关照下,孟觉晓的学问进步很快。

第六十三章

把小皇子和雨妃送到准备好的宅子里休息,孟觉晓告退出来时吴猛追了出来。

“孟大人!留步!”

孟觉晓停下脚步,一直还算平和的脸色垮了下来,吴猛见状不禁暗暗叫苦,倒是猜出孟觉晓为何冷淡,上前拱手道:“方便借一步说话否?”

孟觉晓久久的看着吴猛,好一会才点点头道:“出去吧,边走边说。”

两人出了门来,吴猛没有手下跟上,孟觉晓十几个亲卫远远的缀着。

“当日得到作乱的消息,在下立刻使人往告林尚书,可惜林家被围,在下手中又无兵权。无奈之下,只好请老夫人入宫,做逃出京城的准备。说起来,还是因为大人威名之故。一路西来,无一处为难刁难者不说,更有甚者还恭敬的护送处境。陛下年幼,娘娘对此事……。”

孟觉晓听着眉头一皱,摆手打断道:“掩耳盗铃尔。看在事出无奈的缘故,一家老小也安全抵达,本官也不不计较了。本官回去梳洗一番,回头再叙。”

说完孟觉晓拂袖而去,吴猛站在原地发呆,连马三跟上来都不知道。

“吴大人在想什么?”

“看来我把他得罪了,唉!在下一身安危倒是小事,负了陛下的厚恩便万死难辞其咎也。”

“吴大人,咱家以为,孟大人不会往心里去的。依着咱家的看法,孟大人是个厚道的谦谦君子。”

孟觉晓临时居住的宅子前院内,庄小六识趣的跪在院子里等着孟觉晓的归来,谁劝都不起来。看见孟觉晓进来,庄小六狠狠的磕头道:“少爷,小的该死。”

孟觉晓哼了一声道:“起来吧,京城那个地方,你能护着老妇人和少奶奶平安到西北已经很不容易了。”

庄小六这才爬起来,低声凑近了道:“少爷,红玉夫人松的两个丫鬟,……。”

孟觉晓这才想起这茬来,不由一阵苦笑,冲额头磕青的庄小六道:“去曹将军处领二十军棍,打完了记得上点药。”不表示一下,孟觉晓料定庄小六心里反而不安,不如稍稍惩罚一下。恩威并济才是御下之道。

“谢少爷!”实诚人庄小六满心欢喜的爬起来,打二十棍子是小意思,少爷一点表示都没有,心里却因此心存芥蒂日后疏远了那才难接受。一溜烟庄小六出了门,去军营挨揍还笑呵呵的。

孟尤氏在正堂坐着,丫鬟过来附耳说了几句,听罢孟尤氏只是微微一笑。待孟觉晓进来跪拜见礼,孟尤氏上前扶起时眼泪就下来了道:“我儿,为娘还以为见不着你了。”

双儿珠儿抱着孩子在边上陪着哭,一家人抱着流了一会眼泪才算平静下来。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孟觉晓见时候不早,便梳洗更衣,家人一路辛苦先休息,自己往雨妃住的地方过来。

远远的便看见曹剑在对一队士卒训话,孟觉晓过来时曹剑当即上前见礼道:“大人,一切安排妥当。”

孟觉晓笑道:“辛苦了。”说着让军兵进去传话,求见雨妃娘娘。

一路风尘,雨妃梳洗一番换了衣裳正稍作休息时,身边宫女来报孟大人求见。得知孟觉晓没有直接进来,而是依着规矩在外面等候,心里又是一阵轻松。

“马三,看来孟大人是个忠臣,没有欺负孤儿寡母的心思。”

“娘娘说的是,孟大人是个厚道君子,读圣贤书长大的。”马三笑着奉承一句,雨妃心情不错,便道:“哀家是不是出去迎一迎?”

“娘娘,这似乎不合规矩,在堂前相迎便可。”马三这话倒是实在话,身为娘娘出门迎接臣子,这可不合礼数。雨妃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这一路仓皇,乱了分寸。

马三亲自出来,领着孟觉晓进去。看见雨妃在堂前,孟觉晓拜倒称:“臣孟觉晓见过太后。”雨妃虚抬手臂道:“孟大人快快请起,先帝尸骨未寒,乱臣便欺我孤儿寡母夺我基业。”说着雨妃嘤嘤的哭将起来。

孟觉晓低声劝道:“太后,微臣本该起兵进京勤王,奈何不知陛下及太后身处何地。故而不敢妄动。”

雨妃擦了擦眼泪,叹息一声道:“爱卿是忠臣,哀家是知道的。不知爱卿下一步作何打算?说来哀家如今丧家之人,已是乱了方寸。”

雨妃这么说话还是很谨慎的,说起来京城之乱已经有日子了,孟觉晓在西北按兵不动,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这当口,雨妃心里怎么怀疑都不过分。她倒是希望孟觉晓解释的更清楚一点。

孟觉晓道:“臣领川陕经略不过年余,陛下在的时候兵马粮秣器械充足,臣大可放手整军。如今陛下不在,乱臣贼子窃国,打仗打的便是后勤,臣不得不谨慎从事。”

雨妃心里一凉,暗道这厮难道不肯发兵?略微寻思一番,雨妃又试探道:“以爱卿之见,当下该如何是好?”

孟觉晓见她不逼自己出兵,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孟觉晓没有什么争夺天下的野心,更不想留下一个千古骂名。

“以臣之见,当务之急有三件事。第一便是以陛下之名发诏天下,揭穿李、茅二贼篡权的真相,此为正名。第二,联络河北边军,许下高官厚禄以安军心。第三,太后陛下前往长安后,举行陛下的登基大典,如此名正言顺方可发兵讨贼。”

雨妃听着不动声色道:“就这三条么?爱卿节制二省,不知军备如何?西北边军十万,难道没有一点动作么?”

这话说的有点难听了,不过还算婉转。孟觉晓明白雨妃的意思,解释道:“西北边军整军成日浅,臣尚需要时日训练士卒。另外臣要先安定四川,确保三军粮草。环庆军统制种师道已经率军入川,待川中局面稳定,可使人说服襄樊水师,一旦游说成功,我军可兵分两路,一路沿江而下进取襄樊进而占据两湖。另一路则直取山西,进而北上。这是臣的一点浅见,太后有别的想法,可以跟臣直说。”(!)

第六十四章

孟觉晓的态度出奇的好,出于弱势的雨妃丝毫感觉不到这位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的张扬。在皇宫里跟别的女人没少斗争的雨妃,并不完全相信孟觉晓是一个没有丝毫要求的忠臣。

“要不,把吴指挥使和马公公叫进来,一起商议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雨妃还是壮着胆子试探了一下,其实孟觉晓这个态度雨妃已经很满意了。这一路西来,沿途各州府的官员不是全都没看出来雨妃和小皇子在车队中,但是他们一个都没有站出来表示对小皇子的忠心。几乎每一个官员都像送瘟神一样,把车队礼送出境。这些官员心里所想雨妃很清楚,不就是两边都不得罪么?可以说如果不是孟觉晓“书生战神”的威名在那摆着,搞不好有人就要做点不利的动作了。

雨妃心里想的是如果孟觉晓拒绝了建议,那说明这厮的野心更大。

“娘娘太客气了,微臣岂有不允之理?”孟觉晓一口答应下来,雨妃这一下真的被感动了,这位经略大人是大大的忠臣啊。

雨妃吩咐下去叫人,问了孟觉晓一些关于西北边军的情况后,吴猛和马三进来。见礼之后雨妃提起刚才谈话的内容,让两人说说想法。

马三先道:“老奴是内侍,伺候人还凑合,政务兵事都不在行。”说完马三还有意识的看了孟觉晓一眼,想看看他的反应。马三心里想的是,孟觉晓在自己的地盘上这么好说话,这未必是好事。以前皇帝在的时候朝局稳定,马三在孟觉晓面前还有说话的余地,现在是丧家之犬一般的,万一孟觉晓玩的是引蛇出洞的伎俩,表面上是兼听则明,实际上是想看看谁敢存在不同意见也未必。

吴猛和马三一样,也是琢磨人的高手。马三心里想到的吴猛也想到了,不过马三终究是手里有牌的人,遍布天下的监理司机构无疑增加了他的分量。孟觉晓就算想学曹操,对于马三手里的监理司也不会无视。

“孟大人,在下有点想法,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吴猛犹豫了一下道,孟觉晓笑答:“但说无妨,一人计短,在下也有想不到的地方。”

吴猛道:“孟大人的想法固然稳妥,以在下看来只能作为中策。上策还是尽快发兵,在京城乱贼没有反应过来前,兵分两路提前出击呢?以在下看来,西北边军固然没有准备好,难道金陵城里的乱贼就准备好了么?金陵之乱事起突然,不然在下护着娘娘一路西来也不会那么容易。逆贼李文有茅调元的支持,要知道茅贼可是门生遍布天下的。”

孟觉晓听了面露沉思状,心里想着吴猛这番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之前谨慎,无非是担心党项人趁机进犯,加之边军成军不就,战斗力还没有完全形成。

“吴大人说的有理,本官原来所想固然稳妥,但是稳妥也意味着失去一些机会。”说着孟觉晓朝雨妃拱手道:“娘娘,臣决定按照吴大人的意思来办。明日娘娘和陛下前往长安,立刻举行登基仪式,宣告天下。臣立刻手书一封使人送往四川,令种师道拿下城府之后立刻挥军东进,另外臣赶回延安府率军立刻北上。这两路人马,东进大军重在抢占武昌战略要地,臣北上如能联合河北边军固然可喜,不能则彻底击溃之然后南下两淮威逼金陵。”说完孟觉晓朝吴猛拱手道:“在下出征在外,娘娘和陛下就得仰仗大人照顾了。另外还请吴大人通知各地监理司机构配合讨逆大军行动。”

吴猛没想到孟觉晓居然从善如流,心里也是暗暗的惭愧,暗道自己心里阴暗。

商定之后,孟觉晓告辞回去准备。门口侍卫来报,谢肯亲自从长安押送粮草来到,得知雨妃和小皇子来到潼关,谢肯没有先过去而是直接来见孟觉晓。

孟觉晓在正堂见的谢肯,一番寒暄之后谢肯单刀直入道:“大人,下官也不废话,请问大人如何面对当前局势。”

“谢大人以为该如何应对?”孟觉晓反问一句,心里琢磨着这家伙打的啥算盘,按说他要是倾向于雨妃和三皇子,应该先去拜见才是,怎么先来见自己?

谢肯笑道:“当前局势不明,陛下去世前是否真的下诏立小皇子为帝尚不得而知。下官心里就一个计较,只要大人不想自立,下官一切唯大人之命是从。”

谢肯是充满诚意的,孟觉晓经略西北一年多,对于布政司非常宽容,不但不抢班夺权,还打量的放权,谢肯甚至还兼着巡抚的权利。这份信任,可不是以前任何上官能做到的。所以只要孟觉晓不想当皇帝,不管他支持谁,谢肯都跟着干。要是孟觉晓有想法,那谢肯不会跟着干,但也不会捣乱。

孟觉晓微微一笑道:“多谢谢大人的支持,谢大人是忠臣,本官也不会做曹操。”接着把之前与雨妃等人商议的办法一一道来。

谢肯听罢不禁冷笑道:“大人忠心耿耿,有的人倒是防着大人,试探来试探去,为何不能开诚布公的商谈?”

谢肯这个态度孟觉晓也晓得是做给自己看的,也没当真,于是笑道:“不提这个了,谢大人还是赶紧去拜见娘娘,免得有人说难听的。”

三日后,小皇子李荣在长安登基,宣布讨逆。旗号打出来后,不过半个月的光景便不断的有人来投。也不知道这些人是看好小皇子呢,还是看好孟觉晓,又或者是觉得投机这边的利润更高一些也未必。

登基仪式结束后,孟觉晓便赶回延安府,调集人马准备粮草,经过半个月的准备之后,率三万步卒及五千骑兵往绥德,数日后自吴堡东渡黄河进入山西境内,直奔太原府杀来。

山西虽与党项和辽国交界,但是山河里表地势险要,当地驻军并不太多。孟觉晓的讨逆大军一路疾行,沿途石州、汾州等地无不望风影从。(!)

第六十五章

长安城内前朝的大明宫毁于战火,雨妃和小皇帝只能下榻在巡抚衙门。非常时期,大致也只能这样。

从各地来投的官员一直没断过,不过都是一些官职在五品一下的居多,掌握一省的大员除了四川巡抚农庆直,其他的暂时都没来。

称帝之后的小皇子不过两岁,一切都由雨妃代为做主。雨妃代小皇帝封了孟觉晓一个文渊阁大学士、讨逆大将军的头衔,然后孟觉晓带兵出征了。

孟觉晓出征后三日,河北巡抚姚书成来到了长安城。雨妃从京城里逃出来时没忘记派人通知老爹一声去向,接到消息的姚书成当即丢下官职,带上随从奔着西北而来。这一路姚书成走的挺狼狈,来到长安城时百余人的手下就剩下十几个,其他都开了小差。

事实上看好小皇子的官员不多,官越大的越不看好。原因很简单,这些人都知道茅调元的根基深厚,虽说这些年德裕皇帝把茅系的人扯的七零八落,但是在老家伙的忍让对策下,茅系的元气并没有伤到。

“娘娘把孟觉晓支到前线带兵,这一招果然高明。姓孟的不在长安,娘娘可以从容布局,免得日后臣重君轻。”父女两私下谈话的时候,姚书成冒出这么一句来。雨妃听了不动声色的摆摆手,两边的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

“父亲怎么能说这没轻重话?先帝的遗诏能得到执行,多亏了孟大人的忠心。这等话日后万万不可再说,免得寒了人心。”雨妃不悦的训了老爹一句,心里话雨妃对孟觉晓是很感激的。想想一路逃亡,经过数省之地,没有一个省像孟觉晓这样站出来支持雨妃和儿子。比起父亲,雨妃有自知之明。没了德裕皇帝的护佑,京城又让乱贼给占了,这当口没有孟觉晓的支持她们什么都不算。再说这西北上上下下的,孟觉晓的威信不是一般的高。尤其是西北军队之中,孟觉晓更是说一不二。这些情况雨妃早就通过吴猛的监理司了解的一清二楚。

姚书成被说的脸上一阵尴尬,讪笑道:“微臣还不是为了娘娘着想么?”

雨妃对父亲还是很了解的,知道他对权力和财富的热衷,知道他无利不起早的本性。心里一阵叹息,雨妃道:“父亲今天来找女儿,究竟为了何事?”

姚书成道:“陛下年幼,很多事情娘娘不方便处理。臣虽老迈,但还可以为娘娘和陛下分忧。眼下新朝初立,臣一定会努力帮助娘娘和陛下处理好朝政。”

这话就是把自己摆在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上了,姚书成来是为了要官的。这也难怪姚书成心急,昨天刚到的时候,雨妃没表示怎么安排他。雨妃心里要为儿子打算,希望父亲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富家翁,而不是做内阁大臣。当初德裕在的时候让姚书成入阁,不是看他本是有多大,而是为了制衡。京中乱起,雨妃派人给父亲送信,何尝没有希望父亲能够起兵支援的意思?可是父亲带着十几个人跑来了,可见在河北巡抚的位置上根本没有掌握局面。一省之地都搞不定,还能指望他帮忙治理国家?

心里有想法,雨妃还是很照顾父亲的面子,没有明说而是笑道:“父亲一路劳累,还是先休息一段日子再说。”

姚书成倒也不笨,听出女儿在拖,连忙道:“这天下是臣的外孙的,当下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可不能让外人当了家。臣想为陛下尽一份力气,不说首辅,做一个吏部尚书总是可以的吧?”

姚书成赤luo裸的挑吏部尚书这个肥缺,雨妃心里很不高兴。面露不悦道:“此事日后再说吧,京城里还有乱贼呢。就这样吧,来人啊,送客。”

姚书成还要说,却被两个内侍进来扶了出去。要官不成,姚书成气呼呼的走了,边走还便嘀咕着白养一个女儿之类的屁话。

打发走父亲,雨妃好一阵头疼。眼下的这个局面,虽说孟觉晓等人拥戴儿子登基,实际上整个朝廷的班子还没搭起来。川陕两省实际上还是听孟觉晓的,而且当前的主要工作是稳定地方,支援前线作战。自家老子这个时候跳出来争权,传出去不是把下面的人心都寒了么?

成都,范仲淹和种师道接到新朝廷成立的消息和孟觉晓的将令后,立刻凑一块商议。

“欲取武昌,先取荆襄。四川富庶,粮草倒不担心,只是这道路艰难,没有水军要想沿江而下难度不小。”对着地图,种师道说出来自己担心。

“未算胜而先算败,种将军大将之才也。西军不善水战,看来也只能翻越秦岭入湖北了。可惜孟大人已经挥师北上,不然可以征求一下他的意思,我军出川为虚,另派一军出秦岭为实。”范仲淹的才能在实际掌握相当的权利后体现了出来,上来就是一招瞒天过海。

“在下看来可以,不如在下返回陕西,范大人沿江而下虚张声势。”

“可以,只是担心孟大人那边有看法。”

“派人通报一声好了,想必大人不会介意的,只要打下荆襄便可。”

…………………………

太原城兵不血刃的拿下,顺利的出乎孟觉晓的预料。山西巡抚刘元和本是茅调元的门生,东渡之后孟觉晓不但没有遭遇像样的抵抗,打到太原城下时刘元和居然弃城而逃了。当官的先跑了下面的人自然没有抵抗的意志,看来孟觉晓书生战神的名号威力太大。

太原一下,整个山西境内再大城市可以坚守。孟觉晓把目光投向河北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抢先来到。

“三弟动作好快,这才几天的功夫,太原就拿下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拜兄曹毅。看见拜兄,孟觉晓的心情很好。摆下酒宴便迫不及待的问道:“二哥是给高指挥使带信来的?”

曹毅点点头道:“不错,高指挥使让小弟来传个话,他说河北上下无人敢于三弟对阵,他自然也不例外。”(!)

第六十六章

孟觉晓摆下酒席招呼拜兄,屏退四周后笑问:“适才不方便说话,这会二哥有话可以直说。”很显然孟觉晓对于高进让曹毅带来的话不敢当真,也不会当真。

曹毅连连冷笑道:“嘿嘿嘿,三弟果然高明,高进那厮左右摇摆,他的话如何能当真?不是三弟进兵神速,不是河北军民敬畏三弟,姓高的才不会这么好说话。金陵城出事的这些日子,高某人一直在左右摇摆,连之前的恩主林尚书家人来投也颇为冷淡。对那楚王来使倒是热心接待,前几日高指挥使召集属下议事,你猜怎么?刚说提出进兵山西,下面的将官便鼓噪起来。嘿嘿,不是如此,做哥哥的也是被软禁着出不来呢。”

曹毅说着一翻细细道来,孟觉晓才知晓最近河北发生了什么事情。金陵之乱的消息传的很快,不过七八日便传到了边军之中。身为指挥使又是林志全的人,高进本该起兵相救才是。可是现实很残酷,高进选择了等待。等待什么呢?等待这一场权力斗争出现占上风的一边。

京城的消息接而来三的传来,一切看起来是楚王那边占了上风,高进更加安静了。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价值在于手里的十万大军,于是高进每日忙着请手下去喝酒谈心,同时静待京城开出合适的价码来。

果不其然,得知消息后不过二十日,京城楚王的人赶到雄州。开始的时候高进摆出忠于恩主林志全的架势,根本不搭理京城的来人。一直到十余日前,几个林家的家将护着林晓彤逃到雄州,高进表面客气的安置下来,私下里却是把人给软禁了。

孟觉晓西北起兵的消息传到雄州,高进先派人把曹毅给软禁了,然后召集手下商议。只是提出对当前形势的担忧,下面的武将顿时没了动静。高进的几个亲信武将站出来说话,意思是京城里楚王占了上风,大家投过去不会少一分富贵和前程。高进的亲信都是从京城禁军中带过去的,手里掌握的兵力并不算太多。最具实力的是副指挥使兼前军统制韩定中。

几个高进的亲信一番鼓动的效果并不好,这让高进多少有点失望,最后只好点了韩定中的名,只要他点头其他的人自然不会反对。

“孟觉晓不过五千人杂牌军就敢找辽国人的麻烦,高指挥使觉得河北边军十万,有谁人能有这个勇气?谁愿意去打谁去,反正某家不去。”结果韩定中站起来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坐下装哑巴,韩定中不说话,一干前军将领也都不说话。

高进正气不过时,又有后军统制云甾站起来冷笑道:“韩将军所言颇有道理,远的不说,单说我军一旦发动,如何过得河间府这一关?要知道那可有五千河间军是孟觉晓一手操练出来的?领兵的参将周小小也是孟觉晓的人,知府更是大内总管的侄子。”

云甾表态后,一干武将便鼓噪起来,前后军的统制都不再表态了,都是下面的人在闹。意思很明白,这仗不能打,大家也不敢打。

高进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点名让韩定中表态是觉得韩家人在金陵城中被困着呢,韩定中必然有所顾忌,而且楚王的人也找过他。没曾想这厮如此硬心肠,居然不孤韩家在京城的数百口子的安慰,不肯与楚王合流。

大家都不是笨人,高进也做了两手准备,开始只是让亲信出来说话自己没有表态便是留下了余地。下面的武将闹将起来,高进只好宣布散会。结果刚散会,韩定中和云甾便各带心腹手下出了雄州城躲到军营里去了。这让没有做好翻脸准备的高进有点措手不及,等了一段日子,孟觉晓高歌猛进的消息传到,高进立刻变了脸色。派人把被软禁的曹毅放出来,接着又亲自到城外军营中与韩定中和云甾商量,表示要与西北边军一道出兵夹击逆贼。

生怕韩定中和云甾不信,高进还派人把楚王的使者抓了起来,表示发兵时用来祭旗。没料到韩定中和云甾并不买账,异口同声的表示没有做好战斗准备,守卫地方还可以,别的就敢乱想了。

这下把高进给气坏了,这才晓得这两位也不是什么好鸟。人家打的算盘更彻底,不见最后分晓不下注。高进回去便把曹毅叫来,一番客气之后表示请他走一趟太原,什么意思呢。请曹毅转达一个意思,河北边军只想自保,孟大人率领的西北边军,就不要来了,直接转道好了。总之河北边军是不会主动进攻的,大家是老朋友嘛。

曹毅把事情前后说明白后,孟觉晓不禁失声笑骂:“狗屁的朋友!”高进是无法完全掌控河北边军才不得已的做出这个选择,现在一口一个朋友,一旦孟觉晓打不过金陵城里的楚王军,高进会毫不犹豫的从屁股后面扑上来,狠狠的咬孟觉晓一口。至于韩定中和云甾,这两货也不是什么好鸟。韩定中或许是顾忌着家人,只好静观其变。云甾的算盘肯定是看风向,哪边得势帮哪边。

骂过之后孟觉晓问曹毅:“二哥以为,我西北边军应该如何自处?”

曹毅听了微微沉思道:“在与楚王一党分出胜负前,河北边军不足为虑。来之前过河间府,周参将表示只听三弟的,另外他还让为兄转达一个意思,河间府上上下,只要三弟一声招呼,无有不从者。”

孟觉晓久久不语,默默的自斟自饮了数杯烈酒之后,方才冷笑道:“我不把背后亮给不明敌我的人,不肯表态么?哼哼,我会让他们表态的。”

曹毅吃了一惊道:“三弟,河北边军可是十万之众,太原府西北边军有多少人?”

拜兄的提醒孟觉晓当然明白,不以为意的笑着摆手道:“河北边军虽然有十万,除掉空饷老弱,能战之兵顶多五万。加之将帅之间互相提防不能一心,我处虽只有两万五千兵马,视河北边军如土鸡瓦狗一般。”

说罢孟觉晓当即传令,大军今夜出发,夜行晓宿直奔河间府,中军旗号留在太原不动。(!)

第七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河间府

平原上没个遮挡,城头高处风呼呼的吹动旌旗猎猎作响。零点看书河间知府马本初背着手站在城头,望着远端心中暗暗生愁。

孟觉晓把河间府打造成中原第一富庶的大府的同时,也把这里的百姓养刁了。马本初上任之后,发现知府对很多事情根本无法掌控。商业协会把商人们聚在一起,利益把当地大豪们绑在一起,知府大人想玩点什么花招,根本没人搭理你。规矩都是现成的,按照原来的规矩玩,每个月知府大人能入账个几万贯的。不按规矩玩,直接连税钱都收不上来了。折腾了几次,马本初只好放弃了掌握全局的念头。反正一年下来,也有几十万贯的好处,还不用伤脑筋的。

就在马本初抱着干几年,落个两三百万贯好回家养老的念头,安心的在河间府呆下去的时候。平地一声惊雷,金陵城里乱起。朝中最大的依靠本家叔叔护着幼主出逃,最近才得到消息人在西北。

金陵城方面多次来人拉拢,马本初犹豫不决。雄州城里的北大营,最近不知道搞什么,五万大军逼近河间府,搞的马本初紧张的要死,下令四门紧闭。河间府的买卖算是彻底的停了,税也不好收了。

马本初是文官,又是那种裙带关系上来的。实际能力不强,河间军方面留下来的宇文校等人也不怎么买他的帐,一贯的阳奉阴违。所以高进的大军南下,马本初吓的个半死。

“这担惊受怕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趴在城墙上,马本初幽怨的叹息一声。

远远的地平线上突然卷去一阵烟尘,马本初顿时紧张了起来,扶着垛子极目远望。半个时辰过去了烟尘越来越近,终于看清楚来的是几十骑,看意思是一人双马,急速飞驰。

马背上的孟觉晓再次来到河间府的城下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情绪。轻轻的勒了一下缰绳,一声嘶鸣之后战马减速,缓缓的来到城下不足百步之处。孟觉晓回头大声道:“掌旗”哗的一声,一面“孟”字大旗被打开,庄小六的长枪凑一块成了旗杆,把旗串好了往空中一竖,呼啦啦的风刮起来,“孟”字大旗迎风招展。

孟觉晓微微提速,战马来到城下。仰面望着城头之上,孟觉晓哈哈大笑道:“各位乡亲父老,孟觉晓在此,还不开城门?”

“不要开,不要开”马本初一看就急眼了,眼下城里还是他说了算,孟觉晓进来还有他什么事情。马本初连忙让手下的家将去看好城门,不曾想斜刺里杀出一个拎着长刀的宇文校来,身后跟着一票朴刀手,上前来手起刀落,砍翻了马本初,口中狞笑道:“去死吧你。”

拎着马本初的脑袋,宇文校高高举起道:“开城门,迎接孟大人”

城头上顿时一片欢呼,沉重的城门发出咿呀的一声,数百名河间军士卒鱼贯而出,列队两行,齐刷刷的单膝跪下,整齐的大声喊着:“敬礼”

孟觉晓缓缓策马上前,看着城头上突然出现的无数欢呼的人头,心中难以抑制激动。当初的努力没有白费,河间府的富裕让这里的人记住了自己。

来到城门前时,城门内出来几十号商人,远远的一起拜服于道路两边,为首者大声高呼:“草民等日夜思念大人,今日上天垂顾。终于盼来了孟大人。”

“孟大人万安”“孟大人公侯万代”欢呼声此起彼伏,这些日子笼罩在河间百姓头上的战争阴云,因为孟觉晓的出现,陡然消失。北大营算个鸟,能打的过辽国人再说。如今孟大人来了,谁还敢觊觎河间府?

对于河间府百姓来说,孟觉晓就是安全感的代名词,就是无敌战神的代名词。只要迎进来孟大人,河间府就固若金汤,铁打似的城池。

城北,北大营的驻地,听到河间府方面想起的一阵一阵的欢呼声,高进的眉毛一阵一阵的乱跳,心说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是金陵方面的大军打过来了?那也不对啊,打过来百姓怎么会欢呼?

探马很快来报道:“孟觉晓到了,河间百姓因此欢呼。”

高进顿时面色如土,别看他手里有几万兵马,真要打的话,连河间府都打不下来。那一万河间军,半数都是跟辽人见过血的,边军的战斗力野战都未必能打的过,更别说攻城了。弄清楚孟觉晓不过十余骑便来到河间府城下,叫开城门顺当的走马取河间时,高进幽幽的一声长叹,下令道:“撤,拔营回雄州”

抛开河间军不提,孟觉晓开到之后,随后肯定跟来西北边军。借给高进十个胆子,也不敢继续呆下去。论打仗,高进不是服气不服气的问题,是打心眼里惧怕孟觉晓。孟觉晓的战神威名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是河北打完了打西北,领军至今未尝一败,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威名。高进别看是武将出身,却是没有见过血的将军。招几个粉头在床上厮杀那是行家里手,排兵布阵冲锋陷阵,他没那个胆子。领军前来,也就是吓唬一下河间府,摆一个姿态显示实力而已。

坐在马背上,一路进城来,沿途百姓欢呼声不断。河间府不论贫贱富贵,谁没得过孟大人的好处?其中获益最大的商户们,更是把孟觉晓当成了保护神。百姓就更不用说了,孟大人那是活菩萨一样的存在。河间军方面也不消说,北大营的几万人就敢登门挑衅,马本初还吓的不敢出战,当兵的几时受过这种窝囊气?从来都是他们打别人当兵的军心士气,都让孟觉晓给练出来了。窝在城里被人吓住,那叫一个憋屈。

如今这一切都不存在了,孟大人回来了,谁还敢撸河间军的胡虎须?

城北探马一路疾驰,沿途大呼:“北大营撤了北大营撤了”城中百姓又是一阵欢呼。一些曾今衣食无着的流民,如今在城中定居者,纷纷跪拜于道路两旁,用他们最尊重的方式欢迎救他们于水火的孟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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