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 - xp1024.com
《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


第1章:陆先生和堂姐如胶似漆,我替你们高兴

五月初夏时,傍晚的东临市,一场大雨来去匆匆。

刚入夜,盘山公路上的路灯颇有仪式感地自山脚往上逐次亮起。

江家,半山别墅门前高悬的两盏照明灯也散开了光晕,几粒雨丝还在轻纱罩子般的微黄光影下飘摇。

几秒钟之前,江偌只身拦住了一辆黑色轿车,车头炽亮的远光灯将她身影放大数倍后,行刑似的钉在了后方铁门上。

江偌垂眼盯着膝盖前的车头,后怕像毒蛇信子冷冰冰地顺着脊椎爬上后脖。

刚才冲过去的时候,全凭走投无路激发出来的一腔孤勇,现在想想,如果这一下真的撞上去,没死却半残才是真的可怕。

她抬眼看向车内,视线越过那名心有余悸、愣愣不知所措的司机,瞧见后座上一对男女相靠而坐。

司机将目光从前面这个不要命的女人身上移开,看了眼后座的男人,“陆……陆先生,怎么办?”

后面的人没应。

想起来意是求人,得讲究主动,江偌不得不上前,贴着车身走到后座车门前,敲了敲车窗,“陆先生,我有事,方便说两句么?”

江偌想,她卸下自尊、放低姿态,应该会使那人心情愉悦些,所以恬淡的嗓音很合时宜的带了几分低声下气。

片刻后,车窗降下,露出那人半张轮廓深挺的侧脸来,他一言不发的望着前方,目光冷冽。

借着不太明亮的光,江偌也看见了刚才靠在他肩上的女人。

她的堂姐江舟蔓。

陆淮深钟情江舟蔓多年,不是什么秘密。

但陆淮深已经结婚了,娶的不是江舟蔓,知晓的人却不多。

江舟蔓看着江偌,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转瞬便恢复如初,“江偌,你怎么来了?”

江偌没理她,只是回以淡淡一笑。

始终不动声色的男人看也没看江偌,只是朝江舟蔓说了句:“你先等会儿。”

听着那低沉嗓音中隐隐似溢出一股宠溺,让江偌忍不住想笑,事实上她的确也笑了。

她没笑出声,却正逢陆淮深转过头,好巧不巧捕捉到了她嘴角那转瞬即逝的笑意,以及她因映着光而显得流光溢彩的黑眸。

他一瞬不瞬地看向她,即使不做任何表情,那显得凌厉的剑眉下,深沉的眸光仍旧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更衬得他气势凛然。

陆淮深关了车窗后才下车。

男人身材高大,江偌接近一米七的身高,穿上八公分的高跟鞋,仍是比他矮半个头。

陆淮深扣上敞开的西装,扫了眼她淋了雨后冻得苍白的脸,生出一分好奇:“你刚才笑什么?”

从他言辞间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声线却相当清凉,给人一种由内而外的凉薄之感。

江偌抬起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得不做作,轻声慢气的讲:“陆先生和堂姐如胶似漆,我替你们高兴。”

陆淮深盯住她,有那么一晌没说话,似乎是在分辨她话中真假。

江偌先解释了来意,“我去你家找你了,没见着你人,我就来了江家,心想遇不着你,也能见到江家的人……”

“说事。”他点了支烟,一手抄进裤袋里,“半支烟的时间。”

第2章:老公,现在高兴了没有?

江偌下意识看向他指尖那抹红光,他浅吸了一口,烟头明又暗,青烟上升,烟尾顿时多了一缕燃后的灰烬,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她心里跟着一紧。

陆淮深看了眼她湿淋淋的一身,眉头都没皱一下,淡淡问:“他们没让你进门?”

“进了门,就没我跟你现在的对话了。”意思是江家的人让她进门,她就会去找江家的人谈条件。

他叼着烟,神色不明,眼底隐约有抹笑意,“所以我只是你考虑的第二人选?”

江偌张了下唇,随后又抿紧,看了眼又燃了半截的烟灰,抓紧时间开口:“那是因为你不愿意见我。”

陆淮深说:“我以为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

“但我现在真的需要一笔钱。”江偌看着他,不徐不疾,但将每个字都说得很认真,也真的很……低声下气。

“要多少?”

“八十万。爷爷和我小姨那边,情况转危,要尽快手术,主要是我小姨父生前欠下的高利贷……”

江偌一副百依百顺的姿态,并且不时伴以叹息,低眉敛目,做出一副楚楚可怜走投无路的样子。

陆淮深这人,做了决定的事不轻易更改,江偌其实也知道让他松口的希望渺茫,也料到他下句话也许就是让她滚远点。

谁知道他开了口,无所谓的说了句同情的话,“嗯,挺可怜的,一边是亲爷爷,一边是养父养母,担子却要让你一人承担。”

江偌瞄着那就要燃完一半的烟灰正摇摇欲坠,他察觉到她的视线,伸手掸了掸,灰烬顿时洋洋洒洒。

“这样吧,你求我,说不定我就帮你了。”他挑了下眉,将烟倒过来立在车顶。

江偌一怔,但下一秒就脱口而出:“求求你。”

他没诧异于她的果断,只是皱了下眉,似乎不大满意,“我没名字?”

江偌依言加上称呼:“求你了,陆淮深。”

陆淮深仍是拧眉心,语气疏冷,“叫这么生疏?”。

江偌看他半天,拿不准他的想法,面对他,比古时候揣摩圣意的太监还难受,生怕说错一个字。

末了,她忽而扬起个笑来:“求求你,姐夫。”

心里还因找对答案而暗暗自得了一下。

而他却笑了下,眼底没什么笑意,“现在叫姐夫么,还为时过早。”

江偌总算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一动不动看着他冷峻沉敛的轮廓,笑容逐渐浅淡,直至于无。

她缓缓蜷起手指,那种只可意会的抗拒,丝丝缝缝从她龟裂的笑意里钻出来。

“这么为难就算了。”陆淮深看见她愈发冷淡的模样,忽然觉得乏味,好像她是失了吸引力的玩具,淡淡睨她一眼便要转身。

“老公,”江偌重新扬起的笑容有种说不出艳丽,情绪却已经被抽离似的,一颦一笑显得十分空洞,她笑问:“现在高兴了没有?”

传言,陆淮深和江舟蔓情投意合,娶的却不是江舟蔓。

事实是,他娶了江舟蔓的堂妹,也就是她江偌本人。

大约两年前,江偌成为陆太太,倒是无关情爱,纯属是在江偌的爷爷江启应拿捏着陆淮深短板的情况下,不太愉快的商业联姻。

本以为陆淮深这种人最烦别人威胁,当时陆淮深却答应得利落。可想而知,最后他还给江启应的报应也十分爽快。

陆淮深联合江家养子,也就是江舟蔓的父亲,里应外合扳倒江启应,从他们结婚那日算起,用时不到两年。

如果她不姓江,如果嫁给陆淮深的不是她,她可能还会有闲情逸致为他拍手叫好。

第3章:我陆淮深向来有仇必报

江偌的笑,一如既往让陆淮深感到讨厌,因为那笑,相当的虚情假意。

“我该高兴?”陆淮深面无表情反问她,又冷嗤一声:“我看你好像恨不得在脸上贴行大字:我是曲意迎合,并非真心。”

江偌:“……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是你比较能接受,我直接走到你面前,手一伸说,我要钱?”

陆淮深冷淡地看着她,并未搭话,开起来耐心已经耗尽。

江偌动了动喉咙,知他根本就是兜着自己玩儿,心里急恼,真话也就兜口而出了:“你根本就是看我不顺眼,无论我怎么做,你一开始就决定冷眼旁观……”

她无意中看见了几乎要燃完的香烟,降下怒火,低低的声音愈显空荡,“你明知道,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不会再来找你,不会再来找姓江的。看我这样你很开心?”

陆淮深低沉懒散的‘嗯’了声,补充:“算不上开心,顶多觉得舒坦。”

江偌被气到心绞痛,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泥土腐朽又清新的气息,正值温差交替时分,体感时冷时热,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无声助长着心里无可奈何的悲愤。

她小姨父生前欠下三百多万高利贷,手中属于爷爷的资产已经全部被冻结,她把自己以前用来练手的股票和基金全部套现,加上这几年的存款,只还得了七七八八,昨天放高利贷的人追上门来,放出话来,限时三天,拿不出剩下的钱,要让她弟下辈子都在轮椅上过。

这些拿命走江湖的人,江偌不敢跟他们硬碰硬。

而且,爷爷那边除了医药费,接下来打官司所需的各种费用也是问题。

她在事发后放弃研究生学业回国,与陆淮深胶着整整一个月谈过离婚的事,然而当初结婚的时候,婚前协议的内容于陆淮深而言简直可以称得上不平等条约。

仅仅拿‘离婚家产平分’这一条来讲,陆淮深宁肯跟她耗下去,也不会离婚。

江偌一再妥协,只要两百万,当时粗略估计能还够高利贷,爷爷打官司以及住院的费用也算作其中。

陆淮深的答案是:“免谈。”

他一分都不愿给,想离婚可以,条件只有一个,江偌净身出户。

江偌不免再想起外界对陆淮深的评价:凌厉心狠,不近人情。

她现在算是切身体会到了,陆淮深何止是不近人情,他分明是睚眦必报,定要将她往死里整。

江偌问过他:“陆淮深,既然你如此厌恶我,那就离婚,配偶栏上写着我的名字,你不觉得恶心吗?”

陆淮深怎么回的?

哦,对了,他说:“我陆淮深向来有仇必报。”

他说那话时的模样她还记得,唇角轻扬,眼神锐利,慢条斯理又风度翩翩。

江启应算计陆淮深,她江偌是帮凶,他厌恶她是应该的,轻轻松松就同她离婚,也确实不是陆淮深的作风。

江偌日复一日这么自我安慰,近乎麻木,但再麻木也抵消不了心底日渐满溢的怨恨。

明明是两看相厌,陆淮深有本事看尽她的好戏,逼得她走投无路,她却没有。

第4章: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

这就是她和他之间的差别,这就是为什么现在他仍然高高在上,而她不得不低头,不得不将自尊挖出来放在他面前,任凭他的喜好肆意蹂躏。

江偌紧紧盯着陆淮深,愤恨和不甘几乎溢出眼眶,最终还是怕自己眼底情绪流露,迅速敛下眼睫,“就这一次,陆……老公。”

她忍着恶心,将那两个字说出口。

见她眉心怨气积聚,却强作低眉顺眼状,陆淮深觉得没意思,不徐不疾的声线也冷厉起来:“老公现在心情不好了,识趣点,嗯?”

意思是她现在就可以麻溜的滚蛋了。

他说完便转身上车,不留一点余地。

江偌心凉了个透彻,在最后关头喊住他,“能不能让司机送我下去,这里不好打车。”

她不是会歇斯底里的性格,事到如此,一张白净清丽的脸,除了看起来狼狈些,平静得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陆淮深‘嗯’了一声,躬身进了车里,江舟蔓伸手攀上他臂膀的画面一闪而过。

有人站在车外,只是笑笑,心中却涟漪骤起,那滋味又冷又涩,无人可知。

……

车开进了江家别墅的大门,不到五分钟,又开了出来,彼时车里只剩司机一人。

江偌看了眼后座,想起先前那两人的亲密,她犹豫了一下,拉开副驾驶坐了进去。

司机安静开着车,车厢里一片寂静,能清晰听见车轮压过路面,水渍飞溅的滋滋声。

江偌拨了个电话出去,片刻后,那边接通,她说:“我考虑好了,你帮我跟襄姐说一声,我等下就过去……”

江偌挂了电话,又朝司机报了个地址。

到了地方,江偌下了车,司机看着那纤细的背影进了前面灯光旖旎的一处地方,心里计较了一瞬,该不该同那人说,又想了想,觉得陆先生对她并不在意。

可若是不说吧,陆太太也是一介良家,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头顶发绿光的,是自己老板。

真真愁死个人!

刚好,这时候陆淮深打电话过来,让他回江家。

司机盯着人影消失的地方,对电话那头恭敬道:“好的,这就来,我刚把人送到,还在御楼这边。”

那头静默了一下,“御楼?”

“就是您朋友常光顾的那家夜总会……太太在车上打了个电话,让对方联系什么襄姐……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挂了电话,司机一边找地方调头,一边心情复杂的哼着曲儿:“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

……

江偌见过襄姐之后,被人带到了化妆间,洗头换衣服,上妆。

与江偌一同坐在化妆桌前的,是个穿着黑色吊带裙的漂亮女人。

那女人任由发型师折腾头发,频频看向江偌,将她从头到脚打量遍之后,扭了扭自己的水蛇腰问:“你新来的?”

江偌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那人觉得她过分冷淡,娇笑两声说:“想赚钱,就得笑着讨男人欢心。你若是一直丧着脸,被客人投诉,最后没钱到手,还得挨顿打骂。”

第5章:我得罪不起姓江的,更得罪不起姓陆的!

那女人的声音像是魔咒,一遍遍提醒江偌,进了这道门,今晚她就得靠男人赚钱。

这让她感到恶心,对将自己逼到如此境地的人,更加怨恨了几分。

“你是为什么下海啊?”那女人闲不住嘴似的,硬跟她找话聊。

江偌皱了下眉,“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钱。”

那女人捂着嘴笑,声音嗲腻娇嗔,她说:“这不就得了,又没人逼你,你干什么苦着一张脸呢?”

“那你是为什么做这行?”江偌不答反问。

她柔柔的叹息一声,“来钱快呗,受不了一日三餐都要计算着过的日子了,上班那么辛苦,一个月才小几千块,在这个城市怎么过得下去?家里有父母,还有个上大学的弟弟,全都要靠我每月打钱回去,一天三顿里,两顿都是青菜豆腐。”

什么身世不好,还不是因为受不得那份苦,这世间比她苦的人多得是。匆匆交集,江偌没立场说太多,更何况,现在的自己,与她又有多大差别?

沉默片刻后江偌只说:“嗯,要不是走投无路,谁会做这个?”

“对呀,”女人佯装自怜,又说:“你这样漂亮,去求求妈咪,让她把你派去档次高些的房间,一晚下来也有不少钱,才算不浪费这幅皮囊。”

她说的妈咪,就是襄姐。

江偌问:“你们一般一晚能有多少?”

“得看长相和包房的档次咯。不过像你这样姿色的,那些企业家最喜欢,运气好的,用不了多久就被包了。”

话音刚落,襄姐从外推开门进来,看见打扮好的江偌,不觉皱了皱眉,对造型师说:“别给她穿黑色裙子,她生的这样白,挑件衬肤色的,妆也不要太浓,遮五官,还显得俗气。”

造型师给她选了件水绿色的吊带裙,江偌拿着去换,造型师跟襄姐搭腔:“这个你怎么还亲自把关,什么来头?”

“明钰介绍来的,现在急着要钱呢。”

“要多少?”

襄姐伸出手指比了个数,造型师呲的一声笑了,“五十万?我看要么直接卖,要么找到金主包她,还得被出手阔绰的包才行!陪酒陪到天荒地老还差不多,这姑娘这么单纯?”

“你晓、得、个、屁!”襄姐斜他一眼,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我就是承明钰的情,帮她一把,要真让她卖,我可没那个胆子,她就是个烫手山芋。”

造型师难掩兴奋,“怎么说,什么来头?”

襄姐瞪他一眼:“你少管!”

江偌换了衣服走出来,襄姐立刻愁眉转笑,“好看,”忽然又疑惑地看向她的耳朵,“没耳洞?”

江偌摇头,“没有。”

襄姐眼睛一动,造型师察言观色,立刻从梳妆台的盒子里扒出一对耳挂给江偌扣上。

随后襄姐将她拉到一旁,低声说:“江小姐,咱们可事先把话说明白了,要是出了事儿,责任你全揽,我得罪不起姓江的,更得罪不起姓陆的!可怜的人我见得多了,若非明钰一再拜托,我绝不会冒这趟险!”

江偌轻声一笑,“襄姐放心,我保证,无论是姓江的还是姓陆的,麻烦都找不到你头上,好么?”

第6章:那女的真像你老婆

有个女人突然推门进来,捂着脸泫然欲泣地说:“妈咪,有人闹事,说他以前是你的常客,硬要你出面。”

襄姐脸色不大好,“谁?”

等襄姐侧过了身,江偌才看清楚,年轻娇妍的女人,脸上赫然五个红艳艳的巴掌印,她委屈的跺脚,“就是X市来的那位,什么帮的大哥,姓陈。”

襄姐翻了个白眼:“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老娘记都不记得了!”

话是这么说,转眼还是扬起媚笑,踩着高跟鞋摇着纤腰出去面客了。

临走前她嘱咐江偌,“你稍微等等,一会儿我让人来带你去包厢。”

江偌回到座位上,旁边缄默许久的女人又探过头来,笑眯眯问:“原来你认识妈咪,谁介绍你来的?”

这次江偌全然没听见对方在说什么,那种赶鸭子上架的紧迫感爬上心头,脑子里嗡嗡作响,觉得这晚怎这样无休无止,比过尽半生还漫长。

“你别紧张,我第一次的时候,也像你这样,”旁边那女人搭上她的肩,聊表安慰,“你试着转换下思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风尘女也要见男客,凡事都有头一回,习惯就好了。”

不多时,门被推开,一名服务生穿着的男人向房间里喊了句:“江偌?”

江偌抬起头,妆容靓丽,一定程度上又配合着夜场的低靡氛围,一双澈目流盼间,很是让人有蹂躏的欲望。

那男人招手:“襄姐让我带你去包间。”

……

襄姐处理完那位大哥的事刚出来,有人找上了她,附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她立刻领着人往入口那边去。

见了人,襄姐先是一脸刻意做作的惊讶,随后迎上去,声音腻得齁:“陆先生,怎么来晚了呀,贺总他们开局可是有一会儿了。”

陆淮深看她一眼,径直往VIP电梯的方向走去,“贺宗鸣在几楼?”

襄姐拦住他的去路,抱歉的说:“哎哟,太不巧了,VIP电梯出故障了,正在维修,委屈一下您,先乘公共电梯?”

陆淮深复又盯她两眼,那目光过沉过厉,襄姐有点顶不住,心里直打鼓。

陆淮深上了电梯,襄姐一路作陪,穿过格局复杂声色旖旎的走廊。

贺宗鸣先前接到陆淮深要过来的通知,这会儿正出来接人,远远见到,招呼了一声,等人走近了,问:“你不是说不来么?”

二人一同往包厢走,襄姐不再打扰,识趣地离开了。

陆淮深,“想来就来了。”

贺宗鸣捋了把头发,发愁说:“那正好,那孙子跟我玩迂回战术,你来帮我撬撬他的嘴,城南的项目再没进展,老子的钱就要打水漂了。”

陆淮深正想说什么,经过的一间包厢,门没关严实,里头传来一阵歌声,夹杂着男女调情的声音。

他顿住脚步。

贺宗鸣问他怎么了,陆淮深没理,直接走过去,将那半掩的门推开了些——

偌大的包厢里,蓝紫调的效果灯光充斥着角角落落,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一人一两个美女作陪,有对男女正在唱歌。

那歌充满了年代风,一把女声细腻清新,“曾经是对你说过这是个无言的结局,随着那岁月淡淡而去,我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将会离开你,脸上不会有泪滴……”

贺宗鸣不知所以,隔着些距离朝里面看了眼,随口说了句:“那女的真像你老婆。”

男声部分结束,女人又唱:“分手时候说分手,请不要说难忘记……”

贺宗鸣凝神听了下,觉得有点诡异,“怎么连声音也挺像的,你觉不觉得?”

“嗯,觉得。”陆淮深沉默两秒后,转身离开。

贺宗鸣跟上,但不知道陆淮深是说的‘嗯’,还是‘哼’,走廊上的光线晦暗不明,一如他的表情。

第7章:先解释一下,我的陆太太

服务生送来新点的酒水后出去,关上了门,江偌和那位陈姓老总也唱完了一首。

陈总笑着递给她一支香槟杯,“来,渴了吧,喝一点?”

江偌心有顾虑,香槟易醉,给女人灌酒又是大部分流连于声色场所的男人的常态。

但是见对方态度礼貌,从头到尾也没有冒犯的举动,便笑了笑,接过香槟,只表示性地小抿了一口,“谢谢。”

陈总扶了扶眼镜,“你看起来酒量不高。”

江偌顺杆下,“是的,我不常喝酒。”

“少喝酒是好的,女孩子小酌即可。”陈总和煦地说着,目光却是大大咧咧地在她脸上流连了一番。

江偌朝他大大方方一笑,被包厢里光线模糊了的精致五官,欠缺清纯,却又性感不足,她还学不来风尘女子那股媚相,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是刚入行的。

她笑得太过客气,倒让陈总眼底刚酝酿起来的暧昧显得分外尴尬,只得堪堪别开脸去。

江偌稍微收了收笑容,垂着眼喝酒。

事业有成的中年企业家,看起来斯文儒雅、举止有度,可保养再好依然避免不了头顶的秃斑,香水附着在表面也掩盖不住内里逐渐腐朽油腻的体味,不持久的自控力甚至再也阻挡不住那色眯眯的眼神自内而外流露。

包厢里烟酒味逐渐浓郁,江偌看了眼脸泛油光的男人们,和为了小费用力讨好男人的女人们,心里的不适像气球一样膨胀。

陈总忍不住要劝酒的时候,包厢的门被推开,襄姐拿着江偌的手机进来,先给陈总赔了不是,“陈总,实在不好意思,阿若不能陪你了,她家里刚打来电话,她弟弟出了急事,必须要走一趟。”

阿若是她在这儿临时用的化名,襄姐话音一落,江偌配合着做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襄姐一把拉起江偌,“阿若,你赶紧给家里回电话吧,回去看一看。陈总,我另外叫几位会伺候的供你挑选,这瓶香槟算我的。”

襄姐面子卖了,好话也说了,陈总见状留也不好留,他又是斯文人,只能看着江偌被襄姐拉走,他伸了伸手,只碰到江偌的裙摆。

丝滑的布料拂过他手背,带起一缕桃子酒的馨香,那味道像极了他女儿常用的香水,思及妻女,他心里生出一丝懊恼,暗骂自己真不是人!

……

出了门,襄姐带着她弯弯绕绕到了一间包厢门前。

开门之前,襄姐搭着门把手,表情凝肃,说:“江小姐,我就只能做到这儿了。”

江偌笑笑:“放心,襄姐卖的人情,我不会忘。”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襄姐顿时笑开了花,她也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妆容艳丽,身段婀娜,笑起来自带狐媚气。

她眯着眸看江偌,言语间隐约透着惋惜,“说实话,就凭你这张脸,只要你跟我混,我保准能扶你做御楼的招牌。可有的人……”她朝门内努努嘴,接着道:“我还真是不敢招惹。”

说完,她亲自将门打开,让江偌进去,并朝里面说了句:“陆先生,阿若来了。”

砰——

江偌身后的门被关上。

这间包厢跟刚才那间完全是两个风格,就好比是俗物和清莲的对比。

这包厢的装潢古香古色,光线澄亮如昼,中式沙发配雕花案几,青花瓷瓶搭墙上的书法字画。江偌好笑,在声色场所还附庸风雅,简直比女表子立牌坊更滑稽。

江偌一眼扫过整个格局,自然注意到了站在一副水墨画前研究的男人,身形颀长,一手搭着腰,一手拿了杯酒,黑西裤白衬衫,跟包厢风格相得益彰。

他背对着她,没出声,江偌也没动。

过了半晌,男人依旧看着面前的画,开口时声线低沉清凉:“先解释一下,我的陆太太变san陪这件事。”

第8章:等我开口请你过来?

‘我的陆太太’几个看起来亲昵的字眼,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淡漠疏离,江偌知道陆淮深是故意那么说的,尽管还带着那么点儿讽刺的意味,但她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

甚至莫名想笑。

她手里只拿着个手机,手边无物依附,空着手总感觉不自在,便随手拨了拨旁边瓷瓶里的鲜花。

“你的陆太太缺钱呀,老公太缺心眼儿,不给钱用,只能流落风尘。”她音色本就轻细,故意软着调子说话,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娇嗔。

不知是那句话使陆淮深心情愉悦了,他哼笑了一声,转身便看见江偌半垂着眼睑,指尖翻动着花朵,伸手就扯了片花瓣下来,看了两眼,好像不大喜欢了,又将花瓣塞回花心里。

陆淮深将余酒一口喝尽,杯子放在一边,问:“玩够了?”

江偌听他不经意间带着威势的语气,像极了教导主任训话之前的开场白。

江偌抬眼看了看他,乖巧的收回手,但是没有靠近。

陆淮深走到沙发坐下,微微皱眉看向她,“你是比较喜欢站在门口跟我讲话,还是等我开口请你过来?”

江偌抬脚就走到他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陆淮深将她从头到尾打量后,看她更不顺眼,从发型妆容到衣裙鞋子,都是他讨厌的风格,尤其是那裙子,简直绿得扎眼。

“今晚赚了多少?”

“陆先生中途来找,所以连基本的小费都还没拿到呢。”

江偌觉得,她这辈子活到现在全凭一个忍字,所以陆淮深不管说什么,她都不会觉得太刺耳,大多放低自尊的话,她也说得出口。

陆淮深交叠着长腿,姿态悠闲,“是么,一晚能有多少小费?”

江偌靠着沙发,冲他笑笑:“包厢里没什么大人物,跟你还有贺宗鸣阔绰的出手没法比较,也就两三千来块吧。”

陆淮深倾身重新往杯子里添了些酒,“算你一晚三千,没个三两百天攒得够八十万?我不认为江启应那把老骨头和你那个小姨等得起。你要是真心实意想在这儿赚钱,不如直接卖,第.一次还能卖个好价钱。”

江偌不做声,垂眸盯着茶几上的杯子,手拨开波浪卷发去捏了捏自己被耳挂弄得微微发疼的耳骨。

陆淮深笑意沉冷,盯着她逼问:“你说我讲得有没有道理?”

江偌依旧抿着唇不接话。

陆淮深往沙发里的一靠,视线瞥过她的衣裙,捻出一根烟点上,声音里没什么情绪,“老实巴交的小村姑留了几年学回来,竟学会了耍小聪明。”

江偌因那称呼拧了下眉,‘小村姑’这个外号,是她十六岁那年刚到江家的时候,江舟蔓的哥哥江觐随口给她起的外号。

十六岁之前,她一直由小姨夫妻二人抚养,短短几年间,生活就经历过大起大落。

那时候小姨夫因为生意失败染上高利贷,正值家里最落魄的时候,没那个条件再去讲究穿衣打扮。

她就那样突然地闯入完全无法企及的上流家庭,尤其跟光鲜漂亮的江舟蔓站在一起,她显得拘谨而沉闷。

江觐看着她,张口就带着嘲讽的笑说:“这小村姑的确长得有那么点儿江家人的影子。”

第9章:跟我结婚,你就错了

陆淮深看出了她的小把戏,江偌一点都不意外。

首先,陆淮深是个过了而立之年的成熟男人,论城府论阅历,她无法企及;再者,陆淮深是个商人,还是跟天斗地斗跟陆家一大家子斗的商人,早在她这个年纪时就深谙心机与谋略。

她那点花花肠子,甚至算不上他无聊生活中的一味调剂品。

陆淮深有多精明就有多狠,从她得知江启应出事那天起,她就再明白不过了,或者是更早的时候,她已经有所察觉。

江启应将陆淮深想得太过善良,她将陆淮深想得太正道。

可陆家统共就没两个善良正道的人,遑论是年纪轻轻就掌权的陆淮深。

江偌将他的明嘲暗讽全都收下,反正陆淮深是软硬都不吃,她再百依百顺,他看腻了玩够了,还不是三两句将她打发了,索性也不再刻意迎合他。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撑着半张脸笑眯眯的说:“江家大小姐有为她撑腰的父兄,还有个对她死心塌地的男人,我这个小村姑自然比不上了,唯一的靠山都倒了,只能耍耍小聪明谋些好处。”

陆淮深瞥了眼她嘴角的弧度,眼神沉冷而锐利,“的确,你跟她比不了。”

“我也不想跟她比,”江偌一直在调整耳挂,那东西弄得她耳朵好不舒服,因此跟陆淮深说话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我不过是需要些钱,但陆先生对我堂姐显然是不太重视。原本要分我一半家产才能离得了的婚,两百万就能打发掉我,还偏偏不愿意,这婚要是不离……”

江偌抬眼,黑眸里漾着灿烂的笑,“你的江舟蔓,可永远是个三啊。”

江偌这个笑,看在陆淮深眼里,等同于小人得志,其厌恶程度可想而知。

陆淮深凝神看她两秒,突然勾勾手指,江偌迟疑了一下,还是稍微倾身靠近他一些。

陆淮深伸手就擒住她的下巴,力气大得不容她挣脱,他低沉的笑意中带着狠劲,“别说什么两百万、八十万,我要的是你净身出户。”

“知道什么叫净身出户么?”他扣着她的脸靠近自己,在她耳畔补充,“就是我们离婚,你一毛钱你都拿不到。”

江偌怔了下,一股气愣是没忍住从胸腔蹿了出来,她忍着下颌传来的疼痛,咬牙切齿道:“陆淮深,你是铁公鸡吗?”

陆淮深看着她气急的样子,心情大好,“我是商人,利益至上,婚姻也是一场交易,我以为你跟我结婚的时候已经很明白。”

说完,他忽然撩开她的头发,看向她充血的耳朵,伸手就将那副耳挂扒了下来往旁边一扔,刚好‘咕咚’一声掉进了垃圾桶里。

江偌没管,只道:“是你婚内出轨在先,你才是过错方!”

陆淮深:“是你错了。”

江偌的愤恨几乎溢出眼眶,“我没错!”

“跟我结婚,你就错了。”

江偌还没从他那句发人深省的话中回过神来,就听他继续道:“至于婚内出轨一说……婚后我可是一直为你守身如玉,你亲自加进婚前协议的条款我可是如约遵守,陆太太还有没有印象?”

第10章: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想要钱就得靠本事

【乙方江偌在毕业前,除非乙方愿意,甲方陆淮深不得以各种方式与其发生性.关系。】

江偌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她基于知道陆淮深不爱她的条件下提出的。

也许是早就料定这场婚姻必定无法善终,也明白他对她的反感,所以并不打算强求他,也彻底掐灭自己犯贱的可能性。

只不过,江启应美其名曰为她着想,还在后面添了一句:婚后甲方不得与其他同.性或异性发生性.关系。

这下就连江偌都觉得陆淮深有些可怜了,跟陆淮深结婚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她当时心里紧张慌乱,结果江启应直接堵死陆淮深的选择。

意思很明显,女的不行,男的也不行,要么憋着,要么用手。

被逼着娶一个不爱的女人,连下半.身的行动也要受到限制,也难为他陆淮深能忍到今天。

江偌眼底的怒意逐渐隐去,最后只剩一抹不大真心的笑,淡声道:“的确,跟你结婚是我错了,我认错。不该明知你心有所属,还要嫁给你,不该明知你别有所图,依然不改变心意还要嫁给你。”

她半合下眼睫,很有认错的诚恳态度,轻轻补充说:“我的确,错得彻底。”

对于她明着是道歉,实际上拐着弯讽刺他的虚与委蛇,陆淮深很是不屑,应都没应一声。

他抽了两口烟后,淡淡说:“你要是下一句还想讲废话,现在就可以滚出去了。”

江偌知道跟陆淮深讲对错道理根本就是她太愚蠢。

她从容地笑笑:“那我就直说了,我现在需要钱,让我净身出户不可能。我既然已经穷途末路,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试想一下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陆淮深娶了江偌,不仅算计自己老婆的亲爷爷,还出轨老婆的姐姐,逼得自己的老婆下海维生……”

江偌抬起眼角看向陆淮深,她的脸有棱角却不清瘦突兀,五官精致分明,可塑性极强,艳可风情万种,冷可清艳绝尘,然而她本人却太过温婉性淡。

像一杯温度适宜的白开水,不会让人感到烫手,也没有冷到难以入喉。但是喜好热情似火的会嫌她无趣,热衷冷美人的会觉得她过于平庸。

可她刻意起来,却似乎又很像那么回事。

就像此刻,眼尾若隐若现的风情有几分慵懒几分艳丽,语气徐徐,却带着锋芒,“陆家家大业大,能者也多,你虽然身居高位,却也不得不忌惮着各位兄弟伯父,你说,你的丑闻一旦远扬,他们是会帮你善后呢,还是趁此机会打压你?”

陆淮深微眯着眼看着她,灯光再明也照不清他眼底颜色,他抿着唇似笑非笑,勾起薄唇轻蔑不耐地哼了一声。

江偌想,或许是走投无路的人脸皮太厚,容易看起来面目可憎。

“我现在一无所有没什么好在乎的,倒是陆先生,商场精英,年轻有为,有名有利,何必跟我这种人闹到撕破脸而自毁前程?”

陆淮深隔着烟雾瞧她,嗤笑一声,表情凌厉冷峻,“估过自己斤两没有?你还真是看得起自己。甘蔗没有两头甜,你今天是想威胁我,又想从我这儿拿到钱后全身而退,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固然值得夸奖,可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再说,装模作样地陪老男人唱首歌还威胁不到我,你要是真有那个决心,想来钱还不是一晚上的事。”

陆淮深冷眼看着她的无可奈何,“这辈子敢威胁我的人除了江启应就是你,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想要钱就得靠本事,懂不懂?”

江偌死死盯着他,攥紧了手指。

陆淮深扫了眼前面的话筒,“既然你喜欢陪唱,那就唱,十万一首,想要多少唱多少。”

第11章:活着让他厌烦,死了大抵也不会令他伤心难过

唱还是不唱?

江偌根本不用思考就能做出选择。

人不能和自己过不去,她这样境况的人呢,不能跟钱过不去。

江启应出事之后,跟陆淮深谈离婚双方无法调解,她从忿忿不平到坦然接受也不是没挣扎过,有些时候恨不得陆淮深去死,只是很快就看清并接受了自己的处境。

江偌暗暗吸了一口气,平静地探手去拿起话筒,语声温和地问他:“想听什么?”

陆淮深半撑着头,语调有些低沉懒散,“就你刚才跟那老头唱的那首?”

“哦,还有呢?”

“就这一首,”陆淮深扬了扬下巴,潇洒又随意。

江偌扯了扯嘴角,走到点歌台,连点八首《无言的结局》。

这包厢里灯光太亮,总给人一种所有情绪都无所遁形的感觉,尤其是陆淮深坐在旁边,时不时扫她一眼,更让人放不开,她便调暗灯光,打开了效果灯。

房间里,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像形成了一层保护伞,笼罩住她眼里的怨憎,使她看起来卑微又听话。

“曾经是对你说过这是个无言的结局,随着那岁月淡淡而去,我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将会离开你,脸上不会有泪滴……”

这种老掉牙的歌她也不知道最开始自己是从哪儿听来的,从来没去认真看过歌词的内容,如今倒是听应景的。

不过应的只是她一个人的景。

毕竟江偌之余陆淮深,可有可无,是活着让他厌烦,死了大抵也不会令他伤心难过的存在。

江偌一遍又一遍的唱,陆淮深也不知道听没听,撑着额靠在沙发上,交叠着长腿,姿态舒展,手里拿着手机不知是在回工作邮件还是回某人的消息。

撑着唱完八遍,江偌喉咙已冒烟,灌了半杯凉水后,说:“唱完了,钱呢?”

陆淮深挑了下眉,手指在膝盖上点了两下,“陆太太,你还真是不懂客气二字该怎么写,伸手可耻。”

江偌舔了下唇,手抵在沙发扶手上,撑着下巴凑近他,笑眯眯的问:“陆先生,我唱完,可以给钱了吗?”

陆淮深看着她脸上的参差光影,冰水浸润的唇瓣还有着湿意,慵懒的声音淡淡溢出:“嗯,乖,有赏。”

江偌继续笑着看她:“钱到账了我再走。”

刚说完,手机上就有银行的进账短信通知。

一百五十万。

江偌细细数了零之后,淡笑着收了手机,说:“陆先生果真是豪气。”

谈离婚的时候她只要两百万,好好说的时候不给,非要闹到现在的地步。

陆淮深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她一眼,“以后就别去江家外面站着了知道吗?你堂姐见了你,心里不舒服。”

江偌盯着手机,心里忽地像被蜜蜂蛰了一下,刺痛难当,嘴角的笑倒是维持得很好。

“所以离婚是没得谈了吗?”她答非所问。

“你净身出户就有的谈。”陆淮深淡漠的话中带着不容拒绝。

江偌抬起眼,靠着沙发扶手,微微偏着头看他,温温的笑:“那江舟蔓恐怕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小三了。”

不等他回答,江偌不再看他,不想从他眼里看到那种不屑和嫌恶,她自顾自说:“你手里我爷爷让你托管的股份还有两年到期,等股份归还给我的时候,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好好谈一谈离婚的事。”

她听见陆淮深的冷嗤,“你一个连手术费都拿不出来的无业游民,拿什么跟我斗呢?你那点破股权,我想要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江偌怔愣,刷的看向他,只觉得四肢乏力,浑身的血液直冲脑门,她紧咬着牙,手指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陆淮深看着她双眼泛红的样子,压低声音问:“是不是觉得很委屈?嗯?”

江偌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不委屈。”

“嗯,不委屈最好,反正委屈也只能受着。”陆淮深挑起她的下巴,让她将脸仰起来供他打量,他薄唇扬起淡薄的弧度,嗓音徐徐却掷地有声,“出来混,做错事要认,挨打要立正。目前态度倒是端正了,就看我哪天心情好到可以不计前嫌了。”

江偌像被人打了一拳,鼻尖酸意弥漫,笑容却越来越大。

陆淮深放开她,摩挲了一下指腹,沾了些她脸上的脂粉,扯了张纸巾一边擦一边说:“以后别让我看到陆太太出现在这些地方,懂了?”

“你心上人的亲爹有心断我后路,让我找不到一份正经工作,难道要你比较想见你的陆太太流落街头?”

陆淮深挑眉:“还有这样的事?”

江偌心里冷笑,搞得他好像才知道似的。

“现在知道了,就麻烦陆先生跟你未来岳父好好商量一下了,我一介弱女子掀不起什么风浪,别跟防狼似的,显得窝囊又心虚,深怕别人不知道是他亲自将自己养父搞得家破人亡一样。”

江偌站起身,扬了扬手里的手机,看着陆淮深说:“谢谢老公慷慨解囊,祝你和江舟蔓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转身出去,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到了化妆间才发现眼泪流了一脸。

她在化妆台上拾掇好自己的脸,有人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她之前的衣服,“江小姐,襄姐让我把衣服给你拿过来,她说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可以离开了。”

江偌点点头,“帮我谢谢襄姐。”

江偌换好衣服,在外面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绞了江启应的手术费和她小姨的住院费之后,又去医院下面的银行,给高利贷那边汇钱过去。

等她回到家倒在床上,疲惫席卷全身。

这漫长的夜晚,总算是过去了。

第12章:我都替你觉得委屈

江偌凌晨回来兜头就睡,精力仿佛在沾床的那一刻被尽数抽光,早上天刚见亮就被闹钟吵起来。

她勉力睁开眼,将明未明的天际下,整个屋子像笼罩在黑白滤镜之下,她穿过静悄悄的客厅,从冰箱里倒了杯牛奶,又回到卧室,打开电脑,上面是一份还未完成的翻译文件。

江启应出事时她在纽约上研一,收到消息之前,她已经发现自己有两张江启应名下的银行卡被冻结。

后来中断学业回国,她一面跟江启应的律师交涉,一面递交简历求职却处处碰壁,那时候她就已经察觉不对劲。

之后江启应的律师说听到一些消息,是江家的人在背后搞鬼,目的明显,就为了阻挠她为江启应翻案。

没过多久,小姨父在逃高利贷追债的时候命丧车轮之下,小姨也被人打去了半条命躺在重症监护室。

她自己还未接触公司,钱也不多,还了大部分高利贷,留了些钱以备小姨病情所需。

后来江启应又在牢里突发脑梗,老年病也在换季时齐齐爆发,囚禁处从监狱变成了医院。

经济方面越来越拮据,入不敷出,工作一时半会儿找不着,跟陆淮深商议离婚也踢了铁板,无果而终。

江启应的律师擅长于打经济纠纷的官司,跟一些大大小小的企业合作过,有一回从那些企业里找出了几分文件给她翻译,报酬还算优渥。

有一就有二,文件翻译得多了,质量也还不错,对方很满意,有些小企业表示想雇她做口译,按小时收费。

毕竟没有翻译证书,也达不到大企业的要求,她接的都是些小项目,虽然钱也不少,但依然难以维持两个病人在医院日常支出。

昨天接到高利贷方的电话去找陆淮深之前,她就正在一家民企和外资的接待会上做翻译。

江偌将手上这份科技材料最后一段翻译完,发给对方负责人邮箱,然后关电脑去洗漱。

做饭的时候,江偌听见了卫生间的响动。

小姨父去世后,小姨一直没出过医院,她退了以前小姨租的房子,在更便宜的地段租了一套老小区的公寓,和小姨正在上高二的儿子程啸同住。

江偌做好早饭端出去,程啸看了眼餐桌,又是粥又是牛奶鸡蛋的,一边吃一边说:“姐,以后别折腾了,面包牛奶管饱。”

程啸的个子早就冲过一米八,正有再往上长的趋势,穿着宽大的蓝白校服,清瘦帅气的少年一股扑面而来的青春稚嫩气息。

江偌坐下说:“做什么你就吃什么。”

江偌以前是以被收养的身份生活在程家,叫小姨叫的也是妈,回到江家之后在外人面前称呼她为小姨,私下仍然喊妈,弟弟也仍然当做是亲弟。

程啸吃了两口,不经意开口问了句:“你昨天好像很晚才回来?”

“嗯。”

程啸拿筷子的手顿了顿,“又找陆淮深去了?”

江偌狐疑地看向他,迟迟才问:“你怎么知道?”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大人那些纠葛。

程啸默了下,继续若无其事的吃饭,“我晚自习之后先去了趟医院,你没在,电话也没接,医院说存的医药费已经欠费了。”

江偌捏着筷子没做声,却再无食欲。

程啸一口口吃着,过了变声期的少年嗓音有股青涩的低沉,“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江偌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理,“你还小,这些事情本来就轮不到你来承担,你现在以学业为重。”

“你又不是程家的人,程家的事也不该由你承担。”

江偌放下碗筷,“程啸……”

程啸打断她:“要不是为了还我爸的高利贷,你有足够的钱帮你爷爷打官司,何必屡次三番去求陆淮深那个混账玩意儿,我都替你觉得委屈。”

第13章:这声老公,你还是别当着他的面叫了

程啸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尤其是‘混账玩意儿’那几个字更是说得咬牙切齿。

江偌听完,想起昨晚跟陆淮深的对话,他问她:委屈吗?

怎么可能不委屈?

但陆淮深说得也没错,委屈也只能忍着。

不然能怎么样?人的忍耐力是无限的,日子风调雨顺的时候觉得受不得一点委屈,真到了绝境,再多痛苦也能咽进肚子里当力气使。

江偌不会向程啸剖析心理或是吐苦水,程啸年轻气盛,心里是会有不忿,多说只会让他觉得无能为力,增加心理负担。

她道:“我从陆淮深那边拿到了一些钱,还了高利贷,余下的应该能用上一段时间,妈妈病情差不多已经稳定,就剩我爷爷的官司了,我会投简历出去找工作。你马上就要高三了,除了学习,其他不要多想。”

程啸沉默了一下,鼓起胆子说:“我可以辍学,也出去找份工作。”

江偌顿时来了气,却不忍向他撒,看着少年无所谓的神情,觉得他真是太年轻。

她点点头,一字一句清晰道:“行,那你先跟我说你现在出去准备做什么?连高中学历都没有,到工地上搬砖么?从小爸妈也没让你吃过什么苦,你细胳膊瘦腿的,有劲儿吗?既没有一技之长,也没有受过专业性的教育,现在稍微有点档次的企业面试门槛就是985、211学历……”

程啸梗着脖子反驳道:“是,我只是个高中生,没有你常春藤盟校出来的牛,但你学历再高受制于人不一样无计可施?”

“你说对了,我现在是受制于人,而你的问题在本事不够还过于天真。”江偌想点醒他:“我知道家里有难你只能干着急很不好受,但供你上学那点钱我还是拿得出来的。我帮程家、帮江启应都是责任与情分,不用你替我委屈,世事如此,我认。”

程啸咬牙看她两眼,恨恨的咬了口荷包蛋,不愿再理她。

江偌悠悠提醒:“这次月考我要看你成绩单,名次有下滑我就立马帮你办住校,省得你再天天瞎操心。”

程啸吃完饭,筷子一拍,“你可真是我妈!”

说完拎着书包出门了。

……

江偌今天中午要跟江启应的律师高随见面。

高随的律师事务所在市中心的商圈,去那儿之前江偌先去了趟医院看小姨乔惠。

乔惠之前伤得挺重,身上多处骨折还伴有颅内损伤,进过两次重症监护室,手术动了三次,上了年纪,对身体耗损极大,恢复周期也长。

今早过来,乔惠已经醒许久了,精神虽日渐转好,但容易疲困,没聊多久就又睡过去了。

江偌陪在旁边坐了会儿,一通电话进来,是江舟蔓。

江舟蔓想找她谈一谈。

江偌问:“我跟你之间有什么可谈的?”

“关于陆淮深,不可以谈吗?”

江偌倚在病房外面走廊尽头的窗台,风口处吹进丝丝凉风,缓解了初暑的燥热。

江偌看着楼下街道上车来人往,淡淡道:“不想谈,没兴趣,还有其他问题吗?”

江舟蔓那边出现短暂沉默,“那谈谈钱?”

江偌笑笑,果断说:“行啊。”

江偌把地址告诉她,把见面的时间约在跟高随碰面之后。

……

高随最近挺忙,要出好几次庭,跟江偌沟通江启应的案子,只能把时间约在中午。

江偌坐下几分钟后,高随才拎着公文包过来。

三十出头的男人,一身深色衬衫和黑色西裤,模样中上,气质满分,目光湛亮深邃,精明之中透着稳重,不会给人精明过头的奸佞狡猾之感。

“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搁了几分钟,等挺久了?”高随坐下,招呼人点餐。

“我也刚到一会儿。”

高随习惯了跟人饭桌上谈公事,一顿饭下来把该说的已经说清楚。

江偌听得最明白的是:江启应的养子江渭铭现在是江家的老大,他在犯罪证据上造假不是难事,她很难斗得过他,只能钻钻空子,也许能减刑。

然后高随给她分析了几个可钻的‘空子’,江偌几乎全程沉默。

末了,江偌才说:“不可以打无罪吗?”

“难,”高随挑眉,“除非你有证据证明江渭铭提供的证据是假的。江渭铭现在的位子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他有多忌惮你爷爷你不是不知道,肯定会不遗余力让你爷爷在监狱里待到死。恕我直言,现在的江渭铭就是以前的你爷爷,再加上个陆淮深,你无非是在蚂蚁撼大树。更何况,江渭铭上交的某些犯罪证据属实,你爷爷重罪可免,轻罪难逃。”

“哪个商人没钻过法律空子?江渭铭做的龌蹉事少了吗?”

“抛开证据谈犯罪都是耍流.氓。”高随靠向椅背,双手交握。

江偌没接话。

“你还要坚持打无罪吗?”

“可以吗?”江偌仿佛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高随顿了一下,“我试试。”

江偌跟高随多聊了两句,没想到江舟蔓又提前了一会儿过来,两人碰了个正着。

高随打了招呼离去,江舟蔓坐在高随原本的位置上,与江偌面对面。

江舟蔓从公司过来,穿着OL套装,衬衫和裹身半裙修饰着窈窕身形,长发披肩,干练中不乏女人味。

江舟蔓看了一眼高随离去的方向,随后杏眼微动,看向江偌,“听说你昨晚去了御楼?”

“你是想问,陆淮深是不是也去了那里,然后给我钱是么?”江偌没看对面的女人,垂眸盯着杯子里无波的透明液体。

江舟蔓皱了皱眉,“用这种手段,我真不知该说你有魄力还是……愚蠢。”

江偌听得一股火直往上蹿,反而愈加平静,“江大小姐如果也有立场说我愚蠢,我是不是也有立场骂你不要脸?怎么,我从我老公那儿拿点钱没提前知会你一声,所以你心里不舒服?”

江舟蔓冷嘲一笑:“这声老公,你还是别当着他的面叫了。”

江偌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昨晚叫了好几遍呢,还是他亲自要求的。”

第14章:就凭她是我喜欢的人

对方来意不善,江偌也没可能伸出脸任她打。

吃饭的地方是高档餐厅,环境清雅,江偌得知高随订的地方之后,特意穿了身休闲通勤风的西装裙和高跟鞋。

可江偌毕竟刚踏出校门不久,气质虽然比同龄人出挑成熟,长相却还显年轻,同样的穿衣风格,对比起年近27的江舟蔓,就欠缺了几分老练。

不过江偌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倒是江舟蔓眼神恍惚了两下。

两相对峙,越是在乎的一方,越是沉不住气,也就越容易在气势上被压下一头。

听见自己在乎的男人,要求别的女人叫他老公,还是他一直以来从未放在眼里的女人,即便无法确定真假,可单单想到那画面,心情就有种难以言说的不痛快。

江舟蔓倒是很快冷静下来,“江偌,你昨晚那样的做法会让淮深为难,只会让他更讨厌你。”

江偌说:“这难道不是正和你意?”

江舟蔓大方承认,“合我意是一回事,我不想他为难是另一回事。你跟他现在站在对立面,他亲手给你钱,也就是亲手救了江启应一命,日后的官司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江启应真的脱罪了……”

江偌听不下去了,冷冷的看着她,“江舟蔓,你们一家都是禽/兽么?”

江舟蔓顿了一下,惊怒道:“注意你的……”

“你跟爷爷相处二十几年,现在一口一个江启应,连声爷爷也不愿意喊,什么叫亲手救了江启应一命?你的意思是,爷爷最好死在医院,最好连初审都过不了最好是么?”江偌紧紧盯着她,胸膛因愤怒而起伏,出声铿然。

江舟蔓别眼看向窗外,“立场不同。”

除了这四个字,别的她再不多说。

江偌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缓慢清晰:“好一个立场不同,那我们之间立场也不同,所以没什么可说。”

江舟蔓说:“如果我说,我可以劝我爸和淮深放过江启应呢?”

江偌不为所动,随口附和说:“江大小姐这般有本事,佩服。应该是有条件的吧?”

“只要你和江启应答应以后不再插手江家,江启应一定可以再舒适的环境下颐养天年。”

江偌消化完她的话,再开口语气生硬:“你的意思,还是你爸你哥和陆淮深的意思?”

陆淮深如果有这种想法,是不会找江舟蔓来当说客的,他也明知道江启应会是第一个不答应。

江家是他一辈子的心血,拱手让人还不气得他立刻背过气去。

江舟蔓志在必得,“目前只是我的意思,但我爸最担心的是江启应和你以后翻盘,只要你们答应放弃江家和公司的一切,他高兴还来不及,不用大费周章打点,便能稳坐现在的位置,又怎会不允?”

江偌听得怒从心起,以前江启应对江舟蔓也很疼爱,不知他亲口听见这番话该有多心寒。

江偌心累至极,人心竟是这般凶残易变。

她站起身来,垂着眼扫了眼江舟蔓,气极反笑,“真该让爷爷来听听他的乖孙女说的这些话,虽说你爸是养子,试问这么多年薄待你们了没有?我跟他不过几年的情分,也感激他这些年对程家的帮衬,紧要关头知道为他守住点什么,你跟他相处二十几年,情同亲爷孙,决议他生死的话轻而易举就说出口,你跟你爸你哥果然才是一家,一个个的……”

江偌咬牙,“狼、心、狗、肺!”

江舟蔓悄无声息握紧了拳,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他明知我和淮深情投意合,就因为你才是他亲孙女,执意要把你嫁给淮深,他想过我感受没有?”

江偌笑笑,“你不就是想要陆淮深么?放心,终有一日他会是你的,你以为我稀罕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满腹诡诈的男人?不过在他跟我离婚之前,你就老老实实待在你那见不得光的阴沟里,该闭嘴就闭嘴。他这个当事人都还没说话,你凭什么替他喊为难、在我面前叫嚣?”

“就凭她是我喜欢的人,原本该待在阴沟里的人是你。”

身后传来一道相当冷酷不屑的声音,江偌身形狠狠一震。

第15章:你家暴,我要离婚

那声音很独特,乍一听淡漠中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细听之下每个字都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漠和强势。

江偌对此陌生又熟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听见他的声音,她脑子里就能浮现出与之对应的神情。

不过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通常在他脸上看不到大起大落的情绪变化,只有那双深沉黑眸,凌厉之余,满满都是带着压迫气息的强硬。

陆淮深的到来毫无预兆,一句‘就凭她是我喜欢的人’,江偌久不惊波澜的心里,咚的一声掉进一颗尖锐石子,闷声闷疼。

江偌没转身,只是低低溢出一声笑来,“也是,被喜欢的自然有资格有恃无恐。”

她说完才慢悠悠转身看向他,猝不及防撞进他深幽的眼底,一如既往的疏冷。

“气焰嚣张的人反指别人有恃无恐,谁给你的底气?”陆淮深皱着眉,语气低沉且生冷。

江偌应对自如:“自然是陆先生你给的底气,只要我江偌的名字还在你陆淮深户口本的配偶栏上一天,江舟蔓就是个小三,你再宝贝她喜欢她,她还是个三。”

江偌轻声细语的说着,她化了淡妆,笑意又使她眼尾微翘,显得眉目温柔,说出的话却让人恨得牙痒痒。

江舟蔓坐在那儿没出声,脸色越来越难看,只盼陆淮深能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以解她的心头之恨。

陆淮深冷冷睨着她,伸手擒住她的下巴,漠然注视着她:“你是不是真的以为顶着一个陆太太的虚名就能翻天?”

“你可真是抬举我了,翻天什么的办不到,不过,搅浑水还是可以的。”江偌抓住他的手腕,被他腕间的手表硌了一下手心,她笑得清凉,“你能不能讲讲理啊,你几时见我招惹过你女人了?可她非要送上门来膈应我。你要是真这么维护她,跟我离婚啊,分家产啊。到时候你们想怎么恩爱怎么恩爱,结婚我给份子钱,孩子满月我送礼。”

她抿着唇,看他冷着脸不做声,笑问:“你说好不好?”

陆淮深眯缝了眼,缓缓开口:“离婚可以,要钱免谈,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跟我谈这事。先着眼当前,骂了人要道歉,知不知道?”

“道歉?”江偌瞬间敛去笑容,使劲摔开他的手,“你梦还没醒呢?”

陆淮深的大掌被甩开的那一刻,反手扣住她细白的腕子,那劲道大得不容挣脱,江偌的手腕顿时传来骨肉挤在一起的紧痛感。

“就只是道个歉而已,很难,嗯?”

陆淮深虽没有疾言厉色,甚至是又低又缓的商量语气,但那股冷意自内而外,强势逼人。

那力道像是铁了心要掰断她的手,江偌觉得手腕钻骨的疼,疼得她想冒眼泪,血液全都被锁在掌心。

她感到手指渐渐发麻,不自觉抖了抖。

一股莫可名状的难受忽然蔓延开来,她抬眼一动不动看向面前面容冷峻的男人,痛苦的皱眉,从喉咙口挤出一句话来:“陆淮深,你捏断我的手算了。”

江偌皮肤很白,又很细嫩,稍微用点力捏一下就是一道红痕,现在整个手掌都出现充血的绯红。

陆淮深看着她的手,像走火入魔一样,皱了下眉,忽然松了力道。

江偌一边想抽回手,一边破罐子破摔地说:“你信不信我这辈子都不跟你离婚,江舟蔓一辈子没名没分,看谁耗得过谁。”

陆淮深显然是因为她这话动了怒,两腮棱角因咬牙而越发分明。

一直缄默的助理看了看周围,说:“陆总,公众场合,别太引人注目了。”

陆淮深狠狠看了江偌两眼,拖着她就走,离开前吩咐助理:“让人送江小姐回去。”

“我自己会走!”江偌压着声音道。

她怒急攻心,抬手使劲掐他手臂,一掐下去全是硬邦邦的肌肉,隔着西装衣料,如同隔靴挠痒。

陆淮深拖着她往前一拽,冷嗤一声,“你不是陆太太么?怎么,又想改名叫江小姐了?”

江偌哑口无言。

……

江舟蔓坐在桌前,目光从诧异到平静。

余光瞥过窗外某处空地,刚才陆淮深拉着江偌上了停在那儿的车,至于去了哪儿……

她不知道。

陆淮深的秘书裴绍打电话安排了车,提醒坐着微微出神的江舟蔓说:“江小姐,车来了,送您回公司还是去哪儿?”

“我自己有车,他为什么还给我安排车?”江舟蔓盯着一颗绿油油的盆栽,心中郁闷,想伸手拔掉那植物的叶子。

裴绍说:“陆总应该担心您现在开车不安全。”

“不安全……”江舟蔓笑了笑没再说话。

出去的时候,她已经恢复平静,问裴绍:“你说他们会去哪儿?”

裴绍不敢妄言,却也不敢装沉默,“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等陆总回来您可以亲自问一问。”

江舟蔓看向他:“我以为淮深会告诉你,他的日程都是你负责,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应该会交代你一声。”

“临时的私人行程,如果不打扰之后的计划,陆总不会给通知。”裴绍表面笑嘻嘻,心里妈卖批,江舟蔓分明想给他挖坑,想从他这儿知道陆总的去向。

谁是自己老板,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裴绍心里还是清楚的。

江舟蔓心里不安,陆淮深的确是在维护她,可刚才,他分明没有看过她,连一个安慰的眼神都没有。

不知是不是她私自做主找江偌谈条件,惹得他不开心了。

……

江偌是被陆淮深扔进车里的,正儿八经的被扔趴在了后车座上。

她还没回过神来,感觉大腿和腰被人扣住,干燥温热的手心贴在她腿部的皮肤上,属于不同身体的体温一经接触,温度骤然升高。

江偌一惊,还没来得及去拍开那手,突然被人使劲往里一推,随后陆淮深躬身坐了进来。

高大的身躯骤一坐下,宽敞的车厢也显得逼仄了几分。

江偌看了眼他紧绷的侧脸,心里头的火气愈演愈烈直至再也压制不住,她伸手把自己的手腕横在他面前,“你家暴,我要离婚。”

第16章:之前那副百依百顺的乖巧脸哪里去了?

江偌的西装连衣裙长度刚及小腿,方才上车的时候,因为姿势原因,后摆上撩至大腿,她这会儿正一边用左手去整理,一边将右手横陈在他面前,以至于顾此失彼,左手理右裙显得毫无章法,半天理不好。

好在陆淮深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小动作,只用淡淡目光掠过她的手腕,被他捏过的地方指印已经模糊,但是红了大片,尤其是她皮肤太薄,又十分白皙,衬得红痕更加明显,竟还有微微肿起的趋势。

陆淮深伸出大掌,将她的手腕托在手心,长指轻轻捏住。

脉搏处的肌肤和他手心紧密相贴的瞬间,江偌条件反射的想要抽回手,怕他再次行凶,谁知他一把将她捏住,却并未使力。

陆淮深盯着自己留在她手上的痕迹,“家暴?这点伤顶多算夫妻情.趣。”

他说着,突然用力,将她的手掌往后翻折,低声噙着笑意徐徐道:“要不要我弄断它,带你去验个伤,也好当做有效的呈堂证供。”

他嗓音清凉低缓,却带着赤果果的威胁。

江偌的掌部和腕骨呈近九十度的角度,痛倒是不痛,反倒是他的话让她心里一阵惊跳。

陆淮深有那个手劲,她也相信他真的做得出来。

江偌无声咽了咽喉咙,面上仍旧风平浪静,“弄断我一只手,你让我净身出户的算盘可就落空了。”

陆淮深散漫地‘唔’了一声,拇指指腹贴着她的肌肤一寸寸往上,像是自言自语,“的确是该好好留着。”

男人的手遒劲有力,长指骨节分明,肤色是偏浅的小麦色,对比起她的纤细白皙,就像男性的刚硬与女性柔软的碰撞。

江偌看着他的手指微动,过处仿佛还残留他的温度,她一瞬间失神,然后猛地像被灼伤一样用力抽回了手。

陆淮深松开她,说:“可你刚才还威胁我要一辈子不离婚,跟我耗下去,转眼又说要跟我离婚。你这个人,两幅面孔切换自如,哪面才是真?”

江偌坐得离他远远的,刚才跟他争执,呼吸还有些不稳,她平复了一下,说:“相信我,我也没兴趣跟你继续这段捆绑婚姻,可你跟江家狼狈为奸欺人太甚,凭什么要我净身出户?凭什么活该我爷爷就该被人算计,晚年苍凉?”

“哦,狼狈为奸,”陆淮深听平和的重复了一下她话里某些字眼,又道:“刚才你还说我什么来着?身在曹营心在汉?满腹诡诈?”

江偌顿了一下,“……我说错了吗?”

“你没说错,你只是胆子肥了不少。”

陆淮深说完,将坐得远远的江偌扯进怀里,长臂如同铁钳,紧紧将她箍住,大掌握住她的下颚,迫使她在他怀里仰起头来。

江偌之前没有任何防备,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挣扎,陆淮深却是神色轻松、风雨不动。

他垂眼,她正忿忿不平地睁着眼瞪他,“怎么,钱拿到手了就无所畏惧了?让我瞧瞧之前那副百依百顺的乖巧脸哪里去了?”

第17章:我嫁给谁都不会嫁给你

陆淮深拍拍她柔软的脸,倨傲冷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人最会装,有本事装乖讨巧就装到底,前脚拿了我的钱,后脚气焰又嚣张起来。你还真以为靠那点钱就能给江启应打赢官司?江启应每天在医院住院治疗不用钱?还想跟我离婚分财产!分居两年,我大可以诉讼离婚,抓住你一点把柄,官司打到你净身出户于我而言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你说,你拿什么跟我斗?”

江偌气得脑中一片空白,她竟然把这事忘了!

结婚之后她一直在躲陆淮深,唯恐见到他厌恶的眼神。

当时江启应提议等她完成学业再办婚礼,她主动附议暂时不想告知外界婚讯,她怕彻底堵死陆淮深的选择,到时候两人都无法回头。

那时她想,等江启应面临的困难得到解决,如果陆淮深仍然无法接受她,她可以无条件离婚。

领了结婚证之后,陆淮深刚购置不久的别墅当做他们的新房,她就过去住了一晚,并且在陆淮深漠视的眼神下,主动睡了客房。

然后她就缩回了纽约,之后两年回来过三次,住的还是江家。

如果早知道陆淮深狼子野心,她一定要求当时办婚礼,昭告天下。

她的愚蠢大意,却为他行了方便。

结婚前,她本来就对陆淮深一无所知,除了知道他喜欢的是江舟蔓,哪会像爷爷那样对他充满防备。

就算是江启应,活了快一辈子,也难免疏忽,自以为捏住了陆淮深的把柄,就能让他甘心为自己所用,最后仍然被他反扑,一败涂地。

就算是现在,她也不了解陆淮深。一点也不。

这个男人刀枪不入,心肠更是冷硬,她一无所有,拿什么跟他斗呢?

他几句话便清楚地告诉了她当下形势掌握在谁的手中,她只能如同缚手缚脚的困兽,无法抗争。

江偌搜肠刮肚后,许多话堵在喉咙眼,却出不了声,无从开口。

陆淮深看着她泛红的眼,笑意不达眼底,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有个好爷爷,只可惜你的好爷爷不能永远做你的靠山。”

江偌想想自己的处境,心里一片冰凉,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哽咽了一下,恨恨骂道:“陆淮深你这个王八蛋!”

陆淮深顿了顿,冷了脸,“再骂。”

江偌像被人捏住了喉咙,心绪混乱,她口不择言道:“早知今日,我……我嫁给谁都不会嫁给你,当年有本事帮江氏度过危机的又不止你一个。”

陆淮深扣着她的后颈,一字一句道:“可江启应偏偏看中了我,你又答应了嫁给我,现在说后悔是不是晚了。”

江偌对上他锐利的双眼,抑制着嗓音的颤动说:“你以为我想嫁给你,但凡有选择我都不会嫁给你。”

陆淮深沉着脸看了她两秒,松开了她,语气疏淡,“行,既然你这么心不甘情不愿,要么你自己收拾收拾滚,要么下个月两年之期一到,我就起诉离婚怎么样?”

第18章:你别欺负我年纪小

陆淮深无非是两个意思,要么她自己选择净身出户,要么他起诉离婚,打官司打到她净身出户。

过程不同,结局一样。

但后者更会使她元气大伤,识时务者自然会选择前者。

可江偌不是不识时务,而是时务不允许她妥协。

净身出户面临的是什么她心里一清二楚,她的经济状况不足以支撑江启应的病体,而江启应也将再无翻盘的可能。

从此江渭铭将稳坐江氏一把手的位置,江启应的一生心血就变成了为他人做嫁。

爷爷在医院里一反平日硬朗常态、老态龙钟的模样,在脑中挥之不去,似乎一再提醒她做决定,江偌的思绪仿如一团乱麻。

江偌像是忽然间被抽干了力气,如同杠杆失去了支点,人总是只有到了困境跟前才能清楚认识到自己的无能,她真真感觉自己是虚活了二十多年。

“你不也婚内出轨,凭什么就想把过错全部推到我身上?”她紧着喉咙缓慢开口。

挡板隔开了驾驶室与后座,青天白日,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刺得她眼睛涩涩发疼。

陆淮深一点没把她的质问放在心上,说:“凭我比你有钱,凭我人脉比你广,凭我社会地位比你高,还有什么想说?”

那漫不经心的低沉嗓音里,不动声色地显露着在位者的张狂与睥睨。

陆淮深低哼了一声,补充道:“以及,陆太太忘记我说过的话了么?婚后我可是清清白白为你守身如玉。”

那话怎么听都有些不屑的味道。

江偌感觉胸腔里一股郁气不断膨胀,她嗤了一声,偏头微微仰着下巴看向他:“嘴长在你身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东西又检验不出来,你一个三十一二岁的成年男人,能禁谷欠近两年?陆淮深,你别欺负我年纪小,就随意把我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江偌顿了顿,收回目光,又道:“再说,出轨的定义不止是身体上的出轨,还有精神出轨。从结婚那天起你就一直走在精神出轨的道路上,如今还反咬一口,你就是个……”

江偌说到激动处,刷地又看向他,谁知陆淮深正盯着她,半垂着眸,眼中很难看出确切的情绪,她没注意,便猝不及防撞进他眼里。

他看着她,语气没什么起伏道:“继续说下去,我是个什么?”

江偌敛眉,“没什么,你本人怎样与我无关,都不是诚心想要过一生的人,没必要评判你的为人。”

江偌低眉敛目的时候,五官的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很容易给人一种温婉柔美的感觉,抬眼时,那双目光漆黑流转的眼就像点睛之笔,哪怕是平平静静看着人,也无声散发着一种气势,可风情,可严肃。

很难兼具的两种气质,在她身上罕见地糅合在了一起。

江偌听他慢条斯理地冷嘲说:“不是诚心想要过一生,但是诚心想要拿走我的钱?”

江偌看向他线条坚毅的侧脸,坚定道:“我只拿我该得的。”

“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陆淮深瞥她一眼之后,叫司机停车,“下去吧。”

第19章:难道要跟陆淮深耗两年?

上车之后,江偌一门心思跟陆淮深争长论短,时而心神混沌,时而气血翻涌,哪有功夫去注意行驶路线,如今朝窗外一瞧,早已经驶离繁荣商圈,看着不远处的高架桥和路标,应该是要往近郊的方向去。

车已停下,咔嗒一声,车门解了锁。

江偌强迫自己看起来冷静如常,在他冷冽气场的压迫下,盯着自己的膝盖,硬着头皮说:“老话说君子干不过流氓,原因在于君子有底线而流氓没有。兔子逼急了还咬人……”

她最后看他一眼,眼眸清亮,却又带着一丝颓败的决绝。

江偌下了车,车厢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司机打开中间挡板,重新启动轿车,听见后面传来一道散漫的声音:“单枪匹马,不知死活。”

司机闻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老板已经合眼养神,微锁着眉心,那股透着锋芒的凌厉气仍然萦绕其中。

目光微动,后视镜里还有另一道身影,站在钢筋水泥的楼宇之间,路上车来车往,她纤细窈窕,也形单影只,看起来有那么些儿可怜。

总归是夫妻一场,何必呢?

司机生出同情,心中暗暗叹息,不敢让老板知晓。

……

江偌看着对面大厦挂着写字楼出租的广告牌,右上角是显眼的江氏集团的logo,她心里仿佛调料瓶打翻,滋味复杂。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医院,刚上车就接到高随的电话。

“我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因为跟这次的官司关系不大,我就先搁置一旁,结果忘了跟你提。”

江偌抿了下唇,“你说。”

“上次我去跟你爷爷面谈的时候,他让我告诉你,一定要把托管在陆淮深那里的股份拿回来,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那都是你们爷孙唯一的指望。”

江偌瞬间觉得心里一坠,“托管期限还有两年,我难道要跟陆淮深耗两年?”

两年之期没到,恐怕她已经被陆淮深啃得渣滓都不剩。

“不一定,也许有其他办法可行,要学会投机取巧。”高随忽然高深一笑,说:“离婚官司我也不是没打过,或许我可以帮你。”

江偌皱眉,心里顿时提防起来:“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钱。像你这种涉及巨额财产纠纷的官司,一般都从为你争取的财产中抽成。如果胜诉,我要百分之一的江氏股份。”

高随说的很直白,从情感出发,显得唯利是从,从委托与被委托关系看来,却更能让人信服,因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兹事体大,江偌不可能立马就给他答案,反倒是有一件事难以启齿。

她思量了一下,开口说:“但是陆淮深说,下个月他会起诉离婚,应该会拿分居两年做噱头。”

高随那边出现两秒的沉默,“你们分局了两年?”

江偌:“嗯。”

高随又问:“两年都没有过性.生活?”

“没有……”江偌臊得慌,脸上发热,清了清嗓子说:“是一次都没有。”

高随沉吟一下,说得比较委婉,“那这样你很容易处于被动地位。”

第20章:是对是错

江偌挂了电话。

她明白,被动意味着就算上了法庭她也只有被按着头挨打的份儿,论手段和经济地位,她都不是陆淮深的对手,再说了,加上江舟蔓一家三口为虎作伥,她一旦有丁点错处,就有可能被反咬。

江偌这段时间夜里一直睡不好,精神像绷紧的弦,白天一想事情就觉得脑袋发紧。

今天没接到翻译委托,江偌回去把电脑带上,准备去医院一边守着乔惠,一边做简历试着发出去。

乔惠以前体态丰腴,住院以来瘦得只剩皮包骨,脸色蜡黄,两颊凹陷,江偌每每看了都觉得揪心。

她住院之前江启应就已经被收监,之前乔惠清醒的时候会问江偌江家近况,江偌每次都三缄其口,不想让她操心,乔惠病中也没有精力思考和追问,听她说没大问题了之后就只是点头,说:没事就好。

现在乔惠身体和精神渐好,江偌有点怕她问起什么来。

到病房的时候,乔惠刚午睡醒来,虽有病态,但眼神清明,看起来神采奕奕的。

乔惠笑嗔,“你怎么还一天到晚往这儿跑,有护士和护工,你自己做你的事去吧。”

“今天没什么事,我过来陪你。”江偌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乔惠一愣,点了点头,过了会儿才笑着说:“偌偌啊,我好得差不多,要不然就这两天出院得了,住了一两个月,我人都要抑郁了。”

江偌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以为她没接到翻译,就没有收入,怕增加她的负担。

江偌说:“医生给我看了你的身体指标,都还没恢复,建议再观察疗养一周,你安心待着,不用考虑钱的事,接下来一周的费用我都预交上去了。”

乔惠惊讶,“你哪里来的钱啊?”

江偌没有隐瞒,“我手头上还有些余钱,陆淮深又给了些。”

说起陆淮深,乔惠也皱了眉,江偌虽然没给她一一详说,但她知道个大概,江启应坐牢跟他脱不了干系,还逼偌偌净身出户。

“他怎么突然松口了?”

江偌撒了个小谎,“估计是觉得良心不安吧,而且我和他还没结束婚姻关系,不给钱说不过去。”

乔惠明显不相信,她叹息一声,“他要是这么好心,早就答应你协议离婚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江偌囫囵道:“我能做得了什么?我就是威胁他大不了鱼死网破,他有身份有地位,自然会怕丑闻压身。”

反正不能让乔惠知道她去御楼陪酒的事。

不知乔惠信没信,但她始终是没再追问了,“果然是穷人有穷人的命,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苦,你爷爷哪里能想到会被自己养了大半辈子的儿子暗算?”

江偌拿起一个苹果,一边削皮一边说:“每个人都有谷欠望,生在这种家庭的人为了钱权,骨血相杀是常事,何况江渭铭本来就是养子,爷爷又重视自己的亲血脉,江渭铭心理上肯定会觉得不平衡。”

乔惠咋舌,心理还是难以接受,“你爸和你哥一死,江渭铭以为没了障碍,谁知你爷爷又将你带回去,现在老爷子一倒,你就成了众矢之的……我现在都不知道当初让你回江家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江偌没吭声。

乔惠说完又陷入了纠结,“可是你若是不回江家,日子说不定更难过。”

第21章:他们的婚房

程家那些往事说来一言难尽。

江偌小学的时候,小姨父程栋贷款与亲戚合作承包小工程,后来单干,生意也越做越大。

江偌刚上初中不久时候,家里就已经在本地购置了一套别墅,刚装修完还在散甲醛的时候,小姨父生出赌徒心理,接了一单大工程,把钱全押了进去,结果合作方在工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卷款出逃,工程搁置无法进行,工人的工资和未结算的材料费用全要程家承担。

家里把别墅卖掉,赔上多年积蓄勉强还了债。

程栋意难平,消沉一段时间之后,一心想要东山再起,找了个当地顶有名的半仙算财运,被骗了几百块钱后,对方使劲吹嘘他今年财运如何亨通,做生意会如何赚。

程栋像被迷了心智,立马将家里的老公寓卖了,贷款遇到瓶颈,便去借高利贷。

但程栋拜财神的时候可能财神爷正在打瞌睡,那年他不仅一文未赚,反而是高利贷利滚利,到最后,为了还高利贷四处找亲戚借钱,江偌差点连高中学费都交不起。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在程家走投无路的时候,江启应出现了。

他找到江偌之前,自己的亲儿子一家三口,也就是江偌的亲生父母和哥哥,在车祸中丧生,江偌的亲妈乔珮在死前才说出了江偌的存在。

乔珮将江偌留在老家消失之后,再未跟乔惠一家联系过,以至于乔惠都不知道自己的姐姐什么时候生过一个儿子,又是什么时候嫁给了江偌的亲生父亲。

江启应怀疑江偌是乔珮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否则为何一直不提起?所以他拿儿子的毛发,带江偌去做了DNA检测,结果是:亲子关系成立。

江启应大手一挥将程家拉出了绝境,条件是江偌要跟他回江家。

十多年里,江偌经历了从天堂跌入泥泞,忽然又上了云霄,到如今仍是摔得惨不忍睹。

但是乔惠说得没错,如果没有江启应,她可能就要在泥泞里待上一辈子。

这么多年,程栋从来没有放弃过他的发财梦,他又好面子,不肯向江家伸手要钱,私下一直偷偷借高利贷,每次无力偿还又瞒不住时,也是江启应一言不发摆平。

正在江启应出事那天,程栋失踪半个多月之后刚回到家,便被人追债追到家里,将他打得半死,乔惠也被殴打成重伤,程栋怕牵连还没回家的程啸,刺伤追债的一人后,头也不回往外跑。

那时刚过冬天,天擦黑霓虹起,程栋满身是血,横穿小区外的十字路口,被一辆大切诺基撞飞十米远,当场丧命。

可能这就是祸不单行,命定如此。

乔惠的意思是,希望江偌无论如何也要帮江启应。

于情于理都该帮。

……

江偌一下午心不在焉,耗去整个下午才做好简历,先挑了一直比较中意的公司发了出去。

之后回家给程啸做了晚饭,把第二天早上的早餐也做好放进冰箱里,留了张字条和一千块现金。

随后拿出20寸的行李箱,收拾了一些日用品和两套换洗衣物,傍晚的时候她拎着箱子去了陆淮深的临海住宅区那套别墅。

严格说来,那也是他们的婚房。

第22章:不用管她

江偌出门时天际已深蓝,打车到了城东临海别墅区的时候,夜幕笼罩,天已不见亮色。

背山面水,东临市地理环境最好的高档住宅区,在建造时就打着小马里布的噱头,豪宅沿山错落,风格有致,夜幕下,路灯如盘龙蜿蜒,四处静谧,隐约能听得见远处风送来的海浪声。

两年前领证的时候,陆淮深给过江偌一张这里的门禁卡。

畅通无阻进来之后,却被卡停在了陆淮深家门口。

江偌输入密码之后,被提示密码错误。

陆淮深把密码换了。

江偌一手扶着拉杆箱,一手握了握拳,终是气不过,连日来的憋闷忽然爆发,一脚踹在门上,“死男人。”

陆淮深孤家寡人一个,养成了许多刁钻毛病,比如不喜外人在家留宿。阿姨白天安排钟点工打扫和看家,晚上到点离开。

此刻除了院子和屋檐下的照明灯在夜色下虚虚恍恍地亮着,偌大的别墅里乌漆墨黑,鬼影都见不着一个,别说是人了。

江偌绕去后院的露天躺椅上坐下,寻思了一会儿,给裴绍去了个电话。

对方接到她的来电似乎有点不敢置信,一声‘喂’都带着不确定的尾音。

“裴秘书,我是江偌。”

裴绍称是,“我知道,太太您有什么事?”

江偌没说自己就在陆淮深家门口,只问:“陆淮深今晚是不是有应酬?”

裴绍温温和和地说:“是的。”

他有问必答,言辞间更没有透露出防备与谨慎,但是也不会多透露一个字,比如陆淮深现在在哪里。

江偌挂电话之前,又问:“他会在外面留宿么?”

现在温度骤降,风刮得也越来越厉,路边树木枝叶簌簌,萧索得很,应该是要下一场雨。要是他不回来,她没必要再这儿雨露风霜一晚。

“这个不清楚,饭局一时半会儿估计结束不了,结束之后的安排也还没确定。”

裴绍把‘不知道’三个字,用更圆滑的方式诠释,恭恭敬敬,让人有怒都不好发,也不知道替老板应付了多少女人才练就的功夫。

江偌心里哼了一声,挂了电话。

……

裴绍回到饭局,将江偌来电的事告知陆淮深。

桌上老板秘书推杯换盏的戏码演得正火热,陆淮深刚被一个叔伯辈的人叫了声陆老板,附带一个‘您’字,话还没说完就叫裴绍打断。

陆淮深虚情假意笑笑,对方有求于他,然而他不太愿意碰那烂摊子,一边听着裴绍说江偌如何如何,一边与对方喝了杯酒了事。

裴绍说完,陆淮深手搭在桌沿,指尖敲了两下之后,轻描淡写说了句:“不用管她。”

……

近日晚上常常有雨,有时来得快去得也快,有时能绵绵地下一晚上。

江偌坐了快两小时,一滴雨落在脸上,慢慢的雨势渐大,到最后竟是势如破竹,她只好到门前屋檐下躲雨。

眼前一切都像被笼在薄雾中,照明灯周围散开一圈雾霭似的光晕,朦朦胧胧。

江偌站得累,风夹着雨从四面八方拍在身上,她瑟瑟发抖,将行李箱放平,坐在上面,紧紧拢着手臂。

正当她冻得牙齿不住打颤的时候,一道刺目的车灯划开了虚幻得不真实的雨幕。

第23章:你的义务

车内一片静谧,车外风雨大作,雨刮器不停摆动间,司机瞧见了大门前那道瑟缩的身影。

他看了眼后视镜,陆淮深正靠着车座闭目醒酒,微抿着薄唇,眉心有些倦意。

“陆总,家门口有个人,好像是……您太太。”

陆淮深慢悠悠睁开眼往外看了看,见那女人坐在他家门前,流浪狗似的蜷缩着手脚取暖。

江偌曲着腿,下巴枕着手搭在膝盖上,看着车停在门前台阶下,陆淮深打开车门下来。

身长腿长的男人一步便跨到了屋檐下,走了两步,在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

江偌揉揉发麻的小腿站起来,冷意沿着手臂侵入毛孔,她忍着身体颤抖的冲动,温淡说了句:“还以为你不会回来。”

算是打过招呼。

陆淮深没理她,也没上前开门,只扫了眼地上的拉杆箱,面无表情地问:“几个意思?”

喝了酒的缘故,他声音格外低哑了些,又像受天气影响,沾了几丝冷清。

江偌答非所问,“你把密码换了,我进不了门,让我好等。”

陆淮深哼了声,“你是理解能力有问题,还是故意装作听不见我的问题?”

江偌从善如流地回答:“我记得这是我结婚的婚房,回来住还要解释么?”

“你的婚房?”陆淮深唇角勾起一抹平静且玩味的弧度,讥讽道:“我怎么记得房子是我买的,房产证上好像没有和江偌有关的任何字眼。”

“说起来,又要扯上夫妻之间的权力与义务了,”江偌仰起脸,肤色白润,噙着淡淡笑意,“我也想过了,总不能无动于衷等着你拿分居当借口起诉离婚。”

陆淮深看着她,慢条斯理的笑笑,“你别告诉我,你天真的以为住在一个屋檐下就叫同居了。”他说着,手搭在腰间朝她逼近两步,微微俯身,低沉嗓音染上一丝似有似无的暧昧:“住我的房子是你的权力,那你作为妻子的义务有没有尽到呢?嗯?”

一开始江偌勉强还能保持冷静与他对视,到后来他一靠近,低头的那一瞬间,她闻到他身上残留的烟酒气,散得只剩淡淡的余味,被冷风一吹,给人一种相当清冽的感觉,融合着属于他本身干净健康的男性气息,江偌心里一颤,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与之拉开距离。

江偌来时换了款式简单的字母T恤和黑色微喇牛仔裤,穿的也是平底鞋,身高矮他一大截,身姿又纤细,气势上更是比不过,一来二去就有了自乱阵脚的趋势。

陆淮深直起身,脸上已然恢复了那副淡漠神色,“还要进去?”

江偌不知他之前的行为和言词是恐吓还是警告,但的确是让她生出了退缩和忐忑的心理,但这门,她始终是要进的。

江偌心里压力在层层积聚,又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弯腰将拉杆箱扶起来,一言不发地看着陆淮深,等他开门。

陆淮深的眼神寸寸沉冷了下去,似乎是她的不识相惹恼了他。

他看了她两秒,直接越过她输入密码开门。

第24章:你这是在指控我?

江偌此刻站在他身后,趁机歪着头悄悄凑上去看他输密码,想图个便利,免得待会儿再问。

陆淮深的表情相当冷漠与不屑,任她窥视。

江偌看他按下:654321,心情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她记得以前的密码是123456……有些人就是仗着安保系统配置高,为所欲为。

进门之后,陆淮深按开总控开关,漆黑的别墅顿时亮如白昼。

陆淮深换了鞋径直往楼上去,脱衣服洗澡,完全无视江偌这个人。

江偌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同陆淮深周璇是一件费脑又极度打击自尊心与自信心的事。

别墅里的风格摆设,跟两年前比起来没什么大变化,依然是简约考究的装潢,也依然是欠缺人气的干净整洁。

如同这房子的主人一般,冷冷清清。

江偌刚才坐在廊下许久,脚腕上都是屋檐水滴下来溅起的水渍,她抽了几张纸将冰冷濡湿的脚腕擦干,这才拎着箱子上楼,堂而皇之地进了陆淮深的主卧。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磨砂玻璃门上湿气氤氲。

江偌打开箱子,找出卸妆液和洗漱用品去隔壁洗了澡,洗完又抱着东西回到主卧。

推门进去,便见陆淮深穿着深色睡袍,短发湿润,手搭着腰站在她的行李箱面前,听见脚步声后,抬眼看向她,冰冷的目光十分不善。

“你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江偌把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发挥到极致,心如止水,屏蔽一切会使她动摇的字眼。

她抱着日用品进了浴室,里面一阵湿暖夹杂着沐浴露的清新气味。

她将自己的东西摆上洗漱台,不徐不疾地温声说:“我白天就告诉过你,兔子逼急了还咬人。人的一切行为都是事出有因,要么是自主选择,要么是形势所迫。你既然不给人留后路,有些事,就算再不情愿,我也只能逼着自己去做。”

江偌将东西摆弄好后,一手撑着盥洗台,转身看向他。

她是不是该庆幸没有在这里发现江舟蔓的东西?

陆淮深嘲弄道:“当年我再不情愿娶你,也逼着自己娶了。你瞧瞧,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是不是?”

他走过来,戏谑地看着她卸妆后白白净净的脸,勾起她的下巴,让她仰起脸供自己审视,“当初嫁给我的时候就没想过今天?脸皮厚就不要找那么多借口。”

江偌拨开他的手指,心像被什么使劲捏了一把,捏得她酸疼之后,又突然松开手指,让那股酸意缓慢地延续,久久难恢复。

她不以为意的笑笑,睁着澈亮的黑眸看着他:“陆淮深,是你硬要将事情变得如此复杂,也是你亲手将我变成这幅令人厌恶的厚脸皮样子。”

陆淮深挑了下眉,不为所动地反问:“你这是在指控我?”

“我哪敢。”江偌言不由衷,皮笑肉不笑地回。

“那就让我看看你皮厚到什么程度,”陆淮深清明锐利的眼神在她脸上游走,“知道什么叫夫妻生活么?”

第25章:下不去口

那本该是调晴的说辞,理应带着点涌动在成年男女之间的炽热与暧昧,但从陆淮深的嘴里说出来,无论是语调,还是表情,都与谷欠望沾不上一点边。

或许是江偌心里很清楚,他本来就没这方面的意思,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所以心理倒是无压力。

只是听了这样的话,还是会觉得不自在,心跳仿佛是漏了一拍,脸上也露出了怔愣的神色,哪怕是一瞬间,她也觉得丢人。

她暗骂自己经验不足,单纯过了头。

为了掩饰自己的局促,她故作镇定地与他对视,“你这个人很奇怪,想借分居的由头起诉离婚,现如今又提夫妻生活,与你的初衷相悖。”

她皱眉敛目的样子,以及那一板一眼的语调,仿佛她跟他讨论的不是两.性.话题,而是严肃的哲学或社会问题。

“噢,原来你不是来过夫妻生活的?”陆淮深一副了然神色,“那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你现在想钻什么空子,让我无法以分居为由起诉离婚?”

江偌:“……”

陆淮深见她无言以对,这才粗粗扫她一眼,最后转身之前,语气淡然地提醒:“在我面前耍小聪明的机会,只有一次,你已经用过了。”

陆淮深将话已经说得相当明白了,江偌要是识趣,这个时候应当是露怯走人了。

偏偏有的人,现在已经不敢用理智思考问题,只麻木地知道要按照原本的计划走下去,在面前的人刚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步上前圈住了他的肩脖,将他的头往下压了压,踮着脚就将自己的唇送上去。

男人的身体与她想象的大不相同,体温干燥灼热,胸膛宽阔且坚硬,肌理分明,肩臂仿佛蕴藏着无穷力量。

那一扑,江偌力气过猛,直接撞进他怀里,瞬间便感觉被一股男性气息包围,与之前在楼下感觉的又不尽相同,烟酒味散去,多了沐浴后湿润的清新味道,不变的还有那种属于他本人的原始健康的体味。

江偌怂了,在离他的唇还有不到一公分距离的时候。

就这么骑虎难下地一手环着他的脖子,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手心下源源不断地温度传来,心理作用驱使下,她觉得那温度越来越灼手。

她脑子发蒙发热,一点也不敢去看陆淮深的表情,眼前只有那双微抿的薄唇,两人的鼻息交融铺洒在鼻尖。

江偌恨自己的不争气,偏偏到了这个时候想起了自己还有脸皮这回事。

陆淮深垂眸可见她的睫毛紧张得不住颤抖,小巧挺直的鼻梁下,一双殷红的唇抿了又抿。

“你这样子,我实在提不起任何性.趣。”陆淮深淡然的话,打破了这一切。

江偌翘了翘指尖,有种手都不知往哪儿放的无所适从,她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表情,只觉得脸都快绷僵硬了。

她舔了下唇,收回自己的手,故作无所谓地淡淡说:“说实话,亲过江舟蔓的嘴,我也实在下不去口。”

话才刚说完,江偌感觉自己下颌一紧,陆淮深狠狠地压上了她的唇。

第26章:觉得扫兴

江偌顿时睁大了眼,下意识地挣扎推拒,反应强烈。

陆淮深却掐住她的脸,不容拒绝。

江偌中途挣扎时,被他抵在后面的盥洗台上,后退时她踩到地板上的水差点滑倒,两手慌乱地去找身后的支撑点。

陆淮深身材高大,她被困在盥洗台和他的身体之间,动弹不得。

江偌感到呼吸窒闷,那种亲密的感觉她十分难受,愤怒之余,及至心底深处生出了一种莫可奈何的悲凉。

陆淮深放开她,脸色阴沉地欣赏了一番她红肿的嘴唇,他余怒未消,拇指重重地压了压她晶莹红润的唇瓣,连声音都还带着几分狠劲,“下不去口现在也下了。”

江偌把什么目的什么顾忌统统抛在脑后,用力擦了把嘴,身体紧绷得微微颤抖,恨恨地看着他说:“恶心死了。”

“你再说一遍。”陆淮深看着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气势却凛然。

江偌胸膛起伏,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清晰地重复,“我说恶心。”

陆淮深一瞬不瞬地看了她两秒,江偌明显从他寸寸冷下来的眼神里察觉到他的愠怒,正在思量后计,他突然伸手就要来扒她的睡衣。

江偌穿的是深蓝色的丝质睡衣套装,男人的大掌刚触到她,她心里顿时怕极,便不管不顾地推打他。

江偌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惧意,颤着嗓音,带了分恳求说:“陆淮深,你别碰我!”

她怕陆淮深真的把她办了。

“你不是嚣张得很?”陆淮深扳正她偏向一边不愿看他的脸,鼻尖几乎抵上她的,看着她的脸一字一顿说:“有胆子进来没胆子办事,在我面前横得要死,一天到晚挑衅我,嘴炮打得啪啪响,现在怎么怂了?”

“放开我……”江偌哽咽,不停往后退,却又退无可退,感觉得到盥洗台上的水浸湿了腰上大片衣料,冰凉地贴着她的皮肤。

“我错了,真的……”江偌带着哭腔说。

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以及陆淮深带着侵.犯的行为,让她心神俱颤。

陆淮深皱了皱眉,松开她。

江偌立刻抱着手臂,做出防御的姿势,一双黑眸也警惕地望着他。

陆淮深见她这样,浓眉拧得更深,“鬼吼鬼叫的,是个正常男人,都会觉得扫兴。”

陆淮深说完,理了理纠缠间凌乱的睡袍,转身就出去了。

等他的身影消息在浴室门口,江偌也无法放松下来,待了不到一分钟,心神久久难平复,没胆子再跟他共处一室。

灰溜溜地出去,看见陆淮深已经站在阳台抽烟,双手撑着阳台的栏杆,右手指尖有一点橘色火星,风吹过时,忽明忽灭。

江偌带着自己的拉杆箱,缩进了隔壁客房。

刚进门后,她身体一软,顺着门坐在了地上,明明不是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关键时候却还是过不了心理那一关。

江偌脑中一片空白,出神地坐了好一会儿,想看下现在的时间,寻思着还是给程啸打个电话过去,左右却找不到自己手机了。

第27章:将她怎样

程啸晚上下课回到家,已经十点左右。

现在住的地方,地段不算特别偏,但是有些年头的老式多层公寓,租金便宜,环境和隔音都好不到哪儿去。

江偌预留了一间主卧给乔惠,怕她出院还需要坐轮椅,在小房间里转不开,又怕程啸晚上学习和睡眠受到打扰,把更安静的卧室留给了他。

自己住的那间卧室,小且不说,窗户还正对着对面单元楼的厨房和阳台,每天五六点就有邻居陆陆续续开始起床,说话声和锅碗瓢盆声交织在一起。

而江偌回国以来烦心各种事情,精神一刻不得放松,导致睡眠质量极低,每天天不见亮就在邻居的烟火气中睁开了眼睛。

单元楼一梯四户,楼道还是那种声控灯,每上一层就得跺跺脚。

到了家门前,程啸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邻居家的阿姨出来倒垃圾,看见他下晚自习回来了,跟他打招呼,“回来了?”

程啸嗯了一声,喊了句某阿姨。

“今晚姐姐没在家,得自己热饭热菜了吧。”邻居阿姨笑着,以为他知道江偌离开了,纯属跟他唠句嗑。

程啸却是立时皱了下眉,最后不忘沉默地点点头回应。

推开门,家里玄关处留了灯,客厅里却一片漆黑。

他敲了敲江偌的房门,没回应,最后在饭厅的餐桌上看见了江偌留的字条和现金。

【我今晚有事要出去,晚饭热一下吃,早餐在冰箱,零花钱先用着,不够告诉我。】

程啸越发觉得事情不大对劲,掏出手机给江偌打了个电话过去,半天没人接。

大高个的男孩在客厅里急得团团转,打了一遍没人接,不死心,挂了又打。

……

陆淮深在阳台抽着烟,听见有什么东西震动的声音,一开始没打算管,但那声音持续不断,闹得心烦,这才夹着烟往里面走去。

床边的沙发上躺着一只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程啸。

陆淮深立在那儿看了两眼,对方大有打不通电话不死心的劲头。

最后他抄起手机接了。

那头立刻传来少年焦急的询问,嗓音压得很低,带着责怪,“姐你怎么半天不接电话,你人呢?”

陆淮深吸了口烟,说:“我不是你姐。”

对面愣在那儿,沉默片刻后,护犊子一般冷着声质问:“陆淮深,我姐呢?”

陆淮深不为所动,冷笑嗤道:“你姐教你这么说话的?”

姐弟两一个样,年纪轻轻,脾气倒是不轻。

“少特么废话,你把她怎么样了?”程啸恶狠狠的问。

陆淮深本不想跟一小孩儿见识,但今晚本就被某个女人搞得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憋屈得不行,还被小自己一轮不止的愣头青喝来喝去。

他再开口时便没注意语气,冰冷又强硬地训斥:“她要是不送上门来我也没机会将她怎样,我把她怎样了你也管不着!怎么,你还想替你姐找你姐夫声张正义?”

陆淮深说完挂了电话,将手机随手摔回沙发上,低声气骂了句:“小屁孩儿。”

他一抬眼便看见江偌站在门口,一张脸俏生生的,一声不吭望了他两秒,几步上前来,抄起手机就往外走。

第28章:不在乎他

江偌没走几步又钉在原地,顿了两秒之后,转身看着他。

一双明明澈澈的眼,目光却毫无波澜,温淡之余,是一种什么都无法触动的安静。

陆淮深不免想到方才在浴室里她惊慌抗拒的眼神,那种不带掩饰的真实情绪,就极其让人感到舒心。

对比之下,让人觉得她就像一块海绵,无论怎样蹂躏,到最后仍能恢复原状,韧性极强。

但这种韧性的好坏因人而异,老板喜欢这样员工,陆淮深却厌恶那样的江偌,因为那眼神就像是无声的挑衅,透着一股沉默的嚣张。

一个字形容叫装,两个字形容叫虚伪。

陆淮深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对上她的眼,“看什么看?”

“没什么,只是针对你刚才说的话,有些感想。”江偌说。

陆淮深冷哼道:“你读书读傻了,不表达听后感不舒服?”

“是你的话发人深省,”江偌假意恭维他一句,垂下眼睫,又才看向他缓缓道:“你陆淮深青年才俊,商界精英,的确是吸引了无数女人趋之若鹜,但若非迫不得已,我巴不得跟你撇清关系,一个女人被迫送上门来,不为你这人,只因别有所图,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自得的。”

江偌看着陆淮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仍然面不改色地将话说完,却没胆子继续逗留,逞完能就溜。

安全回到隔壁客房之后,心里又懊悔,本来两人的关系就已经势成水火,她一时忍不住,又逞了口舌之快,始终不是明智之举。

她终究是太年轻,不够隐忍。陆淮深怎样看她,她明明早就不在乎了,如同她已不在乎他这个人。但听到厌弃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不自觉想为自己挽尊。

程啸的电话再次打来,江偌心绪纷乱间不知道该怎么跟程啸解释自己这样做的前因后果,程啸又会不会同意她的做法,各种问题会接踵而至……

江偌最终还是接了电话,程啸没有数落她,只气愤谴责陆淮深。

听他说完,江偌只说了句:“我爷爷需要我,每个人都不单纯为自己而活,有些责任逃不掉。”

程啸沉默,语调生硬地说:“我……我就是怕你受委屈。”

他本想说,江启应已经那么大岁数了,而你还年轻。这话刚过了下脑,他就觉得那不叫人话,便识趣地咽回了肚子里。

她道:“我没那么矜贵,只要不涉及生死,都是小事。”

这话也不知是宽慰程啸,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嘱咐程啸锁门锁窗之后,江偌才挂了电话。

江偌之后两天接到了几场面试通知,白天面试结束,然后去医院陪会儿乔惠,傍晚回去给程啸做好两顿饭,夜里去陆淮深的家里当钉子户。

然而她低估了陆淮深这个人的恶劣程度,每天他都会把密码重置,每晚她都要坐在门口像只哈巴狗一样等他回来。

这天她参加了两场面试,来回奔波太消耗精力,晚上又睡不好,抵不住睡意在露天躺椅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小腿被人踢了一脚。

耳边传来一道低沉散漫声音,“看门的,醒醒。”

第29章:软硬不吃

腿上的触感不轻不重,但江偌半梦半醒被惊了一跳,整个人都跟着抖了抖,接着耳边听见陆淮深的声音,条件反射地睁开眼,思维却还迟滞,眼底有一丝迷茫,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

夜深露重,阴雨过后的大晴天里,万里无云,夜晚可见度也更高,能清晰地看见如墨的天际挂着繁星。

江偌的视线里,陆淮深就站在如梦似幻的星空下,身姿挺拔地立在她身旁,微锁着浓眉,目光是一如既往的倨傲冷清,像此刻的穹顶看起来那样遥不可及。

初夏带着凉意的风幽幽吹过,面试的缘故,江偌穿着及膝的衬裙,线条纤细的小腿裸露在外面,寒意从小腿蔓延至全身,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瞬间就清醒了。

身体上的困倦稍有减轻,精神上的疲惫在看见陆淮深的那一刻却加重,她无意识地叹息了一声。

陆淮深看着她困顿萎靡的小脸,冷哼着声道:“幕天席地,你倒是睡得安心。”

说完不等她接腔,转身就往屋里去了。

江偌刚才实在是困极,上半身靠着躺椅,腿还垂在外面就睡着了,结果现在动动腿,又酥又麻,使不上丝毫力气。

等她缓过劲儿来,踩着高跟鞋小跑跟在陆淮深后面进了门。

江偌拉上门,将脚从高跟鞋里解放出来,换上拖鞋,一边试着用商量的语气跟陆淮深说:“你以后能不能别改密码了?”

陆淮深没理她。

她又说:“反正结果都是一样,我现在多的就是毅力和时间,不到黄河心不死。可万一我在你家院子里出了什么事呢,类似于被心怀不轨的爬墙进来……”

江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妄图说服他。

陆淮深明显不在意,“你以为这里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江偌却不厌其烦,“那可不一定,万一你的邻居就是心理变.态的杀人狂或者强女干犯呢?”

陆淮深不为所动,将一把车钥匙掼进玄关处的钥匙盘里,随意道:“那正好替我解决了一个麻烦,省事。”

江偌脱下高跟鞋,与他的身高差一下子拉得更开了,她稍微软了语气说:“陆淮深,夜里露水重,你知不知道寒气入体对女人的影响很大。”

陆淮深毫不掩饰嘲讽意味,“你不是前句话才在表明态度,自诩有毅力和时间么?”

江偌看着他态度冷漠软硬不吃的样子,一腔怨怼无处发泄,只觉得心里累极,突然便失去了据理力争的谷欠望。

她动了动嘴唇,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客厅里灯光如昼,陆淮深忽然注意到她眼圈的青黑,脸色发白,一副精神委顿的模样,莫名心生躁意,在江偌一言不发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

江偌也没看他,只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说了个字:“痛。”

陆淮深愣了下,眼神一动便撒开了手,江偌径直上了楼,安安静静的待在客卧里。

第二天一早起来,江偌明显感觉自己头重脚轻,浑身无力,去医院看乔惠的时候,顺便也给自己买了感冒药。

第30章:以偏概全

江偌下午要在一场准备多时的正式会议上当口翻,上午的时候她待在医院守着乔惠,从头到尾再熟记了一遍对方给的资料。

她吃了感冒药,却似乎没什么效果,总是昏昏欲睡,时不时脑子里感觉针扎似的钻疼。

中午的时候,她在医院外面的港式茶餐厅吃了些东西,点了一碗粥,吃了没两口就觉得胃开始不舒服,果断放弃。

下午两点半,准时到了城东近海那家半岛酒店,会议在酒店的会客厅里举行。

小半个月前,江偌就接到了这份工作邀请,薪资丰厚,与会人员有大型跨国酒店投资集团的高管。

聘请江偌的甲方,是一家国内年轻的精品酒店的总经理。

江偌在本科时期,曾经接触过酒店管理课程,对资料上的专业性词汇也不算很陌生。

会前准备工作充足,会议进行得也很顺利,江偌即便身体有不舒服,也还应对自如。

然而事情也没有百分百顺利,快要结束的时候,对方一直没摆明态度的负责人说:“据我们所知,国内目前的所有低端型经济连锁酒店,不仅在管理上差强人意,用户体验度也很低。DS酒店是面向全球的高星级酒店,面向跨境旅游群体,有多年的历史。贵公司也许不算低端经济型,但太过年轻,档次也不够高,面向的事境内旅游人群,你们的历史数据没有足够的说服力,DS向你们提供品牌的途中,出现了问题,砸的是DS的招牌。

她说完,手指敲了敲桌面,又笑意不明地补充了一句话:“尤其是你们国人挺挑剔的。”

讲话的人,是个中年白人女性,干练且犀利。

江偌在翻译途中,明显觉得对方在某方面对于这个购买力不断增强的国家,有一种轻蔑和不屑。

特别是‘挑剔’那个词,着重强调,以此表达这两个词跟褒义沾不上任何边。

世道如此,现在外国人不断想来国内捞钱,却又对这个国家存在着老式偏见。

江偌的甲方辩驳说:“您似乎弄错了我们公司的定位,我们走的是精品酒店路线,与低端连锁酒店有根本上的区别。主打景区酒店开发,随着现在入境旅行人次的大幅增长,各大名胜景区里不乏管理规范的精品酒店。景区的地价也不便宜,尤其是某些景点地形复杂,若要开辟高楼大厦并不理想。”

甲方说得面色通红,却是在重复刚才的话,明知对方有意为难,却不好摆出强硬态度。

江偌转述之后,询问甲方意见,说:“我可以以我自己立场说两句么?”

甲方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

江偌对那位负责人说:“我大学时有一门酒店管理课程的老师在课上曾拿DS集团在本土外的发展举例,DS也曾和刚发展起来小型酒店签过酒店管理合同,酒店所在地在中东某个小国,现在仍然在营业中,并且收益在稳定上涨,所以这和酒店业主方的规模没有关系。结合刚才陈总所讲,我们主打景区酒店开发,目前国内的旅游业发展状况如何,跨境旅游人数占比是多少,你们有更专业的数据,所以,‘国人挑剔’这样说法,是否以偏概全了?”

江偌说完,一个全程沉默听着的华裔男人突然看向她,目光说不上意外,但透着赞许。

第31章:让她进个门就是纵容了?

江偌既没有自以为是的肯定地反驳对方,又在最后将话题引到洽谈的双方身上,陈总也及时地接过话头,谈话又回到正轨。

江偌低下头,暗里松了一口气,立刻又开始做翻译笔记。

会议结束已经快五点,两边的人又多聊了几句题外话,一晃就快六点才散。

江偌踩着高跟鞋往酒店外走,有种高度紧张之后又突然放松的眩晕感,身体时冷时热,皮肤变得敏感,连衬裙的布料摩挲着腿弯,都传来些微刺痛。

走出没有冷气的酒店,傍晚的烈日余温中荡着清爽的风,江偌却没走几步就感到思维混沌,胃里直犯恶心。

走到出租车站台的时候,她忍不住去寻找支撑物,弯着腰来缓解身体的难受。

下班高峰期车来车往,灰尘漫天,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连来电显示也没看直接接了起来,开口时有气无力,“喂。”

“太太,我是裴绍。”

“你有事么?”江偌勉强打起精神,但无暇去思考对方致电的意图。

裴绍说:“陆总晚上有应酬,回去的时候应该挺晚了,临海别墅的密码是142536。”

江偌记下了。

她自然知道裴绍这通电话是陆淮深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改变了态度,但对她来讲,说服陆淮深跟她协议离婚,拿回被托管的那部分股份,至少算是成功了第一步。

只是身体上的痛苦很快掩盖过了这微不足道的激动。

江偌此刻只想找张床,吃了药好好睡一觉。

今天是周五,程啸放学比较早,江偌打电话给他,让他晚饭自己在外面吃,又问他钱还够不够。

程啸说:“你上次给的还剩不少,够吃了。”

“那就好。”

“你声音听起来怎么怪怪的,”程啸忽然声色一厉,“是不是陆淮深欺负你了?”

江偌觉得程啸对陆淮深的敌意比她这个当事人还重,“我只是感冒了,身体不太舒服。”

程啸哦了一声,声音柔和不少,“那你好好休息,要不回家来住?”

江偌现在就在城东临海区,距离陆淮深的别墅不到二十分钟路程,回家里的话起码四十分钟,便直接去了陆淮深家里。

另有一层原因是,裴绍刚告诉了她大门密码,她若反而不去了,陆淮深那人难免会认为她在故意跟他斗气,只会对她更加反感。

她上了辆出租车,发觉自己越渐熟于揣摩陆淮深心理,那个男人如果是一门课程,那她算不算是入门了?

江偌第一次在天未黑时进了陆淮深家的门,进去之后便翻开包找感冒药,找了许久发现空空如也,后来发现早上吃了之后把药忘在了乔惠的病房。

她难受得很,懒得关心药的问题,卸了妆就往被子里一倒。

……

裴绍把话带给江偌之后,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气定神闲的陆淮深。

“陆总,您这算不算是开始纵容太太了?万一她真的在江启应的事情上死磕,对您来说是个威胁。”

陆淮深抬眸冷冷瞧他一眼,皱眉说:“让她进个门就是纵容了?”

裴绍笑笑,“不算是。”

可有人让他每天早上改电子锁密码的时候,不是说过,傻子才会让人爬到头上还不采取任何手段么?

第32章:你只需要知道,你们永远没有可比性

六七点的光景,正值将黑未黑之时,深蓝天际广阔辽远。

街道上车流涌动、人潮不息,商务轿车缓慢被卡在拥堵的高峰期,艰难地向目的地移动。

裴绍琢磨了一下,才又说:“我就是担心太太从中尝到什么甜头,又重新对离婚和家产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希望,太太是个挺执着的人。”

裴绍一如既往地善言辞,将‘蹬鼻子上脸’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他一面说着,一面有意无意地从反光镜里瞄了眼陆淮深的神色。

街道两旁的商店鳞次栉比,车厢内的光线随着夕阳消失在地平线而愈渐晦暗,昏黄路灯照进车窗,在陆淮深脸上形成一片忽明忽灭的剪影,使得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更加深邃几分,自然放松状态下微垂的双眸仍是一片漆黑无波,让人感受不到情绪的涌动,忽而一抬眼,却又冷锐无比。

陆淮深半眯着眼看向车窗外,脑中浮现出那个女人风雨无阻出现在自己家门外的身影。

与其说是执着,倒不如说是固执。前者是目的明确,后者是明知不自量力,仍然困兽犹斗。

“江启应精明一世却愚蠢到把所有赌注都押在江偌身上,就算我把江氏股份还给她,凭她一己之力也改变不了什么。”陆淮深不徐不疾道,忽然顿了一下,冷哼一声,“江启应再心有不甘,这辈子也别想回江氏。”

裴绍觉得陆淮深跟普通富二代的差别就在于,他做事决断,却从不是虚张声势,他是的确有那个本事。

这样的人没弱点,却也害怕有弱点。

……

暮夜时分,江舟蔓坐在车里,要跟江觐一起去应酬。

一开始江舟蔓提出要跟他同往,江觐还有些意外,他知道今天陆淮深有个宴会要出席,依江舟蔓的性子,就算不当陆淮深的女伴,也会想办法跟他出现在同一个场合。

但她是个极知分寸和进退的人,从不会有任何过分的举动,所以陆淮深明知她是有意为之却随她去,对她倒是包容。

江觐疑心她和陆淮深之间出了什么事,是因为江舟蔓上车之后,全程要么跟他讲这次的客户如何如何,要么说爸爸最近高血压又犯了,关于陆淮深倒是只字未提。

江觐听她闲扯了一会儿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最近几天怎么没见你去找陆淮深?每天晚上都按时按点回家陪爸吃饭,那老头子都说受宠若惊。”

江舟蔓正在徐徐讲话的声音顿住,眼神一暗,好半会儿没再出声。

江觐在耐心等她开口,江舟蔓迟疑之后,才将那天自作主张找了江偌谈条件的原委道出。

江舟蔓从来都知道,自己对陆淮深的喜欢和在乎远远多于他对她,但同时她也明白,女人不能将自己放得太低,喜欢的同时,不能丢弃尊严,否则,这样的感情终究只能是镜花水月一场。

尤其是对于陆淮深这种永远把野心排在感情前面的男人,可转念一想,她不就正是被这样的他所吸引么?

或许女人多少都是虚荣的,同自古美人爱英雄一个道理。

女人大多享受站在地位不凡的男人身旁,好似这个男人的爱慕和他拥有的一切,能让自己在一众庸碌中脱颖而出成为焦点,成为令人艳羡的对象。

她时刻警醒自己,不要上赶着,切勿过分殷勤,一段感情里,女人可以玩些小把戏吸引住男人的目光,但男人才应该是主动的一方。

可她明知陆淮深不是普通男人,日子过去这么久,他一次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她一旦闲下来,心里就会惴惴,抵不住那种患得患失的慌乱。

“我本该相信他会处理好江偌的事,但我忍不住,我不想见他为难,我也不想……不想让他在那场束缚的婚姻里拖太久,才私自找了江偌,”江舟蔓勉强的扯了扯唇,“估计是我太沉不住气了,惹得他不高兴了。”

江觐听完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蔓蔓,你太矜持,也得想太多。你不能拿适用于普通男人的那一套标准去衡量揣摩陆淮深,他不吃那一套的,更别奢望他会主动。你要是想知道他的方法,你自己就要主动些,把你为他做的告诉他,而不是一味在这儿猜测,自求烦恼,知道么?”

江舟蔓拿不定主意,直觉江觐的话不可靠。自己的哥哥笑面冷心,不把感情当回事的人,提的建议即便在理,也极度缺乏说服力。

想到这儿,她记起一件事,说:“江偌之前去过御楼,你知道吗?”

江觐沉吟片刻,眼眸顿时温和变冰凉,嗯了一声。

“明钰以前不就是在那儿待过么?”江舟蔓说起那个女人,还是不禁微微皱眉,毫不掩饰地表达不满,“我怀疑就是她插手帮了江偌。”

江觐眯了眯眼,并没有说话。

江舟蔓试探着问:“你现在把她安置在哪儿,要不我去问问她?”

江觐否决,一笑带过,“不用了。”

语气坚决,不容再议。

江舟蔓实相的瘪瘪嘴,没有再提。

之后的饭局上,她将江觐的话想来想去,还愁想不出个结果的时候,已经在去陆淮深临海别墅的路上了。

……

江偌觉得自己好像睡了一天一夜那样漫长,身体像被泡在高温水池里,烫得心灼难耐。

她难受地睁开眼睛,眼前黑瓮瓮的,她以为自己还在纽约,从学校附近的公寓里醒来,转转眼睛发觉周围摆设十分陌生,缓了好久,才想起这是在陆淮深家里的。

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左右,她才睡了两个多小时。

喉咙像被一把火熏干了水分,塞进一把干砂,磨得她又涩又痛。

江偌撑着身子起来,她知道自己发烧了,眼睛和呼吸无一不烫,嘴唇干得起皮,下楼时脚步虚浮,生怕腿弯一软,从楼梯上跪下去。

真到麻烦时,才意识到借宿别人家的不便,想给自己量个体温,却不知道医药箱在哪儿,打开冰箱,里面只有水和酒。

江偌拿起一瓶冰矿泉水,灼热的手心浸入一股凉爽,顿时舒服了不少。

她又用瓶身去冰额头和脸颊,难受虽得到一丝缓解,可就像挠痒挠不到痒处,心烧的感觉并没有好转。

她干脆拧开瓶子,灌了三分之一凉水进肚,可是空腹饱水的感觉,让她犯恶心。

江偌正打算换衣服去趟医院挂夜诊的时候,门铃却响了。

江舟蔓本想到陆淮深家里等着,待他回来给他个惊喜,希望能消去这几天无形存在于他们之间的隔阂。

远远的,她却瞧见陆淮深家里外都亮着灯,以为他已经回家,她不自觉的扬起嘴角。

江舟蔓下车按响门铃,耐心等足了近半分钟,开门声响起的时候,下意识的抿了抿唇,心里想着陆淮深会对她的深夜造访有什么反应。

然而,门打开的那一刻,江舟蔓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然后消失。

她看见的不是陆淮深,而是穿着睡衣的江偌。

相比于江舟蔓过度的反应,江偌显得淡定许多,她靠着门框,将身体的重量转移,懒懒地抬眼看了看她,沙哑着嗓子说:“有事?”

江舟蔓拎着包包手柄的指节逐渐泛白,“我来找我男朋友,当然有事。”

“你男朋友?叫陆淮深?”江偌以为自己听岔了,以为江舟蔓再明目张胆,再不把她这个原配放在眼里,也不会在自己面前把陆淮深称之为‘男朋友’。

江偌等她改口,江舟蔓却只是看着她,死死盯着她,显然是被她出现在陆淮深家里这事儿刺激得不轻。

江偌撩撩嘴角,笑说:“刚好我老公也叫陆淮深,既然这么巧,那请问,你找我老公有什么事?”

江舟蔓显然被气糊涂了,连跟江偌虚与委蛇的功夫都省了,直接撞开她进去。

江偌没动,皱了皱眉,一来是被江舟蔓撞得肩膀疼,二来是她现在实在没什么力气可言,身体的虚脱,让她心里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

缓缓踱步回客厅,江舟蔓正站在沙发旁看着她,江偌站着都觉得累,径直越过江舟蔓,在沙发上坐下,让身子靠着沙发背。

江舟蔓环视了一圈安静得过分的别墅,问她:“淮深呢?”

“没回来,有事明儿请早,你想等一等也是可以的。”江偌中气不足地回答。

她是的确提不起精神,但在江舟蔓听起来,这语气却是不屑又敷衍。

江舟蔓看着慵懒靠着沙发的江偌,她穿着白色丝质套装睡衣,头发散散的披在肩上,姿态随意,两颊浮着类似运动过后的潮红,双眸像沾了水一样,有种不同寻常的澈亮。

江舟蔓即便衣着再光鲜得体,发型再别致,她都有种被江偌压制着的无力感。

江偌现在俨然是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江舟蔓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咽了咽喉咙,找虐似的问:“你现在住在这里?”

江偌撑着脑袋点点头,“是。”

“什么时候?”

江偌压了压眉心,江舟蔓那副不敢置信却仍然强作镇定的样子,让她生出自己仿佛是个小三,被原配上门抓了个正着,还被原配伤心控诉的感觉。

“你凭什么质问我?”江偌淡淡反问。

她曲着腿,整个人都像要缩进沙发里一样。其实是胃里一阵一阵地在痉挛,身体发虚,却出不来汗,痛得她要直不起腰。

她咬牙忍了忍,将指尖插进发丝里,指尖因为隐忍而颤了颤,继续道:“这是我的婚房,我进来住还需要请示你的意思么?”

江偌并没有正面回答江舟蔓,主要是怕说错了什么话,陆淮深那怪人怨她离间他和她心上人的感情了。

江舟蔓拧着眉,带着指控的表情质问,“江偌,人还是须得看清自己,该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死缠烂打有意思么?无论是婚房还是婚姻,有哪一样是你该得的?”

“看清自己?”江偌忽而笑笑,顿时目光微凉,笑容也清冷,“我也实在是好奇,你在我面前义愤填膺的自信是谁给的?陆淮深么?他就那么宠着你,把你宠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了么?”

门口响起了开门声,江偌想应该是陆淮深回来了,她却没打算停下,把该说的继续说下去,“说起该不该得,你先问问你自己,再回去问问你老子和你哥哥,江家有哪一分钱又是你们该得的?养子不念养育之恩,夺权夺家产,拿到手的就变成了自己的、变成了该得的,怎么到我这儿,这逻辑就不成立了?”

江偌轻描淡写地讽刺完,眼神微动,看向站在玄关处的男人,毫不意外地,她在陆淮深的脸上看到了意料之中的眼神,疏离、厌恶,好像她是私闯进他家门,还欺负他手心肉的存在。

只是那种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冷怒,她还是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

“养子又如何?要是江启应没有丧子,谁知道你江偌这号人,你算老几能在这儿跟别人谈身份地位?”陆淮深相当冷淡地看着她,目光像是淬了冰,低缓说出的话,却每个字都像把尖锐的刀子。

江偌无所谓的笑笑,绯色的脸水色的眸,让她看起来气色极好。

她直视着陆淮深的眼,轻声慢气地讲:“我的确算不上老几,可在有些狼心狗肺鸠占鹊巢的人、甚至是在你陆淮深面前,基本的底气还是有的。”

可底气能有什么用呢?

她孤身一人,而陆淮深强硬地站在一副受委屈模样的江舟蔓身后,仿佛给她筑了一道城墙,两人同心所向、同仇敌忾,而她是那个敌。

就是诸多电视剧里多余又恶毒的女二。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江偌觉得此刻的自己仿佛变得不堪一击,她本就孤立无援,所有的言语和精神攻击都要她独自承受,她怕自己受不了,不得不丢盔弃甲。

江偌没去看他们,半垂着眸转身要往楼上去。

陆淮深厉声喝住她,“你给我站住。”

江偌顿住脚步,却没有转身,背对着他们,轻飘飘的说:“我不想跟你讲话了,放心,我等下就走,正好也给你们腾地方培养感情?”

“不用了,陆太太。该走的是我。”江舟蔓自嘲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接着又是陆淮深斥责的声音:“江舟蔓,别跟我斗气。”

“我怎么是斗气呢?”江舟蔓笑得很难看,她看向陆淮深,低声喃喃的样子,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那天你为什么会头也不回的走掉,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不信任你,自作主张做了你讨厌的事?要不然,你为什么不找我呢?你这个人……”

江舟蔓哽咽了一下,偏开头,继续说:“你这个人太深奥,我猜不透你,我想你也不希望我妄自揣测你的想法。但我始终觉得我们之间突然有了隔阂,我哥说应该试着主动化解。我本来是想来给你个惊喜的,谁知道你给了我一个惊喜。”

江舟蔓重新对上他的眼,见他紧绷着脸,目光愠怒地望着她,她反而又笑了,“你生什么气呢?该气的是我。我左思右想,却没想到隔开你我的原来是江偌。如果你选择开始适应你的婚姻,不忍为难江偌了,你应该告诉我,我不会纠缠你。”

“江舟蔓。”陆淮深冷冷喊她的名字,“你只需要知道,你们永远没有可比性,懂了吗?”

江偌想笑,却笑不出来。

没有可比性?她永远没办法跟江舟蔓比是么?

要不是听了这句话,江偌还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这么令人深恶痛绝。

江偌眼前变得恍惚,耳朵里嗡嗡作响,胃里不停收缩、翻滚,仿佛有东西就要破喉而出,她按住肚子,忍不住微微弯下了腰。

身后那两人还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太见。

江偌撑住最后的意识,循着本能往卫生间里跑去,推开门抱着马桶一阵干呕。

除了中午那两口粥,她几乎一天没有进食,胃里全是水,吐出来的也是水。

呕完之后,她肩膀都在发抖,胸膛剧烈起伏着,她平息了好一会儿,猛然察觉有人看着自己,她条件反射往身后的门口看去,陆淮深正皱眉盯着她,连闹着要走的江舟蔓也在,眼神却有些奇怪。

江偌已经快虚脱,意识在消散,她盖上马桶,语声模糊地说:“放心,我不会赖着不走,不用盯着我。”

她说完,撑着马桶盖站起来,转身向门口走去,脚一动,步子都还没有迈出去,眼前一黑直接往前栽去。

江舟蔓惊呼,身旁的人比她反应快得多,她呼出声时,下一秒,江偌已经在陆淮深怀里了。

江舟蔓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知道现在关注这些有些不厚道,但陆淮深接住的江偌的同时,将手垫在她头下以防她磕在洗手台上的动作,真的刺痛了她的眼。

陆淮深将江偌打横抱起来,从她身旁经过时,江舟蔓说:“她……”

她话没说出口,陆淮深已经抱着江偌越过她稳步往楼上去了。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3章:真伤心了还是妄想博取同情,嗯?

像播放中的电影被按下了暂停键,江舟蔓重重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使得一抹苦涩从心口向全身蔓延,几乎将她吞噬,她拼命地忍着,眼眸仍然控制不住地颤了颤。

陆淮深他怎么……

她心里挣扎复挣扎,缓缓转过身望向二楼,看见陆淮深把江偌抱进了卧室。

那是他的卧室。

怪她太过天真,都住在一起了,睡在一起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么?

卧室里传来陆淮深的声音,他在打电话叫人安排医生过来,嗓音听不出喜怒,就像他这个人,她永远也猜不透他的情绪一样。

江舟蔓心底一片冰凉,动了动喉咙,他明明上一秒还说江偌和她没有可比性,难道是她误解了什么?

她茫然的看着满室明净,她仿佛和那两个人在不同两个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大门的,夜里微凉的风吹过,她心里还木木的,情绪冗杂,如鲠在喉。

……

陆淮深挂了电话之后,看了眼睡在床上的江偌,她刚吐过之后脸色寡白,透着一股苍青,现在脸色又恢复了方才的红润。

他就说她气色怎么看起来好得不正常,人都快烧成火球了。

陆淮深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江偌发烧本就体温过高,再加上男人手心的温度,令她感到更加难受,昏迷当中又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不满,只能去拨他的手。

然而她根本使不上力气,‘挥’的动作绵软无力,手背碰了下陆淮深的手腕,便垂在一旁了。

陆淮深看着她紧紧拧着细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嘴唇起泡还微微蠕动着,不知在呓语什么,他凝神细听,许久才听轻她说的是:“烫,走开……”

陆淮深哼了哼,故意又将大掌盖在她额头上,果然她眉头越皱越深,忽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掀开了他的手腕。

“滚……”

这个‘滚’字,咬字无比清晰,陆淮深倏然脸色一冷,威胁道:“再说一遍。”

江偌虽在昏迷当中,但对外界是有感知的,陆淮深的话她也听得见,只不过意识模糊中,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又思及他刚才是如何对自己冷眼相对的,说出的话那样伤人,越想越难过,仗着在梦里,可以无所顾忌,她吸吸鼻子,“陆淮深……”

陆淮深忽地听她喃喃他的名字,不觉挑眉,那皱鼻的动作让他略微愣了下,好奇她要说什么,便俯下身贴近她。

然后他听见她说的下半句是:“我让你滚……”

陆淮深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伸手就捏住她的脸,稍微用劲一拧,江偌迷迷糊糊中直呼好痛。

陆淮深这才松开手,伸手在她脸上弹了一下,哼声道:“痛死你活该。”

说完,又盯着自己的指腹,仿佛还残留着她皮肤带来的温软触感,他嫌弃的哼了句:“肉都没二两。”

床上的江偌没了声儿。

医生来了之后,又是给量体温又是准备挂水,裴绍知道是江偌病了,特地给找了个女医生过来。

陆淮深问:“大致什么情况?”

医生说:“持续高烧,再严重点恐怕要引起肺炎了,胃寒加上空腹才会呕吐,她有多久没进食了?”

陆淮深眉心一敛,看向床上的女人说:“不知道。”

医生:“……先挂水吧,有没有什么能吃的,最好是清粥,醒来之后让她吃点儿。”

陆淮深又转身出去打电话给裴绍,让他弄点吃的过来。

裴绍二十四小时待命,深夜加班也是常事,现在刚到家,鞋都没来得及脱,又要出去给人找吃的。

陆淮深刚要挂电话,忽然又想起什么,补充道:“算了,你打电话给吴婶,让她现在准备过来,我让司机过去接她。”

裴绍惊了惊,“让吴婶在你家过夜吗?”

陆淮深不大耐烦,“废话。”

挂了电话回房间,陆淮深看见给江偌擦拭的女医生,忽然问:“冒昧问一下,刘医生会做饭么?”

刘医生推了下眼镜,不大好意思的笑笑说:“我们家都是我老公做家务。”

吴婶过来熬了粥晾着,陆淮深让吴婶先去休息,有事再叫她。

一瓶点滴打完,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也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如果明早还不退烧,我再过来一趟。”

江偌睡得安稳了些,但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陆淮深准备洗漱休息,这才想起自己习惯性把江偌抱进了自己房间。

他紧锁着眉头,低声说了句:“麻烦。”

随后洗了个澡,到书房处理了些公事,才找了间客卧准备睡觉。

躺下之前,习惯性的找烟和打火机,没看见,才折身去主卧取。

主卧的床头开着一盏橘色的夜灯,朦胧柔和的光晕下,见一颗脑袋缩在被子里,露出贴着枕头的半张脸来。

自己的床被个女人占据,感觉有那么点怪异。

陆淮深看了她一眼,走到另外一边的床头柜上拿烟,下意识捻出一根准备点上,刚衔在唇间又想起什么,遂又取了下来夹在指间。

卧室里一片静谧,脚踩在地毯上也听不见声响,陆淮深正要出去的时候,隐约听见了一声哽咽。

陆淮深扭头盯着床上那人,双眸掩映在黑暗中,更显得深沉幽暗。

他顿了两秒,改变了主意,朝床边走去。

夜灯浅浅的橘光浮在她身上,睫毛和鼻梁在脸上留下小片小片的阴影,闭着眼的模样温淡又柔顺,不过么,细看才能发现她脸下的枕头湿了一大片,眼角还有晶莹水渍躺过鼻梁山根,顺着脸庞往下流。

陆淮深立在床边,微锁着浓眉,那沉沉的目光像是在细细地观察她。

过了半晌,江偌还在一声不吭地默默流着泪,像是打开的水龙头,关也关不住。

陆淮深开口,似威胁,又不似威胁,低沉浅缓,“差不多该得了。”

江偌忽然低低地啜泣了一声,陆淮深眉心一紧,伸手用指腹拂过她的面颊,指心顿时沾上了一股温热濡湿。

“你有什么资格哭?真伤心了还是妄想博取同情,嗯?”他低声问,垂眸凝视着她,没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江偌似乎哭得越来越厉害,颇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被子又挡住了鼻子,呼吸不通,看起来十分难受。

陆淮深伸手将被子往下拉了拉,将她整张脸露出来,几缕头发被眼泪和汗水的打湿,黏黏的贴在额头和脸侧。

陆淮深越是看她,心里越是忍不住一股躁气。

忽然俯身撑在她脸侧,将她的身子扳正,让她面向自己,脸色阴沉道:“刚才不是还挺横的,现在装什么可怜?”

这次回应他的,连啜泣声都没有。

陆淮深闭了闭眼,觉得自己跟她计较简直是有病,直起身子,瞥见她微抿的嘴唇,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她说的那句:我不想跟你讲话了。

她具体是什么样的语气,他当时没太注意,现在也记不大起来了,类似于受了欺负的小孩子,负气的要回家找妈。

江偌放在床头的手机打破安静,尖锐地响起来,陆淮深看了眼,挂断。

然而,如他所说,姐弟俩一个样,固执得可以,不死心地又打过来。

陆淮深接了,“是我。”

程啸听见陆淮深的声音,愣了愣,遽然怒道:“又是你!”

“对,怎么又是你?”陆淮深往门外走去,就着他的话反问。

“我姐呢?”程啸语气很冲。

陆淮深没好气的说:“她是你姐还是你妈,你一天到晚的找?”

程啸觉得陆淮深简直恬不知耻,“少管她是我的谁,反正不是你的谁,把电话给我姐。”

“她病了睡着了,”陆淮深漫不经心道:“什么叫不是我的谁,她的名字只要还在我结婚证上,她就是我老婆,一口一个你,小孩子要学着懂礼貌,知道没?”

程啸低声压抑着愤怒,“姓陆的你脸皮也真够厚的,什么狗屁老婆,我看你是把她当仇人。别让我知道你欺负她,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陆淮深听完缓缓收起笑容,语气仍然不徐不疾,“我倒想知道你要怎么不放过我。”

“日子总归还长着,咱们走着瞧。”程啸说完挂了电话。

……

身体和心理都不堪重负,江偌连夜是梦,这梦就像是她人生的走马灯,每一个场景都真实得恍如昨日。

从前那些美好的日子好像完全被剥离,她看的见的只剩痛苦。

比如,小姨和小姨父因负债累累而争吵不休,全然忘记了日子美好时的恩爱和谐,程栋醉酒回来,在家里大发脾气,给了小姨一耳光,将锅碗瓢盆全往地上砸,还不到十岁的程栋一点也不害怕似的,站在一旁一声不吭。

又比如家里出事后她的成绩一落千丈,勉强考上了省重点高中,即便进了重点班也是吊车尾,高一文理不分科,她偏科严重,第一次期末考试物理考了37分,被班主任威胁要叫家长。

因为家庭变故,她的性格也变得沉默寡言,不合群,同学看她的眼光也总是带着几分探究。男同学们塞进她课桌的情书,被同班女生在课间当着全班人朗读。

而她不为所动的态度,使得原本爱慕他的男同学在背后恶意议论她。

她又梦见她在江启应的生日宴上,她第一次礼裙,烟粉色的半露背拖尾长裙,这种装束令她觉得浑身别扭,踩着高跟鞋走起路来歪歪扭扭,随江启应见过一些人之后,只好躲在一旁的休息区坐着。

她捶着发紧的小腿,看见不远处,江觐和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一起说话,突然将目光转向了她,朝她扬了扬下巴,她看见他的嘴型在说什么‘小村姑’。

接着,那个男人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目光从容却犀利,仅一眼,就让她面红耳赤,她低着头起身,拎着那滑稽的裙摆走开了。

她一想到自己变成笑料被江觐跟他提起,就觉得难堪。

再后来,她看见程栋被推进火化炉,看见江启应躺在病床上俨然是没了生息的样子。

睁开眼时,江偌心绪恍然,仿佛还沉浸在梦里,准确说,应该是沉浸在过去里,差点出不来。

她适应着眼前的黑暗,等眼睛能视物了,思维也重回正轨,才记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她摸了摸手心下的被子,又瞧瞧周围一切,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在陆淮深的床上。

江偌打开灯,房间安安静静,确定里面没有别人之后,才昏头昏脑的坐起来,伸手摸了摸额头,好歹是退了烧。

她刚咽了咽喉咙,嗓子发痒,引得她一顿咳嗽。

门突然被推开,江偌咳嗽声卡了一下,看向门口,陆淮深穿着灰色睡袍进来,短发有些凌乱,显然是刚起床。

昨晚换了床,客房那床垫软得要死,陆淮深睡得浑身不周正,心情也跟着阴郁,看了眼床上睡眼惺忪的女人,刺了她一句:“你倒是睡得舒服。”

江偌一言不发盯着他,昨夜陆淮深的话犹在耳畔响起,她顿了两秒,没应他,但是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没走两步,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一抬头,发现陆淮深正盯着自己胸前看,眼神微暗,江偌循着他的视线往下看了眼,突然面如熟虾。

她就说哪里不对,原来是洶前空荡荡的,薄薄的丝质內衣下凸起两点,白色微透的布料下甚至能看见那两朵梅花大小的东西。

江偌脑子嗡的一声,抬手护住自己的洶,一边转身在床上四处寻找,谁脱掉了她的內衣!

江偌如同烧锅上的蚂蚁,慌乱得不行,越慌手越抖。

忽然身后一道声音提醒她:“沙发上。”

江偌一看,在沙发的抱枕旁边,躺着一只浅蓝色的蕾絲薄洶罩,沙发正好在露陆淮深旁边脚。

江偌根本不敢抬眼,硬着头皮往那儿走,每靠近他一步,就越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走到陆淮深面前,她一把抓起东西,大步出去了。

离开之前,她听见陆淮深带着清凉笑意随意的戏谑一句:“害什么羞,还以为自己是小女生。”

江偌抱着手臂转身,恼怒地看着他,“你不说话心里不舒服?”

陆淮深面色坦然,“嗯,说出来就舒服多了。”

江偌气得不行,偏偏自己脸皮不够厚,脸颊发烫,连说话都像欲拒还迎的娇嗔。

刚才看见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江偌的心里明明是恨怒交织,寻思着怎么也要在气势上先压他一头。

现在别说是气势了,连说话都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她不自在地转身,进了客卧。

洗漱之后换了衣服拎着包出来,又跟已经穿戴得人模人样的陆淮深撞了个正着,江偌已经平复下来,故作若无其事,木着脸从陆淮深面前经过。

却被陆淮深一把抓住手臂,“你在跟我发脾气?”

他似笑非笑,语气却凌厉,漆黑目光给人无形的压迫。

江偌目不斜视,听完之后笑了笑,生病的嗓音沙哑还具有磁性:“我算老几,哪有资格跟你耍脾气,我又不是江舟蔓。”

江偌用他说过的话回击。

陆淮深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住,“都能在我面前耍横,看来病是好得差不多了。既然好了,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江偌怔住。

陆淮深冷笑,“怎么,忘记自己说过什么话了?不是说要给我腾地方么?”说完他顿了下,又说:“家里有个常常不穿內衣在我面前瞎晃的女人,我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做出饥不择食的事情。”

说着,目光还往她洶上看了一眼。

“别说你不想饥不择食了,我也不想委屈自己。”江偌别开眼,没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洶。

“不想委屈自己还往天天我家里钻?”陆淮深看向她的动作,语气不屑,“就那几两肉,遮什么遮。”

说完径直下了楼。

江偌气得面无表情,下楼的时候发现吴婶已经做了早餐,正盛了一碗粥放在陆淮深坐的位置对面。

见她要走,吴婶招呼道:“江小姐,快吃点饭再走啊。”

江偌回绝说:“不用了,我等下还有事。”

“什么事情有身体重要呐,你这都空腹一天两夜了,怎么吃得消,昨晚医生说要你醒来就要吃东西的。”

经过昨晚,江偌觉得看着陆淮深那张脸,她不一定会有胃口。

她犹豫的两秒钟里,陆淮深已经慢条斯理地开口,“她想走就让她走,死在外面我也不会管她。”

江偌听见他这话,敛目清声道:“放心,我生也好死也好,都不会让你多操一分心。”

她说完,踱步过来走在餐桌上坐下,她何必因为他而为难自己的身体?

陆淮深看着她拿着调羹,小口小口的喝粥,姿态悠闲的往后靠着椅子,说:“不是不想吃么?”

江偌咽下一口白粥,舔了下唇,朝他笑笑说:“身体才是革命的资本,我要是有个万一,怎么跟你耗下去呢?”

“你果然还是病着比较好,半死不活的,这张嘴也没那么讨人厌。”

陆淮深才说完,想起她浑浑噩噩仍然说出让他滚的话,顿时脸色又不善,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江偌感觉头顶目光如炬,抬眼看见他沉着脸盯着她,又不做声,心里骂了句神经病。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4章:你要是两年前有这个觉悟,现在就没这些破事

这边别墅区不好打车,江偌是在吃饭的时候才想起这个问题,心里庆幸刚才没有一气之下直接走人。

打了点滴之后今早已经退了烧,胃上的不适也缓解了,两天一夜没怎么吃东西,看见食物的时候没觉得有食欲,吃起来却觉得越来越饿。

陆淮深的是花样繁复的西式早餐,江偌的是清粥和奶黄包。

陆淮深吃的不多,一边吃还要喝咖啡看报纸,江偌已经开始解决第二碗粥,手里捏着奶黄包,嘴里味道寡淡,心里就馋他盘子里的培根,总是时不时忍不住的瞄一眼。

她脸皮薄,又不好开口。

跟着,陆淮深放下报纸,将盘子里的培根慢条斯理地解决完。

江偌:“……”

周末两天,江偌都不敢去医院待太久,乔惠本来就还没痊愈,她怕自己将感冒传染给她,只好戴着口罩去看看她,待不了多久就离开,大多时间是程啸守在医院。

江偌的身体也才见起色,待在自己家里养了两天。

在周末晚上,身体舒服了些才回了陆淮深的别墅,刚好遇见了出差回来的陆淮深。

看见她出现,陆淮深根本没觉得意外,只是意有所指地说:“有些人是不是不知道出尔反尔四个字怎么写?”

江偌知他指的是江舟蔓过来那晚,她说要给他们腾地方。

她披着长发,脸上还有大病初愈的憔悴,本来就巴掌大的脸,现在又清瘦两分,下颌棱角更加明显了,些没化妆的脸清淡干净,不及眼底的淡笑使其眉眼看起来相当冷清。

她抬起目光看向他,:“我说给你们腾地方,又没说不再来。以后江舟蔓要来,你也好,她也好,先给我提前打声招呼,我自然会回避,给你们充足的空间培养感情。毕竟我最后的目的只是拿钱离婚,对棒打鸳鸯没什么兴趣。”

江偌的感冒症状明显,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嗓子也很喑哑。

陆淮深垂眼直直盯着她,目光沉冷,忽然抬手掌着门框,江偌被他困在身前,忽然下了一跳。

他气得一笑,然后又冷下脸说:“你要是两年前有这个觉悟,现在就没这些破事。现在说这种话还以为自己特别大度识趣?弱者的悔恨,难以让人信服。”

陆淮深真的很有教训人的天赋,江偌本来理直气壮都要差点被他说得没了底气。

加上他挨得太近,想直视着他的眼睛说话,抬眼最先看见的却是他的下巴他的唇,顿时又别开视线,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江偌根本没办法好好跟他说话。

她嗓音依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压根儿不是一路人,追求的不是一回事,我不跟你争。”

说完,立刻推开陆淮深往里面走去。

陆淮深在后面说她:“你还真这儿当自己家了。”

江偌头也不回,换了鞋就缩到楼上房间。

……

次日一早,吴婶进门时看见她的鞋,便准备了两人的早餐。

吃过饭,司机的车已经等在外面,陆淮深准备出门,江偌也跟着起身,说:“这里不好打车,捎我一程吧。”

陆淮深没说什么,算是默许,江偌拿了包跟上。

上了车陆淮深才问她:“你以前怎么出去的?”

“打车软件叫的车,进来比较麻烦,又要等很久,我今天有急事,等不了。”江偌低头翻看包里,确认东西都带齐整没有,发丝垂下来,她伸手勾在耳后别好。

陆淮深瞥了眼她的动作,随后注意力又放在了她的着装上。

“找到工作了?”陆淮深随口问。

陆淮深对女人的穿衣打扮没什么见解,但看她这一身,不得不说,小村姑,其实不怎么村。

江偌穿的黑裙白衫加七公分的高跟鞋,知性成熟又不刻板的ol风,裙摆和衬衫设计的小细节又很适合她这样气质出挑的年轻半熟女性。

“还在面试,”江偌合上包,顿了一下,又说:“无论如何,在这件事上我还是要感谢你。”

江渭铭现在的位置应该坐得不怎么顺心,江启应那么多年奠定的根基,公司里很多老董事都跟他有过硬的矫情,江启应出事,这些人不会服江渭铭,但又不得不明哲保身,表面上反对,但也不会付诸实质上的行动。

但如果江启应最后脱罪,这批人肯定最先倒戈。

江渭铭就怕江偌会不遗余力帮江启应,自然要先断了她的生路,没有经济来源,就算想跟他斗,时间一长,江偌必定有心无力。

找不到工作的事,陆淮深以前到底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插手其中,江偌不得而知。

但她跟陆淮深讲过这件事之后,她再发到各大公司的简历得到了回应,应该是跟他有关系。

陆淮深沉默了两秒之后,又沉了声淡淡道:“你用不着感谢我,找到工作对你而言不过只能保证你和你家人有口饭吃,其余的,起不到什么作用。”

江偌觉得自己果然愚蠢,得了点好处,就选择性遗忘他对自己做过什么。

她自我反省之后,点点头说:“也是,我有今天也少不了你的功劳,这声感谢确实也多余。”

陆淮深没回答她,无人再出声,车轮碾压过地面的沉闷声衬得车里更加寂静。

江偌在城东这边的商圈中心地带下了车。

她收到ds第二次面试提醒的时候,心情略微复杂,接着是后悔昨天在会议上一时冲动说了那么一番话。

虽然昨天她回怼的那个白人女性是ds美国总部来的人,但她不知道那人今后会不会在大中华分部这边担当什么重要角色。

如果她进了ds,又遇到了这人,会不会被对方有意刁难?

可转念一想,江偌安慰自己,她就是一个小角儿,哪能招来人家的注意?况且她面试的职位,应当鲜少有机会跟这样的高层打交道。

然而墨菲定律总是在重要时刻发挥作用,典型的怕什么来什么。

江偌等待面试的时候,遇见了这人。

她与三男两女并排而坐,都在为等下的面试做准备,她听见有高跟鞋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时,下意识看了一眼,顿时就懵了。

来不及收回眼神,对方已经注意到她,眼底闪过诧异,随后扬起红唇朝她微微点头一笑。

江偌笑不出来,勉强扯了扯嘴角,做了个笑的动作,很是僵硬。

那人推门进了面试的办公室,没过多久又出来了,这次没再看她,领着手下扬长而去。

那时江偌已经有了‘这面试差不多黄了’的心理准备。

但之后面试过程却出奇的顺畅,江偌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已经被列入了淘汰名单,所以对方根本不想在她身上费口舌,导致她也提不起几分热情。

结束之后,临近中午十分,听了‘等结果’三个字,江偌心里已无太大起伏,随众人一起等电梯离开。

站在电梯间里,有人从另一部电梯下来,四下寂静,有公司员工在打招呼:“钟总。”

江偌刚想抬眼去看,手里的手机震动,是乔惠来的电话,说医生让她中午过来谈出院的事。

她瓮声瓮气的嗓音,在安静的电梯间里清晰无比,让她有些尴尬,便将手拢在唇边,压低声音讲电话,电梯轿厢门开的时候,随着人群进了电梯。

她也没注意到电梯关上之时,那位‘钟总’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下人事部的人:“刚才那些人是公司员工?”

员工答:“是来参加面试的。”

男人走进刚才的面试办公室,半英半中的跟人打了招呼,随手翻了翻桌上的简历,翻过两页后停下动作,手指点了点简历右上角的照片,随口问:“这女孩儿表现如何?”

“还行,我们之前都挺看好她的,但是……”

男人疑惑:“嗯?但是什么?”

“但是刚才gisele的意思是说,这女孩儿不适合。”

“唔,不适合么……”男人沉吟一下,忽然笑了笑,“现在是我说了算,就她。其他几位你们看着办。”

“为什么呀?”人事部的某位经理的眼神忽然变了味,暧昧又猥琐,“难道是钟总……”

“她是我校友。”男人笑着指着她学历那一栏,“这算不算理由?”

……

江偌到了医院,跟医生谈了谈,敲定了后天出院。

回到病房江偌又将口罩带上,乔惠坐在病床上看电视,见她还是这幅样子,焦心地问:“感冒还没好啊?”

“没那么快。”江偌说。

她怀疑是之前淋了雨,后来又在露天的院子里睡着了,前后折腾,应该是闷了很久的病,一下子爆发了,没那么容易好。

乔惠又问她面试是否顺利,江偌心里没底,直说:“广撒网,总能捞得着鱼。”

她现在倒是收到了一些offer,但考虑来考虑去都觉得不太满意,希望再等等,能找到一份更合心意的。

眼高手低这样的毛病,她其实也有一点。

江偌中午离开医院出去吃饭,刚走出大门,取下口罩等出租车,突然有人喊住她,带着疑惑:“江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5章:她让我晚上去陆家吃饭,就你爷爷那儿

声音从右后方传来,但是很陌生。

江偌转身看去,一个漂亮女人挽着皮包看着她,在她转过身的那瞬间说:“果然是你!”

江偌怔了怔,看她两秒,才尴尬地开口:“……小姑姑。”

女人正值三十多岁风华正茂时,穿着十公分的一字带凉鞋和吊带连衣裙,多年来从头到脚的精心保养,皮肤和体型都保持得极好,不细看的话,在她脸上发现不了一丝皱纹。

这人叫陆星叶,是陆家最小的女儿,陆淮深的小姑姑,她领证后去陆家吃过一顿饭,陆星叶自然也在。

陆星叶笑着受了她这一声小姑姑,她其实就比陆淮深大三岁,陆淮深也从来不会叫她姑姑。

一来碰面的时候少,二来交流的机会不多,更主要原因是,陆淮深不想叫。

陆星叶其实有点畏惧陆淮深这人,只敢跟在众位哥哥后面搭腔偷偷数落他,要是听他叫一声小姑姑,她估计要坐立难安。

“太久没见,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你怎么在医院呢?”

陆家一众男男女女就没有样子长得寒碜的,陆星叶也是典型的美人儿,上唇有唇珠,笑起来很好看。

江偌说:“我小姨在住院,我过来看她。”

跟陆星叶仅一面之缘,说穿了,不过是认识的陌生人,陆淮深家的亲戚,江偌更应该避之不及,陆星叶这么热情,她适应无能,稍显拘谨了些。

“淮深他都没提起过,我来这儿看我朋友,早知道的话顺便也能去看望一下。”陆星叶懊恼的说。

“没关系的,一点小病痛。”江偌撒了个谎,反正陆星叶也不会闲着没事做去调查她小姨生的什么病吧。

“那就好,你现在要去吃饭么?”陆星叶上来问。

江偌点点头。

陆星叶上来就搂了搂她的肩膀,说:“我也正好要吃,没人约,跟我搭个伴儿呗。”

江偌懵了懵,她真的不记得她和陆星叶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还是说她本来就是个自来熟?

江偌心里排斥跟陆家人打交道,陆家家庭情况复杂,她分不清陆星叶跟陆淮深是敌是友,这些年她早就怕了这种家庭血缘亲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她怕自己被人利用都不知。

江偌下意识就想拒绝,陆星叶力气之大,常年健身,膀子虽细却都是腱子肉,一把捞着她就走。

“喜欢吃什么?”陆星叶问。

“我随便吃点什么就好了。”陆星叶要同她一起进餐的态度十分坚决,江偌再拒绝似乎不大好,心想只是吃顿饭而已,心里半情不愿的答应了。

“那就我定了哈。”陆星叶解锁车门,把江偌塞进副驾驶。

陆星叶开了辆黑色宝马i8,车型拉风,但是在临海市的拥堵的马路上飞驰不起来。

开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到了陆星叶选的餐馆。

是一家装修风格极具创意、融合了科技元素的网红餐厅,用餐皆需预订,价格惊人,不少名人名媛慕名找来,就为了发到社交网站。

陆星叶订的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后问江偌:“你现在住在淮深家里么?”

“对。”虽然是强行入住,并且不同床。

“今晚家里聚餐,你会一起过去么?”陆星叶又笑着问。

这话才让江偌一愣,她喝了一口白水,放下水杯垂眸看菜单说:“他没跟我说。”

江启应入狱的事轰动东临市,陆星叶是陆家人难道会不知情?陆淮深即便没主动提起,但他在其中又充当什么角色,陆家的人也应该是有数的,况且,陆淮深和江舟蔓的事,他们不都心如明镜么?

大概只有陆淮深和她夫妻关系名存实亡这件事,陆家人是丝毫不知的。

陆星叶现在要么是在粉饰太平,不想让气氛太尴尬,要么是别有目的,跟她装傻。

搞不清陆星叶的目的,也不知道她对自己和陆淮深的关系了解多少,江偌只能谨言慎行,没直接说‘不去’。

陆星叶说:“那今晚一起过去,之前我爸知道你回国了还问起你来着,淮深说你在忙,今天刚好遇见我,跟我一起去吧。”

“不用……”

江偌话音未落,陆星叶便打断她说:“你毕竟也是我们陆家的孙媳妇,结婚两年就见过家里人一面,以前你是在外上学情有可原,现在既然回来了,还不露面,似乎不太好,大家毕竟是一家人,以后总有打照面的时候是吧,就像今天突然见到我,你一副惊讶得差点都要认不出来的样子。”

陆星叶靠着椅背,说话的语调不如之前轻快,一字一句的,似乎是为了让江偌听清楚,笑容淡了些,目光也犀利。

江偌承认自己错了,不该认为她是一根筋的自来熟,现在上了贼船,可以说是骑虎难下了。

“那我一会儿跟陆淮深说一声。”陆星叶粲然一笑,立马叠着腿,把手机递给江偌,拗了个造型让她帮忙拍照。

江偌:“……”

陆家的人,为什么一个比一个难对付,一个比一个奇葩。

吃完饭,陆星叶不让江偌走了,说:“反正晚上跟我一起过去吃饭,咱们下午一起去逛街好了。”

江偌说:“我还没给陆淮深打电话。”

陆星叶笑着打趣,“怎么别人夫妻之间都是妻管严,到你这儿就成了夫管严?怕他作什么,你是他老婆,是他爷爷的孙媳妇,过去吃个饭他难道敢把你赶出去。”

江偌心想,我不是怕他把我赶出去,我是怕你们这些姓陆的利用我。

陆星叶又开始说好话:“电话么,吃饭之前打都不迟,你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你就陪我逛逛街嘛,你又不吃亏,我过几天要去海岛玩,想买些衣服,我朋友都有事,一个人提不起劲。”

江偌真的怕了陆星叶,这人绝对是个笑面虎狠角色,前一秒能不带狠色的威胁你,下一秒还能跟你撒娇。

那种不容拒绝的强硬性格,倒像是跟陆淮深从同一个基因市场批发来的。

商场里全是奢侈品店,相对于一般商场要清净很多。

女人大多抵抗不了衣服包包的,江偌也一样,换做是以前,她倒是会去逛也会买,因为有江启应在,经济方面没压力。

她是知道这些奢侈品的价位的,知道现在的自己承担不起,进了店便不会多看一眼。

陆星叶塞了条布料极少的裙子给她,让她一起试,江偌婉拒了,在外坐着等,估计她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便给陆淮深打了个电话过去。

打过去却被人挂断,江偌猜他有事,打算一会儿再打。

陆星叶试好衣服出来,说:“都包起来,”她又指着刚才递给江偌那条黑色的裙子,“这个单独装。”

结完账,陆星叶把那个袋子塞给江偌,笑着说:“送给你的,没提前准备什么,就当是小姑姑的见面礼,限定的,这个码仅此一条,绝对不撞衫。”

江偌若是再拒绝,显得矫情了,说了谢谢之后接下了。

陆星叶再去试衣服的时候,江偌又拨了陆淮深的电话,响了几声之后被人接起,清凉声线带着半分散漫,“什么事?”

“我遇见陆星叶了,”江偌拿着电话走去外面,压低声音说:“就是你小姑姑。”

他不以为意道:“我知道陆星叶是谁,不用特别说明。”

江偌走到外面才用正常音量说:“她让我晚上去陆家吃饭,就你爷爷那儿。”

陆淮深那边的沉默蔓延过来,两秒之后他哼了声,压着嗓音不屑地说了三个字:“那蠢货。”

江偌:“……她是你小姑姑,你用不着这样吧?她还送了我东西,我觉得好尴尬。”

“拿人手软,不怪你帮她说话,但她就是个搅屎棍。”陆淮深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烦躁。

江偌:“那怎么办?”

陆淮深沉了沉气说:“还能怎么办,让你去你就去,没意外的话,陆家上下现在都已经知道了你晚上要过去,你没出现,那帮人的矛头对准的就是我一人。”

“那我不去了。”江偌果断的说。

陆淮深嗤笑一声威胁:“行,那接下来我那儿你也不用再去了。”

江偌气得不行,直接挂了电话。

……

这边陆淮深收了线,将手机扔在大班台上,看了眼下面人送上来的报告,抿了一口咖啡,觉得味道太甜,皱了皱眉,放在一边。

翻了两页报告,眉头锁得更紧,脸色越来越黑,看得部门经理心里直打颤,陆淮深不说话,他也缄默不敢言。

末了,陆淮深拿笔在上面圈了几处,啪的将文件夹合上,扔在那人面前,言简意赅:“自己看。”

经理颤巍巍的翻开报告,一看某个数字后面多了个0,再看某个表格少了一列。

他涨红了脸,“我这就让人重做。”

陆淮深往后一靠,指了指他,说:“下次交上来的报告再有一个错误,你就给人挪位置吧,刚好公司需要点新鲜血液。”

那话说得轻描淡写,笑中带怒,经理吓得不行,拿着东西赶紧走人。

“废物。”

裴绍刚推开门就听见这两个字,愣了愣,指着自己鼻尖:“说……说我吗?”

陆淮深瞥他一眼,“你是吗?”

裴绍:“我……我当然不是!”

“晚上的行程推了,要回陆家吃饭。”

裴绍疑惑:“咦,不是说不去吗?”

“江偌不知怎么被陆星叶逮个正着,扬言要带她回陆家吃饭。”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6章:趁我不在为难我的人

说起陆家那个尤爱兴风作浪的小姑姑,裴绍都缩了下脖子。

但陆星叶这人又十分可笑,可笑之处在于,她虽然爱兴风作浪,但是个怂包,并且是根墙头草。

裴绍问:“那今晚和江小姐的约会,另外定时间还是……”

陆淮深头也未抬,‘唔’了一声,皱了下眉,“再说。”

说完大笔挥洒,在一份文件底部签名处落下大名。

随后用钢笔笔头指了指茶几上包装精美的东西,“你先把东西给她送过去,还有上次那什么酒庄老板送的那瓶红酒,还放在我车的后备箱里,你一起拿了送去。”

裴绍得令之后立刻去办,庆幸位子虽然订了,但还没通知江舟蔓,要是放了她鸽子,不费一番功夫,恐怕还安抚不下来。

江舟蔓虽不骄纵,却也不是个没脾气的。

……

陆星叶逛完商场,就要先带着江偌去陆家。

陆家一大家子,从老到小,没一个省油的灯,江偌跟对方一没血缘关系,二没联络过感情,陆淮深年纪轻轻权高位重,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然而陆淮深谁的面子都不卖,三姑六婆叔叔伯伯谁惹了他,照样刺得人家狗血淋头,他一出现在陆家,就是别人眼中钉肉中刺,没他在,她自然就会变成对方唇枪舌剑的靶子。

江偌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跟陆淮深一起过去。”

陆星叶看她不经意流露出的为难姿态,笑着打趣道:“陆淮深又不能罩你一辈子,何况他那样的男人,时间精力大多用在工作上,当然希望自己的妻子有独当一面的本事,你要是事事都想着依靠他,只会惹他心烦,慢慢地,他会怎么看你?再说了,我爸和我哥他们又不会吃了你。”

陆星叶想,江启应失势,江偌这个半路捡回来的孙女被扫地出门,陆淮深另有所爱,却是她唯一的仰仗,她必定要想方设法留住陆淮深。

江偌也在想,这陆星叶还挺会忽悠人的,但她抓错了切入点,她不是仰仗丈夫鼻息而活的豪门太太,她也不在乎陆淮深怎么看她。

陆淮深处境如何,她管不着,独善其身更为重要。

两人各有所想,陆星叶看了看时间说:“你到的时候陆淮深也到了,何必非要跟他一起。”

江偌笑笑,赴鸿门宴哪能毫无准备?

陆星叶见她分毫不动摇,便有些不愉快道:“我都告诉我哥哥他们你会跟我一起回去,你这样可会让我下不来台。”

陆星叶没想到江偌这么轴,好言相劝威逼利诱都不为所动,一急之下把自己干的事招了。

说完怕江偌生气,也怕她和陆淮深告状,心虚了一下子,转念一想,陆淮深压根不怎么用正眼看她,估计也不会重视她说什么,于是又理直气壮地抬出了长辈的架子来。

“江偌,你这是摆明了不信任小姑姑。”

停车场里,陆星叶假装生气地把一个又一个购物袋装进车里。

要不是陆淮深之前警告了她,江偌还差点着了陆星叶的道,她站在一边,面不改色地看陆星叶演技精湛的演来演去。

最后才松口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陆星叶这才满意点头。

陆家大宅在城南,从市中心开过去要一个小时左右,高峰期至少也要两小时。

去的路上堵了会儿车,一路上看着微光西沉,星子铺陈在还未黑透的天际。

车开进弯弯绕绕的庄园停在主楼前,院子里已经停着好几辆轿车,该来的人已经来了,除了还被堵在路上的陆淮深。

陆星叶和陆家现在的大家长陆终南常住在这里。

一想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怎样一群犀利的人精,而自己不一定有本事一一应对,江偌的不安膨胀得越发厉害。

换了鞋进门,楼下大客厅里不少人参差落座,男男女女二十来人,各个年龄阶段的都有。

说起来,相比于江家子孙凋零,陆家后代极多,将开枝散叶这回事发扬到了极致,陆家的男人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点,爱乱搞。

这种基因似乎是从陆家大家长陆终南那儿遗传下来的。

陆终南在和原配的婚姻关系维系期间,前后和多个女人确认过不受法律约束的同居关系,并且公然带到公众场合,美其名曰:情人。

为他生了孩子,并且孩子的身份得到承认的女人,有三个。

陆终南名下有四子两女,老子生儿子,儿子再生小子,条件最允许的长孙陆淮深再生个小小子,陆终南就能成功晋升为太爷爷了。

如果陆淮深的各种堂兄堂弟愿意弯道高速超车,跑在他之前生孩子,陆终南估计也是一万个乐意。

这种复杂的家庭关系下,陆终南每个情人跟自己名下的儿女自成一家,各自对陆家的家产打着小算盘。

对比起来,丧父又丧母,老爸还留下个继母和同父异母儿子的陆淮深孤立无援,有些可怜。

偏偏这人就是倨傲得很,一副这些庸物能耐老子如何的态度。

毕竟本事手腕都有,长子长孙的地位不可动摇,自然是陆终南看好的第一人选,成为众矢之的也是不可避免。

陆淮深是不怕这些人,但江偌是怕的。

她已进门,本来众人各聊各的,陆星叶吼了一嗓子:“我回来了。”

清脆的声音在宽敞的客厅里回响,蓦然间,四下目光纷纷投来,聚焦在江偌身上,连陆淮深那个刚上初中最小的堂弟也扭头好奇地打量她。

江偌看着一张张似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弄不清楚谁是谁。

以前一起吃饭的时候,江陆两家人,一个大包间分坐了好几桌,这个叔叔那个伯伯还有两个姑姑,陆终南的原配,也就是陆淮深的亲奶奶已经不在世,但另外还有三个奶奶。

江偌那时认得眼花缭乱,除了面目冷肃严厉的陆终南,记得最清楚的就属陆星叶。

因为当时江启应用羡慕又调侃的语气对陆终南说了句话:“还是你有福气,老来又得一女,贴心又孝顺。”

而且当时还正在成长期的堂弟堂妹,现在已经变了模样,更加认不出。

江偌下意识抿着唇,表情凝固,眼眉清亮,看起来有些严肃。

陆星叶似看出江偌因为什么苦恼,主动带着江偌去认人。

陆星叶是个挺会来事的人,转着弯的跟哥哥们套近乎。

江偌跟这些叔叔姑姑辈的人打完招呼,陆终南才拄着拐杖从楼上下来,仍是那副目光矍铄,表情严肃的模样。

江偌喊了声:“爷爷。”

“嗯。”陆终南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环视一圈,没看见陆淮深,问江偌:“陆淮深呢?”

他语速快,听起来有点儿京片子的味道,老者威严之下,江偌一时心慌意乱没听清他说什么,后来才反应过来他问陆淮深在哪儿。

江偌说:“他从公司过来,路上堵车。”

陆终南年迈,也常常病痛缠身,原本高大的身形微显佝偻,他抬起拐杖指了指餐桌方向,“先坐着。”

忽然又扭头盯着江偌,“你再问下他,什么时候能到?”

江偌点点头。

陆终南又说:“他以为自己算老几,回回要一大家子人等他。”

这话说到江偌心坎上了,陆淮深上次说她是老几,人外有人,现在他不照样被别人说算老几?

让她心理上觉得痛快了一番。

于是给陆淮深的打电话的时候,心情莫名愉悦,“到哪儿了,爷爷让我问问你。”

“五分钟。”陆淮深低沉缓缓的声音传来。

“嗯,”江偌回应,看着落地格子窗外的夜色,隐隐传来虫鸣,她心情一好,就说:“刚才你爷爷骂你了。”

那边陆淮深似笑非笑说:“他骂我什么?”

江偌嘴角漾着清浅笑意,温温的嗓音里尾音飞扬,“他说你算老几,每次都让人等。”

陆淮深呼吸一沉,淡淡哼了句:“小人得志。”

返身进去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坐下了,留了三个位置,江偌坐在空位中最左边的位置。

江偌刚落坐,从楼上又下来一个男人,走到江偌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

这人看起来跟陆淮深不相上下的年纪,模样能看到一两分相似之处,气质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陆淮深是沉稳中带着倨傲张狂,这人完全是阴郁的那一挂的。

他站在江偌的椅子后面看了她两秒,还拧了下眉,江偌不知他想要表达什么,也困惑的歪了下头。

他这才伸手敲了敲她的椅背,说:“挪个位置。”

他的眼神指向中间那个空位。

陆终南看他一眼,“坐哪儿不都是一样的,瞎讲究。”

江偌已经站起身挪了位置给她。

那人坐下才悠悠笑说:“她总得挨着陆淮深吧,您又要陆淮深坐您手边,怎么就变成我瞎讲究的?”

陆终南斜他一眼,翻个白眼把脸别向一边,朝右手边的二儿子说:“好歹还是管教管教你家那个死孩子。”

二儿子听老子的话,清清嗓子教训自己儿子,那语气不轻不重:“陆重,好好说话。”

陆终南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咽下去。

随后二儿子又朝父亲说:“其实陆重也没说错,江偌是淮深的妻子,两人坐在一起没什么问题,离您也近,两年不见,您有什么要问的,也方便交流,免得跟隔空传话似的。”

江偌数次被点名,已经引起不少人的关注,再加上各人心怀鬼胎,早就琢磨着如何将话题引到她身上,现在抓住契机,立刻有人接话说:“对啊,江偌,怎么回来这么久,也没见你回来跟爷爷大声招呼。”

江偌连背脊都紧了紧,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快速地想了一圈,要如何讲,才不能让这些人抓住把柄为难。

她一边开口,一边寻思,话就这么出口:“刚回来不久,还在处理家事,不想给大家添麻烦。陆淮深之前还说,让我哪天处理完事情了回来吃顿饭,该有的礼数和孝心,还是要尽到。我今天去医院看我小姨,只是没想到这么巧遇见了小姑姑。”

江偌说话时差点闪了舌头,明显感到席间诸位不约而同沉默了两秒,估计是在想这场面话胡诌得能不能有点技术含量,至少不要这么书面化?

二婶接话说:“难为淮深还记得要将老婆带回来见见我们这些亲戚,再拖着不回来,我们可能都要忍不住胡乱猜测你们的婚姻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话说得十分有意思。

陆家的人都知道以前陆淮深跟江舟蔓是一对,结婚之后江偌两年在外瞎晃荡不回家,自然给陆淮深和江舟蔓提供了旧情复燃的绝佳机会。

现在江启应也倒了,江偌对于陆淮深而言,连那一丁点的利用价值都消失殆尽。

大家都认为,陆淮深该换老婆了。

周转豪门的太太们对男人的劣根性早就习以为常,何况,陆家的男人在偷腥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几位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和利益,其他一切都好说。

但是在江偌和陆淮深这件事情上,她们又跟丈夫是一条心,希望陆淮深能跟一无所知、一文不名的江偌双宿双栖白头到老。

陆淮深手上股份最多,地位本就难以动摇,如果再找一个家庭背景雄厚的老婆,这陆家以后啊,哪里还有他们儿子们的份?

江偌只是笑笑,“没什么问题。”

二婶笑容顿时有点僵,跟自己的丈夫对视一眼,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套不出话,也没让对方难堪。

羞辱江偌就是看陆淮深笑话,在这方面大家都是达成共识了的。

“是么?”三婶端正坐着,嘴角噙着笑看向江偌,讲话的节奏很舒服,说出的字眼却不那么让人顺心,“上个月我去城东一个山庄里吃饭,碰巧看见了陆淮深跟江舟蔓,那时候你已经回国了吧?”

江偌说:“回了。”

她胸腔感觉闷闷的,呼吸有些不顺,一忍再忍,调平心态,告诉自己这些人都是针对陆淮深的,跟她没多大关系,也许这就是她和这些人吃的最后一餐了,以后离了婚,大家天各一方,再无关系。

三婶看了一眼老爷子,见对方表情无异样,似乎是默许他们刁难江偌的行为,便有了底气,再接再厉,“江偌啊,你终归是年龄太小了,你看看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要是连老公都抓不住,以后怎么办呢?”

江偌听她说的话有点想笑,似乎从她的话里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没钱没自尊,离婚后老公新妻在怀好不快活,她却过着怨天尤人的日子。

江偌好奇,这些人那么努力的维持着自己腐朽的婚姻,是不是就因为害怕到头来一无所有。

但这话她着实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毕竟,陆淮深和江舟蔓的事是铁打的事实,她不可能硬要绷面子说:不是这样的。

另外一桌的小孩子吃得正欢,大一点的聊暑假准备出国去哪里玩,小一点一边抱怨学习,一边说某款游戏越来越难打,十分垃圾。

这一桌的大人却是阴谋阳谋,你一嘴我一句,希望将从陆淮深那儿受的气尽数奉还给他的那个嘴巴笨的年轻老婆。

江偌抿着唇,不打算反驳了,因为她渐渐意识到,这些人只是想在她身上找优越感,她就算再能言善辩,毕竟只有一张嘴,斗不过他们十几张淬了毒的嘴。

江偌还看见陆星叶在那边眼珠子动来动去,认真听着嫂嫂哥哥的精辟发言。

对方喋喋不休,“别以为自己没靠山就任由小三爬到自己头上兴风作浪,你为人可不要太懦弱……”

“有劳三婶这么关心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三叔长期卧病,我理解你守活寡闲着没事又心痒难耐,相比于嘴上议论别人夫妻之间的事,你赶紧出去找个男人才是正经事。”

一道漫不经心中透着冷笑的声音插了进来,陆淮深一边说着一边稳稳在江偌身后站定,长臂撑在她的椅背上。

那姿势,宛如一座靠山,就是来得有点迟。

三婶顿时色变,脸上青红交加,端庄模样不见踪影,瞪着眼说:“你扯什么浑话呢!”

陆淮深一手拍在椅背上,在江偌身旁坐下,深邃冷然的目光遽然刺向她:“你又是在扯的什么屁话?有的人心眼也就那么大,胆子却不小,趁我不在为难我的人,江偌算是尊重人了,偏偏有的人不知轻重死活。”

他忽的一笑,“我看是三婶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不找点事就闲得发慌。”

“行了,吵什么吵,吃饭。”陆终南出声终结了所有声音。

陆终南不喜欢江偌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江偌被百般为难的时候,他没帮腔一句,后来陆淮深来了,他也只是息事宁人了事。

陆终南同儿子媳妇的想法不一样,他希望陆淮深的老婆有本事有背景,以前的江偌一切条件吻合。

现在么,是应该换个老婆了。

二婶替三婶说了句话,让陆淮深别动气,“你哪句话听见她有为难江偌的意思呢?她不过是作为过来人给江偌一点过来人的建议,江偌毕竟年轻,很多事情处理方式上可能不成熟。”

陆淮深哼了一声没理她。

饭吃到一半,阴沉一下午的天像被割裂了一道口子,大雨如柱,倾盆而下。

坐在客厅里能清晰听见雨珠嘈嘈的声音,大得几乎盖过人声。

陆终南说:“今晚就都在这儿住下。”

江偌心里一咯噔,目光下意识地逡巡在各个人的脸上,大家似乎都没异议,可在陆家,她怎么可能敢明目张胆跟陆淮深分床睡!

她心里脑子里无一不乱,只希望陆淮深能说点什么,偷偷用眼神示意他。

然而陆淮深跟她没有心电感应,或许是压根儿不想搭理她。

江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陆终南忽然问她和陆淮深:“你们什么时候把婚礼办了?”

陆淮深回:“不急。”

两个字,再无其他。

那驾轻就熟搪塞人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被问起。

陆星叶立马搭腔说:“怎能不急,江偌现在已经23了,领了证不结婚,也不公布,不像话吧?准备婚礼耗时费力,万一江偌怀上了,到时候准备婚礼那么长的过程,穿婚纱的时候肚子都大了,不好看!”

所有人都等着他们说话,陆淮深却不动如山,扫了陆星叶一眼之后,动作斯文优雅地夹菜吃饭。

江偌的头越埋越低,觉得陆淮深是故意的。

陆星叶把目光转到她身上,“江偌,女人一生就这一次,你也不想大着肚子穿婚纱吧?”

江偌勉强咽下嘴里的东西,“我……我无所谓的。”

说到这儿,陆淮深根本不理他们,大家话也接不下去了,便才作罢。

夜里这雨大有下一整夜的趋势,江偌心里担忧留宿的事。

她吃好之后,借口去洗手间,用手机给陆淮深发了个短信,让陆淮深出来,想让他不要留宿。

发完短信江偌在洗手间的马桶盖上坐着,等了快十分钟也不见陆淮深的踪影。

她又不好在里面待太久,只好重新回去。

见陆淮深早已吃好,正姿态放松的坐在椅子上看手机。

江偌一股无名火蹭的从胸膛蹿到头顶,坐下后,抬腿想在桌下踹他一脚。

她不知道陆淮深是怎么察觉到她的动作的,抬手就按住了她的膝盖,江偌瞬间动弹不得。

吃过饭,老爷子叫上家里男人到书房谈事情,江偌在楼下客厅如坐针毡。

陆星叶提醒她陆淮深的房间在三楼,电梯上去右边第二个房间。

江偌点点头,只好去了陆淮深的房间等着。

她盘腿坐在床上玩手机,没过一会儿,她听见门有动静,将脸抬起来,看向门口,陆淮深推门而入。

江偌心里不平静,想问他为什么不拒绝在这儿留宿,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暴雨路况不好,开车危险,而且人家是陆家人,住在这儿也没毛病。

于是便木着脸瞪着他。

“看什么看?”陆淮深进门见她那样看着自己,登时没好气,一把掀上门,低笑着挺和气的说:“在我面前嘴里都能开出花来,怎么在别人面前就怂了?被人说成那样,嘴也不回,你丢不丢人?”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7章: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先赶紧解决掉你这个麻烦

这一天对江偌来说,无时无刻不在绷紧着神经。

她和陆淮深畸形的关系和婚姻,以及陆家这种深藏暗涌的家庭关系,使她面对陆家的人的时候,像被扼住咽喉一样难受,一颗心时刻提在嗓子眼。

一整天心绪就没宁静过,本来以为吃过饭,这场闹剧似的相处总该画个句号了,谁知连老天爷都要插一脚。

江偌方才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心里头一直在想留宿的事情,思来想去却找不到完美的解决办法,自己跟自己着急,谁知陆淮深一进来还怪她丢人。

江偌顿时气得指尖轻颤。

她气极之下,强压怒意,梗着脖子望着他说:“我是比不得你们陆家的人巧舌如簧,也比不得你会讽刺人。可你也不想想那么多人在场,别人为什么沆瀣一气,集中火力针对我一人?”

陆淮深没什么情绪的深眸,轻轻瞥她一眼。

江偌看着他的眼,胸膛剧烈起伏着,冷笑说:“要不是你为人处世太强硬,脾气差劲眼里容不得沙子,只知道欺压别人,别人怎么会只敢趁你不在欺负你老婆!”

陆淮深的脸寸寸冷了下来。

生气时的陆淮深,气势逼人,连带着眼神都极具戾气,江偌还是有些害怕这样的他,不敢去瞧他眼神,只把脸偏向一边,手里紧紧抓着手机,从牙缝里逼出最后结论:“你还好意思!”

说完之后,陆淮深半天没出声,江偌也没去看他,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

陆淮深冷不防笑了一声,“为人处世太强硬?”

他重复她的话,是质问。

江偌心里头咯噔往下荡了一下。

他又说:“脾气差劲,只知道欺压别人?”倒笑不笑的语气,却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江偌心里头又咯噔了一下。

原本昂昂气势,竟然在他连逼带问下,弱了不止一分,头也往下低了低。

陆淮深见她像尊佛一样坐在床上,头扭在一边,侧脸线条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柔和有致,黑发虚虚掩着侧边半张小脸,却对他爱理不理,不知是什么情绪,但显而易见,不是为了自己说过的话感到后悔。

那紧抿的唇线,以及半垂的眼眸,一声不吭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在进门那一刻远远看见的她的模样,也是这样一副任人宰割的小媳妇样。

陆淮深不觉紧了紧眉心。

他走过去,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转过脸来正对着自己。

江偌厌烦他的触碰,指腹微粝干燥,碰到她的皮肤,她心里顿时被烫了一下似的,赶紧想躲开,于是摆了下头,想逃开他的手。

然而陆淮深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到。

这次直接伸手钳住她的下颌,手心托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往上一抬,江偌不适地扭头挣扎,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抬着一双流转的黑眸冷冷地望着他。

陆淮深居高临下垂眼审视她,“江偌,你这指甲盖大小的熊心豹子胆也就只够在我面前横那么一两下,你在他们面前能这么牙尖嘴利,哪个敢在你面前肆无忌惮挖苦你?”

江偌说:“你的婶婶说那样阴阳怪气的话,你爷爷都不出声制止,我不信你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抱团,我孤立无援,我再能说又怎么样?”

她顿了顿,心里挺想笑的,继续道:“你们家哪个不晓得你和江舟蔓勾勾搭搭那些事!你婶婶明知故问我们的婚姻是不是出了问题,难道要我说,只要给我钱我就离婚?你婶婶又说,在我回国后在某某山庄看见了你和江舟蔓吃浪漫晚餐,你要我怎么回答呢?说明天就去打小三,还是说我不在乎?”

陆淮深渐渐松开了擒住她下颌的手。

江偌无惧他阴沉如水的眼色,说这么多,情绪倒是莫名平复了不少,胆子也壮了。

她看着他,攒了个淡笑,温声慢气的讲:“你恐怕不知道我这个遭人讨厌的陆太太多么不容易,你们家里人一个个都等着看我笑话,连你爷爷也希望你另觅良人,我回答别人的每句话每个字都需字斟句酌,生怕露了破绽,要是一个不小心惹了你,我人财两失,哪里诉苦去?”

江偌说完低下头,小幅度动了动自己发酸的脖子。

头顶传来他暗藏愠意的声音:“难道你惹我的时候少了?”

江偌正将手绕到自己的后脖颈,伸手按了按,听见这话,抬了下眼皮,视线所及是他的腰。

初夏天气炎热,陆淮深褪去了西装外套,只穿了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领口敞开两个扣子,袖子挽至小臂中上位置。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搭在腰间,青筋微突,从手背蔓延到了看起来遒劲有力的小臂,直至隐没在衬衫之下。

江偌沉默两秒,才压着嗓子小声含糊说:“是你逼我的。”

“谁让你欠。”

陆淮深说完,江偌见他走向了衣柜拿换洗衣物,似乎要准备洗澡,她一时没按捺住,整个身子都绷直了,用妥协的语气问他:“今晚可以不住在这儿吗?”

“不可以。”陆淮深站在衣柜面前,背对着她,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江偌冒着胆子说:“你,你可以慢点开车。”

她见陆淮深找衣服的动作停下了,她噤声。

陆淮深转过身来看着她,“且不说大雨淹了路,这条路出去又是事故频发地带,”他顿了下,微眯了下眼说:“江偌,你以为这家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心里都是想的什么?是怎样才能抓住我陆淮深的小辫子。”

他拿出一件睡袍,扔在床上,走过来俯视着她,语气微冷,一字一句说得极狠,“他们现在就盼我一辈子能跟现在要钱没钱要背景没背景的你拴在一起,这事于他们而言喜闻乐见。你要是现在走,被人嗅到一点我跟你玩完的端倪,那些人心里的算盘又要打得叮当响,你在算计,别人也在暗中磨刀,懂么?”

江偌怎么会不懂,她甚至深有体会。

陆淮深渐渐收敛厉色,淡淡看她一眼,“好好待着,住一晚能给我少一堆麻烦事。”

江偌闻言一挑眉,“那我有什么好处?”

陆淮深笑笑:“没什么好处,你走了,我明天就诉讼离婚。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先赶紧解决掉你这个麻烦。”

江偌看着他,心里气不过,抄起枕头就往他砸去,陆淮深一偏头精准闪开,反手抓住枕头扔回床上,一击即中,扔在江偌脸上,江偌没躲闪开,反而身体失去平衡,连人带枕往后摔在床上。

“胆子肥了你。”陆淮深说完要拿起浴袍去洗澡,见江偌姿势扭曲的腿突然一抖,她叫了一声。

“我的腿!”江偌拍开压在脸上的被子,气都没顾得上发,腿半曲着动也不敢动,“抽筋了……”

陆淮深转头就看见江偌皱着张脸,面露痛色。

他不耐烦拧着眉,“把腿抻直。”

江偌发现这动作难度系数太大,她一动就像筋都被扭了一圈似的,她哭丧着脸:“不行,真的不行……”

“麻烦!”陆淮深折身回来,将她盖在腿上的薄毯掀开,一手拉着她右脚的脚踝,一手按住她的膝盖,让她抻直了腿,保持一会儿过后,问:“好了没?”

江偌渐渐感到痛楚消失,脚也能活动了,才点点头。

不过她今天穿的是半裙,刚才有毯子盖着,不用担心走光的问题,这会儿没了毯子的遮掩,又折腾了一番,荷叶边的半裙裙摆早就往上缩起。

两条纤细白皙的长腿,其中一条还被陆淮深握在手里。

江偌脸色大红,行动比思想更快,她猛地后缩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局促和急切,“好了!”

话音刚落,她却感觉脚踝和膝盖上的力量莫名加重了一些,有那么点故意桎梏着她不容闪躲的意思。

江偌下意识瞪向陆淮深,对方视若无睹,是目光根本没在她脸上,而是盯着她裙摆附近的位置。

江偌羞恼,一急之下抬起能活动的脚就想要踹他,却被陆淮深用膝盖死死压住。

“陆淮深!”江偌怒道。

一出声却发现声音怒意大减,却平添了一丝嗔怪的味道。

陆淮深眼睑微垂,盯着她腿上那处,黑浸浸的眼底是一种类似看不清的暗涌。他微微俯下身直接将温热指腹按在她的肌肤上。

陆淮深大掌有力,不给她丝毫挣脱的机会,这样动弹不得的姿势,让她感受到羞愤和无力。

“陆淮深!”江偌加重了语气重复喝止他。

陆淮深却按着她那处,很快用手按压摩挲了一下,问:“这是什么?”

江偌不明白他说什么,只想让他赶紧松开,陆淮深却抬起头,折起她的膝盖往上一抬,让躺着的她也能看到。

江偌顺着看去,总算是明白他刚才在看什么了。

橘调的灯光笼罩,皙白的皮肤染上暖意,距离膝盖一掌半的位置,有片形状怪异的叶子纹身。

江偌手忙脚乱扯着裙子去盖,一边不以为然地说:“文身。”

“下面怎么有个疤?”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8章

陆淮深放松了一些力道,只用指腹描纹她皮肤的表面,似乎在感受疤痕留下的细微的凹凸痕迹。

那指腹带着薄茧,江偌松开裙子,直接去拿毯子将自己裹起来。

陆淮深松了手,直起身来看着她,目光幽黑,“问你怎么弄的?”

江偌坐起来,毯子从腰上往下,将自己围得紧紧的,脸上的绯色还未完全消散,她垂了下眼睫,淡淡说:“不小心摔的,有个疤觉得不好看,就去做个了个文身。”

其实她以前并没有这样的想法,是在上大学之后,一开始住的学校宿舍,同寝里有个女生爱好文身,纹了两条颜色绮丽的花臂。

江偌有一回在浴室洗澡,拿进去的衣服不小心弄湿了,只围了条浴巾出来拿衣服,被人看到了那处伤痕。

之后有次出门的时候,带她去了文身店。

江偌以前成长的环境相对传统,对于别人文身不会有任何偏跛的意见,但是如果让她自己文她还真有点过不了心理那一关。

最后那个女生,你的疤痕像叶子,就只沿着疤痕的形状文个叶子好了,既能遮住疤痕,跟你的肤色还相得益彰。

文身师把基础形状图给画出来给她看,江偌心动,最终文了个那东西。

其实她基本不会穿短到那个位置的裙子,所以基本也没人瞧得见她那儿是疤痕还是文身,只是文了之后,江偌洗澡无意中看见,盯着水珠淌过,那淡绿色文身就像雨后绿叶,她很喜欢,会用手指摩挲,就像陆淮深刚才那样。

但那只是她自己关起门来的自我欣赏,跟陆淮深这种性质完全不一样。

陆淮深摸她,她只会心如擂鼓,避之不及,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情。

江偌一直没敢去看他眼睛,强作镇定盯着床头那盏欧式壁灯。

陆淮深微抿着唇,沉着眸看她的脸不知想什么,过了会儿拿了浴袍进了浴室。

江偌听见隐在浴室门后的脚步声,心里松了一口气,自己掀开毯子,失神地用手指摩挲文身,仔细感受指腹纹理下那圈细不可见微凹的皮肤。

没一会儿,她收回手,看着坐着的大床,思考今晚睡觉的问题。

她看了看,房间里也就床能睡,其余还有躺不下一人的大沙发和单人沙发各一张。

床倒是大,但是只有一床被子。

江偌早上起得早,睡眠不足,从面试到遇见陆星叶,直至到陆家,没一刻松懈过,现在卧室里私下静谧,她的影子淡淡投在床上,她渐渐被困顿包围。

心里想,这里没有卸妆油也没有护肤品,也没有换洗的贴身衣物,怎么过这晚上呢,在外留宿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不着调地想了许多,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了,卧室门外一阵敲门声同时响起。

江偌先看了眼浴室,才下床,趿着室内拖鞋去开了门。

打开门的时候,陆星叶正笑着站在外面,浴室门被打开。

“小姑姑,你有什么事?”江偌故意说得大声了些,以此提醒陆淮深有人在,让他整理仪容。

陆星叶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我今天送你的裙子啊,保姆刚才看我从车上拎了很多东西下来,以为是我落在下面的,送到我这儿来了。”

江偌接过,说了谢谢。

通过短暂相处,江偌觉得陆星叶不像是会自己亲手做这种事的人,除非别有目的。

江偌提防着她,至少在晚饭时,她添油加醋帮腔说的那番话,让江偌知道两人不是一个阵营的。

不,应该说是陆星叶跟陆淮深不是一个阵营,从她这儿入手不过是有图谋。

陆星叶刚洗过澡,垂下的长发微润,穿着暗红色的真丝睡裙,外面套了件收腰睡袍,素颜也不必带妆时逊色。

陆星叶问她:“你之前没在这儿住过,应该没有日用品吧?”

江偌微微诧异她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陆星叶说:“我那儿有卸妆油和护肤品,你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江偌自然不会拒绝,她不可能晚上带着一脸的化妆品睡觉,离开前她朝里边跟陆淮深说:“我去趟小姑姑那儿。”

而且需要换洗的贴身衣物,她也不好向陆淮深问出口。

陆星叶的房间也在三楼,家里房间多,人却也多,每层楼住几个,四层楼都快住满了。

推门进去,小叔的大女儿陆嘉乐在里面玩,试穿小姑姑的新衣服,背她的新包,十五岁的少女身材已经十分高挑,自恋的在镜子前摆各种pose。

听到开门声,头也不回就问:“小姑姑,这件裙子和这个包包能送我吗?我觉得很陈我的身材,而且我毕业旅行想去西班牙,这裙子的风格跟那边的建筑很搭。”

陆星叶满不在乎的说:“送你送你,喜欢的都拿去。”

“小姑姑最好了!”陆嘉乐开心的看向她,也瞧见了江偌,一时愣了下,“呃……”

陆星叶说她:“你这孩子愣着干什么,还不叫大嫂。”

陆嘉乐点点头,局促地取下肩上的包,乖乖叫:“大嫂。”

江偌回了个笑。

陆星叶一边领江偌去拿东西,一边说:“她晚上跟我睡这儿,玩半天了也不洗澡。”

陆星叶在这儿放了套崭新备用的护肤品,全给了江偌,说:“睡衣你们自己的卧室里应该准备有的新的,你去看看。”

江偌手里抱着东西,有些不好开口,最后还是咬咬牙说:“小姑姑,你这儿有新的贴身衣物吗?”

“当然有啦!”陆星叶打开衣柜从里面拿了条还未拆过的崭新內褲递给她。

江偌看着那东西,一时间竟然伸不出去手。

就跟陆星叶送她那条裙子一样,这小裤也是布料极少的t-back。

陆星叶看她微怔别扭的神色,狡黠的眨眨眼,凑近她问:“怎么,没穿过这个啊?”

“穿是穿过,只是,日常里不太习惯穿。”

她曾经穿礼服的时候才穿过一次,平常的贴身衣物虽然也不算老式保守,但也不至于这么……

她觉得穿起来相当难受。

陆星叶摊了摊手,“可我只有这种诶,你要不将就一下吧,就一晚上。”

江偌也是这么想,就一晚上,将就算了,不然就没换的。

江偌离开,陆嘉乐笑着跟她说‘拜拜’,门关上,那丫头立刻朝陆星叶摇摇头,“小姑姑,你也太坏了吧?”

陆星叶摊手,“我怎么了?”

陆嘉乐搓搓自己的鸡皮疙瘩,“你自己穿就算了,竟然还给大嫂那种东西,恶心。”

“你个黄毛丫头懂什么,”陆星叶白她一眼,做了个挺洶的姿势,“女人,要从头到尾都精致。”

陆嘉乐想吐。

陆星叶哼哼,“这种东西能让男人提升‘幸’福感,你大哥会感谢我的。”

“哪天能听到你大侄子说感谢你的话,我头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

江偌抱着一堆东西回卧室,陆淮深已经在床上躺下了。

江偌看他一眼,藏了藏手里那块布料,然后找了件睡衣进了浴室。

洗完澡吹好头出来,卧室里灯已经暗了,只留了两盏床头灯,陆淮深靠着床头看书。

江偌站在几米开外,看着那床,难以下定决定。

想是陆淮深早已察觉到她在那儿犹犹豫豫,直接头也不抬地说:“要是不想睡床,睡地睡沙发也可以。”

略带疲倦的嗓音,透着几分不动声色的慵懒。

江偌看了看沙发,又看了看地,心想那床起码两米多宽,两人分隔两边,正常情况下是碰不到的。

便硬着头皮,几步上前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一个翻身,背对着陆淮深。

外面狂风骤雨,电闪雷鸣,室内悄无声息,只有陆淮深偶尔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

江偌一动不敢动,害怕打破这样的沉默,全身都要僵硬,尤其是……裤子,真的相当不舒服。

她已经困极,闭上眼睛却因为精神紧张而难以入睡。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有了睡意,思维渐渐混沌的时候,陆淮深合上书‘啪’的一声,又惊醒了她。

她气不打一起处来。

陆淮深那边关了灯,同在一张床上,他每个动作引起的床垫起伏,她都能感受得到。

黑暗中,陆淮深的声音懒懒传来,似乎是闭着眼睛问的:“你跟陆星叶很熟?”

江偌顿了一下才回:“不是很熟。”

陆淮深说:“以后少跟她接触。”

江偌这下没出声,因为心里觉得奇怪。

过了会儿,她拢了拢被子,将自己的疑虑说出口:“你小姑姑给我的感觉很复杂,送我这个又主动给我那个的,也不算别有居心,但是晚饭的时候,她明显是在找事,这人立场似乎有点摇摆不定。”

她听得陆淮深不屑冷嗤一声,“什么摇摆不定,她就是颗夹缝中求生存的墙头草。有奶便是娘,谁能给她好处她就帮谁说话。”

“为什么,老爷子老来得女,看起来不是挺宠她的吗?”江偌不解的问。

陆淮深说:“一张嘴涂了蜜一样,老爷子老糊涂了,又不小气,能不宠么?”

“可是……”

“可以闭嘴了么?”陆淮深不耐烦的打断她。

江偌闭嘴不言,两秒过后,刷的将被子使劲往自己这边一拉,将自己团团裹住。

身后除了呼吸声,没听见其他声响,江偌稍微放松了身体,突然陆淮深抓着被子一扯,力气之大,将被子拉回来的同时,在被子里的江偌被连带着朝他那边滚了好几圈。

江偌瞬间晕头转向,不知躺在何处,手摸索着床想要找枕头,手心猛然触到一团温热的东西。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9章:陆太太总是这么大方,拿什么奖励你比较好?

丝被高高荡起又落下,江偌整个人都被密不透风闷在了里面,眼前铺陈了大片黑暗,触不及丁点光亮,呼吸也变得稀薄。

她在黑暗中,全凭感觉伸手找出口和摸索枕头,但她也没忘记身旁还有个大活人。

手心下的触感坚硬,隐隐能感觉那轮廓壁垒分明,像是腹肌那一块,隔着薄薄的睡衣,热度源源不断传来。

这张床上,这样的触感和体温只能来自陆淮深。

江偌一动不敢动,怕自己心慌意乱中横冲直撞,会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被子里烘着两个人的体温,灼热难当,她心如鹿撞,浑身都不自然地变得紧张僵硬,她受不了这样的煎熬,用另一只手刷的掀开被子。

她这才发现自己落了枕,枕头在自己头顶上面。

闪电划破夜空,一瞬间,刺空光亮从窗帘缝隙里将卧室照的澈白,她也看见了距离自己咫尺的陆淮深,她的手正以一种肆无忌惮的姿势抓着陆淮深的小腹。

光亮瞬间又消失,陆淮深那双暗如深潭的眼却像烙印一样,在那一刻印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六神无主,受惊似的缩回了手,压制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强装平静地坐起身来。

低头才发现自己的丝滑睡裙外袍都快缩到腰际,她慌手慌脚地去理,想当然地认为黑瓮瓮的一片,伸手难见五指,陆淮深不会看见。

“你穿的什么东西?”

江偌自我安慰之后,正想敛住声息,默默往自己那边缩去,陆淮深一句话将她刺激得抖了一抖。

江偌装傻,尽力压抑着嗓音里的颤动说:“睡袍。”

陆淮深借着黯淡的光线,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窸窸窣窣往旁边爬去,那床褥衣料细微的声响,加上刚才所见,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里面。”陆淮深嗓音里罕见的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关乎情,关乎谷欠。

江偌这下再不能自我催眠,陆淮深看见了,这让她生出无地自容的感觉。

“关你什么事。”她躺下,故意用冷硬的语调来掩饰自己飘忽不定的情绪。

江偌不知自己说的哪个字眼刺激到了陆淮深,她话音刚落,一条有力长臂伸了过来,连人带被将她往自己这边捞,翻身便将她压住。

江偌大惊,咬着唇没让自己发出声来,反而睁大了眼睛看着身上的男人。

陆淮深同样看着身下的人,“你睡在我床上,你说关我什么事?”

又是一道闪电,视线忽然变得明亮,陆淮深冷酷的脸廓也忽而清晰,转瞬又被黑暗笼罩。

黑暗中,视线受阻,其他的感官变得愈加敏锐。

比如他靠得那样近,鼻尖全是他的味道,湿热的鼻息喷薄在她脸上,以及他那充满威慑和攻击性的气息的都透过黑暗,以眼神、以扣着她手臂的力道一一让她感受到。

而她忍不住想逃开。

她知道洶腔里头的心跳意和紊乱的呼吸频率代表着什么,那股躁动而又失控的感觉,由心而起,通过生理反应表达出来。

江偌抗拒这样的感觉,无论是对陆淮深有心理还是生理感觉都让她觉得失去自我一般对自己感到厌弃,屡次犯蠢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蛋。

她轻颤着,陷入纠结的自我矛盾中。

即便看不清他的脸,他的眼神却在逼着她回答。

江偌迎视着她,横横心说:“睡一张床又怎样,我户口还在你的户口本上呢,我这个人也没关你的事。没尽过丈夫义务的你,难道还想我履行夫妻义务?”

江偌说着说着,抿唇轻笑,像是在给自己壮胆打气。

“这么说起来,你怨气还挺大的。”陆淮深将她的手举过头顶,一只手扣着她两只手腕压在枕头上。

江偌只听见他声音很轻,那种轻到察觉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无波无澜,可越是这样,越让她感到胆寒。

“可有些人,妄想不劳而获,不履行妻子义务,还想从我这儿捞好处。”

陆淮深说着,低下头,一边扣着她的下巴,一边重重吻住她。

没一下又抬起头,仍是那般淡漠语气,“不就是夫妻生活么,我想过不一样能过。”

说完又吻住她。

江偌整个人僵住,因为他的话,也因为他现在做的事。

江偌慌了,想伸手去抓住他的手腕,想去推开他,才发现自己动也动不了。

“陆……陆淮深,放开我吧。”软下来的嗓音,带着讨饶。

江偌可以说是很识相了,这种识相是从以往的血泪史中总结出来的,一旦确定自己处于弱势,并且无法反击的时候,立刻示弱。

男人一般吃这一套。

但是陆淮深不。

江偌越是服软,却莫名让他生起一股亢奋。

陆淮深拍拍她的脸蛋儿,声音有些哑,有些漫不经心,“我现在放了,下次你是不是又有胆子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了?嗯?”

“不会。”江偌斩钉截铁说。

陆淮深哼了一声,低头亲她脖子,“你那些小毛病都是惯出来的,放任自流,后院容易起火。”

江偌颤颤的嗓音带了哭腔,“陆淮深,我错了。”脖子传来酥麻感,她慌乱之下口不择言说:“那个,你要是真的忍不住,要不然你去找江舟蔓,我明早会跟别人说你临时有公事先走了,绝不出卖你,反正现在雨也小……啊!好痛!”

陆淮深竟然咬了她一口!

他盯着她,低沉笑声里透着浸骨冷意,“陆太太总是这么大方,拿什么奖励你比较好?”

江偌一边瑟缩着肩膀一边说:“大方不好么?每个女人都小气,希望男人只有自己一个女人,以后你跟江舟蔓在一起了,要是被她知道你碰过我,她会觉得恶心,要是因此影响你们二人感情,你到时候别找我哭。”

她语声清晰,语速极快,想要说服陆淮深。

“恶心?”

江偌似乎能从陆淮深的语气里感觉到,他那点阴沉的笑容也逐渐消失,被冷硬代替。

他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是怕别人以后觉得恶心,还是你自己觉得恶心?”

江偌忍住了那不算亲吻的亲吻,将眼睛看向一边,没有说话,心里腾起一股子自嘲来。

陆淮深强硬地扳过她的脸,低声疏冷地命令道:“说句话,怂什么?”

江偌被迫看着他冷峻的脸,仿佛感觉到什么叫心灰意冷,什么叫无计可施。

如此一想,她反而笑了,淡淡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陆淮深说:“两个都想听一下。”说完他面无表情地掐住她脖子,“要是让我听出哪个回答中有假话成分,我就捏死你。”

江偌无惧般,慢条斯理开口:“假话是,一点都不恶心,我很享受。”

她停了一下,又才调子一转,笑意中带着嘲讽,“真话是,我觉得十分恶心。一想到你这张嘴亲过江舟蔓,以后也会亲江舟蔓,一想到你跟江舟蔓做跟我做的这种事……我就觉得想吐。”

反正她无论软硬,说好话坏话,陆淮深也没放过她的打算,还不如骂他一顿解解气。

她话说完,气氛静得吓人。

外面狂风造作,大雨闷声作响的声音,将这沉默衬托得如同死寂一般。

陆淮深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当他重新覆上来那一刻,江偌心里一股情绪膨胀到了临界点,像岩浆喷出火山口一样,铺天盖地将她湮没。

眼泪溢出眼眶,她咬着唇没让自己出声。

她一直没想到陆淮深这么混蛋,就连她自己也受不了一个讨厌自己的人碰自己,而陆淮深明显是个用下半shen思考的动物,即便厌恶她,还要碰她,或许他认为肉體上的关系,什么也不算。

渐渐地,她颤抖着,忍不住去闪躲,却抵不过他的力气。

陆淮深亲回她脸上,唇间浸入一股冰凉湿意的时候,那感觉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什么兴致都在这一刻败光,只有一股无名怒火在体内横冲直撞。

陆淮深停下好一会儿,江偌喉咙隐忍哽咽的声音传来。

“再哭给我滚出去!”陆淮深松开手,忍无可忍低骂了一句。

江偌手脚自由,立刻抓着被子滚到床的边沿。

陆淮深在另一边睡下。

江偌登时间感到身心俱疲,她头脑如一团乱麻,略一思考就将一些话说出口:“陆淮深,我求你离婚,给我个解脱。我只要托管在你手中的江氏股份,其他的一分不要。也正如你所说,你可以摆脱掉我这个麻烦,何乐而不为呢?就算我爷爷回到江氏,他手中只有那点股份,对你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造不成什么威胁?”陆淮深像是在笑她的愚蠢无知,“你这人就是头脑太过简单,低谷了江启应那个老东西的手段,你不如先去问问他,为了让我娶你干过什么事,问过之后再来跟我谈这事,看看你还有没有那全世界都欠你的底气。”

江偌彻底摸不着头脑,江启应虽说拿捏着陆淮深的短板,却从未真正意义上做过损害陆淮深利益的事情。

陆淮深这么说,难道是还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40章:陆淮深本来就薄情寡性

江舟蔓在雨势刚起的时候回了家。

在外面见了客户,吃过饭后没再去公司,也没有什么自由活动,便驱车往家赶。

连日来她悬着一颗心从未放下,如这阴雨沉沉,却不像这雨可以利落地下,她心里憋了一腔情绪,无处发泄。

深夜里,雨势渐小,江觐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过来敲她房门,问:“蔓蔓,睡了没有?”

江舟蔓那时候才刚看了会儿书,还没熄灯,“没睡,有什么事?”

周末时,江觐也忙碌在外,或应酬或玩乐,况且他自己在公司附近有套大平层公寓,晚了会宿在那儿,因此两人这两天还未在家里碰过面。

江舟蔓本以为这样的天气,江觐不会回这里。

打开门,扑面而来的酒气,江觐站在门口,身上还夹杂着从外带进来的湿冷,手里拿了个包装精致的礼盒,还有瓶红酒。

那两样东西第一时间吸引了江舟蔓的眼球,她扬扬下巴,皱眉看着她哥手里的物件,“什么东西?你送我的?”

江觐说:“陆淮深让人下午送来公司的,那时候你不在。”

江舟蔓听说是陆淮深送给她的,原本没什么光彩的眼神顿时明亮,随后又淡淡敛下眼眸,兴致不如一开始那般,微微抿了嘴角接下东西。

这礼物究竟算什么呢?弥补,道歉,安抚?

她竟然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

江觐见此,问:“之前你不是去找陆淮深了么,结果如何?”

那天的事,江舟蔓本不想再提,因为仅仅是想起,她就觉得心里头扎了一根刺。

江觐眼尖,立马察觉肯定不如想象中如意,不经意问道:“怎么了?又有什么问题。”

江舟蔓招招手,让她哥跟她进了书房。

江舟蔓在沙发上坐下,叠着腿,看着自己指甲,思考两秒才说:“本来我不想说这件事了,但是和江偌有关,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知道,毕竟除了跟我和他的事,江偌的举动还会影响到我们家。”

江偌将江偌在陆淮深家住下的事告诉了江觐。

江觐带着些倦意靠在沙发上听他妹妹絮絮,但是重点都在陆淮深的表现对江偌多么的在乎,这让他有些意兴阑珊。

在江舟蔓说完之后,他直接下结论说:“所以,陆淮深不仅没将离婚提上日程,还让江偌住到了他家里。”

江觐犀利的结论一出口,江舟蔓一愣一愣的,像被钉住一般,然后一颗心猛地下沉,点点头,失神嗫嚅着说:“是。”

男人看问题,焦点永远和女人不同。

江舟蔓之前满脑子都是陆淮深抱着江偌丢下她的画面,她觉得男人对女人的细节能看出很多东西,这也是一直困扰她的。

这事重复的向她传递一个信息,她以前看不透陆淮深这个人,现在她连他的感情都看不透了。

她一直以为陆淮深十分在乎她,即便不明显,那也是性格使然。

那天之后,她茫然间发现似乎不是这样,陆淮深好像,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在意她。

她用感情思考问题,江觐却在用理智分析事情,忽然间给她醍醐灌顶的感觉。

可是江舟蔓又忍不住反驳,“可是江偌不肯离婚,她想要分财产,也不知是江启应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就是不愿意净身出户。你又不是不知道江偌什么性格,真的惹急了她,她也不是做不出来玉石俱焚的事。事情闹大,对两家都有影响。”

她不知是在替陆淮深辩解,还是想说服她自己。

江觐却远不如她自己这般自欺欺人,他喝了口保姆送上来的解酒汤,垂着眸盯着杯面,嗓音徐徐,嗓子被热水浸泡过后,带着股不切实际的温润,“陆淮深想让江偌净身出户,并不是难事。”

江舟蔓没出声,似乎消化着江觐这简短的话其中的意义,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却渐渐紧握。

“不过你想得也没错,也许江偌会将事情闹大,带来一些必不可免的损失,但是你想想,如果陆江两家一起出面,粗略的估值一下,这些损失会不会江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多?何况陆淮深手里的托管的江氏股份还不止百分之十五。”

江觐闭了下眼,“如果陆淮深真的喜欢你喜欢到非你不可,承担一点风险又如何?更何况,以后你们若是结婚,有江家为他助力,还怕损失无法弥补?”

江舟蔓听着江觐缓缓说着,不经意间已经白了脸色。

江觐自己说着,最后也冷冷哼笑了一声,看向她,“蔓蔓,你有危机感,是对的。”

江舟蔓像被平地惊雷炸醒,可她心理上又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和陆淮深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他不会变心……

她的声音仿佛都被抽走了力气,她故作冷静看向江觐,“你的意思是说,他变心了,他喜欢上了江偌?”

最后那话,明显带着质疑的意思。

江觐无奈的皱了下眉,“只能说明你太理想主义,一直活在想象里,一直认为他对你情意深重,非你不可。单凭你的描述,确定不了他对江偌是什么心思,但是能确定,他的确没那么喜欢你。”

江舟蔓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哥,却又质问不出口,因为她自己潜意识里认为江觐说得并不是不无道理。

江舟蔓忽然有一股多年信仰忽然间支离破碎的感觉。

见江舟蔓表情都滞住了,江觐平淡劝说:“蔓蔓,是不是那么喜欢,真的那么重要么?”

“重要!怎么不重要!”江舟蔓登时肃着脸,圆眼微微瞪起,随后喃喃自语道:“你知不知道,那天我看见江偌呕吐的时候,我……我以为她怀孕了。”

江觐沉了沉气,怒其不争地说:“怀孕又怎样,只要没生下来,只要陆淮深想要的还是你,只要你是以后的陆太太。一切,都是有转机的。”

江舟蔓惊讶于江觐的说辞。

但是转念又想通了,在江觐的眼里,或者是在这种阶层大部分男人的眼里,认为身、心,两者独立。婚姻看重的是利益,就像出轨不能不在乎肉體,才能确保各自欢愉。

他们认为谈钱又谈感情的女人,都是贪婪的衍生物。

一个人,怎么可以要求那么多呢?大家要在这深水泥潭里生存,代表的不仅是自己,还是自己的家族。

同利益当先的男人谈感情,就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道理都懂,但是要逼她走出自己多年来根深蒂固的想法,她做不到。

江觐有些心疼,微微倾身看着她说:“既然他还送东西给你,不管是道歉也好,补偿也好,那就说明,他还没有动摇。他在乎的,还是你。”

他希望这话能让她定心。

“但是,你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江觐又靠回沙发,说:“江偌她始终是个威胁,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你要趁着陆淮深的心还在你身上的时候,赶紧想办法催他把婚离了。江偌现在不过是因为走投无路才会去缠着陆淮深,她日子也不好过,别把她逼太死,给她点好处,再适当施压,让她主动提出离婚,陆淮深不离也说不过去了。”

江舟蔓犹豫不定。

江觐打算最后再推了她一把,说:“陆淮深本来就薄情寡性,你别指望他会哪个女人动多深的感情,只要他看起来是喜欢你的,你就可以争取,知道么?江家也需要陆淮深,我和爸都会帮你的。”

江舟蔓回到自己房间里。

那礼盒还放在放在她的梳妆台上,她坐下拆开来看,里面是一只珠宝盒,打开的时候,她才展露笑意。

原来,她说她喜欢什么,他都记着。

不管怎么说,他对她至少还是有心的,不是么?

……

江偌睡前一颗心被弄得七上八下,早上起来精神不济,整个人都云里雾里的。

陆家人早上起得又早,包括陆淮深。

江偌睁开眼茫然四顾,昨晚睡觉僵着身子睡在床沿,一直没翻过身,她被他喊醒的时候,此刻感觉肩腰肌肉酸痛。

窗帘厚重,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卧室里一片漆黑,也不知道外面天亮没有。

“天都没亮,几点了啊?”江偌一边咕哝一句,一边伸手去拿手机看。早上起来,感冒的鼻音听起来又加重了不少。

陆淮深开了灯,理也没理她,径直去洗漱了。

她看了眼时间,才不到七点。

连日来的睡眠问题严重影响她的精神,她觉得最近身体发虚,走路时脚步虚浮。

起床之后,陆淮深对江偌的存在视若无睹,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吃完早饭之后。

生理知识江偌该懂的都懂,所以客观上还是能理解陆淮深,一身谷欠火无处发泄,对男人来说当属憋屈。

陆家一大家子一起吃完早饭,江偌自然搭陆淮深的车一起走。

但是她离开之前上了个洗手间,陆淮深上楼拿东西,下来就找不到人了。

江偌还在洗手的时候,陆淮深的电话就打来,她一接起就是那男人要怒不怒的声音,“你到底走不走?”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41章:是各谋所得,没有谁对不起谁

那嗓音里带着一贯的漠然,此刻多了分不耐,是昨晚火气的延续。

“就来。”江偌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用纸巾擦拭,然后拿起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挂断电话往外走去。

陆淮深已经启动着车停在主楼前等了好一会儿,车头朝着离开的路,车窗摇下。

江偌在室内换鞋,朝门外看去能看见陆淮深靠在座椅上讲电话,左臂臂肘搭在车窗上,指尖夹着支烟。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哪里惹到他,他忽然忍无可忍地用舌尖抵了下后槽牙,手往车外掸了掸烟灰,皱着眉沉声就朝那头训斥。

说话时眼光深邃犀利,侧面看来轮廓棱角尤为立体分明,平日里不动声色时便有种不怒自威的威慑力,稍微动起怒来,更是给整个人的气质增添一股杀伐萧肃的感觉。

江偌怕引火烧身,故意慢吞吞的穿鞋,慢吞吞地走过去,在他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她拉开车门坐进去。

陆淮深将手机仍在中控台的储物盒里,微微锁着眉头,看她一眼说:“墨迹。”

江偌装作没听见。

昨夜那场暴雨雨势到半夜有所缓和,但一直淅沥持续到凌晨四五点,雨后的的清晨,天空的熹微阳光中间或点缀了浅灰色的云沫。

水泥路面有积水未干,车轮碾在上面,能听得见水渍受压飞溅的细响。

车厢里,陆淮深把着方向盘,目不斜视看着前方路况,江偌则单手支颐,偏头看向窗外飞驰的一片清新绿景。

陆淮深身上不容忽视的气场,伴以沉默无声地在车厢里蔓延。

江偌慢慢地走神,想起陆淮深昨晚说过的话,江启应为了让陆淮深娶她,到底还做过什么?如果没有切切实实地伤害过陆淮深的利益,陆淮深何以这样誓不罢休?

她心里盘算着,需要去问问江启应才行。

目前江启应的病情暂时离不开医疗仪器,还处于取保候审阶段,亲属探视自由。

但是之前高随告诉过她,江渭铭派了人盯着医院那边,让她不要过于频繁去接触江启应,怕江渭铭暗中窃听,江启应如果交待什么隐秘事情,会给江渭铭提前做足万全准备提供机会。

江启应和陆淮深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算不算得上秘密,江渭铭提前知不知道,会不会对之后的官司造成影响,她却不敢惶下定论。

本事不如人,就是要处处受压制,束手束脚,江偌对此深感无力。

如此不找天际地想了半天,刚收回注意力,发现马路上的车流已经变得密集,人声熙攘。

江偌说:“可不可以把我送到锦上南苑附近,靠近博陆刚建起的创意写字楼那边。”

锦上南苑是她现在住的地方,其实跟陆淮深的公司不是一条路,走那边会绕一段,多十来分钟路程,江偌摸不准他会不会送她。

陆淮深在陆家大宅那边有换洗衣物,但是她没有,穿的还是昨天那身,她待会儿有个面试,必须要回去换套衣服。

如果陆淮深不愿送她,她就只好打车回去,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陆淮深一声未响,但是后来的确是往锦上南苑那边开过去了。

“回去干什么?你不用去医院?”

靠近锦上南苑的时候,陆淮深突然问。

医院的方向跟陆淮深是顺路的。

江偌说:“有面试,回去换身衣服。”

陆淮深忽然嗤了一声,“天天面试,你面了多少了?广撒网,一条鱼也没捞着。”

江偌被他讽刺得心里不舒服,“也不是一条没捞着,已经有不少公司给我递了offer。”

陆淮深勾勾唇角,说:“那那些公司待遇如何?薪资几何,奖金多少?你是否瞧得上?”

江偌低声说:“……不就是因为瞧不上,所以才没去么。”

到了地方,陆淮深一面靠边停车,一面说:“典型的眼高手低。现如今的海龟一抓一大把,待遇优厚的大公司挑走了金字塔顶端那部分,剩下的高不成低不就,刚毕业的又没有充足的社会实践经验,还妄想立马当上管理层?”

陆淮深常年身居高位,说这样的话给人一种教训下属的感觉,江偌被他说得一肚子闷气,但是他说得又不是没有道理,因此更加苦恼。

刚好车停了,江偌便没有说话,要去推开车门下车。

忽然解锁的车门又被手动锁上了。

江偌不解地看向陆淮深,入目是他坚毅的侧脸,他看也没看她,姿势随意地靠着车座,手搭着方向盘,轻描淡写开口提醒:“坐便车坐得心安理得,忘记说什么?”

江偌脸色微红,不情不愿地说:“谢谢。”

车门啪嗒解锁,江偌抿着唇下了车,关门的时候,手上用力,故意重重地把车门掀了回去。作完案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

早上未到上班时间的点,江舟蔓开车到了东临医科大附属医院,车停在门诊前面的露天停车场,手里还拎了个颜色新鲜的花篮。

从护士站问到了病房号后,在心里做着心理工作,缓缓向病房走去。

昨晚江觐一席话,她后来仔细想过,她的父兄虽然和她的想法有分歧,但是目的相同。

她爸和哥哥希望陆淮深能做他们立足江氏的后盾,而她希望做陆淮深的陆太太。

做那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男人心易变,江觐说,要趁着陆淮深的心在她身上的时候,让他尽快和江偌离婚。

陆淮深向来对她宽容,所以,只要她在这宽容的尺度内做一些什么,情理之中是被允许的。

病房门紧闭,从门上的那小扇透明玻璃可以看见里面三张病床,两张空着,一张床上一个女人面向窗户那边侧躺着。

江舟蔓推门进去。

床上的身影微动看向来人,还以为是查房医生,刚这么想着觉得不对劲,视线里已经出现了一个陌生面孔。

江舟蔓将花篮放在床头,微微扬起笑容,“乔阿姨,我是江舟蔓,江偌跟您提起过我吗?”

“原来是偌偌的堂姐,她跟我提起过。”乔惠一愣之后,点点头,但因为江家那摊子令人咋舌的事,对人提不起什么热情,更是奇怪江渭铭的女儿为什么会来探望她?

乔惠从床上撑坐起来,但是身体原因,动作有些不便,江舟蔓伸手扶了一把。

“谢谢,”乔惠指着床边的椅子说:“你请坐。”

江舟蔓坐下,看着乔惠无时无刻不闪烁的眼神,举止间都有种放不开的拘谨。

江舟蔓想,果然是阶层不同,气势上无法匹敌。

虽然她并不太主张以貌取人,但是一想到江偌刚回到江家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再看看养她长大的这人,心中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

江舟蔓坐下,仪态端庄优雅,目光自如地看向乔惠,“乔阿姨,希望我的来访不会太突然,有打扰到你吗?”

乔惠淡淡笑着说:“打扰倒说不上,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江偌跟江舟蔓本来就不是多好的关系,江偌以前回了江家之后,周末会回来程家过,根本就没主动提起过江舟蔓,更何况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是两相敌对的状态,江舟蔓怎么会主动来访?

无事不登三宝殿。

江舟蔓直截了当点头,“是的,阿姨应该听江偌提过了江家的事。”

乔惠笑容缺缺,垂了下眼,抿着干燥的唇,没出声。

江舟蔓说:“本来我们江家的事不应该牵扯到您,但您毕竟是江偌的小姨,更算是她的养母,江偌性子太轴,听不进劝,所以想来麻烦您,当个说客,劝劝她。”

乔惠愣了一愣,笑容淡了不少,甚至有些牵强,“你也说这是你们家的事,偌偌有她自己的立场和想法,我不好插嘴。”

乔惠算是婉拒了。

如果江舟蔓想让她劝江偌放弃替江启应平反,那是不可能的。她没参与过大家族的阴谋阳谋,但活了半辈子也知道人心复杂,想挺直腰杆做人,就要凭良心。

江舟蔓说:“可江偌毕竟算你半个女儿,你难道忍心看她误入歧途,一条道走到黑……”她顿了一下,直视着乔惠的眼睛反问,“……被人戳脊梁骨骂道德败坏吗?”

乔惠登时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偌偌从小就懂事,性格虽然硬了一点,但是从不会做有违道德的事,反而是你们,你们……”

江舟蔓皱皱眉,“那您知道江偌住进陆淮深家里的事情吗?”

“夫妻住在一个屋檐下有什么不对吗?”乔惠反问。

“那您知道这段婚姻并不是陆淮深心甘情愿的么?”

乔惠呼吸一滞,说:“难道偌偌就是自愿的么?双方都有为了利益的成分,是各谋所得,没有谁对不起谁!”

江舟蔓低头轻笑,“看来江偌瞒了你不少事情。”她看向乔惠因辩解和生气而涨红的脸,说:“当时江家并没与什么值得陆淮深看上的,是江启应威胁他接受这段婚姻。并且,当时我和陆淮深还是男女朋友关系。这些……江偌都告诉你了吗?我猜,她应该不敢告诉你吧?”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42章:正在抢救

江舟蔓露出个了然的笑意,“毕竟插足别人的感情这种触碰到的底线事,本来就不干净磊落,你这个做母亲的知道了,肯定会觉得心寒,她瞒着你也是在情在理。但是我……”

乔惠脸上眼里同时交织着惊惧和迷惑,她话不成句地打断江舟蔓:“你,你……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江舟蔓缓缓收起笑意,表情无奈,“乔阿姨,并不是我在胡说,这些你问问江偌,让她摸着良心告诉你,到底是她有意隐瞒,还是我说了假话?”

乔惠似信非信,震惊得讲不出话,胸膛因情绪激动而起伏着。

江舟蔓又说:“这事有关江陆两家的脸面,再深入就要涉及利益问题。但是江偌现在态度强硬,硬要分家产,否则不离婚,单方面纠结陆淮深,住到他家里去,结婚两年来,江偌一直在国外,他们的夫妻关系根本有名无实,现如今因为出了事便狮子大开口要巨额家产。您客观的想想,一个男人,被迫和恋人分开,被按着脑袋同一个不爱结婚的女人结婚,谁受得了呢?”

乔惠没有说话,情绪激烈,眼睛猩红。

江舟蔓心想不能太过强硬,提醒自己施压要适可而止,最后抛出好处,故作善解人意说:“我也理解江偌的苦衷,您生着病,还有江启应住院,都需要钱。我之前找江偌谈过了,只要其他的不要肖想,毕竟我们也有自己的利益需要考量,给你们足够生活的钱,再帮江启应颐养天年,让她和陆淮深和平离婚。但是她不答应。”

乔惠神思恍恍惚惚,她不敢相信自己从小悉心教育的女儿,会插足别人的感情。

她抖着嗓音说:“你说偌偌插足了你和陆淮深,我凭什么相信你?离婚……离婚的事,陆淮深不是想要偌偌净身出户吗,他没有答应过给钱!”

江舟蔓道:“给钱看多少,江偌狮子大开口,淮深才会不同意离婚,我们都怕她想帮江启应插手江氏的事情。保障你们生活无忧的那些钱,只要我跟陆淮深说说,他会答应。至于我和他的关系,江偌刚到江家的时候,我们两家就有联姻意向了,后来一直是男女朋友关系。”

听到后半句,乔惠惊惧地慢慢捂住嘴,咬着下唇才没发出颤抖的声音。

江舟蔓一思量,抱着拼一拼的想法,淡然自若补充:“况且,我若得不到陆淮深的授意,会来跟您开这样的条件吗?”

乔惠捂住心口,江舟蔓这话也就间接说明,她和陆淮深的确是那样的关系,并且在陆淮深和江偌结婚之后,这两人仍然来往不明。

这些,江偌都没有告诉她!

江舟蔓见她状态不好,心知话已起了作用,说:“乔阿姨,如果您想得通,就劝一劝江偌。毕竟她这样一直无理取闹地纠缠着陆淮深,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我和陆淮深以前的关系人尽皆知,如果她插足我们的事情闹出去,别人会怎样议论她?”

江舟蔓这种人,太明白怎样可以转移重点,太懂得玩弄人心,深知乔惠这种老实巴交过一生的平凡女人,尤其注重名声。

乔惠把头偏向一边,不再看她。

江舟蔓叹了一口气:“阿姨,您好好休息,我就不再打扰您了,我还带了一盒糕点,您饿了让人热了吃。”

江舟蔓在离开的路上回忆起乔惠脸上羞愧难当的神色,心想,这下应该能起作用。

江偌油盐不进,外人改变不了她的想法,那抚养她多年、她视作亲母的小姨呢?

如果事情有进展就好了。

隔着轿车前面的挡风玻璃看着雨后几净的天空,江舟蔓这样想着,心情稍微轻松了些,忍不住给陆淮深打了个电话过去。

陆淮深接起,“喂?”

“是我。”江舟蔓停下车等红灯,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无意识地雀跃点着方向盘。

“嗯,有事?”

习惯了他这种淡然语气,江舟蔓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是想跟你讲,项链和红酒都收到了,我很喜欢。”

陆淮深嗯了声,说:“喜欢就好。还有没有其他事?”

“没有了,你在忙?”

“对。”

“那我挂了,拜拜。”江舟蔓正准备收线,突然又想起什么,忙出声说:“对了,还有,什么时候有空吃个饭?”

陆淮深说:“今晚有事,看明晚有没有时间。”

“行啊,那我明天再找你。”

……

陆淮深挂断后,把手机递给裴绍,往会议室走去。

裴绍提醒说:“明晚您暂时没有安排。”

陆淮深头也不回。

裴绍叹息,又自言自语接话说:“哎,其实我懂,热恋时期恨不得当连体婴,过了那段时间,应付起女人来比加班还累。”

“你懂什么了?”陆淮深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盯着他,盯得裴绍不知所以。

裴绍立时垂下眼皮,“我什么都不懂。”

陆淮深斜他一眼,才继续阔步往前。

……

江偌的面试地点,往往在市中心的cbd和城东近海的新商圈之间徘徊,大多是规模较大的外企和跨企。

要么是职位不满意,要么是薪资待遇不满意,总之就和陆淮深说的没差,要找到和她心意的工作不容易。

如果工资太低,维持一家生计,压力过大。

乔惠以前在小民企里做过文职,也是坐办公室的,后来家里出了事丢了工作,现在她上了年纪,工作已经不好找,她的身体没个一年半载又难痊愈,江偌怎么忍心让她出去工作。

何况江启应住院,每天都要一笔钱,她不知道现在手头所剩的钱能支撑多久。

总不能入不敷出,坐吃山空。她心里也焦急。

现在其实最满意的是ds酒店的那份工作,但之前不幸得罪了高层,应该不会再有下文了。

江偌快中午的时候到了医院,乔惠正躺在床上,她还奇怪,以前这个点来,小姨都在看电视,一般要午饭过后才会睡觉。

她轻手轻脚进去,见被子下的身形却动了动,她轻声喊了句:“妈?”

“嗯。”乔惠应了一声。

“你没睡着啊?”江偌去找热水壶,准备去打点开水回来。

“刚才眯了一会儿,已经醒了。”乔惠声音有点哑,江偌以为是她刚睡醒的缘故,不以为意,便拿了水壶出去了。

接下来一天,江偌都觉得乔惠精神恹恹,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想着明天就要出院了,可别出什么岔子。

“妈,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行吗?”江偌担心地问。

乔惠摇头,很抗拒,还说江偌大惊小怪,“查什么查,不都说明天能出院了吗?都好得差不多了,我就是今天有些犯困,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

江偌点头,看她这时候说话还挺有精神的,也信了。

傍晚的时候,江偌照例回家给程啸准备晚饭,琢磨着以后工作了,不一定每天都有时间来回跑,小姨又出院了住家里,需不需要找个阿姨帮忙做饭呢?

想到请阿姨也不便宜,四处都有用钱的地方,便打消了这念头,多跑几趟也没关系。

做了饭,江偌到自己房间又收拾了一些东西准备带去临海别墅那边。

江偌刚走出家门就接到了医院那边电话,说乔惠突发性心搏骤停,正在抢救,让她赶紧过来。

江偌吓得脸色一白,差点连手机都拿不住。

乔惠心脏有点问题她是知道的,她回国前一段时间,乔惠跟她通话的时候就说最近总觉得心脏不怎么舒服,让她检查,也一直拖着没去。

后来进医院,也没检查出大问题来,怎么突然就这样严重了?

天色早已漆黑无边,正值华灯初上的时候,江偌坐在出租车上,却无心欣赏这片繁华,心里后悔不已。

明知小姨能忍,哪怕不舒服,她也会为了明天能按时出院而忍住。

她早该引起重视的!

江偌上电梯时,按楼层键的时候手指都在抖,她知道心搏骤停这个病,很有可能会猝死。

江偌来时抢救已经结束,乔惠还在昏迷当中,医生告知脱离生命危险了。

“怎么会突然心搏骤停了?”江偌抓着医生追问,心里后怕不已。

医生说:“心脏原本有轻微不适,加上受了刺激导致的。还有,明天就先别出院了,现在上了呼吸机,虽然你母亲有了自主呼吸,但还需要观察。”

江偌明白,但她百思不得其解,乔惠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受刺激?

她在家里整理好的东西也没拿,现在脑袋空空地坐在病房里看着乔惠苍白的脸。

程啸下晚自习的时候,江偌打电话给他说了乔惠抢救的事,程啸自行车也没骑,直接搭公交往医院赶。

乔惠没一会儿就转醒了,带着吸氧面罩,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江偌不停喊她,乔惠转动眼睛看她两眼之后就无声地流眼泪。

江偌顿时手忙脚乱,拉着乔惠的手问:“妈,你到底怎么了?”

乔惠转头使劲看她,眼泪不止,片刻后才艰难地开口:“你当初……是不是知道,陆淮深他,有喜欢的人?”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43章:江偌,你知道你们家这混账小子多出息么

病房的门被推开,程啸站在门口,看着乔惠恢复了意识,心里最重的那颗石头落了地。

但是江偌蹲在床边,表情怔怔地,两人之间的气氛也不对劲。

程啸轻脚走过去。

江偌对上乔惠的泪眼,那里面情绪冗杂,她的思想仿佛都在一瞬间停滞,无法分辨其中到底是急切,是不敢置信,还是心里有数的失望。

江偌哽着喉咙,半天讲不出话来。

见她这样,乔惠的呼吸一紧,声音混沌沧桑:“你是不是,结婚前也都知道,他,他和江舟蔓在一起?”

耳边不知道管什么的医疗仪器在耳边尖锐响了一声,随后又是一声,乔惠情绪起伏导致心率加快。

江偌一张脸已经麻木得做不出表情,她看着乔惠,坚定地说:“我不知道。”

那声音沉着中微微颤抖,仿佛不是她自己的。

乔惠脸色顿时一垮,神色灰白苦楚,“你再说一遍,是真的吗?”

江偌嘴唇轻颤,“是真……”

“江舟蔓来开了条件,她说是,是陆淮深授意的,难道……她是在说谎么?”乔惠打断她,气若游丝,还伴着呼吸机的噪音。

从小到大,乔惠对她的习惯了如指掌,江偌松开握住乔惠的手,不敢让她感觉自己因为心虚和愤怒在颤栗。

江偌无意识地用指尖掐住床单,一心只想平复乔惠的情绪。

她垂下眼,咽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嘴上无声笑着镇定圆谎:“爷爷出事,就是陆淮深和江渭铭干的,我现在帮爷爷,如果他能被判无罪,回到江家,会威胁到谁?江舟蔓自然要帮她的父兄,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什么话说不出来?”

到最后,她抬起眼看着乔惠,目光毫无闪躲,想让乔惠信服。

她知道乔惠介意什么。

乔惠一直只知道陆淮深和她是因为利益结合,但是从来不知道其中细节。

她不如江舟蔓巧舌如簧,很容易被编进去套里出不来,现在又不是解释的时候,乔惠现在一根筋在她插足陆淮深和江舟蔓这件事上死磕。

乔惠似信非信,想起下午江舟蔓说的那些言之凿凿的那些话,再看看自己一手带大的江偌,一时竟然理不清是非。

江偌见她似乎犹豫了,赶紧握住她的手说:“妈,你信我还是信外人?”

“当然……你,信你啊……”乔惠毕竟刚刚经过抢救,身体负荷过重,身体虚荣的同时,心理也脆弱,说完就只是流眼泪。

她细细地盯着江偌看了好半晌,缓缓将脸转开,面向天花板,紧紧握住江偌的手,过了好半晌,才慢慢地睡着了。

江偌看向床头仪器上的心率和呼吸都在正常值上下浮动,心里松了一口气,四肢发软,跌坐在地。

她这才抬眼看向程啸,那孩子高高瘦瘦,那默不作声立在一旁看着的样子,小时候父母吵架时,他也是那样。

真不知道该说他早熟,还是抗压能力太强。

程啸直直地看着江偌,不知所想,然后忽然压了压眉心,走过去要将她扶起来,江偌有些失控地将脸埋进手里,哽咽片刻才缓过来。

程啸单手托着她一只手臂将她拉了出去,江偌垂丧着头跟在程啸后面。

程啸故意将她带到离病房很远的走廊尽头,窗户大开着,他的手轻轻在江偌背后推了一下,让她站在窗前,说:“你先冷静一下。”

医院九楼,初夏的风里带着明显的凉意,幽幽吹来一缕,脸上毛孔仿佛都缩紧,江偌头皮一麻,身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顿时清醒不少。

在思考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之前,江偌首先就苦恼要怎么继续隐瞒小姨,或者在她好转之后告诉她实情与其中无奈。

看她高度紧张的状态得到缓解,目光有些空茫地盯着楼下宛如灯带一般穿梭延伸在城市建筑物中的车流,程啸才开口问:“你刚才跟妈说谎了吧?”

江偌刷地看向他,像炸了毛的猫,目光又变得警惕复杂。

程啸移开视线,也看向外面,低低哼了声说:“我心脏好得很,刺激不了我。”

江偌瞪了他一眼,警告道:“别告诉妈。”

“所以江舟蔓说的是真的?”程啸又问。

江偌头疼,不知是吹了风,还是刚刚情绪大起大落的原因,她抓着窗棂,屏着声没有回答。

程啸就当做她默认了,但他向来帮亲不帮理。

他觉得他姐也不是自愿的,再说,陆淮深如果真的那么喜欢江舟蔓,又怎么会答应跟他姐结婚?

程啸说:“所以你们结婚这么久,陆淮深一直没有跟江舟蔓断?”

“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江偌皱眉说,“反正我跟他是迟早都要离婚的,他心不甘情不愿,我没兴趣绑着他,跟他相互折磨,只是后来出了这样的事,一方走投无路,一方逼人太甚,互不妥协才有今天的局面。”

“成吧,”程啸点点头,强忍怒意说:“你们之间感情的纠纷就不谈了,但是陆淮深授意江舟蔓来找咱妈,妈还病着呢,是不是太过分了?拉家人下水,这做派真他妈恶心!有了这一次,是不是还会有下一次?”

他早就看陆淮深不爽了,说起这人,语气一声怒过一声。

江偌心里一窒,是否真是他的意思?

如果真是,那他这人也真是够可怕的,昨天晚上还跟她躺在一张床上,让江舟蔓来找她小姨谈条件的事,愣是没透出一点风声。

她一笑,眼底浓浓都是讽刺。

她心里有一杆秤,一想到这事跟陆淮深脱不了干系,天平便倾斜,仿佛已经在心里坐实他的罪行,自动放弃为他开脱的可能。

但是仅剩的理智又告诉她,也许这只是江舟蔓的单方面的行为。

可如果真的找陆淮深对质,他会不会站在江舟蔓那边,还是个问题,毕竟江舟蔓是他的利益所向,感情所依。

江偌脸色很难看,她让程啸早点回去,明天还要上课,她在这里守夜,乔惠现在这样子离不开人。

而且,万一乔惠醒来看不见她,说不定又要疑心疑鬼。

程啸回病房拎起书包,江偌让他等等,问他还有钱用吗?

程啸说:“还剩了些。”

江偌从包里找出钱夹,抽了五张百元现钞给他,微信上又转了五百,“待会儿出去没公交车了就打车,我晚上没时间回来做饭的时候你自己去外面吃。”

程啸说好,只身出去了,江偌靠在门边看了眼他的背影,少年不比成年男人身材高大结实,瘦胳膊瘦腿长身子,宽大的校服稍显空荡。

程啸沐着走廊的清光,他上的是江偌回到江家后上的那所高中,蓝白相间的校服让江偌回忆起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发现除了搬家,没钱,就是在适应自己格格不入的江家,以及,暗中惦记上了那男人。

她闭了闭眼,除掉脑中不合时宜出现的那道身影,转身回了病房。

……

程啸靠近电梯间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江偌已经进去了,他才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程啸的手机还是去年江偌给他买的某果新款,那时候江偌还是个小富婆,经济方面很是宽裕,乔惠不舍得在吃穿用度上给程啸花钱,也没那个经济能力,但是江偌舍得。

他上的那所高中是江启应安排的,又是省重点高中,教学资源在本市是一流,里面学生大多是本市或是它市的富家子弟,排外心理很严重,这里的排外还指排斥跟自己经济条件相差巨大的同学。

江偌怕他吃自己吃过的亏,衣服鞋子都亲自给他买,国外的包裹经常一个又一个往家里寄。

电话接通,程啸目光如炬盯着电梯轿厢的反光面,对那边说:“你有没有博陆的通行证?”

那头回:“我他妈怎么会有,我一个高中生。”

“你哥总该有吧?你哥的司机秘书总该有吧?”

“这不是废话么,”那头吊儿郎当嗯哼了一声,随后又打起精神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帮我搞一个。”

……

医院给陪夜的家属提供折叠单人床,江偌晚上在和衣睡在窄小的床上,第二天浑身不适,早早就醒了,收好单人床,陪坐在熟睡的乔惠身边。

等乔惠醒了,又去打水给她擦脸擦手,忙这儿忙那儿。

约摸九点过的时候,乔惠的手机响了,显示的是钱老师,程啸的班主任。

乔惠不方便讲电话,江偌替她接了,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便拿着手机走到病房外面去。

“钱老师你好,我是程啸的姐姐。”

程啸的班主任拉长哦了一声,才说:“是这样的,今早早自习程啸没来,第一节课刚上课给我打电话请病假,我让他家长亲自跟我讲,他说妈妈在住院,姐姐在医院陪着都不在家,但那节课是我的课,所以才拖到现在向家长确认,程啸确实是生病了吗?”

江偌说:“不好意思,因为昨晚开始我一直陪在医院,程啸也来过,但晚上回去住了,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

她立刻给程啸打了电话,但好几次都没人接,江偌慌了神,最后一次终于被接通。

接电话却是陆淮深。

那人似乎正在气头上,话中带笑,蹦出的字眼却是咬牙切齿,“江偌,你知道你们家这混账小子多出息么?!”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44章:想做陆太太,告诉她,让她等下辈子吧 钻石200加更1000

程啸早上穿了件白衬衫,下面穿着卡其绿的休闲长裤,用昨晚江偌给他的钱,打车去了博陆控股总部。

出租车在上下车点停下,程啸掏出包里的通行证往脖子上一套,单肩背着黑色书包,手里抱着个蓝色文件夹,宛如公司某部门的程序员,在安保人员的注视下大摇大摆进了大门。

从大门到电梯,凭一张通行证,一路畅通无阻上了总裁办公室的楼层。

将书包扔进安全通道的门后,径直往办公室走去。

有秘书部门的人看见他,问:“你找谁?”

程啸应付自如,将文件挡在身前,沉着冷静说:“找陆总,交个文件。”

员工看见他脖子上工作证的挂带,没说什么,只是多嘴告诉他:“陆总马上有个会,你最好快点,不然只有开完会再来了。”

程啸笑着说谢谢。

那员工偷偷笑,看着他的背影跟后面凑上来的同事嘀咕,“公司什么时候招了这么个帅哥,看起来好嫩,跟学生似的。”

“可能就是长得嫩,刚毕业的哪有资格上来见领导。”

话音刚落,就听见走远的程啸中气十足低喝了一声,“陆淮深!”

陆淮深彼时刚从办公室里出来,裴绍跟另一个女秘书跟上去,各自拿着负责的文件资料等东西,往会议室方向去。

忽然一声喝,那声音听起来一副要干仗的架势,裴绍应激反应强烈,以为有人闹事,一个闪身站到了陆淮深面前。

女秘书则是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往陆淮深身后退。

陆淮深看见那一脸狠色的毛头小子,那样子在他眼里就是一张牙舞爪的小孩儿,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让开。”陆淮深示意裴绍。

裴绍犹犹豫豫看了他一眼,退到一旁。

程啸一步步走过来,步伐不紊不乱,脸上表情透着成年人的坚毅,多了一股冲劲,目的明显,直冲陆淮深而去。

谁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陆淮深不动如山,单手抄袋站在那儿,皱眉看着十米开外的少年步步逼近。

几步之遥的时候,程啸忽然将手上的文件夹扔在一边,挥起拳头就朝陆淮深脸上砸去。

陆淮深反应快,一个闪身躲开了。

这一招下去,整个总裁办公室楼层的人都沸腾起来了,退到陆淮深身后的女秘书立马打电话叫保安,说总裁办公室有人闹事。

程啸一声不吭,抄起拳头就是干。

但从一开始他的力气招式都落了下风,虽然上学时不缺乏运动,篮球跑步样样优秀,怎能跟一个受过专业性训练的成年男人相比较?

只知道靠蛮力,动作没有章法,陆淮深几下就将他制服,扣着他的手背在身后,一掌按住他的后脖颈。

程啸姿势狼狈地挣扎,大声道:“陆淮深,你他妈王八蛋!有种上法院正儿八经打官司离婚啊,背地里玩儿阴的算什么好汉!我呸!”

说完,他卯足劲挣扎。

这边的动静,早就招来围观,这层楼的办公人员不如下面部门人员密集,但是马上有个高层会议要开,不少人正陆续赶来,见到这一幕,全都驻足围观,管理层加上自己的助理秘书,人数可观。

陆淮深结婚这事,知情人都没几个,更别说闹离婚了。

程啸这话一出,气氛登时有如菜下油锅,噼里啪啦溅起油星,一个二个全然忘了老板在场,七嘴八舌开始议论纷纷。

“什么时候结的婚?”

“他老婆谁啊?这个打人的又是谁?”

“劲爆!容我先在>

“老板居然结婚,我没有机会了……”

……

“看什么看?不上班了?”陆淮深脸色难看至极,眼神沉冷如水,目光环视一圈,众人心头一震,霎时间做鸟兽状四散而去。

陆淮深的保镖比保安快得多,穿黑色制服戴耳机的两人上前接受被制服的程啸。

程啸甩手甩脚想挣脱,“别他妈碰我!”

刚才被人压着脖子,此刻满面涨红,怒目圆张的时候,狂得不行。

陆淮深冷冷看他一眼,拍拍袖子厉声说:“把他给我带进来!”

程啸破罐子破摔,根本不怕,“有本事你今天搞死我,你心虚了吧?我姐脾气好,为了她爷爷心甘情愿忍辱负重,我可没她那么多顾忌!陆淮深你这卑鄙无耻的想逼我姐净身出户,门儿都没有!昨晚我妈要是有个万一,我拼命也要搞得你跟那女的身败名裂!”

程啸巴不得所有人都听见他说什么,所以扯开了嗓子骂。

刚说完,猛地被人从后面推得一个踉跄进了陆淮深的办公室。

裴绍关门,保镖负羁押程啸。

陆淮深走到大班台前,转身劈手指着他,怒火上头,语气不善带着戾气,“给你个机会说清楚。”

程啸被人束住双手,不屑的哼了一声,胸膛起伏,愤愤地咬牙,“清楚?你他妈心里比谁都清楚,少在那儿装了,伪君子!”

说完,利落地将脸转向落地窗外。

陆淮深看他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来气,怒极反笑,点点头,“行,那我问你,你姐知道你来这儿吗?”

程啸狠狠瞪他一眼,“少跟我提我姐,你不配。”

刚说完,被扣住的肩和手上力道一重,痛得他一咬牙。

陆淮深阴沉着脸盯着他,“看在你年纪小不跟你计较,你倒是仗着自己年幼无知蹬鼻子上脸,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么?现在只要我报警有人闹事,你今晚上就能在局子里过,虽然你未成年,让你吃半个月牢饭好好反省,也不是什么难事。”

程啸果然脸色一变。

陆淮深冷笑,走到他面前,继续说:“然后你姐不得不来找和解,不得不出钱保释你,我要是不答应和解,或者趁机提出让她净身出户的条件,你猜她会怎么办?”

“奸商!”

“无奸不商,”陆淮深语气严厉,面上更是不近人情,声音沉沉说:“上次我已经告诉过你,小孩子要懂礼貌,现在就当是给你上一课,做人要讲道理懂没懂?”

陆淮深身量高大,比程啸还要高上几分,姿势倨傲,只半垂着眼盯着他。

程啸从牙缝里逼出一句话:“拳头下去才有道理讲。”

“是么?”陆淮深皱了下眉,抬眼时忽然扬起拳头,作势要放在他身上,程啸吓了一跳,可顿时又将眼睛一瞪,脖子一梗。

陆淮深手劲极狠,最终在程啸耳边擦过,带起一股厉风,程啸眼睛紧紧一闭。

陆淮深哼了一声,收回了手,气不顺,甩甩手骂了句:“臭小子。”

这时才听见程啸裤兜里的手机嗡嗡想,陆淮深伸手就去提着手机拎出来,在程啸面前一比划,让他看清来电显示。

程啸顿时激动起来,握紧了拳头,脖子和脑门儿上青筋迸起,然而被人押着动弹不得,空有一身不屈意志。

电话响了好久,陆淮深坐在大班台后的老板椅上,接起电话:“是我。”

江偌听见他的声音,脑子里当机了一秒钟。

“江偌,你知道你们家这混账小子多出息么?!”陆淮深抬起头看着做困兽之斗的程啸,朝电话那边说。

“你别动他!”江偌脱口而出,“你千万别动他……”

陆淮深心里一股气直往头上蹿,“我还没说他干了什么。”

“他干了什么你都不许动他!”江偌太过紧张,一时心急直接就低吼命令,那边沉默着,她察觉自己语气不好,便换了个说法:“他只是个孩子,他还在上学,明年就要高考了,真的不能有差池。”

陆淮深声线清凉地讽刺:“孩子怎么了?每个不懂事的孩子身后都有不懂事的家长,你也算他半个家长,也就不难怪性子相近了。”陆淮深盯着程啸,冲电话那头的人一字一顿道:“天真无邪,人蠢胆肥。”

江偌没反驳,一来担心程啸,二来怕拂了他的心意,对程啸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他在哪儿?等一下,我过来解决好吗?”江偌下意识就要抬脚往医院外走,走了两步才想到东西还在病房里,还没给小姨留话。

陆淮深让她去博陆总部。

江偌挂断电话,整理好表情,折身返回病房,告诉乔惠,程啸的班主任打电话来说他生病了,程啸现在正在家里发烧躺着呢,她要买点药回去看看他。

乔惠见江偌脸色焦急,自己心里也担心儿子,点点头说好,让她快点去。

江偌一刻不停地到了博陆总部,因为陆淮深提前打过招呼,她一路被放行到了总裁办公室。

她进去就看见陆淮深在训程啸,“不知所谓,莽夫孤勇!”

江偌一转头就看见程啸坐在会客区的真皮沙发上,被人压住了肩膀,限制了自由,身上衬衫皱巴巴,脖子上挂着博陆员工的通行证。

她看了一眼,再看了看程啸,径直先往弟弟那边走去。

程啸自知给她惹上了麻烦,头也不敢抬,看得江偌又气又心疼。她伸手抓起那通行证看了眼,照片是后来黏上去的证件照,但身份是别人的。

她不知道程啸从哪儿搞来的这东西,还挺有心思的,大费周章跑来这儿,千里送人头么?

江偌抿着唇将员工通行证一把拽下来,背对着陆淮深,将东西塞进了自己包里,不管是从哪儿搞来了,连累别人,或者被查出什么来,总归不好。

但是裴绍一直站在旁边,见此清了清嗓子。

江偌瞪他一眼。

裴绍一怔,这人偷摸着做事,怎么比他还凶呢?

江偌摆出大人教训孩子的姿态,问程啸:“你对陆总做了什么?”

“我能对他做什么,是他弄伤了我的手臂!”程啸不服地将头扭了一边,总之就是不看江偌。

陆淮深舒适地坐在自己的大班台前,点着桌子提醒道:“他伤人未遂,我是自当防伪,你们家小子恶人先告状,品德有问题,要不要送他进局子教育教育?”

程啸一听,急了,激动得身子直往上蹿,“来就来,老子怕你!”

江偌肃着脸斥他:“程啸!你是街头混混吗,满口脏话,一言不合找人打架,你打得过吗?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只手遮天、青红不分,自己往枪口上撞,你还以为自己特别厉害?”

她心里有数,程啸是因为昨晚的事,才忍不住上门找陆淮深。

且不说他自己一个没权没势、连经济都不独立的高中生,跟陆淮深没法斗,而且江舟蔓来找小姨,到底是不是经过了陆淮深授意,还是个未知数。

那边陆淮深听了,脸色寸寸渐冷,“只手遮天,青红不分?你倒是胳膊肘一贯地往里拐,先把你弟给维护了,你到底是来和解的还是来找事的?”

“能和解当然要先和解了。”江偌转过身,看向大班台后高高在上的陆淮深,“但陆总知道程啸这么做的理由。”

陆淮深扫了眼江偌,说:“他词不达意,你说。”

大班台与沙发区相隔不近,江偌走到陆淮深对面站定,也没坐下,生怕自己弱了气势。

“本来今天我小姨就该出院了,昨天晚上心搏骤停差点猝死,医生说是受了刺激导致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淮深拧着眉瞅着她,结合程啸刚才说他背后玩儿阴的……

他眯缝着眼,“看来这背后发生了和我有关的事。”

江偌觉得陆淮深没必要装,否则那样也太孬了,不是他作风。

陆淮深目光幽冷邃然,江偌跟他对峙,虽然心里发憷,但箭已离弦,绷紧头皮,面无表情说:“因为昨天江舟蔓来找我小姨了,告诉我小姨,我是你跟她之间的小三,说我死皮赖脸不离婚,跟我小姨谈条件,并且说是你授意的。有没有这回事?”

陆淮深脸色稍有缓和,不如刚才那边冷脸相对,却陷入对另一事的沉思当中。

江偌想起乔惠昨晚套着氧气面罩的样子,像是有了底气,横心说:“不管是不是你的意思,江舟蔓差点害死我小姨,这事我跟她没完,这么迫不及待想做陆太太是吧,告诉她,让她等下辈子吧!”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45章:床头吵架床尾和

“我是不是冤枉她了,你亲口问问就清楚。当然,如果你因为她是你喜欢的人就姑息养奸,我也管不着,但我告诉你,这事有一就有二,以后江舟蔓打着你的旗号杀人放火,我也不意外。”

跟人谈判对峙,同迎战对敌一个道理,一鼓作气,再二衰,三而竭。

与陆淮深说话想要不露怯,那得要十足的定力和过硬的心理素质才行,如果要长时间周璇,谈话和表情更需做到张弛有度才行。

江偌段数不够,勉强只能保持短时间内不露破绽。

她一股脑说完,顿觉身体里热血沸腾,硬气十足,说完不等陆淮深的回答,也不去看他脸色,径直往程啸那边走去。

江偌一把将程啸拽起来,“这事的起因我讲清楚了,程啸也没伤到你,人我就带走了。”

保镖欲再阻止,裴绍观望着陆淮深的态度,然后用眼神示意保镖放人。

江偌拉着程啸,越靠近办公室的那两扇棕红色双开大门,心越慌,怕再横生枝节。

程啸来闹了一通,已经很让陆淮深火大,她一个来和解的,最后反而放了一通狠话,陆淮深咽不咽得下这口气很难说。

江偌推开办公室大门,随着身后那门砰的关上,仿佛有一根绷紧的弦,啪的断了,她手脚发软,手上下意识地使劲捏着程啸的手腕,以此借力依附。

程啸手腕上传来挤压的疼痛,说了句:“你怕他做什么?”

江偌这才想起教训程啸。

她松开他,一面前往走,一面压低声音,“你说我怕什么?你这是公共场合挑衅滋事,陆淮深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你吃牢饭!”

“我没伤到他,顶多是个闹事的罪名,能将我关多久?”程啸不服,埋着头,不知道是心虚还是那样的动作比较好观察江偌的表情,“你也别以为我年纪小就只会犯蠢,陆淮深跟那个女人能这么嚣张,不就是仗着没几个人知道你们结婚的事么?要是吃点牢饭能将这事传开,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也值了。”

江偌脸色顿时不好,“你什么意思是?什么叫将这事传开?”

程啸说:“我就是骂了他不敢正儿八经打官司离婚,当时人挺多的,估计都知道他已经结婚的事,不过你放心,我没说他老婆是谁。”

江偌动了动嘴唇,一时无言,心中乱得要死,程啸带来的后果,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

她又想,程啸干了这样的事,陆淮深还会轻易放人,简直匪夷所思。她忽地像被上了发条似的,怕陆淮深中途反悔,拉着程啸加快脚步往外走。

程啸上电梯之前,还不忘去安全通道的门后面把书包拿回来。

上了电梯,稳稳下降的密闭轿厢让江偌稍微松了一口气,她就刚才程啸说的话责他不知轻重,“你马上高三了,明年要高考,如果因为这事落了案底,你怎么办?以后做事先考虑好自己的未来,别跟着瞎操心。”

程啸有种好心办坏事的感觉,少年气盛,委屈又倔强,看着江偌冷着脸的模样,闷哼了一声,“可别说,你这训人的姿态怎么那么像陆淮深呢?”

“你……”

程啸看着他姐,幽幽开口:“陆淮深训你的时候,你一声不敢吭吧?反倒是学了他的精髓来教育我。一头压一头,你对我耳提面命的时候想想你自己,会不会感同身受呢?”

江偌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最后恼羞成怒说:“反了你!你长大了,说不得了是吧?”

程啸一副任打任骂绝不认错的倔样,“你就说我说得有没有错吧。”

江偌气得不行,扯着他袖子出去打车要送他回学校。

上了出租车,程啸嗫嗫喏喏说:“姐,我才跟老师请了病假,现在就完好无损去学校,是不是有点……不打自招?”

江偌简直无语,说起这事气笑了都,“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一个大男生,心思倒是细,懂得掐点,请假时老师要上课没办法及时通知家长,你还真是会钻空子!”

程啸缄默,烦躁地看向车窗外。

“还有,你的通行证是从搞来的?”江偌从包里掏出那张通行证,在手里扬了扬,又把上面程啸的证件照撕开,看着上面的名字说:“这东西要是落在陆淮深手里了,一查这名字,轻则开了这员工,重则顺藤摸瓜找出提供通行证给你的人,也不是难事,到时候牵连了别人,你过意得去?”

程啸越发沉默,看着通行证久不出声,过了片刻才说:“他是陆家的人,陆淮深为难不了他。”

“陆家?你哪里认识的陆家的人?”

江偌左思右想想不通,搜肠刮肚将那晚吃饭时陆家的人回忆了一遍,陆家是有跟程啸差不多年纪的孩子,男女都有,也跟程啸同一个学校上学,但她一时想不起那些孩子的名字,遑论记住他们的年龄,压根对不上号。

但是程啸就是不肯招,还仰脸傲头地说,是兄弟就要讲义气。

“哦,兄弟啊,是个男的吧?陆家是有两三个在上中学的男孩子。”

程啸一怔,哼声之后再也不理江偌了。

江偌撬不开他的嘴,便作罢。

最后还是没直接把程啸送回学校,给老师回了个电话,说程啸确实发烧,已经送了药让他吃下了。

江偌让他自己在家里待着,自己吃了午饭过后去学校,随后又赶回了医院。

……

江偌和程啸离开之后,保镖离开回到岗位。

陆淮深坐在大班台后,冷峻的脸上怒气沉沉,使劲地扯了扯领带。

陆淮深将会议推迟了一小时,现在还剩十分钟,裴绍现在不敢招惹他,只静静立在一旁。

偏偏这时候,新来没几天的女秘书不懂事,端着茶水进来,抿抿红唇,娇滴滴地说:“陆总,先喝点茶消消火吧。”

陆淮深抬头瞟她一眼,然后将目光钉在她身上,那深沉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看得秘书不知所以,低下头来。

“这么穿着不冷?”陆淮深忽然指了指她的月匈前。

“啊?”秘书抬起头,眨着满眼茫然问。

陆淮深冲她挺和气的笑笑,“大楼里冷气开得挺重。”

秘书这才用手虚虚地遮了下大开的衬衫领口,随后又放下手,说:“没关系啊,我怕热的。”

“你没关系?”陆淮深反问。

那低沉语调加重尾音的反问,听得秘书一怔。

陆淮深往后一靠,表情也还和善,“我记得员工手册里清楚写着,什么是规范着装。”

“我……”秘书又是一怔,心里乱做一团,说话都不利索。

“你这种着装,要是在公司外,倒是投了大部分男性所好。”陆淮深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又苦又涩。

秘书觉得上司大多时候话里有话,要仔细揣测才能明白其中深意,加上她惦记着这位年轻有为的老板,自动把话理解成:公司毕竟是工作场合,需得保守,至于下班之后么……

她心里窃喜,刚要说话,陆淮深突然脸色一变,盯着她,表情凛然地厉声缓缓道:“上班时间穿着bao露,心思不在工作上,严重破坏我司形象,自己到人事部去把这几天工资结了。”

秘书这心情宛如坐过山车,一来一去,都不知道怎么就把工作丢了的,老板神情冷骇,她不敢多言,擦着眼泪去收拾东西了。

“招的什么人。”陆淮深将茶盏往旁边一推,瓷杯碰撞发出刺耳声,足可见他力道多大,心情多不爽快。

裴绍看了眼时间快到了,提醒:“陆总,该开会了。”

陆淮深重新整理领带站起身来。

陆家那么多双紧盯着他的眼睛,那么一闹,待会儿开会免不了被蓄意挑事。

越想越不得劲,陆淮深一双浓眉深目因愠怒而越发狠厉,冲身旁裴绍说:“那小子一路畅通无阻上楼,还搞来了通行证,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给我查,谁给他帮的忙。”

裴绍说:“通行证都让太太拿走了。”

“拿走了你不知道想办法查,把每个部门缺勤的找出来一一排查……等一下,”陆淮深停了下,脑中突然闪过一些碎片似的信息,他问:“程家那小子上几年级?”

裴绍说:“高二,太太刚回国常常找您那段时间,我听她说过。”

陆淮深眯了下眼,“陆重家那小子呢?”

裴绍恍悟,“也是高二!”

陆淮深冷哼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短时间内,至少总裁办公室楼层的员工,都知道了陆淮深已经结婚,还在闹离婚,听起来是陆淮深找了小三,女方被绿,还被施压要求净身出户,很是可怜。

因上来开会的涉及好几个部门的员工,这些带着神秘外衣和八卦里子的谣言迅速又被人传进了部门群,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众说纷纭,早已脱离事实。

陆淮深在会上的时候,被时任总经理的继母带头,联合她麾下能手一通挖苦。

陆淮深眼睛一抬,冷笑着说:“床头吵架床尾和,我和我太太怎么就不能有点夫妻情趣了?在座没结婚的感到惊讶我理解,结过婚的还大肆张扬,是平常工作太多没时间过二人世界,心里怨得慌了?”

他说到这儿停了一下,眼睛往席下一扫,“用不用给你们放长假增进夫妻感情?”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46章:陆淮深,你能来医院看一下我小姨么?

放长假?放完长假是不是就不用再回来了?

这会议室里,陆淮深身居最高位,没人敢违抗他,纷纷低头不语。

这场闹剧引申出来的爆炸性消息还是以不可阻挡之势传开了来,至少陆淮深在会上的说辞,坐实了他已婚事实,具体他老婆是谁,公司拿钱做事的小虾米根本无从得知。

知道这事的,除了陆、江两家的人,就是陆淮深的朋友。以及一些从两家的往来中嗅到了不寻常但没发现其中玄机的人。

这些对事情一知半解的人,在一个圈子内的活动上常有碰面,也跟陆江两家的人打过交道,早就知道陆淮深和江舟蔓关系不一般,联姻是迟早的时候。江启应后来出了那事,估计也是陆淮深在后面帮忙,看的应该是江舟蔓的面子。便猜测着,陆淮深的老婆是江舟蔓。因此还私下感叹,还以为感情有多深,这才多久就闹离婚。

一早就闹不消停,陆淮深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开完会下来已经临近中午午休时间,江舟蔓打电话过来,想问陆淮深晚上有安排了吗?

陆淮深一时没说话。

江舟蔓自顾说着,心情不错的样子,“你要是有时间了,我就定位子,我想去吃……”

“你昨天去找过江偌的小姨了?”陆淮深彼时压着火气,声音里毫不掩饰那透着直逼人心冷意,让那边为之一愣。

江舟蔓听他语气不善,还质问她昨天的事,顿时晃了下神。

那一瞬间的功夫,陆淮深的声音沉了一个度,“怎么不说话?”

江舟蔓在那边咬着唇,心跳一下快过一下,脑中一面搜寻着答案,一面回答了:“是。”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别插手我的事?”

陆淮深冷硬的质问,彻底揪紧江舟蔓的心,又因他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讲过话,出于本能畏惧着他的怒意,她出神地嗫嚅着反问:“你的事?这难道不是我们的事?”

“这是我跟她的事。”陆淮深泠然强调。

江舟蔓不知所措地哽咽,语气激动,“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江偌缠着你?你难道不想离婚,不想早点摆脱江偌?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啊陆淮深?!”

她说着,因为情绪越发不稳,声音微微颤抖,声音也失了控一般抬高,“江偌听不进劝,找她小姨谈条件是最稳妥的办法,江偌和我们相互掣肘,你不觉得陷入一个僵局了吗?”

陆淮深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盯着楼下蚍蜉般挪动的人群,面无表情,懒得多说:“我极其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我一直以为你是真聪明。”

江舟蔓心里一窒,在电话那头坐在办公桌上,颤抖着将手指插进发丝里,扶着头,整个人像被冰水涌没般,呼吸浅薄,手脚发凉。

她哪曾想到,一向对她包容,从未说过重话的男人,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呢?

江舟蔓遏制着自己想要声嘶力竭的冲动,她轻声笑了笑,“说穿了,你根本不是真的想下狠心逼她,陆淮深,你不要现在告诉我,你不想跟她离婚了,那我呢?”

“别再耍小聪明,你还是你。”陆淮深说完挂了电话。

江舟蔓听着那头挂断的声音,死死握紧了手机。

耍小聪明?

她出奇冷静地想到,江偌现在不也是耍着小聪明跟他周璇么?全世界的女人都能跟自己男人耍的小聪明,江偌可以,她就不可以是么?

这说法着实有趣。

她去找江偌小姨的时候,可没料想到结局会是这样的。

陆淮深他到底是向着谁的?

江舟蔓拿着手机的手无力地抵在额头,她没想到跟陆淮深第一爆发这么严重的争吵,竟然是因为江偌。

她哥说得没错,陆淮深生性凉薄,他的感情太轻太轻,他对她可能是一点点喜欢,可能是没那么喜欢,所以她一旦触及他的底线,这一点喜欢都会被收回。

但她现在想问的是,他到底喜欢过自己没有?他对她好,对她宽容,是出于什么,这段关系中的责任吗?

如果是这样,他因为和江偌之间的婚姻,会不会因为时间一长,恨意消怠,而渐渐对她生出了……责任感?

江舟蔓胡乱想着,想到最后一颗心沉进深海,坠得见不着底。

……

江偌回到医院,乔惠已经撤了呼吸机,正躺着休息,精神状态比前两天差了不止一点。

“怎么样了?”乔惠担心程啸的身体。

江偌眼睛都不眨地扯谎,让她不要担心,“有点发烧了,估计是昨晚着了凉,我给他带了药回去,吃了就睡下了,我让他好了就去上课。”

乔惠点点头,“那就好。”

江偌见小姨说话有气无力,呼吸也很费劲,不愿她再多说,要她安静休息。

乔惠却摇摇头,看着江偌,“我想再听你说一说昨晚的事。”

乔惠大病之后的声音囫囵,说话有些口齿不清,每个字的音节都在口腔里打转。

江偌一下子绷紧了身子,乔惠的执着超乎她的想象。

乔惠将头转向了天花板,盯着那雪白的灯和墙,自顾地说:“我这辈子,不如人嘴巴能言善辩,脑筋也不如别人好,任何事,需得别人点一点才能通。以前,我没有想过,你跟陆淮深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他要这么对你?哪怕后来又为了利益跟江启应闹成这样,我以为至少结合的时候,大家是心甘情愿啊……”

乔惠的表情并无太多变化,说话的语气却极为伤心,江偌不敢打断她,心里惴惴不安,已经做好随时叫医生的准备。

“昨天,你那个堂姐找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是不想信的,昨晚,我脑子太乱,也理不清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在搪塞我。早上你走后啊,我把你们两个人说过的话,串了一下,大概能感觉得出来,哪部分是真,哪部分是假。”

乔惠说着闭上了眼睛,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江偌哽咽,双手搭在病床上,切切地看着她:“那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江偌之所以不敢说实话,是因为当时江家情况危殆,江启应又多次相求,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爷爷先斩后奏,直接捏着陆淮深的把柄发话,一定要让他们二人结婚。

陆淮深确实为了娶她,跟江舟蔓分了手。

她知道乔惠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她不敢在乔惠病情不稳定的时候说出来。

乔惠说:“我想问问陆淮深本人。”

自家孩子被诋毁,顺带着连自己多年来的教育都否定了,乔惠自然心有不甘,别人又说不过,只好跟自己过不去。

江偌低了下头,抿住唇,小声清晰地说:“他大忙人事情多,白天在公司,晚上还要应酬,时不时还要到处出差,哪有这个时间。”

乔惠又重重闭上眼睛,江偌妥协:“我会给他打电话啊,问他有没有空。”

江偌此刻的心情难以言喻,就像学生时代自己犯了错,班主任要找家长,还要让她自己亲自给家长打电话。

一边等待着凌迟,还要一边想办法拖延。

乔惠眼神殷切,“好,你打。”

江偌:“……”

乔惠在这件事情上特别坚决,江偌本来想先拖着,等小姨身体好起来,一点点循序渐进地将这件事告诉她,但是她让江偌拨号的时候,要给她看拨的是不是陆淮深的号码,以防她故意混淆视听。

江偌只好点开联系人页面,找到陆淮深之后,拨出去,示意给乔惠看。

乔惠点点头。

江偌心里有一点点不耐烦,更多的是心虚,她是做了亏心事,自然害怕鬼敲门,虽然陆淮深也不是什么善茬,但是小姨管不着他,便跟她磕上了。

早上才跟陆淮深针锋相对,一番狠话说得溜,气势汹汹的来,趾高气昂的去,现在却又变成了她求人。

心里做好迎接一顿冷嘲热讽的准备,并且没有意外的话,陆淮深不会答应过来,如此也合她心意,他主动拒绝的效果,总比她找借口哄骗小姨来得微妙。

电话没打通,陆淮深拒接了。

江偌回去找乔惠告诉她,“他现在应该在忙,电话都没人接。”

乔惠眼里有光,晶亮,“那你晚上打。”

一晃到了入夜,江偌打过去,陆淮深接起,没说话,那头安安静静的。

江偌站在走廊里,避过了来往送餐的家属,到了安静的走廊尽头,那边沉默的当口,她听见频率沉稳的清浅呼吸声。

江偌手心不断被凉汗濡湿,开门见山,却支支吾吾地问:“陆淮深,你能来医院看一下我小姨么?她想见一下你。”

陆淮深那边沉默了片刻,说:“我等下有应酬。”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江偌现在连他的眼神和表情都看不到,自然猜不出他怎么想,是有空就能过来看一眼,还是一直都不会有空、不想过来的意思?

“嗯,行。”江偌也没再追问。

她并不想陆淮深跟小姨有什么交集,也不好腆着脸继续追问,显得没脸没皮。

乔惠听到结果,情绪不怎么好,江偌守在旁边不怎么敢说话,心里越来越忐忑。

夜更深些的时候,江偌突然接到陆淮深电话,他声音如往常般淡漠,问她:“在几楼?”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47章:求人的,脾气比我还大

陆淮深晚上是被贺宗鸣叫走的。

贺宗鸣看中的城南那块地,一直没拿下,把相关人员盛宴款待了一圈下来,人家就是不肯给个准信儿,博陆控股前段时间受省里相关部门邀请,联合成立了一个公益项目,上面的人会卖陆家几分薄面,贺宗鸣就是拉陆淮深来撑场子套近乎的。

两人去时同乘一辆车,陆淮深的手机响个不停。

贺宗鸣在他接电话的时候,无意间瞄见了来电人的名字,挑了挑眉头,表情耐人寻味地看向一边。

最后陆淮深只说了句:等下有应酬,就挂了电话。

贺宗鸣一点端倪都没听出来,倍感无趣,便煞有介事地提起一事,“对了,我听人说,早上你那儿好像出了点意外?”

陆淮深靠在座椅上,交叠着双腿,身姿舒展,脸上表情淡淡,“你听谁说的?”

“有严重家庭矛盾的家族里,缺的就是不嫌事大的主,我会知道不意外,更多不相干的人狗鼻子比我还灵。”贺宗鸣笑笑,摇摇头说:“我倒真是意外,一个毛头小子,一个走投无路的女人,都敢爬到你头上拔毛。”

贺宗鸣说着去瞧陆淮深的神色,最后下结论:“陆淮深,你堕落了。”

陆淮深冷淡地剜了他一眼。

贺宗鸣毫不在意,拍拍他的肩说:“你要是早点下狠手,上次在御楼里就把那江偌的小动作扼杀在摇篮里,也不至于有今天。现在你结婚的事,知道的人已经不少,影响力今非昔比,以后把她逼急了,她一闹开来,你不好收场了。”

各大家族之间的人脉、利益,集团对外的名誉、股票,千丝百缕,环环相扣。商场巨胄无论结婚还是离婚都能在行业里激起千层浪。

夕阳消匿之际,光线晦暗,城市华灯初上,街道车水马龙。

陆淮深眯起眼眸,“闹?以卵击石,她能怎么闹?”

贺宗鸣说:“看,你这就是轻敌了。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女人,这话不无道理。你别觉得江偌看起来好收拾,实则心思不简单,潜力无限啊。”

陆淮深斜他一眼,“何以见得?”

贺宗鸣‘啧’了一声,侧身准备向他高谈阔论一番,想了想最后却只是意味不明的一句:“在你面前横着走多时,你现在不也没把她怎样,这难道不算她本事?”

“多管闲事。”陆淮深懒得解释。

贺宗鸣卖他面子,就如同今晚他卖自己面子,心里吐槽,面上不与他过不去。

有了陆淮深出面,给贺宗鸣开了个好头。

偌大的包厢里,推杯换盏多时,烟雾缭绕,喝了些酒,陆淮深提不起什么兴致,也不是他的场子,心里也总觉得似乎还有什么事还没做,便叫了裴绍准备车。

贺宗鸣想挽留,低声问:“这才多久你就要走?”

“有事。”陆淮深起身,打过招呼走人。

贺宗鸣跟出去,皱皱眉肃然道:“你别是因为那丫头一通电话,而被扰乱了心神,这发展趋势有点脱轨了。”

陆淮深面无波动地扫他一眼,不甚在意地答:“江舟蔓闯的祸,我得去给她收拾烂摊子。”

说完就走了。

贺宗鸣站在那儿想了好几秒,哼哼两声,冲他背影吐出俩字:“放屁。”

……

裴绍拿了干净衣物到酒店,陆淮深冲了个澡,洗去身上烟酒味,下了楼,一身清爽坐上车后座。

裴绍从反光镜看向闭目养神的陆淮深,问:“陆总,去哪里?”

如果是要回家,何必在酒店洗澡换衣?裴绍这点至少还是知道的。

陆淮深捏捏眉心,顿了一下,答:“东大附属医院。”

裴绍挑了下眉,心里暗忖,去看谁呢?今早有人来闹了一闹,他心里已经自动与那位对上了号。

裴绍不问是谁,只说:“去看望病人的话,要不要买些东西呢?”

陆淮深眉宇间微微凝起,看向窗外,淡淡应道:“嗯,是该买点。”

这差事自然落在裴绍身上,高档保健品和水果,买了不少。

到了地儿,晚间时分,医生已下班,探视的家属也所剩不多,门诊部附近偌大的停车场稀稀落落停着些车辆,停车位也空出了很多,裴绍将车停在最靠近出入口的地方。

陆淮深掏出手机给对方去了个电话,问了句在几楼后挂断。

裴绍拎着东西,跟在陆淮深上了住院部九楼,电梯门一打开就看见了站在电梯间等人的江偌。

时至夜深,病人需要休息,楼层里的灯已经息了一部分,江偌站在空荡安静的电梯间中间,沐在半晦暗的光线下,应该是一直在盯着不停变化的楼层数字看,等陆淮深到的时候,微微偏头,眸子清亮,看见来人之后,抿了抿唇,站直身子。

陆淮深看了她一眼,穿的已经不是上午那身衣服。

江偌要长时间待在医院,穿着裙装或衬衫,总觉得施展不开,送程啸回去的时候换了白色高腰卫衣和灰色慢跑裤,黑色运动鞋,偏运动风的装束,简单舒适。

高腰衣裤拉高腰线,隐约露出一指宽的细腰,衬得身细腿长。

她素颜马尾立在那里,样子年轻俏靓又有活力,跟衬衫西裤作成熟精英打扮的男人站在一起,中间仿佛隔着一道隐形的年龄鸿沟,泾渭分明。

陆淮深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那目光深邃,无波又无澜,看得江偌满不自在时,他才朝裴绍说:“东西给她,你下去等着。”

裴绍递了东西过去,江偌接了,只微微垂着眼眸说了句:“谢谢。”

也不知这声谢,是对陆淮深说的,还是对裴绍说的。

两人并肩往里走,都未开口说话。

靠近病房的时候,她有事拜托,才不得不率先开口,低着头小声道:“待会儿我小姨如果问关于你和江舟蔓的问题,希望你不要那么直白,她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

江偌觉得,这样说,他就能明白了,希望他委婉地隐藏一小部分事实。

她说完,等了两秒,没听见他有回应,心里开始着急,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

陆淮深的目光淡漠而沉着,不由笑了下,又瞬间敛去了笑意,低沉嗓音带着一抹玩味,“你这是在求我?”

江偌拧眉,心里是极不情愿的,但是嘴上说的又是另一回事:“算是的。”

“什么叫算是?”陆淮深悠悠问。

江偌吸了一口气,看着他,暗暗咬牙,说:“是,我在求你。”

陆淮深低哼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命令我?求人的,脾气比我还大。”

江偌察觉出来,他话里的意思,还指早上的事。

江偌的头越低越往下,眼睑半垂,盯着自己的脚尖和光可鉴人的地砖,“程啸给你添麻烦了,我小姨这边,也有劳你了。”

“这态度还算尚可。”陆淮深淡淡说完,往前走去。

江偌看着他颀长肩宽、步履稳健的背影,周身散发着凛然迫人的气息,那是财富和地位为基石,由内而外造就的气场。

就像他刚才那句话,‘这态度还尚可’,这话谁都可以学,但那自成一派的气势和口吻却不是任何人都学得来的。

江偌为此感到无奈和憋屈,跟上脚步,率先推开了病房门。

昨夜抢救过后,乔惠一直住在单间的急救病房。

刚才江偌告诉她陆淮深会来,乔惠便一直在等待。

江偌推开门的时候,还没开口,乔惠便闻声看了过来。

江偌闪身让陆淮深进来,说:“妈,陆淮深看你来了。”

乔惠脸上没什么激动或是欣喜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让他坐吧,你出去一下,我想跟他单独说会儿话。”

江偌正把东西放在床头的柜子上,闻言一怔,“不用吧,我就在这儿,你们说你们的,我不会插嘴。”

“用不了多久,你出去一下。”乔惠很坚持。

江偌只好出去,从陆淮深身边经过的时候,她深深看他一眼,像是用眼神告诉他,不要乱说话,几分警告,几分恳求。

江偌等在外面的十来分钟里,心思百转千回,精力不集中,眼神失焦地看着安全通道的绿色标志发神发愣。

很快病房的门被打开,陆淮深出来,江偌瞬间回神,微微诧异,“怎么那么快?”

陆淮深瞧她一眼,“不然呢?”

江偌先探了个头进去看她小姨。

乔惠看起来很平静,并没有出现情绪激动之类的迹象,让江偌去送送陆淮深。

江偌一愣,下意识排斥,说:“他自己会走。”

说完她听见传来一声不大和善的冷哼,陆淮深似乎也并不在意她送还是不送,兀自抬脚离开了。

乔惠也皱皱眉,补充道:“送一下吧。”

她和陆淮深做不到像正常人那样和平相处,是江偌抗拒跟他接触的原因。

她拗不过乔惠,转身跟上陆淮深,一直保持落后几步的距离,等电梯的时候,也站在他身后几步开外。

电梯到了十二楼,迟迟不下来,江偌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她偏了偏脑袋,看着地上长发马尾的影子也一晃一晃起来。

陆淮深忽然转头,眼神古怪地横了她一眼,“你几岁?”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48章:你要怎么感谢我,嗯?

江偌本以为隔着安全距离,心里放松不少,陡然被这声音惊了一惊,条件反射看他一眼。

待反应过来之后,余光瞥见自己被斜斜拉长的影子,就在陆淮深脚旁不远,也不知道他那么看着自己自娱自乐了多久……

难怪他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

江偌垂首,不言不语。

“你跟我小姨……”

江偌刚想起要问小姨跟他说了什么,她回去好有个应对的心理准备,话刚问了个开头,电梯下来了,‘叮’的一声,电梯轿厢门打开,陆淮深已经跨了进去。

江偌电光火石间又想到该添卫生纸了,趁现在超市还没关门去买,便也跟着进了电梯。

电梯里半满,狭窄的密闭空间里没人吱声,气氛极其安静,江偌不好意思再开口,怕引起注意,跟陆淮深前后隔了一个人的距离默默站着。

下了一层楼,不知是什么科室,外面站着一堆家属,有的情绪激动正在比划着手脚骂骂咧咧。从三两句对话中听出来,好像是因为老人快要不行了,兄弟姐妹就遗产问题产生了分歧。

家属一个接一个往电梯里挤,江偌不断被推搡着往后退,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无可退,陆淮深身后就是电梯壁面,她一下子撞进了宽阔温暖的胸膛,熟悉的气息顷刻间将她包围。

江偌心里顿时漏了一拍,身体也微微一僵。

前面的人后退着,不小心踩了她一脚,身体也往她身上贴,各异的体味也混杂成一股异味扑面而来,江偌屏着呼吸,伸手护住前洶。

曲起的手肘,不小心顶住了身后那人的腹部,江偌没办法避开各种接触,只能缩了缩肩膀,装作若无其事。

电梯到了一楼,后进来的那些人骂骂咧咧进来,哄杂吵闹着出去。

前面的空间留出来之后,江偌立马与他拉开距离,快步往外。

陆淮深身长腿长,几步就跟她并肩往出口方向走去,侧过脸垂眼看了看她,说:“不用送了。”

江偌说:“我去买东西,不是送你。”

从门诊部大门出去,两人方向不同,前面就是停车场,往右几十米是超市,陆淮深要往停车处过去,江偌也正打算拐弯,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你跟我小姨到底说了什么?”

“怎么,怕我说你坏话?”陆淮深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随后笑笑,说:“既然有这种担忧,你就不该找我来。”

江偌说:“我只是想面对我小姨的时候,有个心理准备。”

他沉默片刻,不以为意地低声道:“自己去问她。”

他不想说的事,江偌一次得不到答案,自知再问也是徒劳,便作罢,憋了两秒,憋出一句话:“无论如何,感谢你今晚过来。”

陆淮深本来已经转身,走了两步,听到这样的话顿住脚步,忽然转过身来,冷声重复她的话:“感谢?”

江偌抬头看他神色,见他脸色紧绷略带嘲讽,“你要怎么感谢我,嗯?”

江偌心里一颤,后退一步,对陆淮深突如其来的脾气感到莫名其妙,面上表情也滞住,抿着唇看着他不发话。

陆淮深向她逼近两步,语气咄咄逼人,“说,怎么感谢?”

城市光华将如墨天际映得黑亮,陆淮深站在晦暗的路灯下,眉眼宛若夜里漆黑不见底的深海,表面之下是隐隐可见的暗涌。

他靠得极近,薄唇紧抿,目光阴鸷,江偌看着他带着戾气的冷硬轮廓,脚步像被钉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陆淮深越是脸色发狠,她越是不退缩,直直看着他,片刻之后,木着脸转身就走。

陆淮深伸手就将她拽回来,力气大得她脚步踉跄,转身差点撞在他身上。

“陆淮深,你有病。”江偌手上挣扎着,一瞬不瞬看着他的脸,嗓音轻微发抖。

陆淮深手上一用劲,将她桎梏住,贴近她的脸,一字一顿告诉她:“一码归一码,这事是江舟蔓闹出来的,我权当是替她善后,你不必跟我道谢。早上闹那一出,仍然要在你头上记一笔,秋后再算账。”

江偌被他捏着手臂往上提,两人的鼻尖几乎要杵到一起,他的鼻息浅浅喷薄在她脸上,她心绪起伏不定,不知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这种过分的距离。

她就知道陆淮深没那么好心做善事,她心思紊乱一时答不出话,又不敢把情绪全写在脸上,只是冷冷看着他。

陆淮深说完,目光仍是攫住她,皱了下眉,垂眸扫过她的唇,对垒的气氛转眼间变了质,黯淡昏黄的路灯,空无一人的停车场,交织的呼吸,催生出流动在男女之间的暧日未。

不知道是不是江偌的错觉,感觉陆淮深在缓慢地向她靠近,而她似乎也受某种东西驱使而踮高了脚尖。

她脑子里忽然白光一片,眼睛动了动,无意间撞进他深眸里,触及那漆黑一片,她不知怎地忽然清醒了。

陆淮深也像是回了神,两人不约而同退开寸许,手臂被松开之后,江偌更是倒退了一大步,躲闪之意明显,再也镇定不下来,努力地平稳住呼吸。

对比起她未经世事般的慌乱,男人显得老道而沉着。

江偌逃也似的转身,陆淮深突然问她:“你买东西带钱了?”

“我带了手机……”江偌两手空空,伸手摸向裤袋,依然空荡荡,顿时脸颊发烫。

陆淮深掏出钱包扔给她,“要多少自己拿。”

江偌跑上跑下的也觉得麻烦,大不了算借他的,便想了下六包装的抽纸要多少钱,紧着嗓子说:“五十就够了。”

发出来的声音其实已经变了样。

她接过陆淮深的钱包打开,里面全是红钞,一张零钱都没有。

江偌抽了张毛爷爷,把钱包递还给他,抿唇淡淡说:“>

陆淮深拿了钱包,看她两眼,说了句:“不用。”转身走了。

江偌也往超市去,身后传来车门沉闷关上的声音时,她倏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陆淮深的微信,还说什么微信转账,怪不得陆淮深最后要看她两眼……

估计今晚她在他眼中就整一个二百五。

江偌也深刻意识到自己不在状态,想到自己犯的蠢,差点接上的吻,几度懊恼之后,把这归结于正常反应,毕竟早上才气势汹汹跟人针锋相对,晚上就要低声下气,这样大的落差,有违常情,才会导致她行为颠三倒四。

江偌买了卫生纸,又在冷冻柜里拿了一瓶矿泉水,走出超市后灌下小半瓶,觉得清醒不少,这才往回走。

回到病房,江偌心情还久久难以平复,小心观察着小姨,发现一切正常后,更让她惴惴不安。

打了水来给她擦脸擦身之后,江偌状若无意提起,“妈,刚才你问到你想要问的了吗?”

乔惠点了点头:“问到了。”

“你怎么问?他怎么说?”

“他说,那是江启应的安排,和你无关。”乔惠沉默稍许,翻了个身准备入睡,闭着眼睛又补充:“我以后不会管你们的事了。”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江偌铺床的响动,直到熄了灯乔惠也没真正睡着。

想的全是同陆淮深之间说的那些话。

她记忆最深刻的是,她问陆淮深,江偌是不是真的插足了他和江舟蔓?如果是,她会劝江偌放手。

陆淮深反问她,那江启应怎么办?你觉得江启应会轻易罢手?一个是血缘之情,一个是养育之恩,要不是江启应,你们程家这一家子过得不知是什么日子,你觉得江偌一定会听你的?说穿了,在这件事中,你不过是个外人,你插上一脚,除了会让江偌背负日渐沉重的道德枷锁,什么也做不到。祸不及家人,江舟蔓这事做得太过,她的话你用不着当真。我和江偌之间的恩怨,我们自会解决,你好好养病,什么都别管,就是帮了她大忙。

……

回去的路上,裴绍心里那叫一个复杂,一面偷看陆淮深的表情,一面想着停车场前那一幕。

前一秒还好好的说着话,忽然就将人给拽过去,他看得很清楚,这次是陆淮深先动的手,说不定也是他先想要动嘴的。

那画面和氛围,说变就变,他都看直了眼。

陆淮深根本没空理会裴绍这些小心思,坐上车之后就闭着眼睛,身体有些倦意,神思却一片清明。

认为自己情绪反常,完全是贺宗鸣这人之前的一番话引起。

不由来了气,连他也怪罪上。

……

江偌这段时间面试面得疲软,加上乔惠身体又出了问题,打算歇两天,在医院陪着她健康出院,以免再出差池。

中午吃饭的时候,打开邮箱和短信,翻着面试过的公司的回信。

突然翻到一条,ds两个字母映入眼帘,她心里一紧,顺着回信看下去,结果出人意料,她被录用了,要求下周一正式报道入职。

江偌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才会被录用,但惊喜大过其他情绪。

心里已经开始计划月薪该怎么安排,陆淮深给剩的钱主要花在爷爷身上,她的工资怎样才够一家三口开销,会不会有盈余?升职之后薪水会涨多少?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49章:是你轻敌了,还是你对江偌有了恻隐之心?

江偌被喜悦冲昏头脑也是一瞬间,担忧紧随而来。

如果在公司跟那位曾经在翻译会议上叫板过的白人高管碰面该怎么办?又或者,让她通过面试,就是那位的意思,目的在于给她穿小鞋,让她知难而退呢?

与其直接一个令下把她拦在ds门槛之外,这样做既能解气,还能让她感受到强烈的落差与挫败,效果来得更妙。

江偌照顾着乔惠吃完饭之后,才考虑自己的饱腹问题,此刻已经过了饭点,点的餐已经半冷,她看见邮件之后心情更是喜忧不定,渐渐觉得食之无味。

后来又觉得自己最近太过敏感,忧患意识过重快到神经质的地步,现在想太多不切实际,显得怯怯懦懦。

无论如何,这份工作薪资待遇好,也值得她拼一拼。

乔惠看她饭吃了一半,盯着手机走神,便斥她两句:“吃饭的时候就不要玩手机了,饭菜都要凉了,吃了胃不会不舒服吗?”

江偌回神,收起手机继续吃饭,告诉乔惠:“我收到了录取通知,是之前面试过的比较满意的公司,待遇不错。”

“真的啊?”乔惠脸上终于有了明显的喜色,“那就好,定下来就好。”

其余的乔惠不多问,也不多说,对待江偌的态度也与之前无异,精神和身体状况都得到稳定。因此江偌愈发好奇,陆淮深到底对乔惠说了什么。

正想着,一则电话进来,是跟了江启应三十多年的管家柳明,江启应出事之后,是他一直在照顾,江偌经济拮据的那段时间,也是他暂时垫上了医院产生的费用。

后来江偌拿到钱,还了他垫付过的医药费,也硬塞给他一些钱当做酬劳。

江偌放下筷子问:“柳明叔,有什么事吗?”

柳明语气慎重,暗含忧虑,“小姐,江觐来医院了。”

江偌脸色一变,饭也顾不上吃了,撂下筷子就往心内科去。

江启应年纪大了,身体机能衰退,自我修复能力也大大降低,都说老年人生一次重病就是一个坎,过不过得去都看命。

江偌从陆淮深那里拿到钱,立刻让医院给江启应做了手术,从那之后他一直躺在重症监护室,到了探视时间,江偌和柳明轮流去重症医学科去看看他。

今早才刚从重症监护室转普通病房,估计是江渭铭听到风声来寻事。

江舟蔓找乔惠的事,江渭铭父子应该都知情,江偌担心江舟蔓无功而返后,他们又在爷爷身上打主意。

两个至亲前后病危,江偌本来已经快崩溃,站在电梯里她发狠的想,若再因为这些人出了什么事,她冒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险,也要挨个让他们不好过。

江偌到了病房的时候,柳明等在外面,房门紧闭。

江偌一刻不敢耽搁,一路跑过来的,呼吸急促,身体更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栗。

“柳明叔,他单独跟爷爷在一起?”

柳明五十多岁的年纪,两鬓微霜,瘦削而精神,此刻也临危不乱一如往常,安慰江偌,“你爷爷让我出来,我一直盯着在,江觐他不敢胡来。”

江偌从门上的玻璃往里看,江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挡去了部分视线,她看不到江启应的脸。

没等两分钟,江觐就已经起身出来。

看见站在门外的江偌,江觐看了看手表,勾勾唇角说:“我说了几句话的时间,你就到了,是有多怕我对老爷子下毒手?”

江偌说:“柳明叔,你去看看爷爷,我跟江觐说两句。”

病房门关上,江偌冷着脸对上他的目光,遏制不住地冷嘲热风,“你们兄妹俩倒是分工明确,还专挑病人下手,攻其软肋。江舟蔓告诉我小姨我道德败坏插足她和陆淮深,让我想想,你对爷爷又说了什么?”

“这叫战术。”江觐西装革履,笑里藏刀,慢条斯理道:“谁让妹妹你对我们敌意重,叛骨天成,一根死脑筋对老爷子言听计从。既然你左右不听劝,我就只好追本溯源,看下有没有机会能改变始作俑者的想法。”

江觐话锋一转,冷笑溢出,“谁知道老爷子大半个身子都进棺材了,老骨头还是那么硬,”他逼近两步,压低声音冲江偌说:“我算是明白了,做完坏事那一刻,就该手起刀落永绝后患。”

那语气后悔中透着无奈。

江偌灿然一笑,“换个说法,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抢来的东西,每分每秒守着都安不下心吧?”

他看着江偌,审度着她的脸,笑容愈发阴冷,“看来我当初还真是小瞧你了,区区一个小村姑,现在倒成了最大的麻烦。外面长大的丫头就是不懂规矩,别人给点小恩小惠就心甘情愿当忠犬,你以为江启应是重视你?他只是重视他的公司他的心血。你那短命哥哥要是没死,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沟沟里玩泥巴!”

这种话听多了,自然就免疫了,江偌反而扬起懒懒的笑,“拿一个外面长大的小村姑都没有办法,是不是很气?再说了,忠犬总比无法驯养的野狗好,你说是不是呢?”

“我看你是最近在陆淮深那儿尝到了不少甜头,就晕头转向找不着北,看不清自己的处境了。”江觐笑容越大,眼神越阴鸷,“刚才我告诉了江启应,让你趁早罢手,至少不用闹到送你去见你亲爹妈的地步,你猜江启应选什么?你,还是他的公司?”

江偌再沉着,在听见江觐轻飘淡然说送她去见亲爹妈的时候,心里也忍不住惊颤了下,背脊升起一股凉气。

“最后说一句,明钰能帮你的也就那一次了,自己找死,牵连到别人就不好了,是不是?”

江偌听出他话中威胁,顿时心中一凛,慌急说了句:“江觐,她是你的人,你别太过分。”

江觐只是看着她微微一笑,理理衣襟,斯文体面如初,扫她一眼,冷哼一声之后,从她肩旁擦身而过。

江偌心有戚戚,担心江觐会对明钰做什么,她站在门口良久,脚踩在地面,都还觉得虚浮不切实际。

过了片刻,她才推门进了病房,江启应说话还不是很利索,不知在跟柳明说什么,见到江偌进来,“偌偌……”

见江启应有话对江偌说,柳明立刻给江偌让了位置。

原本精神矍铄的老人,现在连眼神都浸在一片茫茫雾朦中,好像随时都要失去意识一般。

江偌的心情紧了又紧,走上前坐下,轻声问:“爷爷,想跟我说什么?”

“你来……”江启应声音很低,点了下头,示意江偌靠近些。

以前高随就说过,江渭铭可能在病房里安了窃听器,江启应难道是想说什么重要,但又不能被江家父子知道的事?

江偌脑中想法一闪而过,便把耳朵凑近。

……

陆淮深在离开公司之后,被陆终南一个电话叫去陆家。

老爷子精明得不动声色,提前就确认过他的行程,知他晚上既无需不加班,也没有应酬,电话中顺口一提,陆淮深连拒绝都没有理由。

到时天色将晚,家里正在准备晚餐,陆星叶明天要出去旅行,早早回家准备收拾东西,不曾想,会迎面撞见了陆淮深。

家里没几个哥哥在,她是不敢公然跟陆淮深叫板的,见了面顶多点点头算招呼过了。

但是她在刚过去的陆家家宴上,跟在哥哥后头搭腔针对陆淮深,也不知这人记没记仇,会不会借机为难她。

因此在停车时见到陆淮深,心里顿时就是一个咯噔。

然而陆淮深根本没甩她,径直进了主楼,去了书房,听用人说,老爷子早就在书房等着了。

陆星叶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东西往沙发上一扔,轻手轻脚上了楼,贴在门上想偷听。

陆终南坐在沙发上等候多时,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茶具,刚煮好的茶烟雾袅袅,满室茶香。

见陆淮深到了,老爷子也没说话,拿起一只袖珍茶杯递给他。

陆淮深接过,吹了吹,一口饮尽,将茶杯放回桌上,勉强润了润嗓子。

老爷子抬起眼皮扫他一眼,不尽满意的哼道:“粗人。”

“有什么事要说?”陆淮深往沙发上一靠,交叠着长腿,姿势闲适舒展,脸上却是一副本人很忙,望速战速决的姿态。

陆终南知道这个孙子没什么耐心跟他这个老头子耗,因为往事的缘故,两人的关系本来也算不上亲厚,陆终南觉得陆淮深能将心思放在公司上就行了,亲情的什么的,只要姓氏血脉还紧密相连,亲疏远近,没什么所谓。

他便开门见山说:“听说昨天江偌和她一亲戚来闹事?”

陆淮深垂眸看着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茶具,兴致一般,“小事,处理了。”

“小事?”陆终南冷哼一声,“这事传成什么样了,你心里没数?你平时做事都挺果断的,怎么这回迟迟解决不干净?一个未成年的毛头小子,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是你轻敌了,还是你对江偌有了恻隐之心?”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50章:陆先生,可以赏脸跳支舞吗?

陆淮深表情略微散漫,带着淡淡轻哼的鼻音,面不改色地回问:“你想说什么?”

陆终南没理会他不当一回事的态度,苍迈缓慢的声音,伴随着坚定犀利的目光道:“离婚之前,你把控一下,别让江偌出现在公众视野内。”

陆淮深忽然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一声,“离婚?”

陆终南拿着茶杯的手一顿,茶盏停在嘴边,又被他拿开,他定眼看向陆淮深,片刻后问:“你有什么问题?不离婚,难道跟她过一辈子?”

说完似重非轻哼了声,慢条斯理又道:“我以为,你一直等着跟江偌离婚,一心一意想娶江舟蔓,难道是我想错了?”

陆淮深也看着他,目光闲淡,并未做声。

陆终南稍事沉吟,放下茶盏之后,又顾自往下说:“当初你跟江偌的事,我之所以不反对,是因为那时江启应膝下就那么一个亲孙女独苗苗了,等他归天之后,你把江氏并入博陆,就易如反掌了。这效果如虎添翼,我也乐见其成。不过现在么,只能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陆终南也靠着沙发,双手交握在前,淡淡看向陆淮深:“江舟蔓上面有两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并入江氏虽然不大可能,但帮衬你的地方却还是很多的。这事,你难道还需要权衡么?”

老爷子说了一大堆,不过是抱怨数落他处理江偌不够果决,希望他尽快离婚,娶该娶的人。

陆淮深不仅反应平平,连回应也让人火大,“我会解决。”

这对爷孙,多年以来,都很难好好说上一句话。

“你解决?”陆终南上火道:“这么久了,没点进展,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她能掀翻天不成?夜长梦多懂不懂?这点你就该向你爸好生学学。”

陆淮深忽然掀起眼皮,眼神如古井无波,“学我爸是怎么在我外公家破产之后,立刻跟我妈离婚娶别的女人吗?”他说完,顿了下,笑笑:“说起来,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没办法,你想要在金字塔顶端立足,必须要做选择题。”陆终南理所当然的说,“你爸只是做了的正确的决定。若是不快刀斩乱麻,哪天把控不住了,闹出个孩子来,落得跟你童年一个下场……”

陆终南顿了顿,给他思考的时间,却见他面色无异,又继续道:“你难道希望你儿子重蹈你覆辙?无奈跟着母亲,流离失所?”

陆淮深淡淡纠正他:“当初跟着我妈,我并不觉得无奈。”

陆终南低头喝茶,笑笑不说话。

“你妈是个烈性子,这个江偌,我看也差不多。”打蛇打三寸,陆终南点到为止,“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下不去手,我可以代你解决。”

“小事,就不劳您老人家了,”陆淮深表情疏淡地勾了下唇,“没什么事先走了。”

陆终南嗯了一声。

陆淮深起身,刚转过身便变了脸色,眸色寸寸渐怒,像是忍了很久的怒气顷时勃发。

一拉开门,来不及逃开的陆星叶被他一脸的风雨欲来吓了一跳。

陆淮深反手关上门,陆星叶牵强笑笑:“我来找爸,你跟他说什么了呀?”

陆淮深冷冷盯住她,眉眼透着冲天戾气,眸子里翻滚着愠怒,嗓音低冷,“滚远点,知道没?”

六个字,简洁有力。

陆星叶已经吓得腿软。

等陆淮深走了之后,又猜想他肯定是在老爸那里受了气,活该,瞬间就觉得解气了。

离开陆家之后,陆淮深径直回了家。

吴婶提前得知先生要回家吃饭,便留下准备晚餐。

陆淮深进门换鞋的时候,一拉开鞋柜,看见几双属于年轻女人的鞋,颜色靓丽样式年轻。

他薄唇紧抿,砰的关上柜门,进了客厅,对吴婶说:“把鞋柜里那几双鞋给我扔了。”

吴婶听见车库开门声的时候就开始布菜,刚好将饭菜上齐,蓦然听见这声音愠怒,暗藏玄机的话,下意识应了一声,然后招呼陆淮深吃晚饭。

随后吴婶擦擦手,找了个挺大的鞋袋去拉开鞋柜,一眼瞧见了那几双女士鞋,一双棕橘色丝绒尖头高跟,一双黑色漆皮高跟,还有双裸粉色的方扣平底鞋。

她拿出来,一看见印在鞋内的字母,‘哎哟’一声。

她女儿喜欢买鞋,这些牌子她隐隐约约有印象,只知道不便宜。

陆太太现在什么处境,从先生和太太的谈话中,她能听出一二,鞋子估计也是以前买的,万一以后有什么场合需要呢?这样贵的东西,就这么给别人扔了是不是也太不妥当了?

再说,先生也不见得会有那么好心,会记得赔给别人。

吴婶想了想,委婉劝说:“太太不是说在找工作吗,这些鞋都适合职业装,说不定是留在这里准备上班穿的,这样扔了是不是不好?”

陆淮深低头吃饭,头也不抬,态度强硬,“我说扔了就扔了。”

吴婶:“……嗳,我带会儿走的时候带出去扔掉吧。”

陆淮深吃过饭就上了楼。

吴婶洗了碗准备离开,听见楼上开关门的声音,抬头说:“陆先生,我先回家了。哦对了,鞋子的事我怕忘记,刚才已经扔出去了。”

陆淮深站在二楼走廊,看了她片刻,说了声:“嗯。”然后转身又回了卧室。

……

周六晚,江渭铭上位后的第一个生日宴,在ds酒店顶层宴会厅大肆操办。

将地点选在ds,其中实际暗藏玄机。

酒店传奇ds集团的掌权人病危,股票动荡,内部分帮结派斗得正厉害,大中华地区分部,从执行总裁到中层,刚经历了大换血,就是此次内斗的结果。

江渭铭刚坐上江氏第一把交椅的位置,还未有显眼成绩,不受董事会看好,便急着想要趁此在ds分一杯羹。

江偌从江家搬出来的时候,记得有好几套吊牌都没拆的晚礼服,在衣柜里翻找半天,找了件单肩带抹胸半露背的墨绿色裹身长裙。

但是配这件裙子的高跟鞋死活找不到了。

后来才记起好像带去了陆淮深家里,那鞋子配衬裙配礼服都可以,她还一次都没穿过。

夕阳消匿,天色晦暗时分,她去了趟陆淮深家里。

天色如墨时,她抵达矗立在江边耸入云霄的奢华酒店。

江偌快到的时候,给裴绍打了个电话,“告诉陆淮深,我在ds酒店门口。”

裴绍听了,呼吸猛然顿了一下,江偌听见那边有悠扬舞曲的声音,她猜裴绍应该也在江渭铭的生日宴上。

裴绍清了清嗓子,到了安静处才踌躇着问了句:“您在哪儿?”

似是像确认自己没耳背,没听错。

江偌展唇笑了下:“我在ds酒店门口。”

裴绍倒吸一口凉气,倍感无奈,也倍感倒霉,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他为难,苦口婆心说:“太太,您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明知这是……”

停在等红绿灯处,江上邮轮的汽笛声从半开的出租车窗传来耳畔,城市夜景五光十色,路旁枝繁叶茂的绿化树挡住路灯,江偌一张妆容较好的脸隐在光影重重中,一半明,一半暗。

若是此刻有人从出租车外走过,看不清里面的人完整的容颜,但清晰可见一张弧度曼妙的下巴,红唇勾起浅浅的笑,绯丽迷人。

江偌无心为难他,却又不得不为难,为此深感抱歉,她抿抿唇说:“裴秘书,有劳你了,你问问陆淮深,是你下来接我,还是他亲自下来?或者我让迎宾通报一下,我是陆淮深的太太?”

江偌一早就知道,陆淮深不可能亲自下来接她,如果直接打陆淮深的电话,可能会招来他的怒气,倒不如让裴绍做个中间人,省去一顿不愉快的对话。

裴绍见无法改变她的决定,只好认命挂了电话去找陆淮深。

江偌刚到酒店门口的时候,门童还未拉开车,江偌已经看见了站在一旁等待的裴绍。

她穿的裙子不方便,裴绍亲自来扶了一把,一声不吭,但是微笑得体。

江偌说:“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裴绍打哈哈一笑,“不麻烦。”

说完,他盯着江偌脚上的鞋看了一眼,“这鞋您还满意吗?”

江偌微微拉起裙摆,看了看脚,棕橘色的丝绒高跟鞋,材质原因,在酒店澄亮如昼的灯光下,有些偏光的效果,她不知裴绍为何要这么问。

她说:“当然是满意才买的。”

裴绍听得云里雾里的,脱口就问:“您自己买的?”

江偌不轻不重地皱了下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跟你衣服挺搭的。”裴绍下意识摇头,语罢又立刻转移话题,“这两天一直阴雨绵绵,挺冷的,您没待见外套。”

江偌说:“我不冷。”

裴绍点点头,两人尴尬地站着等电梯。

上了楼,江偌是和裴绍一起进去的,也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在经过几位男士身旁的时候,别人见她盘靓条顺,身材气质好,多看了几眼。

江偌目标明确,径直朝某个跟人寒暄的男人走去。

他背对着她,江偌走上前,拍拍他的后肩:“陆先生,可以赏脸跳支舞吗?”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51章:女人也分很多种,你是讨人厌的女人

裴绍一路跟在江偌身后,欲言又止,在江偌作死之前,还想劝她三思来着,谁知她一点也不犹豫,直冲陆淮深而去。

宴会厅里灯光流转,乐声时而低婉时而悠扬,男男女女衣香鬓影,在场姿色不凡的女性众多,江偌不过是其中一员,独身时并未引起太多人的关注,方一靠近陆淮深,便觉得聚集在身上的目光密切起来。

尤其是在跟陆淮深讲话的那几对男女,当她站定在陆淮深身后时,便已经将目光投掷过来。

陆淮深的身份太耐人寻味,在大多数人的眼中,他是博陆当下的一把手,又是江家刚上位那人心目中的乘龙快婿,加上模样不俗,身材俱佳,男的想来套套交情,女的想来博博关注,因此身边一直聚集着不少人,远近之外也有不少窥视着的目光。

江偌分明感觉,当她的手碰到陆淮深肩膀,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顿了一下,随后才缓缓转过身来。

今晚的陆淮深,短发梳做大背头,西装革履,浓眉深目,轮廓冷峻英挺,不论身份的话,单是这身皮相与气场也足以震慑当场。

陆淮深轻抿薄唇,那双喜怒难辨的黑眸扫了她一眼,知道她就要过来,脸上并无意外,但是江偌还是隐隐察觉到他眼底溢出的冷意。

陆淮深身量高大,一转过身,身影将江偌笼罩,将方才那几人的目光隔绝在背后。

江偌正不知死活的冲他笑,那笑容温温淡淡的,似温柔缱绻,又似不以为然。

她一头微卷长发,自然垂顺在肩后,新剪了个薄刘海,本来不大的脸又被遮去三分之一,只剩巴掌大。

她的皮肤尤其白皙,穿着质感厚重的墨绿色长裙,既凸显身材气质,又衬托肤色优点,亭亭立在那里,甚是养眼。

陆淮深打量了她两眼之后,面对面沉默片刻之后,他面无表情说:“不跳。”

江偌像是一点不介意,笑容为变,只是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直接将手放在他掌心,另一只手也主动搭在他肩上。

宴会厅里刚好一曲小提琴结束,开始演奏钢琴曲。

适合华尔兹的音律响起,不少人兴致冲冲地进了舞池,江偌却还在陆淮深怀里,接受着他的死亡凝视,虽然别人看来她的手是放在他掌心,实际上是她捏紧了他的大掌不愿放,他的手也不愿揽住她的腰。

僵持几秒,江偌有点下不来台了,咬了下唇,晃了晃捏着他的那只手,低声说:“跳吧。”

她目光恳切,因为陆淮深久久不给反应的缘故,笑容也有些勉强。

陆淮深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将她搭在肩上的手扯下,江偌心里一凉,谁知陆淮深牵着她进了舞池。

心不甘啊,情不愿的。

但江偌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陆淮深至始至终未置一词,进了舞池跟她面对面,忽然手上一用劲,将她的腰往自己身上一揽。

他力气太大,猝不及防,江偌条件反射地往后仰了仰,无意中流露的抗拒,最显真心。

陆淮深垂眸看她,她仰头望向他。

他薄唇轻挑,冷笑溢出,“不是你想跳的?”

江偌缩了下肩膀,“哪个跳舞是身子贴身子跳的?”

陆淮深面不改色,“我还见过脸贴着脸跳的。”

两人一起有节奏的挪动脚步,没跳两下江偌发现他不按常理出牌,乱带节奏,随意打乱步伐。

江偌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跟不太上,她搭在他掌心的手微微用劲捏了下,提醒道:“你能不能别乱来?”

陆淮深嗤了一声:“学艺不精。”

江偌无所谓地辩解:“我小时候上过舞蹈班,大学的时候每学期也会参加舞会,底子还是不错的,是你的问题。”

陆淮深越过她的发顶看远处,嘴里淡淡说着:“你想说明什么?你大学生活挺丰富的?”

他说完,微微垂眸看她一眼。

“正常社交,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江偌目光直视着他刮过胡后干净的下巴,笑了笑,“也是,我在外‘花天酒地’,你却在家独守空房,不怪你有怨气。”

当然,前提是他说的什么守身如玉是事实的话。

陆淮深懒得废话,只在将怒气发泄在手上,猛一用劲,江偌顿时感觉指节都要被他捏碎了,痛感神经反映强烈,她急喊:“我错了错了错了……”

陆淮深这才松了手。

江偌紧紧抿着唇,满眼怨气地瞪了他一眼,陆淮深连表情都未变过,她不敢再在嘴上造次,瞥了一眼自己被用力挤压后泛红的皮肤,怨怼地说了句:“手给我捏红了。”

“自作自受。”

江偌好奇,“你对江舟蔓也是这样,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陆淮深微眯了下眼,赏她个眼神,说:“那自然不一样,对她还是要温柔许多的。”

江偌忽略过心里一闪而过的不悦,笑笑说:“我是女人,你就不能对我绅士些?”

“女人也分很多种,”他看了她一眼,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是讨人厌的女人。”

江偌心情确实不太好了,笑容渐渐转淡,将脸转向一边,心里滋味复杂,就算只被一个无关男性说自己是讨人厌的女人,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何况是陆淮深?

她名义上的丈夫。

穿着高跟鞋的江偌,发顶刚到陆淮深的眼睛,陆淮深稍微低些头就能看自上而下看清她的轮廓,这次低下头,看见的不是俏挺的鼻梁和浓密的睫毛,而是她一般侧脸。

带着明显的不开心,连做作的笑容也消失无踪。

“不开心了?”陆淮深哼了一声,拧了下眉。

江偌垂着眼睫,淡淡回:“我没有不开心。”

陆淮深的手往上按住她的背,将她往自己身上按,江偌差点将脸撞进他肩颈里,不得仰头往后隔开稍许,这样,也就不得不与他对视。

陆淮深的手心贴着她光洁背脊,顺着往下重新搂住她的不盈一握的月要月支,“我说的不是实话?你没点自知之明,不知道自己今晚的行为有多讨人厌?”

江偌心里气闷,面无表情地嘴犟,“我乐意,我说了我没有不开心,我心里都快乐开花了。”

她其实快气得呼吸不顺了。

……

但是江偌气得呼吸不顺的时候,有人跟她一样怒气值暴涨。

江舟蔓远远看着那两人一会儿搂一会儿抱,亲密无间,打情骂俏,心中的不安像雪球越滚越大,她那天曾问过陆淮深,是不是不想跟江偌离婚了?

这本是她的猜想,现在放在正在被坐实。

她曾一直很信任陆淮深,在江觐跟她谈话之后,她认为,即使陆淮深对她感情不深,至少加上利益牵绊,她和他的感情,也勉强算牢固了。

可永远没人理解,心中希望被一点点挖空的感觉,是如何绝望。

江渭铭早就看到江偌了,因为他当时在和几个重要的人谈事情,所以没来得及管。这时候江偌都和陆淮深跳上了,他来找到江舟蔓,将她拉到一边问:“这是怎么回事?”

江舟蔓目光钉在那两人身上,艰难吞咽,“我怎么知道。”

江渭铭即便上了年纪,依然仪表堂堂,尤其刚上位不久,虽然糟心事情一堆,但总归算是坐上梦寐以求的位置,整个人更显意气风发。

“江偌是跟裴绍一起进来的,肯定是经过了陆淮深的同意,你跟他不是……”

江舟蔓现在听见‘陆淮深’三个字就快受不了,她怒声打断父亲,“我不知道,别问我行不行!”

说完拎着裙子大步走开了。

……

后半支舞,江偌一直心不在焉,有时候脚步错乱,踩到陆淮深的脚也是常有的事。

江偌也不说抱歉,陆淮深除了皱眉,也没说什么。

连续多次过后,陆淮深忍无可忍,“江偌!”

“不好意思,学艺不精。”江偌回神,懒懒说了句。

陆淮深:“……”

江偌其实是余光瞥见了江渭铭和江舟蔓,跟陆淮深说了几句话,差点忘了计划。

但由于做那件事,后果可能比较严重,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因此才心神不定。

高潮部分尘埃落定,一支舞接近尾声,江偌一颗心更是上下乱窜,因为紧张,大脑时而出现空白。

最后,她抬头看向漫不经心的陆淮深,横横心,直接仰起头,对准他的嘴唇要压上去。

争分夺秒之际,陆淮深一把扣紧她的月要,将她往后推开推开半步距离。

也是那半步之差,江偌这一吻怎么也送不出去了。

陆淮深看着她,沉着脸瞧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江偌不敢做声,却又下了决心,目光紧紧攫住他的双唇,目标很明确,不死心,咬牙动了动身子,仍要去吻他。

“江偌!”陆淮深嗓音带了汹涌怒意。

江偌索性将搭住他肩膀的手移到他脖颈之后,想要压下他的头,让他靠近自己。

手刚碰到他的脖子,却被陆淮深抓住左手,一把将她扯开。

琴曲还未结束,陆淮深直接拖着江偌离开舞池,甚至直接从光线晦暗的角落里离开了宴会厅。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52章:我能换着花样亲你一百次不带重复

江偌被陆淮深紧紧扣住手腕,她知道触到他底线了,仅仅从那背影,也能感受到他的冷怒,她心里生出危机感,一路也不敢做声,只管使劲挣扎,奈何挣不脱。

陆淮深身长腿长,步履迈得又大,江偌穿着长裙,刚开始屡次踩着自己的裙摆,最后不得不提着裙子小跑。

他力气一点也不含糊,江偌屡次被他拽得踉跄。

江偌被他拉着左弯右拐,不知到了哪儿,他推开一扇门,里面是一间休息室,陆淮深直接把她拖进去,啪的将门关上,一把将她摔在门上。

江偌手腕发疼,背脊又撞上冰冷的门,重重一疼,她也不知道该先去揉手腕,还是先逃开那扇门。

而陆淮深已经将她困在门与他之间,江偌在他逼近的时候,下意识往后退,却已经无路可退。

她掀起眼眸,一瞬不瞬望着他,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陆淮深站在她面前,满脸冷郁之色,“来,这么想亲是不是?现在亲。”

他沉着声,语气倒是轻,但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惧怕。

江偌低下头,没敢看他,心跳急剧加速,因为紧张而身体紧绷。

这几天一直阴雨绵绵,城市像被泡在水罐子里,天气阴冷潮湿,气温骤降,此刻她在三十层楼高的酒店的休息间里,开着窗,风雨呼啸声夹杂着远处车流声被风传入耳边,冷意浸入毛孔,她身上激起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亲啊!”陆淮深突然加重音量,冰凉嗓音地从她头顶传来。

江偌抖了一抖,不知哪儿来的劲儿,突然在门和他胸膛之间的狭窄空间里艰难转身,拉开门就想跑。

陆淮深长臂一伸,将被打开一点缝隙的门,一把按回去关上,并且给门上了锁,扳过江偌的身子,按住她肩膀,将她身子钉在门上动弹不得。

江偌看也不看他,只去拍打他手臂。

“看着我,”陆淮深被她气得不轻,脸色自然不好看,“人前都敢上天揽月了,人后怎么这样怂包?”

“你才怂包!”江偌停下动作,咬牙瞪向他,对视两秒,被他锐利目光看的心虚不已,又偏开了头。

江偌心想,反正做也做了,后果也这样了,他又不能将她剥皮,她缄口不言,他也不能将她怎样,索性再也不说话。

陆淮深看她这幅破罐破摔的样子,火气更大,“上次我跟你讲得话,你右耳进左耳出是不是?还是你根本没放在心上?上次到公司闹那么一次,记着账不跟你算,倒还给你壮胆了?”

江偌闻言一愣,她定定看着他,语气激动,一字一顿,“你少提那茬,你自己惯着江舟蔓,纵容她惹是生非,她要是不去医院招惹我小姨,就没有后来的事。江渭铭一家三个,也没一个心思纯正的,江舟蔓前脚一走,江觐后脚就去威胁我爷爷,是他们非要逼得我们无路可走。”

江偌顿了一下,想起有些事根本不容她退缩,她看着他的脸,紧了紧握成拳的手说:“陆淮深,结婚的事到现在对错难分,虽然我和爷爷逼你妥协,你后来不也毫不留情,将我们爷孙逼到今天这一步了么?”

她说着自嘲一笑,“现在我有的坚持,你有你的立场,我们注定不能为伍,只能各自为政。结果如何,各凭本事。你们可以明目张胆使手段,我孤身一人没办法跟你们硬来,只能耍点小聪明。”

江偌说完,陆淮深看她良久,脸上表情渐渐消失,最终只剩满眼凉意,“江偌,你不仅自不量力,还尤其不识抬举。”

“你就当我不识抬举好了,”江偌微垂下眼睫,余光注意着窗前飘动的轻纱,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看向他说:“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次计划没成,还会有下次。”

那支舞,已经能让人注意到她和陆淮深关系不一般了,如果当时真的亲下去了,估计所有人都会将她的身份与陆太太联系起来。

陆淮深伸手钳住她的下巴,“下次?下次又是什么计划?还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上来?”

江偌脸疼,皱了皱眉。

陆淮深松开她,眼底划开一抹冷笑与嘲讽,“不是说不稀罕我,现在这么上赶着,你不觉得打脸?”

江偌忍不住辩驳道:“谁说亲你就是稀罕你了?你不也亲过我,那你也是上赶着?难道我能理解成你稀罕我?”

说完江偌自己也愣住了,觉得自己话里暗含的意思有些洋洋得意,与自己想表达的初衷不同,不由得脸色微变。

话刚说完,眼前的景象突然模糊,陆淮深压住了她的唇,刮过她的齿,卷过她的舌尖。

算不上粗鲁,甚至不带任何情绪。

在江偌伸手推他的时候,他已经主动离开,拇指重重摩挲过她润泽的唇,慢条斯理中带着分流里流气,告诉她:“江小姐,陆太太,这种亲吻,我能换着花样亲你一百次不带重复,接个吻而已,能说明什么?顶多称得上男人和女人在气氛和荷尔蒙操控下,一种生理感觉战胜理智的行为。生理上的感觉,并非代表心理上的感觉,懂没有?”

简言之,这种生理冲动是纯原始,纯獸性的,甚至连谷欠望都算不上,何谈情,何谈心。

江偌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也随之漫出一种无可言喻的酸楚。

陆淮深说完,又附唇上来,动作孟浪,汹涌狂热。

江偌吓了一跳,神思未归,还没来得及推开,他又已主动松开。

紧跟着是第三次,温柔缱绻,浅尝滋味。

陆淮深似乎是要向她证实他话中所说,他能换着花样亲她一百次不带重复,只是接个吻而已。

江偌明白了他的意图之后,开始抗拒,却被他压住后脑勺,并且勾住她的下巴,让她面朝他,眼睛要看着他,以一种不容拒绝之势。

知道是徒劳之后,便再也不抗拒了。

每次短短两三秒的吻,他的气息席卷她的鼻腔,他的味道充斥她的口月空。

下巴上微粝的指腹轻挲,惹得她心脏收缩,挑起她心中悸动,江偌脑中空空,想着这或许是他所说的,独立于心理之外的生理感觉。

然而她不大享受得来,一遍遍之后,她发现,除了触碰到的那一刻有悸动,之后便是紧揪般的难受。

或许是她接受不了他的说法,她认为这种亲昵的事情,只能相互喜欢的人来做。

看着她渐渐失神的双眸,陆淮深停下动作,眼眸有什么东西褪去,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幽深沉静,江偌没看一闪即逝的是什么。

江偌木着脸,忍着难受,勉强一笑,看着他问:“我可以走了?”

陆淮深立刻皱了眉,定眼看她两秒,拉开门,头也不会率先离开。

他走后,江偌站在门后,咽了咽喉咙,外面的风雨愈演愈烈,窗外浮华夜景映着蒙蒙雨雾,时而在纱帘翩飞之际展露眼前。

她看着那些光景,想到陆淮深的背影,心中莫名懊恼悲苦。

忽来一阵冷风,携着冷雨凉意钻进她的皮肤,她一个激灵,清醒不少,抿了下唇,又想用手背狠狠擦一下,又记起自己擦了口红,怕弄脏脸,只好捡起落在地上的手包去洗手间补妆。

她顺着路标找到了附近的洗手间,这里离主宴会厅其实不远,只是有些绕。

洗手间入口的大门没有锁,推动自如,江偌刚推开一点缝隙,里面一道女人的说话声吸引了她。

她听到的是:“陆太太,恭喜你啊。”

“什么?”

这句反问出自江舟蔓,江偌对她的声音还算熟悉。

那人又说:“你和陆淮深结婚的事啊,我听别人说了。你们保密工作可做得真好?什么时候办婚礼呢?”

江舟蔓支支吾吾含糊过去:“以后有时间再说。”

“我等你们的好消息哈。”

江舟蔓笑笑:“嗯。”

门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江偌才推开门进去,刚好跟那人打了个照面。

那人认出她是刚才和陆淮深跳舞的女人,又听刚才旁边的人提过,她是江舟蔓的妹妹,虽然姐夫和小姨子跳支舞没什么,但她仍然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妥,有勾引姐夫的嫌疑,尤其是两人动作可不像清白的姐夫和小姨子做得出来的。

因此她见了江偌,脸上毫不掩饰露出一抹嫌弃,绕开她出去了。

江偌并没怎么在意,而是在江舟蔓的注视之下,若无其事走到洗手台的镜子前补妆。

江舟蔓在看到江偌那一刻,手都忍不住在发抖。

陆淮深拉着江偌离开,现在江偌嘴上口红的饱和度和形状……

明显是被人亲过。

江偌拿出纸巾,用一角去擦弄在唇线之外的口红,放下纸巾的时候,她在手包里找口红,垂着眼眸,知道江舟蔓一直看着她,便轻声道:“陆淮深什么时候又二婚了?不对,他跟我好像还没离婚,重婚法律不允许吧?那这声陆太太,叫你的时候,你怎么就心安理得应了呢?”

江偌口红拿出来,发问的时候,微微偏着头去看她,朝她淡淡勾起唇角。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53章:腰上多了一只手臂,扯着她往侧后方退开几步远

江舟蔓牙关紧咬,目光似刃,要将江偌看穿。

可能是从前太过自信,对自己和陆淮深之间的感情从未有过忧患意识,所以幻想破碎之后,她遇事容易受情绪影响。

她的手用力撑附在盥洗台上,看着江偌给口红补色。

江舟蔓也不蠢,怎能在这种场合让仇者快,她挥去脑中陆淮深和江偌在不知的角落里亲密的画面,努力不让脸上出现不该有的表情。

“我迟早都会是陆太太,早应晚应,有什么区别?”

“是么?”江偌用小指擦唇线边缘的动作顿了顿,动了动眼睛,用余光瞧向她,她敛住了笑容,五官的棱角立刻显得深刻了几分,连眉目也挂上了几分清冷,“上次我让陆淮深向你转达过一句话,也不知道他告诉你没有。”

江偌将口红装好,一只手啪的将小盒子形状的手包按在洗手台面上,叉着细腰一侧瞧向江舟蔓,面无表情告诉她:“想当陆太太,你还是等下辈子。”

“好大的口气,”江舟蔓讽刺一笑,“谁以前还说不稀罕来着?”

江偌嗤笑:“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一个破身份而已,跟陆淮深结婚之前我没想要,你去医院找我小姨之前,我也确实没想过一直霸占不放。我一直想,和陆淮深离婚之后,这陆太太谁爱当谁当,老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们又想得到陆淮深,又想紧握江家家产不放手,美事不可能让你两头都占是不是?是你贪心,自食其果,我也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在江舟蔓眼里,江偌此人不足为惧。她身后有父亲有哥哥,而江偌背后无人撑腰,唯一让她介怀的不过是那陆太太的虚名而已。

江舟蔓掐紧手指,缓缓扬起笑,“话可别说的太满,想一辈子占着茅坑不拉屎,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江偌站在清光下,冷冷凝她一眼,忽然冲她粲然一笑后,转身而去。

洗手间的门关上,微微晃动着,江舟蔓脸上的笑顿时消失无踪,一把将放在洗手台旁边的绿植盆栽扫到地上。

……

走廊七万八绕,江偌好不容易才一路摸索回主宴会厅。

江渭铭是今天的主角,正在台上致辞,对光临嘉宾表示欢迎和感谢,身后站着长身玉立的江觐和笑容优雅的江舟蔓,随后同众人遥遥举杯共庆江渭铭生日。

江偌一直立在台下静静看着他,光束扫过她的时候,江渭铭看见了她,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随后转移了目光。

众人散开之后,有宾客上去和江渭铭攀谈,江偌与人群逆向往前,从侍者托盘里拿了杯香槟,在一些眼光频频回头的注视下,走到了江渭铭三人面前。

江舟蔓的脸率先拉了下来,不愿多看她一眼。

江偌笑着举杯:“今天是大伯父的生日,我这个做侄女的,来当面说一声生日快乐。”

江偌自报家门后,江渭铭笑容一滞,眼神瞬间冰冷,江偌面不改色,冲他扬了扬手里香槟杯。

当着众人的面,江渭铭也不好拒绝,假模假式的回应:“小偌有心了。”

说罢,同她碰了下酒杯。

这样一来,原本有些对江偌不大熟悉的人,都知道了她的身份,在私底下悄悄耳语。

“她就是江启应儿子死后才找回来的亲孙女?”

“江渭铭做了不干不净的事,竟然还敢放她进来,也不怕她闹事啊?”

“没了江启应,她能闹出什么事来啊?不过看她刚才和陆淮深跳舞那劲儿,不会想要跟姐姐抢男人吧?”

“正常,被人搞得一无所有的,换做是我,我也要闹得这一家子不得安宁。”

“但是陆淮深已经跟江舟蔓结婚了,陆淮深难不成还会因为她跟江舟蔓离婚?”

“谁说他跟江舟蔓结婚了?人家本人不是没有回应过么?”

“沉默代表默认。”

……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也没说得多小声,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也不怕江渭铭能对自己怎样,毕竟八卦嘛,听者有份。

有些看不惯江启应谋害养父行径的人,正好趁机看笑话,使劲儿膈应他。

江渭铭也成功被膈应,将酒杯重重搁在一旁就往休息室走,一子一女自然跟上。

“听见那些话没有?”进去之后,江渭铭指着一双儿女,掷地有声。

江舟蔓心情不佳,并未答话。

江觐径直往沙发上一坐,不以为然道:“你是成大事者,怎么一点闲言碎语就让你大动干戈?况且,你当做决定的时候,不是应该想得到今天么?”

江渭铭闭了闭眼睛,沉声说:“想得到是一回事,真正做得到有几个?”

说完,他不悦地看向自己女儿,“跟陆淮深到底怎么一回事?多久了,他还不跟江偌离婚,还纵容她胡闹!”

江舟蔓闻言,心神俱怒,积压许久的情绪瞬间决堤,“我怎么知道?我又没限制他的自由,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谁能干涉得了他?”

“你……”江渭铭指着自己女儿,“你不是跟他感情向来很好吗?”

“表面上,估计是我一厢情愿而已。”江舟蔓咬了咬牙之后,说出自己一直以来逃避的事实。

江觐的目光扫过她,“你是怎么回事?那两人跳个舞,就刺激到你了?”

“不止是跳个舞那么简单!”江舟蔓欲做解释,反而让自己的情绪愈加激动。

江觐沉吟一声,打断她,看着她的眼睛,洗脑似的向她强调:“就只是跳个舞那么简单。”

“不是的……”江舟蔓咽了咽喉咙,失神地喃喃道:“真的不是的。”

江觐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先安慰了两句:“在我眼中你不是这么没用,这么容易被打击到,你还是你么?忘记我跟你说的话了?”

江舟蔓知道,自己一旦陷入某种认知,别人的话不管用,除非自己走出来。所以,是江觐跟她讲的道理,她即便当场听进去了,但难以信奉为真理,所以只会在坚定和崩溃的情绪中周而复始。

江觐看她这样萧索的模样,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你在这儿悲情,江偌却在寻找机会和陆淮深相处,久而久之,你觉得你对陆淮深来说,还算什么?对于男人来说,没有感情是无法取代的,而你跟他多年相处,就是你的优势,如果你现在自暴自弃,只会让江偌不战而胜。”

江舟蔓心底狠狠一震。

江觐搭上她的肩,又说:“你甘心吗?你认为陆淮深丝毫不喜欢你,不值得你争取吗?”

江舟蔓渐渐沉下心。

甘心?当然不甘心。

她这段时间觉得陆淮深无法给她安全感?而她自己呢,也从未去争取过,不仅无法给自己安全感,反而多次自乱阵脚,质疑陆淮深。

在两性关系中,男人到底对女人的疑心病抱以什么态度?也许一次两次还能忍受,从第三次开始感到不耐烦。

而陆淮深,是不愿接受任何质疑的。

她在他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选择无条件跟他,要么直接干脆离开。这点,她想她应该没有猜错。

是她犯了几乎所有女人的通病,而陆淮深并不是能接受这种错误的男人。所以她不知道原因在自己,还是,陆淮深本就不是对的人。

但总有一方要妥协的,不是么?

沉默良久,江渭铭渐渐消了怒气,看着江舟蔓那样子,怒其不争说:“丧气什么,不是还有我们?我得抽时间找他探探底,问他到底怎么想的。现在,万万不可让江偌再在这样的场合里跟陆淮深有交集,先想办法让她离开。”

……

江偌在宴会厅里走走停停,时而美目流盼,漫无目的地寻找什么,只为了确保陆淮深在她视线之内。

但是她一时不敢轻易接近他,一来,他周围一直有人,二来,陆淮深已经有脾气了。

空气中仿佛有一张无形的人脉网,串联着这场子里的所有人,她是什么身份,已经由部分人之口,变得人尽皆知了,所以也没什么人来主动找她搭话。

以前江启应带她在身边,也去过不少公众场合,见过不少人,记得上号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大家都是逢场作戏而已,如果没有任何目的,有什么必要记住你呢?

江偌脚累,坐在休息区休息了一会儿,手肘搁在交叠的腿上,撑着下巴,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远处那人。

脑子里东想西想,一会儿就失神了,再回神的时候,已经找不着陆淮深了。

身旁坐下来两个裙装美人儿,笑着跟她打招呼,江偌急着找陆淮深,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对方一声。

刚好目光转动间,看到了落单的陆淮深正和贺宗鸣碰了面,江偌起身就准备过去。

身后那两人瘪着嘴酸了两句:“这么傲,还以为自己是身份矜贵的江家大小姐?”

江偌向来觉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此一听,心里觉得不大快活,顿了下,转身不住地看着那两人,疑惑地问:“我认识你们?”

两人清了清嗓子,爱答不理。

江偌笑笑:“我知道你们想来问八卦,我就是故意不想理你们,又怎样?”

说完之后,也不管那两人什么表情,往陆淮深方向而去,却不知半路从哪儿冒出个端托盘的服务生,对方直冲她而来,托盘里几支酒杯里撑满淡金色液体。

对方收不住脚步,江偌也躲避不及,腰上突然多了一只手臂,扯着她往侧后方退开几步远。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54章:是陆淮深他老婆

服务生托盘里两只酒杯倒下,一个杯子摔出去,伴随着尖锐的碎裂声,液体洒溅。

江偌幸得他人帮忙,被拉开一两米,又站在左侧后方,那位置巧妙,完全避开了被溅得满身水渍的可能性。

倒是一些没注意到的女士,裙子上全是湿痕,还有人的脚背被弹起来的玻璃碎片划伤,一时间惊叫怒骂四起,周围目光全聚焦在了这边。

那服务生面红耳赤地跟各位说抱歉,立刻就有人来收拾残局,负责人也露面调解,公关能力一流。

江偌足足愣了好几秒钟,才意识到身后还站了个刚才帮她一把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手已经从她腰间拿开,一点也没有占女士便宜的意思。

那气息陌生,江偌赶紧跟人拉开一点距离,转过身想跟人道谢,‘谢’字才刚说出口,她觉得这人看起来有些熟悉,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于是茫茫然地说完了谢谢。

男人身姿挺拔高大,肤色健康,偏蜜棕色,但是唇红齿白,深邃内双眼,很显年轻,亦很显风流倜傥。

他说:“上次的发言很精彩。”

发言?什么发言?

江偌这下肯定他们一定见过,但是她还是想不起来,疑惑地偏了下头,表情有点尴尬,“我们是在哪儿……”

本来这种时候她应该装作认出来,胡乱敷衍两句了事,但这种情况下,她觉得不太礼貌。

那人笑了下说:“你以前是个翻译吧?”

他这样一说,江偌顿时有了印象,惊讶地说:“原来是你!”

就是那次她无意中得罪了ds某位女高层的会议,她记得这个人从头到尾没说过话来着,最后因他瞧了眼自己,而她心有旁骛,回视一眼之后,也没怎么记在欣赏。

“是我,”他含笑,表情淡然,又记得还没做自我介绍,伸出手说:“你好,我姓钟,单名一个慎字。”

“钟先生你好,”江偌同他握了下手。

钟慎环视了一圈周围,有人打扫,需要让行,他伸手虚扶了一下她的后腰,将她往旁边带了带,不经意般说道:“之前我们公司的新招募员工简历里,我好像看见了你。”

江偌本来不想提这事。对方举止不凡,上次在会议上即便没出声,也能看出职位不低,至少不会比那天发言那位女高层低,她当天的自我介绍是,ds美国总部负责海外项目的总经理。

这位不知什么身份,如果是总部的人,以后不会在国内分部工作,两人也不会在公司碰面,她觉得没必要画蛇添足提这么一下,谁知他看过自己简历,间接说明他是分部这边管事的。

“对,我接受了offer,下周一入职。”

钟慎点点头,没什么意外地说:“挺巧的,你不觉得吗?”

江偌愣了下,尴尬回:“是挺巧的,您是调到分部工作了?”

钟慎没介意她忽然用‘您’这个字,简单道:“之前的执行总裁退休了,我暂时来补个位。”

江偌心里顿感不自在,这人以后不就是她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要是以后在工作上犯了错,岂不会给人一种她也就会耍耍嘴皮子的感觉?

江偌深觉玩脱了。

……

之前江偌那边引起的马蚤乱,引来不少目光,其中也包括陆淮深和贺宗鸣。

贺宗鸣刚到,跟陆淮深话都还没说上一句,就先顾着看热闹了,主要是那男的他认识。

“那人不是钟慎么?”贺宗鸣喝了口红酒,眯着眼瞧了瞧那边,只看见那男的手里抱着个女的,墨绿长裙白皮肤,单侧面来看,身材还是不错的。

他盯着那边笑,“好小子,艳福不浅。”

刚说完,旁边传来一道质疑声,“你说什么?”

贺宗鸣又喝了口酒,看向陆淮深说:“怎么了,我说他艳福不浅。”

说完,不以为意又看过去。

妈的,那女的转过身来了。

妈的,是陆淮深他老婆。

贺宗鸣机械地转动脖子看了看陆淮深,尬笑一声,“这不是一时没认出来么,人靠衣装啊,换了身衣裳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嘛。”

他看着陆淮深盯着那边看了一眼,兴致缺缺,似不在意地看向了一边,好像无论是那边的响动,还是那边的人,都不足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贺宗鸣跟着陆淮深的视线,追问:“你老婆跟钟慎认识?”

陆淮深斜他一眼,“不知道。”

钟慎又问:“跟钟慎关系还不错?”

陆淮深不耐烦,“不知道。”

钟慎又说:“你跟钟慎不是碰过面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陆淮深极度不耐烦,横他一眼,“我跟他见一面我就该连他户口本上有几口人都弄明白?”

“这道不至于,”贺宗鸣摊手,“你看你老婆跟他有说有笑的,跟你这么笑过没?我是关心你,别哪天被戴了绿帽子,你还是不知道。”

陆淮深直接不说话,目光冷肃地瞧着他。

“生气啦?我真的是关心你,你看你老婆对他笑得多么发自内心,对着你要么哭丧着脸,要么就皮笑肉不笑。”贺宗鸣故意吊儿郎当地笑,故意添油加醋,故意夸大事实。

陆淮深看猴子一样看了眼贺宗鸣,正要说什么,手臂被一双手轻轻挽住。

“在说什么?”江舟蔓笑着问,看了眼贺宗鸣,点头招呼了一下。

贺宗鸣适时没再做声,手圈成拳握在嘴边清了清声,“来晚了,你爸在哪儿,我去打个招呼。”

江舟蔓仍然挽着陆淮深的臂弯,腾出一只手来指了某个方向,贺宗鸣笑容淡了些,瞧了瞧陆淮深,便走开了。

……

江偌正不知跟钟慎展开什么话题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了一道视线,她记起自己原本想要做什么,朝那道目光看去,陆淮深疏淡地看着她。

随后,江舟蔓出现,甜笑着挽住他。

陆淮深的目光也没在她身上多逗留一秒,似乎目光落在她身上,本就是无意。

他垂眸注视着江舟蔓,一动不动看了两秒,连带着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都柔和了不少,江偌想象了一下,他此刻目光应该是有多专注?

江偌想起了不久前在洗手间跟江舟蔓那番对话。

当时江舟蔓脸色难看,她觉得大快人心。她还想,当江舟蔓只能盯着陆太太的位置,却又得不到的时候,该是多么气恼?

但现在想想,她自己像个笑话。

她一直认为,不在乎陆淮深怎么看她,怎么想她,她目的明确,心如磐石,受任何干扰都不足为意。

可血肉之躯而已,人心不是磐石。

她自己是讨人厌的女人,江舟蔓是特别对待的女人。

仅此就足够让人大受打击。

后来贺宗鸣独自离开,给那两人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江舟蔓跟他讲话,他似乎也很配合的扬了扬唇角,全然不似跟自己相处那般冷硬。

江偌全然不知为何心中怅然若失,她这个时候不再想自讨没趣,她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陪在乔惠身旁也好,守在江启应身边也罢。

她一点也不想看见陆淮深和江舟蔓。

有人来跟钟慎打招呼,江偌想识趣的先走开,但是贺宗鸣刚想跟人介绍江偌来着,转身看着她默默离开了,上前两步拉住她手腕。

让她停下之后,钟慎松开手,说:“我刚结束工作过来的,没带女伴,你跟我一起,同他们说两句话应付一下可以吗?”

江偌是出于不想打扰的心理,但在别人眼中,她刚才还跟钟慎站在一起,见人来了就这样离开,似乎是有点不给面子,便欣然点头说:“行啊。”

江偌帮钟慎当了个摆设之后,钟慎见她眉心萦绕着疲倦,便问她何时离开?

江偌说:“就要走了。”

钟慎提出:“你走哪儿,我送你。”

江偌说:“不用了。”

钟慎问:“你开车来的?”

“不是,我打车。”

钟慎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十点过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太安全。”

她能出席这种档次的宴会,没有开车,也没有配车,而是打车,钟慎似乎并不意外。

也许是早就知道她跟这次宴会的主人之间有什么瓜葛,毕竟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圈子就这么大。

“我家离这儿挺近的。”江偌婉拒。

因为有了工作上的这层关系,她想避嫌,不愿以后在公司遭人闲话。让自己顶头上司屈尊送自己,她是真的有点吃不消。

但钟慎似乎并无这层担忧,“我有司机,比较方便。”

两人谈话间,已经快到了电梯间。

江偌一抬头看见等电梯的人,瞬间生出往反方向跑的冲动,但是对方三人已经闻声望了过来。

贺宗鸣目光若有若无扫过身旁那男人,见对方已经目不斜视,主动喊了她一声:“江偌,一起走么?”

江偌不知贺宗鸣几个意思,他不是跟陆淮深一条心么?突然这么热情,让人心里没底。

“你住锦上南苑是吧?我顺路。”贺宗鸣又说。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55章:进了贼窝

江偌脸上表情复杂,尴尬又狐疑,贺宗鸣怎么知道她住哪儿?

突然表现得这么熟络,难免让人心生提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见她迟疑不动,贺宗鸣又向她招手,就差没说:“来来来,妹妹,我送你。”

江偌想,钟慎毕竟是未来上司,上下级之间,保持一定距离为好,而且两人刚认识,不好意思麻烦他。

贺宗鸣主动提出要送江偌,那边江舟蔓心里已经不大舒服了,看着几步开外的江偌,又瞧了瞧她身边的钟慎,脸上闪过明显的不悦。

那表情,就像是江偌强行闯入了她的圈子,引起了她的不满。

江舟蔓介意的其实是贺宗鸣主动要求送江偌,明知她不喜江偌,明知陆淮深和江偌之间有无法调和的矛盾,依然要我行我素。

江偌看都没看一眼那两人,答应了贺宗鸣,正要跟钟慎说一下,贺宗鸣已经跟钟慎客套起来,“钟先生,又见面了。”

随后,钟慎又遥遥与陆淮深颔首互应。

看来这三人早已相互认识。

钟慎虽然不是社交一把好手,但因为工作原因,人际往来的基本寒暄功夫还是到位。

贺宗鸣指了指江偌,一本正经客客气气说:“这是江家的小孙女,我跟她还挺熟,顺道可以将她捎回家。”

江偌折服于贺宗鸣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但是碍于不想坐钟慎的车,只好保持沉默。

江舟蔓听见贺宗鸣对江偌的介绍,脸上挂不住,直接冷了脸,电梯来的时候,自己率先走了进去,按了楼层键。

进去之后,贺宗鸣和钟慎说了两句工作上的事,将陆淮深带入话题中来。

电梯里只有三个男人低声交谈的声音,江偌不便插嘴,江舟蔓是气得不想说话。

下了电梯,出了大堂,三辆轿车正停在酒店门前的候车区。

钟慎的车停在最前面,因此最先上车离去。

离开前钟慎冲江偌笑了下,说:“今晚谢谢你。”

江偌一愣,微微点了下头,回:“不用客气。”

钟慎见她态度恭敬,俨然一副对待上司的态度,复又笑笑,颇为无奈的样子,“你我现在不是上下级,真的不用这么拘谨。”

江偌没说话,只是莞尔。

等人走了之后,江偌看着车尾消失的方向,脸上笑容被微微皱眉的凝肃取代。

钟慎如果只是欣赏她那天在会议上的发言,又在知道她是ds的准员工之后,应当予以她对待优秀员工的态度,而不是这样,像对待一位颇有好感的女性。

江偌想到这儿,觉得自己未免自我感觉良好,想得太多,别人常年生活在国外,可能只是人家待人处事的方式而已。

江偌刚走了下神,就听见贺宗鸣咳嗽的声音,“后悔没跟他一起走?”

江偌微微一顿,没去计较他话里显得暧昧的语气,问他:“你的车是哪辆?”

贺宗鸣说:“前面那辆。”

这雨绵了两天,入夜雨势又大了起来,冲刷着城市,地上遍布的水渍被霓虹街灯映得晶莹澄亮。

门童拉开了车门,江偌目不斜视地拎着裙摆上了车。

贺宗鸣看看江偌,又看看陆淮深垂眼盯着江偌脚后跟微一皱眉的表情,心里直好笑。

江偌坐下之后,放松不少,在裙子的掩盖下,将右脚悄悄从鞋子里抬起来一些,站了太久,脚充血了,脚后跟好像磨破了皮。

贺宗鸣上了车,问江偌:“你去哪儿?”

轿车缓缓开动,离开能够避雨的候车区,行驶进雨幕之中,挡风玻璃很快被雨水蒙住,无法视物,雨刮器有节奏地擦动起来。

“我去锦上南苑,”江偌看向他,又笑着说:“不是你刚才说的吗?”

话里的意思是,想问他刚才为何要开口送她回去。

贺宗鸣听懂了,但只是笑,没有回答。

明天江偌小姨要出院,她准备先回家里换身衣服,今晚去医院守着,以免像之前一样再生枝节。

车子行驶了一段距离,车窗外面全是顺流而下的水柱,玻璃里面也浮上一层氤氲水汽。

江偌的手肘搭在车门扶手上,觉得手臂潮潮冷冷。

她偏头看向窗外,景象朦胧,贺宗鸣突然饶有兴致地开口问她:“你刚才为什么不让陆淮深送你?”

江偌思绪一凝,把手收回来放在腿上,虽然靠着车座,但背脊微微绷紧,正襟危坐,“他和江舟蔓正在兴头上,我何必不识趣。”

贺宗鸣将她的举动都看在眼里,那状态先后不一,从放松到警惕,差别很明显。

贺宗鸣挑了挑眉说:“你今晚过来的目的,不就是想让别人知道你是陆太太么?不仅差了那临门一脚,现在还给陆淮深和江舟蔓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他说着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要我看,你跟过去才是正举。”

江偌适才走神,被他这么一说,她品出他话里略带嘲讽的意思,才渐渐回过味来。贺宗鸣跟陆淮深交情不浅,手肘自然不会往外拐,跟他一辆车,被他挖苦也是意料之中。

但是她现在提不起劲跟他周旋来去,便连笑容也懒得再露,看向窗外,嗓音清清冷冷,跟这雨天倒是相配。

她漫不经心道:“跟过去又怎样?又没有观众,我懒得演戏,效果不佳,还自讨没趣。再说了,陆淮深万一想跟江舟蔓回家过二人世界,我看了碍眼,坏了他的事,他还要找我秋后算账。”

陆淮深算在她头上的账,怕是就要数不清了。

贺宗鸣自在笑道:“你怎么就知道他们要回家?”

江偌手搭着扶手,撑着下巴,依然是头也不回盯着窗外,不以为然说:“两人都眉目传情成那样了,这种时候,一个男人除非下面有问题,才会对自己女人没想法。”

贺宗鸣一个没忍住,嗤地笑了出来,“可当初不是你逼他签了那什么不能过夫妻生活的协议么?你不信他能坚守条约?”

江偌一顿,脸上有些发热,“签是签了,嘴长在他身上,他说没出轨,我又没办法检查,谁信他干瞪着江舟蔓两年,还能忍住不下口?”

再说,这条协议,初衷只针对她不想跟他有肉體方面的纠葛,现在想来,这决定倒是做得对。

她忽然想到,如果真的能从这方面入手,收集陆淮深出轨的证据,日后闹到庭上相见的话,也对她有好处。

江偌从包里掏出手机,假装看时间,然后问贺宗鸣:“这两年,陆淮深真的没有碰过女人?我是指,包括但不仅限于江舟蔓。”

江偌侧着身子半对着窗外,看不清她手上动作,但是贺宗鸣何等精明的人,“你这是想套我话?在录音?”

江偌立刻将手机往包里放,努力赶走被识破的尴尬,转头看了眼贺宗鸣,微红着脸否认道:“没有。”

“就算你录音也没有用,这种模糊的证据发挥不了作用。”贺宗鸣停了停,又说:“如果陆淮深这两年是真的本分呢?”

江偌还处于窘迫之中,倏然听见这话,顿住,片刻后才不自在地说了句:“有问题,看男科。”

贺宗鸣憋笑憋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缓过来之后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表示赞同,“对,有问题,看男科。”

……

江舟蔓跟陆淮深一辆车,刚开出去不久,陆淮深就接了个电话,简单吐了个字:“说。”

随后他就没再出声,沉默地听对方讲,到后来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重重地挂了电话。

“出什么事了?”江舟蔓以为是他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

陆淮深沉着一张脸,“没事。”

江舟蔓没有再多问,见他心情不好,也没再讲话,他生气的时候,一点声音都会觉得聒噪。

即便她刚才一个冲动就想跟他谈一下贺宗鸣的问题,希望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贺宗鸣别再不嫌事大地招惹江偌。

之后脑筋转过弯来,庆幸这话没有说出口,不然可能又会惹得陆淮深不耐。

……

车子行驶一会儿,贺宗鸣接了个电话之后,吩咐司机右转。

等转过去了,江偌才发现这条路并不是去锦上南苑的,从这条路过去的话,会绕很远。

江偌手指撑在玻璃上,回头望了望贺宗鸣,迟疑地说:“等一下,我家不是这条路……”

贺宗鸣让她别紧张,“那边出交通事故封路了。”

“你怎么知道?”江偌目光警惕。

贺宗鸣吊儿郎当地挑起眉,讳莫如深一笑:“我当然知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卖了。”

江偌看他那笑容就知道他不怀好意,她气急,本想少点麻烦,谁知进了贼窝,这人跟陆淮深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虽然不至于会对她做什么,但肯定是不安好心。

现在外面雨势那么大,又是在人口密集地,根本打不到出租车。

过了好一会儿,司机仍是到处乱转,反正就是不去锦上南苑。

江偌气得拍了把车窗,冷冷瞪向贺宗鸣:“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宗鸣懒散的靠着座椅,只吩咐司机:“去陆淮深的临海别墅。”

江偌怔愣,之后气得不行,“贺宗鸣你什么意思?”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56章:说,有没有问题?

贺宗鸣噤声看了她一眼。

江偌气得语无伦次,胸膛都在颤,她盯着他质问:“你和陆淮深一条裤子一条心的,我就说你怎么突然那么好心,敢情你们把我当猴耍是吧?”

这晚至此,她深深觉得得不偿失。

从被陆淮深按在门后亲吻,到之后看见那两人亲密无间,再到此刻被人耍弄于股掌之间,其间种种情绪仿佛都在这一瞬间爆发。

她这人,说不上极度精明,却也不蠢,但是关键时候掉了链子,忘了顾全大局。

如果在江舟蔓挽上陆淮深手臂的时候她就上前去插上一脚,就算闹得鸡犬不宁,至少目的达到,不会得不偿失。

就因为陆淮深那几个吻,连感情都没有的那几个吻,她被扰乱心神,难以自持以致临阵脱逃。

江偌极其厌恶这样的自己,心中异样情绪汹涌勃发,最终表现为愤怒。

贺宗鸣见她情绪如此激动,感到微微诧异,但是似乎又能理解她为何会这样。

贺宗鸣一反先前的玩笑姿态,神色也郑重起来,“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提出送你回家也是我自己的想法,跟陆淮深没关系。”

“那你送我回去。”江偌咬着牙,面无表情,澈目冷凝。

贺宗鸣犹豫不决,或者是根本没考虑这个可能,抿了抿薄唇,学她刚才那样,堪堪将头转向窗外。

有点心虚。

江偌见他态度不明,更恼一分,“你少管闲事!”

贺宗鸣转过头,目光笃定,企图跟她讲道理,说:“陆淮深是我兄弟,我这也不算管闲事。你不愿意跟钟慎走,才上我的车吧?说来还是我帮了你的忙,替你解了围。”

贺宗鸣说了,顾自笑了笑,“你也不想想,如果哪天你和陆淮深的婚讯公布了,今晚在场的人见你跟钟慎来往密切,还亲自送你回去,会怎么看?”

江偌没忍住冷笑道:“贺宗鸣你这太极打得真溜,黑的也能说成白的。那我问你,今晚在场的人也都看见陆淮深和江舟蔓卿卿我我,以后要是发现我陆淮深的老婆是我,别人又怎么看?”

江偌学以致用,原话回他,贺宗鸣一时被堵得无法回答。

江偌捏着放在腿上的手包,目光直直看向外面,一字一顿,落地有声,“你别避实就虚,我是要你现在送我回锦上南苑,你却跟我兜圈子。”

贺宗鸣被她哆哆逼问得脑袋疼,他捏了捏眉心,开始自我反省,为什么要没事找事多管闲事呢?

原因虽多,想看陆淮深好戏的心态的确为其一。

贺宗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撑着额死皮赖脸道:“这都上高架了啊小江妹妹,没法调头。”

江偌感觉得出来,贺宗鸣这不过是拖延之计。气过之后,一个人安静待着,听着车外呼啸的风声雨声,心里没谱。

她不知道贺宗鸣为什么执意送她去陆淮深家,如果真的破坏了陆淮深和江舟蔓,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他可能只是一时看戏,图个乐子,而她呢?

这晚一切都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而去,该拼力一搏的,计划与目的统统不存在,该稳站立场的,却又偏离了立场。

有时候真的人不由心。

江偌头疼欲裂,下了高架,她也一声没吭。

不久上了盘山公路,透过水珠看景物,一帧帧虚诞如幻。

贺宗鸣有意无意,笑中透着分讨好说:“你看,上了盘山公路了,又不好调头了。你也没别的事忙,在这儿住一晚也无大碍。”

江偌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回道:“是没大碍,我之前一直住那儿。”

贺宗鸣这下是真的有些不明所以了,“那你为什么排斥?”说完,心中已经了然,却又故作恍然道:“难道你是在意江舟蔓?”

江偌将没什么情绪的眼神落在他脸上,看的贺宗鸣一下子不太自在,过了良久她才开口,“陆淮深那么喜欢江舟蔓,卧薪尝胆,不惜费尽心思想要娶她,替她爸争取利益。你应该是站在他那边的,现在主动让我搞破坏,是你本性就是白眼狼,还是这么做有不为人知的目的?”

贺宗鸣目光变得幽深,且饶有兴味,他微微凝神,低声重复了她的话,“不惜费尽心思想要娶她?”

说完他顿了一顿,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喃喃了一句,“以前我也这么以为的。”

江偌听他说了一句什么,她却听不清,也没去细听。

因为别墅大门近在眼前。

贺宗鸣看了下外面不消停的雨,问江偌:“我送你下去?”

江偌现在把贺宗鸣也划入了仇视名单,不愿接受他任何好心,只怕是糖衣毒药。

她冷淡道,“不用,借我把伞就行。”

说完又看了看自己的鞋,有些心痛,这么下去,定是满脚泥水,好好一双鞋,几乎是毁了。

她一手提裙一手撑伞兀自走进雨里,伞也随着风雨飘摇。

刚下车,身后晃过一道明亮车灯,一直照亮到远处,后面驶来一辆车,停在贺宗鸣的车后面。

江偌猜那应该是陆淮深,其实心里好奇后面是否坐着江舟蔓,陆淮深看见她出现在这儿又是什么表情?

但她没有回头看一眼,拎着裙子手动开了大门,径直往里去,裙子前后摆无法同时顾及,顾此失彼,后摆晃动间,不时被水渍浸湿。

她刚打主楼的门,身后一辆车停在檐下,传来开关门的声音,有人下了车,江偌也没转头理会。

她直接进了门,没随手关上,微微躬下身,撑着鞋柜的边沿换鞋。

江偌看着丝绒材质的高跟鞋,鞋尖和前掌部位边沿已经打湿,变了颜色,干了之后也会留下痕迹,破坏材质。

人的忍耐力无限,可以在高压状态下负重前行,但压死骆驼的往往只是一根稻草。

江偌心情糟透了,这晚上也糟透了,她想为什么这种天气她不好好留在医院照顾乔惠呢?为什么不做足准备再出手呢?

她身子微微发抖,像是自己跟自己生气,将脱下来的鞋重重地摔在地上,两手拎着裙子,不让裙摆上的水渍弄脏地板,趿拉着拖鞋就往楼上去。

陆淮深进来,刚好看见的就是她的背影。

江偌上楼梯到了缓步台时,没忍住用余光看了眼客厅里,只有陆淮深一人的身影。

回到房间,江偌反手关门上了锁,脚步有意识似的往衣柜走去,拿出换洗衣物。

她才恍恍惚惚意识到,这间客房俨然变成了有她生活气息的卧室,梳妆台上摆着她的化妆品,衣柜里放着零零散散好几套衣服,床头放的也是她爱看的书和睡觉时戴的眼罩,一条被她拿来当做披肩的薄毯散开在窗前的单人沙发上。

工作的事尘埃落定后,她在医院照顾乔惠多一些,有几天没来的,东西都是她离开时的样子。

江偌拿出一套睡衣仍在床上,站在床边准备换衣服,拉开长裙的隐藏拉链,正准备把肩带脱下来的时候,她听见卧室门好像有响动,很轻微。

她以为自己精神紧张,听岔了。

没在意,继续脱下肩带,忽然传来很清晰的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江偌心底一跳,这家里只有她和陆淮深,有钥匙开门的也是他,脑子里也只出现了这个人,她下意识往门口跑去,想要锁上门。

距离门口不过两步,门已经被推开,陆淮深大步闯入。

江偌看见他时,只嗅到一丝危险气息,还没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事,她拧了拧了眉心,伸手护住要落不落的肩带,但是忘了右侧拉链已经大开。

陆淮深身上还穿的那身剪裁熨帖的西装,眉目锋利,轮廓冷峻。

江偌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沉着脸张口就要让他出去。

陆淮深长臂一探,用力将她摔在身后墙壁上,抬脚就将门踢来合上。

江偌吓得脸色大变,后背隐隐作痛,那股迟来的痛感,从背脊骨传至天灵和四肢,她张了张唇,用呼气来缓解疼痛。

未来及回过神,陆淮深已经紧紧贴了上来,两人之间严丝密缝。

心跳,体温,以及衣料和身体轮廓。

江偌瞬间感受到他特征的那一刻,整个人僵在原地。

陆淮深附在她耳畔,低沉醇厚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喑哑和咬牙切齿,“有没有问题?”

江偌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这不是她和贺宗鸣说过的话么……

她后知后觉想起来,当时贺宗鸣接了个电话之后,才说去陆淮深的别墅。

脑子里还闪过什么,她来不及捕捉。

陆淮深身上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让她的体温也跟着升高,热度甚至蔓延到了她的耳脖。

陆淮深用那抵住她,似威胁,又似引诱:“说,有没有问题?”

“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江偌眼眶泛红,不知是因为体温还是因为紧张,她嘴唇嗫嚅,强作镇定,但声音已然不像自己的。

陆淮深手掌扣住她的腰,像将她钉在墙上一般,嗓音却极尽低沉,极尽缱绻一般,“现在知道装傻充愣了,早干什么去了,嗯?”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57章:陆太太,好歹也做点你的分内之事

陆淮深手上的劲道像是要将她捏碎,更衬得那低沉缱绻的声音只是一种假象,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江偌一动不动,洶前是男人坚硬灼热的洶膛,背后是冰冷的墙壁,他埋首,她白皙的脖子上触到阵阵湿热的鼻息,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洶腔震动的频率。

这样的姿势下,她看不见陆淮深的表情,闻声不见其情,冥冥之中夸大了在心中衍生的未知的恐惧。

江偌费力将手臂隔进两人之间,推他肩膀,他自纹丝不动,反而是她肩头一痛。

江偌惊呼一声,恼怒道:“你能不能别咬人!”

陆淮深以不容抗拒之势上下其手,还能漫不经心回她:“不急,反正一会儿你也能咬回来。”

此情此景,江偌脑子里混乱不堪,也很难有清明的思绪去细究其中深意。

她只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语不成句地说:“陆淮深,你,你好好说话。”

男人高大的身影层层笼罩住她,似乎嫌她这种时候太过聒噪,不多同她说一个字,直接封住她的唇。

江偌能清楚感到这次与以往几次的不同,因为陆淮深根本是懒得跟她废话,轻而易举知悉她的弱点之后,便极尽耐心与狂热。

他的每一次触碰都恰到好处,轻重适宜,江偌招架无力。

她既非多愁善感之人,也没有保守到将男女之事看得有多重要,她只是出于本能抗拒。

以前几次陆淮深似乎是真的没那层想法,动作不知轻重,容易让人生惧,她也在他眼中只看得到风雨欲来般的愤怒,才会让她感到心理和生理的不适。

她的意识一会儿清明,一会儿迷糊,身心已经全然被外界感知操控,隐隐的未知恐惧更是加快心跳,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渐渐她在他的寸寸掌控之下,率先做出妥协。

她半合上眼,澄澈光线透过眼帘,让她看见一片白茫茫,仿佛清早刚醒来的那一刻,不知所在。

江偌抓住他血脉偾张的手臂,那肌理下仿佛蕴藏无尽力量。

她的皮肤又薄又白,连指节褶皱都是白皙的,微微曲起,可见皮层之下细细的血管。

江偌被他抱住,天旋地转后栽进一片柔软,因后背承受着他的重量,她莫名呜咽了一声。

陆淮深按住她的后脖頸,音色已经低哑得不像话,字句却刻意放得缓慢,“哭什么?是谁口出狂言要一辈子当陆太太?”他低声附在她耳边,“陆太太,好歹也做点你的分内之事,是不是?”

江偌拍床,“谁哭了!”

陆淮深若即若离地亲了下她的脸,声音集具忍耐与喑哑,“那最好,你一哭我就觉得你欠。”

然后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江偌不由冷嘲了一声:“自信过头了吧?”

话音刚落,她被翻了个身,陆淮深习惯使然,不管是接吻还是现在,都要让她看着他……

……

后来江偌十分后悔要在当时说那样的话,她宁肯自己是个哑巴算了。

陆淮深想方设法让她哭出声之后,就那样数着:“一声,两声,三声了,继续。”

江偌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张牙舞爪故意在他手臂和背上抓出一条条痕迹。

然而陆淮深要让她投降,轻而易举。

到最后,江偌一边流眼泪一边说:“我没哭,我真的没哭,够了,求你了!”

陆淮深揉着她,低缓地说:“不急,我的自信还没用完。”

所以说,质疑什么,也不能质疑男人那方面的能力,那根本就是在质疑男人的尊严,后果不堪设想。

结束后陆淮深从她身上下来,躺在一旁平复呼吸。

江偌闭着眼,沉浸在头晕目眩里久久回不过神。

各自平静许久,江偌睁开眼看着头顶澈亮的灯光,空白的脑中渐渐涌入一些想法。

如果始终没办法和平离婚,谁都不妥协,她唯一的办法只有拖到两年后托管股份到期,那夫妻间这种事是无法逃避的。

只不过她一直很放心,以为陆淮深定是不愿意碰她,毕竟被逼着做的选择,总是没那么情愿的。

只是她忽略了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女人极其渴望身心合一,但男人向来认为身心可以分离。

江偌被一股难受密密麻麻笼罩,是事后空虚,还是心理原因,她不得而知。

江偌心乱如麻,抬脚就将气撒在那人身上,然后紧紧搂着被子,盯着天花板抖着唇气道:“连个套都没有,要是怀孕了就用你的种威胁你,气死江舟蔓,长大了就怂恿它把你对我做过全部还给你。”

一只长臂探来,大掌五指扼住她的咽喉,陆淮深冷峻的脸进入她的视线,他清凉一笑,“刚好我也想知道一击即中的感觉如何。”

江偌愣住,陆淮深的反应,让她不知所措。

陆淮深见了她这样的反应,哼了声,“嘴炮谁都会打,有心无胆就是怂。”

真让她怀,她敢吗?

不敢的,借她一百个胆子都不敢。

江偌看着他,眼圈渐渐泛红,目光水润,被人拿捏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女人事后是不是都会变得心理脆弱不堪一击?

陆淮深脸色一变,拧眉低声警告:“哭,再哭。”

江偌顿时被吓住,睁大眼睛看他半晌。

陆淮深见她发丝凌乱,表情尤其招人疼爱,心软不自知,鬼使神差松开她的脖子,想抚上她的脸,江偌抓着他的手腕就是一顿啃。

陆淮深猝不及防,忍着疼痛,捏着她的下颌,将手拿出来,气得不行,连人带被困住,“你是不是属狗的?”

江偌瞪着眼,“你说让我咬的。”

“不是已经咬过了?”陆淮深似垂眸往下看了眼,意有所指。

江偌面红耳赤,被他激得心绪不稳,推开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将脸埋进被子里,闷声闷气说:“麻烦回你的地盘去。”

“这里都是我的地盘。”

江偌一怔,陆淮深已经下了床。

江偌松了一口气。

但是陆淮深没有出去,进了这间客卧的浴室冲凉。

江偌听见浴室花洒的淅沥水声,翻身惊坐起,不可思议地看向浴室,穿上睡衣就下床,被陆淮深的衣服绊了一下。

她低下头,陆淮深的衬衫西裤內褲丢了一地,她的t-back躺于其中。

江偌红着脸去敲门,“陆淮深,你不能回你自己房间,浴室我要用。”

陆淮深没回应。

过了良久,陆淮深在里面说:“去给我拿身衣服过来。”

江偌心浮气躁,觉得他根本就是有病,不予理会,自己到了外面的独立卫浴洗澡。

外面的雨仍然在下,雨势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江偌洗完澡,衣服没穿地撑在洗手台上,擦了擦被水汽氤氲住的镜子,镜子里的自己,白皙皮肤上痕迹显然。

突如其来的委屈弥漫心头。

她哽咽了一下,转身擦干自己,吹了头发,穿上睡衣回了卧室。

打开门走进去,卧室里已经没人了,但是他的衣服都还在,浴室的门半开,里面还残留着沐浴后的清香和水汽。

她走进去,看见自己棕色的浴巾被揉成一团仍在置物架上,她的沐浴露瓶盖也开着。

江偌很生气,气到无法自已,忍着一身酸软,硬是将陆淮深的衣服一一捡起来,和拆下来用过的床品全部塞进了垃圾桶。

只是那些味道似乎仍然挥散不去,存在于她的鼻尖,萦绕在她的心里。

江偌屏蔽脑中一切所想,直到倦意将她席卷。

……

江偌记得今天要去接乔惠出院,睡前调了很早的闹钟,昨晚被折腾得狠了,睡眠时间又不足,被闹醒时,一时间肌肉酸痛,睡意昏沉。

看了看时间,应当天刚见亮的时分,外面已经听不见雨声。

室内光线黯淡,一片静谧,江偌闭着眼睛想再躺一会儿,可是脑海里又想起昨晚的事,渐渐便没了睡意,清醒无比。

她爬起来洗漱一番,换了衣服。

出来时,无意间看见几乎装不下的垃圾桶。

她怕吴婶或是打扫清洁的钟点工发现这卧室昨晚发生过不可描述之事,便上前将里面的布料按了又按,将垃圾袋打了个死结,左找右找,翻出了一只更大点购物袋套在外面,然后在上面贴张纸,写道:垃圾,请扔掉。

离开房间之前,江偌拉开窗帘,打开窗透气。

看向外面时,发现天已放晴,地面的积水半干未干,葱郁茂盛的绿植树叶仿似水洗般干净。

江偌这才出了房间,走过陆淮深房间门没两步,听见身后传来开关门声。

她心知碰见他难免,做过之后老死不相往来的事无法发生在她和他身上,只是她想不出要如何度过这段尴尬期。

加上心中意难平,她脚步不停,没去理会身后那人。

下了楼,吴婶已做好早饭,江偌体力消耗过度,早已饿得前胸贴肚皮,坐在餐桌前,自顾自开吃起来。

没一下,陆淮深拉餐椅的声音,椅脚与地板磨出重响。

江偌顿了一下,沉了一口气,继续吃饭。

这顿饭吃得很是安静。

今天周末,陆淮深不去公司,但出门有点事,自己开车。

江偌跟在他身后出去,目不斜视说:“我搭你车下山。”

说完,在陆淮深解锁车门之后,上前就要拉开他座驾的后座,陆淮深忽然又将车门上了锁。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58章:是因为对昨晚的事后悔了,还是心有愧疚

江偌轻皱细眉,转身不知所以然地看了下他。

陆淮深一身白衬衫黑色西裤打扮,身姿挺拔,肩宽腰窄,姿态从容沉稳,神情漠然一如语气,“我没闲情逸致给人当司机。”

江偌做不到他那般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垂着眼眸,抿着唇站在那里就是不动,跟他杠着。

陆淮深也没管她,直接绕到车旁拉开驾驶座车门。

江偌这才闷声不吭地坐进副驾驶。

驾驶室还算宽敞,但是远远不够江偌想和他保持的距离,身旁那人存在感太强,她无法忽视,便自己缩在一边,歪着头靠着窗,一副困顿萎靡的样子。

实际上她是真的又困又累,仿佛昨夜一觉都是白睡,身体相当不适,尤其是某个地方。

半路陆淮深问她:“去哪儿?”

江偌头也不抬,说:“去医院,接我小姨出院。”

说完,车厢里又恢复了沉默。

江偌默默的想,此情此景,真是让人陷入了无所适从的境地。但是陆淮深根本没有跟她相同的苦恼,恍若无事一般,自在得很,尤其是精神还特别好。

江偌要被这沉默吞噬时,忍不住伸手开了车载音乐。

好像有点别的声音,才能不让她的心境暴露在他面前。

舒缓流畅的前奏慢慢充斥着车厢,江偌稍显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换了个姿势,撑着下颌看外面风景不断后退。

车载音响里传来痴情男声,如同在低絮情话:遥遥长路寻背影,暖暖爱去如流星,盼望原谅我,不要问究竟,但愿现在在你心中,亦有着共鸣……

江偌在心里一句句附和着。

歌是好听,但是不应景。

她和陆淮深无话可说,也希望他有没有去细听这歌里歌词。

江偌在男声深情吟唱中,坏气氛地打了个哈欠,事实上她也的确是没有睡好。

车子已经开出平缓山道,进了城市主路,陆淮深掌着方向盘,看着前方路况,偏头瞧了眼打了哈欠过后眼眶都快流泪的江偌。

手心明明贴着方向盘,仿佛又传来在记忆中十分清晰的柔腻触感。

他腾出左手撑着车窗,手指挲了挲下巴。

到了医院,江偌推开车门要下车时,陆淮深问她:“用不用送你回去?”

他语气淡然,江偌不知他是怎么个意思,只是礼貌性提一句,还是真有这个想法。

但无论如何,她都会拒绝,“不用了。”

江偌似乎见不得做完之后自己备受困扰至今,而他却轻松如同没事人一样,故意又在话后补充:“我小姨不太愿意看见你。”

这句话成功惹怒了陆淮深,他一把钳住她的手,用力拽着她不让她下车。

江偌吃痛,回头迎视着他愠怒的眼神。

“是你不愿意看见我,还是你小姨不愿意看见我?”陆淮深冷冷凝着她稍显苍白的脸,目光触及她眼下一圈淡淡青黑,不由暗中松开几分力道。

江偌不答反问,脸上漾出温淡笑容,“那你为什么主动提出帮忙,是因为对昨晚的事后悔了,还是心有愧疚?”

陆淮深面无表情,“行使丈夫义务,你给我个需要后悔和愧疚的理由。”

江偌气得笑容一收,“你要点脸。美其名曰义务,就是想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对我行不轨之事。”她顿了下,轻笑,“呵,男人。”

陆淮深看着这两秒,面不改色的,语气还挺平和地反问,“你再说一遍?”

江偌尝过苦头,这次据不吭声,垂眼看着自己的膝盖,“让我下去。”

陆淮深抿着薄唇,别开头看了眼外面来往人群,因为要下人,车只停在入口的路边,没有进停车场,后面有人在按喇叭催促。

陆淮深相当不爽地解锁车门。

啪嗒一声,江偌如蒙大赦,大步跨下车,乐极生悲,痛处更甚。

她撑着车门缓了缓,然后将怒气全部撒在车门上,重重将其摔回去关上。

……

江偌到了医院,乔惠已经按捺不住自己换好衣服,让早早过来的程啸把大部分东西都收拾好了。

程啸看见她不由一皱眉,“你不看天气预报的么,今天很热,你还穿那么厚。”

江偌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因为身上痕迹未消,她穿了牛仔长裤和圆领的卫衣。

她试过两件衬衫,就算只开一颗扣子,领口多少都会看到一点耐人寻味的东西,扣子全部扣上,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江偌胡乱扯谎说:“忘记看了,凌晨还在下雨,我以为今天应该比较冷。”

程啸始终是个男孩子,不如女孩子家心细,发现不了其中端倪,也没多说什么。

江偌忙着去办住院手续,来来回回,总算处理完一切,江偌推着乔惠下楼。

住院这么长时间,东西比较多,程啸来回两趟才搬完,一家三口叫了辆出租车回了锦上南苑。

乔惠第一次来这边的房子,看了看,夸奖江偌租的房不错。

江偌昨天没时间,现在才着手铺床,程啸去将拿回来的东西分类放好,各司其职,倒没花费多少时间就整理妥当。

看了看时间,江偌说去超市买点菜回来做饭,程啸说要跟他一起去,帮她拎东西。

如果是以前,有人当苦力,江偌当然求之不得。

但她要出去买个东西,不好让程啸看见,便拒绝了,让他在家照看乔惠,有什么事好帮忙。

江偌记得家附近有一家药店,出了门她率先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找过去,买了盒避孕藥才打车去了超市。

挑挑选选,买了东西回来已经临近中午,正好做午饭。

午饭之后,江偌回了自己房间关上房门,拆开药盒准备吃药,发现自己一直心不在焉,忘记倒水进来。

这会儿看着说明书上的副作用,悬着一颗心。

快中午的时候,她的小腹就隐隐作痛,她的生理期就这两天了,江偌想过了今晚看看,明早如果例假没来,就吃药,来了自然万事大吉,还不用伤身。

反正这药是72小时的。

这么想想,她又重新把药装回去,塞进包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59章:陆淮深:你弟被扣了

江偌还没来得及合上包,程啸在外面敲门说:“姐,你要午睡吗?”

江偌心虚,一把捏住包藏在自己身后,浑身毛孔都收紧,条件反射的动作之后,才记起自己是关了门的,家里人从来不会未经允许推门而入。

“不,不睡的,”江偌磕巴了一下,然后下床打开门,因心虚的缘故,看向程啸的时候主动开口挑起话题,掌握主动权,“你呢,周末和同学没活动吗?”

程啸在学习上自觉性很强,成绩也从来不需要家里人担心,简言之,就是个头脑好智商高,还非常有自控力的男孩子。

所以周末休息的时候,江偌还是希望程啸能多出去放松一下。

程啸手里拿着手机,“我正要跟你说,我同学刚约我待会儿出去看复联三,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事,有事我就不去了。”

“没你什么事了,”江偌靠着门框抱着胸,“平时学习紧张,你这段时间又要上学又要照顾妈妈,都没好好玩过,趁这时间出去散散。”

小姨回了家里,并且已经能慢慢地走动,又有她照看,并没有什么一定需要程啸的地方。

程啸学校规定周末晚上就要去上晚自习,转身换了件衣服,把校服外套塞书包里,准备看了电影直接去学校上晚自习。

一轮降雨过后,温度骤升,室外最高温度直逼三十摄氏度。

程啸独自出了门,站在小区大门口的树荫下等了会儿,一辆黑色奔驰s系轿车停在面前。

他拉开车门上了后座,旁边坐着个与他差不多年龄的少年,长着女孩子们喜欢的俊朗模样,目光带着几分桀骜与痞气,与程啸平日里看起来沉淀的性格截然不同。

那男孩拍拍扶手,懒懒问:“等多久了?”

程啸上了车,简短回:“没多久。”

那男孩撇撇嘴说:“我还以为你出不来了,老子一个人看多无趣,好不容易禁足令解除了,我爸跟我哥又出差,自由来的好不容易。”

程啸默了一下,才说:“我没想到陆淮深会这么追根究底,事情因我而起,请你吃顿饭,算是赔罪了。”

“哼,无所谓,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我哥和我爸就是怂,不敢跟陆淮深正面刚,禁足而已,能耐我何,”少年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程啸没说话。

陆缄是陆重的弟弟,都如此讨厌陆淮深,而且陆家的人,对陆淮深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敌意,看来那个自诩他姐夫的男人并不怎么得人心。

人人畏惧他,人人也谋算他。

说完,他从旁边拿了个袋子出来,是跟他身上穿着的同款漫威logo的t恤。

程啸谢了他好意,结果放在了一边。

陆缄眉头一皱,质问他:“你为什么不穿上?”

程啸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神经,现在怎么穿?”

而且换了之后,两人不就穿的情侣装?本来裤子颜色就差不多了,连发型都神似,他才不想被人指点来指点去。

陆缄说:“又没人看你,整得跟女人似的扭扭捏捏,老子刻意帮你带的,不穿不是兄弟。”

“哦,不是就不是吧。”程啸不以为然。

陆缄利诱威逼说:“……穿上吧,以后有好处,兄弟都带上你。不然,我就把你的事抖给你姐。”

程啸立刻变了脸,目光冰冷地看他良久,咬牙道:“你威胁我?”

陆缄昂着下巴,不吭声。

“操。”程啸骂了句,满不情愿地脱下上衣,换上了‘兄弟装’。

陆缄像只昂首挺胸公鸡,大摇大摆进了电影院,程啸下车前,顶着大热的天气,没忍住,将校服套在了外面。

两个高大的清隽少年,难免引起别人注意,散场的时候,有个女生目光暧昧地巡视在两人身上,跟自己男朋友说了句:“这两个男孩子好好看哦,还穿情侣装。”

陆缄脸上立刻不爽了,程啸也皱了下眉,本不想理会。

女孩子的男朋友戴着大金链子,见那两小白脸吸引了女友目光,一脸不屑地笑:“搞ji呗,臭小子年纪轻轻还一副欠抽的吊样。”

陆缄走在程啸后面,已经走出去几步了,听见这话,折回来,指着还坐在座位的男人,挺温和地问:“你他妈说什么,老子没听见,麻烦再说一遍。”

“爸爸说你个臭小子年纪轻轻还一副欠抽的……”

话都没说完,陆缄一个拳头就往那人脑袋上砸去。

……

傍晚的时候,江偌和乔惠刚吃了饭,她正在衣柜里找明天要穿的衣服,突然接到陆淮深的电话。

她站在衣柜前,扭头看了眼床上的手机,不大想接。

愣神了一会儿,刚伸手过去要接,那边又挂断了,立刻又重新拨了过来。

江偌立马接了,那头劈头盖脸就问她:“干什么去了一直不接电话?”

江偌气不打一处来,不想跟他讲话,正准备直接挂断,陆淮深又道:“过来中南区派出所,你弟被扣了。”

这话宛如晴天霹雳,一道雷直劈在她脚下那种,连躲都无处躲,来不及问原因,拿着包就往派出所赶去。

这种事,江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跟乔惠开口,支支吾吾胡乱说自己有个朋友在附近出了车祸,跟肇事者吵起来了,朋友孤身一人害怕,她出去陪她等交警过来。

出去之后,想起这借口多搞笑。

事情一件接一件,让人措手不及,江偌坐在出租车上,一颗心七上八下。

陆淮深没跟她说清楚,她也没细问,这时单方面以为程啸又去惹了陆淮深,把他惹急了,直接把人送派出所去了。

到了地方,江偌小跑进去,被一穿制服的人拦住问什么事。

江偌说:“我找程啸,我是他姐姐。”

“你就是那小子的监护人?”那人烦闷地吐了一口气,指指里面,“进去吧,都在那儿呢。”

什么叫都?

江偌一面寻思着这人为什么要用这词,进去看到那乌烟瘴气场景,才算是明白过来。

程啸和另一个少年穿着一样的白t恤,坐在一张桌子前,低垂着头,对面是一民警。

而她还感到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循着感觉,越过那两孩子的头顶,看见了坐在接待室里的陆淮深。

他交叠着腿面无表情坐着,目光黑沉,却看不出情绪,看她一眼之后,将目光落向接待室正在交涉的律师和负责人身上。

江偌心里惴惴,环视一圈,视线落在另一旁‘乌烟瘴气’的源头,好几个挂了彩的地痞流氓模样的成年男人,闹哄哄地差点跟审讯的民警打起来。

周围民警大声喝道:“谁再闹,派出所里还他妈敢动手是不是?这么迫不及待想吃牢饭?”

那几人立刻安静如鸡,只敢小声抱怨。

江偌来得急,奔跑中发丝凌乱,她勾了勾耳发,走过去,沉着嗓子喊了声:“程啸。”

程啸背脊一僵,没敢回头。

坐在俩少年对面的民警看她一眼,“程啸的监护人?”

江偌说:“我是他姐姐,算不上监护人,但我妈生病了,不好过来。”

对方嗯了一声,看了眼面前的记录本,“你弟跟人聚众斗殴,损害对方财务,危及民众生命安全。”

江偌整个人如坠冰窖,立刻又听程啸旁边的少年梗着脖子说:“车是我撞的,跟他屁关系没有。”

那民警‘哟呵’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能的?你更扯,无证驾驶,蓄意制造混乱,幸好对方车上的人没事,不然你就是蓄意谋杀,人身伤害。”

陆缄咬牙切齿,一拳垂在桌上,“要我说几遍,他先撞我车的!”

民警冷笑说:“你先动的手。”

“他先骂的我。”

“他撞你时,你车上没人。”

“我撞他时,也没瞧见他车上有人。”

“那是你瞎!”民警无奈,脾气也上来了,没好气地看着眼前的混小子。

“你再给老子说一遍?!”陆缄嚯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凶神恶煞威胁。

“你跟谁称老子?”陆淮深这时拉开接待室的门出来,目光凌厉地扫了眼陆缄,语气低沉愠怒。

江偌简直被气昏了头,又从这些对话里理不清事情经过,只好怒声怒气问程啸:“说,到底怎么回事!”

程啸低着头,抿唇不回答。

民警替他开口说:“这两少不经事的孩子,看完电影跟人生了口角,姓陆的那个先动手打了人,你弟去帮忙,帮着一起把人揍了。结果对方都是些混混,一起来的有好些人,跟着俩孩子除了电影院,在外聚众斗殴,后来对方开车撞了陆缄的车。陆缄无证驾驶,直接开车往对方载了人的车撞过去,还差点伤及路人。就是这么回事。”

陆缄第一个不服,“我们是未成年,大哥。”

民警冷笑:“未成年又怎样?你想炫耀你们两个未成年把人八个成年男人揍得鼻青脸肿,厉害死了,要我夸你好棒棒?”

陆缄一副皮糙肉厚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冲人抱拳吊儿郎当地说:“谢了,夸奖就不必了。我就是希望你们能严惩那几人公众场合持械伤人的事。”

江偌看着民警一脸郁色,还有那嚣张得要上天的孩子,脑袋阵阵发疼。

程啸到底怎么跟陆缄混在一起的?!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60章:你总是这样,既然不情不愿,何必求我

就算进了局子,陆缄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从小到大出了事都有人帮他摆平,助长他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相反,程啸对比起陆缄来,就显得要成熟得多。虽然动手是真的动了动手,也并没有悔意,但一直沉默地坐着,不闹事,不嚣张。

在动手这件事上,他不后悔,但是给江偌添麻烦,不是他本意。

尤其是,他心里很明白,这件事如果没有意外,肯定会被记在学籍档案里,会对他以后升学有影响。

目前能摆平这件事的,只有陆淮深,他姐肯定会去求姓陆的。

如此一想,他越发在江偌面前抬不起头。

陆缄那边还在不遗余力为自己伸张,“那些人持械伤害的还是未成年,这才是我想说的。率先当众辱骂我们,你们也不管,先撩者贱到底听过没?”

民警同志冷着脸太高音量说:“他们是他们,我们自会依法追究,现在谈的是你们的责任。”

陆缄昂着脖子还要说什么,陆淮深沉着声说:“你给我闭嘴!”

陆缄气盛,反问:“我凭什么?我是在捍卫青少年的权益!”

陆淮深奚落他:“你政治及过格没,好意思跟人谈权益?”

陆缄,“我理科生,不学政治。”

对面坐着的民警,似笑非笑补充:“高一不分科的时候学过吧?及过格没有?”

陆缄不屑的偏开头,不再作声。

民警心里冷冷嘲笑,看他那样就是个学渣,还想及格。

江偌在旁听到现在,才终于捋清楚了,程啸是帮陆缄打了人,陆缄后来开车撞人,行为严重,程啸没参与其中,但是聚众斗殴是跑不了了,整个事件中,他算参与者。

江偌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如果真的记录在案,程啸升学肯定会受影响。

陆淮深已经带了律师过来,肯定是想私底下将这事解决了,保,自然是保他们家姓陆的。

他没义务帮程啸,江偌也不会想当然的觉得他会看在她面子上帮程啸,她的面子没那么大。

过不了多时,外面那帮混混的头头被请进了接待室,律师不知道跟他讲了什么,没说几句,他气得拍桌而起,指着律师的鼻梁骨破口大骂,外面都能听见声儿。

派出所这边暂时也没再审讯,也没跟江偌说接下来要怎样,让她等通知。

等的应该是律师跟对方洽谈的结果。

陆淮深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江偌看陆缄的脸上还是挂了彩的,便伸手去抬程啸下巴,让他抬起头,想看看他受伤没有。

程啸挣扎了一下,江偌扣住他的脑袋,难得语气又怒又硬,“给我看看!敢打架逞威风,怎么不敢抬头?”

那边陆缄掏了掏耳朵,低声咕哝了一句:“这句式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陆淮深那边目光深沉地扫向她。

江偌看了眼陆缄,“我跟你讲话了吗?”

江偌也就比他们大五六岁,说话根本没陆淮深那样的威慑力,陆缄瘪了瘪嘴,脸皮很厚,就是不闭嘴,还帮程啸解释:“事是我惹的,你是他姐姐,也该知道,程啸不是那种眼睁睁看我一人身陷令吾不管的人。”

程啸无奈,“那叫身陷囹圄。”

江偌无语,见程啸抬头,也看清他脸上的伤,嘴角破了皮,结了青紫的淤青,颧骨附近也肿了起来。

“还有哪儿伤到没有?”江偌又问。

程啸将手往椅子下藏了藏,他的校服早脱下来塞进了书包里,怕穿着校服,被人直接打电话找学校。

刚被带进来盘问的时候,两人本来约好不吭声,什么也不说,想等陆缄的司机打电话通知他哥哥陆重过来,后来两人被警察翻了书包,翻出了里面的校服。

但是司机一不是监护人,二没身份没地位,说不上话,陆缄只好先报了陆重的电话,但他哥和他爸都在外省出差,又不能闹到老爷子耳朵里,陆重只好让陆淮深过来帮忙解决。

陆缄还骗人民警,程啸是他亲哥哥,一个家长就能解决。

民警拿着两人的学生证比在二人面前,“一个姓陆,一个姓程,你告诉我亲兄弟?”

陆缄说:“我跟爸姓,他跟妈姓。”

人家回他一句:“你在放屁。”

陆缄继续胡扯,拉扯着自己的t恤说:“真的,我们是双胞胎,你看我们衣服都穿的一样的。”

民警大约觉得他不靠谱,明显扯淡,再不理他,直接让程啸说出家庭地址和监护人信息,否则就通知学校领导过来,或者直接就调户口了。

但程啸就是不肯开口,是陆缄在旁插科打诨,拖延到陆淮深过来,想让陆淮深一起把事情解决,结果陆淮深来了,直接一个电话通知了江偌。

所以说,陆缄这人,虽然为人不正经,但是关键时刻主意多,还有家庭背景替他撑腰。

江偌看见了程啸往下藏手的动作,眼疾手快扯过他的手,但是力气没他大。

江偌说:“我看看,你这样回去让妈妈看见怎么解释?也藏着?手上的上藏得住,脸上的呢?”

程啸默了片刻,笑笑说:“要不你给我擦点东西吧,能盖住痕迹的那种,你们女孩子用的化妆品不是有那个功能的吗?”

江偌心里又气又好笑,拍了把他的脑袋,“臭小子。”

里面的人还在争执,律师一副志在必得稳坐如山的模样,对方已经渐渐弱下阵来了。

江偌在一旁忧心忡忡许久,终于往陆淮深那边走去。

陆淮深悠然坐在一旁椅子上,大概是猜到里面会闹腾,所以出来寻个清净,有人还给他倒了茶,一人一张桌,享受着贵宾级别的待遇。

江偌走过去站在他面前,陆淮深叠着长腿靠着椅子而坐,左手搭在桌上,骨节分明的长指玩着桌上不知是谁的签字笔,面前光线被挡住,他也没反应。

直到江偌喊了他名字,他才掀起眼皮给了她一个眼神,低沉磁实的嗓音带着分慵懒,“有事?”

她这时候来找他,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江偌知道陆淮深是故意跟她兜圈子,让她主动开口而已。她开了口,他愿不愿意帮,那可能又是另一回事。

这边隔程啸那儿有些距离,用普通音量说话,那边听不清楚,但江偌还是刻意压低再压低了声音,“能不能也帮下程啸,他不能有不良记录……”

江偌因为羞于向他求助,尤其是在昨晚之后。往往她心中不卑不亢的雄心壮志,总会在转眼间熄灭成灰,就好像老天都站在陆淮深那边,帮着他制造机会,看自己在潇洒转身之后,又不得不低声下气求他。

她声如蚊蝇,脸颊发烫,还低着头不愿看他。

陆淮深挑了下眉,垂着眸,手拎起那支笔,用笔头有节奏地敲了两下,姿态从容潇洒,“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江偌知他是故意,抬起头看向他。

陆淮深对上她的眼神,见她一双黑眸里不乏倔强愤怒等颜色,他站起身来逼近她,不由凉凉笑道:“你总是这样,既然不情不愿,何必求我?”

说完他就要走,江偌情急之下拽住他的小臂,她的手太细,力气太小,而陆淮深的小臂结实有力,层层肌理分明,她刚一碰上,不得不动用双手一齐拉住他,看向他。

江偌先前在家里,一点妆也没化,派出所内白炽灯炽亮如昼,照在她白皙脸上,如沐浴在阳光下时,细细绒毛都似清晰可见。

她舔了下唇,似在下决心,明知妥协是最终结果,仍然在心里经过了又一轮挣扎。

江偌手指微抖,澈目盯着陆淮深,“你帮下程啸吧。”

虽然没说那个‘求’字,但眼里眸光诚挚,恳求意思明显,尤其声音低软,又隐隐带着点被迫的不甘,听得人身心发痒,怎么会不舒服不满意?

江偌面对他站着,半边身子和他的重合,陆淮深低头看她片刻,移开目光看向远处,抬手摸了下她的脸,他似不经意般低声道:“嗯,乖了。”

刚才那温暖干燥的掌心若即若离,微粝指腹擦过她面颊那一刻,江偌有些微僵愣,昨晚的一些记忆如潮水涌来,江偌闭眼赶走那些画面,忍不住红了脸。

律师巧舌如簧,威逼利诱之后,对方同意和解,陆淮深动用些人脉资源,将这事安安静静了了,几人离开派出所时,天色早已如墨。

中途,江偌记起到了晚自习时间两人没去学校,怕老师找上乔惠,便主动打电话去解释,说程啸跟同学出去玩,出了个小车祸受了轻伤,帮他请了假。

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江偌还坚持要送程啸去学校把晚自习上完,免得以后请假什么的,让他觉得习以为常,养成不好的习惯。

陆缄觉得不可思议,“这么晚了,晚自习又不上课,没意思。”

陆淮深讽刺道:“学习没意思,打架才有意思。”

陆缄被刺得起火,本来就不喜陆淮深,但他不如大人那般因为利益关系而忌惮他,立马就昂着脖子反驳:“你管不着我。”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61章:你是在帮陆淮深说话么? 钻石500加更

江偌发现姓陆的,性格都不怎么好。

她以为陆淮深足够阴晴不定,戾气太重,为人不和气,但见他跟人谈生意和在普通人际交往时,脾气也会稍有收敛,举止有度。

不像陆缄,冲头冲脑,不管场合,对人不对事,惹急了就来脾气,还是最原始的那种,想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坏脾气。

江偌没见过少年时的陆淮深,只能说年龄和阅历,确实能使人沉稳。

毕竟,十多岁的少年像三十多岁的男人那般稳重,是不切实际,三十多岁的男人性格像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冲动易怒,只能说这人无能且浅薄。

陆淮深一直以来觉得跟这种小孩子计较,没什么意思,学识阅历以及思考问题的方式不在同一个层面,况且这又不是他儿子,也不是他亲弟,他犯不着费口舌。

但上次陆缄暗中帮程啸闹事,他知会了陆重一声,但这小子好像不服气,又不懂收敛,一身欲与天比高的劲儿。

陆淮深冷着眉眼看着他,说:“我是管不着你,要不是看你哥的面子,你的死活都跟我没一毛钱关系。”

“谁他妈稀罕。”陆缄咬牙切齿,他比陆淮深还要矮些,只能仰着头看着他,然而他再怎么卯足劲,气场相撞,高下立见。

陆缄,“什么我哥的面子,你看过谁的面子?你这种人,要不是陆重对你有用,你犯得着看他面子吗?反正将来,我和你弟这种私生子的结局都会差不多,何必现在假好心帮我,到时候又要费一番力气踢掉我,我都替你累。”

江偌看着陆淮深依然动怒,两腮紧咬,面无表情,紧绷着嗓音指着陆缄教训道:“你这是自己无能还不可一世,身世凭什么替你背锅?没有陆家,你算个屁!本事没有,脾气倒大,到处惹是生非,还要别人来给你擦屁股。现在把你赶出家门你连肚子都填不饱,你哪儿来资格横?”

陆缄被他说得气得发抖,“我……我现在是年纪小,没办法跟你抗衡,你别以为你会赚钱,掌控博陆了不起,你最好别让我长大,我可不会像我哥那样对你百般听从。”

陆淮深冷笑一声,“就你这样,长再大也只能跟外面那些没脑子只知道逗猫惹狗的纨绔子弟一般无二,不知所谓!”

陆缄被说得回不了嘴,像只冲天炮一样,撸袖子就想动手,陆淮深一个厉眼瞪向他。

程啸又及时拉住陆缄衣领,“你说都说不过他,打也是打不过的,何必这么幼稚。”

这么一对比,江偌觉得程啸既成熟又懂事,心中怨那陆缄连累了程啸。然后又意思性地反思了一下,一个巴掌拍不响,恐怕程啸跟陆缄的性格有某些契合之处,否则两人玩不到一起,回去之后,应该跟程啸做做思想工作。

江偌要送程啸去学校,程啸说:“我自己会去。”

江偌摇摇头说:“我现在不信你,我一直以为你是好学生,谁知你最近越来越颠覆我对你的认知,我必须要看着你进校门才行。”

陆缄在后面酸了句:“得,他是三好学生,是我带坏了他行吧?”

江偌懒得理他。

陆淮深让司机送陆缄和律师回去,然后看了眼江偌:“我送你们。”

陆缄刚才还跟陆淮深辩扯,觉得自己厉害得不行,结果陆淮深和江偌对他完全差别待遇,心态有点崩。

江偌都还没说话,他就扯着嗓子质问:“凭什么他们你就要亲自送,却让我跟律师一起走?”

程啸觉得陆缄简直脑子有坑,就像亲戚家来了别的小孩吸引走了大人的注意力,而他死命撒泼耍赖博关注。

也不想想陆淮深好歹是他姐夫,而刚才陆淮深都说了,没有陆家,你陆缄算个屁,所以在陆淮深眼里,陆缄的存在顶多跟那种气体不相上下。

“你不是不去学校?”陆淮深斜了他一眼。

陆缄说:“我现在要去了。”

陆淮深冷淡说:“让你自己司机送你。”

“我也是你堂弟,请你有点人性。”陆缄全然将刚才讽刺陆淮深那一席话抛诸脑后,大摇大摆拉开陆淮深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如此一来,江偌和程啸没有别的选择,也上了车。

江偌严重怀疑,陆缄就是故意来膈应陆淮深的。

上了车就阴阳怪气说:“五六百万的车,坐起来就是比我那两百来万的舒服多了,果然社会地位,决定消费档次。”

陆淮深开着车,目视前方,不咸不淡回:“我的车是我的钱买的,你的车是你哥买的。那两百万也不是你的社会地位能消费得起的档次,消费得起的是你哥和你爸。”

陆缄被压得死死的,胸腔里一股火乱窜,就陆淮深刚才的原话回他,“没有陆家,你算什么?”

他没胆子对陆淮深说:你算个屁,但是又不服输,觉得这样说能挫挫他的锐气。

陆淮深压根没回他。

但程啸坐在后面,从反光镜里看见陆淮深刚才那眼神,就像是在无声骂陆缄蠢货。

江偌也在想,没了陆家,陆淮深只是脱离了那层身份,也许只是行事会少些便利而已。

他除了在博陆是第二大股东,另外还有大量自己的私人资产,在大大小小的上市或非上市公司、机构,都握有股份,更别提另外的不动产。除了股份是继承来的,其他都是他自己赚的。

婚前财产公证过,所以她知道。这会儿没说出来,怕打击到陆缄。陆淮深没说话,估计也是没兴趣跟小孩儿逞嘴上之能。陆缄终归是小孩心性。

陆缄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程啸心里有事,不搭理他,他自己估计觉得没意思了,就闭嘴了。

车厢里陷入一片沉默,现在正值夜晚最繁华的时候,城市斑斓,行人如水。

车子行驶在灯带般蜿蜒明亮的车流中,江偌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咕噜噜’的肚子叫的声音。

程啸默默地拿书包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江偌才想起,这么晚了,这两孩子都没吃晚饭。

在路过一家商场时,江偌看见肯德基的店,让陆淮深靠边找地方停下车,她去给后面那两位点吃的。

江偌回国之后,往往到处跑,要么见律师,要么找工作,往来医院,为了装东西方便,习惯了用容量大的包。

这包形状棱角分明,只有内袋有拉链,外面是金属磁扣设计,从里面拿出钱包,将包斜斜一放就下了车,包没立稳,关车门的时候便倒在了座位上。

坐在后面那两个似乎饿了也累了,都没再说话,各自玩着手机。

陆淮深接了个部门经理的电话,聊一个合同的事,讲得有些久了,挂电话的时候,远远望见江偌已经拿着东西往这边过来了。

他看了一眼,把手机扔进置物盒的,目光扫见了那包,包口打开朝着他这边。

陆淮深别开眼,过了两秒,又看了过去,伸手将刚才看见的一个东西抽了出来。

江偌刚拉开车门就看见陆淮深从她包里拿出了那盒避孕藥,心里遽然一跳,她手里拿满了东西,也没办法阻止,后面坐着两小孩,她又不好出声,只恼怒地看向陆淮深。

陆淮深目光一片深沉,唇线紧抿,情绪难辨,将那东西塞了回去,又把包靠在座椅背上,好让她坐进来。

江偌没由来的心慌,有种偷藏了不该藏的东西被发现后的窘迫。

她买了个全家桶,买了饮料,还买了蛋挞和其他七七八八的,递给程啸让他跟陆缄分。

程啸看着那么多东西,低声咕哝:“姐,你以为是在喂猪吗……”

“吃不完放那儿就行。”江偌想着男孩子胃口应该挺大的,还怕不够他们吃。

陆淮深开了窗散味,到了学校,两人东西没吃完,陆淮深让他们带下车。

陆缄在抱怨,早知道不来了,还有不到一小时,晚自习都要下课了。

车上只剩下江偌和陆淮深,沉默瞬间充斥着车厢。

陆淮深往锦上南苑开去,过了一会儿才问她:“吃药了?”

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江偌不知道他问这种话有什么意义,反正要是不来例假,她就准备吃药,结果都是一个样,便说:“你又没做措施,不吃难道等着怀孕?男人偷懒,女人受罪。”

听她语气抱怨,陆淮深沉着气说:“那时候谁还有功夫去买套?有了就生,陆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孩子。”

江偌不知道这话是他一时冲动说出口,还是本来就抱着无所谓的想法,但狠狠地往她心上刺了一下。

“生下来?”江偌不可思议看向他,顿了一下,如鲠在喉,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我没兴趣让我孩子生活在单亲家庭,更不会让我的孩子叫江舟蔓妈,一辈子在陆家像你弟弟,像陆缄那样,顶着尴尬的身份。”

陆淮深突然打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江偌刚察觉到他想做什么,下颌已经被捏住,陆淮深面色沉冷,一字一句告诉她:“你要知道一件事,我的孩子,永远不可能是私生子。”

江偌恍然,轻笑道:“哦,我差点忘记了,我是你的原配,生的孩子的确不是私生子。”

江偌一生气,那笑容总会失了本意,让人觉得刺眼。

“如果,我说如果,我真的怀孕了生下它,它是陆家第一个重孙,我必然拿不到他的监护权,江舟蔓那么恨我,我不相信她会善待我的孩子。”江偌越想越绝望,恨不得现在就把那药吃下去,永绝后患,她抓住陆淮深的手,指甲掐着他的手腕,声音很轻很淡,带着温浅笑意,“所以陆淮深,我不会给你生孩子的,你不用担心。”

说完,将他的手甩开,不再看他。

陆淮深冷冷盯着她的侧脸,过了良久,方才沉声道:“那就好。”

那语调,很怪异,听在她耳朵里,自然就转换成另一个意思:那样对你我都好。

两人一路都无话,下车时,江偌垂着眸,淡淡说了句:“谢谢。”

然后听见后面车子启动离开的声音,她头也没回地进了单元楼。

回到家里,还不算太晚,乔惠在客厅里看电视,听见开门声,扭头看过来,“你朋友的事解决啦?”

江偌兴致不高地点点头,勉强笑笑:“解决了。”

“那就好。”

江偌忽然问她:“你困了吗?要不要帮你洗漱睡觉了?”

其实她是想让乔惠早点睡,免得程啸回来撞见,让她瞧见他脸上的伤。

乔惠说:“之前没觉得,你一说是有点困了。”

江偌去浴室放了水,将乔惠扶进去坐着,给她倒水洗脸洗脚刷牙,又给她擦了遍身子,最后看她上了床才安心。

她刚要去倒水吃药,觉得下面有股热流涌出,赶紧跑进卫生间一看,果然是例假来了。

江偌坐在马桶上,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下来。

没过多久,程啸上了晚自习准时回来了,江偌问他饿了没吃不吃东西,程啸说刚才吃那么多,吃不下了。

江偌点点头,然后跟着进了他的房间,然后将门关上,程啸见她这架势,就知道要被审,本来也是意料之中。

江偌怕被乔惠听见,压低了声音问他:“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你以前并不是性格冲动的人,上次你直接到博陆去找陆淮深,我就觉得很奇怪了,”虽然她觉得说这样的话有些过分,但是还是问了:“你想想,是不是因为你最近跟陆缄玩在一起的缘故?”

程啸默了下,说:“陆缄他本性并不坏。”

江偌说:“就算本性不坏那也有暴力倾向,轻重问题而已,毕竟谁会一言不合就要跟人动手的?”

程啸沉默着不说话。

江偌见状,放轻语调,循循善诱说:“以后做事之前你要好好想想,你能跟陆缄这种人比吗?他杀人放火都有人能给他摆平,你能吗?今天要不是陆淮深……”

江偌顿了一下。

程啸看向她,“陆淮深?陆淮深怎么了?今天陆淮深就是替陆缄摆平的那个人。”他说着冷笑了一声,“上次陆缄会给我通行证,是因为他也不服陆淮深。陆淮深为人不择手段,连兄弟都算计……”

“那是你没看到他全家都在算计他。”程啸还没说完,江偌便打断他,甚至情绪有些激动。

程啸愣愣地瞧着她,“你是在帮陆淮深说话么?”他说着,不敢置信地紧皱眉头,恨铁不成钢般质问:“你忘了,他对你也是不择手段的!”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62章:钟慎?他凭什么?!

程啸问完话,房间里陷入静默。

江偌看着程啸,动了动嘴唇,最终只是哽了哽喉咙,她无可辩驳,因为连她自己也怔住。

程啸一句话使她醍醐灌顶,她在陆淮深面前屡次提醒他,也提醒自己,他做过的事有多让人无法容忍,他与她只能势成水火。

可是在他人面前,她却对他这般维护,这种出于本能的偏向行为,更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她竟然在替陆淮深鸣不平吗?

江偌伸手捂住了脸。

不是的,她不过是说出事实而已。

无论是陆家还是江家,人人都希望站上那金字塔顶端,渴望拥有权势、地位和金钱,越是庞大富足的家庭,血缘亲情越是薄弱,兄弟亲人反目在人看来早就习以为常。

她在陆家家宴那晚,亲眼见过,陆淮深的诸位叔伯姑母如何针对他,就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所以也不得幸免。

整个家族都浸泡在尔虞我诈的氛围中,你不算计别人,别人也早就在暗中将枪口对准你,非死即活,谁能有选择呢?

江偌心里突突跳,那不安的频率,让她束手无策,只能佯作镇定地自圆其说,“对我是一回事,而你说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在那种家庭里,不是他对人亲善就有用,就像我在江家一样。你别混为一谈。”

“我混为一谈了吗?”程啸低声反问,停了下,看着江偌铿然道:“分明是你见不得别人说他不好,姐,你在偏袒他。”

“我没有!”江偌忍不住抬高了音量。

好像这样能让自己说出的话更有分量,更能让别人信服,也更能让自己信服。

可是有理不在声高,通常想在音量上压过对方,都是底气不足的行为。

江偌闭了闭眼,抬手打住这段没有结果的争论,“好了,你别转移话题,我们现在说的是你的事,好吗?”

程啸绷着脸,说:“你这才是在转移话题。”

“你……”江偌眉毛一紧。

程啸说:“那回到你最开始的问题,我真的没有任何事,青春年少,难免冲动,你就这样想好了,以后我会尽量控制自己。但是因此故意疏远陆缄这种事我做不到,你上学的时候,如果老师或者家长告诉你,跟你关系好的某某某不好,让你不要跟她玩,你愿意吗?”

江偌微微诧异。

自己也曾年少过,在曾因为老师相似的言辞而感到反感,曾暗暗立志决不成为那样的人。然岁月变迁,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那些为自己诟病的陋习,并且美其名曰在心里奉为在成长过程中收获的真理。

她看着程啸,哑口无言。

程啸见此,沉吟片刻,郑重地对她说:“你自己好好想想。”

江偌:“我……”

明明想以平等身份谈一谈他为何最近频出问题,却变成了自己被教训,心里竟然hia觉得程啸说得还没错。

果然自己不适合做家长,因为逻辑不够有力,容易被孩子说服,最终倒戈,和他站在同一阵营。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换做是陆淮深,恐怕就免不了拿出过来人的威严和姿态,把问题一一挑出,再加一顿训。因为他混到现在,阅历就是底气。

江偌猛然一回神,发现自己连这种事都会想到那人身上,又看向程啸,越发觉得心虚,三言两语打发了他,灰溜溜出去了。

睡前准备好明天要穿的衣服,调好闹钟,小腹传来轻微不适,又让她想起昨晚的放纵。

目前陆淮深再想以分居为由起诉离婚是不可能了,虽然代价曾被她列为对策中的下下策。

好歹现在能心安理得的不用去那儿了。

……

陆淮深回到家里,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盯着那鞋柜,忽然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劲。

走上楼的时候,看着客房那间紧闭的门,才发现了哪儿不对。

……

江偌昨晚就做好了今天的午餐,小姨中午把菜放进微波炉里热一热就能吃。

当初出院前,江偌就提出想找一个阿姨,白天在家照看,晚上离开,乔惠说什么也不愿意,说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走动,自己又不是瘫痪了,在医院待了那么久,该好的都好得差不多,只需要时间修养,自己热一热饭菜还是可以的。

江偌还是不放心,乔惠也坚持不同意,说自己一辈子都在做事,哪能习惯被人伺候?让她成天坐着躺着,对自身恢复也不利。

江偌简直百口莫辩。

离开家钱千叮万嘱要她一定随手带着手机,有事立刻给她打电话。

乔惠把家居服口袋里的手机掏给她看了之后,江偌才放心出门。

第一天到公司,江偌不无忐忑。

ds集团大楼在城东,上班高峰期,江偌从市中区附近过去,打车容易堵,车程长,乘地铁到站,再打车,最为节省时间。

江偌刚好卡点到了公司,先去了人事部,那边的员工看了她的资料之后,说让她等一下。

江偌等了一会儿,对方请来了一位人事部说得上话的男领导,说这是他们副总监。

江偌顿时站了起来,不明就里,心说怎么一上班就让总监来见她,难道果然是误会一场,人家录用错人了?所以才找个有说话权的来搪塞她,以免她心中不忿在公司闹事?

那总监欲言又止,让她先坐下,看起来有难言之隐。

江偌坐在对面,等他发话。

总监说:“是这样的江小姐,之前你应聘的是投资部门,面试过后,我们觉得你更适合另一个职位,”那总监低头看着她的简历,以及当时面试官给她的考核分数,曲着食指放在鼻下,复又抬起头,商量着说:“尤其是,现在我们公司的高层刚做了职位交接,下面部门的职位也面临调动,所以我们想问你,愿不愿意接受职位调动?”

江偌听得出来,那人虽是商量语气,但却不是来和她商量的。

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走人,要么留下,接受新职位。

江偌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犹豫了一下,问:“另一个职位是什么?”

“总经理助理,”那人道:“就薪资待遇来讲,比你原本想要应聘的职位更加可观。”

江偌更加不敢置信,哪会有天下掉馅饼的好事?恐觉此事有诈,可转念一想,这公司也是世界排名的跨企,总不至于坑蒙拐骗。

忽又想起那钟慎……

她记得当时跟他提过,她收到了ds的offer,会不会是他暗箱操作?

但钟慎不是执行总裁么?

江偌犹犹豫豫地又问:“敢问你们总经理是?”

“gisele·moore,刚从美国调过来的,不太懂中文,你在纽约待过几年,口语也不错,我们综合考虑之后,觉得你比较适合。”

江偌心想,该不是她此前做翻译时,在会议上跟她有了过节那位吧?

那人抬眼瞧了瞧她,“你觉得如何?”

江偌想还能如何,既然薪遇比原本应聘的职位更高,那有何不可?

江偌办完各项冗杂手续之后,上了总经理办公室所在楼层,是由总经理秘书跟她进行对接。

秘书说:“g有点事,会晚点到。如果她没有允许,你最好叫她摩尔太太或者经理,她若是允许,你可以叫她g。”

秘书是总经理从美国带过来的,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华裔女性,体型修长,身材凹凸有致,穿着后开叉的ol窄裙,中文有些蹩脚,但交流无障碍。

之后又跟江偌说了些平时需要做的事,以及注意事项,特别强调了经理不喜欢别人跟她说中文,一个字都不可以。

她不是听不懂,单纯不喜欢。

从秘书列出的各种条条框框来看,江偌已经能猜到这位女士十分难伺候。

大社会环境下,女性的工作处境很尴尬,女上司难对付,男上司容易产生桃色纠纷。

江偌到了自己办公桌坐下,十点二十左右,gisele姗姗来迟,秘书上前又是接包,又是接车钥匙。

江偌重重一愣,虽然早有猜想,但是看到这位gisele的时候,有些绝望,仿佛看到了自己今后的悲惨职业生涯。

她站起身来,尴尬地杵在一旁,喊了声经理。

gisele看了她一眼,皱了下眉头,也定住了脚步,“怎么会是你?”

这位的眼神表情,以及那句问话,都像是在对江偌宣布,对她的出现十分不满。

江偌越发不明白,难道她自己的助理,她自己不亲自过目?怎会不知道自己是她的新助理?

想是这么想,江偌脸上还是堆了笑,自我介绍:“您好,我是江偌,刚应聘成为您的助理。”

g凝了下神,也没过分纠结,只是嗯了一声,踩着高跟鞋进了办公室。

秘书朝她摊手,表示不知道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秘书进去送文件,打开门的时候,江偌听见g在讲电话,语速很快,并且是质问的语气:“我记得我说过不要录用她,你们还让她成为我的助理……钟慎?他凭什么?!”

江偌虽然不明其中就里,但也明白一件事,自己已身陷囹圄,这份工作朝不保夕。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63章:于她而言是一记重击

不过片刻,gisele便先一步出了办公室,踩着十公分的细高跟大步流星,不苟言笑,目光犀利地扫过江偌后,径直往总裁办公室去了。

秘书在后面出来,拍拍胸口问江偌:“到底怎么回事?g说,你本不该出现在公司。”

江偌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但听gisele刚才说话的语气,这事跑不了跟钟慎有关系。

她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来,像是在等候终审宣判。

她目前刚进公司,没找到施展才能的地方,做不出成绩,上面一句话,随时都能让她走人。

命运似洪流,自己总难掌控。

江偌不曾想,期待了近一周的新工作,刚一来就面此种前后无路的无奈困境。

……

gisele没经过秘书通报便一把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g,敲门不会么?”钟慎刚挂断一个视频电话,目光不悦地扫过门口那人。

gisele走到大班台前撑着桌子,逼视着钟慎,咬牙切齿,“姓钟的,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gisele净身高超过一百七十公分,在穿上高跟鞋,几乎跟钟慎齐高,撑站在桌前,投来一片压迫性阴影。

然钟慎只是看了看她,然后往后靠着大班椅,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手指交叉在身前,状似轻松地扬了扬嘴角,“你要我的什么解释?”

“那个叫江什么的……”g手指指向身后门外,想不起那人叫什么。

中文名永远这么绕口,就像钟慎,她永远只会叫‘钟’,或者‘姓钟的’,因为‘慎’字,她的咬字听起来非常愚蠢,英文名叫起来又显得过分亲密,所以她不愿意叫。

“江偌。”钟慎提醒道。

“……对,”g握住手指,然后单手插着腰对钟慎说:“不管她叫什么,你凭什么指手画脚,决定我助理职位的人选?”

钟慎垂眸看了看桌面,淡声问道:“她哪里不好么?”

g歪了下头,理所当然说:“我看她不顺眼,她就哪里都不好。”

钟慎笑笑,“被人杀了次威风,你难道要记一辈子么?人家年纪轻轻,能言善辩,是个人才,你也老大不小了,何必这么小气。”

那句老大不小了,让g呼吸一滞,愣了两秒,冲他直冷笑,“哦,我就是这么小气并且记仇,所有惹过我的人我都会记在我的专属本本上,包括你钟慎,只要有机会我就会把你踩在脚下,用我的鞋跟刺你的蠢脸,and,f**kyou。”

ds家族内部之争从未间断,钟慎和gisele在总部时,因效力不同阵营,两人一直不大对盘,尤其是后来钟慎先出手抢过她的客户资源,从此就被她单方面宣布同他钟慎势不两立。

两人以前平起平坐,不存在谁有压倒性胜利的情况。但是这次两人调到分部,职位之间差了一个级别。

在g看来,钟慎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擅自决定她的助理人选,还特地选了个跟她抬过杠、让她不爽的人,分明是想趁机羞辱她。

钟慎撇撇嘴,“你老公知道你脾气这么火爆么?”

g警告道:“少跟我顾左右而言他。”

钟慎摩挲着手指,目光幽幽看着g,慢条斯理说道:“行吧,那我不防告诉你,她跟江家那边有些渊源。江家前不久刚重新洗过牌,她可是江家曾经掌权人唯一的孙女,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不久,”钟慎半眯着眼沉吟道:“跟江家接头那方面,她说不定能起一些作用……”

他台前看着g似信非信的表情,倏然一笑,“我后悔了。现在想想,让她在你身边碍你的眼,实在大材小用。那人你不想要,随时可以调给我。”

g微微扬起下巴,半垂着眼睑,用鼻孔看着他,“鬼话连篇,跟我玩心理战术没用。你也说了,她只是前掌权人的孙女,江家的人肯定忌惮她,她能起到什么作用?”

钟慎摊手,“随你,反正我助理的职位为她敞开。”

g皱着眉头审视他半晌,心里却绝不轻信他的话,又在想其中某些信息一定可取。

g不打算再留,转身就出去了,打开办公室的门之后,又转身瞧着冷冷瞧着他,冲他竖了个中指。

gisele按捺住一腔火气,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见那年轻女人白皙的皮肤,细腻的毛孔,一副乖顺听话的模样,想起钟慎的话,意思就是她老大不小的年纪,何必跟人小姑娘斤斤计较?

这些话再次在脑中冒头,她越发看江偌不顺眼。

她用余光看了看江偌,吩咐秘书带她好好熟悉一下。

江偌她不想留,钟慎看中的人,不管有用没用,对她来说都是个定时炸弹,但是需得找个正经的名头将她赶走。

江偌看着gisele走进办公室的背影,心中忧喜参半,这么说来她是可以留下了,但是今后跟这位上司过招,应该不容易。

一天下来,她除了看看oa系统,看看文件,一点意外都没有,连端茶倒水都不需要她,简直轻松得可怕。

下班后,g先走了,听她离开前嘱咐秘书,说她希望周五的时候能跟那人见上一面,让她务必抓紧继续联系。

江偌走在最后,准备去趟医院看江启应。

……

下班时间,陆淮深在等电梯。

裴绍说:“ds的总经理秘书又打电话过来,她们总经理希望能跟您见上一面。”

陆淮深看着手机回信息,皱了下眉,似乎在思考。

裴绍问:“您怎么看?要见么?”

陆淮深沉吟一下,说:“听说她跟钟慎不大对盘?”

裴绍说:“是这样的,一个是老爷子那边的人,一个是外戚那边的。”

陆淮深说:“两人现在都是广撒网,帮主子拉帮结派,那就得看谁更有实力,我没兴趣浪费时间做无用功,稳着再观望观望。”

“那先推了?”

“嗯。”

话音刚落,身旁走来几人,陆淮深看去一眼,对方倒是先跟他打了招呼:“大忙人,下班了还在谈公事。”

那人是陆重的父亲陆丞云,老爷子第一个情人的儿子,按道理陆淮深也应该喊一声二叔。

然而陆淮深只是不咸不淡回应一句:“早上吃了饭,中午难道就不吃了么?”

陆丞云想着昨天他帮自己那乖戾的儿子解决了麻烦,也就没故意找事,谢谢的话,陆重已经说过了。

倒是旁边的常宛忍不住就想找陆淮深的茬,两人之间大概可以拍一部家庭伦理剧,取名叫做《继母和长子之间的战争》。

常宛问:“老爷子他身体可好?”

自从老爷子打算将继承权给陆淮深,常宛便对此事耿耿于怀,跟老爷子也生了嫌隙,家宴经常缺席,现在问起,不过是想挑起话题。

陆淮深冲她笑笑说:“能吃能喝能睡,暂时死不了。”

常宛五十多岁年纪,保养得宜,年轻时便是赫赫有名的美人名媛,上了年纪依旧风韵犹存。

电梯到了,一行人进去,常宛目不斜视盯着轿厢的反光镜面,拉家常般笑说:“听说你爷爷最近常常找你?好像是为了江偌的事?”

陆淮深反应冷淡,“有话不妨直说。”

“没什么,就是看你跟江偌夫妻恩爱,猜想爷爷是想让你们把婚礼提上日程了吧?”

常宛哪能不知道老爷子什么想法?明显是希望陆淮深赶紧离婚再娶。但那天陆淮深却跟江偌在人前亲密成那样,老爷子恐怕高兴不起来。

然而陆淮深被他那没用的老婆吊着,他们一众人却是喜闻乐见。

陆淮深目光有些阴冷,看她一眼,皮笑肉不笑说:“管好你自己儿子就行,在我身上瞎操什么心?母爱泛滥?”

常宛顿时脸色一黑,恨恨将脸别向一边。

陆丞云听着,内心蠢蠢欲动,却又不好帮腔,毕竟昨天才承了陆淮深的情,现在过河拆桥,难免会被陆淮深讽刺一通。

……

江偌在江渭铭生日宴之后第一次来看江启应,当晚去了陆淮深家里,第二天又忙着接乔惠出院安顿,晚上程啸又出了那样的事,加上今天第一天入职,下班才有了时间。

江偌到的时候,柳明刚好帮江启应喂了晚饭,离开病房把时间留给爷孙俩。

江偌将那晚情况大致给江启应说过了,省略了一些不该说的部分,比如陆淮深吻了她,她因此而动摇。

只说江舟蔓一直跟陆淮深待在一起,她找不到机会接近陆淮深了。

因为心虚,她低垂着头,没敢看江启应的眼睛。

江启应也没斥责她,只说:“委屈你了,你且先拖着,只要不离婚就行。另外,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件事,律师在着手,有了消息之后,他会跟你联系。”

江偌点了点头,又陪他说了会儿话,才独自离开。

离开医院时,天已经擦黑,江偌要赶回去做晚餐,便打了出租车。

她靠着后座,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再想起江启应那天附在她耳边说过的话,于她而言是一记重击。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64章:陆淮深,你是不是喝醉了?

当生活过分艰难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妥协,想卸掉肩上重担,不顾一切爬出这泥潭。

但又总是天不如人愿,在动摇的时候,再在她身上施以一层牢固枷锁。

出租车上放着cd,司机是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男人,似乎很喜欢,跟着轻轻哼。

“一生何求,常判决放弃与拥有,耗尽我这一生,触不到已跑开,一生何求,迷惘里永远看不透,没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江偌失神地望着街道鳞次栉比的商店,灰沉黯淡的夜幕下,霓虹街灯交相辉映,在一片繁华声中,生出流光溢彩的颜色。

想想这些年,她其实什么都没有真正得到过,得到过的,也不算真正属于自己,说是失去,也不过是把曾经给她的收走而已。

江启应那天告诉她,出事前,他发现了自己亲儿子一家三口的死因跟江渭铭有关,刚刚着手调查,便已经身不由己。

那本是一家四口,江偌也是那小家的其中之一,不过跟他们从未有过父母缘分而已。

江启应曾说,多么多么遗憾,这么些年,未能让她跟父母哥哥在一起。

这话真假情意有几分,江偌不愿去追究,因为根本不在意。

那个所谓的母亲,这么多年音讯全无,小时候小姨告诉她身世真相时,拿了那个女人的照片告诉她那是她亲妈。从小到大,除了那张照片上二十年不变的面孔,江偌再不知道关于那个女人多余的信息。更别说生父了,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江启应好歹跟她有几年的爷孙情分在,这三个人,严格来说,除了跟她在血缘上有牵扯,只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而现在,他们留下所有的责任,都需要她承担。

得失这种东西,果然是对等的。江启应带她走出深渊,她为此做出付出和回报,理所应当。

江偌只有如此想,才能压制住心中的冷漠及自私的怨念。

这晚夜深,陆淮深回到家里,空无一人。

接连几晚,依然如此。

因为有人目的已达成,暂时无需在他身上再费工夫,这几天过得很是自在。

江偌在陆淮深这边是松了一口气,但工作上却是在提心吊胆。

两天过去,没被找麻烦,江偌觉得还挺庆幸的,第三天第四天,办公室其余的人却忙得人仰马翻,她却依然无事可做,之前的庆幸转变成了不安。

她问秘书,有没有什么她可以帮忙的?

秘书说是总部那边带来的一些项目和资料需要做对接,她不了解,暂时没她的事可做。

一次两次三次,秘书都拿这借口搪塞她,加上gisele对她视若无睹,江偌后知后觉,公司不会留一个毫无用处的人。

当她某天犯了错,她此前的无所作为恐怕就会成为原罪,要赶她走轻而易举。

花费这么多时间,找到一份薪资不错的工作,再要寻觅的话,耗时耗力,却还不一定有现在的满意。

据她这几日观察,gisele并不喜欢出风头的人,所以既不能激进地去展现自我,又要想方设法证明自己的用处。

看gisele根本不会把自己的行程,以及近期需处理的项目让她知道,似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会用她,所以瞒得紧得很。

殊不知g一直把她当做是钟慎派来的眼线。

江偌绞尽脑汁想着对策,如热锅蚂蚁,仿佛在这儿虚度一天,就离她走人近了一天。

江偌这天中午过后,正对着电脑录入资料,gisele午饭后回到办公室,江偌照理站起来喊了一声经理。

g也只是如往常一般点点头,便要从她面前经过。

只是没走几步,g又停下来转头看向江偌,目含难解深意。

江偌露出笑容,“经理,有事么?”

g一副沉思的模样,拧着眉咬了下嘴唇,直接问道:“听说江舟蔓是你堂姐?”

江偌微顿,又在瞬间将那抹傻愣愣的表情掩饰过去,“是的。”

“那你跟陆淮深有过接触么?你堂姐的未婚夫,你未来姐夫。”她接着问。

江偌不知道g意欲何为,只是在听见未来姐夫这称呼,觉得听起来不仅诡异且有些刺耳,却不知就在前不久,自己也这样称呼过陆淮深。

江偌面不改色,露出个让人舒服的笑容:“当然有。”

“能帮我约到他么?”g穿着七公分的高跟鞋,比江偌高了不少,那灰绿色瞳孔仿佛有一种魔力,看人一眼,便让人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因为从她眼里能看见拒绝后果。

尤其是江偌现在的处境,容不得她说出拒绝的话,当然,如果她认为这份收入可有可无,那就另当别论。

江偌笑着回:“当然。”

“很好,”g朝江偌露出了第一个笑容,“周五,也就是明晚,我想跟他吃顿晚餐。”

江偌果决地说:“好。”

无论如何,现在先把g稳住再说。

陆淮深那边,再忽悠忽悠,将这两人忽悠在一起,任务完成。

江偌隐隐觉得,这是改变自己目前尴尬境地的一个转折,若是这顿饭吃成功了,gisele对她有所改观,之后的事,应该会顺利许多。

整个下午,不知是不是江偌的错觉,总觉得g对她似乎和颜悦色了些。

在应下这桩差事之后,江偌便在苦恼,如何将陆淮深约出来。

不能太过刻意,也不能直接暴露目的,依照陆淮深的性格,目的过于明显,或许会引起他的反感。直接开口请他帮个忙,她拉不拉的下脸是一回事,陆淮深会不会答应又是另外一回事。

毕竟上一次分手时,两人之间相处得并不是很愉快。

可若是不挑明目的,便成了算计。

乔惠发现江偌今天有点不在状态,先是做菜把味精当盐放,她自己吃着居然没感觉。

乔惠嚼了两口,默默吐出来,问:“偌偌啊,你不觉得这菜,味道有些淡了吗?”

江偌回神:“嗯?有吗?”

她夹了一片肉放进嘴里,嚼了两口,难以下咽,刚才自己是怎么吃进去的?

然后是洗了碗,江偌说下去扔垃圾,乔惠看她出门去了,紧跟着便看见了放在门口的两个垃圾袋……

“偌偌,垃圾啊……”

砰——

门已经关上了。

江偌穿着拖鞋下楼,一面低头看着地面,一面想,要不要待会儿去临海别墅那边,先跟陆淮深‘交流交流’?免得她提出吃饭的时候,太过突兀。

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江偌下了楼,走到垃圾回收处,看了眼空空两手里,除了一只手机,什么也没有。

回到家里,打开门重新拿垃圾,见乔惠用斜眼盯着她,江偌尴尬地笑了笑。

倒完垃圾回来,乔惠问她:“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怎么总心不在焉的?”

江偌说:“工作上事情比较多,心里时不时都想着。”

收拾好一切,程啸都还没回来,江偌盘腿坐在床上,这两天天气热,她已经换上了热裤,头发也挽在脑后,露出弧度姣好的白皙脖颈。

她宛如入定一般,低着头看着手机,将手机通讯录打开又关上,手指停在‘陆淮深’三个字上,一直鼓不起勇气拨号。

看了眼时间,九点过,说不定他的夜生活正到精彩处,打扰了他,会不会无暇理睬她?

总之,她能在紧要关头想出种种原因阻止自己拨这通电话。

于是她还是先打给了裴绍,向他确认陆淮深明晚的安排。

裴绍跟她打太极,“明天的事情,暂时还不能确定。”

言外之意就是,暂时没有安排。

江偌明白,挂电话之前又问他陆淮深今晚有没有应酬,裴绍那边开玩笑说:“陆总今晚会晚些回去,不过太太,您不是知道家门密码么?”

江偌没多解释,挂了电话。

裴绍宛如一个传话筒,立刻将话江偌来电、以及问的问题告诉了陆淮深,最后还加了句:“也许是太太回家去了,没见着您人。”

不然裴绍也想不出江偌打这通电话的理由,只能当做是她不好意思直接打给陆总。

然而女人的想法,到底在肚子里绕了几个弯,男人很难猜得透。

不多时,陆淮深结束了饭局往回去,车行至半路,一通电话进来。

陆淮深接起来,那道本就细腻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波传至耳边,似乎又温软几分,“陆淮深?”

陆淮深微阖着眸,半晌他回了话,“你谁?”嗓音如夜色微沉。

那边好几秒没讲话,末了才说:“江偌。”

陆淮深说:“不认识。”

然后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在了一旁。

片刻之后,那号码又打了进来,手机不停震动,陆淮深揉着太阳穴,任它响过好几声才接起来。

电话接通了,但是没声音,静默一片,江偌问:“陆淮深,你是不是喝醉了?”

陆淮深的嗓音喜怒难辨,淡淡道:“嗯,有事联系裴绍去。”

江偌怕他挂电话,不给说事的机会,立刻便接过话问:“约你吃饭,也联系裴绍么?”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65章:谁跟你说好的?

江偌刚说完,喉咙便是一紧。

有些话说出口的瞬间并不是难事,令人犹豫不决的是之前和之后的纠结。

手机听筒那头,陆淮深有两秒没说话,江偌的一颗心便恍如浮在半空,虚无所依。

她屏住呼吸,有种事业成败在此一举,如临大敌般的感觉。

陆淮深相当悠闲,闭着眼,态度不明地‘唔’了一声,“无事献殷勤的下一句是什么?”

江偌心神微晃,很快平定下来,将准备好的漏洞百出的台词说出口,“上次你帮了程啸,我请你吃饭感谢你。”

陆淮深似重非重地哼了一声,“过这么久了想起来感谢我?理由不充分,也没那个必要。”

江偌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除此之外,她又想不出另外能请陆淮深吃饭的理由。她捏着手机未做声,良久之后才吞吞吐吐道:“吃个饭需要这样那样的理由么?”

“没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你会找我?”陆淮深将她看得很清,摸得很透。

因为江偌第一次找陆淮深谈离婚分财产的时候,她就曾说过:如果不是必要,我非常愿意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江偌也的确身体力行地贯彻了自己这句话,譬如这几天就从陆淮深的生活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淮深岂是好糊弄的人,江偌没有办法,索性问:“那这顿饭,你吃是不吃?”

陆淮深依然是那句话:“裴绍在安排行程,去问他。”

说完便挂了电话。

江偌看着跳到主屏幕的手机,不太确定他这话的意思,如果向裴绍确认后,明晚他没有安排,便是应了这顿饭了?

江偌给裴绍去了个电话,对方说陆淮深明晚暂时没有安排。

江偌说:“明晚我想找你们陆总吃饭,”她略一思索,紧跟着补充说明:“我刚才问过陆淮深的意思了,他让我向你确认时间,如果没安排,可以把他的时间留出来。”

“这样啊,”裴绍扬长尾音,然后戛然而止,说:“行,你定好时间地点之后发给我,我到时候提醒陆总赴约。”

江偌笑回:“有劳。”

挂了电话,江偌一扫先前阴霾,心境是前所未有的开阔。

而裴绍作为中间的传话人,纵观整个事情经过,理清来龙去脉后,对这两人极其无语,约吃饭而已,一个藏着掖着难开口,一个不知装哪门子的怪,将事情往他身上推,他若是意会错了大佬的意思,还要被批评指责。

裴绍无奈叹息,却不知更需他大动脑子、挖空心思的却还在后头。

江偌次日告诉gisele约到陆淮深了,请问她喜欢什么样的餐厅,她好去做安排。

gisele对江偌有这般本事还是持怀疑态度。

江偌的亲爷爷被江舟蔓的父亲取而代之,江偌不仅没进江氏,反而只能在外谋谋小职位,据此很容易能猜到江偌现在的处境。

至少也能推断出,江偌跟江舟蔓之间不那么和谐,那么跟江舟蔓传了那么多年绯闻的未婚夫陆淮深,会答应小姨子的请求?

但一方面想着,如果没请到人,江偌怎敢夸下海口?时间一到,到了地方却见不着人,不久露馅了吗?

gisele小作思忖之后,挑选了一家她刚来东临市时去过的一家餐厅,让江偌去安排。

想到陆淮深是出了名的难相与,又提出让江偌跟自己同行,顺便试试江偌此人的利用价值。

江偌订好位置后,把时间地点发给裴绍。

裴绍第一时间告知陆淮深,而陆淮深那时刚接了一个老爷子那边打来的电话,脸色不是很好。

裴绍说完之后,陆淮深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作答。

裴绍见他脸色紧绷,似正在气头上,也不敢重复显聒噪,把话传到之后便出去了,心想暗暗记着,下午离开公司时再提醒他一次。

下午的时候,陆淮深正跟人开视频会议,手机放在大班台上,手机震动时,看了眼来电显示,示意裴绍去接。

电话是江舟蔓打来的,听是裴绍的声音,便知陆淮深在忙,直接问裴绍陆淮深晚上有没空一起吃饭。

在这方面,江舟蔓从一开始就很识趣,工作日的时候,很少会占用陆淮深晚上的时间,会尽量将二人晚餐时间定在周五到周日的晚上。

裴绍致歉告知:“抱歉江小姐,陆总今晚已经有约了。”

江舟蔓怔了一下,明显是有些失落,但随即大度道:“没事,我改天再找他就行。”

陆淮深的会议结束后,裴绍说:“江小姐约您吃晚饭,但您今晚已经有约,我就先替您推掉了。”

陆淮深靠着大班台,转着钢笔看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有约了?”

裴绍瞬间没谱,“您答应了太太,今晚和她共进晚餐,时间地点我也告诉你了。”

陆淮深目无情绪地反问:“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裴绍开始怀疑人生,正式考虑要不要辞掉这份工作,伺候大佬太难了!

陆淮深挥挥手让他出去,裴绍暂得解脱。

晚餐时间定在八点,下班之后gisele要江偌陪她去挑一件长裙。

江偌充当司机,陪这位风姿绰约的经理到了名品店,gisele挑选衣服的时候,她接到了裴绍的电话。

裴绍说:“话我已经传到了,陆总会不会来却不一定。”

江偌为之一怔,看了下里面的g,拿着手机到外面讲,压低声音道:“怎么突然没个准信了?”

若是陆淮深不来,她怎么跟gisele交差?恐怕不用再等以后,明天她就可以不用来公司了。

裴绍说:“陆总一开始就没做确定的答复。”

江偌仔细一回想,确实是这么回事,昨晚让她问裴绍时间安排,她一时窃喜大意了,并未意识到他本人从未说过会赴约。

江偌如今已没有退路,挂了裴绍的电话,直接致电陆淮深。

接起后,不等他说话,江偌便道:“你现在在哪儿?”

陆淮深不疾不徐回了句:“关你什么事?”

江偌心里一凉,抿紧了唇说:“说好今晚一起吃饭的。”

“谁跟你说好的?”陆淮深浑然不当一回事似的回她。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66章:那你跟钟慎什么关系?

江偌现在意识到陆淮深跟她玩文字游戏,已经晚了。或许是陆淮深早就心知肚明,她不明不白找他吃这顿饭是有意图的。

她心中怅然苦笑,这个世界有很多她诓不到的人,却鲜有陆淮深看不穿的小把戏。她想忽悠他,却又被他反过来将了一军。

江偌撑着环形扶手,透过玻璃围栏看到底,名品店里的珠宝首饰,香衣名包,琳琅入眼,她微微感到眩晕,手心出了一层凉汗。

她转身看了眼挑选好了裙子,进衣帽间试穿的gisele,事已至此,江偌觉得,或许向他坦诚,还有一丝回旋余地。

“我……”江偌试着将事情摆上台面谈,“晚餐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人。”

“谁?”那边意兴阑珊回了个字。

江偌咬了咬牙,尽量语气如常地说:“gisele·moore,ds集团大中华地区现任总经理,我上司。”

陆淮深那边但没立刻接话,不久后才冷淡嘲弄道:“非要等到火烧眉毛,纸包不住火了才屈打成招。”

江偌眼睫轻轻一动,静下心思,轻声问道:“我如实相告你会答应么?”

陆淮深声线清凉,“没好处的事情我为什么要答应?”

江偌沉默了一下,问:“你要什么好处?”

陆淮深斩钉截铁说:“你什么好处都给不了我,”顿了顿,又道:“除了放弃婚姻财产,你愿意?”

江偌没说话,因小失大的事情,她做不出来,自然不会答应。

江偌静了会儿,声音略显不自在地说:“你可以想想别的,你想要我做什么,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见江偌颇有豁出一切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陆淮深说着风凉话:“只知先斩后奏,却不懂量力而行,没听说过一句话,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江偌觉得他训人的废话忒多,闷声回答:“现在听说过了。”

想要争取一些东西,注定要做出一定牺牲,或是尊严,或是时间,抑或是其他。江偌早就做好准备,的确如陆淮深所说,先斩后奏,事后再安抚。

职场上这种事情其实见惯不怪,为了长远之见,先夸下海口再拼死一搏。只是陆淮深早就见得多了,深谙这种赌徒心理,一点也不吃这一套。

江偌拍拍扶手,继续想说服陆淮深:“你想让我做什么?一个月不出现在你面前?离婚的时候,江氏的股份我给你一点?”

后面那话吸引了陆淮深的兴趣,“‘一点’是多少?”

江偌想了想:“百分之……零点五?”

陆淮深说:“我挂了。”

“别!”江偌急切道,但是不松口,“百分之零点五的股份,市值少说也上千万了。”

江偌这么一说,自己都觉得后悔,不值,太不值了,她给ds打一辈子工都赚不回这么多。

陆淮深低声哼道:“真是稀罕。”

江偌恹恹地做最后的争取,“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也明知那是不可能的。我说过,作为这顿饭的交换,我能给的都答应,麻烦你再想想。”

她有种从云端坠入深渊的落差感,原本是志在必得,现在却没底,该说的好话也说了,工作可以再找,但她实在没办法拿江启应最后的希望去博。

两害相较取其轻,孰轻孰重她还是知道的。

陆淮深那边静默良久,随后才语气淡漠道:“在路上了,那么多废话。”

江偌蓦地弯了弯唇角,连带着语气也轻软不少,低声朝那头说了句:“谢谢。”

那头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拿着手机回了店里,刚好gisele换好衣服出来,对着镜子又是抬下巴又是侧头地欣赏一番,从镜子里看见江偌走来,问她:“这件如何?”

“好看。”江偌心情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看什么都顺眼。

gisele点点头,“就这件了。”说罢又从上到下快速审视了一眼江偌,对她的半裙和上衣不是很满意,说正式不算正式,但也说不上随意,最后也没说什么,领着江偌去了餐厅。

餐厅氛围雅致,桌间距宽,并且有屏风格挡。由于位置需要提前预定,数量有限,因此即便是饭点,也不会有人满为患的嘈杂感。

二人提前了一些到达,gisele随口问起江偌最近工作如何,习惯与否。

江偌一一回答,并且时不时挑起一个gisele感兴趣的话题,然后很委婉地表示g在这方面造诣颇深,俗称拍马屁,只是拍得比较含蓄,目光还不时看向餐厅门口。

gisele微微笑着,看似跟她相处得不错的样子,江偌细看之后,又觉得她表情讳莫如深,因此猜不到她的真实想法。

离八点还剩两分钟的时候,陆淮深出现,正逢江偌再一次不安的看向那里,隔着数米远,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一个深邃淡漠,扫过她一眼,一个喜不自禁,忍不住莞尔了一下。

江偌收敛了一下表情,才向gisele和煦说:“陆先生来了。”

而江偌作为这次会面的‘中间人’,率先向陆淮深介绍,“这位是gisele·moore,ds集团分部的总经理。”

gisele站起身来,主动与陆淮深握手,并且用中文介绍,“陆先生,幸会。”

“……”江偌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差别待遇,什么叫做阶级差异。

要求下属不准跟她说中文,面向更高阶层的人,却主动迎合,解决了语言方面的障碍。

但是g对中文确实知之甚少,咬字很蹩脚,开口主动说中文,是因为想搞定陆淮深,势必要先在一定程度上表示自己的诚意。

陆淮深与之握手后落座,gisele用中文问他吃点什么,陆淮深很绅士地说:“说英文就好。”

gisele暗中呼了一口气,陆淮深却看向江偌,说:“你看着点。”

江偌一怔,下意识用余光瞥向g,随后又看了看陆淮深,低头看菜单小声说:“我又不知道你的口味。”

陆淮深似笑非笑,“不知道你还请我吃饭?”

江偌皱皱眉头,又不敢当着g的面,得罪她的目标客户,朝他笑得温和:“那我就随便点了。”

“嗯。”

g看着他们二人,“你们在讲什么?”

江偌友善回:“陆先生让我帮他点餐,我问他吃什么,他说他什么都吃。”

直接杜绝了她点的东西不符合陆淮深口味,而被怪罪的后果。

g不大信,因为观察江偌的表情,不太像那么回事,她问江偌:“你用中文怎样称呼陆先生?”

江偌顿了下,才笑:“也是陆先生。”

g说:“我以为你会称他为姐夫。”

江偌捏着笔的手指微微用了点力,没去看陆淮深,笑容依旧地朝g说:“偶尔也会这么称呼的。”

江偌说完,低下头点了餐。

能感觉到头顶有道目光,江偌没去管。

不时,陆淮深和gisele已经聊上了,从陆淮深的成就聊到了博陆的发展,再说到江氏和钟慎,到这里才算是正式将话题拉回正轨。

gisele说起ds集团老爷子的身体问题,公司内斗不断,股票动荡,现在入股可谓是最佳时机,不知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陆淮深说:“从钟慎那边已经大致了解过了,ds的现状不稳定,是否要入股,还需要考虑。”

gisele先在心里把钟慎咒了一遍,再把精力投放在陆淮深身上,在知晓陆淮深的态度之后,也不急着说服他,而是跟他聊天聊地聊股票聊基金。

总之,江偌全程很安静地坐在一旁,除非问到自己,绝不开口。

过了会儿,gisele有重要电话过来,她出去接电话。

陆淮深靠着椅子,看着一旁斯文安静的江偌,水晶灯的光晕柔和了她的脸部线条,眉目温软,微抿的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

他评价道:“装乖讨巧。”

江偌光明正大迎上他的注视,反问道:“难道你喜欢叛逆的下属?”

陆淮深懒散说:“只要有所作为,叛逆一点更能激发创造性。”

江偌觉得他这是在暗指自己只会装乖拍马屁,毫无作为。

她反驳道:“今天这顿晚餐,也算是我的作为。”

“你的作为,是牺牲我的时间换来的,”陆淮深睨向她,敲敲桌子:“别忘了,这顿饭是有价的,先欠在这儿。”

“说话算话,我不会反悔。”江偌说完默了一下,忍不住问:“你跟钟慎见过面了?”

陆淮深看她一眼,“怎么,想替你上司打探消息以表忠心?”

江偌喝了一口凉白开,说:“不是,人在江湖,总要了解江湖事。”

陆淮深不做评价,问她:“那你跟钟慎什么关系?”

江偌握着杯子的手一顿,坦诚看向他:“没什么关系,以前做翻译的时候在一个会议上见过他,”说完又低下头,看着杯子里微微荡漾的水纹:“那时候gisele也在场,但我们在某些观点上起了一点小挣扎。”

江偌省下了自己调职的事,更没说调职可能跟钟慎有关。

毕竟进公司这么几天,她没见过钟慎两面,他也是来去匆匆,二人没有私下谈过话,江偌更不好主动找他问自己的疑虑。

陆淮深眯缝着眼看她,“有这前提,gisele应当是看你极其不顺眼,为什么还会用你?”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67章:做戏做一半

“也许是她大度,又或许是她有自己的考量,觉得我有可用之处,比如今晚。总之,你们做上司的心思,不都是很难猜的么?”

江偌说着看向陆淮深,撞进他深不可测的眼里,那目光犀利而沉稳,仿佛有一种吸力,却又给人极强的压迫性。

江偌不着痕迹地转移了目光。

她这些天在公司,没事就逛内部系统,从公司起源看到掌权人家族关系,偶尔听秘书与其他同事聊天,大事没经手,八卦倒是听来看来不少。

ds现在的掌权人已经近八十高龄,一生只娶过两个女人,第一任妻子给他生了个儿子,后因这个老爷子出轨有了私生子而离婚,这老爷子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虽然悔不当初,妻子却再难回心转意,因此儿子也跟他也生分了。私生子倒是多方面讨好,得他欢心。

这么多年,老爷子一直是个不婚主义,虽有情人,却再未闹出过人命。

年过七十的时候,老爷子迎来第二春,遇见了一个小他三十多岁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以色列裔美国犹太人,从律师到金融分析师,嫁给一个小富豪又离了婚,分走富豪一半家产后,又入股了私募基金公司。

接着便和这位老爷子相遇,让老爷子又重新相信了爱情,从相识到决定步入婚姻的殿堂只用了三个月,后来为她举行盛大婚礼,去哪儿都带着这个女人。

老爷子与自己长子渐行渐远,长子也疏于事业,几年之后,老爷子半身不遂了。

就在那几年之间,老爷子的小妻子在公司里缓缓安插进了不少自己的亲戚,又招募众多拥趸,连那私生子都唯她马首是瞻,那女人风光与权力一时无二。

老爷子意识到不对,赶紧召回自己大儿子,在遗嘱里划给他巨额股份,苦口婆心要他跟弟弟一条心,不能让家产落入旁人之手。

于是长子和摇摆不定的私生子重新振作,与后妈抗衡。

后妈不甘心,与自己的幕僚想方设法,搞得公司乌烟瘴气,动荡不堪,想以此威胁老爷子。

长子阵营与后妈阵营便派出心腹,在外拉帮结派,打算用股份换取拥护者,都想赢这最后一仗。

江偌听完之后的感想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大豪门之间的烂大街狗血大戏真是层出不穷,且周而复始啊。

听说gisele跟那个老爷子的小妻子是表姐妹的关系,走后门进的公司外戚,但以前也是金融界的翘楚,能力有目共睹。

这么一来就不难猜想,钟慎肯定是大公子那边的人。

江偌就想了解一下,陆淮深已经跟钟慎有过接触了,g也在拉拢他,那他本人是站哪边?

陆淮深悠然望她两眼,说:“商业机密。”

菜上之前,酒已醒好,g也接完电话过来了,服务生在倒酒,陆淮深伸手挡了下:“要开车。”

g说:“没关系,让江偌送你好了,我让我秘书过来开车。”说完,两人齐齐看向江偌,g问;“你没问题吧?”

江偌说:“没问题。”

她敢有问题?

陆淮深挑眉道:“荣幸之至。”

江偌还要冲他回个笑,简直脸都笑僵了。

……

江舟蔓离开餐厅时,再看了一眼不远谈笑风生的三人,心如刀割,嘴里残留的红酒醇香也变得苦涩起来。

他果真是有约了,只是她没想到约的是江偌而已。

江舟蔓驻足的片刻里,脑中多种想法一闪而过,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仗着陆淮深偏向她,走过去破坏这场约会。

但现在她却首先排除了这样的做法,冷冷看了眼江偌脸上刺目的笑容,悄无声息离开了餐厅。

……

晚餐结束,g表示跟陆淮深相谈甚欢,希望还有机会见面再谈合作的事。

这顿饭最后却是陆淮深结了账。

g的秘书已经等在下面了,江偌便随陆淮深去大厦负一层的停车场。

在电梯里的时候江偌便在想,g看起来心情不错,今天任务算是圆满完成。

是以刚出电梯门,送陆淮深回去这事江偌就不干了,她说:“你叫裴绍来帮你开车吧,我把你送到临海别墅,不好打车回家,我妈这几天才出院,行动还不便,我还要回去照顾她。”

程啸周五不会上晚自习,晚饭他可以叫外卖,也能在乔惠指导下做吃的,但毕竟是男孩子,晚上帮乔惠洗漱擦身,需要她帮忙才行。

陆淮深面无表情看向她:“你做戏还兴只做一半的?”

江偌想着,过河拆桥的确不对,他肯松口,还是她千辛万难用条件换来的,更保不准以后还有要求他的时候呢?

江偌便没再发出异议,朝他摊开手:“车钥匙。”

陆淮深把钥匙给了她,两人一同去了停车的地方。

上了车之后,江偌将包扔在后座,她找不到路,想启用导航,陆淮深说:“去锦上南苑。”

江偌讶然,“不是要送你回临海别墅吗?”

陆淮深看向她:“你不是说有事?”

江偌握着方向盘,看向前方,心中微妙,片刻后启动车子,对陆淮深说:“那你打电话叫裴绍过来帮你开车。”

陆淮深应了一声,不知道是哼还是嗯,然后靠着车座,将座位往后挪了挪。

陆淮深体型高大,这车驾驶室对女人来说足够宽敞,与他而言却显得有些逼仄,长腿无处安放的感觉。

江偌将车窗开了一半,上了宽敞马路,四周车水马龙,万家灯火,初夏柔软潮湿的夜风卷过耳边,两人相安无事。

过了没多久,在红绿灯转弯的时候,江偌犹豫不决,总是被人超车,迟迟转不进道上。

陆淮深又是个老司机急脾气,直接让她超。

“后面有车。”江偌恪守交通规则不动摇,宁肯慢一分钟,也不肯抢一秒。

陆淮深没说话,过了几秒挺和气地说:“再不走又要红灯了,后面的喇叭声你装作听不见吗?”

江偌涨红了脸,见机一踩油门,打着方向盘过去了。

陆淮深说:“你驾照买来的?”

江偌看他一眼说:“满分考过的,我还拿了国际驾照,只是没怎么开过而已。”

裴绍被指示跟一部门经理应酬去了,陆淮深给家里的司机打电话叫人到锦上南苑来开车。

随后便不再说话,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眉心间萦绕着几分倦意。

江偌只当他是累了,也没在意。

到家的时候,小区很多业主下班回家,外面林荫道上都已经停满了车,找不到车位,只好将车开进小区,停在单元楼下的干道上。

江偌说:“到了,司机还没来,你在这儿等一会儿?”

“嗯。”陆淮深淡淡应了声。

江偌熄了火,一边转着伸手去拿后座的包,一边低声说了句:“今晚谢谢你。”

这次陆淮深没再应声。

江偌拿过包,没忍住,目光从他脸上掠过,发现他眉心紧拧,似乎是哪里不舒服。

她试探问了句:“你怎么了?”

“没什么。”陆淮深嗓音有几分沉哑。

江偌想起了这路上他后来都没怎么说话,不由担心起他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她冒着胆子往他额头上抹了一下,停留两秒,在他睁开眼的瞬间顿时将手抽回来。

“没发烧。”她自言自语说了句,但是明显摸到他额头在冒冷汗。

小区里的照明灯光线黯淡,透过枝叶繁茂的树冠缝隙洒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翦影,而他目光又黑又沉,却难掩疲倦,落在她脸上,仍旧有一股冷厉的劲儿。

江偌声音有些急了,“你到底是哪儿不舒服,要不我送你去医院?”

陆淮深这才说:“去接杯热水下来。”

江偌忙不迭下车,小跑上了楼,气喘吁吁打开门,乔惠正在看电视,程啸寸步不离,也在沙发上窝着打游戏,听见开门声,都看了过来。

江偌理了理头发,脱下高跟鞋,去厨房用杯子接了杯热水。

要出去时,程啸一瞬不瞬盯着她,又瞧瞧她手里的水:“你端着水去哪儿?”

“我……”江偌结巴了,“我下去喂流浪猫。”说完还去冰箱里拿了块芝士蛋糕。

下楼时她也没再换高跟鞋,穿着人字拖就下去了。

陆淮深还坐在副驾驶,江偌只好重新坐上驾驶座,拉上门,也没管关没关紧,把水递给他,打开了车内灯说:“不烫,可以喝。”

然后低头拆蛋糕,“你晚上好像只喝了酒,东西也没怎么吃,是不是中午也没吃饭?”

拆开蛋糕递给他的时候,见他也没喝水,盯着她一动不动,目光如潭,又深又沉。

江偌愣了一愣,把蛋糕塞在他手上:“这个,吃了吧。”

冰冷的温度从手心里传来,陆淮深皱皱眉说:“冷的。”

江偌为自己干的蠢事无奈,从他手里拿回蛋糕放在一边,看他闭着眼无力说话的样子,狠不下心不管他。

“那你想吃什么?”

陆淮深说:“什么也不想吃。”

江偌诓小孩似的催促:“那你先把水喝了吧。”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68章:你死了最好,我也能解脱

江偌胃上也有毛病,知道难受起来的滋味,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似的,看见什么吃食都觉得犯恶心,一点噪音都会加重痛楚。

不过陆淮深毕竟是男人,身体没她那么娇气,也更能忍耐。

江偌劝他把水喝了。陆淮深看了一眼手里黑金色的马克杯,抿了一口热水。

江偌在旁边,自己把拆开的芝士蛋糕吃了。

刚喝着水,陆淮深的电话响了,他顺手把马克杯递给了身旁的人,江偌也接着了。

那头老爷子语气难掩愠怒:“我听人说你跟ds的gisele·moore接触过了?”

“嗯。”陆淮深懒懒回了个音节。

陆终南又说:“是不是江偌叫你去的?”

陆淮深声线毫无起伏,神色却不比方才的放松,充满了戒备,“不是。”

陆终南半天没说话,最后笑了一声,拉长语调说:“看来昨天跟你说的话都是白说,你自己好自为之。”

这声好自为之,似无奈,又似威胁。

陆淮深挂了电话。

江偌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也不知对方讲了什么,只见陆淮深的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

车里开了灯,半明半暗的光线,将人的皮肤都镀上一层暖晕,陆淮深额头的细汗变得肉眼可见,江偌左右看了看,打开两座之间的扶手箱,看见了一包未拆封的纸巾。

她撕开包装,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让他擦擦,但陆淮深似乎正逢难受的当口,爱搭不理的偏头靠着车座,那目光却迎着夜映着光,似浮着一层散不开的浓墨。

江偌的手僵在半空,也不知是什么阻挡了她,总之就是无法亲自动手做那看起来过分暖心的动作。

她抽回手,说:“看你忍那么辛苦,要不然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陆淮深眉心更加拧紧一分,声音硬了几分说:“不用。”

江偌手里捏着那张纸,细眉轻皱,语气听起来很是不以为意,“身体是你自己的,别人管不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江偌话没说完,陆淮深便扭头打断她,目光懒散却冷漠,轮廓也冷硬,不复刚才那般病态,整个人的攻击性都被放大。

因他的话和他的反应,江偌怔忪一晌,外面风吹书动的簌簌声显得无比萧瑟,她忽而一笑:“看你可怜而已,我今晚好歹也承了你的情。”

陆淮深冷峻的脸上闪过一抹嘲意:“可怜我?”他目光浮在她脸上,看着她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他反而笑了起来,“有没有人可怜过你?”

江偌手指尖颤了颤,一瞬不瞬凝着他,像是终于从一段假象中清醒过来,目光清冷无比。

陆淮深一直心如明镜,以上帝视角操纵着事态的发展,而她总是忘记他给她人生制造的灾难。

她这种人,别人给点好处就找不着北,也是她这种人,不容易长记性。

江偌朝他点点头,语气很轻,“也对,你倒是提醒了我,我一点都不该可怜你的,就像你跟姓江的也不曾可怜过我,”她幽幽笑,目光坦然,“不都说男人三大幸事升官发财死老婆么,在我这儿,我理应希望它反着来。”

“你盼我死?”他目若寒霜,笑容不见愠怒,情绪匮乏,却也最为可怕。

“是你提醒我的。”江偌淡淡睨向他,“你死了最好,我也能解脱。”

他收整了心思,拿着杯子就要下车,她刚打开车门,脚还没踏出去,陆淮深突然拽住她的右肩往回扯,江偌握在左手里半空的杯子,直接摔了出去,大半水渍顺着车门内饰往下滴落。

陆淮深将她压在驾驶座上,长腿跨了过去,将座位往后调整,捏着她的下颌,抬起她的头便吻住她的唇。

一套动作霸道十足,江偌唇上和下颌同时传来痛楚。

陆淮深惩罚性地咬住她下唇,让她吃痛才放开。

江偌气得呼吸急促,咬着牙,不可思议地看着陆淮深泛着血丝的猩红双目。

灯光下,她的唇瓣殷红水润,而陆淮深伸出拇指按住她嘴唇破皮的地方,重重按压住,“我要是死了,你肯定是垫背的那个。”

那温和嗓音与他狠厉眼神生出鲜明反差,让人生惧,江偌一时又怕又怒,咬着轻颤的嘴唇死死看着他。

忽在这时,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程啸手搭在车门上看见里面人的姿势,耷着眼睑,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叠在狭窄座位上的两人,嘲弄道:“我们小区什么时候有这么大只流浪猫了?”

江偌刚才被陆淮深的肩膀挡住视线,根本没发现外面有人过来,陆淮深背对着挡风玻璃,更是毫无察觉,听见声量,两人皆是一僵。

江偌从脸红到脖子根,慌手慌脚去推陆淮深,然而空间有限,陆淮深一把按住她的手,才慢条斯理地从她身上退下去。

程啸在外边儿冷笑着,百无聊赖踹了踹地上碎掉的瓷片。

江偌看也不敢看程啸,衣服也没整理,直接从车上下去,头也不回的往单元楼里走。

程啸弯腰看着副驾驶座上的陆淮深,冲他一冷哼,骂了句:“禽獸。”

说完跟上了他姐的脚步。

江偌走在单元楼空旷的楼梯上,没过一下,后面程啸的脚步也加入了进来,她驶出百米冲刺的劲儿猛地往楼上冲。

“知道丢人了?”

楼梯间回声寥寥,程啸落了一层楼,那不徐不疾嘲笑的声音却清晰传入江偌耳中。

什么怒啊气啊的情绪,统统变成无地自容,充斥萦绕整个胸腔。

江偌加快脚步,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手都在抖,就像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进了门,江偌直接进了自己房间,把门锁上了。

她刚把自己砸进床里,程啸在外面敲门,“谈谈,别怂。”

江偌闷着头,脑子一片空白,并不打算打理他。

程啸等了片刻,没听见动静,便扯着嗓子说:“我就说你怎么下去喂个猫还要接热水,敢情现在的夜猫都这么讲究了?我就跑到厨房旁边的阳台往下看,结果我看见……”

门倏地被打开,江偌动了动喉咙,仍然是不看他,说:“想谈什么?”

程啸从门缝里挤进来,“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江偌惊魂甫定,声音还不稳,“程啸,大人的事你少管,管好你自己别惹事就行了。”

“少跟我来这套,”程啸作苦口婆心状:“你是不是得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受虐成习惯了?这是心理疾病,咱有病要去看医生,不能放任自流。”

江偌恼羞成怒,涨红脸说:“我没病,你才有病,扯什么浑?”

“那你怎么还跟他亲上了?那姓陆的,一边把你搞成这样,一边又给你甜头尝,谁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

江偌辩驳:“夫妻之间,正常行为。”给自己洗脑,也给他洗脑。

程啸不屑:“什么狗屁夫妻。你跟他也能算夫妻?他是打定主意要娶江舟蔓的人,你想过没有?”

江偌登时感觉凉水兜头而下,整个人都如梦初醒,瞬间变得异常冷静。

程啸看着她的表情震了震,放轻语气说:“我是担心你,怕你跟他纠纠缠缠,对他动感情,到时候你要怎么收场?或许那不过是他骗你离婚的把戏。”

江偌心神晃荡,只说:“不会的。”话音刚落,觉得这三个字的分量太过单薄,忍不住补充:“他没那个闲心拐弯抹角跟我浪费时间,我更不会对他动感情。”

她说完之后,两人之间气氛静默且怪异。

程啸问:“那你们刚才算怎么回事?”

江偌木木地说:“他一时冲动。”

程啸又问:“那你就任他为所欲为?你分明连反抗都没有,我看见了!”

江偌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开始乱了,回想起那一幕,她的确没有反抗心理,只是生气,气什么具体不知道,但是她又不想在程啸面前承认。

她憋足了气,低着头说:“男女都会有冲动!”

“冲动?冲动凭什么替你们背锅!”说完瘪瘪嘴,怒其不争地看她一眼,关上门出去了。

江偌心乱如麻,捂着脸弯着身子重重呼了一口气,然后下意识紧紧抿住唇,唇瓣上传来一股刺痛,她‘嘶’地倒吸一口气。

陆淮深说的那些话如潮水涌入脑海,她整个人都像被没入水中,难以呼吸。

……

两姐弟走后,陆淮深满心烦躁地坐在车上,单手支颐,抬腕看了眼时间,发现小臂上有几个月牙形状的指甲掐痕。

接吻时江偌想扯开他钳住她下颌的手,一直用力掐着,还在不知觉中越来越用力。

陆淮深不在意地看向别处,发现了江偌吃了两口的芝士蛋糕,他拿起来,也不管是不是冷的,塞嘴里咬了一口,淡甜香腻的味道让他受不了,随手扔在一旁。

司机片刻后赶来,上了车载他回了临海别墅。

陆淮深躺倒在沙发上,没一会儿一通电话打来,他看也没看,闭着眼接了,少年声音沉沉威胁:“姓陆的,以后离我姐远一点。”

陆淮深脸色绷紧,压着脾气道:“滚。”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69章:他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跟江偌离婚?

一个两个,就没个省心的。

陆淮深将手机扔到一边,客厅里灯光如昼,四下静谧,只有不休蛙声从远处传来,传到耳里只剩一缕微不足道的余音。

挨过了那段难受期,胃部的疼痛稍缓,陆淮深摸到手机给陆重拨了个电话出去,“城东度假村的项目暂时搁一搁,老爷子那边不答应,态度坚决,跟他硬碰硬怕他从中搞破坏。”

陆重说:“人我都帮你联系好了,那边的地价涨势太猛,拖的时间久了,成本恐怕有点高,怕有些投资方不愿意等,觊觎那块地的人又很多,难保不会被人捷足先登。”

“老爷子现在一心把关注点放在ds,觉得那边风险高,暂时不宜开大刀阔斧地立太多新项目,”陆淮深哼了一声,不屑道:“人老了,只顾稳妥,却没有长远之见。”

陆重没意见,陆淮深又说:“你那边先帮我拖一拖,把人稳住。”

陆重说行,便挂了电话。

……

次日周六,江渭铭去了陆家陪陆终南打球。

庄园别墅掩映在枝繁叶茂的中,前方是一片面积广阔的人工湖,碧波荡漾,山水相映,湖的沿岸是空旷延绵的绿茵地,在保姆和管家的陪同下,陆终南和江渭铭挥杆慢行。

陆终南再次一杆进洞后,心情不错,问:“你告诉舟蔓让她晚上过来吃饭了吗?”

江渭铭看了看时间说:“说了,我让她早点过来陪你聊会儿,应该快到了。”

陆终南笑:“他们年轻人,能跟我们这种老头子,兴趣爱好不同,观念有代沟。家里那群小崽子,每次回来吃饭就知道玩手机,连淮深跟我除了公司的事,也没什么共同语言。”

“那也不怪他,本来就是寡言的性格,跟蔓蔓一起的时候,他的话也少。”

陆终南叹息一声说:“跟我们老年人无话可说那叫代沟,跟女人在一起还那样,叫不解风情。”

这话听起来,好像对陆淮深没遗传到他哄女人的本事,颇感遗憾。

“说起来,蔓蔓委屈得够久了。”

江渭铭这次没说话。

陆终南杵着球杆看着远处,忧心忡忡道:“这小子也是越来越不受管控,做事让人猜不透。早先就让他赶紧解决了江偌的事,一天两天的拖。公司那边,也不给自己的叔叔弟弟们留余地。”

“他既有本事,你也打算培养他接替你的位置,只要不过分,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分?”陆终南摇摇头,惆怅说:“那几个儿子也不是省心的,不和气不说,还整天搞小动作,明争暗斗互不相让,陆淮深便一路打压。虽说我看重淮深,但手心手背也是肉,儿子也是我生的,怕儿子们做事不知轻重,小的那个不给他们留退路,若是要比心狠比手段……我都有些忌惮他。现在趁我还在,还说得上话,得压压他的锐气才行,必须要让人牵制得住他。”

江渭铭也是这么一路走来的,并不把陆终南说的当回事,只是表面敷衍道:“虽说烦恼多,但想想子子孙孙,能享天伦之乐也不错。”

“什么天伦之乐,一个个都是白眼狼,哎,多儿多女多冤家。”

刚说完,扭头时看见远处一抹清爽倩影靠近。

江舟蔓穿着青柠色稠质伞裙和高跟鞋缓缓走来,远远朝他们笑:“早知道要打球,我就换身衣服了。”

陆终南素来冷面,即便老了,年轻时周璇商场的那股劲儿也未曾褪去,见了江舟蔓,笑容说不上和蔼,但也柔和了不少,“你来晚啦,我们都要结束了。”

江舟蔓笑问:“输赢如何?”

江渭铭说:“勉强打了个平手。”

江舟蔓佯作奚落亲爹捧老爷子,说:“爸爸你不行啊,年龄优势都败给技术了吧?”

陆终南指指她说:“这是在变相说我老了。”

江舟蔓连陪不是,又说些乖巧话哄老爷子开心。

一行人有说有笑往家里去,带头三人分明各怀心思,表面却仍旧是一派和谐。

周末这顿饭,是陆终南主动约的江家父女,江觐出差人在国外,才没现身。

晚餐时候,陆终南才说起吃这顿饭的目的,“昨晚听你爸说,有人在餐厅看见了淮深和ds那个总经理吃饭,江偌也在一起,这事你该知道了吧?”

江舟蔓微微垂首,表情相当自然不在意,大度说:“我听说了,工作上的交集而已吧。”

人最重要的是要把自己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

如果江舟蔓昨晚亲自打电话给陆终南打小报告,说在餐厅看见了陆淮深和江偌,陆终南可能现在站在她这边,可要是以后落了话柄再被翻旧账,恐怕就要被人说不识大体。

再者,让陆淮深知道了,容易败好感。

换个方式换个人,将这件事传到老爷子耳朵里,她再适当展现自己不在小事上做无谓纠缠的气度,反而能博得老爷子的欣赏。最重要的是,陆淮深那儿,也不会惹他生厌。

江舟蔓心中漫过苦楚,从未想到跟陆淮深之间也会变得这样,她不得不行事缜密,事事都要算计着来,本该同他谈感情,现在越绕越远。

如果不放下她的矜持与骄傲,任由这段关系分崩离析,她做不到……她做不到,也不愿将他拱手让人。

果不其然,陆终南多番夸奖她,“你这么信任他,不与他计较,真是难得。”

江舟蔓笑了笑没说话。

陆终南笑过之后,又慢慢沉下声来道:“之前我就跟他说过,可以先考虑钟慎,毕竟ds大公子手上股份更多,这就是最大优势。当时淮深他也赞同了,只是没想到他又跟那个总经理见了面。”

江渭铭略微冷笑说:“也就不难猜想谁在从中作梗,毕竟江偌也跟那gisele成了上下级,陆淮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不说清楚,他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跟江偌离婚?”

江渭铭再不避忌,说得直白,到激动处,伸手敲了敲桌面。

江舟蔓先安抚了自己父亲,又对陆淮深表示体谅,徐徐说:“江偌不肯净身出户,甚至多次威胁,淮深也想尽量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主要是跟江偌毕竟是做了两年名义上的夫妻,估计偶尔也会觉得不忍心,所以才拖到现在,我相信他可以妥善解决。”

“不忍心?”陆终南喃喃重复,之后陷入沉默,他之前就大概猜到陆淮深为什么迟迟解决不了这事。

他稍事沉吟后又说:“这江偌年纪轻轻的,倒是骨头硬,就是太不识时务了。这事恐怕还得我出面。”陆终南又看向江舟蔓,“这样,下次家宴你也过来,先不要告诉淮深。”

江舟蔓讶异,最后乖乖应了。

这晚回去,江渭铭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女儿,说:“上道了。”

江舟蔓笑笑不说话,语气坐以待毙等待别人宣判自己的命运,倒不如主动出手控制事态发展。

关于江偌进ds的,她倒是不怎么关心,现在最重要的事,怎么让陆淮深尽快跟她离婚。

趁他还没发现对江偌的感情的之前。

反正她是不相信陆淮深能对一个厌恶至极的人,屡次开绿灯,说不定是他喜欢上江偌而自己都不知道。

这种时候江舟蔓就极其痛恨自己的判断力,她宁愿做个糊涂人。可转念一想,糊涂一时,怕是就永无翻身之地了。

江渭铭贴心嘱咐:“你有空,还是多跟陆淮深见见面,再恩爱的人,久了不见还要生疏呢。”

江舟蔓不答反问:“如果有女人整天缠着你,你会乐意吗?”

江渭铭被堵得答不出话。

“感情,始终是不能死缠烂打。”这点她早就明白,不过是最近才想通透而已。

江舟蔓上了楼,找出从江觐那里要来的号码,打给了gisele,表明身份之后,约她见一面。

……

次日晚,gisele如约而至。

凭借江舟蔓多年经验看来,觉得对方并不是个容易说服的人。

寒暄过后,g率先开门见山问她请吃饭的目的。之前她联系过江觐的秘书,对方直接表示没有可谈性,g了解过陆、江两家之后,觉得陆淮深这座大山太难攻克,想先从江家着手,毕竟两家以后是姻亲,能说服江家的人,离拉拢陆家也能更近一步。

谁知道江家父子连面都不见,直接拒绝,她着实好奇,现在这个江舟蔓为何又主动邀她见面?

江舟蔓从容不迫问:“听说您最近跟陆淮深见过面了?”

“是。”

“您觉得,他那边有几成把握?”

“这个自然不能告诉你,”g挑了挑眉,补充道:“不过,我们聊得不错。”

江偌旋即笑道:“意思就是没个定准咯?”

g笑容淡了淡,用那双灰绿色的深邃眼眸凝着对方,微微扬了扬下巴:“我听你的意思,是想帮忙?”

“这正是我找你的目的,不管是陆淮深还是我父亲面前,我都能说上话。”

“条件呢?”g才不信她是无偿帮忙,她六岁的时候就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圣诞老人会在筒袜里塞礼物这种事了。

江舟蔓笑容渐敛,“开除江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70章:鼻尖是相互之间的味道,一清冽,一柔软

周一江偌前脚刚到公司,g后脚就到了。

彼时江偌刚坐下,包还放在办公桌上,正准备收拾下,g踩着高跟鞋走近,步伐节奏干练分明。

江偌起身问早,g点点头,这次不再是头也不回进办公室,而是目光黏着在她脸上好半晌,那带着一丝半点笑意的眸光很是耐人寻味,末了朝她说了句:“好好干。”

江偌微愣,以为是周五那顿晚餐起了作用,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一丝成就感,心中也安定不少。下意识看了一眼g被修身职业西装勾勒的背影,从未觉得她的身形如此完美过。

江偌一直觉得g带有色眼镜看自己,其实自己也一直对g持有偏见,被缺点模糊双眼,导致不愿正视对方的闪光点。

由于第一眼印象不佳,认为g自负高傲阶级观念严重,便在心中将g定位为苛刻的中年女性,其实不然。

g时年38岁,其实正当韶华。自身经历与修养经过多年积累与沉淀,由内而外的自信与气质令人无法忽视,本身又生得美丽,身材窈窕,上了些年纪,魅力与韵味却被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男人和女人都一样,没有所谓的分水岭,更没有所谓的下坡路,只要懂得经营自己,年龄从来都不是问题。

g进了办公室,心中想的是昨晚江舟蔓说过的话。

对方开出的条件很诱人,据她调职前埋在这边的线人提供的可靠消息,江舟蔓和陆淮深联姻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江舟蔓愿意做这个中间人,一举拿下东临市两方巨胄,实在完美。

但令她想不通的是江舟蔓提出的条件——开除江偌。

江偌的爷爷早已失势,她在ds的职位根本没有分量,保守点说,这份工作也只能满足江偌的谋生需求而已,却为何引起江舟蔓如此重的忌惮心?

江舟蔓说:她帮你和陆见面的事我听说了,江偌跟江家目前的关系很尴尬,让她插足ds和江家的事情,会让我们很为难。

但这理由太过牵强,不够说服她。江偌让陆淮深跟她见个面,怎么就算得上插足了呢?这也算是间接促成这桩合作。

既然江家如此关注江偌的动态,那江偌刚进ds的时候想必就有所耳闻,何必等到现在才来谈条件?

并且,这次只是江舟蔓单方面的意愿,中间一定有一件事让她觉得有了危机感,才忍不住出面。而‘这件事’,江舟蔓之前也提到过,是因为江偌让她和陆淮深见了面。

所以,推论没错的话,让江舟蔓有危机感的是江偌和陆淮深。

就算这个结论不成立,江舟蔓风声鹤唳的举动,也足以证实江偌此人的利用价值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如果身边就有一个身藏巨大利用价值的人为她所用,她为什么要和江舟蔓做不能百分之百成功的交易?

毕竟她不觉得陆淮深是会因为一个女人的话而动摇的男人,他自己权衡过利弊,不会拿生意上的事情来博得美人一笑。

秘书进来送咖啡,门开合之间,g又看见那道年轻清丽的侧影,她眯起那双深邃眸子粗略打量了几眼。

这个江偌,似乎有意思得很。

……

这一周过去,江偌越来越能确定,职业生涯经过短期艰难跋涉终于步上正轨。

g渐渐让她参与一些项目的文书工作,跟各部门之间的接触也越来越多。

江偌觉得那顿晚餐的功劳不可小觑,即便后来跟陆淮深不欢而散,闹得她时不时想起仍是情绪复杂低落,但仍旧觉得值得。

既然入一行也该懂一行,江偌冲劲十足的开始补习酒店投资和管理方面的知识,曾选修过相关课程,学起来也没觉得很吃力。

知识g这人,是个典型的工作狂,做事雷厉风行,对时间的把控也极为严谨,某份合同或者文件什么时候要,一分钟都不能晚,掐点交上去如果遇见她心情不佳,也要被批评一通:让你这个时候交就非要等到这个时候交?

秘书对此早就习以为常,江偌却过得如履薄冰,晚上做梦都梦见g在自己耳边叫她名字,简直魔音贯耳。

江偌痛苦并快乐地沉入其中,工作的忙碌驱散了坐吃山空的焦灼,也让她无暇去想其他,平静度日到周五,下午的一通电话打破近日来的安稳。

陆终南让她晚上去陆家的家族聚餐。

上次的不愉快经历还历历在目,那次之后她也再没去过,陆家的人应该心里都有数,她和陆淮深并不是什么正常夫妻,上次让她去,也不过是想借机看陆淮深的笑话。

这次陆终南主动相邀,恐怕又是鸿门宴。

江偌想也没想,就以工作为由拒绝了。

陆终南却不饶不休,苍迈的嗓音自带威严,“那要我跟你的上司打个招呼吗?gisele想跟陆家达成合作,想必还是会卖我这个老头子几分薄面。”

江偌抿着唇,忍着脾气勉强笑道:“不用,我自己去解释一下就行。”

“让你回家吃顿饭,比请贵客还难。”陆终南挂电话前冷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江偌知道陆终南对自己不待见,说话做事也不大客气,多次告诉自己别放在心上,仍会忍不住感到憋屈。

江偌本想将这事通知陆淮深,但是记起先前种种,这通电话再难打出去。

吃顿饭,逢场作戏他总会的。

江偌本想打车去陆家,下了班却被管家告知有车来接,她心里一紧,怕大庭广众之下惹人注目,让管家通知司机把车开去公司附近的某个路口。

管家那边无言几秒,应声道:“可以的。”

江偌到了陆家,院子里停了不少豪车,但是先来的大多是在上学的小孩和陆家几个婶婶。

小婶刚接了上初中的陆嘉乐和小儿子一起过来,下车看见她时诧异了一下,转而笑着跟她打招呼:“江偌,你今天怎么来了?”

“爷爷让我来的。”

小婶若有所思的说:“这样啊……”

一辆黑色轿车又开了进来,江偌看了眼车牌又看了眼车标,准备转身进去。

陆嘉乐最后从车上跳下来,穿着江偌高中母校附中的校服,手里还牵了条黑白色法斗。

上次在陆星叶房间里见过江偌,陆嘉乐觉得跟她已经蛮熟了,热情地挥挥手喊了声:“大嫂。”

江偌还没来得及回应,那条法斗拖着牵引绳跑过来围着她的腿绕圈,湿凉的狗鼻子往她脚踝上蹭,江偌有些怕狗,想躲避又怕它咬人,只敢僵站在原地,“你赶紧把它牵走。”

陆嘉乐说:“它很温顺不咬人的,它这是喜欢你,罗齐过来,别吓着她了。”

见江偌还是不敢动,陆嘉乐只得上前去抱狗。

一边还跟江偌说她为什么给狗起这名儿,因为她喜欢球星c罗和厄齐尔。江偌只盼她赶紧将狗牵走,哪有心情在乎这狗为什么要叫这个名。

陆嘉乐蹲下身去抱狗的时候,罗奇跳起来就往江偌上蹭,猛地撞到了陆嘉乐,手里捏着的绳头不小心给掉在了地上,罗奇一愣,扭头就撒欢狂跑。

小婶已经带着小儿子进了屋,院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人,陆嘉乐大声嚷嚷着去抓狗,罗奇虽然腿短,但是跑得快,兜着圈子遛陆嘉乐。

江偌想趁机跑进屋,罗奇看见了她,忽然冲她吐着舌头眯起眼睛跑过来,江偌吓得不行,更是不敢动了。

那狗欢快地叫着在她腿边绕圈,江偌绷紧身子带着哭腔着急喊:“把它赶走啊,快点快点!”

傻狗无比欢脱,完全不知道自己给人带来的恐惧,不停将绳子在江偌脚踝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那狗忽然改变方向往前一蹿,被绳子困住脚的江偌顿时重心不稳,身后有人一把捞住了她的腰,抬脚踩住了牵引绳。

那狗仿佛被人按住命运的后脖颈,跑又跑不动,一边扑腾,一边嘤嘤直叫。

江偌后背抵着那人的胸膛直发抖,低沉嗓音在她头顶响起,“陆嘉乐,把你狗弄走。”

说完还抬脚踹了踹那狗的屁股。

陆嘉乐气喘吁吁从远处过来,先把狗按在地上,刚要去解绳子,见江偌已经迫不及待,直接将脚从高跟鞋里抽出来,往后一退,曲着腿光脚踩在了身后那人的皮鞋上,伸手抓着他衬衫衣襟,缩着肩膀如惊弓之鸟催促:“快快快,先牵走它!”

陆嘉乐抬头看了眼江偌身后那人,吐了吐舌头拉住狗的项圈,拉稳牵引绳,说:“大嫂不好意思啊,我这狗,有时候确实会热情得有点过分。”

说完拉着狗跑进屋了。

江偌见那一人一狗走远了,才纾了一口气。

这时却又因为自己的处境,刚落下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她偏偏还条件反射抬头看了一眼,直直撞进他眼里,那眉眼深邃,正淡淡盯着她。

靠得近了,她能看见黑色瞳孔里她的倒影,鼻尖是相互之间的味道,一清冽,一柔软。

江偌别开脸,故作无事地将脚踩在草地上,然后勾着发丝去穿鞋。

陆淮深声线微凉,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71章:听说你跟淮深正在谈离婚的事

五月下旬,寻常事后六七点钟天也不见黑,天尽头缀满夕阳金色的光边,今天傍晚却是黑云压空,傍晚的温度在快速下降,山里燥冷的风一拂,令人起了鸡皮疙瘩。

江偌发丝被风吹得微动,穿着裸粉色的丝质衬衫,白色不规则过膝半裙,皮肤白皙,晦暗天色下,整个人的色调都是柔和鲜明的,仿佛从黑白影画中独立出来。

她穿好鞋,头也没回说:“你爷爷让我来的。”

整理好之后,江偌便往屋内走,刚抬脚,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江舟蔓。

江舟蔓纵观整件事情始末,也看见了江偌一脸惊慌失措靠在陆淮深身上的模样。

她静静远远看完一场闹剧,远远看着陆淮深将江偌拥入怀中。

此刻她双手环胸,指甲紧扣肌肤,朝江偌和陆淮深缓缓露出个笑:“来了就赶紧进来吧,准备吃饭了。”

前脚刚进去的陆嘉乐听着这话皱了皱眉,觉得好奇怪,悄悄跟自己老妈吐槽:“这个女的为什么一副自己是女主人的姿态?”

她老妈掐她一把,“闭嘴,你爷爷的客人,少胡说。”

“对啊,她只是个客人啊!”陆嘉乐更奇怪了,声音忍不住往上扬了一度:“她又不是陆家的什么人,怎么还把大嫂当客人了?”

大人并不会在孩子面前讲陆家这些混乱的关系,因此才会有陆嘉乐以上的提问。

而陆嘉乐后来的嗓门儿大了些,让江舟蔓听到耳朵里去了。

便冲着陆嘉乐的后脑勺横了一眼,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她低头一看,是那条狗。

那狗正睁着大眼睛瞅着她,想起刚才因为这狗起的事端就气不打一处来,江舟蔓稍稍抬脚,悄无声息提了它一脚。

陆嘉乐牵着狗,只顾着跟老妈说话,忽然听见罗奇龇牙咧嘴的声音,她喝了声:“罗奇,安静!”

转头看去,才见罗奇是冲着江舟蔓在龇牙,一副随时要扑上去的样子,陆嘉乐看了眼江舟蔓,刚好注意到她放下来的脚。

江舟蔓垂着眸看着她的狗,说了句:“你们家狗真可爱。”说完便施施然进客厅了。

陆嘉乐气冲冲的看着江舟蔓背影,罗奇才不会平白无故露出这种充满攻击性的样子,肯定是那个女的惹了她的狗,她低下身抱起罗奇,安慰说:“咱们不跟坏人计较。”

这话没点名道姓,江舟蔓虽气,却不好发表态度,只好装作没听见。

江偌看到江舟蔓的那一刻,就隐约猜到了老爷子的目的。

她转头看向陆淮深,目光疏离且充满防备,笑意不达眼底,“我看你好像不知道我会出现在这儿,那你知道江舟蔓会来么?”

如果是陆淮深主动带江舟蔓来这里,那她今晚恐怕要下不来台了。

陆淮深眼神一冷,“你什么意思?”

看他反应,应该也是不知道,陆淮深这人,不屑对她撒谎。

但她知道自己仍将孤军奋战,她相当清楚在她和江舟蔓之间,陆淮深会维护谁。就算不帮江舟蔓挡唇枪舌剑,也不会当着江舟蔓的面维护她。

这种知悉未来清楚事情发展趋势的感觉,其实并不美妙。

江偌低头看了眼鞋尖,沉默了两秒才抬起头看向他,莞尔着温淡开口说:“看来你爷爷想帮你给江舟蔓正名。”

说完,脸色渐冷,挺直背脊往里面走去了。

一楼只有一个大客厅,开饭前都扎堆在这儿待着,小的在看电视,大的在聊天,陆终南也在。

看见她时,只是投来个眼神,什么也没说。

江偌本以为,陆终南应该会先找她谈话,提出让她跟陆淮深离婚,给江舟蔓腾位置,如果她知趣答应的话,这晚饭可能就不用吃了,让她直接回家,免得在饭桌上被人看笑话。

也许还会留她吃这顿饭,估计就是她在陆家的最后一餐了。

但是陆终南始终没开口。

陆淮深进来之后就在厨房那边找到了江舟蔓,见她正在系围裙。

江舟蔓看见陆淮深,笑了笑:“我准备炒个菜,手艺不大好,你给我当托吧,待会儿饭桌上好好夸夸我。”

谁知陆淮深拧着眉心问她:“谁让你过来的?”

江偌笑容僵在脸上,看了眼陆淮深,转过身折腾锅碗瓢盆去了。

陆淮深也没追问,转身就要出去,她却开了口,声音带着哽咽,也不知道在哭还是在笑:“你刚才问江偌:你怎么在这儿?问我就变成了:谁让你来的?陆淮深,你自己感受到其中差别了吗?还是说你本人并没有意识到?”

前者是你可以来,但没想到你会来。

后者是,你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她转过身,当着厨房忙碌着的用人的面问陆淮深:“你不想跟江偌离婚了吧?别用你刚才那种眼神看我,是你爷爷叫我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终南让人过来喊陆淮深去书房,陆淮深一个没留下便走开了。

江舟蔓忍了忍,最后一把将手里的菜扔进洗碗槽里,两个择菜的保姆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江舟蔓把菜交给她们,让她们给厨师去炒。

一人说:“还没进门呢,少奶奶架子都摆出来了。”

另一人用手肘撞撞她,“你少说两句。”

“本来就是,我就看妹妹更顺眼,这个简直浑身都是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就是将来的女主人。”

这人听了都忍不住附和,“对啊,进不进的了门还不一定。”

“人家还没离婚呢就频频往家里跑,不知羞耻。”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愤怒的女声:“说什么呢?说大声点,让我也听听。”

两个保姆话音戛然而止,背对着门口方向不敢回头,把剩下的菜交给厨师之后便溜了。

江舟蔓的手机放在里面的流理台上了,进来寻,没想到让她听见这些话,这饭还没吃上就糟心成这样,老爷子要是不给江偌点颜色看看,她是如何也消不了这气的。

进了书房,陆淮深砰的将门掀上,看着稳坐在沙发上的老爷子,“麻烦您说说,今晚又打的什么算盘?”

老爷子眼皮都没掀一下,轻哼一声说:“你什么态度?”

陆淮深冷笑:“这不是尊敬的态度么。”

“叫江舟蔓来,是想让她跟陆家的人多相处,至于江偌,她本来就该来的。”陆终南这官方话说了当没说。

陆淮深没好气,“这事我说了会处理,你搅什么浑水?”

态度过分嚣张,惹怒了陆终南,他将拐杖往地上一跺,“你最好给我注意一下你的说辞,我你都不放在眼里了,我敢把公司完全交到你手上?就是因为你屡次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在江偌的事上瞻前顾后,拿些理由搪塞我,我才准备插手的。你早些解决了还给我省事!区区一个江偌,你还真把她当回事了,把你威胁得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杀了她谁还能如何?”

最后那话,陆终南虽然咬牙切齿,说出来却很轻易。

陆淮深被他的话震了一下,瞳孔微缩,看着他久久没言语,皱了皱眉,转身出去,仍是砰的掀上了门。

……

快八点时人才到齐,江偌仍是跟陆淮深坐在了一起,而江舟蔓却是坐在了老爷子的手边,相当于陆淮深跟江舟蔓分坐他两侧,其地位不言而喻。

在座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觉得这场景越发诡异,尤其是老爷子跟江舟蔓聊得眉开眼笑。

饭菜上齐,大家纷纷动筷,小孩子另起了一桌,那边早就吃上了,这边五婶刚夹了菜准备吃,忽然老爷子又开口讲话,点名江偌说:“听说你跟淮深正在谈离婚的事。”

五婶夹在筷子里的鸡块,啪的掉进了碗里,所有人都望向江偌和陆淮深,目光复杂,又屏息以待。

陆淮深刚要说话,江偌已经直截了当回答:“是的,但是有些条款没谈拢。”

陆淮深的脸色倏然沉下来了,目光冰冷,直直刺在江偌脸上。江舟蔓也无比诧异,谁都没有想到江偌会这样直白的承认。

陆终南装作不知,又问:“哦,那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我有一些江氏的股份被我爷爷托管在陆淮深名下,当初婚前协议里提到,离婚的话财产平分,”江偌垂眸,挽唇笑得优雅得体,“但是想到这两年,我也没尽过什么妻子的义务,陆家家大业大,你们的财产我也不敢碰,我就只要原本属于我的江氏股份就可以了。”

陆终南沉吟着没说话,倒是江舟蔓先开口:“江氏股份不能给你。”

“谁让你说话的?”江偌微微笑着凝向她,“还没嫁给陆淮深呢就这么急着替他发言了?”

江舟蔓脸色一变,青红难辩,“你……”

反正今晚陆终南目的明显,不就是想逼她离婚么,与其被人看笑话,倒不如自己拿到主动权,如果趁此能让陆淮深离婚,并且拿到江氏股份,岂不正好。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72章:问你说够没?说够就滚

反正今晚陆终南目的明显,不就是想逼她离婚么?与其被人看笑话,倒不如自己主动些,如果趁此能让陆淮深离婚,她又能拿到自己想要的,岂不正好?

“你又有什么资格让她别说话?”

江偌闻声心底一窒,冰凉一片,好像那道声音中透出的冷意穿透毛孔进入血液,直指心脏。

江偌的嘴角仍是噙着笑的,只是略感麻木,她想转头去看陆淮深,眼梢余光却不经意瞥见了江舟蔓,她正目光热切饱含爱意地看着自己右手边那人。

“难道还是想说,凭你陆太太?”陆淮深盯着江偌灯光下线条柔和的脸,语气不如方才刚硬,但冷笑中带着嘲弄。

江偌忽然轻笑出来一声,对上陆淮既深锐又冷沉的黑眸。

原本对既来之事已经有了预感,真正发生这一刻,江偌想开口,却发现如鲠在喉。

饭前时候,雨点就开始从暗无边界的天际落下,此时外面已是闷雷阵阵,雨声渐急,雷电像是在敲锣打鼓,雨触大地似在和音,只为迎接今日这场大戏。

一样的地方,一样的天气,但是江偌知道,唯一不同的是结局。

心里仿佛被石头压着一口气,呼出这口气后,接下来的话便不再那么艰难。

江偌微仰着脸,笑靥轻盈,眼眸清亮地看向他,认真道:“难道不是么?要知道结婚容易离婚难,大家似乎也搞不清楚状况,江舟蔓的亲爹大义灭亲,但受害者是我爷爷,我跟江舟蔓立场相对,她有权利说不给,我就有权利让她少插嘴。你跟她还没结婚,那股份更不是你们的婚姻共同财产这些股份的去向,她的确没资格做主。”

席上各人连呼吸都屏住,看向主位方向,大家长和一把手的脸色难看得一个甚一个,没人敢再轻易火上浇油。

江偌说完,不再看陆淮深,而是扫了一眼江舟蔓和陆终南,“既然你们都这么迫切的想让江舟蔓进陆家,股份拿出来,离婚,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是么?”

陆终南笑了一声,双眸浑浊却依旧犀利,话说得不徐不疾,却让人不寒而栗,“今时不同往日,你江偌什么也不算,从利益出发,陆家为了离个婚拿出那么多财产,不值得。”

江偌从前是惧怕陆终南的,活了一辈子,早就练就了洞察人心的本领,在他面前叫嚣也不过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你狠,他更狠。

可现在,他将话摆上台面来谈,她退让一步,身后就是炼狱深谷,就算他在她面前竖起刀山火海,她也只能迎刃而上。

她笑笑,温和却铿然,“您既然也知道利益二字,劳烦您好好想想,这场结合一开始就是因为家族利益,难不成你以为是因为爱情?我江偌现在虽是人微言轻,但值不值得不是你们说了算,是婚前协议说了算,是法律说了算,只拿回江家股份已经是我做出的最大让步。”

身旁那人的气息愈发迫人,冷眼看着她不自量力,苦苦维护着自己的尊严。

陆终南眼睛跳了下,还是那副睥睨冷静的神色,微眯着眸看着江偌。

江偌轻松笑问:“还是说你们更想将这事闹大?要是上了法庭,陆淮深婚内跟江舟蔓维持不轨关系,这事要怎么解释?”她看向江舟蔓:“是江氏担得起江渭铭大义灭亲后女儿又做小三这样的污名?还是博陆的一把手承担得起婚内出轨带来的影响?”

她的手臂突然被人拽住,如铁钳般紧紧箍住她,那力道几乎要将她捏碎,江偌吃痛的皱了一下眉,被他扯着手臂转身面向他。

陆淮深眉目凌厉,绷紧的轮廓如刀锋锐利,薄唇只吐出两个字:“闭嘴!”

江偌迎视他,撩唇淡问:“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闭嘴?说她不得了,护这么紧。”

陆淮深黑眸中暗流汹涌,薄唇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自然说不得,利益婚姻的配偶和爱人怎么相提并论,你说呢?”语气已极低沉,调子却不缓不急。

那种愤怒,无需从他眼里和语气里寻找,手上的力道就足以让她领会。

江偌看着陆淮深,扬着麻木颤抖的唇角。

她潜意识中曾天真的以为,她于陆淮深而言,应该有什么不一样了。因为他愿意在她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虽然要她说尽好话,一请三请,但至少不像一开始那般冷漠绝情,对身处困境的她不仅视而不见还多加为难。

但有什么不同呢?

没有什么不同。

爱跟谁都能做,慾望何愁不能发泄?她运气不好,撞上过那么个时间点而已。兴致好时,冷情冷性的男人也会生出那么几分同情心,愚蠢的女人会觉得自己被特别对待,便顺理成章认为自己是不同的。

陆淮深在发泄,她抱着他的时候却在当真。陆淮深是那对她有过同情心的男人,她是那个有时候会犯蠢的女人。

这就是她跟他的全部了。

其实,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什么不同。

江偌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笑得眼眸润亮,心里空空,如那雷声空响遍彻天际,忽然又消失无踪。

她轻轻朝他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很对。作为你利益婚姻的配偶,所以追寻利益才是我的原则,”她说罢将手使劲从陆淮深手里挣脱出来,看向陆终南,声音极轻但,但却清晰入了所有人的耳:“要么给股份离婚,要么免谈。”

江舟蔓沉浸在陆淮深间接的表白中久久无法回神,甜蜜漫过心口,让她觉得之前所有的委屈都是值得的。

但江偌这话顿时让她气闷得不行,没想到老爷子亲自出面她都敢这般与之针锋相对,她不想和陆淮深之间要一直因为江偌而迟迟无法善终。

江舟蔓声音焦急:“江偌你这样有意思么?商场之上无父子,你不明白,为此怨恨我我也不说什么了,但是你有必要死死挽留一段不适合你的婚姻么?”

“你搞错了吧,我什么时候挽留了?”江偌淡淡看向她:“我早说过,给我股份我立刻就离婚,还会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何必为了那点股份耽误了你们两家结秦晋之好呢?”

江舟蔓斥道:“江偌,是你太贪心,想借此帮江启应东山再起?之后受威胁的是我们,你这分明就是为难。”

“为难?你们难道就没有为难我了?”江偌环视在座一圈,都缄默不语。

陆重点了支烟站了起来,似乎不愿意再听这场闹剧。

“我们也做出了让步,”江舟蔓紧拧着眉心,一副无计可施的无奈模样,“之前我找你谈过,愿意给你足够的钱,让江启应颐养天年,你不答应,难道不是贪心想要更多么?”

“你不仅找过我,还找过我家人吧?”江偌嗤笑,然后转眼看向陆淮深:“这事你也知道吧?”

“说够没有?”陆淮深神色肃杀而凛冽地看着她,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像一张幽黑巨大的网,几欲将她湮没。

江偌笑:“说起来江舟蔓做事颇有你的风范,阴险诡诈,还差点害死我小姨。这事你也是知道的吧?”

“问你说够没?说够就滚。”陆淮深打断她,目光似刃。

陆星叶看着江偌脸上笑容有些僵硬,似乎再也绷不住了,她一个人,面对这样多的冷言冷语,又没有退路,心中不免同情起她。

小孩子那一桌也早就停了下来,一点声响都没有,齐齐关注着这边。

陆嘉乐忍不住为江偌说话:“大哥,你干嘛这么对她说话,她是你老婆啊!”

话音刚落,她被自己老妈横了一眼,“大人说话有你小孩子什么事?”

陆嘉乐还要说什么,被身旁的陆缄按了下来。

而这时,陆缄手里亮着屏幕的手机也被人从后面抽走,陆重叼着烟,看着微信聊天界面上的内容。

陆缄:你姐在我家,被人欺负了,还在负偶顽抗。

程啸:ctm,在哪儿?

陆缄:[视频]

发过去的视频是偷拍江偌跟人的对话。

陆重将手机揣进兜里,盯着陆缄不服气的脸凉凉说:“是负隅顽抗,蠢得你。”

“手机还我!”

“没收了。”

江偌没关注到程啸和陆重之间的小动作,只是因陆嘉乐那句话鼻尖发酸,像一鼻子撞在墙上,酸意四扩,漫进了眼睛。

陆终南说:“既然没得谈,那你就先请回吧。”

江偌巴之不得,站起身头也不回就走了。

陆嘉乐说:“现在下那么大雨,怎么开车上,上次不都住在这儿的吗?”

窗外凝结了一层氤氲水汽,外面的景物朦朦胧,可室内明明清光大亮,江偌也觉得视线仿佛被大雾遮盖,看不清路。

在她快走到客厅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陆淮深的叮嘱,“让刘叔送她离开。”

江偌脚步不停,罗奇跟着她,她也不再躲避,因为有情绪胜过害怕。她走到门口,已经有车开了过来,江偌躬身进了车里,裙摆衣衫湿了大片。

“大嫂……”陆嘉乐的伞没来得及送出去,她觉得江偌很可怜。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73章:太太还在车里,已经失去意识了

一人一狗站在暴雨的屋檐下看着那尾车灯消失在视线。

屋檐水滴在伞上,飞溅起水花,声音震耳,盖过了罗奇的呜咽声。

江偌坐在车上,雨刮器不停运作,天气不好,山里起雾更深更快,路面可见度太低,司机不得不将速度放得很慢,前挡风玻璃很快就漫了一层水汽,开着空调也毫无用处,开一段路又要靠边擦拭。

江偌对身外事毫不关心,一直埋着头,耳边是风夹着雨的呼号,车速稍快的时候,听起来像远处传来的凄厉哭声。

眼睛渐渐干涩,蓄在眼眶里的湿润也不见踪影,她失神地盯着前方的座椅,感受着胸腔中的酸胀徘徊蔓延,直至手腕和手指尖都有种说不出的脱离酸软。

车忽然慢慢停下来,刘叔转头对江偌说:“少夫人,这雨越来越大了,我不敢再一边擦玻璃一边开,只得停下来擦了再走。”

江偌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刘叔糟心的擦挡风玻璃,心里担心得很,这雨加上山道,太难开了,天就跟裂了个口子疯狂漏大水似的。

而且山道出口那儿有一小段路在施工,路被挖得坑坑洼洼,又多泥,不好走,也不知有没有淌水,车的底盘不高,更不知过得去不……

江偌将额头抵着车窗,冰凉潮湿的触感,顺着额际蔓延到耳根头皮,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司机正准备重新启动车子,前面有一辆车开着远光灯对向驶来,他稳了一下,打算让对方先过去。

一辆白色路虎在他们旁边停了下来,刘叔摇下一点车窗,对方也只摇下一条缝隙,冲他说:“你们要下山?”

“对啊,出口那儿淌水了吗?”

“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你那车估计过不去。”

刘叔糟心的说:“可我要送人呢。”

“你待会儿试一下冲不冲得过去,过不去就回来吧,或者趁现在打道回府。”

雷雨风声太大,两人几乎都是用吼的才能让对方听见。

那人友好提醒之后,开着车往山上回去了,刘叔不知道刚才家里具体出了什么事,但是听厨房里做事的用人说吵起来了,是老爷子要赶人。

现在他也不敢将人送回去,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开。

刚启动车子,他听见嗡嗡震动声,应该是从后座传来的,但是他瞧了眼反光镜,看见江偌睁靠着窗走神,一点也没受他们刚才嘶吼式对话的影响。

“少夫人,好像是您的手机在响。”刘叔提醒。

江偌回过神,打开放在旁边的包,看见手机屏幕正亮着,程啸打来的电话。

她划开屏幕接起,“……喂。”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江偌清了清嗓子,又问:“程啸,怎么了?”

程啸怒气冲冲问:“你在哪儿?”

“在回来的路上,一会儿就到了。”江偌淡淡说。

刘叔看着天气,心说一会儿可到不了,这种天气交通事故频发,指不定还遇上堵车呢。

程啸说:“下这么大暴雨,他们让你回来?你怎么回来?”

江偌不知道他从哪儿了解的自己的去向,她明明跟他说自己要加会儿班,也懒得去想究竟,也没做解释,只是说:“我在车上啊,陆家的司机开车送我。”

程啸声音都紧了起来,看着窗外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流,模糊得看不清东西,风急雨骤,像是有人在外死命拍打着玻璃,“这么大的雨,也不等雨势小些!”

江偌勉强笑了笑,说:“没关系,难道雨天就不出门了?大惊小怪。我挂了,别锁门,一会儿就到了。”

江偌将手机放进包里,扣好金属扣放在一边,继续盯着车外雨幕。

……

陆家这边,客厅里灯火辉煌,江偌走后不久,有人挑起别的话题,很快又重新聊得热火朝天。

陆家的各位叔婶和陆星叶一样,那某个瞬间可怜过江偌,但是那微不足道的同情心,很快被算计代替,审时度势,谋生谋利,才是他们需要做的。

陆嘉乐闷闷不乐,饭没吃完,带着自己的狗子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边看电视边吃薯片,一墙之隔,她把电视调得很大声,盖过了那边的人声。

手机被没收的陆缄走出来,揉揉她的脑袋,在她旁边坐下来:“你减肥?”

陆嘉乐爱答不理,“嗯。”

“瘦得跟个麻杆儿似的了,”陆缄知道她是因为什么不吃饭了,顿了顿说:“我看着那些人也没胃口。”

陆嘉乐想了想,看向陆缄,说:“你以后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个,我也是。”

“那可不一定,”陆缄冷冷的斩钉截铁道,他拿起罗奇的球砸在墙上,那球弹了回来,罗奇开心的追着球跑。

陆嘉乐枕着自己的膝盖说:“你不觉得大嫂很可怜么?大哥不爱她,还在她面前替别的女人说话。要是我以后的老公这么对我,我恐怕早就受不了了,她还能笑成那样,我最后看见她离开的时候都要哭了。”

陆缄哼了哼,“你难道以前觉得你大哥是什么好人么?他就是那样的!”

陆嘉乐忽然瞪住他恶狠狠地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陆缄瞪圆了眼:“擦,关我屁事啊?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

五婶过来找人的时候,听见了陆嘉乐那些话,走过来说教:“你才多大就开始兔死狐悲,怜人伤几?整得跟个怨妇一样,你以为江舟蔓那种就有多好么?你以为你大哥又有多喜欢她?小孩子家家的,少说两句,免得让你爷爷听见。”

……

餐厅里,江舟蔓看着陆淮深身旁的空位,心里暗暗自喜,却不好公然坐过去,仍然小口吃着饭,规规矩矩坐在原位。

这晚后来的惊喜出乎她的意料,虽说江偌那边没谈成,但是陆终南插手是既定之事,而且,陆淮深刚才说的那些话,他以前从未对她说过……

她也算满足了。

一家人再次其乐融融,仿才江偌的出现,以及刚才那些所有人都不敢吱声的紧张时刻都是不足而道的插曲。

陆淮深神情淡漠,看了几眼腕表。

二叔陆丞云看着他,要给他敬酒,“雨下这么大,今晚不用走了,可以喝几杯了。”

陆淮深看了一眼,表情淡淡,陆丞云见状便让人拿红酒杯过来,大家今晚似乎都没什么胆量找陆淮深的茬,刚才也都没谁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更多的是担心陆淮深真的和江偌离婚,从而影响自家盈损。

陆丞云斟好酒递给陆淮深,陆淮深喝了一口就放在一边,面子算是卖了。

陆终南这会儿留江舟蔓,“你自己开车来的,雨下这么大,开车不安全,今晚就在这儿留一晚吧。”

陆淮深扫了眼陆终南,微不可察的哼了一声。

江舟蔓看了眼陆淮深,却发现对方心思好像并没有在自己身上,想他是因为刚才那场闹剧心烦。

便假模假式地婉拒陆终南:“这样不太好,待会儿雨势小了还是能开车的。”

各位叔婶又纷纷噤声,看向这一老一小,又瞧向面无表情懒散坐着的陆淮深。

陆终南说:“没什么不好,反正以后……”

“不好了不好了,”保姆接了电话之后跑过来,“刘叔刚才打电话来说,在山道出口出了车祸。”

饭桌上的人看向保姆那边,听完之后唏嘘一片,下意识扭头去看陆淮深,结果他坐过的位置空空,哪还有人。

陆淮深上了车逆着雨势往山下开,雨实在大,可见度低,地面太滑,他将车速控制在能开的最大限度,先打了急救电话,然后打给刘叔。

刘叔接了电话,听筒那头嘈杂不看,周围都是雨声,还有人声,“陆先生。”

“情况怎样?”陆淮深掌着方向盘,压着声音,仍然压不住那股快要喷薄而出的戾气。

“我刚从车里爬出来……”刘叔声音颤得不行,语无伦次说:“这边不好过去,我想劝太太回去,她说不回,我就想着冲过去,结果跟一辆车撞上了,车头都陷到路坎下去了……”

陆淮深厉声道:“别说废话,她呢?”

刘叔反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她’是谁,忙道:“太太还在车里,已经失去意识了,她没系安全带,倒在前座中间了,不知道伤了哪儿,在流血,有过路人在帮忙把她拉出来……”

“别动她。”陆淮深声音在颤。

“啊?”

陆淮深双目猩红,几乎是吼过去的,“啊什么啊,让你先别动她,怕伤到内脏。”

挂了电话,陆淮深一把砸在方向盘上,咬紧牙关,两腮紧绷,轮廓棱角锋利,眼底一片难辨的滚滚浓黑,纠杂着懊悔与慌乱。

不多时陆淮深就到了山道出口,那里一片混乱,几辆车开了双闪停在附近,路灯下,一片花花绿绿的伞罩住一方天地。

而陆淮深眼里只有那半个车身翻进沟地里的车,瞬间,心想被人死死拧住一般。

他停下车,拔了车钥匙就仍在一边,顶着雨拉开那车的后车门。

心里有个声音响在开口之前:江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74章:离婚之前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雨水势如破竹,人声嘈嚷,警灯在雨幕下由远及近,穿着雨衣的交警捋了把头发下了车,心想这东临市每年这两月的雨夜都乱得不成样子。

刚走进事发现场的人堆里,就看见一个男人在打开后车门。

一交警面无表情地指着前方说:“唉,别破坏车祸现场。”

那人根本没理他,交警加大了声音:“说你呢!”

刘叔赶紧解释,“里头还有个人。”

交警问:“受伤了吗?”

“伤了伤了,人昏迷了,我们打了120现在还没过来。”

车虽损毁严重,但是安全气囊弹出及时,刘叔身上倒是没什么伤,只有额头被破碎的挡风玻璃割了几个小口子,血水都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交警靠近那车头撞毁在灯柱上的事故车辆,“人伤得重不重,前面路口也出了不同程度的车祸,堵车比较严重,急救车恐怕暂时过不来,这儿离医院又远。要是人伤得不重,可以自己开车送医院。”

陆淮深拉开车门,看见了匍匐在车里的江偌,黑发盖住大半张脸,他喊了声‘江偌’,声音却很快被淹没在各种各样的杂声中。

后车身大概向右倾斜了二十到三十度,刚才路人想将江偌拉出来,车门大开,滂沱雨水灌了进去,江偌的衣服和头发全被淋湿,一只高跟鞋不知所踪,另一只半挂在足掌上。

不甚明亮的路灯和车灯下,陆淮深看见她背上有血渍,心里一紧,不知她伤情如何,他不敢妄然去碰她。

“江偌。”陆淮深声音低沉沙哑,企图唤醒她的意识。

话音刚落,陆淮深见她拧了拧眉心,连忙探手去撩开她的发丝,拍着她的脸,“江偌,醒醒,听得见我说话吗?”

江偌眼皮动了动,却迟迟没睁开。

陆淮深加大了些力道,手指触感冰凉,她整张脸也是惨白的,像是体温与血液同时在慢慢从她身体内流失。

这久远又似曾相识的感觉,让陆淮深心中一凛,他伸手便要去掐她人中。手上还没用力,江偌颤颤的睁开了眼。

陆淮深托着她的脸,脸色发白,“江偌?江偌,看着我。”

江偌意识昏沉中被痛醒,睁开眼,右眼视线还像是被什么糊住一般,耳朵里嗡嗡作响,熟悉的声音宛如天外来音,遥远模糊。

江偌稍稍清醒之后,动了动唇,紧拢眉心,只说了一个字:“痛……”

“哪里痛?”

陆淮深刚说完,江偌自己用左手撑着前面椅背抬起头来,陆淮深的表情渐渐凝固。

江偌右脸全是血。

她眼皮沉重,眼神迷蒙的瞧着他,愣愣的问:“怎么了?”眨了眨眼,茫然又惊慌,“我右眼怎么还看不清楚,里面好像有东西……”

江偌刚说完,想用手去擦眼睛,结果刚动了动自己发麻的右手,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把眼睛闭上。”陆淮深赶紧制止她,拿了车上的毯子去给她擦脸,又见江偌刚刚枕着头的扶手箱上,稠红一片。

擦干净她脸上血,陆淮深托着她脑袋看了半晌,没发现有伤痕,那血就不是从头上流出来的。

陆淮深让她睁开眼,“你哪里痛?”

她既然恢复了意识还能自己坐起来,应该没伤到内脏,陆淮深扳过她的身,这才看见一片不大的三角形玻璃插在她手臂上,血都是从那儿流出来的。

江偌难受得不大能说出话,头晕还伴有时不时的耳鸣,但身体上的痛处又激烈地传来,使她被迫保持清醒。

陆淮深拿起她散在一旁的包,将她打横抱起来。

救护车迟迟不来,手臂上血流不止,陆淮深打算自己开车送她去医院,让刘叔留下跟交警交涉。

陆淮深把江偌放在副驾驶,为了避免碰到她手臂上的玻璃,只得将安全带扣在她腋下。

江偌不看还没觉得有什么,看见稳稳扎在自己手上的玻璃片后,反而觉得那疼痛越演越烈。

雨天事故频发,医院急诊灯火通明,收了不少交通事故患者。

陆淮深在路上就让裴绍安排了认识的医生加班来就诊,江偌下了车就被放上担架。

检查结果出来,轻微脑震荡,身体其他各处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和撞伤,比较严重的就是手臂上的外伤,以及右手腕和左脚踝有轻度软组织损伤。

取了玻璃,清洗完伤口,又给手脚上了药用纱布绑好,江偌才一身污脏狼狈坐在轮椅上,被推去了vip病房区。

因有脑震荡现象,需留院观察。

陆淮深去办住院手续,江偌坐在病床上,护士给拿了换洗病号服给她便出去了。

江偌现在彻底成了手脚不便的半残人士,抻着腿坐在床上,脱了湿衣服湿裙子,上衣跟凝固的血液黏在一起,取玻璃的时候就已经把袖子给剪了。

脱了衣服又觉得身上湿黏黏的,江偌抱着衣服,单脚跳去卫生间,想给自己擦一擦。

她对上镜子,看见里面的自己,惨无人色不足以形容。

头发乱糟糟,妆花得不能看,右脸还有干涸的血渍,手臂和肩上也有片片血污。

她踮着伤脚,单手拿着毛巾蘸了热水,一点点去擦身上的污渍,左手不便,她动作扭曲地对着镜子擦后背。

夏天她穿的布料轻薄的蕾丝文洶,衣服淋湿,里面的内衣也没幸免,潮润地贴在皮肤很难受,江偌解开扣子擦了背上不舒服的地方,单手却再也扣不上扣子。

尝试几次之后,江偌就像被扎了针孔的气球,所有的情绪都从那一方小孔争相涌出。

她崩溃的将毛巾摔进盥洗池,动作太大,撞翻了放在旁边的洗手液,洗手液掉下去的时候又砸翻了盆子,一时间哐哐当当个不停。

身后传来开门声,江偌表情呆傻地往镜子里看了眼,陆淮深站在门口。

她动了动眼睫看向别处,只伸手拢住前胸,神色惨淡的说:“出去。”

没有关门声,反而是他靠近了她。

他的气息逐渐逼近,长指拉着她内衣的扣子,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肌肤,江偌顿时就像炸了毛的猫,动作幅度极大的避开他,转身冷冷看着他:“我让你滚出去。”

陆淮深也被惹毛了,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贴紧自己,江偌睁着眼睛望着他,挣扎着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滚,别碰我。”

陆淮深下颌线条紧绷,黑眸沉静却带着股戾色,抱着她的腰,将手环到她背后,替她将内衣扣上,然后大掌揉了一把她的后腰。

他面无表情看着她发红愤恨的双眼,声音淡漠冷冽,“碰了,打算剁我的手还是割你的肉?”

江偌知道挣不开,索性不再动,僵着身子,眼眸轻颤地看着他,木着脸说:“恶心。”

他手心的热度远远不断过到她的肌肤上,那温度灼人,让她想起被他抚遍全身那晚,却又免不了的想到今晚,只觉得那手就像挡住了她的呼吸孔,让她陷入窒息。

“碰一下就恶心了?那你再仔细想想全身上下被我摸遍的时候。”她亲眼看见陆淮深的眼神寸寸阴沉下来,逼人的冷怒就要烧到她身上。

他抵着她她鼻尖怒极反笑,“是不是更恶心了?”

江偌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贴着他的西裤布料,从冰凉到逐渐感受到他的体温,江偌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被他的体温驱散寒意,鼻尖全都是他的气息。

她越来越难以忍受,一瞬不瞬看着他的眼,不顾伤口,一声不吭的卯足劲用双手去推他。

陆淮深怒极,又怕伤到她,立刻松开她,去看她手臂,有血慢慢浸出,染红了纱布。

江偌站在那儿,只穿了贴身衣服,灯光下一身肌肤雪白,面色狼狈又颓然,肩膀微微发抖,眼睛里水满而溢,顺着脸颊往下流。

陆淮深看着她这样,一个字都说不出,任由怒气翻滚在胸腔,却无处发泄。

两人静对半晌,陆淮深一把扯过旁边的病服往她身上套。

江偌咬着嘴唇,眼泪流得更汹涌,任他抱着自己坐在冰冷的盥洗台上,给她穿上裤子。

陆淮深给她扣衣扣的时候,江偌盯着他的下巴颏,毫无起伏的说:“陆淮深,离婚之前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陆淮深动作一顿,看着她伸手捂住了脸,他心里毫无缘由的揪得慌。

他抽回手,撂下两个字之后转身出去了。

江偌指尖微颤,低头去自己扣衣服,还剩两个口子,衣襟半敞,看得见里面黑色内衣包裹着的一半轮廓。

她自己一边扣一边想刚才响在耳畔那两个字:做梦。

江偌自己跳着脚出去,不见陆淮深人,以为他已经离开。她脑袋沉沉,只想睡觉,倒在病床上便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门又被打开,江偌睁开眼看了看,陆淮深拎着她的包又回来了。

她看了他两秒,立马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陆淮深却走到床边,摸了下她的头,江偌闭着眼睛头也不回说:“手拿开。”

“头发吹干再睡。”

江偌不理他,陆淮深一把掀开她的被子,直接上手将她抱起来。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75章:天上地下都别再看见你这张脸最好

横抱江偌对陆淮深而言,跟挥动拳击沙袋一般轻松。

身下是床,江偌便没有顾虑的挣扎,陆淮深抱着她一个转身,让她的身体悬空在地面上,“再动我就松手。”

江偌现在不听威胁,抿着唇不吭声,顾自用左手去掰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陆淮深果然松了手要将她往下抛,身体瞬时失衡,江偌出于应激反应,条件反射地伸出左手去揪紧他的衬衫。

陆淮深手再次收紧,抱着她稳步往卫生间走。

江偌放弃所有反抗,眼神空洞,一副任他为所欲为的样子。手臂过了纱布也抵挡不了那刺鼻熏目的药水味,熏得她眼睛都发涩。

她眨了下眼,眼眶似乎湿润了些,舒服不少,但取而代之的却是鼻尖忽然而至的酸楚。

室内清光洒满角落,一扇窗户隔绝了外面的疾风骤雨,与明亮如昼的病房像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急救车的声音穿透风与雨,传到耳里已经没有什么分量,既远又轻。

江偌又被放置在了刚才坐过的盥洗台上,陆淮深从右手边的置物柜上拿下吹风机,插上电递给她。

江偌没伸手,盯着地板不与他讲话也不看他。

“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江偌不答话。

陆淮深见她脸色有疲态,眉目间也看不见任何神采,连以往跟她分庭抗礼时的虚伪笑容都懒得露出一丝,更别提那伶牙俐齿的同他谈条件的劲儿。

上至陆家下至博陆,除了老爷子,谁敢在他陆淮深面前甩脸子?他可还没这样伺候过谁。

陆淮深踢了冷板凳,火气在身体里乱窜,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和后脖颈,直接摁开开关,热风扑面,将她的头发吹得直往脸上盖。

陆淮深的手动也不动一下,那风口直冲着她的头皮,没一会儿就升温,江偌差点跳起来。

她伸手护住头,惊道:“好烫!”

见她有了反应,陆淮深这才稍感满意,晃动手里的吹风机。

江偌偏着头躲,并用手去拨他的手,“够了。”

那机器嗡嗡工作的声响在她耳畔,吵得她脑仁生疼,她忍无可忍一把拍开陆淮深的手,打在了他露出半截的小臂上,重重的一声脆响。

同时,吹风机也停了。

江偌看了眼自己发红的手指,不知道把陆淮深打痛没有,反正她是痛了。

陆淮深扫了眼她细白皮肤上浮起的绯红,想发的火又被咽进了肚子里,擒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望着她:“这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跟你今晚的做法一个样,你以为能让别人不好过,但到头来过不去的只有你自己。”

江偌直直盯着他,“我乐意。”

陆淮深见她这样态度,气不打一处来,手上用力让她吃痛,冷声道:“公然跟老爷子对峙,你乐意?看不清自己的处境,不懂得审时度势,你对陆家来说就是无足轻重的绊脚石,随时都会被踢开,摊牌纵然能让人对你有所顾忌,但也是将更多敌意往自己身上揽。”

江偌身体僵硬,目光清寒,忽而露出半点笑容,声音却带着隐忍的颤动,“你不如告诉我怎样做才是万全之策?你爷爷当着江舟蔓的面逼我给她腾位置,一个说我不值,一个说我贪婪。答应他们的条件,我和我爷爷日后将举步维艰,不答应,你爷爷不放过我。双向选择,两条都是难走的路,我为什么要亲者痛仇者快?”

陆淮深盯着她,眼皮都没动一下。

“真不好意思,我这绊脚石挡了你跟你所爱之人双宿双栖的路。”江偌微微一笑,丢开他的手,兀自整理被吹得打结的头发,“看我不顺眼的是你,让我滚的是你,就劳烦别出现在我面前两看相厌了。我现在……”

江偌说着,咬牙看向他,陆淮深此刻绷紧的脸异常冷峻,眉目凌厉,他的衬衫起了褶皱,还染了他的血,模样看起来有些颓废,更给他添了几分肃杀戾气。

“我现在看见你就像是在照镜子,无时无刻被提醒自己有多蠢多贱,你毁了我的生活,我还跟你上床,想跟你老死不相往来,却又被迫一次次靠近你……”

陆淮深眼神如深渊,涌动着她看不清的内容,她哽咽着嗓子,轻轻说完:“有时候我真是恨不得你去死,要么我死也行,总之天上地下都别再看见你这张脸最好。”

江偌话音未落,陆淮深扬手就将吹风机砸在地上,转身出去,重重摔上了门离开了。

满室寂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卫生间里连风雨声都听不见。

江偌还坐在盥洗台上,有水线从指缝中滑出。

是陆淮深今天彻底把她骂清醒了,有多清醒就有多厌恶自己。

似乎他每次给她点甜头,她就会忘乎所以,那些埋藏在心里逐渐冷却的感情悄然之中又死灰复燃。像飞蛾扑火,明知是火,仍然被蒙了心智一般往前扑,不知死活。

他和她之间,永远都有一道鸿沟,他不愿踏过来,她也跨不过去。从结婚那天开始,利益对立就使他们各分两岸,是永远也无法真正触碰对方的两条线。

江偌缓慢挪着脚出了卫生间,看见搁在沙发上的包,她才记起,出车祸前她正要接程啸的电话来着,颠颠倒倒之间手腕不知道撞在哪个地方,手机也摔了出去。

她去翻自己的包,手机不在里面。

江偌记得程啸的电话号码,便用病房里的座机打回去。

电话响了几声通了,程啸听见他的声音,瞬间松了一口气,却又立刻提起精神,“姐,我马上就到医院了,你现在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江偌一怔,“你怎么知道我来医院了?”

“我一直联系不上你,后来打的电话被交警接的,说你已经被送去医院了。”

“都是小伤,没什么大问题,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下这么大雨你怎么过来了?妈还在家里,不能没人照看。”

“我告诉妈了,是她让我过来的,她怕你出事,本来还想亲自过来,我说了好久她才肯留在家里。”

江偌听着外面那雨声,不安在心中泛滥,“这么大雨,你打车啊?”

“对,下雨天不好打车,我手机叫了好久才叫上一辆车。”

“那你让司机开慢点,我这儿已经没什么事了,迟点过来也没事。”

江偌把病房号告诉他,然后挂了电话,忍不住单脚跳到窗边。这儿楼层高,视野开阔,医院大门、城市主干道以及高楼大厦尽入眼中。

就她刚拉开窗帘这会儿,一辆急救车出去,一辆进来。

她打开了电视,听夜间新闻主持人说,城市排水系统压力过大,路面已经开始积水,气象台颁布了气象灾害预警信号。

江偌真怕程啸出什么事,忽又想到刚才摔门离去那人,难道也是冒着这雨开车?

正走着神,病房门被推开,护士走进来说:“江偌?伤口出血了是吗,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对,不小心抬了下手。”江偌微怔之后寻了个敷衍的理由,她疑惑,自己并没有喊护士。

护士让她坐下,病服是长袖,需要她脱下右肩的袖子。

江偌在护士解绷带的时候就把脸转向了另一边,护士笑着说:“这么怕痛怎么不知道注意一下?”

江偌没出声,感受到伤口重新跟空气接触,冰凉刺痛,护士处理好之后,又重新给她绑好纱布,特别叮嘱让她别再碰到了,不然不利于伤口恢复。

护士出去,江偌还在穿衣服,外面有人敲门,传来程啸的声音:“姐,是我。”

江偌穿好衣服后让他进来,程啸推开门出现在她面前,还在喘气,一头短发,发尖挂着漉漉水珠。

程啸手里拎着个包放在茶几上,“这是妈给你收拾了换洗衣物,还有你的日用品,让我给你带来,天气不好,怕来回不方便。”

乔惠害怕江偌伤得重,旁边没个人不行,才硬是要程啸过来,先看看情况如何,如果情况严重,她明天也得过来。

江偌说:“你给妈打个电话报平安,今晚你先住这儿,明天你就回去。”

“行。”程啸说完就给乔惠打了个电话,乔惠担心江偌,非要听她的声音,江偌跟她交代了大致情况,乔惠见她说话正常,这才放心。

程啸挂了电话,问江偌:“他怎么还没走?”

江偌一愣,下意识问:“谁?”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以为他已经走了。

程啸说,“陆淮深啊,”他哼了声,把手机扔在一边,说:“我看见他在外面长廊上抽烟,但是我没理他。”

江偌将脚抬到床上,淡淡说:“不用管他。”

就算不走,这里也有专门给家属休息的房间,他自己能找地方将就一晚。

程啸肃着脸问,“他送你来的?”

江偌点点头。

程啸不屑:“他不是在吃饭的时候还为难你了么,现在装什么好人?”

“你从哪儿知道的?”江偌偏头凝向他,微微眯眸。

程啸瘪嘴,“陆缄告诉我的,但我后来联系不上他了。”少年顿了顿,说着就气怒了,“江舟蔓也在江家,他们这分明是联起手来让你难堪!”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76章:我大哥会娶你?那他肯定是瞎了!

程啸为江偌鸣不平,但她这个当事人现在并没有心情回想今晚那些破事儿,也不想再谈。

于是不接程啸的茬,转移话题打断他:“那沙发我看着挺大的,好像能放下来当沙发床,你将就睡一晚,卫生间里有干毛巾,你赶紧自己擦擦。”

程啸:“……”

江偌拉上被子,明显不想再说跟今晚有关的事。

程啸高涨的情绪,就像被按进水里的火苗,呲的一声,只剩一缕青烟,不过两秒就无影无踪。

程啸在家时就洗了澡,大男孩儿不拘小节,拿过干毛巾在头上手上擦了两把就完事儿,对着镜子看了两眼准备出去,忽然看到了地上摔坏的吹风机。

江偌那手伤成那样不说,她也没那么大劲儿,这是谁的杰作,可想而知。

程啸出去时江偌已经躺下,她身上大伤没有,小伤不少,只能平躺着才能让各处伤痛不那么剧烈。

江偌闭着眼,洗净的脸上苍白与疲累更加明显。

程啸关了灯,只留了盏床头灯,昏蒙浅淡的光线温馨萦绕。

程啸将进门左手那张沙发放下来,躺在上面玩手机。外头雷雨轰隆,房间里,即便程啸安静的远远待着,江偌心理也感到安稳不少。

夜深了,医院长廊的灯光暗了下来,护士伸头看看了眼尽头窗边那人,逆着光,窗外是雨幕霓虹,那虚幻得不真实的背景之下,颀长挺拔的身形像是匿进黑暗的一重影子,并不清晰。

雨势有缓和的趋势,陆淮深转身离开。

江偌困极累极却睡不着,她睁开眼,床头光延伸到程啸那边,已经被黑暗吞噬掉大半,手机的光亮将程啸的脸照得有些可怖。

门口倏然有一声响动,高大身影进来一半,江偌立即闭上眼。

程啸也愣了一下,看着陆淮深进来,从茶几上拿了钥匙又离开,谁也没说一句话,病房里重归平静。

医院地处主城区的闹市中,距离市中心不远,虽然医院附近也有大小宾馆酒店不等,陆淮深仍是开车去了市中心繁华的滨江区域,找了间奢侈酒店临时下榻一晚。

到了酒店,陆淮深打电话让裴绍早上拿换洗衣物过来。

裴绍听了地址,疑惑道:“您没住医院吗?”

陆淮深生硬道:“我有病?我为什么要住医院?”

裴绍愣了愣,立马笑说:“您当然没病,我有病。”老板在哪儿碰了钉子导致情绪变化如此之大,他不得而知,但,附和准没错。

……

陆淮深走后,身份尴尬的江舟蔓独自留在陆家便成了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即使陆终南看重她,但陆家其他人可没一个待见她的。那几个孙辈的光明正大拿斜眼看她,大人逢场作戏当着老爷子的面对她还算亲和,背地里却仍然挤兑她。

其实江偌是陆淮深的老婆,叔婶也并不是出于真心站她这边,不过是因为她背后无靠山,给陆淮深带不来什么的好处,与他们的利益不冲突。

江舟蔓就不一样,若真跟陆淮深成了,强强联合,如虎添翼,对他们没好处。

都说亲戚不共财,共财不再来。这样的家族里,仇恨却都是因钱财而起。

也不知是谁的意思,安排房间的保姆给江舟蔓指路去陆淮深的房间。

陆嘉乐又想去试她小姑姑的新东西,跟陆星叶一起上了三楼,电梯里还有江舟蔓。

陆嘉乐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收住,陆星叶却比十几岁的小姑娘圆滑多了,冲江舟蔓笑笑,只是再无多余语言。

到了楼上,陆嘉乐见江舟蔓往陆淮深的房间走去,她拉住陆星叶,示意她看。

果见江舟蔓推开了陆淮深那房间的门。

“喂。”陆嘉乐冲她喊了声。

江舟蔓相当不喜欢陆嘉乐,一来是因为陆嘉乐似乎挺亲江偌,二来,她是那蠢狗的主人,一人一狗,都招人讨厌。

她便皱眉看向陆嘉乐,“怎么了?”

陆嘉乐表情怪异:“那是大哥和大嫂的房间,你怎么住那儿啊?”

陆星叶看戏,也不阻止小侄女儿。

江舟蔓往开了一半的门往里看去,“保姆只说了这是陆淮深的房间。”并不是陆淮深和江偌的房间。

陆嘉乐不卑不亢冷笑说:“上次大嫂就跟大哥一起住那儿的啊。”

江舟蔓的脸色变得尤其难看,握着门把的手捏得很紧,指节皮肤都在泛白。

陆星叶见状觉得差不多行了,见好就收,拍拍陆嘉乐的肩,假意说她:“谁让你多嘴了,进去吧。”

陆星叶冲江舟蔓一笑,跟陆嘉乐进房间了。

江舟蔓的指甲都快掐进皮肉里了,陆淮深一走,她感觉跟整个陆家都格格不入,她融入不进这里面,跟江偌一样。

可即便是陆淮深在的时候,也没有让她感受到任何归属感,原本稳定的关系,忽然像受了剧烈冲击的玻璃,破碎不堪,她急切地想要修补,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补了这里漏了那里。

往往在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更多裂痕纷纷涌现,让她不堪重负。

心理学中表明,当珍视的人际关系出现威胁的时候,就会使人会不守舍,进而陷入痴迷癫狂。但是现在看来,珍视这段感情的,明明只有她自己。

她觉得自己的确是癫狂了。

席间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没深究陆淮深那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想,他所谓的‘利益婚姻的配偶’和‘爱人’分别指谁?她到底有没有在这两个称谓中占有一席?就算有,那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跟江偌斗气说的气话?

尽管如此,她仍然觉得,只要自己对他来还说有价值,她就不会放弃。

既然她心甘情愿,他也不反对,她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哪怕他认为和她之间将来也只是利益婚姻,但她是因为爱情就好了,也算是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对。

只是这房间……

江舟蔓进去,合上门。

虽说这是陆淮深的房间,但因为不常住的原因,没什么生活的气息,一切整齐干净得像星级酒店的房间。

江舟蔓将陆嘉乐方才说的话放在了心上,环视一圈后,就四处寻找女人在这里待过的痕迹。

随后她便在浴室里发现了使用过的化妆品,衣柜里除了陆淮深的衣物,还有一套女士睡衣,和男式睡衣挂在一起。

江舟蔓手指一抖,愣足了好几秒后,啪的合上衣柜,再也忍受不了,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这房间里过一晚上。

她打开门出去,刚好陆星叶的房门打开,陆嘉乐穿着刚从陆星叶那里顺来的新裙子,从门缝里探出了头来。

陆星叶出去海岛度完假之后晒成了小麦色,这裙子又挑肤色,反正她衣服多也穿不过来,就给了陆嘉乐,本想把其他没穿过的也给她,谁知陆嘉乐还看不上,说也忒老气了,不适合她这样的少女。

陆嘉乐问:“你怎么出来了?”

江舟蔓微不可觉的拧了下眉心,笑道:“你知道哪里还有空着的客房吗?”

“喏,”陆嘉乐指着斜对面那间房,“但那不是主卧,应该更小些,你若是不喜欢小房间,可以再去问问保姆,有没有大点的客房。”

陆星叶的房间和陆淮深那间差不多大,第二大的次卧是陆嘉乐的,她自然不会把房间让给江舟蔓。

江舟蔓说:“好的,我知道了。”

“不客气,我这不是好心,只是不想让你睡大哥的房间而已。”

陆嘉乐终究还是小孩子气,是非黑白分得太清,还不愿接受这世界并不是所有人和事都是非黑即白的道理。

躲在后面偷听的陆星叶在后面掐了她一把。

江舟蔓这晚上受得气够多了,偏偏这些让她不愉快的,大多是来自和她没什么相干的人。

她只在乎陆淮深如何看她,只在乎陆终南是否支持她进陆家。至于陆家其余人,她没想过和他们多亲密,毕竟都是陆淮深的竞争者,只要礼节上过得去,在陆家能卖她这个未来陆太太的面子就行。

然而有些人就是不识相,越是年纪小,还越是把无知当真性情。

她忍着火气,对陆嘉乐微微一笑,问:“你不喜欢我?”

陆嘉乐实诚点头,本想说是为什么讨厌她,但是想想小三两个字太尖锐,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不喜欢我也没办法,但是有一点我要告诉你,等你大哥以后娶了我,到时候不管你喜不喜欢我,都得叫我一声大嫂,我住你大哥的房间也将是名正言顺。”江舟蔓见那稚嫩的女孩气得满脸通红,她心情大好,“只是希望你那时候已经不再这么幼稚了。”

陆嘉乐:“我大哥会娶你?那他肯定是瞎了!我是幼稚,可总比某些心机婊强得多,趁大哥不在跑来巴结我爷爷,急吼吼的想嫁进陆家,还装模作样表现得无所唔唔……”

陆嘉乐话没说完,被陆星叶从后面伸手捂住嘴巴拖了进去。

留下江舟蔓一人在外面气得发抖。

那天晚饭离开的时候碰见了陆星叶,陆家的管家才不会嘴巴漏风,这事只会是陆星叶告诉陆嘉乐的!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77章:为了一个女人,值?

连续两天,东临市都像被泡在水罐子里,天色阴沉,虽说雨时大时小,却是没有休止,坏了无数人周末外出的时光,周日晚各项气象预警信号解除,周一一早,天便有了放晴趋势。

真是天与人作对。

江偌周一出院,却不能立时复工,手脚都需要制动修养,不得不致电给gisele请病假。

g问多久能回公司。

江偌把时间缩到最短,但仍然觉得难开口:“恐怕得要一周半……”

医生说最好要休息两周才能基本恢复,但是江偌想,公司里也没什么需要干重活的地方,即使手脚还有不方便也能勉强应付。

一旦离开时间久了,在上司那儿好不容易留下的好感,也差不多就烟消云散了。

g听了果然不太满意,而且比江偌想象的还要糟糕,“怎么在这时候出了事?”

江偌接不上话,天灾人祸,谁能躲得过呢?可她哪有胆这么怼回去。

“算了。”gisele说完便挂了电话,不给江偌留一分一秒说话机会。

江偌盯着手机,紧迫感与负罪感越来越重,恨不得现在就到公司打卡。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有些职场女性那么拼命,就算怀孕,不到生的那一刻也奋战在工作岗位第一线。

抛开女性延续上千年低于男性的社会地位来讲,与工作脱节哪怕一天两天,都会错失很多东西,无法及时捕捉有用的行业信息,可怕的是会遇上竞争对手截胡,别人在不停往前,而你停滞不前甚至在一点点往下沉。

仅是想想将会与别人拉开的差距,都足以让人慌乱。

而g之所以会对江偌忽然请假那么久感到无语,实在是现在正是需要用她的时候。

钟慎那边传来消息,大公子近期会入境,亲自与陆淮深见面。

她和陆淮深也仅仅是吃了一顿饭,正事没谈几句,当她还在谋划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手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让她如何不气?!

时间不等人,g想在大公子抵达东临之前跟陆淮深再谈谈,但是陆淮深直接拒绝了。

经过短暂的束手无策之后,gisele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问题出在哪里,既然陆淮深直接了当表示现在没有合作意思,上次为何答应跟她见面?是因为江偌的缘故?

g抱着一试的心态让江偌帮忙约陆淮深,并不知江偌现在与陆淮深已经闹到不可挽回的局面。

江偌心想,这份工作没了就算了,打定主意不会再去求陆淮深,这样循环往复下去,人情债越积越多,如果g有需要,她便要跟他有斩不断的纠葛。

于是江偌先应了g,并未给陆淮深打电话,第二天告诉g,陆淮深不愿见面。

g沉默了两秒:“ok。”说完挂了电话,那占线声仿佛在向江偌宣布,她的价值已经归零。

江偌不禁想起那晚,或间接或直接的,已经将她置于进退维谷的境地。

……

g刚收到消息没多久,便得知大公子已经抵达东临市,与陆淮深等人的会面也快得让人措手不及,再找不到应对方法。

而这边,陆淮深一行与钟慎大公子等人,一天时间耗在了俱乐部,高尔夫等温和又健康的项目来了个遍。

晚上一起用餐时,各自带了会来事的手下,席间气氛轻松又活跃,贺宗鸣跟钟慎说起自己此前负责的某个项目,钟慎说跟难搞的某某领导有些交情,下次可以一起见面,好说话。

贺宗鸣立马对钟慎的称呼从钟总变成了钟弟。

陆重奚落他说:“你弟弟遍布天下。”

贺宗鸣指着陆淮深说:“这位是哥。”

过了会儿,裴绍接了个电话,过来告诉陆淮深:“是gisele打过来的,还是想约您见面。”

陆重和贺宗鸣坐在陆淮深旁边,虽然各说各的,注意力却都在陆淮深这边。

陆淮深探手往面前的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推了。”

“推了,但是她问我……”裴绍顿住,欲言又止,似乎开口需要一定勇气。

陆淮深:“有话就说,做什么支支吾吾?”

裴绍心想,是你让我说的,便壮着胆子开口:“她问,您最近有没有和江偌联系?哦,就是您太太。”

贺宗鸣呵的凑过来了,压低声笑说:“你画蛇还添足,他会忘了自己老婆叫什么名字?”席间人声冗杂,他这声音只就够陆重和陆淮深听见。

陆重想这人应该还不知道周五在陆家发生的趣事。

只见陆淮深表情愈发淡然,冷冷道:“自作聪明。”

贺宗鸣眼尖心明,见状立刻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席散之后,贺宗鸣从陆重那儿了解了事情经过,也知道陆淮深之前卖江偌面子跟gisele见了面,因此在老爷子那儿吃了一记威胁,把他亲自经手的度假村项目让二叔陆丞云接手了。

而陆淮深本来之前要陆重帮他看着这项目,免得让别人截胡,现在截胡却是陆重他亲爹,现在陆重夹在里边里外不是人。

毕竟陆重帮了陆淮深那么多,陆淮深也不好看自己弟弟为难,只好生生将这项目丢了出去,一番心血到头来为别人做嫁。

贺宗鸣不好评价什么,默了会儿,只说了俩字,“祸水。”

陆重也不反对。

贺宗鸣冷冷道:“当初要不是因为江启应,你哥早不需要忌惮你们家那老东西了。以前就因为一个江偌,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江山被凿下半壁,现在他还一头往里撞?那家伙懂不懂及时止损,为了一个女人,值?”

陆重:“值不值又不是你我说了算,不过我看着,他对江偌上是上了心,要他在那女人和自己的心血之间做选择,他还是会选后者,至少没陷进去,还有的救。”

贺宗鸣说:“放屁!你怎么看得出来?”

“他愿意来见那大公子,还不够说明一切?至少他还知道利益不可抛,”陆重顿了下,挑挑眉说:“不过这也是建立在和江偌闹僵的基础上。”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78章:难得双全

陆淮深这人高深莫测,谁也不敢说真正看懂了他,陆重也不敢将话说太满。

“那个gisele,故意提一嘴江偌,肯定是察觉江偌和他之间关系非同寻常,希望能再通过江偌在他这儿讨到好处。他如果出面,江偌今后在ds那边不说会顺风顺水,起码要好过些。现在么,就不一定了。”

贺宗鸣对此不屑一顾,“一个破工作,月薪多少?老陆一个项目盈利多少?就算是交换也是不对等的。变着法子给她送好处,别人还不一定领情,何必呢?要我说,就应该把他做生意的果断拿出来,快刀斩乱麻,麻溜的离了,要觉得喜欢的话就养着她。”

陆重笑而不语,良久后说:“那江偌就不是江偌,陆淮深也不会是现在的陆淮深。”

贺宗鸣觉得这话意思太深沉,他不想费脑子深究,“那你说他之前帮她图什么?希望江偌能感激他?”

陆重:“现在离婚给钱才能让江偌感激他。”

贺宗鸣思忖着说:“江氏的股份?那也不行,拿回股份江启应肯定要整江渭铭那一家子,他那半个身子进棺材的身子骨,只有指使江偌替他做事。你们家那老东西中意江舟蔓,肯定也不会让江启应有机会东山再起,江偌就成了众矢之的。”

贺宗鸣自己说着说着就感觉不太对劲了,他掏着烟,语气愈加严肃:“靠,他别是来真的,以前不是对江偌态度挺坚决的嘛,玩脱轨了可就麻烦了……”

陆重心想,真不真不知道,他倒是知道,人不是一成不变的。

但是……

“我们这些人,选择不多,”陆重吸了口烟,打开车窗,看着外面闪烁在夜幕下的浮华,“看他更看重哪个了。要么按照既定的路走下去,权力地位,荣华富贵,尽在掌中,要么……”

世间难得双全法,既然站在大多数人毕生无法企及的高度,享受着财富与地位带来的便利,注定要舍弃一些东西。

……

江偌在家修养期间,请了个阿姨在家帮忙做饭做家务。乔惠自己伤痛未愈,江偌又必须静养,她也不再有意见。

小半个月过去,江偌天天在家无事就看书给自己充电,公司里无人联系她,似乎正在淡忘她的存在。

她看着微信群里,同事谈各种工作进度,更加沉不住气,两周不到,手脚基本恢复,她迫不及待回公司销假打卡上班。

g见了她,态度并无异常,还跟她打了个招呼:“来了?”

但这一天下来,她是深深感觉到g变得比先前更加暴躁,进去汇报工作的,但凡有让她不满意的地方,统统都是被骂出来的。

江偌下班前才从秘书那里得知,陆淮深和大公子已经见过面了,进展比她想象的还快。

如果股份买卖价格方面达成一致,说不定近期就要将拟订合同提上日程了,将来博陆入股ds,大公子那边挤掉继母是迟早的事。

但低价卖出股份拉拢外资,相当于弃车保帅,风险极大,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朋友永远是朋友。

不过这些都不是江偌该担心的,甚至不是gisele该操心的,她们不过是拿钱做事,g为人效力,也不过是看在对方给她开了好条件的份儿上,什么亲戚人情,那都不足为道。

只不过胜败方是谁,会决定她的去留,对她的职业生涯产生影响。她已坐上现在这位置,从头开始等于放弃自己多年来的努力,她不得不为之一搏。

之后连续小半周,总经理办公室都沉浸在一股低气压中,因为传来消息,博陆和江氏会派人来ds这边跟美国总部开视频会议。

事情似乎就要一锤定音,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g又多次被施压,难免气不顺,遭殃的自然是江偌这等虾兵蟹将。

这天早上,江偌刚到公司,就跟总经办的人一起准备会议所需。

六月暑气渐盛,大楼里冷气也越开越大,江偌站在敞亮的会议室里看向外面,阳光露出云层,光线通过大厦玻璃折射出耀眼光晕,气温在攀升,她在室内穿着丝质衬衫和衬裙却起着鸡皮疙瘩。

时间紧迫,会议室刚布置好,钟慎和副总带着两个高层进来了,江偌刚好要出去,跟人打了个照面,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对方先冲她点了下头。

内双眼,目光如星,和煦笑意一闪而过,很快的又转过头用英文专注地跟人聊事情。

一同事见状,表情瞬间变了味,相当暧昧的看了江偌一眼。

出了会议室,就问江偌:“我听人说,当初是钟总把你‘特招’进来的?”

江偌心里一咯噔,坦然看向她,“什么叫特招?谁说的?”

“你别管谁说的,是不是这样啊,你们什么关系?”

这么长时间,江偌跟钟慎没见过几次,这些流言根本无迹可寻,她也只从g之前质问钟慎的电话里知道,应聘的事可能是有些蹊跷,应当是钟慎给她开了绿灯。

但为什么把她安排在g这里,有什么目的,她不得而知。

而同事口中的传言,应当是从人力资源部那边流传出来的。

江偌不以为然地说:“空穴来风而已,我就见过钟总几次,话都没说过几句。要是有什么关系的话,把我安排在总裁办公室岂不是更好?”

同事还以为能挖到什么八卦,听完之后一脸失落。

话刚说完,迎面走来声势浩大一行人,为首的男人西装革履,外形高大俊朗,眉目凌厉,英气十足,举手投足间气势凛然。

江偌与他已有半月未见,再见时,对方眼神都没落在她身上,她默默靠边,听带路的员工笑着说:“陆总,江总,这边请。”

江偌垂着眸,眼前停下了一个人,她只看见笔挺的藏青色条纹西装裤与皮鞋,陆淮深穿的是纯黑,味道也陌生,江偌抬起了头。

江觐盯着她,冷冷瞧她一眼,声线微懒,“在这儿过挺好?”

江偌颔首莞尔:“过得去。”

他挑眉:“听说受伤了?”

“听谁说的?”

“蔓蔓。”

江偌讽刺一笑,没说话。

江觐从头到尾审视着她问:“伤好了?”

江偌笑得越发冷然讥诮,“劳您费心,死不了。”

“死不了最好。”

裴绍过来请人,“江总,该进去了。”

江觐深深看她一眼,江偌对上他的视线,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冷冷撇开眼。

“辛苦了。”裴绍离开前,笑着冲她点了点头,碍着场合不合适,并没有称呼她‘太太’。

江偌:“分内之事。”

g最后进去,带了秘书做会议记录,江偌候在外面,会议开始前,她被g叫进去。

带会儿要用到多媒体设备,窗帘已经拉下来,灯却还开着,光可鉴人的办公桌上倒映着一张张或严肃或轻松的面孔。

陆淮深坐在靠窗那排的首座,听见开门声时抬眸,目光从那人身上掠过一眼。

陆淮深对面就是g,江偌半弯下腰听g说话,长发剪短不少,一半别在耳后,露出白皙细腻的耳脖和稍显瘦削的侧脸轮廓。

g低声跟江偌说:“梁总不喝咖啡,你去把咖啡换了,沏杯茶来。”

江偌应了,出去准备。

前脚出去,钟慎问g,“听说江偌前段时间请长假,什么原因?”

“好像出车祸了。”g并不认真答道,忽然想起什么,看了眼对面低头翻文件的陆淮深,转头看向钟慎,“钟总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员工?”

“对她印象比较深刻,问一句而已。”钟慎笑着回。

钟慎这话,让g记起第一次见到江偌那次会议,立刻拉下脸来,又见对面陆淮深根本毫无反应,间接否定了她对陆江二人那些不切实际的猜想。

她心里烦躁,啪的将文件夹一合,淡淡说:“这人你若是想要,调过去便是,不要我就找个机会辞了她。”

钟慎看着她两秒,皱了下眉,什么也没说。

江偌虽说日常行动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手脚都还不能使力,她这几天都穿的平底鞋,端茶进来,也将大部分力道放在了左手上。

江偌要离开的时候,g说不想喝咖啡了,让她把面前的咖啡带出去,江偌刚端着咖啡,g的手一动,手肘撞到了江偌手腕。

钻心的痛从手腕那儿传来,江偌眉心一拧,手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左手来不及承受所有的重量,杯子倾斜,眼看就要从底座上滑下去,钟慎及时托住她的手腕,并帮她稳住杯子。

江偌用自己的右手挡住了洒出来的咖啡,手心手背淌着深色滚烫液体。钟慎抽了两张纸给她,草草擦拭了一下,没有让咖啡滴下来弄脏桌上的资料。

江偌出去,g静下来,有些后悔方才的冲动。

主要是近断时间她过得如履薄冰,被钟慎一激,才将气撒在江偌身上,见她吃痛得拧眉,才察觉到撞到了她的伤,见她还忍着不吭声,心中不是没有愧疚。

正这么想着,她总感觉头顶有道目光,盯得她蛮不自在,一抬头便对上陆淮深森寒冷沉的眼神。

gisele怔住,不知所以然。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79章:用同样的方法让她从此人间蒸发

会议开始,熄了灯,那目光也随之被黑暗笼罩,瞬间而过的眼神,让g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江偌放下东西就去了洗手间,冲洗手上黏腻的污渍,凉水流淌过皮肤,传来不可忽视的刺痛感。

江偌翻过手,看了眼手背,微红。那咖啡是刚做好拿进去的,只晾了一两分钟,也就比开水温和那么一点儿。

她转动手腕,动作幅度稍微大点还是会痛。

如果不是钟慎帮了忙,那杯咖啡泼下去,无论是湿了资料,还是烫到g,日渐再次成为透明人的她,恐怕很难再待下去。

她能感觉到今天那一撞,是g故意的。

前一秒才亲眼看见她端起咖啡,g却毫无预兆的抬手,角度刁钻,专往她伤手上撞。

她以为,之前让给g和陆淮深牵线见面,已经足够让g对她改观,自己肯定不会承认是自己能力不足,估计会私心将责任推到她身上。

寄希望于她身上,又看着她毁掉希望,一来二去,又给了人一种白看重她的心理,g恐怕比一开始更看她不顺眼,接着可能会想,既然她又是钟慎挑选进来的人,何不干脆找个理由开了她算了?

而她到如今更是一点都不知道钟慎的想法,让她进ds,让她跟在g身边,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反正她不会认为是钟慎对一个见过两面的女人生出同情心或者好感,不然明知g不喜欢她,还将她往g面前放,分明就是给她找茬。

江偌看了眼镜子里愁眉不展的那张面孔,病了一场,病中一直担惊受怕,每天喝着大补的骨头汤还瘦了三斤。

她真是越发讨厌与人的勾心斗角,无论是她和江家,还是g和钟慎,抑或是她在g手下想方设法卑微求生的样子。

可又总有东西迫使她继续向前,无论是求生欲也好,责任感也好,好像一松懈下来,自己就会失足深渊。

江偌一个人在洗手间里待了会儿,擦干净手出去。

会议到了中午午休时分才结束,大半个上午过去,神采飞扬,反观钟慎,面色反而有些凝重,会议结束后留陆淮深和江觐在会议室,闭门私聊。

江偌察言观色得出结论,估计是陆淮深这些人跟大公子那边没谈拢,又给了g争取的机会。

江偌和同事结伴去食堂吃午饭,站在电梯间等电梯,身后响起脚步声和交谈声,江偌背脊一僵。

镜面电梯门里,映出渐近的几道身影。

同事拉着江偌站在一边,笑着让几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前面,江偌跟在旁边,低垂着眉眼,没做声。

钟慎说:“休息时间,不用那么拘谨。”

同事是个嘴巴厉害且有眼见力的,趁此跟老板侃了几句,玩笑适当又不显得阿谀奉承。

而江偌站在那儿,浑身都不周正,因为陆淮深就站在她旁边,她穿着平底鞋,他身量高大,挡住了她面前的大半光线。

江偌一直未抬头,双方都对彼此视而不见。

多日不见,加上之前种种,就算隔得再近,中间也竖起了重重屏障。

电梯到了,钟慎说:“女士优先。”

同事意思性的说了句:“那怎么好意思。”这才笑着转身走了进去。

江偌却转身就要往回走,“我就餐卡忘带了。”

同事伸出手来将她往里扯,“没事,先用我的。”

江偌已经转了一半的身,又被人拽着往回拉,手脚两处的伤痛得她瞬时眼眶湿润,脚没站稳,出于惯性又往里踉跄。

其实往前跌几步是能站稳的,只是脚要受些苦,江偌都准备咬牙受住了,腰忽然被人搂紧,用了点力让她站稳。

做过那些肌肤相贴的事,那人身上的味道,气息与感觉都已经深入骨髓,短时间内摘除不掉,以至于她想忘记,在对方靠近的时候,仍然能准确辨别出来。

江偌心脏紧缩,身体都僵住,第一反应就是缩着肩膀,想要躲开这触碰,同一时间,她站稳后,腰上的手便收了回去。

江偌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也忘记了在人前应该装模作样对他的帮助说声感谢。

她和同事站在最里面,她抬头就是陆淮深的后脑勺。

江觐偏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目光不善,她顿时觉得后脖颈生凉,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想起江觐之前进会议室之前,最后低声在她耳边说的一句话,“你和江启应在打什么算盘,嗯?”

她当时心里猛地一滞,难道江觐已经知道爷爷让高随调查她生父的死因?

因为车祸已经有些年头了,尸检结果确定是车祸无疑,检查过车子,没有人为损坏过的痕迹,肇事司机逃逸后身亡,此案已结,这么多年过去,现在要从旧案里发现些什么蛛丝马迹有很大的难度。

江偌相信这世上的确有人会费尽心思设计一场‘偶然’的车祸,将无数人牵扯其中,只为达成目的,让自己置身事外,只是她从未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有人为此而死,为此入狱,真正的罪魁祸首却逍遥法外。

江偌看着江觐,如果这一切都是他,还有江渭铭亲手策划……那她到底都在跟怎样的人作对?

万一他们故技重施,也用同样的方法让她从此人间蒸发呢?

越想越不寒而栗。

江偌走着神,同事推了推她,“到了。”

早上的会议之后,g心情大好,下午还特地找了江偌,让她明晚去跟副总的一个项目,需要应酬。

原来是因为钟慎还有g,甚至g的秘书都不熟悉国人在饭桌上谈生意那一套。副总是地道东临人,一直以来都在本地发展,经验老道,为人又精明,便将这项目交给他。

而钟慎和g又不能完全不参与,见钟慎派了个新助理同行,g这边也勉强让江偌上了,让她别出差池就好。

江偌记下了,第二天是周五,下班后换上备好的衣服,副总带着助理,加上江偌和钟慎的助理,一行四人去了城东的私人会馆。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80章:后面突然有一只大掌温和地顺着背脊

会馆面积极大,中式复古建筑群盘山而上,青山黛瓦,实行会员制度,对会员身份也有极高的考核要求,普通人那是连门槛也望不见。

这地方有个别致的名字叫做青蘭会馆。

总有那么些地方,是由金字塔顶端的人建造,专为名流贵胄服务,说穿了,只有同为人民币玩家,喜好才能相通。

阶级差距说起来没几斤分量,感受起来才明白,这差距二字代表山,代表海,一方望不见另一方。

就像当初刚到江家,江偌亲眼看见掩在青葱碧绿之下如同公园的江家宅子,也感到不可思议。第一次以江启应孙女的身份在宴会露脸之前,管家给了她一条项链戴上,江舟蔓随口说了价格,江偌脑子里浮现的是她以前所在城市的房价,她胸前那颗坠子,足够买回程家以前那栋来不及入住的小别墅。

而江家收藏室里有许多这样的珠宝,被闲置起来。

这就是阶级,这就是差距。

不过时至今日,对今晚这场消费上百万的饭局,江偌已经见怪不怪,毕竟这饭桌上能谈下的生意,又何止百万。

会馆内道路迂回,江偌坐在车内往远处看去,傍晚描了金边的云层挂在天际,在夕阳消匿之前极尽美丽,会馆内的翠绿青葱被镀上层层金色光晕,宛如加了柔光滤镜般美好,让人很难将这幅景象与鼎鼎有名的销金窟联想到一块儿去。

车行许久,停在一栋三层楼前的露天划线停车区里。

江偌下车,望了一眼面前这楼,楼层不高,占地却宽,设计像四合院,中间一开阔大院,又像江南园林,有小桥流水,也有绿林回廊。

天色描黑,屋檐走廊都亮起灯笼,将夜未夜的天际下,整栋建筑的颜色被渲染得温淡而绮丽,乍一看容易让人联想到四个字:声色犬马。

副总名叫沈程锦,听人说他脾性甚温,手腕高明,是真正从底层靠自己一步步爬上来的人物。

江偌能感觉出这位的确是个深藏不露的,但为人具体如何,因跟他的交集甚少,她难以一言蔽之。

同行四人,除了她其余三人都是男性,进了一包间坐下不久,她就察觉别的老板带来的女助理,一个个长袖善舞又豪气冲天,段子一个个往外抛,酒一杯杯往喉咙里灌,不时便将死板的气氛炒得火热。

而江偌如坐针毡,她那顶多两杯下毒就晕头转向的酒量,实在不敢与人抗衡,第一次见这种局面,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使劲缩小存在感。

她想,g也说了,她就是来凑数的,不出差池就好。

酒过三巡,沈程锦接了个电话之后,告歉说:“有位熟人也在这儿,我先去打声招呼,失陪。”

然后叮嘱助理们先替他招待着,江偌也在这‘助理们’的行列中。

其实沈程锦喝得并不多,除了几位有身份的老总递上的酒,他意思意思喝了,其他起哄的,基本都被两个男助理挡下。

钟慎的助理陈洱比江偌大两岁,研究生毕业,也刚进公司没多久,这酒桌上的功夫还没磨砺出来。

沈程锦离开的时候,陈洱已经喝得面红耳赤,说话舌头都打结了,他悄声跟江偌求救,“江助,帮帮我,我真的不行了,再喝下去我得进医院了。”

陈洱模样干净俊秀,看起来还有些学生气,江偌见了他挡酒的劲儿,拿命在拼似的。而江偌一直缩在角落里,滴酒未沾,她更加觉得过意不去了。

陈洱:“那个梁总,刚才一直看着你,你去敬一杯,至少表示一下吧。不然回头你也不好跟gisele交代。”

屋内烟雾缭绕,各色男女中,有人喝到一半,直接将合同拿出来,敲下了两笔生意。

“g说……我不要惹什么差错就好了。”江偌低声说。

她不想去敬酒,她怕酒杯一沾手就丢不掉。而且她也早注意到,自己太过沉默,反而更加惹人注意,那个梁总瞧了她好几眼,正是因为如此,她心里更加发憷。

陈洱捂着胃:“可我真的喝不动了,那个梁总,是关键人物。”

她也跟g去见过客户,但是选的地方安静雅致,也不像今晚有这样多的人,且每一位都不知根底。

江偌犹犹豫豫,陈洱急道:“这项目是钟总和gisele商议后全权交给沈总的,要是谈不下来,我们也有责任。”

江偌心想,沈程锦都暂时离席了,他若真的看重那位梁总,哪会晾着他们这些说不上话的在这儿招呼人家,去见所谓的熟人。

但见陈洱实在可怜,江偌咬牙,决定硬着头皮上,“那我,敬一杯吧。”

陈洱双手合十,感激涕零地说:“哎哟祖宗,我真的太感谢您。”

总经办一位有经验同事说她的职业装都太过保守,去应酬虽然不宜花枝招展,却也不能太过死板。江偌听取建议,半裙还是上班穿的那条,只把上衣换了件稍微有设计感的一字肩蕾丝半袖。

沈程锦的助理带江偌去给那位梁总敬酒,言尽好话,梁总笑意盈盈的跟江偌喝了一盏。

果然不出江偌所想,这一喝,就难收住。

a说:不能只敬梁总,不敬别人。

b说:大家以后说不定工作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做个朋友嘛。

红酒洋酒喝了几杯过后,沈程锦的秘书替她说话:“这位妹妹是新人,不太能喝,点到为止。”

那酒烈,辣味入喉,直冲脑门儿,江偌这时候已经眼花,安静坐了一会儿,整个人渐渐开始飘飘欲仙,眼皮沉重。

……

沈程锦所在的包间在二楼,他从这边出来,从院子上方连接东西两边长廊的拱桥过去对面,一推开门,就听见麻将声与男人的说笑声。

贺宗鸣正对着门口方向,叼着烟一边洗牌一边说:“瞧瞧这是谁,沈总,怎么这么巧?”

麻将声暂时缓和了些,沈程锦说:“钟总告诉我陆总在这儿,让我顺道来打声招呼。”

坐在右手边的陆淮深跟人点了下头,寒暄了两句,邀请沈程锦坐下。

贺宗鸣接腔问起:“今晚来见谁?”

“梁自生。”

“哦,那位,他也要涉足酒店行业了?”

“是,难得来趟东临市,自然要招待一番。”

一人幽幽的意味深长道:“听说那人比较难搞,还有些特殊癖好,在当地好几次闹出了人命,最后花了好些功夫才压下去,之后么,还是乐此不疲……”

沈程锦只是笑笑:“这个倒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你们应该知己知彼,投其所好,去找个会玩的女人来不就好了。”

沈程锦想到什么,摸了摸下巴微微笑道:“会玩的女人没有,倒是有个女助理,不过是g塞过来的,本就是新人,拘谨得很,估计也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应酬,放不开。”

陆淮深原本姿态闲散,靠着椅子单手支着下巴盯着面前的牌,漫不经心又带着点儿专注,身上气息平和,不似平日里的锋芒毕露。但沈程锦话说一半,他便忽然抬起了眼,好似气场突然爆开,眼神倏然锐利沉冷,手也放了下来。

贺宗鸣笑容淡去,看了眼陆淮深,默了片刻,丢出一张牌,“那助理叫什么?”

沈程锦:“姓江,没注意记名字。”

……

江偌觉得越来越不适,她一直没动筷,空腹喝了那些酒,十分难受。

她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抿着唇,盯着面前的烈酒杯发呆,偏着头去寻那灯光在玻璃上折射出的光彩。

半敛住的眼,睫毛微垂,像小扇一样在下眼睑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小脸上浮起浅浅的红晕,跟那张皙白干净的面孔相得益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抬起眼,眸子里有水光,更给人一股娇憨无辜的感觉。

她觉得头晕目眩,辨别不出声音的来源。

陈洱给她指了方向,那边一个女人纤手握着杯口,正在往杯子里倒酒,她倒是还记得这人是梁总的秘书。

门也在这时开了,沈程锦回来了,还带来了两个人,是贺宗鸣和陆重。

江偌为难的伸手接了那杯酒,妖娆的女秘书冲她亲切的笑笑,“这杯我替梁总敬你。”

酒劲似乎越来越大,江偌看着淡金色的液体,闻着酒精的味道都想吐。

贺宗鸣和陆重刚跟梁总讲了两句,贺宗鸣忽然看向江偌,冲梁总说:“这女孩子看起来醉得不轻,眼神都不清明了,”然后他看向江偌,笑着说:“赶紧去吐一吐再喝吧。”

江偌这时候十分感激贺宗鸣,来不及说谢谢,就拔腿往外跑,因为她是真的想吐了。

她摇摇晃晃奔进洗手间,但一时半会儿吐不出来,她低头撑着马桶,总觉得这马桶跟她以往见得不太一样,有点高。

突然一阵呕吐的欲望涌上喉头,她晚餐什么东西都没吃,吐出来的都是酒,因此更像是要将肺腑呕出来一般难受。

她吐得眼泪都流出来,还在不停干呕,后面突然有一只大掌温和地顺着她的背脊。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81章:陆淮深似笑非笑问:我跟你什么关系?

江偌顿时僵住,如惊弓之鸟,刷地转过身,警惕地看向来人,在看清对方之后,心里一松。

她保持垂头的姿势时间长了,忽然这么转过头,更加猛烈的眩晕袭来,手脚便发软,身子摇摇欲坠就要往‘马桶’坐下去。

陆淮深伸手拽住她手臂将她给拎了起来,“站好。”

江偌捂着沾了呕吐物的嘴,身体仿佛越来越绵软,她有气无力的囫囵道:“我好晕,让我坐一下。”

“你要坐哪儿?”陆淮深浓眉微锁,盯着她通红的一张脸,微醺的瞳孔泛着水意,在灯光下越加晶莹澈亮。

“马桶啊。”江偌说着,一本正经地指了指身下的‘马桶’。

陆淮深看着她颠三倒四的样子,倏地气笑了,“你再好好看看,这是马桶?”

江偌如言低头去看了看,目光定格了两秒,才恍然那是男士便池,登时感觉脸臊。她大半个身子都靠陆淮深拽着她手臂的大掌支撑着,她埋着头,羞恼不已。

“喝了多少?”陆淮深问。

不徐不疾的低沉嗓音,在感知和意识都已模糊的江偌听来,格外的清凉悦耳。

“没喝多少……”江偌回想着刚才喝了哪些,无外乎就是红酒和烈酒,至于喝了多少,像是忽然没了记忆一般,眼皮也越来越沉重,整个人又累又困,恨不得立马闭上眼睡一觉。

她觉得有哪里不对,虽说她不胜酒力,那酒度数也高,但酒劲上头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和过程,势头怎会这样生猛。

“我……”江偌脑子里嗡的一声,世界仿佛被消音了似的,一片安静,眼前陆淮深的脸越来越模糊,她努力睁大眼睛,却只剩一片白光,她着急忙慌地想要抓着他的衬衫借力,手指却没有任何气力。

……

再醒来的时候,江偌手脚发酸发软,动弹不得,眼前忽明忽暗,意识混沌未清,让她难以分辨身在何处。

她睁着眼好一会儿,才发觉人在车上,忽明忽暗的是道路两旁的路灯,这路不是繁华热闹的城市道路,路上行人稀少,两旁多时住宅高楼耸立,万家灯火在夜色下灿然生辉。

那光景过分虚诞美丽,加上她思维处于模糊与清醒之间,一度觉得像在做梦。

她发出微弱的声音,像刚睡醒那般慵懒迷瞪,也想动动酸软无力的手脚松松筋骨,结果发现自己手都很难抬起来,一动手指,便有一股麻意从手腕窜到指尖。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渐渐汇聚,她知道了自己喝过的酒里被人下了东西。她惊恐得血液倒流,手脚冰凉。江偌想求证什么,缓慢地转过头去看身旁的人,眼里惊惧未散,又带着点希冀。

陆淮深的手搁在中间的扶手箱上,正单手支颐看着她,见到她眼底的恐惧之后,面无表情说:“知道怕了?”

车厢的晦涩光线里,他的轮廓棱角显得温和不少,一双黑眸却一如既往的幽深,带着淡淡的疏离与冷漠。

江偌闭上眼,转过头又才睁开眼,盯着车顶,才彻底放松下来。高度紧张之后的放松,让人产生了短暂的筋疲力竭之感。

她应该没晕过去去太久。车里开着冷气,她身上搭着薄毯。

半晌过后她问:“要去哪儿?”

陆淮深不咸不淡说:“要把你送去给梁总。”

江偌不会傻到信以为真,但听到梁总两个字,后怕顺着脊柱爬到后脖颈,一颗心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如果真的让梁总得逞,难保沈程锦不会为了这笔生意把她送出去。在这种地方出了事,可以说真的是求救无门。

她身上在沁汗,力气好似比刚醒来的时候恢复了一些,走了一段后她也发现了这是去临海别墅的路,她现在这幅样子回家让家人看到的确不好。

江偌淡声说:“我想给程啸打个电话。”

陆淮深把手机拿出来拨号,江偌阻止,言简意赅:“用我的。”

陆淮深皱了下眉,透着显而易见的不耐,却也没说什么。

江偌正想起自己从包间出来的时候没将包带出来,陆淮深已经微微躬身,探手从她脚边的黑色手提包里将她的手机拿了出来。

“谁帮我把包拿出来的?”

“沈程锦的助理。”

江偌将手从薄毯下拿出来,两手并用才能捧稳手机,而且手还在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一边拨号一边想,这药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又想陆重和贺宗鸣的出现,是不是陆淮深的意思,专程来替她解围?沈程锦要见的熟人应该就是陆淮深,那是沈程锦告诉陆淮深她在这儿的?可他又是如何知道她和陆淮深的关系的?

总觉得这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必定是由某个媒介将所有的事联系起来。但她不够清醒,药效褪去,酒劲还在延续,思考能力和逻辑能力大减,脑中一团乱麻,无法将各种信息逻辑分明地组合在一起。

正好这时候电话接通了。

江偌说:“程啸,我今晚不回来了,你照顾一下妈妈。”

江偌每次跟程啸说这样的话,都有种自己是为了工作忽略孩子的家长,因此充满了愧疚。

程啸愣了愣:“你住哪儿?”

江偌将声音放轻了不少,“陆淮深那儿。”

程啸默了一秒,立刻挂了电话,毅然决然,像要以此表达他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江偌无奈,掐了线,将手机攥在手里。

车开进别墅区的山道,车里一片宁谧,两人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江偌将一条小臂搭在车门扶手上,将窗户按下来三分之一,恹恹的靠着座椅,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凝视着车外,夏季潮湿温热的风拂过面颊,她仿佛能感受到身体的力量以缓慢的速度在恢复。

车停在门前,江偌已经能勉强推开车门,要让她凭一己之力站起来,费劲,走动的话暂时别想。

江偌却不想向陆淮深开口求助。那晚之后,以前咬咬牙就能笑着说的话、做的事,不知不觉变得困难许多,她就是不想向陆淮深服软,哪怕是虚情假意,她也不再想。

陆淮深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砰的一声车门关上。

江偌盯着前方,也没将视线投向窗外。

司机说:“太太,您不下车吗?”

“就下。”江偌说着,看了眼半开的车门,起身出去。

脚沾在地上,却不踏实,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她撑着车身勉强站稳,关门的动作软绵绵,车门都关不紧,重新打开,用尽气力使劲一推,已经足以让她喘气。

车身动了,她刚要去撑着车顶的手不得不收回来,司机将车开去车库。她就那样只身站在院子里,没有辅助借力的东西,她根本迈不动步。

陆淮深开了玄关的门,转身看着站在几米开外的江偌。

院子里亮着好几盏照明灯,光线包裹着她纤瘦的身形,她眉目清冷的瞧着他,不言不语无所谓的样子,倒让陆淮深率先沉不住气。

陆淮深眸光略冷,兴味盎然的问她:“你要在那儿站到什么时候。”

江偌回他的话:“站到走得动为止。”

明明是笑意盈盈,那笑却未达眼底,充满冷淡与防备。

陆淮深知道她的难处,故意这么问她,不过是想让她如往常那般,乖乖开口求他,江偌心里清楚得。

陆淮深喜欢听话温顺的女人,但他对她又是如此苛刻,她装乖卖巧的时候,他觉得厌烦,觉得她虚伪,当她刚烈起来的时候,又想要看她服软的那一面。

江偌麻木的想,他看不上眼的人,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也懒得去猜。

陆淮深敛去了笑意,冷冷看她一身傲气与自己僵持,转身就进了屋,还带上了门。

江偌试着走了一步,迈得出腿却站不稳,落地就要往前跪去。

江偌索性不再坚持,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晕晕乎乎的扯着地上修剪整齐的青草,打算等药效散过去。

不一会儿,江偌听见了开门声,手指微微一顿。

那人直接走了过来,江偌抬起头看他一眼,歪着头瞧着他,“怎么了?”

陆淮深蹲下身,面色如水,冰凉目光噙着她的脸,“说下,你跟我拗个什么劲儿?”

江偌神色寡淡,无悲无喜的样子,“我没跟你拗。”

“怎么,你要跟我玩儿冷战?”

“冷战?我跟你的关系,有必要么?”她眼尾略长微翘,故意淡淡笑着的时候,风情若隐若现,很是勾人,却又看不见一点真心实意,就像蓄意祸害人的狐狸精。

陆淮深顿了下,似笑非笑问:“我跟你什么关系?”

江偌宁愿陆淮深冷眼看她,也不愿看他笑。

她眼睫动了动,笑着说:“一本离婚证一份股份归还合同就能结束的关系。”

陆淮深抿着薄唇打量她,目光太深,江偌低下了头,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和他的目光接触。

沉默数秒,陆淮深的长臂探进她的腿弯,环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江偌心安理得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谢谢了。”

在玄关,江偌将脚上的鞋子踢下来,陆淮深抱着她往楼上走,进的却不是客房。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82章:喜欢上你有多简单,厌恶你也一样简单

抱着自己的手臂遒劲有力,江偌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来不及捕捉,怔了一下便说:“我住客房。”

她语气稀松平常,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喉咙在发紧。

陆淮深没接她的话,行动也没有改变,腾手拧开主卧的门,轻抬膝盖就将门顶了开。

江偌这时再也忍不住,抬头去看他,从她现在这个角度看去,他的下巴线条坚毅,轮廓更加深挺,鼻梁高挺,甚至能直观看见他睫毛的长度。这样一个角度,让她觉得多了一股陌生,更难看清他的表情和眼神,情绪也愈加难辨。

江偌心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张,她忍着不让它流露。

当陆淮深抱着她走到床边,将她往床上扔,江偌在被抛出去的瞬间,一把抱紧了他的脖子,腿一沾床,她便曲着膝盖跪在了床上。

江偌身子僵硬,“我刚才在地上坐了会儿,会弄脏你的床。”

陆淮深进门时未开灯,走廊的灯光不足以照亮整间房间,光线在距离门口一两米的地方开始越来越浅,延伸到床边的时候只剩一缕微光。陆淮深又背对着门口,高大的身形逆光遮挡了她所有视线。

江偌跪在床上,缩小了和陆淮深的身高差距,但依旧不能和他齐高。她目不斜视,盯着他的下巴,不去看他,但又拒不松手。本来男女之力就难以匹敌,她现在这般疲软无力,更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她怕一倒下去,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变得难以控制。

“那就脱了。”

四个冷淡紧绷的字眼敲落在她头顶。

他说话时微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额头,江偌不由感到心里发紧。

陆淮深刚说完,江偌就感觉他的手在往自己身后探,从腰到臀那儿摸索游移,动作干净果断,似乎是在找半裙的拉链。

但她今天穿的裙子是纽扣设计,并非拉链。

江偌紧紧咬着唇,要去抓他的手,陆淮深很强硬,而她动作缓慢又没力,每次来不及碰到他,那掌心温热的大掌便已经伸往别处,隔着布料让她感受到他的温度以及他手指轻重不一的按压抚摸。

两人在黑暗中无声博弈,最后陆淮深直接丢出一句:“自己脱。”

江偌倔强仰头看着他,“我不。”

眼睛适应了黑暗,哪怕光线微弱,她也能看清他的五官,以及那双压抑又怒不可遏的双眼。

陆淮深按着她的肩,低头看着她,“江偌,别挑战我的底线。”

“你有底线吗?”江偌问,顿了下,又语气笃定的自问自答:“你没有。”

陆淮深点点头,冷峻的脸被一重又一重的冷寒覆盖,“的确,我没有,毕竟底线这种东西也不能让人爽快一回。”

说完便不再顾及其他,直接伸手就要去撕她的衣服和裙子。

江偌伸手去掐他打他,对他来说却跟挠痒痒似的,她悲愤交加,衣摆已被他从裙子里扯出来,嘶的一声,衣料碎裂,温热的肌肤上传来凉意。

江偌红着眼,张口就咬住他的肩膀,隔着衣服,将牙尖使劲往他皮肉里刺,陆淮深吃痛,却哼也没哼一声,不顾齿肉摩擦将会带来的痛楚,拉开她的身子,一把将她推到床上。

江偌跌在柔软被子上的时候,被他欺身而上。

她咬着牙,极力反抗无果,一阵阵绝望扑面用来,维持了许久的理智终于被即溃,她哆哆嗦嗦的朝他吼:“陆淮深,你就知道强迫我!让我滚的是你,我滚得远远的,你自己却要来招惹我,你一边准备迎娶江舟蔓,背地里却还要跟我上床,江舟蔓知道吗?”

她用了很大的力,没说两句气息不匀,上气不接下气,听起来很像带着哭腔的抽噎。

陆淮深的动作忽然都停了下来,江偌死死瞪着他。

他许久没有动,只那样看着他,目若夜色下的深海,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沉默突然被他打破:“你这是在吃醋?因为我替江舟蔓说话,因为我让你滚?”

江偌愣了两秒,突然心惊肉跳,生出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愤。

其实陆淮深是何等聪明的人,那双眼洞察人心,她对他的那些心思,敢说他一点也未曾察觉?

就拿那晚来说,如果对他没有任何感觉,如果对他没有丝毫的动心,那晚就算陆淮深为了别的女人骂她,极尽鄙夷与凶狠,她也能笑着面对,因为她不在乎。

相反,越是在乎一个人,就越是在乎他的眼光,说出的每一个伤人的字眼都是一把锋刃,一刀刀往心上戳,是以三言两语便令人难以招架。

在医院里,她对他的态度变得尤其极端,以前再抗拒他也不曾那般激烈,宁愿自伤也不愿意他碰她。

陆淮深真的什么都没察觉到么?

陆淮深禁锢住她的脑袋,俯下身靠近她,低沉声线一字一句问:“江偌,你喜欢我?”

江偌顿时如坠冰窖。这感觉与被人当众揭短无异,一时间各种情绪争相占据大脑。

她冷冷看着他,嘴唇都在抖,“喜欢你又如何?你是不是觉得我脑子有问题,你拿我当仇人,冷眼相待,我居然还会喜欢你?是不是心里在嘲笑我无能,觉得我是受虐狂?不过喜欢上你有多简单,厌恶你也一样简单,两种感情不矛盾,长此以往,总有一方战胜一方。”

厌恶你,并将继续厌恶你。这才是她想表达的中心思想。

江偌一口气说完,力气被耗尽,她需要缓一缓,胃里一阵阵的恶心与痉挛,折磨得她冷汗涟涟。

但她一点也不敢松懈,陆淮深许久都未发话,江偌不懂他的表情,他永远如此,不动声色的凝视,就能让人乱了阵脚。

江偌伸手盖住眼,挡住里面湿润的水光,努力隐忍也忍不住那股哽咽:“答案满意了?想上就上,不上就下去。”

陆淮深皱着眉将她挡住眼睛的手拿开丢在一旁,“满嘴呕吐物,下不去口。”

江偌脸皮薄,总觉得自己说了那种话,就在气势上低他一等,总觉得会被他看低,因此越发对他咬牙切齿:“那就滚。”

陆淮深刚准备起身,听见这话,动作停了下来,目光冷冷在她脸上逡巡,“再不好好说话现在就把你办了。”

江偌讥笑,“什么才叫好好说话?要我轻声软语谢谢你放过我?”

陆淮深气不顺,一拳在她耳畔,一声轻轻的闷响,还真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江偌变得尖锐了。

其实自车祸那晚开始陆淮深就感觉得出来,今晚这种感觉尤其强烈而已。

人都是会变的,这变化大多悄无声息,潜移默化,如温水煮青蛙,循序渐进,最终量变达到质变,而当你有一天猛然发现这人似乎有些不同了,其实看到的已经是质变后的结果。

当初江偌刚回国找他的时候,他往往说话不徐不疾,却又强硬冷厉,不给她任何谈条件的机会,两人相处时间极少,江偌很不喜欢他这样,常常气血冲头扭头而去。

后来渐渐发现这样对自己没好处后,她学会服软,巧笑嫣兮的对他笑,跟他磨着时间周璇,他鄙夷的讽刺她厚脸皮等,她虽然觉得难受,却不再表现得恼怒,神色温淡,似无任何变化。

陆淮深现在才有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其实脾气甚大,性子刚烈得很。

从前那般温顺,也是认清处境,向现实低了头而已。

陆淮深撑起身来打开了灯,一瞬间,光线刺眼,江偌闭着眼睛,过了会儿才睁开,这样平躺着,眩晕感更加明显。

江偌说:“胃好难受,我要起来。”

陆淮深看她一眼,将她从床上扶起来。

江若刚坐起来便捂住嘴:“我想吐。”

她作势就要呕出来,陆淮深一把将她抄起来,半拖半抱的把她带去卫生间,江偌掀开马桶盖,跪在地上吐得胆汁都要出来了。

“跟那帮老油条斗,你着实嫩了点。”陆淮深说着,像是想到什么,问她:“g怎么会让你跟他们一起来应酬?”

江偌如实说:“因为她的秘书不懂我国风俗,不喜欢跟人喝酒应酬,我就是去替她占个位置的。”她听了一下,淡淡补充:“你若是想从我这儿挖掘什么消息,要让你失望了。”

陆淮深刚接了漱口水地给她,她也正要伸手去接,陆淮深闻言,直接收回手,把杯子往盥洗池里一扔,水溅了江偌一身,而他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江偌坐在那儿失神一阵,自己撑着盥洗台站了起来,接水漱口。

她确定那药又副作用,自己胃本来就不好,空腹喝酒还遭人使坏,身体根本吃不消。

她自己扶着墙和楼梯扶手缓缓挪下了楼,一路没看见陆淮深,她自己烧了些开水,拿了个杯子,坐在餐桌旁慢慢不停喝着。

陆淮深从书房里出来里出来,便看见一道瘦小的身影在饭厅里坐着,头顶一盏灯,安静又寂寥。

他撑着二楼走廊的扶手静静看了半晌,她一直重复着一样的动作:倒水,喝水。

等江偌喝完站起来的时候,他也回过神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看一个女人喝水看了半天。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83章:莫名生出一种被捉奸的慌乱

连续几天工作日早起,江偌的精力本就濒临耗尽,晚上又一番狠劲折腾,酒精和药效的关系,她握着杯子的手在不住发抖,宛若帕金森患者,头顶那盏炽烈的灯光晃得她眼睛疼。

她在想事情,却又屡屡走神,导致毫无进展。

温水润腹,喝多了却让她犯恶心,她放下杯子撑着桌沿起身。

没走几步,觉得头顶有道目光,她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高处,见陆淮深撑着二楼的栏杆在看她。

“看什么?”江偌顿时变得警惕,皱着眉,双臂交叉在身前,不动声色遮挡住被撕坏的衣服下半隐半露的半截白皙腰肢。

说实话,江偌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大好看,头发本来用卷发棒定了型,现在凌乱毛躁地搭在肩上,上身衣不蔽体,进门时没换拖鞋,现在也是赤着白嫩双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陆淮深目光深邃的凝着她,不做声,脸上难辨喜怒,江偌分析不出来他方才摔门而去的情绪是否还在,只低声咕哝了一句骂他的话,抬脚就往楼上走去。

陆淮深看见她抿着唇,然后嘴巴动了一下,淡声问她:“骂我什么?”

江偌闷着头没理他,没走过几阶楼梯她就气喘吁吁,心脏快速搏动,好似要跳出胸腔,她不得不得站着休息一会儿。

陆淮深保持着原来的动作,饶有兴味的看着她三步一小喘,五步一大喘。

江偌没求他、也不想他帮自己,但看不惯他看戏似的模样,便停在了中间的缓步台上,面无表情盯着他不再动。

陆淮深脸色微冷:“固执。”

说完就要往她那儿走,手里的手机有来电,他看了眼,接通了,但脚步不停,“说。”

“后天是那位的生日,今年的礼物是您选,还是我选?”

陆淮深脚步停住,看了眼正自己低头往上走的江偌,那倔强模样,相当刺眼。

他抽回目光,他拿着手机进了书房,关上门时对那边说:“你明天过来拿之前在拍卖会拍下的项链,包好了送去。”

裴绍说:“万一她还是不要呢?”

陆淮深走到窗边,单手搭着腰看向窗外,凝眉一瞬,开口时嗓音依旧低沉平淡,“东西送到她手上,怎么处置随她。”

“好的。”

陆淮深想了想,问:“她最近在哪儿?”

裴绍:“还在横店呢,封闭拍摄好几个月了,估计快结束了,您给她打通电话不就知道了么?”

裴绍说完才觉得自己多嘴了,打了人家也不一定接,这话说出来真是戳心窝子。

但是陆淮深什么也没说,刚要挂电话,又想起一事,“买点粥之类的流食过来。”

裴绍沉默两秒,“老板,你知道现在有种东西叫外卖吗?”

陆淮深不悦的说:“外卖的东西干净吗?去福泰楼,让那叫什么的厨子做。”

裴绍快崩溃了,但非常有职业操守地保持理性告知:“您说的有‘那叫什么’的厨子的福泰楼,在城西的长安路,跟您完全是反方向隔了十万……陆总?喂,陆总,我想辞职你听见了吗?”

江偌洗完澡躺倒在床上,带着满身疲倦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

深夜道路通畅,但两地相距较远,裴绍把粥送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

江偌早已经睡着,陆淮深让裴绍把粥放那儿。

裴绍拿了项链便离开了。

陆淮深半夜刚要睡着的时候,接到了睡在隔壁的女人打来的电话,被吵醒的那一刻,睡意便褪去。

他捋了把头发,将听筒放在耳边,声音里带着鼻音,“大半夜的怎么了?”

江偌有两秒没说话,耳边只有她厚重急促的呼吸声,随后才像是忍受着某种痛苦,气若游丝的说:“陆淮深,我胃好痛,能不能麻烦你……”

陆淮深听到这儿,掀开被子起身就往客房走。

江偌哽了下喉咙才将话补充完整:“送我去趟医院……”

陆淮深伸手去开客房门,结果被她从里面反锁了,他的骂了句脏话,没叫她起来开门,折身下楼去拿了备用钥匙打开门。

摁开灯,光亮大盛。

江偌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看着他,脸色呈病态般的惨白,额头上还在沁冷汗,摸上去一手冷腻。

陆淮深还穿着睡衣,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回客房拿起江偌仍在小沙发上的毯子,将她裹着抱了起来。

现在找家庭医生过来费时间,陆淮深直接带她去那医生上班的私人医院挂急诊。

裴绍早在电话里安排妥当,去了就给立刻她做一系列的检查,对症下药。

陆淮深说:“之前她喝的酒里被人下了东西,短时间内失去意识和行动能力,是不是这原因造成的?”

医生听说被下了药,忽然停了手里的动作,一脸复杂地看着陆淮深。

陆淮深拧眉瞪回去,“看我干什么?不是我。”

年轻女医生尴尬的笑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淮深脸直接黑了,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检查结果出来,药物的药效已经退了,但那药本身是有刺激性的,加上她空腹喝酒,本身又有胃痉挛,不出事才有怪。

江偌平躺着也感觉胃在收缩,想呕吐,但是早已没东西可吐,正虚脱无力的躺着打点滴止痛止呕,等着发挥药效。

陆淮深大半夜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短发有些凌乱,使他的神态看起来有些浮躁,偏偏目光又沉静锐利,就像夏季的夜晚,静谧的空气中浮动着躁动的气息。

江偌并不需要住院,医院临时安排了单间的急诊病房等她打完点滴,陆淮深坐在沙发上,撑着下巴叠着腿看杂志。

江偌闭着眼,上腹的疼痛渐渐得到缓解,空气时不时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那声音像宁静悠远的催眠曲,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被人喊醒的时候,护士刚把针头从她手背上取下来。

她从床上坐起,陆淮深拿过一旁的毯子往她肩上一搭,俯身又要抱起她,江偌微怔,抬手抓住他的手臂,轻声说:“我自己能走了。”

出门时走得急,鞋也没来得及穿,医院给了她一双一次性拖鞋,江偌便趿拉着没有重量的拖鞋,毯子当披肩搭在肩上,亦步亦趋跟在陆淮深身后。

陆淮深走在前面,一身灰色慢跑裤和白色短袖,清爽随意,较之平日里西装革履的装扮,少了几分严肃和高高在上,多了几分烟火气,显得平易近人许多。

江偌很长时间没进食,身体的不适消失过后,饥饿感越发明显。等电梯的时候,她的肚子不受控制的叫了几声,格外响亮。

陆淮深看向她,江偌觉得难为情,伸手捂住了肚子。

“家里有粥,回去吃点。”陆淮深说着看了眼腕表,凌晨两三点。

上了车,她疲倦的靠着座椅,抱着毯子盯着窗外,可能是刚刚睡过一会儿的缘故,现在格外清醒。

车里没有音乐,也没人说话,江偌和陆淮深几乎没有像这样和平又安静的相处过,就像之前她从未对他恶语相向,他也没有差点将她在床上扒光衣服。

而那句‘你喜欢我,江偌’,也像从未有人说起过。

没有涉及立场问题和触碰到矛盾的分界线的时候,便褪去了针锋相对时候的虚伪和冷酷。

江偌本想对他说谢谢,但是又想起曾经那次向他道谢,却惹得他莫名发火,她一想起那画面便觉得累,索性也没有开口。

陆淮深看右后视镜的时候,目光无意间掠过她的侧脸,车窗开了一点,风将她的头发吹得乱舞,她也毫不在意,一动不动把自己缩在毯子里,像是极其贪恋窗外的景色,她舒服的眯起眼睛,模糊的光线下,五官线条相当柔美。

回到家里,江偌也看见了饭厅餐桌上的粥,还有很多面食类的清淡小吃。

“你买的?”江偌随口一问。

“裴绍买的。”

“哦。”

又无话。

陆淮深这人是不会下厨的,江偌自己行动力恢复得差不多,自食其力地热了粥,还有一些看起来味道不错的糕点。

一个人坐在那儿吃。

陆淮深再躺下之后却睡不着了,不一会儿,楼下有收拾东西的细微响动,一道阴影从门缝下缓缓移过。

他翻身从床上起来,拿了烟和打火机坐到阳台上抽烟。

江偌刚关了灯躺下,露台的窗帘下却忽然透进来一丝微光,光源来自隔壁阳台,那光直到江偌睡着也没消失。

第二天周六,几乎熬了通宵的两人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见醒。

十点左右,江偌迷迷糊糊听见吴婶在敲隔壁们,在喊陆先生,跟着又说陆老先生来了。

江偌怔了片刻,猛然间睡意全无,莫名生出一种被捉奸的慌乱。

那次撕破脸皮的家宴过后,江偌不知道现在是该起来打招呼,还是继续装作不存在,想想还是觉得装作不在好了,她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如此一想便心安理得的躺在被窝里。

陆淮深开门下了楼,不一会儿传来交谈声,江偌走到门口,拉开一丝缝隙偷听,刚好听见江启应三个字。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84章:说实话,你没那么重的分量

陆淮深被叫醒后,洗漱完换了身衣服才往楼下走。

陆终南已在客厅等候多时,陆淮深从楼梯上看下去,老爷子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身姿笔挺,两手搭在面前的拐杖上,面前一杯热茶轻烟袅袅,让他想起寺庙里那些香火供奉的面色冷狞的塑像。

做生意的人,多少都有那么点儿迷信。以前每逢大年初一,陆家一大家子都要在凌晨去寺庙烧香,就是所谓的抢头香。陆终南子息旺,名下子子孙孙一大堆,每年去寺庙都是浩浩荡荡一群人,场面相当壮观。

父母离婚,陆淮深跟着母亲离开陆家之后,就再没去过寺庙,即便是现在,陆终南也几十年如一日带着全家去上香,但陆淮深回陆家之后没再跟着去,让老爷子多烧一炷香就成。

总之他不大信这套,求神拜佛如果有用,天天烧香就能飞黄腾达,还费脑子做生意干什么?

老爷子神乎其神对他说过:我年轻的时候也不信神不信佛,只信自己,老了之后尝到苦头,才开始思考因果报应,总要到了那一天,你才会知道。

陆淮深将他的话当做放屁,但也懒得揭穿。

陆终南不过是老了,对许多事感到力不从心束手无策,才寄希望于神佛,盼望烧香拜佛能洗脱自己犯下的过错,可惜一切皆枉然。毕竟他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依然有执念,依然有恶念,依然没学会做个好人。

虽然陆淮深也从来没认为自己就是什么好人,但很清楚有些事做出了选择,注定结果不会圆满,他会理智的减损,而不是逃避后果。

陆淮深在饭厅那边喝了水才过来,“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

他在老爷子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然后去拿打火机。

陆终南瞪了他一眼,“少抽点烟,你二爷爷当初就是因为常年烟不离手,五十出头就肺癌走了。”

陆淮深一笑置之,一副自己命长,不到那一天,天不敢收的张狂模样。但还是将烟往手心里一手,夹在指尖把玩一圈,放在了一边。

陆淮深十几岁就会抽烟,一半是跟人学坏,一半是日子真难熬,但那时候抽得少,大多是手是做做样子,烟瘾最重的时候是大学时期,那时候丧母不久回到陆家,在国外上学,又要帮公司做事,情绪无处发泄,那才是真正的烟不离手。

年纪大了点,自制力和心态跟以前大有变化,除非压力大或是应酬所需,其余时间因为不想应付眼前的人或事,才会用抽烟来打发时间,哪怕只点燃不抽。

陆终南瞧了他一眼,又说:“酒也少喝点,伤肝。”

陆淮深:“你年轻时不也多烟多酒,不也活到这么大岁数?”

陆终南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硬是憋出一句:“我命大,你命有没有那么大可不知道。”

陆淮深没接茬,长腿自然随意地伸展着,单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神色懒散地问:“您一大早来找我,不会就为了说这些吧?”

老爷子一副怎么看这孙子怎么不顺眼的脸色,尤其是最近,越发难管控。

一身本事,一身反骨。

“江启应那病,拖着拖着到现在,一直没法开庭,也不知他是真病还是假病,他那律师又难缠。江渭铭被拖得心慌了,觉得要不然就先跟江偌把婚离了,要股份就先给她。他估计不好意思跟你开口,就来找我商量了一下,我觉得可行,你觉得如何?”

江偌站在门后面听得并不真切,隐约听了个大概,心下微凛。

陆淮深看着老爷子,“是你的意思,还是江渭铭的意思?”

以陆淮深对江渭铭的了解,近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可不容小觑,落到江渭铭和江偌手里,想要归为己有就难上加难,而且那老头现在在公司不得人心,很多地位无法撼动的元老不支持他,如果江渭铭拿到股份,他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他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手。

除非他已经提前想到了应对方法。

陆终南端详着陆淮深,语气毫无起伏,“一起的意思。”

陆淮深直言道:“风险太大,属于下下策,我不建议采取。”

陆终南冷笑:“不建议?”

说得倒是委婉,那意思分明就是不采取,并且不容置辩。

“现在就是到了该出下下策的时候,”陆终南说着又上了火,咬紧牙关看着陆淮深,压低声音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段时间恣意妄为够了,你最好见好就收!”

陆终南压低了声音说话,江偌一个字也听不清了,而且她已经知道了陆淮深的想法,之后的谈话,也没意义了。

他那样的人,做了决定,若非不可抗力因素,不会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动摇。

陆终南:“江家那边已经对你颇有微词,你若是不处理好这摊子事,陆江两家没办法结亲事小,要是江启应成功脱身,对你对陆家也是一大威胁。”

陆淮深似笑非笑:“什么叫没办法结亲?现在不结着吗,江偌托管给我的股份,就是桥梁纽带。”

“你少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我说的什么。你别忘了你跟江启应梁子结了有多深,既然当初我们陆家决定扶持江渭铭,那么多年心血不能付之一炬。”

陆淮深笑容敛住,纠正他:“是我的心血,不是陆家。”

这话让陆终南半天没回过味来,细想两秒,恍然大悟,却也怒气勃发,“逆子!没有陆家,你哪里来的资本,你也好意思?”

陆淮深神色泰然,语气不徐不疾,“没有我,你换个人试试?我爸手腕一流,冷血冷情深得您心,可惜命不好死得早,现存的陆家的人里,唯一有点儿才干的陆重,不稀罕你的陆家。你的几个儿子也只知道谋算家财,没人是真正在做事业,金絮其外败絮其中,你也知道不是么?”

意思就是,除了我,你还能指望谁呢?

陆终南被气血冲昏了头,他又有高血压,眼睛发花。

陆淮深叹了口气,笑着劝道:“爷爷,你冷静点,我没格外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我有我的打算。”

听见那声‘爷爷’,陆终南一怔,要知道陆淮深已经有多久没正儿八经叫过他一声爷爷。每次见面打招呼,不是‘什么事’,就是‘您有有何贵干’。

打个巴掌又给颗甜枣,示威服软把握人心,运用得驾轻就熟。

因为陆淮深母亲的事情,爷孙俩本来就有疙瘩,双方也没打算化解,陆终南也没奢望陆淮深多尊重他,但他将一辈子的心血都押在他身上,不能忍受有任何差池。

而陆淮深叫这声‘爷爷’,不过是希望他能在这事上放权。

意思不用太明显,彼此能懂就行。

现下陆终南更加关注的点是,陆淮深因为江偌,竟然这般费尽心思。

陆终南到最后也没表态,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怒气冲冲的走了。

江偌再无睡意,洗漱收拾完毕后,楼下已经恢复原本的安静,她下楼去,陆淮深正在吃早餐,听见脚步声,掀眸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慢条斯理的切餐盘里的食物,“偷听有没有意思?”

就算被他知道偷听,江偌也没感到意外,只是有问题要问他,楼下有吴婶在,不方便谈事。

她默默坐下来吃早餐,心里装着那问题,心不在焉吃了一半,陆淮深前脚上楼,她后脚就跟了上去。

在陆淮深刚进主卧的时候,她也推门进去,“陆淮深,”没等他回应,她反手合上门便问:“你为什么不同意离婚?”

陆淮深转身面对她,略有不满,“你这是什么语气?”

“质问的语气。”

“话我早就说过,再上纲上线质问我就没意思了,”陆淮深盯着她,扯了扯嘴角,“再谈这个伤和气。”

“谁跟你和气过了?”江偌也学他那样笑,“除了这些我们也没有其他可谈。难道要跟你像众多貌合神离的夫妻,谈三餐无味谈房价疯涨谈新来邻居像傻x?可我们连这些也没得谈呢。”

“三餐要你做了?房子要你买了?最近的邻居隔了半个山坡影响到你了?的确是没得谈。”

江偌败下阵来,根本接不上话,连最初的话题也被带偏,这人真是讨厌至极。

江偌一语不发,冷冷看着他,将陆淮深看得心烦,他逼近她,气息喷薄在她脸上,咬牙压抑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股份你别想,要钱我可以给你,离不离婚我都可以养着你,”他一般将她按进怀里,“因你放弃能带给我更多利益的江家,说实话,你没那么重的分量。”

简言之,不值得。

“离婚也养着我?”江偌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看着他凌厉眉眼,伸手摸着他的脸,笑得一脸明媚绮意,“这一层的意思难道是你娶了江舟蔓之后,也让我继续当你的情妇?你每月给我多少钱?五十万,一百万,还是两百万?”

她兀自说着,眼神根本没望进他眼里,笑容陡然消失,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发了狠道:“陆淮深你怎么不去死?”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85章:这么欠收拾,哪能那么容易让你死

江偌也是气到快失去理智,掐住他的那一刻见他变了脸色,她发完狠便快速收回手,转而抓住他的衣领。

陆淮深是想收拾她的,但还没出手,江偌方才脸上那股同归于尽的狠意转瞬间被笑容代替,给人她刚才不过是做了个假动作的错觉。

陆淮深皱了眉瞪着她,手仍然还是握着她的腰肢。

两人的身高和身形都存在着一定的差距,在女性中,江偌不算矮,裸身高也有167、168左右,在陆淮深面前却显得纤细娇小。

江偌踮起脚,仰着头,噙着浅浅的笑意看着他,七分虚伪,三分漫不经心和嬉皮笑脸,总之没分真心,“难道是我昨晚的话让你产生了什么误解?你这张好皮囊加上不错的床上功夫,招人喜欢不是情理之中么?江舟蔓也喜欢你啊,不也不遗余力想挤掉我当陆太么,你去告诉她不跟我离婚,你仍然养着她,让她给你当情妇,看看她愿不愿意?”

承认对一个人有感觉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但那个人是陆淮深,江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跟他脱不了干系。

所以江偌觉得羞耻。

话这么说出来,陆淮深稍有好转的脸色,愈发阴沉如水。

江偌讥笑一声收起笑意,一把推开他,目光疏离的看着他,“你就是我看我一无所有好欺负,说什么离不离婚都养着我,你不过也跟那些在外面养女人四面八方乱搞的男人没什么差别。喜欢你的女人那么多,你都养着她们啊,反正你财大气粗,养个十个八个,一周六天每天一位不重复,剩下一天还可以一起上。”

江偌越说越忍不住愤慨,拼命想要扳回一城,疯狂羞辱陆淮深,想让他反思反思,他自己不是什么好货色,他也该为此感到羞耻,好使她从无力挣扎的沮丧中走出来。在这场博弈中,不该她一人宛如卑微困兽。

显然,陆淮深被她的话激怒,面色铁青,狠狠盯着她,江偌见状就心想,他恐怕要指着她让她再讲一遍,她打定主意,不管后果如何,讲就讲,还要学他将人训得狗血淋头的气势,反正早已撕破脸无数回。

矛盾永远在那里不曾消失,伤人的话和事说过做过无数遍,缝缝补补也能将就着拖着过,直到玉石俱焚那一天。

而陆淮深上前一把扣住她的颈项,力道可不像她方才花拳绣腿那一掐,困住她的身子,掐着她脖子,阴冷凌厉的眼神带出周身的狠劲,真像要掐死她一眼,“在我跟前不识好歹的你敢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江偌喉咙发紧,身体难受和心里疲倦混杂在一起,“你掐死我算了,一了百了。”

陆淮深咬牙道:“这么欠收拾,哪能那么容易让你死。”

江偌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被他揽着腰抱离地面,将她轻松夹在臂弯,像抱着一张冲浪板那样简单。

江偌大半个身子悬空,一动就失衡,只能用腿勾着他的,攀着他的肩膀抱住他的脖子就去掐他打他。

“放开我!”

江偌在陆淮深面前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歇斯底里过。

陆淮深也从未像今天这样不管不顾,直接将人按在床上操弄。

这场因愤怒为开端的性愛就像一场纯肉搏,两人都是大汗淋漓,却没一人觉得舒畅,一遍遍的,不但没泻火,反而更加恼火。

陆淮深手臂上被她咬出血印,江偌指甲不长,但故意像猫一样竖起指甲,从上到下在他背上拉出好几条红痕。

陆淮深哼都不带哼一声,甚至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江偌知道楼下有人,是痛是爽也不敢出声,两人像在演动作默片。

吴婶中午做好午饭去叫楼上的人,敲了两下门,“先生,太太,吃午饭了。”

里面没人应。

吴婶也是过来人,之前听到两人在争吵,半天没声,隐隐猜到了什么,默默走开了。

江偌听到外面的敲门声时,心里一紧,身体也随之做出反应,脚趾都蜷缩起来。

江偌耻与生理反应无法遵从心理意愿,前一秒恨不得掐死对方的人,却沉沦在鱼水之欢中。

无论是被抛向云端,还是如被沉下海水,都有种难以自拔的愉悦。

然快意之后便是无尽的空虚,江偌为此懊恼,为此痛恨,然后反过来安慰自己,人都有谷欠,有快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但是肌肤相贴,胸膛相压的感觉,就像在进行一种仪式,沉闷的心跳,紧绷的肌肉和偾张血脉,唇与唇之间的温热,从他身体里过度到自己身体中,疯狂的挤压融合,像是要把这些以烙印形式刻进她骨血。

江偌十分排斥。

不管是泄愤还是泄欲,都不该上升到这种贴近精神层面的亲昵。

江偌的声嘶力竭从床上开始就想被消音了一般,从头到尾不出声。

结束后两人各自分躺一边,江偌裹着被子,平复着不匀的呼吸,她精疲力竭,身体和头脑都像被人掏空一般。

身旁那人安静躺了会儿,二话不说,掀开被子起身冲凉。

江偌躺了一会儿,稍微平复一会儿便穿好衣服,忍受着强烈的不适回到客房,自己冲洗完,午饭也没吃,让陆家的司机把自己送回家。

这房子,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烈日当头,隔着车窗玻璃,江偌也觉得头晕目眩,她恍恍惚惚,一时竟然想不起和陆淮深是怎么吵起来的,又是怎么吵到床上去的。

到了锦上南苑,江偌上楼前,整理一下神不守舍的表情。

家里静悄悄,程啸在房间戴着耳机玩游戏,小姨在午睡,她呼出憋在心里的一口浊气,尽量不发出声音,自己到床上躺下,饭也没吃,沉沉睡了一觉。

……

陆终南回到陆家之后,晚上给江渭铭去了个电话,说把股份交还给江偌的事情先搁一搁,事情也许还有转机,为了离婚,再事后大费周章,舍远求近,太冒险。

江渭铭电话里附和着,转身就大发脾气。

“什么意思?啊?那两爷孙把我江渭铭当什么了?主意是老头子自己提出来的,我答应了,他说今天去找陆淮深,这就是给我的结果?”

一家人正好好的吃着饭,忽然间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江舟蔓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手中的餐具,江觐看了眼妹妹,“既然老头子都说要去找陆淮深,应该不是老头子反悔,而是陆淮深不同意。”

“太过分了!”江渭铭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嘴里就喃喃着这么一句。

江舟蔓一直没说话,江渭铭开口说:“蔓蔓,既然陆淮深这样,我们也没必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虽说当初为了让你嫁进陆家,才早早让你接近陆淮深,但陆家会答应,不也是因为江氏能帮衬陆家么?大家本来是互惠互利,现在陆淮深分明就是不想跟江偌离婚,你可没时间跟他耗。”

江舟蔓反应倒是平淡:“一开始我的确是因为我们三人的前途跟他开始,但我现在是真心喜欢他,就算不喜欢,但这么多我在他身上花费了多少精力和心思,凭什么说放弃就放弃?”

江觐温和地笑,语气却泛着与之截然不同的凉意,“蔓蔓说得对,就算你得不到,也不能便宜了江偌。”

他面不改色抿了口红酒,“既然陆终南都说不动陆淮深,那我们自己按照原计划来,就当是处理家务事了。”

江渭铭没接话,默许了,想起一事,又冷声道:“上要跟ds总部视频会议的时候,要不是他突然现场压低价格,这笔交易已经能着手推动了。我怎么觉得他现在是在跟我们过不去。”

江觐冷哼,江偌跟他们势不两立,陆淮深又不知不觉中偏心江偌,能跟他们家过得去吗?

……

江偌周一上午刚到公司不久,被g叫进办公室,时间一长,应付这位女上司,江偌已经掌握了一些门道,至少面对她时,不再有如履薄冰忍气吞声的压抑感。

g开门见山:“你还记得陈总么?”

江偌一愣,有些茫然。

g挑了挑眉,语气颇耐人寻味,“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次,你在那个会议上做翻译,你的雇主陈总。”

江偌当时脸上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立刻掩饰过去,“还记得。”

“ds跟他们合作谈得差不多了,最近公司要成立一个项目组过去景区那边刚建好的酒店考察,我看你对那个项目挺感兴趣的,我这边正好也需要派一个人,不如这次就你跟项目组的人一起去考察如何?”

g的语气很随意,似乎只是交代她一件公事,与私人恩怨完全无关。

江偌也不知道g的意思是,她从今以后就跟那个项目组了,还是考察结束后还是回总经理办公室任职。领导说得模棱两可,做下属的又不好妄自揣测,免得被领导觉得不懂眼色,你做得好自然留你,做的不好自然要找借口把你推出去。

江偌只好先应下来。

可有些巧合巧得她简直怀疑是不是提前安排好的。

她前一天才应下g派给她的这门差事,第二天高随就找到她,说查到了一些关于她生父一家车祸的事。

可能和车祸有关系的那个人,就住在江偌即将出差的城市。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86章:陆淮深长身玉立在阳台上,正盯着她看

彼时,江偌正和高随坐在咖啡厅里,冷气开得很足,凉意从裸露的小腿往上爬,给她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面前放着一份归纳好的资料,大致就是当初车祸后现场勘验,尸检报告,受审人的供词,加上案件陈述,类似于一本案件的卷宗。

这些东西走了什么程序,从哪儿弄来的,江偌不是很清楚。

她打开牛皮纸袋,“是我爷爷打算上诉这案子?”

高随说:“暂时还没有,怕惊动江渭铭和江觐。”

江偌问:“那你这些资料是……哪里找来的?”

江偌其实想问的是,是不是用了某些不法手段,高随虽然是律师,极少可能会知法犯法,但是懂法的人比常人更懂钻法律的空子。

还有一件事,她不太明白,他们爷孙俩现在一无所有,高随是律师,却也算商人,江偌接触下来,不认为他是道德高尚的以法为剑、捍卫乾坤的人。

当初高随提出让她用股份为报酬,帮他打离婚官司,就是最好的证明。

或许是一开始高随就跟江启应达成了什么协议。

江偌想远了,被高随的声音拉回思绪。

“我一个大学校友在市刑警队工作,当初这案子是他经手的,从归档的卷宗里找出来帮我查了一下,然后把当初负责这案子的律师介绍给我。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了解,把大致信息整理出来,方便你浏览。”

江偌道谢:“麻烦你了。”

江偌翻看这资料,高随则一边喝咖啡,遇到疑惑的时候给她解答。

当初江启应请过律师,想以谋杀案立案调查,但是最终各项证据表明这只是一场偶然意外,并非人为。

高随认为其中有个人可以成为切入点,这个人叫章志。

章志本人是东南省一个地级市的偏远县城人士,也是一个大货司机,与同村的邻居一起在一家搬运公司共事。

出事前一天,搬运工作结束已经太晚,错过了回家的班车,以前也有过几次这样的情况,负责人都让他将货车开回家,第二天可以载着邻居一起上班,这次也依然如此。

但这晚天气转凉,半夜开始下雨,他在家喝酒喝到凌晨,第二天起不来,痛风又发作,没办法再去上班,便由邻居一人开车上路。

这村子在山中,出村必经山路。那日下了雨,货车的刹车片又出了问题,章志本想着这日去修一修,结果就在那天,屋漏偏逢连夜雨,邻居跟不知从哪儿开进山里的豪车在弯道相撞,两车翻下山崖,车毁人亡。

那豪车车主便是江偌的亲生父母还有哥哥,开车的就是江偌的亲哥。

这事说来玄乎,乍看之下就是一普通车祸,谁知背后因缘复杂,有人逃过了一劫,却不知是运气好,还是算准了让邻居做炮灰。

这种货车常年载重大,刹车片的损耗也更严重,刹车片未及时更换造成的意外,不能定义成人为,再加上雨天,章志的旧疾复发,都是不确定因素。就算一切都是算准了来的,章志又是怎么知道在哪个时间点,会有谁从那段路经过呢?

高随从旁边的小罐子里捡出几块方糖摆在桌子中间,说:“我们来换个思路,从结果往起点推。先假设这背后的主使就是江渭铭和江觐,他们如果要刻意制造这场车祸,需要确定两点,你父母和哥哥要进山,货车刹车片一定失灵。雨天是辅助因素,可有可无,有最佳;再假设章志是与人串通,他的痛风也必须要发作,如果不发作,他可以找其他理由,也是可有可无的因素。所以,是谁让你的父母和哥哥去山里,去干什么?又是谁买通了章志?”

就是因为没人知道江家一家三口为什么去山里,也没有章志被买通作案的证据,才让这案子以意外车祸的结论告终。

江偌看着资料里说,有章志的妻子给他买痛风药的收据,后来拖了两天不见好,还去医院挂了号,挂号单也有。

江偌愁眉不展,“这中间缺了最重要的两环。当时查不到了,现在又怎么查?”

高随:“江偌生父三口已经丧命,去山里的理由既然当初无法查实,现在带进棺材里了,更无从下手。在把江渭铭父子假设成车祸的策划者的基础之上,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找出江家父子与章志之间的联系。”

江偌微微沉下声说:“然而这也是假设论之下的大方向。”

高随说:“没办法,你爷爷说当初听见过江渭铭跟江觐在家里书房说漏嘴,只能先这么假设试试看。”

江偌合上资料,把自己出差一事告诉高随:“对了,我最近要去这个叫章志的人住的城市出差。”

高随有些讶然,“这么巧?”

“嗯,这项目在我进公司之前就在进行了,我当初因为这项目跟我顶头上司有过一些小摩擦,哎,说来话长。”江偌喝了一口咖啡。

“敢情是被领导公报私仇了。”

江偌笑笑没说话,也不知道考察完回来,她的职位会不会面临调动。

跟g之间,始终因为当时的事有个疙瘩在那儿,一朝看她不顺眼,十年难改观。

高随想了想说:“要不你趁这次出差,顺便去那县城见一下章志,这么些年,也不知道搬家没有。”

高随的同学毕竟是公务人员,职位敏感,有些隐私还是不能透露,除非上诉,就能公事公办。

“你是因公出差,江渭铭那边不会起疑心,时机很好。”

“我一个人去吗?”江偌没那个胆子,那地方在山里,她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有个万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办?

高随说:“我跟你一起,我过几天要去东南省省会办点事情,到时候我过去找你。”

“就我们两人?”江偌依然不放心。

高随笑着打趣道:“一个人不敢,两个人你也怂,怎么,要带一队特警给你当保镖才行?”

江偌哑口无言。

刚才讨论那么多,她正是觉得人心险恶心理脆弱之时,要让她亲自去一趟,她很难做得到从容不迫好吧。

高随:“我助理学过散打,到时候把他带上,行了吧?”

江偌心里并没有觉得安慰。

……

江偌被拉入考察组的群,都是陌生同事,只有总经办一个叫王昭女同事跟她是认识的,常常中午一起吃饭,关系还比较和洽。

出发前一晚整理行李的时候,王昭发微信给她:名留山那边温泉很有名,记得带泳衣!

江偌:我们又不是去旅行的。

昭昭:体验酒店周围环境也是任务之一,我们是人又不是机器,去四天,又不每时每刻都要工作。

江偌:……

昭昭:再说了,最后一天是周六,占用了我们周末时间,至少得让我们玩够本吧?

江偌:我竟无法反驳。

昭昭:我要看你穿性感泳衣。

之后又发来一个舌头舔屏的猥琐表情。

江偌受伤在家休养期间请了钟点工,每天来准备一日三餐,回公司后怕工作忙,时常顾不了家,仍然一直请着钟点工。

出院快一个月,乔惠康复情况不错,洗漱能自理,轻便物品也能拿能放,便让钟点工从原来的每天两次,缩减为每天来一次。

家里有人照顾乔惠的餐食,江偌出差也要安心些。

此次出差的目的地叫做云胄市,是东南省下辖地级市,航班从东临市起到东南省省会城市降,到达机场有大巴来接一行人去云胄市,两市毗邻,到达名留山上也不过一个多小时车程。

名留山是著名的休闲旅游及避暑胜地,植被茂盛,有天然温泉,地势宜建,经过上百年演变,百余栋别墅、酒店及民宿落成,既给自然风光增添色彩,也满足了日渐膨胀的游客量。

车刚上了山王昭就不断感叹,“这真是好地儿,四季皆宜,冬天赏雪,夏天避暑。”

酒店方在名留山已经有一家运营中的高档酒店,占地面积广,数栋别墅立在茂密林间,面向深山远景,酒店内人工湖、山间玻璃泳池和温泉一应俱全。

考察组就下榻在这间酒店,合作方空出一栋别墅供他们入住。

江偌和王昭一个房间,收拾好已经是傍晚,看向落地窗外,余晖挂在山头,深山处烟雾渺渺,彩缎似的夕阳透着薄雾,如梦似幻。

两天时间考察组去了刚落成未投入运营的酒店,开了几次会,做了初步估价,其余时间相当自由。

周五下午结束工作,王昭迫不及待拉江偌去享受玻璃泳池和露天温泉。

在房间换泳衣的时候,王昭拨了拨自己蓬松的短发,说:“我今天我听老郑说,经理昨天让陈总再预留三栋楼,总部那位大公子和钟总要来这边,不知道同行的还有谁,总之一人一栋楼,奢侈无度啊!陈总为了这次合作,也是下本钱了。”

三个人,除了钟慎和大公子,另外一个肯定也是大腕。

江偌脑子里出现个名字,但希望是自己多想,她宁愿是江觐。

换好衣服,二人穿着酒店提供的宽松丝质浴袍先去了玻璃泳池,到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女同事在那儿了,但是不会游泳,只能干坐在岸上。

江偌和王昭潜进水里,游到边缘,趴在那儿看落日。

休闲区旁边也是一栋别墅,天色渐暗,别墅里亮起了明亮橙黄的灯,有人站在了二楼的大阳台外面。

地势原因,泳池高度只比隔壁别墅的二楼矮了半层楼。

山里气温温差大,现在又开始大幅降温,江偌觉得有了凉意。

王昭说:“先去吃个晚饭,再去泡温泉。”

江偌泡在水里转身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隔壁别墅阳台上有道人影,觉着有些眼熟,而且那人好像也在看她,她也就多看了对方两眼。

结果这一看,她猝不及防一怔,手脚都忘了动,身体直接就往水底沉,水没过了耳朵和口鼻,她才着急的扑腾了两下。

江偌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将头露出水面,擦干脸上的水珠,凝神屏息又朝隔壁阳台上看去。

陆淮深长身玉立在阳台上,正盯着她看,那深邃又略带兴味眼神,就像是在看水族馆里的海豚表演。

王昭已经游到了岸上,问她:“你看什么呢?”

江偌收回目光,一本正经回:“看鸟。”

说完就朝岸边游去。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87章:将她拖进了旁边的一间男更衣室里

回了房间洗了头和澡,江偌和王昭一起出去觅食。

酒店每周五有露天烧烤和乐队表演,活动地点在人工湖旁边的草地。

出来的时候,天色如墨,四处灯火绮丽,回过头看通明的山间别墅,美得不真实。

两人闻声而至,决定追随大部队,跟先到的同事坐在一起。

这次的项目考察组组长是投资部的一位主管,并不是所有人都来自同一个部门,风险分析部门的也有,只有江偌和王昭是总经理办公室的,并且江偌是最后加入的。

小组同事经过一段时间磨合,已经相互熟悉,江偌最后全靠赶工才跟上组里的工作进度,也没什么时间跟同事联络感情。

出差伊始,除了工作,也跟同事说不上话,王昭为人外向又热情,做人做事都很有一套,聊天时会让江偌参与其中,跟同事拉近关系。

两天下来,组里同事觉得江偌脾气好,开得起玩笑,说话轻声慢语的,气质舒服,不会让人忽视她的存在,这样的人不圆滑也不扭捏,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

几个烧烤架摆成一排,厨师正在烤食物,肉香菜香伴随着孜然的香味随风而来。

搭建的舞台那边灯光低迷,悠扬宁静的钢琴曲幽幽飘散在夜空。

山里空气极清醒,天空都比城市干净,抬头就是一片月朗星稀,江偌靠在椅子上,享受着难得的惬意。

突然王昭拍了拍她的手臂说:“看,钟慎果然来了。”

一起的同事顿时七嘴八舌起来。

“那个大公子怎么也到这儿来了,前段时间不是才来了一趟吗,最近活动未免太频繁了。”

“没看见陆淮深也在么,估计是上次见面没谈妥。”

“估计是,上次博陆和江氏那边过来开完视频会议,钟慎脸不怎么好看。”

“哎哟,就你会察言观色。”

分公司年轻一批的员工,工作时长再三年以下的都没见过大公子,本尊永远只活在oa系统内页中,多人评论他长得就是一帅气的猕猴桃。

“外国人毛发多嘛,正常。”

谈话不知为何越来越歪,八卦意味越来越浓。

ds掌权家族姓spencer,这一家子跟英国皇室有些渊源,本身也是英国移民到美国的。

王昭小声打趣:“大公子还不到四十,我看着后脑勺好像已经开始秃了,长再帅也逃不过腐国祖传的秃头基金。”

江偌闻言,没忍住看了眼不远处一桌的三人,那个大公子carlos的后脑勺正好对着她的方向,一瞧还真有些秃,她控制不住嘴角上扬。

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和笑容,陆淮深突然一侧过头,四目在空气中相对,那双眼在灯光作用下黑得发亮,江偌瞬间变脸,转开了头,还用手撑着下巴,手指当了半张脸。

王昭让江偌跟她一起去拿点吃的。

王昭去拿啤酒,江偌去了烤架旁边拿烧烤。

也不知是不是酒店为了吸引客人故意为之,四个厨师,个个高大帅气,有两个还是棕发碧眼的外国人。

烧烤架后的白人小哥问江偌:“想吃什么?”

江偌肚子咕咕叫,抿了下唇笑说:“肉。”

他笑得爽朗,“行。”

旁边摆的考好的肉类已经有些凉了,小哥又让她自己选,选了帮她烤。

江偌一边等,又一边挑了些其他的,小哥主动挑起话题,“今天天气不错。”

江偌:“……是不错。”

“这里空气也好,常来玩。”说完,自己有些尴尬,目光频频落在江偌脸上,又问她是哪里人,又说自己在东临市待过一些日子,最后自报家门,自己是德国人。

江偌本人对德国男人有莫名的好感,不上升到历史,不深入到性格,单看外表,大部分德国人都长得很精致,很有男人味,赏心悦目。

小哥还自发的教她德语,刚学了个晚上好,身边走来一人。

江偌看见是钟慎,主动打了招呼,“钟总。”

钟慎笑,内双眼微微合起,笑起来时总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聊什么?”

“随便聊聊。”

小哥问:“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江偌立马否认:“不是的,是我上司。”

小哥只是笑笑不说话。

钟慎来了之后,江偌便没有再开口,他也站在那儿慢吞吞的挑着食物,江偌感觉十分拘束。

“你好像很怕我?”钟慎的目光在食物上溜了一圈,看向江偌。

江偌心神俱凛,面不改色回答:“不,是尊重,你是领导嘛。”

钟慎挺认真的说:“我没这么教条化,也说过,随意就好。”

江偌心想,我哪敢随意,也随意不起来。

没见她回答,钟慎又说:“我听助理说,上周的应酬,你被灌酒了?下次我会让g注意,不要让女员工参与这种应酬。”

江偌回忆气那事,心中五味杂陈,嘴里似乎还有从胃里蔓延出的恶心的酒精味道,估计除了陆淮深,也没人知道她被下了药。

她继续不动声色说:“是我不胜酒力,在场也有不少女性。”

说起g,江偌有个一直没机会问的问题,这个时候很有开口的冲动。

她没去看钟慎,语气也尽量很平和,“钟总,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你既然这么说,想必是觉得不该问,但是你又忍不住想问,既然想问那就问好了。”

江偌:“……您说的是,”组织好语言,她才万分谨慎问出口:“当初我进公司的时候,好像听见g因为我的职位跟您吵过架,而且我一开始面试的时候并不是面试的总经理助理,算是莫名被得到了待遇更高的职位,职位调动的事是您的意思?”

江偌说完又感到后悔,觉得这说法有些自恋,好似钟慎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似的。

钟慎未加思考就说:“的确是我的意思。我看过面试官给你打得分,都说你表现不错,但是因为你跟g的过节,她不太愿让你留。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挺惜材的。但我身边的职位已经没有空缺,也怕给你造成误会和负担,所以把你安排到g的办公室了。”

钟慎解释得面面俱到,江偌挑不出任何毛病,倒觉得自己拐弯抹角真是小家子气了。

东西做好,江偌那盘子去接,右手放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烤架,烫得她猛地收回手。

钟慎忙问:“没事吧?”

他伸过手来要捏住她的手查看的时候,江偌立刻用手扶着餐盘,“没事的,谢谢。”

说完端着东西就走了,钟慎挑了挑眉,看了眼那道翩然行在夜色下的背影,随后笑着皱了皱眉,不知所想。

陆淮深和大公子坐在桌边,看着钟慎的方向。

钟慎和江偌说话的时候,大公子眯了眯那双深蓝眼眸,勾起嘴角,脸颊上酒窝乍现,“你说钟是不是对那女孩子有意思?”

陆淮深喝了口酒,笑了笑,把问题抛回去:“你觉得呢?”

大公子似乎不确定,又看了看,那女人十分纤细,烟粉色的线衫外套下露出一双长腿,侧脸看起来十分柔和温软,而钟慎也是笑得一脸和煦。

大公子仔细的剖析:“虽然钟脾气好,对谁都那副笑容,但是眼神还是有变化的,尤其是看那个女孩儿的时候,有种别样的包容,而且你看他穿的衣服,跟那女孩也像是情侣装,身材也很搭配。说实话,他眼光真不错。”

他说完再去看陆淮深,见对方脸上已经没了笑意,目光幽沉幽沉的,抿了一口手里加冰的烈酒。

大公子还在笑着追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什么?”陆淮深意兴阑珊回了句。

大公子丝毫瞧不出一样,重复问:“钟和那个女孩是不是很配?”

裴绍从另一桌过来,接到了东临市那边一个客户打的电话,过来找陆淮深,刚好听到了这话,看了眼老板的脸色,怎么看怎么憋屈。

而陆淮深沉默了两秒,忽然说:“我不觉得。那女的明显对他没意思,一副跟他说话都很勉强的样子,两人站在一起也很违和。”

裴绍极力追捧自己老板,“违和,相当违和,而且听说那位小姐已经有另一半了。”

大公子诧异,陆淮深微笑。

江偌回到位置上就有人问她,“你刚才跟钟总聊什么?”

江偌坦然:“没聊什么,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

“他跟g不是老对头了么,你领导是g,可要小心别被钟慎套话。”

江偌点头:“不会的,我口风紧。”

吃过晚饭,王昭说要去泡温泉,明天下午就要走了,不能留下遗憾。

因为见到陆淮深,江偌做什么兴致都不太高,王昭软磨硬泡让她陪同,江偌只好换了衣服跟她一起。

王昭看了一眼她的比基尼,很满意,两人穿着浴袍往汤池走。

汤池所在的休闲区域的更衣室是和风设计,进去之后,会穿过很长走廊,属于公共区域,前方有多人从里面出来,江偌主动走在王昭身后,留出更多错身的空间。

行至一拐角处,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拽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拖进了旁边的一件男更衣室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88章:我不要,这里脏

江偌几乎是被人扣着手臂拎起来,她的呼吸也跟着往上一提,卡在了嗓子眼,低呼出声,人已经在更衣室里了。

来人反手带上了门,啪嗒一声,反锁了。

江偌被人从后贴着背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谁,她吓了一跳,本能的想叫出声,硬是闭紧嘴巴忍住了。

供贵宾单独使用的更衣室,设施俱全,面积较大,亮着灯却空无一人。

陆淮深就站在她面前,反锁了门之后,骨节分明的长指随意的搭在门把手上,近距离的低头瞧着她,目光极深,微眯着眼审度着她。

江偌半路被截,心里恼怒,抬头面无表情看向他,他不说话,她也的不出声。

王昭想跟江偌说话,转了个角,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她一回头,影子都每一个,她赶紧往回走了几步,看向来时长长的走廊,刚走过去几人远去的身影和谈笑声还在,唯独不见江偌。

她心里发毛,想到以前看的僵尸连续剧里,主角在日本和风温泉酒店见鬼……

王昭捂着脸,毛着嗓子喊了声:“江偌?”

啊啊啊,人呢?

江偌听见自己的名字,伸手就要去开门,陆淮深并未阻止,只在她耳畔低声提醒:“想让你同事知道?”

他声线本就低沉,刻意放低放轻声音,会减少常有的严肃和冷感,多了几分莫名温柔。

江偌觉得自己大脑还没做出准确的选择,手已经软下来了。

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陆淮深的关系,这是一层原因。另一层是否是因为他难得柔和的语气,让她觉得诧异。

江偌真是受够他的阴晴不定,也厌倦每次都要违背心意对他笑得一脸虚假。

她抱着手摆出防御姿态,眉眼冷清地望着他,“那你现在几个意思?想跟你老婆玩地下情?”

她其实还想笑来着,但是笑不出来,于是从始至终一副排斥他的神色。

历经的事越多,她越难对他曲意逢迎。

“你跟钟慎刚才在说什么?”陆淮深不答反问,视线扫过她抱在胸前的双臂,藏青色的丝质睡袍,宽大袖子下露出一条纤细白嫩的小臂。

因为要来泡汤,江偌卸了妆,脸上本色肌肤比粉底更白皙,加上皮肤没什么瑕疵,双颊泛着好看的粉色,灯光又将所有色彩都放大,白的更白粉的更粉,一片干净绮丽。

她答:“跟商业机密无关。”

“那跟什么有关?”陆淮深不悦皱眉,“私人?”

“嗯。”江偌还是盈盈一笑:“既然是私人,你就别过问了。”

“我如果就是要过问呢?”陆淮深轻描淡写反问,语气不重,声线也平和,但就是有种浑然天成的威慑气势。

江偌被他的膝盖抵住,西裤布料微硬,而她的睡袍质地柔软,隔着薄薄一层,他的存在感极强。

江偌恍然发觉陆淮深竟然跟她調情,一股羞怒直冲她大脑。

她想也不想,直接点破:“你没资格。我跟你事到如今,还有必要玩男女之间你来我往那一套?别当所有事不存在,你不是一直想跟我撇清关系么,请你保持距离,免得再撕破脸的时候又……”

陆淮深脸色不好看,额角青筋隐隐作动,“又什么?”

“又用上床将问题一笔带过,跟你保持这种关系让我……”

“让你恶心?”陆淮深替她讲话说完。

江偌默认,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其他地方。

陆淮深盯着她的发顶,咬着牙,下颌棱角线条越加分明,江偌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隔得近,能感觉到他沉下来的呼吸。

陆淮深一把捏起她下巴让她看向自己,语气已然不好,“你是不是一定要提起这些破事,你专门败我的兴?”

“为什么不提起?我们既不需要靠粉饰太平维持关系,说出来又能让你我认清现状,”江偌看他一眼,又垂下眼帘,身子微微紧绷,却仍是保持着平静,淡声说:“再说了,败的是你的兴又不是我的兴。”

她说完又看向他铁青的脸,自若的笑,“你们男人也真是很有意思,为了那方面的需要,看讨厌的人也能越看越顺眼。”

她说着,眼珠还往下扫了一眼。

陆淮深被她气得笑,看她半晌,笑容渐渐消失,“你说得还挺对。”

“我只是……唔……”江偌一惊,掀眸望住他。

陆淮深低头覆住她的唇,鼻尖抵着她的鼻尖。

那感觉初时如江涛海浪,江偌避不过,就像被浪头一次次将她往深水里按,濒临窒息时,又被放过渡入一口空气。

大掌轻拢慢捻,让她的身体忍不住发软发热。

江偌就如同陆淮深嘴里的一块肉,他不让她逃掉,粗略尝了一遍滋味后又耐心琢磨着要将她整块吃掉,便一遍遍抚过她。

不太愉快也不太舒服的身体交流,一次就够了。

陆淮深的唇从她脸移到唇,又从唇移到脖颈,最后捧着她的脸,拇指在她上唇摩挲着绕了一圈,又划过下唇,看着她殷红水润的唇色,想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他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强迫她接受事实。

就算她觉得他再恶心,仍是一碰就软,仍是能因为他动情。

陆淮深承认自己恶趣味了,本来是出于惩罚的心理,但现在看着她微微张着唇,眸光清润又带着丝迷离,心上微动。

浮于表面的手指,忍不住挑开她浴袍细带。

江偌一把抓住衣服,“我不要,这里脏。”她双颊羞红,又故意拉着脸,样子很别扭。

“那去我那儿?”陆淮深唇瓣若即若离在她侧脸和耳廓附近划过。

箭在弦上,万分火急。

男人的理智在流失,江偌的理智却在回聚。

她没做声,陆淮深以为她是同意了,打开门打算带她出去。

们刚打开,江偌一溜烟往前狂奔。

她一路不敢回头,穿着拖鞋,怕陆淮深追过来,一直快到别墅她才往回看了一眼,没人。

陆淮深毕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干不出公然跟一个女人在公众场合追逐的戏码。

但是江偌一点也不敢想陆淮深现在的表情,欲求不满,心火乱蹿,脸色估计不好看。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89章:有人在跟踪我

名留山被葱郁茂盛的植被覆盖,夜里习风吹动,树冠林木会发出缓慢而厚重的簌簌声。

回别墅的林间栈道不算宽敞,两侧每间隔十来米竖着照明灯,地上也嵌着筒灯,发出暖暖的橙调光线,一路亮堂。

只是那点儿光不足以照进林子深处,视线越往里走,会被越加无声的静谧纠住,仿佛见不到底的旋涡,要将人心神全数吸附进去。

好在回别墅的路上不止她一人,身前背后都有絮絮的交谈声,让人心安不少。

这里还能听见草地那边传来的遥遥歌声:

“for/your/eyes/only/can/see/me/through/the/night,for/your/eyes/only,i/never/need/to/hide,you/can/see/so/much/in/me……”

只有你的眼睛可以透过夜晚看到我,只有你的眼睛,我不需要隐瞒,你可以看透我的内心……

江偌平复着长跑后的喘息,听着这歌,莫名地联想到了陆淮深那双眼,沉沉难测深浅,内敛不动声色,经年累月,岁月始那双眼愈加锐利复杂,一眼看来就像是要将人看个透彻。能在那眼神下自若如常的,恐怕是少之又少。

显然她也难在那目光之下保持坦然,自知脸上再故作从容,心底却像虚浮的尘埃躁动不定,所以才容易破功露怯。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从来看不明白那个人,他却能轻易看出自己对他的心思。

简单来说,无论是精神博弈还是肉体博弈,在陆淮深面前,她都没有任何优势。

江偌胡乱想着,看了眼旁边的别墅门牌号,才知道自己已经走过了,遂又抬脚往回走。

她又开始烦恼眼下问题,该怎么跟王昭解释她在短短几秒钟‘消失’的事。

走到那间别墅前,抬眼望进窗户,灯光如昼。

江偌从浴袍拿出房卡刷卡进门,一路张望着上了二楼,发现到处的灯都开着,却没有人。

推开房间门,江偌看见王昭坐在床上,手里抱着个枕头,面色凝重的盯着机。

听见开门声,王昭身子抖了一下,刷的看向门口,看见江偌的瞬间,表情一垮,眼见着都要哭出来了,“你去哪儿了呀,我怎么拐了弯儿转头就看不见你了,你现在是人是鬼?”

江偌:“……我走错路了,原路返回去找你,就找不到了。”

她还没想出更有力的理由,只能这么说着搪塞王昭。

王昭半信半疑:“你紧跟着我怎么会走错?”

江偌:“那儿左右都有出口,七弯八绕的,出来的那波人太多,我在后面停着让路,然后往左边走了,你是往右去的吧?我发现走错之后回来找你,就找不到了。”

王昭依然半信半疑。

江偌心虚补充:“不然你以为我去哪儿了,人间蒸发吗?”

王昭立刻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然后睁着眼,神乎其神的弱弱开口:“不过,你看过有部很老的僵尸连续剧么,里面的男女主去日本,在温泉酒店遇见……”

江偌立刻打断她:“我没看过。”

“真没看过?那我给你讲……”

“我不想听。”

“诶?小偌偌,你不会是害怕鬼吧?”

王昭说的那个连续剧她是看过的,但是就是小时候看多了这些东西,她才胆小,别人一说她脑子里就会有画面,总觉得身后阴风阵阵。

王昭发现她怕鬼之后,更加来了劲儿,拉着江偌重温了她说的那部僵尸片。江偌本来不从,王昭说都是因为她才没能泡温泉。

江偌无话可说,躲在被子里战战兢兢大半个晚上,王昭越看越精神,到了快天亮手机没电了才睡。

考察组下午五点的飞机回东临市,一点半要从酒店出发,江偌和王昭睡了不到五小时就起来收拾行李。

江偌还要在独自在云胄市待一夜。

高随现在还在东南省省会,明天早上开车过来接她,然后一起去章志所在的丘南县。

江偌为了方便,打算今晚就住在名留山这家酒店,所以来之前就订了酒店的单人房。

这都是之前和高随讨论之后计划好的。

江偌跟王昭拉着行李一起去餐厅,她先在前台重新办理了入住,将行李存放后去午餐。

王昭说:“你怎么不直接续我们住的那间房?省得搬来搬去了。”

“别墅都只能以套预订,一晚上一万几,我哪有那么富有。”江偌几乎熬了通宵,睡眠不足,脸有些水肿,精神也不大好。

王昭叹了一口气,“都是没钱惹的祸。你看钟慎陆淮深那仨,价格最高的别墅一人一栋,还是人家接待方主动安排的。果然是经济水平决定社会地位,社会地位继续提高经济水平,更高的经济水平带来更高的社会地位,这特么就是个圈儿啊!除了钟慎,另外两个一出生就已经是上流社会人士,我等凡人这辈子是望尘莫及了。”

江偌笑笑:“难道你想说,如果是钟慎的话,你就能望其项背了?”

王昭:“……扎心了,姐妹。”

吃过午饭,考察组的员工上了大巴前往机场。

投资部的经理,也就是这次考察组的组长留了下来,毕竟钟慎和大公子,以及这两人都看重的某人都还在这儿。

江偌则去了单间人的林中小屋,与别墅是反方向,林中小屋是圆形全景落地窗设计,隐匿在绿林中,又能看见一片盛绿中显露的茅草屋顶,像挂在树冠上一般。

江偌下午睡了个午觉醒来无事,出去坐游览车逛完酒店各处,又坐酒店的观光车去山里,看了几处名胜和上世纪著名的名人避暑居所。

回到酒店时,穹顶已然一片墨色,夜幕中明亮的星点仿佛触手可及。

江偌刚在酒店入口下车就接到了高随的电话,他说刚到云胄市,晚了就不上山了,按原计划明早来接她,让她早点起床。

江偌一边缓缓往里走,一边轻声道谢,“你辛苦了,明天还要开车,早点休息。”

门口又走进几人,西装革履的男人们,阔步从她身旁经过,口中低声谈着与股票和收购有关专业词汇。

江偌听着电话,无心分神,只是下意识看了一眼那行人中的某个背影,一眼即中。

裴绍走在后面,转身朝她笑了笑,江偌也礼貌性的扬了扬嘴角。

因这插曲,江偌没听清高随后面说的什么,只是嗯了几声蒙混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江偌五点半就起来洗漱,整理行李,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已经七点。

江偌刚要给高随打电话,他就先一步打了过来,“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收拾好了。”

“我这边有点情况,暂时进不了山,你方不方便找车,自己下来市里?”高随没多余的话,语气听起来比平时更加严肃,语速也明显快了一拍。

“行。”

江偌应了,拉着行李出去问前台有什么方法下山。

前台给的方案是,出租车比较少,租车的比较多,酒店有接送乘客的机场线大巴。出租车许久才会来,租车需要去租车点,酒店大巴到点才会发车。

江偌最后选择在候车点等出租车,前面还有好几拨人在等。

二十分钟后,她开始着急。

丘南县跟名留山是南北两个反方向,从南到北有很长一段路程,还要进山,如果不早点去,晚上说不定就去不了省会了。

一辆商务轿车经过,停在面前,有人降下驾驶室车窗,裴绍礼貌笑着问:“江小姐,要下山吗?用不用送你一程?”

江偌下意识往后座车窗里看了一眼,外面看不进里面,但后面坐着谁根本不用想就有答案。

二十分钟三辆出租车,酒店大巴离下一班发车还有半小时。

权衡之后,江偌上了车。

裴绍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然后她径直上了副驾驶,拉开车门的时候余光看见了后座闭目养神的男人。

无声无息,但是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裴绍问江偌去哪里,江偌说了市里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名字。

裴绍微讶:“你不去机场么?”

江偌说:“还有点事,去等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后座低沉醇厚的嗓音忽然在车厢里响起,有种突兀和压迫,气氛瞬间变得不寻常。

车厢静谧逼仄,他一出声,打破了某种平衡,她盯着她侧脸,目光让她感到如芒在背,容不得她不回答。

“一个不方便透露名字朋友。”她说得不清不楚,明显是故意的。

陆淮深并未理会她的态度,“是不是姓高,是个律师?接了你爷爷的官司,最近准备从某个方向入手。”

‘某个’两个字眼,不知道是江偌的心理作用,还是他故意要惹她发散思维,她觉得那语调意味深长。

江偌直觉他收到了什么消息,心神随之往下坠了坠。

那是不是江觐也知道高随和她将要前往丘南县?

见她低垂着头不说话,陆淮深顿了顿,又问:“你们打算干什么?”

他这么一问,江偌又觉得他似乎不知道,顿时又松了一口气,一颗心像在坐过山车。

不等江偌说话,高随又打了电话,江偌以为是催她的,心里都准备好答案了,结果高随说:“我估计去不了了,你现在也别来找我,有人在跟踪我。”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90章:小两口山里度蜜月头一回吧?

计划被打乱的无奈,远不及被人发现端倪后的惊慌失措。

谁会时刻注意着高随的动向,并且又本事大到派人跟踪呢?

此情此景,正常人都心中都只会有一个答案。

江渭铭父子。

这下,江偌更加不确定陆淮深刚才说的那话是无目的的猜测,还是有目的的试探,刚刚松懈的心绪顿时又被吊在半空。

跟踪二字让她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一紧张,思维就迟钝,目前所有的信息都指引着她往一个方向想。

她刷的转头去看陆淮深,由于动作过猛,满眼的警惕与猜忌,表情凝固,在陆淮深看来,分明是受了什么刺激,把责任往他身上套。

陆淮深当下也拉下脸,冷眼瞪回去,“看什么看?”

对方气势太强盛,江偌被震了一下,目光没用地收敛了不少,紧紧咬住牙关,“你是不是知道我今天要去干什么?”

陆淮深目光锁住她,沉下声来,冷笑反问:“接下来还想问什么,问我是不是从江觐那儿知道的?”

江偌拧着眉头不答,用沉默证实了她的猜想。

但是陆淮深的态度模棱两可,她摸不准。

她没忘掉前尘往事,在这件事上仍然是提防着他的,换位思考,如果她是陆淮深,她也会选择跟江渭铭父子站在同一战线,毕竟陆淮深以前就是这么做的。

是她小人之心也好,冤枉错怪也罢,谨慎些总没有错。

高随问:“你那边是谁陆淮深?”

“是。”江偌转过头,看着前方,只觉得窄窄的水泥山道在阳光下泛着白光,来自四面八方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得她心里惶然。

高随应付过很多紧急情况,跟江偌无头苍蝇似的状态截然不同,他临危不乱地冷静说:“你信不信得过他?”

信不信得过?她该怎么信?

“信得过就跟他一起过去。如果跟踪我的人真是江渭铭和江觐派来的,到了云胄市,我们意欲何为,他们估计已经察觉到了,必定会采取措施,我们今后再想行动,就比较困难了。”

江偌半天没说话。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机会。”这话就像是定海神针往江偌心尖一戳,让她更为坚定。

她说:“如果我一个人去呢?”

高随默了默,也不敢保证,“你有没有被盯上还不知道,不能排除危险,你一个人去就是涉险。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回去再另外想办法。”

江偌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沮丧,“我知道了。”

高随的意思是,错过这次机会,就要重新开始,他一个律师,关系四通八达,也花费了好些时间才找到切入点的线索,再舍近求远,那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眼看着车子就要出山,出口就在前方。

江偌不再犹豫,转过身去,嘴角噙着淡淡的弧度看向陆淮深,“不知道你有没有空,能不能陪我去一趟丘南县?”

她能察觉到自己染了蜜一样的轻软语气,收敛起近来对他的那股刻薄冷淡劲儿,细声细语的,示好的意思应该很明显了。

这些日子以来,江偌能察觉,陆淮深对她就算无情无心,至少也是对她有感觉,哪怕只是身体上的感觉。但他已经明确表示,有些东西,他不吝于给她,有些东西又坚持不能给她。

没理解错的话,在底线之内的她的诉求,当他心情好了,就会满足她。

江偌情急之下,只能选择放下身段,下了决心之后,发现也不是那么难。

陆淮深似乎是一眼就瞧明白了她的心思,微微眯了眼端详着她,也不说答应不答应,她的转变,似乎正好迎合了他的意,脸色稍有缓和。

江偌被他多看两眼就顶不住了,半垂下眼眸,等着他发话。

陆淮深虽还态度不明,“去干什么?”

江偌:“查一点事情,你刚才不是已经猜到七八分了么,或者我之后再详细跟你说?”

陆淮深挑了下眉,不说话,就吊着她。

江偌心里急得不行,表面照旧维持着一副淡定等他做决定的冷静模样。

陆淮深不发话,裴绍也不敢随便改道,仍是沿着原来的路线,要往省会的机场线开。

过了一小会儿,陆淮深才说:“停车。”

裴绍依言将车靠边停下,陆淮深做在后面交代裴绍:“我跟她一起去,你在外面接应,做好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工作。”

江偌心里一咯噔,她的手机不漏音,刚才高随说的不能保证没有危险,陆淮深应该也是听不到的。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他未免也太神通广大。

但这时候,江偌为了保守起见,什么也没问,静静等着陆淮深跟裴绍交接完位置。

裴绍下了车,陆淮深开车带着江偌前往丘南县。

云胄市面积不小,尤其是南北跨度大,从南到北开到丘南县也得到中午了。

进山之前,已经十一点左右。

江偌研究着地图,手机的卫星地图在山里不太好用,这山跟名留山不一样,不是景区,还挺偏僻,没有路边,说不定进去了还得靠问路。

陆淮深说:“先吃点儿东西再去。”

江偌没意见,进山之后还不知道哪儿能吃东西,更不知出来已经是什么时候。

一个地级城市,南北差异就如此之大,南部的繁华和名留山的岁月静好,在这儿全然看不见,中心街区里虽然也有高楼,但明显开发不足,看起来有些荒凉和破旧。

陆淮深把车停在商场外的停车线,进去找了个地方吃饭。

可能是长久生活在优越的环境中,即便是商场里人最少、环境最好的餐厅,陆淮深看了几眼,就皱紧了眉头。

江偌以为他是挑剔这里的卫生或者档次,“将就一顿吧。”

陆淮深看她一眼,说:“不将就也没其他办法。”

江偌觉得他话中有话,但她理解不出来其他意思。

等菜的间隙,江偌还在研究地图,陆淮深嗤了一声:“你一直看,看出什么花儿没有?”

江偌乜了他一眼。

慢慢的到了下班时间,商场越来越嘈杂,店里的客人也越来越多,陆淮深越发感觉不耐烦。

江偌瞧他一眼,放下碗筷,抽了张纸巾说:“好了,走吧。”

“吃完。”陆淮深盯着她碗里剩的小半碗米饭。

江偌说:“我吃好了。”

陆淮深不动,就那么微锁着眉头看着她。

江偌拿起筷子,几下将饭扒完。

离开的时候觉得口渴,又去买了几瓶矿泉水以备不时之需,看见奶茶店又去买了杯奶茶,让陆淮深先去车上等一下。

江偌拿着奶茶上车,二人才重新开车上路。

江偌在微信上给高随随时保持联系,报备情况,那边裴绍也不时打来电话向陆淮深确认位置和情况。

高随:到哪儿了?

江偌:刚吃完午饭,在往山上去。

高随:小两口山里度蜜月头一回吧?

江偌:病得不轻啊。

高随:你有没有想到办法,让陆淮深保证不将这事转告给江渭铭父子?

江偌的手指头顿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打字回复:我有打算。

高随:最好是。

高随:不过就目前来说,是江家更多的依附陆家,姓江的不敢命令陆淮深报告做了什么吧?除非陆淮深打定主意联合他们搞你。

江偌维持了三小时的平静,因为这句话打破,她收起手机了。

车子往山上开,这边地形奇奇怪怪,岔路又多,要先上山,再由某个岔路口进去,顺着这条路一直往里开,就能到达章志所在的村子。

两人都是头一遭来,江偌怕陆淮深开错,暂时没敢分心,一直盯着前方路况。

山底下有寥寥几家农家乐,这边风景好,春天的时候,有人会来踏春,过了那季节,就冷清了,门面也破败下来。

上山的时候,还能在路旁看见几栋楼房,越往上走,只有越来越茂密的植被丛林,极少的行人车辆,路也是一段平坦一段坑洼。

在半山腰的时候,遇见有个卖水果的摊贩,江偌问他章家村一组往哪儿走,摊贩一直往上,一个路口插着有个木头指示牌,上面有写章家村。

江偌心想,幸好有人同行,这地方荒凉偏僻,要她一个人来,她还真不敢。

如果她生父一家的车祸真的是人为,那也理,为什么要选在这儿作案,出了事,一没监控,二没证人,没人经过,就一直不会被发现。现在都是如此,何况是更封闭的七年前。

证据不足,是破案的重大阻碍。

经过了好几个路口,江偌都没发现有什么指示牌,又往上开了几百米,江偌眼睛一亮,指着前面说:“是那个指示牌吧。”

陆淮深嗯了一声,打了一圈方向盘往岔路里开。

山道多是新旧不一的水泥路,有些是新修的,有些是翻新的,但是路比较窄,只够两辆轿车错车,江偌很难想象七年前章志要常常开车货车从这里经过。

刹车再有问题,怎么会不出事?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91章:一天到晚脑子里就想着我会怎么弄死你是吧?

山路蜿蜒,弯道急,越往下坡势要平缓许多,没有断崖,道路两侧也不再是嶙峋山体,除了林木就是已经被开垦的农田。

江偌从车窗遥遥往下望去,能看见四面环山的中央地带有聚居的房群。

近山脚的地方,能开始看见建在山路旁的民居。

这山里的村组同属一个县,外来人员很难找到准确地点,经过第二栋民居的时候,江偌让陆淮深放慢车速,停在那栋房子前。

楼房为了适应地势,建了高高的台阶方便出入,有位满脸沟壑的老妇人坐在院子里剥玉米,远远看着陌生车辆靠近。

车停在她家门前的时候,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浑浊的目光带着好奇与警惕地看着车里的人。

江偌下了车,走上台阶,看向那位妇人,“您好,请问知道章家村一组怎么走吗?”

江偌戴着黑色棒球帽,穿着一身明黄防晒外套,袖子挽了一半,在阳光下看起来肌肤似雪,白花花细皮嫩肉的,简直晃花人眼。

老妇人眯着眼睛打量她两眼,听不懂江偌在说什么,便问:“你城里来哈?”

老人已经到了掉牙的年纪,只剩两排光光的牙龈,说话含糊,加上有东南省的地方口音,江偌完全听不懂。

江偌伸出手指比了个一,“章志,一组。”

这次老人听懂了,“哦,章志啊,死掉啦,你们是来送他的吗?”

江偌觉得她听明白了,又好似没明白,直到老人伸手指了某个方向,“往下面走嘛,家里办丧事的就是他家了撒。”

江偌只听懂了‘下面’二字,道了谢之后上车,“老人说的方言,我没怎么听懂,她说要继续往下面走。”

陆淮深没接话,过了良久才开口问:“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江偌愣了一下:“章志。”

这一路上,陆淮深什么都没问,江偌也什么都没交代,两人各有所想,江偌也私底下一直对陆淮深保持着某种程度上的防范。

“跟你爸的死有关?”陆淮深这话更像是肯定句。

江偌没直接回答,而是忽然笑了下,睁着一双眼尾弧度长翘的眸子看向他,“你自己猜到的吗?”

陆淮深也不答反问:“你应该还想问另一个可能?”

事已至此,江偌也不再避讳,“江渭铭还是江觐,他们是不是知道了?”

陆淮深看着她,眸如深水,江偌着急一皱眉,“看我干什么,你看路啊,我可不想跟你一起车毁人亡。”

陆淮深眸光一凛,横她一眼,双眼盯着前方目不斜视,漫不经心回答她方才的问题:“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是?”江偌笃定说出想法,“你肯定从姓江的那儿知道了些什么,不然你仅凭我一两句话就能推测出跟我讲电话的是高随,还知道我们要找的人跟我生父的死有关?”

陆淮深看她着急上脸两颊泛起绯色的模样,语气更加不以为然,“我神通广大行不行?”

江偌一急,直接上手把他的脸推开,“求你好好看路,这是山路,不是康庄大道。”

陆淮深睨她一眼,淡淡嗤道:“怕死还敢来?江渭铭如果早就察觉你和高随的目的,你们过来就是送死。”

江偌觉得陆淮深就是故意跟她兜圈子。

她面无表情,语气不由染上几分愤慨,“那你跟我来不是一起送死?”

“他们不敢动我。”

江偌冷笑,“照你这么说,让你跟我同往,你还间接做了我的护身符?”

陆淮深略有得意,“可不是么。”

“谁知道你是来做间谍的,还是来保我的命的?”江偌故意这么说。

陆淮深脸色果然变了,长途开车后有些儿慵懒的眉眼瞬间凌厉,咬牙切齿威胁她:“反正我的车你也上了,你再这么跟我讲话,我现在就把你扔这儿。”

江偌恨恨地瞪他一眼,扭头撑着下巴看向窗外,桃子树上结的果子都比陆淮深那张脸好看。

不过多时,车开出水泥山路,前方道路变成凹凸不平的泥路,视线却豁然开朗。

这山中央地势平坦,有河有水的,除了交通不便,倒很适合居住。

江偌看了一眼时间,随口说道:“从山外进来,一个小时的路程,章志每天外出工作,仅仅花在路上的时间就得两个小时。”

话音刚落,江偌听到有别的乐声钻进耳里,车载播放器连接的是她手机的蓝牙,她关掉手机上的音乐,降下车窗,细听一阵觉得骇人,“有唢呐和哀乐声。”

陆淮深并未当回事。

进了村子,到处是新旧不一的楼房,一条村道将这些民居串联起来。

前面有个拎着塑料袋的青年男人,江偌看里面好像是香蜡纸钱,让陆淮深放慢车速,到那人身边时,江偌问:“请问章志家在哪里?”

男人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前面大院儿办丧事的就是他家。”

江偌心底凛然,“他的长辈去世了吗?”

男人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诧异,“死的就是他啊,我还以为你们是来吊唁的。”

江偌心里直发凉,心不在焉跟人说谢谢,下意识看了眼陆淮深,两人都没说话。

已经过了晌午,陆淮深将车停在章志家院子外面的空地。

江偌看着扎了白花和柏树枝的灵堂前摆着花圈,灵堂上挂的白纸写着‘音容宛在’四个字。

江偌整个人都像被沉进水里,章志死了,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手脚发软,看向陆淮深的表情有些凝滞,“……是不是江渭铭他们干的?别再跟我扯什么神通广大,你是不是一早知道他们的计划?”

陆淮深倏然盯着她,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冷硬,“你心里早就这么认为了,我要是说不,你会不会信?”

“你从一开始就瞒着我,要我怎么信?”

“我瞒你什么了?防着我的是你,我猜猜看,你是不是心里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我闭紧嘴巴不将今天的事告诉江渭铭?要不是我问起,你恐怕到离开这里,都不会说清楚你到底是来干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陆淮深目光冷冰地锁住她的脸,一字一句低沉又极具冲击力。

剑拔弩张的气氛愈演愈烈,江偌嘴唇发颤,指控道:“是又怎么样?别忘了我和我爷爷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谁。”

陆淮深手握成拳砸在方向盘上,骂了句脏话。

“下去。”

江偌怔住,随后才说:“你,我算是知道了,你就是想让我死在这穷乡僻壤里!”

深呼吸后陆淮深才忍住脾气,“你一天到晚脑子里就想着我会怎么弄死你是吧?章志死了,他家人还在,你想问什么下去问,我说明白了没?”

江偌心虚的垂下眼,气势瞬间弱了三米,“人家在办白事,空手去不太好吧。”

“现金,封白包。”

“哦。”江偌从包里拿出钱包,平时没什么用现金的地方,她包里只有六百现金,她全部拿出来说:“六百够不够啊?”

陆淮深阴声阳气说:“土豪,你难道还想包六千?”

江偌斜眼瞪他,又看了看手里的毛爷爷,“我看刚才有人带了香蜡纸钱,是不是需要买点?”

陆淮深又开车调头,去了村口那家小卖部。

江偌下去买,朝他伸手,“我只有包白包的钱了。”

陆淮深将钱包扔给她,还在气头上,不是很想跟她讲话。

江偌下车去,说要买香蜡纸钱,老板娘是一个中年妇人,问她是不是去章志家。

江偌点头,指着老板拿出来放在玻璃展示柜上的东西说:“就这些就够了吗?不需要其他东西了吗?”

老板娘二话没说,把各种花哨的小件丧事用品给她来了一套,还说:“我这儿还有灵房,你要来一栋吗?”

江偌看着角落里那纸糊的房子,背后渗出一层凉意,她连忙摆手:“不,不用了。”

一回到车上,江偌就跟陆淮深讲,刚才老板娘要她买那种纸房子,太可怕了,陆淮深用鼻音哼了声,没理她。

车再停到章志家门前的时候,有邻居跟章志的家人说:“那是不是你们的客人?刚才来了又走了,现在又过来了。”

章志的大哥出了家门去看,见下车的是一对陌生的年轻男女,他儿子跟过来说那车多贵。

章志的大哥皱着眉,“你小叔哪会认识这样的人?”看那男人的模样和气度就跟他们不是一类人,又开着豪车,非富即贵。

章志的大哥还是礼节性的去迎客,只是疑惑道:“你们是?”

江偌说:“我们是来吊唁的。”

章志的大哥说:“有心了,里面请。你们是我弟弟的朋友?”

江偌不知如何回答,朝陆淮深使了个眼神,陆淮深说:“是他朋友的朋友。”

江偌附和:“对,朋友有事不能过来,让我们替他过来吊唁章先生。”

章志将信将疑,将人往里面的请。

去二楼取东西下来的章志妻子,看见来人,打量对方几眼,目光顿时戒备起来,问章志的大哥:“他们是谁?”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92章:毁尸灭迹

因伤心过度,章志的妻子形容枯槁,面上透着一股衰败之色,现在眼睛突然亮起一种尖锐的光芒,还一动不动盯着江偌看,显得有些吓人。

章大哥说:“阿志朋友的朋友,代替朋友来送他的。”

章志的妻子脸色一点也没和缓,那紧张又防备的表情,仿佛来人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江偌被章志的大哥领去上香,陆淮深等在外面。

灵堂里摆放着冰棺,正中央有一张章志的遗照,那就是一张极其普通的中年男人的模样,微微发福,眼角微塌,眼袋有些重。

跪蒲扇上烧纸钱的是一名少女,文文静静,眼眶鼻尖泛着红,向江偌点了点头,“谢谢。”

灵堂里人少,有些阴冷,她跟章志素不相识,有可能这人还跟她父母哥哥的死有关,站在这里,余光不经意间对上遗照上那双眼,让江偌觉得浑身不舒服,上完香她便立刻出去了。

章志的妻子朝她走过来,表情凝重,先从头到尾将她打量一番,才问:“不知道你们的朋友是哪位?如果我认识,我想给他致电道谢。”

陆淮深走到江偌身后,替她回答:“姓江。”

章志的妻子回忆了一下,目光忽然间闪烁了一下,随后毅然道:“我并不知道我丈夫认识姓江的人。”

“真的吗?要不你再好好想想。”陆淮深微眯着眼,语气听着倒是和气,但整个人气势太盛,目光又冷锐,让人不敢直视。

章志的妻子眼睛看向别处,“我说没有就没有!”

江偌觉察出一些端倪,试图缓解章志妻子对他们的防备,“章夫人,您别激动?也许是章先生并没有跟你说过呢?”

“章夫人?章先生?”章志的妻子被江偌的称呼逗乐了,略微讥讽说:“我们就只是山里的农民,什么先生夫人,这称呼也太假了。”

江偌:“……”

章志的大哥对他们和善且礼貌,但章志的妻子对他们有很强的敌意,江偌猜想,也许是她知道什么内情,出于心虚,急于掩饰什么。

章大哥见弟妹对人态度不好,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来者是客,又是来吊唁的,这样也太过分了,念及她刚丧夫,脾气难免不好,便对陆淮深和江偌道歉:“不好意思,我弟弟刚去世,我弟妹太伤心了,情绪不稳定,别见怪。”

江偌说:“能理解。不过,您弟弟他是怎么去世的,听朋友说起,他的年纪不算大。”

章志的妻子红了眼眶,带着哭腔气道:“还能怎么死,就那样就死了,死鬼,他算是一了百了了,留下我和崽崽,呜呜呜……”

说着说着自己就呜咽起来,江偌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章志叹息着摇摇头,请陆淮深和江偌坐下,告知二人:“我弟弟吧,人还是好的,就是平时爱喝酒,一有空就出去找人喝,常常喝到半夜醉醺醺的才回来,也就痛风发作的时候忌嘴。老话不是说么,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前晚上去隔壁村子找朋友喝酒,回来都凌晨两三点了,自己昏头昏脑的抄近路,那天下了雨,那条路又窄,底下就是荒废的水泥沟,两米深呢,当晚就摔下去了,第二天人找到的时候,后脑勺都破了个大洞,人都硬了。”

江偌问:“你们没报警,没验尸么?”

她感觉这并不是意外,太巧了,但她不敢将内情告诉章志的家人。

章志的妻子一听她这话,立刻直起头来,瞪着微凸无神的眼睛,“为什么要报警验尸?自己喝多了掉水沟里,还不嫌丢人啊?”

江偌说:“我只是觉得,这万一是人为的呢?”

章志的妻子更加激动,“人为?什么人为?我们老章平时又没得罪什么人,谁会想害他啊?”

陆淮深目光掠过她,“我们只是说万一,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我死了老公,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一来就问我男人是不是被人害死的,我不激动谁激动?”

章大哥见弟妹态度太恶劣了,只怪她是没了老公,情绪不稳定,索性对她说:“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跟侄女儿来接待客人。”

“我不想去。”

“你都两天两夜没睡了,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章志的妻子开始哭天抢地,拍着大腿说:“我不去,呜呜呜,谁知道这两个是什么人,打的什么主意啊……”

众人束手无策,江偌很尴尬,陆淮深毫不在意的冷眼盯着这妇女。

又没将她怎么着,问几句就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章大哥也无可奈何,知道章志的女儿烧完纸钱过来,冷眼看了看她妈,“哭什么哭,说我爸丢人,你在客人面前这样就不是丢人了?”

这个女孩子看起来顶多二十来岁左右,江偌吃惊于她对母亲的态度。

然而章志的妻子似乎早就习惯女儿对自己这样说话,只是哭,章大哥责怪侄女:“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年轻少女皱眉,推了推她母亲的肩膀,不耐烦道:“都叫你别哭了,别人都看着呢,你让人看了怎么想?”

章志的妻子顿时止住哭声,泪眼迷蒙,肿着眼泡看向自己女儿,颤巍巍地捂着脸说:“那……我先进去睡觉,你跟我一起去。”

随后母女俩搀扶着进了房间。

院子里聚集着一些邻居和章家亲戚,不多时又有客人来,章大哥起身说:“不好意思哈,你们坐一下,我去接一下客人。”

章大哥走开之后,陆淮深说:“章志的老婆和女儿都有问题。”

江偌怎么看不出来,她心烦意乱,“刚才那女人就言语偏激,不正面回答问题,现在直接躲起来了,估计什么也问不出了。”说完,她盯着远处的山坳低声喃喃一句:“章志的死肯定不是意外……”

“的确有可能是江觐让人干的。”陆淮深低声道。

江偌目光专注地看向他,想听的是他的下文。

陆淮深注意到身旁的视线,看向她,挑了下眉头,沉声道:“江渭铭和江觐他们早些日子就发现高随在帮江启应调查你爸妈的死因。”

事情是江渭铭告诉老爷子的,但是并未坦白这事跟他们有关系,反而是说江启应想将陈年旧案的脏水泼到他身上。

想借此说动老爷子催婚,让江舟蔓尽快嫁进陆家,两家人就能同仇敌忾,江启应便不足为惧了。

不过现在看来,这事百分之百跟江渭铭脱不了干系。

陆淮深又说:“怕高随真的查到章志的头上,干脆来个毁尸灭迹,在这鸟不生蛋的山里,连个公安局也没有,村民法律意识又不强,随便做成意外身亡的假象,去开个死亡证明,办完丧事就下葬,神不知鬼不觉。如果章志真的收过来自江家的好处,她老婆肯定会心虚,要是再受到威胁,更是什么都不会说。”

“这趟难道注定只能无功而返了?”江偌说着,目光看向章志的大哥,又问陆淮深:“要不然问下章志的大哥?”

“他能知道什么?明显就被自己弟弟和老婆蒙在鼓里。”陆淮深说完,章大哥过来,他问面前的男人:“院子里那辆白色的雷克萨斯是谁的?”

“哦,是我弟弟去年年底刚买的,去年庄稼收成不错,赚了些钱,他掏出以前的积蓄买了这车。他闺女不是在省城里上大学么,他打算自己先开着,等女儿毕了业,就把车给孩子。”

陆淮深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打量了两眼章志家的楼房。

江偌想了想,问章大哥:“有个问题冒昧问一下,您弟弟去世前,有跟什么陌生人联系过么?或者说,有不认识的人来找过他?”

章大哥神情微一怔忪,随后笑了两声掩饰过去,“这我哪知道呢?我弟弟又不是事事都跟我说的,不过你们为什么这样问?难道我弟弟真是因为惹上不得了的人,才会出事?”

江偌摆摆手说:“不是的,我就是觉得,鲜少有人是那样摔一跤就去世的,所以想问问是不是有其他原因。”

章大哥沉默两秒,回忆着说:“真是摔死的,我去现场把人带回来的。那石沟里到处都是石头,后脑勺端端地砸在石头尖上,”他蜷起手指比划,“这么大个窟窿,血流了好多。”

说着眼眶湿润,不再谈。

章志的大哥留两人吃完饭,并且说一会儿要做法事,人马上就要来了,请陆淮深把车移到前面人家的院子里去。

陆淮深说:“不用了,我们等下就走。”

“这么快啊?大老远走来,怎么坐一会儿就走了?”

江偌说:“只是带个心意来,不便再叨扰了。”

开着车刚上路,江偌问陆淮深为什么要问起那车?

陆淮深手肘搭着车窗,手指支着下巴,单手扶着方向盘说:“章志家是普通的农民家庭,没什么文化,能做什么高新工作吗?那辆suv最低配近四十万,这笔钱对他们家来说,应该是很多年的收入了。”

“章志以前是搬运公司的大货司机,算是苦力了,这种工作工资的确不会太高。”

“还有他们家的房子,装修翻新扩建过,比别家都豪华。”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93章:如果我哪里说得不对,请陆先生指点

江偌觉得这的确是一个疑点,但因此就下定论章志拿了好处帮人做坏事,似乎还是不够有说服力。

她做出设想:“万一章志除了做大货司机,还有其他的收入来源呢?比如跟亲戚朋友做点投资什么的。”

陆淮深:“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不切实际。”

其实江偌还想问一些章志生前的事情,但是因为章志妻子过激的反应,让章志的大哥对他们也有了提防,从她问章志生前有没有跟别人联系开始,他就已经有所保留。

再追问下去,目的张扬,对方警惕心只会更强,一样什么都问不出来。

之前没来得及问出口的话,哽在江偌心里,“我还是应该问一下,章志是不是生前一直都在做大货司机。万一他改行了才增加了收入呢?”

陆淮深淡声泼她冷水:“嗯,你继续顺着这条线推测下去,章志跟你爸妈的死应该就没关系了。”

江偌:“……”

陆淮深又说:“你这次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找出章志和江渭铭的关联,现在怎么本末倒置了?主要问题得不到解决,在次要问题上纠结就是浪费时间。”

前面有弯道,陆淮深一边说这话,一边减了速,但江偌觉得车控制得好像不怎么稳,陆淮深好像也感觉到了,无声的拧了下眉。

本来要接陆淮深的话,这会儿出口变成了:“你还是专心开车吧,别飘。”

弯急路窄,前方山体挡住了视线,不知道对面会不会有车过来,但逢这种情况陆淮深都会按声喇叭,结果这次刚摁响喇叭,对面一辆小型货车疾速进入视线。

江偌大惊失色,陆淮深反应快,踩下刹车,控制着车身往右靠,然而车子忽然不受控制左右摆动了几下,眼看差点跟货车碰上,江偌吓得脸色煞白,陆淮深直接将方向盘往右抡,车头撞在了山体上才停下来,但右边的轮胎也卡在了道路与山体之间的凹槽里。

车头因撞击变形,安全气囊弹出,江偌手心贴在气囊表面,心跳加速,因受到惊吓血液倒流导致脸色惨白,脑中嗡嗡作响。

“有没有事?”陆淮深解开安全带,伸手拍了拍她有些呆滞的脸。

“没事……”江偌意识到自己说话都在发抖。

陆淮深按住她不住轻颤的肩膀,给她解开安全带,“没事了,先下车。”

副驾驶车门都快抵到山边的石头上,江偌是从驾驶室那边被陆淮深半抱半拖带出去的。

她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脚沾地了都险些站不稳。

后面那辆货车的车主也吓得不轻,差点冲出护栏开到山地下去,将车子停稳后下车来问有没有事?

看清这车车尾的标志,只恨不得两眼一抹黑昏过去算了。

车主是一名穿旧汗衫的高大中年男人,劫后余生,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你们人有没有伤着?”他怕赔偿车辆,更怕车里的人出事。

江偌惊魂甫定,“没事。”

绕过车头要去检查右车轮的陆淮深直起身来,一眼就知道对方在忧虑什么,说:“不用担心,不会追究你责任。”

货车车主明显松了一口气,“那你们这车都成这样了,怎么出山去?”

江偌想起来之前陆淮深交代过裴绍做接应,朝对方说:“会有人来接我们。”

车主哦了一声,“我现在急着去送东西,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把东西送了再来帮你们可以吗?”

江偌瞧了眼他的车,问他:“你是去给姓章的家里的送东西的?”

车主连连点头,“你们知道啊?”

“我们刚从那儿过来。”

车主错愕,“章志家的亲戚还是朋友?”

“朋友的朋友。”江偌咬定一开始的说辞。

车主打量江偌和陆淮深之后,说了句:“章志这些年果然是发达了。就是命不好啊,掉沟里都能摔死,阎王爷要收人,逃不掉。”

江偌眼睛一亮,“你认识章志吗?”

“对啊,”男人点头,黝黑略显干瘪的脸上难掩惋惜,“早些年前我们是一个在一个地方工作啊,一起开货车的朋友。”

江偌看了看陆淮深,她想借机套问点事,陆淮深看懂她的意思,没做声,由了她去。

江偌问这男人,“很多年前?那他去世之前已经没开货车了吗?”

“早就没啦,”男人皱着眉大嗓门地摆了下手,忽又看向江偌,“你们不是他朋友吗?不知道啊?”

“是朋友的朋友,替人过来看看的。”陆淮深站在旁边,一手支在车顶上,一手搭着腰。

车主恍然地点点头,也不疑有他,追忆着把前事道出:“以前他有个同村的也是我们一起开货车的,有一次在下雨天出了车祸去世了,章志知道那车子刹车片有问题,忘记去修了,结果兄弟开那车出了事,他自责呀,公司也不要他了,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听说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跟外面认识的朋友做什么小生意啦,赚了点儿小钱呢。结果好日子没过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事。”

江偌像聊天一般同他说:“那你一直都跟章志保持着联系吗?”

“没有,他不干了之后就没怎么见过了,我也离开那家公司,自己买了个小货车跑跑,我是在过年那段时间见到他,一起喝酒的时候听他讲的。嘿,那时听他说赚钱买了车买了房,我还羡慕得很呢。”

江偌一惊,“买了房?”

那人表情一怔,像是后知后觉发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样,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让我别说来着……”

这时,陆淮深去打开后备箱,拿出裴绍准备的用来应酬的烟,直接递了一条给那男人,“抽烟吗?”

车主见那烟上一溜的英文,以前替有钱人家做事的时候,别人意思过一包,那价格是他平时想都不会去想的,他哪好意思收。

陆淮深说:“别人送的,我不怎么抽烟,放那儿也是浪费。”

有人驾轻就熟地睁眼说瞎话,江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那多不好意思。”

陆淮深将烟往前一递,那男人也就笑着收了,拿在手里掂了掂,接着将后话说完:“那也是他喝醉了告诉我的,说是赚了钱太张扬的话,怕招人惦记,所以一直不敢说。那房子在城里,早买好都装修好了,打算等闺女毕了业就举家搬出去。他闺女心气有些儿高,跟村里山里那些孩子不一样,以后不愿意待在老家,说买车买房都是为孩子做打算。”

陆淮深问:“那他说具体在做什么没有?”

那人想了想,摇摇头,“没说,就说在做小生意,人家不想说我也不好砸破铁锅问到底。”

说完,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指指他车上满满的桌椅说:“诶哟,都这个点了,我得先把东西送过去了,明天就要送出去火葬了,晚上他家有客人有点多。”

“云胄市的房价应该不低吧?”江偌盯着远去的货车,“章志向旧友炫耀买了车买了房,却不敢告诉别人钱财从哪儿来,做生意赚了钱,不应该是好事么,什么叫怕别人惦记?这理由也太蹩脚了。”

“章志收好处办事,你和高随一开始不就这么猜想的噩梦?只是现在越来越多证据证明而已。”

陆淮深说完去查看车子,江偌问他还能开吗?

陆淮深踹了一脚右车轮,冷哼道:“车轮都快被人卸了,再开真的就要如你所说车毁人亡。”

江偌不懂车,不如陆淮深一下能感觉到问题出在哪里,听说车子被人动了手脚,不由错愕,“可车不一直都在我们视线之内吗?”

“叫我们挪车之前,停车那边有好些人在来来往往搬东西,估计有人混进去,那边又是盲区。”陆淮深眉心紧锁,掏出手机给裴绍去了个电话,让他派车过来。

江偌这边也给高随打电话说明这边的情况,包括问出了什么。

高随还没讲话,手机就被陆淮深夺去了,江偌伸手去抢,后面有一辆车过来,陆淮深就势将人按在身前,搂着她站到了路边的安全区域。

陆淮深垂眸睨了眼贴在自己胸前的江偌,听高随在电话那头讲:“车被动手脚,肯定是你们让人觉得有威胁,不过章志的老婆,应该没这么好的脑子会让人破坏你们的车。”

陆淮深说:“分析的有道理,继续。”

高随那边沉默下来,片刻后继续道:“除非更有脑子的知道了你们去了那村子里。”

“嗯。”陆淮深懒散应了声。

“应该就是派人跟踪我的人,”高随猜陆淮深已经知道了江偌去章家村的目的,但他不是江偌,不确定陆淮深是敌是友,不会百分之百信任。

高随悠然笑了一笑:“你之前肯定觉得江渭铭不敢动你,可你现在帮江偌,对他们来说,你就是最大的威胁,这件事的真相如果被翻查出来,他们分分钟完蛋。不过他们的确不敢要你的命,就是给你提个醒,如果换成是江偌一个人,或者我跟她,恐怕结果就不一样了。你应该也想到这一层了,如果我哪里说得不对,请陆先生指点。”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94章:要是发现我别有用心,你会怎么办?

见陆淮深已经跟电话那头的高随聊上了,江偌在阳光下虚着眼看着他,用手扇了扇脸驱热。

不知道高随说了什么,陆淮深突然扯了扯嘴角,然后朝她看来,那目光饶有兴味,“没什么可指点的,倒是好奇,你帮江启应图什么?”

江偌不想跟他有视线上的交汇,会条件反射避开他的目光。总觉得在那双眼睛注视之下,仿佛思想都会被一层层剥开在阳光下暴晒,干净的肮脏的,都藏无可藏。

她将视线钉在前方绿油油的一顶树冠上,刚才陆淮深问出口的话,也深埋在她心里许久,是以她竖起耳朵想听出个究竟。

“你这也没什么可好奇的,替人消灾自然是因为拿了人钱财。”

“江启应哪里来的钱给你?多少钱才能让高大律师不惜跟江渭铭作对?”

江偌心想:果然是因为钱,意料之中,情理之中,只是她不知道爷爷哪里来的钱,像高随这样的人,并非一点小惠小利可以打动。

高随:“这就不是你有权知道的了。”

陆淮深愈发笑起来:“高律师是个有意思的人。”但江偌瞧着他那笑,十分的漠然。

对方说:“跟陆先生您还是比差远了。”

陆淮深顿了一顿,冷笑一声,直接收了线。

江偌看他直接撂电话了,一面伸手去拿自己手机,一面不满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还没跟他讲。”

陆淮深直直的一眼盯过去,浓眉深眸,一贯的凌厉,忽然将拿着手机递出去的手抽了回来,“你要跟他讲什么?”

江偌没好气:“你可管得真宽,注意你的身份。”

陆淮深气笑,“我还真不知道我什么身份,要不你告诉我?”

谈话讲求势均力敌,方可打成平手,陆淮深跟高随这俩都是老油条了,在谈判方面同属一个级别,在这两人面前,江偌经验不够阅历不足,轻则谈话被带偏方向,重则将她绕进圈里出不来。

江偌被烈日晒得心浮气躁,两颊水红,她看了他半晌,留给他一个斜眼,毫不给面儿地说:“不该管的闲事少管的身份。”

陆淮深脸上的笑已不见踪影,“谁今天求我管闲事来着,你还真以为我闲的慌?”

江偌见招拆招说:“这哪算是闲事呢?毕竟和江渭铭父子有关呢,你跟那家子关系又千丝万缕的,还真不算管闲事。”

她脸上漾着清浅的笑,脸上肌肤在阳光下色泽通透,连那笑意都明媚不少。那笑越好看,说的话越是不中听。

陆淮深眼里的江偌,身姿纤细柔柔立在那里,身后却像是竖着一道无形的锋刃。

江偌知道和陆淮深之间靠一根薄弦维持的和平,绷紧一点点都有可能四分五裂,有些话题是碰不得的禁区。

在陆淮深面前她在口头上难占上风,所以只好不断挑起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他面前,讽刺他让他难堪,于她而言也是在重复揭开未愈的伤疤,不过是两败俱伤而已。

立场不同的两个人,每走一步都是在背道而驰。

江偌走过去,想要拿回自己的手机,陆淮深不知怎么想的,就是不给,将手一扬,她踮着脚也够不到,英气凌厉的眉宇间尽是淡漠,盯着她也不出声。

江偌有些沉不住气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就这么信任他?”陆淮深突然问了句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江偌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高随。

江偌说:“他是我爷爷的律师,目前来说他是在帮忙,别无选择只能暂时选择相信。”

陆淮深又问:“因为我今天帮了你,所以你也是别无选择只能暂时信任,一旦发觉不妥,你会怎样?”

江偌听完,直觉这话有诈,答不对就要引火烧身。

她微微凝眉,垂着眼眸,心思不停转动,随后才抬头望住他说:“你这话的逻辑是成立的,但你跟高随不一样,他是出于职业道德,而你跟我本来就站在对立面,暂时信任你我也需要莫大的决心和勇气。”

陆淮深笑笑,“你还挺会避实就虚的。”

江偌看不懂他这笑是什么意思,也冲他笑了笑,他却立刻翻脸,冷眼注视着她:“你笑什么?”

江偌忍着气骂了句:“有病。”

陆淮深伸手捏着她下巴,看着清澈眼眸里自己的倒影,“认真审题,答题答重点,说,要是发现我别有用心,你会怎么办?”

江偌刚才就被车祸惊出一身冷汗,又在太阳底下站了许久,脸颊发烫,额头也冒着细汗,两人几乎贴在一起,他灼热的呼吸也喷洒在她鼻尖,一下比一下缓慢、厚重。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变化,皮肤上的温度仿佛浸入心里,让她心头也躁动不已,早就乱了思绪。

盯着他干净的下巴颏,目光缓缓上移,越过他挺直的鼻梁,匆匆掠过他的眼睛,垂下眼低声却又清晰肯定地说:“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跟你同归于尽。”

醇厚的嗓音低沉轻缓下来,“怎么个同归于尽法?”

“不惜一切。”

“不惜一切?”

“嗯,不惜一……”

最后一个字的音节被挡在喉咙里,温热湿润的双唇相贴,江偌眼眶蓦然发疼发热,就像偷偷做了不该做的事,那种羞愧与刺激的情绪在她体内碰撞,让她身心俱颤。

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喜欢刺激,因为心跳会超过常速,在平平无奇的生活中爆出火花激起涟漪,那滋味就像吸毒,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对其上瘾,抱着侥幸心理一遍又一遍地试探,永远觉得还有机会抽身,直到已经弥足深陷。

江偌都不知道怎么跟陆淮深在这样情况下亲上的,他掐着她的腰往他身上按,动用双手使她身子发软,她紧闭双眼,双手攥住他的衣衫,睁开眼近距离看见了他微微跳动的眼睑,神思回拢那一刻差点魂飞魄散。

江偌手比脑快,立刻就要将他推开,陆淮深一把禁锢住她的腰,深邃的瞳孔里闪动着她曾熟悉的谷欠望,抵在小月复上的东西让她羞恼不已。

江偌僵着身体,连声音都是绷紧的,“你先放开我。”

估计陆淮深也觉得继续下去要完,两人面面相觑几秒,他主动松开了她,面无表情坐进车里去了。

车里比外面还热,陆淮深打开右侧车门散热。

江偌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捧着发烫的脸,平复着心跳。

没过一会儿,从山下开来一辆车停在了他们旁边,江偌看向车里的人,觉得眼熟。

那人下了车,江偌才看出是章大哥的儿子,穿着白色宽松的运动短袖,黑色短裤,一身清爽。

江偌不知怎么称呼,站起来笑了笑,“你好,你怎么来了?”

章大哥的儿子就是一大男孩的模样,皮肤黝黑,笑容爽朗,“刚才送东西来的说你们在这儿出了车祸,暂时走不了,你们的朋友什么时候才到?”

陆淮深从车里走出来,说:“估计还要些时候。”

江偌看了眼陆淮深,已经看不出什么异常。

“我爸让我接你们下去坐一会儿,现在天气这么热,你们一直等在这儿也不行。”

江偌不解,章大哥既然看出自己弟妹很排斥他们,竟然还要再主动请他们到家里。

陆淮深看她一眼,说:“走吧,让裴绍直接去章家。”

江偌看了眼这天,心里其实也在计算着,能不能再打听出什么来,另一方面又怕出什么意外,心里犹豫,见陆淮深这么果断,也没再想其他。

陆淮深仍是那副老板派头,坐进后面,江偌则坐了副驾驶。

到了章家,看见去而复返的他们,章志的妻子脸色大变,又看见是大侄子亲自去接的,当下就找到了大哥质问:“章全,你这是什么意思?”

气上了头,直接连名带姓。

“弟妹,我倒想问你今天怎么了?”章全拉下脸来,“人家是客人,在山上出了事,这么大的日头我让人家来家里坐一坐哪里不对了?再说人家给了白包,你懂不懂礼貌?”

“你……你……”章志的妻子说不出话来,你了好半天,扭头就进了房间并且将门反锁。

她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没响几声就接通了,急得几乎是吼出声的,“那一男一女又来了,你,你说现在怎么办?!”

那边说这话,她捂着嘴,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她放下手,恶狠狠地朝那边说:“你还敢威胁我是吧,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现在我男人已经死了,我可不怕你们威胁,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都讨不了好!”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亲戚邻里越来越多,章志的妻子不想惹来别人异样的目光,只好收敛着情绪。

露天的院子里临时搭了雨棚,家里也坐着客人,人来人往的,门框打开,开着空调也无济于事,不得不在四周支了几个风扇。

陆淮深在一边给裴绍打电话,过了会儿走过来,江偌问:“什么时候能过来?”

“一小时左右,在安排。”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95章:走投无路

这里青山绿水,虽不如钢筋水泥的城市炎热难耐,但毕竟已是夏季,烈阳高挂,蒸烤着万物,这里又其实是四面环山的地形,难免闷热。

江偌坐在凳子上,电扇吹到身上的风都是燥热的,此刻她无比想念ds大厦里二十度的恒温,她很想体验一下大热天小腿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但这里能坐,能挡阳,总比刚才站在山石嶙峋的山路边好得多。

她无话找话问了句:“裴绍是从云胄市那边过来么?”

陆淮深说:“之前已经路上了,安排其他的耽搁一些时间。”

“其他还有什么?”

陆淮深远眺山顶白云,答非所问,“你想快点离开?我以为你想抓住机会再从这家人这儿问出点什么。”

“我倒是想问……”

路上遇见的那个车主一番话,确实让江偌按捺不住想要知道更多,但是回想着章志的妻子见到去而复返的他们的反应,她又不抱什么希望。

她们是外来人员,万一引起什么纠纷,他们就是众矢之的。

江偌说出自己的担心,陆淮深嗯了一声,“静观其变。”

江偌觉得他这话别有深意,“你发现了什么?”

陆淮深侧过身看了眼坐在凳子上好奇仰头的她,“不是说了让你静观其变么?”

江偌抿住唇,脑中想事情的时候,时不时还会想岔,画面跳到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上,反观陆淮深泰然沉稳的样子,好似事情从未发生过,也许这就是阅历。

江偌看着周围陌生的面孔,眼里都透着好奇,以及还能听到一些讨论他们来历的细碎言语,彼时她又清醒认识到,抛开过去,不想将来,仅仅这一刻,陆淮深能让她在身处异乡僻壤的时候安心些。

章家人忙来忙去,章志的女儿就坐在灵堂里,一会儿去烧纸钱,一会儿坐在一旁玩手机,江偌不经意看去的时候,发现那女孩子正在盯着她看,那副冷静过头的样子在稚嫩的脸上,有些格格不入,跟程啸那种少年老成又不是一回事。

见江偌看向她,她微眯了下眼睛,有种毫不退让的意思。

过了会儿,章全的儿子见他们面前的茶水都没有喝过,又去给他们拿了冰矿泉水。

江偌上次有被下药的经历,也是她不敢碰这茶水的原因,尤其是在知道这里的人对他们有敌意的情况下。

但是从车上拿来的矿泉水已经喝完了,江偌实在口渴,她拧开瓶盖,语重心长对陆淮深说:“我先喝,你别喝啊,我要是出事了,你就是我的希望。”

陆淮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慵懒又悠闲地接她的话:“试毒还要废那么多话。”

江偌叹息,“皇上,臣妾舍身试毒,你为何还如此冷漠?”

陆淮深低笑一声,“爱妃,你戏太多,在后宫活不过三天。”

江偌笑着纠正:“我是正宫,注意一下称谓。”本想在后面接一句,江舟蔓才是妃,想想这话一出,不免又是一番唇枪舌剑,便作罢。

陆淮深目光黏在她脸上,有些深,那淡淡的笑意也不知所踪。

江偌后知后觉刚才那玩笑话似乎也有不妥,不动声色转开脸,捏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冰水。

山里的天干净澄澈,肉眼可见日头迅速偏西,开始起微风。

待得久了,听着那循环往复的哀乐,让江偌心浮气躁,早上起早了,奔波一天到现在,精神也委顿,忍不住问陆淮深裴绍什么时候才到。

这么久了,章全四处忙活,章志的妻子也不见了人影。

“沉不住气了?”陆淮深反问。

话音刚落,见章全忙完了朝他们这边走来,江偌瞬间直起了身子。目光往后,却又看见章志的妻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模样战战兢兢,神色恍惚又眼露固执,站在远处盯着章全的动向。

江偌和陆淮深坐在安静的一角,这里没什么人,说话也还算方便,章全走过来坐下,却似乎有难言之隐,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江偌心焦。

“章大哥你有话说?”江偌主动询问。

章全点点头,“那个,希望你们别怪我冒犯,其实我听我弟妹那语气,心里也猜想过你们来我弟弟的追悼会,是不是别有目的,你们是不是想打听我弟弟生前的事?”

偌表情微微一凛,随后一笑过去,“受那位朋友所托,确实想了解一些事情。”

陆淮深一言不发,扫了眼就站在近处的章志的妻子,那做贼心虚的样子,似乎是怕章全嘴漏,乱说什么话。

“你们有什么想问我,可以问我,我尽我所能……”

“章全!”

章全话没说完就遭一道粗嘎尖锐的女声打断,章志的妻子红着眼走过来,死死瞪着他,这下章全的不耐烦彻底写在了脸上。

章全好脾气地跟江偌和陆淮深道歉,“实在不好意思,话都不能好好说一句,我先跟我弟妹商量一下。”

说完就走在前面,径直往堂屋里走去,章志的妻子大步跟在后面。

章志的女儿看了一眼,立刻起身跟过去,要进门的时候,被章全挡在了外面,她猛地踢了一脚房门,站在外面不走。

房间隔音不好,外面都听得到。

章志的妻子一改之前剑拔弩张的态度,求起人来,“大哥,算我求你了,你不要理那些人,别跟他们说话,我求求你了。”

说完差点给他跪下。

章全忙扶住她,和善地笑了起来,跟章志有几分相似的脸上,却陡然多了一份算计,“我跟阿志都是亲兄弟,你跟我还说什么求不求的。”

“那你答应了?”

“弟妹啊,不是我不答应,只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么害怕那两个人?”

章志的妻子磕磕巴巴说:“我……我不是害怕他们……”

章全笑着,脸上浅浅的沟壑挤得更深,他循循善诱,“那是为啥?”

她说不出口,也不愿意说,打算一言蔽之,“就是老章惹了事,他现在人都走了,我不想再有麻烦,我就想跟崽崽安心过生活。”

章全不依不饶,“他惹什么事了?”

“哎呀,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章全见她嘴巴这么紧,也没了耐心继续同她周璇下去,“行吧,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但是你想让我不跟那两个人说话,我有个要求。”

章志的妻子愣了一瞬,直觉问:“什么要求?”

章全说:“阿志的遗产,得分我一半。”

“你放的是什么狗屁?”章志的妻子顿时瞪大了眼,章全这话画龙点睛,她一下子就想通了,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敢情是想要钱!

她性子本来就烈,直接骂了回去,要不是想到他是章志的大哥,她定要啐这杂碎一口。

章全被骂,登时来了脾气,龇牙咧嘴用鼻孔出气的模样,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流氓无赖。

“万青,我现在就告诉你,刚才我就是故意跟那两个人这么说的,你看看你,心里有鬼,一秒都坐不住了吧?”章全说完,动手推搡着她。

万青倒退了几步,手撑抵在五抽柜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向来都和和气气的大哥,“这么多年了,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以前虽然知道你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至少人品没问题,你……”

章全嚣张恶劣更甚:“我怎么了?难道你男人人品就没有问题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章志帮人做了脏事发了一笔横财,还好意思说什么做生意,他那脑子能做什么生意?”

万青颤抖着手指着他,“你弟弟尸体还放在外面呢,他魂儿还没走呢,你说的这些,他都听得见!”

“听得见又如何?他做人的时候怕我,做了鬼难道我就会怕他了?”

……

那两人进屋没一会儿,章志的女儿便跑过来找陆淮深和江偌,通红眼睛眨了好几下,难受又隐忍的模样。

她咬着牙关说:“你们不是想问我爸的事吗,先帮我救我妈。”

江偌愕然,下意识看了眼刚才章大哥和他弟妹进的那间屋子,“你妈妈怎么了?”

“我大伯在我爸死之前,没钱了就威胁我爸找他要钱,他没工作之后,都是靠我爸养着他,现在我爸死了,他威胁我妈,要分走我爸的遗产。”

这话信息量太大了,江偌还没消化完,陆淮深已经问道:“他威胁你爸什么了,又威胁你妈什么了?”

小姑娘昂着头颅,“先帮我把事情解决了,我再告诉你们。”

陆淮深低哼,“谈条件,你还嫩了点。事后耍诈的多了去了,没保证凭什么要帮你?”

江偌已经心软,觉得陆淮深过于冷血,这孩子或多或少肯定知道章志以前的事,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到走投无路,不会来找他们帮忙。

章志的女儿频频回头,着急得腿都在抖,“你们,你们可以问我一个问题,我回答。”

“你爸的钱哪里来的?”

“别人给的。一个问题已经回答完了,剩下的我之后再告诉你们。”

陆淮深不动如山,悠悠道:“你想我们怎么帮你和你妈?这是你们的家庭纠纷,外人无法插手。”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96章:这是我太太

章志的女儿虽然心气高,长期在外面上学的缘故,比当地的同龄孩子更有主见,可毕竟也只是二十来岁的稚嫩年纪,又在父母疼爱的健全家庭里长大,没什么心眼儿,哪里能跟陆淮深这种在谋略上造诣颇深的人比较?

见陆淮深依然从容沉着,小姑娘气得不行,不惧那人的目光,指着他恨恨地说:“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陆淮深摊手:“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你给的信息太少,我们无从下手。”

“你还想知道什么?如果你们得到了你们想要的东西,拍拍手走人,我和我妈怎么办?”章志的女儿学以致用,用陆淮深方才的话堵他。

她确实走投无路了,那个电话里的人,打电话来威胁她们闭嘴,大伯又威胁她们给钱,这么下去,她们钱也没了,还有人身危险,让她们母女怎么过呢?

那些人长期游离在法律的边缘,不怕死,不要命。

让她们这种普通人怎么拿命去搏?

“不算笨,”陆淮深也不知是赞许还是讽刺,“你的目的是,想我们插手让你的大伯一分钱都拿不到,还能保证你们家的秘密不泄露,让你妈不受威胁。但这两者之间本来就是悖论,我们要的,就是你们家的秘密。”

小姑娘捏着裤腿,看向别处,低声道:“跟我们又没关系,他死了都死了,现在我们国家又不兴连坐制度。”说完又看向陆淮深:“我爸真正做过什么事,我不清楚,我妈都是在我爸去世前两天才知道,也不告诉我。但经常联系我爸的那个人肯定清楚。”

“联系你爸的人?”

“也是这几天威胁我妈的人,如果告诉了你们想知道的,他们会报复的!”

江偌瞬间的感觉仿佛拨开迷雾见青天,高随也说过,江渭铭和江觐不会直接跟章志联系,一定有一个或多个替他们做事的中间人。

章志的女儿所说的联系她父亲的那个人,有很大可能就是她要找的和江觐有直接联系的人。

一开始来找章志的目的,就是为此!

陆淮深岿然不动,看向那女孩儿,“你怎么就确定我们能帮上你?”

章志的女儿虽然心系母亲那边的情况,仍然回答着陆淮深的问题:“不确定,猜的而已。那些人能给我爸那么多钱,恩威并施,将我爸吃的死死的,来头肯定不小,而你现在让他们急得像热锅蚂蚁,就像老鼠见了猫,就要自乱阵脚了,说明你至少也是跟他们一个级别的人物。”

“不错,思路清晰。”陆淮深说完看向江偌,“你怎么看?”

见陆淮深迟迟不给话,情急之下道:“你可真是墨迹,这点事情还要问这女人,有没有主见了?”

江偌心里直诧异,看人下菜碟这话准没错,柿子捡软的捏,大腿找粗的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之间谁更有本事。

陆淮深倏然一笑,语气有点儿凉,“怎么,你瞧不起她,还是瞧不起女人?”

章志的女儿梗着脖子嘴犟道:“我可没这意思,但是她能拿主意么?”

陆淮深告诉她:“那你觉得这样行不行,她不答应,我就不帮。”

“你……”

江偌也不知道为什么挑这种时候护她的面子,心里既别扭又感激,虽不知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心意她领了,她拉拉他袖子说:“你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陆淮深眼神钉在那女孩身上,“教她什么什么是尊重,别以为年纪话就不用负责不用过脑。”

江偌心想,你哪有资格说教别人?

章志的女儿也是能屈能伸,知道这时候要求人,不能硬磕,立时就道:“行,我承认我刚才太冲动了,说话的方式不对,不尊重人,我向你女朋友道歉。”

“这是我太太。”

江偌完全搞不懂陆淮深了……

章志的女儿微讶过后,“我向你老婆道歉!”

说着还要朝她鞠躬,江偌忙站起来阻止,“不用了。”她赶紧跳过这事,问陆淮深怎么办,让他想想办法。

……

房间里,章全和章志的妻子万青吵得不可开交。

万青一口一个无能地痞,刺激得章全几次朝她动手,因为今天有客人在,留下他打这女人的痕迹,让人发现了可不行。于是她气急了便将她推倒在地上,反正窗帘拉上的,外面又看不见里面。

而万青也害怕别人发现自己的家丑,一直压着声音,章全更是为所欲为,直接掐住万青的脖子。

“臭娘们儿,你给不给钱?信不信老子今天在这儿把你干了,让别人都来看看你这个刚死了老公就不守妇道的女人!”

万青因脖子被男人的手掐住,血液不流通,很快脸就涨得通红,力气也渐渐流失,骤然听见这男人口中的污言秽语,突然卯足气力,一脚往他的关键部位踹过去。

章全吃痛,夹紧腿,捂着双手去护痛处。

此时此刻,万青的性子会做的事不是逃跑,而是趁机拿起矮柜上的绿萝盆栽就往章全头上敲,盆栽的土盆并非土盆,是塑料的,敲在头上身上,不会要人命,但会让人苦不堪言。

“臭不要脸,这种话你也敢说?你现在是连脸都不要了是吧,老娘今天替你爸妈教你做个人,你这个畜牲不如的!”

章全一开始护下面去了,生生挨了好几下,下面的痛缓过劲儿来之后,也被打出脾气,一把将万青往墙上使劲掼去,失去理智地扯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使劲往墙上撞。

撞了两下,万青已经说不出话来,章全的女儿在外面敲门,抖着嗓子说:“我录音了,你放开我妈,现在就开门,不然我就拿着录音去公安局,告你蓄意伤人!”

章全心里一惊,终于恢复了些理智,一把去拉开门,谁知道外头还站着两个人,顿时脸都僵了。

陆淮深见他双眼赤红眼袋肿大,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由一皱眉。

江偌看了都惊了一惊,章全衣领歪斜,短发凌乱,额头上还有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刮伤的血痕,模样狼狈又凶狠。

陆淮深往里看了眼顺着墙壁坐在地上的万青,对方额头上还在流血。

“非法威胁,抢夺遗产,蓄意伤人,先不讨论够你喝几壶的问题,”陆淮深指了指坐在地上的女儿,问章全,“如果她告你,你有钱打官司吗?”

据章志的女儿所说,章全就是个好吃懒做的无业游民,中年离婚,儿子早年辍学在外打工久不归家,这个章全连生活都要靠弟弟接济,那辆大众帕萨特也是看章志买了车,他眼红,硬逼着章志出钱给他买的。

他哪儿的钱打官司?

真面目被戳穿,章全也不多加掩饰,嚣张至极地说:“她不敢告我!”

“怎么就不敢告你了?以为她怕你揭发章志生前做过的事?”

万青原本头昏脑涨,听见这话,一个激灵看向陆淮深,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喉咙又像被掐住了一般难受。

章全凝着浓黑杂眉瞟了眼陆淮深,心说他怎么知道的?

看了眼侄女,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章全手握紧拳头就想朝侄女脸上挥过去,他人高马大,年轻时又长时间做苦力,那手掌比常人都要更加厚大,一个拳头比章志女儿那张脸的一半还大。

章志的女儿在他抬起手的时候,一个闪身往陆淮深身后藏。

陆淮深说:“章志死都死了,他的所作所为,这对母女不承担任何责任,在他死前,她们也毫不知情,你揭发也没用。你虽然是章志的亲兄弟,但他没有立遗嘱,遗产继承就得顺位,他老婆孩子都在,你没资格。”

章全咬紧牙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呼吸紧促,一身劲道集中在手上,挥拳就往陆淮深脸上砸去,还没碰到陆淮深分毫就被他一脚踹进了房间了。

章全重重砸在地上,四仰八叉,陆淮深抬脚进了房间,江偌和章志的女儿紧随起后。

章志的女儿反手关上了门,家丑不愿外扬。

陆淮深转转手腕,垂眸盯着地上那人,“无用莽夫。”

万青被女儿扶起来,重新审视着陆淮深和江偌,忽然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

“崽崽……”

她女儿坦白:“是我找他们来的,我跟他们做了交换,他们会帮忙,你只用告诉他们威胁你和爸爸的那个人是谁。”

万青猛地摇头,“不行!这些人跟黑社会没什么两样,违背他们的意思,出事了怎么办?”

“跟你这种思想局限的人说话就是累,你怎么就不好好想想,既然他们的出现让那个人如此紧张,”章志的女儿指向陆淮深和江偌,“他们当然有办法对付他,难道你要这样担惊受怕一辈子吗,这件事总要解决,爸爸都死了,就算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们又不用承担刑事责任。”

万青双目茫然地听着,开始动摇,但是还是说:“不行的……”

她女儿斥骂道:“懦弱!你想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威胁中吗?我不想!我才二十岁,我的人生还那么长,”她握住母亲的手,切切看着她:“你难道忍心我今后的生活也如履薄冰,总是担心什么时候会被那些人毁掉吗?我们不能逃避问题,要想办法解决问题才行啊妈妈。”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97章:是我太太的父母和哥哥

见母亲只知道一味地逃避,根本不想听她再说,小姑娘桎梏住母亲的脑袋,让她看着自己,“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懦弱?遇见比你有些头脑的就像被束手束脚毫无办法了似的,天外有天有人外有人你不知道吗?那边被威胁着命,这边被威胁着钱,前有狼后有虎,这么下去,怎么着都是死,等着我们的就是一无所有!”

少女红着眼眸指向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你也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了,我以前就偷偷听见过他来找爸爸要钱,那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我们家生来欠他一样!现在找你要一半的遗产,以后呢?说不定连你剩下的钱都要要走。爸爸就跟现在的你一样,因为做过亏心事,总是活在阴影中,所以才会连这种一事无成的渣滓都能踩在他头上吆五喝六,你再想想他最后变成了什么样。他就是别人的棋子,被人操控利用完,因为知道得太多了,最终被毁尸灭迹!”

万青怔怔地看着自己女儿,那些话仿佛她听不懂的字符,一个个跳进她耳朵里,却又不停刺激着她的神经,她随着那些字眼感到害怕,感到自己的无用,恨那刚死的男人将这烂摊子留给他们孤儿寡母。

孩子还那么小,就像她说的,她才二十岁,二十岁啊……

不敢想象,她父亲的惨剧,在她身上重演。

耳畔又传来女儿絮絮的话:“我知道你其实也有跟对方鱼死网破的决心,但是缺少契机你什么都做不成。你就当做,就当做爸爸在天有灵,让这两个人恰好出现,他们才有本事跟那些人抗衡。”

万青忍不住哭了,泪水蒙住了她的眼,“崽崽……”

女儿抱住母亲,两条细细手臂仿佛有着无穷力量,附在母亲耳边说:“告诉他们想知道的,我待会儿会再跟他们谈条件,会没事的。”

其实她也不确定,她也只是在拼,她也怕结果不尽人意,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不是么?

只靠她妈妈,她们母女这辈子都注定水深火热。

万青点点头,同意了。

章全仍不死心,指着章志的女儿说:“章遥,你就怂恿你妈吧,迟早害把你们自己害死!”

“你现在,滚出去!”章遥指着自己的大伯,“需要我用笤帚赶你吗?想让邻居亲戚看笑话,我可以帮你。”

“你这小崽子……”章全怒不可遏,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想冲侄女动手。

江偌立刻竖起手机对准他,并出声阻止:“你好好想想,这一拳下去,你承不承担得起后果。”

陆淮深挑眉看了眼江偌,似在说孺子可教也。

章全环视了一拳这些人,重重地甩手出去,只敢撂句没意义狠话,“等着,你们都给我等着!”

章遥将母亲扶在床上坐下,又拿创可贴帮她先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后看向陆淮深和江偌,“接下来,你们有什么可以问我妈,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有话说。”

陆淮深拉下脸来冷笑一声,江偌怕他又说出什么‘臭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出尔反尔还敢谈条件’此种话来,便抢先开口说:“你讲。”

章遥盯着地上属于母亲的几滴血迹,在心里又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你们刚才也听见了,那些人本事通天,之前威胁过我妈让我们家在本地待不下去,后来直接威胁我们的命,告诉你们关于那些人的事,就是与他们作对,我们的安全得不到保障。”

“那你想怎么样?”

章遥说:“现代社会,不都讲求等价交换吗?就看这事对你们来讲有多重要。”

陆淮深:“那也要看你们知道多少。”

“我先说我的条件,要一套省城长榕区靠近警局的小区的公寓,不用大,够我和我妈住就行了,一套二吧。”

话一出口,江偌和万青都震了一震,倒是陆淮深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淮深笑:“以为自己拿着点之前的东西,就敢漫天要价?你知道东南省省会的房价吗?”

章遥说:“当然知道,我还没说完,我们家在云胄市的房子可以卖掉,你找人不要让我们经手最好,卖掉的房子的钱,拿来抵押省城房子的钱,少了我们不补,多了你们要退。你们从我们这儿拿东西,也就是跑跑腿,这样公平吧?”

陆淮深点点头说:“不算过分。”

“还有就是,能直接保障我们安全的,就是让威胁我们的人伏法,”章遥想了想,最后抬起脸来的时候,尽是无力,“这一点我无法确定你们能不能做到,就看命了,但是如果能让相关部门插手调查的话,希望你们尽力。”

江偌问她:“就算你爸以前做的事被查出来,也没关系么?”

章遥低落一瞬之后,又坦然说:“他死都死了,如果警察来问,我们就坦白好了。”

江偌不得不说,章遥虽然比一些同龄人聪明有胆量,但是考虑事情还是不够周全,也许是还没深入过这个社会的黑暗面,她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之后牵扯到了多少人,而且还是有社会影响力的人。

陆淮深答应了她的要求,然后问万青:“所以你和你女儿这么多年都不知道章志到底做了什么?突然有了钱,你也从未怀疑过?”

万青似乎仍是难开口,自己低着头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哑声说:“我们家一直是老章做主,在外开了那么多年车,见的人比我多,办法也比我多,我确实怀疑过,他不说我也没办法。”

她看向床头柜上的照片,是一家三口在章遥入学那天,在东南大学门口拍的。

“七八年前吧,跟老章一起开货车的邻居老陈开着车出去的时候,半路出车祸死了。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巧,前一天晚上他喝了挺多酒的,第二天痛风发作,痛得走路都哎哟哎哟直叫,跟公司那边请了假,不用去上班,结果老陈死了,他也变成了嫌疑人。家里警察来了好几回,也去警局做过口供,好不容易洗脱嫌疑了吧,公司那边又说不要他了,车子刹车出问题了嘛,怎么都是他没及时去修车才导致了车祸,说他继续留下来,会影响别人,影响公司声誉。”

万青说着,默默抹着眼泪。

“后来没过多久,他就说,以前开车跑业务认识的人找他做生意,要拿多少钱出去,收入会翻番,家里萧条,不能入不敷出,他说得很肯定,我又阻止不了他,只能由他去。果然,才一个月,就赚了本钱的一半,第二个月第三个月,钱越来越多。他拿出去做生意的钱,已经是我们一辈子的积蓄,后来才不到半年就赚了十倍,我从没见过那么多钱,我就怀疑他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世上哪有这么快来钱的行当,他又没文化又没人脉的。我问他跟什么人做的什么生意,他一问三不答,脾气还越来越不好,说有钱用就够了,少问些有的没的,没犯法就行了。”

她说着没犯法三个字,自嘲一笑。

“之后他还是每月都会交一些钱给我,虽然不如以前多了,但保证一家人的温饱还有大量盈余。他告诉我,害怕别人惦记我们的钱,让我别跟外面说。等攒够钱,在城里买房子,带着孩子搬出去。积蓄越来越多,我心里也挺满足,虽然有时候还是会过问他的‘生意’,他也还是老话搪塞我,但想到这么多年都还比较稳定,也就没往坏处想。后来他一声不吭将房子买好了,连车也买了,我还跟他吵了好几次。”

“再后来,就是前几天吧,有天晚上他喝了酒回来跟我说,那些钱,都不是他做生意赚得,是早些年前他帮人做事,拿到的一笔钱。因为怕一下子拿回来让我生疑,就藏在了外面租的房子里,用了起码四五年,才一点点拿回家。我一下就想到了老陈车祸的事,问是不是他干的,他说不是。又大吵一通,这事儿还没过去,那晚上他又去找隔壁村子的人喝酒,那晚上一晚上没回来,我以为他是看我心烦,不想回来跟我吵架就住在外面了。谁知道,第二天就有人来找我,说在水泥沟里看见他了……”

“后来,我还在准备丧事,他的手机里就个陌生电话打来,没有通话记录,我接了就说什么他那儿有老章以前害死人的把柄,知道我们家住哪儿,连家里有多少钱都知道,告诉我,如果家里来了陌生人,问关于老章的事,一个字都不准说,更不准把手机和他的手机号给你们,否则就让人去崽崽的大学里整她,轻则让我们母女俩无处安身,重则要我们的命。”

根据万青所言,家里一直都是章志在出主意,她完全是被引着走的那人,夫妻俩都没什么文化,又做过亏心事,要封他们的口轻而易举。

陆淮深问:“所以我们刚来,你就通知了他?”

万青点头,“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没办法的,我什么用都没有……”每个字都诠释着她的无奈。

“你知道在那场车祸中死的另外三个人是谁吗?”

对面母女双双愣在当场。

陆淮深:“是我太太的父母和哥哥。”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98章:我说过要跟你住一间了吗?

听到这句话,江偌心里的起伏不大。

并非她冷血,她只是无法因为那三个素昧蒙面的人的生死而激动愤慨,顶多会有对生命的逝去感到惋惜的心情。

程栋的死,才让她有真实的失去父亲的心痛。

就算是如今,她跋涉到这样一个地方,追寻所谓的死亡真相,也不过是出于现实需要而已。

她在来时甚至想过,如果并没有当年的车祸,也就没今天的这么多事了。

可一件事的果,往往是另一件事的因。

倘若没有那场车祸,她的生母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说出她的存在,她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江家,像世间大多数人一样,平凡艰难而又心怀缥缈希望地走完这一生,江觐也不会在那华光十色的宴会厅跟陆淮深说:看,我们家刚来的小村姑。

然后,陆淮深看见了她,她收紧心里的一片兵荒马乱,故作无事地偷偷离开他的视线。

并不是说回到江家更好,那时的程家已然是行入绝境,江启应让他们一家四口绝处逢生,而她现在是在偿还。

纵使心有不甘,即便疲惫不堪,想想曾经,她也不会有太多怨言。

章遥也是第一次从母亲那里听说那些往事,得知是她父亲导致了江偌父母哥哥的死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脸红是因为羞愧,脸白是因为刚才互相答应的要求,都将变成空话。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立场互换的问题,如果江偌的父亲害死了她爸,她还会给予对方帮助吗?

不会的。

章遥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难怪你们一直没提为什么要找到这里来……”

江偌说:“刚才谈好的条件依然作数,我们没有要反悔的意思。”

江偌这话应当是起了定心丸的作用,但是章遥好像不大相信,她自嘲一笑,“我爸害死你爸妈哥哥,你还会帮我们?”

“你爸做过的事,跟你们无关,再说,配合我们,你们也冒着极大的风险,为自己考虑,是人的本能。”江偌不确定,如果从小跟生父生母生活在一起,她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章遥只觉得自己现在没有任何底气,他们家这么多年的富裕,是用四条人命换来的。

如今,她作为肇事者的家属,还跟死者家属谈条件,是有够无耻的。

但是,即使心难安,她还是不得不这样做,她们母女也是走投无路,就像这个男人的老婆说的那样,为自己考虑是人的本能。

江偌让章遥把章志手机里要留下的东西拷贝走,准备把手机带走,回去让人查有没有留下有用的信息。

因为章志和那人通话之后第一时间就会删掉记录,江偌又从万青那儿拿到了最近那威胁电话的号码。

陆淮深说:“这人不可能长时间使用同一个号码,一旦暴露,察觉到了危险就会弃号。”

江偌低头看着章遥递给她的手机,万青根本没见过那人,连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章志叫那人火哥,所有的一切都被章志带进了棺材里,只能寄希望于这手机里能找到些什么。

陆淮深电话响起,裴绍已经到了章家,“是在办丧事这家吧?院子里有辆白色雷克萨斯。”

“嗯,等着。”陆淮深挂了电话,告诉江偌裴绍已经来了,准备走了。

章遥一直注意着陆淮深,那作风分明就是惯于发号施令的人。

江偌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六点,出事的时候两三点,她不禁疑惑,裴绍安排什么用的时间也太长了些,不大符合他高效率的作风。

“走吧。”江偌把手机放进手提包的内层里。

万青早去外面招呼前来吊唁的客人,还要跟章全装作若无其事的和谐模样,别人问起她额头上的伤怎么回事,她尴尬一笑带过,说刚才在家里不小心摔了一跤。

陆淮深和江偌临行前,章遥心里越来越没底,直到让裴绍给她拟了个合同。

章遥确认过裴绍的身份证和合同上的证件号码,这才放心。

裴绍问那小姑娘那穿着道袍的人是怎么回事,章遥说:“因为我爸无病无灾,算是横死,照我们这儿的习俗,得做法事。”

裴绍虽觉惊讶,但还是尊重死者和当地风俗,没露出不该有的表情。

章遥拿着那纸合同,小心折叠保管好,看了眼停在面前的车,又看了看陆淮深和江偌,“你们慢走,我就不送了。”

车子启动,慢慢加速离开,江偌隔着车窗,看见章遥走到灵前跪下,就像他们来时,默默无声烧着纸钱。

江偌觉得很压抑,她想起了程栋被推进火化炉的那一刻。

那时候天气还有些冷,她几乎三天两夜未睡,火化炉里轰轰燃烧的声音敲得她耳膜生疼,那时候乔惠病危没来,送行的只有她和程啸两个孝子,以及三两亲友。

那些天,她一滴眼泪都没掉,每次感到眼睛朦胧,她只是低下头,使劲眨眼睛把眼泪咽回去。

但是程栋躺在火化炉前的纸棺材里,最后一次让亲人瞻仰遗容的时候,江偌才有了真切感受,世界上再也没有程栋这个人,她再也见不到这个固执一生的父亲,他的好他的坏,今天过后,统统都会被带走。

例行公事的工作人员早已麻木,迫不及待便将人往火里推,她突然就崩溃了,想上前阻止,“等一下,等一下,让我再看看……”

程啸从后面拉住她,鞭炮声响起,人已经被推进去了。

她来不及捂住眼睛,眼泪直往下流,最后被程啸在一片哭喊声中架出去了。

江偌眼睛又微微泛酸,其实距离程栋过世,也不过一季光景,她却恍觉已过多年。

她不忍再看,将脸专向另一边,这边有丧父之痛,那边却岁月静好,夕阳半悬在山头,一片火红缎带办的烟云从这个山头延绵至另一个山头。

耳边是陆淮深一如既往淡然的嗓音:“需不需要让裴绍帮你查?”

“查什么?”江偌情绪低落,一时没回过神来。

“手机。”

“哦,”江偌反应过来,手压了压包,说:“不用了,我让高随查就可以了。”

江偌没觉得说错了什么,却见陆淮深勾了下唇,表情有几分讥嘲,“怎么,怕我从中作梗?”

江偌先前陷进情绪里,思想都变得有些迟钝,哪会想到这一层。

思及这次多亏有他,就算他语气不好,她也好脾气地解释:“我没这意思。你今天大老远陪我跑一趟,我很感激,之后的事情就不再麻烦你。”

感激是真感激,客气也是真客气。

陆淮深顿了片刻,盯着她不知作何想,随后冷笑着回:“现在倒是分得很清楚了。”

江偌有些生气,冷静下来之后,微微拧着细眉说:“我现在不想跟你讲话。”

陆淮深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江偌偏向于息事宁人,她就不说话,随便他怎样,想吵都吵不起来。

因为在这青山绿水间只有她和他,可以暂时抛却俗世纠葛,让她生出和他相依为命的悸动,但那些悸动在此刻在荡然无存。

这一天,就像镜花水月不是真,他们要直面的,终究还是那些俗世纠葛。

江偌半开着窗,拢着凌乱发丝,裴绍坐在副驾驶一声不敢吭,后来她也不再主动搭腔,就怕打破残存的一丝平和。

车离开村子史上山道的时候,江偌才发现还有三辆车等在这里,不想引人注意,才将车停在村外的路边。

见他们的车开出来,两辆车在前面开道,一辆跟在后面,怕发生什么意外。

江偌从裴绍和陆淮深的谈话里得知,裴绍来之前是去安排直升机了,以防车在半路又出意外,直升机不是一般的交通工具,需得到相关部门许可,费了不少时间。

出山天已黑,从丘南县到省城的机场近三小时车程,现在已经快八点,最后一班飞东临市的航班是九点,显然已经来不及。

江偌给高随打电话,高随在得知他们没事之后已经去机场了,他明天一早要去见客户,本来原定计划就是二人乘九点的飞机回去。

今晚她便只能和陆淮深在省城的酒店住一晚。

江偌在车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到了下榻的酒店。

江偌跟着陆淮深去前台开房间,陆淮深此人要求颇高,他要住的套房江偌是住不起的,打算自己开个标间。

陆淮深跟裴绍站在前面,江偌听裴绍跟前台交涉时说,要一间总统套房,一间江景房。

江偌有些迷糊了,陆淮深还有习惯跟裴绍住一间?也不过问她,就给她开了江景房。

前台问:“入住人数呢?”

“套房两人,江景房一人。”

陆淮深的证件在裴绍那儿,江偌看见陆淮深拿起一只黑色金扣的女士钱包打开,从里面抽出了一张身份证给裴绍。

接着裴绍将这张身份证,连带着陆淮深的身份证往前一推,“总统套房的。”

江偌整个人钉在原地,气急败坏拧着前面那人的腰:“陆淮深,你什么时候拿了我钱包?”

陆淮深扯开她的手,握住那瘦小的拳头抬脚就往电梯间走。

江偌愣愣地看向包裹着自己的大掌,心里生出莫名的绮念,她想都不敢深想,奋力就要挣脱,“我说过要跟你住一间了吗?”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99章:你明知道我无法心安理得跟你做这种事

这个钟点,奢华敞亮的酒店大堂里人来人往,江偌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压着声音说话,用尽气力想将手从那修长遒劲的骨指中抽出来。

陆淮深神色如常,眸光微暗地投来一个眼神,似威胁,又似别有他意,江偌看不太懂,但又好像能懂。

成年人之间的事不需要用直白的言语挑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看清对方目的。

她心里砰砰乱跳,思绪凌乱,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埋下头盯着光可鉴人的地砖,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种迷惘和矛盾之中。

陆淮深身长腿长阔步往前,手里又将她拽着,那力道仿若铁钳,让人无法挣脱,江偌只能三步一小跑地跟上。

作为沿海仅次于东临市的大都市,这里有源源不断的境外游客,开不完的国际性会议,在多种语言的讨论声中,陆淮深带着她站在人较少的一台电梯前。

裴绍那边追过来有要事跟陆淮深说。

陆淮深捏着她的手腕的手紧了紧,然后跟裴绍走到两米外较安静的地方,江偌独自一人立在那儿,盯着反光镜面里的自己,那模样,就像一个愣头青。

眼底满是不确定,眸光闪烁,神态上又有些复杂的羞赧,还像什么呢?

还像第一次被男朋友拐来酒店开房的年轻女孩儿。

江偌这么看着,这么想着,突然如梦方醒,自己倏地自嘲一笑。

电梯到了,旁边一位黑人男性站在一旁笑着冲她说:“lady/first。”

江偌收神,别人等着她进去,她看了眼陆淮深的方向,抬脚先进了电梯,但是房卡在陆淮深那儿,她自己没法按楼层。

见人要关电梯,她不得不阻止:“不好意思,还有个人要进来。”

刚说完陆淮深就缓步进了电梯,按了楼层后,自如地站到了江偌身旁。

江偌一身游客打扮,陆淮深却是西装革履,二人这样站在一起,引来别人好奇的打量。

一路没什么话,电梯到了六十多层,跟随陆淮深出了电梯,江偌退却的想法愈发浓烈,她甚至想转身离去。

她脚步无意识慢了下来,陆淮深似乎是察觉了她心里想法,抓住了她的手腕往前,微粝的拇指扣着她的内腕,那里肌肤温度灼热,脉搏跳动,速度和她的心率如一。

江偌似乎怕暴露不安定的内心,有些抗拒,在他掌心里转了转手腕,却间接使他的拇指沿着她的肌肤摩挲了一圈,摩擦引起淡淡的酥麻不适,每一个细节都在促使气氛往不可挽回的方向进行下去。

临门一刻,江偌仍是想逃的,被陆淮深打开房门,轻而易举带了进去。

他反手合上门,将她抵在门板上,漆黑光线里,她抬头便看见了他眼底的暗涌,因离得近了,她抬头时,额头还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下巴。

一天下来,他的下巴已经泛起青茬,有些刺人。

因视觉受限,其他感官感知能力便被放大,即便两人相对无声,江偌仍能感到他粗沉的呼吸,以及那带着侵略意味的男性气息,类似雄性是捕猎前的一种征兆。

两人都没讲话,陆淮深抬手将房卡放进墙上的凹槽里,偌大的房间里灯光逐次亮起,仿佛一瞬间从黑夜到白昼。

陆淮深的脸在眼前清晰起来,背光而自成翦影的深挺轮廓,凌厉英气的眉眼,只是此刻薄唇紧抿,眸光深暗,充满了危险气息。

他拿手环住她的腰,声音沙哑地问她:“你没什么想说的?”

江偌往后退,身子更加抵紧在了门板上,腰也往那横在门和身体之间的掌心里送去,他满意握住揉捏了一把。

“我……”她声音一软,分明不是自己原本的声音,“你连我证件都能悄无声息拿走,我说什么有用?”

这话本该是带着讥诮,带着质问,此种情况下,就像被人强灌一腔春水,嗓音发甜发腻。

所有事情仿佛都已经脱轨,明明知道他的意图,她还是上来了。不管她再怎么不承认,事实是,她但凡有一点不情愿的想法,事情都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女人是种神奇的物种,能灵敏地察觉到即将发生的危险,但却不能精准地避开。

在她眼里,陆淮深本人就是最大的危险,一次次逼她越过中间那条泾渭分明的线,一次次带她涉足不可触碰的灰色地带。

可是越危险的东西,越有吸引力。

她就像个傻子一样,明知不该,还是像打了肾上腺素一样,一面战战兢兢,一面走火入魔般去涉险。

陆淮深手猛地一收紧将她往自己身上按,唇刚刚碰到她的,她没闭眼,反而是掀起眼眸盯着他,“但我想知道为什么?”

陆淮深没动,她的唇翕阖间,像羽毛一样扫过他的唇,呼吸细细的,带着一点温热潮湿,挠得他心上痒意四起。

“什么为什么?”他嗓音喑哑得厉害,呼吸变得急促,没忍住,低头先吮住她的唇咬了一口。

本只想解个馋,却越发心痒难耐。

“你今天帮我,就是在跟唔……”江偌被他一下一下亲着,话都说不利索,呼吸不匀,身体发软,她攀着他的肩,微微喘着气道:“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你说。”他回答,手却四处作乱。

防晒外套被挑开,她里面只有薄薄的t恤,胸前被异样的温暖裹覆住,江偌低哼了一声。

江偌双眸沾水一般清凉,看着他颤抖问:“不是说我不值得你放弃江家么,你今天明摆着跟江渭铭作对,现在又想跟我……”

陆淮深迫不及待,不容拒绝地捧住她的脸,从她耳廓吻到脸上,嗓音低沉近似蛊惑,“我们是夫妻。”

江偌眼神迷离,仍是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你这回答仅是针对我最后一句话,只有在你想做爱的时候才认我们是夫妻,以前你可从来不认为我们是夫妻。”

“你记恨我?”

“你不一直都知道吗?你明知道我无法心安理得跟你做这种事,你依然我行我素。”

陆淮深一口咬在她下巴颏儿上,江偌痛呼,他附在她唇畔说:“那你就先心安理得试试看。”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00章:就像她也拒绝不了他一样

心安理得试试看?

她如何心安理得呢?

江偌未来得及将陆淮深这话理解透彻,也没想出心安理得的法子,便被重重地攫住唇舌,如疾风骤雨让人无法喘息,似浪头拍岸惊起三尺水沫飞溅。

她脑中一片空白,被迫接受着他的味道侵入她的口腔,承受着他轻重不一的力道,让他指尖的温度一寸寸地往自己身上渡。

江偌脑子发蒙身体发热,闭着眼睛,那心情痛苦又快乐,想拒绝,又想接受。

紧密贴合的身体,男人的强硬,女人的柔软,在相互挤压中发生刚与柔的碰撞。

鼻尖触碰之间,两人双双一愣。

那转瞬而逝的温存错觉,让江偌无所适从,他颤颤地睁开眼睛,陆淮深轻锁眉心看着她,往日里沉静深邃的双眸不再冷清,一抹浓色缠绕其中,似一张巨网将她笼住,挣不开逃不脱。她仿佛从这双眼里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她被以适应他的高度按进胸怀,她踮着脚尖,人昏昏沉沉仿佛虚坠在半空,不得不攀住他的肩膀,紧紧依附在他身上。

四目相对,不动声色,却又似火花四溅。

江偌微启着水润的双唇,每一次呼吸,胸就往他身上挺送一分,撞上他坚硬的胸膛,她立刻收敛住呼吸,妄图维持这一刻的相安无事。

陆淮深突然伸出手指,像以往两次一样,指腹重重碾磨过她的上下唇,江偌对此有印象,煞一时间心潮澎湃。

她鬼使神差地将下巴一扬,主动吻上他。温软的唇舌,不似他那般霸道而带有攻击性,虽然力道轻柔,急切又毫无章法,却又歪打正着地能勾起人满腔谷欠火。

江偌的主动,让陆淮深相当满意,急不可耐地反客为主。

意乱情迷之时,衣服刚要扒完,江偌感到肌肤上传来些微凉意,陆淮深的手抚上她光洁圆润的肩头,她缩了缩肩膀,偏着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一个不太温柔带的啃咬落在那里。

她半合着没什么焦距的眸说:“我想洗澡。”

一天下来,风尘仆仆,身上不知道汗湿过几回,想想就很脏。

话刚说完,陆淮深单手搂着她的腰,将她提起便往旁边浴室里走。

江偌心神晃动,拍他的肩说:“你出去,我自己一个人洗。”

陆淮深将她放在冰凉的盥洗台上,头顶一盏如昼清光将她每一寸肌肤照得白皙通透,他拨着她身上最后的遮挡物,声音低沉喑哑,“这个时候你让我等?”

说完将人抱下来,站在淋浴底下。

江偌浑身无力,水珠顺着身体滑落,相贴的部分有些黏腻。

江偌脑中已经一片混沌,忽然被他转了个身面对墙壁,她掐住他横在胸前的紧实小臂,两人不约而同发出难受又欢愉的喟叹。

……

从浴室到床上,江偌困到指尖都懒得动一下,陆淮深刚一出来,还在躺着平复呼吸,她闭上眼直接睡了过去。

不过一分钟,陆淮深偏头看江偌,巴掌大的脸陷进枕头里,双眼紧闭,眉心萦绕着倦意,手指自然蜷曲着放在耳边,头下垫着一张浴巾,半湿的头发的铺散在上面。

神经中充斥着释放过后的空虚,陆淮深半靠在床上,动了动喉结,慵懒地眯着眼看着天花板,就那么伸手去摸了下身旁那人的脸,一手的滑腻细嫩。

被人打扰,江偌半睡半醒地说了句什么,翻身蜷成一团背对着他。

陆淮深起身,随便套了件浴袍在身上,四处没找到烟和打火机,才想起都放在了车上。便走到吧台那儿倒了杯酒。

他站在吧台旁,手里是酒杯,从那个方向刚好可以看见起居室的床,一条细白的小腿露在被子外。

他想起了之前江偌说过的话:你明知我无法心安理得跟你做这种事,你依然我行我素。

有些人,生来就是逃避主义,被人逼急了才会做选择。

他逼她承认喜欢他,逼她跟他做,又站在高处告知她,她不值得他放弃某些东西,转身又做着违背心意的事。

他分明极其讨厌倔脾气的女人,也明知道这种情况下,跟她的牵扯越多,事情的发展越不受控。

但他又向来如此,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

哪怕那东西本身并不情愿,哪怕要徒增许多麻烦。

陆淮深放下酒杯,去冲了个凉才躺回床上,一边闭着眼酝酿睡意,一边将手横在床板和江偌的头之间,手指碰到几缕发丝,他握在手里把玩了几下。

似乎是扯痛了她,他停住手,她却翻了个身,躺在了他身侧很近的地方。

他睁开眼,在一片静谧中,身旁传来清浅规律的呼吸,他再次闭上眼,长臂一探,连人带被往自己身边搂了搂。

似乎是房间里冷气太足,她将被子裹得很紧,随着他的动作主动往他身上靠了来。

……

江偌一早醒来,周身都传来运动过度的酸痛。

睁开眼,入目就是男人半遮半掩的随呼吸起伏胸膛,肌理分明,肌肉紧实,江偌记忆里还有清晰的触感,以及被那有力的双臂拥住时的安全感。

愣愣地好一会儿,悄悄从被子下伸手去摸了摸那壁垒分明的小腹,感叹手感之好。

作为床伴,陆淮深已经超出合格线很远了。

江偌收回手,看了眼那还在睡梦中的男人的侧脸,褪去平日里的冷峻和攻击性,短发凌乱,薄唇紧抿,整个人平和之中透着慵懒的性感。

江偌心中却怅然若失,想起陆淮深曾经如何对她,现在又是如何想方设法想跟她上床。

不管跟心有没有关系,至少现在他在身体上拒绝不了她,就像她也拒绝不了他一样。

如此一想,竟觉得出了一口恶气般畅快。

可是转念又想,到底是谁损失更大?各自欢愉过后呢?

江偌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重重地闭上眼,脑中一团乱麻。

头顶突然传来阴测测的质问:“你叹什么气?”

江偌睁大眼,心惊肉跳地看向他:“你什么时候醒的?”

陆淮深垂眸睨着她:“你摸我之前。”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01章:变得像陆淮深会喜欢的那种女人了

江偌还躺在他臂弯下,头只枕了洁白枕头的一角,闻言之后滞愣了几秒,接着席卷而来的是无地自容。

她再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忍不住将脸埋进被褥里。

正所谓放纵一时爽,事后难收场。江偌从未跟陆淮深这样赤身裸体地在一个被窝里醒来,更别说她还自作聪明地在他醒来之前各种自得又惆怅,叹息得意尽写在脸上。

江偌好歹也是好强要面的人,在此事上纠结得很,唯恐被他嘲笑。

但是陆淮深并未在这事上做过多纠缠,重复了刚才那问题:“我问你叹什么气?”

江偌被他这话提醒,思及自己当时叹气是因为心里在想,激情来时不管不顾,之后依然前路茫茫,两个明知不会有结果的人,不会为了对方而努力,却还屡次纠缠不休,床上你侬我侬,床下反目成仇。

这种关系畸形且病态,夫妻不像夫妻,情人不像情人。

江偌没去看他,也能感受到头顶的压力,但她不会在他面前剖白,打算糊弄过去,便又像刚才那样叹了口气,“你昨晚……”

眉心微拢的样子,似乎有难言之隐。

话还没说完,陆淮深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江偌望着那张噙着清冷笑意的轮廓,眼底分明是风雨欲来。

空气中情谷欠的气息似乎还未完全散去,他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清爽,又带着清晨独特的阳刚气息,混合在一起,已让她难以集中注意力,加上晨间苏醒的男性特征若有若无地威胁着她,脑中那些正经的不正经的话,一时间全都找不回来了。

江偌双手抵住他炽热强健的胸膛,手心里传来暖意,她很勉强地维持着原本的表情,将话锋一转,感叹说:“你昨晚太用力了,我很受罪。”

那句‘太用力了’明显带着夸张吹捧的成分,而且陆淮深不用想就知道这不是她本想说的话。

他看着她没说话,天色已大亮,光亮被厚重的窗帘阻挡,些微余光从缝隙里钻进来,室内半明半暗,像极了昼夜交替那一刻,晦涩,朦胧。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一如往常那般邃然锐利,乍一看是专注的眼神。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江偌的错觉,他未完全褪去慵懒睡意的眉间,似乎还有几分难以察觉的缱绻。

因这层想法和他让人心慌的眼神,江偌渐渐难自制,她和他本就不适合在这种时候温存,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会让她觉得浑身不对劲。

她承认,陆淮深处理这种关系时泰然自若的态度,是她永远学不会也做不到的。

“我要去洗一下。”江偌推了推他,示意他从她身上下去。

陆淮深丝毫微动,还故意往她身上压了压,她两位数的体重,哪能承担他的重量,顿时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股份还给你怎么样?”

江偌还没缓过气儿来,这话就像一颗石子,毫无预兆地抛进平静无波的水面,咕咚一声,涟漪泛起一圈又一圈。

江偌的心情可谓是瞬息万变。

一开始是惊喜得说不出话来,一件为之受尽磨难绞尽脑汁的事情终于有了喜人的结果,她如何不惊喜?

可接着她又想,这人是陆淮深,他怎么可能松口?是阴谋陷阱还是纯属逗她玩乐?

当然不可避免的猜测,他做这样的决定,是否是因为对她有了情感上的改变?

但这个念头并未在她脑海中停留太久,她不敢往下想,明知得不到的东西,她不会去肖想。

江偌心中历经百转千折之后,终于平静,见他目光沉定,没有要反悔的意思,她抿着唇轻笑了一下,不是讥嘲,也没有激动,只有些愣。

她咬了下唇,手指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你确定要现在跟我说这种事?”

“现在怎么了?”陆淮深皱眉。

江偌说:“不严谨,你就像是一时冲动在给女票资,我无法确定你事后会不会反悔,而我到头来空欢喜一场。不如我们把衣服穿上再好好谈谈?”

陆淮深似笑非笑地,故意迷惑她的视听一般,被子里的手在一身软腻上游移不定,看着她五官难耐的皱起,眼神也不再清明,俯身含住她的下唇正中,然后慢慢撬开她的齿,动作极尽缓慢又十分有力。

在她乱得不行的时候退开稍许,与她鼻息交融,“你不敢要?”

江偌脑子里完全是一团浆糊,正准备细究他的话,不防被他趁机撩拨,几乎要沉溺进去的时候,又被他提起这事,她突然就像暂时性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遵从本能地赞同他的话。

她的确是不敢,她怕这是一个阴谋。太轻易地送到手边,她反而不敢接了。

陆淮深勾了下唇角说:“不要就算了。”说完便要起身。

江偌怕错过这机会,心里一乱又一急,咬咬牙,牢牢抓住他的手臂说:“要。”

他挑眉望向她:“要什么?”

江偌还捏着他的手臂,慌急之中用力掐了一下,“股份。”

陆淮深收起脸上的笑意,只是应了一声,“嗯。”

江偌:“……”

没有书面合同,连口头上多余的字眼都没有,她觉得十分不靠谱。而且他突然提出要给她合同,也让她一头雾水,整件事情被披上了扑朔迷离的外衣。

江偌一个个问题的想,书面合同可以找律师拟,他这人向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答应了应当是不会反悔的。

那,他的出发点是什么?

她开始发散地联想,事情从他答应陪她去找章志开始,就有问题了。

她试图理清一切事情,自己一边想一边看着他问:“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话吗?从你答应跟我一起找章志,到现在要将股份还给我……陆淮深你言行不一,甚至做的事情跟你的立场截然相悖。”

陆淮深轻描淡写说:“人都是会变的,何况是立场和目的这种抽象又灵活性极强的东西。”

他掀开被子站起来,下面不着寸缕,江偌移开眼,他随手套上丢在沙发上的浴袍。

陆淮深的回答模棱两可,江偌不由得往他和江渭铭一家有了出现了利益冲突上想,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其他原因。

江偌坐起来,失神地盯着那道宽肩窄腰的高大背影。

她理不清思绪,其中复杂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想清楚的,索性先起身去洗澡。

顺手拿过床头那张浴巾裹住身体,下床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垃圾桶里有个用过的计生用品,但好像第一次在浴室的时候,并没来得及用,这个应该是第二次的。

她现在并不在安全期,虽说没弄在里面,但她心里总有些忧虑。

虽然陆淮深曾说过有了就生下来,但她并不想在这种诡谲莫测的环境下跟他闹出人命来。

可能于他而言,多一个孩子少一个孩子并无所谓,毕竟亲生的私生的,陆家都不差钱养孩子。另外她也不知道他为人父会是怎样一种状态,所以暂且不作无意义的评价,总之和他怀孕生子是个不明智的决定。

被太多事情占据大脑,因此,江偌从洗澡到吃早饭都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已经是周一,江偌昨晚就跟g请了假,说还在东南省省会,中午过后才能到公司。

谁想当时g的态度并不冷淡,反而有些令人难以捉摸,笑着问她:“私事还没解决完吗?”

江偌说是,因为无法说具体原因,心里不着底。

g竟也没有追问,准了她半天假,让她下午准时去公司,因为秘书下午有事要请假,办公室会缺人手。

所以下了飞机,江偌连稍事休整的时间都没有,机场距离陆淮深的别墅近许多,ds大楼也在城东,两地相距不远。江偌回别墅那边换了身衣服,午饭也未来得及吃便马不停蹄往公司赶去。

江偌去之前才搞明白,项目组是临时成立的,由多个部门的人组成,要在兼顾本职工作的同时,完成项目组的工作。

江偌下午刚到公司,就有项目组的同事问她要考察报告,她只在飞机上写了个大概,还需要时间完善,g这边也有许多亟待处理的琐碎,时间被挤得毫无缝隙。

下午过半的时候,她又接到了一个私人电话,来自明钰。

江偌看见来电显示的时候,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自御楼那件事之后,她跟明钰便断了联系,因为在明钰发来的最后一通短信里,她说:江觐不让我跟你联系了,珍重。

江偌走神几秒,忙接了起来,“明钰?”

“是我,江偌。”

江偌盯着文档上的文字,忽然间眼花缭乱,她起身走到楼道里,想说话,却不知道用什么开场白,最后只得一句:“你最近怎样?”

明钰笑笑,带着一点浑然天成的柔媚:“还行。你的事……我偶尔有听江觐提起。”

江偌扯了扯唇,“是吗,他对你好不好?”话刚出口,江偌便觉得自己问了句蠢话,但已来不及收回。

“还行的。”她低低的答,还是那句不变的话,还行,都还行,过得去,她永远都是这样。

随后就跟她谈起正事,“今晚有空一起吃饭吗?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讲。”

江偌:“可以是可以,只是我手头上工作有点多,不知道会不会加班,时间确定不下来。”

明钰:“没事,我等你。”说完又郑重补充道:“你一定要来。”

江偌答应了,只是明钰最后那话,让她提心吊胆,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偌挂了电话回办公室,坐在电脑前,发了一阵呆,百思不得其解,干脆重新投入工作。

项目组的组长是个挺刁钻的人,极其讨厌下属行敷衍糊弄这一套,江偌一点不敢注水,写完之后一个字一个字检查多次,自觉没什么差池之后才发送过去。

一看时间已经快七点,办公室的人走得稀稀拉拉,就剩她和王昭这两个赶工的。

江偌给明钰发消息说会迟到之后,明钰也没打电话催,更让江偌过意不去,收拾好包便要走人。

王昭苦哈哈地望着她,“我被返工了,你帮我看看行不行?”

江偌为难:“可是我有个朋友在等我,我都迟到一小时了。”

王昭也没强人所难,朝她挥挥手,继续苦哈哈地修改自己的劣质品。

江偌到明钰跟她约好的地点,跟前台报了明钰的名字后,被领到了一间包厢前。

如此兴师动众,江偌更觉得古怪。

推开门进去,餐桌旁坐着一妙龄女郎,栗色卷发,穿着某奢侈品牌当季限量新款连衣裙,气质靓丽不落俗,眉心似有似无地皱起,萦绕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愁绪。

听见声音,明钰看过来,笑起来淡淡的,“来了?”

“对,不好意思,工作走不开。”江偌说。

明钰亲自给她倒酒,裸粉色的指甲圆润饱满,长短适中,酒红色蕾丝衬得她明艳动人,跟她手里酒的颜色相得益彰。

江偌顺下去打量了一下自己,黑白色系的ol装,样式虽然不错,但颜色单一,难免显得有些无趣。

明钰放下酒瓶,看着江偌说:“你现在变得很不一样了。”

江偌笑:“哪里不一样了?”

明钰眨眨眼说:“变得像陆淮深会喜欢的那种女人了。”

江偌脸上的笑一僵。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曾听她提到过陆淮深,也只有一个人知道,她曾说他不会喜欢她这样的。

那唯一的一个人就是明钰。

但是这些事情过去好多年,明钰如果不提起,她应该也不会主动回忆起。

江偌笑着抿了一口酒,她不说,谁知道她今早是和陆淮深在一张床上醒来的呢?

她以前因为程家太过声名狼藉,没什么朋友,就算是曾经和她玩得好的,后来也都避之不及,唯一还跟她亲近的,只有明钰。

因为跟程栋合作工程,最后卷款出逃的就是明钰她亲爹。

两家人是住在上下楼的邻居,江偌当时不懂事,怨怪明钰爸爸的时候,也连带着怨过他们一家。加上事发之后,明钰当时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找过她,上下学也躲着她走,江偌也权当再没有这个朋友。

直到后来明钰的妈阑尾炎要开刀都没钱,明钰哭着来程家道歉,求他们借一点钱。

江偌其实并没有想过,明钰母女会过得比他们家艰难。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02章:江偌不能留

明钰的母亲是一名人民教师,也是江偌初中时隔壁班的班主任。她父亲家里兄弟姐妹众多,高中毕业后便去当了兵,退伍后便跟学过工程报价的战友的亲戚在建筑公司做事。

后来那亲戚和明父积攒了一些人脉,便决定出来单干,因为明父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父宠母爱,便给了他一笔钱做本钱。

事业刚起步,明父便遇见了明钰的母亲,后来两人步入婚姻殿堂,也算恩爱。不过多久,在承包工程这一块儿刚有了起色,又陷入了官司纷扰中。

这一场官司一缠就是好几年,积蓄几乎全赔了进去,官司尘埃落定后的近一年的时间里,因剩下的积蓄用来重启事业,全靠明钰妈妈的工资支撑一家。

那几年萧条之后,明家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明父做什么都风生水起。受挫之后,明父怕了,便追求稳妥,虽然没有赚得盆满钵满,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直到后来和程栋合作,工程出了事。如果不抽身,轻则赔到倾家荡产,重则承担刑事责任。

程栋当时正抓破头想办法,四处找关系、找责任方,明父在意识到没有回旋余地之后,唯恐再次跌入绝境,多日准备之后,悄无声息地卷走所有钱,抛弃妻女,撂下烂摊子,不留只言片语,远走高飞,至今杳无音讯。

那时候明钰的母亲把手里头的余钱,加上从娘家竭尽所能借来的钱给了程家。

两家自顾不暇,除了明钰的母亲来给钱那一次,互相都未再打过照面。

不到半个月,明钰来程家,是江偌开的门,印象很深的是明钰那双红肿的眼,已然已经哭了很久。

明父向来忙于事业,明钰从小几乎是由妈妈一人带大,两人性格很像,知书达理,性情单纯温和,唯一不足就是有些胆小怕事。

江偌的记忆里,明钰虽然一着急就红眼睛,但也从未看她哭成这样过。

所以一时间连她也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乔惠立刻将人请进去问清缘由后,明钰不停为她爸爸曾经做过的事情道歉,只因为担心程家不肯伸这援手。

江偌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明钰的爸爸离开前,取光了家里所有银行卡,只留下三千块钱,可能本意是想在明钰妈妈发工资前,足够维持母女俩这个月的温饱。然而明钰的母亲却也是有气节的人,留下千来块,其余的都在之前给了负债累累程家。

并且之前明钰妈妈去娘家借钱时,遭受了不少冷眼。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亲戚邻里都知道她家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心知肚明那钱借出去,就相当于成了泼出去水,初中教师每月工资就那点儿,母女两个要生活,不知多久才能还的清,谁又说得清楚,她会不会像她男人那样跑路呢?

以至于后来明钰再去借钱,别人直接将她拒之门外。

切阑尾炎也不是什么大手术,程家那会儿正在变卖家产,把刚拿到手的钱拿了些出来给明钰妈妈动了手术。

两家人那段时间里都是磕磕巴巴地过着,尝遍人情冷暖。

江偌后来有宛如神祇般应时出现的江启应,但是明钰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江偌回到江家之后,跟明钰在不同城市,最初每周都会通过电话联系,只得知她们母女日子过得不怎么样,明钰母亲的娘家那边甚至冷血地跟她们撇清关系。

孤儿寡母,十分可怜。

江偌在离开后第一年明钰的生日时回去看她,给她带了礼物,偷偷在礼物里塞了一张储蓄卡,那是她攒了大半年的零花钱,不算多,但是会让她们生活好过点。

江启应对她很大方,但毕竟是个小孩,也不会到放纵的地步,爷爷给多少,江偌就拿多少,大部分她要偷偷给乔惠和程啸,因为程栋那时候还在做他的发财梦,一发现有钱就要拿去做什么投资,即便已经多次血本无归。

所以她能帮明钰的,也就那一点了。

明钰给她打电话,抽噎着说非常感谢她,但是她妈妈说不能收,约她出来,把卡硬是退给了她。

明钰的高中注重升学率,从高二上期开始,周六晚上开始就要上课。那会儿她们分别时,日头西沉,江偌看着她穿着白色蓝边的夏季校服,宽宽长长的校裤裹着长腿,垂着脑袋头也不回,留给她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

那天之后,江偌和明钰的联系越来越少,她只短短徐徐从乔惠那儿听说她们家的近况,譬如明钰跟她同届毕业了,考到东临市来啦,又说她们家的债终于还完啦,母女俩可算是能轻松些过日子了。

再之后,江偌出国,连乔惠也跟明钰母亲断了联系。

直到一年前大学毕业那次回来,江偌得知明钰做了江觐的情妇。

那个高瘦高瘦,斯文漂亮的女孩子,如今仅是淡施妆容,已是精致绝艳,风情婉转。

回忆转瞬过,江偌放下酒杯,悠悠道:“你也有了很大变化。”

明钰敛眉一笑,“我知道,我自己很清楚。”

这回答让江偌不知如何接,话里似乎还有自嘲的意味,江偌怕她误会,说:“我是说你变得更漂亮了。”

明钰只是挑了下眉梢,笑着说谢谢。

江偌怅然,曾经躲在被子里打电话,无所不聊的人,到现在也只能你来我往说几句这些暗藏玄机的空话了。

她又喝了一口酒,掩饰着心里那些冒酸的情绪,然后问她:“你说今天找我有重要的事,是什么事?”

明钰嘴角的弧度凝结了一瞬,笑容随之慢慢消失,她盯着面前的餐盘说:“先吃吧,你加班到现在没吃晚饭吧?”

江偌说好,心想又是单独开包间,又这般吊人胃口的,让人很难往好处想。

随后她拿起刀叉,无意间往明钰那边瞄了一眼,见她握着餐具的手在发抖。

江偌起初以为是灯光反射造成的错觉,但认真看了眼之后,发现她指节都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江偌心往下沉了沉,直直看着她问,“你怎么了?”

明钰刷地抬起头,因为动作有些快,而显得不自然,她紧紧抿着唇,双眼发红,眼眶轻颤。

江偌现在又觉得,明钰似乎还是那个明钰,一紧张就眼红手抖。

明钰没吭声,眼光往手机瞟了瞟,像是下定什么决心,拿起手机找出一张照片,吸了口气才说:“我昨晚,听见江觐打电话时,说起了你,就是和这个人。”

江偌心中一凛,接了过来。

明钰两手交握放在身前的桌子上,“他在洗澡的时候,手机放在床头了,我没他手机的密码,也不敢看他短信,我就只好拍了下来。”

江偌将目光落在那照片上,是手机锁屏界面,上面一通来自‘水火’的未接来电,然后有一条来自‘水火’的短信:来了四辆车接陆淮深和江偌走了,外面还有两辆直升机待命,陆的助理让警方的人往村里去调查章志的死因……

因手机锁屏时,短信显示的字数有限,后面的内容隐藏了。

这个‘水火’,难道就是章志妻子提到的那个打威胁电话的‘火哥’?

她竟不知陆淮深是什么时候授意裴绍去让警方调查章志死因的,不过就目前来说,警方的介入,是保障章志妻女的安全的唯一方法。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江偌不明白。

明钰说:“江觐洗澡前跟这个人通过话,我听到一句,江偌不能留。”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03章: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不能留。

江偌听见这三个字,感到有些肝颤,脸上表情都灿然失色,她愣了一愣,随后低下头舔了下唇,刚过嘴的食物留在舌尖的香醇,霎时间变得索然无味。

以前只知道她跟江家死磕,对方也不罢休,如今也能从丘南县一行后猜到江家想要针对她,但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性命得到威胁,就像被人罩住眼,知道面前悬着一把刀,却不知那刀刃什么时候会递到眼前。

可她现在完好地坐在这里,感受着恐惧细细密密地传遍全身,在她的皮肤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先不管明钰听来的消息是真是假,有了她生父一家的前车之鉴,她相信江觐是做得出来的。

明钰拿回手机,盯着漆黑的屏幕,始终未抬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得很清晰,“关于你为什么不能留,好像是因为股份和江舟蔓,我那会儿惊住了,没有听清。我听江觐后来那话里的意思,他好像很忌惮陆淮深,又需要陆家。”她抬眸望着看起来还算镇定的江偌,“阿偌,我觉得你好好跟着陆淮深,或许现在只有他能保证你的安危。”

江偌将每个字都听进去记在心里了,但是没去细究这个保全自己安危的办法到底可不可行。

因为心里始终还存在一份怀疑。

“之前江觐让你不跟我联系,现在你贸然告诉我这些,他会不会对你怎样?”

从江觐的出发点来看,他长期出入明钰的居所,肯定会有不够严谨留下些不可言说的秘密的时候,让明钰切断和江偌的联系,是在防江偌,也在防明钰。说明江觐根本不信任明钰,用的是强制手段让她听从。

明钰跟着江觐,似乎也不好过,但又指望着依靠江觐过日子,违背他的意愿,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他不会知道我跟你说了这些的。”明钰想对她笑来着,但是又笑不出来,显得表情牵强,江偌从进门开始,在她身上看见的一切光鲜亮丽,随着时间流逝,正在片片龟裂。

她低声说:“快吃饭吧,也许江觐待会儿要去我那儿,我不能待太久了,让他怀疑就不好了。”

江偌不知道说出这话的她,心里是不是在担惊受怕。

明钰冒险告诉她这些,她应该说句感谢,“明钰,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明钰切着菜,摇摇头,抬起头又冲她笑了笑说:“不客气,我应该做的。”

江偌听了一愣,心里一阵难受,她不知道明钰这些年在江觐身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似乎很不开心,若无其事又无不透着卑微与小心翼翼。

江偌说:“没有什么是你应该做的。”

明钰看向她。

“你要是因为你爸当初酿成的后果而觉得自责,觉得欠了我们家,没那个必要。当初那工程问题已经造成,你爸就算不走,也不会改变结果。”江偌颇有种认命的麻木感,“做多大事,承担多大风险,都是命,怨不得别人。”

到如今,连江偌也分不清到底是从哪个环节开始除了纰漏,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是程栋生意失败?还是她生父母的死亡?

到底是待在程家好,还是该庆幸回到江家?

如果程栋生意没有失败,她大可选择留在程家,就能远离江家那摊浑水。如果亲生父母没有那场车祸,待在山穷水尽的程家,对她而言就是走不出的深水炼狱。

就像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永远是个谜。

任何一个决定的改变,都会让事件走向另一个不同的未知,她和明钰的今天,都是别人或自己做错了决定导致的避不开的结果。

明钰怔怔的,听完只是点了点头。

这顿饭吃得两人都不是很舒心,各怀心事,快速解决完便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江偌说:“回见。”

明钰只是点头,没给确切的回答,江偌瞬间明白过来,下一次见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江偌等了许久,等来一辆出租车,上车后给陆淮深打了个电话,“你今晚回别墅那边么?”

陆淮深沉吟一声,回:“你不如去问裴绍?”

江偌无言,以前为了避免和他直接联系,拐弯抹角从裴绍那儿打听他的去向,陆淮深的心眼儿大概只有针眼那么大。

江偌说:“我有重要的事找你。”

那边沉默片刻,说:“我在公司,敢来你就来。”

江偌心说有什么不敢的,除了陆淮深之外,又没有洪水猛兽,可细究一下陆淮深这话,才恍悟,人言可畏。

流言蜚语才是最大的洪水猛兽。

她退缩了,“你什么时候回去,我要不然去临海别墅那边等你?”

陆淮深低沉的笑传来,“你就这么怂?”

江偌惯常般淡笑着回:“这不是怕在你公司抛头露面次数多了,耽误你开始下一段婚姻嘛。”

陆淮深那边静默两秒,直接给她撂了电话。

江偌气得不轻,盯着电话想,你不是了不起么,怎么就这点道行?说你两句就受不了,你以前对我说教的时候,我统统忍着,几时撂过电话了?

……

江偌还是去了博陆。

摩天大楼里已是一片昏黑,从外看,有好些儿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江偌给陆淮深打了电话,给她解决了通行问题,直上高层总裁办公室。

江偌来过,凭着印象摸去办公室,这一片区亮如白昼,不少员工跟着陆淮深在加班。

她瞧着裴绍站在一助理办公桌前,在核对文件上的资料。

陆淮深办公室的门没关严实,她以为里面没别人在,刚推开,听见了里面传来谈话声。

江偌看见大班台前坐着一男人,正跟陆淮深谈话,她赶紧闪身出去。

裴绍交代完事情看见了她,跟她聊了几句。

江偌有些尴尬,笑着问:“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难怪陆淮深当时会说那样的话。

总裁秘书室的一众助理秘书投来好奇又八卦的目光,她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在,倒显得她像个入侵者,打破了这里的和谐。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04章: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给你

裴绍哪能真对江偌说,您来得的确不是时候。

他上扬的嘴角挂着让人惯有的让人舒服的笑:“只要上头有令,您不管什么时间来,都是来对了时候。”

裴绍因在揣摩领导心意方面颇有建树,故深得陆淮深的心,用了他好些年,按岁数来说,裴绍比江偌还大几岁,能力也居她之上,每次裴绍对她称‘您’的时候,江偌都觉得愧不敢当。

但因为裴绍和陆淮深的上下级关系,又不好纠正对方对她的称谓。

内线电话进来,裴绍接完后对江偌说:“陆总叫您进去等。”

“可是里面还有别人在。”江偌盯着那扇门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她方才刚探进半个身子又退了出来,陆淮深肯定是看见了她。

裴绍说:“无碍,自己人。”

江偌还是觉得打扰别人谈话很不礼貌,而且别人谈着公事,她坐在一边也不像回事,想等里面的人出来之后再进去。

裴绍环视了一圈周围偷瞄个不停的人说,刺激她说:“外面人更多,你确定要待在外面么?”

裴绍又说:“他们事情应该快谈完了,要是觉得不自在的话,里面有间休息室,您可以等他们谈完了再出来。”

江偌想了想,还是推门进去了。

裴绍看着江偌的背影有些好笑,这两人如今怎么心态互调了?陆总没打算让她藏,她自己反而偷偷摸摸起来。

江偌推门进去时,陆淮深正在听面前那人做危机分析,她放轻脚步,高跟鞋仍是免不了在触地时发出清脆响声。

专注做分析的那人以为是秘书送东西进来,心下奇怪,怎么听见脚步声,却迟迟不见秘书上前,接着余光便瞄见一窈窕身影进了休息室,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陆淮深单手支颐,本来在翻着文件,见状用指节叩了叩桌面,清凉目光一扫,将那人的注意力强拉回来。

江偌悄无声息刚进了休息室,心神一晃,也跟裴绍想到一块儿去了,她为何这样偷偷摸摸?她的身份公之于众,对她又没坏处。

也许是陆淮深愿意将股份提前归还,她担心给他惹了事,他会反悔。她不愿再将事情复杂化,所以宁可维持这一刻的和谐。

又或许是陆淮深态度转变,让她摸不准他的想法,所以才感到措手不及,事态多变的博弈中,气势总是此消彼长的,人对于不确定因素,也总是会感到犹豫和胆怯。

江偌呼出一口浊气,可能是这段时间总有很多事情装在心里,沉甸甸的,总是让她感到胸闷不畅。

她看了一圈周围,就是一间简易休息室,有床,有衣帽架,地方宽窄适中,摆设比较少,是陆淮深喜欢的简洁风。

江偌在床上坐下,平整的灰色被单受重凹陷,形成褶皱。

办公室过于宽敞,两人谈话声也不大,加上休息室隔音很好,江偌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周围静悄悄,只听得见远处传来喧嚣细碎的车声,这两天连轴转,耳边总是噪音不断,注意力高度集中,突然闲下来无事可做,人就像突然空了一样。

她将包放在一边,手撑着床,低头看着铺了深色毛毯的地面,将脚从高跟鞋里拿出来,脚尖踮在毯子上,细软的绒毛贴着皮肤,微痒的触感缓解了足掌充血的胀痛感。

以前非正式场合她是不穿高跟鞋的,在宴会上一个晚上下来,脚都难受得要命。但上班之后每日穿着高跟鞋上下来回,习惯后也能轻松驾驭,健步如飞。

脚上血脉通畅之后,人就昏昏欲睡,江偌歪着头走了片刻神,门被人从外面悄然打开她也没察觉到。

陆淮深伸手叩响门的手伸出去又收了回来,见她一只脚踩在地毯上,一只脚踮着,她天生肤白皮薄,连双足肤色也是白嫩细腻,脚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都看得清楚。

那视线过于灼热,江偌感应到后,顺着抬头望去,见陆淮深敛眸盯着自己的脚,她赧然愣了愣,脚已经往里收了收,有些局促地将脚尖交叠在一起。

陆淮深刚要开口,手机里进来一通电话,他示意她出来,然后接了电话,握住手机往外走,江偌穿好鞋跟在后面出去。

那电话不知是谁打来的,江偌听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显然是没什么心思应付对方。可对方又说个没完没了,陆淮深也不挂电话,江偌便立在距离大班台几步开外没动。

陆淮深将手机掼在桌面上,不耐烦地扯了扯衣领,转脸看向江偌,“站着不累?”

“不是怕打扰你讲电话么。”江偌说着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陆淮深目光在她身上巡视了一番,随后低声一笑说:“这时候还见什么外呢?”

有些人说话境界就是高,言有尽而意无穷,配上意味深长的眼神,江偌立刻领悟了他的言外之意。

江偌脸红心跳,抿住唇拉下脸,“公共场合,陆总还是正经点的好。”

陆淮深挑眉,“我哪句话让你有了不正经的理解?”

这话也真是高深,不正经的立刻就变成了她。

她看着大班台后的他,随意靠在椅背上,白色衬衫领口微敞,每一寸眼眉与棱角历经岁月的淬炼,都透着一股沉稳的锋芒,凌厉却不桀骜。

江偌与他对视片刻便败下阵来,敛目看向一边,直接切入正题,“你今早说股份还给我,什么时候能落实?”

陆淮深遥遥一望:“这才多久就到我跟前来敦促着,怕我反悔?”

江偌笑了声:“我不急,也知道陆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是会反悔的人。”

陆淮深褪去笑容,情绪难辨,不紧不慢道:“还说不急,虚情假意溜须拍马这套都用上了。”

本来就不是真心赞扬,马屁拍到马腿上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江偌索性将错就错,“哪有让人办事,还得摆出一张欠我百万的表情呢?”

陆淮深问:“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当然,陆总亲自传授,如今也算能出师了。”

陆淮深脸上笑容彻底不见踪影,只剩眼底一抹冷意,清冷声线,语气平淡,“陆总今日调休不授课,门在后边儿。”

江偌前倾着稍许,两手交叠着放在桌面,嘴角攒起温和弧度:“那今天是陆淮深还是陆先生当值,我随便一个都可以的。”

陆淮深一动不动盯着她看了片刻,深沉眼眸里,是她看不懂的东西,江偌被他看得笑容越来越挂不住。

随后只是故作轻松地展开她原本的话题:“今晚明钰找了我,你知道这个人吗?”

陆淮深说:“听说过。”

陆淮深本身跟江觐的接触并不算多,顶多公事合作时有交流,或者去江家时能见上一面,私下里关系好的也就贺宗鸣和陆重一行,江觐亦有自己的圈子,所以女人情妇这种事情,江觐不透露,陆淮深也从未好奇过,但是江舟蔓提起过。

似乎不满意这个女人跟她哥来往,说她出身不好,被他哥从御楼带回来的,为了钱云云。

“她是我朋友,以前我们是邻居……”

江偌讲到这儿便被陆淮深打断,“你去御楼就是她在中间搭线?”

他微锁着眉心,似有不悦。

江偌身体一僵,想起那事还恍如昨日,她点点头,企图将这件事一言遮掩过去,“不过这跟我说的事没什么关系,她找我,给我看了这个。”

江偌找出明钰发给她的照片。

发给她之后,明钰便将照片删得干干净净,应该是怕被江觐发现。

陆淮深看过之后,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江偌说:“这个叫水火的,应该就是威胁章志妻子的那个‘火哥’,当初制造车祸,应该也是他做的中间人。但水火这种名字,一听就像代号,很难将这号人照出来。”

“那个叫明钰的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陆淮深突然问。

这个问题江偌也问过明钰,因为江觐威胁到她的生命,作为朋友,或者说作为曾经的朋友,她不会装作不知道,告知她是出于人道主义,也是看在曾经情面。

这个理由,江偌觉得在自己这儿说得通。

“她告诉我,江觐跟这个水火联系的时候,她无意间听到江觐说,不能留我,因为股份和江舟蔓。我想应该是没了我,我爷爷对他们来说不会再有多大威胁,你也能娶江舟蔓,双赢局面。”江偌捣鼓着手机,即便到现在已经平静不少,说起时仍然觉得心里惴惴。

陆淮深笑了起来,眼神却如入夜后的天色,愈渐深浓,“所以你找上我,是笃定我会站你这边?”

江偌愣住。

站她这边。这短短几个字,意味着他要跟江家反目,她爷爷和她于他而言的威胁也将继续存在,他也娶不了江舟蔓。

她原本还想,陆淮深肯松口归还股份,又帮她去找章志,是因为跟江家关系已经到了破裂的局面,所以她才敢这么直接来找他。

加之陆淮深背景人脉之雄厚,是高随不能比的。

她也认真考虑过明钰的办法,论财论势,陆家都比江家更胜一筹,拿陆淮深做挡箭牌这方法可取,但她总不能直白说出来,容易招人反感。

可她搜肠刮肚也没找到有说服力的理由,能光明正大让陆淮深帮她挡掉危险,她还寄希望于两人能在利益上达成一致。

如今陆淮深一句反问,直接将她的信心打碎击溃。

江偌像是突然失去了方向,她的思路,似乎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她一瞬不瞬看着他,眼里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措,“那你为什么要将股份还给我?只是为了能顺利离婚?”

陆淮深一言不发,只是皱了皱眉。

江偌脑筋转过弯来,这么一说,似乎什么都说得通了。

他的江家的恩怨是一回事,和她之间,又是另外一回事,是她妄自将二者混为一谈了。

巴巴找上来想与他商量对策的她,突然就成了一个笑话。

江偌露出一个没什么力气的笑,面子上挂不住,站起来说:“那打扰了。”

那感觉跟谈不拢一桩生意的挫败感还是有着天差地别,就像你把一个人放在了不同寻常的位置了,但其实于他而言,什么都没有变。她还送上门来,白白给了他一场笑话看。

她的心态,只能用落荒而逃来形容。

刚拉开办公室的门,后面伸出一只手来,砰地将门关了回去。

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关门声震得她一抖,江偌从逼仄的空间里转过身面对着他。

陆淮深脸色不怎么好看,“一言不合就走人?”

“我觉得没什么好谈了,我以为你给我股份除了想离婚之外,还跟江家有了矛盾,是我想多了。”江偌敛眸,静静看着地板。

但她没说,她一开始根本没想到离婚那层去。

陆淮深沉沉盯着她,“你不就是想让我帮你对付江觐么,你又能拿股份,又能离婚,还能保命。这么快就放弃,反倒有些不像你。”

江偌没忽略他话里讥讽的意味,确实也被他说中大半,心头漫过一阵沉闷,她看他一眼,一个字没说,转身就要走,被他一把逮了回来。

陆淮深将她抵在门上,“理亏就落跑,有没有点出息了?”

江偌破罐破摔,颤着牙关说:“是,我没出息,你看人笑话也不见得多坦荡。”

陆淮深掐住她的下颌,声音压得很低,“我怎么不坦荡了?你想空手套白狼,我凭什么就得往下跳?你总得拿出点儿什么彰显你的诚意,这事才有的谈不是么?”

他离得相当近,她都能感受到他胸膛强劲有力的心跳,也闻得见须后水的淡淡清爽味道。

江偌偏开头,有意避开他的注视,“股份你还没给我,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给你。”

“那也不一定,我帮你想想看。”

他话音落下,江偌便感觉腰后多了一只手,将她往他身上揽,唇被裹覆住,那人动作娴熟地撬开她的唇齿,一切仿佛都是顺理成章。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05章:那你站我这边吗?

江偌却心惊肉跳得厉害。

一门之隔,外面清光大亮,人声不断,她却和他贴着门做这样的事,刚才开了门又关,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注意到没有。

这么想着,江偌一时觉得不堪,一会儿又感到刺激。可是转念想到是他主动,本能地为自己开脱,该觉得不堪的应该是他。

思绪昏沉起伏间又借那一缕理智冷静地想着,他又想用这种方式终止一场争辩。

都怪自己将弱点暴露得太明显,他深知她脸皮薄定力差,对于他无论是有目的还是无目的的调情,都难以抗拒。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暴露的,她这一刻竟然毫无头绪。

她想法太多,以至于注意力不集中,睫毛不停地颤动,偏着脸想要去躲避他的亲吻,她很明白,法律盖章的关系下,这样的亲热于他们而言合乎常理,但是不合情理。

贪欢变成感情纠缠,才最可怕。

可是,推与就都难随人愿,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沦陷,阵地失守却又别无他法,次次抱着侥幸与放纵的心理接受他。

江偌稍微清醒了些,趁陆淮深的唇往她下巴印上去的时候,她彻底将脸别开,伸出虚软无力的手去推他肩膀。

“陆淮深,外面有人。”她皱着眉,目光几分迷离几分沉静,声音很轻,呼吸不稳。

“他们听不见,也不会进来。”陆淮深微喘着气在她耳畔说,又逼近一分,抬起她的后脑勺,似乎在惩罚她的心不在焉,在那殷红柔软的下唇咬了一口后更加深入。

揽在她腰后的手也往下移,在那丰润有致的臀上动作几下。

江偌呼吸一紧,仿佛一把温火忽然炸开,瞬间摧毁她的理智。

半身裙摆下的小腿肚紧紧贴着他的西裤,一开始觉得质料冰凉,腿抖了一下,不一会儿便被体温捂热。陆淮深穿着衬衫,她的上衣亦单薄贴身,形同虚设的薄薄衣料,无法阻挡体温与身体轮廓在对方身上留下痕迹。

身后的门板冰凉,陆淮深绕开那坚硬的金属门把手,护住她的腰往旁边移开稍许。

陆淮深的吻如雨点骤落,来势汹涌,落在她脸上脖子上,手上动作因兴致高涨而变得有些粗鲁。

江偌启唇吐气,眼睑挡住了灯光,一片白茫茫的光色浮在眼前,却又照不进眼底,她像脚不着地一般没有实在感,于是半睁开眼,余光正好对上落地窗外五光十色的夜景。

站在那里,能将东临市中心最繁华景象的净收眼底。

耸入黑云的摩天大楼,广告牌上的霓虹仿佛在云沫中闪烁,朦胧虚诞,一点也不真实。

陆淮深将她的衣摆从裙腰中扯出来,骨节分明的大掌带着灼热的温度,把玩着那片骨软肤嫩的地带。

怀里的身体香软纤细,与男人的清爽阳刚截然不同,几下就软倒进他怀里。

江偌外面衣衫凌乱,却都还挡得严严实实,里面的却被他扒开了扣子。她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胸前被陌生的暖意和力道覆盖时,背脊猛然紧张地躬起。

两人都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但是在这儿做这种事,江偌不如陆淮深泰然,瞻前顾后跟做贼一样神经紧绷,以至于突然响起敲门声的时候她抬手就将陆淮深推开。

门就在她身后,几乎是贴着她耳朵想起,尖锐得可怕。

陆淮深推开稍许,但还将她揽在身前,眼神紧紧攥住她,又深又沉看不见底,大有不管不顾继续下去的意思。

江偌双手用力抵住他胸膛,抿紧了唇冲他直摇头。

外面裴绍说:“陆总,刚改好的策划书送上来了。”

陆淮深也不是色迷心窍的人,就是关键时候被逼停刹车,简直要命。他盯江偌那双紧张兮兮的水眸,将门外的人晾了一会儿,硬是摸够亲够才意犹未尽地将她松开。

江偌转身就奔逃进了休息室。

关上门之后,江偌脱力地倒在床上,紧紧闭上眼,心跳久久不能平复,身体也在帮她回味着陆淮深在她身上留下的感觉。

她抓住被单,懊恼又羞人地将脸埋了进去。

……

刚送来的策划书仍然错误频出,这项目事关重大又迫在眉睫,管事的人出差未归,下面的人就跟不上节奏,陆淮深亲自把关到现在,很难有好脸色。

宣布下班明天再议之后,陆淮深走去休息室,见江偌蜷缩着躺在床上,头埋进手臂里,已经睡着了。

陆淮深捏了捏眉心,走去她旁边躺了下来。

他刚躺下,江偌便惊醒了,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一脸茫然地撑着床坐了起来。

半晌回过神来,问他:“你不走?”

“躺会儿。”陆淮深闭着眼,低沉嗓音里带着淡淡的鼻音。

江偌想了想,坐在床边穿好鞋说:“那我先走了。”

陆淮深拉着她的手臂往后一拽,江偌失衡倒去,身高差和角度原因,头直直地砸在了他腰上,脸紧紧贴着他的紧实的腹部。

刚要起身,又被他按住头,维持着那不舒服的姿势。

江偌想说什么,又发现无话可说。随着他的呼吸,腹部又规律地小幅度起伏,四周寂静,两人都没说话。

一双手轻贴在她脑后,江偌感受着从脸庞上传来的温度,舒服宁静,但她却仿佛听见心上褶皱堆积的声音,有些难受。

江偌没再睡着,陆淮深手松开的时候她便直起了身,顺势看他一眼,见他大掌按着眉骨,难掩倦意,才想到这几天他也是连轴转,没比她好到哪儿去,工作还不比她轻松。

江偌将一些冷硬的字眼咽回去,低声问:“走了吗?”

陆淮深起身,两人一起出去,外面已经熄了灯,人基本都走逛了,到处黑灯瞎火,只剩安全通道亮着灯,照不透这宽大的楼层。

陆淮深按了负二楼去停车场,江偌按了一楼。

陆淮深挑眉看了她一眼。

江偌说:“我回家。”

陆淮深说:“去我那儿也可以。”

电梯迅速下坠,江偌一颗心上下起伏不定,想了想,仰头望向他,“那你站我这边吗?”

她似笑非笑间,澈目里的情绪极为平静。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06章:她没办法相信,陆淮深会为了她而任性

电梯下降的速度很快,失重感让耳朵有些难受。

逼仄的密闭空间里,澈白的灯光下,二人脸上细微的表情都一览无余。

江偌现在清醒得很,平心静气地将这事挑明了说。

以陆淮深现在的立场,站队出现偏差,牵扯到的不止是他个人,还有博陆和江家,接下来不论是她或是他,都会面临许多接踵而至的麻烦。

陆淮深的出身与地位,都决定了他必须要站在制高点顾全大局。

参照曾经陆淮深对这段婚姻的排斥程度,她没办法相信,陆淮深会为了她这个人而任性。

如今她已是穷途末路的赌徒,不敢在毫无保障的情况下,将所有希望押注在陆淮深身上,可事已至此,她又不得不赌一把。

因为顾虑太多,不敢轻信他人,所以她才总是瞻前顾后。

陆淮深若是有明确的目的,她反而觉得是一笔你来我往的交易,两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才有理由同心。

天下熙攘,为利来,为利往。

陆淮深往后靠着电梯,投来兴味的眼神,“你名下江氏一半的股份。”

江偌表情一滞,“不行。”

她的那点股份本来就不足以跟江家三人抗衡,削掉一半给陆淮深,她只剩百分之十……

陆淮深也没多说,“那就算了。”

真没得谈了,江偌又没由来地心慌。

江偌咬了下唇,想了想说:“我所有的股份不多你也知道,给你一半之后,我接下来怎么办?”

陆淮深攥住她的眼神,低缓道::“就你一人,最多加上个高随,你们家那老头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翘辫子,股份再多,你们又能成什么事?”

江偌一愣,不得不承认,陆淮深这话虽然残酷,但也是事实。

章志的事,高随虽然能从各个渠道收集信息,但能力有限,更别说还要面对江渭铭父子的施压,今后更加举步维艰。

江偌很清楚,不然不会在危险当头的时候,选择来找陆淮深。

江偌陷入纠结,电梯却在一楼应声而开。

陆淮深泰然不动,目光扫向门口,意思明显,将选择题抛给了她。

时间一点点流逝,所剩无几,江偌慌急之下低声说:“我还得想想……”

电梯门要缓缓合上,她伸手挡了一下就要出去,陆淮深伸过手来,将她拽了回去。

江偌眼看着门关上,选择未做出,但仿佛提前预示了结果。

江偌上了陆淮深的车,但是让他送自己回锦上南苑。

陆淮深没说话,江偌笃定他肯定是听见了,她心里宛如绕成一团的毛线,她需得一点点将那结给绕开,也没兴致再开口。

最后车停在了锦上南苑小区外。

江偌看见小区外熟悉的绿荫道时,微微恍惚,拎着包下了车。

陆淮深启动车子往前,那尾车灯很快消失在了视线里。

江偌打开家门,程啸晚自习结束回到家有一会儿了,还在一边看球赛一边吃夜宵。

程啸听见响动,隔着玄关的镂空屏风看过来,咽下嘴里的东西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程啸好像和小姨通过气,如今在她没提前告知不回家的情况下,就算不回来,他们也不会打电话询问,心知肚明她去了哪儿。

江偌将钥匙扔进玄关的钥匙盘里,低头换鞋:“这么晚了还看球。”

她换上拖鞋进去,程啸看着她手里除了一只包什么都没有,心如明镜,却故意问她:“你的行李呢?”

江偌在饭厅打开冰箱找水喝,隔得有些远,装作没听见,进房间之前嘱咐他早点睡觉。

程啸也装作没听见。

江偌将包扔在一旁,拿出手机,调出明钰发给她那张照片,那些字眼极具冲击力,看的她眼晃心惴。

晚上没吃多少东西,肚子有些难受,江偌心烦意乱地抛开这些琐事,点了外卖,跟程啸坐在一起看球赛。

自从德国队小组赛第一场爆冷输给墨西哥之后,公司里买了足彩的同事输得挺惨,叫苦不迭,纷纷约好天台见,王昭第一场就下血本,第二天哭着对她说这个月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电视里两队打得焦灼,好歹能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她无暇去想其他。

没过一会儿,身旁的手机震动,一则短信,来自明钰:他知道我见过你了。

短短几个字,再无其他,却让江偌心起波澜。

……

明钰吃过晚饭回到公寓。

这里是江觐的置业,地处交通便利的繁华地带,距离吃饭的地方不远,她也不敢挑在太远的地方,唯恐回来晚了被她发现。

公寓里一片漆黑,她打开玄关灯,看见鞋柜前那双黑色皮鞋的时候,心已经凉了半截。

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包柄,里面悄无声息,她却紧张的眼睛发热。

换好鞋,她轻轻朝里面唤了一声:“江觐?”

无人回应。

她走进去,按开玄关处的灯,江觐正阖眼靠在沙发上,穿着深色衬衫,身材略微瘦削,轮廓棱角显得有些锋利。

此刻放松地伸展着身体,却有一股让她畏惧的气息蔓延在周围,让她不敢靠近。

她立在一旁,故作轻松问:“你今天没说要来。”

江觐缓缓睁开眼,一双眸子盯着天花板,随后看向她,笑了笑:“我什么时候来,还得通知你么?”

明钰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出去吃饭了?”江觐的声线始终稳在一个调上,毫无起伏,平直得反常,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明钰眼睫颤了颤,点了点头。

江觐没说话,站了起来走向她,嘴角依然噙着笑,勾起她的下巴,审度着她那张尖尖小小的脸,“和谁一起?”

明钰僵住,忍不住屏息着。

江觐一把将她的头往上抬了些,方便她低头就能看见她的眼睛,轻声一笑,那声音就像冬寒的夜晚,没什么温度,“抖什么抖?怕我吃了你?”

这幅样子,就是他要发火的前兆,明钰再清楚不过。

她抓住他的手腕,试图平息他还未发出来的怒火,不明所以般,有些惧怕又有些温柔地问:“你今天怎么了?”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07章:姓陆的趁火打劫

小心翼翼,卑微又谨慎。

那双细手柔柔地贴上男人的手腕和手背,却被他毫不留情一把挥开,“少跟我来这套,我问你跟谁去吃饭了?”

明钰吓得不敢作声,也不敢再去碰他,手僵在半空,瑟缩了一下,眼眸轻颤地望着江觐。

“江偌……”明钰实话实说。

她不敢骗他。

江觐给她派了司机,除了方便她出行,明里暗里也起着监视作用,将她的行踪汇报给江觐。

她今天出门没有用司机,江觐自然会觉得反常,如果她撒谎,江觐若真想查她见了谁,还不是轻而易举。

江觐目光瞬间阴鸷下来,冷冷盯着她不讲话,胸口起伏着,额头青筋隐现。

明钰在他开口前,还想安抚他的情绪,“我真的只是跟她吃个饭而已,她是我的朋友,”她哽咽,“因为你,我很有可能再也没有这个朋友了!”

江觐动作粗鲁地将她推在身后的墙上,按住她肩膀的力道几乎捏碎她。

他一只手游离在她的脸和脖颈的肌肤上,声音很低,酝酿着狂怒,寒声道:“你要乱七八糟的朋友干什么?是我给你的不够,还是钱不能让你满足了?”

那些话就像刀子,给了她会心一击,带起一阵熟悉的麻木的钝痛。

眼眶通红,眼泪在她里面打转,她拼命忍着,嘴角攒出个笑,带着哭腔,十分难看。

“你这个也不让我见,那个也不让我见,你有没有想过与世隔绝我可能会生病的江觐……”

江觐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朝她咬牙切齿:“江偌不能见,我难道没告诉过你?你妈病好了,不需要钱了,你也胆敢背叛我了?”

“我没有……”明钰摇头。

江觐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嘴里发狠道:“果然御楼那种地方出来的,不管是情愿不情愿,骨子里统统一样,吃里扒外,认钱不认人!”

明钰被这话震住,等不及她反应过来,眼泪已经猝不及防。她呼吸发紧,整张脸因为充血而涨红,下眼睑肿起,那双好看的杏眼不复盈润,看起来十分痛苦狰狞。

一条水线顺着脸庞流进江觐的手里,鼻尖酸疼过后,哭意造成堵塞,导致她彻底无法呼吸,难以自抑的抽噎声就像是濒死之人卡在喉咙里的最后一口气,不上不下,沙哑可怖。

江觐双眸猩红,突然醒悟一般松开了她。

明钰大口呼吸着空气,顺着墙壁跪坐下来,捂住喉咙,一只手撑在地上,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江觐看向地上那摊晶莹的水渍,回想着方才魔怔的举动,怔了一怔,看着那裙子里包裹着的纤细背脊不住颤抖,他往后退了两步,捋了把头发,看向一边烦躁咬牙道:“哭哭哭,就知道哭。”

“你放过我吧。”

一把微弱哽咽的声音传来,极低极轻,江觐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他眸光顿然变得锐利,“你说什么?”

“你放过我,江觐我求求你放过我……”明钰曲起双腿,捂着脸将头埋进膝盖里。

江觐站在几步开外,上帝视角一般吹膜,面无表情看着她蜷成一团的影子,那身颜色鲜艳样式华贵优雅的衣裙,就像一座囚牢将她纤纤的骨架锁在里面,裙摆散在她脚边,露出过瘦的脚腕,纤长的小腿,肤色被那裙子的颜色衬得趋近病态的苍白。

“你要我怎么放过你?”江觐沉默地看着她。

明钰只是哭。

“你想我怎么放过你,啊?”江觐又问,已经恢复平静的脸上,因为明钰的反应又出现了一股子烦躁,他皱紧了眉,不耐地留下一句:“闲得慌了就去逛街喝下午茶,别给我没事找事。”

江觐懒得再在这地方待下去,哭哭唧唧的,看着心烦。

门砰的被合上,公寓里恢复了安静。

明钰的眼泪断了线一般往下掉,她咬住唇,用掌骨抵住眼睛,只有破碎的声音从唇缝里溢出,在空荡荡的公寓里尤显凄清。

……

江偌收到那条短信后,心里总觉得像是被什么胶住,始终提着一口气在。

江觐不是善茬,金钱买来的关系,他能有几分在乎?

她担心明钰在他手里出什么事。

想拨个电话回去,可不知道江觐在不在她身边,这则短信是她背着江觐偷偷发的,还是江觐不在时发的。

剩下的半场球赛江偌哪里还有心思看,自己踱步回了卧室,还是放心不下,回了一条看似慰问的短信:你精神还好吗,好好休息,有空的话,电话联系。

江偌希望她回电。

她等了好一会儿,明钰只回了几个字:我还好,晚安。

江偌撂下电话,收拾了一番进浴室洗漱,开着淋浴等水热,她散着头发撑在盥洗台前,看着自己满怀心事的脸,心想如今自己步步为营谨小慎微得可怕。

之前还怀疑别人的用心,现在又忍不住担心她安危。

她紧闭上眼垂下头,暗自宽慰,明钰好歹跟江觐关系亲密,江觐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虐待自己的女人,而她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想再多又有何用?

再抬起头,镜子上已经氤氲了一层水汽。

江偌失眠了整夜。

翻来覆去,从夜深到天色渐明,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划破整晚的沉寂,邻居已经从锅碗瓢盆开始了新的一天。

江偌从床上起来,头晕目眩,脸色也苍白难看,遮瑕腮红上了全套妆,才盖住了那抹憔悴。

去公司的路上提前约好的高随晚上一起去趟医院,陆淮深提出分股的事,她得找爷爷商量一下,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没细想过股份拿回来之后,又要怎么做。

老人家的想法她知道,是想重新拿回江氏,可是凭她一己之力,想都不用想。

而她对江氏,感情不深,也并没有执念。

一直以来,都是被现实推着,一步步才走到了现在。

股份所有权拿回来之后,恐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一旦做了选择,就没有回头路。

在企业管理、战术谋略上,她理论基础强,实战经验薄弱,股份的去向,还得让江启应做决定。

江偌和高随在医院碰了头。

上去之前,高随说:“你爷爷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法院那边已经给了传票,过不久就要庭审了。”

“这么快?”江偌忧心忡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股份都还没到手,反击江渭铭的法子也还没找到,就要庭审,她又问:“一审定罪的几率有多大?”

“我从来不做保证,”高随道:“鉴于法院收到的证据充足,目前来看,我只能证明有一份证据是造假,对证据真实性提出质疑,可以拖延一段时间。最坏情况,经济罪成立的话,要看轻重,轻则罚款重则判刑,这个之前也是跟你谈到过的。你爷爷毕竟是商人,有些不该做的事,他也的确做过,罚款跑不了。大部分会导致判刑的证据都是江渭铭伪造的,这个玩不过他,就只能从侧方面着手,比如,将案子反转成谋杀案。”

高随看向江偌,停了下,又才说:“如果能找到江渭铭造成你父母车祸的证据,你爷爷和你父母哥哥就成了受害人,这案子自然就能扭转乾坤。另外,江渭铭现在能坐上你爷爷的位置,手也不干净,公司财务漏洞,股市操控,都有沾染一些,能找到这方面的证据,或许还可以私下跟他们谈判。”

江偌暗叹,“这哪里是打官司,分明就是玩阴谋。”

高随笑道:“就是玩阴谋和心理战术。”

“你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

“从业这么多年,见过的阴暗面多了去了,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的案子,比起你们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偌没说话。

高随指节按了下眉心,又说:“我家里有个表弟,从小家里捧在手心里长大,后来上了警校,去年将他弄进了市里的刑警队实习,过了小半年心态就崩了,说是半年来把这二十多年未见过的阴暗面全给见识过了,想考研去读别的专业,这行待不下去。”

江偌淡淡一笑:“小孩子心理承受能力差了些。”

高随停下来看向她,有些好笑,“他也就比你小一两岁,我发现你这人年纪轻轻,却总是一种过了半生似的心理,其实你在我眼里,也就是小孩子的年龄。”

他又不避讳地补充:“可能跟你的经历有关,比较早熟,又历经几次家庭变故,你注意一下心理健康。哦对了,我认识一位心理医生,你要是觉得郁郁寡欢时长心情沉重,可以找她聊聊,按小时收费,治疗心理焦虑引起的失眠也挺有一套,我试过很有效,”高随在自己眼睛下比划了一下,“瞧瞧你那黑眼圈。”

江偌横了他一眼,忍不住伸手去摸下眼睑,自言自语道:“难道是遮瑕化掉了,我明明出公司前才补了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到了病房前,高随主动等在外面,等她先去和江启应谈。

江启应头发已花白,正靠在病床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人比病前苍老瘦削了不少,原本稍显富态的面容上,多了很多沟壑褶皱。

江偌提前跟管家柳叔打了招呼,江启应看见她也不意外,收起报纸,让她到病床边来坐。

江偌问了几句他的身体状况,后来江启应沉不住气,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江偌才将陆淮深的意思告诉他。

江启应当即冷笑了一声,气得一把摘下眼镜扔在被子上,“姓陆的臭小子趁火打劫,算盘打得倒是响当当。你给我问问他,今天这局面,有没有他的功劳和苦劳?”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08章:陆总,干完杯能快点回来吗?想跟你谈谈

陆淮深纵然在罪魁祸首之列,但江偌认为这场硝烟里,没有哪一个人是无辜的。

包括她自己。

江渭铭狼子野心,江启应强人所难,而她做了帮凶,陆淮深运筹帷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哪一个人是清白的呢?

都是在自己的选择导致的结果中挣扎而已。

这些,江偌也就在心里想想,现在不是跟老人谈这些的时候,说了他也不一定能听进去,即便是这么想着的她自己,也知道别无选择的时候,谁都很无奈。

江偌缄默良久,问他:“可拿到了股份之后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势单力薄我们能做什么?没有拥趸,以您现在墙倒众人推的情况,谁敢帮我们呢?”

江启应知道江偌说的有道理,只是他不甘心。

“那陆淮深帮你,你以为他图的是什么,你以为就那些股份吗?百分之十哪能满足得了他?!他铤而走险,舍近求远从你这儿下手,等我们跟江渭铭战得两败俱伤,他才是渔翁得利你知不知道?利用江氏的资本,慢慢地将整个江氏掌握在手中,他毫厘不损。这才是他的作风!”

江偌心里没太大的波动,失眠整的整夜里,她就已经想过这个最坏的结果:陆淮深要的不是和江氏互惠互赢,而是想要整个江氏。

如果这个可能性成立,那陆淮深在她身上下这么多功夫,可真是处心积虑了。

所以她并不是没想到,也不是不愿去想,而是害怕自己所想成为现实。

一个男人好像喜欢你,他其实只想利用你。

想想这种讽刺性事件的发生,真不知道是这个男人太无情无义,还是这个女人太傻。

江偌说:“也不一定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绝对,如果他什么都不要,义无反顾地帮忙才应该觉得反常。”

江启应也正在气头上,陆淮深敢提这要求,就是打定主意他们别无选择,无论怎么挣扎怒骂,他知道自己最后还是不得不妥协。

正在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愤怒,听到江偌这么一番话,生气地恨铁不成钢道:“你现在怎么会偏向陆淮深说话?”

江偌愕然,她只是站在常人的角度思考,反而被指责带有偏向性。

这番话催化了心里长时间积累起来的压力,第一次让她觉得做的这一切是毫无意义的。

心里极其苦涩不满:你在背后指点江山,我在外面奔波效力,受尽委屈,所有的苦累打落牙齿和血吞,到头来却只得来一句质问。

江偌语气有些生硬地回驳:“在商言商而已。陆淮深是商人,不会做亏本生意。当初他为什么跟我结婚,您难道不清楚么?他凭什么要不计较得失地帮曾经碾碎过自己自尊的人做事?平白无故的援助,才更有可能藏着刀子。”

江启应瞪大眼,气息顿时往上一抬哽在喉咙里,胸腔起伏很大,情绪有些激动。

江偌见状惊了惊,不敢刺激到他,忙说:“您和我所说的都是揣测,分不出对错的,眼下的首要之急,是要您做个决断,到底让以百分之十的股份换取陆淮深的助力,还是攥好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却无计可施?当年车祸调查面临着瓶颈,江渭铭父子私下也在搞小动作,我孤身一个人,没有千军万马,高随能力也有限,希望您能权衡好之后做决定。”

江启应缓慢沉重地呼吸着,没有说话,两害相较取其轻的道理他哪会不懂。

他只是心有不甘,只恨自己力不从心。

江启应吁出一口气,语气沉重又酸楚,颇有些任命的感觉,只当是嘱咐她:“你驾驭不了陆淮深,他那样的人……”

他哪样的人,江启应没说完,最终让她答应陆淮深的要求。

江偌应了,心里想了又想,最后才将一事问出口:“爷爷,当初您为了让陆淮深答应跟我结婚,到底做了什么?”

江启应脸色一变,有些浑浊的眼瞳闪过一丝什么,江偌来不及捕捉,他就皱着眉说:“这个你不用知道。”

江偌抿了抿唇,低声说:“这会让我在面对他的时候心里没数。”

江启应态度强硬起来:“我说了,你不需要知道,都是爷爷做的事,你知道也是徒增烦恼而已。”

江启应说完,似乎觉得说漏嘴了,咂咂嘴,别开脸,不再说话。

但已经足够让江偌知道,事情不如她想象的那般简单,江启应瞒了她一些事情,而陆淮深也从没说过。

高随后来进来跟江启应谈官司的事,江偌在旁边听着,正事谈完,江启应问起高随的父亲,两人私交不错。

江偌起身去了外面的洗手间,将时间留给他二人闲谈。

她一路想着事情,半路跟一个病人家属撞在一起,江偌连连道歉,对方也没做纠缠。

江偌今天一有空就会将手机摸出来看明钰拍的那张照片,盯着出神,直到联想到后面的事,感到阵阵心神不宁才关上。

她从洗手间出来,坐在病房外走廊的椅子上,又打开了那照片。

她失神地想:答应赠予陆淮深百分之十的股份,在扳倒江渭铭之前,这婚就彻底不能离了。

股份削掉一半,本就处于弱势,如果离了婚之后,陆淮深反悔或倒戈,那时候就是真的再无办法了。

江偌只觉得心里泛苦,以前家里出事之后,她就从没过多期待过自己以后的人生,哪里能想到会过成这样,连婚姻都彻底沦为工具,她更是想都不曾想象过。

晚餐时间的医院,家属进进出出,时不时地有人迈着匆忙的脚步从她面前经过,周遭声响有些嘈杂。

有人拎着保温桶,嘴里朝电话那头抱怨兄弟姊妹总将这差事推给他,全家都忙,难道就他不忙么?

还有家属收到病危通知,哭着打了数个电话给家人,让其来见最后一面。

也有小孩子不知世事,在走廊里来回奔跑。

众生百态。

江偌静静坐在那儿,为接下来的事发愁。

……

江偌离开病房后,江启应跟高随聊了几句题外话后,又将话题转移到江偌身上,苦叹一口气:“她在外面生活了十几年,回到江家也就那么几年光景,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多深的归属感,对江家的一切,也不像我和她爸妈哥哥那样执着。她现在做这一切,为的是我和她自己。她没多少激情去争取,因为她自己并不想要。”

高随说:“人之常情,我觉得她只是想偿还江家当初给予程家的帮助,如果江渭铭和江觐没威胁到她自己的生活,她更加没有动力。不过我觉得她已经很尽力,只少对你还是有爷孙亲情,她看重你,才会尽力去帮你守住些东西,不枉您那么多年对她的疼爱。”

江启应欣慰一笑,随后满脸落寞与怅然,显得面容瞬间苍老不少,“怪我以前一直不同意她妈妈嫁给阿璋,总觉得她妈妈对阿璋不是真心,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逼得乔珮也是走投无路离开江家,谁知道两人私下见过面,又有了江偌。我不满乔珮一辈子,现在只庆幸,她还给江家留下了一个江偌。”

高随也不知该怎么评判,这种事他见得太多了,最终只是来了句:“造化弄人。”

这四个字足以囊括世间所有的爱恨嗔痴贪。

如果不是江启应在两个儿子之间做不到一碗水端平,江渭铭不会起歹心;如果不是乔珮在两个男人之间纠缠不定,生下江偌也不敢告诉江家人她的存在,又偏偏在最后一刻透露她的消息,江偌的命运也不是如今这样。

所以,真是造化弄人。

这边事情结束后,江偌和高随一起离开医院。

高随开车来的,提出送她回去,江偌问他家在哪儿。

高随说了个地址,江偌只说,我跟你反方向,不麻烦了。

江偌和母亲弟弟一起住在锦上南苑,高随是知道的,至于跟他的住址是反方向,又是她能去的,好像只有城东临海那处顶有名的别墅区。

高随不点破,道别后取车走人。

江偌叫了辆出租车去了临海别墅那边,抵达时已天黑。

夏至时节,天黑得晚,虽然刚日落西头不久,实际上时间已不早。

别墅外边的照明灯将四周照得影影绰绰,站在外面的山道上,能眺望远处建在近海滩的ds酒店。

屋里黑灯瞎火的,悄无一人,江偌进了门将灯打开,换了鞋,熟门熟路上了楼上客卧,给陆淮深打了个电话,问他几时能回。

陆淮深像是在外面应酬,她听见了一道谄媚的女声在劝某总干杯。

江偌撇了撇嘴。

电话那头的杂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应该是陆淮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讲电话,“有事?”

“陆总,干完杯能快点回来吗?想跟你谈谈。”

陆淮深在那头被她这话逗笑了,半天没说话。

他随意地靠在墙上,手里头还有半支烟,手抬到唇边,才发现已经燃了半截灰,吸了一口之后抖落烟灰,看着灰烬洋洋洒洒落下,才收起嘴角的笑意,淡淡对那边说:“等着。”

江偌挂了电话之后去卸洗澡,换了舒适的家居服,心想着陆淮深应该没那么快回来,就敷了张面膜盘腿坐在床上刷微博。

后来跟王昭在微信上聊了起来,王昭正在给她推送世界杯实况,江偌听得心痒痒,跑下楼准备打开电视看球赛。

刚到客厅打开电视调到体育频道,陆淮深开门进来,两人撞个正着。

陆淮深目光在她脸上游走,那眼神也是相当有意思了,一开始觉得惊讶,后来又觉得好笑,看得江偌直窘迫,一把扯下脸上的面膜,“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淮深扯了扯衬衫衣领,又拨开一颗扣子来,看着她轻哼两声:“回来早了你也有意见?”

江偌摸摸自己满是黏糊精华的脸,起身往楼上走,“等下,我先洗个脸。”

洗好脸下来的时候,陆淮深正闭着眼靠在沙发上,手搭在眉骨上,只有解说员的声音响在安静空旷的客厅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09章:如果我接受这段婚姻的存在

那样的宁静直击心上,江偌自发地放轻了脚步,犹豫地走了过去。

陆淮深的手挡住了眉眼,按住眉骨的手指来回揉动,似乎在纾解疲倦。放松又随意的一个动作,无意中点缀着沉静和性感,神态很是舒缓。

江偌用手贴了贴脸,刚擦过面霜的脸很润,还有股淡淡温和的香味。

她没直接喊陆淮深,而是在沙发上坐下,沙发凹陷才惊动了陆淮深,他拿开手掀眸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江偌。

幽邃黑眸没什么情绪,就那样看着她,江偌立刻心领神会,挪过去坐到他身边。

陆淮深这才转过头盯着电视,长臂往沙发上一搭,“你们家老爷子松口了?”

股份是江启应一定要,给出去,江偌自然要先得到江启应的首肯。

陆淮深算得很准,江启应身陷囹圄,除了答应,没别的办法。

江偌瞧他那志在必得的样子,仿佛事事都在掌握之中,时时给人一种在位者意气风发的感觉,而她心态从无奈到不顺畅,跟陆淮深对比起来就是两个极端。

江偌收拾收拾心情谈正事:“你一开始就料想到结果了吧?”

陆淮深:“这叫前瞻,做每个决定前,都要估测成功率和可实施性。”

江偌心服口服,刚要说话,陆淮深在她之前开口:“饿了,会不会做饭?”

这话题转得措手不及,江偌直愣愣地看着他没反应,陆淮深圈起手指在她脸上弹了一下,“傻了?”

江偌挥开他的手,刚从饭局回来,陆淮深身上有股子烟味,味道有些重,但不属于他,应该是在饭局的时候附着在身上的。

江偌依稀却深刻的记得陆淮深身上的烟味是什么样的味道,他抽烟不算少,但也没多大的瘾,烟味新鲜时和散去后,皆不浓烈也不刺鼻,淡淡缭绕,在干净健康的体味里添加了几分烟火气。

孑然独立,高高在上,又多了那么点儿世俗。

江偌撑着头假模假样地笑,“你不是在干杯么,饭也没吃,干了多少杯呀?”

陆淮深半垂着眸睨着她,神色莫测,凉凉地调侃:“爷屁股都没坐热,就有人约谈,你猜我干了多少杯?”

江偌被他看得不自在,又觉得他话里有话,饿着了他的肚子,那事今晚就甭谈了。她不想浪费时间,一件事情不解决,她就觉得心里焦虑得难受。

江偌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准备往厨房走:“陆大爷,想吃什么?”

陆淮深将双手枕在脑后,看她一眼说:“不难吃就行。”

江偌的厨艺不好不坏,以前在程家,学了点简单的菜式,勉强上道。回江家之后,几乎没有机会自己动手解决三餐,在国外鲜有时间自己做饭,尽管做,也是做点简易便饭,回来之后照顾程啸和乔惠,做的东西也只是比能下咽好吃一点,大菜她更是不会做。

江偌拉开冰箱,看了眼吴婶准备的食材,挑了最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

陆淮深趁这时间,上去洗了个澡,换了衣服,一身清爽下来,面已经放在桌边。

陆淮深拉开椅子坐下,看了眼跟前的面,“那么多食材,这就将我打发了?”

江偌心里吐槽,米其林三星的东西才配得上大爷你的胃,可我又不是米其林三星的主厨,您可爱吃不吃。

嘴上却胡乱糊弄着说:“大半夜的,吃其他的不好消化。”

陆淮深和面,“也只有你会把图省事说得这样冠冕堂皇。”

说完,还是将面往嘴里送。

陆淮深白衣灰裤,简单舒服的打扮,头发也还半干,几缕发梢软下来搭在前额上,居家形象与平日形象大相径庭。

江偌看呆了几秒,随后看了眼自己穿的t恤和短裤,与他这样面对面坐着,还真像一对寻常夫妻。

突然的想法,让她变得如坐针毡,心里没由来地涌上一股焦躁。

那想法萌生的时候,就像突然栽进温水满溢的浴缸里,潮潮暖暖,一下子又像陷进暗无边际的海水里,无法自拔。

一边是潜意识催生的幻想,一边是拉她走出幻想的现实。

江偌想将这些想法和情绪从大脑里排出,没想这时候是否适宜,便开了口:“股份可以给你,但暂时不会跟你离婚,这是需要提前告知你的。”

她想尽快将这事谈妥。

陆淮深没发表意见,目光扫过她安静闲淡的脸,继续吃他的面。

江偌又补充说:“只需要维持法律上的婚姻关系就行。”

陆淮深动作一停,然后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了下嘴,忽然笑了一声,掀起眼看她,“只需要法律上维持婚姻关系?倒不如直说你需要一层保障,当你发现我拿到股份,却不履行承诺帮你解困,又或是反过来威胁到你的时候,婚姻就能成为你掣肘我的手段。但你难道就没想过,如果我接受这段婚姻的存在,你这层所谓的保障,还起的了作用吗?”

江偌愣住,然后怒火中烧。

她笑出声,神情却难掩冷淡,“接受这段婚姻的存在?陆淮深你大半夜说什么冷笑话。你忘了为了跟我离婚,逼得我低声下气跟你要钱给我小姨和爷爷续命的时候了?我等在江家外面淋了快半小时的雨,迫不得已到御楼去,都是因为谁要我净身出户?”

江偌说完,情绪明显激动。

陆淮深目光黏在她脸上,难辨息怒的脸上此刻有些清冷阴沉,明显因为她这番话有些不高兴了。

江偌垂下眼睫,没再去看他,稳稳情绪,用公事公办的口吻接着说:“你要娶江舟蔓也好,要娶谁谁都好,我没说要困你一辈子,这事结束后,你想娶谁仍然可以娶。你现在提出这种会陷我于困境的假设,明显是没有诚意,让我怎么安心给你股份?”

陆淮深冷笑道:“你别忘了这是一交一换的过程,双方都要承担风险,你要是没有做过风险预估,觉得不公平,这事也不必再谈。”

他好整以暇地观察着江偌僵硬的表情,淡言道:“再说,当初不是你要结婚的么,怎么我接受了这段婚姻,反而还让你深陷困境了?”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10章:有了你要打掉?

夜里下起雨来。

夏季的雨总是忽然而至,以瓢泼之势过境,又戛然而止,留下满地潮湿以及漂浮在空气里的闷热。

室内开了冷气,外面雨声嘈切,落地玻璃窗上很快就爬上一层水雾。

江偌觉得自己的脑袋和心上也同那玻璃一样,雾蒙蒙的,又潮又模糊。

她和陆淮深都在避重就轻。

她不愿提起他和她结婚的理由,他也不深谈曾对她逼人太甚的行为。

两人都以为避开雷点就能心平气和地谈,谁知难以卸下的是互相的防备,各站立场,各执一词,想要达成统一,谈何容易。

往事难以启齿,毕竟不是光鲜事。

江偌未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那当初极其排斥这段婚姻的你,突然接受的理由是什么?”

这时,江偌莫名想到了不久前被陆淮当面质问是否喜欢他,直至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无地自容,以至于心里像被火燎一样焦灼。

她嘴角扬起,似真非假地笑着:“是喜欢上了我,还是陆总你本人以前只是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慢慢地放弃抵抗,身心都顺从起来。”

江偌说得面不改色,一动不动地笑看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谁知陆淮深仍是一贯的目无波澜,倒是笑意深了不少:“一天不见,陆太太你本人可谓是信心暴涨。”

江偌觉得被讽刺了,心情有些沮丧。心理战玩不过他,反讽本事他亦居高不下。

心头略堵,江偌静了两秒,强撑着笑意开口:“自己洗碗,不伺候了。”

说完,径直起身头也不回地上楼,进房关门。

关上门的那一刻江偌清醒过来了,自己太沉不住气,老话说输人不输阵,她说不过就走人,简直丢人还丢阵。

在陆淮深面前,她再也无法像当初纠着他离婚要钱时那样厚脸皮。

她自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心里跟自己过不去,将陆淮深那些话翻来覆去地想,最后终是忍不住走出房间。

客厅一片漆黑,书房也没灯,卧室门紧闭着,门缝下透出光亮,江偌想也不想推门进去,恰好遇上又冲了次澡的陆淮深从浴室里出来,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件深色睡袍,不动声色看向冲进来要找他理论的女人。

卧室里冷气开得低,江偌刚进来就打了个激灵,人冷静不少,看到他时,又突然冲动起来。

陆淮深站那儿没动,江偌说:“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跟你讲清楚,我不离婚,是以防万一,是自保的方法,也是预估风险之后做出的决定。反倒是你,说什么接受这段婚姻,也就表示着你在双方还未达成友好合作关系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出尔反尔的准备,归根结底就是陆淮深你仗着自己有钱有势趁火打劫,还想将自己的风险降到最低,你这人,你这人……”

江偌说到激动处突然结巴了。

“我这人怎么了?”陆淮深看她义正言辞的样子,气极反笑,“我不是说过,不愿意就算了,何必这么义愤填膺?”

“我就是觉得你这人卑鄙。”

陆淮深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忽然走近她,立在她跟前,“知道我卑鄙你还送上门来,这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江偌虽然觉得不忿,但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

她对他毫无办法。

陆淮深再次逼近,贴着她的耳畔,声音越来越低:“其实,是让婚姻成为你的保障,还是成为陷你于困境的定时炸弹,完全取决于你个人。”

那声音惑人,江偌听得一怔一愣,心惊又雀跃。

陆淮深的一只手抚上了她腿,带了电的指尖,从短裤下往里探,那酥麻的触感,几乎让她立刻软下身子来。

她抓住他作乱的手,稍稍退后,仰头看向他:“可你接受这段婚姻也只是个假设而已,我若是选错了,到头来岂不是人财两空?”

陆淮深的眼睛不同于往日,可能是刚洗完澡的缘故,眼睛很黑很亮,专注地看着她时,眼里都是她,也让她生出他心里有她的错觉。

“就看你有没有办法让它从假设变成绝对。”陆淮深将她揽向自己,动作有些迫切之中透着温柔,呼吸加深,声音低沉,在她耳边说些鼓动怂恿的话。

男人的体温总是要高一些,一靠近他江偌就觉得热,由身到心的热。

她心跳加剧,低声反驳他:“自己强求来的,往往都不能够称心如意。”这话是她对过去的总结。

话里的失落和平静,让陆淮深有刹那的失神,他停了下,然后说:“想办法跟强求,是两回事。”

话音落下,不再容她多想,绵绵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脸和脖颈上,江偌举止间带着不确定地抓住了他浴袍的衣襟,平整的布料在她手里皱成一团。

江偌混乱之中想的是,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打算做出改变,还是,仅仅是想和她上床的借口?

她抬眼去看他,动了下脸,刚好碰到了他的唇角。

四目相对,呼吸交织,两人双双顿了一下,这个时候,似乎已经不容她多想。

后脑勺被托住的时候,江偌也主动伸手贴上他的侧脸与他缠吻,另一只手甚至主动解开他浴袍的腰带。

刚浅尝过几次对方滋味的年轻男女,都渴望着彼此的身体,尤其是江偌,已经过了适应期,云胄市之行结束那晚,又让她切实地感受过了性事的美好。

这次想法没那么多,也没有那些矛盾的推推拒拒,洶前身后的柔搓,在她身体里积累着一层又一层的热浪和快意。

在这种事情上,江偌始终还是羞涩被动些,而陆淮深又更喜欢掌握节奏,两人比任何时候都要默契配合。

除了在时间长短上,两人无法达成一致。

江偌觉得陆淮深太凶残,陆淮深觉得江偌不扛造。以至于结束后,和以往一样,一个觉得筋疲力竭,一个觉得意犹未尽。

陆淮深并无穿睡袍睡觉的习惯,身上就一条短裤,江偌清洗之后,便将他那件浴袍拢上出来。

经过床边垃圾桶的时候,突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反应过来之后,背后猛地一凉,喉咙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见她突然愣在床边,没了响动,躺床上的陆淮深睁开眼:“不睡觉站那儿干什么?”

江偌无措地摸了下自己的脸,心不在焉地喃喃道:“我……回去客房睡。”

她刚迈出脚,陆淮深就将她拉住,她身子轻飘飘的,事后又没什么力气,身形晃了晃。

“怎么了?”陆淮深看她忽然间就魂不守舍的样子,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江偌看向陆淮深,“在东南省那晚上在浴室你没戴套,我忘了吃药。”

昨天刚落地立刻回公司赶工,晚上明钰找她,她又去找陆淮深,之后心里一直想着股份的事,早就把吃药的事情抛诸脑后。

一点纰漏都会让她坐立难安,头一回是恰好来了例假,这次没了好运气,还不在安全期。

已过了四十八小时,她吃药还有用吗?

江偌看着陆淮深的表情,与她的慌乱不同,他没做声,一直很冷静,脸色甚至有些不好看。他的态度一如既往,似乎极其不耐烦她总是在这件事上纠结,如他曾经所说,陆家并不是养不起一个孩子。

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江偌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往外走。

陆淮深跟了几步将她拽住:“去哪儿?”

“买药。”

陆淮深登时来了气,语气有些重:“真是受不了你,这么晚你去哪儿买药?”

受不了你。

江偌哪能想到刚才千方百计哄她上床的男人会送她这四个字,顿时心里凉了个透,眼眶一下就通红,这时候的心理简直脆弱得自己都意想不到,她睁着眼淡淡回他:“你用不着忍受我。”

陆淮深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在胸腔里乱窜,看见她眼睛通红,更加郁闷。

他点点头,“行,要买药是吧,我跟你去买。”

各自换好衣服下楼,上了车两人都没说话,车厢里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早已过了夜里十二点,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凌晨下山的路上鬼都见不着一个,车子疾驰在夜灯下,马路昏黄,风在耳边呼啸。

绕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见着一家在营业的药店,江偌不出声,陆淮深也不停下,继续开着车到处绕。

凌晨两点过的街道,空旷得宛如一座空城,路灯霓虹,交相成影。

最终还是找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陆淮深跟江偌一起进了药店,收银台的营业员玩着手机,扬声器里放着已不是哪个年代的歌。

“goobye/my/love,我的爱人再见,goodbye/my/love,从此和你分离,我会永远永远爱你在我心里,希望你不要把我忘记……”

见到来人,营业员抬起头来,话都在耳边了,见了这二人的表情,硬是将话放慢了一倍速说出口:“买什么?”

江偌喉咙发紧,说:“避孕药,七十二小时的。”

有些年纪的营业员神色顿时变得了然且麻木,从柜子里拿了药扫码说价格,摆在江偌面前,目光若有若无扫过江偌的肚子,似在替那即将被扼杀受精行为的细胞惋惜。

江偌拿起药,陆淮深扔了一张一百现钞,拉着她转身就走,力气大得几乎将她捏碎。

上了车,车上手边就有瓶水。

陆淮深没发动车,江偌坐在那儿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逼人冷意。

她低头去拆药盒,手有些发抖,好一会儿才将两粒白色药片剥落在手里,拿过旁边的水拧开喝了一口,刚抬起手要将药片喂进嘴里,陆淮深劈手夺过她的手腕,将她攥在手心里的药片抠出来,降下车窗利落地往外扔。

江偌扬手就将手里的药盒往他身上砸,“我也真是受够你了!”

药盒从他身上掉在了座位下面,陆淮深没去捡,阴郁地看向她,显然动了怒,轮廓都变得冷硬锋利。

江偌她要去开门,啪嗒一声,陆淮深锁了车门。

江偌重复做着开车门的动作,也不知道跟谁较着劲,最后一把拍在车窗上,手心震痛,疼得她眼泪都要掉出来。

她背对着他,手心扒在车门上,久久未动。

过了许久,从身后伸过来一双手将她托起来往后抱,江偌挣扎,然而车内逼仄施展不开,仍是被他稳稳抱到腿上坐着。

江偌对他拳脚相向,双眼愤红地瞪向他,她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像个泼妇,陆淮深先前所说的那些话,遇见这样的她,一定都不会作数了。

陆淮深也不还手,目光沉沉,用双手钳制住她的手脚,使劲将她按在怀里,压紧着声音道:“差不多得了。”

江偌气得发抖,陆淮深良久后又才开口:“上次是我疏忽,你不想生就不生。”

这句话后,江偌的情绪如排山倒海爆发而来,将她湮没,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手又动弹不得,连遮掩都做不到。

她索性仰起脸看向他,哑声道:“你总是觉得无所谓,可在一切都没有定数的情况下,你确定想要让个孩子让事情更加复杂化吗?在‘你接受这段婚姻’都还只是个假设的情况下,你真的会喜欢我生的孩子吗?”

陆淮深深深凝着她,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神复杂:“你喜欢吗?”

江偌挣脱他,低下头,顿了顿说:“不喜欢。”

“有了你要打掉?”陆淮深觉得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不那么顺利,似乎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操控着。

江偌说不出话。

首先她对陆淮深并不是没有感情,第二那是她孕育出的生命,必然会有舍不得的心理。有了这两个条件,现实因素会显得不堪一击,就看她够不够狠心。

为了不做令人痛心的抉择,她只能预防这样的事发生。

各自静默许久,江偌心里祈祷这次能让她再侥幸一次,陆淮深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江偌,你真的明白我说的‘把假设变成绝对’是什么意思么?”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11章:当时怎么伤的?

盛夏雨后的夜里,气温也不见得凉爽,空气如人心躁动。

她心里无法平静,声音低低哑哑,带着一点鼻音:“我不想再做把所有希望押在没有定准的事上,我认为,想再多办法让你接受这段婚姻是没有意义的。”

车窗开了个彻底,江偌被迫靠在陆淮深胸膛,耳畔是他咕咚咕咚的心跳,沉稳而有力,她却因为他方才的发问而未能感到安心,那心跳轻声拍打着耳膜,跟催命符一样,跳一下就使她更急躁一分。

她抬起头看向他,欲言又止,最终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他胸膛上:“因为你根本没有做好接受婚姻的准备,其实……”

男人的胸骨很硬,江偌手指弯起,压了压后收了回来,“你才是最大的变数。”

比如他跟江舟蔓这么多年,她也不知道他是否会就此了断。

可他既然会说出接受他和她的婚姻这种话,应该早就做了抉择。但他和江舟蔓之前的种种,让她不敢轻易下判断。

她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她不信任他,也不知他只是临时起意,还是真有打算跟她就这么过下去的想法。

言尽于此,江偌认为,话终不能一下子说太多,也不能说得太明白,人和人之间有一条泾渭分明的分隔地带,在那两边各自为界,需找对方法慢慢跨过去,太心急想要一步越过,容易闪到腰。

陆淮深和她之间,横亘着太多麻烦,不能一次性解决个干净。

江偌从他身上起来回到副驾驶上,因姿势别扭,她只能抻着腿蹭过去,样子难看又狼狈。

坐回置上,陆淮深将那药盒往捡起来揉成一团扔在一边,说:“别吃了,过了这么久吃了也不一定有用,对身体伤害大。”

说完,直接不给江偌思考机会,直接启动车子往回开。

江偌为此闷闷不乐,陆淮深说:“没弄在里面,怀上几率不大。”

“万一有了呢?”江偌反问。

陆淮深说:“那就是你运气不好,只能生下来。”

江偌忽然觉得之前跟他说的一通话都是白说,一口气堵在嗓子眼。

她换了个思路问他:“陆淮深,你喜欢小孩子吗?”

陆淮深想也不想:“不喜欢。”

江偌难以置信:“那你为什么让我生?”

“我没说不喜欢自己的。”

“……”江偌觉得和陆淮深的谈话遇到了瓶颈,她艰难地吁出一口气,看向窗外:“可我不想生。”

“理由。”陆淮深手搭在车门上,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畅通无阻的夜路。

江偌抑住心里的烦躁说:“我跟你的关系,还不适合养育一个孩子,还要我说几遍呢?”

陆淮深:“法律盖章的关系,你说说哪里不适合?”

江偌:“我们都没准备好当父母。”

陆淮深:“我跟你结婚的时候也没准备好,一样也结了。”

江偌竟觉得无法反驳,急了道:“我还这么年轻,生孩子身材会变形,皮肤会松弛,漫长的孕期和哺乳期,我的青春凭什么要浪费在生孩子上?”

陆淮深回她:“陆家不缺你的工资养家,你有充足的时间调养恢复。孩子迟早要生,年纪越大,风险越大,所以你的一切顾虑都是借口。”

争论到了白热化阶段,江偌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心想他凭什么要了她的东西,还要她的人和心,而她却要承担许多无妄的风险?

江偌抿唇瞧着他路灯下深挺的侧脸,一个字一个字说:“我就是不想给你生孩子。”

江偌看他看得认真专注,以至于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他陡然生变的脸色。

他看也没看她,紧抿着薄唇,下颌因愠怒而收紧,凌厉气一下子就从眼角眉梢溢了出来。

气氛相当紧绷。

这话搁在两三个月以前说过,那时江偌一点也不担心会伤人。而今时过境迁,双方心境已有了变化,这样冲动尖锐的字眼说出来,她感受不到任何快意。

江偌有些后悔,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这样的情况下,她也说不出话挽回的话。

今晚陆淮深让事情彻底乱套,她来不及消化和接受,一时茫然又怀疑,一时担惊又受怕,深知已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她索性撑着下巴看向窗外,跟陆淮深在一辆车上无话可说时,这是她做得最多的动作,留给他一个后脑勺和半张侧脸,也不用因漫长又令人窒息的沉默感到难熬。

然后在下车的那一刻,这一切的宁静都会荡然无存。

因来回路程就耽搁了不少时间,又在车上‘耳鬓厮磨’了许久,等车开到家门口外的水泥山道上时,江偌忘了眼远空,一抹灰白在从海平面上推移过来,天是墨蓝中浸着透亮的色泽。

已经凌晨四点。

陆淮深将车停进车库,江偌率先下了车,穿过连接车库和客厅的走廊,慢慢踱上了楼,经过主卧,径直朝客卧走,跟在身后的陆淮深拧开门,顺带将她也推进了主卧。

“干什么?”江偌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一下,皱起了眉头低声问。

“换一下床单。”陆淮深扫了眼房间,将身后的门合上。

江偌的注意力转向凌乱的床,以及散在地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衣物,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出现不久前令人脸红心跳画面,那双修长有力的大掌抚摸柔弄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指尖过处皆颤栗的酥意。

江偌没言语,只红着脸将衣服收拾起来放在一边,又将床品换了全套,才刚直起腰,陆淮深就掀开被子上了床。

几近通宵没睡,江偌困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瞧了眼陆淮深,让她不由想起陆淮深毕竟也是有身份好面子的人,她在车上说的那话,抛开其他不谈,至少是折损了他作为男性的自尊。

江偌敛眉,转身要离开,谁知陆淮深勾着她的腰就将她往床上带,她整个人跌在床上,以匍匐的姿势趴在他身上。

江偌愣了一下,随后一拳给在他胸口,腰后横压着一条手臂,让她无法起身。

陆淮深也不出声,一直维持着这样一个姿势,江偌弄不清他的想法,也实在疲倦,几番激烈与奔波,身体酸疼不适,干脆趴在他身上平顺着呼吸没有再动。

江偌盯着地板,不一会儿就眼睛发直,眼皮耷拉,而陆淮深的身子有些硬,她趴睡着,压着洶极其不舒服。

“我想睡觉。”江偌含含糊糊开口。

“没人不让你睡。”陆淮深说话已带着鼻音,慵懒而低沉。

他看了眼趴在身上的江偌,黑发散在他身上,遮住了半张脸,从这个角度看下去,鼻梁挺俏,鼻尖有着圆润的弧度,似睡非睡的困顿之时,五官柔和,模样温顺。

她眉毛拧起来,说:“这样不舒服。”说着还扭了扭身子,以示不满。

陆淮深伸手拉开她衣摆,熟门熟路地就要将她上衣脱下来,江偌登时就清醒过来,上衣是出门时穿的宽松短袖,来不及阻止,就被陆淮深从衣服里剥出来。

“你干什么?”江偌面臊,抬起半身要从他手里抢衣服。

陆淮深则是垂眸往下看了看,丰润的洶部裹在烟绿色的內衣里,因俯身的姿势,显得更加饱满,白皙的皮肤上还有浅浅的红那画面旖旎艷绝。

陆淮深收回目光,将她上衣扔到床尾,“换身衣服睡。”

江偌余光一动,看了眼他上床之前脱下来的睡袍,洶前凉飕飕的,未做它想,伸手抓过来套在身上,然后起身脱了洶衣和短裤,才到床的另一边背对着他睡下。

关了灯,陆淮深自发地贴上来,从身后环住她,这样紧密而亲昵的动作让江偌心里一跳,莫名想到一个词:柔情蜜意,心里头震惊又酸涩。

“让我睡觉。”江偌低声呢喃,听似慵懒昏沉,想从他怀里逃开,去找自己的枕头,头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陆淮深不动神色地将她远离的半个身子按了回来,并用下巴抵住她头顶。

江偌僵住,一动不敢动,她倍感头疼无力,直言道:“你这样我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

江偌用紧巴巴的声音说:“姿势不舒服。”

陆淮深便调整姿势,在她脖子和枕头的空隙里横进一条手臂。

江偌:“……”

她难以适应这样的姿势,更难以适应这样的陆淮深。

但困到极致的时候,再怎样的不适应也能睡着,江偌枕着陆淮深的手臂,慢慢地人软下身子,呼吸也均匀软绵。

半睡半醒之时,陆淮深的手从睡袍下摸上了那处纹身,感受肌肤上不平整的旧伤痕。

江偌觉得有些痒,睡意越发浓厚,轻哼了一声。

“当时怎么伤的?”陆淮深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

江偌听得不真切,以为他问当时伤得痛不痛,脑子里闪过历历在目的画面,有些血腥,她咕哝一声:“痛……”

随后她感觉陆淮深拥着她的力道大了一些。

江偌睡了两个多小时被闹钟闹醒,脑袋都快裂开一般,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她拿开腰上沉重的手,陆淮深翻了个身平躺着,手臂搭在额头上,“几点了?”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12章:男人再好,驾驭不了也是白瞎

江偌将手从被子里拿出去,关掉手机闹钟,睁开因严重睡眠不足而酸疼的眼,“七点。”

天亮时分又下起了小雨,及至现在也没停,窗外阳台上的檐水凝成水珠坠落,缓慢而有节奏,窗帘透进来的光也是阴冷灰蒙的。

江偌抻了抻腿,脚尖不小心触到了不属于她的体温,被子里也热烘烘的,她稍微一动,便发出窸窣的轻响。

余光扫过陆淮深半露在外的麦色胸膛,目光忍不住上移,定格在他晨醒后慵懒惺忪的脸上,短发睡得凌乱,紧闭双眼补眠,浓眉微微蹙起,一脸未睡醒的样子。

外面雨声稀稀拉拉,身旁的人呼吸均匀绵长,江偌看向天花板,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柔和宁静,心软如丝,却又觉得不切实际。

她重新重重地闭上眼,叹息已经在了嗓子眼,陆淮深突然搂住了她,她一怔,仰起脸跟他对视片刻,然后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

“我去洗漱了。”

陆淮深看了眼空落落的手臂,目光深远,想起刚才江偌闭上眼时,脸上是懊悔的表情。

……

因晚上没怎么睡觉,江偌一天都很迟钝,具体从早上陆淮深捎她上班开始。

陆淮深陪她折腾了半宿,也有些疲倦,是以没自己开车,先让司机送江偌去公司,到了公司附近的路口她就下车,藏着掖着的生怕被人看见。

下车之后木头木脑地往前走,没走几步发现自己手里只捏了个手机。

转身一看,车已经开出去,又赶紧给陆淮深打电话让停车,她的包落在车上了。

卡着点到了公司,又跟gisele撞了个正着,对方冲她微微一笑,还邀请她共乘高层专用电梯。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偌吓得不轻。

今天没什么重大会议,琐事却不少,她强迫自己集中精力,整理了明天的议程,核对各项需签字的文件,拿去给gisele过目。

上午一晃而过,午休时间,江偌松懈下来,整个人都快垮掉,午饭也没吃,趴在办公桌上补眠。

王昭吃完饭不久过来找她,喊她几声才见醒。

江偌迷迷糊糊看她一眼,又要趴下去睡,王昭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左看右看,“你昨晚偷牛去啦,困成这样。”

江偌心说偷什么牛,偷人还差不多。

她撑着头,王昭拉她去茶水室冲咖啡,还捎来了一个八卦,“你知道么,听说lauren吴怀孕了。”

江偌一时反应不过来,“lauren吴是谁?”

王昭:“公关部副总监吴丽丽啊!果然熬夜不仅使人秃头还影响智力,姐妹你可悠着点吧!”

江偌嘴硬:“你突然说英文名,谁能将lauren和吴丽丽联系在一起?”

王昭大笑:“得了吧,吴丽丽上班第一天起就宣布了,”她学者吴丽丽的招牌动作,双手环胸,扬着下巴,用鼻孔和侧脸看人,还淡淡一笑,模仿对方矫揉造作得不行的语气:“大家,以后叫我lauren吴就可以了。谁敢叫她吴丽丽,你敢吗?第一个叫她吴丽丽的,被她扣了三个月奖金。”

王昭夸张地竖起三根手指。

江偌笑倒,“你那句话里叫了三次吴丽丽,小心工资都给你扣掉,看你拿什么买球。”

王昭横她一眼,“没正形,我都被你带跑偏了,差点忘了要说什么。”

江偌喝了一口咖啡,提醒道:“lauren吴怀孕了。”

王昭一拍额头,“对,关键她肚子里孩子的亲爹是跟我们有合作关系的,”她附在江偌耳边悄声说:“姓陆。”

江偌脸上笑容一滞,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然后呢?”

王昭一脸丧气,“什么然后呢,你都不猜猜是哪个姓陆的?”

江偌:“姓陆的那么多,我哪知道是哪个姓陆的。”

王昭神神秘秘地挑眉说:“自然是博陆那一家子姓陆的其中一个。”

江偌觉得这咖啡有点苦,好像忘了加糖,她摇了摇杯子,没回王昭的话。

王昭自顾自地继续说:“不过目前传来的前线消息称,具体不知道是哪个陆,听说啊姓陆的好几个都是婚外情的惯犯,毕竟陆家私生子出奇的多,而且没一个私生子的亲妈露过脸,可见善后工作也做得极妙。”

说着说着她就感慨:“所以豪门太太也很难做,有钱有势的男人再好,驾驭不了也是白瞎,明知男人在外偷腥,作为原配还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偌答不上话,她既不能提醒王昭她是陆淮深的原配,又不能配合她一起数落陆家男人有多渣,于是剩了一半咖啡也没喝了,笑笑说:“到点儿了,工作还没做完呢,我先撤了。”

王昭那番话其实一竿子打死一船,据她所知,至少陆嘉乐的爸爸对婚姻还是很忠诚的,没结婚陆重,为人低调,也没见他花名在外。

想到陆淮深,江偌打开了公司内部系统,找到了那吴丽丽的照片,虽然有几分姿色,但对比起清丽脱俗的江舟蔓来,两人不是一个档次。

江偌片刻失神,从电脑黑边里看见自己的倒映其中的脸,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蠢事,立刻关掉系统。

她再也无法静下心。

直到下午三点,一名身姿窈窕的女人挽着包款款朝总经理办公室走来,从头到脚一身名品,还能穿得气质出挑。

接了咖啡从茶水室回来的江偌,正巧遇见秘书恭敬地将人往办公室里请,两人打了个照面,对方愣了愣,立刻转开脸去了,昂着头踩着高跟鞋往里走。

江偌原本还浑浑噩噩,霎时困意全无。

那人是她该称一声五婶的季澜芷,也是她据知对婚姻忠诚的小叔的妻子,陆嘉乐的妈妈。

事已至此,江偌不得不把公司私底下盛传的八卦,与季澜芷的到访联系起来。

秘书出来,带了茶水进去,门又关上。

江偌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中还隐隐担忧着,五婶会不会无意中兜出自己跟陆家的关系。

手机上收到王昭问来人是谁的微信,她魂不守舍地回:还不知道。

刚回完消息,听见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靠近,吴丽丽一脸急色要进办公室,江偌想起自己的本职,忙将人拦住,“吴总监,经理正在会客。”

“我要见gisele,你帮我通报。”

江偌打了内线电话进去,告诉g吴丽丽要见她,g云淡风轻来了句:“拦住,别让她进来。”

发生什么事,江偌心里已经有底,好言劝说吴丽丽回去,对方一改平日端庄作风,一把推开江偌。

江偌之前脚受过伤,现在穿高跟鞋很容易累脚,时间一长也会有轻微痛感,被人推搡之后,鞋跟崴了一下,痛楚铺天盖地。

她咬住牙去拦人,已经失去时机,吴丽丽已经推开办公室的门,江偌追进去想将人请出,不防被吴丽丽不耐烦地摔开。

江偌刚好撞在刚站起来的季澜芷身上,对方伸手扶住她,“没事吧?”

江偌道谢,双方也不道破什么,只是表情都有些尴尬。

gisele皱眉看向来人,语气不善,“你这是干什么,不知道我有客人在?”

吴丽丽虽说是做公关的,可哪知道季澜芷如此手段,直接找上了她公司领导,她轻则被公司开除,重则被业界封杀,前途堪忧。

她被逼得走投无路,想了一计先发制人的险招。

吴丽丽看了看季澜芷又看了gisele,眼里含着泪,羞愧地说:“总经理,我知道陆太太来访,也知道因为什么事,我只是想来将事情解释清楚。”

季澜芷笑着睨她一眼,一点儿也没原配见了小三的激动,宽宏大量地给了她一个机会,“你解释,我听着。”

吴丽丽咬咬唇,“其实我的确跟陆清时先生拍拖过,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他是有家室的。”

季澜芷掩着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笑眼里瞬间染上讥讽,“我还以为你这张能言善辩的嘴能说出什么扭转乾坤的话来,看来我还真是高看你了。”

吴丽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gisele看了江偌一眼,示意她过去关上门,但没让她出去,江偌便和秘书一起候在一旁。

季澜芷二十三岁就给陆清时生了陆嘉乐,现年三十八岁,皮肤保养得细腻非常,身材纤细丰满,无论是看脸还是看气质都胜过三十岁的吴丽丽。

“简言之,你是被小三了是吧?”季澜芷穿着凸显身材的裸粉色丝质裙装,踩着高跟鞋比吴丽丽高了小半个头,看她时需要微微垂眸,模样从容又优雅,“不好意思,公关小姐,你是不是沉迷工作太久,分不清现实与网络,认为人人都蠢笨得会相信你们这套糊弄人的说辞?陆清时45岁,我与他携儿带女多次出入公众场合,你告诉我不知道他有家室?你骗鬼呢!就算你不知道跟你乱搞的男人有家室,试问你们ds这么大个公司,公关总监跟合作方来往都不了解一下对方的基本信息,是属于总监失职,还是公司根本就在默许私生活不检点的员工在外乱来?”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13章:在我看来,你可不就是贱么?

将问题上升到公司名誉的高度,季澜芷在反驳吴丽丽狡辩的说辞的同时,也是在给gisele施压。

gisele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听完只是略微一皱眉,看向吴丽丽,“lauren,针陆太太的话,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有,我当然有……”吴丽丽心急又心虚,嘴上拖延时间,脑中快速运转,回忆着季澜芷的那段话,将其切分成数段,字句拆开找漏洞,想要往那洞里一钻了事。

江偌打量着异常镇定耐心的季澜芷,不仅没有因情绪激烈而失了身份,不咄咄逼人剥夺对方的话语权,还能逻辑缜密地将对方的谎言一一击破。

而吴丽丽给自己树立一个吃了哑巴亏的弱者形象,打算卖悲惨卖可怜,以此达到平息战事的目的,在知悉事情经过的人面前,这样博眼球拉拢人心的作为,使她看起来像演技拙劣的小丑。

吴丽丽噙着一双水汪汪的泪目,要哭不哭的,相当委屈地辩解:“在此之前,我是真的不知道陆清时先生还处在婚姻关系中。我们刚开始接触的时候,他告诉我他离异,况且你们夫妻能出席的场合,动辄就是家族或业内的高级聚会,我不过是一介公关总监,那样的场合也不是轻易能出席的。只怪我考虑不周,被陆清时先生的魅力迷了心智,没有弄清楚状况就跟了他,才酿成现在的局面……”

她说完,哽咽了一声,近乎恳求地看向季澜芷:“陆太太,我现在已经知道事实了,我一定会跟您先生断干净的。”

季澜芷听完,还是那副似笑非笑地表情,轻哼了一声:“漏洞百出。”

说完,也不纠正她话里的漏洞,淡淡睨向吴丽丽裹身裙下已微微有了迹象的肚子:“那这个孩子你要怎么处理?”

“我……”吴丽丽欲言又止,最终面露痛色,“上次做检查,医生说我是高龄妊娠,加上身体不好,打胎会承担极大的风险,自然流产的几率也很高,如果无法自然流产,只能……”

季澜芷嗤笑:“只能什么?只能生下来么?”

吴丽丽吸了一口气,听起来像是隐忍地吸了吸鼻子,说:“先不说自然流产率很高,生下来的几率不大,就算别无选择生下来,我也不会让你们陆家负责的,毕竟我也算无意中做了坏事。”

从进门到现在,江偌第一次从季澜芷脸上看见了不耐烦,一脸我忍你很久了的表情。

季澜芷从容不迫地瞧向吴丽丽,声音里带着冷冷的鼻音,“毕竟是我丈夫干出来的缺德事,怎么能让你独自一人承担这么严重的后果呢?这样吧,我陪你去做产检,刚好我娘家有位表亲是产科主任,我一儿一女的生产都是由她把关的。如果真如你所说,风险如此大,我们陆家更要对你负责,不然传出去又得说我们陆家欺负人。现在的人哪有闲心去了解事情经过呢,不管对错,反正你地位更高,你高门大户有钱有势,一定就是你们姓陆的欺负别人。”

吴丽丽越发没了对策,抢言道:“不用了,我有产检单,我可以给你看。”

季澜芷说:“那可不行,谁知道你在哪个医院做的检查,医生是否靠谱,还是我亲自看着,用放心的医生,才能对症下药。我们陆家也不缺钱,你打完胎能让你安稳疗养,坐完小月子,打不了胎也能保你平安到生产。”

意思相当明显,要是吴丽丽撒谎,一旦查出立刻做掉,如若说的是事实,自然也会养着她直到生产。不过那之后的事,孩子何去何从,又是后话。

吴丽丽脸色煞白,已经就要忍不住想要上前撕烂季澜芷那副虚情假意的面孔。

可人生如戏,全凭演技,她又何尝不是在演,她一定不能先乱了阵脚。

吴丽丽两眼通红,憋了半天也掉不下一滴眼泪,此刻更是咬紧牙关不说话,眼神闪闪烁烁。

季澜芷见状,缓缓坐会沙发上,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姿态端庄又平静,“怎么不说话了呢?难道是心里有鬼,不敢答应?”

吴丽丽打算继续延用老套路,满脸都是弱者的委屈,和忍住不哭的倔强:“陆太太,我前天才做过检查,您生过两个孩子了,理应知道产检是定时的……”

季澜芷拍了下沙发,随意道:“没关系,那我就等你到下次产检时间。”

“可是每个时间段检查的项目也是不同的……”

一再的推脱,耗尽了季澜芷的耐心,她凉凉看向吴丽丽:“吴小姐,戏演完了吗?”

吴丽丽愣住,精致面孔透露着一丝不解和恐慌。

季澜芷不再多说,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

入耳第一句就是来自一道熟悉尖锐的女声:“陆清时,你确定不要我也不要这个孩子是吗?”

男人冷静得近乎冷漠质问:“每次我都做了安全措施,你孩子怎么怀上的?”

已经能从声音辨别出,谈话的二人正是陆清时和吴丽丽。

“谁说避孕套能百分之百保证安全?但我不否认,我的确是动了手脚,谁让我爱你爱得发疯,你外面养着我,心里却一直装着家里那个姓季的,你精神分裂啊你?”

“你再敢提她!”

江偌看见播放这段录音并且从中听到了关于自己的季澜芷,表情没有因此而发生任何变化。

也许是哀莫大于心死呢?

“我提了又怎样?”吴丽丽崩溃哭泣了几声后,卑微的恳求,“你既然会在外面找女人,说明你对你老婆已经没有感情,你不是也说过,待在家里让你很难受让你感到沉闷吗,你跟你老婆也渐渐没了共同语言,为什么不离婚?”

陆清时忽然一笑:“女人最可怕的是什么?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不管那个家再怎么让我难受,你也永远比不上她。我会让她给我生儿育女,同样的事情我却决不允许你做。我不会跟她离婚,更不会娶你,这就是你跟她永远的差距。不就是一开始只想出卖自己身体赚零用钱,最后却贪心渐盛,妄想嫁进陆家么。说得简单点就是个金钱交易的关系,你何必还要玷污爱这个字?”

良久的沉默。

此刻站在办公室里的吴丽丽已经双脚发软,连简单的呼吸和吞咽就变得艰难。

gisele始终是一副旁观看戏的样子,而且她也听不大懂录音里的中文,只知道上帝早已不再眷顾lauren吴,心中已下决定,公关总监可以有无数个,陆家能给ds的机会只有一次。

录音里,吴丽丽突然发了狠道:“行,姓陆的,我算是看清你了,你既然这样绝情,那大家一起鱼死网破好了。你不是怕你老婆知道吗,我就偏要让她知道,我还要让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又是许久的静默。

陆清时稍微有了妥协的意思,“你想要什么?”

“我要当陆太太。”

“做梦。”

录音到此结束,季澜芷笑而不语地将手机放回包里,“不好意思,大家的时间宝贵,我只截取了最能证明事实的这一段。”

这时,gisele看也不看站不住脚的吴丽丽,让江偌给她归纳概括刚才录音的大致内容。

被点名的江偌不知gisele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找更信任的秘书?此刻却又容不得她多想,开口前,她看了下季澜芷,这样的局面,一度让她觉得很尴尬。

季澜芷现在倒是无所谓,让江偌说就是了。

江偌这才将录音里的内容用英文解释给gisele听,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每一句话都在吴丽丽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巴掌印。

其实gisele从吴丽丽的反应就能猜出个大概,只是听完江偌的归纳总结后,为强言狡辩的吴丽丽感到几分尴尬。

季澜芷说:“我不得不佩服吴小姐,这两面三刀的把戏玩得太溜了。一边威胁我丈夫要生下孩子当陆太太,转头就换了说辞,一会儿说自己被小三,一会儿说孩子自己抚养。其实我都能理解,你又没什么后台,只能靠拖延时间拖到把孩子生下来,凭借孩子闹一场,就算不能上位,也能捞一大笔,想的总是比做的美。”

她说着慢慢淡了笑容,语气微凉,“其实你这种人我看得多了,认为自己够努力,能力也不错,姿色又不俗,可就是输在没背景,心里就不甘心啊,觉得这么优秀的自己怎么能屈就给一个平凡人呢?结果攀不上没结婚的,就打起了已婚男士的主意,简单来说就是贱。”

季澜芷放松地靠着沙发,交叠着双腿,身上有种慢悠悠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其实每个人三观不同,别人也许并不这么想你,只觉得你是为了摆脱现有生活而做的一个选择,如果我不是这件事中受影响的当事人,也许我也不会评价你。不过你影响了我的婚姻,我的生活,还打算跟我玩手段,在我看来,你可不就是贱么?”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14章:江偌根本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白甜

吴丽丽看看gisele,又看看季澜芷,心知局面已经无法挽回,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然发挥了它该有的作用。

陆清时对季澜芷真的没有感情吗?

吴丽丽从陆清时的话中早就发现了答案,只是她不愿意去承认而已。

陆清时不愿跟季澜芷离婚,怕事情败露被她知道,所以才苦苦隐瞒,不让吴丽丽做出危及他婚姻的事来。

既然如今季澜芷已经知道,陆清时便没有顾虑了,只需要考虑怎么安抚太太,而从季澜芷现在举止来看,她也并不打算因此就从这段婚姻中退出。

现在陆家要担心的是吴丽丽会选择私了,还是坚持目的不动摇,誓要将这事闹得双方下不来台,好借此上位。

然而陆家也是有能力压下舆论,之前陆清时的两位哥哥将私生子都领回家,外界不也是悄无声息,如同水面始终波澜不惊么?

陆终南当年更是领着不同的小蜜光明正大出现在公众场合,私生子一个又一个,除非对公司的发展有影响,股票动荡引起股民不满,否则大众都心照不宣地将这种艳事当做茶余饭后的八卦。

而现在小一辈的在外乱来,为了财产,要顾及自己在老爷子心目中的形象,要估计外界的眼光,已经收敛很多,至少是选择私下平息,而不是无所顾忌地摆上台面。

吴丽丽底牌亮完,对方证据又确凿,她无计可施,有似乎看到了自己被断送的工作,便改用中文讽刺季澜芷,“你又能好到哪儿去?留着一个变心的人,你不觉得可悲吗?”

季澜芷不解反问:“这个男人既不会为小三而跟我闹得不可开交,我也依然享受着陆家带给我的物质条件,他反而还求着我继续跟他过日子,你说我为什么要觉得可悲?”

她撑着腮的手指点两下,挑挑眉继续道:“我反倒是替耗尽所有依然求而不得的小三感到可悲。你说年轻也不及那些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气质庸俗,这事闹出去,哪个有地位有身份的看得上你呢?又说说你这肚子吧,就像你所说的,也是高龄了,它的去留,等吴小姐真的决定好了,可以再来找我。”

吴丽丽仿佛被人按在墙上捶了数拳,那无地自容的痛楚直刺心脏。

季澜芷不再给吴丽丽说话的机会,转而想gisele说:“抱歉在上班时间打扰,我想说的方才跟你已经说过了,这里也不是争执的地方,跟您下属之间的纠葛得另找时间再解决,我就先走了。”

gisele起身送季澜芷:“因为我司下属,给您和您的家庭造成了困扰,我对此感到非常失望和抱歉。”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季澜芷笑着看向gisele,说了句别有深意的话后离去。

gisele留下吴丽丽,然后吩咐江偌去送季澜芷离开。任务分到她头上,江偌也只能接住。

江偌和季澜芷离开办公室,一前一后,都未开口。

江偌一直将人送到电梯间,季澜芷终于转身,看向她:“其实我来之前知道你在这儿工作,不过因为这种事情在你公司打了照面,也挺挂不住脸的,没打招呼是不想让不知道的人看笑话,希望你不要介意。”

“当然不介意。”江偌那声五婶都已经到了嗓子眼,无奈还是叫不出口。

周围没人,电梯间只有两人低声絮絮的声音。

季澜芷问:“你公司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和陆家……”

江偌已经听出她要问什么,在她话音落下之前就回答:“都不知道的。”

季澜芷笑了笑没有再问,电梯到了之后两人分别。

电梯门刚一合上,季澜芷脸上的笑就像忽然被黑板擦拭掉的粉笔字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撑着扶手,紧紧闭住眼,每一寸五官都诠释着筋疲力竭,整个人再无光鲜,双手捂住脸的前一刻,那表情自嘲又沉重,使她看起来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事关信任与忠诚,从没有人能做到置身事外。

……

江偌刚回到位置上不久,吴丽丽是真的哭着走了出来,脚下虚浮无力,高跟鞋一拐一扭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要走不稳摔倒。

lauren吴再次变回了吴丽丽。

那身光艳时尚的拼色ol裙装依旧靓丽,但衬得她脸色尤为灰白,死物无法在你从云端坠落的时候跟你共情。

江偌想起了在对峙中应对自如的季澜芷,在没有充分准备的前提下,她绝不会轻易出手,一旦出手,必然会达成诉求。

能在豪门中游刃有余的女人,哪一位是会任人宰割的?

只能说吴丽丽心大肚皮小,太过贪心,吃不下,又不愿一下子吐出来。

江偌心中怅然,坐下后看了眼手机,屏幕亮起来,上面全是王昭发来的消息,她头疼地扶额。

……

紧闭双门的总经理办公室里,gisele沉下脸来,无声地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她被吴丽丽气得不轻,对那人很不齿,“我不是没见过小三上位的事,但是豪门是她那种人能轻易加进去的么?现在被人生吞活剥就快只剩骨头,还觉得不甘心,幸亏那陆太太还是个有脑子的,如果她不来找我,让lauren吴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ds跟着遭殃。本来总部就已经乌烟瘴气了,再出了这事,让我怎么跟上头交代?”

秘书说:“辞退她,今后再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后续,跟我们也就没有关系了,若是不幸被卷入其中,还可以说第一时间知道后就已经做出了辞退处理,我司不能容忍这样的人破坏公司名声和工作环境,反而会收获外界好感。”

gisele冷笑:“她做了什么事说实话我并不想管,做小三还是做什么,败坏的是她自己的人格,只要不会对公司造成影响,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江偌……”

说到这儿她停下,嘴角上扬,不屑地笑了一声,“其实看不出她这人斯文又规矩,竟然还跟自己的姐夫不清不楚。”

这事说起来也是巧合,在项目组去名留山考察的那个周末,她不死心想再跟陆淮深交涉,于是向留在名留山的投资部经理打听了一下陆淮深的行踪,谁知对方说陆淮深上午已经离开了,应该回东临市了,还捎上了她的助理江偌一起离开的。

经理的意思是,她可以向自己的助理打听。

gisele思来想去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先向陆淮深的秘书室打了电话,询问陆淮深的行程,对方说陆淮深买的是周日晚上的飞机,回来之后不会再会客了。

g作罢,等到晚上,江偌给她打电话请假,说因私事赶不上最后一班飞机滞留在了东南省省会,周一可能需要请半天假,g准了。

这个时候她已经能将这二人对上号了,次日一早又让自己秘书打到陆淮深的秘书室,那边说本该在周日晚回来的陆淮深,昨晚滞留在了东南省,今天才会回来。

多么误打误撞的巧合。

之后,因为听说过江偌在青蘭会馆那次的应酬中因为喝醉提前离席,而陆重和贺宗鸣也在后来出现在了包间,她便让行政部门一位性格吃得开的员工,约了钟慎的助理出来吃饭,并且旁敲侧击地询问当晚发生的具体经过。

那个叫陈洱的助理是个小年轻,有对那位女员工有好感,三缄其口之后,还是让人套了话。

陈洱说,江偌离开之前,已被人灌了酒,灌她酒的那人有特殊癖好,大家都猜测那酒里是有东西的,江偌明显已经有些上头了,一杯酒又递到了跟前,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刚巧这时候陆重和贺宗鸣突然跟着副总沈程锦回来了,甚至给江偌解围,让她离开包间,江偌离开后就以身体不适之由再未回来。

陈洱嘴漏,无意间说了句,江偌必须得醉啊,我的任务才算完成。

gisele接到电话的时候在家里准备洗澡,穿着浴巾在刷牙,听完之后,一把将杯子往镜子砸去。

钟慎这人真是阴到家了,将她恶心透了!

他肯定早就知道江偌和陆淮深的关系,那江偌为什么会被钟慎安排在自己身边,也就有了答案。

江偌哪是什么钟慎的眼线,她根本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白甜!

昨天下班时分在电梯偶遇,她当着电梯里众高层的面,讲出钟慎曾靠女人上位的黑历史,将他抹黑了个遍,但仍然感到不解气。

这仇,她总有一天要报,江偌也必须要留着。

江偌在外刚缓过神准备解决手头上的事,秘书从里面出来了,走到她面前怅怅然叹了一口气:“我一直觉得lauren吴为人干练,不屑做这种偷鸡摸狗败坏三观的事,果然人不可貌相,自以为肚子里有货就能改变什么,可小三始终是小三,登不上大雅之堂,江助理,你说呢?”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15:陆淮深胸腔里的郁火忽然就消了大半

被秘书点名要求发表意见,江偌看向她一如既往朝气和顺的笑容,不知为何,现在那笑看起来十分奇诡。

江偌刚翻开文件夹的手就那么顿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笑了笑说:“也许是每个人心中衡量道德的标尺不一样,所以才做了错事。”

秘书点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人是个体,若是思想完全趋同,那也就没有意义了。不过,江助理怎么看待婚姻、爱情,以及出现在两性关系中的第三者呢?”

江偌觉得秘书今天和工作无关的题外话尤其多,尤其是她还未从刚才的事件中缓过神来,第一时间里无从作答。

秘书又是个急性子,不等她说话,又抛出第二个问题:“江助理有男朋友吗?”

江偌盖上文件,说:“没有。”说完,顺带回答了秘书第一个问题:“也许我在有了男朋友之后可以回答你前一个问题。”

她认为自己不算说谎,她的确没男朋友,但有老公。

可对方又没问,她更无须兜出自己隐私。

秘书靠着她的办公桌,似乎还准备跟她长聊,听了她的话忽然垂眸一笑,“我想起之前在纽约的时候公司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只不过那件事中的女主角可能要比lauren吴幸运些,或者说要更聪明些。她怀孕了,但是没有告诉男朋友,等那男人与妻子因矛盾冷战的时候,将这事说出来,那男人终于下定决心结束了自己的婚姻。”

秘书miya·chou,中文名叫周致雅,祖籍中国香港,自小随父母移民美国,虽然会中文,但是蹩脚,其中还夹杂了粤语音,但她一字一句说得慢且清晰,江偌都听懂了,但是没接茬。

周致雅又说:“其实呢,lauren吴事件和我说的这件事,发生的背景不大一样,陆清时和他太太首先婚姻没有到无法调和的厌倦期,两人都没有觉得过不下去。而纽约那对夫妇因为工作和思想上有了距离,想尽办法都无法再靠近彼此,那个男人虽然想要挽留,但也只是出于惯性,这段关系就像肉瘤,不容忽视,经过时间推移,肯定会恶化,最终还是会被切掉,情妇怀孕,只是一个推动他提前做这个决定的契机。”

她说完看了眼江偌,发现她神情平淡,眼眸微微眨了一下,像蝴蝶轻巧地扇起翅膀,留下一小片翦影。

江偌还在很心里对比着周致雅这段话里的两段婚姻。

很多人并没有那么幸运能在一开始就遇见爱情,步入婚姻后也是得过且过,即使发乎于情,步入婚姻后也会被时间耗尽激情,那时候靠什么维持婚姻?

有些人遇见新的所爱,满心欢喜地以为那人唤醒了年少时的怦然心动,以为这将是一辈子的最爱,干脆就奔向那新的怀抱。殊不知,多年以前也曾认为枕边人是此生最爱。

而另有些人会选择经营,让婚姻起死回生的也大有人在。

不同的人想法不同,需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毕竟还有更为复杂的个例,比如她和陆淮深……

江偌想到这里,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联想着周致雅的前后文,连她的表情都变成了别有用心的证据,她心里骤然间惶惶不安起来,好像对方突然的健谈,只为了举例来影射她。

江偌心神不安地笑笑,“那个怀孕的女人后来怎么样了?”

周致雅说:“我正想说呢,她嫁给了那个男人,不过因为那男人在圈内是知名人士,前妻也又是名媛,即便那女人怀孕生子,努力融入男人的朋友圈与阶层,但依然饱受非议,两人甚至为此吵架冷战多次,在我离开纽约的时候,听说那女人生了第二个孩子,患上了产后抑郁,男方已经在向律师咨询离婚事宜。所以,一切想以怀孕为手段达成目的的女人,都太不聪明了,万一以后情变,男人还会怪你破坏了他的婚姻。你说对不对?”

江偌在意的是,谈话到目前为止,周致雅已经不知道问了多少次‘你觉得呢’‘你怎么看’‘你说对不对’,似乎每一次发问,都是在试探。

江偌还勉强地挤出笑容,点着头回应。

心里却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唯一有可能暴露她和陆淮深关系的,就是她帮gisele约陆淮深的时候,可那已不知是哪个时候的事,周致雅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

周致雅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说:“你是不是有点累了?lauren吴这事,的确让办公室许多人都静不下心工作了,再忍忍,就快到下班时间了。”

说完踩着高跟鞋离去。

江偌坐不住,去了卫生间,坐在隔间的马桶盖上,反复想着周致雅的话,总觉得每个字都具有针对性。

到了和陆淮深关系曝光的那一天,不了解内情的别人,又会用怎样的眼光看待她呢?是否就和她今天看吴丽丽那样?觉得她真是自作孽,可悲又可笑。

从昨晚开始到现在,雨下下停停,直至现在地面还未干。

江偌走出公司时,天灰蒙蒙地快要压下来似的,她想到要买新的护肤品,便步行往附近的商场走去。

距商场还有一个红绿灯的距离,雨又下了起来,暮色渐浓,雨丝飘摇,并以肉眼可见之势迅速变成雨幕,宛如倾斜的珠帘,将车灯映得越发红艳。

江偌将包顶在头顶挡雨,红灯变绿,她几步冲过去跑进商场。

买了东西出来,她被雨势阻挡,而这时商场门口已经有商贩驻足买伞,这些人吃的就是时机和天老爷的饭。

江偌花了十多块钱买了把透明雨伞准备拦出租车,手机却不合时宜地想起来,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迟疑了半晌,最终掐掉了电话。

不过几秒,电话又打进来,江偌视若无睹,撑着伞下了台阶,走到出租车候车点排队打车。

那电话没再打来,仿佛掐准了时间一样,在她坐进出租车的时候又打来。

江偌没胆子再挂,接了起来:“喂。”

那声音轻轻软软的,带着一点雨丝浸润后的清凉,陆淮深胸腔里的郁火忽然就消了大半,“怎么不接电话?”

江偌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大雨早就糊满车窗,出租车电台里发布着暴雨预警,车外机动车的鸣笛和人声雨声混杂在一起。

她在嘈杂中回他:“下大雨呢,刚才撑着伞打车没空接电话。”

下大雨呢。

陆淮深彻底没火气了。

他停了片刻,只清声问:“你回哪边?”

江偌的心情说不出来的沮丧,如果此刻见到陆淮深那张脸,她一定会更加沮丧,并且还会矛盾得难以自处。

她从包里掏出纸,擦干小腿上的雨水,盯着半裙上那些点点水痕低声说:“回我家。”

陆淮深说了声嗯,便挂了电话。

江偌并不知道陆淮深打这通电话的意义所在。

雨越下越大,电台里说好几个区经过昨晚和早上的暴雨过后,路面积水已经淹至一米多高,积水未干,又迎来新一轮大降雨,城市排水系统严重堵塞,积水对交通安全造成了严重影响。

其中一区,就包括锦上南苑所在的区。

江偌估摸着程啸现在是晚餐时间,便打了个电话过去,“雨下这么大,晚上别骑车回家了,我过来接你。”

程啸说:“我现在已经回家了,据说傍晚到晚上有暴雨,学校取消了晚自习。”

江偌放了心:“那就好。”

程啸:“你今晚回家吗?”

“对,刚上出租车。”

“别回来了,这边积水很深,还堵车,我都是淌水回来的,你离陆淮深那儿近,先过去将就一晚得了。”程啸说完,语气略有不满地补充:“反正你也将就那么多晚了。”

江偌无言,刚挂掉电话,就听司机说:“电台说锦上南苑那边被淹了,还堵车,恐怕过不去,要不我送你去附近的地铁站,你坐地铁回去?出站还要淌水走一段路才能到锦上南苑。”

江偌犹豫,想起上次雨天车祸还心有余悸,便问去临海别墅的路况。

司机说:“那边是地形更高,应该没积水,就是雨大,又正下班值高峰期,可能还是会堵车。”

江偌不再犹豫:“那去那儿吧。”

出租车上山道没多久,后面一辆车渐行渐近,江偌一开始没注意到,还是司机说:“我以为那车要超车,我都放慢速度了,他怎么还不超?”

江偌转过身看了一眼,那车像是陆淮深今早出门坐的那辆,因雨水挡住视线,看不清车牌和驾驶室的人。

到家之后,那车径直开进了车库。

江偌与陆淮深一个从大门进,一个从车库那边的门进,一个滴水未沾,一个狼狈不堪。

雨来得又急又快,吴婶也没办法回家,刚好留下来给这二人准备晚餐。

江偌换了衣服,吹干头发下楼吃饭,看了眼也刚出卧室门口的陆淮深,抿着唇默默从他身边经过。

陆淮深握住她的手臂,将人拉回自己面前,垂眼注视着她,“怎么了?”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16章:我多看你一眼都嫌恶心

走廊只开了暖橘调的壁灯,光色柔和,氛围静谧,衬得陆淮深得的目光专注而深沉。

每每被他这样看,江偌就容易心神晃荡,便反问一句想要脱身:“你怎么了?”

陆淮深果然放开了她,江偌松出一口气,说:“吃饭吧。”

晚饭过后,陆淮深接了个电话便去了书房,江偌回客卧洗了个澡,才八点就已经撑不住困意,可脑袋里总想着白天的事,有些字句漂浮在脑中,她可以选择暂时忽视,但不能完全无视它的存在。

以至于时不时的想起来,就足以让她辗转难眠,江偌只好从床上起来,到楼下热了杯牛奶喝下。

回楼上的时候,陆淮深处理完事情从书房出来,看了眼江偌,总觉得她身上萦绕着一股萎靡不振的气息。

江偌看他一眼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陆淮深这一晚上,从她眼里看到这眼神不止一次两次,似有什么无声积累后终于爆发,搂着她便将人拐进卧室。

江偌被抵在门上,唇被含住,舌尖被吸得发麻,一双手从她的衣摆下钻进去,重重柔捏那纤细腰身,那力道就如外面的雨势,江偌招架无力,手也无处安放。

她下午的想法变成了现实。

面对陆淮深,使她更加沮丧,并且矛盾得难以自处。

她的手拿在半空中,想那宽阔的肩就在咫尺,她想抱住,但又怕自己抱住就会忍不抱更紧,抱紧了就贪妄着不想放手。

毕竟情到深处,谁能控制得住自己呢?

而陆淮深纯属是被江偌整晚都要死不活的状态刺激到,但她嘴里牛奶的余香,沐浴后带着湿润气息的身体,一切都柔软得要命,让他的动作也跟着温和下来。

一开始带着愠怒且势头汹涌的吻,渐渐变得缠绵缱绻。原本贴着她腰际重重流连的手也包裹着她的臀,随着亲吻而轻轻捏弄。

江偌仰着头承受着由狠至柔的力道,心里既欢欣又惧怕,就怕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迷了心智。然而无处安放的手,已经做出了选择,颤颤地环住他的肩。

陆淮深一只手托着她半张脸,江偌便忍不住将脸往那手心的热源里埋。

谁也没急躁的进一步动作,宁静的卧室里,只有交缠的呼吸声和亲吻时发出的暧昧响动。

从未有过的体验,在分开的之后反而在两人之间滋生出一丝尴尬,江偌目光似含着水光,陆淮深像举行什么仪式般,拇指指腹按擦过她的唇瓣,眸色愈渐深沉。

刚好这时陆淮深的手机响起来,打破了令江偌感到无所适从的尴尬。

陆淮深没动,只盯着她,剑眉英气十足,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凌厉,目光深邃,沉沉的探不见底,江偌心跳如鼓,推开他让他听电话。

陆淮深见她敛着眉,抿着唇,难得一见的娇羞,眉梢微挑,接了电话。

江偌只听见陆淮深表情变得有些不屑,应了几声之后挂断电话。

陆淮深收起手机看向江偌,“今天五婶去你公司了?”

这茬再被提起,白日里某些情绪纷纷涌上心头,杂乱不堪。

陆淮深接了电话这么问她,那通电话应该和陆清时夫妇有关,她点点头,问:“怎么了?”

陆淮深说:“陆清时出车祸了,醉驾。”

出车祸的地方人流量比较大,陆老爷子怕有些媒体不懂事,带节奏引起社会关注,让陆淮深通知公关部处理,幸好除了陆清时本人,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造成了交通堵塞。

“醉驾?”江偌有些冷漠的想,这个时候买醉,是为了吴丽丽呢,还是为了他老婆?

或许是江偌情绪太外露,将那抹不屑都写在了脸上,和陆淮深之前接到电话的表情如出一辙,他好整以暇看着她:“什么表情?”

江偌说:“我在想他这个时候醉驾,无论如何,都不值得同情。”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陆淮深伸手将门锁转了一圈,锁住了,意思明明白白。

江偌扭头看向陆淮深,他又有电话来,接电话之前,他下巴朝床的方向扬了扬,“睡觉。”

江偌心想,她何必纠结那么多呢,至少目前他结婚证上的法定配偶是她。可心里又有另一道声音反驳,你忘记今天发生的事了吗,兔死狐悲,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未雨绸缪?

陆淮深一边接电话,一边又转过来看了她一眼。

于是江偌脚不受控制地走向了那张床,掀开被子躺进去,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那通电话是季澜芷打来的,跟陆淮深说大致情况,然后商量怎么处理。

季澜芷打电话的时候也是刚到私人医院,看都没看陆清时,从医生那儿了解了伤情之后,直接就坐在沙发上开始打电话准备善后。

陆清时脸上擦伤多处,断了手骨,胸骨骨裂,身上多处外伤,都经得到了紧急治疗,此刻正躺在床上,目光一动不动落在自己妻子身上。

季澜芷满面平静,仿佛出事的不是她的丈夫,她现在也只是在处理一件自己不得不出面的工作。

陆清时转开脸,喉咙滚动,心中感到无比落寞。

终于等到季澜芷打完电话,他看向她,想试着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先问起了孩子:“嘉乐和逢瑞怎么没来?”

季澜芷面无表情,“这么大雨他们来干什么,明天还要上学。”

说完才想起陆嘉乐已经中考结束,但也懒得再说什么,只道:“事情差不多解决好了,医院这边安排了护工,我就先回去了。”

陆清时只在季澜芷身上体会到了冷漠二字,可这一切又是他亲手酿成,前两天还在他面前絮叨这样那样的她,现在根本不想再跟他多说一个字。

“你再待会儿吧。”陆清时也是自尊心极强的男人,这两天内他不敢与季澜芷正面交谈,也是第一次说出这样低声下气的话。

季澜芷语气冷笑来,有些讽刺,“我就不用了吧。”

“你留下来。”陆清时再一次恳求,而这次的恳求里带了一丝强硬与执着。

季澜芷冷冷看着他:“我留下干什么?留下来思考为什么你会在吴丽丽肚子里留种?”

陆清时顿时黑了脸,不再说话。

季澜芷差点控制不住情绪,深吸一口气后,无比冷漠道:“我多看你一眼都嫌恶心。”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17章:你明知道我只是想见你而已

季澜芷说完这句话之后,看见陆清时细纹清晰却仍显清隽的脸上闪过愤怒和狼狈,她感到相当畅快,可畅快之后又是无穷无尽的悲哀和空洞,再演变成不甘和怨愤,一寸寸重新填满她的胸腔。

一夜之间,生活天翻地覆。

最悲哀的也莫过于你曾付诸真心与信任的伴侣,日日都在挖空心思,在你和另一个女人之间左右逢源。

陆家前头几个男人作风浪荡,嫁给陆清时,她也不是没担心过他是不是也同自己两个哥哥一样,深藏着男人的劣根性,指不定哪一天就爆发出来。

和他的婚姻生活虽不是热情永在,面对渐渐消逝的荷尔蒙,日渐膨胀的家庭琐碎,他们也曾无计可施,但至少他待她始终如一。

在两个吃尽婚姻苦头的两个嫂嫂面前,她还多次对陆清时的忠诚引以为豪。

结果历史重演,她和他终究还是悲情落幕,惨淡收场。

季澜芷站在病床的几步之外,挺胸昂首,那样沉默却又不为所动,就像风雨中屹立不倒的标杆。

心中悔恨饱溢,陆清时忍下去后说:“有些事,我们终究需要好好谈一谈。”

季澜芷:“谈什么?离婚么?”

陆清时眉头紧拢,铿然强调:“我说过了不会离婚,之前不离,现在不离,将来也不会离。”

季澜芷发现事情的当晚,就很平静地问过陆清时要离婚吗?

陆清时说不离,季澜芷又追问一句:“真的不离吗?”

陆清时目光看向别处说:“我不会离的,你知道离一次婚,陆家和季家要付出多大代价。”

说完转身扬长而去,无法在这样风口浪尖的时候面对她。

后来两人都在通过陆清时的秘书交涉,从未再有过正面对话,陆清时表示不会留吴丽丽肚子的孩子,秘书再去跟吴丽丽沟通,无果,随后季澜芷才会亲自出面。

季澜芷说:“既然不谈离婚,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她穿着黑色连衣伞裙,披肩卷发打理一丝不苟,样子端庄而没有温情,像从欧洲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贵妇,而不是会朝他娇嗔的他的太太。

陆清时很无力地发现,季澜芷和他之间,本来就存在的距离越拉越大,他就快看不见她,她就要变成一个他不再认识的人。

这一刻,出轨时从未想过的所有,统统都想起来了,季澜芷的一颦一笑,床笫间的亲密无间,偶尔的冷淡,常有的温情,这一刻如潮水涌来,他拼命想抓住一丝一毫,却又在眼睁睁看着攥在手心里的东西在流逝。

“是我对不起你。”陆清时从床上撑起来,难免压碰到伤处,有伤口崩裂,从纱布里浸出鲜红的血。

季澜芷都看在眼里,却毫无触动,看着他动作显得笨拙,她也未伸手帮忙,只是淡淡笑了笑说:“何必说这样的话呢?有你爸和你哥的前车之鉴,我多少有心理准备,不至于伤心过度,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接受并看开。”

她说着,笑容也逐渐收紧,“这婚我不跟你离,原因有很多,但没一个再跟你有关,不管对不对得起,事情你已经做了,就这样吧。”她顿了下,想起什么似的,又说:“对了,你妈打了电话给我,明天雨停了再来看你。”

语罢,季澜芷转身离开,背影没有一点留恋。

陆清时两手支肘在膝盖上,将脸埋进手里,随后将手指插入发间,整个人颓败又无奈。

季澜芷来时坐的车是陆清时平日里的座驾,司机也是他常用的那个司机。

上车之后,车内气氛沉闷,过了会儿,司机问她要听音乐吗?

季澜芷嗯了一声。

雨势渐小,但整个城市大面积堵车,车子在雨水中艰难前行着,司机打开车载播放器,熟悉的前奏让季澜芷如遭重击。

司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最近车上天天放的都是这首歌。”

他不敢提陆清时,将听这歌的人也从这话中省去。

季澜芷默不作声,关上了前后座之间的挡板,同一时刻,眼泪无声落下来。

歌里正唱:今天起的每晚,纵有星光灿烂,可惜心灰意冷,情途更暗淡路更弯。

她静静坐着,没有撕心裂肺,雨声歌声在耳畔,唯有不同的只是眼前多了一重水雾,什么都再看不清,两条水线淌过脸庞,砸碎平静,满心绝望。

……

江偌不知道前一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一睁眼已是天亮。

陆淮深什么时候上的床她也没感觉,昨晚两人各占一边,相安无事睡了一晚,醒来之后也没有因维持一个动作而感到腰酸背痛,更没有因半夜翻身而吵醒对方。

江偌慢慢扭头看了眼陆淮深,他正赤膊平躺着,手搁在头顶。

离七点的闹钟还有十来分钟,江偌轻手轻脚起身,回那边房间收拾洗漱。

昨夜雨势得到控制,今早天色阴沉,空气里飘洒着雨丝,江偌搭陆淮深的车去公司,仍在距公司有一段路程的路口下车。

车往反方向路口开去,陆淮深从反光镜里看了眼那道纤细背影,撑着伞,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地避开人行道上的积水,直到距离越来越远,那人变成了一个小点消失不见,这才收回目光。

刚到公司,裴绍说江舟蔓打来了电话,想约他见一面,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陆淮深问:“说是因为什么事没有?”

裴绍说:“董事会有文件要您签字。”

那属于江偌的百分之二十江氏股份由陆淮深托管,陆淮深也会以大股东身份代理江偌参与江氏内部决策。

而决议文件,一般都是公司董事会秘书拿来给陆淮深签字,江舟蔓也不过是找一个见他的借口而已。

陆淮深说:“就今天晚上,时间你看着安排,把位置订好。”

裴绍订了江边一家餐厅的包间,七点钟的光景,暮色渐浓,江面已浅浅倒映出两岸华灯,水光潋滟。

江舟蔓先到十来分钟,静坐的那十分钟里,心里一阵沉过一阵,仿佛被什么重物倾轧着。

她凝着桌上那个黑色厚重文件夹失神的时候,陆淮深推门而入。

江舟蔓身形凝固了一下,随后才慢慢转身向后看了一眼,淡声笑了下,“来了?”

餐桌位置正好,能透过整片的落地窗俯瞰江面,江舟蔓特意打扮了一下,修身垂坠质感的吊带长裙,暗橘色缎面衣料上隐隐似有光在流动,跟波光粼粼的江面遥遥相映衬。

但是她发现陆淮深进来之后,既没有看江景,亦没有看她。

陆淮深坐下,她便将那文件递过去,“你看一下,没什么异议签字就好了。”

陆淮深看了眼,是一份关于江氏内部股权变动的文件,看了之后,在右下方签下名字,然后将文件递还给江舟蔓,说:“以后这种文件,你不用亲自跑一趟。”

江舟蔓很直接地说:“你明知道我只是想见你而已。”话里总是无意中流露出凄楚,这是她也不想的。

陆淮深:“有话要说?”

江舟蔓心底猛窒,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她从小身体有些不好,身形纤瘦,在过亮的光线下,肤色有种孱弱的白,这样笑起来,尤显寂寥。

“对,我有话要问,”江舟蔓看着他,“你打算把股份还给江偌,是打算离婚呢,还是不离婚?”

陆淮深言简意赅地回:“不离婚。”

答案明明早已猜到,听到他亲口说出来,那瞬间的窒闷,犹如刀子忽然刺进皮肉那一瞬间,痛的人倒吸一口气。

她咽了咽喉咙,嗓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我呢?”

陆淮深微眯了下眼,不以为然回道:“我以为你跟江觐早已做了决定。”

江舟蔓神色微僵,“这是什么意思?”

陆淮深闲闲地靠着椅背,面上并无波澜,那眼神却像一把利刃,刀锋泛冷,让人无处躲避。

“我经手的项目,被人拉线给了陆清时,背后的推手是江觐,你知道但是并未告诉我。”

这番话并不是质问,而是陈述。

他既然能这么说,那必然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江舟蔓知道自己再多做解释,也只是把自己变成陆淮深严重的笑料而已,因为是事实,她也无从解释。

她要怎么辩解呢,说那只是为了给他施压?可她明知陆淮深厌恶别人两面三刀。

“我知道,伤害你的利益,来换取我们的利益,这种事并不光鲜。但是,我们家做这一切的初衷只是想让两家还能保持……合作。”

江舟蔓越说越觉得说不出下去,以至于声音越来越小,停顿越来越多,最后索性直接问:“真的没得谈了吗?”

江舟蔓曾屡次想过,绝不用卑微的姿态挽留一个男人,但如今看向他的目光的里,透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卑微。

陆淮深说:“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这句话,让江舟蔓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在江偌都还没有出现在江家之前。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她受父之命接近陆淮深开始。

那时候,江启应还浑浑噩噩一头栽在丧子之痛中,她爸爸想找一个更有力的靠山,以保证将来能坐稳江氏一把手的位置。

她肩负着一家三口的前途,在陆淮深面前玩尽若即若离的把戏,以为他对自己有了好感之后,江家便迫不及待地问陆家是否有联姻意向。

她还记得那时候陆淮深与自己父亲达成意见一致时,说的是:合作愉快。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18章:你家,我家,分得清清楚楚

时至今日,此时此刻,江舟蔓才将这四个字理解透彻了。

从头到尾,陆淮深始终如一,不过把他们一家当做合作对象,包括她。

她脑中回想着过去种种,她所认为的他在底线之上的容忍,礼物、约会,都像是在开定期例会,他的所作所为,都在对待一个联姻对象的正常范畴内,做得刚刚好,不多不少。

现在想想,能做得这样恰到好处、关系定位明确的男人,真是很难找出来第二个来。

江舟蔓试着以局外人的视角俯瞰这段关系,她当初靠近他的目的昭然若揭,他们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抱着相互合作以达彼此目的的想法,两个人的出发点是相同的,只是过程中,运气不好,出的差池太多,她被他迷昏了头,又对自己太过自信,以至于这段关系是开始偏离轨道的时候都未能意识到。

现在终于明白,当双方无法在利益层面达成一致时,这关系自然便走向了终结。

她痴痴地讽刺一笑,忍不住红了眼眶,“难道江偌跟你就有合作的必要了?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难道忘了当初为了让你跟她结婚,她和江启应给你造成多大损失吗,你竟然不长记性,到头来总有苦头让你吃。”

终是心有不甘,让自己露出这幅嫉妒的丑陋模样。

陆淮深并未说话。

江舟蔓仍不住偏开头看向窗外,伸手偷偷擦掉了眼泪,随后语气冷然道:“既然如此,我也就先把话说清楚了,你选择跟江偌站在一起,从今以后在与江偌有关的决定上,江家做决定的时候恐怕就不能考虑是否对你不利了。”

陆淮深目无表情看着她:“不用考虑,大家各凭本事。”

江舟蔓身上那股势头猛地萎了下来,灯光清明,她可以看清陆淮深脸上的每一寸棱角,他神色一如既往地淡然,没一点情感外露,没一点不舍。

她咬着唇,最终还是将那毫无自尊的问题问出口:“你爱过我吗?或者喜欢过我吗?”

陆淮深说:“你心里应该明白,对于商业联姻来讲,感情不是必须。”

江舟蔓一直看着他,没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但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例如惋惜,例如遗憾,也没发现他在说出这番话时有过犹豫。

她崩溃睁大眼瞪住他,痛恨道:“你跟江偌本质也是联姻,甚至不是情愿的联姻,你对她有感情吗?”

陆淮深用冷淡而不耐地眼神,皱眉看了她一眼,瞬间将她的往日的尊严与傲气击得粉碎。

她却像是不在乎,自顾自嗤了一声:“你看我问的是什么蠢问题,要不是因为江偌,我们也不至于是这样的结果。”

江舟蔓说完,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押上最后的希冀问:“如果没有江偌,你会跟我结婚吗?”

陆淮深说:“商场瞬息万变,谁能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没有江偌,不一定没有别的意外。”

江舟蔓似乎听出了点什么,但她犹不死心地追问:“那没有江偌,也没有意外呢?”

陆淮深说:“也许吧。”

仍然不是一个肯定的答案,说明没有江偌也没有意外,陆淮深跟她结婚的心也是不坚定的。

“那……如果我和我哥……我们一家,没做过伤及你利益的事呢?”

江舟蔓想着,病急乱投医的行为,毕竟情有可原。

陆淮深这次没有再回答。

江舟蔓脸思绪都滞住,她连点了好几下头,仿佛看透一切,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知道了,果然是这样,陆淮深你喜欢上江偌了吧?”她笑:“我们家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做了错误的事,所以致使事态无法挽回。”

这个错误的时间,就是在陆淮深已经喜欢上江偌的时候,一切的举动,都是在将陆淮深往江偌身边推!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真相竟是这般残忍冰冷,江舟蔓只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猝然垮塌,她狠狠闭上眼睛。

漫长的沉默让她稍微平复了跌宕起伏的情绪,再睁开眼时,心里已经空荡得漏风,她似自言自语般喃喃了一句:“真是遗憾了,只能有机会再合作了。”

她拿起包和文件夹,动作一气呵成,站起身朝陆淮深露出一个勉强的笑:“饭就不吃了,我先走了。”

转身之后,她笑容全无,一步一步,脚步都像灌了铅似的。走出这道门,和陆淮深算是彻底结束了,连之前仅剩的利益羁绊都不会再有,再见面可能就是针锋相对,她心知肚明。

忽然之间,那种不愿放手的执念前所未有。

江舟蔓离开之后,陆淮深得空看向江面,观光游轮的汽笛声隔着玻璃窗遥遥传来。

结束一段关系对他来说,是一件麻烦却简单的事。

简单在于表明态度,麻烦在于要用言语明确地互相告知,关系结束。

平心而论,江舟蔓懂事又知进退,没得到允许从不干涉他的生活,的确是一个很合适的结婚对象,在跟江偌结婚之前,他也的确一直将她当做结婚对象来对待,麻烦一下也无可厚非。

然而,在江舟蔓问他,没有江偌会不会跟她结婚的时候,他试想了一下如果没有江偌的可能性,总觉得那感觉有些索然无味。

江舟蔓的话也仅是拨开迷雾说事实,道出了那些他不屑承认又不愿去深想的事实。

这晚深夜陆淮深才回家,客卧主卧都没看见江偌,掏出手机去了个电话。

那头的人被从睡梦中扰醒,带着轻微鼻音与起床气,“什么事?”

“人在哪儿?”

江偌没好气回:“人在家。”

陆淮深明知故问:“哪儿的家?”

江偌说:“当然是我家。”

你家,我家,分得清清楚楚。

陆淮深没说话,沉默数秒后掐掉电话。

江偌只觉得陆淮深莫名其妙,挂了电话后反而清醒了些,盯着满室黑暗,不由自主地去猜想陆淮深打来那通电话的意图。

最后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拥着被子入眠。

ds在东临市的第二家酒店竣工几月,将于近期投入使用,开业前有一次开业酒会,相关部门已经着手筹备,江偌也参与了一些。

周五这天下午将策划案拿给gisele过目之后,出来正准备收拾一下下班,却看见手机上有两通来自同一人的未接电话。

看见陆星叶这个名字江偌就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她装作没看到电话,将手机往包里一扔。

刚踏进电梯时,电话第三次打进来,江偌不好不接了,看了眼电梯里或认识不认识的同事,光明正大朝那边喊了声:“小姑姑?”

陆星叶小声抱怨道:“打了好几通电话你怎么没接呀?也不回拨给我。”

江偌心虚地撒谎:“刚才一直有事,没看到。”

陆星叶说:“今晚二婶约几个婶婶和我们去她家吃饭,让我来接你。”

江偌心里往下一沉,说不抗拒那是假的。

前两次陆家主动找她去吃饭,都没安好心,几兄弟明争暗斗,妯娌之间也不和谐,二婶忽然设宴招待,将她也算进了邀请名单,打的什么主意尚且不知,江偌自然不会赴约。

她婉拒说:“今晚我已经有约了。”电梯到了一楼,她一边讲电话,一边走出去,“再说,今晚不应该是陆家的家宴吗?”

陆星叶说:“我爸去香港了,还要一周才会回来,我现在已经在你公司门口了。”

江偌本来往公司大门走去,闻言立刻调转方向,躲进电梯间的死角里。

江偌对于陆星叶每次不事先招呼,总爱先斩后奏的行为感到不快,对方又爱用长辈的身份压人,让人别无选择,现在又堵在公司门口,她又没开车,一时找不到办法脱身。

她支支吾吾说:“可是我人现在不在公司啊,我下班前接到任务,出去送文件,然后直接下班回家。”

陆星叶极其会捕捉文字漏洞:“你刚才不是还说你晚上有约会吗,怎么又下班又回家了?”她悠悠一笑,阴阳怪气说:“侄媳妇,你要是讨厌小姑姑和婶婶们,不想赴约就直说呀,小姑姑也免得大老远跑一趟来接你,吃力不讨好,回去还要被二婶说我办事不利。”

那声侄媳妇喊得江偌抖了抖,又被她接下来的话说得面烧,最后抿着唇强辩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星叶主动递上台阶给她下:“小姑姑也没责怪你的意思,知道你年纪小,跟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这种聚会难免觉得不自在,多几次就好了。”

江偌不想上这贼船,几多犹豫,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显得小家子气,躲着藏着,诸多借口,还被人看笑话。

“你给我说地址吧,我现在不在公司,待会儿自己打车去。”江偌觉得刚才还说不在公司,现在又从正门走出去,也太尴尬。

陆星叶也没再坚持,一再强调要她准时到。

江偌也的确在晚上七点半准时到了二叔家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19章:陆淮深迫不得已才跟我分手的

江偌不仅准时到了,还与另一个踩点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这个时候夕阳将落未落,天边云层的金边正在迅速变浅变淡,季澜芷下了车,一身橘色连衣窄裙,还做了配套的复古发型,在逐渐黯淡的天色下,整个人依然夺目,远远地朝江偌微一颔首。

今晚这场宴是为谁而设,江偌在看见季澜芷的那一刻,心下顿时有了答案。

江偌于陆家而言是一个特殊存在,她就像混迹在这个大家族里的自由人,就算她日常缺席家宴,老爷子也不会有意见,跟陆淮深之间如履薄冰的夫妻关系大家都看在眼里,算在心里。

可就是因为她的特殊,她拒绝出席陆家的任何宴席都在情理之中,陆星叶才会不得不对她使用一些逼迫的手段。

今天连嫁出去很少回陆家的大姑姑陆苇云也抽了空过来,她和陆淮深的继母常宛刚好先江偌一步早到。

作为老幺的陆星叶只比江偌大几岁,却比她高了一个辈分,身为唯一一个小辈,江偌无法安于其间。

尤其是,江偌进了屋之后发现在座都是衣香鬓影,特意打扮,比平日里都要隆重几分。

江偌却穿着白色丝质衬衫,柚色半裙,裸色高跟鞋,一身色调温和的轻熟风ol套装显得过于简单。

本来没什么不妥的打扮,在这样的氛围里,一下子就被凸显成了特立独行的个体。

几个人笑容满面地互相招呼,江偌纯属浑水摸鱼,打了招呼就安静站一边儿笑,别人问什么她答什么,不想说的就点点头,继续含糊一笑。

而今天大家似乎也没什么精力为难她,炮火全都集中在季澜芷身上。

季澜芷才刚坐下,三婶一脸忡容地看着她说:“最近老五的事让你操心了吧,看看你,人都憔悴了好多。”

季澜芷嫁进陆家这十多年来,落井下石的事情没少见,这次轮到自己,她早料到这些女人不会轻易放过她。

季澜芷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以为意笑笑:“憔悴了吗?其实我也没操多少心,大多事情都是秘书在处理。”

江偌闻言,也暗中打量了一下五婶的气色,说实话,事出前后,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反而从容沉稳了不少。

谁不知三婶在睁眼说瞎话,可正需要一个人将话题引到这事上去,二婶顺势应和:“眼袋都有啦,我们都明白,这段时间对你来说不好过,你也别将自己累垮了。”

季澜芷笑着回:“谢谢二嫂关心,来之前我还想着,你也是过来人,我倒想从你这儿听取些经验,希望你能不吝分享。”

二婶脸上表情一僵,不少人心中也偷着乐,陆缄当初被陆丞云抱回陆家的时候,这一家子可是好长一段时间闹得鸡飞狗跳。

二婶说冷笑:“我这儿倒是没什么能分享的,我就是顺其自然。男人嘛,偶尔管不住下半身是正常事,只要不离婚,小三终究是小三,陆丞云虽然把孩子抱了回来,但那野种的妈还不是只能拿了钱走人,我们陆重在家里的地位也没受到影响。”

江偌想起那次警局里那个桀骜少年,程啸口口声声保证过的本心不坏的陆缄,被人一口一个野种的叫着……

可能是因为那孩子是弟弟的朋友,所以她听着那样的称呼,心里还怪不舒服的。

上次从陆缄梗着脖子跟陆淮深顶嘴的话里也能听出,陆缄也很不喜欢自己的身份,因为在他无法选择的情况下,从出生起就要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在家里的日子估计也不好过。

有人问:“说起来,今天不是周五么,陆缄怎么没回来?”

二婶说起就来气:“谁知道呢,那死孩子叛逆得很,哪能指望他给你报告行踪?”

三婶安慰她两句,随后话锋一转,充满看好戏的怜悯:“陆重平常也不在家里,二哥又夜不着家,也就陆缄跟你作伴了,可那孩子又跟你不亲……你也是真大度,让小三生的孩子住家里,好吃好喝地伺候,要是我,早让他搬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这一句句的,都是夹枪带棍,伤敌一千八百,江偌不知道这样的攻击有什么意义,越来越难以忍受。

江偌一直没有搭话,想要从这场硝烟弥漫的口舌之争中置身事外,但是开饭前又来了一人,将她也带进了漩涡中心。

保姆在摆盘,三婶说:“咱们再等两分钟,还有一个人要来。”

不多时,江舟蔓和陆重前后脚进了家门。

除了三婶,众人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却又不能将客人赶出去。

陆重环视了一圈一屋子的女人,明显是有人蓄意搞事情。

二婶目光在江舟蔓和陆重之间徘徊,脸色骤然沉了沉,问自己儿子:“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陆重:“门口碰上的而已。”

江偌看二婶脸上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陆重跟自己大姑母打了声招呼,又看了眼江偌,她根本没看向门口,只留了个后脑勺,他微微拧眉,抬脚就往楼上去,拿了东西就下楼准备离开。

“不吃饭啊?”二婶问。

陆重:“你们吃。”

江舟蔓是被三婶请来的,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江偌一度有不管不顾走人的冲动,可江舟蔓毕竟不是东道主请来的,她这样会显得不尊重人。

季澜芷难道不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二婶忽然将陆家的女人聚在一起意欲何为吗?

就为了看笑话而已,誓要让别人尝遍自己当初体会到的各种滋味才罢休。

明知对方目的险恶,季澜芷不逃避,逮着机会就反击,大家心里难受得要死,却也都不撕破脸,就为了争那一口气。

江偌觉得,三婶之所以将江舟蔓也叫来,是以前在陆家刁难她时,被陆淮深讽刺得不轻,因此耿耿于怀,陆淮深她不敢得罪,便朝她撒气。

她想过,如果就这么走了的话,或许被别人说小气,或许会让陆淮深丢人,可她凭什么要无缘无故承受别人的攻击挑拨?

因此,在三婶的有意安排下,江舟蔓坐在她身边,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沉默写在了脸上。

三婶说:“上次家宴的时候,我跟蔓蔓聊得还不错,所以把她也叫来了。”

有些人在笑,江偌默不作声,也没跟江舟蔓说过话。

不时,江舟蔓言笑晏晏地跟众人打成一片,有说有笑,除了江偌另一边的季澜芷,找江偌聊些无关的。

季澜芷以前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和事佬的角色,并未跟她说过刻薄或挑衅的话。

此刻没有随其他人一起看她消化,孤立她,不知是因为ds那天她在场,莫名拉近二人距离,还是因为两人今天境遇相同,一时有了同类相惜的情绪。

各自聊着,忽然三婶问江舟蔓:“你当初是怎样跟淮深认识的?”

江舟蔓顿住,随后尴尬地笑了笑:“无意间在聚会上认识的。”

一副不好意思多说的样子。

三婶又说:“你们以前也谈了好些年吧,本来都该结婚了……”话音未落忽然看向面无表情的江偌,呵呵一笑:“我的意思是,世事无常,一切皆有可能。”

江舟蔓神色黯淡,说:“没办法,当时我爷爷认为江偌更适合他。”

二婶添油加醋,愠怒又惋惜道:“你爷爷也真是,怎么就不想想,你将人让出去,心里会多难受?”

江舟蔓似乎是想起往事,双目晶莹,似乎有泪光,还勉强一笑:“大家都是身不由己,情深缘浅。”

季澜芷余光看了看身旁的江偌,越过她看向江舟蔓:“这也不算情深缘浅吧,我记得淮深跟江偌结婚之前,跟你是分了手的,只能说感情这种事没有先来后到,更不能勉强,他要是对江偌没有感情,又怎么会娶她呢?”

江舟蔓笑容淡了下去,辩解道:“是爷爷让他和江偌结婚,陆淮深迫不得已才跟我分手的。”

陆苇云说:“我们家老大难道还能受你爷爷胁迫不成?”

江舟蔓苦笑:“还是那句话,我和他都身不由己。”

大家都听出了其中的意思,陆淮深真正钟情的还是她,跟江偌结婚,纯属利益捆绑,不然也不会跟江偌结了婚,还与她时常来往。

二婶同情地看向江偌:“现在事已成定局,大家也不要过于执着于前尘往事了,江偌啊,婚姻不一定要以感情为基础,就算他爱的不是你,但人毕竟还是你的。”

刚说完,一直没出声的江偌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来电,当着众人的面接了。

气氛突然就安静了。

陆淮深问她:“你在哪儿?”

可能是长时间没说话的缘故,江偌声音有些哑:“在你二叔家里。”

“吃晚饭?”

“嗯。”

“有哪些人?”

“很多人。”

陆淮深察觉江偌语气有些不对劲,不再多问,说:“我过来接你。”

“你来吧。”江偌也不拒绝。

“淮深要来接你吗?”季澜芷离江偌比较近,看到了来电显示上的名字。

江偌只是点点头,陆星叶忽然大气不敢出,看向眼神闪躲的三婶,一脸你要完的表情。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20章:江偌第一次气得想要不管不顾给江舟蔓一个耳光

季澜芷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往二婶那边瞟过一眼,笑说:“看来他不仅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

有人吃瘪,脸色难看。

江舟蔓更觉脸颊甚疼,宛如被人呼了一个巴掌般难堪。

无论如何,陆家的女人在立场上还是跟自己男人共通一气,就算婚姻早已没有爱情可言,却也还凭借着夫妻亲情与利益吊着那么一口气在。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最近陆淮深的律师顾问频繁出入公司,加上江氏董事会那边走漏出的消息,陆家兄弟已经基本知道陆淮深准备把股份还给江偌,可还不知其中细节。

当初在陆家的家宴上,江偌将话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想要离婚,拿江氏的股份来换。

上下一联想,便揣测陆淮深是不是已经准备跟江偌离婚了?

可这样的结果又并不是他们想看到的。比起爹疼兄爱的江舟蔓,没靠山的江偌之于陆淮深,就是个拖后腿的。

如果不离婚,那江偌拿着这些股份,两人也能各自壮大了羽翼。只是陆淮深会放弃江舟蔓身后更为可观的背景而兵行险,可能性并不大。

家族内部风云诡谲,人人都脱不了干系。

本来二婶将江偌请来,是想着从她嘴里套出三言两语,能让大家心里有个底,也有时间做心理准备,谁知道三婶将江舟蔓也带来了。

在座的明里暗里也清楚,三婶让江舟蔓来,不过是为了让江偌难堪,而各位也就顺水推舟,权当看个戏而已,看她憋屈,四舍五入就当是看陆淮深憋屈了。

反正这种事男人都不爱听,江偌估计也不好意思私下里给自己男人打小报告,更何况她应该也清楚,自己和江舟蔓对陆淮深来说,究竟谁的分量更重,所以她要是聪明的话,更不会向陆淮深告他心上人的状,只会独自咽下这口闷气。

三婶觉得江偌忍还是能忍的,像第一次在陆家,似乎是怕给陆淮深惹麻烦,一直忍气吞声,谁知这回反而有了小脾气,江舟蔓来了之后便话也不再说了。

正伙同二嫂和江舟蔓刺激了她几句,总算是报了上次被陆淮深当众讽刺的仇,谁知峰回路转,陆淮深对这小妻子的行踪都过问起来,倒让她又心虚起来。

她嘴硬地反驳季澜芷的话:“夫妻之间,打电话来问一问行踪是常事,和心意情意都扯不上关系的。”

陆苇云斜眼瞅了瞅她:“那你说和什么扯得上关系?你一把年纪了,怎么总跟小辈过不去呢,你不妨思考思考,这跟什么有关系。”

陆苇云在陆家排行老四,跟陆老二是一母同胞,跟亲哥哥家来往得更勤,因嫁进了红门,自己也在司法机构居高位,身上一股子正气,也不爱插手陆家这些明争暗斗,陆重和陆淮深对她也是极为尊重的。

三婶因常常被她说得下不来台,对她是又惧又恨的心里,那句‘一把年纪’真真是一把刀子,后面那话更是别有深意,分明就是拐着弯儿说她跟小辈过不去,是做人有问题。

谁会听不懂呢?

“陆苇云你适可而止啊。”她忍不住说。

“曹文茉你见好就收。”陆苇云冷哼,“提醒你一天到晚少在那叭叭叭的,别出了事没老公撑腰又只能求哥哥告爹爹,大家都忙,你也给人省省心。”

被点名道姓的曹文茉呼呼地哼了一声,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有人出来震场,唇枪舌剑的场面暂时停止。

陆苇云去上洗手间的时候,她二嫂跟了上来,拉着人进了旁边的小隔间里说话。

“你也别总是让你三嫂难堪了,她也不容易,儿子没了,老公又瘫痪,其实也可怜。”

陆苇云冷呵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江偌得罪她了,她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她二嫂说:“有次在陆家吃饭,她也是逞口舌之快为难江偌,刚好被陆淮深听见了,说了她两句,她记到现在,也就是想出出气而已。”

陆苇云登时声音网上一抬:“她活该!她有什么理由为自己出气?先为难人家一个小姑娘,老大骂她理所当然,她敢情觉得自己委屈了?江偌二十出头,她多大了?全程我就没见江偌还一句嘴。”

她一拨利落短发,指了指自己二嫂,没好气地训话道:“我说你以后也少搞这些有的没的,陆重跟老大关系也不错,就你们这些长一辈的跟防狼一样,三个兄弟但凡一个有本事,爸他也不会这般重用老大,谁的问题你们自己不会想想吗?现在还连带着欺负起人家老婆来,人家婚都结了,真爱还是表面夫妻,轮得到你们指指点点?就没想过老大真的喜欢那姑娘,你们现在这么为难人家,到时候老大护短,有你们叫苦不迭的时候。”

二婶憋红了脸,理论道:“你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陆重没本事吗?哪里比不上陆淮深了,你少为你爸开脱,他就是偏心,陆淮深也是个狼子野心的。我说陆苇云,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谁才是你亲侄子?!”

“我没说你儿子比不上陆淮深,人陆重根本就无心参与陆家这堆破事,他才是比你们聪明得多,自立门户又有老大相帮,假以时日功成名就,自由自在,哪里不好了?”

“他那是傻,放着现成的不要,他那小公司,跟博陆能比吗?”

陆苇云烦了,挥挥手打断她:“话我就说这么多,你要是坚持己见我也没办法。”

说完她就要往外走,她二嫂气得不行:“你少说那些,你就是胳膊肘往外拐!”

陆苇云顿时转身盯着她,面无表情地问:“我哪里胳膊肘往外拐了?就陆重姓陆,陆淮深不姓陆了?”

“不一样!”

“那是你们自己看低自己,觉得自己跟人家不一样,光明正大些争取,把玩旁门左道的功夫用在正事上,起码爸会更信任你们。”

“你怕是当官当傻了,还以为这是一颗红心照太阳的年代啊?自古以来,偏偏就有那么些东西不靠手段得不到,黑非黑,白非白,你更该明白。”

“别掰扯这些了。”陆苇云已经不愿意听,她不能用自己的观念去要求别人,自己能理解二嫂等人的立场和苦衷,但不会支持,所以干脆没得谈,免得伤感情。

陆重母亲依然不饶不休:“苇云啊,我们跟你没不一样,你嫁了红二代,人生又圆满,可你好歹还是为你哥哥,为你侄子设身处地想想啊。”

“一码归一码,”陆苇云忍不住皱眉,“我原本的意思是让你消停点,别不嫌事多煽风点火,一天不是针对这个就是为难那个,你当初跟二哥闹离婚的时候,五弟妹给你伤口撒盐了吗?”

“她那时候刚嫁进来,她有心无胆!”

陆苇云不知说什么好,又问:“江偌呢?把对老大的气撒在她身上,你们真的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她以后都得习惯,现在她才刚尝到苦头而已,陆淮深又不是真的在乎她,以后才有得她受!”

那理所应当又不齿的口气,陆苇云都气笑了:“最毒妇人心,我现在算是见识到了。欺软怕硬,江偌那是性格好识大体,遇见个脾气大受不得气的,分分钟踩你们的痛处,骂得你们体无完肤。”

她只觉得这些个嫂嫂的怨气来得毫无逻辑,比她工作上遇见的小人还难揣摩。

“嘿,你这是什么话呀,我是你嫂嫂。”

陆苇云直接不耐烦说:“就是因为你是我嫂嫂我才卖你面子来吃饭,以后这种事少找我,反正我说得话你也不爱听,我也眼不见心不烦。”

两人前后回到饭桌上,都看不出异常来。

一顿饭都快结束了,陆淮深还没到,也没来个电话。

三婶曹文茉又开始气焰嚣张起来:“江偌啊,淮深怎么还不来呢,别只是说说而已。”

江偌还没发话,江舟蔓淡淡接茬:“不会的,肯定会来,淮深不是那样的人。”

江偌特别想笑,于是也笑了出来,嘴角一道微妙弧度,一改之前的冷淡,整个人都艳丽起来,语气听起来也是和和气气的:“你这么了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陆淮深是要来接你的,要不要我跟他说一声我先走了,你留在这儿让他来接你呢?”

江偌拿起电话作势要打出去。

江舟蔓心里一凛,昨晚跟陆淮深见面的场景历历在目。

这通电话打出去,他的回答,根本就不需要想。

江舟蔓装作毫不在意地说:“江偌,你小题大做了,我只是顺口一说,况且陆淮深是怎样的人,你难道不明白吗?你是他老婆,不管怎样,在外还是要以你为重的。”

这话说得,江偌都佩服,话虽反着说,但是意思都能明白——江偌不明白陆淮深,在外以她为重,因为她是名义上的陆太太,私底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江偌第一次气得想要不管不顾给江舟蔓一个耳光,帮她醒醒神。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21章:没人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么?

江偌语气未变,声音里有种轻描淡写的平和:“陆淮深是怎样的人,我还真是不清楚,要不你告诉我?”

江舟蔓拧了下眉,心里在想,至少现在在这些人眼中,她还是陆淮深放在心上的人,她还以另外一种方式跟他联系在一起。

陆淮深说断就断,她却做不到一夜之间将过去种种都抹杀。

即便在昨晚之前,她和陆淮深之间早已形成了某种默契,互断联系,她甚至默许江觐背后对他使阴招,知而不报。

可她以为只要端住身份,渐渐地陆淮深顶不住压力,自会做出明智选择。

只是有这种想法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错的,错在用情感手段去对付一个只把自己当商业伙伴的人。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背道而驰,也无法确定到某时某刻作为分界线,可她始终认为,只要互相还没宣告结束,这段关系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陆淮深是个理智的人,就算对她没感情,可从长远利益出发,她才是他的良人。

在她的潜意识里,陆淮深是不会放弃她的,所以当她如棋子被弃,那种毫无选择的不甘远远大于失去这段感情的心痛。

所以她忍不住接受别人邀请来了陆家的地盘,因为听说江偌会来。

江偌得到的也不一定是完整的陆淮深,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将陆淮深看透过,江偌又算什么呢?

说那些话只是想让江偌知道,她曾在陆淮深的生活中驻足那么多年,即便和他无疾而终,那些没有江偌参与的年头,她和陆淮深之间的经历与记忆永远无法抹去。

即使博存在感的手段不光彩,也总好过黯然退场。

女人最了解女人,因为知道什么样的话最能稳准狠地戳进对方的心窝子。

江偌就是这样,总爱装作不为所动,心里应该早就在意到难以自抑了吧。

昨晚跟陆淮深见面之后,江舟蔓到现在仍然没有缓过来,这么想着,心里麻木钝痛的感觉似乎得到了丝许缓解。

正要说话,江偌却又抢先开了口:“正好你说知道陆淮深在外以我为重,我倒想知道他私底下有多重视你。反正你乐在其中,这么想倾诉陆淮深多年来对你情深意重,你不如一次性说个够好了。”

她撩起嘴角,靠在椅背上,懒懒地用余光扫了她一眼。

陆星叶觉得这样的江偌似曾相识,就在江舟蔓参与的那次家宴上见过。

孤立无援时,只好挺直背脊,自己给自己撑腰。

江偌安静沉默时,足以混淆他人视线,让人以为她是温顺待宰的羔羊,可当她觉得没有再同你虚情假意的必要时,她又能变成另一种样子,不动声色中带着无所畏惧,目盼流转之间,皆是锋刃。

一番话轻而易举地拨动了江舟蔓的敏感神经,颠覆了前一秒的自得。

她看向江偌,目光又快速从她脸上移开,手掐着自己的衣摆,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慢慢地她红了眼眶,“反正现在他的人已经是你的,你说什么都对,但你为什么不设身处地想想,我跟他为什么走到爱而不得的地步?”

说出来的每个字都苦涩又令人痛心,故意挑事的人以退为进,俨然一副弱者形象,江偌反而成了恶人。

江偌气笑,逐字逐句慢慢道:“好一个爱而不得,你俩真够爱死爱活的话,早就排除万难险阻在一起了。想要人财两手抓,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又别人面前扮可怜装同情,无非是想让我难堪。说实话你也确实恶心到我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你也别念昔日情,少跟我提你跟陆淮深以前有多恩爱,只要民政局的钢镚敲在了我和他的结婚证上你跟他就是婚外情。你要真有那个信心,跟我到陆淮深面前做个了结,他若是愿意离婚娶你,我们仨一起去民政局,离婚手续一办,你俩立马就能结婚。在陆淮深没跟我离婚的前提下,天天在别人面前旁敲侧击讽刺我,脸皮不够厚还真做不到你这程度。你还真是跟你亲爹一般,都是狗肉上不了正席的货色。”

江舟蔓被人踩了痛脚,顿时气血上涌,只觉得手指尖儿都控制不住地发抖,气到极致,脑袋直发蒙,张口就是气急败坏的一句:“你说什么?!”

江偌挑眉,歪着头看向她:“你听力不行,还是理解能力有问题?我上面说了那么多,哪个字不懂你告诉我,我翻字典给你解释清楚。”

在座的都能察觉到江偌已经忍无可忍,一把撕破了这晚粉饰太平得来的平静。

三婶曹文茉见气氛剑拔弩张,江舟蔓面红耳赤,想着人是她找来的,还是帮了句腔:“江小姐不是都说了,人已经是你的了嘛,她和淮深相爱,也不是他们的错,大家得饶人处且饶人,别将话说得那般决绝。”

江偌看向曹文茉,“那三婶你做到得饶人处且饶人了么?上次你主动出言刁难,陆淮深说你几句你便记恨至今,故意找了江舟蔓来陆家的恶心我,三婶似乎从来不懂尊重二字是什么意思。再说说这‘相爱’……你老公跟小三相爱,怎么没见你好心给他们的爱腾腾位置呢?”

曹文茉脸色一白:“你就是这么对长辈说话的?”

江偌笑:“以前把你当长辈,是我不懂事。”

气氛僵到极点。

这一桌的女人,就属陆苇云说话有分量些,二婶见场面就要失去控制,偷偷用手肘撞了撞她,示意她说句话。

陆苇云心里直冒火,要不是二嫂做局,哪会闹成当下局面?

曹文茉自食其果,江偌反击也是情理之中,她反而觉得大快人心,不愿出面说情,可又需要一个人来终止这场面。

她想了想,说:“三嫂,事是你挑起来的,江小姐也是你叫来的,于情于理,你都欠江偌一个道歉。”

曹文茉正在气头上,股着眼横过去:“我是她长辈,我凭什么要道歉?”

陆苇云是直脾气,又不能忍,直接斜她一眼说:“因为你是个人,做点人做的事行不行?倚老卖老不觉得丢人吗?”

曹文茉觉得脸面尽失,不能再丢了最后的尊严,硬是嘴犟,数落江偌不尊重她云云。

江偌并未搭理她。

陆苇云说:“你是想现在主动道歉,还是想老大来了,被他按着头道歉?你自己想想,在三婶和自己老婆之间,陆淮深会护着谁?”

江偌淡淡说:“不用道歉。”

曹文茉恨恨地看向说:“少在那儿装大度,刚才不是还伶牙俐齿咄咄逼人么?你不就是等这一刻?你是陆淮深老婆又怎样,江舟蔓受委屈了他还顾得上你?”

陆星叶突然有了一丝后悔,早知道江舟蔓会来,江偌找托词婉拒邀约的时候,就给了台阶放过她好了。

虽然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但上次在陆家,江偌离开那一眼,已经让她心有不忍。

待会儿陆淮深来了,如果真的替江舟蔓抱不平,江偌又怎么办?

然而江舟蔓可没有曹文茉说得那样自信满满,她余光静静黏着在江偌脸上,见她只是浅含笑意,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争吵,如观众看一出家庭闹剧,被其中的荒诞逗笑。

江舟蔓忽然起身说:“我先走了,不给各位添乱的。”

“你别走。”曹文茉当即制止,她还从未像今天这样,面子被江偌那样年纪轻轻的小辈踩在脚下,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一副火冒三丈丧失理智的模样。

江偌眼神都未动一下,一把抓住了江舟蔓的手腕,“对啊,别走,反正陆淮深一会儿就来。”

江舟蔓心里一慌,下意识想要挣脱,江偌却不放手。

保姆来说:“陆先生到了。”

刚说完,陆淮深从大门进来,里面鸦雀无声,他立刻便察觉席间气氛诡异。

他在餐厅门口站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沉着而凌厉,眉梢眼角总透着让令人畏惧的威严。

江偌没转身看他,他便盯着她的后脑勺,“怎么回事?”

江舟蔓还来不及坐下,此刻局促不敢,干脆转开头不作声。

在陆淮深的眼神之下,方才还气鼓鼓的曹文茉,顿时底气漏了一半。

“没人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么?”柿子捡软的捏,陆淮深直接逮住了目光闪躲的陆星叶。

陆星叶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又很纠结,怕说了事情经过,陆淮深站江舟蔓那边怎么办?

同情江偌是一回事,但是跟陆淮深结梁子又是另一回事,为了避免后者,她一定会选择牺牲江偌的……

正当她顶不住压力的时候,江偌说:“事情经过比较长,要从我下班突然被人请来陆二叔家里做客说起。”

陆星叶:“……”

陆淮深看向仍是不转头看他的江偌,应道:“嗯,然后呢?”

“然后……”江偌表情平静,声线微有清凉,她笑着说:“然后江舟蔓悲情控诉,你俩情投意合却身不由己,却被我逼得爱而不得。”

她仍是目不斜视,问江舟蔓:“表姐,我总结得对么?”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22章:江偌年纪小,在家又被我惯出了脾气

江舟蔓不开口,因为江偌说得每个字,都是刚才从她嘴里冒出来的,那么多只耳朵都听着,并且能心领神会其中涵义,她若是硬要否认,敢做不敢当,反而被人瞧不起。

她僵站在那里,感觉脚下有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将她炙烤。

只听江偌又问:“陆淮深,是这样吗?”

声音很轻,在无人吭声的客厅响起,仍是极为清晰。

曹文茉瞄了眼陆淮深看不出喜怒的表情,拿不准他是怎么想的,上次在陆家,他明显是帮着江舟蔓在说话,他目前又已经开始处理江氏股份,应该是离婚分财产没跑了。

这么一想,相当于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也不管江舟蔓真跟陆淮深成了事,对自己有什么坏处,只想着今天非要让江偌吃不了兜着走才解恨。

她壮着胆子接腔说:“当然没错!他和江小姐早就有结婚意向,本来连我们家老爷子都同意了这门婚事,你横插一脚,可不是害得人家爱而不得?”

陆苇云真是不忍直视,曹文茉越来越像个白痴!

江偌朝她轻笑:“看来三婶也是迫不及待让江偌嫁进江家了,所以今天才刻意把人带来给大家混混眼缘。”

陆淮深面无表情地看向曹文茉:“你把江舟蔓叫来的?”

曹文茉有点儿搞不清状况。

这语气,其实在座的都有点分不清了,他究竟是在怪曹文茉将江舟蔓卷进来呢,还是怪她让江偌不高兴了呢?

还是季澜芷最先反应过来,若是维护江舟蔓,可不会这么连名带姓的叫。

她忽而抿着唇笑了下,暗自摇了摇头,置身事外一般缓缓将面前酒杯里的酒饮尽。

这个家,这些人,她和江偌一样,对此感到厌倦。

这个家里,没有人愿意剥开现象看本质,因为她们只需要停留表面的光鲜,不打破这延续多年的平衡。

曹文茉后知后觉说:“是我啊……”

她笑了下,可依然没人插嘴,空气仿佛凝滞,将她的笑衬托得突兀而滑稽。

她看了眼各人,收起笑正色道:“上次在家宴上,跟江小姐聊得不错,请她吃饭有什么问题吗?”

陆淮深问:“今天你做东?”

陆淮深的眼神让曹文茉相当不安,可又仿佛被吸住一般,越心虚越恐惧,反而让她越加不敢躲避。

陆淮深一身白衬衫黑西裤,发型也不像时下流行的年轻男人会剪的样式,永远都是一头干净利爽的短发,不加修饰的额头,加上剑眉深目,分明棱角,英气阳刚中更带着扑面而来的凌厉气息。

面无表情又寡言的时候,那眼神淡淡一瞥都让人望而生畏。

曹文茉用了很大力气才在他的视线压力中转开脸去,理所应当地说:“你二婶做东,可我带个客人来有什么关系?”

“你想带个客人来没关系,”陆淮深走近,居高临下盯着曹文茉,“可你明知江偌在场,还故意找来我的前女友,这就有关系了。”

在座的人为之大震。

曹文茉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看着陆淮深,动动喉咙想要说话,目光无意间掠过江舟蔓泪水弥漫的双眼,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也许之前还有人猜测陆淮深准备跟江偌离婚娶江舟蔓,但仅仅是‘前女友’三个字就足以说明一切。

三个字反转局面,摆明态度。

陆苇云叹了口气,劝陆淮深:“你三婶她说话做事都不巧妙,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人什么样,别跟她计较了。”

季澜芷不知何时已经挪了位置,跟陆星叶坐在一起,刚好江偌旁边的位置就空了下来,陆淮深坐下,伸手抓住江偌在空调房里待久后有些微凉的手。

江偌的手一直藏在桌下放在腿上,指甲紧紧的嵌进了手心,陆淮深的手伸过来的瞬间,她将拳头松开,顺从地被他握住。

“别用计较这两个字,显得我们小气,”陆淮深往椅子上一靠,看向江偌:“这事追究还是不追究?”

陆淮深手中源源不断的暖意渗到江偌的手上,传递进她骨子里。

那动作并不隐晦,所有人都看到了。

江舟蔓就站在江偌旁边,她看得更加清楚,她还看着陆淮深的拇指毫无章法地,轻轻摩挲着江偌的手背。

他用‘前女友’三个字,踢走她的台阶,用这个亲昵动作,漠视了她的存在。

他甚至不多问一句前因后果,就选择站在江偌身后。

江偌现在心里怎么想的呢,是否像她曾经那样甜蜜又窃喜?

你的昨天,我的今天。

你也不要太高兴,你的今天,又是谁的明天呢?

曹文茉此时肺都要气炸了,陆淮深他什么意思?江偌要是说一句追究,他难道还要拿她怎么办不成?

而江偌并不多言,只垂着头低声说:“不用。”

陆淮深掀起眼皮盯着曹文茉,凉声笑道:“三婶,不看僧面看佛面,江偌年纪小,在家又被我惯出了脾气,在外面尤其受不得委屈,你以后有什么火气,冲我发。”

此话一出,江舟蔓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自嘲一笑:“看来是我这个坏人让江偌受委屈了,是我来错了地方,打扰各位了。”

陆淮深始终还是给江舟蔓留了个面子,没有为了维护江偌而说她的任何不是。

可对于江舟蔓来说,彻底的无视,造成的伤害更深刻彻底。

江舟蔓拎着包快步离去,一头闯入夜色中,仗着有了黑暗的庇佑,眼泪便肆无忌惮。

外面起了大风,江舟蔓开门时只开了一小半,手松开,门啪的重重合上。

声音在偌大的客厅里回荡。

二婶见风使舵说:“三弟妹也真是的,太不懂事了,以后可要多注意了。”

墙倒众人推,曹文茉肚子里的火正烧着呢,哪会自己吞下这口气,立刻冷笑着揭穿:“你刚才添油加醋不是挺得劲的吗?”

“少胡说!”二婶想要撇清关系。

陆淮深冷声打断:“以后这种饭局别找江偌了,她工作忙,不像你们一天到晚闲得没事,没时间也没工夫应付你们,有问题找我,想约她也先找我。”

说完,跟姑姑陆苇云招呼了一声便拉着江偌一起离开了。

这时季澜芷已经喝了不少酒了,撑着脑袋感受那阵眩晕,人有些飘飘然,仿佛所有烦恼的事情全都离她远去。

她双颊微红,加深了腮红的颜色,又呵呵的笑着,衬得她保养极好的一张脸愈加年轻起来。

她伸出食指,朝桌上几个女人点了点,随后自己笑着摇摇头,“想看别人笑话的人,却被别人看了笑话。你们的生活就是无趣,就是闲,才一天天寻思着怎么给别人找麻烦。”

她佩服江偌跟这些人撕破脸的勇气,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回想那场面仍然觉得意犹未尽。

江偌算不算是熬出头了呢?至少陆淮深心中的天平已经倾向她。

而她,要将心抽离,慢慢地、麻木地,度过这漫漫长的余生。

这话像破风的箭矢,击中了某些人的痛点,满心的愤怒与不悦,见季澜芷全然一副喝醉的模样,醉人醉语,也不同她计较,权当是她最近日子不好过,喝醉发泄。

季澜芷长叹后说:“玩够了吗?玩够我就走了哦。”

说完,娇俏地笑笑,拎起自己那只同裙色差不多的爱马仕铂金包,摇摇曳曳地走了,十足像个放飞自我声色犬马的贵妇人。

开门那一刻,她脚步依然虚浮,笑着笑着就哭出来了,瘪着嘴冲夜色喃喃:“陆清时,你让我下辈子都要像她们一样过了……”

她是第三个从这个房子里走出来的伤心人。

……

江偌刚出来后就将手从陆淮深手心里挣脱出来。

陆淮深没设防,被她挣开,他看向她,江偌已经目不斜视往他停车的地方走去。

陆淮深停在原地几秒,随后隔着几步的距离,跟在她身后,将车门解锁,江偌拉开车门坐进去。

陆淮深上了车,关上车门的刹那,外界都被隔绝,车里安安静静。

江偌靠着车座,目光一瞬不瞬盯着窗外路边的绿化,那树冠茂盛遮天,里面矮植丛生,一片黑暗。

她开口说:“麻烦你送我回锦上南苑。”

陆淮深系安全带的手顿住,盯着她的侧脸,白腻肌肤柔和轮廓,每次看都能让他有不一样的感觉,比如现在的感觉是郁闷恼火。

客气得跟他是出租车司机似的,下车她会给车费那种。

陆淮深没吭声,那瞳仁黝黑,目光沉得跟夜色几乎就要融为一体,他抿着唇启动车子。

陆二叔家在的这一片区她不熟悉,但是陆淮深开下高架,又拐进了一条三车道,江偌抬头,看见了昏黄路灯下的指示牌,那是去城东的。

她控制不住,开口就是寡淡的声音:“陆淮深,可以送我回锦上南苑吗?”

陆淮深冷嗤:“你要不再说个‘请’字?”

江偌照做:“陆淮深,请你送我回锦上南苑。”

陆淮深咬牙,腮帮发紧,使劲抡了把方向盘,将车停靠在旁边的公交站台前。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23章:江舟蔓跟你之间的破事,就是铁打的事实!

这动作里,是带有明显的怒意的。

若是往常,陆淮深生气的时候,沉着一张脸,冷厉一瞥,江偌也多少会有点怕。

可现在江偌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甚至很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她知道他的怒点所在,所以也没开口明知故问,她敛眉,随后又将脸转开去了。

这一系列的动作,更是让陆淮深感觉到窝火,他压着火气说:“江偌,看着我。”

九点过的光景,路上车流渐稀,道路通畅。

墨色穹顶之下,一辆辆夜车从后视镜里只见车灯的模糊轮廓,到快速靠近,又往前方疾驰而去。

江偌明显一怔,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眉头皱了又展开,淡声说:“你别把车停在这儿。”

陆淮深没说话,启动车子往前开,又从前方岔口里开进非机动车道,靠边停下。

江偌不由看向陆淮深,见他侧脸棱角紧绷,她的语气强硬起来:“我要回去。”

陆淮深看也不看她,目视着前方空无一人的道路说:“要回自己回。”

一晚上下来,江偌的心早就像吸了水的海绵,吸附着她的情绪,装在她的身体里,又沉又重,慢慢地连说话都很费劲。

此刻她面无表情看他两秒,根本没犹豫,从包里掏出手机。

自己回就自己回。

这附近都是四通八达的高架桥,从市区通往郊区和高速入口,除此之外就是出入市中心的宽敞大道,入夜之后,除了来往的车辆,人烟稀少,方才停留的公交站台,只有两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年轻男人坐没坐相地靠在长凳上。

微博上总能看到女性夜晚独身出事故的新闻,这里人生地不熟,江偌心底不怕是假的,吵架是一回事,自己的安全是一回事。

她打算自己在手机上叫一辆出租车,刚打开叫车软件,旁边伸来一只手,夺过她的手机就往后座扔。

江偌看向后座,手机撞上靠背,弹落在座椅上,还亮着屏幕。

江偌彻底炸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陆淮深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说完想要下车,去后座拿手机,咔哒一声,连车门也锁了。

江偌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起身想要从驾驶室中间的缝隙钻过去捡手机,陆淮深一把将她捞回来。

江偌神烦他碰她,抬手就打开,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跨过他,去找车门控制按钮。

此举正中陆淮深下怀,困住她手脚按在自己腿上。

江偌挣扎,却又不如他力气大,挣得漫天通红之后选择放弃,她看着一言不发的陆淮深,彻底没办法:“你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是你先跟我装哑巴的?上车之后就没说过一句中听的话,别人气你,你就气我?”陆淮深捏着她的下颌,沉沉地看着她。

江偌看尽那双漆黑的眼里,一动不动看着他,认真反思了自己上车之后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确实不理智,她也理智不下来。

她低下头说:“我现在很乱,你先让我冷静一下。”

头发半垂下来,遮住了小半张的脸,松不开的眉心,使她看起来疲惫不堪。

陆淮深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而反应异常,但那些问题在他这里本就不是问题,他以为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江偌却不知道还在在意什么。

他去之前的具体细节他一无所知,江偌又不开口,他越来越火大,以她冷暴力的方式还击,可见她这样,又感到于心不忍。

陆淮深沉默半晌,放开她:“行,你自己冷静。”

江偌回了自己座位上,“还是回锦上南苑。”

陆淮深没回答,重新将车开回正轨。

现在这条路是去城东的,要回锦上南苑就得绕一圈。

江偌本来担心陆淮深自我惯了,气头上根本不会听她的,便专注地看着路边街景,认真看每一块指示牌,直到最后发现车的确是在开往她家里,心才松懈下来,同时也冷静了下来。

有些被常年埋藏在阴暗角落不愿触碰的话题,就像跨不去的坎,每次被提及,都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其实不管结果如何,江舟蔓达成了她的目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表达着她跟陆淮深是多么的情投意合,却又不得不妥协于现实,只能顶着不被别人接受的关系交往的事实。

每个字,都让江偌无法释怀。

车开进小区里,一直停在了单元楼下。

这边是多年前建成的老小区,虽然里面的房子已经有了些年头,但环境还不错,绿树已成荫,居住密度也不大,唯一不足的就是车位不够。

这里不是电梯公寓,也没建地下车库,车位早些年就已经卖光,很多住户后来买了车都只能将车停在通行道上。尤其是房价疯涨这些年,这里交通便利,又在城区中心地带附近,房价相对于新落成的房子便宜一些,不少上班族在这里落家,一人又一辆代步工具,车位更加不够用。

因此陆淮深每次晚上送江偌回来,车位停满,他只能停在单元楼下的通行道上。

江偌不想他多留,他的车对于这个小区来讲,太打眼。

但是车刚停下,陆淮深还掌着方向盘,就问:“冷静够了没?”

江偌心里跳个不停,盯着前面,没吭声,其实一边组织语言的同时,也在做心里准备。

陆淮深又问:“没什么想说的?”

江偌想过很多次,要怎样有力又有逻辑的表达出自己的疑问,而陆淮深又会怎样回答。但要开口的时候,之前的设想都不作数了,她甚至忘了自己刚才断断续续的都在想些什么。

她凝神许久后开口第一句问的是:“你跟我结婚,是不是当初我爷爷还对你做了什么?”

很好,这个问题是导致今天种种局面的根源,相当于蝴蝶效应中,引起风暴的蝴蝶扇的那一下翅膀。

江偌现在也忘记,她有没有问过他同样的问题,她只知道,在医院的时候,她问过爷爷,对方却推诿着不愿告知。

路灯是昏黄的,车内灯没开,车外那些微弱灯光将人脸照得模糊,将表情变得隐晦。

江偌问出口后,看向陆淮深,一双眼眸,显得格外灼亮。

陆淮深沉默了片刻,拧着眉心说:“现在问这些有什么意义?”

江偌将他的问题听得很清楚,但是同时还有精力分神地想,陆淮深不管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表情,那眉眼都是锐利的,或不耐,或懒散,或狠厉,让人没有信心对他说的每个字提出质疑。

她顿了下,回答说:“当然有。”

陆淮深莫名地看向她,眯缝了眼问:“跟今晚的事有关系?”

江偌下意识地觉得,陆淮深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

她当即心里就有些烦闷,既然你不想说,何苦让我开口问?

静默稍许,她看着某一楼亮着灯的窗户,有些失神地说:“江舟蔓说你们身不由己,我就想我爷爷到底做了多什么,才能让你都身不由己。”

她说完,将头转过去,看向陆淮深。

正在这时,开了一半的车窗外,传来一声高低起伏的绵长吼叫,间或间还有球赛里的哨声从一楼住户大开的窗户中传出。

陆淮深不悦地往那窗户里看了一眼,又轻描淡写地回答江偌的话:“都是过去的事了。”

陆淮深是打定主意不会说了,江偌也知道他不想说的事,从他嘴里撬不出一个字来,也正因为如此,让江偌感到无可奈何的郁闷,心情也因此受了影响。

她决定不死缠着这个问题,想了想,说:“在你来之前,江舟蔓还在说你在外以我为重,意思就是私底下还是重视她的,所以我不知道你来之后又说江舟蔓是前女友,两个人口径截然相反是什么意思。是如江舟蔓所说,在外只是为了照顾我陆太太的面子,当然也能顺便照顾你自己的名声,可如果你们真的结束,那江舟蔓为什么还会出现在陆家,并且每个字都在隐晦地宣扬和你是真爱?”

江偌越说越停不下来,每多说一个字,就控制不住地激动一分,到后来变成了质问的语气。

何止是她,陆淮深也越听越脸色越冷,一股郁气在胸腔里四处乱撞,说话时也带了点儿脾气:“我怎么知道她会出现在陆家,她说什么做什么,我又不能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空气中弥漫起了火药味。

江偌肩膀微微发抖,说:“你的确不能限制她的自由,但你默许她的行为,就是给了她底气!”

陆淮深气得不行:“默许个屁,我哪里默许她了?”

“上次在陆家难道不是默许?”

“多久前的事了你拿出来讲?那时候跟现在能比?”

“不管时间长短,只要发生过就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跟现在有什么不同,怎么不能比?江舟蔓跟你之间的破事,就是铁打的事实!”

陆淮深看了她两秒,被她气得怒极反笑说:“我跟江舟蔓的确以结婚为目的交往过,没有江启应的暗中作梗我也不会跟你结婚,很长一段时间我也没打算接受这被人强塞给我的婚姻。你说得没错,这些事情已经发生过的事,的确不能当做没发生。那你要我怎样?我又不能给你洗脑让你忘记那些破事!”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24章:你难道对我还有真心实意?

车厢里有片刻的沉默。

一楼那户人家养了一只毛色漂亮的鹦鹉,专门在一楼自带的小院子里给它建了个简易房子,白日里叫嚣不停,入夜之后安安静静的,或许是被主人客厅里传来的嘈杂,以及车里的争吵刺激到,忽然叫了起来。

声音尖利无比,刺破黑夜笼罩的静谧。

江偌脸色发白,倏地粲然一笑:“不用,反正我也忘不了。我看见你就会想起你和江舟蔓做过的那些让我难堪的事,每次跟你靠近都觉得煎熬,每次,每次跟你上床之后我都会遭受自己良心谴责,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清醒清醒,问自己数遍:怎么能忘记你以前是怎样逼我净身出户的?怎么能忘记我爷爷是因为谁一把年纪进了监狱又进医院的?”

她觉得心脏颤抖不已,语气也不由轻颤起来,越来越轻:“现在想想,我还真不敢让你接受我接受这段婚姻,因为一旦想到我和你的关系曝光后,江舟蔓再像今天这样在人前道尽委屈,而我被别人用尽污秽言语评头论足,我就觉得……我们的确无法做一对正常夫妻,别说是你,就是我也一直接受不了这段婚姻。而我那晚竟然还被你说得动摇,有了怀孕生子也不是不可以的想法,现在回头一想,我真是蠢。”

陆淮深脸色此刻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面无表情地讥讽道:“靠近我你都觉得煎熬,跟我上床这么有负罪感?那上床过后我说要给你股份,你那不值一提的负罪感还在么?”

江偌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像是反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而话说出来之后,陆淮深也有那么点后悔。

江偌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白着脸去找自己的包,发现就在腿上,又想起手机还在后座,直接探身去拿,一时间手忙脚乱,举止毫无章法。

陆淮深没阻止她,喊了声:“江偌。”

她没应,他又喊。

江偌拿到了手机,伸手去开车门,发现是锁上的,压着声音说:“开门。”

“江偌。”陆淮深伸手去拉她,江偌直接拿包去打他的手。

她上班背的包很大,又硬,使劲砸在他手上,力道又不小,陆淮深咬牙忍了,江偌远远地靠着门,指着他,咬着牙充满防备地说:“滚开。既然你认为我跟你上床可以明码标价,那行,那些股份我也算是劳动获取,什么接受婚姻就算了,都别在那儿为了丁点儿虚情假意了。”

“你认为我是虚情假意。”

“你难道对我还有真心实意?”

陆淮深看她眼神渐渐归于淡漠甚至是冷漠。

江偌不再理会,刚想让他解锁车门,忽然一道身影停在车外,伸手叩了叩车窗。

外面男孩儿骑在自行车上,穿着白色蓝条的短袖校服。

江偌心里一惊,程啸又叩响车窗,她便不由自主按了车门上的某个键,车窗缓缓降下来。

程啸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虽然从后面看早就猜到这车是谁的,这小区里,还没谁能开得起这种几百万车,看到陆淮深的时候,他忍不住眯了眯眼,觉得陆淮深的脸色有点儿可怕。

又看了看江偌发红的眼眶和还没缓和的脸色,猜出点儿什么来了。

车门解锁,江偌看向弟弟:“挡车门前干什么?我要下车。”

江偌语气一时转换不过来,还是刚才跟陆淮深说话那冷淡口气,程啸可从没听过江偌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一时间也愣住了,乖乖地将车往单元楼里骑。

程啸正在锁车,听见有高跟鞋咔哒咔哒的声音靠近,扭头一看,他姐头也不回往楼上走,他赶紧跟上去。

江偌不说话,气氛十分紧张,程啸亦步亦趋地跟着。

走到了二楼的时候,他从楼道的窗户往外看了眼,冲前头那人说:“楼下那车还没走呢。”

江偌还是不理他。

程啸刚才看陆淮深竟似有火不能发的样子,莫名觉得心情澎湃,他冒着胆子问他姐:“你们怎么了?吵架了?”

江偌斜了他一眼:“操心自己吧。”

程啸:“我自己没什么可操心的,学习又好,估计能申请报送名额,期末考试今天也考完了,自己真没什么能操心的了,所以只好操心操心你。”

江偌从没觉得程啸这么猴精过,没好气,拎起包就往他身上扔,程啸立刻接住:“这包这么重,手累了吧,得,我帮你拎着。”

江偌更觉奇葩,古怪地看着他:“你最近是不是跟陆缄混久了?”

程啸无语:“这有什么关系?”

“你被他传染了,近墨者黑。你知道你像什么吗?就像是中学里不务正业、满嘴浑话招惹女孩子的男生。”

程啸立马将脸上略显谄媚的笑容一收:“你这可抬举我了。”

江偌睨他一眼,又不讲话。

程啸见她心情不佳,不再故意逗她,怕适得其反。

到了家门口,程啸主动在前面掏钥匙开门。

乔惠已经睡觉了,家里玄关处留了灯,程啸进了门立刻将书包往沙发上一扔,撑着沙发背跃过去,稳稳地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打开电视看球赛。

江偌奇怪:“你今天不是考完试了吗,怎么还这么晚才回来呢?”

程啸说:“今天考完试我们聚餐啊。”

说完又想起什么,指着自己书包说:“里面有吃的。”

“什么吃的?”江偌好奇,去拉开程啸书包,结果发现了一盒godiva的巧克力,她拿在手上问:“这是你买的?”

程啸看了眼,不以为意说:“不是,别人送的。”

江偌瞬间明白过来,忍不住笑,“女孩儿送的吧,你舍得给我吃?”

程啸脸色微红,说:“我又不吃,正好用来安慰你好了。”

江偌假装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打开挑了块咬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放冰箱里,她走出来,程啸大爷似的躺在沙发上,说:“现在女孩真是没有新意,也不想想,几个男生爱吃巧克力?”

江偌:“那你倒是说说,送什么才好?”

程啸想了想:“什么都别送好,因为我并不想收。”

江偌扬了扬手里剩一半的巧克力,“那这是怎么回事?”

程啸看她半天,找不到理由,干脆哼了一声。

江偌笑的不行:“虽然你不想收,但是又不忍见那女生伤心,对吧?小小年纪这么闷骚,长大还得了?”

程啸见她笑得开心,也没反驳,但是又不想让她自己在那儿胡乱猜测,说:“都怪你在楼下磨蹭,我都错过了球赛开场。”

江偌收起腿坐在沙发上,看了眼电视,说:“不用看了,法国2:0乌拉圭。”

江偌知道程啸支持乌拉圭,所以故意逗他的。

果然程啸立马炸毛,瞪住她:“收回去。”

江偌胡言乱语:“真的,我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

程啸不想再理她,刚好明天周六,江偌不上班,也就没急着去洗漱,跟程啸一起看球赛。

结果最后比分真的是2:0,程啸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江偌:“……我随便猜的。”

程啸抓狂了:“你这张乌鸦嘴,你怎么不去买彩票,一届世界杯下来你就能成富婆。”

这场看完,程啸说还要继续看两点场,点了烧烤拿出冰啤酒,诚邀江偌跟她一起观赏巴西碾压比利时。

江偌反正也无所事事,不想一个人静下来,便跟他一起看。

最后巴西队被比利时碾压,酒量不高的江偌也有些微醺了,烧烤没吃多少,酒倒喝了不少。

看到最后的时候,她跟程啸各自占据沙发一边,她已经枕着抱枕睡着了。

程啸把她的样子拍下来,本来想发出去,结果最后改变主意,将江偌的手机拿来,偷偷用她的手指解锁,拨了个电话出去。

……

陆淮深从锦上南苑离开之后,去青蘭会馆找了贺宗鸣等人。

贺宗鸣和陆重坐在沙发里看人大牌,见了他足足愣了好几秒:“你不是去接江偌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陆淮深二话不说,扬着下巴让一人挪出位置,叼着烟坐上了牌桌,一边砌牌一边问:“打多大。”

这时候,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女人忽然搭上了他的肩,在他身旁坐起来,娇笑着说:“陆老板想打多大呀?”

陆淮深看了她一眼。

那女人见陆淮深注意到她,一时无措又惊喜,见他不说话又臊得慌,立刻抓住机会同他攀谈起来:“刚才他们说你去接江偌了,江偌是谁呀?”

陆淮深眼神一暗,笑着将手里麻将一扔,说:“以钱算输赢没意思,来点儿有意思,你就坐这儿。”

那女人大喜,蹭过去,抬手就要去挽他的手。

陆淮深指着桌上那些人说:“我输给谁,你就跟谁。”

女人一愣,手上动作顿住,笑容也僵在脸上,整过容的脸,笑容极其不自然,妆又弄,卧蚕涂得亮晶晶,陆淮深看得极其不舒服。

刚才陆淮深还没注意到,现在她靠近了些,才闻到她身上的味道,跟江偌今天擦的香水味有那么一些相像。

他脸色渐渐沉下来,扭开头看牌,看也不看她说:“滚开。”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25章:恨与爱、喜欢与讨厌,两种极端怎么能同时存在?

滚开二字,简洁利落,语调低沉静穆,陆淮深甚至眼皮未抬,叼着烟去看牌,一副不甚在意的懒散模样。

可越是这样,越让人感到冷漠萧杀。

那女人的指尖只差毫厘就要碰到他的手臂,闻言一吓,立刻将手收了回来,陆淮深的阴晴不定,也让她不敢再在他身旁逗留,讪讪地坐回原来的位置,滴溜溜转着眼珠子打量这屋子里的男人,琢磨着另找一位。

可左看右看,目光总是又回到了陆淮深身上。

此间也不是没有高大英俊的,可跟他比起来,要么少了点儿男人味,要么喋喋不休大笑大骂,无素质也不成熟。

而陆淮深虽难接近,反倒让他有了一种叫人欲罢不能的吸引力。

贺宗鸣远远瞧着刚才那女人一双媚眼直往陆淮深身上瞅,似乎还不死心,不由得耻笑了一声。

想起陆淮深刚才的举止,虽然他不喜欢外面的女人乱跟他套近乎,但也极少像今天这样让人无地自容,贺宗鸣说:“老陆是不是在江偌那儿碰钉子了?”

陆重瞧着陆淮深那表情,点点烟灰,吸了口烟才轻笑一声:“谁知道呢?”

“不是你告诉江偌在你家吗?接个人都能接出那么大火气来……”贺宗鸣正觉得奇怪,转念想到什么,顿了顿,又问:“你们家都有哪些人?”

陆重说:“陆家的女人和江舟蔓。”

贺宗鸣一拍大腿,说:“你妈是故意吧?”

陆重:“我没过问,所以还真不知道。”

贺宗鸣没追问,叹了口气说:“甭管江舟蔓因为谁而来,但用脚趾想也知道,江偌肯定被人针对了。那么就有可能江偌将气往老陆身上撒。”

毕竟陆淮深和江偌那摊子事情,贺宗鸣跟陆重还是知道的。江舟蔓和江偌凑一起,再加上几个煽风点火的,肯定坏事。

贺宗鸣过了会儿又说:“我觉得江舟蔓肯定是故意的。假如我是江舟蔓,我肯定也是不甘心的,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尤其是她跟江偌之间的矛盾,除了男人,还有家仇,男人没了,仇恨就如滚雪球,迅速膨胀。女人一旦丧心病狂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

陆重似笑非笑:“你这么了解,难道有哪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对你做过什么?”

贺宗鸣:“什么叫丧心病狂的女人对我做过什么?这是古今中外前人的经验总结!笼统看来,其实江偌也是带有丧心病狂的潜质的,你看看她以前跟陆淮深死磕的那股劲儿,要么给股份,要么不离婚,就算自我毁灭,也要焚掉你一层皮。”

陆重说:“那你说,除此之外江偌还能怎么做?人被逼到绝境,也是没有办法的。”

“说来说去还是立场的问题嘛,”贺宗鸣自觉看得很明白,“说穿了还是江家那老头不懂事,非要把江偌塞给陆淮深。要是有人逼着我娶谁,我这辈子都不会接受她。”

但有一点他又不明白:“其实从我们和婚姻的角度出发,江舟蔓是再合适不过的结婚对象。为了个不省心的,放弃一个合适又懂事的,白白给自己找不快活。”

陆重:“依我看,江觐父子俩觉得驾驭不了大哥,难免会玩儿阴的,陆家内部矛盾重重,大哥自然不会再让自己受制于江家,而江舟蔓又会站自己亲爹。所以就算没有江偌,这两家的姻亲到最后也不一定结得下来。只是有了江偌,这种事提前发生了而已。”

贺宗鸣不完全赞同:“所以目前来说,江偌才是主要原因,你颠倒主次了。”

陆重笑着挑挑眉:“相辅相成而已,有什么差别吗?”

贺宗鸣竟无话可驳。

他看着牌桌上笼在烟雾里那张面孔,纠结着眉头问出口:“可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江偌动了心思?当初他非要将毁掉那孙俩的感觉也不像是假的,结婚这两年,也根本当江偌不存在。关键是江启应和江偌当初做到那样的地步,他都能惦记上人家。”

贺宗鸣回想着江偌回国之后的一些事,他是能感觉到陆淮深的变化,那变化润物细无声,但是旁观者清。

他就是不能理解,这世上恨与爱、喜欢与讨厌,两种极端怎么能同时存在?

如果是此消彼长的过程,一方盛,一方弱,那也不该是呈压制性的反应。

他觉得陆淮深对江偌的包容,弹性很大,可以随他的底线无限扩张,甚至有超出底线的倾向。

贺宗鸣喃喃将自己无解的问题抛给陆重。

陆重问他:“看过麦克劳德吗?”

贺宗鸣:“什么德?”

陆重:“阿利斯泰尔·麦克劳德。”

贺宗鸣:“泰尔没看过,泰戈尔倒是看过,《飞鸟集》嘛,stray/birds/of/summer/come/to/my/indo……”

陆重斜他一眼,直接打断他道:“他的短篇里有句话:‘你盘算好了要置于死地的东西,要打心眼里喜欢它是很难的,不过要真心讨厌也一样不容易。’”

贺宗鸣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陆重真是博学多才,特意夸了他,并建议他以后跟自己说话还是直白点儿,别整那文绉绉的一套。

说完还问陆重:“我这是欲抑先扬吧?倒过来就是欲扬先抑。”

陆重:“你想说明什么?”

贺宗鸣没好气地哼了声:“老子也学过语文!”

……

三人最后都喝了酒,陆淮深又是自己开车过来的,贺宗鸣跟他顺路,一道送他回去。

将人送到家,车都快开出山道了,车里响起手机的震动。

陆淮深将手机落在他车上了。

凌晨三四点,江偌给陆淮深打了个电话。

贺宗鸣生怕江偌是打电话来求和的,一秒也不敢耽搁,抄起手机就接了,两边同时‘喂’了一声。

然后双双‘卧槽’了一声!

怎么是个男的?

打电话的不是本人,接电话的也不是本人,两人十分默契地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手机里进来一条短信:你谁?

贺宗鸣想了想,直接在锁屏界面回:你有是谁,江偌跟你什么关系。

那边回:我是她男朋友。

贺宗鸣知道江偌有个弟弟,但不确定电话那头是不是那小子,万一江偌一气之下绿了陆淮深呢?

于是他回了个:我也是陆淮深男朋友。

……

程啸收到这条消息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用嘴型无声说了无数个卧槽卧槽卧槽!

他看向睡着的江偌,眼神变了又变。

难道他姐是因为发现了陆淮深取向不正常,才跟他吵架的?

他一边估计着陆淮深骗婚的可能性,一边装作男朋友口吻回复那边:陆淮深就是因为你,才跟江偌吵架的?

贺宗鸣:你怎么知道他们吵架了?江偌告诉你的?

程啸:你别管,你跟陆淮深在一起多久了?

贺宗鸣:二三十年了吧,青梅竹马。

程啸:死骗子,我现在就截图聊天记录,明天拿给陆淮深看。

贺宗鸣:小兄弟,行行好,我是他兄弟。

程啸:不信,证明一下。

贺宗鸣:要不我发个自拍?

文字后面跟了三个粉红色的心。

程啸被恶心得不行:滚,死基佬。

程啸删掉了聊天记录,将手机放回江偌手边。

贺宗鸣就麻烦了,作完妖发现他解不了锁,删不了聊天记录,要不是怕手机里有未存档的重要信息,他真想直接给扔海里去。

……

球赛结束,程啸喊醒江偌,让她到床上去睡。

江偌刚才已经洗漱过,回了房间直接倒在床上,盖上被子对着满室黑暗却越来越清醒。

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陆淮深的那些话,时不时也会清晰地想起江舟蔓今晚脸上的表情,那种身不由己的愤怒,爱而不得的遗憾。

种种,种种,都是她的心魔。

可是所有的心魔,都由自己一手创造。

如今她已经在这段关系里骑虎难下,谁让她迫不及待地,在陆淮深之前,将人和感情都完全搭了进去。

越是在乎,越难不在乎。

今晚她说,如果陆淮深选择江舟蔓,那她愿意离婚。只因当时莫名觉得有底气,理所当然地认为陆淮深会做出有利于自己的抉择。

是陆淮深给了她错误的自信。

事实是,她和陆淮深都还没走出互相接受的那一步,就已经陷入僵局,无法进退。

江偌胡思乱想停不下来,只觉得烦恼为何这样多,迷迷糊糊睡了不到一小时,早起的邻居醒来做早饭,她听见声响立刻就醒了,简直要神经衰弱。

第二天在家里加班跟进名留山的酒店项目,中午本想休息一会儿,又被gisele打电话叫去她所在的酒店公寓,去把她的一份签过字的文件送到某位老板那儿去。

某老板又在某声色场所,江偌马不停蹄一下午,回家的时候,困到极致,全靠意志支配着身体的行动力,麻木得像行尸走肉。

她妆也没卸,倒在床上,终于没力气再庸人自扰,睡过去之前只觉得,这样也好。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26章:让陆淮深处理

江偌不到一分钟就陷入深睡,梦境来得猝不及防,将她拖进光怪陆离的世界。

梦做了一半又被乔惠强行叫醒起来吃晚饭。

家里还是请着一个阿姨,因为只来做做早午饭,打扫卫生,有时候只用做一顿午饭,价格不贵,江偌现在收入也能承担。

江偌本来没休息好,脸色就显得苍白,妆花了一半,眼圈青黑,显得更加憔悴。

乔惠不停往她碗里夹菜,念叨着说:“你太瘦了,我看见你都觉得担心,你多吃点,将身体养好些。”

江偌看着碗里堆成小山似的饭菜,哭笑不得,又不忍拂了乔惠心意,全部吃完。

江偌这几个月过得不太平,没那空闲照顾自己的身体,也生了几次病,但是没放在心在。

乔惠苦口婆心说:“天大地大,身体最大。健康都没有了,其他的拥有得再多,又能怎样呢?”

乔惠觉得江偌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这么多,但是怕说多了,反倒让她想起那些烦心事,念念叨叨的,徒增她的烦恼。

江偌人混混沌沌的,连连点头应了。

乔惠叹了一口气。

吃过晚饭,江偌卸妆洗澡睡觉,因为太过疲倦,沉沉地一觉到快第二天中午,梦里刚被魇住的时候,她被手机铃声吵醒。

江偌伸手去摸手机,一直摸不着,她将眼罩推开一点,露出一只眼睛,看了眼位置,拿起后没看来电显示,迷迷瞪瞪地就接了。

“喂?”

“江偌,你还没起床吗?”

江偌觉得这声音听起来耳熟,她扯开挡视线的眼罩,将手机从耳边拿开,重新看了眼来电显示。

看见陆星叶三个字,江偌忍不住用手捂住眼睛,心想这人怎么还阴魂不散了。

陆星叶迟迟没听见回答,又犹疑地‘喂’了一声。

江偌从床上撑坐起来,开了整晚空调,有点受凉,她舔了下唇,抄着浓浓鼻音说:“我刚起来,有什么事吗?”

陆星叶心里难过地想,她果然是得罪江偌了,连声小姑姑都不叫了。可一想到,若不是自己,江偌那晚也不用在二嫂家里受那气,顿时也没有理由去追究那声称谓了。

她一走神,旁边身来一只手使劲戳她,用口型告诉她:“说话啊!”

陆星叶:“哦对,那个陆嘉乐不是考完试了吗,想约你出来吃个饭,逛个街。”

江偌猜测,极大可能是陆星叶用陆嘉乐做借口,但她第一时间里,宁愿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陆星叶心虚,看了眼坐在车里的陆嘉乐,顿时又有了底气,说:“陆嘉乐啊,上次她的狗不是吓到你了吗,她请你吃饭,给你压压惊。”

“不用了。”江偌刚想说这理由真是让人无言以对,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还压惊……

下一秒手机听筒里果真传来陆嘉乐的声音:“大嫂,我是陆嘉乐,一起吃个饭吧,我替罗奇向你道歉。”

江偌怔坐在床上,张了张唇说:“真的不用。”

“可是我们都在你家楼下了啊。”

多么似曾相识的说辞,我都在你公司外面了啊,我都在你家楼下了,好像你拒绝了就是不给面子,故意不想跟对方打交道。

江偌相当无奈地起床换衣,最快速度化了个淡妆,拎着包下楼,一辆白色轿车就停在小区大门外的林荫路上。

陆嘉乐探出头来向她招手:“大嫂,这里!”

烈日炎炎,那声脆生生的大嫂,叫得江偌脑袋疼。

陆星叶将陆嘉乐赶去后座,陆嘉乐乐呵呵地从中间的空隙里钻到后座去。

江偌拉开车门进去,陆星叶笑着跟她对视一眼,双方都觉得有些尴尬。

陆嘉乐问江偌想吃什么,全听她的。

少女肤色粉白,偏瘦体型,却有些微肉,穿着颜色鲜亮的吊带小裙子,松松地将头发分成两股粗麻花辫垂在肩上,满满都是夏天的气息。

江偌看她笑得一脸无忧无虑,心想着她应该不知道父母之间的事情。

陆星叶似乎看出她的想法,问陆星叶:“你今天不去看你爸啊?”

陆星叶说:“当然要去啊,天天都得去看他,他说一个人在医院无聊,让我和我妈多去看看他来着。对了,晚上吃了晚饭你送我过去吧,我妈那个时候应该也在,刚好我就和她一起回家。”

语气没有任何异常。

江偌也差不多懂了,陆星叶的确不知父母矛盾。

陆清时估计也想借不知情的女儿来修复和妻子的关系,但是他就没想过,万一陆嘉乐以后知道了这些,又会怎么看他这个父亲?

大多数的父母婚变,都会选择瞒着孩子,因为不想父母在孩子心目中的形象变得不堪。

像陆嘉乐这个年纪,被家庭保护得很好,没怎么见过社会的黑暗,还保留着部分的单纯,越是单纯,越是遵从本心,好就是好,坏就是坏,还不懂得好坏之间还有一条模糊的分界线,叫做情有可原。

中午用餐的地方在东临市一家数一数二的餐厅,一栋独立三层小楼,位置紧缺,需提前预订,不知道陆星叶使了什么方法,让人家破了例。

江偌从出门到吃饭整个过程,都在揣测这姑侄俩请她吃饭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总不会是无缘无故。

她始终觉得,陆嘉乐只是陆星叶打的幌子。

但江偌也沉住了气,一直没开口问。

吃过饭,姑侄俩说要去逛街,某某品牌最近的新品很好看。

陆嘉乐是个热情的姑娘,跟江偌手挽手,套近乎的目的太明显。

但江偌一看她,她就笑,露出两个俏生生的酒窝,江偌什么扫兴的话也说不出。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却有点出乎意料。

陆星叶一边给自己挑,一边给江偌挑,觉得适合的都要让她去试,陆嘉乐就是起哄的,吵着说好看,让江偌试。

江偌试完,陆星叶问陆嘉乐好不好看,后者点头,前者刷卡。

江偌这才明白过来,又是上一回的套路。

头一回江偌没阻止,接着逛到包店,陆星叶这次没问江偌意见,直接拿起一个包让人包起来,刷卡三万几,扭头就给了江偌。

江偌已经品出不对劲来,愣是没接,陆星叶尴尬笑笑,先收在了自己手上,打算最后一起给她。

之后,等陆嘉乐去试衣服的时候,江偌走向选衣服的陆星叶,挑明了说:“小姑姑……”

刚叫了一声,陆星叶吃惊地看向她,看得江偌莫名其妙,怔了一下,差点忘了说什么。

陆星叶:“你说。”

江偌浅浅地吸了一口气,说:“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可以直接跟我说,能帮上忙我自然帮,可你什么也不说,不停给我买东西算什么呢?”

有句话比较难听,江偌没说出口——拿人手短,但这样先不管不顾强往别人手里塞东西,最后请求个什么事,让别人不好拒绝,这很不尊重人。

江偌也不觉得,自己能帮得上的忙,值得陆星叶给她买这些东西的钱。

她更没有平白无故收人家礼物的习惯,一次都让她不自在,两次更让人反感。

何况上次陆星叶送她一件贵的要死的裙子,结果转头就把她坑了,她有心理阴影。

陆星叶生怕江偌想歪,赶紧自证清白:“你想多了,前天晚上去二哥家里,是我做得不对,明知道你不想跟陆家人接触,还拿长辈身份压你,还导致了不太愉快的结果……”

陆星叶的声音越来越低,江偌也不可避免回想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她没吭声。

陆星叶又说:“这都是小姑姑补偿你的,反正都是陆家的钱,我是拿博陆分红的,公司的盈利大多靠陆淮深,你就当是他送你的。”

这神逻辑,江偌不敢恭维。

“这没什么好补偿的,如果硬要说补偿,刚才那顿饭已经足够了,”江偌说完,又淡淡补充:“况且我也没损失什么。”

“那当然不行,刚才那顿饭是乐乐请的。”陆星叶不容拒绝地将东西给江偌,妥协说:“那我之后不买了好吧,但这些你一定要收下,一件衣服一只包而已,你不要感到负担。”

江偌收下,心里已有打算,找办法转账,把钱还给陆星叶。

晚上陆星叶先送了陆嘉乐去医院,然后送江偌回家。

到小区楼下,陆星叶把两个大购物袋递给江偌,“喏,拿着。小姑姑再给你道个歉,那晚的事,你别再放在心上,还有……让淮深也别放在心上哈。”

江偌顿时会意,最后一句,才是陆星叶今天一整天的目的。

江偌在路上已经想好了办法,直接转账给陆星叶,她是不会收的,觉得让裴绍做这个中间人,极为合适。

结果江偌晚上洗了澡翻了下那两个袋子,发现里面多了个珠宝盒子,被压在衣服下面,绝不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江偌拿出来打开一看,三十几万的项链,她啪的就将盒子合上。

打电话给裴绍交代始末,请他把东西拿走,让陆淮深处理。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27章:陆淮深的动机最明显

江偌来电,裴绍不敢怠慢,但心中有苦难言。

唯一能消减内心苦闷的是,江偌对陆淮深的称呼,总让他觉得新奇。

平日里听太多旁人对陆淮深千篇一律的称呼,逃不开‘陆总’、‘陆先生’和‘陆老板’,语气大多恭敬或赞赏。

江偌则是连名带姓地叫,要么直接一个‘他’字带过,要么还会用‘那谁’代替。

那些书面化的礼貌性称谓,从她嘴里冒出来,也是或讥诮或漫不经心的,总跟别人比起来,有相当独特的辨识度。

今天说起那名字时,她语气明显更轻更淡,用很快的连音念出来,好似迫不及待地想要跳过这三个字,带着一种不易察觉逃避和不耐烦。

裴绍了解江偌来电目的之后,说:“这个我先知会一下陆总。”

江偌回他:“嗯,你知会吧,给你添麻烦了。”

挂了电话,江偌看着床上那堆东西着实发愁。

陆星叶在陆家的日常生活骄奢惯了,买这些东西于她而言就是动动手刷卡的事情,买东西送给他人,希望借此跟人拉拢关系,修补人情,想法没有对错,但是江偌不想收。

长此以往,陆星叶次次效仿此法怎么办?

次次送,难道她就要次次收?

到最后可能就会让对方形成一种固定思维:我对你做什么都无所谓,因为我可以事后用最简单的方式补偿你,反正你以前也接受了。

江偌不想跟除陆淮深以外的陆家人,有任何金钱上的撇不干净的关系,这是原则问题。

更何况,陆淮深以前就说过,陆星叶在陆家就是墙头草,估计是怕陆淮深把那晚在陆二叔家里的事怪在她头上,毕竟人是她硬找过去的。

陆星叶就是典型的不作不死,做贼心虚又屡教不改。

可也不怪陆星叶是这样的性格,因为陆家没人知道陆星叶亲妈到底是谁,只知道是老太爷跟人露水情缘后,对方故意怀了孩子,目的简单明确,生下孩子就交给陆终南,要了笔钱,自己逍遥快活去了。

留下陆星叶在兄长众多、兄长的母亲们对她诸多为难的环境下长大,全靠讨好博得父亲喜爱,小小年纪便学会审时度势,知道大树底下好乘凉,暗中观察风吹草动,谁风头盛她就默默站谁,却也不明确地表示立场,因为深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

她也只是为了能在陆家生存下去,确保在家里这些纷争结束后,自己也能有一席立足之地。

回去的路上陆星叶还在暗自感叹,以前是她小瞧江偌了,目前来说,这人还是值得下功夫的,希望这次没看走眼。

谁知道晚上就收到了陆淮深秘书划来的五十万。

她当时正敷着面膜,看见银行和裴绍同时发来的信息,面膜都给她气裂了,差点哭出声来。

……

裴绍给江偌打电话,说事情已经解决,陆总已经让他把钱还给陆星叶了,东西她留着用就行。

第二天上班,一早的会议,裴绍跟在陆淮深后头往会议室,忽然想起这茬,说:“我已经将处理结果告诉太太了。”

陆淮深嗯了一声,然后看了眼腕表,沉默。

正当裴绍以为没下文之后,陆淮深问他:“她怎么说。”

裴绍:“嗯。”

陆淮深不咸不淡地瞧他一眼:“问你她说什么没有。”

裴绍:“她说‘嗯’。”还配上了重重点头的姿势,表示江偌只回了个:嗯。

陆淮深冷冷横他一眼,一把推开会议室的门。

人已经来齐,陆淮深往那主位上一坐,眼睛往下面一扫,说:“开会。”

会上,陆淮深跟常宛在公司对不同项目的资金分配上有了分歧,两人互不退,场面一度尴尬。

多年来,国际金融、房地产和电子科技是博陆控股的三大重点发展领域,也是公司最主要盈利来源,陆淮深半接手博陆控股时期,将金融投资这一块推向了新顶点,近几年将酒店业纳为重点发展板块,海内外并驾齐驱,业绩显著。

之前因为陆终南的关系,陆淮深之前看重的城东沿海度假村项目,被陆丞云捡了便宜,a市的在谈项目,因为江觐在背后搅浑水,被陆清时截胡,那老爷子也暗中帮了把。

现在陆清时出事,陆淮深本想把项目拿回来,谁知常宛满肚坏水地想要插一脚。

常宛一开始是说陆淮深近两年在酒店领域投入资金太多,业绩虽然不错,但高投入得到的回报,比起预期,还差强人意。

陆淮深回:“酒店这一块,老爷子和我爸做主的时候,没怎么当回事,重新形成系统性、长远性的发展蓝图是首要,别用你狭窄的眼界衡量长远的发展。再说了,当初我提出两年内总收入增长百分之三十,在第一年就已经做到。你所说的预期,是指谁的预期?你自己吗?”

常宛冷笑,“总收入增长超预期,是因为你投入成本增加,实际上第一年净利润只增长了百分之十几个点。”

“您是不是忘了当初预估的利润增长比率是百分之十,我超额完成,你能吗?”陆淮深动作随意地往椅子上一靠,嘴角噙着抹笑说:“或许是当初你还对此还不上心的缘故,问问你儿子,他估计是清楚的。”

话一出口,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连纸张翻动的声音都莫名消失了。

常宛脸色倏地也沉了下来,死死地看着陆淮深。

常宛跟陆淮深的父亲有个儿子陆甚憬,本是婚外情所生,后来常宛嫁进陆家,私生子也名正言顺了。

陆淮深进博陆后没几年,陆甚憬出了严重车祸,他爹跟着去世,之后陆淮深全面接手博陆控股,陆甚憬这么多年一直待在美国疗养。

单独看一件事,或许是时运所致,但是结合在一起,就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揣测其中的微妙联系。

固然所有人都曾暗地里怀疑过陆淮深,因为他的动机最明显,最有竞争力的弟弟半瘫,生父一命呜呼,陆淮深又再公司里能力卓然,最终的受益者唯他一人。

然而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谁都不敢断言。

常宛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紧握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倏然松开手,冲陆淮深笑了笑:“我会问问他的,可能是我搞错了。”

说完顿了一秒,又将话题拉回:“但我还是主张一定程度上削减对酒店领域的投入,金融投资才是我们的本行,这方面的投入只能多不能少。”

陆淮深凉声笑笑说:“行,你先去跟老爷子讲。”

老爷子现在求稳,一度压制着陆淮深大刀阔斧往前冲的劲儿,一口一个太激进。

常宛想再加大某个领域的发展力度,去了陆终南那儿也只有碰一鼻子灰。

会议结束,陆淮深让裴绍检查日程,找时间去s市出差。

自从去年陆甚憬身体稍有好转之后,老爷子便让他帮忙打理北美分部,但似乎陆甚憬现在能力有限,成果也不显著,而常宛一心想让儿子重回总部。

有消息称,常宛在跟s市那边的人搭线,一边计划着让他减少对酒店的投入,趁他放松之后,再自个儿拿走s市的项目,此举估计是想给她儿子铺路。

陆淮深问裴绍:“最近陆甚憬那边有没有情况?”

裴绍说:“没什么异常。”

自从知道常宛想撬陆清时墙角,陆淮深就让裴绍查了下分公司情况,一派风平浪静。

陆淮深便准备自己再去趟s市,早点把这事定下来。

过了快两周,陆淮深和裴绍抵达s市没两天,律师顾问那边关于江氏股份归还与赠予的文件,需要江偌过目,没异议的话需要她签字。

陆淮深让他自己约见了江偌。

……

江偌接到陌生的电话的之前,gisele正让她整理ds新落成酒店的开业酒会的最终宾客名单。

陆家一堆人排在名单之首,之后便是江家。

江偌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熟悉的名字,最后视线定格在某三个字上,许久,删掉了三个字。

正准备撤销删除的时候,接到了电话。

那时候正值下午,江偌有些昏昏欲睡,此刻又有些不在状态,当对方说他是什么律师事务所的,当时江偌就觉得是诈骗电话,给挂了。

对方又打来,江偌看了一眼,又挂了。

不过多时,手机屏幕又亮起,这次不是陌生号码,而是陆淮深。

江偌看了看手机,又看向电脑屏幕,犹豫着接不接,那晚之后,她没再去过临海别墅,没见过陆淮深,也未与他通过电话联系。

就像那些刺耳的言语是利刃,已经一把切断了两人之间模糊的纽带,但是又有利益层面的东西将二人捆绑在一起,做不到完全断绝联系。

这通电话接或不接,似乎都成了问题。

刚好这时候秘书周致雅从gisele的办公室出来,目光向她看来,江偌下意识心虚,怕她看到来电显示,立刻接起来,握着手机往茶水间里走。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28章: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你有什么事?”江偌压低声音问,嘴角微微上扬,半敛着眉目,神态温和却又给人距离感,使她一眼看去,跟接客户电话时的模样一般无二。

江偌那样一边走着,一边警惕地用余光确定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人。

像做贼。

“你怎么不接电话?”陆淮深问。

听起来像是他忙里抽闲打的这通电话,因为她不接电话,所以才让他不得不先放下手里的事,冷肃的语气中带着点儿质问的意味。

江偌摸不着头脑:“什么电话?”

刚问完,江偌想起了他这通电话之前的陌生来电。

不等她出生,陆淮深说:“刚才给你打了两次都被你挂断那个。你存下号码,和江氏股份有关的事都是他负责,他那儿有几份文件要你签一下。”

江偌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个:“哦。”

她刚要进茶水间,发现里面有两个在聊天的同事,立刻又改变路线,往楼梯间走去。

然后她发现,她的那声‘哦’之后,陆淮深那边没有了声音。

江偌以为他已经挂断,拿起手机看了眼,上面显示还在通话中,她又将手机放回耳边,推开了楼梯间的门,问那边:“还有什么事吗?”

高楼大厦里,楼梯间几乎无人使用,藏在两扇合上的铁门后面,楼梯间的窗户大开,冷气也进不来,以至于这里边儿空旷又闷热。

江偌刚一说话,声音回荡在白墙和望不见底的台阶之间。

陆淮深大概有两秒没出声,过后说:“没有。”

很平常的语气,但江偌觉得是带着情绪的。

江偌站在楼梯间的缓步台上,将脸面向角落,这样能减轻自己的声音在此处的存在感。

她问那边:“股份归还合同里有新增什么条款吗?”她顿了一下,说下去:“比如归还股份,终止婚姻之类的。”

江偌认为,那晚之后,陆淮深是有可能改变想法的,主动权在他手上,之前拿了股份不离婚的条件是她提出来的,他现在又有了更充分的拒绝的理由。

也许之前陆淮深可能觉得跟她之间还有发展的可能性,但现在他有可能已经明白,他只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互相都不痛快。

陆淮深气乐了:“你觉得我跟你一样,出现问题就食言,一吵架就分道扬镳?”

江偌愣了一下,心思被人猜中,她无地自容,嘴硬道:“什么叫跟我一样?我什么时候食言了?我又什么时候说要分道扬镳了?我只是说过没办法做正常夫妻,没说要离婚。反而是你……”

江偌犹豫着,没有继续说。

陆淮深冷笑着问她:“我怎么了,你倒是说。”

江偌抿着唇笑了笑,将他那番话改了个说法:“我想说,你说得对,跟你在一起我觉得煎熬又负罪,拿到好处的时候,立刻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反而觉得自己忍辱负重的精神可歌可泣。”

陆淮深一时没吭声,忍辱负重那四个字也是挺有意思的,他气得不轻,最后还是勉强沉住了气,说:“那时候都在气头上。”

江偌低声接道:“话已经说出口。”

话已经说出口,伤害已经造成。

“你说的话又能好听到哪儿去?”陆淮深问她。

江偌深呼吸,那边裴绍的声音隐约传来:“对方要报警。”

陆淮深厉声扔回去一句:“让他报!”

江偌心里一怔,关心的话已经脱口而出:“出什么事了?”

陆淮深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江偌越来越听不得他指挥人的语气,好像道理都在他那边,错都在她。而他还真有那种本事,在他几句强势逼问下,开始怀疑自己,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她火气蹭蹭蹭往头脑上蹿,说:“不用想了,我承认我话说得太过,但那也是矛盾积累的结果,迟早要爆发。你只知道让我好好想想,你怎么不自己想想?”她无比嚣张冲那边说:“你给我好好想想你自己说过的话,再好好想想当初你说要接受这段婚姻的时候,跟江舟蔓那堆破事了解没有?”

江偌说完,十分解气的挂了电话。

周遭忽然静了下来,一时间,她心情冗杂,犹如大夏天被人用棉花塞满心脏,又闷又难耐。

江偌一面后怕地回忆,自己当初说那话有没有控制音量?被人听去了又怎么办?一面又担心陆淮深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闹到要报警了?

后来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不长教训,有什么可关心的?

一会儿又乱糟糟地想,太认真了,别人反而不会将你当回事,而她对陆淮深越来越认真。

可陆淮深对她又有几分认真呢?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理打算接受和她的婚姻的?

是觉得她是好妻子人选?还是得过且过算了?

似乎两者都不成立。

因为她压根算不上一个好妻子,凭陆淮深的条件,他也无需和谁得过且过。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江偌却又不太敢承认。

也许陆淮深想要的就是她,可她找不到自己对陆淮深的吸引力所在,更怕事实与想象不符,也许陆淮深只是对她一头热,并非真情实感。

江偌像个傻子一样站在楼梯间里,看着窗户外面日光大盛,身上冒着热汗,一颗心颤颤地就要跳出嗓子眼。

楼上有人抱着文件下来,江偌听着高跟鞋的声音靠近,赶紧拉开门匆匆离去。

江偌穿了件黑色排扣v领西装裙,感觉在楼梯间没待多久,里面的打底衫都快浸湿了。

她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电脑上的嘉宾名单,‘陆终南’和‘陆丞云’之间缺了个名字,是她之前删掉的。

江偌将‘陆淮深’三个字重新补上,感觉心尖儿上某个地方颤了颤。

……

陆淮深在s市跟人谈完事,在回酒店的路上出了车祸。

对方直行,陆淮深的车左转,陆淮深的人全责。

车子保险杠被撞出凹痕,车门也有刮擦,对方车头部分毁坏,这种事情报了警就会走保险,只是白白浪费时间。

警察也建议私了,本来就是赔偿问题,谈好就行。

对方一开始也是倾向于私了,但是又见这车挺贵的,估计是有钱人,不满意裴绍提出的赔偿条件,又站定自己无责任,想讹诈一笔,就威胁说要报警。

裴绍最后又添了笔钱,已经是正常赔偿金额的三倍,对方一副很勉强的样子收了,嘴里还念念有词。

陆淮深被江偌挂了电话后,一肚子火正没处发,刚好通过挡风玻璃看了眼外面,当事司机拿还在喋喋不休。

陆淮深当即下了车,瞥了对方一眼,问:“还嫌不够是吧?”

司机说:“你没看见我车头都那样了?”

陆淮深挺和气地冲他笑笑:“那行,要不你报警,你车送去修理厂,要是真能修这么多钱,除保险之外,我再给你十倍,要是修不了这么多,我让我的律师给你寄律师函告你讹诈怎么样?”

那人见来了个不好惹的,顿时就怂了,拿了钱开车走人。

陆淮深皱眉盯了裴绍一眼:“你怎么办事的?”

“是我办事不利。”裴绍顺着他的意思说,心里却想,这得在你老婆那儿吃了多大的瘪啊?

下车回到酒店,两人往里走,周围只有来来往往的住客,裴绍低声说:“刚才线人发来了消息,找那‘火哥’的事有了进展。”

陆淮深说:“继续。”

“云胄市的警方对章志的死展开调查后,通过章志生前出入的地方和交往人群,确定出了几个嫌疑人,但是找不到任何作案证据,也审问不出什么,就无罪释放了。后来,这其中的两个人在第二天就离开了云胄市,之后查到,这些人是来了东临市。但是这几个人中,没有一个被称作火哥的。”

裴绍调出手机里几张照片给陆淮深看。

陆淮深说:“章志生前不是从那火哥那儿拿钱吗?”

陆淮深细看了一些从监控中调出来的影像,发现章志每次跟这些人见面都是在晚上,而且是在同一个地方。

“这些人可能就是火哥的手下,负责跟章志联络,每次约定好时间地点拿钱。这些人什么职业?”

裴绍回到:“都在一家水产公司做事,公司老板是做了多年水产生意的当地人,警方已经查证过,老板身家清白。章志生前也经常出入那家水产公司,应该是他做生意的幌子,营业执照上和相关证件都没有他的名字。”

“也可能是那个火哥用来掩盖身份的。”陆淮深说完将手机递给裴绍:“让人盯着到东临市的那俩人,剩下的还在云胄市的也别掉以轻心。”

裴绍说:“是。不过那个火哥身份应该不简单,明明跟章志有过往来,但是却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进了电梯,陆淮深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低声说:“简单的话,江觐也不会用他。”

能凑齐那么多偶然因素,创造一场意外车祸,说不定这人还有很丰富的作案经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29章:陆淮深就站在不远处注视着她

江偌本想跟那位律师约在周六或者周五晚上。

那位律师犹豫了一下,说:“今晚怎么样?早点确定下来,就能尽快走接下来的流程,周六我还要见我的一位当事人。”

说完还甩锅给陆淮深,说:“陆先生说您挺急的。”

江偌对这些按小时计费的人,靠嘴皮子吃饭的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下班之后江偌就去了律师事务所,对方跟陆淮深差不多的年纪,言辞之间听起来跟陆淮深关系还不错,有点儿私交的那种。

江偌无意间说了句:“以前没见过你。”

说完发现,自己对陆淮深的生活一点也不了解,他的朋友圈子里有哪些人,她以前也没刻意了解过,就知道一个贺宗鸣。

律师笑了笑说:“我以前也没见过你,但我见过你和陆先生的婚前协议。”

江偌正要喝睡,顿时差点连杯子都拿不稳。

对方看向手上整理出来的文件,别有深意地笑了下,那一笑,让江偌想起婚前协议某些条款,瞬间感到羞耻。

江偌在股份归还和赠予合同上签了字,离开律师事务所,江偌回到家,暮色已至,傍晚的时候起了大风,天光很快就暗了下来。

江偌前脚刚踏进小区,如豆的雨点就朝身上砸下。

江偌小跑着进了单元楼,发现单元楼门禁的铁门是打开的,她省了麻烦,将门禁卡扔回包里,进去后顺手将门往后合上,抬脚往楼上走。

走了几步远,身后也没有铁门关上的咔哒声,江偌觉得奇怪,回头匆匆看了眼,发现关上了,也就没在意,往楼上走了。

前两天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物管一直没来修,江偌鞋跟踩在台阶上试着踏了下,灯还是没亮,她只好打开手机照明。

刚往她家所在楼层的缓步台前一照,发现一道黑黢黢的背影站在家门口,江偌魂都快吓掉了。

对方看见光亮后,侧过身往楼下她所占的位置看了眼,主动招呼了一声:“请问你们这层有姓张的人家吗?”

江偌站在原地,没再往上走,跟那人隔了十多级楼梯的距离,她摇头说:“没有。”

夜黑风高,那人打扮怪异,戴着黑色棒球帽,帽檐往下压得很低,他又低着头,遮住了大半张脸,又是侧对着她,更看不清容貌。

江偌怕是劫匪,不敢用手机的光往他脸上照去,但她偷偷解锁手机,准备给程啸打电话了。

那人在喃喃自语:“难道是我找错了,明明是二栋三单元四楼啊。”

江偌说:“您可能真的找错了,这里是三栋二单元。”

“我就说,敲门叫老张,怎么没人应呢,”那人一拍脑门儿,指了指江偌家的防盗门说:“幸好没再敲这家。”

那人说着,转了个身面朝江偌,脸也正对着她,她看见他高挺的鼻尖下,是一张布满胡茬的下巴,他顿了一顿,忽然冲她勾起唇角,外面响起一阵闷雷,江偌吓得尖叫一声。

‘棒球帽’往下走了,江偌畏惧他靠近,镇定自若地看了对方一眼,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发软的手指点了点屏幕,拨出了程啸的电话。

这时听到尖叫声的程啸已经打开门,担忧地叫了声:“姐?”

“这儿!”江偌连忙应他。

往下走的男人也停了下脚步,随后继续往下要离开,江偌站在原地,没在动。

那人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低低的老烟嗓,若有若无的笑意,让江偌浑身发麻汗毛倒竖。

他穿着宽大的军绿色薄款工装外套,身上有一股很浓烈的烟草味,混杂着汗味,被大雨来临前的闷热空气烘成一股刺鼻的潮湿味道。

江偌呼吸间无意闻到,忍不住屏息起来,等他走开之后,她三两步小跑回了家里。

程啸问:“刚才那人是谁。”

江偌一手拎着包,一手撑着鞋柜换鞋,“不知道,怪得很,还有点吓人。”说完她又扭头看程啸:“记得把门反锁。”

程啸扭着门锁说:“正在锁呢。”

乔惠正在看电视,对外面的一切一无所知,问江偌刚才在叫什么。

江偌说:“没什么,被打雷吓到了。”

乔惠笑话她:“多大了,还在怕打雷。”

江偌跟着笑了笑,随后想起什么,笑容慢慢消失,她快步往厨房旁边的小阳台走去,将头探出去。

绿化带旁昏黄的灯光下,风雨飘摇,雨水在朦胧的光影中,像大颗的尘埃洋洋洒洒。

一道身影从单元楼里出来,将工装外套的帽子往头上一盖,阔步走进雨帘中。

雨势很大,他步子迈得大,走得却不急。

没走几步,他站定,突然仰头望上来,看的就是江偌现在的位置,像是早就知道她会在那儿看他的去向一样。

江偌吓到了,赶紧退回去。

过了会儿,她又试探着往下看,那人已经走远,转了个弯朝大门口的方向离去,没有去二栋。

这人举止诡异,有可能是劫匪提前来踩点。

江偌第二天就买了个家用摄像头,让程啸安装在大门口,然后留意物管方有没有发布失窃或者抢劫之类的通告。

几天过去,江偌对那晚的事心有余悸,但也不如头两天那般战战兢兢,一定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家。

ds酒店的开业酒会如期而至,江偌要跟gisele一起出席。

今天她不是主角,穿了身非常低调又中规中矩的白色露肩筒裙,跟在gisele身旁,帮她收递各种各样的名片,或是陪人寒暄,或是在gisele脱不开身的时候,去帮她留住某些有合作价值的对象。

跟她做着同样事情的周致雅接了个电话,跟gisele耳语了几句之后,过来找了江偌,两人凑在一块儿喝了杯香槟。

g跟人聊完,让江偌跟着她去见个人,结果领着她走到了钟慎跟前,跟钟慎身旁的一位老总聊了起来。

g跟钟慎相杀数载,在公司里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江偌便只猜是g跟钟慎抢客户,安静候在一旁。

谁知g说:“钟,我的助理跟着我无聊,你请她跳支舞如何?”

江偌愣住,虽然知道她此举是想支走钟慎,但还是有些排斥。

江偌向来跟除家人之外的男性交往时,都会保持距离,她甚至没有关系尤其好的男性友人,更别提钟慎这人,她对他是存有警惕心的,一切目的不明的示好,都可以看作是心怀不轨。

钟慎对她虽然算不上示好,但是第一次接触就不顾上下级关系,坚持要送她回家,后来又通过职权,将她留在ds,并且换掉她的职位。

这一切种种,虽然不算示好,但绝非无目的。

钟慎倒也不拘泥,直接伸出只手来邀请江偌:“江助理赏个脸?”

g给江偌使了个眼色,江偌咬咬牙才将手递了出去。

那一瞬间江偌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没有男性朋友,这种很普通,并且在礼貌范围内的肢体接触,都让她觉得浑身别扭。

江偌心想,莫非是自己早在潜意识里将自己定位成了已婚女性,所在会格外在意自己跟除丈夫以外的其他异性相处时,行为是否越矩?

而她的丈夫呢?

消失太久,江偌都怀疑他是不是打算在某个出差的地方定居了。

正想着,钟慎已经带她走到了舞池。

江偌今晚的衣服实在不适合跳舞,裙摆太窄,步子跨不开,舞步跟不上,三两步踉跄一下,顺便再在对方鞋上踩一脚,即便钟慎已经迁就着她,适当地缩小了步距。

江偌说了许多个对不起,仰头看着他,不好意思地说:“要不就不跳了吧?喝点儿酒怎么样?”

钟慎十分好脾气,就算被她踩了好几脚,现在一点儿都没不耐烦的表情,反而笑着打趣她:“你酒量好吗?听说上次在青蘭会馆你没喝几杯酒就不行了。”

江偌说:“现在又不是需要拼酒量的时候,小酌即可。”

“那我若是不想喝呢?”钟慎举起她一只手,让她转了个圈,又重新将她拉近,掌心贴在她腰上。

江偌转了一圈,有点晕,看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钟慎也没为难她,说:“我知道,你只是奉命行事,这支舞你也不是心甘情愿。”

江偌仰着脸,直视着他的眼睛,十分诚恳:“我没有。”

“你刚才还犹犹豫豫的不肯递出你的手。”钟慎毫不留情地揭穿她。

江偌羞愧地低下了头。

钟慎玩笑似的说:“没什么,我理解你,谁让我愿意和你跳这一支?”

江偌抬了抬眼皮,发现钟慎正笑看着她,她也扯了个笑,说:“谢谢配合。”

笑完发现自己刚才傻愣愣的,一愣神,又踩了钟慎的脚尖,自己也没站稳,身形歪了一下。

钟慎想帮她站稳,手上用了点力,免不了将人往怀里按了几分。

钟慎说:“抱歉。”

刚好这舞结束,江偌退开稍许,往g那边看了眼,见对方还没完事儿,就问钟慎:“去喝一杯吗?”

她的手指向放香槟的地方,眼睛也往那边看过去,目光一扫之间,却发现陆淮深就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注视着她。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30章:刚才跟别人聊得挺欢实,见了我就不吭声了?

江偌事先就知道他在受邀宾客名单之内。

陆终南年迈,已鲜少露面。陆淮深如果在外出差,也不一定能准时赶到。

即便如此,自她进场之后,目光还是多次不由自主地去寻找他的身影,就因为他说,其他的事回来再说。

江偌看不起自己,竟如此认真地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而陆淮深现在就站在十来米开外,一身剪裁熨帖的黑色西装,身量高大,不输站在他身旁的两名年轻健壮的白人男子。

他目光深极,却不够专注,似乎只是无意间看过来,刚好看到了她,视线便在她身上多逗留了几秒。深邃的眼映着灯光,如黑曜石,漆黑而又剔透,在那遥遥而望的漫不经心中点缀了三两分认真。

江偌在四目相对后的短促瞬间里,视线匆匆在他脸上逡巡了一遍。

他身旁的人正跟他聊着,江偌又模糊听见钟慎说喝酒,于是两人各看一眼,互相走开。

江偌跟钟慎一人拎了杯香槟站在酒台边,听着身旁的人不遗余力地跟人套关系,说有机会合作肯定会很愉快云云。

她百无聊赖伸手去拨弄用作装饰的鲜花,一拨,水珠坠下来淋她一手。

钟慎看着她皱着眉甩干手上的水珠,不免笑道:“跟我待着就这么无聊?”

江偌无奈看他一眼:“不,是酒会太无聊。”

上流阶层各色各样的宴会就是为交流人脉提供契机,大家都戴着一张笑脸,网罗潜在的发展机会,江偌摸着自己的手包,这里面可是装着不少的人脉资源。

手心手指湿漉漉的,半干之后有些黏,江偌注意到gisele那边,她同人握手之后,各赴下一个目标。

她暗吁一口气,终得解脱,冲钟慎扬了扬手说:“钟总,我去趟洗手间。”

钟慎笑容变淡,看着江偌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眼不远处陆淮深的方向,搭在杯壁上的指腹轻微摩挲了两下,微眯着眸若有所思。

直到江觐从旁侧走到他面前,笑着举杯,拉回了他的思绪。

……

江偌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心里想着事,没注意到来人,差点跟人撞上,她说:“抱歉。”

对方是个年轻女人,穿着黑色珠光长裙,发丝松松地盘起来,看似不走心,实则每一根垂坠的发丝该在哪个位置都精心设计过的,慵懒又贵气。

那人刚准备说没关系,看了眼江偌,似乎是认得她,立马变了变脸色,一副不想与她多说的样子,仰着下巴走了。

江偌全然不知哪里得罪过这女人,只是觉得这人看起来有几分面熟。

没做他想,去了洗手间,将包放在水池边,把手伸向水龙头下方的时候,她抬眼看向镜子里,灵光一现之间,想起了在哪里见过刚才那人。

上次碰面时就是在洗手间,那人跟江舟蔓一起的,因为上次她和陆淮深在大庭广众之下挑了支舞,那人看她的眼神也是极其不屑。

江偌疲于做任何解释,也没放在心上。

在这种场合,有小部分人是认识她的,但因为知道江家的种种,也知她现在境况落魄,也没人会主动来接近她,除非是想故意来找她麻烦的。

江偌回到主厅的时候,没见到gisele的人影,只有秘书周致雅在替她同客人聊天。

那人似乎跟周致雅认识,聊得热络,江偌也就没参与,自己到沙发区找了地方坐下歇歇脚。

不过多时,周致雅往她这边走来,说:“原来你躲在这儿,找你好久了。”

“怎么了?”江偌以为有什么急事。

“g在找你,让人带话来,要你去一下后面的3号休息室。”

江偌不由分说起身离开主厅往休息室去,心想g应该有什么要事交代,不然不会单独将她叫过去。

这边她不是很熟,休息室的编号又是打乱的,分散在不同的位置,绕了两圈她才找到3号休息室。

江偌敲了敲门,没人应,顿了一秒,她推开门进去。

进门之后,主厅里的音乐声便被隔绝,里面空无一人,更加静谧。

“gisele?”江偌打量了一圈,没看见g的人影,目光移动之间,才瞧见外面的弧形阳台上站着个人。

江偌钉在原地。

ds新酒店开业前的宣传做得很到位,最引人瞩目的是临海新酒店设有三个主题宴会厅,用于承办高档晚宴。

开业酒会所在地点就是最顶层的森林主题宴会厅,利用全息投影技术和空运新鲜花材和绿植,深度还原森林景象,让宾客宛如身临其境。

顶层足近三层楼高,利用弧形封顶营造恢弘庄严的氛围,而休息室则是圆形玻璃屋设计,环包着整个宴会厅,玻璃屋外接弧形露天阳台,近可俯瞰繁华的城东夜景,远可眺望深海高山。

陆淮深不知是看的哪边。

明明门就在她身后,陆淮深站在外面也不一定知道她进来了,但是江偌觉得脚好似被黏在了地上。

正当她在想,要是站足一分钟他没发现她,她就走的时候,陆淮深转头看了进来。

背景是黑色的,他身后是望不到边际的海面,城市的霓虹夜灯像悬空嵌在那片墨色中一般。

阳台和休息室之间的门是合上的,江偌听不见他的声音,只看见他的嘴唇翕阖,口型是:“过来。”

江偌像是跟他对着干似的,站在原地就是不动。

直至陆淮深轻微地皱了下眉,她这才慢吞吞地朝外面挪过去。

感应门在她一步之外滑开,这下她和陆淮深之间唯一的阻隔也没有。

晚上起了风,楼层又高,江偌一出去,一阵湿热的风呼啦啦地过境,吹乱她的头发,裙摆也贴着腿不停抖动,江偌勾起发丝怨念地看向陆淮深。

至此江偌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冒充gisele,让人给周致雅带话,可是到时候周致雅向g问起这件事,她要怎么圆场?

江偌想着想着,到最后索性不管了。

与他已逾半月未见,上次见面又是以那样惨烈的场面告终,时间弱化隔阂与矛盾,使人冷静,又有几天前的那通电话做缓冲,再见面已经平静不少。

可时间又加深距离,江偌一时无话可说,甚至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陆淮深在电话里说,其他事等他回来再说。他想说什么?脑中闪过一些有的没的。

“刚才跟别人聊得挺欢实,见了我就不吭声了?”陆淮深刚才一个人在抽烟,这会儿吸了一口后,低头将还剩小半的捻灭在旁边的烟灰缸里。

江偌余光便见他的轮廓笼在亲白色的烟雾里,风一吹就散了,虚幻得很。

“不吭声自然是没话说。”她收回目光,轻淡的嗓音在风里飘散。

那人高大的身躯逼近,江偌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陆淮深没好气制止她:“你躲什么躲?”

江偌抬眼看他:“有话你好好说。”

陆淮深挑了挑眉:“我不正在说么?”

江偌低眉垂眼的。

陆淮深问她:“文件签了?”

“签了。”

他又问:“上面的内容看过了?”

“看了。”

“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没有。”

“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没……”江偌受惯性驱使,差点就要回答了,发现不对劲,及时收声,望向他。

陆淮深嗤了一声:“你也知道没有?”

他正站在风向上,面对着她,刚好替她挡了风,两人隔得又近,空气里都是互相的气息。

江偌一动不动看着他的眉眼好一会儿,也许是有些日子没见的缘故,竟然觉得有些陌生,又或许是那凌厉之感淡化了一些。

陆淮深也盯着她没出声,四周只有风声,还带来了遥远的车声。

当他又靠近的时候,江偌没躲,陆淮深攫住她的下巴,手揽住她的腰,将人往怀里一带,江偌一下跌进他怀里,还保持着仰头的姿势,来不及准备便被他撬开了唇齿。

陆淮深今晚犹如饿虎扑食。

这是江偌的第一感觉。

他扣着她的后脑勺,经验之谈,江偌觉得陆淮深相当喜欢这个动作,一来能满足他的索求,二来她还不容易逃开。

另一只手便游走揉涅着,轻重全随他的感觉而变化。

情绪是极具感染力的,江偌从一开始的被动,攀着他的肩,试着回应了一下。

陆淮深忽然扣紧她,用力将她往自己怀里按去。

江偌感受到他身上某处的异样,面红耳赤地退缩了一下,被他不容拒绝地抓回来,她也就顺其自然了。

江偌今天穿的裙子腰身很窄,刚好贴身包裹着她的腰,陆淮深手掌的虎口刚好就能卡在她的侧腰上。

江偌闭着眼,手往他宽阔的肩背后探去,触感坚硬结实,掌心里传来属于男性的力量。

他的手顺着往上移,江偌舔了下他舌尖,他一激动,覆盖在她洶上的手用力一捏,江偌呜呜直叫,退开稍许,瞪着他说:“痛!”

说完舔了下唇,陆淮深便想起她刚才那个动作,哑声回了俩字:“活该。”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31章:我对你有意思,我想跟你过,这总行?

江偌人还在他怀里,距离说远不远,但却相互无言。

不可挽回地大吵一架之后,再见面却又是这般亲密急迫,难免让人觉得有点尴尬。

江偌脸皮薄,经历少,不如陆淮深老练稳重,遇任何事都能应对自如。

当她想无声推了推他,想要往后退的时候,抬着脚想要往后退的时候,陆淮深将她拉回怀里,将头埋进她脖颈间,平复心情。

为了适应今晚的酒会,江偌擦的香水留香时间短,有迎合世俗的脂粉味,又有独特的干净简约,到现在只余淡淡尾调萦绕,像一颗褪去了酸气的橙子,夹杂着柔和的花香,香甜温柔。

江偌就那样僵直地站着,感受到他的热情慢慢地低下头,手还是不老实地在她身上摸摸索索。

陆淮深将她抵在高高的扶手上,往远处眺望一眼,随后看向她,开口:“没什么想说的想问我的?”

江偌愣了下,又想了下,问:“你指什么?”

陆淮深:“任何事都可以。我的话你好好想过没有?”

江偌垂眸,唇边有淡淡的笑弧,随后抬抬眼皮回:“我的话你好好想过没有?”

陆淮深深眸凝视着她,江偌心下快速跳了跳,不想又把交流变成博弈,所以她沉默两秒后点了点头,说:“我都想过。”

陆淮深的手撑在她两侧,她看他一眼,在玻璃扶手和他的胸膛之间转了个身,看往远处沉寂的海面,遥远处有一盏灯塔,孤独立在海中央,穿透海雾,于微亮中透着希望。

她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过去的事的确没办法当做没发生,也无法轻易忘怀,而我跟你结婚本来一开始就是错的,我跟你一样,都这么认为。因为这场错误的婚姻引发的惨案,就像是一个疙瘩,始终都会存在。如果真的想要重新认真对待婚姻,我跟你还是会因为这些事引发争执,而我根本不确定你的心意……”

她似乎饱受这件事的烦扰,顿了顿又说:“应该说是,我不确定你对我到底只是一时兴起,还是真有跟我一直过下去的打算。所以即便你说你愿意接受,我也没胆量拿出自己的感情跟你赌。”

陆淮深沉默少顷才开口道:“婚姻不是赌博,你这种‘赌一把’的想法就是错的,如果我说现在以及将来都非你不可,你信吗?”

江偌说:“的确不信。”

“我也不信你非我不可。”

江偌没说话了。

大家都还没有到非对方不可的地步,可能只是她动了感情又放不下,而他也记挂上了的程度。

陆淮深说:“在还没有进一步的发展之前,婚姻就是合则过,不合则散。但已经到了现在地步,互相也有那方面的意思,不妨好好过下去,也许还能有意外的结果。”

江偌小声辩驳:“谁对你有意思了?”

陆淮深看着她粉红的耳根,低声就在她耳后说:“我对你有意思,我想跟你过,这总行?”

江偌心跳怦然,希望自己也能有飞蛾扑光求死般的毅然决然,感觉就像面前有一个红澄澄的苹果,她对此渴望已久,但又怕深藏剧毒。

美丽又极具诱惑力的东西,通常都很危险。

陆淮深在她耳畔,低沉醇厚的嗓音有如蛊惑:“问题可以一个个解决。”

江偌静默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试一试?”陆淮深的身体抵上她的,格外亲密无间。

江偌闻见他身上熟悉的清冽味道,本就不浓的烟草味被风吹散,留在身上的淡淡余味使他更加性感,她的身两侧是那双好看的手,修长却有力,她忍不住搭上他的手背,声音仍是她自己的,很清晰:“试一试就试一试。”

……

江偌独自一人回到宴会厅的时候,神经还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但她心的里又很平静,这样的落差让她有些空,三两下决定了接下来要走的路,觉得跟做梦似的。

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人群里乱转,最后找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拿起香槟灌了两口。

喝下去的瞬间是冷静的,但是入腹不久,一股热流涌动。

她突然就想起了在御楼的那晚,不知是谁告诫过她来着,少喝香槟,易醉。

她砸吧了下嘴,看了眼杯子里淡金色的液体,也就剩一小口了,她喝掉,将被子放在一边。

周致雅过来找她:“g都回来好久了,你怎么才回来。”

江偌总觉得她无时无刻在盯着自己似的,想起跟陆淮深的那一茬,顿时心虚,说:“我上洗手间了,酒喝太多。”

周致雅说:“行了,有个人需要你接待一下。”

“谁?”江偌被周致雅推着走。

“还记得ds前段时间挑选出来的亚洲推广大使名单吗?上次是你经手的。”

江偌点头,面向亚洲的话,就得选国内知名艺人,符合亚洲和国人的审美标准,名单里有顶级流量明星,也有形象符合公司要求,但是欠缺了点儿名气的。

周致雅说:“那位叫杜盛仪的来了,g忙不过来,你跟我一起去,先把她稳住。”

杜盛仪就是那位,形象符合要求,但是名气还差点儿火候的。

名单上那几位女明星江偌都了解过,这位杜盛仪一开始是模特儿出道,走过几场国际大秀,后来转行做了演员,她曾在一篇采访中直言,转行是因为做模特儿不够赚钱。

做了演员,却没有观众缘,电影电视剧拍了不少,还因为一些没有石锤的绯闻,被男艺人的粉丝攻击抹黑。

而她本人也不屑回应,态度十分高冷,因此性格,反而还赢得了一波粉丝。

因为她出道比较晚,年龄也不小了,发展时间不长,空间不够大,名气自然比不上当今霸占微博热搜榜的各路流量女星。

周致雅带着江偌直奔某个方向。

杜盛仪正独自一人站在偏僻的角落里,也不跟人交流,找了个酒台,半倚着身子,低着刷放在面前的手机。

一身黑红拼接的抹胸长裙,身材高挑,长发半绾,露出线条完美的肩颈,十分引人注目。

她五官很立体,并非高鼻深目的立体,而是有棱有角,却显得柔和的立体,乍一看,十分美艳大气。

周致雅走过去跟人招呼道:“杜小姐,我是ds集团总经理的秘书周致雅,这位是助理江偌。”

杜盛仪闻言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的却是江偌。

江偌伸出手跟她握手:“你好杜小姐。”

杜盛仪握住她的手,目光好奇:“你叫江偌?”

江偌说:“是的。”

杜盛仪‘嗯’了一声,收回手也收回了目光,过了两秒,才又忍不住看向她说:“幸会。”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32章:天道好轮回啊,苍天饶过谁5000+

简洁的二字,平静无波的语气,以及无声中透着孤傲的眼神。

性格确实跟江偌从网上报道看来的评价,相差无几。因不了解,无法对她的为人评价,她也没有因网上的一些负面评论对杜盛仪产生偏见。她深知网络评论里,或多或少都掺杂了故意的恶意。

周致雅露出职业笑容:“ds酒店亚洲推广大使的选拔案子,我和江助理都有参与,不知道杜小姐有没有入住过ds旗下酒店呢?”

推广大使最终人选还没定下来,最终的合作对象是杜盛仪还是另有其人,都还待下定论,所以周致雅也没将话说满,用这话题挑开话头,却不会为了稳住人心而揪着‘推广大使’不放,以免给对方造成人选已定的误解。

杜盛仪始终没什么特别热络的情绪,但也不会显得不礼貌,会轻点下头:“住过。”

也是言简意赅,不是特别健谈。这样的性格,在普通人眼里,可能会让人觉得高冷,在有心人眼里也许就会将其恶意定义成傲慢。

这也不难理解,网上为什么有那么多关于杜盛仪的恶评。

江偌依稀记得,有人评价过杜盛仪,说她这样的性格是不适合在娱乐圈混的。

于是又有人就杜盛仪的性格探讨起来,是什么环境和经历造就了现在的她?

有人说她是童年苦难,导致了性格上的不健全;有人说她是落魄的富二代,那种傲气是骨子里的;也有人说她感情失败后得了抑郁症,此后什么都不大放在眼里了。

各种说法五花八门,关键是还都有鼻子有眼的,抛出几张所谓的圈内人的爆料截图,就将一个人的过往盖章。

从此以后,围绕她生世性格经历的言论层出不穷,也没人去求证这些信息的真假,信息化时代,网民大多只会承认那些能让自己阴暗心理得到满足的证据,谁会多事去管一个事业成功的漂亮女人,她的一切究竟是真的靠她自己的努力拥有的,还是靠在床上取悦一个老男人得来的呢?

ds酒店的几个推广大使候选人,只要没有日程冲突,都到场了。

这些人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好些年,都已打磨成社交好手,人脉广的在场又有熟人,总之都身着华裳,身边从不缺聊上几句的人。

反观杜盛仪,一个人孤零零的,也许是本身不爱交友,又或是性格原因导致人缘不好,但江偌觉得,杜盛仪本身看起来也是不在乎的,她甚至都不怎么看重ds推广大使的代言机会。

但杜盛仪始终是候选人之一,ds作为主办方,不能因为她名气不如别家,就怠慢了人家。

周致雅跟人聊起来,问她对在ds酒店住过之后有什么感受,又问她平常住酒店有没有特殊的要求,偏好哪种类型的酒店。

杜盛仪有问必答,接着周致雅又跟人介绍起ds酒店来,从成立初期的成功,到酒店自成一派的特点。

江偌听着都心神向往,恨不得到周致雅口中那些分布在各个城市岛屿的ds旗下酒店各住一遍,看看是否如她所说的那样每间酒店都能有不同的绝妙感受。

杜盛仪始终保持着安静倾听的姿势,时不时会点下头,表示自己在听。

这时候杜盛仪微信里有一条信息跳出来,来自她经纪人苦口婆心的叮嘱:祖宗,王母娘娘,求求你一定表现热情点,跟人拉拉关系,就算拿不下这代言,也给人留个好印象。

杜盛仪草草看了眼,锁了屏,没理。

过了会儿,信息又来了,似乎是知道她不会回,也不会照做一样,信息内容字字都透着恨铁不成钢:ds向来出手大方,代言费可有不少,拿到手对你的发展有利无害,拿不下来少不了被人冷嘲热讽,自己看着办!

杜盛仪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看过就锁屏。

周致雅一直说到无话可说,心里也觉得跟这杜盛仪交流也太累了,架子着实端得高,但是你说什么,她又都礼貌听着,也会回应,不会给你目中无人的感觉,让人气不起来,却又憋闷得慌。

好在周致雅也见识过不少怪人,一直没让三人的场子冷下来,江偌不时搭两句话配合。

周致雅又说完一断后,停顿了几秒,而就在这几秒的空当里,谁都没说话,即使周围热闹纷扰,她们这儿的气氛,沉默得有些诡异。

后来杜盛仪十分自如地拿起自己的手包:“我去抽支烟。”

她展唇淡淡的笑,唇上的哑光复古红,与她裙子上的大红呼应着,让人眼前一亮,就像看着寒冬腊月里被霜雪覆盖的花,抖落那层冰霜,霎时间露出千娇百媚那一面。

江偌诧然中在想,不历经岁月人事的女人,不会有那般韵味。

杜盛仪突然看向她:“江小姐抽烟吗?”

江偌说:“我不抽的。”

杜盛仪望向江偌,见她抿着唇轻轻地笑着,应该是酒喝多了的缘故,脸颊粉红,眼睛里光色盈盈,黑眸从容淡静,又仿佛酝着一汪漾着波纹的春水。

杜盛仪什么也没说,捏着包走了,高挑的身影,背脊挺直地缓步绕过人群,走向吸烟区。

周致雅难得夸一个人,夸杜盛仪美,随后又贬了一句,这性格说好听是淡泊,说难听叫孤僻,跟她相处真是累。

江偌不敢苟同,没接话。

周致雅一副精气耗尽的模样:“我先走一步,待会儿她要是再回来,你顶一下。”

江偌来不及回答,周致雅已经撤得没影儿了。

江偌一个人等在那儿,怕杜盛仪再回来。

“哟,陆太太一个人?”

一道不大正经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有几分熟悉,但绝对不是陆淮深,转头就去看来人,这声‘陆太太’把江偌吓得不轻,导致她看向对方的眼神惊恐中透着防备,看起来像在凶狠地瞪人。

发现是贺宗鸣,江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了。

贺宗鸣觉得江偌特别不待见他,替自己抱不平:“弟妹,你这是什么眼神呐?”

江偌盯他一眼:“你占谁便宜呢?”

贺宗鸣比陆淮深大一点,平时在陆淮深面前讨不着好,别想他称自己一声哥,仗着江偌年纪小,占起她的便宜来。

他理直气壮地说:“四舍五入就算占陆淮深便宜了。”

江偌发觉自己跟了陆淮深有什么好呢,一个个平时没胆量找他麻烦的,把她跟他划等号,还真觉得欺负了她,就等于欺负了陆淮深似的。

江偌实在没事干,视线没有目的地在人群里游离,她刚才站的位置背对着整个会场,也不好在跟人讲话的时候频频看向别处,这时换了个位置,面向人群,肆意打量,一眼就准确给陆淮深定了位。

后来又堪堪收回目光,他在跟人应酬,而她总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万一被他看见还以为她一刻都移不开眼了。

可江偌发觉,有些事迈出了那一步,再看他,感觉似乎都变了。

变得踏实,变得跃跃欲试,看见他,就不由地对新的开始充满希冀,那是她期待已久又不敢轻易开始的尝试。

陆淮深应该是不能了解这些感受的,江偌匆促一眼后就低下头,不再去看他,怕被他发现,也怕招人笑话。

贺宗鸣见江偌对他爱答不理,打算跟这弟妹解解心结:“你还因为上次的事生我气呢?”

贺宗鸣指的是,上次他非要热心肠送她回家,结果转头就把她送进陆淮深那贼窝的事儿。

“那事有什么好生气的。”江偌也没撒谎,她确实不上生气,就是看不惯贺宗鸣自以为是。

贺宗鸣能感觉到不大喜欢他。

他也发现江偌这人其实有些蔫儿坏,她讨厌一个人的话,除非是打定主意老死不相往来才会不管不顾地撕破脸皮,否则都会尽量粉饰太平,但早暗自在心里给你打了个分,以后的交往全凭这个分数定深浅。

若说她经历过了大起大落吧,其实她又涉世未深,初出社会,但与人相处自有一套,面对不同的人,同事、朋友、亲人、爱人、仇人和陌生人,她有不同的态度和方式。

就拿陆淮深来说,她在陆淮深面前偶尔就嚣张得很。有回陆淮深跟他在外面,跟她通了个电话之后,就被气得七窍生烟,他还没见哪个女人三两句话能将陆淮深气成那样。再说上次陆淮深高高兴兴去陆重家接她,最后阴沉着脸回来,还牵连上了别人。

在他面前,又是那副冷清疏离的模样,上次在他车里,把她惹急了,直接冷下脸,一言不发瞧着他,从此以后,见着他就没好脸色,一看就是个有脾气还记仇的主。

贺宗鸣后来算是摸索出结论了,这位祖宗是真惹不起。

可陆淮深既然决定跟她好好过日子,贺宗鸣自然要表示一下态度,曾经冒犯过的,该道歉道歉,该解释解释。

可江偌听了,反倒不自在起来:“真的没必要,我没有生气。”

“这可是你说的。”刚好酒保来换了酒,贺宗鸣自己一杯,递给她一杯,“喝了这杯,旧事不提了啊。”

江偌也不是小气的人,既然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又是陆淮深的朋友,她没必因为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还对人家心怀成见。

爽快地干了杯。

放下杯子贺宗鸣沉默了一下,开口问她:“刚才跟你聊天那个女明星,你们认识?”

江偌嘴里还有香槟的香甜味道,她抿下唇间残留的酒液说:“不认识,这是第一次见,她是我们公司推广大使的候选人。”

贺宗鸣又问:“你们打算找她?”

“我觉得她气质挺不错的,公司也看好她,但是结果还待定。”江偌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好像过问得有点多,“怎么,你对人家有意思?”

贺宗鸣飞快撇清关系:“诶,这话可不能乱说。”

江偌看他严肃过头的样:“你反驳这么快,难道不是做贼心虚?”

贺宗鸣不经刺,嗬地一声挺直腰板儿发毒誓:“你说谁心虚呢?我要跟她有什么、对她有什么歪七八遭的心思我遭雷劈。”

“至于么?人家那么漂亮,招人喜欢也实属正常。”

贺宗鸣看着她说起‘人家那么漂亮’时,眼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他愣了一下,叹声气,大手一挥说:“算了。”

两人正闲话着,江偌看见面前不远处,有两方人马交汇,互相握手,笑容爽朗。

左边的几人,是江渭铭一家三口。

江偌之前就看见了江家那几人,但江偌有意避开对方,互相都没为难,各自装作不认识。

“乔叔叔,这是我的未婚妻,许斯荏。”

那些人隔着不远,乐声悠扬又不嘈杂,江偌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因为说这话的人是江觐。

而江觐说完那话,将一个女人从身后拉出来,之前她站在阴影里,江偌并没有看到她。

江偌心中百味杂陈,江觐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妻?明钰知道吗?他这么做,是否跟明钰已经了断?

她死死盯着江觐,以至于那目光太过灼烈,江舟蔓察觉后朝她看了一眼,冷冷淡淡的一眼,带着无声的讥诮。

江舟蔓心里在嘲笑她的心安理得,就算她有了陆淮深又怎样?江家想要的,一样有办法留住。陆淮深反而会因为她,不得不花时间精力,解决原本不需要的麻烦。

有些事情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立场变动,从而产生任何实质上的改变,江启应爷孙和江家之前的矛盾,仍是江偌不得不得面的首要问题。

贺宗鸣是鲜少的知情人之一,无论是江偌和陆淮深之间的婚姻,还是江偌和江家之间的仇恨。

说起来,贺宗鸣认为,当初陆淮深帮助江家对付江启应,只要这事一天没了,在他和江偌之间就始终会是个结。

贺宗鸣告诉江偌:“许家的地位在首都根深蒂固,江觐显然是因为她妹跟陆淮深吹了,所以只好牺牲自己,替江家另找了颗好乘凉的大树。”

江偌看着贺宗鸣:“吹了?”

贺宗鸣也看着她:“对啊,吹了。”

所以陆淮深那晚所说,江舟蔓是前女友的事情,并非有假?

她想起那晚互不相让的争吵,整个过程是越激越烈,什么话狠就朝对方扔,完全不顾后果。

她不确定问:“什么时候吹的?”

贺宗鸣毫不犹豫说:“跟你结婚前吹的。”

江偌眉头一拧:“你当我傻子呢?”

贺宗鸣尬笑两声:“我也没撒谎啊,他们正式分手不就是跟你结婚前吗?只是后来没名没分的,江舟蔓又时常找他,不过那时候……”

他说着看了眼江偌的眼色,心里琢磨着这些话也不该他这个外人来说,那时候发生什么事江偌也是心知肚明,他不好再提及,就只说:“他们其实也好长时间没联系了,既然到了该了结的时候,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前些日子将话都说开了,老陆没告诉你?”

江偌敛着眸,没说话。

贺宗鸣见她沉默,生怕自己说错话坏事,想多解释两句补救:“其实这也怪不到……”

江偌打断他:“行了,我自己会问他。”

“诶……”贺宗鸣讪讪的,“你问,你问,说开了当然好。”

江偌手机在包里震动,晚宴用的方盒手包也就比手机大那么一丢丢,里面除了手机她放了两片口香糖,其余就是替gisele收起来的名片,挤在小小的空间的。

江偌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陆淮深。

她抬头向陆淮深之前所在的位置看去,没看见人,反而目光转动,看见他也站在人少的某处,握着手机放在耳畔,朝她使了个眼色。

江偌接了电话:“干嘛?”

“待会儿跟我一起走。”江偌远远看着他嘴唇在动,声音却在自己耳畔响起,感觉很奇妙。

她低声说:“不行,别人会看见。”

“看见怎么了?”陆淮深不高兴地高皱着眉。

“总之现在不行。”

陆淮深真是觉得天道好轮回啊,苍天饶过谁。当初是她想曝光两人关系,他偏压着她,现在全反着来了,那感觉还真他妈憋屈。

其实现在想想,江偌当初也并不就是心甘情愿的,她没有其他选择,她知道和他关系曝光之后要势必要面对一些难听的言论,可迫在眉睫的时候,名声什么的她也顾不上,只能顶着未知的压力,孤注一掷。

陆淮深一瞬不瞬看着她,淡漠沉静的目光里有隐怒,随后又在短暂的沉默中缓和下来。

江偌对着他做口型,轻软声音从手机听筒进入他耳里:“挂了?”

“去地下停车场。”陆淮深语气不容拒绝。

江偌拗不过他:“待会儿再说。”

这个待会儿,已经是两小时以后。

陆淮深离开得早,走时给江偌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在停车场某某区,让她下了负一楼直接过去。

江偌要跟gisele一起待到宾客几乎都快离场,中途陆淮深再无音讯。

最后离开时gisele等人的车都是直接等在酒店门口,江偌找理由跟其他分开走,乘电梯下了负一楼,找到了陆淮深说的停车区。

此刻,划给贵宾的vip停车区只剩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里。

江偌拉开后座,先矮身探头朝里张望了眼。

陆淮深一双深眸对上她的眼,似笑非笑的:“你做贼呢?”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33章:化被动为主动

酒店开业前三个月,已经在官网接受线上预订,三天前正式投入使用时,就有大批客人入住,地下停车场已经并不冷清。

空旷宽敞的地下空间里,进出车辆的车轮碾过减速带时,摩擦出的响动被放大无数倍,响彻耳畔。

江偌跟他对视一眼,垂下眼睫,按着裙摆躬身坐进去。

电梯的方向,一行人交谈着往停车的地方走去,江舟蔓抬眼便看着陆淮深的座驾开出停车位,往出口驶去。

江启应父子正跟钟慎相谈甚欢,江舟蔓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车尾而去,她渐渐听不清近在身旁的说话声,满心满脑都是刚才车门关上之前,在她视线内短暂停留的身影。

陆淮深本来早就离开了,特地在这里等这么久就是为了江偌?

接下来他们又会去哪儿?去陆淮深的家里?也不能这么说,那里是他们共同的家,是婚后爱巢。接着呢?名正言顺住在一起气,过着那些平常而又细碎的夫妻生活?

她陷进自己的想象里无法自拔。

她多希望陆淮深对江偌,是像他曾经对自己那样,那江偌迟早有一天步自己的后尘,那她只需要静待那天的到来,然后悲悯地看着江偌,告诉她:你和我没什么两样。

你是江家亲生的又怎样?你也跟我没什么两样。我爸现在得到了江家的一切。

可她转念又想起在陆二叔家里那晚,陆淮深即使给她留了台阶,甚至没有说她一个不字,但他每个字的重心,每句话的出发点,都意在维护江偌。

可她被陆终南请去陆家那晚,她曾自以为陆淮深在公然偏向自己,其实他的注意力还是在江偌身上。

因为江偌故意说难听的话气他,他怕江偌口不择言惹怒老爷子……

陆淮深对自己的维护,从来都是出于客观原因,因为跟她的关系需要他那么做。他维护江偌,仅仅因为看不得江偌受人欺负。

人果真要摆脱掉无谓的自信和自负,才能看清事情真相。

她曾一味地陷入一段感情中,认为它稳定得不会被一切因素动摇,她沾沾自喜于陆淮深对她的包容与尊重,认定婚姻会是他和她的终点。可当现实和她的认知出现偏差,她一边接受现实,一边不遗余力地想借助外力稳固这段关系。到最后,当自信被消耗殆尽,她才在筋疲力尽中把事情看透彻。

可看透了又怎样?人都是一样,道理都懂,但不愿意接受。

江舟蔓越想越觉得意难平,胸腔里的情绪仿佛要挤破喉咙溢出来,自己都没察觉到脸上流露出来的狠色与固执。

一只手突然从后伸来拉住她,江舟蔓猛地回过神,见她哥正面无表情盯着她。

他们已经到了车边,她爸正在跟钟慎道别,江舟蔓察觉自己走神失礼,低下头躲避着她哥的目光。

上了车,江渭铭和江觐坐在后面,江舟蔓坐副驾驶。

江渭铭解开自己西装的扣子,发出一声冷笑,“这个钟慎还真有点本事,跟谁都玩迂回战术,我们已经把话说得明白,合作的诚意也拿出来了,他始终不表态。”

江觐反倒沉着得多,“他现在是拿不准我们两家的关系,一边吊着江氏,一边在陆淮深身上下功夫,如果陆淮深跟他达成一致,提出条件要江氏出局,钟慎会毫不犹豫放弃江氏。”

“可我们现在有许家!”江渭铭掷地有声,“将来江家和许家结成姻亲,如果钟慎愿意合作,相当于帮他打通了首都的路子。”

江舟蔓悠悠地说:“这不是还没成吗?既然我们单独找上他,钟慎肯定已经知道陆江两家不可能再同时合作。江家和许家,还是陆家,钟慎不可能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就做决定的。”

江渭铭从后座看向自己女儿的侧脸,拉着脸接话:“谁让你留不住陆淮深的。”

江舟蔓不可思议地愣了愣,江觐为自己妹妹说话:“这也不能怨她。”

江舟蔓的情绪统统爆发,她自嘲一笑,“对,是我留不住他。谁让你当初卖女求荣,嘴脸太难看,人家压根就没把你女儿放在眼里呢?嗬,目的不成,也是我的错,你可别忘了要是没有我在中间,你会有今天?当年坏事全让我去做,现在锅也让我背,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好亲爹!”

江启应在听见‘卖女求荣’四个字的时候,脸色一青,听完更是又怒又愤,直喘着粗气,“反了你,真是反了你!”

江舟蔓不屑一顾。

江觐看了眼江渭铭:“她已经尽力了,别出了事就推卸责任,你还真以为陆淮深是什么好把控的人么?蔓蔓你也别口不择言。”

江渭铭被江舟蔓那番话气得就要失去理智,“我还说不得她了?!你看她最近干的什么事?要她跟老李的儿子的见面,她跟人吃了顿饭,把人家讽刺得颜面无光……”

江舟蔓怒然打断他:“你扪心自问为了攀姻亲,你让我见的都是什么人?对方满口黄牙油头肥耳,三观败坏,把我当生育工具,婚后还不能干涉他的事,你真的觉得这种人是正常的吗?我讽刺他算好的,要不是念在你和李叔叔有交情,我直接拿开水往他脸上泼!”

“嫌人丑直说!陆淮深喜欢你吗?你还不是上赶着!”江渭铭一张脸气得皱纹都挤在一起,“你不就看上他长得人模人样吗?长得好看管屁用,关了灯还不是一个样。”

江舟蔓心里想能一样吗?陆淮深那身肌肉跟那姓李的啤酒肚摸起来的感觉能一样吗?!

一回忆起那人趾高气昂的样子,满身腻歪的体味混合着刺鼻古龙水的味道,她依然觉得作呕。

她悲哀的发现,除了陆淮深,再也遇不见哪个男人能跟她的理想型对上号,或许应该说,她的理想型是按照陆淮深的样子塑造的。

她麻木地说:“至少陆淮深尊重我,姓李那个仗着有几个臭钱,就不把女人当人看。”

江渭铭不屑的冷哼。

可见,他自己也从未把女人当人看的,连他自己的亲女儿,他也只当做是用来巩固家族地位的工具而已。

江舟蔓突然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

一个女人在自以为是的男人面前谈尊重和平等,就是在挑战他们固守千年的男性权威地位。

自己的亲爹,跟那个目中无人的男人,除了有她父亲这层身份,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江渭铭又说:“那今晚让你见了几个伯伯的儿子,你讲几句话也对人家爱答不理的。”

江舟蔓懒懒的说:“我不喜欢。”

江渭铭气得笑,呼着气念叨:“行,你现在跟我谈喜欢,你等着啊,到时候你爷爷出来了,一无所有了看你拿什么谈喜欢不喜欢!”

一语惊醒梦中人,江舟蔓渐渐从所有人都不懂她的梦境里走出来。

她想反驳,但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江渭铭觉得她应该将话听进去了,沉了沉语气,才又对江觐嘱咐:“时间不多了,江偌和江渭铭那边,得赶紧解决。”

“嗯,快了。”江觐看着窗外,微眯着眼,低声开口,像在自言自语。

……

上车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

中途陆淮深接了两个工作上的电话,看着平板电脑里对方发来的资料,严肃正经地跟人探讨需更改的地方。

江偌看着窗外,身体有些疲倦,心里却躁动不安。

她一会儿摸摸耳垂,取下将耳朵弄得不舒服的耳挂,一会儿又揉着自己发酸的小腿。

后面那通电话,陆淮深讲了挺久,跟人交代完事情之后挂了电话,车子已经快到家门口。

两人下车,司机回家。

院子里亮着灯,陆淮深走在前面,江偌落后了半步的距离,他的身影斜斜地半罩在她身上。

走动时,江偌的手不经意擦过他的尾指,她赶紧往后收。

陆淮深察觉他的动作,侧过脸看她一眼,江偌毫不示弱地看回去,像在给自己壮胆。

夜色底下,他的眼一如既往地幽深,藏着她看不明白的种种,他挑了下眉,要笑不笑的,那样子能让人一眼看出是打着坏心思的那种,痞气、性感与沉着兼存。

江偌一步步跟在后头,陆淮深输密码开门进去,她刚抬脚,前面的人忽然一个转身,只手拦腰将她拎进去。

江偌脚刚沾地的时候,已经被人按在了玄关一侧的墙上,陆淮深抬腿将门踢回去。

他低头的时候,江偌都已经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事的了,结果他突然停下。

室内一片黑暗,外面的灯光和月光,将客厅照得一半幽亮一半漆黑。

他就那样隔着半掌的距离,适应过黑暗,借着模糊的光打量她。

江偌呼吸不紊,掀眸看着他,眼底透着茫然和疑惑,被他看得心神晃荡,咬着唇眨了下眼睛。

“怎……”

她刚开口,陆淮深握住她的洶,又狠又重地咬住她的唇。

江偌几乎是在他贴上来的同时,就主动张开了唇准备好接纳他。

江偌听见自己的心跳几乎要撞出胸口,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带起了心底最深处的谷欠望。

陆淮深眼底深藏笑意与情谷欠,松开她稍许,又若即若离地亲上一下,然后就看着她急不可耐地追上来缠住他的脖子,化被动为主动。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134章:让我瞧瞧是真正经还是假正经

独栋别墅的好处就是几乎不受任何喧嚣打扰,夜里只听得见虫声蛙声远远近近地传来,更衬得四下静谧。

江偌此刻却无暇感受夏夜的宁静。她只觉得心里有把火在烧,燎热她的身体,霸占她的感官,在她的脑中噼里啪啦爆着火花,让她片刻不得安宁。

陆淮深却变得不徐不疾,这是前所未有的。亲吻时极尽耐心地同她玩...

《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第134章:让我瞧瞧是真正经还是假正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5章:江偌驾驭不了陆淮深

江偌心虚,程啸肯定事先通过猫眼看见了她。可她没提前说她这个时候要回来,他怎么就恰好来开门了?

她避而不答,问:“你要出门?”

“不出门,就等你呢。”程啸还环着胸堵在门口,眼神往她脸上扫,每个字都透着阴阳怪气。

江偌心里一咯噔,想起家里的小...

《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第135章:江偌驾驭不了陆淮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6章:不知道还以为你要跟人私奔

在江偌眼中,陆缄就是那种典型的中二病还喜欢惹是生非的顽劣富三代,仗着家底不错,有人给收拾烂摊子,做事便不考虑后果。

即便本性再怎么不坏,根深蒂固的小坏习性也难改掉。乔惠也数落江偌:“小陆是客人,你怎么这么说话呢?”陆缄得意起来:“就是,姐姐,我是...

《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第136章:不知道还以为你要跟人私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7章:那点刚营造起来的温存,刹然间又荡然无存

陆缄和程啸勾肩搭背上楼,说他这两天住这里,给房租,给伙食费。有钱了,说话的口气都大了不少。

上了楼,陆缄放下暑假作业,打开陆缄的电脑玩游戏,后来说家里不稳定,说去网吧玩一会儿。

刚好离家不远有一家网吧,程啸跟家里知会一声,便跟陆缄出去了。家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乔惠盯着电视心里发慌,总担...

《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第137章:那点刚营造起来的温存,刹然间又荡然无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8章:不速之客

江偌不想因为别人的事,闹得双方不愉快。她跪坐在床上,寻思着说:“我的意思是,陆嘉乐这个年纪,虽然已经懂事,但心性还不够成熟,不能无视她的想法,越是如此,她可能会做出更任性的事。我小姨对你二叔家的情况又一无所知,要有知情的大人在场才行。至少先将陆嘉乐安抚下来,再通知她爸...

《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第138章:不速之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9章:可让人恨的,通常也是放不下的

神经紧绷一晚上,哭也哭累了,陆嘉乐现在已经筋疲力尽。赌气归赌气,但已经过了失去理智的那个时候,即便不谙社会险恶,她也不想这样孤冷地在快餐里坐一晚上。

小区大门逐渐被抛在身后,车里静默一片,陆嘉乐抱着困得眯眼睛的狗,一边给它顺毛,一边看向反光镜里,发觉她大哥扫了她一眼,那眼神,甚是不...

《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第139章:可让人恨的,通常也是放不下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0章:她觉得和陆淮深之间,是有很大问题的

江偌敛敛神,来不及多想,先接了电话,先跟季澜芷说了陆嘉乐是怎么找上她的,又转达了陆嘉乐现在的情况和想法。

这种事情,女人跟女人交流起来,的确要得心应手得多。谈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江偌其实摸不太透季澜芷的心思,也不清楚这对夫妻在面临婚姻困境时的选择。

但她觉得,陆嘉乐担心他爸让小三把...

《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第140章:她觉得和陆淮深之间,是有很大问题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1章:你养我?

陆清时家里,夫妻俩一直没睡,都待在书房联络熟人,想方设法要找到陆嘉乐。

但这个点儿了,打扰别人太不礼貌,能联系上的很少。陆淮深的电话打来后,陆清时先是感到大石落地的轻松,靠在椅子上拨了拨衣领,随后琢磨着他竟然肯帮忙,会不会有什么目的?

这时候接电话的人换成了江偌,季澜芷没看他,握着手...

《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第141章:你养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2章:你总不能让我朝夕之间就改变原来的想法

江偌歪着头,微翘着眼尾望向他:“怎么,资本家看不起我们工薪阶层?”她目前能每月的工资加奖金,比上不足比下却有余,若按她前几年的消费习惯,养她一个人都是不够的。

但人毕竟是顺应时势的动物,合理安排各项支出,养一家三口不成问题,只是确实存不下钱。

之前陆淮深给她的...

《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第142章:你总不能让我朝夕之间就改变原来的想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3章:所以你认为我是他养在外面的女人?

此楼层是高层办公室,各区域有条理地划分开,宽敞且安静,两人并肩踩着高跟鞋,一边目不斜视往里走,一边低声絮语。

江偌就是不肯松口,王昭知道她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只好改变策略,将手里握着的冰美式递给她,故意捏着嗓子娇滴滴地说:“瞧瞧你这黑眼圈,昨夜太放肆了吧?来,喝杯咖啡醒醒...

《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第143章:所以你认为我是他养在外面的女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4章:似曾相识

“所以你认为我是他养在外面的女人?”

“诶?”王昭情不自禁往后靠了些许,颇有点想要同江偌那话撇清关系的意思。

不等她再说其他,江偌的反问紧随而来:“婚外恋,地下情,或者是单纯拿钱作陪的女伴?”王昭赶紧摆手,否认三...

《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第144章:似曾相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5章:种种艰险之中,唯有他能与她同行

商场周边设有临时停车位,不会在商场停留太多的时间的车主,为了离开方便,大多会选择将车停在临时停车位上。

这个时间点,正是车多人多的时候,那出租车停车磨磨蹭蹭,慢悠悠地往前挪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像极了那司机找零时的状态。

后面堵着几辆私家车,不耐烦地朝他鸣笛。江偌心里默记着车牌号,目光...

《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第145章:种种艰险之中,唯有他能与她同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6章:说得好像我是仰仗着他活一样

陆淮深站在二楼窗边俯视下去,泳池旁两人一狗,影子被拉得斜长,橘色的朦胧光线下,将夜时分的气氛被衬得闲淡旖旎。

陆淮深听着电话里贺宗鸣的声音,看着江偌似乎又回头望了他一眼。

“我看见他们同行的人里有DS的高层,她会不会是为了酒店推广大使而来?”陆淮深没做声,目光...

《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第146章:说得好像我是仰仗着他活一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7章:陆淮深冷笑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意有所指

重新立案……

夏季也是雨季,骤雨响起前的深夜起了狂风,呼号着拍向玻璃窗,声响之猛烈,能让人脑海里生成周围环境被肆掠得狼藉的画面。

江偌早先关了窗帘,卧室里只开着光线淡雅柔和的灯,空调温度很低,外面风声与室内低温此刻相得益彰,让人感到舒适。

陆淮深站在床畔,微微俯身望着江偌。

她仰着脸迎着他的目光,思索片刻说:“高随有位校友在刑警队,曾经手过我父母车祸的案子,之前也给高随提供了一些线索。”

“他给高随提供线索有什么用,破案是警察的事。”陆淮深直起身,绕过床朝另一边走去。

江偌住进这间卧室后,占了这张床上陆淮深原本睡的位置,他只能挪到右边那侧。

“可以把目前找到的疑点罗列,问下高随那校友,重新立案有多大的可能性。”

陆淮深脱下睡袍扔在一旁的沙发里,掀开被子上床,反问她:“你找,别人就愿意么?”

江偌哽住。

陆淮深瞧了眼她说不出话的样子,又说:“这年头,闲得没事做愿意将陈年旧案拖出来重审的,可没几个。”

江偌盘着腿坐得笔直,心中滋味杂陈地看他两秒,“不是你提出让警方介入的么?现在有熟人,可以少走些弯路,有何不可?”

“那是高随的熟人。”

陆淮深的声音里有些懒意,微微带着鼻音与漫不经心,经江偌观察发觉,这是他放松下来时的常态。

“高随是我爷爷的律师。”她觉得没什么不对。

“这场官司是场持久战,费时费力,他这么做什么目的?”陆淮深带了那么点儿讥讽意味,“他这么衷心,江启应跟他谈过什么条件你就没了解过?”

江偌不知道他忽然扯的哪门子淡,有些生气他这么说高随,忍不住同他理论:“人人做事都有目的性,没目的的那叫圣母,人家一靠脑靠嘴吃饭的律师凭什么平白无故帮你打官司啊?为爱发电吗?”

“爱?”陆淮深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倒是说说爱谁?”

江偌一怔,伸直了腿,抱着被子躺下,“你少偷换概念,一种说法而已。”

陆淮深一把将她从背后抄起来,江偌身体的重心正往床上放,忽然被他截住,一时很难凭自身力气坐起来,有种鲤鱼打挺还挺不起来的丑状。

陆淮深强行将她从薄被里捞出来,“既然你说人人做事都有目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江偌刚听清楚他的话,陆淮深冷不丁松了手,她还没来得及用自己的手支撑自己的重量,半个身体便歪倒在他身上。

陆淮深的手还搭在她肩背上,一种半搂的姿势,她趴伏在他臂弯里,撑起手肘的时候,发端撩过他的脖子和胸膛。

陆淮深动了下喉结,看着她仰起脸来望着自己。

她朝她自持一笑,有种耐人寻味的温淡,“那你的目的呢?”

陆淮深轻哼了一声,不满她的这种躲避方式,微耷着眼睑,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倏地将她往怀里收紧。

江偌穿着香槟色的缎面吊带睡裙,那料子跟她皮肤一样,滑不溜秋的,里面空档,贴在他身上跟没穿一样。

忽然跟他紧紧贴在一起,她呼吸一窒,一动不敢动地望着他。

江偌本还正思忖着该怎么回答刚才那问题,他又会有怎样的答案?

其实明明一开始大家目的都很明显,只是后来渐渐模糊了界限,变得很难再用言语完整地表达清楚。因为里面多了一些微妙的东西,难以言说,只可意会。

静默中,鼻间都是他的气息,胸腔里的心跳分不清彼此,但是越跳越快的肯定是她的。

即便已经负距离接触过许多次,沉溺于彻夜交缠,但她依然腆于主动投怀送抱,依旧会在突然的亲热中悸动得找不到方向。

现在的她,就像刚闯进一片充满诱惑的未知天地,拘谨又局促。

可她又和所有年轻女人一样,心底渴望无所顾虑地与爱人耳鬓厮磨,做尽一切荒唐又亲密的事。

陆淮深感受着怀里有些僵硬不知所措的身体,对比着她脸上的平静过人神色,两者极为不搭。

装,再装。

“今早不是很主动,嗯?”陆淮深刻意放低声音,因此听起来更加沉哑,传入江偌耳里是蛊惑的音调,也有一丝挑衅的味道。

陆淮深也无进一步动作,深眸凝视着她。

江偌眼珠刚转了转,陆淮深立马喊住她:“眼睛看哪儿?”

那语气颇像老师教育上课不专心的学生。

江偌倏然明白了陆淮深想让她主动的意图,就像她今天早上在车里那样。

有了这层想法,仿佛拿捏了他的把柄,可以趁机使点儿小坏,她反而放松不少,在怀里撑着脑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陆淮深,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说出来。”

“光说不做假把式,我想要的东西,自会想办法得到。”陆淮深眸光微暗,噙着抹淡淡的笑容,说不出的自信与欠揍。

江偌反骨一生,心想着,偏不给你得到。

她直接躺在他手臂下方的枕头上,伸起两条细白的胳膊说:“我困了,睡觉了,晚安。”

随后搂着被子往旁边一滚,闭上眼睛,说睡就睡。

陆淮深在后面阴恻恻地磨了把后槽牙,关了灯。

江偌正疑惑着,陆淮深还真的能忍得住?

伴随着雨滴敲落在玻璃上的声音,身后被子被掀高落下,江偌人已经被捞进滚烫的怀里,有力的臂膀桎梏住她,陆淮深将头埋进她脖颈,唇瓣烙在她月几月夫上,她话都说不出来。

忍不住的何止是他?

江偌掐住月匈前的结实的小臂,裙擺被撩起,她咬住唇,呼吸一紧,身后那人闷哼了一声,似难受亦似喟叹。

……

江偌早陆淮深十五分钟起来,他进来洗漱的时候,她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正对着镜子化妆,在脸上涂涂又抹抹。

原本就是男人的房间,没有属于女人的梳妆台,当前江偌也还没好意思跟陆淮深提出在卧室里添置一张梳妆台,只好将护肤品和化妆品香水等,全分放在浴室里的盥洗台和收纳柜上。

江偌抬起眼皮从镜子里看见了他,跟一个男人共同生活,一起站在盥洗台前,感觉还是有几分奇怪。

陆淮深站在旁边低头挤牙膏,两人都还穿着睡衣,江偌看着镜子里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一男一女,多看两眼,发觉古怪中竟透着一种和谐。

陆淮深抬眼,捕捉到她来不及收回的目光,带着淡淡惺忪鼻音问她:“看什么?”

“没什么。”江偌放下隔离,又涂遮瑕,再上粉底,步骤复杂,手势娴熟。

昨天陆淮深已经见识过了,今天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刮完胡抹完须后水,江偌往手腕脖颈喷了点儿香水,两人前后出了盥洗间。

换衣服的时候,江偌想起昨天睡前说起的让警方重新立案的问题。

她刚穿好裙子,手背过去拉拉链,似自言自语一般:“如果重新立案,章志生前死后的事,岂不是都应该作为证据之一调查?那他的妻女……岂不是又要被牵涉其中?”

陆淮深扣着衬衫,头也不抬说:“自然,而且那一家三口关乎重要。”

“可章遥那么努力地想要过上安稳日子……”

江偌想起了那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拦住她和陆淮深的时候,微昂的头颅,一己之躯,要强得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陆淮深顿了下,“你于心不忍?”

江偌没说话。

他皱眉:“你未免也太过纯良。”

江偌知道这次他口中的‘纯良’并非褒义,“我只是觉得她们无辜,让她们母女再陷进此事,很容易给她招惹来祸事。”

陆淮深放下整理衣袖的手,“她们无辜?那你有没想过自己无不无辜?”

江偌顿住,心里往下一沉,紧紧抿着唇,一字一字严正道:“我只知道没谁无辜,也没谁不无辜,所有事都有起承转合,都是下承上因,但很多时候自己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迫承受后果。”

陆淮深脸色不怎么好看,盯着她良久,冷笑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意有所指。”

江偌不再看他,想了想,仍是道:“就是意有所指。”

江偌想着想着就觉得后悔,他们之间最敏感的话题,加上观念碰撞、一时冲动,又让历史重演,对比以往,结果毫无改变。

气氛仿佛凝固,良久后,陆淮深拉开放表的抽屉,随手拿了块表出来,又啪地将抽屉合上,转身出了衣帽间。

江偌继续背过手去拉裙子拉链,心浮气躁,怎么也拉不上,最后索性脱下来,重新换了身套装。

陆嘉乐今天早起,跟陆淮深和江偌一起吃早餐,坐下来才发觉桌上气氛怪异,沉默得可怕,观察了一下两人表情,各吃各的,连眼神交汇都没有。

她现在走好像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吃。

罗奇吃完狗粮,把食盆舔得发亮过后,跑过来坐在桌边,扭头看看江偌,又看看陆淮深,最后耳朵一耷,迈着步子坐到陆嘉乐身边去了。

陆嘉乐鼓起勇气挑起话题,“大哥,我在家里没什么事做,可以去嫂子家找我哥和程啸吗?”

陆淮深眼皮都没抬一下,回答简洁且冷硬:“随你。”

陆嘉乐又问江偌:“嫂子,可以去你家吗?”

江偌的回答温柔善良许多:“当然可以,出去看个电影什么的也比一个人待在家里好。”

“那你们今晚上来接我吗?还是我自己打车回来?”

江偌说:“我过来接你吧。”

陆嘉乐问的是你们,但是江偌根本没把陆淮深提及到内。

陆嘉乐额头的汗都要出来了,赶紧吃完饭去客厅看电视剧了,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气。

江偌还是坐的陆淮深的车去上班,一路无话,下车时车门关得并不重,但一个头也不回,一个绝尘而去。

今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陆淮深在原来下车的路口不停车,偏偏拐过红绿灯,就在她公司门前不远停车。

江偌觉得陆淮深绝对是故意为之!

好巧不巧,又让王昭撞见陆淮深送她上班,直接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入口,让江偌上她车,两人一起从负二楼乘电梯上去。

“你们怎么了?我瞧着你下车时脸色不对劲儿啊。”

“别提了,糟心。”江偌有气无力撑着头,冷战真是耗费她许多力气。

王昭倒车入库,语气相当敷衍,“对啊对啊,谈恋爱就是糟心,分了得了。但你们俩分是要换证的,得想清楚。”

江偌:“还没到那地步吧……”

王昭点头,一副如我所料的表情,“情侣吵架都是正常,何况是夫妻。陆淮深那人,可是在神坛智商,金字塔顶端,脾气想必也是拔尖儿。你要么哄着,要么忍着……”

王昭话没说完,江偌便不服气回道:“凭什么?”

“我还没说完,急什么?”王昭斜她一眼,“既然你能说出‘凭什么’三个字,说明你脾气也不小啊!你要不想哄着他,那就只有等他来哄着你。男人是你自己的,怎么使用、怎么雕琢得看你自己。”

江偌正琢磨着‘使用’和‘雕琢’俩词,王昭拍拍她的肩,握拳道:“加油。”

快下班的时候,江偌接到陆嘉乐的电话,问她晚上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吃火锅看电影。

下午的时候,程啸和陆缄跟人去了附近大学里打篮球,陆嘉乐害怕晒,在家里跟乔惠一起看了一下午家庭伦理剧。

这会儿程啸和陆缄才回来,准备晚上去吃火锅看电影。

江偌想了想答应了。

陆嘉乐问要不要叫大哥一起,江偌想着陆淮深应该不爱吃火锅,也不爱在拥挤的电影院看电影,便说不用了。

陆嘉乐说:“也是,大哥年纪比较大,也许跟我们一起会不合群。”

江偌无言以对。

下班之后王昭听说她要去跟人吃火锅,刚好顺路就捎她一程,江偌刚好将王昭也叫上一起。

王昭比江偌大一岁多,和孩子们的年龄处于一种很微妙的落差中,上可当长辈,下可做姐妹,但王昭性格好,又会聊天,几个人很快打成一片。

火锅店里气氛热火朝天,几人正边吃边聊兴头上,陆淮深打来了电话。

江偌划开屏幕接了,“喂?”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148章:你说行就行

店里座无虚席、喧杂鼎沸,江偌的注意力又在聊天上面,接电话时不大专心,听筒里头短暂诡异的沉默,她也没及时注意到。

陆淮深问:“你在外面吃饭?”

“我们在吃火锅,晚点才会回去,你吃饭了吗?”江偌埋着头往靠左的角落里凑了凑,以便能听清陆淮深的...

《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第148章:你说行就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9章:分明就是引诱

吃饭时陆嘉乐问陆淮深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看电影,不等陆淮深开口,江偌替他回答:“既然待会儿要一起回去,一起去看吧。”

说完看向陆淮深:“这样安排可还行?”

陆淮深垂眸看她一下,情绪没什么浮动,就是语气显得有些不自在:“你说行就行。”

王昭在旁边默默地扶了下额,我、的、天、呐!

而那边,陆嘉乐催促陆缄再订两张电影票,把王昭的也一起买的。今天并非工作日,现在还能买到相邻的座位。

到电影院排队的时候,几个小的一起去买爆米花和可乐,王昭一个人跟人两口子站在一块儿总感到不自在,便跟着三个小孩儿一起去买吃的。

江偌跟陆淮深坐在休息区等待,看得出来,他不怎么喜欢人多的环境,看着周遭人来人往,一言不发地拧着眉心。

江偌坐在旁边,凑过去,将手搁在他椅子扶手上撑着下巴,“既然这么不情愿,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其实从他打电话来时的语气,江偌就知道他心里不痛快。

陆淮深可不是愿意将就委屈了自己的人,火锅电影可没一样是他喜欢的。

这个男人服软的方式总是如此清奇。

陆淮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小人得志的表情,心里一堵,抬手便将她的脑袋推开。

还对她爱理不理的。

工作日里来看电影基本都是放暑假的学生和下了班的年轻人,大多是成双成对的,打情骂俏,充满活力。

只有陆淮深一个人表情淡漠,还穿着正装,样子实属招蜂引蝶那类,引得一些小女生明里暗里频频打量。

余光又见站在不远处一个穿着热裤身材纤细高挑的小女生,对着陆淮深又是抿嘴又是脸红。

而他不知是有意无意,目光跟人家对上了,惹得小女生躲在朋友身后害羞地嘤嘤嘤。

江偌倏然别开头冷笑了一声,笑出声那种。

臭男人。

王昭领了三个小的回来,人手一份爆米花和可乐,毕竟是成年人,非常敏锐地发现了江偌情绪的变化。

刚好到了进场的时候,几人排队检票进了影厅。

偌大的影厅,虽然是工作日,但因地处市中心,也坐得七七八八了。

陆嘉乐走在最前头,江偌跟在王昭后面,位置本来从陆嘉乐往后挨个儿坐,江偌与陆淮深顺理成章坐在一起,这本也是情理之中。

江偌却在陆嘉乐旁边坐下,让陆缄跟程啸他们往右依次挪一挪。

等陆缄和程啸坐下,王昭看了眼剩下的两个位置,整个人都有点呆滞了。

她使劲瞪江偌:姐妹,你存心害我啊?!

这时陆淮深忽然对站在过道上的说:“麻烦让一让。”

王昭没反应过来,行动上却发乎本能地点点头,在一空位坐下给大佬让行。

江偌余光注意着他的动向,见他走到陆缄面前,踢了踢他脚尖,用下巴指了下程啸的位子:“你们俩,往旁边挪个位置。”

陆缄一脸莫名其妙:“你跟陆嘉乐换不就行了?”

陆淮深很是理所当然:“我不想跟陌生人坐一起。”

陆缄真是火都来了:“那你看什么电影?这是大众文化,想没有陌生人你去包场啊。”

陆淮深用斜眼看他,陆缄深吸一口气,还是让了座。

陆淮深坐下,江偌翻了个白眼,咕哝一句:“毛病。”

旁边那人还气定神闲来了句:“早知道要看什么劳什子电影,我让裴绍提前包个场。”

江偌喝了口可乐,没理他。

陆嘉乐咔咔咔吃着爆米花,兴致勃勃地看戏,悄悄地问江偌:“你们还没和好啊?”

江偌不知道怎么说,问她:“爆米花好吃吗?”

“好吃,比我以前吃的都更甜。”

江偌笑得格外温柔:“好吃就多吃点。”

陆嘉乐笑眯眯地点头:“好的。”说完就往嘴里塞了颗爆米花。

荧屏上本来放着贴片预告,忽然中间插了条杜蕾斯广告进来,陆嘉乐面红耳赤,把脑袋搭在江偌肩头,简直没眼看呀。

两个男孩子看得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陆缄摇摇头:“这个不好用,不如001。”

刚说完后脑勺挨了一下,陆缄气急败坏看向陆淮深:“你干嘛?”

陆淮深黑着脸警告:“注意你的言行。”

“我只是发表一下意见而已。”

“发表意见也要看场合,”陆淮深皱眉,“再说你怎么知道哪个好用哪个不好用?”

陆缄不以为意的样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陆淮深嫌弃地瞥他一眼:“别年纪轻轻就把自己搞得那么猥琐。”

陆缄抖着手指着他:“……你才猥琐!”

本想说你全家都猥琐,但是想到这个全家里包含了江偌和他自己,又硬生生将那话憋回肚子里。

电影开场,除了荧幕,一片漆黑。

十分适合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然陆淮深和江偌被‘少儿’包围。

熄灯那一刻,江偌的余光有些大胆地在他脸上瞄了眼。

江偌看了会儿,手下意识去拿可乐,摸了半天差点摸到陆淮深腿上去,也没碰到原本放在手边的可乐。

正奇怪着,手上突然一暖,江偌怔住,指尖颤了颤,往旁边看去,见陆淮深手里正拿着她的可乐在喝,还半垂着眼睑凝着她。

喝完后手腕一转,将吸管就放在她嘴边。

江偌脸一红,想自己拿饮料,他却捏着她的手不放,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吸管,做不出就着他的手喝饮料的事来。

她往他那边靠了靠,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你松开……”

“不喝我喝了。”他在她耳边说。

刻意压低的声音,有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江偌用另一只手拧了他一下,“趁黑耍流氓,不要脸。”

陆淮深看着她的脸,久久没说话,良久后抬手将可乐放回原位,低声问她:“回去了?”

隔那么近,声音那么温柔,分明就是引诱。

江偌看了眼左右两边的孩子,伸出一根手指将他推开,赧然道:“好好看电影。”

随后做远了一些,跟他保持着距离。

陆嘉乐全程都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但是怕被发现,既兴奋又心惊肉跳,怕他们发现自己在头盔,只能保持着不断往嘴里塞爆米花的动作。

江偌有点口干舌燥,把剩下的可乐全部喝了,不一会儿就想上卫生间,躬身站起来,走过陆淮深身边的时候,突然感觉脚下踢到了什么。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150章:那要这喜欢有什么屁用?

江偌来不及收力,身形一晃荡间,用手撑住了他的大腿。

西裤料子摩擦着掌心,有些硬,还有些温热,那熨帖裤料底下是结实的肌理。

虽然影厅里光线晦涩时明时暗,但周围都是人,音响的巨噪声中,江偌隐隐感到脸颊发烫。

陆淮深那双长腿,在前后排座位空隙之间,有些难以安放,使得空间更显狭窄。江偌朝他看去一眼,小心翼翼从他腿间跻身出去了。

到了外间,走道通明,电影背景音乐的震动从走廊两侧的影厅中溢出,更显寂静。

江偌忽地想起方才看陆淮深的时候,他皱着眉,目光没有准头,似在看她,又似在想事情。也只是脑中灵光一时闪过,她也没细想。

电影结束后,王昭顺路送程啸和陆缄回锦上南苑,陆淮深和江偌直接带着陆嘉乐回城东。

到了家里,陆嘉乐接了季澜芷打来的电话,回了客房。

江偌买了些半熟芝士和舒芙蕾,她拎着盒子到饭厅,把东西放进冰箱。

冰箱门开了一半,陆淮深走到她身后,手从她耳边伸过,拿了瓶水出来。

身后热烘烘的体温靠近,气味熟悉,在亲密接触并不频繁的日常相处中,就像夏天忽至的雨,潮湿中涌动着热流,因它的猝不及防,更易令人心中悸动。

江偌无法忽视对这种亲近越来越绵密的喜欢和渴望。

今时和往日差别是:她不用也不会推开他。

她放好东西,转身见他拧开瓶盖,察觉到他眉心紧皱,一直未曾舒展,不禁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嗯。”陆淮深低沉应了声,抬手就灌了口冰水。

见他回得不痛不痒的,江偌半信半疑:“哪儿不舒服?”

陆淮深垂眸睨她一眼,喝了水慢条斯理将水放进冰箱,才探究地多看她两眼:“你不知道我哪里不舒服?”

江偌心里更觉这人是无病呻吟,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只不以为然说:“有病就吃药。”

她刚顺手关上冰箱,就被陆淮深堵住去路。

他搭着腰站在她面前,几番审视她,极短促笑了声后,沉郁着声线说:“有些人口口声声说的喜欢,看来也就那么回事。”

话题太过跳脱,江偌有点跟不上,急着反驳:“我什么时候说过?”

陆淮深一瞬不瞬俯视着她,淡然却肯定地说:“你说过。”

江偌脸热,倔强道:“我没有。”

她记得了,当时分明是他问她:你喜欢我?

她回答的是:喜欢上你有多简单,厌恶你也一样简单。

虽不是主动告知,但也算间接承认。

见江偌眼底浮现过转瞬而逝的恍然,陆淮深就猜到她记起来了。

他轻哼一声,神情懒懒的,甚是得意地说:“口不对心。”

“说过的话那么多,我哪能每句都铭记于心。”江偌仍然嘴硬。

陆淮深不徐不疾看她脸颊的绯红染上了耳朵,“承认喜欢我就这么为难?”

不为难,是难为情。

“你没承认过,也没说过,你倒是说一句。”

江偌十分在意这事儿,即便是间接承认,但她也成了先把‘喜欢’说出口的那个,仿佛两人之间在感情天平上的落差,因这事而变得格外明了。

陆淮深挑眉:“言语没有分量,行动更为真实。”他靠近,伴着低沉的笑声,在她耳边磁声说:“难道你觉得我做的,不够努力?”

说完,唇在她耳畔发间贴了一下,动作很轻,也不知是亲吻,还是无意间碰到。

江偌抬手就掐住他腰,反诘道:“你的喜欢就只是两性生活。”

“身体的慾望,是精神的直观反映。”陆淮深一手撑着冰箱,一手将她往身前揽。

江偌手贴在他胸膛,问:“出轨劈腿的大有人在,那些控制不住身体慾望的,也是精神的反映?”

陆淮深神情十分泰然并且理所当然:“上床不一定是喜欢,喜欢一定会上床。”

“诡辩!”江偌莫名有股子气生了出来,“那这么说来,你们男人喜欢的上,不喜欢的也能上,那要这喜欢有什么屁用?”

陆淮深眉头一皱:“别说脏话。”

江偌瞪他:“我忍不住!”

她想起了陆清时和季澜芷,活生生又血淋淋的例子。

陆淮深太阳穴直跳,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男人永远别想跟女人比逻辑。

江偌知道陆淮深是什么意思,只为了纾解和发泄的男女大有人在,有些人并不会为了一次发泄而强行走在一起,如果不合适,自然不会产生感情瓜葛。

江偌这才想到,她本来不过是想问他身体哪里不舒服来着。

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生物,思维方式天差地别,在某个话题上走偏,实在是情有可原。

江偌没好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胃不舒服,你不知道我不吃辣?”

江偌顿时讷住。

今晚他们几个都是重口味,点的辣锅,她还催他吃了不少,陆淮深刚开始还照单全收,后来估计是实在受不了,才停了筷。

江偌像做错事的孩子低声喃喃:“对不起……”

陆淮深见她满脸歉疚,低头衔住她的唇,江偌内疚得不行,主动捧着他的脸亲了几下,亲得极是温存。

她一只手伸下去,掌心贴着他胃的位置,在亲吻的间隙里情圣问:“难不难受?”

陆淮深追着她的唇,哑声说:“还好。”

“要不要我再给你做点吃的?”江偌手环到他后腰,将他抱住。

“不吃了,懒得折腾。”

听到楼上的开门声,陆淮深松开了她。

江偌赶紧整理一下,换上若无其事的表情。

陆嘉乐下来看到他们,有些讶然:“你们还在这儿呢?”

说着打开冰箱拿了一罐冰可乐,又拿起她放在客厅茶几上的半袋牛肉粒和一包薯片。

陆淮深说了句:“大晚上的吃那么多。”

“这你就不懂了,”陆嘉乐晃荡几下手中的东西,“这可是追剧疗伤必备。”

陆淮深嗤笑,不言而喻。

Ps:书友们,我是西风灼灼,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151章:谁让你这时候谈这种事?

气氛静默,陆淮深定望着江偌。

所有的情感与温存,一旦被打断,过了那个时间那个刚刚好的点,便很难再寻回。

江偌摸摸耳朵,上楼去了。

对于在全然不知的情况下让陆淮深吃了辣这个事,一直到洗澡的时候,江偌心里都还在意着。

即便她已猜着,陆淮深当时不说之后却告诉她,是故意而为,目的不过是让她愧疚,在她早上故意讽刺他的罪行上再罪加一等。

心机男……

江偌站在淋浴下,耳边都是沥沥的水声,容易让人沉静。

神思飘到天外,以至于她没听见外间响动,余光瞄见玻璃淋浴房外的人影,她本能地转过身背对着他,交叉着手挡在前面。

“你干什么?”

其实根本不需问。

陆淮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幽暗却灼烈。

江偌侧着头,下巴搭在自己肩头看向他,令她心颤的男性气息正不徐不疾地向她裹携而来。

陆淮深扯下腰间的浴巾扔在外面,往那湿漉漉淌着水的身体贴上去,大掌顺着圆滑的肩头往下将她拥在怀中,热烫熨帖在腰后,灼热呼吸似乎具有感染力,一寸寸将她也点燃。

她稍愣,才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眨去眼睫上使她视线朦胧的水珠。

陆淮深环住她腰身的时候,她踩在他脚背上借了点力,踮着脚圈紧他肩脖,亲密无间。

陆淮深在她腰上轻柔搓挲的手一顿,随后一发不可收起来。江偌配合得很,偶尔主动勾他,可以说是予取予求。女人柔软得不可思议,更加激发了男人的烈性。

紧要关头,陆淮深一边卖力一边哑声问她:“这么软,吃什么长大的?”

江偌已然说不出话来,只将挂在他身上的腿箍得更紧来予以回应。

家里多了个陆嘉乐,江偌很介意做那事,总怕弄出声响来,陆淮深这两天憋得慌,浴室是及私密的地方,两人才放肆了一回。

之后江偌缠在他身上动也懒得动,陆淮深一手托着她,扯了条浴巾裹在她背上,就那样抱着她往外走。

江偌将头搭放在他肩上,低软的声音里含着倦意:“我考虑过重新立案了,如果需要章志的妻女做人证,先征求她们的同意会不会好一点?”

陆淮深停下,蹙眉盯着她:“谁让你这时候谈这种事?”

江偌哑然,张着唇好一会儿说:“……因为我觉得气氛挺好。”

陆淮深将她放在干区的盥洗台上,目光暗暗从她头顶掠过,磨了把后槽牙,气笑了:“真是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江偌自己擦干身体,裹好浴巾,陆淮深穿好睡袍,又拿了擦头发的干爽毛巾递给她。

陆淮深单手拦腰抱着她,江偌落地站立,陆淮深忽然问她:“万一她们不配合,你怎么办?”

江偌看看他,一时无言,擦头发的动作慢下来,“我会再好好想想……”

陆淮深抬起她的下巴,说:“你在自己的事上瞻前顾后就算了,怎么对别人也总是心慈手软?”

江偌心头乱糟糟,但是又没精力去仔细将事情想出个结果来,只是一动不动看着他,眼睛清澈水润。

江偌将额头磕在他肩膀,闷声道:“不是心慈手软,人都是自私的。”

她只是怕背负上自私的后果而已,这是懦弱。

但是要重新立案,章遥母女是关键,势必要找她们,这无法避免。问题的主次,江偌还是分得清的。

“你自己决定,反正江氏的股份交接也差不多了。”

想到这个,也算是近来唯一感到舒心的事了。

但也不免因此想起那被陆淮深截走的百分之十股份,她抬眸望着他,迄今为止,她还仍不知他目的。

陆淮深见她脸上带点儿笑容,捞住她低声说:“高兴了?”

江偌眼底笑意宁静:“当然。”

……

吴丽丽被辞退的原因,公关部那边有职位变动,副总监职位空缺,之前的总监又刚升职,跻身高管层,总监的位置倒是立刻有人顶上去了,副总监却迟迟找不到合适人选。

因王昭被派出去随公关部的人出去应酬过几次,为人圆滑吃得开,公关部前任总监推荐了她,gisele发觉她倒合适,但又考虑到她资历尚浅,几番犹豫。

总经办却有一个资历比王昭老些的,也一直盯着那职位,听说王昭被荐,心里不平衡,于是跟有些交情的某部门主管私底下暗度陈仓,终得机会受人举荐。

本来对方近公司比王昭时间长,业务能力也不错,跟王昭相比倒是难分伯仲。

眼看着就要这样被半路截胡,王昭气得肝疼,跟江偌吃午饭的时候,把叉子下的牛排当做那人,使劲戳。

王昭咬牙切齿:“老娘真的无语了,那八婆平常就爱跟我过不去,几斤几两不自知?进公司那么久混得不温不火的,全靠那宣传部的某某某,她好意思谈业务能力?”

江偌安慰她:“靠男人也算是业务能力,想开点,这事儿还没定下来,你还是有机会的。”

下午江偌刚得到消息,公司的推广大使定下来了,是杜盛仪。

不过多久就被通知,让她去跟杜盛仪方谈代言合同。

江偌讶然:“怎么会是我?”

理论上来讲,每个部门负责不同事项,怎么轮也轮不到她总经理助理。

gisele说:“杜盛仪的经纪人说,上次她在宴会见过你和iya,跟你们聊得比较来。本来是想让你们俩一起去,毕竟你刚来不久,但iya要跟我去出差,你可以选个法务部或者公关部的人跟你一起。”

“选王昭可以吗?”

gisele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沉默两秒,清晰洞察了江偌的目的,但是片刻后还是点了头,“可以。”

g点头了,说明她王昭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到时候合同谈下来,在王昭的资历上又添一笔。借此东风,倒可以名正言顺让她接下公关部副总监职位。

得知消息后,王昭抱着江偌猛亲好几口,“宝贝儿,你是我的贵人啊……诶?这是什么?”

她话音刚落,江偌便发觉王昭正牵起自己后衣领往里看。

第152章:你别说,我看女人的眼光,跟陆淮深还真有点像

江偌还不明究竟,就听耳边传来王昭的低叹:“果然是实践出真知啊。”

“什么东西?”江偌狐疑。

两人下了班正站在电梯前,她们离开得有些晚,身后是空荡的办公区,电梯前就她们二人。

王昭翘着兰花指将她的衣领理好,还拍了两下使其服帖,不禁放轻声音补充:“床头打架床尾和啦!”

江偌后知后觉摸了摸后衣领的位置,才意会了王昭的话。

王昭目光在江偌身上逡巡一番,声音低了又低:“不过你和陆淮深解决问题的方式,相当暴力。”目光别有深意地落在她白皙的颈子上。

江偌清清嗓子,强作镇定地含糊其辞:“还好。”

要是真能将问题从根本解决,那倒也还好。

王昭家境虽谈不上富裕,但也算优渥,父母是商人,去年刚退休,将家里的厂子租出去,搬到郊区风景宜人的别墅区住了,闲来无事四处旅游。前两年王昭刚工作的时候便给她在市里购置了一套公寓。

装修完空置了一年,前几天才搬过去,距离锦上南苑不远,江偌下班后要去看看小姨和家里那俩孩子,添些日用,便搭了王昭的便车。

王昭忽然问起:“你有没打算将那租的房子买下来?”

锦上南苑距刚建起不久的高端商场就两个街口的距离,附近又有地铁站,那一带的老小区房价便因交通优势虚高了不少。

现在更有消息传出:附近要建写字楼,一旧小区面临拆迁,赔款数额惊人。消息还没确定下来,已有人趁房价未涨上去,闻声而去。这个城市房价本来就高,老小区就算地理位置优越,毕竟有些年头了,房价比起新竖起的楼还是便宜不少。如果以目前的低价购入,到时候拆迁按比例赔付,仅是拆迁赔款就能赚它个盆满钵满。

江偌说:“有闲钱可能会买。”

江氏股权快要交接完成,百分之十的股份不可小觑,能拿到的分红更不是一笔小数目,可以用它缓解经济压力,办事不再受经济拮据的束缚,但是对于这笔财产,江偌并不认为它是属于自己的。

况且锦上南苑那套公寓面积并不小,如果要买下来,依现在的形势来看,两三百万是需要的。

她其实有些谨慎过度,股份的市值再怎么随市场波动,两百万也只算得上九牛一毛。但她总怕花掉的钱,将来会成为关键时候补不上窟窿的那颗石头。

车缓缓在红绿灯前停下来,王昭说:“我妈看中了那要拆迁的小区,想买一套,刚好有人急着用钱要将房子转手。”

江偌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万一不拆迁呢?”

“那就等它房价再涨涨,再卖出去也不亏。”王昭顿了一顿,想了又想才说:“你得为你自己和弟弟的将来打算一下,毕竟你跟陆淮深的关系……风险太大了。”

江偌无法反驳,王昭这说法还算是委婉,说直接点就是:过了今天看不清明天。

就算她决定安心跟陆淮深过日子,但在江家的事解决之前,也注定不会安稳。只能说她目前对婚姻的信心,一半一半吧。

见江偌沉默,王昭难得严肃:“不管你跟他如何,未雨绸缪总是没坏处。”

说完瞧了瞧反光镜,一面打方向盘右转,一面随口转移话题:“后面这车跟了我们一路了,还真是巧了。”

江偌一愣,想起近日疑似被人跟踪的总总,背脊忽冷忽热,立刻扭身往后挡风玻璃外看去,后面一辆黑色半新的大众迈腾,保持着安全距离跟在车后。

转过弯,江偌只能看清车里有两个男人,细看不及,对方便打着转向灯拐到了左侧车道。

江偌心有戚戚,“我总觉得最近有人跟踪我。”

江偌本不打算说出来,怕引起王昭恐慌,但又怕殃及王昭,担心在王昭毫无防范的情况被人盯上出了事。

若是换做以前,王昭可能会笑话江偌电影看多了疑神疑鬼,但知道了江偌跟陆江两家的渊源后,王昭不敢将她的话当玩笑。

“真的假的……”王昭咽了咽口水,“谁跟踪你啊?”

“很有可能是江觐的人。”江偌已有些六神无主,让王昭也多加注意自己身边的异常。

王昭往后视镜里多看了几眼,“那车在大街上随处可见,我看着就像是普通的私家车,你看清车上的人了吗?”

“没有,只看清是两个男人。”

高峰期车流拥堵,王昭视线受限,只从后视镜里见副驾驶上坐着一个穿黑色背心的普通男人,正半低着头接电话,看起来并无特殊之处。

她们注意着后方车辆,后方车里的人也一直盯着她们。

迈腾副驾驶上,男人坐相散漫,手肘支在车门上,握着手机的手指间还夹着烟,薄薄的嘴唇翕合不太明显,吸了口烟,沙哑嗓音也如傍晚日头,懒倦含糊:“确定有人跟着她。”

电话那头的人问:“谁的人?陆淮深派来的?”

“还用问么?”男人将电话换了个手拿着,放下车窗,往外抖了抖烟灰,“是一男一女,昨天到今天,好几次故意超我们的车,像是有意要让我们发现。”

对方没接话。

男人皱眉,低哑一笑:“江先生,该您拿个主意了。”

江觐从牙缝里憋出一个字:“撤。”

江觐挂了电话,一脚踹在沙发脚凳上,陆淮深可不就是他妈故意的么!

身后传来女人惊悸的询问:“你怎么了?”

江觐闭了闭眼,再睁眼戾气全无,转头时更是一脸柔情,笑着安抚他那未婚妻:“没什么,手下办事不利,惹人心烦。”

……

车上。

开车的小弟问:“火哥,明天不用跟了吧?”

水火懒洋洋看着前面那白色轿车,眯了眯眼说:“跟,我自己来。”

“江先生不是说了撤吗?”

水火手心在发茬上捋来捋去,“私人恩怨,跟江觐无关。”

那小弟一脸惊奇:“你跟那江偌还有私人恩怨?风流债啊?”

水火又点了支烟,乜他一眼,低骂了一句,淡淡说:“你别说,我看女人的眼光,跟陆淮深还真特么有点像。”

小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了,您的意思听起来好像跟陆淮深有交集?”

“有,当然有,”水火吞云吐雾两口,拨开额际发根遮掩的地方,露出一截蜿蜒丑陋的陈旧伤疤,已有些年头了,疤痕已泛白,“这玩意儿可不就是拜他所赐么。”

小弟盯着那伤疤极为诧异。

恨及心头,眼神却越是淡薄,水火轻哼着,指了指前面路口说:“前面直走,别跟了。”

……

前方路口右转后,见那辆车直行了,王昭才卸下紧张兮兮的防备说:“看吧,应该只是顺路,你想太多了。”

江偌却疑心对方知道被发现,所以临时改的道,她还是将车牌号记了下来。

听说江偌要去超市给家里买补给,正好她想买些东西去新家,两人一起去了趟超市。

江偌回到家里,发现楼下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一般只有陆淮深来,他们这小区才会出现如此扎眼的车,但陆淮深的车库里似乎并没有这辆车。

江偌经过时,忍不住往车里瞧了眼,见陆重正将目光从手机界面上抬起来,江偌一愣,他已经放下车窗。

江偌主动打了声招呼:“你来接陆缄吗?”

陆重点了下头,看向她手里两个大大的购物袋,问:“用不用我帮你提上去?”

江偌婉拒,但请他上去坐会儿。

陆重刚要应话,目光落在她身后,陆缄和程啸一前一后出来了。

程啸立刻接过江偌手里的东西,陆重往陆缄空空如也的双手里扫了眼,“让你收拾的东西呢?”

陆缄在陆重面前规矩了些,但仍是一股颐指气使的派头,他说:“我想让程啸跟我一起去姨婆那儿。”

陆重给他一眼,并没应。

陆缄说:“那乡下我一个人都不认识,除了老头老太太和一群又一群的麻将搭子,就是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儿,要憋死我啊?”

想起去年被流放过去的日子,他整个人都丧得不行。

陆重:“你问过程啸意见了?”

程啸本人没发话,就被陆缄抢白:“他说要听他姐的意见,”陆缄望向江偌,立马像哈巴狗一样,嬉皮笑脸地梗着脖子将下巴一扬问:“姐姐诶,您觉得这么着可还行?”

陆缄就像高中班上成绩特差,却凭借一张俊俏面孔,人见人爱的男同学,特像一骄傲的公鸡。

熟悉起来以后,江偌每每见他这样就想笑。

她问程啸:“你想去吗?”

程啸耸耸肩,表达得很含蓄,“听说那儿环境挺不错的。”

“那就去呗。”在乡下,应该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陆缄上了陆重的车,探出头跟陆缄说:“那我回去收拾了东西过来,明天下午的飞机,我哥过来接我们。”

陆重倒车,说:“你今晚就住家里。”

陆缄脸色一变:“不,在那家里我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具体因为谁,陆缄不想说得太明白,毕竟那女人是陆重的亲妈,这个哥,他还是认的。

陆重没再多说,送陆缄回家里收拾东西,陆丞云不在,除去佣人,家里只有陆重母亲阳凌秋一人。

听见喇叭声,阳凌秋走到门口来,看见刚下车的陆缄,眼睛一翻,转身就进去了。

陆缄也没给她好脸色,进了门目不斜视往楼上自己房间去。

阳凌秋见自己好歹也是长辈,就这么被这孽种无视,脸一横就怒道:“给我站住!”

陆缄恍若未闻,阳凌秋不依不饶,站起身追过去:“让你给我站住!无法无天了你!不是说再也不回来了吗?现在就滚出去。”

陆缄咬了咬牙,站在楼梯的台阶上转身,看着那凶神恶煞的女人,用鼻孔对着她:“放心啊,我一会儿就走。”

阳凌秋咄咄逼人:“以后也不准回来!”

陆缄故意冲她摇头晃脑,“得嘞,不回来就不回来。”

阳凌秋气得脸都变形了,忘不了那天陆缄是怎么骂她的,咬牙切齿地指着陆缄脚上那双限量款球鞋说:“你身上穿的用的,都是陆家的,给我脱下来再走!”

阳凌秋越是暴怒,陆缄越是得意,“陆家的钱可不是你的钱,衣服是我爸给我的零用钱买的,这鞋是我哥买的,你算老几,让我脱我就脱?”

阳凌秋被激红了眼,抄起手边的电视遥控器就往陆缄身上砸:“你、这、个……孽种!”

在外接了个电话的陆重一进来就看见这一幕,不由黑了脸。

两人差点又要干仗,让人拉开他母亲,让陆缄赶紧去收拾东西。

阳凌秋在自己儿子面前,立刻换上委屈的模样,“儿子你看看他,在我面前多嚣张,处处跟我对着干,我在这个家里,还说不说得上话了?!”

陆缄咬着牙,生生忍了这口气,转身就上楼。

陆重无奈地拉开她:“是你先对他口出恶言。你要是看不惯他,我把他接到我那儿去。”

眼看儿子也不站自己这边,阳凌秋更是又哭又闹,陆重安慰几句无用,索性出去坐回车上。

之后让人送了好几样称她心意的礼物,才将人安抚下来。

江偌跟小姨和程啸吃了晚饭,打电话给陆淮深,他那边应酬还没结束,说让司机过来接她。

江偌想着懒得麻烦,自己打了车回去。

陆嘉乐听说陆缄和程啸要去乡下姨婆那里,她也想跟着去,陆缄表示并不介意多带她这一个累赘。

但是陆嘉乐的累赘——那条黑白色的法斗罗奇——被留了下来。

陆嘉乐整理好行李,特别恳求江偌一定要照顾好她的狗,必须要每天一遛不然狗子会被憋坏的,最好在傍晚,因为这狗在傍晚心情最好。

江偌十分不理解,做狗做得这么讲究的还真是少数。

等陆嘉乐终于交代完消停了,江偌洗漱完躺在床上,快睡着了才想起白天的事。

可万一真的只是她太紧张,疑神疑鬼呢?

江偌翻来覆去许久睡不着,陆淮深将人拖到自己身前,缚住她手脚:“你多动症?”

第153章:你的男人

已是深夜,江偌人有些疲懒,扯了扯被他压在手臂下的头发,带着鼻音说:“你压到我头发了。”

陆淮深抬起垫在她颈下的手,江偌将被压住的发丝理好。

她依然无从开口,她可能只是被明钰的话搞得太敏感。下午的跟踪其实没有真凭实据,有可能确实只是刚好顺路的私家车。江觐纵然手伸得再长,应该也会对陆淮深心存顾虑。陆淮深之前已经在查水火一行的底,江觐要是知道被发现了,也不敢轻易动她。

江偌抚平心中惊悸,说:“可能是我太敏感了,那天之后,总觉得有人跟着我。”

陆淮深问:“怎么回事?”

跟着江偌的保镖今天已经向陆淮深报告过,监视江偌的人下午的时候已经撤走了,也不知道江偌发现的是江觐的人,还是他派去的保镖。

江偌将下午的事告诉了他,又说:“我还记下了那车的车牌号,但我觉得只是我想多了。”

那车牌号保镖早就记下转交裴绍。有趣的是,昨天和今天,这些人使用的并不是同一辆车。准备工作充足,且反侦察意识强。如若不是在江偌身边徘徊的时间太长,都很难让他的人察觉到。

陆淮深为使她安心,让她说出车牌号。

“万一只是普通私家车呢?”

“那就简单了,有问题的车才更难调查。”

江偌记在手机备忘录上,拿给他看。

放下手机,江偌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撑着下巴望向他,嘴角还凝着抹似笑非笑:“陆总人脉如此之广,门道如此之多,真是佩服。”

陆淮深听出她的揶揄,沉曜目光浮浪起来,“那你不是该偷笑了?”

江偌疑惑地‘嗯?’了一声。

陆淮深长臂搭在枕头上,挑了挑眉说:“人脉广门道多的,是你的男人。”

江偌露出个‘你没懂我意思’的表情:“本想跟你商业互吹一下,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仍然是在夸你自己?”

“想我吹你什么?”陆淮深一脸洗耳恭听的样子。

江偌越发来劲了,还故意装作不在意地说:“从我嘴里说出来,那有什么意思?”

你夸我呗,你可劲儿夸夸我。其实是这意思。

陆淮深摸了摸下巴,支颐看着她,却一言未发。

平常的江偌比起同龄人显得沉稳许多,这种特别鲜明的属于年轻女孩子的鲜活狡黠,和他这个年龄段格格不入的年轻,不是挤眉弄眼的矫揉造作,也没有故作矜持和刻意,罕见地正中他意。

陆淮深心思走偏,曾经以为自己将来若结婚,伴侣也应当是和他年龄相当,阅历成熟的女人,至少日常里能谈得到一块儿去。

江偌看起来,陆淮深仍是不为所动,她不自信起来:“我难道就没什么突出的优点?”

“那还是有的。”

“哪里?”江偌盯着他,想听他接着说,结果陆淮深抱着她便将她按在床上。

江偌瞪着眼睛,羞赧又不知所措地看着他,陆淮深覆住她臀部,手下丝滑面料包裹着柔软突兀,垂眸盯着她白皙饱满的脸庞,低哑道:“够年轻。”

因为年轻,她比他有无限可能,对他有无限吸引。

虽然这并不是全部。

第二天,江偌要上班,陆淮深也要去公司,便让司机送陆嘉乐去机场跟陆缄和程啸会合。

这天下午临下班前,裴绍将保镖的总结反馈给陆淮深,一整天观察下来,之前在江偌周围徘徊蹲点的那些人今天都已不在了。

似乎这一切都在陆淮深的意料之中,他头也不抬说:“继续盯着,别放松警惕。”

程啸离开之后,家里只有乔惠一人,未生事故之前,乔惠身体健康,四五十岁的年纪,照料自己和家务不在话下,江偌也从不会担心什么。如今怕她一个人的时候发生磕绊,又怕她太孤单,于是打算这段时间回家回勤一点。

她去的时候,请的阿姨正在做晚饭。这人跟乔惠差不多年纪,人又好相处,两人能聊到一块儿去。

昨晚江偌在这边的时候,乔惠私下里又说起不要再继续阿姨的事,她现在身体好得差不多了,自己做做饭还是没问题的,打扫卫生一星期一两次就行了。

乔惠怕她多花这份钱,江偌是知道的。

江偌说:“你跟那阿姨不是挺合得来的嘛?”

“那不是一回事呀!合得来我们可以私下约出来玩,请人做事要多花那一份钱,”乔惠说着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自觉放轻了声音,有些别扭道:“就算我觉得她人不错,那相处起来,也总觉得不那么舒畅嘛。”

稍微上了年纪又节俭的人,尤其是乔惠这种经济上有过大起大落经历的人,总有这种心理:就算别人是付出劳动拿报酬的,但因为赚的是自己家的钱,也会觉得别人做做家务就轻轻松松将钱入了口袋,心里便会不平衡。

毕竟家务活曾是她最拿手的,何必要花大量金钱假手于人?

“妈你就别操心了,”江偌也无奈得很,之前说服了她,还以为她终于心安理得接受了,谁知没过多久又旧事重提,她说:“你说年轻也不年轻了,身体的恢复能力不能跟年轻时比,你伤的又都是骨头,愈合缓慢,要是引起个什么并发症得不偿失。”

乔惠缄默,有些不悦。

江偌又耐心说:“我现在每月工资加奖金,照顾你和弟弟绰绰有余。再说我马上就能重新拿到江氏的股权,你何必在请不请阿姨的事情上执着呢,你就好好休养不行吗?”

道理乔惠是懂的,但是口头上不服输:“那你有钱也不能乱用,要未雨绸缪懂不懂?仔细想想你爸,他就是例子。”

江偌低眉顺眼地顺着她说:“我懂我懂。”

后来乔惠还是答应了继续请阿姨,但江偌有预感,不过多久,旧事又得重新上演。

今天江偌在这儿吃了顿晚饭,下班忘了提醒吴婶帮她遛狗,想起时吴婶早都已经回家了。

江偌也没放在心上,心说吃了饭回去再遛。

江偌和陆淮深之间留给相互的空间很大,其实是没习惯自己去哪儿做什么都向对方报备,没特别的事情,甚少主动追问对方的去向。

天黑的时候下起雨来,江偌打开家门黑灯瞎火一片,然后便听见一声声夹杂着愤怒和委屈的低鸣传来。

接着一毛绒绒的重物便径直朝自己扑来。

江偌听见爪子哒哒哒快速排在地板上的声音时,浑身汗毛都有点竖起来,庆幸的是跟这狗相处过,已经适当地降低了对它的恐惧。

她打开灯,见罗奇正不断跳起来,两只爪子搭在她大腿上,两只大眼水汪汪抱怨地看着她,一边摇尾巴一边冲她‘汪汪’地小声叫。

江偌冷静下来,躲开它的爪子,蹲下来跟它讲道理:“你看,外面在下雨,今天就不出去玩了好吗?”

狗子定定地看了她两秒,忽然脆生生地‘汪’了一声。

好吧,跟狗讲道理本来就很荒诞。

陆淮深八点过回家的时候,看见水泥山道上,雨中的路灯昏黄迷蒙,一人撑着伞,手里牵了条穿着小黄鸭雨衣雨鞋的狗,一人一狗正溜溜达达地往家里方向走。

第154章:尤其是你觉得会脏了你的手的事,我都可以做

画风过于清奇,在空旷的雨夜里也显得有些狼狈的诡异。陆淮深将车速放低,缓缓靠近。

江偌早就察觉一道亮晃晃的车灯刺破雨幕,却久不见车驶过,她奇怪地转过头,在雨刮器摆动的挡风玻璃下,看见了陆淮深。

雨势比起一开始已经小了不少,陆淮深将车开到她身边,放下车窗,雨丝立刻被冷风卷进车里。

“大雨天的遛它做什么?”

江偌投来无奈的眼神,抖了抖手里的狗绳,“它闹腾得慌,硬要出来。”

本来江偌只是想在前后院遛遛它的,但是罗奇一心奔着家外面宽敞的山道去。

这山本就不是什么深山老林,坡势平缓又临海,前面无高建筑物遮挡,视野开阔,专门开发来做高档别墅区,住宅也都选在地势平坦的地方,陆淮深家附近甚至还有人工湖。

别墅前院跟外面的山道由一条一车距宽的鹅卵石路连接,路旁有草坪也有枝繁叶茂的绿植,近大门处还有个小喷泉,遛狗绰绰有余。

但是罗奇跟疯了一样,出了门就沿着这条路撒丫子往外冲,拉都拉不住,江偌只好在外面山道前后一百米的地方遛了它两圈。

前面几步就是家门口,江偌牵着狗回去。

在门口,罗奇乖乖站着,任江偌给它脱衣脱鞋,又拿干毛巾给它擦干被雨水溅湿的皮毛。

陆淮深从客厅连接着车库的那道门进来,看了眼那狗说了句:“明天让人把狗给陆清时送回去。”

那狗歪着头看向陆淮深,吐着舌头满眼懵懂,模样讨好。

江偌犹豫了一下说:“那我待会儿给你小婶打个电话。”

她确实也嫌麻烦,本就没有照顾宠物的经验,对罗奇这种热情过头尤爱上蹿下跳的犬类,她还没完全克服掉恐惧心理。

但是一方面江偌又担心,陆嘉乐把狗托付给她,她又将狗送回去,会不会不太好?

罗奇有一个生活包,是季澜芷之前让人送过来的,里面宠物指甲刀、零食、雨具、玩具等等。

显然是希望这狗也能跟着陆嘉乐在这边小住一段时日。

季澜芷家里正是一地鸡毛的时候,江偌没陆淮深那么不念人情,所以这通电话一直没打出去,最后还自己说服自己,养着就养着吧,白天有吴婶照顾,她就负责遛遛狗。

或是让吴婶每天遛了狗再回去,遛狗时间额外补贴些费用。

……

陆清时家里现在一地鸡毛都不足以形容。

季澜芷觉得自己当初太过善良,给吴丽丽留了条后路。

季澜芷当时去找吴丽丽的上司,是因为这个女人想进陆家,陆清时又不愿离婚,将这事交与她处置。季澜芷目的只为提醒她,将事情闹大对她没好处,陆家有的是办法切断她的后路。季澜芷给过吴丽丽心平气和私了的机会,打掉孩子拿了钱,她还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多简单的事啊!

偏偏吴丽丽不信这个邪,孤注一掷,将所有希望押在肚子里那个未成形的孩子身上,当不上陆清时的陆太太,也要砍下他陆清时的一半家产。

吴丽丽本就是做公关的,人脉广心思多,跟陆清时那档子事情被压下来没闹出风声,她便私下里跟名流贵妇结交,找机会跟人说自己怀了陆清时的孩子,并且配上神秘自信的表情,让人以为陆清时养着她,只等时机扶她上位。

这些个豪门阔太也不知撕过多少二奶小三,人家压根就不当一回事,只看笑话似的等着看她下场。

季澜芷久等不到吴丽丽找她,便知这人一定在整些幺蛾子,后来才从一位地产商的太太口中听闻吴丽丽在外作妖。

她想既然吴丽丽不想和平解决,那就由她去。

当初她也说得很清楚,不跟陆清时离婚的条件是:吴丽丽必须要跟陆清时断清关系,她也不接受任何来自吴丽丽肚子的孩子。

当然,那时候吴丽丽还很天真以为能给陆家施加舆论压力,直到后来,陆终南的律师找上了她。

季家世代书香,除了会赚钱,就会读书,季澜芷爸爸那一辈,本行是律师的就有三个,两个叔叔在检察院身居要职,娘家有钱又有法学背景,季澜芷又是孙辈唯二的孙女,备受宠爱,要是打离婚官司能打到陆清时破产。

事情传到陆终南那里后,深怕季家那些老学究找麻烦,亲自派人解决,这样一来,吴丽丽甭说想进陆家的门,那孩子也别想塞给陆家了。

吴丽丽火了,直接穿了身凸显肚子的紧身裙跑到了陆清时家去。

之前季澜芷本来打算,只要吴丽丽识相,陆家会给她一笔钱,权当用作给陆清时擦屁股,好息事宁人。

结果搞得陆嘉乐知道了她爸出轨的事,少女心破碎,直接离家出走,季澜芷这下也火了。

季澜芷当着陆清时的面说:“我现在不会给吴丽丽一分钱,无论是在东临市的公关界还是其他行业,她都别想再混下去。解决了她,我再跟你谈离婚的事。”

不管离不离婚,她都要先整死吴丽丽再说。

陆清时脸色一黑:“你不是说过不离婚了?”

季澜芷:“我仔细想了几天,我后悔了。谁知道你以后还会不会再犯。我曾经就以为你会是你兄弟中的里外,但我现在看透了,男人都是一个样,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外面没吃过的屎都比家里的饭香。”

事发之后,季澜芷说过的难听的话,比她过去三十几年加起来说的还要多。因为陆清时在她自以为甜蜜幸福的时候,狠狠给了她一个响亮耳光。

季澜芷要么跟他保持无交流状态,一说话就是夹枪带棍,陆清时从一开始的忍受劝说,到后来会跟她争执,而季澜芷通常只以一声冷笑结束谈话,并且锁了主卧房门。

这段时间陆清时一直睡客房,季澜芷说看了他就感到生理性厌恶,想吐。

陆清时气急保证:“再有下一次,我不挽留你,随便你处置,行了吧?”

“下一次?”季澜芷轻蔑看他,指着他的胸膛说:“这一次我如果要离婚,也会先分走你的所有财产让你净身出户。下一次就算我能忍受,我女儿也不一定能承受得起。”

她着重强调了“所有财产”四个字。

陆清时诧异地看着她,良久说不出话,片刻后才咬着腮帮开口:“季澜芷,你有点无理取闹了,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

“相信你?”季澜芷轻飘飘扫他一眼,“不可能了。”

自陆嘉乐离家出走后,家里气氛闹得很僵,陆清时日日被季家长辈兄长为难,还被陆终南卸了他在公司的职务,季澜芷也一概不管,陆清时那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这种氛围,季澜芷也不敢让孩子回来,陆嘉乐住在陆淮深那里,小儿子美国夏令营回来后,刚下飞机就直接被送到他外公那里去了。

……

是夜一家酒吧门口。

一辆红色皮卡停在路边,穿着深色衬衫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冒雨进了酒吧。

到了围台附近,有人看见他,立刻站起来给他迎座位,“火哥怎么来了?”

“不希望我来?”水火坐下,抹了把胡茬,抽了根烟点上。

这小弟是昨天给他开车的,说:“你不是说今天要去跟那女的?”

“姓陆的派了保镖跟着她,容易被发现,过个几天也不晚。”

那小弟一拍胸脯献殷勤:“那火哥之后可以带上我啊,我可以帮你。”

水火靠在沙发上,用斜眼睨他,懒然笑道:“你?能做什么?”

“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咯,”说完,他意犹未尽地压低声音说:“尤其是你觉得会脏了你的手的事,我都可以做。”

……

江偌在接下DS和杜盛仪的签约工作之后,便联系到了杜盛仪的团队,双方需要沟通一下代言合同的款项。但是对方说,杜盛仪想要找个时候面谈,却又迟迟不空不出时间。

拖了十天半个月,每次问的时候,不是说要补拍电影镜头,就是说有通告要跑、有广告要拍。

到了八月初才说空出了一点时间,要江偌和王昭五点的时候到青?会馆,她从外地参加完时尚晚宴下了飞机会直接去那边参加饭局。

王昭耐不住脾气,说了句:“吊着合作方半个月,还抽吃饭前的时间谈合同,这是看不起DS呢,还是耍大牌?我们上头都在催了,她倒是不急,心安理得地给别人的工作添麻烦。”

江偌晚上跟陆淮深一起在外面吃粤菜,说起明晚要去一趟青?会馆。

陆淮深问:“去干什么?”

江偌中午没怎么吃东西,正饿得慌,咽下块菠萝咕噜肉才吐槽说:“我们公司要签一个推广大使,叫杜盛仪,之前这位杜小姐指定要我跟她谈,因为我跟周致雅在酒店的开业酒会上跟她聊过几句,感觉她的意思是更信任我和周致雅。但周致雅之前没空,便由我和王昭接了这活儿。那杜小姐还要求面谈,结果这都拖到周致雅有空了,她才抽出点时间,而且还是在她吃饭的空档。”

江偌摊手,抬头,发现陆淮深正一瞬不瞬盯着她,目光幽深怪异,她一愣:“怎么了?”

陆淮深调整了一下坐姿,问:“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江偌夹着筷子,回想了一下:“没有吗?也许吧。不过说了你也不认识她吧。”

第155章:您太太她知道了,可怎么办呢?

江偌从不会过问陆淮深工作上的事情,除非与江氏有关。

陆淮深也从不过问江偌工作上的事情,当然,除非和江氏有关。

江氏就好像维系着她和他最紧密的一条纽带,它不可见,却又最无法忽视。

从今来看,她和陆淮深之间的交集、冲突与妥协,种种种种,皆是因它的存在而存在。

如果有一天这条纽带断了,会有两种可能。一种乐观的可能是:他和她在达成一致的情况下解决了江氏的事情,感情的事好说;另一种不乐观可能是:矛盾无法跨越必然引发更多问题,感情的事免谈。

毕竟这世上最无法忽视的是,事情的因果关系是不可逆的。

方形宽桌上,江偌与陆淮深面对面,忽然不约而同沉默了一会儿,四目相对时,所想却全然不同。

江偌抿下唇来,她撑着腮,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舌尖还有咕噜肉独特的余味。

可是怎么办,她好希望一切都是朝着乐观的方向前进的。

江偌似乎只是提了一嘴杜盛仪的事,并没有想深度探讨,以至于发散思维地设想起了和陆淮深的以后。

而陆淮深沉默过后,也没再多问,看了眼她面前吃了半碗的米饭,他已经吃好,手在下巴上摩了下,往后靠在椅子上,满眼闲淡地看向她:“赶紧吃饭,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饭?”

江偌垂眸拨了拨碗中米饭,她菜吃得多,已经饱腹,没什么食欲了,顺嘴便调侃道:“看你看饱了。”

她说这话时半低着头,攒出笑意,挑起眼尾看了他一眼,本是无意动作,样子却有些漫不经心,语气也有点贫。

陆淮深盯着她眼角眉梢不经意的撩拨,良久,他偏头看向窗外,自胸腔里低低地闷笑了一声。

吃过饭,江偌站在餐厅前等陆淮深将车开出来。

餐厅坐落于毗邻购物中心的梧桐街上,这条街两侧建筑都在三层楼高,多是装潢精致的高档餐厅、珠宝和奢侈品店,是情侣进行浪漫晚餐和商务交际的目标场所。

而这又是一条老街,并未修建地下停车场,每当夜幕降临,此处划出来的停车位就明显不够用了。

陆淮深的车停在餐厅的VIP露天停车场靠近出口的位置,结果一顿饭出来,出口狭窄的位置被两辆车严丝密缝地挡住。

餐厅工作人员只能联系车主来挪车。

客人既然是来晚餐,也许正在兴上,肯定不情愿被打断,请人挪车这事自然需要三请四请,还得赔不是,耗的时间长了些。

江偌远远瞧见陆淮深在跟停车场的工作人员交流,后来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小跑着进了餐厅。

停车的地方距餐厅十来米的距离,江偌刚过去还没来及说什么,余光瞥见正面走来一对你侬我侬的男女,女的挽着男的的手,一边摸着脖子上的钻石项链,一边高兴地说着什么。

江偌当时在原地愣了一秒,见那女的抬头看那男的,目光差点就要落在她身上,江偌心里一跳,当即一步上前扑进陆淮深怀里。

陆淮深被她扑得措手不及,被她撞得晃了晃,他立刻稳住身形,抬手接住她。

江偌抱住陆淮深的腰,用力将他转了个身,让他背对着人行道方向,然后将脸往他脖颈里埋,压着声音提醒:“别出声!”

女的说:“虽说这个系列的首饰我一直很中意,但价格确实……”

男的打断她:“你喜欢就行。”

女的用掐着嗓子才发得出来的无辜嗓音说:“那你太太那儿会不会……”

男的说:“这些你无需担心,你替分忧,我额外犒劳你,她也不会说什么。”

江偌暗搓搓地从陆淮深肩头露出一双眼睛盯着那对男女,见那女的突然转头过来,她立刻将整张脸重新缩回陆淮深怀里。

她听得见声音。

那男的疑惑问:“怎么了?”

女的迟疑了一下:“这个人,有点像我同事,这裙子和鞋子我今天……”

江偌抖了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害怕被发现的惶恐。

男的急着带她吃饭,没细听,也没那爱好看人家情侣你侬我侬,说:“你同事怎么会在这儿。”说完便拉着她走了。

江偌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陈姝姝。

江偌见那对男女进了隔壁一家西餐厅,抓住陆淮深的衣襟,指着他们的背影说:“陈姝姝啊!”

“谁?”陆淮深环着她腰,不由皱眉。

“就是跟王昭抢着晋升那位,跟她一起的那男的是我们公司一董事……”江偌有点激动,忽而又愣住,“说了你也不知道。”

陈姝姝怎么又跟董事搞到一起去了?之前和她暗度陈仓的部门经理功满退场了?

陆淮深挑眉:“我的确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不把手放开,别人会以为我在跟我秘书搞地下情。”

江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跟他的动作多亲密,她紧紧贴着陆淮深,两只手搭在他肩上,露出半张脸,眼睛使劲朝那对男女消失的地方望啊望。

两人离开公司直接过来吃饭,陆淮深穿着西裤皮鞋衬衫,江偌也是一身OL风的套装。在大街上,又有灯光和黑夜气氛的渲染,实在引人瞩目了些。

江偌真是奇了怪了,退开一步,问:“为什么不是女老板和男秘书?”

陆淮深只给了她一个眼神,根本不用说什么她就能意会的眼神,只属于大佬的眼神。

江偌瞬间萎下阵势,低头看了眼自己刚买的Boss的男友风白衬衫和西装衬裙,以及她最喜欢的一双通勤风金属高跟鞋。

因为早上跟合作公司有个会,她穿得正式了些,头发也扎成一丝不苟的低马尾,看起来相当的干练,出门前还在穿衣镜前抬首挺胸欣赏了好几遍。

今天她也的确因为工作关系跟陈姝姝见了好几次,陈姝姝还问她穿成这样是要去踩小人吗?

江偌端庄柔和地笑了笑:“可不是么,专治各种花里胡哨。”

陈姝姝穿的正是一身白底彩色图案的廓形裙,立刻黑了脸,对着江偌那张笑得人畜无害的脸,有气撒不出来。

陈姝姝和王昭互相视对方为宿敌,江偌和王昭交好,自然不受陈姝姝待见,逮着机会也要讽她几句才舒坦。

陆淮深的“秘书与老板”言论之后,江偌起了玩心,换上一副媚眼,手指从他肩上往下滑,定在胸膛处绕指画圈。

“陆总,您总是私下找我吃饭不太合适吧?您太太她知道了,可怎么办呢?”

陆淮深皱着眉面无表情看着她,江偌以为他不接这茬,讪讪地要收回手,谁知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江偌一惊。

陆淮深稍稍俯下身,贴近她耳畔,低沉嗓音一本正经中透着下流气:“江秘书,我们晚些换个地方再好好说话。”

江秘书的脸“唰”地爆红。

因为那厮说完,手还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

第156章:我惹到陆淮深了

江偌立刻伸手推拒,还忙不迭往后退了一步,慌乱整理神色。

大庭广众之下,她并不想引人目光。

陆淮深侧眼睨着退开一步远的江偌:“装腔作势。”

江偌斜眼瞪他。

“瞪什么瞪,有色心没色胆。”

江偌被他一激,愣了愣,挺起胸膛就要朝身上怼去,身后忽然传来声音:“二位久等了,车主来挪车了。”

江偌气势顿怂,规矩站定,脸上立刻扬起温煦笑意朝紧随在后的车主说:“麻烦了”。

拦住去路的有两辆车,但只要一辆车移开,就能空出大半个出口,就有足够空间倒车离开。

江偌略看了一眼,车主看起来是个二十出头相当年轻的男人,个子高瘦,穿着衬衫和休闲裤,清爽短发修剪成时下男孩子里流行的发型,手里拎着车钥匙,干净中透着几分纠杂了青春与成熟的气质。

江偌刚想要让到一旁,那车主突然与她打招呼:“江偌?”

陆淮深松懒的眼神一凛,看向她,遂又看向那年轻男人。

江偌看向来人,张了张嘴,叫不出名字。

“江偌,还真是你。”对方笑笑,肯定地说,随后见她有点懵,又说:“我是翰宋。”

江偌立时有了印象,“翰”这个姓氏少见,只有高中同学里,有那么一位。

高中时江偌跟男生交集甚少,又过去这么些年,而且她记得翰宋是有些胖的,现在瘦了不少,五官也更立体,第一眼没认出也是情有可原。

江偌诧异地柔声一笑:“差点没认出来。”

“我倒是一眼认出你来了,比以前还漂亮了。”以前稚嫩,现在成熟,那气质倒是让翰宋眼前一亮。

“谢谢。”江偌大方笑笑,老同学见面不都这样么,互相客套客套,“我记得你好像去留学了,现在学成归来了?”

“对,先回来公司工作两年,再去念个硕士。”翰宋将目光转到陆淮深身上,“这是?”

那意思是明显是想让江偌介绍介绍。

江偌一时有点怔住,慌里慌张中,差点沿用“秘书与老板”那套说辞脱口而出陆淮深是她老板。

她怔愣的片瞬之间,腰上横来一只手,轻拢住她的腰。

江偌脸顿时有点僵,现在看来,秘书跟老板可真是容易被人诟病的关系。

她松松脸部肌肉,笑得越发含糊:“这是……”

翰宋意会过来,爽朗笑笑:“明白明白,男朋友嘛,我先去给你们挪车。”

江偌没反驳,翰宋伸出手,陆淮深同他握了握手,当然也纯属礼节性客套。

翰宋上车之后,江偌心虚地瞧向陆淮深。

陆淮深面无表情抬起手腕看时间,余光都懒得理会她了……

翰宋将车倒出来,留出出口,陆淮深去开车,江偌跟着过去,翰宋在车里叫住她,“老同学,加个> 江偌微信里的联系人不多,尤其是以前的同学,只有高中几个来往频繁的女同学,但也只是平时朋友圈点赞的关系。而初中和小学的同学,除了明钰,已经全部断了联系。

老同学留个联系方式,也不好拒绝,心想着他也只是占个联系人位置而已,便互相加了; 但是江偌忘了,翰宋跟他们高中班长是铁哥们儿,那班长学习一般,却极其会来事儿,人缘奇好,尤其爱好组织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聚会。而她的高中里,大多数人的家庭都处于中产阶级及以上,东临市的官商二代,基本都聚集在了那里。圈子就那么大,关系网又复杂,最便于小道消息的流通。

江偌倒完全没想到这一层,只想着接下来怎么哄好陆淮深。

车子驶入如水夜色里,前两天刚逢台风过境,入了夜的天气很是凉爽,陆淮深没开空调,江偌放下大半车窗,任风吹乱耳畔压得规矩的发丝。

陆淮深上车之后便没说话。

女人总是能很敏锐地察觉到情绪和气氛的变化,江偌从她支支吾吾没说出陆淮深和她关系的时候,就已经发觉陆淮深变了脸色。

行至半路,上了高架,周遭没有那么多车水马龙的嘈杂,江偌小心翼翼探了眼他的神色。

陆淮深是看得到她的小动作的,但是没给反应。

江偌寻思着,主动开了口:“裴绍有说什么时候提车吗?”

前几天陆淮深给她买了辆车。因为她要在临海别墅和锦上南苑之间来回,有时候他有应酬不能接她,让司机接送,她又觉得太高调,高峰期也常常不好打车。

江偌现在花陆淮深的钱,已经有那么点儿心安理得的感觉了,所以陆淮深提出要给她买辆车的时候,也就没拒绝。

但她要求颇多,要出入公司,车不能太打眼不能太贵,不要SUV,不要车型太大抑或太小的。

陆淮深让裴绍挑了几款符合要求的,让她自己选,江偌挑了辆看起来比较低调的白色雷克萨斯,其实这系列这配置,价格也不便宜了。裴绍付了款,提车的时候会通知她过去。

陆淮深潦草回应:“他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哦,”江偌乎感无话可说。

气氛有些紧绷,江偌心中有些忐忑。于是打开手机给王昭聊>

江偌:我惹到陆淮深了。

王昭:什么程度?

江偌想了想,回:中等严重的程度。

王昭:恕我直言,陆淮深此人,我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毕竟我瞧着他喜怒不形于表的样子,也不像是能用普通人的度来衡量哈。

江偌发了个肥猫扶墙叹气的动画表情。

问了也是白问,江偌突然想起一事,立刻转变话题,跟王昭提起了陈姝姝跟那董事出双入对的事。

王昭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我怕是搞不动她了。

跟着她又发来:杜盛仪那破事,一天不落实我一天睡不好觉,Gisele那意思明显是只要这事成了,就能有个由头把那职位给我。要是我被陈姝姝截胡了,我该杀陈姝姝呢,还是该手刃杜盛仪?

江偌:姐妹,你不要冲动,明天下午就能谈合同了。

王昭:我觉着不一定,那杜盛仪捉摸不定的,总感觉是故意吊着我们,谁知道她什么目的,娱乐圈水那么深,万一只她是拿我们当枪使呢?

江偌:明天见了再说。

车停进车库,陆淮深熄火下了车,江偌跟在后面,两人一起进了屋,罗奇见他们回来,从它的狗窝里慢悠悠踱步过来。吴婶离开的时候,已经遛过它。

江偌蹲下摸了摸它的狗脑袋,抬头见陆淮深已经换了鞋上楼。

江偌回到房间的时候,陆淮深在更衣室里换衣服,换的是运动装备,看样子是要去健身,当初房子装修的时候,就在一楼娱乐室旁边延伸出去建了个健身房,空间宽敞,器材齐全。

江偌之前偶尔也会在陆淮深练拳击的时候,去跑步机上跑一会儿。

陆淮深下去之后,江偌也跟着换了运动内衣和训练裤跟着下去。

第157章:我们也算扯平了?

健身房有一面落地窗,正对后院的泳池,平静水面在灯光照耀下折射出粼粼光泽。

陆淮深占用了跑步机热身,江偌过去旁边的椭圆机,坐在上面悠闲地蹬了几下腿。

江偌也不故意找话说,就安静地待在他视线范围内,用沉默干扰他。

过了会儿,陆淮深退下跑步机,手搭在扶手上,定眼看了下她,似乎是有话要说,又似乎是在等她说,目光无波,看起来无端有点严肃。

江偌后知后觉直起身,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来着,陆淮深在她犹豫的时候又转身走了。他以为他要往沙袋那边去,结果他直接离开了健身房。

江偌登时感觉冷水热水混合着从头顶浇了下来。

从年龄上看,她才二十三岁,性子虽说较为老成内敛,也是需要人哄着的年纪。

或许是最近陆淮深太顺着她,在他面前江偌也越来越懒得掩饰那原本的倔脾气,心头一股火混杂着不忿直往头上冲,她一把从椭圆机上跳下来,将室内运动鞋脱下来,赤着脚大步往楼上走。

在陆淮深进衣帽间前,她快步从他身侧走过。

前段时间江偌将衣帽间整理了一下,因为她搬进来,东西又多,便缩小了陆淮深的使用范围,衣帽间两侧衣橱,一人占据一边。

江偌在自己那边拿了睡衣就要去浴室,见陆淮深一直站在门口,她本想目不斜视将他当空气,可忍不住余光瞥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江偌脑子一热,木着脸的冲他冷声问:“看什么看,不是不愿意看么?”

陆淮深被她气得深吸一口气才能冷静,搭腰冷笑出声:“脾气这么大,你是觉得你还有理了?”

江偌被反诘得一懵,忘了自己才是始作俑者。她感觉得出陆淮深不是动气,就是心里不舒坦,因为她支支吾吾不向人介绍他与她的关系,最后还默认他是男朋友。

江偌降下声调:“是你先发脾气的。”她不过是以暴制暴。

陆淮深皱眉捏起她的下巴颏:“谁发脾气了?”

江偌气势早就弱下来,目光气愤地看了看他,别开脸了。

她吸了吸气,平静地与他讲道理:“翰宋是我同学,以前班上有人家里跟江家有来往,别人以前一直都以为你跟江舟蔓是一对,在你我没主动公布关系之前被人知道我跟你,指不定要在背后编排我。”

她承认她当时怯懦,越安稳的时候,越怕惹麻烦。

但她也知道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和他的关系总会被人知晓,总会遭遇某些知情人异样的眼光。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能在所有事情平息以后,等跟江渭铭一家的账算清的时候。

陆淮深知道问题根源在哪里了。她在意别人的眼神和看法,以前不是不在意,只因形势所迫,没资格在意。

他垂眸安静凝她片刻,眼底噙着淡淡厉色,却冲动开口:“你以前不是巴不得让别人知道你是陆太太么?现在摆脱麻烦了,你却担心起名声来了?”

江偌登时气急,瘦削的肩膀都在发抖,她压抑着声音也同样压抑着怒意:“你也别忘了我是被谁逼得连名声都不顾,别忘了你那时怎么对我……”

陆淮深怔住,她胸口起伏着,与他对视两秒后,别过脸就要走开,陆淮深忽地强硬扣住她的手臂,低头便堵住她的嘴。

江偌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陆淮深搂住她的腰,抵着她的身子往后退,直到她的背脊贴在冰凉的衣橱门上。

室内开着冷气,木质纹理的门板冰凉,冻得她缩了缩肩膀。

江偌一条小臂隔在两人之间,被他的胸膛紧紧挤压着,她上身只穿了一件运动内衣,细腰暴露在空气中。她身形纤瘦,却并非平板身材,穿着紧身训练裤的时候,更能看出黄金腰臀比。

陆淮深大掌在她后腰臀之间抚弄时,遗憾此时看不见她那两个腰窝,跪坐着时才最为明显,也最好看。

当陆淮深无法自已地想入非非时,松开了她一点,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促,江偌气还未消,故意不看他,然而热潮上涌脸红耳赤,整个一娇羞姿态,看得陆淮深心头发痒。

江偌这人,要是放任她说下去,不管是讲道理还是鬼扯,能把一百年前旧账全部摊在你面前,同时说服着她自己,当她的逻辑战胜了情感的时候,那就麻烦了。

陆淮深就是知道他和江偌以前的烂账不少,若两人都认真追究起来,结局一拍两散绝不是没可能,在主要矛盾面前,次要矛盾算个屁。

陆淮深将她的脸抬起来,她抿紧了唇,眼神满是不情愿。

他扬起唇角,嗓音低醇:“其实男朋友也没什么不好。”

江偌不知他这话真话还是反话,因他那笑意过分温和,让她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试着答:“我也不是那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陆淮深接话快得她猝不及防。

江偌想了想说要不咱们换个角度想,“那你不如这样想,以前你委屈我不让我做陆太太,现在我委屈你做男朋友,我们也算扯平了?”

陆淮深松开她:“扯不平,虽然你这角度新奇,逻辑强行通畅。”

江偌主动踮脚搂住他,嗓音又柔又轻:“今时不同往日嘛,你我都有苦衷不是吗?”

她主动投怀送抱什么的,陆淮深向来不会拒绝,嘴上说着“少来这套”,手上动作却一点不含糊。

江偌一喘,拍他后背:“洗澡,都是汗。”

那谷欠望又从晚饭时便开始积攒,陆淮深只跑了会儿步,精力哪能发泄干净,拉着她来了场持久运动。

江偌冲洗完出来,已经筋疲力尽,躺在床上发现手机屏幕亮着,不停有> 她点开才发现翰宋把她拉近了高中班级群,群名:城乡结合部夜总会。同时微信界面还有几个新的好友申请。

翰宋的聊天框里有一条未读信息,是一个小时之前,他刚把她拖进群里,发消息问她:群名刺不刺激?

江偌顿时觉得太阳穴跳得欢快,刺激你妹啊刺激。

第158章:陆淮深从未跟她提过,她从何答起?

江偌退出聊天框,又点进好友申请列表,好友申请都是来自群里的高中同学,对方也都发了备注,男女都有。

江偌看着那些名字,上学时跟他们基本都没什么交集,甚至在她脑海中印象都在淡化。

最后还是加了好友。常人无法避免的好奇心怂恿之下,江偌一一点开他们的朋友圈,随便翻了翻,发现这些人的生活真是多...

《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第158章:陆淮深从未跟她提过,她从何答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9章:看来想讨陆总欢心,还真是不容易

电影播放完之后是媒体见面会,江偌和王昭本打算看完电影走人,但在这之间有观众采访环节,无一人离席,都在鼓掌欢迎主创上台。

江偌跟王昭此刻要是起身离开,看起来定然突兀,也不礼貌,便也安分坐着。

那边王昭也跟钟慎聊上了。

王昭十分擅长拿捏与人相处的度,与上司交流,既不会逾越上下级界限,也能游刃有余地活络气氛。

江偌就要中规中矩许多了。

一来,众人皆知她的顶头上司跟钟慎的关系形同水火,她不能过分热络,原则上该避的嫌还是要避。二来,人际交往确实是她的弱项。

但能进ds归根究底是承蒙钟慎相帮,虽然她自作多情猜想过钟慎别有目的,然而这么久以来都相安无事,所以她自认为对待钟慎的态度不能太过生硬。所以聊起来的时候,她也会摆正心态,适时发几句言。

现场并不安静,第一个被进行观影感想采访的媒体人,从片中情节引申到了爱情论,论调还在向世界观层层推进,好在这人肚子里也是有墨水的,言语诙谐幽默,引得全场气氛高涨。连江偌这个没怎么认真看剧的人都慢慢开始跟着他的思路在走。

发言之后,掌声经久不息。

接着主持人又寻觅下一位观影人,名人明星自然是重点采访对象,角度切入点自然没有人家文人级别的精彩,江偌和王昭已昏昏欲睡饥肠辘辘,两人来前都没吃饭,还等着结束之后去觅食。

采访进行到大半,渐渐有人离席,江偌跟王昭商量:“下一波人离开的时候,咱们也跟着走了吧。”

王昭赞同。

再看钟慎,已经看了好几次表。

王昭问:“钟总有事?”

钟慎说:“倒是没什么急事,只是到了饭点了,也没什么留下来的理由。你们要走了吗?”

“就走了。”

钟慎笑笑,指了指右边刚站起来的几人,大概意思是:时机到了,一起走。

江偌迫不及待半躬着身站起来,哪知道忽听做互动的主持人道:“那就这位小姐发表一下看法好了,刚好话筒传到你那儿了。”

话音未落,一只话筒被前排一人递在了眼前,江偌顿时怯场,这一出乌龙搞得她措手不及,接了不知说什么好,不接又不礼貌,并且肯定会给人一种羞怯怯落荒而逃的观感。

江偌一咬牙,接过话筒。

给她递话筒的居然还是一名当红男星,年轻却不是走小鲜肉风格,荷尔蒙爆棚,相当有男性魅力,还冲她一笑。

作为有夫之妇的她,也控制不住脸色一红,“谢谢。”

主持人调侃:“秦先生不愧是行走的荷尔蒙啊,谁都能迷惑。快停止散发魅力吧,你这迷人的家伙,我们还要采访这位小姐呢。”

那位秦姓先生尴尬一笑。

迷惑二字用得江偌心里不大舒服,作为女性,很是有被冒犯的感觉。公众场合,她也不能拉下脸来,嘴角弧度淡了下来。

那主持人很快将话题带到了电影上,问江偌有什么观影感受。

江偌不是什么专业影评人,在她眼里看来剧情来说没什么新意,她也不想长篇大论。

她想了三秒钟,说:“我很惋惜将军的付出,她很执着,可情爱之事太过玄学,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将军明知世子在利用她,依然心甘情愿付出,其实她也奢望世子爱上她,这是她的强求。其实她值得更好,但她若轻易放弃,将军就不是将军了。其他,就没什么说的了。”

江偌其实说得很官方,但是别人都在赞颂世子对女主的情深,只有江偌将眼光放在女二号身上。

主持人看向杜盛仪说:“将军,您认同这位小姐的看法吗?”

主持人意在让杜盛仪和江偌互动,但杜盛仪在镜头前高冷话少是出了名了,点头说同意,“谢谢江小姐关注将军。”

主持人好奇:“哦?二位是认识的?”

杜盛仪说:“对,江小姐是我邀请来的合作方的负责人。”

随后目光放在江偌身上,朝她微微一颔首。

江偌回了个笑。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杜盛仪本人,依然低调寡言,高挑精致,本来独自站在最左,还是别人把她推到靠中间的位置,但她即便只是安静站在那儿,也是遗世而独立,气场不容忽视。

江偌说完,坐下后和王昭相视一眼,耸耸肩。引来场上一轮关注之后,也不好立刻走人,又坐了几分钟后才离开。

离开的时候通向影厅门口一段缓坡上被主办方临时铺了红毯,人来人往,红毯起了皱,那儿是厅内厅外交接地方,光线没那么好,江偌也没低头看路,穿的又是平底尖头单鞋,鞋尖一脚被红毯绊住,猛地踉跄了一下。

身后忽然有只手拉住了她手臂,帮她稳住身形。

低醇的男声问:“没事吧?”

江偌回头,正是那位又帅又有型的秦姓男明星,对于之前被人调侃的事她倒没刻意记在心上,坦然说谢谢。

钟慎提出请二人吃饭。

江偌说她和王昭准备就在商场里找地方吃饭,商场所在是购物中心的集中地,两人打算吃完再去逛逛街。

钟慎说:“既然你们有活动,那就算了。”

王昭说:“以后还有员工聚餐呢,您别怕没机会请客,到时候我们可不会心疼你的钱包。”

钟慎笑笑,走了。

一码归一码,王昭和江偌都没那个胆子让钟慎单独请吃饭。

走出一段距离,王昭转身见钟慎进了电梯,才敢说:“你别说,钟总还真是挺闲的,你说他为了什么啊?你们家那位是投资人都没来呢,他作为一个跟电影女二号有合作的公司老总,居然纡尊应邀。会不会是专门跟gisele对着干?还是说,杜盛仪从众多人选中脱颖而出,全都是钟慎暗箱操作?他潜了杜盛仪啊?!”

江偌:“……你的猜测总是这么新颖又跳脱。”

“那我可真猜不到钟慎是哪根筋搭错了,要不是gisele下令,我才懒得来,浪费时间。”

吃完饭,江偌跟王昭去逛街。

王昭家境殷实,逛的也都是高端商场的名品店,两人审美相投,但江偌现在不敢大手大脚花钱,即便现在经济无忧,却仍有未雨绸缪的后怕心理。

只是最近她热衷于买套装,专挑气场尖锐的职业风,看中了一件真丝衬衣和黑色包臀裙。衬衣是褶皱深v领设计,胸开得很低,但是有一只简洁的胸针可以收领,干练又性感。

江偌拿了这套去结账,打开钱包准备刷卡的时候,看见包里卡位上一张黑卡,那是陆淮深之前给她的副卡,但她从来都没用过。

江偌顿了一下,将自己的卡塞回去,取出那张卡递给收银员。

刚结账离开走出商场大门,陆淮深的电话就来了。

江偌接起。

陆淮深问:“你看完电影了?”

“看完了。”

“买了衣服?”

“对。”她刷卡,应该是有消费信息发到陆淮深手机。

“吃饭没?”

江偌:“吃了。”

那边没声儿了,江偌觉得自己好像答得太敷衍,又主动问:“你喝酒了?”她听着他声音有些懒散,带着些微沙哑的鼻音。

他说:“就喝了一点儿。”

“记得让司机过去接你,别酒驾。”江偌看看身旁的王昭,准备快点结束通话,不能把伙伴晾在一边。

陆淮深说:“我这儿就快要结束了。”

“好的。”

陆淮深沉默一会儿后说:“挂了。”

江偌挂了电话,正要将手机放回包里的时候,他又打过来了。

江偌刚接通,就听他说:“你离我这儿挺近,你到我这儿来,等下一起回去。”

“可我跟王昭在逛街呢。”江偌看向王昭。

王昭立刻凑近手机,拆台道:“不不不,我们已经打算回家了。”

陆淮深说了个地址就挂了电话。

两人分别后,江偌打车去了陆淮深跟客户吃饭的地方。

下了车,她站在酒店门口刚准备给陆淮深打电话,就见他正从里面出来,衬衫西裤,挺拔如斯。

他也盯着她看,对视使江偌微燥,不着痕迹别开眼去。

陆淮深朝她走近,手轻揽住她的腰,“装不认识呢?”

他身上有烟酒味,江偌凑着鼻子上前嗅了嗅,半笑不笑地抬头:“对方安排的项目还挺精彩的?”

他挑眉说:“没什么新意。”

她穿着平底鞋,不踮脚的时候刚到陆淮深下巴的位置,凑近的时候,发顶贴着他的下颌,身上发间都有股淡淡的香味,那是江偌的香水味道,尾调柔软好闻的。

陆淮深闻着她的味道,被饭局上浑浊气味冲得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身心都舒畅不少。

江偌抬头看向他微醺后格外澈亮双眸,故作叹息:“看来想讨陆总欢心,还真是不容易。”

陆淮深低头凑近就要亲她,江偌倏地将脸一转,“周围都是人呢。”

泊车的门童将车开来,陆淮深顿了下,说:“你开车。”

说完便坐进了副驾驶。

第160章:对我的过去感兴趣就直说

江偌顿足了有那么一两秒,才跟着上了车。

不同于陆淮深开车时常常只单手掌控方向盘的潇洒懒然模样,她开车的时候很专心,两只手规规矩矩扶着方向盘,盯着路况的目光晶亮。

今天是周五,临近深夜的街上依然熙熙攘攘,市中心又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红灯设得多,等待时间又长,以至于等绿灯路口前车子排起了长队,一点一点往前移动。

江偌放在包里的手机响起来,电话是程啸打来告诉她,他们打算后天回来。

这段时间里程啸跟江偌的联系倒是不多,隔个一天两天给她和乔惠打个电话报平安,反而是陆嘉乐每天都要在微信上找她好几次。

前两天上午给她发一张乡间池塘照,感慨“空气真新鲜又是新一天”,傍晚又发来自己坐在小院儿藤椅上傻笑的照片,身后是绿昂昂的参天老树,小姑娘脸颊热得通红,手里的小风扇将刘海扇成八字,露出饱满的大额头,说乡间好是好,就是蚊子咬了满腿包。

陆嘉乐离开两天后,江偌跟季澜芷联系过,季澜芷说陆嘉乐好像在故意逃避家里的事情,也在躲着她和陆清时,打电话过去她不发脾气了,但是话也少了,母女两说不上几句,陆嘉乐也不会发好玩的日常照片给她,更别提陆嘉乐根本不接他爸的电话,更不回微信。

江偌想着季澜芷思女心切,会将陆嘉乐发来的照片转发给她。

江偌问程啸:“需要我来机场接你吗?”

程啸说:“不用,陆缄家里有车来接,你就懒得再跑一趟了,后天是周一,你上班也走不开。”

江偌像惯常一样叮嘱他注意安全,别跟着陆缄胡来,照顾好陆嘉乐。

挂了电话,陆淮深问:“也不一定是陆缄会带头胡来。”

不用开车的人悠闲地坐在那儿,舒舒服服地支着头,长指无节奏地翘着膝盖,随性散漫的模样。

江偌理所当然说:“陆缄性子本来就更野,家里又惯得随心所欲惯了。程啸就要冷静成熟多了。”

他微微侧转过头望向她模糊光线下格外柔丽的脸庞,“那不一定,这个年纪的孩子再成熟冷静又能成熟冷静到哪儿去?平时越是约束压抑着天性的,胡来起来越是管不住。”

江偌心里立刻不舒坦了,就像自己家引以为傲的三好孩子被人说了坏话,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护短。

“程啸怎么就成约束压抑了?难道只有放纵才是青春期孩子的天性?”江偌说完停下两秒,有意挖坑引他跳,“想必陆总是过来人,才能这么一口咬定。”

只是江偌段位不够,当她的称呼从“陆淮深”变成了“陆总”、“陆先生”或是“陆老板”的时候,陆淮深便能自然而然地闻到一股不对劲。

他淡定说:“你难道不是从十几岁过来的?”

江偌哽了下,反驳道:“我说的不是那意思。”

陆淮深在她还没说下句时就打断她:“那是什么意思?”

话没说完的江偌一口气堵在胸口,不抒不行,“意思是,只有放纵过的人,才认为那是天性正道。”

陆淮深不接话,只是极有深意地嗤笑了一声。

那笑让江偌觉得他仿佛是在容忍一个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的小孩子,她没来由的受到一股打击。

她冷静望着前方,半不认真道:“陆总以前是怎么个放纵法,说出来让我们这些只会压抑本性,约束自己的人开开眼界呗。”

红灯又变绿灯,江偌给了脚油,加快车速通过十字路口。其实话一出口后,她的心跳也跟这车速似的突突加快了两拍,隐约是在害怕被他察觉那脱口而出的,是她问不出的疑惑和她的千头万绪。

“对我的过去感兴趣就直说。”他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慵懒,还有些酒后的意兴阑珊。

江偌在他说话时偷瞟一眼,发现他盯着自己,噙着笑意的双眼在幽然中深邃而明亮。

她心下一跳,口不对心:“那倒不是,我只是为我弟弟抱不平而已。”

江偌没再看他,但余光总觉得他在盯着自己。他的目光即便淡淡,也充满威仪和审量,仿佛总是带着穿透力,能看破假象,直击心上。

江偌被他看得蛮不自在,稍一紧张,心思也渐渐飞到九霄云外,车子方向也越来越偏,差点开进旁边车道。

“你是不是开车习惯性走神不看路的?”

陆淮深的声音忽然唤醒她,她立刻修正方向。

后面一辆车真是看不下去了,一直用喇叭滴滴她,后来那车变道跟她并排,等红绿灯的时候降下车窗,那大哥正想嘲两句,一看是个女人,想了想,又看了看她副驾驶的男人,将话吞回了肚子里,无语地冲她翻了个白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偌羞愧。

陆淮深还在旁边泼冷水:“看见没,不好好开车是会被别人翻白眼的。”

江偌闷不吭声地哼了声。

陆淮深属于喝酒不上脸的类型,说白了就是特能装,装作没有醉,偏偏脚步还平稳,谈吐还清晰。但是有一个特点,他喝了酒后眼睛格外的亮,尤其是有醉意的时候。

江偌偶然发现后,便是以此判断。但无法断出的是,他醉酒的程度。

直到回了家,陆淮深上了楼便倒在床上,手搭在眼上挡光。

陆淮深通常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换衣服,如果晚了,比如今天这样,会直接去洗澡。

江偌在衣帽间换了身舒服的家居服,出来见他已经躺下了,她上前去拍拍他的小腿,“你洗了再睡呀,别穿着衣服躺床上,身上又是烟味又是酒味的。”

陆淮深喝多了酒本就头疼,兴许是觉得她聒噪了,抬脚就勾着她的腿绊住她,江偌站不稳,膝盖一弯往他身上扑去,陆淮深伸手将她稳稳接住。

江偌撑着他胸膛半抬起起身子,换衣服时将头发随便挽在脑后,额前有几缕较短的发丝扎不稳,此时发梢在陆淮深脸上鼻子上晃来荡去。

陆淮深皱了皱眉,将她的头按下去贴在胸膛上。

江偌听着他咕咚咕咚的沉稳心跳,她顿住,心中难以自抑地一阵悸动。

“你是不是喝多了?”她不动,就这样贴在他身上。

回来时开着车窗吹了风,他身上沾染的烟味已经散去,再加上室内低温,多了几分清冽,他自身的味道也越发清晰,充满了健康干净的雄性气息。

江偌极是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于是凑近又往上嗅了嗅。

“喝没喝多你不知道吗?”陆淮深带着鼻音,一只手压在她腰上,说完用手来回在她腰背处抚摸,动作轻柔又夹杂暗示。

江偌一愣,“醉没有?”

他依然紧闭着双眼说:“有一点。”

江偌稍微爬起来,用手抱住他的头,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真的只有一点?”

陆淮深睁开眼睛,那双湛黑的眸已经不再清明犀利,茫然中带着慾。

江偌笑着审视他,自顾低喃:“看来还醉得不轻呐。”

第161章:我已经结婚了

陆淮深反应有些迟钝,看着她许久,才压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唇往自己面前送。

江偌这才笃信他已经醉得不轻。

卧室里格外安静,呼吸逐渐急促的频率异常明显,唇舌纠缠的声音也令人脸红心跳。

但她上他下的姿势,江偌哪怕趴在他身上,没一会儿也就觉得脖子发酸,躺着的人却惬意又享受。

她离开他稍许,右手肘撑在床上借力。

陆淮深睁开混沌双眼,一动不动盯着眼前人,酒力发作,他有些困,思绪也不太清晰,但刚才唇间触感又让他回味,遂干脆侧起身将她压在身下,手臂枕在她颈后,低头咬着那片绵软,可劲儿厮磨了一会儿。

手也从她衣摆下钻进去,对里面的光滑柔软爱不释手。

江偌唇瓣充血通红,她费力将他推开,“你去洗澡吧。”

陆淮深呼出一口浊气,看了眼抵在胸膛上的双手,握住一只,重新倒回她旁边。

江偌也有点喘,见他又闭上眼了,踢掉拖鞋踹了踹他的腿,“诶,你动一动。”

他含糊道:“你不让我动。”

江偌:“……”

刚才都来了点感觉,但其实也不是那么强烈,温存与欲,其实温存占大部分,让人心中柔软自不可言喻。

江偌见他一会儿醒一会儿睡的,心中起了心思,凑到他耳畔问:“今晚喝了多少?”

他不改口径:“一点。”

“一点也醉这么厉害?”陆淮深的一点,可能是她醉得不省人事的量。

那他回来时一路上的清醒,都是装的?

他又问:“有没有女人?”

“有。”他勾了勾唇角。

江偌被迷了心智似的,爬起来俯视着他,他处于放松状态时,薄唇微抿,刚才那温和一笑,唇角翘起,令她醉心得很。

她伸手,指腹在他胡茬上摩挲,打量着他清朗的眉目,灯光下高挺的鼻梁在一侧留下小片阴影。

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分明就是她最钟意的类型。

有多少女人初时见到这张脸的时候,会心跳加速?

女人心中多少都存在幻想,尤其是十几岁的青春少女。她见他第一眼,除了喜欢他那张梦中情人的面孔,还有那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气质与气场。她曾怀疑,自己就是言情电视剧和小说看太多,这人的外形满足了她脑海中对完美男人的所有幻想。

可直至后来幻想破灭,即便愧疚和恨意充斥心中,偶尔午夜梦回还是想起他时,却搞不清那是怎么一回事了。

上大学的时候,某次同学聚会中,班里一位来自香港的同学献唱了一首粤语歌,具体什么歌她当时没印象,却独独记得一句歌词:“其实每次见你我也着迷,无奈你我各有角色范围。”

其实那时候她跟陆淮深看似已经是两条平行线了,不大愿意去想起他。结婚后,她隔着太平洋和异国国土,想起这词的频率越来越高。

她觉得都是折磨,她甚至不敢回去,怕见到他怨恨的眼神,怕被冷眼相待。

可有些人甘愿受折磨,不都是期盼着折磨之后那一瞬之间的快慰么。

现在么,缺少天时地利,要论那得到的失去的,远比快慰来得复杂得多。

她回过神,又仔细端详他,依然被那难以抗拒的悸动填满心扉。

江偌细声细气地接着刚才的问题问:“有你喜欢的吗?”

“别给我挖坑。”这是一道送命题。

“避而不答,就是默认。”

得,弄巧成拙。

他说:“没有。”

“晚了。”江偌不买账了。

江偌不怎么过问他的行程,自然也不会去问他和席间女士相处如何,并非是信任也并非不信任,而是知道他的身份和工作,应酬在所难免,如果他每应酬一次,她就问一次,容易引起对方厌烦,也是对他的不尊重。

当然,这也是她在知道陆淮深不会将工作和私生活混为一谈的前提之下,如果她没明白这一点,她跟陆淮深就没有现在,也不会有以后,她会早早就将界线划明白。

陆淮深搂着她,没动静了。

江偌拍拍他的脸,他哼了声。

她安静了一会儿,问:“我今天看电影的时候,好像在片头看见了你的名字。”

“嗯?”

他这声反问,有点本能应声的意思,江偌不知道他将她的话听进去没有。

“博陆投资了那部电影吗?”

“嗯。”

“没听你提过。”包括她说起杜盛仪的事时。

他说:“不是什么大项目,印象不深。”

江偌看他一会儿,点点头低声道:“这样。”

陆淮深睡了过去,意识朦胧,江偌给他煮了醒酒汤喝,又给他脱了衣服,在浴缸里放满水,扶他去浴室洗漱。

最后她扶着人高马大的他站在盥洗台刷牙的时候,她气喘吁吁地咬牙切齿:“以后再这样,我就让你醉死在地上,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她浑身几乎都快湿透,把他扔浴缸里之后她就没管,以为他自己清醒了自己会出来,结果过了好一会儿发现没动静,进去之后发现他在浴缸里睡着了,水都快凉了。

她过去拍醒他,陆淮深悠悠转醒,一言不发看她半晌,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伸手就要将她拽进水里。

陆淮深现在清醒了些,闻言笑着斜她一眼,在她屁股上涩情地拍了一把,“矫情。”

他穿着胸襟大敞的浴袍,湿润发梢搭在额前,那一瞥的眼神流里流气的,江偌差点被迷昏头。

江偌拿吹风机将他短发随便一通乱吹,然后将他赶出浴室。

她洗完澡,陆淮深似乎已经睡熟,她刚躺在床上,他的手就摸过来了。

江偌望着天花板,“我好累了,大半夜了,你不是醉昏头了吗?”

“我做事向来讲究有始有终。”他覆在她身上,密密麻麻的吻从脸上往下。

江偌无语,一边缩肩膀,一边竖了个大拇指:“兄弟,佩服。”

陆淮深一愣,将愈发向下的头抬起来,皱眉挺不乐意地说:“谁要跟你做兄弟?你先问问陆老二他允不允许。”

江偌大脑轰然作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

翌日江偌是被gisele的电话叫醒,要她起草一份文书,并强调事从紧急。

陆淮深也被电话震动声吵醒,江偌起来后,他翻了个身,卷着被子继续睡到快中午才起。

洗漱完,他四处没见着人,进书房的时候,过然见江偌占了他的书桌在敲电脑,他走过去看了眼,江偌捂着屏幕赶他走,护宝似的,“这是公司机密。”

陆淮深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瞧你那稀罕劲儿,加班给你多少工资?”

“没……”

“不人道,要不要考虑跳槽?”

江偌目光一亮,傲娇地挑挑眉:“你这是在挖我?”

“来吗?”

江偌相当得意:“不来。”

“我说真的,ds现在就是一是非地,前途堪忧。”

江偌想也不想说:“我也说真的,我待得挺好。不过,为什么说是是非之地?”

“内部矛盾太严重了,你不是知道。”

“你也知道,可你不依旧想跟ds合作?”

陆淮深提醒:“那不是合作,是入主董事会,合理分割他们的资源,让他们的利益,变成博陆的利益。”

江偌垂眸,显然陆淮深更有意愿跟大公子合作,想起gisele付出过的心血,忽然有些不忍。

她咕哝道:“资本家。”

陆淮深撑着她身后的椅背,附身在她耳边说:“这是行业约定俗成的规则,优胜劣汰,利益争夺,本就残酷。”

江偌略微失神了一阵,有些怅然。

晚上要去王昭新家吃饭,刚好陆淮深也有事要出门,她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就去化妆换衣服。

陆淮深已经在楼下等了她好一会儿,她最后在鞋柜里选了双豆沙色绑带芭蕾鞋,她小腿细长,穿这种鞋显腿长又衬得肤色白皙,配了件风衣材质的吊带连衣裙,显得年轻但不稚嫩。

出发前江偌还在愁带什么礼物,陆淮深说让她去地下酒窖里选一瓶酒。

江偌不会选,让陆淮深去挑一瓶。

陆淮深拿了酒上车,江偌发现还有袋西班牙火腿,路上她又去买了水果篮和一束鲜花,终于两手满满。

下车时,陆淮深问:“晚上我过来接你。”

江偌比了个ok,背上包准备下车,“不过要是太晚我就睡我小姨这里了,反正比较近,我打算吃了饭过来看看她。”

“嗯。”

江偌打开车门,陆淮深突然问:“你都不问我去哪里?”

江偌不明所以,他明知她没那个习惯,但察觉他语气似乎有深意,便顺着他的话问:“你去哪里?”

他看了她两秒,不着痕迹转头:“赶紧去吧。”

江偌下了车,不知道他突然为什么那么问。

直到上了楼,王昭听见声音来开门,看见她双手拿满东西,赶紧接过,问她怎么来的。

江偌说:“陆淮深送我过来的。”

王昭拉住她问:“你没叫他一起来啊?”

江偌说:“他待会儿有事。”

王昭接着又问:“那你跟他提这事没有。”

王昭之前就说除了父母,只叫了她一个人过来吃饭,江偌深知陆淮深这人老板气比较重,跟王昭本来就不熟,更别说王昭的父母了,叫他过来不太合适。

江偌跟她这么说了,王昭惊了片刻,数落她:“到现在你还把你们俩的生活和朋友圈划分得这么明显吗?别忘了你们是夫妻。”

江偌想想,似乎是这样,除了在家里,他们互相独立于对方的圈子之外。

王昭直摇头:“讲真,我真是从来没见过你们俩这样的夫妻。”

江偌不服,诚恳地告诉她:“所有的‘没见过’,都源于目光短浅。”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想起了刚才陆淮深没由来的问话,冗杂的情绪忽然爆开,回想他的反应,她心里不是滋味。

王昭的爸爸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在客厅的王昭妈妈听见响动,又久不见人进来,走过来:“是不是小江来啦?”

听见声音的王昭爸爸也从厨房探出头,江偌重新提起精神,笑着跟王昭父母打招呼。

“来来来,小江快进来坐,来就是啦,还带这么多东西。”王昭妈妈热情好客,指挥着自己女儿带江偌去参观一下新家。

王昭的新公寓很宽敞,北欧风的装修,色调简洁明亮。

没过一会儿,王昭被喊去包饺子,王妈妈端着调好的馅儿出来,“不是喊着要吃饺子吗,自己来包。”

江偌坐着也没事,加入了包饺子大军。

王妈妈聊天时频频看向江偌,越看越喜欢,正好前些日子跟邻居聊天时,邻居太太的姐姐的儿子到了适婚年龄,请她帮忙留意有没有年纪合适的小姑娘,今天第一眼看见江偌,他就起了这心思。

琢磨了好久,王妈妈才旁敲侧击问:“小江你是几月份的生日呀?”

“三月份。”

“你比王昭要小一些吧?”

“小差不多两岁吧,我二十三了。”

王妈妈心里一拍手,邻居姐姐家的儿子二十六,多好的年龄差呀!

她喜形于色,直奔主题:“那你有没有男朋友啦?”

王昭明白过来自己老妈的意图,打断她:“妈!”

王昭之前没提过江偌的感情状况,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亲妈什么时候会当起媒婆来!

“怎么了呀?女孩子到了年纪就可以谈一谈了嘛。”王昭妈妈瞪她,转头又兴致勃勃跟江偌说:“小江,阿姨跟你讲,我们邻居太太的姐姐有个儿子,二十五岁,我看过照片,长得又高又帅,家里是做生意的,男孩子是在英国读的硕……”

江偌不好意思地说:“阿姨,我已经结婚了。”

王昭妈妈诧异得合不拢嘴,震了好久,不敢置信问:“你二十三岁就结婚啦?”

“是的。”

王昭妈妈失落了好一会儿,“那个男孩子真是很不错的呢。”

王昭:“打住,人家老公也很不错,条件可比你那邻居太太姐姐的儿子好多了。”

第162章:我有将他放在心上

这下王昭成功引起她母亲林女士的一轮炮轰:“你好意思咯?人家小江二十三岁都结婚了,你二十五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江偌这时候不敢火上浇油说自己其实二十一就结婚了。

林女士忽然停下手里的活,跟自己女儿抛了个眼神过去,打商量道:“诶,那要不然你去跟这个小伙子处处?”

王昭一早就表过态,二十八岁之前都不要给她相亲,不然就翻脸。不然林女士早就把相亲这事儿给她提上日程了。

她主要是不相信她母亲的眼光,相亲对象大多都是别人介绍来的,且不说这么优秀的男人,身边不会缺女人,要是真有,条件这么好的男人,人家为什么不往自己家里揽,反而要介绍给你啊?

都是人,都信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

王昭嘴角一耷:“处什么处,二十六的男人,嫩得跟豆芽菜一样。”

林女士嗬了一声:“有就不错了,你还挑人家年纪?比你大一岁哪里不好啦?二十六的都太嫩,那你想要多少岁的?七老八十的老白菜帮子?”

王昭捻起一张饺子皮,慢条斯理往里勾馅儿,“要是跟我各方面投契,就算是耄耋老头,也不是不能考虑。”

林女士气得瞪大眼,抬手就要越过桌子抽她,“你个混球!那么大年纪,你嫁过去是想给人家做后奶奶啊?”

王昭嘿嘿一笑:“不仅有免费儿子,还有免费孙子外孙,跟我同龄的得叫我一声奶奶,我连生孩子这事儿都省了,何乐而不为啊!”

林女士气得差点两眼一翻,忍无可忍问道:“那我跟你爸是该叫他女婿,还是该叫叔?”

王昭越说越来劲,唱戏似的比划着说:“你想想啊,人家比你大一辈,你们要叫人女婿,这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啊。”

林女士二话不说,拿起擀面杖就要揍她。

穿着围裙的王爸爸从厨房背着手踱步出来,跟领导调节员工矛盾似的,“别那么大火气嘛。”

这个家里,夫妻俩的角色分工一向明确,妈妈唱红脸,爸爸充当和事佬。

王爸爸摊手,安慰老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呢?缘分到了,自然就水到渠成了。再说昭昭现在过得不也挺好嘛,你硬逼着她谈恋爱,这世道那么多渣男,万一受了情伤,没个一两年走不出来,浪费的也是青春年华呀!”

王昭不能更赞同,噘嘴撒娇:“爸爸你说得太有道理了。”

林女士头顶冒烟儿,赌气道:“得,你们爷俩才是一家人,我是外人,我存了心想害她。”叹了口气,包着饺子喋喋不休:“我跟你讲,我可真是良言难劝该死鬼,等再过几年你周围人都成双成对儿了你可别跟我哭。我反正是看透了,你就是单身的命,等我跟你爸两脚一翘,你就孤单单地活着吧。哎哟,真是不知道你这驴脾气随了谁,罢了罢了。”

王昭小声说:“随谁不是显而易见么。”

林女士无声递了个眼刀过去。

父母健在,无伤大雅的拌嘴,一家人其乐融融,这样的日子离江偌已经很遥远,其实一直到小姨父生意失败前,他们一家四口也很和乐。

这个事儿林女士也不提了,提了糟心啊,转向江偌问:“小江啊,之前我听昭昭说你小姨动过手术在养病,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呀?”

“现在还在休养,去医院定期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在逐步恢复了,暂时不会有大碍。还要谢谢阿姨之前送的汤,我小姨说比她做的好喝。”

“不用客气的,以后阿姨给昭昭煲汤的时候,把你们那份也算上。”

林女士厨艺不好,嫁给王昭他爸爸的时候,一直就是王爸爸下厨,林女士愧疚啊,怕被嫌弃,觉得煲汤简单易上手,便二十年如一日学习煲汤,得到肯定便乐得合不拢嘴。

后来王家生意做起来,王爸爸忙不过来,家里请了阿姨做饭,但是王爸爸得空还是会给家人做顿饭,林女士也从未落下自己的煲汤大业。

厨房锅里在煮着东西,王爸爸在处理食材,时间一晃就到了傍晚。

客厅的电视开着,某电视台开始播放娱乐新闻,其中一段,正好是昨天江偌和王昭参加的新电影首映礼。

电影名叫《谋》,谋情谋爱谋天下。

却没想到,因为那位姓秦的男星正当红,长时间以来人气居高不下,报道完主创采访之后,娱乐新闻居然独独将观众提问环节里,江偌和那姓秦的被主持人调侃的那一段播了出来。

标题更为过分:秦书然魅力不可阻挡,绅士递话筒,粉丝害羞语无伦次。

江偌就是那个语无伦次的粉丝。

因为昨天去过首映礼,听到报道中的电影名,坐在沙发上聊天的王昭和江偌都将注意力放在了电视里。

直到看到后面这段,入境的除了江偌,还有她身旁的王昭和钟慎。

王昭和江偌都还挺冷静的,毕竟大家都是小人物,被人消费一下,也激不起什么风浪。

王昭嗤了一声:“现在的媒体,为了博眼球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江偌说:“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粉丝?秦书然有什么作品我都不知道,我只在微博热搜见到过他名字。”

“演悬疑网剧出名的,后来走了大荧幕。”王昭看着电视里放出的秦书然的肌肉硬照,一本正经地摸着下巴,“不是我说,这身材是真不错,据说他有一米八七,再看看那野性的眼神,跟狼狗似的。”

“肌肉线条也不错诶,练过的吧。”

王昭跟江偌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眼。

林女士来了客厅,这段儿新闻刚刚结束,她只看到最后一幕,就是一个男人的半躶照。

她语重心长:“不找男朋友,却对着一个得不到的男人笑得那么猥琐。王昭,你是怎么想的呢?”

“万一我得到他了,我就赢了成千上万的女人。”

林女士长叹:“哎哟,做梦可真好。”

王昭:“……”

论嘲讽,她不及她妈千分之一。

江偌和王昭也都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一揭而过,去吃晚饭了。

王爸爸为人温和,王妈妈也特别会照顾人,江偌离开时给了她一个保温桶,另外还有几个密封食盒和罐头。

“这个保温桶是阿姨刚才提前盛出来的汤,密封盒里面是做好的龙虾,都是昭昭爸爸的朋友送的,肉多还干净,这个你带回去给你小姨,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这个罐头里的牛肉酱也你叔叔他是亲自炒的。”

盛情难却,江偌道谢后收下了。

王昭的公寓离锦上南苑很近,江偌步行过去不到五分钟。

到了家里,乔惠已经吃过饭。之前王昭父母本来想邀请她一起过去,但是乔惠觉得跟人家也不熟,一到夜里她身体又容易疲倦,不想给人家添麻烦,便没有过去。

江偌把需要冷藏的东西放进冰箱,把汤和未凉透的龙虾放在餐桌上,“妈,这个汤你待会儿饿了可以直接喝,放在保温桶里,还是热的。龙虾可能需要热一下,你不能吃冷食。”

乔惠说:“龙虾等明天你弟弟回来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哪吃得完,你再拿一点回去给陆淮深。”

江偌说:“不用,他又不缺吃的,想吃什么,有人立刻就能送到他面前。”

乔惠站在她身后,在她背上抽了一把,教育她:“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他缺不缺那是他的事,你做没有做,那是你的心意。”

江偌捂着被抽痛的地方,不满地咕哝道:“身体还没恢复呢,力气怎么这么大?”

“那是,揍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乔惠想了会儿,又沉吟道:“你不是说你们关系跟之前已经不一样了么?可我看你的样子,好像也没多关心他。”

江偌嘴犟:“关心的方式不一样嘛。”

乔惠追问:“那你是怎么关心他的?”

江偌:“……这是我跟他的事。”她才不好意思在乔惠面前说夫妻二人的事。

江偌在厨房和饭厅之间进进出出,乔惠就跟在后面,苦口婆心传授经验:“你要谨记,夫妻之间不止是搭伙过日子而已,没意外的话,是要携手一生的人,要懂得关怀和付出,才会有收获。既然你已经决定跟他过,你作为妻子,作为伴侣,不一定是要你做到面面俱到,至少要时长想着他,将他放在心上呀。”

江偌觉得其实王昭妈妈跟自己小姨并没有什么差别。但她小姨厉害的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用道理征服你,你根本说不出反驳的话。

江偌嗫嚅了一会儿,小声地赧然道:“我有将他放在心上……”

乔惠稍感欣慰:“那最好。你可别嫌我唠叨,我是过来人,说这些是防止你们走弯路。”说完她回客厅了,还在絮叨:“你们俩开始本来跟人家一些夫妻不一样,得更加注意才是,人老了就是爱操心,操心完你,以后还要操心你弟弟。”

江偌心里一暖,走过去抱着她说:“以后有我跟你一起操心弟弟。”

乔惠点头:“你那儿不出乱子就万事大吉了。”

可是她不出乱子,不代表乱子不会找上她。

第163章:你跟踪我多久了?

江偌原本考虑过今晚就住在这里,可后来总想起小姨和王昭那番话,脑海中便自动浮现出下车前陆淮深的表情。

不禁去猜他为什么会那么问,真正想得到的答案是什么?

只要脑海里冒出这样的念头,她整个人就莫名恍惚雀跃。

她深谙一个人付出的情感越多,想要的才会更多。

这样一来,接下来的见面都变得有些迫不及待。

江偌离家之前给陆淮深去了个电话,那通电话是她回自己房间打的。

小姨在看电视,她怕听不清他声音,又怕到时候想说什么,当着小姨的面她讲不出口。

江偌吸了吸起,拨了电话出去,漫长嘟声后陆淮深才接了电话,她问:“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开口时,语气带着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不同于往日的轻柔。

江偌的音色清细,其实透着一股子距离感,但她说话向来不紧不慢,故而显得温和讨喜不少。此刻又在此基础上故意放轻声音,伴着手机听筒里几不可闻的细细电流,柔风细雨似的。

还挺上道。

陆淮深勾了下唇,心情愉悦不少。

转瞬又觉得不应该这么放过她,次次都是撒娇卖乖一讨好,打发他的手段未免也太过简单。

“就快了,你再坐一会儿。”

江偌听他声音低沉清晰,那边气氛也很安静,她猜不着是在饭局或是其他什么地方。

她说:“那我去商场里买点东西,你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在商场外面等你。”

“嗯。”

挂了电话,江偌脑子里不停盘桓着“心意”二字,在她看来心意需要通过仪式感表达。

锦上南苑的正门在安静的林荫道里,出去却是高楼大厦繁华闹市,在距离小区不远的十字路口旁,一家高端商场坐落在写字楼之间。

江偌打算到里面去逛逛。

刚走出小区,高随来电。

她爷爷的案子将于周三开庭,日子是上个月定下来的,越是临近,她心里越没着落,前几天开始就频繁叨扰高随,高随倒也不厌其烦地安抚她的紧张,还曾玩笑说,又不用你上庭,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高随这次主动打电话过来,是跟她确认一遍细节。

事从紧急,江偌下意识慢下脚步认真听他说各项细节,包括最后他提到可能出现的结果,好的坏的,不是想让她空担心,而是要在一定程度上做好心理准备。

“好,我都明白。”

“之前我们谈过,以你父母车祸转移这案子的性质,之后会有司法介入,有章家的人站出来作证,有利于调查取证,你记得给章志的妻女做一下思想工作,你们有过面对面交流,比较方便。同时你也要做好准备,到时候公开质疑江渭铭参与谋杀你父母,他们会做出应对措施,事情走向会更复杂,估计会给你施压,你现在江氏的股权没到手,他们也许会在这事上动手脚,提防着点。”

股权转让,需要经过公司其他股东表态,这流程最易出纰漏。

江偌答:“我了解。那天我要去旁听吗?”

“具体看你。二审敲槌定论的几率不大,更何况要牵扯出一桩命案。不过我担心到时候江渭铭的律师会将矛头指向你,毕竟现在你有股权转让问题,万一引来质疑得不偿失。”

“好,我再想想。”

结束通话,江偌深吸口气。

进了商场,周末人比较多,江偌在一楼逛了逛,最后停在一家高奢男装店的橱窗前,风格很适合陆淮深这样的精英男性。

她看上了橱窗模特身上的那套经典款深蓝色西装,配有浅蓝色领带,包括那腕表配饰都精致无二,整套下来必定有些昂贵,是她力所不能及。

但那条领带,她的工资还是能负担的。

陆淮深平日里穿得最多就是西装,色调统一偏深,可搭配度高。

可她又想,如果江氏的股权交接成功后,她便可以不用有这么多的顾虑,看见适合他的,她可以立刻买下来。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人总想要去争的意义,因为能力之内,不用受困于选择。

渐渐有些走神,重新提起精神准备进店里的时候,她突然从反光的橱窗里,看见自己身后站了个陌生男人,像是已经停留了一会儿。

她怔在原地,目光定在身后那张轮廓模糊的面孔上,立刻头皮发紧。

“江小姐,想给老公买衣服啊?”男人笑起来。

江偌机械般转过了头。

男人几乎高出她一个头,穿着白色短袖polo衫,卡其色长裤和休闲皮鞋,戴黑边框眼镜,着装干净简单,短发和胡茬修理得干干净净,肤色呈现出一种充满力量感的黝黑。

此刻这男人依然朝她微微扬起唇角。

江偌在听见他准确以姓氏称呼自己的时候,再加上那种无法忽视的熟悉,使她浑身都凉透。

她脸上没有表情,强作镇定地冷冷看他一眼,说:“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江偌说完转身,要朝店里走。

他不缓不急叫住她:“怎么会不认识呢?你还坐过我的车。”

那低沉的烟酒嗓,令江偌濒临崩溃。

他的形象与前两次大相径庭,要不是那熟悉的声音和使人毛骨悚然的笑,她几乎以为不是同一人。

江偌钉在原地,控制住自己,不让微微颤抖的手指握紧,强作镇定转身,目光疑惑看向他:“先生,您真的认错人了吧?”

那男人慢悠悠上前两步,“我都叫你江小姐了,你要是真不认识我,或者我认错了,你首先就该反驳我:先生,你认错人了。”

江偌不说话,双眼坚定且冷冰地望着他。

“水火,这两个字听着熟悉吧。”

江偌不再装了,越是故作冷静,嗓音越是冷漠:“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能干什么呢?”水火小指划过发际线的位置,像是不经意的小动作,续道:“无非就是想找个地方跟江小姐喝点儿东西。”

“没空,我先生等下要来接我。”江偌敢这么跟他当面硬刚,是因为知道水火想保全自身,自然不敢在人来人往的商场对她做什么。

水火嗬地笑笑:“少抬出陆淮深来压我。”至今他倒都是和和气气的,只是和气中无声透着威胁。

他说着指向二楼那家咖啡厅,“去那儿坐坐。”

那并不是商量的语气。

“我要是不去呢?”

“只要你保证,你今后不会去人烟稀少的任何地方,陆淮深能一辈子当你的后盾,那你可以为所欲为。”

话外之意:我水火就是法外之徒,找机会就可以捏死你。

他说完,见江偌脸色不好看,于是又缓和了语气说:“这里这么多人,我能对你做什么呢?再说陆淮深一会儿要来接你,你要是出了事,我连善后的时间都不够。”

江偌在外,有把手机一直拿在手里的习惯,她抬起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

水火像是想起什么,往店里看了眼,问她:“要不要先把东西买了?”

江偌无奈而厌烦地转开视线不去看他,“走吧。”

水火一笑,带头大步流星走在前面。

江偌磨磨蹭蹭,趁他没回头的时候,打开了手机的录音。

到了咖啡厅,服务员拿来菜单,水火点了杯冰美式,还要了份甜品。

江偌以为那是他自作主张给她点的,说:“我不吃。”

水火诧异看她:“我点给我自己的。”然后把菜单递给了服务生。

江偌无语,看向咖啡厅门口。

“怎么,想走了?”水火看她一眼,看出了她的不耐和焦虑。

江偌每个眼神和动作都仿佛受到拘束,她正眼看向水火:“你到底什么目的。”

“我就是想让你请我喝东西,我没带钱。”水火靠着椅子,一只手搭着扶手,一只手吊在扶手上。

吊儿郎当起来,犯罪分子的气质盖都盖不住,让人一看就知道知道此人非善类。江偌如是想。

她从钱包里掏出两张钞票放在桌上,“这样行了吗?我走了。”

精准定位她,就为了让她请喝咖啡?

她反正不信这水火说的话,张口就扯淡。

水火看了眼她放在桌上的现钞,挑了下眉,“东西都还没上桌呢,你着什么急。”

江偌没好脸色:“怎么,你还想我看着你吃?”

水火从容道:“是你自己不点的。”

江偌在心里骂他神经病,这人恐怕心理变态。

水火没经权威鉴定有心理疾病,但他看着她明明害怕,还故作无事的样子,的确是挺享受的。

水火即便装扮得干净正经,但是却遮不住镜片之下粗犷罪恶的眼神。江偌一经与他对视,便不寒而栗。

她心里计算着,既然走也走不了,何不尽量从他嘴里套点有用信息?

江偌想了想,拿着手机的手放上桌面,手指翘着手机壳的背面,问他:“你跟踪我多久了?”

水火说:“你猜。”

江偌翻白眼,猜你妹。

遇上这种不正常的人,江偌一点耐心和脾气都没有了。

服务生上餐,放下东西又离开。

她呼出一口郁气,又接着说:“那我当你默认了,谁让你跟踪我的?江觐?”

水火这次没说话,而是似笑非笑看向她,江偌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

接着,水火的目光却落在了她的手机上。

江偌指尖一顿,下意识握紧了手机,想将手放在桌下,水火却忽然探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江偌惊呼的声音卡在嗓子眼,怎么也发不出来,一动不动看着她。

水火喜欢她眼睛里流露的恐惧,将她的手机抽出来,录音功能即便锁了屏也不会停止录音,所以水火一按开锁屏键,屏幕上显示的就是录音界面。

“别在我面前玩把戏,你的手机先没收。”他按了红建,停止录音,将手机放在了他触手可及的位置。

第164章:他能让女人心甘情愿活在他制造的假象中

水火说话时语速平缓,从她手里抢走手机的时候,也没有一点的气急败坏,嘴角竟依然带着善和的笑意。

正因如此,才更令人发指。

江偌低头看放在膝盖上的手,细白的手腕浮起红白相间的指印。她垂着眼睫,心跳过速,惊魂难定,手掌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水火搅拌着咖啡,随后将咖啡勺在杯沿敲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江偌被那声音刺得太阳穴一紧,抬眼看他,他正将小勺放在咖啡杯垫上,随后拿起叉子,一点点挖着抹茶甜品吃。

那动作斯文得很,江偌陷入玄幻,暗自猜想这人是否人格分裂?

第一次他穿着军绿色工装夹克,满身烟味潮汗,像刚下工的工人。

第二次穿着短袖,就像一个普通出租车司机。

两次都是粗犷市井的形象,这次着装得体,举手投足的变化可谓令人瞠目。

江偌联想到多重人格的电影里,一个人可以分裂出多种不同人格,着装喜好与性格都大相径庭。

可再多看他几眼,江偌打消了这个念头。

水火本质上给人阴森冷酷的感觉并没有变,他现在放松之后,一举一动不再可以斯文,水火还是水火。

但熙熙攘攘大社会中,他可以伪装成任何身份,混入其中,如鱼得水。

可及至目前,江偌对他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

水火见她看着自己不知所想,也不以为意,将一块抹茶蛋糕送入口中,“这蛋糕味道不错,你真的不吃?”

江偌重新集中精神,见他吃得正香,她皱紧了眉心,将视线从他脸上转移。她早该知道水火防心很重,根本不会透露任何会暴露他的信息,她也用实际证明一句话都不想再同他说。

水火半开玩笑似的打趣:“江小姐似乎性格不太好。”

江偌似听见什么笑话,冷笑一声:“我又不在意你的评价。”

水火拿着叉子点了点她:“你的确是不用在意我的评价,但是人太宁折不屈了,不是什么好事。这种时候,你要是稍微屈服点,或许可以从我这儿打听到你想知道的。”

江偌不接话。

他兀自接道:“江启应的案子二审不是要开庭了吗?”

江偌心中一凛:“你想说什么?”

水火饶有趣味的笑说:“这就端不住了?”

江偌这才反应过来中了他的圈套,“也是,你是江觐的人,从你嘴里说出的话,又怎么会有可信度。这个时候放出假消息,才符合你们的立场。”

水火更正:“你说错了,我可不是谁的人。”

江偌犹疑:“你难道不是一直帮江渭铭和江觐做事?”

水火放下叉子,前倾了身子,将手搁在桌上,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目光低垂,像在思考什么,“各有目的而已,我混到今天,倒没人让我心甘情愿帮他做事。那只会让我想到一些不好的词,比如仆从,比如……狗。”

江偌见他说着,隐隐流露出一丝焦躁,他半低着脸,捋了把短短的发茬,自嘲一笑。

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你今天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在我面前露面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吗,好多年前我心甘情愿帮人做事,结果出了事,妈死老婆跟人跑,我还被推出来背了黑锅。”他似乎没根本没听见江偌的问题,说到最后笑意竟有些渗人,还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江偌反应过来,刚才的那一声自嘲,是他囿于回忆的悲痛中。

她对他却没有生出任何同情,只是皱了下眉。这世上太多不幸的人,况且他身上曾经的悲剧并非天生无法选择,而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后天造成,不值得同情。

“江小姐,你了解过陆淮深的过去吗?你了解陆淮深吗?”他对那些过去一笑而过,忽然切换了话题。

江偌瞳孔一震,心里有什么堆砌的东西狠狠晃动了一下。

江偌泰然道:“他的过去我了解了也不能改变,和我有关的是现在和未来。”

他听了哈哈一笑,忽然极其不屑道:“放屁。”

江偌脸色立刻变得不好看了。

水火略感得意,他知道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怀疑的种子就在她心里埋下了,那些被她按捺下的求知欲,只会在日复一日中膨胀。

他紧紧攫住江偌的眼神,戳住自己心窝对她说:“虽说傻人有傻福,但我知道,被人当傻子却是另一回事。你把江启应的野心,当做自己的责任,殊不知拿你当枪使的是他,把你推进深水旋涡的始作俑者,也是他。而陆淮深呢,他连让你知晓他计划的机会都不给你。”

他笑着叹息摇头:“人生啊。”

江偌这下反而放松了一些,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她感到好笑:“还说不是为那父子俩做事呢?开庭在即,给我们制造信任危机,手段还真是一点都不高端。”

水火无奈地咬了下牙,自言自语般喃喃:“陆淮深怎么还是会看上这样的女人?我真是不明白。”

他的声音不小不大,江偌刚刚听得见。

看着江偌不为所动,跟木偶一样麻木的表情,水火想发飙:“你知道陆淮深最本事的是什么吗?他能让女人心甘情愿活在他制造的假象中,你们怎么还会以为那是爱情?”

他说完,死死盯住江偌眼睛。

江偌跟他对视半晌,里面怒火欲燃,她真的觉得他像个双相情感障碍患者,躁与郁之间相隔一线。

她平静开口:“你以前认识陆淮深?”

水火眼神几乎狰狞,听见这问题,突然就平静了,眼里的火像是被一盆水瞬间熄灭,连火星都没有。

他点头:“对。差点忘了我本来的意图,就是想让你给陆淮深带个话。”

话还没说出口,江偌的手机响了起来。

手机就在他手边,看了眼来电显示,他哼道:“说曹操,曹操到。”

他将手机递给江偌,递了一半忽然又收回了手,自己接了。

江偌气急。

“我马上到商场门口了,你在门口来等我。”

电话里传来陆淮深的声音,水火没出声,半眯着眼,瞳孔仿佛失去焦距。

陆淮深没听见回答,又叫了一遍江偌的名字。

水火淡淡笑开声音,随后用粤语问道:“陆淮深,阔别多年,你近来还好?”

第165章:你算老几,跑来干涉我?

江偌神情冷漠,与水火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她依旧沉住了气。

水火一副兴致高涨的样子,目光里有着可见的兴奋,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在跟多年未见的老友许久。

电话听筒里没有传来应答,只有穿透沉默的车鸣。

水火佯作怨怪:“是我啊,老朋友难道连我是谁都听不出了吗?”

江偌僵坐着,她厌烦了水火的神经病作态,但疑问不断涌出水面,让她想一探究竟。

她上大学时,班上有香港人和广州人,但是并没有太多交集,她对粤语的了解只停留在粤语歌词,只能根据一些能听懂的词语猜测意思。

语言障碍让她有些抓狂,于是神色越发不和善。

片刻后,陆淮深问:“江偌呢?”

“正坐对面,她请我喝咖啡呐,你老婆人还不错,就是脾气不大好。”水火烟犯上来,摩挲着手指,笑声粗沉:“对了,你不正面回答我,看来你听出我是谁了。”

“让江偌接电话。”陆淮深根本不耐同他多说。

“怎么,怕我说谎,还是怕我动她?既然如此,你就不该在前两天将保镖撤了嘛,不过就算你不撤,我要是想做什么,也能找到办法的,今时不同往日了。”

陆淮深声音骤寒:“你试试。”

“当我不敢啊?”水火晃晃腿,表情挑衅,好似陆淮深就在他面前一样。

陆淮深重复:“让江偌接电话。”

水火敛下眉目,过了良久才把手机递给江偌。

江偌快速夺过手机,刻意避开了和水火有肢体接触的可能。

“喂。”

“在哪儿?”

“商场二楼的咖啡厅,从正门进来往左大概几十米,抬头就可以看到。”

“咖啡厅里人多吗?”

江偌半低着面,小幅度移动了一圈目光,店里有不少逛街逛累了在这儿歇脚的客人。

“挺多的。”她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利用咖啡厅里的音乐声和人声盖住她的话声,不想让水火猜到她和陆淮深的谈话内容。

陆淮深叮嘱:“你就待在咖啡厅里,我等下上来。”

“好。”

江偌挂断电话,水火也在这一刻起身,临走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江偌,将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抬了抬,说:“再会了,江小姐。”

江偌未应声,只是拿波澜不惊的眼瞧了瞧他。

水火笑了笑转身,几步之后又去而复返,抬起手指了指她,“对了,我真是喜欢你这双眼睛。”

说完他竟然又上前,抽走了放在桌上的两张钞票,在手中扬了扬说:“车没油了,我去加点油,咖啡麻烦江小姐另结。”

江偌忍不住瞠目结舌。

水火不过才走两三分钟,陆淮深大步流星进了咖啡厅,江偌已经结好账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等他。

他一眼从人群中找到她,见她毫发无损地坐在那儿看手机,绷紧的太阳穴才松弛下来。

江偌其实是盯着手机在走神,手机界面停留在微博首页第一条,几分钟过去,翻都没往下翻一条。

等陆淮深走到她面前,她余光感应到,才抬起头。

陆淮深似乎来时走得急,此刻还有点喘。

江偌看到他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陆淮深下意识以为她被水火吓到了,他紧了紧眉心,伸出手去,大掌从她发顶滑到脸上,低沉柔声说:“没事了。”

江偌怔了怔,后来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安抚自己。

虽然一开始看见水火的时候吓得不轻,但后来的恐惧消减大半,现在人倒是很平静。惊吓是有,只是没陆淮深想的那么夸张。

她点点头,站起来说:“走吧。”

陆淮深牵住了她的手,然后拉住他往外走。

走出咖啡店,陆淮深依然牵着她。

江偌还是有些不习惯,她很少和陆淮深在外面这么一直手牵着手,总感觉是那种热恋期腻腻歪歪的小情侣才能做出来的事。

她抬起手晃了晃说:“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她基于刚才发生的事这么说,感觉陆淮深比她要紧张一点。

男女交握在一起的双手肤色差别鲜明,陆淮深骨指修长有力,江偌手很纤细,但是骨小肉多,捏起来非常柔软。

陆淮深眉梢轻挑:“不喜欢这样?”

江偌想了想:“倒也不是。”

“还要想,那说明口不对心。”陆淮深作势要放。

江偌手上用力,没让他成功。

陆淮深拉着她离开商场,她亦步亦趋跟着,心不在焉。

为了不麻烦,陆淮深将车停在了商场东南门的临时停车位上。

两人刚驱车离开,水火从商场里出来,看着汽车那尾灯,抬手将眼镜扔进了垃圾桶里,眯着眼看那辆车融入夜色里,直至在十字路口转了弯,消失在视线里。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指腹搓挲着包里的纸币,拿着从江偌那里哄骗来的“油钱”,在路口处拦了一辆出租车。

水火刚上车就接到了电话,是前段时间给他开车那小弟,那人是江觐招揽来的。长久以来,他都不会用江觐的人替自己做事,不过看他机灵,他有了将这人收了的想法。

“火哥,江先生给你打过电话没人接,打到我这边来了。”

“你怎么说?”水火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掏出烟点上,又随手降下车窗。

“我说你去酒吧了,可能没听见手机响,就是我们常去那家。”

“知道了。”

小弟又献媚说:“免得江先生怀疑,我让人给您留了包间,您办完事儿了吗?要不要我让人给你安排点活动?”

水火沉默,小弟略慌:“火哥?”

水火说:“那就照你说的。”

挂了电话,水火让司机调转方向去酒吧。

这酒吧在这酒吧一条着实不打眼,门面简陋,店名俗气,进去却别有洞天,人气火爆。来这家酒吧的,都是些有特别“门路”的,想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酒吧包括地下一共三层,水火经人引路,去了二楼预留的包间。

刚打开门,就见那小弟被鼻青脸肿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一见他来,立刻挣扎着求饶:“火哥,火哥你饶了我,是江先生逼我给你打电话的,你不要搞我……火哥,我求求你。”

水火将目光移向右边,江觐坐在沙发上,身边跟了四个保镖。

水火就特别看不起江觐那样,想作威作福,每次找他又要带着一波随从保平安,生怕别人弄他似的。他要是猜得没错,外面还有十来人待命。

江觐翘着二郎腿,瞥他一眼,嗤道:“火哥今天打扮成这样,差点让我认不出来。”

水火说:“你想找我,我不是来了吗,把六马放了。”

江觐恍若未闻:“你去哪儿了?”

水火面不改色:“你算老几,跑来干涉我?”

第166章:陆淮深竟跟这样的人有过交集?

江觐眼底漫起阴鸷,水火根本不将他的情绪放在眼里。

水火看着他重复道:“你我的事跟六马无关,你先放了他再说。”

六马并非那小弟本名,就如同“水火”也并非水火本名。六马姓马,家中排行第六,所以周围人都称他六马。

他们做的事边缘性太强,长时间行走在灰色地带,为保全自己,也保全跟自己有关的人,家人也好爱人也罢,藏姓埋名是常事。

“谁说跟他无关?”江觐反而揪着这事不放了,“六马拿我的钱,替我做事,却替你打掩护。暂且不论这事放在你们道上说不说得通,我只想知道,在六马帮你隐藏行踪的时候,你去哪里做了什么?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我不喜欢跟让我不放心的人合作,”他眸色幽冷,笑里生寒:“你撬走我的人,还瞒着我做其他事,我放心不了,这也不叫干涉。”

水火好笑:“江先生,我看你是在这个位置上坐久了,颐指气使的毛病越来越严重。我水火可不是卖身给你,自此余生就要为你任劳任怨鞠躬尽瘁。”

江觐脸色黑个彻底,不再同他废话,“你去做了什么?”

肯定是对他有影响的事,六马才会替他隐瞒。

水火也不再隐瞒:“去见了见江偌。”

江觐顿时怒火直冲天灵盖,握紧了放在沙发扶手两边的拳头,指关节皮肤绷得发白,随后拳头一把砸在沙发上,突地站起来,指着水火怒目切齿:“江启应的案子开庭之前,你给我跑到江偌面前抛头露面?还说不是存心?”

水火在他坐过的沙发上坐下,大喇喇地翘起腿,给自己倒了杯酒,说:“你怕什么?那事情做得干净,查也查不到你头上。”

江觐此刻根本听不进水火这些搪塞的话,低下身一把攥紧水火的衣领,将他整个身子都往上提了提,怒极反笑:“这种关头闹事,我看你是存心跟我过不去。要是因你出了纰漏,抹上这块漏洞的方法,只能是除掉打洞的人了。”

出了事,水火就是替罪羊。

就像死掉的章志一样。

水火上下扫了扫他西装革履的行头,忽然也用力捏紧他的手腕,“我可跟你这种脸上带笑袖里藏刀的人不一样,比狠你是比不过我的。”

二人气势相当,比的就是谁更狠。

江觐:“别忘了你落魄的时候,是谁给你一碗饭吃!你现在混出头了,想过河拆桥啊?别他妈忘了你还是个重犯。”

水火呲着嘴,拍灰似的拍了拍他的西装垫肩,“重犯替你杀人销赃,你是什么?我们的社会精英,江氏新董事长的长子,江先生呐!你可要知道,你做的脏事被捅出去,别说是这些花哨的名头没有了,你还会变成各穷光蛋啊。”水火嚣张地笑,扯着领子上的手一点点摔开:“老子起起伏伏东躲西藏好几轮了,不怕多一回,改头换面又是一条好汉。”

江觐错就错在,忘记了眼前的人,是亡命之徒。

亡命之徒不怕失去,也不怕从头再来。

而江觐,他唯一只怕一无所有。

水火放完狠话又无所谓似的安抚他说:“我帮你做的事,会给你做得干干净净,不给你添麻烦,但是你也不要来惹我。”

江觐站了起来,敛着眼皮看了他半晌,最后咬着腮无声用手指了指他,带着人走了。

之后水火去给六马解开身上缚着的绳子,六马浑身都在发抖。

事情到此,江觐不会再用他,而他受威胁又出卖了火哥,恐怕……恐怕连火哥也会质疑他的中心。

“火哥……”

“怎么?”水火解开绳子,继续坐在沙发上喝酒去了。

六马颤巍巍地走过来,啪地在他面前跪下了,鼻涕眼泪混着流,“火哥,火哥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江先生威胁要整我妈和我哥哥姐姐。”

六马的父辈祖辈都是山里的农民,几个哥哥姐姐成年后也去了城里做体力活儿的,无权无势的,应付不了这些事端。

六马也是年轻时顽皮叛逆,高中都没上就到了城市,跟着大哥在建筑工地找了份活计,结果他不学好,常常去网吧酒吧鬼混,认识了一些街头流氓,跟着人家胡混,知道有些法子来钱快,还不用风吹雨打受苦受累,之后彻底跟家人断了音讯。

再帮权贵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又是好些年头之后了,但他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手里有钱,就会想法子捎一些给家人,让哥哥姐姐日子好过点,也能给年迈母亲养老。

“我妈三四十才生我,我爸死后就剩她一个人,人老了日子更难过,我不能再让我妈被我连累了。”

火哥看着不停磕头的青年,那卑微的样子似曾相识,他思绪有些恍惚。

直到“咚”的一声,六马磕得很重,脑壳发昏,额头爆血。

“别又跪又磕,老子还没死。”火哥皱着眉点了支烟,“念你有点孝心,又是因为我才挨顿打,饶你一回,以后看表现。”

六马反应好久才了悟他的意思,连说谢谢火哥,我一定唯您马首是瞻。

…………

江偌上车后很安静,对水火的事绝口不提。

钢筋水泥到了晚上,被霓虹灯光一衬,便是璀璨万耀眼家灯火,她专心盯着车窗之外,看得入迷。

陆淮深也开着车,没说话。

这样诡异的沉默延续了挺久,陆淮深问她:“水火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江偌想了想,那些话杂糅在印象里,她挑不出一句最为重点的话作为答案。

正愁着,陆淮深见她沉默,又问:“你没什么想问的?”

江偌也不想藏着掖着,于是也就顺了他的话,问了个让她挖心挠肺想要知道的问题:“你以前跟水火认识吗?他说了些不明就里的话,让人觉得你们已经认识很久。”

陆淮深也没隐瞒,自若坦然道:“的确认识,十多年前了吧。”

听他亲口承认,江偌仍是一惊,陆淮深竟跟水火这样的人有过交集?

也许十几年前的水火,秉性纯良,并非现在的水火呢?她立刻这么安慰自己,明知只是借口。

她从水火那些似是而非的话里听得出来,他十几年前也并非传统意义的好人。

她抿着唇没往下问。

陆淮深看了她一眼,继续往下说:“不过那时候他不叫水火,叫隋河。”

江偌看向他,心底隐隐地躁动,想要知道更多。

陆淮深顿了下,看着前方灯光晕染的路,“但十几年前,隋河就已经死了。我没想到他还活着,而且‘隋河’和‘水火’两个名字,在粤语里读音差太多,所以我一直没将他们两联系起来过。”

江偌一愣,粤语?

她没忍住,急切插问道:“你在广东待过?”

第167章:陆淮深,做人不能太奸诈

江偌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语气中流露的迫切,随即不着痕迹地转头看向前方,手摸着耳垂,做着掩饰性的小动作。

车子在高架上疾驰着,夜里的风猎猎刮过耳畔,江偌很想关上车窗,担心风噪声会使她错过陆淮深话里的任何信息。

说实话,她对他的过去感到好奇,很好奇,尤其是在见了水火之后。她现在的心情就像等待真相浮出水面一样,紧张而又不敢惊扰那之前的平静。

但她控制着自己,不对他的过往步步紧逼。

陆淮深说:“在香港待过几年。”

江偌平静答了声:“这样啊。”

江偌想他说下去,说以前的水火,说水火和他的恩怨,水火又怎么跟江觐走在了一起?

她总觉得其中有千丝万缕,想抓住什么,却在脑中一逝而过,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陆淮深转头看她,总觉得她神情木木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她现在说这话题恐怕会让她心里更紧张恐慌。

片刻后,他便说:“以后再说这个。”

江偌看向他侧脸,心里想:“他难道是觉得现在说这个不是时候?还是说他想隐瞒什么,没有找好借口?”

这么想了,却又因为自己总是将他往坏处想而感到负疚。

便没有多想,只是点了点头,“好。”

陆淮深搭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江偌垂眸盯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掌,能完全将她的手包裹住,手上除了一只男士腕表没有其他花哨装饰物,干净而简约。

江偌又看看自己的手,腕间戴着一条镶钻花簇手链。

但是之前七夕陆淮深送了她一套首饰,不知道是他自己选的,还是让裴绍选的。无论如何,他和她之间过的第一个节日,心意到了位,她何必故意挑刺追问礼物是否亲自挑选。

江偌不喜欢珠光宝气,工作日时只戴项链作装饰。他送的那套珠宝都很隆重,不大日常,她要是从来不戴,似乎又对他不太尊重,她便挑了条手链,工作日之外一直戴着。

两人手搭在一起,这么一看,她忽又觉得似乎缺少了什么。

陆淮深余光扫向她,见她垂着眸发神,更加笃定她被吓得不轻。

等到了家里,江偌在手链取下来放进首饰盒的时候,无意间瞄见了珠宝盒里一只祖母绿的戒指,突然想到她和陆淮深手上缺的是婚戒。

陆淮深在洗澡,她脱下手链放进盒子里,拿起那枚祖母绿戒指看了看,又套进无名指里,尺寸刚刚好。

衣帽间是开放式,陆淮深洗完澡出来就见她在首饰柜前,把他之前送她那套珠宝挨个拿出来试了试。

江偌余光注意到他的时候,正把项链取下来,握成一团在手里掂了掂问:“你说我要是平常戴这些出去,会不会被抢劫啊?”

这颗吊坠可真是显眼。

陆淮深抱着手看着她,似笑非笑没说话。

“不过,这些东西多少钱?”江偌突然开口。

“怎么?”她问出这个问题,陆淮深就觉得她接下来没什么好话。

江偌将东西放好,啪地关上盒子抱在手里,“你送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不算婚内财产吧?”

陆淮深登时敛了笑,涉及分割婚内财产,自然是在要离婚的前提背景之下。

他沉默一会儿,温声冲她说:“算不算婚内财产,都是我说了算。”

江偌哼了声,把首饰盒放回去。

那颗戒指,刚才她上这个珠宝品牌的官网查了查,有个相近款式,钻没这个多都是七位数。想当初谈离婚的时候,她什么都不要,只问他要两百万,他都一副“你也配”“老子听了真火大”的嘴脸。

过了会儿,江偌准备换衣服去洗澡,裙子的吊带都要扯下来了,见他还杵在那儿,她停下动作说:“我要换衣服了。”

江偌还没有在他的注视下宽衣解带的习惯,脸上发臊。

陆淮深说:“给你的就是你的。”

江偌愣了一下。

以前在江家,江启应也总是把最好的给她,给她很贵的衣服和珠宝,仿佛穿上这些之后,在众人面前站在他身边,她才是他的孙女,才符合这个身份。

但是从没说过那些东西是她的,她也从来没觉得那些是属于她的,不管是动辄千百万的珠宝,还是头衔。

她因此认不清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姓程还是姓江?

江偌动了动喉咙,“珠宝是我的?”

“嗯。”

江偌撑着衣橱,微微昂着下巴:“卡也是我的?”她指他给她那张副卡。

“你的。”

江偌垂眼,咬住下唇,食指的手指甲在衣橱门上滑过,随后才抬眼看向他:“你也是我的?”

陆淮深没回答,那双洞察人心的眼微微眯了起来。

虽然她问这话也没有太认真的成分,可后知后觉地认为这个问题太出格了,每个人都是独立个体,没有谁是完全属于谁的。

陆淮深朝她走近,她忍着没后退,他问她:“你想我哪里是你的?”

江偌故作轻松,双手夸张地在他胸腹上一通乱摸,“身体。”

陆淮深穿着很薄的浴袍,露出打扮胸膛,她的手无意间触到他皮肤上,摸得他忍不住滚了滚喉结。

“还有呢?”

江偌一下子有点茫然失措,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太贪心了不行,无欲无求也不行。

她目不转睛瞧着他,发现他黝黑的瞳仁里映着自己的影子,就说:“眼睛。”

陆淮深面对着她,靠在了衣橱上,“那属于身体的一部分。”

江偌傻愣住,话都说到这儿了,意指得如此明显,她要是还意会不了,那她白活这么多年了。

她低下头,声音低了些,终于正经了,将话题抛给他:“其他的,你愿意给吗?”

“你想要吗?”陆淮深勾起她的下巴,眼神深不可测,让她无法回避。

江偌眼珠子转了转,咽了咽口水,故意为难:“意思是,我不想要,你就不给咯?”

陆淮深应对自如,步步紧逼:“你不想要,我也给不了。这是相互的。”

江偌被绕晕了头,他这意思是,他要她的心要她的感情,可她把这些给了他,他才会予以回馈?

她学他,抱着手,用余光瞟他:“陆淮深,做人不能太奸诈。”

“做人不能回避问题。”陆淮深上前拦住她的腰,故意在她耳边吹气,撩的她浑身酥软。

江偌往后仰,想保持和他的上身距离,但耳根发软发红,声音气势都弱了下来:“你这摆明是在算计我啊……”

让她先说爱,让她先索取,让她先投入更多,让她越陷越深,还要为此甘之如饴。

陆淮深伸手禁锢住她,掌心贴在她的脖颈和耳畔,指腹摩挲着她的下颌,嗓音蛊惑:“你说要,就是你的。”

江偌忍不住觉得今天的陆淮深有点奇怪,但又脑中发热,沉迷其中。

“要不要?”陆淮深呼吸灼重,充满低沉的威胁。

“要。”江偌受其蛊惑,傻乎乎点头。

“要什么?”陆淮深贴着她的唇瓣。

“你……”

陆淮深吻下去,江偌迷迷糊糊被压在衣橱上,双手被举过头顶压住,耳边是他厮磨的吻和粗沉的喘。

第168章:一声鬼鬼祟祟的老公,就要我为你做牛做马?

越到深夜,江偌却越清醒,后怕的恐惧在夜里无孔不入,以及那些丝丝缕缕的毫无关联的琐碎充斥心间,让她无法入眠。

她一旦休息不好,之后一整天人都是虚浮的,又没有自由充足的时间补眠,周一更是忙碌,早上一到公司就要准备各种例会,gisele又临时让她修订一份策划案。

此人要求向来严格,又说她进公司已经有段时日,这些东西处理不好,就该质疑她的能力了。

江偌只得灌注所有的精力,期间还要解决gisele不定时指定下来的任务。

临近中午,她一刻也没休息过,眼睛一直盯着电脑,眨一下都酸得快流泪。

之后手机里进来了陆嘉乐的两条微信消息,屏幕亮起的时候她匆匆扫了一眼,有一条似乎是第三方网站的链接,另一条内容她没看清,打算中午休息的时候再看。

午休时,王昭过来叫她一起去吃饭。

江偌一抬头,王昭看见她眼里的红血丝,吓了一跳:“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没睡觉啊?”

江偌摆摆手:“失眠,睡不着。”

江偌本想吐吐苦水,可回忆起之前她跟王昭说被跟踪的事,王昭被吓得不轻,她不想引起对方惶恐,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说是爷爷的案子要开庭,她心里担心,因此睡不着觉。

王昭拎着她的手臂,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隔行如隔山,打官司是律师的事情,你再着急也没办法。”

江偌只能叹气:“话是这么说。”

吃饭时,江偌才点开手机看陆嘉乐发来的消息,心想着这个点他们应该已经登机了。

江偌点开那条微博链接,没看文字,直接点开了配图,发现自己在图片中时,有些愣住,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放大照片——是秦书然和她自己。

照片原本环境比较晦暗,被处理调亮过,因此照片中的人轮廓虽然模糊,但具体是谁还是能辨认出。

照片上的环境,江偌还有印象,是她参加完首映礼离开的时候,在影厅出口的地方被红毯绊了一下,秦书然正好走在她后面,出手扶了一下。

江偌退出图片一看评论转发都近万了,这才去看文字,王昭见她盯着手机没动筷,表情还凝重,察觉不对,问她怎么回事。

江偌看了一下微博评论,吃饭的心思都被膈应了。

微博上的营销号为了博眼球,把首映礼上江偌和秦书然的那个小片段和这几张照片联系在一起,揣测江偌和秦书然是男女朋友关系。

无良营销号就像网络蛆虫,毫无道德底线,唯利是图,看中的就是流量,管你是真是假,先吸引关注再说,再加上看热闹的网友推波助澜,声明无用,众口难调,到最后黑白难分。

有个看完了整个首映礼直播的秦书然粉丝在次微博下评论辟谣:图中女子是女二号杜盛仪请来的,因为和对方的公司有合作,和秦书然一点关系都没有,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请不要看图说话歪曲事实。

然而众网友不嫌事大,吃瓜看戏人人有份,对这位粉丝冷嘲热讽,说她是粉丝滤镜,不敢相信自己的偶像有了女友。

甚至有人胡编乱造:杜盛仪和秦书然是一个经纪公司的,听说私下关系还不错,合作过两部戏呢,什么合作关系,杜盛仪在给秦书然当幌子呢!

信息时代,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被放大,尤其是有点名气的人沾了关系,秦书然又是备受追捧的当红流量男星,一口一个听说,一口一个知情人士透露,就将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强绑在一起推上社交网站热搜榜。

关键上热搜就算了,还上了两个热搜,两个热搜标题还相当简单粗暴:秦书然女友,江小姐。

王昭打开微博,看到这两个热搜标题,笑到不行,“秦书然和江小姐,哈哈哈哈,难道陆淮深不配有姓名吗?”

王昭饶有兴致地浏览了和这话题有关的微博,最后成了大型吃瓜现场中的一员。

王昭一边翻评论一边感叹:“网友个个都是人才,能把一个莫须有的新闻脑补成娱乐圈爱情小说。”

江偌没吭气,她是个怕惹事的人,因为处理起来很麻烦,所以她本质上是个嫌麻烦的人。

“还真有人开始写连载了,”王昭激动,声情并茂地演绎:“来自网友‘嘎啦叭叭爬爬公主’:‘今天然然说要带我参加电影首映礼,我很开心,可是我没想到,杜盛仪竟然是女二号,网上都说,他跟杜小姐的关系不一般,甚至一起吃过饭,后来杜小姐还谎称我是她合作公司的员工,我猜测然然对我有所隐瞒,于是负气离去,可他追上来拉住了我的手,冷冷道:女人,别想逃开我。’”

念到这里,王昭停下来,夸张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要是真有男人跟我说这种话,我一脚能把他踹出十米远。”

王昭抬头看江偌,发现她目光空洞,在放空。

“你就没反应吗?没感想吗?”

江偌语气毫无平仄:“我愤怒。”

“还有呢?”

“我害怕。”

“诶?”

江偌支起下巴,愁容满面:“我怕陆淮深扒我的皮。”

陆淮深一开始的确是想扒她的皮。

这件事情上热搜,其实是经过了两天的铺垫,当时不以为意一笑而过的小新闻,配上其他暧昧图片,走向就截然不同。

事情被炒热的时候,陆淮深正在开会,之后又跟国外分部开视频会议。

前一场会议,被继母常宛挑刺,陆淮深还应对自如,气得常宛头顶生烟;后一场会议,被继母的儿子陆甚憬挑刺,对方是个以退为进极会忍的,陆淮深也依然不动声色。

陆甚憬在国外不争不抢,常宛在国内与他明争暗斗,且越发跋扈,还屡次在他背后跟老爷子卖惨,说自己年纪大了,希望儿子常伴身边,陆甚憬身体恢复差不多了,只要能回国陪着她,她别无所求,不会跟陆淮深争抢什么。

毕竟是膝下血脉,陆终南有时候也有动摇,但是让陆甚憬回国,总得让他参与到公司里来才说得过去。就算他不发话,常宛接下来也会找个名头让陆甚憬回总部。

这个常宛也真是有意思得很。

陆淮深开完会,坐在大班台后想事情,垂着眼睑,眉心微拧。

裴绍得知江偌跟秦书然上了社交网站热搜之后,立刻上报。

陆淮深听后,眉心拧得跟深,眼风一厉:“跟谁?”

“秦书然。”裴绍解释,秦书然是当红男明星,模样顶好身材巨佳,关键还很年轻,是众多女性的梦中情人。

陆淮深冷冷看去:“谁问你这个了?”

裴绍忍笑闭嘴。

陆淮深看了裴绍递来的平板,在网页上浏览了一下,让裴绍跟秦书然的经纪公司沟通一下。

裴绍正要着手去处理,陆淮深又说暂且停下,他给贺宗鸣打个电话。

贺宗鸣在英国出差,陆淮深打电话去的时候国内中午快十二点,伦敦那边不到五点,接到电话的时候咬牙切齿:“扰人清梦,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

“江偌跟文华公司下面一个艺人传绯闻,你联系华清,让他跟下面的人打个招呼,跟我秘书联系,艺人工作室的澄清声明中,关于江偌的那部分,要由我公司的人撰写。”

贺宗鸣死死抓了把枕头:“华清管整个集团,娱乐版块有别的人管啊,为什么非要找他?让你秘书联系娱乐公司的人啊。”

“华清是你表哥,你跟他比较熟,他话语权比较大,才能让下面的人引起重视。”

贺宗鸣沉默,陆淮深已不容分说挂了电话。

贺宗鸣闭眼数秒,从床上爬起来给华清打电话,嘴里叨叨着:“那姑奶奶哪次给过我好脸色?我还得为她鞍前马后!回去之后不请哥哥我吃顿饭说不过去。”

江偌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楼层后,缩到楼梯间给陆淮深打电话。

秦书然方对绯闻也措手不及,工作室已经紧急安排公关写声明,突然接到上头的直接指示,要他们联系不相关的公司。

打电话的上头那人,不是管文华娱乐,而是管整个文华集团的。

秦书然的工作室自然不敢怠慢,立刻联系了裴绍。

江偌这通电话打出去的时候,双方已经在协商声明的事。

响了几声,电话才被接通。

江偌:“喂?”

“嗯,怎么了?”

江偌愣了下,有点奇怪陆淮深怎么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口吻?

她略加试探:“微博上的事……”

“什么事?”陆淮深的嗓音听起来低沉放松。

江偌忽然就不知道该不该说,不过他早晚都会知道,她索性直说:“你知道微博有个和我有关的热搜吗,那个是假的,不要信哈。”

陆淮深不徐不疾地回:“你那么小声做什么?不就是和别的男人传个绯闻,心虚什么?”

江偌听他这么说,自然猜到他已经知情,含糊其辞地呵呵两声:“假的假的,不要放在心上。”

陆淮深正经起来,严肃问:“问题是你要怎么处理?”

江偌不假思索:“我觉得你可以处理。”

陆淮深低声哼道:“凭什么?”

江偌抿了抿嘴,捂住听筒对那边慢吞吞地开口:“凭你是我老公……”

陆淮深:“一声鬼鬼祟祟的老公,就要我为你做牛做马?”

第169章:应该杜绝利用夫妻关系走后门的行为

江偌所在的楼层高,员工上下楼都使用电梯,安全通道一般无人使用,除非是一层楼之隔的部门之间有工作交接,来不及等电梯才会使用楼梯。

所以安全通道的楼梯间自然就成了工作间隙摸鱼的好场所,尤其适合干不宜让外人看见听见的偷偷摸摸的事情。

江偌一边跟陆淮深讲电话,还要眼观八方耳听四路,随时注意附近有没有“同道中人”。

确实可以用鬼鬼祟祟来形容。

四下寂静,江偌咽了咽喉咙,也委实不知道能如何,既做不到理直气壮岁他说:这对你来讲不是小菜一碟么,婚姻里最忌讳的就是理所应当,可她也无法用更腻歪的方式撒娇讨巧,陆淮深想吃的也不是这套。

“那你想如何呢?”江偌靠在楼梯杆上,她穿的是绸质束腰衬衫裙,面料轻薄,瞬间有凉意从腰上传来。

“让那个秦什么……”

江偌接话:“秦书然。”

陆淮深顿了下:“记得倒是挺清楚。”

江偌识相地改口:“让那秦什么的怎样?”

“让那姓秦的工作室声明,你是已婚人士,这样解决如何?”

陆淮深的声线低沉淡然,每个调子又干脆利落,敲在江偌心上,好听的声音令她心动沉迷,那话的字面意义却又像数颗石子接连落在水面上,涟漪四起。

江偌倏地抬起了头,好像陆淮深就站在她面前似的。

她惝恍地看着不远处的通道门,心里下不了决定,一瞬间,许多可能从她脑海中过了一遍。

现在这个时代,哪个不上网?公司里认识她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她替总经理做事,跟各部门不免有来往,但是目前只有接触了这个项目的,才知道公司在跟杜盛仪谈代言。

gisele用不用微博,她不得而知,但总能从下属口中得知一二吧?若问起她为何要隐瞒自己婚姻状况,她要如何回答?

江偌心里正百转千回得厉害时,想到陆淮深说只声明她已婚,并未说要公布她的配偶是谁,分明是将她的顾虑也提前考虑在内。

人有时候只是需要咬牙打破僵局的勇气。

想到这儿为止,江偌便一鼓作气说:“那就这么办。”

她不知道这算是他们互让了一步,还是朝对方靠近了一步,至少达成了和谐一致。如此,就算以后结果不尽如人意的时候,也不会因为犹豫不决而遗憾。如果想让这段关系往更好的方向发展,第一步总要踏出去。

江偌是这么想的,当然她也希望陆淮深这么想。

可现在陆淮深才是这段关系的主导者,把控着整体方向,他比她阅历丰富,比她稳重,比她思考周全,甚至他身上的领袖气质让她甘愿臣服崇拜。

江偌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只有结果出来那天,才能辨清好坏对错。

在秦书然工作室的声明发出来之前,事态还在持续发酵中。秦书然的部分不理智粉丝,已经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对江偌进行人身攻击,有的又说这只是电影方在利用流量小生炒作。

于是秦方粉丝分批行动,有辟谣当和事佬的,也有攻击电影制作团队和江偌,部分稍微理智点的都在骂媒体捕风捉影。

周一的网络世界,相当热闹。

半个小时后,秦书然的微博工作室终于将声明发出来,除了辟谣和警告部分媒体不要利用秦先生谋利之外,有一条特地指出:事件当事人江小姐已婚,工作室团队不希望谣言对江小姐和其丈夫的生活造成影响,谣言止于智者,望各位明晰事理,擦亮眼睛,不要跟风攻击任何人。

随后和“江小姐”有关的热搜全部被撤,“秦书然声明”持续占据热搜榜第一名。

“江小姐”对于网名而言,不过是路人一个,秦书然才是他们关注的对象,所以也没有人再将注意力放在江偌身上。

除了gisele。

江偌一开始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态,gisele中文不行,她连国外知名的社交网站都从未使用过,怎么会用微博?

但是周致雅看到新闻的时候,立刻将整个过程事无巨细全告诉了gisele,而gisele也准确地抓住了江偌已婚这个重点。

周致雅替gisele传话,让江偌进办公室,还朝江偌耸耸肩:“sorry,我是替她办事的,我也没有办法。”

江偌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反正这事迟早会被知道,可周致雅那种我只是按规矩办事,语气平平的样子,还装作是无奈,让江偌上火的很。

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江偌心里却想:这是我私人的事情,她没发问你何必上报?我与你又没有恩怨,你何苦害我?

江偌最后也没应她,直接进了办公室。

gisele坐在大班椅上看东西,见她进来,抬起头来,让她坐,第一句就是:“你应该知道我叫你来是因为什么。”

她扬起手中的东西,江偌才发现那是她求职时的简历。

gisele面色严厉:“你简历上说你未婚。”

幸好江偌早已做好兵来将挡的心理准备,因此回答得极顺溜:“当时求职的时候是未婚,刚入职没多久,未婚夫求婚了才去领了证。”

gisele沉吟着,少顷才开口:“我怎么不知道?”

江偌抿着嘴唇说:“我认为这是我私人的事情,没必要跟工作的事情混为一谈。”

gisele靠着椅子,小幅度地将椅子左右转啊转,一直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那目光让江偌有些无所适从。

片刻后gisele似乎放过她了,笑了笑问:“是我小题大做了,不过也怪我对下属不关心,连你结婚的事都不知道。你老公是做什么?”

江偌姿态放得谦逊:“做一点小生意而已,不值一提。”

gisele交握着双手,撑着下巴说:“我一直认为,你的丈夫一定会特别优秀。”

江偌更加谦逊:“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敢要求太多。”

江偌虽然心里有愧,但是面不改色扯谎的感觉,真是刺激。

原本以为gisele对她的私生活应该没什么兴趣,可今天gisele却咄咄逼人,追问不休:“你是江氏前任董事长的孙女,我以为你的眼界应该很高,一般男人恐怕入不了你的眼,而且你怎么会是普通人呢?”

江偌一愣,头皮发麻,说:“正如您所说,我爷爷只是前任董事长,那都是往事了,生活总要向前走,无法服从现状的人会过得很艰难。”

灯光下,gisele那双绿色瞳仁颜色通透,一动不动看人的时候,仿佛有百般思量和算计在其中。

良久gisele才笑道:“你活得很明白。”那笑容竟然十分平易近人。

江偌暗中吁了一口气。

gisele又说:“既然你已经结婚,如果再让你帮忙约见陆淮深,好像就不太合适了。”

江偌刚放松不过三秒,又正襟危坐,支支吾吾说:“我们……的确有些不方便。”

这是两家公司的事情,到时候万一出事扯皮合作不成还有了商业纠葛,他们夫妻还要继续做啊,为了避免此种情况下各自难做,的确应该杜绝利用夫妻关系走后门的行为。

这个时候江偌已经选择性遗忘,曾经为了替gisele约陆淮深,不要脸皮地用尽了坑某拐骗各种手段。

gisele欲言又止,只是看着她笑了笑,挥手让她出去。

第170章:男人如果想出轨,就算给他套金箍棒都没用

江偌自办公室出来,周致雅坐在位置上忙事情,目光飞快地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了她一眼。

江偌恍若未见,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过了会儿,周致雅蠢蠢欲动,终于放下手里的事情,走来先向江偌关怀一番,又问刚才gisele怎么说,有没有为难她。

江偌一直是本着在职场上尽量不与人积怨的原则,而且她和周致雅在工作上的接触最多,即便对周致雅私下打小报告还一副无奈的态度让她心里及不顺畅,也没表现在脸上让对方难看。

江偌只是淡淡应:“倒没有为难我,说了事情经过,她说能理解。”

周致雅靠在江偌的办公桌上,一身蓝黑配的包臀职业装,身材凹凸有致,目光犀利,很符合她职场黑寡妇雷厉风行的气场。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她能在挑剔的gisele手下工作那么久,还能得到重用。

她心里微哼,她想知道的不就是这个“经过”么。

周致雅今天戴的隐形眼镜,她是很好看的丹凤眼,眼型狭长,加上她长时间健身,脸小却紧致,棱角分明,思考事情时微阖着眼睑的样子,显得很有攻击性。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结的婚,竟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周致雅神神秘秘地冲她笑。

周致雅平时是个挺高冷的人,但是不知为何,江偌觉得她对自己的私事特别感兴趣,跟其他人之间,除了工作,只字不谈其他。

也不知她想打听些什么,又意欲何为。

江偌道:“才结没多久,我丈夫比较低调,只是领了证而已。”

“是么?”周致雅半信半疑,看着她光秃秃的手说:“可你怎么连戒指也没戴?还是你丈夫低调到连求婚都不送戒指?”

刚好王昭进来送份文件,刚走进来就听见周致雅明嘲暗讽的话。

她走过去,将文件递给周致雅让她转交给gisele,说道:“人家未婚夫送的可是鸽子蛋,私下里可一直戴着没取下来过。可换作上班时间戴那么大颗钻戒,容易招人嫉妒,被人说招摇过市怎么办?再说了,咱们这工作性质,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不太好吧,有时候工作需要还得去运营中的酒店,能简洁就简洁。周秘书也是注重打扮的人,也没把大颗大颗的玛瑙钻石往脖子手指上套,你这个标准才是规范着装,底下的人都是向你学习嘛。”

王昭一张好嘴,既反讽了周致雅,又在最后捧她一把,让她有怒也不好发。

周致雅扯扯唇角,一把接过文件,翻了翻,问了几个问题后,头也不回进了办公室。

下午回去,江偌搭了王昭的车,程啸今天回来,她得回去看看。

路上,王昭说:“平时觉得周致雅这人作风果断,怎么私下里嘴巴这么碎?你也太给她面子了,背着你打小报告这种事只能忍,无可厚非,可她那种话说出口,你居然还给她好脸色。”

江偌说:“她这人不是心气高么,我懒得刺激她,伤了她自尊心,今后她为难起我来,还不变本加厉?”

“心气高怎么了?谁心气不高?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多了去了。”

江偌清清嗓说:“关键是我也心虚啊,我确实没有结婚戒指,我当时正要说戒指放家里来着。”

王昭认证想了想说:“确实,你们俩当时的状况,让陆淮深求婚也不太实际。可是你俩现在连结婚对戒都没有,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陆淮深也没说将婚礼补上,戒指送上?”

“多事之秋,哪有时间考虑婚礼。”

王昭苦口婆心说教:“就算这样,你也得让陆淮深的无名指上套只戒指啊!他这样的男人,财富阅历外表样样都有,样样都是拔尖儿,多的是女人往上扑,姐妹,你除了一本结婚证,没有优势啊,虽说你年轻貌美,可年轻貌美的女人是一浪接一浪,多得是数不清,你得让他身上多个象征,让外面的那些女人一瞧见就知道,这是个有妇之夫,懂吗?”

“你真的觉得一只婚戒,就能让心思不纯的女人打消念头么?”江偌虽然也有些在意这个结婚戒指的问题,毕竟是陆淮深说要公开她已婚。

但她也不完全同意王昭的说法,“我怎么觉得往他手上套个戒指,显得他更性感呢?我要是别的女人,我也会忍不住想扑。”

王昭怒其不争:“你痴傻!简直被男人迷晕了头脑。什么叫婚姻?有原则约束的叫做婚姻。男人可贵,原则无价。忠诚是底线,求婚戒指、结婚证、婚礼和婚戒,这些是标配,这叫原则。”

江偌说:“错,那是规则。再说了,戒指婚礼都是有价的。”

“你就说,这些你想不想要?”

“想,但他送了戒指给我。”

“婚戒?”

“不是……”

王昭一副这不就结了么的表情。

江偌说:“如果能过下去,这些东西将来再想,我也不急这一时。而且,男人如果想出轨,就算给他套金箍棒都没用。”

王昭沉默了一下,说:“你就这么相信他?”

江偌看向窗外,夜幕从四下笼罩而来,华灯初上,整个城市斑斓炫目,她抿了抿唇说:“相信,至少现在是相信的。”

人想得太多,想要更多,就容易徒增烦恼。

她觉得已经有很多事情够她烦了,偶尔还是会想要更多,她不想把自己变得太贪婪。

王昭担心江偌这样的性格,容易在婚姻里吃亏,她太顺从对方的步伐,并且给予对方太多信任,只要对方愿意给,她就愿意付出。

江偌知道自己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可斗转星移,人心在变。

……

江偌以为从乡下回来,陆缄和陆嘉乐也该各回各家了,谁知她回到锦上南苑,陆家那两个都在这儿待着。

陆嘉乐是情有可原,至于陆缄,她就想不通了。

江偌打开家门,就看见陆缄坐在沙发上吃葡萄,江偌故意过了会儿才委婉地问:“陆缄,你今晚怎么回去?”

陆缄理直气壮说:“今晚不回去,我就住这里。”

江偌正要说话,乔惠给她使了个眼色,“没关系,随便住多久都没关系。”

江偌没再说什么。

只是陆缄和他家里的矛盾,那是他们家的事情,江偌怕因此陆丞云怨上她,因此再迁怒给陆淮深。

陆缄有家不回,长居外面也不是办法,难道能住在外面一辈子么?

晚上江偌准备就在这里吃饭,没让阿姨过来,乔惠做饭,江偌打下手。

陆淮深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听说他没吃饭,江偌问他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以前的事的确是有抹不去的隔阂,自那次乔惠病危找他谈了一次,之后乔惠甚少对陆淮深发表不满的评价,也不干预他们关系的发展,但不表示已经对他没有成见,所以江偌几乎没制造过机会让这两人正儿八经地相处。

其实两方都有些尴尬,江偌夹在中间,以前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陆淮深接送她时,也从未提出让他上楼,怕小姨还未打消对他的成见,但不能让这种尴尬永远维持下去。

陆淮深很自然地答应下来。

饭快做好,陆淮深才来,江偌去开门,见陆淮深手里拎了许多东西,除了跟上次去王昭家差不多的东西——火腿和酒,另外还有许多昂贵的养生品。

江偌悄声跟他耳语:“你拿这么东西干什么?”

陆淮深挑眉:“这不是第一次正式登门拜访么?”

“你那么短时间怎么准备这些的?”

“之前准备的。”

江偌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乔惠已经过来,让陆淮深进来,两人都表现得相当自如,没有过多的客套,但也没什么交流。

乔惠知晓陆淮深的性格,没太苛求什么,只是陆淮深确实不是她理想的女婿的人选。

江偌也知晓,陆淮深并非一直寡言少语,应酬的时候遇见有在专业领域意见相投的,也会谈笑风生。

平常挖苦她的时候,口才也非常好呢。

再者,陆淮深跟自己家人坐下来好好相处的机会都未曾有过,何谈跟她的家人,他还没摸索到合适的方式。

虽然话少,但陆淮深对乔惠充分尊重,乔惠说什么,他都会认真聆听,并且不时会简单回应。

后来江偌在厨房洗碗,乔惠悄悄过来说,陆淮深不像在医院那次那么尖锐冷漠了,简单讲,放下了架子。

江偌说是,“他就是这样,习惯了陌生人面前端老板架子。”

乔惠连连点头,眨眨眼说:“对,老板架子。这么处起来,其实我感觉他人还不错,不管他是在我面前做样子还是什么,至少为了你愿意跟你的家人相处,这一点我觉得还是不错的。”

江偌酸溜溜地说:“这么快就帮他说话?”

乔惠反驳:“我说的是实话哟。”

江偌笑笑没说话。

乔惠说:“以后他来接你,你也别让他等在楼下了,让他上来坐,不然显得我这个人小器,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似的。”

江偌说好,乔惠笑着出去了。

陆淮深后脚就进来了,撸起袖子说要帮她洗,江偌也不客气,指挥他把洗好的碗放清水里再清洗一遍。

陆淮深照做,问:“刚才你小姨跟你说什么了?”

第171章:看,你还不是好这一口

江偌没有隐瞒:“她夸你了。”

陆淮深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饶有兴趣地问:“怎么夸的?”

江偌偏头见他眉梢上扬,略有得意之色,她偏不想遂他的意,故意说:“还能怎么夸,其实就是客套一下子而已。”

陆淮深斜她一眼:“不可能。”

江偌动作娴熟地刷碗,懒懒地嗯哼了一声:“你挺自信的。”

“不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么?”陆淮深接过她手里洗干净还沾着泡沫的碗碟,扔进清水里,又拧开水龙头加水。

一时没注意轻重,水龙头开到最大,水滴溅得两人身上到处都是,陆淮深穿着深色衬衫倒不怎么看得出水渍,江偌穿的裸色衬衫裙,水痕就很明显。

江偌没好气看他一眼,用手肘撞开他,“算了,你别添乱了。”

有些人在生意场上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出面一谈动辄就是九位数以上的合同,背地里却连洗碗都搞不定。

陆淮深摸摸鼻子,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

厨房跟客厅之间隔着饭厅,格局原因,客厅里无法直接看到厨房,但是声音却能清晰传来。

陆嘉乐跟陆缄叽叽喳喳个不停,其间还夹有电视的声音,反而衬得厨房里格外安静。

洗碗池正对着厨房的窗户,中间是大片漆黑的绿化带,抬眼就可以看到对面人家的灯火。

江偌穿着围裙,洗碗前将头发挽了起来,露出脖子到耳廓的一片雪白,陆淮深心念躁动,喉结滚了滚,走到她身后,湿淋淋的双手撑在洗碗池边缘,将她圈在身体和流理台之间。

他一靠近的时候江偌顿时僵住,陆淮深微躬着背,下巴抵在她耳后。

江偌气势微弱地警告:“你注意点……”

耳边是陆淮深粗沉灼热的呼吸,空气中暧昧浮动,他紧紧贴着她,她也没有足够的空间动一动,只能放任他作乱。

江偌再也做不到心无旁骛,陆淮深盯着她粉白的耳根,将唇覆上去,江偌整个人颤了颤,洗碗球啪地掉进水里,溅起小小一团涟漪。

陆淮深坚实的胸膛挨着她后背,热度和硬度以及若有若无的摩擦,让她浑身酥软。

陆淮深的吻从她的耳根到下颌,沙哑道:“把脸转过来。”

江偌就像背着大人干了坏事的小孩子一样,心里紧张,可越紧张越兴奋,可她一抬眼就能看见对楼里窗户的明亮灯光,隐隐能看见阳台上人影晃动,要是那人仔细看一看,便能发现他们在做什么。

江偌纵然被撩拨起来,就是固执着就是不转头,“昨晚不是才……怎么又……”她说得隐晦得很。

陆淮深当然懂,但是故作糊涂:“昨晚什么?”

江偌抿紧嘴唇,心跳加速,紧紧抓住他按在厨台上的手指。

她放不开,她也不敢,但是陆淮深相当猖狂,直接咬住她的耳朵,江偌差点溢出声音。

她红着脸,屏着气息道:“陆淮深,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色,这是在我家不是在你卧室!”

陆淮深以前倒没把慾望这回事看得特别重,他也承认以前低估了江偌对他的吸引力,他将头埋在她颈间,亲吻她白嫩肌肤,语声低哑:“只对你色,不喜欢?”

江偌没办法说不喜欢,她的确还挺喜欢的,但她羞于启齿。

陆淮深低沉地笑起来:“看,你还不是好这一口。”

陆淮深很了解她的那些言不由衷,就像了解她身体的秘密一样,做了那么多次,早就摸索得熟透了。

江偌红着脸骂他下流。

陆淮深:“嗯,我下流,把脸转过来。”

江偌:“……”

她顿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侧过了脸,陆淮深鼻尖擦过她的,立刻攫住她的唇,撬开唇齿,呼吸相融。

江偌鼻间都是陆淮深的气息,熟悉的,也是让她迷恋的,她整个人都被闷在温暖的水里,呼吸困难,又被热潮包裹,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刺激得心尖都在颤动。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江偌一下子清醒过来,立刻手忙脚乱推开他,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地继续刷碗。

“大嫂,你洗碗怎么洗这么久?”陆嘉乐趿着拖鞋过来,扒着厨房的磨砂推拉门,露出个脑袋,看见陆淮深也站在旁边,她贼兮兮地笑:“你俩在里面做什么呢?”

陆淮深没什么表情地用余光斜了她一眼。

江偌没手是湿的,也没来得及整理自己,两侧发丝还贴在脸上,怕被看出什么端倪,她匆匆回头看了眼陆嘉乐,“怎么了?”

陆嘉乐抠着门吞吞吐吐说:“那个……我今晚可以再去你们那边住吗?”

季澜芷下午找过江偌,说晚一点和陆清时一起去他们家里接陆嘉乐。江偌本想洗了碗再跟陆嘉乐说这件事的,既然她提起,江偌想着就现在告诉她。

江偌还没开口,陆淮深就一口冷酷无情地说:“不行。”

陆嘉乐恼怒又幽怨:“为什么呀?”

说完觉得没什么底气,家是大哥的,她只是个外人,肯定是之前在他家里住太久,让他觉得不方便,或是他烦她了,于是心里的委屈愈加膨胀。

陆嘉乐垂着眼,脸上表情复杂,惹得江偌心疼。

江偌说:“你爸妈待会儿会过来接你回去,你太久没回家了,他们放心不下。”

陆嘉乐怀疑地看向她:“他们俩一起?”

江偌点头:“对。”

“只是做做样子给我看吧。”陆嘉乐看透一般耸耸肩,她现在依然不想见她爸,倒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厌恶和不理解。

在她和妈妈面前是好丈夫好父亲,却在外跟别的女人做……做那种事,他整个人都颠覆了她对他的认知,她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以后要怎样跟一个行为出格的父亲交流。

她现在冷静下来了,她现在不想回那个家不再是因为怕他们离婚,而是她不知道跟关系破裂的父母怎么相处,一切都不会再是从前的模样了吧。

恐惧源于未知,而恐惧使人逃避。

“做样子又如何?要不是为了你,他们连装模作样都不必,你还要求什么?大人的事情有大人处理的方法,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是你的父母,除非你打算一辈子跟他们不相往来。”陆淮深说出这些话,江偌来不及阻止,气氛已然变得紧绷。

但现在江偌那套优柔婉转的沟通方式,的确不如陆淮深的果决有用。

陆嘉乐先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又渐渐地接受了事实。

陆淮深看向她,不徐不疾说:“你毕竟姓陆,你要是想跟家里断绝关系,我以后也可以供你上学,给你优渥的生活,直到你有工作能力,但你愿意么?”

陆嘉乐垂着头不吭声,看不清表情。

陆淮深稍微放缓了语气:“就算你埋怨你爸,但你妈没有对不起你,你现在的行为无疑是在她伤口上又添道疤。你现在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别总只想着自己。”

可不管陆淮深语气再缓和,说出这些话依然自成气势,威仪感太重。

陆嘉乐情绪有些上来,心里难过,不敢抬头,只是弱弱地点头说知道了,然后转身出去了。

江偌担心地看着她的背影,“会不会把话说太重了?”

陆淮深拢紧眉峰说:“她自己会想通。”

陆嘉乐情绪低落,自己沉浸在陆淮深那番话里,坐在沙发上出神,等江偌和陆淮深要离开时,收拾了东西准备跟他们走。

临走前,陆淮深四处没见着陆缄,才想起他的去处还没解决,左右找了找,才在程啸房间里看见他,坐在电脑前戴着全包式耳机摇头晃脑打英雄联盟打得正嗨。

陆淮深过去就抽走他耳机:“今晚住哪儿?”

“这儿!”陆缄不耐烦地回,也懒得去抢耳机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嘴里念念有词:“爷的五杀!五杀!五杀!”

陆淮深啪地将他耳机扔在桌上:“玩物丧志,死皮赖脸待在人家家里那么久,你也好意思?”

陆缄理直气壮:“我好意思啊,你有什么意见?”

结果一边说话一边按键盘,手一抽,手速没跟上,游戏人物已经死了,他顿时气得想摔键盘。

他懊恼地抓头发,“我离五杀只差四个人头了!”

陆淮深懒得理他:“我给你哥打电话了,一会儿就来,自己收拾东西跟他走。”

“我不想回去。”陆缄烦得要死,下意识伸手去摸裤兜。

陆淮深看见他这一动作,了然问:“想抽烟?”

陆缄默不作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家里人没人知道他会抽烟,他从不在家里抽,在外面抽完,也会把烟味散干净再回去,要是让陆重他妈闻出来了,会给他爸告状,再吹吹枕边风,他爸真的会揍他。

他以前小时候有多动症,调皮起来没完没了,那个女人就会添油加醋跟他爸告状,陆丞云轻则骂他一顿,重则狠揍,要是再碰见陆丞云喝醉了,也有过解了皮带就往他身上抽的情况,每次这种时候,都是陆重护着他。

陆缄长大后才知道,其实陆重这人也没那么重的亲情血脉观,只是见他没妈,又小小年纪无法反抗,觉得他可怜而已。

但仅仅如此,陆缄也很感激陆重。

陆淮深见他不哼气,淡声斥道:“没说一定要你回那个家,跟陆重回他那儿,总在人家家里住着不像话,程啸他妈妈还没病愈,没那么多精力来顾你。”

陆缄这次没再还嘴,回说:“知道了。”

游戏里人物复活,又精神抖擞地开始敲键盘,陆淮深瞧他那样跟魔怔似的,也懒得再跟他多讲。

陆嘉乐跟着陆淮深和江偌回了他们家,罗奇许久没见她,激动得不行,蹿起来就往她身上跳,陆嘉乐想抱着起来,然而狗子吨位日渐加重,她很吃力,抱了抱就把它放下了。

陆嘉乐上楼去收拾自己留在这里的东西,罗奇亦步亦趋跟着她,一步不离,不停摇着狗尾巴。

陆嘉乐收拾了一阵就坐在地毯上,抱着她的狗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弟弟现在晓不晓得爸妈的事情,从夏令营回来就一直待在外公家,也不知是他可怜还是我可怜。哎,还是无知的人最快乐,他如果一无所知,至少就不会有我现在的烦恼。”

陆嘉乐在乡下的时候,偶尔会跟弟弟陆逢瑞视频,陆逢瑞很羡慕她在外逍遥快活,说他在外公家里天天被逼练书法,练完书法还要学国画,学完国画还得跟外婆练钢琴,外公兴致来了,还要搞个钢琴小提琴的三人合奏,日子苦不堪言。

陆嘉乐看到视频里小屁孩那不识真正愁滋味的样子就想翻白眼,他现在所遭受的,根本不叫苦。

江偌推开客房的门,就见陆嘉乐抱着狗盘着退,眼睛发直,面露惆怅。

“收拾好了吗?”江偌在她面前蹲下来。

陆嘉乐说:“差一点点了。”

江偌柔声问:“你大哥晚上说话重了些,有怨他吗?”

陆嘉乐摇头,忍不住哽咽:“他说得没错,话糙理不糙嘛。”

陆嘉乐说着眼眶就发红,江偌一时不忍,上前抱住她,陆嘉乐将头埋在她怀里,“大哥说得对,我妈已经被我爸伤透了心,我不能再让她难过了,不管以后有什么事,我都会和她一起面对。”

楼下有说话声,季澜芷和陆清时到了。

江偌拍了拍陆嘉乐的背,轻声安慰道:“好孩子。”

季澜芷上楼来,陆嘉乐已经整理了一下,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她没事人一样往箱子里装她打包好的护肤品。

江偌跟季澜芷聊了两句,然后上前给她拉好箱子拉链,“东西确定都装进来了吗?”

陆嘉乐说:“还有罗奇的东西,都在楼下。”

陆清时怕惹女儿不快,一直在外面没进来。

陆淮深见他在外面踌躇踱步,让他进来,陆清时摇摇头。

这段时间他沧桑了不少,原本也是丰神俊朗正当风华,现在已经略现老态。

陆淮深给了他一支烟,陆清时顿了顿,接了,又向他借了火,心情复杂地抽起烟来。

陆清时吐出烟圈,说:“这段时间,陆嘉乐给你们两口子添麻烦了。”

“谈不上麻烦,桌上添双碗筷而已。”陆淮深手里转着打火机,没抽,他停了会儿,又道:“不过你得花时间好好想想,怎么修复你们的父女关系了。”

陆清时心中怅然:“我明白。”

江偌送了母女俩出来,陆清时见状,立刻扔了烟踩灭,上前去接过行李箱。

陆嘉乐看也没看他,刻意避开了眼神上的交流,爸爸也没叫他一声。

陆清时心中更是百味杂陈。

最后罗奇的生活用品也搬上了车,陆嘉乐牵着狗绳子,江偌蹲下来揉揉他肥头,说:“也算亲自养了你一段时间,再见了。”

送走这一家人,江偌整个人都有点低迷。

“怎么了?”

江偌靠在沙发上,有些恍惚,“婚姻出现意外,夹在中间的孩子最是可怜。”

陆淮深拉着她的手,闻言拇指一顿,按在她的手背上,眸光深沉地看了眼她的神情,没有接话。

第172章:不如今晚就让你先生请我吃个便饭

如果只是两个人的婚姻,结束时,只要一方下定决心,都不会那么拖泥带水。

但如果两个人已经有了结晶,那就不止是婚姻,而是家庭,如果两个大人要分开,那就得做好随时因“历史遗留问题”而操心的准备。

这是陆嘉乐的闺蜜告诉她的。

话中的“历史遗留问题”就是指她。

此闺蜜也是她的发小,从刚脱掉开裆裤起就上一个幼儿园那种,友谊维持了十多年,连互相的父母都对对方知根知底了。

陆嘉乐和她弟弟上学的问题,陆清时和季澜芷都做不了主,全是她外选择,从幼儿园到初中,学校必须是当地升学率及风评最好的省重点,学校里都有某位校长或主任是季家某位叔公或叔父的门生。

这次的高中就厉害了,三叔公的儿子刚上任该校校长。

她的高中和陆缄是一个学校,该学校是东临市最好的两所高中之一,另一所高中,基本上都是靠升学率撑起来的,学霸最多。他们这所高中就不一样了,各种“二代”最多。

尽管不少“二代”是靠人脉和金钱走后门被强塞进来的,但人家也并非都是不学无术之人,成绩好的大有所在,且大多是准备出国留学的,偏偏这所学校的国内应试升学率也不差,教育设施还很完善。今天这个学生家长捐栋楼,明天那个学生捐一笔建校费,教育设施能不完善么……

陆嘉乐的外公的意思是,大学之前必须要留在国内,高中之后天高海阔任鸟飞,并且希望陆嘉乐能凭自己的能力上哈佛或是剑桥。

季澜芷觉得自己的老父亲真是抬举陆嘉乐了,陆嘉乐在学霸满天飞的班里顶多混个中等。

陆家买学历的也不是没有,并且还不少,以为姓陆的个个都聪明绝顶努力奋斗啊……

有的是真材实料,有的不过是包装好看。出去跟人一说,个个都是常春藤毕业,让人觉得不仅有经济实力,学历还高,那么想来能力自然是不错的,多长脸。

回去路上,季澜芷问陆嘉乐开学之前还想不想去哪里度个假什么的。

陆嘉乐提不起兴趣,说不想。

季澜芷坐在副驾,转过头来看她,“那你下次度假可能就是寒假了,你考虑清楚了,高中可比你初中更辛苦。”

陆嘉乐顿时愣住了:“不是还有国庆么……”

季澜芷说:“国庆就别出国了,怕你在外玩得收不了心。”

这么一说,陆嘉乐感觉自己心脏又被插了一刀,她嗫嚅:“那我……我再考虑考虑。”

陆清时接茬说:“不如我们一家人去海岛?这会儿南太平洋的海岛正值好季节。”

季澜芷没说话。

陆嘉乐看向车窗外,冷漠道:“大热天去什么海岛,皮都要晒脱。”

陆清时知道她是故意跟自己对着干,她六月份毕业那会儿才跟她小姑姑去了海岛。

“那去北欧?”陆清时还不放弃。

“算了吧,你那么忙。”忙着帮别的女人养孩子呢。

陆嘉乐现在一根她爸说话,就容易火大,但最后还是忍着没把更过分的话说出来。

何必在她面前装呢?

季澜芷并没有帮陆清时说话,而是转移了话题,跟陆嘉乐说起将来高中的压力问题。

陆清时彻底变成了一个局外人,根本参与不进母女俩的交流,心中积累着的郁气又无处纾解。

到了家,季澜芷带着陆嘉乐下车,叮嘱陆清时:“你等下把她的行李搬进来。”

陆清时照做,保姆帮着拿东拿西,一切整理完,陆清时上楼去主卧。

……

因为陆嘉乐要回家,季澜芷才让他回了主卧,但是他不能睡床,一开始陆清时很激动,“你疯了吗?一对夫妻,丈夫睡地板,这像话吗?”

季澜芷无动于衷:“你还可以睡沙发啊,你出轨的时候想过像话不像话么?”

陆清时绷着个脸,反驳不了。

季澜芷又说:“你睡床我睡沙发也可以,反正不要在一张床上。和你待在一个房间,已经是我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但是季澜芷以前练跳舞的时候伤过腰,虽然不严重,但是对床很有讲究,一点不舒服就会腰痛。陆清时哪能让她睡地上或睡沙发。

两人达成了约定,在孩子面前不能像之前那样声嘶力竭,也不能冷战,直到这件事结束。

她说过,先让吴丽丽付出代价,再来商讨和他以什么方式终了,到那时,这件事才算真正结束。

季澜芷刚提出的时候,陆清时以为她终于踏出了再次接纳他的第一部,隐约激动:“你的意思是……”

季澜芷打断他:“粉饰太平会把?装作若无其事会吧?”

陆清时的希望瞬间破灭,陆嘉乐回来的前一晚,他在客卧阳台抽了大半夜的烟。

……

这时他回到房间,跟季澜芷说:“你找时间跟乐乐谈一谈,我怎么也是她爸爸,她不能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季澜芷在衣帽间拿睡衣,“你放心,她是你女儿,她不会厌恶你一辈子,但你也别想她那么快对你这个人正眼相看。”

陆清时一时说不上话来。

季澜芷转身看着她,眼底漠然,“人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造成的,怪不得别人,自己受着吧。”

陆清时这段时间过得抓心挠肺,但季澜芷有一点说得很对,他只能受着,在痛苦之余想办法弥补。

但受到伤害的人,愿不愿意接受他的补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季澜芷走出衣帽间,陆清时也跟着出去,捋了把自己的下巴,全是胡茬,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来去踱步。

季澜芷看得眼烦,“能不能别晃了,晃得我眼花。”

陆清时解开衬衫扣子,坐在床尾的沙发上,不一会儿,浴室水声沥沥,透过干区看里面,湿区的磨砂玻璃慢慢浮起水雾。

陆清时忽然沉住起,心和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平静与躁动之间饱受折磨,受此难熬的心情逼迫,他情不自禁站起来,朝浴室走去。

这段时间,他和季澜芷连肢体接触都很少,别说是行夫妻生活。

陆清时是个正常男人,而季澜芷身段又极好,柔韧娇软,禁慾太久,一旦想起在她身上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便难以自拔。

慾望来袭的每一夜都很难熬。

越走近,玻璃上的人影越清晰,虽然只能看清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但已经足够让他无法自已。

此刻,季澜芷的尖锐排斥与厌恶,他统统不愿去想。

是以,季澜芷洗着洗着澡,一转头隔着玻璃忽然看见个人影时,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陆清时拉开玻璃淋浴房的门,季澜芷一看见他,抬脚就朝他腿间踹了过去,一时激动,差点滑到。

陆清时一边要闪躲,还要伸手去拉她,结果季澜芷站稳后,怒不可遏,取下淋浴喷头就朝他脸上一顿喷。

拉上淋浴房的门自里面上了锁。

季澜芷洗碗出来,用浴袍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她指着刚换好衣服的陆清时,脸都气麻木了,“离我两米远,晚上要是敢碰我,我立刻搬出去。”

陆清时看了她一眼,转头就进了浴室,淋着凉水自己解决。

……

开庭前一天,江偌不知是不是太紧张,工作效率差,做事频频出错重来,食欲都不振。

中午裴绍联系她,说明天可以取车了,问她有没有时间过去。

江偌想着明天爷爷的官司二审开庭,她估计还是会去法院,便让裴绍去办理相关事宜。

裴绍问她要不要一起过去,江偌想了想说:“不用了,我明天有事,麻烦你让人帮我开到公司,或者开去临海别墅那边。”

裴绍说:“那好的。”

车子是挂在陆淮深名下的,一开始陆淮深本来打算以她的名义上户。江偌觉得只是一个代步工具而已,又不是她出钱,要不是陆淮深车库里的那些个车都太高调,她其实都没必要再格外买。

今天天气格外炎热,正午时候的太阳刺得人眼睛发疼,外面的车水马龙声也格外躁耳。

gisele下午要出去,让江偌跟着一起去。

江偌没想到,这种天气居然是要陪客户打户外高尔夫,她不理解,这种在外能热死人的高温日,大家为什么就不能选个温和点的休闲方式,比如在开着二十度冷气的茶室喝点下午茶,心平气和的把事情就谈了。

不过他们选的地方比主城区凉快许多,地点选在了南郊的高尔夫度假村,高尔夫球场在半山,要在山底乘观光车上去。

这次要见的一位大老板是从北方来的,下榻在这间度假村,过来跟这边的人开会,住一天就要走。据说他是因为被热的,所以根本不想出酒店。

江偌和gisele坐在观光车上,越往上,气温要凉快许多。

这群人准备打四点场,过一会儿可以看见日落。

江偌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出去,出大厅前,gisele正问她把这位老板的资料记熟了没。

江偌说:“大致记熟了。”

但是gisele至始至终没告诉她,跟这老板要谈的是什么合作,那人资金雄厚,他们公司在北方有些地位,但是跟酒店业倒是没什么关联,压根儿没朝这方面发展。

江偌正想着,就听gisele说:“陆先生,好巧。”

江偌心里一跳,心想一边想着此陆先生会不会是她家里那位陆先生。

一抬头,果然是。

陆淮深一身polo短袖衫和休闲西裤,他身量高模样又好,气场在那里,穿什么都撑得出气质,魅力不减丝毫。

陆淮深目光正落在江偌脸上,微微挑眉梢,用英文说了句:“又见面了。”

回的是gisele,看的是她。

江偌同他逢场作戏,用中文说:“陆先生也来打球?”

陆淮深一如人前那样模样淡淡:“可不是么,今天怎么是江助理作陪?”

江偌笑得官方:“说来更巧,每次我作陪都能遇上你。”

“不乐意?”

“乐意得很。”

江偌点到即止,闭了嘴。

gisele看着二人一来二去,笑着说:“我差点忘了,你们是认识的。”

陆淮深笑笑没接茬。

gisele又闲聊似的说:“我昨天才知道江偌已经结婚了,你们既然也算半个亲戚,陆先生想必也知道?”

陆淮深看了眼江偌,简单应道:“有所耳闻。”

“哦?没有见过面吗?”

陆淮深:“没见过。”

“我倒是想见见江偌的丈夫,不过听她说,她先生很低调。”

“也许吧。”

“她说是做生意的,虽然做得不大,不过跟你的行业应该也能沾边,你们见面兴许还能聊上一聊,毕竟都是亲戚,总有见面的时候。”

“不一定,其实我跟江助理也不太熟。”

江偌客气说:“是的,以前因公麻烦陆先生,也没机会道谢。”

陆淮深嗯道:“无妨,总有机会的,不如今晚就让你先生请我吃个便饭。”

江偌说:“那我征求一下我先生的意见,看他有没有时间。”

一行三人在大厅的休息区等人,陆淮深搭着腰看向外面绿茵茵的球场,半眯着眼用中文说:“不就是个做小生意的,还能忙得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江偌亦用中文回应说:“我先生不比您财大气粗,要赚钱养家,只能辛苦点了,像这种天气还要再外面陪客户打球。”

gisele不能完全听懂,看向江偌,想从她表情弄清楚她的意思,陆淮深在gisele的目光之外,他微微垂眸瞧了她一眼,嘴角有抹若有既无的笑。

gisele面上微笑,心里冷笑:装!

要说这俩人没有猫腻她可不信,说中文无非是不想让她知道谈话内容,也不知道在暗中勾兑什么。

人来齐,一起往外走,江偌才知这位老板以前跟博陆有过合作,跟陆淮深关系不错,这次请他来不是为了谈生意,就是叙叙旧。

陆淮深对东临市的情况比较熟悉,所以想请他来把把关。

打了会儿球,江偌看gisele眼色行事,g要跟那位老板私谈,所以让江偌回休息区。

不一会儿,陆淮深也借口离开,走到休息区,坐在江偌身边。

休息区这边暂时只有他们二人,江偌开了瓶冰水喝了一口放在旁边,陆淮深走来坐下就拿起她的水。

江偌立马低声阻止:“干什么,那是我的水!”

陆淮深二话不说,拧开瓶盖就喝了一口,江偌装模作样,故意装作与他没有交流的样子,眼神闪烁地看着球场方向,余光仍是飘到陆淮深那儿,见他微仰着头,喝水时喉结上下滚动。

竟然……性感得很。

江偌余光都忍不住定住,刚从阳光下离开,帽檐下双颊红扑扑的,看起来像是因为害羞红了脸。

陆淮深喝完水,盖上瓶盖,把水放在她手边,江偌不停地小幅度摆头说:“拿走拿走,我不要了!”

陆淮深兴味盎然地瞧着她,悠闲地散开退腿,懒洋洋地故意撩拨:“我都没嫌你,你还嫌我?”

江偌目不斜视:“闭嘴,周围都是人。”

“有人怎样了?你见不得人?”

江偌心里急恼,他明知道她什么意思,“gisele会看得见。”

陆淮深嗤道:“你真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第173章:笑什么笑,你也有这一天

江偌刹那间有些不知所以,稍一动动脑筋,当场怔住了。

她看着球场穿着球服的高挑女性,低喃道:“她不可能知道……”

她和陆淮深结婚的事情,除了双方家里人,就是跟陆淮深关系比较好的三两个朋友。

朋友义气,这种事如果当事人没公开,自然不会往外乱说。

至于家里人,不管是姓陆的还是姓江的,这事牵扯着各自的利益,其间事态复杂,无需当事人告诫,都不会胡乱外传。

即便她和陆淮深在圈内同行众多的场所共同出现过,但江渭铭一家也都在,她毕竟是江家的人,不管是去走过场,还是去搞破坏,与江家人一同出现也是情理之中。

就算不小心叫gisele的眼线看见她和陆淮深行为亲密,也不会往结婚上想。

江偌眉心紧拢,这才正眼看向陆淮深,笃定说:“她应该不知道我们结婚了。”

“也许还没猜到这儿,但也起了疑心。”陆淮深淡淡道。

江偌从他语气就能看出他对此的态度,典型的有恃无恐。

陆淮深现在的确不惧为外人知道,但考虑到江偌担心自己的名声,以及现在两边公司局势都不怎么稳定,合适的时候,再将关系公之于众,会减少对她的影响,以及利益的损失。

gisele如此不动声色,江偌哪能看出来?

她现在懊悔,早知昨天就说所谓“结婚”,不过是为了摆脱舆论而胡编乱造的。

若gisele一直怀疑她跟陆淮深有什么,那她现在g的眼里,岂不是既结了婚,还跟别的男人勾搭的私生活混乱的女人?

她想起一事,gisele会不会就她和陆淮深的问题跟周致雅私下通过气?

那么周致雅之前对她态度的转变,开始对她的私生活感兴趣,也就有迹可循了。她清楚记得,周致雅曾模棱两可地试探过自己对小三的看法,所以那时候周致雅根本就是在……讽刺她?

江偌怒从心中起,是她自己学不会揣测人心么?

并不是。

是这些人肚肠里想法也忒多了!闷不吭声利用着她,心里还乐悠悠地看着她的笑话。

江偌形容不来现在的感觉,她对这份工作也算是认真尽责,尽管陆淮深一直和钟慎保持着合作意向,但她也从未在陆淮深面前走漏过gisele的任何商业计划……

想到这儿,江偌又呆住。

既然gisele对她和陆淮深的关系有所怀疑,那么钟慎……是不是也知情?

江偌气昏了头,紧紧咬着牙关,紧绷的脸色十分冷肃。

从刚才的话题推测,江偌的心理,陆淮深能知悉大半,但也止步于江偌觉得被gisele利用,心有不甘。

其实从gisele让江偌出面约他见面开始,陆淮深就觉得这人心思不纯。但是那女人纵横职场那么多年,手段怎么也简单不到哪儿去,不然怎么能坐上今天的位置,还受人重用?

这些花花心思,对比起生意场上的诡谲莫测,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江偌初出茅庐,嫩萝卜一枚,刚好身上又有值得利用的价值,人家怎会不拿你下手?

陆淮深说:“要不然辞职?”

江偌一愣,陆淮深以前就这么劝过她,她一直觉得陆淮深是看不起她这份工作,她还更加对于自己能靠能力吃饭而引以为傲,其实是她会错意了。

江偌气过之后有些颓,靠在躺椅上低声问:“你以前就猜到gisele知道我们关系不一般,也知道她是利用我接近你?”

gisele一开始就看她不顺眼,留她在身边的目的,也不过是把她当做一颗随时用得上的棋子。

估计钟慎也是相同目的。

陆淮深单手支颐,目光没有目的,“接近我又如何?她就算费尽心思算计你,但她算计不着我。”

陆淮深察觉她的情绪波动得厉害,大掌往右稍微移过去,握住她白皙细巧的手腕,他五指一拢就能完全裹住,那点骨肉,将他蜷起的掌心都填不满。

他舒展开五指,轻搭在她手上,她这次没有躲闪,也没有拒绝。

陆淮深拇指摩挲在她手腕血脉交错那一处,开口的时候不由和缓了嗓音:“要是不想待下去就告诉我,工作而已,换个就行。”

江偌其实心思已经不在,没曾想他目光一直在她脸上,她听完转头看向他时,正好四目相对,她垂眸看了看他的手,走神想:这手骨节修长雅致,好看但是不显得柔弱,微微突起的青筋给人一种雄性力量感。

“在想什么?”

她说:“我在想你这手,以前生气的时候一用力,都能把我捏到痛,要是使上全部力气,会不会把我手腕掰断?”

陆淮深被她一本正经的神情逗笑,浅淡笑意浮上眼角,江偌正抬起头看他,她忽然定住,瞧着他一动不动,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的事情。

“陆淮深,你知道你有鱼尾纹吗?”

陆淮深笑意顿时消失,板起脸来,五官依旧紧致,不大看得出岁月的痕迹。

江偌反被他的反应逗得抿嘴一笑。

陆淮深皱眉:“笑什么笑,你也有这一天。”

江偌凑近了些,得意地说:“我还不到二十四岁,离这一天还很早。”

陆淮深低头,看见她的一只手的手腕被他握着,另一只手反搭在他的小臂上,那眼底藏着得意,放松的表情里洋溢着温柔年轻的气息。

江偌被他一看,看得怔住神。

其实最私密的事情也做过了,但仍然敌不过他一个深沉专注的眼神。

江偌心情好了些,依然没有回答陆淮深问她要不要换工作的问题。

gisele那边似乎已经结束,两人握手,也不知有没有达成口头协议什么的。

她将两手中握着的陆淮深的手一抛,说:“正经点。”

陆淮深神色难辨地看了她一眼,也明白她这是间接表了态。

她暂时还不会辞职。

来见这位北方老板的并不只有陆淮深和gisele,江偌听他们的谈话,似乎涉及商业竞标,因为gisele之前并未跟她提及只字,江偌也不太了解,只知道跟ds在国内的分部无关。

一行人中无非是这个“总”那个“总”,互相之间多少打过照面,经其中一人介绍,晚餐去了附近一家餐厅吃。

这店看似平淡无奇,内里装潢却相当别致,有点像日式,但又不完全是,氛围倒是极其安静。

郊区这边晚上空气凉爽,入了夜的风一吹,身上的困倦浮躁仿佛都一扫而空。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太阳下晒太久,又立刻进了低温空调室的缘故,江偌觉得身体有点不舒服,进了餐厅坐下没多久就觉得身上冷热交替,肚里反胃。

尽管肚子饿,看见满桌精致佳肴,她也没有丝毫动筷的慾望。

随便喝了点热水,勉强吃了几口,她便听了筷,安静待在旁边。

gisele落座的时候,正跟一位以前见过的女副总相谈甚欢,而陆淮深又跟那位北方老板坐在一起,江偌又得跟着g,位子这么一分下来,她刚好坐在gisele和陆淮深的中间。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人为,江偌也没心思管那么多了。

一开始她还勉强撑得住,端坐着和别人说话,到后来她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化了妆都挡不住那灰白的脸色,难受得忍不住皱眉。

陆淮深跟她挨得近,又时不时的会注意她,这会儿发觉她的异常,手在桌下去探了探她腿上的温度,有些灼人。

陆淮深抽回手,跟人说自己待会儿有点事,要先离开了。

说完又看向江偌,似是刚发现她的不对劲,问她:“江助理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江偌强打精神说:“好像下午的时候有点中暑,后来又吹了空调,感冒了。”

gisele瞧她一眼,关心道:“严重吗?”

江偌说:“还好。”

“看样子你很不舒服。”gisele皱眉,展露出上司对下属的关怀。

陆淮深说:“江助理,需不需要捎你去医院?”

gisele垂眸挑了挑眉,心想着也不知江偌是真病还是装病,她顺势送个人情给陆淮深好了。

她说:“我一会儿有司机来接,那麻烦陆先生先带我助理离开,”说完又拍拍江偌的肩:“你看起来很难受,去医院看看,别耽误了你明天的事情。”

来时的路上江偌就跟gisele请了明天的假。

反正gisele是认定他们有点什么,不过是顺水人情,估计想讨好陆淮深,江偌也没再跟她做犹豫的把戏,十分干脆地跟着陆淮深走了。

出了包厢,江偌就痛苦地捂住了肚子:“我反胃。”

浑身上下的皮肤热得发痛,身体里却在发冷,冷得她发颤,眼眶也在发烫,一双眼睛得在灯光下异常的亮。

陆淮深一把将她抱起,上了车就拿毯子给她盖上。

江偌说:“不用去医院,回家里就行了,应该是热伤风。”

陆淮深还是带她去了医院,值班急诊想当冷漠说:“普通暑湿感冒。”

开了盒藿香正气水,并嘱咐别吹空调饮食清淡,就这样将她简单打发了事。

陆淮深脸色严肃:“只是感冒么?她说反胃,都不用做个b超?”

医生看神经病一样看他。

江偌以前夏天生病也这样,偶尔还会上吐下泻,一般睡一觉就好了。

回去路上,江偌已经好了些,身上冷热症状还在,她盖着毯子像霜打的茄子。她已经跟高随打过招呼了,她要去旁听二审,心里要安心些,高随也觉得不会有太大问题。

这会儿她反而担心明天会去不了。

上楼也是陆淮深将她抱上去的,也不是不能走,就有些费力气。

陆淮深问她:“你抵抗力怎么这样差,小伤小病没断过。”

江偌摇头:“这不叫抵抗力差,这叫命中带苦。”

陆淮深见她还有闲情开玩笑,盯着她的目光越发的难测。

回到房间陆淮深要将她放在床上,江偌不愿意,没洗澡没换衣服,她不想上床。

今天一天,满身都是汗,她爱干净,仍是要撑着洗了澡才睡。

洗了澡她身上又发冷,江偌让他找了床厚被子出来,她一个人蜷在里面瑟瑟发抖。

大夏天的,关了空调很难熬,她又盖着厚被子,那种闷热是无法缓解的。

一会儿跟陆淮深说热,一会儿说冷。

陆淮深不知从哪儿拎了只电风扇进来,让她盖着被子吹。

陆淮深洗完澡出来,江偌已经睡着了,只是睡梦中也不太舒服,她觉得自己已经睡着了,但又能听见浴室的水声和他出来后走动的声响,但眼皮很沉重,这么不知不觉也睡过去了。

半夜里,江偌睡得不好,陆淮深也热得不安生,不盖被子只穿短裤也难睡着,他多次被热醒,每次都把手伸进她的被窝里探她体温。

一度怀疑那医生在扯犊子,他怎么没得过这种感冒?

直到后半夜,他摸着江偌开始发汗,把被子给她松开些,又将风扇调到最小挡。

江偌好转了,他也实在受不了那热了,起身去客房开着空调睡了两三小时。

……

江偌早上被脑中吵醒,觉得身上黏糊糊的,除了喉咙痒痛鼻塞之外,没什么其他不舒服了。

她还记得要去法院,挺身坐起来,听见浴室传来水声,她进去,陆淮深洗了澡穿着条短裤在那里刮胡。

陆淮深停下动作,抹了抹下巴上的泡沫,问她:“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江偌摇摇头,自然而然越过他去里面洗澡。

她的站在喷头下,隔着水声跟陆淮深说:“你待会儿记得送我去法院。”

陆淮深嗯了一声。

陆淮深跟吴婶提前打过招呼,江偌今天的早餐清淡得连盐味都没有。

这两天持续高温,江偌病后也不敢穿什么吊带装,而且法庭上气氛庄严,她便穿了件墨绿色的丝质半袖衬衫,黑色a字半裙和同色高跟鞋。

陆淮深将她送到法院便离开了,江偌进去后便坐在一楼大厅等高随。

第174章:你有你老子给你护航,就不准我有个男人撑腰?

高随很快便到。

“嗨,来多久了?”高随拎着装资料的公文包,一刻没停留,跟她打了招呼就大步流星领着她往内走,江偌穿着高跟鞋,有些吃力,需走得很快才能跟上他。

江偌走快起来就呼吸就有点急,她侧过去看了看高随,“高律师准备得如何了?”

高随朝她泰然一笑,轻松同她打趣:“一般问这种问题的,都是对律师没有信心。”

江偌尴尬:“我只是随口一问,恐怕东临市都不会有人对高大状没信心吧。”

高随缓下脚步,笑容越发明朗,“江偌,你这是在拍马屁吗?”

江偌被人拆穿,面色极不自然,“我就是很紧张。”

高随不当回事,“看出来了。”

江偌看他这么志在必得的模样,自我安慰着,他肯定有把握,不会出差池的。

江偌等高随的时候看了开庭公告,她爷爷的案子庭审地点在第十法庭,上午十点半开庭,现在距离开庭还有一个多小时。

江偌就像每逢考试进陌生考场一样,而且法院里庄严肃穆的气氛让人敬畏,她更是紧张得头皮发紧,大夏天的,高院大楼里空调开得低,衬衫丝质面料很快变得冰凉,随走动贴在皮肤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江偌不再说话,无意识地咬着唇和他往电梯处走去。

等电梯时,身后传来交谈声,听参差的脚步声,应该有不少人。

江偌和高随同时转头看去,是江渭铭和律师一行。

江渭铭除了状告江启应违法操纵股市,危害金融市场之外,还以股东代表身份起诉江启应挪用公司资金,严重损坏股东权益,并且聘用了打金融官司的律界翘楚。

此人姓晁名涛,年逾五十,经验老道,鲜有败绩,高随跟他有过几次交锋记录,平均下来,也算胜负难分。

不过高随的从业时间只够这人一半,输赢次数上能打成平手,用晁涛的话来说,是后生可畏。

江偌第一眼注意的就是中间那名国字脸穿正装的律师,江偌在上次庭审见过他。

江偌第一次庭审前问过高随这人是否正直?

高随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给她肯定或否定的答案,“为当事人辩护是律师的职责,他的任务是维护他的当事人权益,与他正直与否无关。”

过了好久,他才又说:“江偌你知道吗?律师其实是个亦正亦邪的职业,坏的可以坏到毫无底线,但他在这个行业肯定无法站稳脚跟。其实说穿了,全取决于这个人有什么样的价值观。”

除此之外,他没再多说。

江偌回过神,将视线落在晁涛周围的人身上。

她心里不由好笑,还真够兴师动众的,一家三口都到齐了,还带了个秘书。

晁涛和高随是见过面的同行,只因服务的对象相互对立,每次在庭上互找漏洞,针锋相对,私下却没什么仇怨,这会儿遇见了还是握了握手。

高随介绍江偌:“这位是江偌,我当事人的孙女,之前你们见过的。”

晁涛扶了扶眼镜,看着江偌笑说:“有点印象。”

江偌当江渭铭一家是空气,至始至终也没问候一句,进了电梯,不知是不是江舟蔓故意,和她并肩站在了最里面。

江舟蔓一身黑色连衣裙,浅色红底高跟鞋,一如既往的熟龄优雅气质。

“工作日也抽时间来?”江舟蔓最先忍不住开口。

江偌用余光瞟了她一眼,冷淡应了声:“嗯。”

根本不给她继续话题的机会。

江偌很少会明显地表现出敌意,除江渭铭一家这种,此为宿敌,水火不容,还有就是水火这类对她产生严重威胁的人。

江舟蔓冷笑了一声,“你来了也不能帮上什么忙,什么也改变不了。”

江舟蔓声音很轻,又正逢电梯打开,一行人前后往外走。

江偌出去前冷眼瞧向江舟蔓,嘴角牵起一抹假笑,“那你来又能改变什么?你能左右法官的决策,还是能直接替法官宣判?”

江偌说完,上前一步,跟江舟蔓面对着面。

从裸身高上来看,江舟蔓比她要矮一点,但江舟蔓今天穿的鞋,跟儿更高,两人刚巧平视。各自又皆是深色穿着,气势相当。但江舟蔓太端自己的淑雅气质,江偌现在她面前可不会刻意装和善,一脸看她不爽的冷漠。

江偌看着江舟蔓眼睛里自己的倒影,面无表情地一字一句:“毕竟,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江偌说完头也不回出了电梯。

刚出去的高随回头时看见了二人对峙那一幕,一直想笑,“你们女人,现在还兴放狠话这一套?”

江偌昂首挺胸:“气势上至少不能输。”

“上庭辩护的又不是你俩,拼气势没用,这就叫逞一时口舌之快。”

江偌嗤了声:“又不是我先惹她的,没看见我并不想跟她说话么?”

高随感到好奇:“你对仇人都是这样的?这么……”他的手抬起来,在她面前上下比划了一下,“这么冷酷暴躁?”

江偌面不改色:“那也分人。”

“举个例子。”

江偌想了想,不知怎么说,灵光一现说:“哦对了,我打过她。一般人惹我生气,我不打的。这样举例够清楚了吗?”

高随讶然地睁大了眼,随后用手掩了掩鼻子:“……清楚了,庭审我会尽全力的。”

“谢谢你。”

“不客气,我应该做的。”

正说着,江舟蔓追上来,似乎是江偌那话将她惹急了,拦在江偌面前,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做不了什么,不代表我什么也不能做。”

江舟蔓说着将手指往江偌胸口上戳,一字一顿道:“把你卷进这场官司也是轻、而、易、举。”

说完她收回手,狰狞面色顿然消失,江偌莞尔:“也不知道你陷入金融纠纷,他还会不会承认你这个妻子。”

说完大步跟上了江渭铭和江觐。

高随头疼,捏了捏眉心,“这就是我之前担心的。”

“什么?”江偌皱眉。

“现在你准备拿回自己江氏的股份,还要分一半给陆淮深,他们可能会当庭质疑江启应利用你在江氏内部做一些危害江渭铭利益的事,火烧到你身上,要拿你一半股份的陆淮深跑得掉么?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高随咬了下唇,眯着眼盯着走廊外面。

江偌不解:“他们能有什么证据,我是在合法使用我的股份。”

“伪造证据,不知道么?”

江偌顿了下,问:“晁律师也是帮手?”

高随皱眉:“这话不可乱说。也许晁涛被蒙在鼓里,找不出漏洞也情有可原,毕竟你爷爷的案子里,他们伪造的证据少了么?”

江偌心里一沉。

高随又道:“想要牵扯到你倒是在意料之中,不过他们想用什么法子,现在才猜到。”

“如果他们想陆淮深也卷进来,那江家这是不顾陆家脸面了?”

“不知道。”高随沉思片刻,又道:“等我一会儿。”

“有办法了吗?”

高随说:“不知道能不能成,几率很小,我试试,你在这儿等着。”

他刚走开两步,又折身回来问她:“你再把水火跟踪你的事跟我说下。”

……

江偌坐在审判庭外的走廊,高随不知去了哪儿,开庭前江偌被工作人员告知,该次庭审临时改为不公开,所有近亲属都不能进去旁听。

江舟蔓和江觐,以及一同来的秘书,也都也被拒之门外。

江觐沉默着,兄妹二人间气氛很僵,江偌心里也忐忑。

江觐背对着江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良久后他呵地冷笑出声,缓缓转身看向江偌,嘴角爬满冷笑,“江启应这辈子唯一做得像样的事,就是有你这么个好孙女,以及找了个本事不错的律师。”

江偌一笑:“过奖了。”

江觐倏地将脸上的笑一收:“他以为你不出现,我就动不了你了?”

江偌淡定笑道:“你连水火这种重犯都能收买,我相信你什么都做得出来。”

江觐沉着气没讲话,目光阴狠地攫住她的脸。

“水火原名隋河对吧?你知道他上次找我说什么了吗?不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江偌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晃了晃脚尖,脚上黑色尖头高跟鞋随着她的动作,漆皮鞋面被灯光照得光可鉴人。

“水火说他完全可以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要了我的命。”江偌浅浅笑着说。

那笑容极其刺眼,江觐的拳头忍不住紧紧握起。

江偌坐在那里不动如山,歪着头仰着明丽小脸看他:“我行的正坐得端,你怎样才能动我呢?倒是江先生,见不得光的事好像做得不少。”

江觐气极反笑:“江偌,你现在变得这般不怕事,为什么?是因为陆淮深给你撑腰?”

江偌双手环胸,耸耸肩说:“你有你老子给你护航,就不准我有个男人撑腰?”

江舟蔓嘲讽一笑,江偌恍若未闻。

她垂眸想了会儿,看向江觐缓缓道:“所以说,做坏事还是不要露出太多马脚,更不能让人抓住马脚。”

可她不知,这马脚又不是江觐自己露的,是水火那猪队友主动露的。

第175章:你要记得跟陆淮深要些东西

十点半,庭审已经开始。

江偌坐在外面等待结果,江觐和江舟蔓似乎见到某位法院熟人,被迎去了接待室。

高院里的氛围让人肃然起敬,走廊里极安静,只在时不时能听见清晰的脚步声来又走。

江偌坐在那儿发神,渐渐捋清楚的高随申请庭审不公开的用意。

若按照江舟蔓所说,他们想将她也卷进这场金融案件中,她如果再庭审现场,势必容易遭到质问,高随怕她不是晁涛的对手,容易被问住,怕她爷爷这方更受被动。

更何况,目前她在走股份转让的程序,而受赠人是陆淮深,她爷爷目前是犯罪嫌疑人,江渭铭这方有权怀疑他们是别有用心。如果进行深入调查,不仅她受到波及,陆淮深和博陆也可能成为调查对象。

所以高随临时申请不公开庭审,这样她不能进去旁听,江觐和江舟蔓亦如是。

高随又问了她关于水火的事情,水火的重犯身份,以及威胁江启应孙女的人身安全,还有章志那一桩命案,再牵扯出几年前她生父母出车祸的事情,估计足以让江渭铭心虚了。

听到水火这名字,江觐喝江渭铭恐怕已经打消拿她股份转让作文章的想法。

接下来就看高随怎么发挥了。

只是高随说了,开庭当天临时申请不公开庭审的几率很小,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结果的好坏,让等待的时间更显漫长。

江偌把手机里所有的社交网站全部打开刷了一遍,但是心不在焉,什么也没看见去,思想漫无目的,手上所做的纯粹是消磨时间的机械性动作。

十一点过,庭审结束。

等了会儿,高随才出来,江偌忙迎上去问结果。

高随给了她定心一笑:“没定罪,还得打。”

江偌松了口气:“没定罪就好。”

说明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你爷爷之前取保候审的期限到了,我会再申请,你现在可以去看看他。”

江启应被收押之前,江偌赶去见了他。

江启应自从上次在狱里发病之后,即便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身体状况仍然一日不如一日。年纪一大,最怕的就是生病,不仅难愈,身体耗损程度也变本加厉。

江启应在医院里的时候,江偌是亲眼见着他的精神每况愈下,江家出事之前,老爷子身体还是很硬朗的。

见他神态苍老,双眼也有浊色,江偌心下发酸。

但这次见面,江启应话很少,似乎很疲倦。

江偌拉着他干枯褶皱的手,“爷爷,你暂时忍一下,等高律师申请到了取保候审就可以出来了。”

江启应点头,说话也缓慢:“高律师他可信。”

“我明白。”

年迈病体,江启应呼吸的时候有些重,“高随说策划杀了你爸妈的那人在跟踪你,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

江启应住院的时候,江偌得空会去探望,顺便续医药费,问问他身体如何,再说说她的近况。

江偌没向他说水火的事是怕他担心,高随也只向他说了查到了水火此人。

江偌说:“青天白日的,他也对我做不了什么。”

“你爸妈出事的时候,不也是青天白日的么?”

江偌安慰:“我又不会去那种荒凉地方。”

江启应垂眸想着事情,过了会儿又缓缓开口:“你要记得跟陆淮深要些东西,股份不能白给他知道么?事情要做,自己的安危也要顾及,让他保护你的人身安全,这点要求完全不过分。”

“我没开口他也这么做了。”

她那天从水火和陆淮深那通电话里,依稀听见水火说陆淮深撤了跟在她身边的人,那天回去之后是准备问陆淮深的,不过后来也没开口。

陆淮深派保镖跟着她,应该是她跟他说被跟踪之后,但他一直没告诉过她,也许是怕她多想,引起她不必要的恐慌?

因为之前陆淮深跟她说过,江觐要是知道他插手,就会改变计划。陆淮深让保镖暗中跟着她,估计也是给江觐提个醒,后来江觐的人撤了,没什么异常,跟着她的保镖也默默撤走了。

所以之后水火才能趁机接近她。

但是江觐怎么会让水火暴露在她面前呢?

正如她之前所说,江觐为何要自露马脚,对他百害无一利。

江启应似乎还不太能相信陆淮深会真的对江偌上心,仍怕他别有目的,所以还是不断提醒江偌:“你也别对他完全卸下防备。”

江偌抿了抿唇,没答话。

江启应只是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我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江启应心里苦笑,江偌或许会觉得他谨慎过头,但要是知道了他曾经对陆淮深做过的事,她也许会明白,为什么不能对陆淮深放松警惕。

江启应不相信陆淮深是个以德报怨的人,除非他真的喜欢上江偌,可是再喜欢能有多喜欢呢?陆淮深可不是个看重感情和婚姻的人,以前他对江舟蔓没感情,也一口答应了联姻。

可江启应至今不明白,为什么很早以前提出条件让陆淮深娶偌偌,他就是不答应。

见了江启应后,江偌跟高随一起离开,走出法院的时候碰见了江渭铭一家。

一家三口,没一个人脸色好看,尤其是江渭铭。

江偌与他们擦肩而去,江渭铭应该是庭审的时候憋屈得很,看着江偌的后脑勺,重重哼了声:“目无尊长!”

江偌顿住脚步,站在高院门前的台阶上,转身看了他一眼,目光再往上就是高高挂在建筑楼正中的国徽。

她问:“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江渭铭气死了,指着她说:“我说你不把长辈放在眼里!!”

江偌垂下眼睫,低声笑道:“你连你爸都不放在眼里,现在却斥责我不把你这个六亲不认没有血缘关系的伯父放在眼里?”

这话的语气说得那叫一个温声有礼,江渭铭却火冒三丈,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被她气得脸都涨红了,手指颤巍巍的指着她,你了半天你不出一个字。

憋屈加心火,高血压都差点犯了。

江舟蔓见状,赶紧把她爸扶好,毫不讲理地威胁江偌:“我爸要是有个什么,我不会放过你!”

江偌觉得这家人越来越有意思,“丢不丢人啊,这跟自己主动找别人撕逼,撕不赢就耍浑有什么区别?多大的人了……”

江偌最后嘟哝着看了眼这三人,转身就走。

第176章:杜盛仪我说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关于江舟蔓为什么要故意去惹江偌的心理,江觐不理解。就像在法庭外,如果江舟蔓不是为何逞一时之快跟江偌说了那些话,事情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棘手的地步。

就为了在前男友的现任面前压她一头么?

得不偿失。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江舟蔓,是他们没料到高随如此本事,能猜到他们的目的,还能说动法官。

可就算如此,他们都还能应付。

但水火从没提起过,他在江偌面前暴露了自己本名。

高随当庭指控江渭铭是江偌爸妈和章志两宗命案的主谋,递交了从云胄市收集到的证据和水火的个人资料,怀疑水火是受江家父子的指示,是命案的策划人。资料中显示原名隋河的水火是几年前在香港受伤跳海而死的重犯,有谋杀和走私等犯罪记录。

高随还指出水火在前段时间威胁了他当事人的孙女,完全有理由怀疑是江渭铭心虚,想要私下迫害江启应的家属,想要威胁他认罪。

证据虽不充分,但有迹可循,牵扯的大案太多,二审无法宣判,接下来还会对牵涉的命案进行司法调查取证,水火也被纳入了调查范围。

现在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日头正烈。

江偌走进阳光里,精神松懈下来身体也放松不少,从一楼大厅到停车场的距离,被太阳一晒,这会儿才感到有些不舒服,说不上哪儿不舒服,但就是整个人都有些体虚似的。

法院离陆淮深公司不远,不过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吃午饭,江偌越发觉得不舒服,可能是昨天热伤风没好全,想回家去休息,反正她请了整天的假。

高随问:“你接下来去哪儿?”

江偌说:“我回家。”

停车场距离入口不远,江偌准备在这里跟高随道别。

高随说:“陆淮深不来接你?”

“我没跟他说,懒得让他跑一趟。”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现在太阳那么大,现在这个点怕是不好打车,我送你吧,正好今天下午律所里没什么事。”

江偌想了想,没拒绝。

车子在太阳底下暴晒多时,车内温度太高,高随开着空调散了会儿热,两人站在一旁等了会儿。

江偌给陆淮深打了电话,说了下庭审的结果,然后告诉他,她一会儿直接回家去。

高随看向她,她正一只手挡在额前遮太阳,墨绿色丝质衬衫在阳光下显得平滑有光感,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不是那种病态苍白,而是通透但有血色的白。

她的脸很小,却并非千篇一律的脸型,下颌有很微妙的棱角,线条流畅,五官乍看柔美,眼角眉梢不经意间又隐约流露着媚态和一种道不清的锋芒。

高随的目光不由地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男人都一样,见了好看的女人会多看两眼,高随承认江偌不是那种一眼惊艳到不可方物的女人,但是越看越觉移不开眼,有种耐人寻味的气韵。

江偌忽然想到一事,开口问高随:“对了,你哪里来的水火的资料?”

高随移开了目光,半眯着眼看向一旁的路障,“有人前两天给我的,说我应该用得上。”

“陆淮深?”她反应很快,并且听起来好像很确定。

高随没忍住,再看向她,见她眼眸里多了抹明亮的色彩,他挑眉笑道:“对。”

江偌抿唇笑了下,车里热气刚散了些,他被晒得难受,便率先钻进了车里。

“要不先去附近吃点东西?”

江偌想着高随要是送她回来,来回要挺长时间,总不能让人家空着肚子,刚结束庭审,请人吃顿饭也是理所应当。

她便说:“可以,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高随最后将车停在一家面馆前,“就这儿吧,懒得再找了。”

江偌沉默了会儿说:“我一顿好一点的午饭还是请得起的。”

“我也不是每顿都必须去米其林三星的人。”

江偌诚恳地说:“我以为你就是的。”

江偌的确这么以为,因为高随最初跟她见面都是在高档餐厅,说他不喜欢嘈杂的地方,还害她出门前要换身正式点的衣服。

高随本来都熄了火,准备推开车门下车了,听她这么说,停下动作看她两秒,倏然将车门一关,“行,那就宰你一顿。”

最后两人去吃日料,餐厅非常日式,环境也很幽静,高随还要了个榻榻米包间。

江偌想收回自己之前的话……

吃完饭江偌去了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准备结账,才被服务生告知高随已经买了单。

高随说:“等你股份拿到手,我再宰你。”

江偌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下午两点。

吴婶见江偌这个点回来,有些惊讶,忙问她:“太太,你吃饭没有啊,要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帮你准备午饭呀。”

江偌笑笑:“没事,我跟朋友在外面吃过了。”

“你爷爷的事解决了吧?”吴婶听说过江偌爷爷官司的事情。

江偌脾气好,也不端女主人架子,吴婶觉得她好相处,年纪也跟自己女儿差不了多少,所以没事的时候会喜欢跟她聊上几句。

江偌说:“没判,接下来还得打,反正没定罪一切都好说,至少能有时间想办法。”

吴婶心里唏嘘,可怜那江老头,“真是苦了你爷爷哟,那么大把年纪,还要受这折腾。”

“没办法。”江偌只能说这无奈的三字。

江偌还是不大舒服,洗了个澡便上床睡觉去了。天气实在太热,她没关空调,把温度调到适中,然后裹紧了被子睡。

也许是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告一段落,她这一觉睡得安稳且沉,做了个冗长又没有营养的梦。

直到一阵嗡嗡嗡的声音穿透进梦里,江偌觉得吵,那声音不罢不休,吵着吵着她便醒了,才发现是手机有电话进来,不停震动。

江偌取下眼罩,卧室里一片漆黑,窗帘缝隙里的阳光变成了清幽的灯光,来自别墅周围的照明灯。

她从床上坐起来,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

“喂?”她声音里还带着刚起床的沙哑和鼻音。

对方一把不徐不疾的清冷女声:“你好江偌,我是杜盛仪。”

江偌回了下神,才说:“杜小姐你好。”

得到江偌回应,杜盛仪便说明来意:“江小姐,我找你是想说一下和贵公司合作的事情,不知道这周五有没有时间签合同?”

杜盛仪说得斩钉截铁,江偌可没忘记她爽约的事情,怕她嘴上说得好好的,到时候又临时借故取消见面。

江偌沉默了片刻,头脑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说:“杜小姐,你能确定吗?不知你那边的麻烦解决没有?”

杜盛仪溢出一声缥缈的轻笑:“当然解决了才找你,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周五见,时间和地点我一会儿就让我助理发给你。”

江偌:“好,我等下就跟我同事知会一声。”

“好的,拜。”说完杜盛仪便挂了电话。

江偌给王昭打了电话说这事,王昭还在外面吃饭,嘴里还嚼着东西,咽下去了才说:“行吧,要是再像上次那样,别怪我不客气。”

“你还能怎么跟她不客气?”

“那势必要去老板那儿参她一状啊,这种代言人用了也是败坏公司名声,别把我们工薪阶层的时间不当回事。”王昭说完喝了口水,又说:“其实吧,这都不是主要问题。如果不能来提前说清楚也没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大喜欢这人,总觉得她这人有问题,但我找不到问题在哪里。”

江偌盯着床单上的凹痕,没立刻回答,想了想说:“没觉得。”

王昭大手一挥:“算了算了,不说她了。我在吃晚饭呢,你那边的事情了了吗?”

“差不多了,法院那边的事结束我有点不舒服就回家了,睡了一下午,听到电话才醒。”

“行,那你好好休息,记得吃晚饭啊。”

江偌挂了电话,查看其他消息。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了。

裴绍给她发了短信,说车已经提回来,牌照已上好,正停在车库,钥匙就在车库挂钥匙的盒里。

吴婶六点钟发微信说给她做了饭菜,怕她没睡够,所有没有叫醒她,菜都在厨房,起床后热一热再吃。

另外还有一通陆淮深的未接电话,估计是她那时候睡得太熟,没听见。他随后又发来短信,告诉她今晚要在外面吃饭。

江偌穿好衣服起床,下楼吃了晚饭,又去车库里看车,坐进车里感受了一下,连上蓝牙放音乐,嫌吵又关掉。

一个人又没什么事做,实在无聊,车里仪表盘和液晶屏的灯亮着,江偌开着车门盘腿坐在车上,解锁手机给陆淮深发微信。

【你还在吃饭么?】

等了会儿也没回信。

陆淮深有事一般都会打电话,微信和短信的使用率很低,十分符合一个三十多岁业务繁忙的男人的作风。

江偌想起杜盛仪,一直到现在也没收到她助理发来的时间和地址。

她有杜盛仪助理的微信,便发消息过去问。

……

杜盛仪刚结束了一个半小时的采访,她身边的助理收到江偌微信后提醒:“杜姐,ds的江小姐问你要见面的时间地点。”

“啊,我差点忘了这件事。”杜盛仪坐进商务车里,脱掉高跟鞋扔在一边,“周五晚上不是要去酒店跟曹总他们吃饭么,就在那里,晚上八点。”

她的工作人员把时间地址发给了江偌,转头又偷偷把她答应跟ds签合同的事告诉了杜盛仪的经纪人。

没过一分钟,经纪人就打了电话过来。

杜盛仪看见来电的时候,瞥了那小助理一眼。

小助理默默地低下头,“姚姐让我必须把你的事向她报告……而且,杜姐,你这算是跟公司对着干,私下接商业代言诶……”

杜盛仪没跟她计较,接了电话,姚屏劈头盖脸一顿骂:“杜盛仪我说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刚跟你说了要推掉ds的代言,你转头就给我接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知天高地厚?”杜盛仪面不改色,连声音都没有起伏,“当初不是你让我一定要尽力拿下ds的推广代言?”

姚屏被她说得语塞,火气直冒:“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是大老板亲自发话,让你不要接,不要接就是不要接,会另外给你安排主演一部大制作电影,听懂没有?!”

杜盛仪挽起唇角不屑一笑:“大老板什么时候有闲工夫关心我们小艺人的发展了?一个代言而已,用这么大的项目跟我交换,是有人想要ds的代言,还是……有人看上我了?”

姚屏一愣:“……说不定就是大老板看上你了呢。”

杜盛仪冷笑:“华清的儿子都三岁了,你告诉我他看上我了?”

第177章:以前对人爱理不理,现在对人轻言轻语

杜盛仪今天的主要行程是在南方一城市宣传电影,宣传结束后有一个对她的单独媒体采访。

采访之前,杜盛仪接到了姚屏的电话,让她一定不要答应跟ds合作,具体怎么回绝,明天自会有公司的负责人跟ds那边交涉。

杜盛仪问为什么,她表示对这代言挺感兴趣的。

姚屏不容拒绝的语气,连哄带骗告诉她:“你不要问,这是大老板亲自做的决定,问了也没用,总之之后会给你安排更有价值的项目。”

姚屏知道杜盛仪这人性格有些孤僻,跟这圈子里的人不太合得来,对事业发展也挺佛系的,没想到日子一长,发现她不仅无所畏惧,还一身反骨,不服从公司安排,甚至还跟公司对着干,越来越让人头疼。

杜盛仪以前受过情伤,家道败落,要不是没办法,她也不屑走这条路。

杜盛仪没撒谎,她之前宁愿当模特儿,也不愿进娱乐圈,后来进了这圈子,真的只是为了钱而已。

要不是带她这么些年,关系不错,打从心里觉得她不容易,姚屏早放弃她让她自生自灭去了。主要还是她觉得杜盛仪运气好,就像是老天赏她这碗饭吃似的。每次眼看着就要糊了,忽然就有大项目主动找上她,这叫什么来着?

对了,天无绝人之路,命不该糊。

要是杜盛仪真的混不下去了,再加上她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她姚屏再厉害也没有回天之力。其实凭借杜盛仪的形象,要是迎合一下现在的市场,早就大红大紫,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在一线和二线甚至三线之间徘徊不定。

但是偏袒她,不代表事事都要纵容,她手上那么多艺人,不乏一线大牌,就属杜盛仪最任性,最不服管。

姚屏这次真的被她气到了,如果只是她们所属的娱乐公司老板发话,她与人相熟,或许可以应付疏通一下。可这次不同,华清亲自交代了她,她哪能再由着杜盛仪乱来,要是就这么放任自流,杜盛仪迟早要完蛋,说不定还要牵连她。

姚屏语重心长劝她:“杜盛仪你真的别再轴了,故意跟公司对着干,你图什么呢?你不是最看重的就是钱么,大老板准备给你的是公司今年的影视计划中最具商业价值的华语电影,春节档,预估票房十五亿以上,带来的名气和收入是ds的商业代言不能比的。”

车子行驶在去机场的路上,她要乘深夜航班去另一个城市,后天周五电影上映,她的宣传会告一段落。

刚上路的时候就下起雨来,雨势瓢泼,隔着玻璃几乎无法视物,助理坐在旁边,还有两个工作人员坐在后面,但是整个商务车的偌大车厢安静得只能听见雨珠敲在车顶的沉闷声。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屏息关注着杜盛仪和姚屏的通话进展。

杜盛仪她出神看着车窗上的雨珠,折射着城市斑斓朦胧的影子,她低声笑喃:“图什么……图我开心啊。”

“你……”姚屏气得无法接话。

杜盛仪打断她:“姚屏,你就告诉大老板说我提前答应了签合同,你并不知情,你对我有恩,我不会连累你的。”

她的语气任何时候都是不缓不急平平淡淡的,仿佛没什么能波动她心弦。

姚屏被她这话说的心中不忍,“这不是我们之间的事,是你和公司的事,你要知道,你要是因此跟公司闹翻,轻则配违约金,重则被雪藏。”

杜盛仪安慰她:“放心吧,不会的。”

姚屏脑中满是问号,哈地笑出声:“你这么自信?”

杜盛仪没讲话,“没什么事我先挂了,我周五要跟ds代言的负责人见面,我已经答应下来,你别在找他们公司说取消合作的事了,麻烦你跟大老板那边知会一下就行,如果要问责,我担。”

“不是,我说你真……”

姚屏话还没说完,杜盛仪就挂了她的电话,留姚屏在那边跳脚。

知会一下就行?她是老板还是华清是老板啊?!真是越来越嚣张!

……

江偌收到那边助理的回信,见是市中心江边有名的豪华饭店,名流最爱。

不是高档会所,就是豪华饭店,江偌也能大致了解杜盛仪这方面的喜好了。

江偌把地址转发给了王昭,也不知王昭是不是吃完饭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许久没回她。

江偌又翻点进和陆淮深的微信聊天框,无回应。

盯着陆淮深三个字,她开始猜想陆淮深在外过着怎样精彩的夜生活,又回忆起王昭说陆淮深这种类型的男人对女人是如何如何有吸引力。

说实话,陆淮深正当年,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不,是相当不错,颜正身材好还多金,仅仅是“多金”这一条,就能引来不少女饿狼,关键是他这个年纪,性格已成熟,不浮夸够稳重,成熟男性的魅力和荷尔蒙正达巅峰,能将她轻易勾引,其他女人为什么不能?

可能吸引的还不止女人……

江偌想到这儿立马打住,她总结了,人果然不能闲得慌,太闲就容易胡思乱想。

她为了转移注意力,打开那个被她屏蔽消息通知的同学群——“城乡结合部夜总会”。

有个男同学,每天都在群里呼喊:有没人出来玩?

今晚依然如此。

一人回:喝酒蹦迪?

他回:啤酒加枸杞,只蹦养生迪。

于是两人真的约了,还在群里直播蹦迪现场,两个人出去,玩了不到半小时,身边聚了一群男男女女,背景是舞池群魔乱舞的人群。

夜生活真是……相当丰富。

又有同学在下面给图片配文:好嗨哦,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高潮,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好夺目,好炫彩!

此同学就是翰宋。

众同学:沙雕。

江偌看了,内心更加不能平静,虽然她知道陆淮深此人应该不会蹦迪,但丰富的夜生活不止喝酒蹦迪。

她没忍住,索性拨了个电话过去,还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小姨也说要时常关心对方,以表对他的重视,才算是将他放在心上,她这正是在表达对丈夫的关心和重视。这么一番心里暗示之后,这通电话拨得心安理得多了,一点也没有要查岗的意思。

电话没响两声,通了。

“喂?”

电话那边背景非常安静,没蹦迪。接电话的速度很快,时间不够找个清净地方,说明一起吃饭的人不多。嗓音低沉清明,带着他惯有的不大自然的柔和,应该也没喝多。

恋爱中的女人逻辑能力媲美侦探,这话是真的。

江偌清清嗓子问:“你还在吃饭么?”

“嗯,”他说完又徐徐问:“你从下午睡到现在?”

“醒来好一会儿了,给你发了微信,你没回。”江偌语气很稀松平常的样子。

他又问:“吃过饭没有?”

陆淮深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通过电磁波传到耳畔,莫名抚平了她满心浮躁。

她轻声回应:“刚吃好。”

“嗯,我这儿还有一会儿才结束,晚点回来。”

江偌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忙撇清:“我没让你跟我交代,我只是觉得无聊所以给你打个电话。”

陆淮深默了一下,嗓音愈发低了些,似还噙着不露痕迹的笑意:“让我交代也没任何问题。”

一瞬间,江偌心中袭来一股潮暖,又扩散至四肢百骸,让她头皮发麻,手腕钻心的酥痒。江偌觉得自己完蛋了,虽然无法将这种感觉具体化,但她知道,就是一种坠入爱河的傻女人听见动人情话的反应。

但是她羞于直白的回应,她和陆淮深都不是能腻歪的性格,有些话不必说得太过明朗,但对方能明白就行。

尤其是她,太外露的感情会让她尴尬到难以自处,所以她只想自己消化。

她抿着嘴好一会儿,显得非常镇定地说:“好的,我挂了。”

江偌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趴在方向盘上,脸埋在手臂上露出半张脸,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陆淮深一辆车的车尾,被手挡住的嘴角忍不住翘起。

……

陆淮深挂了电话,贺宗鸣若有所思看他半晌,叹息了一声。

今晚一起吃饭的只有包括陆重在内的几个相熟朋友,另外就多了一个华清。

不一会儿之前,华清的家属才打电话来催,问什么时候回家,华清跟老婆讲话,那叫一个温柔,关心完老婆,又问孩子睡没有,这样那样好一会儿才挂掉电话。

贺宗鸣还嘲讽陆淮深:“同样都是有家室的人,你老婆为什么不给你打电话,是不是对你的行踪不感兴趣?”

陆淮深并未在意,朝面前的烟灰缸里掸落燃完了半截的烟灰,默不作声地投给他一个多管闲事的眼神。

而不过半小时,陆淮深接到了江偌的电话。

在座都是相熟的,也不谈生意,所以接电话都没避开。贺宗鸣坐在旁边全程偷听,虽然听不见江偌说什么,但是陆淮深的回答,只字不漏。

听完之后,贺宗鸣呵了声,“骚,够骚。”

以前对人爱理不理,现在对人轻言轻语。

男人呵。

第178章:这么下去不靠谱

陆淮深挑了挑眉,气定神闲地放下手机,不曾理会贺宗鸣,但那神情分明是挺自得的。

贺宗鸣笑着摇头,悠悠叹着气调侃:“栽了栽了……”

华清刚才跟陆重说话去了,没注意之前的状况,乍一听见贺宗鸣这么说,笑问:“什么栽了?”

“有人跟你一样,栽给女人了。”

华清笑而不语。

贺宗鸣又跟陆淮深说:“上次你半夜扰我清梦,让我替你家那位解决麻烦事,不打算让她亲自出面说声谢谢么?我可是打算让她跟我说谢谢的。”

“你有脸么?”陆淮深说,“别忘了你当初拿我手机干过什么好事,正好两相抵消,我不跟你计较。”

贺宗鸣骂了句脏话,“裴绍这个大嘴巴。”

当时他用陆淮深的手机跟江偌她弟逗乐子,后来找裴绍要了陆淮深手机密码删掉了聊天记录,他千叮万嘱让裴绍不准跟陆淮深提起的。

陆淮深:“给他发工资的又不是你,没义务替你守秘。”

贺宗鸣坐着转了个身,同他细细梳理:“就算如此,一码归一码,你那事跟她的事,不可混为一谈。”

陆淮深不动如山,“你既然你不讲理,那我就不跟你客气,先跟说说手机的事想怎么处理?”

贺宗鸣噎住,相当宽容一挥手:“抵消就抵消了罢。”过后又戏笑他:“我又不想撬你墙角,把人藏着掖着的干什么呢?”

华清听着他们说话,笑了笑,手机有电话进来,他转头到一边接了。

陆淮深手搁在酒杯旁边,已经见了底,他垂眸沉思片刻,问:“你想跟她吃饭?”

贺宗鸣光明正大承认:“是啊。”

陆淮深点点头:“行啊,另外找个由头。”

贺宗鸣一时没会意,后来才明白过来,“其实也没关系,一顿饭而已,什么时候吃,吃不吃都无所谓,总有机会。”

贺宗鸣要替他添酒,陆淮深伸手挡了,“差不多了。”

贺宗鸣转而给自己添了点,寻思来寻思去,难得由衷道:“不过我始终觉得,这么下去有点不靠谱,你就没想过,有一天江偌知道后……”

“陆淮深。”贺宗鸣话说一半被华清打断。

华清示意陆淮深到一边说,陆淮深拧了下眉心,将烟灭了,起身。

两人走到一旁清静处,华清说:“刚才杜盛仪的经纪人打电话给我,说杜盛仪已经答应和ds签约的事,约了跟江偌周五见面。”

陆淮深垂眸听着,手搭在壁画下放花植的欧式柜上,他敲了下柜面,一时没吭声。

华清想了想说:“需不需要我再出面,用强制手段?”

“不用了,”陆淮深拍了下华清的肩说:“麻烦你了。”

……

江偌跟陆淮深打完电话后,正好王昭到家了,回了她微信,两人聊了会儿。新车味道不太好闻,江偌这才离开车库,回了卧室。

陆淮深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江偌睡了一下午,晚上根本没有睡意,核对了之前拟好的和杜盛仪合作的合同,又把之前的策划案修订完,这才去洗澡敷面膜。

思及明天还要早起去公司,她关掉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酝酿睡意。

迷迷糊糊的时候停下了楼下有动静,又清醒了过来。

她缩在被子里没动,眼皮也没睁开,却一直注意着上楼脚步声。

二楼楼道的灯一直是打开的,等脚步声越来越靠近的时候,她睁开眼,从门缝里看见有人影晃动。门把手被拧开的时候,她又立刻将眼睛闭上。

陆淮深在门口停了一下,随后才反手关上门。

江偌屏住呼吸,察觉来人在向自己靠近,最后床沿的床垫往下一塌,她身上的被子被掀开一点,一双手摸进来,探上自己腰间,江偌觉得痒,顿时睁开眼,故意凶巴巴地喝道:“干什么的!”

光线不明亮,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脸,江偌只看见一个黑糊糊的轮廓,对他气息的识别便格外的敏锐。

陆淮深一边往下压,一边将她往上捞,“就你会装,睡了一下午你还睡得着?”

他说话带着淡淡鼻音,江偌知道他喝酒了,不过闻那味道,喝得应该不多。

她从被子下往他腿上踹了一脚,拉上被子捂住自己:“又是烟又是酒的,臭死了,去洗洗。”

“你要不再仔细闻闻?”他哑着声,手裹住了她半边臀用力。明明字眼轻佻,他却用那种一本正经的冷调子说出来,一点不惹人厌。

陆淮深酒没多喝,烟没多抽,一起吃饭的也都是讲究人,局上根本不是烟雾缭绕酒气熏天的气氛。说臭不过是江偌夸大。

她以前是极讨厌男人抽烟喝酒的,因为程栋有一段时间生意失败,天天烟酒不离手,精神萧条,也不爱打理自己,导致从他身边过,都是浓浓的沉淀后的烟酒味。

论生活上的讲究,陆淮深可比她还注重,身上那味道自不会难闻,沾染上烟酒味,回家也会及时洗去,也无嗜烟嗜酒这种不良习惯。偶尔身上有些烟味,江偌也觉得闻起来跟别人不一样,甚至有说不上来的喜欢。

江偌觉得有可能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喜欢一个人因此喜欢上他的味道。不过她从没想过,到底喜欢这个人是前提,还是喜欢这个人的味道是起因,因为也有人认为,喜欢一个人,通常都会先被这人的气味吸引。

陆淮深在她身上摸索一阵,还是放开她去洗澡了。

江偌这下也睡不着了,等他洗完出来,掀开被子上床,隔得近一点,都还能察觉到他身上燥热的湿意。

陆淮深伸手将她扯到身前,“闻闻。”

江偌手上软软推拒,说着口不对心的话:“闻什么闻,我困了……”

陆淮深一直很能意会她的心口不一,动作放浪起来,干燥而温热的唇落在卷过她的脖颈时,江偌抱住他,手环绕着他的背,手心底下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变得愈发偾张紧实。

……

陆淮深这天一早神清气爽到了公司,没过多久接到陆终南电话,好心情烟消云散。

陆终南问他,让陆甚憬回来他怎么看?

陆淮深坐在大班椅后,将椅子一转,淡淡笑一声:“我还能怎么看?”

“常宛最近总在我耳边念叨,说是她一把年纪了,没儿子陪多可怜,她儿子是在那边养病,又不是回不来了。”陆终南说着哼了一声,像是极不喜欢她这种哭惨行为,转头又说:“反正她说甚憬的腿,最近复健有效果了,能勉强走几步。他怎么也是你兄弟,他一直在外面,别到时候把兄弟关系搞得愈加生疏了。”

这不就是变相跟他说,要让陆甚憬回来么?

他要是阻止,倒是显得对兄弟冷漠。

他笑笑,慢条斯理说:“要回来就回来,能照应的地方我自然照应,谈什么兄弟感情就算了。”

陆终南知道他不肯放下以前的事,兄弟两年纪相差不大,陆淮深还没出生,常宛就怀上了陆甚憬,任谁也卸不下成见。

挂了电话,陆淮深立刻收了笑,脸色阴沉地将手机往旁边一扔。

裴绍进来说:“杜小姐的经纪人说她现在在工作,不方便接电话。”

陆淮深脸色更加难看,压着脾气说:“知道了。”

第179章:江偌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一看是秦书然

这晚近夜深,江偌微信上有个来自杜盛仪的好友请求。

头像是个落日余晖下的后脑勺。

江偌一边添加了好友,一边又觉得奇怪,工作上的事情,有她工作室的人负责跟进,有问题她跟自己的工作人员协商就行,为何还要亲自加她微信?

因为除了工作,江偌跟她也没什么好聊的。

如果说杜盛仪对她有什么人际关系上的企图,可她们既不是一个圈子的,她现在资历,也帮不了杜盛仪什么。

江偌出于习惯,加了好友之后,会顺便看一眼对方的朋友圈。但是杜盛仪的朋友圈设置成了三天可见,最近三天没有动态。

杜盛仪发了消息给她:江小姐,我是来提醒你不要忘了明晚的约定。

江偌回得官方:好的,明晚见。

按理说,对话应该就这么结束了,但是后续来了。

杜盛仪:之前看了书然工作室的声明,才知道江小姐已经结婚,我这么晚找你,没打扰到你们吧?

既然前提是知道她已婚,这个“打扰”,自然是有深层含义的。

江偌才刚洗完澡躺到床上没一会儿,陆淮深还在书房,跟国外的公司有个视频会议。

杜盛仪这话问得让江偌不解,就算真的打扰了,她也不可能真的会回一个:对,你打扰我们夫妻的好事了。

江偌回复:没关系,不打扰。

杜盛仪:你们这么晚还没休息么?

用的是“你们”,不是“你”,这里面也包含了陆淮深。

江偌想起了王昭对她说过的话,王昭不喜杜盛仪,因为觉得她目的不单纯。江偌不会对一个并不太熟悉的人,发表喜欢或是讨厌的评价,但是从之前ds的开业酒会上,杜盛仪跟她相谈开始,的确让她感到不自在。

江偌:就快了。

言下之意,这次谈话可以结束了。

杜盛仪:那不打扰你了。

之后又补充:第一次见面就觉得跟你比较谈得来,后来发现江小姐做事让人放心,希望这次的合作,你能全程跟进把关。

如王昭所言,江偌也越来越质疑杜盛仪的意图,第一次见面那寥寥几句的交谈,也称得上谈得来?又平白无故对她的能力这般认可,这件事王昭其实比她更上心,法务部那边很多时候都是王昭在紧盯。江偌百思不得其解,把这事告诉王昭也不太好,怕王昭觉得自己的心血和付出被人忽略。

江偌良久才回:自然,都是我的分内之事,其实大部分事宜都是我同事在跟进,有她在,杜小姐尽管放心。

杜盛仪回:好的,也谢谢王小姐。

被杜盛仪这么一闹,江偌的睡意去了大半,过了会儿,她下楼热了点牛奶喝,如果睡前还很精神,她习惯喝点牛奶,不管是否真的助眠,她只图个心理作用。

上楼的时候,书房的门还是紧闭,江偌怕他还在开视频会议,便没有敲门,悄悄拧开门凑了个脑袋进去,正想问他什么时候结束,结果见他没在书桌前,而是站在窗前接电话。

她正想关上门,倏然听他对电话那边道:“不管你什么目的,适可而止。”

江偌手上动作进行到一半,停住了,因为陆淮深的语气听起来……很复杂。

那语气明明是在发怒边缘,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但声音却有种压抑着愤怒的冷漠,像是在忍耐。

江偌心想,什么人惹怒陆淮深还能让他忍得住不发脾气?

江偌索性光明正大探进半个身子,轻轻敲了敲门,示意她在这里,无意撞见他讲电话。

陆淮深转身看了看她,不知道那边又说了什么,他忍无可忍,寒声道:“挂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江偌也没问是谁,说:“我要睡了,你早点做完。”

陆淮深还穿着衬衫西裤,脸上因那通电话带来的冷戾还未消散,让她先睡。

江偌也没扰他,回房间关了灯,只留了盏光线朦胧的壁灯,自己先睡了。

陆淮深回房间的时候,她半睡半醒,没听见他洗澡的声音,他掀开被子,身上还带着潮意和沐浴露的味道。

估计是怕吵到她,在隔壁洗了澡才进来的。

……

翌日下午江偌和王昭去赴杜盛仪的约。

因那饭店对着装有要求,两人提前带了正装去公司,去之前换上,两人都开了车,一人一车前后跟着到了地方。

东江饭店已有一百多年历史,一开始只接待名流政客,仅仅对上流阶级开放,经过几轮翻修与整改,成了集酒店与饭店为一体的豪华饭店,虽然面向的群体趋向大众,但某些餐厅和楼层依然实行会员制,只对指定群体开放,用作会议和聚会的场所。

饭店建筑风格以西式元素为主,内饰装潢无一不奢华考究,大厅中庭垂挂着一庞大的水晶吊灯,悠扬的小提琴乐声不断,宾客来往无数。

方踏进来的时候,王昭叹然:“真是纸醉金迷的好地方。”

江偌穿了件藏青色斜肩开叉连衣裙,王昭则是一件黑色挂脖露背长裙。

王昭拿着文件袋,两人被人领着上十二楼的餐厅包厢。

走进十二楼,餐厅里都是衣着讲究的男女,俨然太过精致正式,王昭说:“这杜盛仪未免太过讲究了吧,谈个合同哪里不是谈,选在这样的地方,到时候是我们公费结账,还是买单呢?让她买单,显得我们公司小气吧啦,但若要我们公司承担,这实为铺张浪费,这里的包厢可价值不菲,我们家只有过年的时候家族聚会才来一次呢!”

结果门一打开,两人都懵了。

在场的可不止杜盛仪,还有一桌男男女女。

王昭呵呵一声,用只有江偌能听见的声音说:“看来不用我们操心结账的问题了。”

江偌木然地回:“是的。”

因为除了其他几位面生但看起来身家不菲的大佬,还有一位手一挥就能结账的人。

江觐。

江偌目光复杂地看向杜盛仪,而杜盛仪提前为她们留了位置,这时候服务生将她们带去位置,贴心地拉开座椅。

坐下时,王昭侧过头小声跟江偌说:“这场面我还是头次见。”

王昭有跟公关部甚至领导去饭局应酬过,但是饭局里的人都属于可发展的合作对象,同属一个圈子,而在场的除了杜盛仪是她们的合作对象,还有不知来意的江觐,其他基本都是传媒圈的投资大腕。

杜盛仪今天来,应该是跟投资人吃饭,把她们叫上,是想谈代言合同,完全都不考虑,江偌和王昭同这些人根不是一个圈子。

这么一来,王昭怀疑杜盛仪的诚意和企图,完全合情合理。

杜盛仪向二人介绍饭局上的人,江偌和王昭都客客气气地与人打了招呼。

有位投资人不知道江觐和江偌之间的渊源,瞧着江偌漂亮,便套近乎道:“江兄没想到吃顿饭都能遇到同姓的女士吧?这可真是缘分啊。”

江偌含蓄笑笑:“的确是缘分。您这么一说,我发现这位江总跟我家里那位没血缘的堂兄,长得还挺像。”

江觐眼神透着冷意,笑容阴郁地盯了她几眼。

后来那位投资人眼神暧昧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还要跟她喝酒。

江偌推拒:“不好意思,我开了车。”

那投资人阔气得很:“没关系,哥哥送你回去,不然给你请代价也行呀。”

江偌从容笑笑:“我先生不太喜欢我喝酒,所以……”

那投资人愣了下,下意识朝她手上扫了眼,明明没婚戒,不过就是托词而已,他见得多了去了。

他晃着酒杯,阴阳怪气地说:“江小姐这是看不上我们,不肯赏面儿呗。”

这姓肖的,虽然模样还算周正,但那一副二世祖吊儿郎当的下流模样,相当令人厌恶。

江偌以前说陆淮深下流,那是情趣,此人做派中的下流是真下流。

江偌被人刁难,她们是杜盛仪请来的,王昭见杜盛仪泰然不动,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光听不动,迟迟没打算出面圆场。

王昭气不打一处来,脸上热情顿时消减不少,不过还算客气的,她问杜盛仪:“杜小姐跟这位投资人相熟吗?江偌酒量不好,待会儿还要开车。”

这是变相让杜盛仪结尾,她不信杜盛仪听不懂。

杜盛仪这才放下酒杯,说:“肖总,这位江小姐,就是之前跟书然传绯闻的那位江小姐,书然的工作室都声明了,江小姐已经结婚。”

她吐字清清缓缓,虽然在笑,话里却还是还有中漫不经心的冷淡。

姓肖的当时就在心里骂了声,臭娘们儿,管你结没结婚,他这杯酒已经添好,不喝就是拂他脸面。

见江偌虽没拉下脸来,但低垂着眼眸,漠然的抗拒,给人相当明显的距离感。

男人当时就心中嗤了声假清高,可不是一个圈子的,拿捏不住她,看样子也是个不会来事的,这么一来二去对她也没什么兴趣了,杜盛仪递了台阶来,他就顺着下。

“那要不这杯,杜小姐替她喝了。”

杜盛仪一声不吭放下手上的酒杯,接了肖总递来那杯,仰头一饮而尽,还将杯口朝下,一滴未剩。

姓肖的哼笑说:“杜小姐是个干脆人。”

旁人附和:“几时见她不干脆过?”

杜盛仪只是笑了笑,以作回应。

江偌想了想说:“杜小姐,今天这场合,我们好像也不适合谈合同,要不然改天?”

杜盛仪几不可查地拧了拧眉心,低声说:“实在不好意思,我最近行程比较忙,今天刚从外地结束宣传回来,接下来行程也很满,我想着这合同积压着有段时间了,刚好今晚跟下部戏的投资人吃饭,所以才叫上你们,顺便签了合同,以免再耽误你们的时间。如果给你们造成困扰,实在不好意思。”

杜盛仪说话就是给人一种不迎合不拉低自己的感觉,用王昭的话说就是,身在红尘,偏还遗世独立。

这样的人,在娱乐圈确实是一股清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偌怎好再说什么。

王昭说:“那杜小姐要不现在先看看合同?”

“好的。”杜盛仪言简意赅,挺好说话的样子。

杜盛仪穿着浅色衬衫料深v领连衣裙,长发整齐地束成低马尾,额前有少许刘海,红唇媚眼,有种不露骨的风情。

任谁看了,都知是个有故事的人,她周身都有种孤静沉默的气息,特别是默默看着你的时候,像是在听你说话,但又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杜盛仪拿着合同翻了翻,速度之快,压根就没仔细看,只问:“内容是之前和工作室谈妥的么?”

王昭说是。

杜盛仪二话不说,直接拿笔签上大名,完了说:“接下来该走什么流程,你们跟进就行。”

王昭和江偌相视一眼,确实是个干脆人。

江偌心想,她到底是相信工作室,还是对这种事本来就不上心?就不怕ds使诈,里面有不平等条约?

杜盛仪将文件夹盖上递给王昭:“合同我签了,麻烦而为给我个面子,吃了这顿饭再走,这几位都是决定我下部戏的关键人物。”

她这么说,让江偌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对事业不上心,又怎会出席这样的饭局?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杜盛仪是个捉摸不透的人。

王昭和江偌答应吃了饭再走,刚坐下一会儿就离开,的确有些不给杜盛仪面子。

王昭倒是无所谓,合同到手,吃顿饭又何妨?这合同就是她的定心丸,升职的事总归有着落了,她心情不错,也就应了。

饭局上只要有女人,不论模样如何,总有些男人跃跃欲试地要去调戏两下,若是模样不错,歪心思就开始层出不穷,尤其这些男人多是爱玩的风月老手。

劝酒是带上床的第一步,睡不到手或是碍于某些关系不能往床上带,嘴上占两句便宜也好像能在同性面前彰显男人雄风似的。

男人遗留在骨子里千百年的劣根性。

江偌过后,王昭也未能幸免,不是她的客户,她也没那个心思去迎合,只用饮料搪塞这些人。

不过一会儿,包厢里又来一人,进来就说:“各位不好意思来晚了,之前的行程拖延了一会儿才结束。”

江偌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一看是秦书然。

杜盛仪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之前忘了说了,下部戏的男主角暂定了秦书然,所以他也会过来。”

第180章:威逼利诱将她困在见不得光的关系里

江偌笑了笑,没说话。

到底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没提前告诉她在场还有这么多人,江偌觉得她如果去较真的话,可能会给自己添堵。

她和王昭之所以还保持笑容,真的只是为了不让双方难堪。

出来混,大多时候靠的不就是忍么。

只要合作达成,其他一切都好说。

秦书然看见江偌的时候,脸上也现出诧异,像是没料到她会在这里,“江小姐也在。”

江偌笑回:“跟杜小姐有点事情要谈。”

杜盛仪补充:“对,是我请江小姐和王小姐来的。”

王昭挨着杜盛仪,而江偌挨着王昭,江偌旁边隔了两个位置是一名导演和那姓肖的,姓肖的旁边就是江觐。姓肖的说是人来齐了,就让人撤走了一张凳子,秦书然便坐在了江偌身边。

两人统共就见过那么一次,还闹出了一场大误会,秦书然还是很绅士的,没有表现出尴尬因为这样反而会让女生更尴尬。

秦书然跟投资人和导演见过面喝了一圈下来,很自然地跟江偌说了声抱歉,上次给她带来了麻烦。

江偌大度说没关系。

其实说起来,怪谁也怪不了秦书然头上,只能怪捕风捉影的无良媒体。

从工作室发声明有第三方强势介入,而且还是由大老板亲自下令,秦书然就算不知道江偌的丈夫是何许人,也清楚对方不是一般人。

“不过江小姐怎么那么年轻就结婚了,是毕婚族吗?”秦书然开玩笑道。

他笑起来有两颗虎牙,左脸还有若隐若现的酒窝,也不拿架子,性格挺是平易近人的,说话也不招人反感。

江偌说:“算是吧,只要觉得时间合适,不用非要等到年龄合适再结。”

包厢里有人说笑,声音有些大,他一直半垂着头,微微靠近一点倾听,听完后他点点头说:“的确,我还挺羡慕你的,喜欢了然后觉得差不多了,想结就结。像我们做这行,婚姻上就没办法太随心所欲,而且现在工作也忙,就算组建了家庭也顾不太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书然喝酒喝开了,话匣子也打开了,十分健谈,跟江偌从婚姻聊到工作,话题都在正常范围内,谈吐也风趣。

江偌在这种只见过两次的人面前,不是很健谈,一切都是顺着秦书然的话题在说。

王昭在旁听了会,拿起手机小心翼翼对秦书然说:“书然,我能跟你拍张照吗?”

秦书然说:“好啊。”

王昭让杜盛仪给他们三人拍了一张,照片里秦书然喝了酒有点上头,麦色皮肤微微发红,但帅也是真的帅,一点不影响颜值。

王昭拿回手机就把照片用微信传了一张给江偌。

随后王昭跟江偌一起去洗手间,王昭拉着江偌悄声说:“秦书然真人近看起来比电视上更好看,电视上显得有些油腻。”

江偌斜睨她一眼,嘴角抿笑:“你喜欢?”

王昭赶紧摆手:“那倒不是,小伙子虽然俊,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王昭开始跟她指出原因一二:“你看,他年纪跟我差不多大吧?首先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爱玩,收不了心;其次,秦书然的这种好看,就是那种典型的头发丝都透露着花心的好看,你看他身材这么好,一看就是平时健身力度很大,性慾应该很强,要是有了女朋友,他因为工作原因天南地北到处飞,时长不在身边,怎么解决生理问题呢?”

江偌一脸震惊,但特别严肃地点头配合:“你说得可真是有道理。”

王昭还摸着下巴一副寻思状,像是很认真地在考虑跟这种男人在一起的可行性。

“总而言之,他这种长相最容易出渣男了。健谈风趣,很会讨女人欢心,还懂得适可而止,又长得一张头发丝都透露着花心的俊脸……”王昭摇摇头,直叹:“对于把控不住的男人,我会在把心动扼杀在摇篮里。”

江偌吐槽:“你连恋爱期间人家的生理问题都考虑到了,还把心动扼杀在摇篮里……脑子里都想到你们的孩子睡在摇篮里了吧。”

王昭给了她一个你真懂我的眼神,“这种男人嘛,idol啊,不就只能想想而已么。”

回包厢的路上,江偌发现江觐在外面的走廊里讲电话。

靠近时,听他说:“今晚真的不过来啊,你乖点,早点睡……”

语气相当温柔,也相当刻意,假得不能再假。

江偌一开始以为他是在和明钰通电话,接着却听见他说:“你现在搬来,你爸妈估计也不同意,这事等订好婚期再说……嗯,我也爱你,晚安。”

江觐爽朗又宠溺地一笑,片刻才朝电话那头“啵”了一下。

王昭默默朝江偌做个了想吐的表情,江偌心中也是如此。

江偌脚步一顿,几乎都快忘了,江觐还有个未婚妻。

江觐刚挂了电话,脸上笑意顿时间无影无踪,她转过头看向江偌,一脸要扒了她皮的冷酷。

江偌让王昭先进去,她有话跟江觐说。王昭是知道江偌跟江家的关系,也没多问,推开门先进去了。

江偌双手环胸,对上他的眼神:“恭喜江总就要抱得美人归。”

“有屁快放。”

江偌问:“你打算怎么处理跟明钰的关系?”

在知道江觐有未婚妻之后,她联系过明钰,她怕明钰不知道江觐未婚妻的事,所以没提起,但是明钰整个人的状态不好,一直很低落,约她出来见面,她也一直拒绝,说江觐不同意她们二人来往。

江偌也确定,江觐在有未婚妻的同时,还在外面养着明钰,根据明钰的话来看,江觐强迫她的可能性比较大。

江觐嚣张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就要绕开江偌往里面去,江偌一把扯住他的手:“她是我朋友,我知道她心理很脆弱,你既然有未婚妻,你就别折腾她了!”

江觐顿了下,忽然一把大力摔开她的手,指着她的鼻尖咬牙切齿:“我他妈警告你少管她的闲事。”

他情绪恶劣得可怕。

江偌气得说不出话,一动不动看他两秒,忽然上前使劲推了他一把,江觐不防,被她推得一趔趄,撞在了身后的门框上。

江偌像他那样,仰头指着他鼻尖:“我他妈也警告你,别把她当犯人,切断她和外界的联系,威逼利诱将她困在见不得光的关系里。脚踩两条船,男人不像男人,人渣!”

第181章:杜盛仪好像挺关心别人的感情生活

江觐目光冷冷擒住她,脸色已经不是用阴沉足以形容,因紧闭着唇咬住牙关,腮帮处的轮廓线条紧突,一脸风雨欲来。

近来发生许多事,超出了江觐的控制,而大部分都是因江偌而起,他一点也不吝于在江偌面前表现出残暴一面。

他伸手就像去扯江偌,江偌像是提前预知了他的动作,往后猛退一步,灵活闪开,高跟鞋踩在走廊柔软厚实的地毯上,有些不稳,她晃了晃后站稳,抬起手指了指上方的监控。

见江觐动作停在半空,拳头握紧,慢慢垂下。

江偌得逞地笑笑:“你要是想跟我动手,我也不介意让高随多得一条你公然危害他委托人人身安全的证据。”

江偌见江觐嘴角肌肉颤了颤,极力忍了那股怒意,他点了点头冲她笑,“你行。”

他缓缓转身,包厢间的走廊十分安静,短时间内连服务生都不曾见一个,一门之隔,里面气氛正热火朝天,无人知道外面这场针尖麦芒的对峙。

江觐面对这包厢门,又突然停下来,走到江偌面前,在仅隔了一步之遥处停下,他微微前倾躬身,在她耳畔一字一字地低声道:“早知道你今天这么横,我当初就该弄死那唯唯诺诺的小村姑,由同一人之手送你去跟你亲爹亲妈亲哥哥团聚。”

江偌听得背脊发凉,看着他的那双黑眸却一眨不眨。

江觐哼了声:“你爸生前还挺想要个女儿的,他要是活着,知道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估计要高兴坏了。”

江偌没说话,心里头仿佛有什么波动了一下。

江觐双手抄袋又看了她两眼:“对了,忘了告诉你,你这眼睛像你妈,眼神像你爸,你每次这么盯着我看的时候,就像是你爸你妈同时盯着我。”

江偌觉得脸上表情有些僵硬,冷声道:“可能是现世报。”

江觐忽然低头笑了笑,随后看向她,神情冷漠又嚣张,“我不怕。”

说完,推门进去。

江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江偌站在走廊上久不能动,她望着尽头那金属框内的油画,深吸了一口气,一股颤栗由心而生。

她进去之后,王昭见她脸色不好,问她有没有事。

江偌摇摇头,顺手就拿起那杯还没动过的红酒,里面量少,她一口喝了精光。

她动作太快,王昭没来得及阻止,等她喝完才说:“你忘记你开了车了?”

江偌倾斜着高脚杯,垂眸看了眼空空的杯子,嘴里还有一股涩甜的酒精余味,“我忘了……没事,待会儿叫代驾。”

王昭说:“还是我送你回去吧,没看最近的社会新闻么,打车还是代驾都不大安全,先把车停这儿,明天或者你上班的时候再过来开就好了。”

江偌说好。

王昭担心地凑近,与她交头接耳:“那混蛋跟你说什么了?”

“我回去再跟你说,现在不太方便。”

王昭比了个ok。

杜盛仪见她喝了酒,也问了同样问题,“江小姐不是要开车吗?”

“我同事待会儿送我回去。”

“既然如此,跟我喝一杯吧。”杜盛仪拿了酒,想再给她添一点,中间隔着王昭,王昭自然地接了酒,往江偌酒杯里倒了一些。

酒也喝了,杜盛仪又问:“江小姐的先生是做什么的呢?”

江偌显然不太想往这个话题上聊,只说:“做生意的。”

王昭跟江偌来往多了,能轻易察觉出江偌对于这个话题是否感兴趣,而且她很清楚江偌不喜欢在外面跟人聊自己的婚姻和感情状况,别人往深处问,她有不方便回答的地方。

不等杜盛仪再说话,王昭问:“对了,不知道上次见面临时取消,是什么人不想让你跟我们公司合作,方便说一下么?”

杜盛仪跟这些投资人喝酒很干脆,但她为人不热络,酒喝了,却不给人聊天的机会,被人言语上占便宜,她也只是一笑而过,喝了不少又始终不见醉意,男人就算有什么龌蹉心思,也有种无处下手的无力感。

江偌和杜盛仪在男人面前都是油盐不进的,王昭又精得很,在她们身上讨不到好,在座的男人也没将心思放在三人身上,各玩各的。

杜盛仪也压根儿不在意得不得罪他们,饭局是公司要她来的,她本分尽到了,成不成看天意,她心态就是这么佛系,反正丢不了饭碗。

三个女人一台戏,戏台子总在不经意间就搭起来了。

杜盛仪听完,沉默了片刻,一只手放在桌上,手指压着透明杯座,淡淡道:“别有用心的人吧,估计是觉得我跟你们公司合作,损害了他的利益,所以让我们老板给我施压,还另外给了我一个电影项目作交换。”

王昭觉得好像不亏啊……现在好多明星都在争欧美奢侈品牌的代言,对比而言,ds虽然也是国际高端酒店品牌,但受众度不如彩妆和奢侈品牌,电影能带来的知名度反而更大,还能提高身价。

江偌也有同样的疑问。

江偌想了想说:“可是我们公司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有哪位艺人想要跟我们合作。”

杜盛仪饶有兴致地看向她:“我没有说是艺人。”

江偌一愣。

杜盛仪又说:“罢了,不提也罢。”

杜盛仪有电话进来,她说了声抱歉,接了电话起身往外走,“喂,干妈……我在外面吃饭,有什么事?”

王昭说:“诶,杜盛仪是广东人吗,怎么说的是粤语?”

没听见回应,王昭转头看去,江偌一直盯着杜盛仪走开的背影,她问:“怎么了?”

江偌说:“没事。网上应该有她的资料吧,查查不就知道了。”

王昭还当真拿出手机查了某度某科,“s市出生的,生活在哪里没详细说,也许是在广东那一带生活过。”

江偌又喝下酒,问王昭说:“你有没觉得,杜盛仪好像挺关心别人的感情生活。”

王昭不知她为何这么问,“有吗?”

江偌忘了,她没跟王昭讲杜盛仪昨晚给她发微信的事情。

没过一会儿,江偌的手机在包里嗡嗡震动,王昭见她没反应,推推她说:“你电话。”

电话是陆淮深打来的,问她吃好饭没,什么时候回来。

江偌头有些晕,用手撑住额头揉了揉,嗓音带了点鼻音,慵懒得像是提不起力气:“我在东江,估计还得一会儿。”

“你喝酒了?”

和江偌了解他一样,陆淮深也知道她喝了酒是什么反应。

“我只喝了一点。”

“你不是开了车么?”

“王昭会送我回去。”

“我过来接你。”听起来倒不是征得她同意,而是类似:你等着别动,这种不容拒绝的语气。

江偌垂着眸,陷入沉思一般,脑子里清醒了一些:“你方便么?”

陆淮深说:“我就在那儿附近。”

江偌有一会儿没说话,陆淮深以为她醉得深,声音忍不住严肃几分,叮嘱说:“好好跟王昭待着,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江偌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反而还胶着上一个问题,吐字清晰地问他:“你怎么也在附近呢?”

他没片刻思索就回:“我有事经过这儿。”

江偌“哦”了一声,又顿了两秒说:“挂了。”

第182章:陆淮深随便应了声便没再说话,不大感兴趣似的

不用开车,没了顾忌,江偌不知不觉中喝了不少,而且红酒浓度不是特别高,当下也很难感到强烈的醉意。

直到酒过三巡,陆淮深到了,打电话来让她去酒店门口,王昭也能借口和江偌一起离开。

杜盛仪和秦书然也说要赶行程,准备离开,今天是他们的电影首映日,三小时前票房已经过亿,电影团队邀主创去庆祝。

江偌从椅子上站起来,顿感一阵头晕目眩,接着就觉得神思有些脱离身体,飘乎乎的。

王昭见她身形微晃,趁别人没发现,将她扶住,压低声音惊诧道:“你这就醉了?”

王昭虽然是知道江偌酒量一般,但这……根本连一般都不如啊!

才几杯红酒就成这样子,看她一直不徐不疾地喝着,脸不红心不跳的,还以为她一点没醉呢。

江偌站定后缓一缓还能保持几分清醒,她摆摆手,悄声在王昭耳边笑嘻嘻:“我没醉,就是有点晕,微醺,微醺……”

王昭:“……”

王昭二话不说,把江偌的包往她肩上一挂,架着她就走。

一行人刚离开包厢,电梯关闭前,又进来一人,是江觐。江偌面上依然是一副沉着镇定模样,淡淡用余光瞟了他一眼。

江偌刚才听他们谈论这次筹备的新电影,才知道江氏也是投资方之一。

秦书然作为暂定男主角,跟这投资人打好关系也是情理之中。

江觐刚上电梯,秦书然就说:“江总不跟他们继续了?”

刚才男士们还在讨论,接下来去哪里娱乐。

江觐说:“工作上有点事情,需要过去处理。”

江偌不屑一顾,心里正在冷笑,包里手机又震动,陆淮深打电话来催,“下来了吗?我上来接你。”

江偌看了一圈电梯里满满当当的人,忙说:“不用了,在电梯里了,马上就下来,你就在车里等我。”

陆淮深本来担心她喝多了会晕头转向,听她说话还算清明,这才放心。

杜盛仪就站在她旁边,很是随意地开口问了句:“你先生来接你吗?”

江偌目光匆匆瞧她一眼,淡淡笑着说了个“对”字。

电梯出去便是酒店大堂,乐声和人声都瞬间在耳畔清晰起来,略有嘈杂之感,出电梯前,杜盛仪说:“你和你先生感情真好。”

这话不大声,杜盛仪见江偌和王昭相伴出去,并未回应,似乎没听见她这话。她也不以为意,神情依旧无波无澜。

酒店大堂里宾客来来往往,各色人种都有,有些国人注意到了杜盛仪和秦书然,随着目光越来越多,有人举起手机拍手,两人低着头加快了步伐。

酒店门口喷泉和台阶之间的车辆通行道上依次停着几辆轿车,秦书然和杜盛仪的商务车停在最后面,因是单行道,要等前面的车走了才能开过来。

江偌一眼认出了陆淮深的车,是司机开的车。

门口阶梯有好几级,王昭不动声色扶着她走下去,然后拉开车门将她往车后座塞。

为了配这身衣服,江偌穿的十公分极细高跟,还是最性感的尖头设计,这种鞋十分不好走路,她清醒的时候倒还能走得稳如泰山,这会儿人微醺,脚下的鞋尖和鞋跟同时不对付,人一晃,整个人就往车里栽去。

王昭刚松开她,来不及去扶,陆淮深眼疾手快,探过身来,半搂半拖地将她拽进了车里。

他向王昭道谢:“麻烦你了。”

“都是朋友,应该的。”

江偌转头跟王昭说拜拜,王昭挥挥手,将车门关上。

王昭往后侧退开稍许,留出空间让车离开,江偌目光还未从车外收回,透过车窗,她看见杜盛仪站在台阶之上,垂眸凝视车内,目光隔着一层车窗毫无预料地撞在一起。

江偌觉着眩晕感一阵阵侵袭得更加浓烈,她紧紧闭了闭眼,靠着车座,将脸转向陆淮深那边。

这双鞋不怎么合脚,前面尖头部分太窄,脚趾很难受,她将鞋蹬掉,将腿缩在了座椅上。

她低垂着脑袋,怎么都不舒服,很想找个能让自己枕着头趴着的支撑物。

陆淮深却忽然擒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看向他,她眼里泛着清澈的光,衬得瞳仁越发黝黑,眼睑懒散地半垂着,眼神因此增添了几分有意无意的性感和婉转。

“你干什么?”她被他捏着脸,说话不甚清楚,迷迷糊糊的。

他似笑非笑打量着她的脸,“真出息,又喝醉,嗯?”

“胡说八道,我没醉!”江偌为了证明自己没醉,扒开他的手,睁大眼睛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盯着他,捋直了舌头一字一顿道:“看到没,没醉。”

陆淮深神情闲淡地反驳:“神经病会承认自己有病么?”

“我只是微醺,凭什么你能喝我就不能喝?”江偌不悦地瞪他一眼,拉过他的手放在中间的扶手上,立即将脑袋压上去,“给我趴一会儿。”

陆淮深见她在座椅上缩成一团,背脊曲起,两手抓着他的手臂,瞬间安静下来,像只温顺慵懒的猫。

陆淮深反手握住她细细的腕子,问:“喝了多少。”

“没多少,就只喝了几杯,都是红酒。”江偌闭着眼囫囵地说着。

知道她酒量浅,陆淮深也没说什么,问她:“合同签下了?”

江偌迷蒙地说:“嗯,”随后她缓缓睁开眼睛,低声徐徐道:“没想到杜盛仪本人还是挺干脆的,说是之前有人不让她跟我们公司合作,但不是艺人,也不知道是会挡了谁的道……”

陆淮深说:“其他不用管,你这边工作完成就行了,之后的事你们公司自有相应的人会负责。”

江偌默了片刻,说:“杜盛仪希望我全程跟进,说是信任我,我与她也没什么交集,而且在公司资历算浅,不知有什么值得他信任的。”

她说完直起身,降下车窗吹风醒神,又听陆淮深说:“不想跟的话,交给别人做就行。”

江偌转头饶有意味地看着他,“我又不是老板,某些工作想不想做,不是我说了算。”她说着又看向窗外,驰行的车外风声猎猎,她半眯着眼说:“而且合同已经签了,接下来就是拍广告了,我多盯一下就行,应该也不费事。”

陆淮深随便应了声便没再说话,不大感兴趣似的。

回到家里,江偌一刻也不想多穿那鞋了,才走几步路,脚趾就被挤得通红,她蹬开鞋子,裸脚站在地上,不稳,晃了晃。

身后一只手便伸来搂紧了她,他穿的白衬衫,半挽的袖口还沾着她脸上蹭掉的粉底,江偌下意识转头仰着脸看他。

玄关的灯光有些朦胧,衬得她小脸有些许不真切,看向他时还发出一声带着疑惑和鼻音的:嗯?

手里的身体柔软得不行,陆淮深凝着她的脸,心中起意,低头便咬住了她的下唇,齿间轻磨,随后吸果冻似的口允抿了一口。

第183章:她选择站在他这边

江偌愣了一下,眼前目光里,只看得见他闭上的眼,近到她可以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的地步,她呼吸窒住片刻,唇上触感与他浓烈的气息让她浑身酥软。

陆淮深高挺的鼻梁贴着她的,鼻尖压在她脸颊上,刚含住她的唇,又缓缓松开稍许。

江偌饭前擦掉了口红,过后也没补,唇色呈自然的裸粉色,此时带了点水光,微启着唇看向他。

陆淮深喉头一动,又要附唇而上,江偌忽然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动作急切地勾住他脖子,整个人往他怀里撞,一面踮起脚,一面将他的头往下带,急不可耐地主动贴上他的唇,如法炮制地先咬住了他下唇。

陆淮深没预料到她的热情,被她撞得往后退了一步,踢倒了脚边她的高跟鞋,他一手圈紧她的腰往身上按,一手在鞋柜上撑了下,骨指修长有力。

他随即反客为主,掐着她的腰将她往墙上抵去,脊背微倾着去捧着她的头和脸。

两人呼吸渐紊,陆淮深那股劲一上来,就恨不得将她往骨子里揉似的,动作越发孟浪米且鲁起来。

江偌感到胸腔中的空气仿佛被吸干殆尽,所有感官都集中在唇上,和他手指撩擦过的肌肤上,难以呼吸,却又忍不住想要汲取和被汲取更多。

陆淮深身量足够高大,肩膀宽厚胸膛结实,江偌又纤细,紧紧贴在他怀里,那种安全感到达了极致。

两人互相点火,柔与刚相互交缠,柔不敌刚却能化刚。

江偌贴着他的西裤往上磨蹭,陆淮深呼吸一紧,顿时感到头皮发麻,身上紧绷的肌肉偾张得厉害,喝了点小酒的江偌简直热情主动的不像话。

长指游移间,吻离开她的唇移到她下巴处,江偌半眯的眼眸水光迷离,仰着脸捧住他的头说:“别在这儿,去楼上……”

陆淮深松不开手,直接抱起她便上了楼。

江偌挂在他身上,走动间,伸手毫无章法地去解他的衬衫扣子,刚进卧室又去解他皮带,被放倒在床上的时候,脚将他裤子往下一蹬,动作一气呵成。

陆淮深自然是喜欢这样的江偌,放得越开,越容易激起他体内最原始的兽性。

结果,猝不及防,江偌忽然将他推开,翻身……坐在了他身上。

陆淮深觉得有点突然,怔了下,衣襟大敞,两手停在半空,颇有点任她鱼肉的感觉,这幅样子看得江偌血液沸腾。

陆淮深虽然喜欢她主动,但在这种事上,还是喜欢占主导地位,不过江偌体力也不行,玩了一会儿便精疲力竭。

“不行就别逞强。”

江偌哼哼唧唧一声。

“不过这种程度的逞强还是可以的。”

江偌怀疑是自己的主动刺激到了陆淮深,最后吃亏的依然是她,毕竟体力和精力完全没法和他相提并论。

幸好第二天不是工作日,放纵也就放纵了,一觉睡到自然醒。

江偌睁开眼睛,整个人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她趴在陆淮深身上,脸枕着他温热的胸膛,隔着胸腔传来咕咚咕咚沉稳有力的心跳。

卧室光线仍晦涩,但窗帘缝隙透进明亮光线,时间应该也不早。

江偌一动不想动,手心底下是男人劲瘦紧致的腰身,她睁着惺忪睡眼,下意识地摸了两下。

垫在身下的手臂动了动,陆淮深醒了。

陆淮深眼都未睁,手抚上她的背,指尖沿着她中间脊柱的凹线上下轻挲。

江偌嗓音朦胧:“陆淮深。”

“嗯?”他鼻音里还有慵懒睡意。

江偌将被子往上捞了捞,盖到下巴位置,想了想才说:“不要这么频繁,年轻时过度放纵,老了容易……你懂吧?”

陆淮深睁开眼,徐徐威胁:“不知道这种事不能胡乱质疑?”

江偌察觉被子下他又有那意思,江偌忙抱住他腰,有点难以启齿:“不是……我有点痛。”

而且他最近确实太频繁!

陆淮深愣了下:“我看看。”

不由分说就要掀开被子,江偌哪能真让他看,死死抓着被角,露出一双眼睛嗔怒看着他:“不要……”

陆淮深抬起她下巴亲了下,不带情慾,安抚似的,江偌眼神立刻柔软下来。

她有时候在想,陆淮深或许对她身体的兴趣比对她这人的兴趣更大,因为她年轻所以对他有吸引力,陆淮深也没否认过喜欢她的身体,却又说喜欢她的身体的前提条件是喜欢她这人。

即便如此,江偌仍会怀疑这是他为了安抚她的搪塞之词,如果有天她的身体不再吸引他,他会否对她这人也失去兴趣?

毕竟一开始,她就觉得陆淮深是因为喜欢跟她上床才答应她的种种条件。

可先喜欢她的身体还是先喜欢她这人,是否真的相互冲突?

她无解。

毕竟走到现在,既怕撞南墙,又怕真撞了南墙。

那次去王昭搬家宴回来后,王昭说了句话让她记到至今,王昭说她总担心事情结果的好坏,而忘记了在过程中努力,想得太多而做得太少。

江偌也怕以往的经历,真的让自己成为了消极悲观主义,主动逃避那些让自己受伤的不定数。

她认真思着昨晚为何反常,是酒精还是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又在想什么?”

陆淮深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打断她的思绪,她说没什么,就是太困了。

在他身上躺了会儿,江偌起床,一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陆淮深今日无事,也不着急出门。

江偌进了卫生间,挽起头发准备刷牙,陆淮深才慢悠悠走进来,江偌挤牙膏的时候,拿起他的牙刷挤好牙膏递给他。

动作熟稔,已成习惯。

江偌醍醐灌顶般,觉得自己想那么多,其实没有意义,事情已经朝着它该有的事情在发展。

……

杜盛仪那合同签下来,周一例会过后,gisele的人事调动文件就下发了,王昭顺利升职,搬离总经办去了公关部,一人独享一间办公室。

江偌将王昭拉近这案子的目的就是为了推王昭一把,gisele一开始就心知肚明,还好她也认可王昭,私心希望王昭为她所用。

王昭刚做完职位交接,gisele便让她先着重处理公关部的事务,把杜盛仪那案子全丢给江偌,接着又给她越来越多独当一面的机会。

江偌觉得也是有趣,gisele知道她跟陆淮深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却从来不点明,她便也继续在对方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让对方以为她对此一无所知。

杜盛仪的大使合同签订之后,公司请了专门的广告公司帮忙设计广告,还聘请了一位名号极大的女摄影师亲自操刀。

跟杜盛仪和摄影师商议过行程之后,将广告拍摄时间定在了九月初。

这广告公司想的创意也是令人蛋疼,挑选了亚太地区三个不同国家不同风格的ds酒店取景拍摄,重点当然是东临市刚开业不久这家滨海酒店。

以为杜盛仪在国内有一定的知名度,为了避免引起现场骚乱,以及保证广告效果,拍摄当天无边泳池等地点要进行清场,江偌要提前跟酒店的相关部门安排好。

整个过程的预算巨大,但公司很是看重,要借此在国内进行宣传,还要再加上社交网站的自媒体,也就是所谓的网红大v的加持,想在众奢侈酒店品牌中打出知名度,因此砸钱砸得没一点犹豫。

gisele怕到时候出乱子,让拍摄的时候要去现场盯,去国外也需有个说得上话的负责人,这项工作自然落在了江偌肩上。

另两个广告拍摄国家,一个是发达小国,一个是南太平洋的风景如画的岛国。岛国免签,另一个国家江偌之前签证签了两年,目前还没到期,不用随集体申请签证。

去国外估计要一周时间,江偌权当是去旅行了。

江偌过了几天才将这事告诉陆淮深,他问:“什么时候去?”

江偌:“一周后,下周拍国内部分。”

陆淮深默不作声看了她许久,不以为意道:“拍个广告还要你去?”

“因为我是负责人,统筹全局,而且相当于公费旅行,何乐而不为?”

陆淮深跟她商量道:“换个人去。”

两人正在家里吃饭,江偌筷子一顿,“为什么?”

“想去哪儿旅行,休假的时候跟我一起去。”

江偌垂眸扒着碗里的米粒,“这可不行,这不仅仅是旅行,还是上司安排下来的工作。”她抬起头问:“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去?”

陆淮深放下筷子跟她分析:“你对广告拍摄懂多少?你又不是行家,没法提出实质性的建议,就过去盯着么?你离开这段时间反而会错过能给自己增添价值的工作,你所谓的上司是在坑你而已。”

因为有gisele知道她和陆淮深的事作为前提,所以江偌自然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gisele应当是觉得她有可用之处,但不想让她获取太多主动权,的确有表面给甜枣,暗中挖大坑的嫌疑。

江偌一时没表态,陆淮深也没逼得太紧,留时间给她自己想想。

随后又说:“明天跟我回一趟陆家。”

江偌整个人都显得紧绷起来,“有什么事吗?”

住在一起之后江偌才发现,虽然老爷子规定每周五要回陆家吃饭,但是陆淮深对于这一规定,实在相当不放在心上。不管有事没事,都拿有事搪塞,除非陆终南动怒了,戳破他的谎言,他才勉强去一趟。

之前有一次是陆淮深刚到家在洗澡,老爷子打来电话,江偌替他接的。

这老头也坏的很,不说明来意,还装得好声好气问她:“陆淮深在吗?”

江偌不防,一下子上当,毕恭毕敬说:“他在洗澡,要我把电话递给他吗?”

陆终南变脸比翻书还快,顿时骂道:“猖狂!你们两口子真是猖狂!”

老爷子声如洪钟,把她也连带着骂了,江偌还不知所以,只是被吓得噤了声。

陆终南劈头盖脸问:“你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江偌才猛然想起今天是周五,得去陆家一起吃饭。

老爷子估计是年纪大了,很想享享儿孙福,对这事很是看重,陆淮深又是惯犯,但他油盐不进,老爷子拿他没办法,刚好逮着江偌这个软柿子,自然将她教训一通出气了事。

江偌只听着,没反驳,心里却想你不是不喜欢我么,我何必过来热脸贴冷屁股。老爷子家里,她的确是不想去的,主要基于前几次去,都没什么好事,让她产生了抗拒心理。

后来虽然也一起和陆淮深去了几次,但老爷子不喜欢她,坐在一桌,心里都不舒坦,所以只要陆淮深没提起,她也装不知道。

这次陆终南发大火,江偌挨了一顿训反而长了记性,每周会问陆淮深回不回老爷子家。至于结果……结果自然是两口子相互合作,一到周五同时有事,一月里顶多会过去一两次。

他们上周才刚回去过,所以陆淮深说去老爷子那儿,江偌立刻觉察出不对劲。

“陆甚憬回来了,老爷子让一起回去吃饭。”陆淮深说完,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饭。

江偌却觉得口中饭菜有些难以下咽,心思全无。

她是知道陆淮深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比他小几个月,他爸妈离婚之后,家世不错的常宛立刻带着儿子进了陆家的门,陆甚憬在他爸死前就出了车祸去了美国,美其名曰是治疗,但江偌觉得应当不简单。

而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因陆淮深甚少提及,她知道话题敏感,也从未问起,所以她知道的并不多。

陆甚憬这人,她以前见过,但是连具体见过一次还是两次,她都忘了,印象中是个斯文儒雅看起来就很好说话的人。

犹记得当年陆甚憬出事之后,所有人暗中将矛头指向陆淮深,她觉得陆淮深可能会怨恨这母子俩,但也不会下这种狠手。可后来江家事出,她又转变想法,觉得此人狼子野心,他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至于现在……他做没做过,江偌无法确定,但至少她选择站在他这边。

第184章:上一次见江偌,她好像才十几岁

江偌将这晚时间预留下来,一位同事生日,邀她晚上去聚会,她也婉拒了。

早上吃出门前陆淮深本来想让江偌不开车,下班后过来接她,但她在城东,博陆在城中心,而陆家在城南,陆淮深来接她会绕很远,而且晚高峰还堵车,最终还是决定各自开车直接过去。

江偌下午又接到陆淮深的电话,吃饭的地点临时改到了东江。

江偌初初两次去陆家,穿的都是工作装,虽然不是死板的黑灰套装,但比起陆家诸位精心装扮的女性,显得随意了些,后来再去,她都会换身不那么隆重但颜色和细节精致的衣服,以免换来换去,衣服最好既能适应工作场合,又适合家宴。

因此选择范围就小了很多,但一定要突出一个主题,端庄。

结果临时改了地方,江偌想想那地方的氛围,还是换上了备用的用于应酬的连衣裙,把后备箱的金属细高跟和手包拿出来,下车时换上。

去往市中心的每条路这个时候都很堵,江偌过去的一路上,眼见着天幕如被打翻的墨水渐渐浸黑,华灯初上,车道两侧辉煌如昼,一个小时过去了,她还被堵在路上!

陆淮深打了通电话问在哪儿了,说完又叫她专心开车,不要赶,之后便没再打来。

江偌到地方的时候都快七点半,她有预感会被陆终南翻白眼,不过她竟然还不是最晚的。

陆清时一家四口,还有陆重陆缄都还没来。

但是陆终南还是给了她一个白眼,这就是纯属看她不顺眼了。

江偌也是有骨气的,一视同仁地朝陆终南和各位长辈打过招呼,也没跟他多说一句,安静跟陆淮深坐在一起。

然陆淮深正坐在老爷子旁边,江偌来了之后,他也很少再接老爷子的茬。

陆终南斜眼用余光看着陆淮深对江偌嘘寒问暖,心里头都气死了,只好转头去跟陆甚憬说话。

发现陆甚憬也在看江偌。

江偌无意间抬头,撞上对方的目光,只是互相含笑点了个头,客气客气。

自打进门起,江偌就注意到了老爷子左手边那人,一身深蓝色西装,五官清隽,谈吐举止温和谦逊。

看着陆甚憬的脸,江偌脑中关于这人的印象逐渐清晰了起来,只是和她印象里有了差别,他好像清瘦了许多,而且是……坐在轮椅上。

陆终南问陆甚憬:“怎么了?”

陆甚憬笑了笑:“就是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上一次见江偌,她好像才十几岁。”

陆终南哼了声:“转眼那十几岁的丫头成了你嫂子。”

陆终南并没有刻意放轻音量,陆淮深和江偌都听见了。

陆淮深气定神闲地坐着,笑得像长兄那般和善:“这有什么,说不定弟妹现在刚上初中。”

江偌心里迅速算了算,陆甚憬比陆淮深小几个月,那也一样在往三十三的路上了。

刚上初中的话,差……差二十岁??

江偌笑得端庄温婉,桌下,她交叠着腿,用高跟鞋鞋尖在陆淮深腿上踢了一脚。

陆甚憬依旧是笑:“确实,感情这种事情说不准,不然你跟舟蔓也……”

他话没说完,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合时宜,立时停住,一笑掩饰尴尬。

陆淮深面不改色,眼神了漠了下来。

两人其实互相都看不顺眼,眼神的交汇都是变相的针锋相对,只不过陆淮深是把不屑写在脸上,锋芒凛然,冷漠张狂,他瞧不上陆甚憬,跟瞧不上常宛一个道理。陆甚憬则一如既往地喜好旁敲侧击地刺陆淮深。

这话让江偌也尴尬,笑容不由淡了下来,转开目光看向门口,这时候陆清时一家四口才姗姗来迟,陆重陆缄跟他们在门口遇上,也一起上来了。

因为陆清时出轨那事,老爷子对他很不待见,以他为首,把晚来的都训了一通,“面子可真大,我这个老头子喊你们来吃顿饭都要三催四请,我还真担心你们堵车堵到明天早上呢。”

瞧这话说得,把江偌也含沙射影了一番。

季澜芷说:“家里的狗生病了,送去宠物医院来着,没想到耽搁了一会儿,就遇上了晚高峰,您久等了。”

陆终南知道自己儿子对不起人家,态度软和得不行,立刻换了副态度:“没事,反正还没上菜。”不苟言笑的老爷子为了防止让季澜芷心里不舒服,可谓是贴上了老脸,竟然还问:“你那狗怎么回事?”

陆嘉乐替她妈妈回答:“罗奇吃坏鸭头闹肚子了,上吐下泻的。”

陆终南了然地“哦”了一声:“医生怎么说?”

“说还有感染的症状,在打点滴,要观察一晚。”

说起这闹肚子的事,其实是陆嘉乐的锅。

前阵子他们家附近搬来了新邻居,一个女人一个孩子,还有一只泰迪,但房子的主人是陆清时的朋友,这边的房产在此之前一直是空置的。

那女人孩子搬来之后,男主人过来一次,顺便过来跟陆清时叙旧,两人说话的时候被陆嘉乐不小心听见了。

大意就是,这女人是男主人养在外面的小三,孩子都几岁了,正房其实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只是故作不知,手里紧紧捏着这男人一半家产,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那男人也不敢提离婚。

小三没办法上位,只能一直没名没分的,好在为人也低调,躲得远远的,不在正室跟前晃悠,反正她的情人也不会却她吃穿,反而大把大把地塞钱给她,将她养得肤白貌美。

但就在前不久,那男人的太太一时兴起,想要为难那小三,说要把小三住的那套别墅卖掉,那男人大发雷霆坚决不同意,小三倒是看得很开,听了之后,很干脆地就搬走了。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她跟季澜芷说:“妈妈,我今天忽然明白什么叫一丘之貉了。”

陆清时最近待在家的时间很多,季澜芷白天外出了,不知道陆清时的朋友来过,正不明所以,陆清时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还没说话,季澜芷就横他一眼,“发什么疯?”

陆清时在陆嘉乐面前完全没了作为父亲的威仪和尊严,可他还能怎么办?

只能继续忍气吞声吃饭。

后来陆嘉乐遛狗的时候,专门遛到她家门口去,罗奇那狗实在奇葩,拉屎必须要在草坪上,而陆嘉乐发现那小三家门口的草坪花花绿绿的很是好看,于是每天专门将狗带去那里拉屎。

罗奇也很开心,因为拉完屎还能跟那只怼天怼地的泰迪吵上一架,两只狗隔着一方草坪和一扇落地窗龇牙咧嘴。

泰迪:汪!你再瞅?

罗奇:汪汪!瞅你咋地?!

泰迪:汪汪!再瞅揍你!

罗奇:汪汪汪!来啊来啊有本事你来揍我啊你这只丑鬼!

但是这天,两狗吵得正起劲,碰巧遇见女主人带儿子逛街回来,陆嘉乐捡完屎拎着捡屎袋转身就往家里跑。

昨晚,罗奇仍然拖着牵引绳将陆嘉乐带到了那家门口,先舒服地在草坪上拉了屎,陆嘉乐刚准备蹲下来捡屎,罗奇的狗鼻子闻到一股香味,拔腿就去,陆嘉乐控制住牵引绳的时候,它已经吞下了大半的鸭头。

今早陆嘉乐就在狗窝旁发现了呕吐了,因为狗子以前也有吃坏东西的经历,吐了几次就好了,有时它吃了不喜欢的东西,也会任性地吐出来,她以为无碍,没想到越来越严重,下午的时候就无精打采的趴在窝里,呕吐腹泻也更加频繁,一家人这才立刻提前了出门,将狗带去了宠物医院。

陆嘉乐跟江偌比较亲近,刻意挨着她坐,悄悄告诉她,她是故意让罗奇把屎拉在他们家草坪上的。

但是她有捡屎啊,没想到那小三那么坏,竟然扔坏掉的鸭头勾引罗奇去吃。

江偌说:“万一是别人不小心扔在那里的呢?”

陆嘉乐斩钉截铁说不可能:“因为鸭头就离罗奇每次拉屎的地方两米远,我拉着牵引绳呢,不松开罗奇都够得到。”

季澜芷也是刚才才知道这事,听她跟江偌还说得振振有词,顿时瞪去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以后别再带狗去人家门口拉屎。”

陆嘉乐哼了一声,她这是嫉小三如仇。

第185章:你不会是哪里有问题,所以怀不上吧?

这次陆甚憬时隔几年回来,陆终南拿出一家之主的强硬态度,要求家庭成员全部出席,因此在规定的七点四十之前人已经全部到齐,饭菜也陆续上桌。

昂首挺胸坐在自己儿子旁边的常宛,看起来特别像只骄傲的母鸡,长期忍受陆淮深的打压,现在终于有了盼头。

而陆甚憬就是那只令她自豪的鸡崽。

大姑姑陆苇云的孩子有公事在身没到,因此她把自己的外孙带来了,小孩子饿得早,陆苇云提前给他喂了饭,大人吃饭的时候,他就自己下桌玩,绕到了陆甚憬旁边,见他坐的是轮椅,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站在旁边左看右看。

小朋友身子矮小,站在椅子后面没人看见他,众人就只听到一声奶声奶气的询问:“二表舅,你的腿瘸掉了,是不是很痛呀?”

小孩子小名叫十七,刚满三岁,出生起就没见过陆甚憬,刚才陆苇云教他的称谓他却记住了。

十七声音清脆,席间虽然各自交谈,但是声音都不大,孩子的奶音就显得格外清脆。

三岁稚童还十分单纯,心思根本无法跟成年人比,他其实也只是出于关心才这么问,之前他爷爷腿受伤坐轮椅,奶奶问他:爷爷腿瘸了,你以后会照顾他吗?

因此在经历甚少的他脑中形成了一种认知:坐轮椅是腿瘸了,腿瘸了会很痛,爷爷都痛得睡不着觉呢。

而这童言无忌的话如同一把利刃,稳准狠地戳中了常宛的痛处。

她那么优秀的儿子,怎么能被人家说成是瘸子呢?

她当时就勃然大怒,冲小孩劈头盖脸地训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瘸不瘸的!”说完还把努力牵到陆苇云身上:“你们家里怎么教孩子的?出口就是没教养的话。”

她情绪失控的原因是她深知一个道理,陆终南是不会把家业交到一个瘸子手里。

可陆甚憬的腿是有可能恢复的,经过复健,他现在已经能走几步了,长此以往下去,恢复健康状态,指日可待。

陆苇云也觉得孩子说得直白,正要好言跟外孙解释,二表舅会好起来的,结果乍一听见常宛凶神恶煞的指责,陆苇云登时脑子一片空白,怒气直冲天灵盖。

而常宛斜斜吊着眼尾凶人的样子本就可怕,十七又被她这么一吼,整个人都愣愣的,吓得想哭不敢哭,眼泪包在眼眶里,泫然欲泣,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无助地看向周围,模样惹人可怜得紧。

结果陆苇云坐在同母弟弟陆丞云旁边,隔这边距离有些远,十七那小身板儿被椅子一档,什么都看不见。

陆苇云发怒之前,先站起来找小外孙,叫了一声:“十七?”

十七顿时眼泪哗哗地掉,哇哇道:“外婆……”

整个包厢顿时充斥着小孩委屈的嚎啕。

陆甚憬这个当事人都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没想到他母亲反应这样激烈,皱眉说:“他这么小,童言无忌,都是无心的。”

陆终南也呵斥她,说她大惊小怪,小气得很。

陆终南这么说她还是轻的,好戏还在后头,陆苇云此人可不是好惹的,几步过来抱起外孙,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向坐着的常宛,字字冰冷严肃:“你常宛何止小气,把三岁小孩无恶意的话放在心上,你冲他大呼小叫什么?他话都还说不利索呢。十七开口前还知道叫一声二表舅,论教养,你还不如一个三岁小孩!”

常宛当时脸都白了,站起来就反驳:“你可别看他小,他这个年纪,该懂的都懂了!”

一时间,大人的争吵和劝解,小孩的哭喊,充斥整个包厢。

陆终南眼看着好好的家宴,变得乌烟瘴气,气得高血压都要犯了,“都给我闭嘴!”说着看向常宛,厉声道:“这顿饭是给你儿子接风洗尘,一点小事,上纲上线,这饭你还吃不吃了?”

陆淮深就坐在陆终南旁边,至始至终未置一词,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不紧不慢地劝老爷子消消气,何必呢?

陆终南知他虚情假意,常宛吃瘪他肯定比谁都开心,但老爷子也不拆穿,只是斜了他一眼。

常宛脸色难看至极。

陆苇云懒得跟她一般见识,“要不是今天家宴,我非跟你论出个黑白对错。”

有人觉得常宛也是太护犊子,心思敏感了,才一时脑抽。

陆法官是你能惹得吗?一张嘴能把你说到无地自容。

常宛回过神来,也知道是自己先挑起事端,这个时候心平气和地为自己辩解:“是我太冲动了,爱子心切,自然不希望别人说他不好,他这个腿嘛,医生都说是可以好起来的,所以我生怕听见一点别人说他腿如何如何……”

这个时候,多数人已经开始同情她了,不断安慰说:医生说能好就能好,你要平常心,别担心过度。

陆甚憬这个时候却没说话。

说实话,他的母亲……让他丢了次人。

陆淮深看了眼延续卖惨套路的常宛,不屑地哼了声。

陆终南瞪他:“你注意点!”

你看戏就看戏,别不嫌事大得太明显好吧?你爷爷我还坐在你旁边你这个冷漠的混球!

这场插曲就这么被掩盖过去,只有十七还沉浸在惊吓里,歪在陆苇云怀里哼哼唧唧擦眼泪。

之后陆嘉乐不忍,过去把十七抱来玩,她年纪小性格又开朗,逗逗十七,小家伙就朝她张开了双手。

陆嘉乐让十七坐在自己腿上,拿出手机放动画片给他看。

十七看得入迷,两只搭在陆嘉乐手上的小手无意识的一捏一捏,江偌坐在旁边,见小孩子的手又短又小,肥嘟嘟白嫩嫩的,忍不住拉住他的手指晃了晃。

十七察觉,歪着头看她一眼,害羞地用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卷毛,盖住眼睛笑了笑:“嘿嘿嘿……”

季澜芷发现江偌挺喜欢小孩的,想问问她什么时候要小孩,话到嘴边,又觉得太多事,又将话咽进了肚子里。

别干涉别人的生活,不该问的少问,这个道理季澜芷懂,不代表每个人都懂。

常宛看见了江偌跟那孩子玩,立刻就问:“江偌,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呢?”

江偌猝不及防被点名,抬起头愣了下,脸上有点臊,余光里,陆淮深竟也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江偌想了想说:“有了就要。”

说完觉得了脸颊好热。

江偌那话本来就有搪塞的意思,她不可能当着这些人的面说,目前不是很想要孩子,陆终南还在,他会怎么想?

那不过就是个保守答案。

结果常宛又揪着这问题继续问:“你们结婚时间也不短了,你回国后你们也住一起挺久,怎么还没怀上呢?”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你不会是哪里有问题,所以怀不上吧?

陆淮深当时一个眼刀子就甩了过去,厉眸瞧向她,“这不是想挑个吉日么,又不用赶着生,你以为备孕不要时间?”

语气闲散,凉意却四漫。

第186章:陆总为什么在这里抽闷烟?

赶着生。

这三个字才是重点。

陆家的人都知道陆淮深的父亲陆尤文和前后两任妻子之间的恩怨始末。

陆清时和陆丞云,是最早知道陆尤文在外有女人的,那女人在长嫂怀孕不久后也有了孩子,他们也是最早知道的。

常宛和陆尤文认识,是在陆淮深的母亲薛伽月之前。当时薛家正值鼎盛,陆终南看中了薛家,有意联姻,而在陆尤文心里,从来都是事业第一,情爱排之后。所以他和薛伽月的结合是意料之中,之后陆尤文吃着碗里望着锅里,对常宛念念不忘,婚外情的萌生,也是你情我愿的产物。

陆尤文烦心时和两个弟弟喝酒说起过,他那时并没有想过让常宛怀孕,皆因他那晚喝了点酒,常宛那天又格外热情,她那里的计生品不知什么时候用完了,找套的时候已经箭在弦上。

第二天他告诉常宛要吃药,结果后来发现怀上了,常宛说自己公司有事忙忘记了吃药。

常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常宛会不知道自己未婚有了孩子,那孩子还是有夫之妇的,会有什么后果么?

三十年前,社会还没开放到完全包容未婚生子这种事情,而且常父当时已经有了满意的女婿人选。

常宛一开始就是有策划地怀了孩子,皆因薛伽月怀孕使她心理不平衡,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嫁给其他人,她就是奔着让陆尤文娶她而去,可不就是在赶着时间生么。

就算二人不离婚,她也要一辈子让姓薛的膈应死。

这些事发生的时候,除了陆尤文,陆家兄弟里只有陆丞云结了婚,阳凌秋是亲眼目睹了这段往事的全过程。

薛伽月在怀孕不足月的时候,发现了常宛怀孕,因而气得早产,陆淮深刚生出来的时候,还在保温箱里住了几天,等等,都是阳凌秋告诉之后嫁进陆家的其他女人。

所以当陆淮深这咬重音的“赶着生”三个字一出口,其中意思,在座的成年人,都再明白不过了。

常宛的表情说不出的精彩,闭着嘴,脸上一抽一抽的,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在忍,最后拨了拨短发,故作不懂陆淮深的话中话,脸上露出一副为人长辈的亲和笑容。

“我这还不是为陆家子孙操心么!你年纪也不轻了,江偌这年龄,身体状态最好,你爸要是在世,肯定是盼着抱孙子的,你是老大,当然首先就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可惜你妈也走得早,她要是还在,肯定也是要催的。”

前大半段话的时候,陆淮深依然面不改色的,衣服不以为意的表情,淡淡看着这个女人是如何装腔作势的。但是常宛一提到他母亲的时候,陆淮深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江偌坐在他身边,最能感受到他身上气场变化。就像春风和煦的天气,忽然温度骤降风雨欲来。

霎时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陆终南肃冷着脸咳了一声。

但常宛就是故意的,也没一点悔意,脸色都没变一下,还笑呵呵的,好似真的打心眼里为了陆淮深好似的。

陆淮深看她两秒,倏地笑了,“你又不是我妈,你凭什么替她操心?我妈在地下,你又是如何笃定她就是这么想的?难不成是她夜里给你托梦……”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常宛身上,拉长了疑惑的尾音,顿了一秒,漠然嗤道:“我看你那梦估计得是噩梦。”

常宛这下子脸都绿了。

陆甚憬觉得他妈今天是吃错药了,屡屡挑衅陆淮深,到头来把自己气得面如菜色,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常宛这些话,让老爷子听了心里起疙瘩,别人听了看笑话。不喜欢他,为什么一定要不停地让其他人也知道呢?

他皱了皱眉,为阻止常宛再就这个问题跟陆淮深暗中对垒,及时地换了话题,问陆淮深:“听说国内想掺和进ds的公司挺多的,公司现在的打算是什么?”

陆淮深声音仍是冷硬,不过是那种平时谈公事的严肃口吻:“你是指哪方面?”

陆甚憬说:“大公子和他继母对峙白热化,事情闹得被频频登上报纸财经和娱乐版面,股票跌了又涨,涨了又跌,我觉得抓住跌势,趁早下手比较好,所以博陆最好尽快决定下来究竟支持哪方。”

这话题江偌是再熟悉不过了。

野心勃勃的年轻继母,趁丈夫身体每况愈下之时,将整个公司大换血,换掉了大多数spencer家族的心腹,频频打压对公司业务不够熟练继子,企图掌控世界上名列前茅的酒店管理集团,无论是财经版还是娱乐版,都足以攥人目光。

陆淮深道:“跟大公子已经见过两次,他那边能答应的条件,对博陆不够有利,入股ds存在一定风险,若无绝对把握,不能轻举妄动。”

陆甚憬又问:“哦?还欠缺的有利条件是什么?”

陆淮深别有深意一笑,目光审慎地看向他,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陆甚憬答得也很保留:“这项目我没参与过,也很长时间没参与国内公司的事务了,我的想法不一定是正确的。”

陆淮深简单道:“你尽管说。”

陆甚憬顿了下,像是在深思熟虑,良久后才说:“之前在国外,纵观了整个事件,另外了解到了一些数据上的客观事实和内部消息,我认为老董事长的儿子其实处于弱势,表面上是有一些支持他的元老,但那大公子本人,之前很多年都对公司不闻不问,在能力上就存在不足,我觉得他继母,能力居他之上,大批拥趸也更有潜力。”

陆淮深玩味道:“真是辛苦你了,让你在在外面静养,你还操心着公司了的大小事,可惜了老爷子一番苦心。”

陆淮深没正面回应陆甚憬的话,压根就没将他的建议纳入考虑范围。

陆甚憬这番话说得倒是委婉,以退为进,站得却是陆淮深选择的对立面,表达的就是要跟他正面刚的意思。

陆甚憬在这件事上下了功夫,这之前陆淮深还一点都不知道。

这母子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套玩得倒是溜。常宛表面上在国内跟他分抢客户,让他转移注意力。亲儿子却在国外谋划着,怎么才能在回国后以最快速度,重新在公司博得关注。

刚好入股ds的项目正在进行中,陆甚憬之前常住在ds总部所在地,可谓是近水楼台,十分方便。

陆终南有一会儿没说话,听完之后,只沉声道:“好了,兄弟俩一见面谈什么公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两人都没就此事再说下去,反而是常宛不愿意了,她说:“爸,甚憬刚回来,自然是需要多了解一下公司的事情,不然今后怎么管理这样那样的事情呢?”

陆终南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了,不耐烦地拧紧了眉,并没有理会她。

小不忍则乱大谋,常宛这是急功近利了,惹得老爷子心烦了。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即可,多说无益。

过了会儿,陆淮深起身,手在江偌背后椅子上搭了一下:“出去接个电话。”

江偌说:“好。”

过会儿还没见他人回来,江偌谎称去洗手间,也出去了。

她沿着附近视角隐蔽的地方找了找,最后在安静的吸烟处看见了他。

陆淮深背对着她,垂在身侧的手里夹着一支烟,缭绕烟雾顺着他的手臂攀爬上升,那背影看去,让人觉得有些烦躁。

江偌穿的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却没有声音,等她走近快要贴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察觉,还是因为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

有款香水她最近常用,馥郁清新的茉莉香,夹杂着温柔妩媚的脂气。

陆淮深转身,江偌便上前抱住他的腰,他身上沾了新鲜烟味,有些浓。她目光落到旁边的烟灰缸里,抽了不止一两支了。

陆淮深一声不响,一只手搂住她。

“请问陆总为什么在这里抽闷烟?”江偌有些困了,此刻头枕在他肩上很舒服,她有些昏昏欲睡,因此声音也是懒洋洋的。

第187章:杜小姐,你为什么一定要江偌?

“里面人多,”陆淮深吸了最后一口烟,将余火在烟灰缸里捻熄,“你出来干什么?”

陆淮深在避实就虚这方面向来是驾轻就熟的,只回答了为什么出来抽烟,很自然地避过了重点。

江偌便更加笃定陆淮深肯定是心情不利爽。

一是因为常宛故意提起他母亲,二来是陆甚憬暗中筹谋着想要重回博陆。这母子二人,对他又是一大威胁。

商界风云诡谲形势复杂,他再睿智铁腕,终究也是凡人,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所面临的阻力,不止那么简单。

她从来没有不理解陆淮深为什么一定要争那位置,不同成长经历环境,造就不同的观念,看重的东西自然不同。而他将他最为人知的价值,也体现在他所付诸心血的东西上。博陆不仅是陆终南的心血,更是陆淮深的心血,所以她没有立场质疑他的选择和决定。

江偌相信他能应对,但也怕最终结果事与愿违,登高则跌重,很少有人能承受那落差。陆淮深是个考虑周全的人,他应当也有应对最坏结果的法子。

有人赞他能力出众,也有人责他刚愎自负,她认为她能做的,就是去接纳他真实的所有。

江偌忽觉想远了,收整了困意,松开他,因为刚才那柔情蜜意的拥抱,有些脸红,她用手扇扇发热发红的脸颊说:“里面有点闷,我出来透透气。”

陆淮深目光定格在她脸上,江偌看向他,被他盯得赧然,眼神却柔软又宁静,她伸手握住他,将手指贴着他掌心。

掌心里柔软微凉的触感,让陆淮深那点烦躁刹然间烟消云散,心底像被揪了,扩散出一阵陌生的酸软,那感觉在浊世中找到了一片属于他的宁静地。

江偌并没有察觉到陆淮深不露声色之下经历着的史无前例的触动,只见他抿着唇凝着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她目光不自在地回避着他,朝门口歪了下头,拉了拉他:“赶紧回去了。”

江偌说完,拖着他的手往吸烟区外面走,陆淮深没动,在她走了两步之后,反手将她拽了回去。

江偌那鞋跟高又细,被不光滑的地毯摩擦得踉跄,陆淮深手将她腰箍得紧,稳稳将她带进怀里,低头便衔住她的唇。

江偌下意识地去抓住他的手臂,以此稳住身形,同时又已经条件反射地回应他,随着时间推移,这早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陆淮深大掌按住她的臀往自己身上按,一手拖着她的脸和头,攻势猛烈又温柔,江偌有点承受不了,那种高昂的情绪却感染着她,她努力迎合回应,手抚上他的脖子,情到深处时指尖没入他的发茬中。

“没办法,只能……咳咳!”

二人忘情之中,一道声音岔了进来,来人话说到一半,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陆淮深松开她,江偌浑身一僵,将脸垂下半埋在他胸口。

来人是陆清时和陆重,一人手上各夹着一支烟,明显是一同来抽烟的,没想到撞上这两人做这样那样的事,但这地方又在走廊尽头,右拐进来的就是吸烟区,没有避开的机会。

陆淮深神色自若,心底其实有些不悦这两人坏了他的事。

“打扰到你们了?”陆清时尴尬笑笑,跟陆重商量:“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江偌背对着门口,刚才一时没好意思转身,这会儿低着头转身,脑袋都没敢抬起来,边走边忍着无地自容的感觉说:“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离开吸烟区,江偌呼出一口浊气,没直接回包厢,而是去了洗手间。

江偌站在卫生间的盥洗台前,看着镜子里红肿得嘴手足无措,她出来的时候没有带包,否则可以涂口红遮盖。

而这时,隔间里响起马桶冲水的声音,江偌立刻低下头,以免被人看出尴尬。

门打开,传来季澜芷犹疑的声音:“江偌?”

江偌听见这声音,顿时如蒙大赦,抬头看去,季澜芷惊诧地看着她的嘴,好像知道她刚才去了哪里,并且贴心地递上口红。

江偌万分感激:“谢谢五婶。”

季澜芷一边洗手,一边问她:“觉得这种家宴没什么意思吧?”

江偌补口红的手一顿,没撒谎:“是的。”

一群离心的人硬坐在一起粉饰太平,说话都是夹枪带棍的,的确没什么意思。

但是也没办法,如果是普通人家,说不定亲情感要更浓厚一些,然而涉及到庞大的财产分割问题,尤其是所有人的收益都来源于同一个家族,谁也逃不过钱欲的驱使,想要独大,只能各自为政。

老话说得好:亲戚不共财,共财不再来。

“爸爸对陆淮深的确纵容些,你也不用每周一跟开例会似的面对这些唇枪舌战,”季澜芷冲她无奈一笑:“真的累得慌。”

江偌只是笑笑,两人一同回了包厢。

路上季澜芷说:“谢谢你之前帮我照顾嘉乐,看得出她很喜欢你,回来之后还总提起你,说你人好。”

江偌不知道说什么好,笑道:“没什么,都是一家人。”

季澜芷:“嘉乐的性格还是挺单纯的,憎爱分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但是她带狗去别人家这件事,我站在母亲的角度,是不赞同的。”

她顿了下,又很冷笑话地说:“不过以我个人的看法来看,认为她干得漂亮。”

江偌心底其实好奇吴丽丽那事的进展,最近没听见丝毫吴丽丽的消息,这事就像进了水里似的,但季澜芷不主动提起,她也不好意思开口问。

家宴结束,都各自回家。

陆淮深喝了酒,坐的是江偌的车,他那车让司机开走。

常宛和儿子陆甚憬上了自家的座驾,江偌看见陆甚憬在上车前,就已经从轮椅上下来,两三步的距离,由常宛扶着他上了车。

距离陆甚憬出车祸也有三四年了,这么长时间复健效果才仅仅如此。明眼人都知,那腿问题还是有些大,那就不怪常宛那么紧张兮兮了。

上车之后,陆甚憬靠着车座养身,身体不如以前健康,人就很容易疲倦。

而常宛却在喋喋不休地抱怨他今天一点也不硬气,让步太多,让人家看低了去怎么办?

陆甚憬声音微寒,淡淡道:“你觉得应该像你那样激进,屡次将气氛闹僵?现在惹急了陆淮深到底有什么好处?别忘了现在博陆是他称大。”

常宛恨铁不成钢地怒斥道:“再怎么也不能任他嚣张!现在不挫挫他的锐气,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看看他不将你放在眼里的样子……”

陆甚憬打断她:“是你不将他放在眼里,他才不将你放在眼里。”

常宛一窒,脸色乍红乍白,开始不讲道理起来:“你什么意思?我费尽心思帮你铺路,我还做错了吗?”

陆甚憬头疼地闭了闭眼,忍不住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切忌操之过急,接下来怎么做,我知分寸。”

常宛一咬牙,恨恨地瞪他一眼,从陆淮深那儿受的那口气,她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

杜盛仪的广告开拍之前,江偌周末就开始跟酒店那边的人核对各事项,以保到时候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广告周三开拍,江偌却在周一的会上被钟慎安排去解决滨海那家新酒店的采购问题,之前的食材供应方,因为跟酒店在价格上的分歧,终止了合作,因此需要寻找下一个食材供应方。分公司要派一个人,同酒店内的采购经理去谈。

江偌接到这任务,那叫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每间酒店内都设有多个部门系统管理地分管酒店各事务,若说要派遣一个有地位的压场子,酒店经理也比她说得上话吧。

江偌一时没敢应,看了眼gisele,谁知gisele竟直接替她接了这活儿,让她将杜盛仪的事情先搁一搁。

既然上司已经发话,她也没什么异议。

江偌把这事转告杜盛仪的助理,说会有更得力的负责人接手接下来的事情,助理回:好的。

谁知杜盛仪却直接致电秘书室,让电话转接给gisele,亲自要求江偌跟进这次大使广告的拍摄。

gisele很为难:“杜小姐,你为什么一定要江偌?接下来就只是拍摄了,会有专业人员负责,合同也签了,出现问题法务部的人会解决。江偌其实没什么可以再做的了,我司会派出最得力的员工管控拍摄现场的流程。”

杜盛仪冷飘飘一句:“不好意思,我只信得过江偌。您不会是觉得让您的助理参与这事,是大材小用吧?”

gisele无语地磨了磨后槽牙。

就这样,江偌又被安排去管控广告拍摄现场。

周二晚,江偌去酒店那边跟副经理见面,和参与策划的员工开了个会,刚好陆淮深说他有事,不一起吃饭,江偌便叫上王昭跟她一起过来,等她开完会一起在酒店餐厅吃,之前就听说这边餐厅的龙虾很不错。

会议不过半小时,结束后七点过,餐厅人还很多,王昭提前就过来坐下,掐着时间点了餐,江偌来时刚好上菜。

这时候江偌接到了乔惠的电话,让她去高铁站接两个人。

第188章:什么都明白了(8000+)

此二人是程家亲戚,乘坐的高铁到达站在东临市偏西。

现在江偌和王昭在最东边的滨海酒店,去接人的话相当于是要去穿越整个城区,去往反方向。

到达时间大概是晚上九点过十分,现在已经快八点,她开车过去加上市区密集的红绿灯等待时间,要超过一小时。

江偌仍是不紧不慢和王昭吃饭吃到八点过,取了车往高铁站开去时,已经八点半了,天早已黑透。

如果是提前接到通知,乔惠肯定会提前通知江偌,这个点了才打电话告诉她,说明就是亲戚掐着点才跟乔惠说这事,并且提出想要在他们家落脚两天。

也符合这家人一直以来的作风。

江偌小姨一直是人善心软的人,尤其是对亲戚,觉得一点小事,能帮就帮,哪怕心里不舒服,也不会明确地拒绝。

江偌刚才尝着餐厅龙虾味道觉得不错,本来打算另外再订两人份,外带回去给乔惠和程啸,但是一听这两人要来,直接打消了这念头。

乔惠和程啸一直住在东临,她可以之后随时带他们来吃,但绝不想便宜那母女俩。

来的人是程栋的亲姐姐,江偌的姑姑,以及姑姑的女儿。

江偌不喜这母女俩,这种厌恶和排斥是在过去二十年里不断加深积累的。

乔惠和乔珮姐妹俩出生在乡下,但是在当地里家境算不错的,有个一直在城里工作的父亲。那个时候农村人员进城里工作,必须要有村里官员推荐,或是自己上学考进了城市里。

而江偌的外公,是靠自己考试进的,一个人的工资,足以养活妻女。

但是后来夫妻两人相继病逝,乔珮上了大学,上着上着失去音讯,父母留下的遗产,乔惠给妹妹留了一半,自己拿着另一半嫁了人。

夫妻俩婚后也在乡下安了家,但收养了江偌的时候,就开始有了闲言碎语,于是程栋和乔惠用存款在县中心买了套公寓,打算远离这些指指点点,也想给江偌一个没有是非的生活环境。

那时候房价还很便宜,买房之后留下了一些钱,后来投入到程栋的生意里,乔惠在单位也有稳定的工作,家里日子越过越好,之后有亲戚来寻求帮助时,只要是力所能及,都会帮衬一些。

而最贪得无厌的,就属这姑姑一家。

程栋只有一个姐姐,嫁给了一个好吃懒做的男人,自己又不想工作,屡次拜托弟弟给自己老公找个工资高点的工作,从不想那男人有没有能力胜任,工作找来不是嫌这个就是嫌那个,工作时间从不长久就觉得累辞了职。

工作都是程栋卖人情找来的,撂挑子不干,让程栋对朋友很是过意不去。

从小到大,逢年过节,姑姑携家带口来他们家里,那大江偌半岁的表姐每次都能从她这里顺走几样心爱的玩具。

乔惠每次见江偌闷不吭声扯着玩具不放手的样子,自然知道她舍不得,但江偌表姐就开始哭着抢,姑姑见状还理所应当说:“不就是几个玩具么,偌偌,你们家这么有钱,你把这个让给姐姐,你爸妈还会给你买新的啊。”

乔惠心里虽然觉得对方说法做法都有失妥当,但还是劝江偌说:“把这个让给姐姐,妈妈待会儿就带你去再买一样的。”

江偌还是把玩具让出去了,一开始觉得委屈,会哭,但乔惠也没失信,客人走后立刻就带她出去重新买了一样的。

长大些,江偌不想让乔惠为难,既然那表姐这么喜欢别人的东西,她给她就是,但也不会让乔惠给她重新买,即便是一样的也不是原来的了,没意思。

但随着年龄增长,那表姐的觊觎江偌东西的恶习不见丝毫改正。

刚上初中,乔惠给江偌买了mp3,表姐看到了,拿着就不放手。这回里面有她很多喜欢的歌,江偌就是不给,也知道这种人不能惯着。

姑姑恬不知耻道:“那么小个东西能值多少钱,要不然也给梅梅买一个吧。”

江偌生气了,刚想骂人,乔惠把她拉住了,还给人买了个mp3。

第二年,江偌的mp3坏了,换了个mp4,结果显而易见,又拉着乔惠去买了个一模一样的。

连程啸玩超级玛丽的游戏机,都不知道被姑姑的儿子抢走了多少个。

他们家想在乡下修房子,借了程家一万块,那时候一万块和现在的一万块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无力偿还,程家知道他们家情况艰难,也没让他们还。

程家对这家人仁至义尽,后来程栋生意失败后,姑姑一家却视而不见,甚至不再跟程家来往,生怕惹火烧生,生意程栋有起色时,又巴巴地跑来。

后来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江偌找到了生父母,而且江家还挺有钱的,甚至把主意打到了江家,结果见程栋生意一直没起色,心想着江家也不算很有钱嘛,连程栋都扶持不起来,于是又跟程家断了往来。

连程栋去世,也没来悼念,甚至连葬礼都没出席。

如今又找上门来了,也不知是不是终于得知江家真的很有钱了。

江偌巴不得此生都不要和这种亲戚有人情往来,但乔惠并不是这么想的,始终觉得亲戚一场,那些恩怨过了就过了,人家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江偌路上打陆淮深电话没打通,给他微信留了语音消息,说她小姨这边有点事情,要去接两个亲戚,要晚点回去。

她迟了半小时才到高铁站,但是陆淮深还没回消息。

中途乔惠打电话来催了两次,江偌千叮咛万嘱咐别把她电话给这对母女,所以只能由乔惠传话。

将车停在站外,母女俩已经等候多时,乔惠把江偌的车牌号告诉了她们,因此看见她车来,笑嘻嘻地就来打开车门。

江偌打开后备箱,降下车窗说:“把行李放在后面吧。”

江偌瞧着她们大包小包,可不像是借住两天的样子。

放好行李,表姐许秋梅直接拉开副驾驶,江偌愣了愣,把自己的包放在座位中间的扶手箱上。

许秋梅兴奋地抓过她的包抱在怀里说:“saintlaurent的包!”

姑姑程桦立刻把头挤进中间:“森什么特?很贵吗?”

“两万多,当然贵了!”

“冤大头哦!两万多买个破包!我看看是什么皮的?”程桦说着就伸手。

江偌一把将自己的包拿回来,放在腿和扶手箱之间的位置上。她这包是以前上大学买的,够大,装书方便,现在装文件和笔记本电脑空间也足够。

里面还装着公司文件,江偌不想让她碰。

许秋梅撇撇嘴酸溜溜的说:“我就看看而已……这包也不是很贵的,还不时尚,你怎么不买个别的?”

从celine比较到chanel,说某某款都比这只包好看,好像每个牌子的每个包,她都熟悉得不得了,说起来如数家珍。

“你觉得哪个好可以自己买一个。”江偌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路况,打了转弯灯,准备调头。

许秋梅没说话,转着眼睛打量她的车,“程偌啊,你这车也就值几十万吧?”

程桦纠正她:“什么程偌,人家早就叫江偌了。”

许秋梅嘿嘿两声:“不好意思哈,以前叫习惯了。”

江偌并没理她。

许秋梅又说:“你爷爷不是富豪吗?你怎么才开这几十万的车啊,怎么也得开宾利啊,再不然也得开帕拉梅拉吧?”

江偌真的觉得此生见过最脸厚心黑的人,不是江渭铭和江觐,而是许秋梅和她妈。

她淡淡笑着看向许秋梅:“富豪?以前是,不知道我家已经破产了吗?”

许秋梅脸上笑容刹然止住,程桦飙高音量,不敢置信道:“破……破产了?”

“嗯。”江偌漫不经心回。

许秋梅说:“那你这车是谁买的?”

“我自己。”她结婚的事,程家亲戚没一个人知道,江偌也不打算说。

“你工作买的?”

“嗯。”

“包也是?”

“破产前买的。”

许秋梅这才正眼打量江偌,见她一身干练时尚的通勤西装,讷讷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靠工作买这车也挺牛啊,我这次就是想来找工作,能不能把我也介绍去?”

江偌问:“你哪个学校毕业的?”

“我们市的财经学院,三本。”

“你理想的工资和职位是什么?”

“职位是部门经理,工资两万加就可以了。”

江偌顿住,就、可、以、了?!

她沉默着长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理智:“不好意思,我们公司部门非管理层员工也要求必须是211、985毕业。”

许秋梅呵地一声:“211和985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学校依然有在外企当高层的学长学姐啊。”

“学历不够,经验凑。你英语过四六级了?资格证有哪些?获过什么奖?过去工作时为公司贡献过什么?”

许秋梅被问得哑口无言,却又不服,斜瞥了江偌一眼:“你哪个学校?”

“哥伦比亚。”

程桦在听说江家破产之后就有点不想说话了,这会儿不阴不阳问:“哥伦比亚很好么?不是说最好的大学叫常春藤么?”

许秋梅翻了个白眼,不爽地说:“常春藤是大学联盟的名字,哥伦比亚是盟校之一。”

不一会儿,江偌有电话进来,她手机放在中控的置物盒里,屏幕倾斜朝上,许秋梅闻声看去,刚看到来电人的名字,立刻快一步将手机拿起来。

“陆淮深是谁?是你男朋友吗?”

江偌真的不想跟她客气了,这时候刚到红绿灯,她踩了刹车才去抢自己的手机,许秋梅居然擅自点了接听,甚至想开扬声器。

江偌郑重警告:“别乱动别人的东西,礼貌不懂吗?”

许秋梅瞪大眼,错愕地看向她,还觉得自己有理了,“至于吗你?”

江偌没再理她,听了电话,陆淮深很少听她用这样的口吻说话,显得格外生气。

“谁怎么你了?”

“没什么,我还在车上,接了我亲戚回我妈那儿。”江偌一边说,一边按着音量键,将音量调小。

“用不用我过来?”

“不用,麻烦了。”

陆淮深停顿了好一会儿,“……麻烦了?”

“现在不方便。”

陆淮深心领神会,嗯了一声,说:“开车慢点,早点回来。”然后挂了电话。

程桦问她:“你交男朋友了啊?”

江偌说:“没有,公司同事。”

江偌将人带到家里,因为路上已经得知江家破产的消息,因此对于自己不能住别墅或高档小区,许秋梅和程桦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是看到是这样的老小区,心里不免嫌弃,并且是将这种嫌弃写在了脸上。

“啊,你们现在住这儿啊?有几个房间?这么多人,多挤啊?”

江偌一边停车一边说:“我现在住公司附近,有一个空房间可以给你们住,我们家就这条件,要是你们不想住,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们去酒店,房费自理。”

江偌脸上已没有一点笑。

邱玉梅又翻了个白眼,嘁了一声,推开车门下了车。

江偌倒是希望他们去住酒店,但这母女俩自然不愿意浪费自己的钱。

江偌把后备箱打开,让这二人去拿行李,谁知二人直接往单元楼去,问江偌:“快过来把门禁打开啊,在几楼啊?”

江偌坐在车里看着那二人,吁了一口气,一时不好发作。

她下了车说:“你们的行李。”

“哎呀,这是程啸吧!”

江偌话没说完,就被程桦的声音打断。

高三课业紧,程啸从乡下回来第二天就已经开始上课,本应该更早的,但是今年教育部严查,不准学校占用太长的暑期时间补课,所以才拖到八月悄悄行课,程啸这会儿正下晚自习回来。

程啸不仅还认识这家奇葩,还印象深刻。

淡淡喊了声:“姑妈,梅梅姐。”

程桦赞叹:“小伙子长这么高了,又高又俊,上高二了吧?”

程啸只是扯了扯嘴角,没回答。

在楼上的乔惠听见了楼下程桦的大嗓门,主动下来接人了,于是那母女俩行李也不拿,直接跟着上去了。

江偌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的背影,手撑在车门上,气得插着腰。

程啸也挺无语,放好自行车,过来帮江偌一起拿行李,男孩子力气大,他拎着大部分的行李,江偌只拿了个小包。

乔惠六点过就吃晚饭了,那时候还没接到程桦要来借住的电话,阿姨只做了两个人的量,留了点饭菜给程啸回来当夜宵。

程桦母女在高铁上没吃晚饭,乔惠想着应尽地主之谊,便说给她们做一点饭,冰箱里还有鱼和牛肉。

许秋梅说:“这多麻烦啊,而且做好都很晚了吧,江偌,不然点个外卖吧,有没有小龙虾?”

程啸看了眼站在客厅正中的许秋梅。

江偌只得拿出手机点小龙虾。

许秋梅又说:“怎么这么热啊,有空调干嘛吹风扇呢?”

说着就要去关门窗开空调。

今天东临的夏天去得比较早,也没有秋老虎,八月底的夜晚已经带了一丝凉意,乔惠身体还没恢复完全,哪怕是夏天最热的时候,也不敢一直吹冷空调,都是空调和风扇换着来,现在不那么热了,就只吹风扇。

程啸回来后大多也在自己房间,一个人把空调开到很低,也不会影响乔惠。

江偌正在点小龙虾,没怎么听清许秋梅说什么,是程啸出声阻止:“我妈之前动了手术,身体一直不好,不能吹太多空调,晚上不热更不能吹。”

乔惠说:“让她们吹吧。”

程啸坚持:“不行。”

说完拎来一只更大的风扇,往许秋梅面前一放,“这个够了吧?”

许秋梅看着那能把人吹得脸歪嘴斜的大风扇:“……”

总之,母女俩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满意,但总比自己家里好,所以还是住下来了。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江偌准备安置好她们就回去。

她把自己那件房间给这母女俩住,换了新的被褥,但是这间房的衣柜里还有她的一些衣服包包和鞋子,是之前没来得及拿走的,一直放在这儿忘了。

换被褥的时候,乔惠拉着她到一边说:“把你的东西收拾去那边吧。”

江偌问程啸要了他的行李箱,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去。

吃好小龙虾的许秋梅经过走廊看见房间里忙活的江偌,立刻奔过来,看见行李箱的东西,眼睛一亮,拿出一双高跟鞋,脱了拖鞋就往自己脚上穿,江偌根本来不及阻止。

“这双manoloblahnik很衬我哈!我们脚也差不多大,真巧。”

江偌:“……”

江偌是37码的脚,许秋梅比她矮好几公分,一米六出头,脚比江偌小一码半,但是脚比江偌的宽胖,即便如此,鞋仍然大了很多,走起路来都掉跟。

许秋梅看了看,似乎也发现大了点,“贴个后跟帖应该就差不多了。”

俨然已经把这鞋归为己有,许久不见,没想到她比小时候还脸皮厚。

许秋梅又拿起一个包背在肩上,“这不就是我刚才说的chanel的leboy!原来你有这个包!这鞋和包真的好配哦,里面那个经典款的包我也好喜欢哦……”

江偌忍无可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喜欢吗?”

“嗯嗯!”许秋梅点头。

江偌二话不说伸手就拽下包,“喜欢自己赚钱买。”

本来想让许秋梅把鞋脱下来,看了眼,估计她也不会再穿,索性拉上行李箱,说:“鞋给你了,我不要了。”

小时要玩具,大时要鞋要包,甚至一如既往地觉得你有钱你该给,以后是不是要车要钱要房也理直气壮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许秋梅竟然不想跟她妈一起住,想让程桦跟乔惠住,自己一个人住江偌的卧室。

江偌当场拉下脸来:“我妈身体不好,晚上睡眠质量差,不能被吵到。”

程桦说:“哪有那么娇弱,我又不会吵她。”

乔惠的床更大,反正都是两个人住,当然选择住大床。

江偌说:“不行就是不行,不愿意就去住酒店。”

江偌决定之后几天,每天都要来这边看一看,以免她们为难乔惠。

但是人生风云难预料,江偌此刻也想不到,自己第二天就把自己搞进了局子里,生活就此在失控路上渐行渐远。

临走前,江偌让程啸看着点这母女俩,别让她们乱来。

开车回去,到达时已经午夜十二点,陆淮深竟然还在她之后回来。

她刚把车开进车库,从后备箱里取行李,车库门的感应门就开了。

刚好那箱子太重,江偌让陆淮深帮她搬上去。

“怎么弄到这么晚?”

江偌把那奇葩亲戚光临的事说了,“你敢相信吗,她就那样顺走了我一双鞋!还让她妈跟我小姨睡,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完全不顾虑别人感受……你把箱子提起来,不然箱轮上的灰弄脏地。”

说着伸出手去想帮忙,陆淮深避开她的手,单手将箱子腾空拎起。

“行为的确令人反感,你那双什么鞋,喜欢再去买一双。”

江偌没说话,以前她穿不惯高跟鞋,穿的时间也不多,但是觉得好看就买了许多,那鞋她买了有些后悔,那时觉得气质太成熟,试了之后一次都没穿过,现在还挺喜欢这款式,跟她的衣服也配,之前都忘了还有这双鞋,谁知道就这样半路被许秋梅劫走。

江偌一直到洗了澡,才平复下心情,陆淮深洗好上床的时候,她才想起问他:“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晚?”

“应酬。”

江偌往他怀里一钻,想稳稳有没有烟酒味,才想起他已经洗了澡,睡意昏沉中又记得他是自己开车回来的。

她闭着眼囫囵道:“应酬也没喝酒?”

“没人爱喝酒,索性我也不喝。”

“嗯,跟养生的老年人吃饭啊……”

江偌已经困极,今天从早到晚,没一刻歇息过,洗澡时眼睛都快闭上了,这会儿说着说话就睡着了。

陆淮深熄了灯,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宁静的黑暗中,耳畔只听得见遥遥虫鸣,还有她平稳均匀的呼吸。

第二天一早,江偌直接去了酒店那边,拍摄计划占足了一整天的时间。

前台昨天就在无边泳池设置好了温馨提示牌,向顾客说明,无边泳池下午四点后将不再开放,雨林景观楼层早上到下午两点也不对外开放。vvip套房也空出了一间,涉及到杜盛仪露脸的场地有五个,需要关闭拍摄的公共娱乐场所有三处,所以在安抚住客方面,酒店需要下了功夫,给当天的住客依据房间等级赠送不同的丰盛早餐,亦或是免费使用其他需付费的娱乐设施等。

早上在“雨林”拍,江偌到的时候,杜盛仪正在做造型,江偌去见面打声招呼。

杜盛仪自己都没想到,之前的那部电影,因为人设太好,上映之后她的话题度竟然最后,热度竟然力压女主,人气涨了一波又一波,当然也被对方请公关黑了一把,反而还越黑越红。

近来片约和广告邀约不断,电影上映二十天,票房和口碑都还在持续上涨。

因此公司也看重她,为她多配了两名助理,甚至还配了单独的化妆师和造型师。

江偌一到临时化妆间,就见杜盛仪众星捧月似的坐在中间的意思上,化妆师和造型师各司其职。

杜盛仪还是那个杜盛仪,并没有因为名气上涨,而有什么变化。

其实她以前也经历过有人气高涨的时候,但很快就降下来了,幸好她一切都看得很淡,还想着,不知道这一波热度,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杜盛仪率先从镜子里看到江偌,寒暄两句,然后从面前拿了杯咖啡给江偌:“我助理刚买来的,冰美式要么?”

“不好意思,我不太舒服,喝不了冰的。”

杜盛仪又给她换了杯:“拿铁,热的,温度正好。”

江偌正觉得没怎么睡醒,接了说:“谢谢。”然后喝了一口,说:“我出去看看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杜盛仪点头。

离开前江偌听化妆师说:“今天怎么眼袋和红血丝都挺严重的?昨晚不是很早就回去了么,没好好休息?”

杜盛仪顿了顿,嗓音清然道:“出了点事,气得睡不着。”

“看了网上那些恶评?”

“不是,私事。”

因此化妆师也没再问,江偌也走出了化妆间。

摄影师和广告策划正在分析场地,研究角度和取景等问题。

酒店派来一个负责统筹的部门经理,是一位挺年轻性格也不错的女性,两人昨天见过,这会儿见面互相聊了几句。

拍摄时,江偌那位经理都一直侯在现场,杜盛仪按照摄影师和导演的要求做出各种姿势,多台机器三百六十度摄取画面。

因为场地使用时间是有限制的,杜盛仪很敬业,配合得很完美,上午过去,这一场景的内容就已经拍好了。

趁着中午之间的一点时间,又去拍了两个小场景,在视频内容里几乎都是一闪而过的画面,所以没有浪费太多时候,小场景之一是在vvip套房里,经理给大家订了午餐,工作人员基本都在套房里找位置解决。

杜盛仪和她的工作人员占了一张餐桌,江偌和经理也跟他们一起吃。

杜盛仪的助理吃到一半,接到电话,越听脸色越凝重,杜盛仪也恰好接到来自经纪人的电话,听了两句之后走到一边了,“什么绯闻?”

助理这边挂了电话,立刻登了工作室的微博,饭也不吃了,跟另一个助理面色严肃地走到一边讨论起来。

经理不是特别爱上社交网站,但是最近也从同事那儿听说杜盛仪最近新闻不断,她猜测:“是不是往上出现什么黑料啊?”

按照杜盛仪现在这个热度,若是有什么关于她的爆料,估计很快就甚嚣尘上,登上热搜了。

江偌拿起手机登上微博,热搜第一的关键词:杜盛仪男友。

点进去,就是几张典型的模糊偷拍照,江偌兴致勃勃地看完文字,说是一俊朗男子深夜出入杜盛仪家中,在她家楼下等候多时,才上了楼,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下来了,根据这位男士开的车来看,此男是个低调稳重型土豪。

除了拍到的这些照片,还有和杜盛仪同一栋楼的邻居作为爆料人之一,声称亲眼看见这个男的进了电梯后,电梯停在杜盛仪那层楼,杜盛仪所在的公寓楼是电梯入户型,一梯一户,除了是杜盛仪家还能是哪里!

而且这个男的有门禁卡,直接刷卡上的电梯。

因为有杜盛仪的粉丝力证清白:我们杜小姐跟这位男士只是朋友,二十多分钟能干什么呢?

热评第一条就不正经地反驳:二十多分钟,快的都能来两发再洗个澡了!

江偌一直没点开大图,看完文字看评论,最后才点了图片,看到第一张时愣了愣,看到最后一张,表情彻底凝固在了脸上。

经理也用她的手机一起看,偏头见江偌面无表情,还笑着说:“你怎么看花边新闻都这么认真?”

江偌记得,在她的车子刚提回来的那天晚上,她在车库里坐了很久,跟陆淮深打完电话之后,她趴在方向盘上,盯着前方陆淮深一辆车的车牌号许久,不知不觉都记进了心里,她现在都还背得出来。

陆淮深昨晚开着那辆车回来进车库的时候,她转头也下意识地略了一眼他那车的车牌号。

陆淮深昨晚说他应酬去了。

但是他的车和人出现在了“杜盛仪男友”热搜的图片里。

经理见她久久不说话,搁在桌上的一只手握得指节都发了白,经理觉得她有点不对劲,摸了摸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握得死紧,还在隐隐发抖。

她惊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江偌瞬间松开拳头,扯着嘴角一笑:“没事,我肚子忽然有点不舒服。”

“是不是要来例假了?”

江偌极轻回答:“应该是的。”

她抬起头,杜盛仪打完了电话,逆着落地窗的阳光,长发蓬松地披在身后,身上穿的酒店提供的浴袍。

二人目光相撞,江偌目光灼澈,像是水里燃着一把熄不灭的火,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杜盛仪自若地冲她笑笑,恍若什么都不知道。

江偌来不去想太多,但顷刻间,她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第189章:你是为了陆淮深故意接近我?

杜盛仪坐下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吃午餐。

经理作为乙方,为表看重,关怀道:“杜小姐,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么?”

经理其实还是挺怕担心出什么事,影响拍摄进度,这会直接影响各娱乐场所的开放时间,上头明确提醒过,一定要在规定时间内拍完,她和江偌一直把控着现场,也是为了保证进度。

杜盛仪稀松平常道:“没什么,就是些捕风捉影的花边新闻而已,交给经纪人处理就行了。”

化妆师问道:“是要发声明么?”

“暂时不打算表态。”

化妆师没再多问,现在是有不少艺人对真实或不真实的恋情都表示沉默。如果是假新闻,则是不予理会清者自清;如若是真新闻,但又不想承认,便是另一种默认的意思。

化妆师认为杜盛仪是后者。

也许是昨晚跟男友吵架了,所以才失眠,黑眼圈和眼里的红血丝都得到了解释。

江偌餐盒里的食物还剩大半,但她早已胃口尽失。

杜盛仪抬头时见江偌盯着自己看,目光冷澈,淡然中有种利箭出弦般的尖锐,她淡淡抿着唇,默默无声,却是一身的逼人气息。

杜盛仪浑然不觉般摸摸自己的脸,皱着眉问她:“江小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江偌靠着椅子,手搭在自己腿上,忽然间莞尔,嘴角一抹淡淡弧度:“没。”

她转过脸跟经理说:“不好意思,我去下卫生间。”说完就拿着手机起身走了。

江偌去了卫生间站在盥洗台前,撑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用手揉了揉小腹,她肚子不舒服不是借口,算了算例假应该就是这几天,今天腰酸腹坠的感觉一阵一阵的。

她深呼吸了一下,想找个地方坐坐,寻了一圈,觉得马桶盖太脏,便在浴缸边缘坐了会儿,她目光怔怔地盯着盥洗台后的大面镜走神,在内心纷乱中,似乎又寻得了片刻的宁静。

过了许久,外面有人敲门,“里面有人吗?我想上洗手间。”

江偌收拾收拾,将垂散在脸两侧的长发一股脑往后捋了把,整理了一下,恢复了理智,这才起身出去了。

下午的拍摄,杜盛仪并没有受绯闻影响,最后一项无边泳池的拍摄,是从下午傍晚开始。

那时正值夕阳西沉,有大海有华灯更有美人。

杜盛仪需要穿比基尼下水,高挑身材,黄金比例一览无遗,因为职业原因,在身材管理方面下了大工夫,长时间健身使她身上无一处赘肉,跟光骨架的柴瘦截然不同,前凸后翘的身形令人艳羡。

天际渐染浓墨,黑暗终笼罩整个大地,但城市里有华彩流光,而延伸到天尽头的海面,夜幕降临后就彻底陷入黑暗,那黑暗也无尽头,像蒙住双眼的缎带,无端给人一种恐惧。

杜盛仪反复下水,又反复上岸休息,夜里海风卷带着凉意,助理一直拿着吸水的浴巾候着,等她上岸后,就不停给她擦头发擦身子,照顾周全,生怕她身体冻坏。

江偌和经理一直坐在入口处的椅子上,建筑挡了风,水下场景不好拍,杜盛仪似乎水性不大好,在水里待不了太长时间,所以总是ng。

这一次上岸后,她抱着手臂浑身发抖,杜盛仪的休息处也被搬到了江偌旁边,因为能挡风。

江偌靠在躺椅上,这个时候的温度很舒服,不燥热,也不过分凉冷,她的身体像是陷入了似醒非醒的状态,神思却格外清醒,清醒到紧绷,无法松懈。

杜盛仪裹着助理递来的毛巾擦着头发走来,江偌手旁边的椅子周围,全是杜盛仪身上地下来的水。

杜盛仪坐下后,助理将她的手机递过来,说是经纪人有事情跟她商量,让她休息的时候回个电话。

杜盛仪将手机拿在手里,却没有回电。

助理小声提醒:“杜姐……”

杜盛仪将手机搁在手边,不以为意地继续手上的动作,“不是说了吗,不要回应。”

“为什么不回应啊,现在越来越多爆料,姚姐大发雷霆,问你那个男人是不是就是……”

杜盛仪不耐地打断她:“我说了,谁都不是!”脸上有鲜见的浮躁。

杜盛仪说着,打开微信,点开了姚屏的微信语音。

“杜盛仪你要是再这么不配合,我真他妈不会再帮你了,就要按照公司的强制要求做!”

杜盛仪点开语音的时候,因距离耳边较远,是扬声器播放模式,因此江偌在旁边也听见了。

她在这椅子上已经躺了许久,也没什么事可做,经理知道她不舒服,便同她一起在这儿坐着,杜盛仪过来之前,经理接到了领导的电话,走到一边去接听电话了。

杜盛仪擦头发时,不停有水珠甩在江偌身上,她恍若未觉一般,定定坐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杜盛仪语音回姚屏:“我早上就说过了,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做回应,我现在依然是这个态度,过几天就没人会再提起了。再说公司强制要求?是谁强制,你强制还是别人下令强制?”

她用一声冷笑结尾。

说完,也不打算再回复,将手机放在一边。

助理支支吾吾:“杜姐,你这样不太好吧……现在正是你赚人气的好时机,不给大众留下好印象的话,红的就会彻底变成黑的了……”

“反正也没多少人真的喜欢我,我这么努力博得他们的好感干什么?”

这话,相当的杜盛仪风格。

“话不是这么说呀……”

杜盛仪抬手制止她,无需再说的意思。

江偌听着听着,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半垂着眼眸盯着杜盛仪的手机屏幕,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某种神奇的预感,不一会儿,那手机果真有电话进来,屏幕上是一串没有存名字的十一位数手机号。

杜盛仪看了一眼,过了会儿才接起来,嗓音冷淡:“喂。”

杜盛仪起身,低着头讲电话,一边缓缓踱步到了泳池边,她一身红色比基尼,脚下粼粼果冻似的水光轻晃。

江偌看着那场景,许久许久,才打开手机调出通讯录。

她盯着屏幕里那串手机号,首尾号跟杜盛仪手机来电号码重叠上了。

周围工作人员大多都在休息,各种笑闹和来自手机里的视频声音,闹闹哄哄成一团,江偌耳边嗡嗡作响,好似被一层膜覆住,各种声音显得异常遥远,与她隔绝似的。

江偌感觉自己情绪外的那层壳,仿佛有人拿东西,在裂痕缺口处敲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又有什么东西跟着满溢,几乎撑破她的胸腔,冲刷了她的理智。

她站起身,缓缓朝杜盛仪走去。

这个时候杜盛仪刚刚挂了电话,转过身,冷不丁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江偌,吓了一跳。

“怎么了?”

杜盛仪有一米七几,但江偌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看起来比光脚的杜盛仪还高出头顶。

江偌微垂这眼睫,笑着看向杜盛仪:“电话是陆淮深打来的吧?”

杜盛仪挑眉,又轻拧眉心,“不好意思,不便告知。”

江偌见她微表情的戏都做得这么足,特别想笑,她的确也笑出声了,眼睛微弯,眼尾有一点往上的弧度,眼梢带着若有既无的妩媚,使整张脸的表情都艳丽起来,眸光却噙着逼人的凉意。

“你还想再装?”江偌神情冷淡下来,说出口的每个字眼都带着不善。

杜盛仪面不改色,啧啧,那清冷模样,淡然表情,真像一朵浑然天成的莲花。

只不过杜盛仪是白莲花的黑色升级版,因为她看着江偌,忽地笑了,微眯着眼眸,打量着江偌的脸,却也不说话。

“杜小姐好演技好心思,一环扣一环的,我差点都信了。”江偌话到最后,声音又低又轻,近乎喃喃,却又似咬牙切齿。

杜盛仪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机,脸上表情无定点浮动,淡淡问:“怎么说?”

“最开始在ds新酒店的开业酒会上,你听说我叫江偌,看我的表情都不一样了。我跟你素昧相识,也非公众人物,你除非在哪里听过我的名字,才会知道我,才会忽然另眼看我。之后不惜违抗公司意愿也要跟ds合作,还屡次点名要我继续跟你的案子,连现场把控这种事情,也要我亲自到场。说什么信任我……”江偌哂笑一声。

杜盛仪从头到尾没打断她,漫不经心似的听她讲,对江偌提到的反常行为,她也无一句解释。

见她这样的态度,似乎对所有事情默认,江偌已冷半截的心,沉沉一坠,彻底跌入冰窖。

“如果我没猜错,你跟陆淮深早就认识,也知道叫江偌的人,跟他是什么关系。不让你跟ds合作的不是你的大老板,而是陆淮深。”

杜盛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素颜脸上扬起丝丝缕缕难以捕捉的得意,“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答案?”

江偌其实不需要什么答案,从杜盛仪的反应中,抑或是她早已经笃定了自己推测了一下午的结果。

那些被串联起来的细节,强而有力,像被用聚光灯和放大镜铺放在她面前,让她无从躲避。

但她不信邪,她还是想一一确定。

“你是不是认识陆淮深?”

“认识。”杜盛仪坦白直言道。

饶是知道答案,江偌心底仍是重重一震。

“你是为了陆淮深故意接近我?”

“是的。”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和他结婚了?”

“是的。”

“你什么目的呢?”江偌声音轻飘飘的,都快被风吹散了。

“江小姐,”杜盛仪站直了身体,一字一顿,“你觉得呢?”

她微微扬起了下巴,用别有意味的眼神笑看着江偌,江偌觉得她仿佛在看一个傻瓜。

江偌快被身体那团膨胀充斥的怒意逼疯,她像被人咕咚一声抛进水里按住头,挣扎却不得解放一般憋闷窒息。

而周围人和景,一切都那么和谐,风吹动她的头发,发丝刮过她的脸,杜盛仪笑容清淡而出尘,在别人眼里都不会显得可恨,有人放音乐,歌里唱:“红尘来呀来去呀去,都是一场空。”

杜盛仪的手机又响了,江偌脑子里被“都是一场空”占据,劈手夺了杜盛仪的手机,重重掷进水里,水面只有咕咚的一声闷响。

而江偌在夺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抓到了杜盛仪的手,牵扯到她的整个身体都因此一晃,她脚下打滑,下意识朝江偌伸手,江偌以为她要打自己,一把挥开了她的手。

接着,泳池里砸出一大朵水花。

水花四溅,四周的人大惊失色,一窝蜂往泳池边围过去。

第190章:只需要律师不需要丈夫

杜盛仪掉进泳池前,抓到了江偌腰间的衬衫,江偌又穿的高跟鞋,整个人都站不稳,眼看着也要往水里倒去。

但是运气这个东西也实在玄乎,江偌身旁正是入水的扶杆,她腰往杆上撞了一下,及时抱住扶杆,险中恰恰稳住了欲倒的身体。

江偌站在岸上,半个身子腾在泳池之上,她的样子模模糊糊地映在水面上,她却一动不动直直地看着水下那不停扑腾的人。

她脑中空白一片,心中只觉痛快,毫无愧疚之感。

一瞬间里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现场瞬间乱来,有人下去救人,杜盛仪的两个助理和其他不少人都亲眼看见是江偌把杜盛仪推下去的,拽着江偌就怒声质问。

而江偌面无表情,目光发直,跟外界隔离了似的。

助理却只见她这样一幅冷眉冷眼的模样,分明就是故意动的手。

杜盛仪不是水性不好,而是根本不会游泳,而这边又是深水区,其实她站起来水也不会没过她的鼻子,但是杜盛仪掉下去的时候,脚绊到了岸边的机器线路,将远处的打光灯绊到,打光灯又撞翻了摄像机,两件都是重量级的东西。

而那拇指粗的线路套在了杜盛仪的脚腕上,她挣脱不了,反而在慌乱中使劲乱蹬,不知怎的越缠越紧。

下水救人的,一个人抬起杜盛仪的上半身,让她的头露出水面,另几人围在一起帮她解叫上的绳子。

杜盛仪呛了好几口水,此刻不断咳嗽,脚上的痛处让她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江偌始终置身事外一般,静静凝视着睡下的一切,砸起的水溅湿了她黑色的半裙,几乎看不出痕迹,风吹过,真冷,冷得她身体都在战栗,鸡皮疙瘩爬满身,消都消不去。

杜盛仪人还没救起来,杜盛仪那新助理,一直揪着江偌大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恶毒?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你居然动手?杜姐为了配合你的工作,不让你难做,推了多少的项目和行程你知道吗?你还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忘恩负义?

江偌转眼看向抓着她不放的助理,生怕她跑掉似的。

那助理瞧着她一声不吭的,表情还有些渗人,转而又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笑?”

说完拿起手机就去报警了。

经理之前走到了室内打电话,就是电梯到达处,那边清净,结果打着打着听见呼叫声,她立刻挂了电话出来。

见到现场一片狼藉,水里还有人,江偌呆站在岸上,她心里叫苦不迭,立刻朝江偌走过。

“江助,这是怎么回事?”

旁人冷嘲热讽,“你们公司这位江助,把杜小姐推到水里去了,我们还想问你们怎么回事呢。”

这人是摄影工作室的,眼看着都要这部分都要拍好了,这样一闹,之后又要补,这不是添麻烦么!

而且这江助也太不叫话了吧,把自己的甲方推到水里去,这得是多大仇啊?

经理一开始以为她是被这状况吓到了,谁知竟是江偌一手造成。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江偌,“真是你啊……”

这两天接触下来,经理觉得江偌性格挺温,为人也不错,非常好相处,她不大相信江偌会做这样的事。

江偌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她什么话也没说,表情像她眼底一样,总觉得空洞洞的。

经理没再多问,觉得她反应有点不正常,便伸手去扶她离水边远一点,不小心发现她裙子都快湿完了,赶紧拿了旁边叠好的干毛巾给她擦了擦。

江偌这时候神情才有松动,讷讷说:“谢谢。”

杜盛仪救上来了,但还是不停咳嗽直不起身,脚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助理见状立刻打了急救电话。

很快,警察和急救同时来了。

江偌只听见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作证,江偌恶意将人推入水中,情节恶劣。

江偌没解释,毕竟这时候说一句“不是我”,也没多大说服力。

江偌被警察带走,一起去的还有多位人证。

下楼时,停在楼下的警车和救护车引起了围观,杜盛仪被担架抬下来的时候,无数围观者拿起了手机拍照录影。

经理害怕事情闹大,也跟着一起去了,并且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酒店领导,领导又报告分部。

消息一直上传到gisele这儿,彼时她刚到家站在玄关处,听到消息的时候,厉声狐疑地让对方重复一遍:“你说谁把谁推水里了?”

酒店总经理回:“您的助理江偌,把杜盛仪推水里的。”

gisele听完,沉默了两秒,“知道了。”

她挂了电话,啪地将钥匙给扔在鞋柜上:“damnit(妈的)!”

夜里的警局光如白昼,澄澈的白炽灯将人脸上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江偌惨败的神色更是被放大,看起来格外憔悴暗沉。

她低头坐在审讯桌前。

做笔录的警察质问:“你推的人?”

“不是。”她抬起头,却垂着眸。

“可证人都说看见了。”

“有监控,你们自己调来看。”她的嗓音一直保持着平直,淡淡的,一点起伏都没有。

“嗬,你……”警察晃了下笔,将笔尖指向她,目光无意间看向她放在桌上的手,衬衫袖子下一截白花花的手臂,上面还有几坨淤青和被人抠破皮的指甲痕,他愣了愣,本想训她两句态度不端正,这会儿改口说:“监控我们自然会调,证人提供的证词我们也会采取,现在先把流程走了。”

江偌抬起眼说:“我可以打电话给律师么?”

“你还有律师?”

“有的。”

“丈夫呢?”

江偌身份证交上去,派出所这边的系统可以看见她的婚姻状况以及配偶信息。

江偌动了动喉咙,声音有些干哑:“律师就够了。”

做调查之前,江偌的手机被收了,上交之前她把手机关了机,这会儿她重新开机打了电话给高随。

对方在饭局上,听她说了事情经过,沉了沉声道:“我等下就过来。”

通话途中,有电话进来,江偌也不理会。

挂了电话,她神情把手机放在旁边,等会儿跟律师沟通。

刚放下手机,又有电话进来,江偌看了眼屏幕,视而不见。

民警抖了抖腿,看向她手机:“谁的电话,你接不接?”

江偌摇头。

她周围光线暗了暗,一层翦影将她笼罩着,察觉身旁有人,江偌迟钝地缓缓转过头去看。

陆淮深面沉如水,手里还拿着拨号中的手机,声音低冷紧绷,“为什么不接?”

江偌眸子在白炽灯光下幽亮清澈,像两颗色泽饱和的黑曜石,却又空又静,像一口孤寂无底的山洞,令人看一眼都觉荒凉。

她定然看他数秒,无声转过头,才道:“有什么必要?”

那嗓音里一点情绪都没有,让陆淮深听得心里坠坠一沉,腰际因紧紧咬牙而鼓绷起来。

过了会儿他说:“我叫了律师过来,待会儿……”

江偌目视前方,看也不看他道:“不用了,我已经叫高律师过来了。”

陆淮深看着她柔亮的发顶,握紧了手机,这是第一次,他想质问她什么,却如鲠在喉,无法问出口。

他捋了捋发茬,没再说话,去向民警了解经过。

民警看了眼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问他:“你是她谁?”

“我是她丈夫。”

民警心中了然:哦,就是只需要律师不需要丈夫的那个“丈夫”。

高随吃饭的地方离这里比较远,陆淮深的律师比高随更快到,这个时候监控也调取来了。

无边泳池上有两个监控拍到了杜盛仪落水的经过,不可否认的是,的确江偌是过错方。江偌先扔了杜盛仪的手机,也是因为她这一动作,杜盛仪才没站稳,接着江偌又推了杜盛仪的手,直接导致杜盛仪落水。

陆淮深说:“她是无意的。”

民警大哥:“……”

扔别人手机,那可是相当直接粗暴,一点儿没看出哪里是无意的!

第191章:让我把牢底坐穿赔得倾家荡产,反正这是你最拿手的

江偌始终保持缄默。

陆淮深看完监控想都没想就说她是无意的,江偌不知道他是真相信她是无意的,还是仅仅为她开脱而已。

不过都已经不重要。

民警看向江偌闷不吭声的样子,像他以前接触这种纠纷案件,一般来说先动手的一方开始还会狡辩,监控视频一摆在眼前,口径顿时就变了,端正态度认错,再痛定思痛一再保证不会再犯,希望能私下和解,接着就会协商赔偿金。

但他瞧着这当事人的从始至终的态度,都不像是想解决问题的样子。

不过这女人的丈夫来头不小,上头亲自打招呼,宽容解决,可关键是她伤的人来头也不小啊,人家可是公众人物,什么事一放到网上,众口难调,事情也会变得黑白难辨,他哪里敢疏忽呢?

要是真将事情闹大,上头的人屁事没有,还会将他们这种小人物推出来背锅,可他又不能无事上头下的令。

人啊,真他妈的难做!

陆淮深跟律师打了招呼,按照江偌是无意之举来解决,先把人弄出去,关于赔偿与和解,之后再说。

江偌这个时候虽不愿与陆淮深沟通,但也不至于会跟他对着干,这个当口上,她要是落下什么不良记录,怕会被有心人利用。

陆淮深带来的律师,是博陆法务部的高级律师顾问,事情解决得还算顺利。

手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高随来了,还带了一个人来,嘴里叼了一支烟,身材高瘦,皮肤黝黑,但模样极周正,穿着黑色长裤和素色衬衫,下巴上的胡茬还没搭理干净,目光桀骜,带着点江湖痞气。

那人走在高随之前,进来便拿掉嘴里的眼,环视一圈,“小周?”

问话江偌的那民警抬起头来,看见来人,手上工作放了放,调侃道:“哟,陈队,东南西北风的哪股风把您给吹来了?”

“你们所长呢?”

“您也不看现在什么点了,所长怎么会会在。您什么事儿呀?”

小周顾着和陈队说话,没看见陆淮深的脸色。

陈队笑笑,向人介绍:“这是高随高律师。”陈队说着挠挠头,在办公桌的烟灰缸上捻灭烟,“来帮人处理点事儿。”

小周这才下意识的看了下江偌。

高随道:“我是江偌的律师。”

小周看了眼江偌身边的陆淮深,说:“又来一律师啊,不是已经在办手续了么?”

高随笑了笑:“谁办都无所谓,关键是要办好。”

高随又跟江偌说:“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我校友陈晋南,现在在省刑警队任职,就是跟过你父母案子那位。”

而他向陈晋南介绍江偌,就是很简单的一句:“这位就是江偌。”

江偌立刻有了印象,之前高随给她看的案件经过,就是靠这位校友帮忙调出来的。

她忙站起来,“感谢陈队上次帮忙。”

陈晋南虚虚与她握了下手,道:“举手之劳而已。”

陆淮深这个时候很有自知之明,江偌不会主动向别人介绍他,便主动说:“我是江偌的丈夫,劳烦跑一趟了。”

陈晋南同他握手,“不用客气。”

律师的观察力是相当敏锐的,高随一来就察觉江偌跟陆淮深之间有事,江偌甚至不主动跟陆淮深进行眼神交流,便猜到江偌出事情跟陆淮深脱不了干系。

做了登记,陆淮深的律师善了后,她现在就可以离开,她打算接下来的事情,委托给高随处理。

一行人往外走,陈晋南队里有突发案件,接了电话,一个人先离开了。

江偌从站起来开始,陆淮深就拉着她的手腕,江偌没抗拒得太明显,但是与他暗中较劲,想要挣脱,可陆淮深的力气,不是她能轻易与之抗衡的。

出了派出所,陆淮深依然不愿放手,拉着她便要往车里去,江偌便反手拉了他一下,陆淮深停住脚步,轻皱了下眉头看向她。

江偌跟高随说:“你能不能等我一下?”

陆淮深听见这话,眼神顿时冷了下来,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这话,江偌是想避开陆淮深说的,但他不放手,所以她也当着他的面说了,意思是她不会跟他走,但是她还有话要问他。

高随说好。

陆淮深目光沉沉地笼罩着她,却不再动了,这下,江偌很容易地挣开了他的手。

“上车吧,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她转身将他抛在身后,径直往车那边走。许久,身后都没动静,直到江偌走到车边,车灯闪了两下,江偌听见了很轻的“咔哒”声,门锁应声而开。

江偌拉开车门上了车,不时,驾驶座那边的车门打开,陆淮深也坐进车里,却按了一键启动。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他声音如一贯地低冷醇厚,只是有些疲惫,但依然有种不容拒绝的气势。

江偌说:“就在这里,你要是不想我跳车的话。”

江偌说的是气话,陆淮深也知道,但是他知道,就算将她强行带回去,江偌仍然会走。

话虽是气话,决心却是真的。

陆淮深手刚扶在方向盘上,长指紧紧地握住方向盘,目光凛冽地望着前方,良久后,还是熄了火。

这时江偌才开口,没有一点迂回婉转,直接了当道:“我有几个问题。”

“你问。”陆淮深松开方向盘,往后靠在座椅上,眉心紧了紧。

“你认识杜盛仪?”

江偌声音很平静,现在的内心也很平静,她直直地看着挡风玻璃外的场景。

夜里将有雨,开始刮起了大风,派出所停车场周围稀疏的树被吹得枝叶乱晃,照明灯的光线又极为黯淡,派出所大厅门口里透出来的如昼光线显得突兀,更衬得周遭晦暗又萧索。

陆淮深说:“认识。”

“在她跟ds合作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

“所以你之前说不认识杜盛仪是在骗我,之后是瞒着我?”

陆淮深不说话。

他的沉默打破了她内心的平静。

“不说话当你默认了,”江偌每说一个字,每问一句话,如同自己摔碎自己曾经坚定不移的信仰,难受,但更多的是难堪。

“那是为什么瞒着我呢?”她顿了一下,偏头看向他,语气依旧还能保持平淡,“你出轨了?跟她睡了?”

“没有。”

江偌一动不动看着他的侧脸,他的唇在她目光里翕阖,没有一点犹豫地说了个答案。

江偌没有反应。

陆淮深转头看着她,重复道:“没有。”

江偌跟他四目相对,那双眼她再熟悉不过,就是那双眼曾或沉着或深情地瞧着她,但无一例外的是,她看不懂却被牵动心神越陷越深。

“那是因为什么?”她轻声反问,嗓音清晰可听见有些微的颤抖。

江偌讨厌声嘶力竭,讨厌撕破脸皮将双方搞得没有台阶下。

她希望所有的关系都能像天平的两端,保持着和谐的平衡。

她不想让自己疾言厉色咄咄逼人,她希望能理智地解决所有棘手事,不管内心经过多少无力的挣扎,至少在别人看起来是轻而易举。

她但愿所有人对她的评价都是温和聪明,挥挥衣袖就能解决掉别人理所不能及的麻烦。

她想做个这样的人,但她永远都在这条路上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因为总有些人总有些事在不断挑衅她的底线,似乎就等着看笑话一样看她被愤怒吞噬,看她失去理智,他们好趁虚而入,找到她的弱点,对准那处轻轻一戳就让她溃不成军。

陆淮深做到了。

他怎么做不到呢,每夜每夜的耳鬓厮磨,每夜每夜的同床共枕,她把感情交出去,她把心交出去,她把信任交出去,这时他只需要动动手指轻轻一捏,都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就能让她尝尽憎痛的滋味。

而她像个傻子一样,还在打算将所有所有都交付给他。

陆淮深沉沉看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悲喜不显,情绪难辨,那双眼跟深渊似的凝视着她。让她想起一句话,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陆淮深可不就是彻头彻尾的深渊!

她就是疯了才会决定奋不顾身往里跳。

江偌眼前渐渐模糊,胸膛起伏不定,她抄起手边的纸巾盒就往他身上扔去,“问你为什么,你说啊。”声音绷得很紧,像是在极力忍耐情绪。

陆淮深咬紧牙看着她水光满溢的双眼,依然没吭声。

江偌把包也朝他身上扔去,砸到了他下颚,他只是偏了下头,眉头都没皱一下,那包很硬很重,被砸中的痛楚,常人绝不能做到面不改色。

江偌知道他不想说的话,问一次没结果,问多少次都是白搭,因此更加愤怒,没东西客可扔,直接上手,一个巴掌砸过去,到后面越来越无所顾忌,指甲将他脖子和下颌拉出了好几条红痕。

陆淮深也没还手,见她闷声动手,眼泪无声地从顺着脸庞往下掉,抬手便握住了她的手腕,欲要去擦她的眼泪,江偌一偏头躲过了,哑声道:“滚。”

她使劲地挣开了陆淮深,转头看向车窗外。

车窗上映出她现在披头散发的样子,十分难看。

她无声止住眼泪,控制着情绪说:“你知道我今天看见那则新闻,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恍然大悟后的心情吗?我那时候才惊觉,杜盛仪以往看我都像在看傻瓜,因此我想,你把我欺瞒得团团转的时候,看我开心对你投怀送抱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我像个傻逼真好骗?女人嘛,给她几颗糖就忘乎所以了。”

“没有。”陆淮深声音低哑。

即便他说的那样笃定,江偌也是不敢信的。

她缓缓转头看着她,脸上是在笑,那话却一个字比一个字咬得更重:“让杜盛仪不要跟ds合作的是你,给她大项目的是你,投资她电影的是你……你可真是她的金主啊!显然,你也不打算跟我解释。”

她说着自嘲地笑了笑,喃喃道:“什么心甘情愿的婚姻,根本就是你陆淮深给我设的一个骗局,说得那么好听,只是让我更心安理得被骗而已。显然你这次还没想到搪塞我的理由,什么狗屁心甘情愿,我还是更喜欢心不甘情不愿。”

“江偌,别说这种话。”陆淮深觉得喉咙发紧,那些话让他恼怒,胸腔里一团郁气,却发泄不了,看向她失神喃喃的侧脸,他想抱她,又怕像刚才那样惹急她。

她忽然看了他一眼,眼眸清冷,语声更淡:“杜盛仪就是我推下去的,我不仅想把她推下去,我还恨不得让她死在里面,我没感到愧疚,我只感到痛快。”

“江偌!”陆淮深拧紧了眉,喝住她。

江偌笑笑,眉眼极其好看地舒展开来,“怎么,你心疼了?那帮她伸张正义啊,帮她告我,让我把牢底坐穿,赔得倾家荡产,反正这是你最拿手的。”

她抹了把脸,甚至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拿起包径直下了车。

高随的车一直停在旁边,他开的是一辆suv,江偌拉开副驾驶做进去,“可以开车吗?”

高随看了她一眼,但江偌已经低下头去,头发挡住了她的脸。

他没多问,启动车子离开了派出所。

第192章:我对处理结果没有异议

陆淮深隔着车窗看向外面,后视镜里那辆黑色suv渐行渐远,体内情绪横冲直撞,难以自消,更无处发泄。

他降下一点车窗,打开烟盒捻出支烟来,打火机打了好几次都划不出火,最后一次火苗升起,窗外一股风吹进来,火苗顿时灭尽,一点温度不剩。

陆淮深顿了一下,从嘴里拿下烟在手里揉成一团,忽然咬肌一紧,压槽磨了磨,连烟带打火机扔到一旁树根下的石堆里。

车子驶离,派出所大门渐渐被甩远。

高随这时才问江偌:“你打算去哪里?”

江偌愣了一下,她现在似乎无家可归。

锦上南苑房间被姑姑母女俩占据,就算能住,她也不会回那里,她怕小姨多想,自己没能解决的问题,不想多一个人操心。

江偌拿出手机,本想看看附近的酒店,这才发现手机里有多个未接电话,除了陆淮深的,还有不久前王昭和周致雅打来的,甚至还有一通来自gisele。

江偌向高随报了个地名,麻烦他送自己去那里,随后依照事情轻重紧急,先回了gisele的电话。

她知道她闯祸了。

电话响了几声,gisele接起来,不等江偌说话,她便冷硬道:“经公司高层临时商议决定,予你的处理结果是暂时停职查看。”

“嗯,好。”

“你没什么想说的?”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gisele气极反笑:“你不是给我添麻烦,是给公司还有你自己添麻烦,你怎么会做出那样不经大脑的事情?你跟杜盛仪什么恩怨?”

江偌经了大脑,她那时虽然气,但她没想对杜盛仪动手,她知道杜盛仪是公众人物,若是她动手,事情闹大她可能工作会不保。

但人生总是事与愿违不是么?

江偌看向窗外的车来车往,夜已经有些深了,城市开始渐归于静,她平静对电话那头道:“我对处理结果没有异议。”

对于其他,她避而不答。

gisele沉默数秒,最终冷漠说:“ok,公关部已经在处理此事,但会以公司利益为首,你保持电话通畅,等这事过去,再公布对你最终处理结果。”

g说完便挂掉电话,江偌的“好”字就在嘴边,还没有说出口。

她给王昭去了个电话,王昭还没来得及问她什么,江偌便问今晚能否在她家借宿。

王昭怔住,随后斩钉截铁说:“好。”

江偌还记得王昭家的方位,下车后跟高随道了谢,并说:“这事的后续也交给你了,费用我会照给,之后有情况麻烦你通知我。”

高随说好。

江偌下了车,王昭给她开门禁。

上了楼,王昭就等在电梯外面,她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从电话里听江偌语气失魂落魄的,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见到她的时候,还是有些吃惊。

她从未见江偌这么狼狈过,做好的发型胡乱披散着,光面衬衫也皱巴巴的,浅色缎面高跟鞋上全是被水打湿后的痕迹。

王昭二话没说,拉着人带进了家里。

关于杜盛仪拍广告受伤的事在社交网站上已经传开了,酒店路人拍的视频也在传播,视频里很明显可以看见江偌和经理上了警车,网友都在猜测肇事的是江偌和经理其中一个,反正无论如何都是ds的员工。

事情在发酵成为指控ds员工恶意伤人事件之前,公司公关部向跟着江偌去派出所的经理了解了情况,接着就发了声明,说那只是泳池水滑,双方无意间碰撞,造成一方落水受伤,为保护措施不当向杜盛仪方表示歉意。

当然,各方都要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隐瞒其中一部分实情。

杜盛仪的工作室很快就转发了这封道歉声明,表示只是工作意外,与人为无关。

但由于最近杜盛仪风头实在太盛,对头趁机买了水军攻击带节奏,质疑是杜盛仪为博热度自我炒作。

杜盛仪本人没回应,工作室和各方都没发声。

江偌怀疑工作室澄清,并非杜盛仪本人意见,她不信话都说到那样地步了,杜盛仪还会就此大事化了。

不过,她也确实不明白杜盛仪到底什么目的。

江偌感到前所未有的累,不仅是精神,还有身体。

王昭是个很贴心的朋友,因为两人气场相合,王昭很懂江偌,进门之后,王昭也没抓着她多问,摸着她裙子竟然都是湿的,让她赶紧去洗澡。

江偌什么过夜的东西都没带,王昭让她就去主卧自己的浴室洗,她的护肤品都在里面,又去给她拿了套新的洗漱用品,找了自己洗净囤来给客人用的新浴袍。

“卸妆的和护肤的都在洗漱台和旁边的篮子里,你都认识的。”

“好。”江偌默默点头。

江偌洗澡的时候,发现热水冲刷过身体,手臂上有些疼,她抬起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皮,还有淤青。

她没理怎么理会,因为这会儿又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她怕例假会晚上来,洗完澡问王昭要来一片卫生棉,提前贴上。

洗好出去,发现王昭的床上躺着一只猫,颜色非常漂亮的英短银渐层。之前王昭跟她提过,她把爸妈家两只猫的其中一只结过来了。

那猫正揣着两只前爪,两只大瞳仁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江偌冲它学了声猫叫,它歪了歪头,模样相当可爱。

江偌笑了笑,走到床边想去摸它,那猫一下子跳得老远,对这个出现在家里的陌生人充满了好奇和警惕。

王昭进来,见状叫了声:“王有钱,过来。”

此猫就叫有钱,家里另一只叫招财,都姓王。

关系不好的邻居被这两只猫扒过窗户,曾背地里吐槽:有钱了还要招财,可见这家人多贪得无厌!

王有钱看了她俩一眼,偏开了猫头,迈着矫健的步伐从门缝里溜出去了。

王昭问江偌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江偌中午那饭也没吃几口,十个小时就只喝了小半瓶水,早都饿得没有恶感了。

这么晚了,王昭明天还要上班,江偌不想耽误她休息,只是摇摇头说不用。

“对了,我被公司停职了。”

王昭面色微沉,她已经能猜到这结果,停职接受检查,最终处分是什么还不知道。

“事情明面上是解决了,但是主要看之后杜盛仪那边怎么说,只要愿意和解,工作至少保得住,我找机会跟上面疏通疏通……”

江偌说:“不用了,万一把你牵扯进去,你刚升职,而且如果上面决定要开除,你也说不动,反而给上级留下坏印象。”

“那不可能,我能升职,你可是有功劳的,过河拆桥这事我可不会干。具体如何我会看着办的,别担心。”

王昭见她脸色不太好,没再多说这事儿,“客房我已经铺好了,先去休息,这么晚了,有什么明天再说。”

江偌进房间前想起了什么,“我能不能在你这儿多住两天?”

“当然,住多久都成。”

“谢谢。”

王昭给她一个无需言谢的眼神。

第二天江偌在工作日闹钟响时醒来,正想起床,想起被停职的事情,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继续蒙头睡。

第193章:江偌不是这个家的附属物,她做什么有我担着

江偌在王昭家住了两天,一步都没出过门,她多数时间都在睡,睡得人浑浑噩噩,主动与外界隔离,不上网不看电视。

那天早上江偌被闹钟吵醒又睡过去,再醒来竟然已过了中午,王昭早已上班。

王昭早餐用做了鸡蛋培根三明治,给她留了一份,这个时候早都冷了。江偌用微波炉重新热了一下,当做中午饭吃了。

八月的最后一天,阳光时有时无,暑闷见消,但温度依然不低,王昭出门时没关主卧的空调,要是猫热了,会自己拧开门把手进去。

江偌吃东西的时候,那猫踱着懒散步子出来,跟江偌对视一眼,然后熟视无睹地径直往自动喂食器面前坐着。

江偌觉得有趣,以为它会自己掐点去等食。

整个屋子里就只有一人一猫,安静得能听见窗外川流不息的车声。

江偌吃完三明治,把餐盘拿进厨房,将王昭今早没洗的一起洗了。

出来时她听见一声声猫叫,一声比一声绵长焦躁,她过去看猫,见有钱不停用爪子扒出粮口。

江偌蹲在它身边,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有钱,你饿了吗?”

王有钱向她投来一个求助的眼神。

江偌心想,哦,原来也不是特别高冷嘛。

江偌查看了一下自动喂食器,才发现是出粮口堵住了,她伸手指进去弄了弄,猫粮哗啦啦地往盆里滚。

王有钱是只没有感情的猫,转头自顾自地吃猫粮去了,看都没再多看江偌一眼。

江偌席地坐下看它吃饭,也不知是不是周围环境过于安静的缘故,她又昏昏欲睡。

等王有钱吃完猫粮,用爪子沾了点宠物饮水机了的水,舔了几口,头也不回地回王昭卧室乘凉午睡去了。

江偌也回了客卧。

这一睡半梦半醒,竟也混过去整个下午。

王昭刚升职不久,工作忙,晚上基本都在外吃饭,江偌饭食自理,吃过晚饭,从客厅的书架上找了本《万历十五年》来看,那猫躺在两米之外的猫爬架上玩挂在上面的球。

晚上,程啸给江偌打来电话,他不怎么上网看那些没用的花边新闻,所以江偌的事,他是从陆缄那里听来的,然而陆缄一开始也是在阳凌秋跟陆丞云背后编排陆淮深时听到了江偌跟一个明星上热搜了,随后才去了解了一下。

程啸怕这件事对江偌的工作有什么影响,但是江偌向他隐瞒了自己被停职的事实,乔惠那边也没提过一个字。

她还怕许秋梅那大嘴巴在小姨面前乱说话,让程啸盯着那人,原因是不想乔惠因为这点小事操心。

程啸没起疑心。

江偌觉得自己是工作和情感上紧绷太久,一下子从中原来的环境中脱离,整个人松懈懒散下来,因此疲惫感越来越重,第二天几乎又沉沉睡了一天,将之前欠的睡眠要一次性补回来似的。

王昭昨晚回来,让她出去走走,一直闷在房子里,容易生病。

江偌例假还没来,她觉得是最近的事情的导致自己内分泌失调,所以也打算听取王昭的建议。

她下午收拾了一番,去滨海新酒店的停车场把车开走,又回了临海别墅,收拾了一些自己的衣物和日用品,24寸的行李箱装得满满当当。

收拾东西的时候,手机里有微信进来,江偌整理得腰酸,正打算休息一下,划开手机看新消息。

是陆淮深发来的维信。

从昨天早上到现在,陆淮深发了八条信息。

内容分别是——

“江偌。”

“江偌。”

“江偌”

“在干什么?”

“睡没有?”

“起床了吗?”

“江偌。”

“江偌。”

他也不是没有打过电话,但是江偌不接。

江偌总结出了一个不算规律的规律,当她不理他的来电时,陆淮深接下来便不会再打来,也没有任何信息,若是她本人挂断了电话,他跟着就会发条微信消息给她。

也许是笃定江偌这个时候能看到。

江偌看了眼手机屏幕,将手机往扔在床上,接着就拿了收纳袋,将盥洗台上的护肤品一股脑扫在里面,装包带走。

江偌觉得离家出走这种行为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但现在她的确不想看见陆淮深那张脸,她接受不了那些事,接受不了陆淮深的态度,就算他现在开口跟她解释,她觉得自己也不一定听得进去。

她需要重新审视跟陆淮深的关系,重新思考接下来的路。

各自冷静,才是良方。

如果寻不到解决方法,就此挥剑斩愁思,也许会是最好的办法。

江偌质疑过自己遇事只会往坏处想的是否太过消极,但如今看来,比起无知乐观,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更加重要。

回程时,江偌打算去超市给家里买些补给,顺便也买些吃的填填王昭的冰箱。

江偌先去了锦上南苑。

今天周五,程啸的学校一号全校开始行课,高三部今天放假,程啸出去跟同学看电影吃饭,江偌回去的时候,钟点工阿姨正在做晚饭,客厅里只有乔惠和程桦在,许秋梅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玩电脑。

江偌得知许秋梅今天下午早早回来,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见乔惠并没有什么异样,似乎对前天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看了眼瘫躺在沙发上的程桦,借宿一晚,看来是要变成常住一段时间了。

吃饭时许秋梅才从房间出来,看见江偌,倚在饭厅的墙边冲她笑:“你怎么来了?”

江偌见不得她那副把这里当自家的理所当然样,从她身边掠过,用余光看了她一眼,“这是我家。”

许秋梅哼了哼,跟在她后面往厨房走,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最近工作顺利吗?”

“嗯。”

“真的吗?”

江偌顿时警惕起来,猛地看向许秋梅,却忽然盯住她脖子上戴着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关键是这项链她看起来十分眼熟。

“你项链哪儿来的?”

许秋梅笑嘻嘻地捏着沉甸甸的项链吊坠,“这不是你送我的么?”

江偌忍无可忍,伸手就要去扯下来,许秋梅轻轻一闪,用只有江偌能听见的声音问:“虽然工作没了,可你还有个有钱老公啊,连条项链都舍不得啊?”

江偌木着脸瞪着她,许秋梅得逞地扬起嘴角。

江偌一把扯着她的衣领,按着她的手就往卧室里拽。

进了卧室,江偌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反手关上门。

“许秋梅,你要不要脸?”

许秋梅气恼,一股脑从床上起来,愤愤地看着江偌,像点燃的炮仗似的:“你才不要脸!你最不要脸!说什么车和奢侈品都是自己赚钱买的,还不是因为傍了个大款,你居然还敢骗我陆淮深是你客户,是不是害怕被我知道你傍大款的事实?”

江偌一脸冷锐:“谁告诉你的?”

“舅妈啊。”

“我妈不可能告诉你。”

许秋梅自得一笑:“因为我那天看你接电话的反应就知道陆淮深不是什么客户,所以我试探问舅妈,陆淮深怎么不跟你一起回来,阿姨以为你告诉了我你和陆淮深结婚的事,我多套两句话,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她说着,控诉地看向江偌:“反倒是你,为什么瞒着我们你结婚的事?是怕我们这些穷亲戚沾你的光么?你可真是忘本,找到了亲爹,嫁给了有钱男人,就忘了是谁把你养大了,就看不起我们这些亲戚了是吧?”

许秋梅越说越激动,好在外面电视机的声音开得比较大,没人听得见她们在里面的谈话。

许秋梅一边说着,那手按捺不住地一下一下地指着江偌,那蹬鼻子上脸的样子看的江偌烦不胜烦,一把攥住她的手。

因为许秋梅比她爱不少,江偌手上一用劲,许秋梅因为抗拒则用了反劲往回抽手,江偌越用力,许秋梅垫着脚,几乎被她提起来。

江偌一个字一个字地警告她:“养我的是你舅舅舅妈,跟你们没一点关系。忘本的是你们家,谁在落魄的时候帮你们维持生活的,你忘了?我爸死的时候,你们一家四口哪一个来上过一炷香?”

许秋梅睁大眼望着她,结结巴巴说:“舅舅欠了那么多高利贷,他只有我妈一个姐姐,万一牵连了我们呢?那时候舅妈都被打得住院了,要是我们、我们家再出什么事,你、你和程啸就彻底没依靠啦!”

江偌冷笑,“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你说得没错,我就是看不起你们家,跟穷没有关系,也不分过去和现在,我从小到大一如既往地看不起你们,因为你们都是一群自私自利手脚还不干净的白眼狼。”

江偌说着,看着许秋梅脸色气得涨红,伸手就要将她脖子上那条项链扯下来。

许秋梅见状,死死抓牢了项链,就是不松手,“这是我的!我在你梳妆台抽屉发现的,你既然留在这儿就是给我的!”

这条项链,是当初陆星叶为了收买她,所以趁她不防放在购物袋里的,后来是陆淮深把钱还给了陆星叶。那会儿她随手将珠宝连盒子一起放在了抽屉里,后来江偌几乎都要忘了它的存在。

谁发现了就是谁的,这种说法从许秋梅嘴里听见,江偌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这条项链许秋梅在官网搜了一下,吊坠没这么大的相似款都要十几万,她可舍不得放手。

“你就不怕我把你被停职的事情告诉舅妈吗?!”

江偌冷冷地看向她,但是没松手,“你从哪儿知道的?”

网上并没有说她被停职的事,相对于杜盛仪,她只是个小人物,当时工作室澄清了,便没有那么多人抓着她不放,若是公布涉事员工被停职,就是在变相说明杜盛仪受伤不是一场意外,而是认为,这跟公司之前的口径不一致,不是打公司的脸么?

许秋梅一面揪着项链,一面梗着脖子说:“我看到网上的事情了,我问了你舅妈你在公司里做什么工作的,然后去了你们公司,想让你帮我介绍工作,我骗前台说我是之前跟你约好见面的客户,结果前台打上你们办公室,说你已经被停职了。”许秋梅用鼻孔对着她,不屑道:“江偌,你就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江偌懒得跟她废话,“放手。”

许秋梅见她不受威胁,急了,“你真的就不怕我告诉舅妈?”

“我现在就帮你收拾东西,送你去睡大街。”

许秋梅见她言辞甚笃,顿时急道:“那我走之前也要把你丢了工作的事情告诉舅妈,告诉她你殴打客户!”

“随你的便,我公司的正式处分还没下来,我不算丢了工作。”

“那我要是告诉她你老公出轨呢?”

江偌愣住,气血冲脑的一瞬间生出了用手上这条项链绞死许秋梅的想法。

许秋梅说:“我上网搜了陆淮深的照片,杜盛仪那个绯闻男友,不就是陆淮深么。”

许秋梅本来是不确定的,因为往上流传的照片都是偷拍,而且特别不清晰,只看得到半张侧脸,恐怕只有和陆淮深关系好的人,知道他那天穿什么衣服,开什么车才认得出他。

但是许秋梅将这些事情联系了一下,江偌也不像是脾气大的人,居然跟客户产生了纠纷,虽然后来江偌的公司发了声明澄清,但有几个这种声明是真实的呢?如果真的如声明中所言只是意外,那江偌为什么会被停职?

她才不信世界上又那么巧合的事,疑似陆淮深的男人出入杜盛仪的住所,然后第二天江偌就跟杜盛仪起了争执。

现在一看江偌的表情,她就百分之百确定了。

啧啧,她都佩服自己这副好脑子啊,逻辑简直完美!

见江偌不再说话,许秋梅把江偌的手使劲一推,将项链从她手里解脱出来。

“我觉得这条项链很好看。”许秋梅自鸣得意似的看着她。

江偌未做一词。

“你送给我的。”许秋梅继续不要脸道。

江偌自上而下看她,冷淡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别人不要的,给你好了。”

“那你可不可以再托人帮我找个工作呢?你在那么大的公司工作,人脉应该挺广的吧?我要是找不到工作,就没有租房子的钱,也不知道会在这里住多久,好担心哪天跟舅妈聊天,不小心把某些事说出口,舅妈肯定会伤心。”许秋梅一脸无辜和真诚。

江偌冷锐地瞪她数秒,一言不发转身。

“诶……”许秋梅想叫她。

江偌淡淡往身后抛出一句:“等我消息。”

江偌这顿饭吃得很不顺心,吃了饭便离开了,刚坐上车里,手机又来了条微信。

“吃晚饭了没?”——来自陆淮深。

江偌看见这三个字就来气,回了个斩钉截铁的“滚”字,将车倒出单元楼前的停车位。

陆淮深站在陆家外面的草坪上,看着手机里来的那个字,叼在嘴里的烟,风一吹,烟灰洋洋洒洒,有些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他拿下烟,用夹烟那只手的拇指将烟灰撇开,露出完整的“滚”字。

“大哥,爷爷叫你吃饭啦。”陆逢瑞站在门口的屋檐下冲他喊。

陆淮深抬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陆家吃饭比较晚,今天他是被陆终南三催四催没办法才过来,他是最后到的,因此今天开饭时间又往后推了推。

陆终南此刻脸色阴云密布地坐在饭桌主位上,小辈也依次上了桌。

陆终南没好气说:“到都到了,怎么还在外面站那么久?”

“工作电话。”陆淮深随便一搪塞。

陆终南哼了哼,“江偌不来?”

“她有事?”

陆终南还没说话,常宛便急不可耐地插嘴道:“她一个打工的能比你还忙么?”

陆淮深斜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常宛却忘了儿子之前的告诫,没完没了起来,“她是不是介意你跟杜盛仪的事啊?”

陆淮深脸色已不怎么好,整桌的人也不约而同地沉默。

常宛喋喋不休接着说:“既然嫁进陆家来,她怎么还能这么小家子气?这八竿子没一撇的事,看见网上的桃色绯闻,听风就是雨,度量未免太小。”

季澜芷道:“在婚姻里,这是原则问题,一旦被犯,正常人都会无法忍受,这不叫度量小。”

常宛烤箱椅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季澜芷,说:“我知道你是感同身受才会说出这番话,但你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陆淮深和杜盛仪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江偌就这样闹脾气,家宴都不来,一点小事非要闹得人尽皆知,让人替她觉得委屈才好么?这不仅肚量小,还任性,不将长辈放在眼里。”

常宛这话,细数一圈下来,可是同时得罪了四人。

陆清时脸也跟着一黑。

季澜芷不以为意笑笑:“你觉得这是一点小事,可不正是因为你不能感同身受么?因为你才是让别人委屈的那一方,所以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陆清时和季澜芷一直以来在陆家都不会偏向谁说话,不会为了巴结任何一方而去在言语上偏帮着踩压另一方,说多错多,得罪的人更多,不到最后,谁知道风会朝哪边吹呢?

所以这还是常宛第一次帮江偌说话,而且如此强硬地与常宛针锋相对。

常宛故作不明,抓住季澜芷话里漏洞冷冷回驳:“什么原则,什么感同身受,陆家不需要没有大局观的女人,要是因为她丢了陆家的脸……”

“丢你的脸了?”常宛话没说完就教一道寒声打断,陆淮深盯着她,一字一句说得即使缓慢:“你要是知道脸是什么,当初也不会整日跟有妇之夫厮混,陆家最没资格提‘脸面’的人就是你。我跟她的事,轮不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江偌不是这个家的附属物,她做什么有我担着,更轮不到你污蔑。你听懂了吗?”

你听懂了吗?

陆淮深跟这些人说话,很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听起来从来都是不徐不疾的语气,但每个字的重量都让人难以忽视。

常宛脸色清白交加。

她最讨厌别人说她插足陆尤文跟薛伽月,明明是她先认识陆尤文在先,论插足也该是姓薛的插足,怎么,以为有一纸结婚证书就能够掩盖住她过去和陆尤文的感情吗?

说起这个脸面,要不是当初为了陆常两家的脸面,她早就大闹陆尤文跟薛伽月的婚礼了。

薛伽月的儿子,凭什么还敢说她?

桌上,没一人吱声,只有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的陆终南就要发作,没想到在那之前,常宛先忍不住:“陆淮深你狂妄!”

陆淮深不置可否,这饭他也不打算吃了,只跟路终南说:“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起身走人。

常宛刷地站起来,大有想要跟陆淮深吵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陆甚憬二话没说,头疼地拉住常宛,使了大力气将常宛重新按在了位置上。

陆淮深走出大门,听见碗摔在地上的声音。

接着是陆终南的吼声:“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吃饭你都非要挑拨事端?早知道让你也给我滚到国外去!”

陆淮深脚步停了停,老爷子声音都在发颤,他心有不忍。

采购的人正送日用和食材来,管家正在外指挥把东西放进仓库,听见动静赶紧往主屋跑来。

陆淮深拉住管家说:“今晚让人守着他,免得老毛病犯了。”

管家深深看他一眼,匆匆应是,然后进去了。

陆淮深开车刚离开陆家,接到裴绍打来的电话。

“我去酒店停车场看了,太太已经把车开走了。”

“知道了。”

经裴绍这么一说,陆淮深想起昨天的事。

他给了裴绍一把备用钥匙,让他把车开走,开到他没住过的一栋公寓的地下停车场,江偌不知道他那处房产,自然是找不到的。

但后来他又反悔了,让裴绍将车给她开回去。

因为他想通了,就算她找不到车,她也不会来找他。

陆淮深猜测她会去哪里,一般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不会让她小姨知道,所以不是在酒店就是在她朋友家里。

第194章:起码那时候没那么心软

陆淮深饿着肚子回了家里,面对的是冷锅冷灶。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他基本不会在家吃晚饭,跟江偌在一起后,没事时下了班就会回来吃晚饭,有时候是吴婶做饭,偶尔是她做,他独自回来晚了,或是在饭局上没怎么吃东西,也会给他简单做点吃的填肚子。

她厨艺其实生疏,只会做一点简单的,太复杂的,味道还是差强人意。

现在环视一眼周围,楼上没动静,楼下也没点饭菜香味,空荡荡的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陆淮深在厨房客厅转了一圈,在冰箱前驻足片刻,随后抹了把下巴上楼,准备洗澡,拿换洗贴身衣物的时候,无意间瞧见江偌那排衣橱空了一块。

江偌有点强迫症,当季的衣服必须要放在最显眼的柜子里,并且衬衫t恤外套裙子,都是按类型集中摆放。所以衣服少了,很明显看得出来中间的空缺。

他上前去翻了翻,又拉开她的鞋柜,鞋子也少了两双。

走到卫生间,预料之中,干区盥洗台上的瓶瓶罐罐也没了,剩下少许,都是她不常用的。

江偌搬进来之后,这个家里不知不觉中多了很多她生活的痕迹,厨房也有了烟火气。

陆淮深才恍然觉得,家里骤少的是烟火气,她人不在,衣物孤零,她的生活过痕迹也不过是死物,没了生气。

他进了浴室洗澡,水从头顶冲刷而下,和她有关的念头总是挥之不去。

他原以为他这一生中,绝不会为了事业以外的东西如此烦恼,也认为感情这种东西可以有,但一定不要或是本就不必看得太重要。因这世道向来如此,没有谁离了谁过不了,没有谁在他这一生中是必不可少。

但他屡屡为了她劳神费心,处心积虑想遮掩那些会对她造成伤害的事实,即便要自欺欺人地忽视她本就是其中无法忽视的一环。

他有时候宁愿所有的一切停留在几个月前,起码那时候没那么心软。

江偌回了王昭家,因为这楼盘在交通不错的位置,方位也靠近市区中心,房子卖得很好,车位也没几个,王昭有幸抢到了一个。

江偌这车只能在露天停车场里找找还有没有空位,幸好回来得早,单元楼前还空着几个位子。

江偌到的时候,王昭也已经回家了,听说江偌把车开过来了,王昭说地下停车场还有几个没卖出去的车位,让她可以停那里,免得在外面日晒雨淋的。

江偌想着也不会住多久,也就没去挪车,她是外来车辆,无论如何都是要给停车费的,停哪里都一样,相反停在露天停车场要方便一些。

江偌整理好行李,给乔惠去了个电话,说是有些不好让别人听见的话要跟她说,让她先回房间里去。

过了会儿,乔惠说:“我回房间了,你要说什么?神神秘秘的。”

江偌先问:“妈,你有问过姑妈他们要在这里住多久么?”

乔惠叹了口气:“人家毕竟是客人,怎么好意思问这种话呢?”

江偌能听得出乔惠心底还是介意,毕竟谁能受得了别人在自己家里长期白吃白住,又不是开慈善机构的。

“她们的确是客人,但她们不一样,说得难听一点,她们没有羞耻心。要是许秋梅找不到工作,我们就要一直管她的吃住么?我知道您想说作为亲戚,姑妈是爸爸唯一的姐姐,接济一下是可以的。但有些话我本来是不想说,您知道他们一家是什么德行,今天我就发现许秋梅把我忘在房间里的项链戴在了脖子上……”

江偌没说话,乔惠就低声惊呼:“原来那条项链是你的?今天她还说是自己买的……”

“她没经我同意拿走我东西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那些小物可以不计较,那项链几十万,是陆淮深小姑姑以前送我,她硬要,一会儿说陆淮深家里有钱,一会儿说我小气,我也不好意思不给,但她这德行是改不了的,长此以往……”她适时地打住,欲言又止的样子,也省略了许秋梅威胁自己那部分内容。

随后又才说:“妈,我股份还没拿到手,经济上也不富足,我们家可经不起她们母女俩这样无止境地勒索,我总不可能去把陆淮深的钱拿来供她们索取吧?”

乔惠沉默半晌,坚决道:“我会找时间跟她们说这个事。”

江偌还是了解乔惠的,后面那个事情,她忍不了,她挺怕陆淮深对她们家品行上有什么偏见,尤其是涉及了金钱方面,这话题太敏感。

江偌最怕的就是许秋梅会添油加醋说些不该说的话刺激乔惠,逼急了的人,她不可能注意自己的语气和措辞。

所以她只好从乔惠这里入手,让她对那母女彻底失望,不然她还一直以为这母女俩是什么可怜人。

江偌这电话没避着王昭,王昭在客厅看剧,听见她说起那奇葩亲戚,觉得特搞笑,“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父母特别容忍自己的兄弟姐妹,我们有个奇葩二姨,连二胎的奶粉钱都要我妈出,不给就卖惨,说什么一起长大的情分,我妈见他们家过得确实一般,真的就不停给他们家钱,说是借,借出去的钱一分都没还过。”

江偌告诉自己被威胁的事,王昭劝她一定要小心行事。

“你妈现在也四十好几了,心脏还有问题,你不是说她还心搏骤停过吗?那会猝死的!”

乔惠今年确实受打击大,先是丧夫,后来差点连命都没了,今年整个人仿佛一下老了十岁,原本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现在看起来比同龄人还苍老不少,人也有些佝偻了。

“你别以为现在父母还是壮年,我爸前两年痛风犯了,养病的时候病恹恹的,后来我觉得他的脚就没正常过,走路像个老年人,仿佛一下子就老了。”

“我也不可能真帮她找工作,她跟她爸一个德行,一份工作挑三拣四,还要求月入两万以上,还想做管理层,简直异想天开。”

“你先找个工作将她稳住,先让她搬走。这样,我最近接触了几个客户,看看有没适合她的职位,找个离你家远点的公司,她不想搬也得搬。到时候找到工作了,最好当着你妈的面告诉她。她要是再嫌这个嫌那个,让她走,你妈也没理由说什么了。她要是提陆淮深出轨什么的,你就说她是狗急跳墙,想挑拨关系,让她以后都别进你家的门。”

江偌觉得王昭这办法不错。

王昭:“这种傻逼,现在不赶出去,还留着过年一起吃年夜饭啊?”

“那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工作的事情。”

“没问题。”

事情有了着落,江偌心情稍好,回房间洗了个澡,刚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发现有条一分钟前的未读微信。

消息是陆淮深发来的,江偌的心情顿时呈现断崖式下跌。

本不打算看消息,但是消息内容是一张图片,江偌好奇心作祟,点开了。

照片是空空的冰箱。

现在冰箱里除了酒就是水,还有几颗蔫掉的番茄和洋葱,以及一堆大葱小葱,只剩辅料。

江偌关掉图片,他又发来一条消息:“这些东西可以做什么菜?”

江偌盯着那行字读完,沉默一会儿,忍不住想,他没吃晚饭?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江偌就觉得自己犯贱,所以打算关掉手机当没看到。

正要这么做,陆淮深又发来一条:“没吃晚饭。”

江偌回他三个字:点外卖。

他立刻就回:嗯。

江偌察觉上当。

他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会亲自下厨,又怎么会想不到点外卖呢?就算他不想下载外卖软件,一个电话就有人为他穿越整个城市,送来最合他口味的东西。

给他请个厨子来都没问题!

她真是一如既往的痴傻。

她感觉尊严受到了挑战,一气之下,她直接把陆淮深拉黑了。

陆淮深穿着睡衣站在冰箱面前,看着刚发出的消息前面出现红色感叹号,冰箱因为超时未关门,开始响提示音,陆淮深嘭地将门重重甩回去关上。

没发出的那条消息是:你做的更好吃。

后来周末两天,江偌和王昭开车去附近山里的民宿住了两天一夜。

山中岁月容易过,就是信号不好,还没有wifi。

只能早晨看雾,中午看山,下午看水,晚上泡温泉。

山里入了夜有些冷,温泉又是露天的,江偌贪恋这景色和温暖的池水,泡得太久,手指上的皮都泡皱了,一站起来头晕眼花,整个人扑腾一下直直栽进水里。

王昭吓死了,赶紧扯着她手臂将人捞起来。

江偌刚栽进水里的时候就清醒过来了,只是浑身没力气,王昭连拖带拽将她扶起来,执意想带她去医院,江偌说是贫血加低血糖,这样情况下,任谁在热气腾腾的水里泡这么久,都会有这反应。

王昭心有余悸地作罢。

周末回去路上接到高随电话,让她明天去签个字,办点手续。

江偌很平静地说:“好。”

但心中已然不能冷静,明天过后,她的股份就能拿到手了。

第二天一早,江偌换好衣服化好妆,王昭早上上班急着走,临出门前让她给猫拆个罐头。

江偌出门前记着这事,在有钱的零食柜里找出个罐头拉开。

拉环拉开瞬间一股腥味扑鼻,熏得江偌胃里直翻腾,她干呕了几下,忽然将罐头扔在地上就往卫生间跑去,扶着马桶,身体都不受控制似的,喉头一动,早餐吃的东西接二连三全吐了出来。

第195章:思考到底要不要跟你离婚

江偌吐完站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俯身撑住盥洗台,拧开水龙头漱口。

那味道残留在嘴里十分恶心,她取出牙膏牙刷重新刷牙。

刷到一半,她抬起头看向镜子里,惊觉到了什么,她整个人定住。

良久,她觉得浑身血液倒流,回过神来,匆匆吐了泡沫,抽了两张纸巾擦嘴,手按在脸上,她再次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家里只有她一人,猫也没动静,卫生间的窄小空间里,安静得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

江偌将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转身回房间补妆去了。

她还是不敢相信,或是说不愿意相信某个可能。

一般情况下,她经期是很准的,偶尔会提早或推迟一周,但这次推迟早就超过一周了,她一直认为是最近发生的事致使内分泌紊乱,早前江启应和程栋接连出事那月,也有这样的情况。

她没想过……

但没想过不代表这种可能的不存在性,相反,它是很可能发生的。

之前她和陆淮深的确有几次没做保护措施,而且自从两人谈了孩子的事情之后,她虽然还是觉得生孩子为时过早,但已经不如以前那样抗拒。

可今时不同往日,正是她要重新审视和陆淮深的关系时……

江偌仍然坚信是自己胃不好和近期精神压力过重造成的身体异常,她想找个时候去医院做个体检。

她补妆时心不在焉,拿着散粉刷,刷两下又发呆,直到高随打电话过来问她在哪里了,她才匆忙涂口红,涂了一半动作一滞,心里几经挣扎,最终还是擦掉口红,涂了一款成分天然的润唇膏。

两人约好在律师事务所见面,高随见了她,随口一问:“你脸色怎么不太好。”

江偌下意识摸摸脸,小声道:“没睡好吧。”

“因为之前那事?”

“嗯?”江偌不怎么在状态,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后来才想起,高随还是她指定的律师。

高随说:“等你公司跟杜盛仪商议出解决办法了,涉及到了赔偿问题和刑事责任,我再去谈。”

“好。”

江偌进了高随的办公室,签了文件,又随他跑了趟相关部门。

之前,关于股权变更和股份转让,在江氏股东和董事会内部已经同意,前后也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到目前,所有股权变更手续完成,江偌正式拥有了江氏百分之十的股份。

相同,陆淮深在江氏,也握有与她持平的股份。

这边事情刚结束,江偌接到小姨的电话,让她下了班后送程桦去高铁站。

听小姨那支支吾吾的无奈语气,也知道是某些人不想花那点车费,点名要她送。

现在距离她平常的下班时间还差一会儿,正好高随的律师事务所往前不愿就是商场集中的繁华购物区,江偌去逛了会儿。

不知不觉就逛到了某个品牌专柜,据说这家的口红孕妇可用。

刚走到专柜口红柜台前,就有导购上前问:“小姐想要看下口红吗,是怀孕了吗?我们家的口红孕妇也可以用哦,里面没有添加任何孕期不适用的成分……”

江偌打断热情推销的导购,“没有,我只是看看。”

导购顿了顿,依然笑道:“好的,您有需要叫我。”

江偌最后还是买了两支口红,结账后,导购笑着递给她购物袋。

一圈转下来,江偌又买了些没有美白抗皱等功能性的护肤品。

下了停车场,想到待会儿要接人,江偌把东西放在了后背箱里,她盯着那些购物袋,整个人情绪都是低沉的,心中徘徊着惝恍不安。

江偌去了锦上南苑接人,程桦买的是晚上八点的票,目的地离东临市两小时左右的车程,到了地方,出站就是地铁站。

江偌问她为什么不买早一点的票,下地铁都十一点了。

程桦笑呵呵的说:“你那时候没下班,不是怕你没办法送我么?”

江偌竟无言以对。

许秋梅还要留在这里找工作,仍然要先住在锦上南苑,和江偌一起去送她妈。

去高铁站的路上,程桦不停嘱咐她女儿一定要争气,又让江偌能照应的地方一定要照应,毕竟都是一家人。

江偌没应声。

许秋梅怪腔怪调地笑道:“她当然要照应啊。”

江偌直接打开了车载音响,转移注意力。

回程的时候,许秋梅问她:“你承诺我的找工作,现在找得怎么样了?”

江偌说:“我让我朋友帮你看看了,这才两天,还是周末,人家都放假,工作日再说。”

许秋梅半信半疑:“你可别骗我啊。”

江偌:“我又不是你。”

到了进锦上南苑那个路口,江偌让许秋梅下车自己走进去。

许秋梅眉头一皱:“为什么啊?”

江偌面无表情催她下去:“我懒得再调头出来,就几步路,一分钟就到了。”

许秋梅不情不愿地下了车。

江偌看她走进那条岔路,直到身形被拐角的建筑挡住了,江偌这才下车,进了电器城旁边那家药店。

这个点人已经很少了,江偌为了防止结果出差错,买了好几种不同的验孕棒和早孕试纸。

刚结账走出药店,江偌手机响了,看见是陆淮深打来的电话,她没来由的心虚,做贼似的左右观望了一会儿,又犹豫了几秒,这才接了电话。

这是那天之后江偌第一次接他电话,陆淮深本来不抱什么希望,突然接通了,倒让他愣了一愣,“你在哪儿?”

这一句,更是让江偌心头一抖,绷着嗓子冷声冷气回:“你少管。”

陆淮深说:“你在家?”

“嗯。”江偌看了看周围,她也没说谎,她家附近。

“真的假的?”

“真的。”

“那我去找你。”

陆淮深这人说得出做得到,江偌连忙阻止:“我没在,早走了。”

“那刚才回去做什么?”

江偌刚才一急,还心有余悸,这会儿反应过来又被他套话,脾气一上来,冷冷地咬牙切齿:“关、你、屁、事!”

陆淮深对她的语气浑不在意似的,徐徐道:“那我去问你小姨。”

江偌明知他是故意,仍怕他去锦上南苑,她没好气地回:“送我姑妈去高铁站,问那么多干什么!”

“就问问你而已。”

“闭嘴吧你。”江偌态度十分恶劣。

陆淮深不为所动,低声问道:“还在外面?”

那声音极为低沉醇厚,由听筒传来,犹如他本人就在耳畔,江偌到了街边临时停车的地方,深夜的车流已经疏通,车子接着飞驰而过,带起猎猎风声掠过。

江偌盯着对面站台,眼眶渐红,沉默了一会儿说:“挂了。”

上了车,江偌将装着验孕工具的药袋塞进包里,心里难免怨怼,心下暗骂了那始作俑者一声。

江偌开车回了王昭所在的小区,她回来得晚,担心没有车位了,她放慢车速,沿着露天停车场开到底,发现了挨着绿化带那儿,还有一个空车位。

但是中间放着一个石头,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恶意占车位,看起来不是特别大,江偌估摸不出到底会否刮到车底盘,索性下车准备用脚将那石头踹到一边,但她穿的高跟鞋,那鞋跟脆弱得很,她也不敢使太大力气,最后只得用手搬开,这番来去,将她折腾得有些喘,她站在原处盯着那石头歇了一会儿,随后才将车倒进去。

江偌熄了火,拎着包下车去后备箱拿东西。

正要将后备箱盖合上的时候,见一道颀长身影从对面渐行渐近,江偌余光感应到的时候,已经心知是谁。

她整理好神情,正眼看去,陆淮深站在昏黄路灯下,脚边的影子被拉得斜斜长长。

江偌握紧了手里的包柄,顺便看了眼他身后,停着他的车,就正对着她这车位。

刚才她瞧见这边有停车位,便没注意到另一边。

陆淮深阔步朝她走近,江偌见了他,所以直到他在她面前站定好几秒,她也没吱声。

她垂眸侧目看向另一边,余光里看得见他西裤包裹的腿和皮鞋。

江偌将包握得越来越紧,这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以来,那熟悉的味道,就像烙刻进她灵魂里似的,他一靠近,她的大脑到身体,都在做出反应,转达的同一个信息叫“贪恋”。

“才几天不见,脸就瘦一圈。”他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江偌抬头看他,也分明见他下巴颏的轮廓尖了些,她还是不声不响地讽刺:“几天不见你应该过得挺滋润,脸都圆润不少。”

她瘦是因为她这几天的确胃口不少,吃不了多少东西,今早吐了之后,中午跟高随吃东西的时候,即便是很淡的油荤味,都让她反应很大,强撑着喝了点菜前汤,她也忍不住去卫生间吐了,之后什么也没吃。

高随问她,她只说吃不下,高随以为她是心情原因,她也没多做解释。

陆淮深知她是故意说这些刺他,他也没生气,淡淡笑道:“你不仅瘦了,视力也不好了?”

“你来跟我叙旧的?”江偌仍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对他的态度不仅冷淡,冷淡中还带着嚣张。

“来看看你。”陆淮深脸上笑容缓缓消失,眸光深沉地凝在她脸上。

江偌看不得他的眼,将脸别开,“现在已经看过了。”

“什么时候回去?”陆淮深靠近她一步,她后退了一步,他轻拧了眉心。

江偌答非所问:“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猜的。”

江偌幽幽哂道:“陆总可真是料事如神。”

江偌这种对他拒之千里的态度,让陆淮深已经没耐心就这么焦灼下去,他单手叉着腰,抹了把下巴,动作里隐隐透着不耐。

再开口时,他声音愈加放得低哑,伸出手去,不由她抗拒地贴着她的脸,皱着眉头说:“江偌,别总这样说话。”

“你这是命令还是什么?”江偌冷着一张脸,眼里情绪也是漠然。

她脸上针锋相对的样子,仿佛又让陆淮深看到了出车祸那次的江偌,那时候她连曲意迎合都不再愿意。

之后,他渐渐能在她脸上看见不同以往的温柔,笑起来也不再是不达眼底的虚情假意。

但现在,他一瞬间有些恍惚,她仿佛一瞬间里,将那些都收了回去。

一切似乎重归原点。

还是有点不一样的,他让她陷入了更深的挣扎,而他比当初更不忍心。

对,不忍心。

江偌见他盯着自己不讲话,心累地想,干脆就这样,瞥他一眼,准备绕开他走,陆淮深拦住她去路。

江偌还来不及多想,就被他搂住腰按在车上,一手按住她不让她动弹,一手扣着她后脑,连给她反应的时间都不够,便覆住她的唇直接撬开齿关,攻城掠地,毫不含糊。

江偌虚张声势地捶他掐他,甚至想上脚,但膝盖被他紧紧抵住,她拗不过他。

这个吻陆淮深并未持续太久,缓过了那劲儿,便松开了她,江偌这时候脾气更烈,不由分说就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那巴掌拍的是下颌和脖颈的位置。

上次江偌在车里,也是指着那处挠破了皮。

陆淮深紧紧搂住她,下巴抵着她发顶,缚住她的手脚,江偌本来想推开他的,但是看见他脖子还有没好全的一个指甲印,莫名迟疑了,于是就由他这么抱着。

怀里的人没了动静,陆淮深将她抱紧了些,“跟我回去,嗯?”

江偌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后咽了咽喉咙,问:“就这么跟你回去?”

他顿了一下。

江偌:“你现在依然没什么要跟我讲的?”

“你都可以问。”

“为什么一定要我问?”江偌贪心地悄悄将鼻尖搭上他的肩膀,呼吸间盈满了熟悉的味道。

她呼吸很慢,不敢太快,怕被他发现似的。

他说:“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杜盛仪跟你什么关系?”

“曾经的女友。”

“认识多久了呢?”

“十几年。”

真长,十几年。她从知道有个人叫陆淮深至今,都不到八年,更别说深入接触的日子,其实也就区区几个月。

怎敌他那十几年。

“分手多久了?”

“十几年。”

“你跟我在一起后……”江偌讷讷地盯着小区门前的门牌号,使劲看使劲看,却越看越不清楚,她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问:“出过轨吗?精神或肉体都算。”

“没有。”陆淮深仍是跟那晚一样,回答得毫不犹豫。

江偌半晌没再说话,过了良久,她带着些鼻音说:“你松开。”

陆淮深闻言手上紧了一下,随后才放开她,问:“回去?”

江偌俯身将刚才落在地上的购物袋拾起,站起来时,看也不看他说:“不回。”

陆淮深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放下身段先服软,其实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他便想着,无论如何先把人带回家再说,随即哄诱道:“有什么事回家再说,总住在别人家也不太方便,嗯?”

“我还需要时间静下来思考一下。”

江偌拿好东西看他一眼,“思考到底要不要跟你离婚。”

陆淮深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江偌头也不回地进了单元楼大厅。

王昭趴在阳台上盯着楼下好一会儿了,见这两人黏黏糊糊的,一直没拉扯出结果来,她都快愁死了,这陆淮深到底行不行啊?

正这么想呢,江偌突然利落一个转身,走了。

王昭好似看见大戏落幕,叹息了一声。

没过一会儿,门口响起动静,江偌开门进来,在门口换鞋,王昭假装一直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办公,茶几上摊着电脑和一堆的文件。

电视联网放的一部宫斗网剧,江偌瞄了一眼,一个女演员正被穿龙袍的男演员一把扯进怀里。

江偌:“……”

王昭装作不知她和陆淮深在楼下那番纠纠缠缠,举起手边的可乐,“喝冰可乐吗?”

江偌摇摇头。

王昭看见她手上的购物袋,随口问了句:“逛街了?我看买了什么?”

“跟高随办完事,我妈让我送亲戚去高铁站,这中间有点时间,随便去逛了逛。”江偌走来沙发上坐下,事先解释了为什么去逛街,刻意把装了验孕棒的包放在另一边。

王昭翻了翻她的购物袋,“口红,精粹水,眼霜,还有补水面膜?”

江偌躺在沙发上,语气懒懒的,“随便买的。”

王昭便没多问,把东西挨个儿放回去,江偌坐了会儿便借口说累了,要去洗澡。

江偌在卫生间里看着所有验孕棒和所有早孕试纸的结果,浑身都因为紧张和心慌而轻微地颤抖着。

她坐在马桶盖上,愣愣地。

虽然早有预感,但看到确凿的结果,心情从惊喜到无措,历经了百般复杂。

她无力地垂下头,双手插进发间,所有情绪过去之后,仅剩的是不知所措。

王昭见江偌进了洗手间,许久都不见任何动静,说要洗澡,这都多久了,也没听见水声。

她担心江偌是在楼下见了陆淮深,因为交流无果,或是其他原因致使她心情不好。

王昭上前敲了敲洗手间的门,“江偌,你在洗澡了吗?”

江偌手肘抵在腿上撑着头,声音有些瓮,“还没有。”

王昭一时听岔,以为她哭了,立马推门进去,见江偌坐在马桶上,被她突然破门而入吓了一跳,两人面面相觑。

王昭视线一转,看见了摆在洗漱台上那一排验孕棒和试纸。

第196章:男人有时候不就是喜欢外面的么?

江偌咬了下唇,垂了垂眼眸,眉心透着疲倦。

王昭真不知该说什么,收起那惊诧的眼神,咽了咽口水说了句:“恭喜啊!”

江偌越发沮丧。

这本不该是件沮丧的事,本该如王昭所说,是件喜事。

可一旦事情发生的时间发生偏差,是福是祸,是喜是悲,都可能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王昭走进去,盯着那排整整齐齐的验孕工具,心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流水的验孕棒,铁打的事实啊!

但是江偌显然有点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虽不能感同身受,但设身处地想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现怀孕,的确有些糟心。

王昭想起江偌买的新口红的牌子,这会儿才恍悟过来原因,江偌肯定是心有察觉,所以连东西都准备好了。

冥冥之中,她就已经提前给了自己心理暗示,做好了接受结果的准备。

许久,王昭说:“江偌,你该面对了。”

这些天来,王昭顾及江偌心情,所以一直没提过他们两人之间事,也没多过问什么。她认为除了让她自己消化,别人的询问,都会给她造成困扰。

江偌不可否认,那天之后她过得萎靡颓废有意逃避现实,但也不至于一蹶不振,要死不活。

江偌直起身来,将头发往后梳理了一下。

王昭说:“我刚才看见你们俩在下面了,他不是来找你回去的……”

王昭话音戛然而止,发现说漏嘴了。

江偌懒懒问:“他找过你吗?”

“我什么都没说!”王昭忙撇清关系,解释说:“是他套我话!你是他老婆,他本人的精明程度你再了解不过了吧?不知不觉中就把我的话套走了!”

江偌想起药店外的那通电话,他应该是没让人跟着她,不然他早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她的行踪,虽然她也没想过故意瞒着他,但也不想他找来。

王昭见她这么六神无主的,伸手戳戳她脑门,“你可别有气无力的,打起精神来,你想生个丑孩子吗?不是都说孕期孕妇心情最重要吗?”

江偌茫然,喃喃道:“我还不知道要不要生下来……”

王昭怔住,表情瞬间凝重起来,“江偌,这不是小事,你还是得跟陆淮深商量,有什么矛盾能解决则解决,无法解决再想之后的事,你可不能一时意气决定孩子的去留啊。”

江偌都明白,“我自然会慎重考虑。”

王昭放不下心,多问了句:“那天你跟杜盛仪到底怎么回事?”

她所知道的,都是网上那些人云亦云的,在公司听见有人以讹传讹说江偌跟杜盛仪在池边生了争执,最后把杜盛仪推到水下去了。

王昭想过可能是陆淮深跟杜盛仪之前有点什么,毕竟从之前网上流出的图来看,是有点像陆淮深,但她不确定,两件事连起来想一下,还是能还原部分事实的。

至少她相信,江偌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跟杜盛仪动手。

“杜盛仪一直都在骗我,所有的一切,包括和我们公司合作……”她仰头看向王昭,冷笑道:“她都是有目的的。”

陆淮深第二天晚上刚入夜十分,去了一趟锦上南苑。

来开门的是许秋梅,看见他的瞬间,眼睛亮了亮,恍过神来,才一边用余光打量他,一边冲客厅里道:“舅妈,来客人啦。”

看见他独自前来,乔惠讶然,“怎么一个人来的,偌偌呢?”

“她跟朋友吃饭去了,我朋友去出差,我让他带了点当地的特产回来,今天刚好经过,就送上来。”

许秋梅听得半信半疑,看他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别的女人牵扯不清,江偌都跟那杜盛仪动手了,还会心平气和跟他过吗?

该不会是江偌跟他闹掰了,他故意来讨好丈母娘,希望丈母娘帮他说好话的吧?

乔惠一看是自己家乡的特产糕点,果然很是开心,这礼物和心意算是送到乔惠的心坎上了,满心欢喜地手下东西,然他进来坐。

许秋梅穿的是家居服,默默地回了房换了身方领群出来,头发还特地梳弄了几下。

再出来时,乔惠见了她,脸色变了变,跟陆淮深介绍:“这是我先生妹妹的女儿。”

“听江偌说姑妈也来过?之前工作忙,没来得及见上一面。”

陆淮深这声称呼,是间接认可江偌在程家的身份,也间接认可乔惠是江偌的母亲。乔惠怎能不惊讶,像江家,一直拒绝江偌在外人面前称她和程栋爸妈。

乔惠点头笑道:“对,昨天刚走的。梅梅还要在这儿住几天,找找工作。”

陆淮深这才看向许秋梅:“工作找到了么?”

许秋梅在他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垂眸咬唇,勾了勾自己的耳发说:“还没呢,现在工作难好找的,我听说你是开公司的?”

陆淮深递给她一张烫金名片,淡声道:“有需要的话找我。”

许秋梅接下名片,交叠着腿,背脊挺得很直,看了眼名片,然后眉目含春地笑了。

陆淮深跟乔惠聊了一会儿,起身道别。

许秋梅主动跟着起身:“我送你啊妹夫。”

陆淮深抬手制止:“不用了。”

许秋梅坚持:“没关系,几步路,我去关门。”

走到门口,许秋梅欲言又止地“诶”了一声,喊住他,“我真的可以来找你么?”许秋梅手里还拿着那张名片。

陆淮深挑眉:“当然可以。”

许秋梅扭捏地扶着门:“好的,再见。”说完又想起什么:“对了,你可以叫我sisley。”

“嗯,sisley。”

门关上,陆淮深脸上笑容骤然消失,冷哼了一声,下楼了。

许秋梅关上门,拿着那张名片打量来打量去,脚步轻快,甚至哼起不成调的歌。

乔惠简直看得心口紧!

她拉沉了脸上,尽量保持客气平和的语气,“梅梅啊,这两天尽快找找工作啊,江偌的一个姨婆过两天从国外回来,要在东临市转机,她嫌中转的时间太久,就干脆分开买机票,打算在这儿住两天。”

间接的逐客令,许秋梅自然听懂了。

她故作乖巧地说:“好的,我会找的。”工作嘛,当然会找的,不是江偌帮她找,就是她去找陆淮深要。

她进了房间,趴在床上跟朋友发微信。

“我今天见到我表妹的老公了,真特么帅!”

“照片呢?”

“我哪能当人面儿拍照啊,跨国集团的老总,他给了我名片……我感觉他对我有意思。”

“你疯了吧,人家怎么可能对你有意思?你有脸有胸还是有屁股?有你表妹漂亮么?”

“那很难说哦,男人有时候不就是喜欢外面的么?”

不然陆淮深怎么会跟杜盛仪拉扯,杜盛仪虽然气质好,有气场,但是长相更偏向外国人的审美,还是江偌五官精致一点。

哎呀,这男人呀……不试试,谁知道呢?

许秋梅第二天拿着名片找到了博陆。

前台扫了她一眼,态度尚可地问她找谁。

她说:“找你们陆总,陆淮深。”她亮出名片,“这是他给我的名片,你们可以打电话上去问问。”

前台拨了电话到总裁秘书室,接线秘书转给陆淮深,前台告知有位女士拿着他的名片找他。

过了片刻,前台问:“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sisley。”

前台说:“不好意思,中文姓和名。”

“……许、秋、梅。”

前台说:“这位女士叫许秋梅。”

陆淮深刚开完会在跟人谈事情,压根忘了这事,说不认识,让她走。

前台转告,让她走。

许秋梅急了,大声道:“那你告诉他我叫sisley!他说了我可以来找他,他会给我工作的!”

她嗓门儿太大,引来不少目光,前台无奈,值得照做,告诉陆淮深:“陆总,她说她叫sisley。”

陆淮深顿了下,说:“让她上来。”

许秋梅到了总裁办公室楼层,一秘书已经专程等候在那儿,许秋梅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许小姐是吧?我姓裴,是陆总的秘书,陆总现在正在会客,您先到休息室等候一会儿,我让人给您泡杯咖啡。”

许秋梅说:“我不喝咖啡,给我苏打水吧。”

“行。”

江偌接到陆淮深电话的时候,刚下b超台,做完检查医生给了她一张黑白照片,若不是医生指出,她根本找不到那个五周大的小点点在哪里。

电话一响,她心中一颤,每次陆淮深给她打电话都像是掐点似的。

江偌接了电话没吱声,陆淮深问:“现在在哪里?”

“有什么事?”

陆淮深徐徐道:“有个叫许秋梅的跑到我公司里,说是你表姐,有这回事吗?”

江偌听见许秋梅三个字,心都凉了半截,她万万没想到许秋梅这么本事,去了ds,现在又闹到博陆去。

陆淮深换了一副严肃口吻:“你要过来处理一下吗?”

医生说她有轻微的先兆流产现象,孕激素过低,给她开了黄体酮,并让她一定要保持心平气和,要注意休息补充营养,切忌大悲大喜。

江偌深呼吸几个来回,才勉强恢复了冷静,“我马上过来。”

第197章:要不要告诉

许秋梅在客用休息室里等待许久,不一会儿,陆淮深办公室里出来男女各一人,皆是西装革履领导模样。

女的年轻,脸上虽有岁月痕迹,但气场极强,经过时,目光往休息室里扫了眼,压根没有多做停留。

许秋梅对以自己一直有一种自信,认为自己配得上顶尖的男人,她生来就应该在这样的办公室里指点江山,像刚才经过的那名女性一样,即便到了三四十岁,不用靠容貌的年纪,也能继续靠本事,稳固住事业和男人。

然而,她会混成如今这样低不成高不就,甚至是一无所成的局面,她将责任归咎于自己原生家庭,因为原生家庭无法给她提供好的教育和优渥的生活条件,所以她才距离自己向往的生活越来越远。

不过,她仍然在为之努力,她现在总算明白了,人要成功,想要高人一等,必须就要无所不用其极,不放过任何的机会。

她一边喝着尝起来寡淡无味的苏打水,一边这么想着,更加自信满满起来,安心等着秘书过来通知她进去。

不时,那位裴姓秘书的确是来了,不过是来通知她继续等待的,因为他们陆总在开视频会议。

许秋梅心中虽有不快,但也忍了。

她一边刷手机一边等,不停看向手机顶端的时间,快十一点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许秋梅心中一喜,抬头望去,笑容静止在脸上。

“江偌?”她惊讶得下意识挑高音量,尾音差点要破音。

江偌抿紧了唇,寒着脸站在她面前。

“谁让你来这儿的?”江偌没什么情绪,声音很轻,却更显得冷淡不屑。

江偌沉下脸的时候,模样严肃清冷得可怕。许秋梅她心虚,怕知道自己的意图被江偌发现。

“我怎么了?妹夫的公司我不能来么?”她仍梗着脖子狡辩。

“你自己离开。”江偌不想在这里争执被人围观。

许秋梅觉得江偌是在耀武扬威,当时就冷笑了一声:“凭什么呢?你老公公司那么大,给我一份工作怎么了?而且是他……”

许秋梅是想用找工作,掩饰心思不轨的事实,但她才刚这么一说,江偌立时冷眼看向她。

“许秋梅,我说你不要脸,你还真不要脸了?”江偌没有疾言厉色,那种轻飘飘又漠然的语气,反而更能让人感知话中贬义。

许秋梅唰地站起来:“我不要脸?你傍大款就要脸!”

“在你的观念里,婚姻中另一方资产雄厚,就只是傍大款是吗?”江偌看着她,仍是冷静语气,顿了一下顿,下巴往外扬了扬,“那你也去傍一个,去。”

许秋梅却愤红了双眼,尖叫道:“江偌我真是看不起你!从小就自以为高人一等,总是把我们一家人当叫花子似的施舍,谁稀罕啊!”

“施舍?”江偌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江偌被她的话惊住,她原来一直以为许秋梅只是脸皮厚点,没想到她心里一直是这么颠倒黑白。

所以程家以前都是白帮了这一家子白眼狼,人家不止索取的理直气壮,甚至还把援助当做是施舍,典型的打从心底里看不起你们,但是又不得不向你低头,于是心里生出了不平衡。

许秋梅一激动就像个点燃的炮仗似的,又叫又吼,浑身都透着一股暴躁的气息,江偌一把扯住她,盯着她的眼睛,逼迫她冷静下来。

“不是我们施舍,是你们在乞讨。”江偌一字一顿告诉她。

“许秋梅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是从来没意识到自己有问题!从小到大,每一样你从我那里拿走的东西都不是我愿意给你的,是你从不问别人意见,强行占为己有,这叫强盗。我和陆淮深都没义务帮你,你更没资格向我要求这样那样,愿意帮你,那是因为我妈认为亲戚一场,帮,是看在情分上,不帮,是我的权利。你连让人帮忙的态度都没有,我凭什么还要帮你?”

许秋梅无理可辩,撒泼似的叫道:“强盗?你竟然说我是强盗!明明是你们家想在我们家面前获得优越感,你懂吗?从来都不把我们当亲戚,当人看,不过把我们视为博得优越感的对象而已,难道还想让我们感激涕零吗?”

江偌彻底说不出话来。程家可从来没想过要他们感激,只希望他们能有点良心,能适可而止,能做个人。

但人家却觉得你一家子都低劣。

许秋梅梗着脖子,冷笑:“怎么,没话说了吧?你们一家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嫁个有钱老公还以为人家多爱你呢,还不是个在外面乱搞的,你活……”

许秋梅话没说完,江偌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她彻底怔住。

“清醒了没有?”江偌咬着牙,胸口起伏,几乎被她那话气昏头,竭力才保持住理智。

许秋梅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地喃喃:“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显然是太久没见,江偌没料到许秋梅的泼妇程度,所以当许秋梅整个人朝她扑来的时候,江偌直直退了两步,疯起来的人,江偌知道自己是按不住她的。

许秋梅上前就要抓她头发,江偌浑身汗毛竖立,生怕被她碰到,已经做好防御准备,身后却抵上一个胸膛。

“裴绍,让人把她安静地轰出去。”

陆淮深刻意强调了“安静”两个字,意思是不要让人看见她在公司里撒泼。

许秋梅在距离江偌不足一米的地方,被裴绍按住。

虽然裴绍此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但毕竟是男人,气力非女人能比,许秋梅身材矮小,还穿着行动不太方便的高跟鞋,轻而易举地将他制住。

许秋梅看着被陆淮深护在身前的江偌,再看向陆淮深森寒的表情,这人昨天今日行为天差地别,许秋梅这个时候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人利用,又惊又怒。

她咬牙切齿,“陆、淮、深!”

陆淮深未给她机会说下文,嘱咐裴绍盯紧她,等保安上来带她出去。

说完便拉着江偌进了办公室,江偌挣了挣,“干什么?不能把她一个人扔那儿,谁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来。”

“有裴绍在。”

“那我看着她离开就走。”

“我先看你受伤没有。”

“没有。”

许秋梅被裴绍挡住视线,但是听见那两人谈话声渐远,她双手握拳,愤然转身坐回了沙发上。

“我告诉你姓裴的,今天我就坐这儿不走了,你们谁都别想动我,敢动我我就叫,我就报警!”

裴绍嘴角抽了抽,不动如山地挡在休息室门口,门神似的。

短暂的争吵发生在陆淮深的办公区内,裴绍警告下面的几名秘书和助理,不准将这事声张出去。

江偌半推半就被陆淮深带进了办公室里,进去后,身后办公室的门啪嗒一关,她脚步停下,反悔了,转身就要走。

“你刚才在哪儿,怎么那么快就到了?”陆淮深紧紧圈着她的手腕。

“外面办事。”江偌答时下意识的攥紧了包,包里还装着她的检查报告。

她心不在焉地纠结,现在要不要把这事告诉他?

第198章:你要是不想,我不会去打扰你

江偌站在门口附近不愿走,陆淮深也没逼迫她,松开她的手,人高马大的站在她面前,让她很有压迫感。

“你不是停职了,股权交接手续也办完了,还能有什么事?”

江偌扬起个没有破绽的笑:“你的意思是我就不能有我自己的生活了?”

“我没这意思,你不用过度联想。”他轻微地皱了皱眉。

“说我臆想症?”江偌存心跟他玩刁钻的文字游戏。

陆淮深便不搭茬了。

两人眼神对上,一时都没说话。

江偌抿着唇看了他几秒,又生出想走的心思。

陆淮深好似察觉了她的想法似的,拉着她手将她困在怀里,江偌自然是挣扎的。

“有话说话,你给我松开。”

江偌为了方便检查,穿了过膝的a字半裙和衬衫,还穿了平底鞋,被他拉进怀里后,因为身高差的原因,额头贴着他脖子,脸被捂在了他胸膛里,因此她说话都是闷声闷气的。

陆淮深将圈住她的手松了松,给她留出了一点活动的空间,但是没有彻底放手。

江偌闷得慌,呼吸都不顺畅了,从他胸膛里挣扎着把脸仰着露出来,一抬头就发现他侧眸看向她。

江偌出于本能地躲闪,心头慌乱,并且不想被他注视。

“松开。”江偌看向大班台后的书架顶。

“一起吃午饭。”陆淮深恍若未闻,手贴着她腰臀那处摸来摸去,反正只要亲或抱的时候,手就不会老实。

“你摸哪里?!”江偌反手过去想要制止他,结果被他连手也反剪在了背后。

陆淮深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重复了刚才的话:“一起吃午饭。”

“我不想跟你一起吃饭。”江偌别开头。

“我待会儿还有工作,就不出去吃了,我让裴绍点了餐,点了你爱吃的。”

江偌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听他的语气里透着不露声色的温柔。

江偌心想不能上当,他不过是因为欺骗心中有愧,才故作温柔,不过始终稳住她和糊弄过关的手段而已。而他这一次休想糊弄过去。

江偌定了定心神,转头正视向他,表情相当冷硬,语气更是嘲讽:“你知道我爱吃什么?你不是一门心思想着怎么骗我,居然还有精力来关心我喜欢吃什么?”

陆淮深脸色不怎么好看,他一言不发看了她良久,这才道:“就因为这件事你要否定我所有?”

“你所有?”江偌面不改色嘲弄,但手上推拒他的力气越来越大,陆淮深察觉她暗中较着大劲,不由拧紧了眉心。江偌接着道:“我现在甚至不明白你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觉得我好骗,才说一套做一套。我都看不清你这个人的所有,我怎么否定?”

陆淮深听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往嘴外蹦,太阳穴突突跳,越听越气,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

“到现在,我到现在都看不透你。”江偌一瞬不瞬看着他说。

“相反,我过于天真,过于相信你,给了你拿捏我的本事,你能轻易地看透我揣测我。而我对你一无所知。你说要跟我试着开始正常的婚姻,我就不遗余力地去靠近你,你说可以要个孩子……哪怕我现在不想要,但我怕你认为我不是真心实意想要跟你过下去,从此以后我便不再提。就算我担心你在外面有女人,我也不会在你晚归的时候打电话催促,我怕你觉得我烦,我告诉自己,你本有很多选择,你既然决定跟我在一起,那就是决心安定下来,我应当给予信任和尊重。你呢?你做了什么!”

以上这番话,陆淮深头一次真切感受到什么叫戳心戳肺,他看着江偌说着说着,眼底逐渐被隐忍充斥,陆淮深心底窒闷,几乎有被那感觉吞噬的失控感。

他握住她的肩:“江偌……”

江偌停不下来,说得极其缓慢清晰:“你骗我不认识杜盛仪,你偷偷去见她,你把我的信任和尊重践踏得一文不值,你好意思跟我谈否不否定,你做的那些事,把我都全部否定了。”

有些话说出来就容易带出情绪,就算极力收敛,仍是徒劳。

陆淮深见她忍耐的模样显得异常辛苦,他不管她反抗,重新抱住她:“我没让你知道,是因为我跟她早已没有男女感情层面的关系。”

“所以你认为没必要告诉我?”

“嗯。”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没告诉我的吗?”

江偌知道当然有,他都说了和杜盛仪没有情感关系,但现在仍有牵扯,甚至一开始就不想让她知道杜盛仪的存在,当然是有原因的。

他顿了一下说:“有。”

“但你也不会告诉我。”

这一次,他没接话。

良久的沉默过后,江偌的呼吸平缓下来,情绪也很平和,她喊道:“陆淮深。”

“嗯?”

她疲倦地说:“我要走了。”

他不松手,并且是不容决绝的态度,“吃了午饭再走。”

“不吃,放开。”江偌态度也很坚决。

正说完这话,餐已送到,裴绍敲门。

陆淮深:“进。”

江偌看人将饭菜一一摆上沙发区那边的茶几。陆淮深虽然注重生活品质,但并非骄奢淫逸之人,不会做一人吃饭却点许多菜这种事,那桌上非一人份的菜色,也不像那么短时间能做好送到的。

而且她看了一眼,的确有她平时爱吃的。

江偌觉得是陆淮深的阴谋,但是想不通是哪个环节有问题。

江偌被陆淮深拉去坐下,陆淮深点的东江饭店的中餐,她口味挺挑剔的,平时喜欢重盐重辣,现在仅仅闻着那味道就反胃。

她忍过那阵呕吐感后,说:“我不想吃。”

陆淮深顺着她,问:“想吃什么?”

江偌的肚子很不合事宜地发出咕噜声,说不饿也为时已晚。

她说:“粥。”

于是陆淮深让人去买粥。

市中心的cbd区域,遍地都是餐厅,任何种类的吃食都有,不一会儿粥就买回来了。

裴绍特地选了某粥铺口碑和销量最火的一款,江偌看了一眼,又闻了闻,无不适感,这才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裴绍跟陆淮深说:“太太的表姐还在外面。”

江偌将碗一放:“她还没走?”

“她不愿意走,一直坐在那里,抬都抬不走,除非把沙发给抬出去。”可那也太大动干戈了,不符合陆淮深的“安静离开”这一要求。

“让她在那儿继续坐着,饿了自己会走。”

江偌忽然将勺子重重一放,陆淮深看向她,“怎么了?”

“你故意用她引我来的。”

陆淮深拿着筷子好整以暇一笑:“那你觉得我会提前知道她要来?”

江偌不相信,恨恨瞪着他道:“手段!心机男!”

陆淮深不紧不慢说:“我只是想着你来时刚到好了饭点,顺便一起吃个午饭,怎么就叫手段了,还扯上心机。”

江偌确实只是猜测,听他这么一说,又质疑起自己的猜测。

即便这么想,她还是不想作罢,不依不饶说:“你就是心机,你心怀叵测!”

陆淮深看她两秒,抵了抵后槽牙,“行,我心怀叵测,”随后又催促道:“赶紧把你碗里的吃了。”

江偌恍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一点意思都没有。

江偌早饭吃得少,她早就饿了,几下将自己的粥吃完,“吃完了,我走了。”

他说:“吃完就走,不消化一会儿?”

江偌用“你真的有病”的眼神看着他。

陆淮深说:“你现在平静的时间够了吗?之前跟你说的事情想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

“回来住。”

江偌没说话,但显然,她并不想搬回去,陆淮深从她的沉默中就能得出答案。

陆淮深说:“我华领府有一套公寓,你可以先过去住,等你哪天想回来的时候再回来。”

江偌看向他,没说话。陆淮深瞧了她一眼,她若是觉得这建议不行,她会直接拒绝,不说话代表想听听看。

陆淮深便接着道:“那边到你公司或者到你小姨那儿都不算远,属于两地折中的位置。你不能总住在王昭家里,房租水电就算你想给,人家也不想收,买点吃食日用你就能心安理得住在那儿了吗?”

江偌不得不说,陆淮深很适合跟人玩心理游戏,因为他总是能一语中的。

江偌昨天帮王昭缴了水电气费,但是王昭全退给她了,以至于江偌都没将房租的事情提出口,白吃白住的话,实在让她心难安。

王昭那里实在不能久待,锦上南苑她现在也不能回,其实她还有个去处。以前江启应送了套别墅给跟了他大半生的管柳明,这次出狱之后,江偌还没拿到股份,就算有,江启应也不打算让她拿一部分变现,一时没办法置办房产,柳明便把他接到那里去住了。别墅装修后,柳明妻子去世,儿子在国外,那别墅一直没住过,现在随老爷子一起搬了进去,也可以照顾他。

但住那里,江偌几乎能想象,每天待业在家,要面临老爷子怎样的数落和质问。诸如“叫你不要相信陆淮深”“吃苦头了吧”“股份怎样怎样”的念叨,肯定层出不穷。

出于私心,江偌也不想生活在江启应的管控之下。

这时候,江偌对于陆淮深的提议有些心动,但是毕竟是他的房子,他岂不是想进就进想来就来,那跟住在一起有什么区别?

陆淮深又说:“房子去年就已装修好,再打扫一下便能住。你要是不想,我不会去打扰你。”

真正让江偌答应下来的是最后这一句话。

陆淮深让裴绍找家政去将房子打扫好,本来当晚就可住进去,江偌觉得累,懒得搬,便推迟到了第二天。

陆淮深本提出帮她搬,但江偌就一个24寸箱子,除了上下车时拎一下,根本不费力气。

钥匙和门禁江偌前一天离开陆淮深公司的时候就拿走了。

去到华领府的公寓,新家没有生活过的痕迹,同时也缺日常用品。

江偌回临海别墅那边又带了些衣服过来,随后便出门去附近买食物和拖鞋等日用品。

华领府是前些年刚竖起的顶级公寓,看房需验资,此间住户都是有一定资产的人,因此也带动周边设施的升级,公寓外最大的超市是进口超市,物价高出平均水平不止一点。

江偌进去逛了一圈,买的东西不少,价格更加不低,最后刷了陆淮深的卡。

买好东西,已经过了午餐时间,江偌在超市的餐厅吃了午饭才回去。

带过来的衣物还没收拾,江偌早上起得早犯困很厉害,先把一些需冷藏的东西先放冰箱,便去铺床睡觉了。

陌生却安静的房间里,公寓所在的楼位于中庭,几乎听不见车声,江偌睡得极踏实。

房间窗帘是挡光深色,房间里黑漆漆的,江偌醒来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她睡得浑身酥软,刚伸了个懒腰,却忽然听到外间有响动。

依稀听着像是刀切在菜板上的钝声。

江偌警惕地坐起,从房门下的缝隙看,有光。

江偌掀开被子下床,先附耳到门上听了听,这里安保周密,应该不存在小偷潜进,而且哪个小偷会在进了门之后去切菜呢?

江偌确定是切菜的声音之后,气得脑子一热,拉开门光着脚就气势汹汹地冲出去。

她走到饭厅,见开放式厨房里,陆淮深挽着衬衫袖子,躬身在厨台前……切莴笋。

“陆淮深。”

陆淮深切得一下又一下,那刀下得很重,不知道是不是莴笋跟他有仇,他要用那么大力气。他切得专心致志,江偌光着脚,走在地上几乎无声,要不是她叫他,他都没发现她。

听见喊声他抬头,接着又低下头去切那莴笋,“睡醒了?睡多久了?”

江偌不答反问,并且是咬牙切齿的质问:“说好的不打扰呢?”

陆淮深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她,“我来给你做饭也算打扰?”

江偌刚醒来,有起床气,说话跟炮仗似的:“谁要吃你做的饭,你会做饭吗?切手指头给我吃?”

第199章:不用这么着急撵人

陆淮深没什么情绪的眼神在她气冲冲的脸上盯了两秒,江偌看得出他不爽,但他没说话,接着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事情了。

新家纤尘不染,唯独厨房一片狼藉。

陆淮深将她买回来的东西拎到厨房里去了,从那东一堆西一堆的摆放痕迹来看,应该是经过了漫又长纠结的食材挑选过程。

陆淮深没接话,偌大空间里许久没人声,只有那刀一下下切在菜板上的动静。

客厅厨房明亮如昼,流理台的高度对于陆淮深来说有些刁钻,他必须要低着头微躬着背脊才能操作好手上的工具,但是行动相对而言就没那么自如了。

江偌无声站在那里许久,陆淮深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一眼,说:“把衣服换了。”

江偌最近尤爱跟陆淮深唱反调,笃定他理亏,除了纵容,别无他法,于是态度总是嚣张。

陆淮深说这话时,江偌不假思索便道:“你这房子给我住,你还得管我在房子里怎么穿?”

陆淮深又将切菜的动作停了一停,认真看着她,眸光有种异样的深,他顿了顿才说:“你这么穿着在我面前晃悠,我没法专心做事。”

江偌这才想起低头审视一下自己的穿着,顿时无言以对。

她睡觉时只穿了睡裙,这是之前在王昭家,王昭网购了闺蜜睡裙,宽松t恤样式,但前面图案是手绘的卡通人物,月匈部那里尤其夸张,甚至看起来有3d效果。以前跟陆淮深在一起的时候,她没穿过这类型的,一般都是布料摸起来质感不错,半遮半掩的款式。

当时接受了已婚的事实,作为妻子,在丈夫面前卖弄性感无可厚非。

现在自己一个人住,便有些放飞自我了。

睡觉时又没有穿文月匈,此时睡衣上的3d月匈部图案,显得尤为真实。那儿的布料偏透且薄,该看的都能看到。

江偌双手往胸前一遮,还不忘骂一句:“色谷欠熏心。”

转身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江偌行李还未整理出来,一个是刚从临海别墅那边带来的箱子,一个是之前带去王昭那里的。

九月初,暑热基本已经降下去,她受不了热,下午回来时还是开了空调,思及现在的身体状况,保暖点总没有坏处,她从行李箱里找出一套长袖长裤的黑色缎面家居服换上。

换衣服时她就在思考怎么让陆淮深离开的问题。

陆淮深之前说的“不打扰”这种话,显然跟放屁一样,陆淮深的嘴,骗人的鬼,套路那是一层又一层。

她从不否认对他的感情,加上肚子里又多了一位,她怕自己动摇,怕稍不注意便不能保持理智审视当下的问题。

她不能让陆淮深留下乱她心神。

出去时,陆淮深切好了莴笋,但一直搭着腰站在菜板前,迟迟未开始下一步,抿着唇,对着那堆食材深思熟虑的样子。

江偌凑过去看了看那切成块的莴笋,暂时没发表意见,问他:“你想做什么菜?”

陆淮深说:“莴笋炒鸡蛋。”

陆淮深翻了江偌买回来的那堆东西,看见莴笋,觉得比较绿色,用手机在网上搜了一下,刚打出莴笋俩字,接着第一个就是莴笋炒鸡蛋。

那么就做莴笋炒鸡蛋,反正看起来程序也挺简单。

江偌盯着莴笋说:“你准备就这样下锅?怎么炒?这么大一块你确定炒得好?吃了会不会中毒?”

陆淮深尴尬地掩唇清了清嗓,拿起一块莴笋说:“我忘了削皮,我看食谱上切好的笋片,好像没外面这层浅色的皮。”

江偌:“……”

最终还是江偌将那莴笋重新挨个去皮,既然是陆淮深自己要做,她后续便不再管,将去好皮的莴笋放那儿,说:“你自己弄吧。”

江偌说完,自己拿着电脑到客厅了,她最近在准备重新找工作,ds那边,她要做好接受最坏结果的准备。

她想先面试几个公司,看能不能挑选到满意的,最好要在公司对她做出辞退处理之前,她做好准备,主动辞职。

之前联系过她的猎头闻风找到她,说是有公司看中了她,但江偌对那公司不太满意,便就此作罢,猎头说会继续看看。

江偌盯着电脑,厨房里飘来油烟味,她揉了揉鼻子,皱眉朝那边喊:“开抽油烟机!”

不时,油烟机和翻炒的声音一同传来。

江偌能猜得到陆淮深做的东西不能吃,在此之前他并没有实践过。

不过她过去坐下,发现卖相没那么不堪入目,其实味道也还能下咽。

但就这么一道菜不够,陆淮深格外在酒店订了几个菜让人送来,江偌除了一道清淡点的清炒虾仁能吃,其他味鲜色美的菜到了嘴边就没了食欲,反而是陆淮深做的那道口味略怪的菜,她多吃了几口。

江偌觉得应该是以毒攻毒的效果。

不得不承认,陆淮深动手能力还是不错,比她第一次做菜的效果好得多。

江偌现在三餐依旧吃得很少,虽然那医生让她要补充营养,但她吃不下又有何法?

之前王昭让她妈妈煲了鱼汤,据说很营养,补充蛋白质,特地回去一趟用保温桶给她带来,那汤若是平常闻起来应当很香,但江偌那汤还没喝下去,刚放到嘴边,那一丁点的腥味都被她闻到,转身就到厕所吐了一遭。

那汤最终还是都下了王昭的肚。

昨天王昭又从家里给她带来一桶蜂蜜,说是她爸爸朋友乡下亲戚自酿的,能解孕吐。今天又问她要不要鱼肝油,她有朋友在澳大利亚,近期回国,可以帮她带一点。

对待怀孕这件事,王昭反而比她自己还要上心,也间接让江偌感到越发焦虑。

所以今天去超市,江偌特地买了许多对孕期有好处的食物,那莴笋据说就能补叶酸,结果被陆淮深糟蹋了。

江偌刻意挑着清炒虾仁吃,陆淮深知道她以前就爱吃,一点也没跟她抢。

江偌吃完饭坐在桌边,等他放下筷的那一刻说:“饭吃完了。”

他嗯了一声,动作优雅斯文地抽纸巾擦了下嘴。

江偌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于是便挑明:“饭吃完了,你可以走了,别跟我来饭后休息消化那一套。”

江偌现在是典型了吃了饭不认人,神情看起来对眼前的人漠不关心。

陆淮深四肢舒展地往椅子上靠着,还真有要在这儿饭后休息一会儿的架势。

他懒懒挑眉道:“毕竟是来给你做饭的,不用这么着急撵人。”

“你做什么了?你糟蹋了我一只莴笋,其他的菜都是点的外卖,所以你并没有起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第200章:再说多少遍都一样,我不会道歉的

江偌同陆淮深面对面坐着,陆淮深看着她,没立时接话,一只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一手搁在桌边。

因为不常住,房子装修上陆淮深没花心思,一切由裴绍负责,没加入太多的陆淮深个人喜好的细节元素,是浅色调的简洁现代风,整体上倒是符合了陆淮深的偏好。

虽之前没怎么来过,但他往那儿一坐,主人气势十足,人与房的风格莫名契合。

餐厅光线格外清澈,清辉照在他脸上,那双深眸尤显明亮。

陆淮深过了片刻才说:“房子水电之类,用不用我给你检查一下?之前没人住过,万一有问题,好及时发现。”

江偌:“……”

她之前那番话,宛如鸡同鸭讲了?

她说:“你又不是水电工,有问题我自己会找人来修。”

其实房子装修好是裴绍亲自来验收的,若是有问题,当然早就已经解决妥当,这一点陆淮深是心知肚明的。

陆淮深挑了下眉,垂下眸,一时没再搭话。

江偌瞧他那样,担心他又在找借口留下来。

她想了想,轻拧着眉,并且口吻严肃地说:“陆淮深,你之前承诺过的。到底还能不能说话算话?你连这自己说过的都做不到,还让我怎么相信你?”

陆淮深轻松的表情渐渐从脸上消失,他凝神看了她一会儿。

良久他起身,转身时淡淡说:“走了。”

此刻陆淮深才感受到一种史无前例的真实,江偌的确不想跟他共处一室的真实。并非她矫情,并非她欲擒故纵。

她是真的想要认真考虑离婚的事。

他的出现,是她现在唯一的困扰。

陆淮深没有为了一个女人而死缠烂打的经历,这是第一次,就狠狠踢了铁板,哪怕是江偌,也难免感到伤自尊,挫败感十分强烈。一口郁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心情相当不利爽,于是陆淮深觉得待下去也没意思,遍懒于再同她周璇,如她所愿了。

到了地下停车场,坐进车里时,又有些许后悔。难道真的就由她这么胡思乱想,到头来走到离婚的地步?

陆淮深扶着方向盘,在车里待了会儿,随后抹了把脸,这才启动车子离开。

门关上,响起一道沉闷声。

江偌盯着对面空荡的椅子,心里一瞬间很空,脑袋也纷乱如麻,她手撑在桌上,手指插进发间,静坐了好一会儿,直到饭菜已冷,这才起身收拾残羹,将厨房收拾好。

她拿起手机一看,还不到八点,也不太想收拾行李,突发奇想地想去买些孕期科普书籍。

现在她除了孕吐带来的身体上的难受,并没有那种强烈的感知到肚子里有另一条小生命,简单来说,她的母爱还不太浓烈。

当下她很茫然,并不是那么确定一定要把它生下来,但在真正做决定之前,责任驱使她应当做些事情,保护它暂时不受伤害。

可她明白其实这也很残忍,如果到时候真的不要它了,那么这之前做的这一切,无疑是给个甜枣再给个巴掌,伤害来得更加深重。

现在它根本还未成形,不懂别离和选择,更不懂伤心难过,让它在肚子里渐渐长大,只会让她愈加不舍,到时候割舍的是它的生命,真正意义上的伤心,还是要她承受。

可现在让她去打掉,她也下不了这个决心。她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忽而觉得有些承受不住这种血脉的剥离。

江偌摒去那些纷扰想法,换了衣服去了附近一家商场,胡乱逛逛,希望在里面找到一家书店。

结果还真让她给找到了。

书店里书香气氛浓厚,进来的人自觉保降低音量,内里设有休息区,不少人在那里喝东西看书。

细分归类,江偌往里走,才在近尽头处看见孕婴类的书架,书架前站着一个挑书的年轻女人,穿着不是很宽松的连衣裙,可见小腹微微隆起。

江偌不知道哪些书推荐度比较高,一路看下来又翻了翻,挑了几本看起来比较科学靠谱的,结账离开书店。

商场离华领府并不是很远,但江偌懒得走路,仍是开了车过来。

刚将书放到副驾驶,江偌接到王昭来的电话,说的是给许秋梅找工作那事。

“我问了我朋友公司,人家要么不缺人,要么你表姐那水平够不上。之前我家呢,听我妈说我一个堂姐在一个汽车公司里当财务部门的主管,那里缺人,刚好你表姐是会计专业的,先去试用看看,转正后待遇还是不错的。”

“在哪个地方?”

“对,正要跟你说来着,就是地方比较偏,在靠近郊区那里,有个公司的产业园,办公室就在那里。因为跟国外的总公司有业务上的对接,也有一些国外的员工在那里,所以对英语有些要求,你先让你表姐准备准备。”

江偌说好,“问过她后给你答复。”

江偌已经决定,不管许秋梅愿不愿意接受这份工作,这次之后,她不会再帮她,家里也不会让她继续住下去。

江偌给许秋梅去了个电话。

因为那天在博陆的事,许秋梅后来打电话大骂了她一顿,程家上下都没放过,江偌听了不到半分钟,打断她:“我录音了,你再骂一句,我就把录音给我妈听,你要么继续骂,要么赶紧找房子,不然你今晚就准备露宿街头。”

许秋梅气得挂了电话。

许秋梅脾气大,却没什么骨气,想着还要靠江偌给她找工作,她看中江偌和陆淮深夫妻俩的人脉,还是暂时安分着。

电话接通,结果那头嘈杂不堪,夜店里的电音背景声让江偌根本听不见许秋梅讲话。

江偌说:“你工作的事情有着落了。”

许秋梅大声道:“我现在在外面,回去再说。”

“你回去是几点?”

“十二点之后吧。”

“我早就睡了,明天晚上我来锦上南苑,你准时回来。”

“好。”

江偌为了不让乔惠发现她被停职的事情,工作日的时候都是晚上过去。

她准备找到新工作后,再告诉乔惠是她不喜欢原来的工作,所以才主动辞职。当然,要是这事能和平解决,她也懒得折腾,去别的公司又要重头开始,并且也没那么容易找到公司级别和待遇都与ds相当的工作。

翌日傍晚,江偌去了锦上南苑,许秋梅果在。

江偌到后,许秋梅穿着一身宽松家居服慢慢走出来。

在这里的日子,她过得很是自在,有钟点工定时来做打扫,一日三餐,早餐她不用吃,另外两餐都有别人做,而且还不用她自己花钱,过得有些乐不思蜀了。

江偌看她那样子,也愈发觉得碍眼。

自那日许秋梅对陆淮深搔首弄姿之后,乔惠对家里这个闲人,也更加不满起来,程桦走后,平常就她们俩人在家里,基本没什么沟通。

许秋梅往沙发上一歪,示意江偌可以说事情了。

江偌将地点和职位告知她之后,许秋梅登时不乐意了,“我知道那产业园,在近郊,那也太远了吧,我才不要去那么偏的地方工作。”

许秋梅的反应,在江偌的意料之中。

“你让我帮你找工作,我帮你找了,你不喜欢不愿意去,那就是你的事了,既然我帮你找的你不喜欢,”江偌摊手,“接下来你喜欢什么工作,靠自己了吧。”

许秋梅怒气上脑,不可理喻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要求吧?你就拿这工作来糊弄我?”

“糊弄你?”江偌笑了笑,“有句老话叫,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你能不能实际一点,先掂量清楚自身水平呢?你三本院校毕业,没有拿得出手的工作经验,一上来就要做管理层,还要月收入两万以上,你知道那汽车公司财务部主管坐上这个位置用了几年吗?人家是一步步靠努力得来的,既然你不想脚踏实地,那就只能永远做梦了。”

许秋梅认定是被江偌戏弄了,凭江偌的人脉,肯定能帮她找到更好的工作,她只是不愿意而已。

乔惠说:“这份工作还是不错的,你毕业没多久,一直没稳定工作,现在稳定下来好好做,将来自然是有机会升职的。”

许秋梅听不进去,心中埋怨江偌,并且认为是江偌故意侮辱贬低她。

她冷冷一笑:“江偌,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江偌皱眉。

“你故意给我找那种偏僻地方的工作,不就是想让我赶紧从你家搬走么?”

乔惠说:“梅梅,话可不能这么说呀……”

许秋梅没让她将话说完,阴阳怪气道:“舅妈您不知道,江偌她是有私心!她就是故意给我那种没前途的工作,她……”

江偌怕她一时气急胡说八道,及时截了她的话:“我什么私心?怎么就故意了?我朋友的堂姐是那里一步步升上去的财务主管,公司内部是双语工作环境,要是工作出色,有机会到国外进修,甚至还有可能升职到国外总部去,到时候申请移民,定居欧洲非常容易。你眼高于顶却不切实际,更没有远见,到底是工作没前途,还是你本人没前途?”

许秋梅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想反驳却找不到她话中的漏洞,感觉就像被人教训一通,不服气却又无处可发。

说穿了,还是吃了文化的亏,只知道蛮横撒泼,却讲不出一针见血的道理来。

而且经江偌这么一说,许秋梅竟然觉得还有点道理,主要是最后那进修和升职的待遇听起来很是诱人。

她瞪着江偌小半晌,狐疑道:“你说的是真的?”

“这种事情,进了公司,一问便知。”

许秋梅斟酌了一下,最后才勉强说:“那我去试试。”

“你别抱着轻松就能过面试的想法,人家对英语是有要求的,你就算没等级考试证书,趁现在练练口语,到时候能应付面试官也好。”

“知道了。”许秋梅不情愿应道。

说罢,她画风一转,问江偌:“你跟妹夫现在还好么?”

江偌心底一条,面不改色道:“当然好,只要你以后没事别再去陆淮深公司闹事就行。”

许秋梅嘴角一抽。

乔惠看向许秋梅:“你去了陆淮深的公司?”

许秋梅扭捏道:“不是想去那儿看看,能不能让他给了工作么?”

江偌不知前因后果,不知道许秋梅那晚看陆淮深的眼神,但乔惠是心知肚明的,便不会相信许秋梅现在说这些话了。

她旁敲侧击地想提醒江偌:“你去送姑妈离开的第二天晚上,陆淮深来过,带了我们老家的特产过来。”

“对呀,这事他告诉过你么?”许秋梅看热闹似的说。

江偌回忆起,送程桦的第二天晚上,不就是许秋梅去博陆的前一天么?

她皱了下眉,说:“我当然知道,他来之前就跟我说过了。”

许秋梅冷笑,她才不信。

江偌处理完许秋梅的事离开,许秋梅主动提出送她下去。

江偌猜测应该是许秋梅有话跟她说。

关上门,两人一同往下走,许秋梅在后面阴声阳调威胁她:“要是我发现那公司不是你说的那样,我肯定会将你和陆淮深的事告诉舅妈。”

“我跟陆淮深有什么事呢?”

“你还问我,你自己心里不明白么?”

江偌刚走到缓步台,她站定,返身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许秋梅,你这人其实不是很聪明,却自以为聪明,有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通常就指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你以为我妈还会相信你么?你千不该万不该去博陆大闹一场,这时候我就完全可以有理由说,你是心有不甘,所以出言污蔑。我停职是因为工作失误,所以主动引咎辞职,以免给公司带来不良影响。至于陆淮深和杜盛仪的绯闻,那完全是无稽之谈,媒体的胡编乱造,陆淮深在那儿有房产,他去的根本不是杜盛仪那栋楼,连陆淮深跟杜盛仪同框的照片都没有,哪里值得相信呢?而你,为了报复我,所以利用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威胁我。”

许秋梅气得直抖:“你……你竟然连说辞都编好了,你颠倒黑白,你还要不要脸?”

“对待不要脸的人,自然是要拿出不要脸的架势来。”江偌神色冷下来,淡然瞥她一眼,“许秋梅,你要工作,我帮你找了,那六位数的项链我也白送你了,就算你把那项链二手卖了,也能让你短时间内生活无忧了。我仁至义尽,你好自为之。工作有着落之后,自己找房子搬走。不然我也只能用比你更低劣的手段,让你尝尝什么叫威胁了。”

许秋梅看着江偌离开,气得大叫了一声,三层楼的声控灯都被她喊亮了。

自从那日陆淮深来过之后,舅妈对她冷淡了很多,她当然感觉得出来,现在又听说了她去博陆闹事,更加不会相信她的话。

手段用尽,她现在的确没招再威胁江偌。

江偌上了车,没立刻离开,先给王昭打了电话,告诉她许秋梅愿意去汽车公司试一试。

王昭说:“好,那我跟我堂姐联系一下,让你表姐等通知。”

说完,她又想起一事,“对了,今天我跟周致雅在公司里碰了一面,我本想向她打听现在公司跟杜盛仪经纪公司商谈的结果,但是那人一点风声也不透露。”

江偌一点不觉得奇怪,“周致雅这人职业素养高,口风奇紧,出了名的只对gisele效忠,而且她前段时间跟我不太对付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落井下石我就感恩戴德了。”

王昭觉得有些奇怪,“不就是商量责任和赔偿的问题么,至于商量这么久,这都一周过去了,还没一点风声,你这儿拖着也不好找下家啊。”

江偌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她:“我再观望观望,察觉到无可挽回,我会主动辞职,我最近已经在找工作了,有合适的我回去应聘。”

“有道理,最好未雨绸缪,”王昭刚说完不到两秒就反驳了自己的话,“不对,我觉得你现在要不要先暂时把工作的事搁一搁,好好养胎,你现在拿到股份,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了。孕早期先兆流产可不是什么好事,你得好好休息,别忘了还得去复查。”

江偌说:“我再想想看……”

王昭挂了电话,江偌开车上路,不敢分心,没想其他的,回了家觉得困了,洗了澡就睡,将和工作有关的事都抛在了脑后。

结果第二天半刚睡醒就接到了gisele的电话。

gisele听她答电话的声音慵懒,哂笑道:“你这不用工作的日子,倒是过得滋润。”

江偌可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好话,便没有回答,她问:“是处理结果出来了吗?”

gisele稍作沉默,才道:“我打给你的目的,正是跟此事有关。杜盛仪希望你能给她道个歉。”

江偌怔了怔:“是杜盛仪本人要求的,还是她公司要求的?”

gisele有些不耐烦:“你管这个做什么,此事因你而起,道个歉不是应该的么?”

江偌听她掷地有声的说辞,挺火大的,她从床上坐起来,咬了下唇,语气很郑重:“我不会道歉的,我没有对不起她。”

“你、你再说一遍?”gisele被江偌坚决的态度震惊到有些语无伦次。

江偌从容道:“再说多少遍都一样,我不会道歉的。”

gisele哈地笑了一声,加重语气字字铿锵说:“江偌我看你现在还搞不清状况!因为你,杜盛仪伤了脚,没办法去海外拍另一部分的广告,现在整个工期延后,所有参与此项目人员的损失都要公司赔付,买好的机票,订好的日程统统都要推掉。现在没让你为此负责,只让你道个歉,你跟我说不?”

江偌沉默。

上周之后,江偌被停职,自然不能出国参与海外部分的广告拍摄。她之前买了几件泳衣和度假的裙子,对南平洋的海还挺期待的,但后来她行程泡汤,那些衣服也被压在衣柜角落了。

她这几天一直没上网,对杜盛仪受了脚伤一事她不太知情,王昭在公司也许听说了,但是估计怕坏她心情,也没告诉她,只说广告拍摄延期了。

gisele见她半天不给反应,更是火冒三丈:“说点什么啊!”

江偌沉了一口气,说:“我会交辞职报告。”

gisele被她这句话搞得一愣,“什么?”

“我说我会辞职。”

这次换做gisele不说话了,过了片就,她平静且冷肃说:“来公司一趟,现在收拾好立刻来!”

江偌也没敢怠慢,毕竟只是停职而非已经辞职,她仍是她的下属。

江偌起床洗漱,快速化了个淡妆,因为最近睡眠时间太长,气色好了不止一点。

因为时间尚早,江偌热了牛奶和面包,吃完才驱车去公司,抵达时也不到十一点。

江偌出电梯时,遇见了刚要下去的钟慎。

钟慎见了她似是意外,江偌依然如往昔那样朝他淡淡招呼一声:“钟总。”

钟慎挑眉笑了笑,问:“复职了?”

“不是,来处理点事情。”江偌说得不多,钟慎云里雾里,她也没再解释,直接道:“钟总再见。”

电梯门关上之前,钟慎忽然伸手一挡,电梯门打开,他走出去,“江偌。”

江偌回身看向他:“钟总还有事?”

“你这次来是因为杜盛仪那件事?”

“对。”江偌回答得很干脆。

钟慎垂首不知所想,不时,他抬起头欲言又止,顿了顿才问:“你有何打算?”

江偌不知他什么意思,“什么打算?”

钟慎看着她的眼睛说:“去或留,你心中肯定衡量过了。”

“能留则留,不能留就走。”江偌确实也是这么想的,如果真的逼她道歉,她愿意辞职。

钟慎想了会儿,问她:“有没有意向到我这儿来做事?”

意思是他可以从这次的危机中保她,并且帮她换个职位。

江偌莞尔,随后笑容淡了淡,对上他的眼睛直接了当问:“钟总这么看重我,是因为陆淮深吗?”

钟慎脸上的笑有些僵住。

第201章:拉拢陆淮深至关重要

钟慎这个反应其实很耐人寻味,但也间接说明了江偌猜测的真实性。

他没第一时间反驳,说明他是被猜中了心思,反驳就是狡辩。他闻言变色是诧异于江偌当面拆穿他原以为不为人知的想法。而且脸面上着实有些挂不住,还得想办法圆场。

江偌的直白,是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钟慎很快地敛去僵硬表情,他在这关头,仍想力争清白,笑容依然如以往般温和:“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江偌笑容如一汪平静池水,客气道:“钟总如果想自辩,不是首先该问我,为什么扯上陆淮深吗?”

钟慎看着她,收收笑,不语。

公司还未到下班时间,大多人都在工作中,电梯间这会儿没什么人。

江偌接着说:“以前我一直在猜测,你暗中操作将我招进ds到底意欲何为,但是很长时间我都没有结果。不知该说我愚钝,还是钟总心思缜密。直到前几天发生的一件事,于我而言有如醍醐灌顶,将所有事情都想通了。”

钟慎被反驳她的说辞,只是好奇:“什么事?”

“在ds推广大使广告拍摄之前不久,你在公司会议公然让我放下这项目,去跟进酒店采购部的工作。”

钟慎这时候抵着唇,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

“真是无巧不成书。”江偌微垂下眼睫,及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临时给我指派其他工作,是陆淮深跟你商量之后的结果,也许还跟你做了一些交换。”

钟慎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沉默着。

每一次沉默,都是对江偌的猜想最有力的证实。

江偌又说:“再想想我们第二次见面,在江启应生日宴上,你执意要送我回去,应该在那之前,你已经对陆淮深和我的关系有了猜测,那天之后,在心里更加肯定我和他之间关系非同寻常。你把我留在ds,是希望我作为拉拢陆淮深的一步棋,安排在gisele身边,是为了膈应她,因为我曾当众顶撞她,让她失了脸面,并希望我能在需要的时候,离间gisele和陆淮深。之前跟沈总去青蘭会馆应酬,遇上些麻烦事,刚好陆淮深和他朋友在那里,沈总出去不久,陆淮深的朋友就来解围,席间我不停被您的助理劝酒,可能并非形势所迫,而是事先预谋,而且沈总跟您关系好,也不是什么秘密。”

钟慎忽地笑了,“江偌,你很聪明,记忆力好,逻辑缜密。但你的猜测并非事实。”

“是么?你曾说你留我在ds,是因为惜材,但我确实不认为我这个硕士中途辍学的毕业生,会因为能力出众而受您赏识,毕竟我当初作为一个翻译在会议上说那一番话,实际上并不严谨,我的职责只是翻译,那场发言实际上是多次一举,还让我间接与gisele为敌,一个出色的人,绝不会如此莽撞。当时年轻,其实让你们看了笑话。”

“我的确赏识在众人皆沉默时勇敢发声的人。”

“不,那叫沉不住气,逞一时之快罢了,如果我当时知道今后跟gisele成为上下属,那场会议我绝不会多说一个字。当然,你应该也就不会多看我一眼,也没有今天你我面对面的谈话。”江偌从头到尾语气都很平和,她停了一下,笑道:“其实于人而言,有利用价值是好事,是对这人价值的间接肯定,但是……”她直直望向钟慎,“钟总,恕我承受不起您这份赏识。”

有陌生脚步声靠近,江偌目光未在钟慎脸上多做停留,轻轻一颔首:“钟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钟慎目不转睛盯着江偌的背影,十分笔挺,像是一副不屈傲骨,嘲笑他的算计不过尔尔。

江偌到了办公室,秘书室有两个办公位,一个属于周致雅,一个是她的,桌上东西还保持着她离开那天的样子。

她的离开,并没有影响到公司任何一个人的工作节奏,缺了她这一环,自然有其他补位。

周致雅还是一如既往地干练如风,她今天戴了黑框眼镜,依然一身性感但有度的衬衫和包臀裙搭配。

周致雅见了她冲她笑了一下,“来了?几天不见你瘦了点,还是以前的轮廓好看点。”

江偌装作听不懂她的挖苦,“你还是跟之前一样。”回她一句,权当客气。

周致雅笑着静看她两秒,低下头核对手上文件,头也不抬说:“g等你多时,你可以直接进去。”

“谢了。”

“不用。”

江偌推门进去,gisele果然像是已经等候她多时的样子——听见动静她便从办公桌后抬起头,轮廓冷硬,目光宛如镭射,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好像在寻思,要怎样才能将她平分成八块,并且保持切面平整。

还好江偌这些时间以来,对这位女魔头的脾性已经了如指掌,并且对其免疫。

“总经理,我来了。”

gisele又垂下眼皮看她的文件,不咸不淡说:“我没瞎。”

江偌保持着作为下属应有的表情。

来公司,江偌还是换了正式的ol装,那些半裙都是掐腰设计,将腰身衬得不盈一握,即便怀孕,也没到显怀的时候,小腹平坦如初,腰身甚至还瘦了些似的。

并且她还穿着高跟鞋。

gisele极为烦躁地长叹了一下,“江偌。”

“您说。”

gisele保持着江偌刚进来时的姿势,语气有些无奈,“就算帮我个忙,去跟杜盛仪道个歉。”

江偌没吭声,gisele抬头看她,见她眼神坚定,似乎她的决定不会再有所改变。

gisele捶了下桌子,极忍耐地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别让我为难好吗?”

“如果我辞职呢?我辞职了,公司可以把过错归咎于我个人,跟公司无关。”

“god!”gisele将手上的笔一扔,半讽半怒道:“舍我其谁,哈?这个时候懂得牺牲小我了?你推她下水那一刻你想过结果吗?”

“是我考虑不周,不过我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gisele翻了个白眼:“哦对,你只是扔了她的手机,并且在她将手伸向你求救的时候挥开了她的手。”

“我有原因。”江偌不卑不亢道。

“什么原因?”

“私人原因。”

“你还不如不说!”

“所以私人原因私自解决,不会连累公司,下午我会给您辞呈。”江偌很是有抱歉的态度,模样特别诚恳,gisele简直拿她没有办法。

gisele站起来,手撑在办公桌上,倾着身,目光犀利地攥住她的脸:“江偌,只是道个歉而已,满足了对方的条件,这件事它就会被当做一个意外翻篇,拍摄计划仍按照原计划进行,我可以让你不用再参与其中,你就不会在面对杜盛仪的时候感到不愉快,该为你着想的我都已经想到了,ds不能再经历任何风雨的摧残了,尤其是在国内这么一个舆论扩散极其快速的环境之下。”

江偌从未见过gisele如此真实地在她面前表现出无可奈何的情绪,公司情况江偌自然了解,也知道gisele别无他法。

江偌心中有些松动,但一想到要给杜盛仪道歉,之前自己所受那些有目的性的蒙骗算什么呢?

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江偌犹豫道:“难道我辞职解决不了问题吗?”

“你不用辞职,我也不需要你辞职!”gisele提重语气。

江偌跟她对视许久,低声反问:“为什么?因为陆淮深么?”

gisele的反应跟钟慎刚才的反应,真是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江偌并不想跟gisele闹这么僵,即使gisele对她有利用成分,工作这段时间里,她还是认真教过她一些东西。

所以她没有像在钟慎面前那样,讲话说死,而是给对方留了面子。

“g,陆淮深目前并无跟spencer太太合作的意向,而且我也左右不了他做任何商业决策,所以您不用在我身上下功夫了。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mandy·spencer,人称spencer太太,也就是ds前董事长的第二任夫人,大公子的年轻继母,跟gisele也算是半个亲戚。

gisele看着她,张了张唇,欲言又止,却始终未说一个字。

江偌抿唇,颔首后转身出去了。

江偌出来后,整理了办公桌上自己的私人物品,周致雅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江偌,你在干什么?”

“收拾东西。”

“为什么?”

“我下午会递辞呈,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么?”江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周致雅无语:“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让你走?”

“行为即言语。”

周致雅叉腰站在一旁,皱着眉不讲话。

江偌的私人物品比较少,一个小小的方形折叠纸箱都没装满,很快就整理完了。

走时她向周致雅道别:“再见。”

周致雅回过神来,冲她背影喊了声:“嘿……”

江偌并未回头。

等电梯时,电梯门开,钟慎和副总沈程锦一同从电梯里出来。

江偌对两人都招呼了一声,钟慎轻微地点了下头,沈程锦看了眼她手里的箱子,最终什么也没说。

等江偌离开,沈程锦问:“她这是……辞职了?”

钟慎让他进办公室说话。

两人到了办公室,沈程锦说:“她要是留在ds,总归对拉拢陆淮深是有好处的。”

钟慎往老板椅上一靠,扯了扯衬衫领,看起来颇为烦心,“她都知道了。”

沈程锦无言。

过了会儿才钟慎说:“陆淮深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陆甚憬回国了,此前我收到消息,陆甚憬还在美国的时候跟mandy·spencer见过面。在陆淮深回陆家之前,是陆终南最中意继承人人选,一直当做继承人培养。此人的母亲是个厉害角色,陆甚憬就算腿瘸了,脑子还在,加上他母亲,陆淮深也不敢轻敌。所以,拉拢陆淮深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

“那江家那边呢?”

钟慎摇摇头,“暂时不考虑了,江家现在不稳定,陆淮深和江偌都有了江氏的股份,江氏父子迟早自身难保。”

第202章:最明智的方法,是让陆淮深去解决

也就是说,江氏迟早会有一场腥风血雨,ds已经是泥菩萨过河,万不能再蹚其他浑水。

钟慎主要是考虑着,江渭铭坐上江氏一把手的位置,靠的本就不是正经手段。要是坐稳了倒还好,可现如今那父子俩站在高处,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相比而言,博陆比江氏更稳定,陆淮深比江渭铭父子靠谱。

沈程锦坐在钟慎对面,撑着额想了想说:“杜盛仪那事要怎么解决?江偌如果辞职的话,杜盛仪那边要是追究起责任来,其实推到江偌身上是最好的办法。”

钟慎摇头:“不能追究江偌。”

沈程锦微微拧眉:“杜盛仪是个阴晴不定的主,明显就是冲着江偌来的。怕她目的不成,找公司的麻烦。”

“要是真让江偌一人揽责,陆淮深会追究谁呢?自然是让江偌名利受损的我们。”钟慎用指节无节奏地叩着桌面,沉思着道:“所以这件事,最明智的方法,是让陆淮深去解决。他到时候维护谁,让谁吃了亏,反正都跟我们没关系。”

这天上午,博陆在进行季度总结大会,公司里中高层全员出席。

会议室里,三层阶梯式环形会议桌旁坐满了人,陆淮深坐在正中间,面对ppt墙,听各部门进行ppt汇报。

每次做季度总结,各部门派上去做汇报的人都有那么一点不情愿,因为站在台上眼睛往下随便一瞄,都能看见老总,真跟活阎王无异。

而陆淮深虽然看似姿势随意,只要稍有停顿,或是出现错误,他便不露声色抬眼随便一瞥,带着一股凌厉劲儿,让人后脑勺冒汗。

以前就有一个老员工首次上去做报告时,因ppt上出现了一个小错误,回答问题让陆淮深不大满意,被他冷着脸斥了几句,平时一个自信的男青年,吓得连结束语都结结巴巴。

而今天,陆淮深从落座开始,表情就不大和善,整个会议他仿佛在玩“老子来找茬”,细枝末节的错误都没逃过他的眼,提问切入点更是刁钻,数个有经验的发言人,屡次被他问得接不上话。

见人吃瘪,他反而又挺善解人意地让人继续往下说,问题提出来,没解决的,部门主管肯定会跟进解决,他只需到时候检验结果。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陆淮深今天屡次对人发难,必定受了刺激。

那刺激若不是来自他身旁坐着的陆二公子陆甚憬,那就一定……

其实大多数人也无法猜测缘由。

能说得出个一二的,大概也就只有裴绍了。

陆甚憬的确是让陆淮深脾气不定的原因之一。陆甚憬被陆终南安排进公司重新“熟悉环境”,虽没有确切地让他任职某个职位,但方方面面他都有权去了解,比如董事、股东以及公司各大小会议他都可以参与,公司项目他也可以给意见。

抛开一切来讲,他仍是公司股东兼董事。

那另外的原因,裴绍根据自己在这岗位上待了多年的经验揣测,那一定是昨晚死皮赖脸一阵,最终还是被江偌一个毫不留情的逐客令赶出了华领府,致使这位天之骄子的自信心遭遇了滑铁卢。

自己的房子,待不得。

自己的老婆,碰不得。

谁会不憋屈呢?

会议结束,有一董事前来跟陆甚憬搭话,此人向来跟常宛一个阵营,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此时来陆甚憬眼前混个眼熟,也是理所应当。

随后也笑呵呵地招呼了陆淮深一声陆总,并对其似假似真地恭维了几句。

常宛有儿子在身旁,意气风发得很,一点也不见以前被陆淮深打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郁结模样。

陆淮深对这有儿万事足的女人近来间接性抽风的行为见怪不怪,起身往会议室外走,遇见一些眼熟的高层,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

常宛母子也一道跟在身后。

等陆淮深身旁清净了,裴绍附耳道:“陆总,刚才太太来过电话了。”

陆淮深会议上指点江山时锋利眼神还未褪去,此刻松动了几分,顿了下问:“什么时候?”

“结束前不久。”

陆淮深当时正问话台上发言那人,那人最后答得磕磕巴巴,陆淮深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实在听不下去,给人台阶下了。

陆淮深让裴绍把手机递给他。

跟常宛走在一起那董事问起陆终南近况,常宛简单说了两句,“老爷子还好,就是子孙多,爱操心,最近被气得高血压都快犯了。”

那董事瞟了眼前面的陆淮深,在人面前,也不好得罪得太明显,所以想囫囵过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难免的,难免的,哈哈……”

常宛没答,却向前方的陆淮深的喊话:“你爷爷最近身体不好,你也该回去瞧瞧了,虽然他嘴上强硬,其实心底还是惦记你的,毕竟是被你那事闹腾的……”

那事是什么事还没说出来,她本想由此提起江偌,结果就被陆淮深打断。

“我的事如何,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陆淮深停下脚步,慢悠悠转身过来,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说看向她:“花时间好好反省下自己,老头那晚都扬言后悔当初没将你也一起送国外去了,这是提醒你别再一哭二闹三上吊求他这样那样。挑拨离间坏人食欲,换做我是他,我也受不了。”

常宛笑容一僵。

陆淮深笑容渐冷,边转身边瞥她一眼说:“你最近就别在他面前去晃悠了,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容易,只想正儿八经好好地吃顿饭。你老大不小了,也善解人意点。”

陆淮深面不改色训完人就走。

常宛心道,那张嘴比谁都厉害,乾坤未定,看谁才笑得到最后。

陆淮深给江偌回电话的时候,江偌正在开车,给他挂断了。

她怕有些事情谈不拢她会动气,最近情绪起伏总是很大,也不知是不是怀孕导致的内分泌方面的问题。

陆淮深此刻正心烦,电话被挂断,一股火腾地就起来了。

江偌真是越发嚣张,一通电话没接就甩脸色给他看。

他面沉如水盯着手机数秒,又打了过去。

江偌刚好在等红绿灯,接了电话不等他开口便道:“我在开车,我回去之后再打给你。”

陆淮深怔了怔,神色一松,下意识就顺着答:“好。”

第203章:他如果轻易因为一个女人而动摇,他就不再是陆淮深

江偌挂掉电话,看向侧方依次等待红绿灯的车辆。

她还是走了神。

连日来的无形心理压力,让她有些挨不住。

临近正午,阳光从车窗外照进来,太阳毒辣,光线照在车身上折射出的铮铮冷芒,无端有种荒凉感。

她微微眯着眼,眼神渐渐放空,红灯变绿灯也不知,直到后方车辆按喇叭催促,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

见有些车等不及,已经从两侧变道绕开她。

她松开刹车,加了脚油,通过十字路口。

回到华领府,江偌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从公司搬回来的箱子里没什么重要东西,平常也不太用得上,她也懒得搬,便只拎了随身的包上楼。

到家后,江偌没忙着先去换衣服,刚在玄关处换了鞋便从包里找出手机,准备给陆淮深回电话。

点开通话记录准备回拨的时候,她的动作忽然又止住,咬着下唇,盯着手机屏幕半晌,思考一会儿后,准备好了措辞才拨通号码。

这次响了一声便被接起,速度快得令江偌有些诧异。

“喂。”

陆淮深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

江偌这才抬脚往前走,说:“我有事情跟说,现在方便么?”

刚才她打过去,裴绍挂断了,给她回复消息说陆淮深在开会。他日程紧凑忙碌,江偌怕他在做正事。

陆淮深:“你说。”

江偌往房间走,略想了下说:“今天gisele找我去公司,想要处理之前那件事,杜小姐那边要我道歉,我不知道是杜小姐还是她经纪公司的要求。”

陆淮深那边没吭声。

江偌知道他在听,等不到他的回应,她索性继续道:“我听gisele话里意思,我如果不道歉,杜小姐可能会找ds的麻烦。我没招惹她,是她一开始就故意来找我麻烦,至于原因,我想应该是你,”江偌顿了顿,语气一直没太大的情绪起伏,显得淡漠,“所以……这个歉我不会道。”

杜盛仪挑衅到她面前,用意不明,将她当猴耍,江偌也是常人,不是什么舍小我成全大我的圣母,就算是为了公司,她也不会放弃个人尊严底线去道这个歉。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事情皆因陆淮深而起,是他和杜盛仪的历史遗留问题造成的,应由他自己去解决杜盛仪那麻烦。

陆淮深沉默良久,沉默到江偌连他细微的呼吸声都听不见,气氛一度令人窒闷。

片刻,陆淮深说:“我知道了。”

江偌点点头,又想到他不在面前,看不到,随后才道一声:“好的,那我挂了。”

“还有没有其他要说的?”他的声音极淡沉。

江偌拐进主卧里的开放式衣帽间,将包放在一边,淡然回:“没有了。”

江偌答完没立刻掐线。

一呼一吸的短暂静默后,陆淮深挂了机。

江偌将手机从耳畔拿下来,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将套装脱下,从衣柜里找了件宽松的上下装睡衣换上。

现在差不多正是午饭时间,昨天刚去超市采购,冰箱里塞满了东西,她翻翻找找,拿了虾和蔬菜出来,准备做两个清淡简单的菜。

江偌在国外上学的时候,通常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这几个月来,一日三餐都是同别人一起吃,不是小姨弟弟就是王昭,更多时候是陆淮深。即便已历经几天的适应期,此时面对餐桌对面的空荡,竟还是有些难以习惯。

江偌胃口还是不大好,最后是硬逼着自己将那一小碗饭全部吃完。

吃过饭休息了一下,江偌拿出电脑写电子辞呈发给gisele,写之前,江偌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邮箱,有几封来自收到了她简历的公司的回信,她之前已经收到面试邀请短信,江偌匆匆扫了一眼,关闭了邮件。

她深思熟虑后采纳了王昭的建议,暂时不忙着找工作。肚子里那位情况还没稳定,而且她这个年纪,之前在ds拿着丰厚薪水,职位也不错,现在别的公司在她看来,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好,比起几月前刚找工作那段时间,被惯得更加挑剔。

吃过大鱼大肉,便无法再接受只能提供温饱的馒头白菜。

好听点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其实一方面也是因为江偌现在暂时没有经济上的后顾之忧,所以能泰然地做打算,如果自身经济吃紧,又跟陆淮深出了感情问题,她可能会更加认真地考虑要放弃这个孩子。

江偌靠着沙发,对着电脑发了会儿呆,这才揉揉眼睛写辞呈。写完她便合上了电脑,回卧室卸妆午睡。

躺在床上时,江偌心里又开始莫名觉得慌张,那种无所事事的空虚正在将她慢慢吞噬,她其实很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这种浑噩度日的状态不断地加重她的心理紧迫感。

江偌孕初期实在很好睡,并且睡再多也感觉睡不够,这一觉自然睡醒又是天擦黑时。

她在睡觉时将手机调至震动模式,中途gisele给她打了电话来,她睡得太沉根本没听到。

江偌缓了缓,等清醒一些过后,给gisele回了电话过去。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gisele离开公司,还被堵在回家的路上,将夜未夜时,城市光线似明非明,有种朦胧旖旎的美感,她放下车窗接电话,脸色很不好看。

“江偌,请问你这是自暴自弃吗?给我发了辞呈连电话都不接了。”还想说的是,她还没同意辞职!

江偌解释:“不好意思,我身体不舒服,在午睡,没听见电话。”

gisele沉了口气,心道什么身体不舒服,今天来还壮得跟头牛似的,气色红润胜过以往任何时候。

“辞呈我当做没看到,好吗?”gisele连打商量的语气都透着一股强势,如她一贯作风。

江偌没犹豫道:“我不愿意做违背心理底线的事情,但我也不想给公司添麻烦。”

她稍作沉默,又说:“g,我很感激你这段时间的照拂。无论你是否是利用我,总归还是教了我不少东西。你真的不必再因为陆淮深而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他的商业决策如果能轻易因为一个女人而动摇,他就不再是陆淮深。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gisele听完冷笑:“所以你认为我不同意你辞职,只是出此原因而已?那看来你也并不是真心感激嘛,那何必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搪塞我?真是极其虚伪。”

这话说得有些狠,江偌一时讲不出话。

gisele不等她再说什么,冷哼着挂断了。

江偌还坐在床上,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将手机仍在被子上,曲起腿揉了揉头发,因为gisele那几句话,心里不怎么舒服。

江偌一直以为gisele从来没真诚对过自己,其实如果gisele单纯只是讨厌她,但又觉得她有利用价值,完全可以不给她有任何价值的工作机会,把她当做摆设更来得简单。

许秋梅工作的事情刚敲定,已经找到房子准备搬走,江偌穿衣起床,准备去锦上南苑看看。

到家里,许秋梅不在,乔惠说她一早就去租房处附近的家具超市为新家后置东西了。

所以说,不是没钱,只是能贪便宜的时候,就不想花自己的钱。

江偌来时思考着如何跟乔惠说自己工作的事情,吃饭时先给她打了个预防针,说她想要换一份工作。

乔惠没多问什么,只说自己决定就行,吃了两筷饭后又问:“那新工作找到了吗?”

江偌说:“在投简历,暂时没有满意的。没找到就再等等,不急。”

今时不同往日,过日子的方式也不同。若是几个月前,乔惠肯定心里会担心。但现在江偌拿回了股份,又有陆淮深,自然不用急的。

江偌在许秋梅回来之前就离开了,开车往回开的路上,江偌接到了贺宗鸣的电话。

“喂?”江偌开了免提,心里隐隐猜到贺宗鸣突然给她打电话是和谁有关。

贺宗鸣一开始还跟她客套:“吃饭了吗?”

“吃过了。”江偌说。

夏日尾声,江偌没开空调,而是放下一般车窗,任舒爽夜风习习灌进车内,同时被带进来的,还有车声。

贺宗鸣问:“你在外面?”

“对,我刚从我小姨那里离开。”江偌说完,问:“你有什么事吗?”

“你方不方便跟我见个面?”贺宗鸣似乎欲言又止,江偌没给反应,他才又补充:“想跟你说说陆淮深的事。”

江偌犹豫了一下:“在电话里说可以吗?”

贺宗鸣掐准江偌对他想说的“事”有好奇,便再接再厉装作为难的样子说:“嗨,这不是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楚么?”

江偌又是许久没开口。

贺宗鸣说:“我知道你俩最近出了点问题,他以前的事,我不完全了解,但也算一知半解,我大致知道你们闹矛盾是因为什么,他这人心思重,以前有些不愉快的事也不爱提,你有什么想问的,我可以告诉你。”

江偌觉得贺宗鸣对陆淮深的事不是一般的上心,她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是不是暗恋陆淮深?”

“我靠?”

贺宗鸣猝不及防,爆出一句质问语气的脏话。

他语重心长保证:“妹妹,就算我喜欢男人,也会喜欢听话乖顺的小白脸好吗?”

江偌点点头,“嗯。”

“嗯是什么意思呢?”贺宗鸣笑笑,报上某会馆名称:“请你喝点东西,这里清净,私密性高,园林风格,不用担心鱼龙混杂。”

江偌抿了抿唇:“好。”

“到了报我名字,会有人带你进来。”

半个多小时后,江偌到了苏州园林风格的会馆,到大厅报了贺宗鸣名字,工作人员派人开了辆会馆内的小型观光车载她去见贺宗鸣。

会馆占地极广,小桥流水,甚至还有人工湖和人工岛,回廊流水自不会少,休闲娱乐和居住区离得远,居住区又划分不同类别,如非会员可开车入内,必须要游览车接送。

最终江偌到了一栋小楼前,工作人员带她进了去。

事实证明,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可再相信贺宗鸣那张臭嘴。

贺宗鸣唬人功夫天下第二,应该没人再敢认第一。

电话里听他那么真情实感,江偌竟然信了。

而现在,推开门就看见贺宗鸣跟几个男人围在一桌前,嘻嘻哈哈地讲荤段子,几个男人听了笑的笑,骂的骂。

只有陆淮深一人坐在一旁寡淡地勾了下唇,提不起兴致的样子。

江偌当时想转身就走的,还没来得及迈出脚,陆淮深抬起头,已经看了见了她。

本来正想将手里的烟往嘴里送来着,见了她,手上动作停住。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同时,手指指腹搓了下烟头,然后不徐不疾地将只抽了两口的烟往烟灰缸里按。

贺宗鸣见陆淮深看向门口,想到什么,往后一看,才发现江偌。

“哟,来了,进来坐。”贺宗鸣热情迎人,一点不觉得心虚,脸皮奇厚。

江偌用余光不动声色斜了贺宗鸣一眼。

见有女人进来,男人纷纷绅士地捻灭了烟。

陆淮深起身,过来拉着她到了自己旁边的位置,这么多人,江偌不好让他没面子,甩脸走人这种事做不出来,便跟着他坐下。

席间除了华清,都是认识许多年的朋友,也知道他们那些事。

陆淮深将华清和另外两个江偌没见过的介绍给她,随后将手横在她腰和椅背之间,虚拢着她,向其他人介绍道:“江偌,我太太。”

陆淮深刚走进她的时候,江偌就察觉他喝了不少,身上烟酒味都有,酒味尤其重,说话时语气竟依然清晰沉着。

而且看他见到自己时,眼底转瞬而过的诧异,显然,陆淮深并不知道自己回来。

骗她过来,很有可能是贺宗鸣一个人的主意。

突然多了个女人,男人们收敛不少,说话也不像之前那样无所顾忌说荤话。

陆淮深问江偌:“吃完饭了吗?”

江偌挺直背坐着,闻言偏头朝他那边看了一眼,“嗯,吃了。”

他不再继续抛话题让她说话,而是沉默着有一杯没一杯地喝酒,跟人搭话的时候也少,寡言得很。

江偌渐渐坐不住。

第204章:这么晚了,别走了

一样坐不住的还有贺宗鸣。

他余光时不时地扫向对面那两人一眼,发现这两人交流基本为零。

贺宗鸣颇感恨铁不成钢。他一番苦心把江偌诱来,可不是为了让陆淮深跟她比赛谁能更长时间不说话。

没见着人的时候喝闷酒抽闷烟,见了人又沉默复沉默。

若不是见陆淮深状态不对,他也不必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心中实感心虚。毕竟江偌第一次见杜盛仪,他也在场,那时就故意装作跟杜盛仪不认识。虽然这只属于男人在某些事情上不约而同的默契。

人总是胳膊肘往里拐的,他跟陆淮深十几二十年的交情,做事自然首先是站在陆淮深的角度考虑。

以往是,现在也是。

江偌坐下后,陆淮深让人添了一副餐具,江偌没动,她刚吃了晚餐不久,现在看见任何佳肴都没有食欲,只要了一杯鲜榨果汁,时不时地喝上一口。

她安安静静坐在那儿,任谁看来都是不骄不躁的模样,没将心底情绪表现在脸上,更没让使计引她来的贺宗鸣难堪。

陆淮深靠着椅背,左手放松微曲着搭在桌上,手指一直虚挨着酒杯,随时都方便端起酒杯来一口。

江偌伸手去拿果汁的时候,手肘不经意跟陆淮深的碰上,她触电般抖了一下。陆淮深微微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江偌故作无事人般避开他眼神,不着痕迹地拿着果汁喝低头了一口。

陆重在一旁看见两人无意间的互动,心里直想笑。明明是夫妻,反而像处在有一点肢体接触都感到不自然的暧昧阶段似的。

陆淮深不跟她说话,江偌也能理解。毕竟赶他出去的是她,今天那通电话的谈话内容也算不上愉快。

江偌心里仿佛被什么搔挠着,使她感到坐立不安。

这时候王昭发来微信,江偌刚想出去透透气,便跟陆淮深说:“我出去一下。”

陆淮深“嗯”了一声,江偌看了他一眼,随后才拎着包起身出去。

谁知刚站起来,陆淮深扯住了她的包,“放儿就行了。”

江偌垂眸看了他垂眼的侧脸,心想还怕她跑了不成?她只是在外有随身带着包的习惯而已。

她迟疑一下,将包放下了,只拿了手机出去。

江偌出去后,陆淮深摸了只烟出来,陆重似笑非笑的,无声搭了下他的肩。

贺宗鸣朝后望了眼江偌离开的方向,坐了会儿,假装有电话打进来,捏着手机出去了。

江偌果汁喝得有点多,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一边慢悠悠走着,一边低头回复王昭的微信。

没走多远,被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贺宗鸣堵了去路。

江偌走着走着见前方光线暗了不少,眼下出现一双穿着皮鞋的长腿。

江偌抬起头,看了眼贺宗鸣,收起手机。

贺宗鸣冲她扬起个笑。

江偌也笑,不过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一下。

她对贺宗鸣的印象一直很复杂,其实一眼就能看得出此人并非善茬,别看他平时吆五喝六不大正经的样子,能跟陆淮深建立起深厚友情的,又怎会是只懂吃喝玩乐的草包?

只是江偌屡次着他的道,心中总是对他不待见的。

“还生气呢?我这不是没招了么,别跟我这人计较。”贺宗鸣有点儿赔罪的意思,尽管不大诚恳。

“贺先生……”

“嗨,你这是干什么?”贺宗鸣被她这声客气的称呼吓到,不等她说完便打断。

“……”江偌也就不客气了:“贺宗鸣我知道你什么目的,但你每次都不征求我的意见和感受,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贺宗鸣双手合十:“好的,对不起。这次我承诺过的决不食言,你随时找我,随时提问,我能说的都会说。”

江偌反应极快:“什么是不能说的?谁知道我的每个问题得到的答案会不会都是‘这不能说’呢?”

贺宗鸣被她的反应整得一愣。

江偌眸光静静,沉默中透着犀利。

贺宗鸣挑了挑眉,“你这是质疑我的人品。”

“你在我这儿本就没什么人品可言。”

贺宗鸣浮夸地捂了下心口:“那你可就真是伤我心了。”

江偌无所谓地扯扯嘴角。

贺宗鸣“啧”了一声,咬了下唇转头看了眼院中夜色,思忖了一下说:“这么说吧,我一开始就不大看好你和陆淮深。”

“我知道,不止是你,他身边我身边的所有人都不看好。”连她自己都不看好。

贺宗鸣没说,他对江启应有成见,所以一开始连带着也不是很待见江偌这人,这种成见即便逐渐减弱,但也一直延续至今。

不过他只是局外人,他的看法没那么重要,也没必要站在道德中心对别人的感情指点江山。看着陆淮深对江偌情感的转变,他除了偶尔提醒几句,也做不了什么。

贺宗鸣笑:“这段时间因为你们那事他阴晴不定的,他挺长时间没这么闷头喝酒了,所以才找你来。要是我说他在这儿,你肯定怎么都不会来的。感情里的矛盾么,不就是那么回事。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江偌笑说:“听起来你好像感情经历挺丰富的样子。”

“那不敢当。其实吧……”他说着说着神情淡了些,但还是在笑,“我是不大看得惯陆淮深因为一个女人情绪波动这么大。你们原本就有无法逾越的隔阂,还能走到一起不容易,他跟你在一起,也跨越了极大的心理障碍,所以有什么事是没办法好好谈的呢?你说对吧?”

语气和善,话里的意思却不怎么好听。

江偌直直看着他:“听你的意思是在埋怨我跟他置气是不识大体?可以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贺宗鸣敷衍否认:“那倒不是,你可以理解为我劝和不劝分。”

江偌不动声色:“华清是你表哥?”

“是。”

“让杜盛仪别跟ds合作,是你在陆淮深和华清之间牵线的?”

贺宗鸣:“……”

江偌冲他灿然一笑,慢条斯理道讥讽:“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也看不惯你贺宗鸣,觉得你这人不仅自大还自以为是,可我也没私下找你让你改改,免得影响到了陆淮深。知道我太爷爷为什么活到了九十六岁么?”

贺宗鸣被她讽得一愣,突然被她这么一问,更懵了,“为什么?”

江偌面不改色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因为他从来不管闲事。”

说完,从贺宗鸣身边擦过。

留得贺宗鸣在原地,气得半天没挪动脚。

贺宗鸣在微信上找一个亲戚介绍的相亲女,面都没见过,倒是经常互相撩骚,朋友圈还互相屏蔽。

他问:我兄弟的女人说我自大自以为是多管闲事,这是辱骂还是讽刺?我是不是得罪她了?

对方回:辱骂级别的讽刺,言外之意就是说你八婆。显然你得罪她了。

贺宗鸣觉得有点委屈:可我是为了兄弟着想。

女的回:人家的感情你唧唧歪歪的,不是八婆是什么?

贺宗鸣没回了。

女的立刻又问:出来喝几杯么?

贺宗鸣:哪儿?

女的:我这儿。

贺宗鸣:没那兴致。

女的:哦……没心情啊?因为一个男人没性致了?硬不起来了?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贺宗鸣:我去你大爷!

这女人爱开荤段子,常常刮风不下雨,也就只敢打打嘴炮而已,约她出来就装死,不是加班就是出差,贺宗鸣关了手机,再不理她。

回到位子上,江偌并没有什么异样,其实被贺宗鸣气得有些胸闷。

贺宗鸣故意在外待了会儿才进来,心虚得没敢再看陆淮深,更不敢跟江偌对视。

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话说得有点难听,其实他觉得自己的语气还好,反而是江偌太上纲上线玻璃心,不采纳别人的看法。

然而越是这样越无法说服自己。

别人都看得出那两口子之间不对劲,有江偌在,也没办法畅聊,所以早早就散了。

江偌和陆淮深坐在靠里面的位子,离开时顺理成章最后走。

江偌本想让陆淮深走前面,陆淮深起了身却没动,扬了扬下巴示意让她走他前面。

江偌照做。

两人全程都没什么言语交流。

这些人的车全部都开到会馆里,停在吃饭的小院外面。

前面的人互相道别散去,喝了酒的,都叫了司机来开车,见陆淮深身边有江偌在,也没考虑陆淮深怎么走的问题。

院前有灯笼,四周有路灯,小院前光线亮堂,江偌张望了一下,没看见一辆载她过来的观光车,来时观光车都开了挺久,她不熟悉路线,走出去的话不知走到何年何月。

而陆淮深跟她站在一起,一声不吭的也没动静。

江偌没好气地偷偷使劲瞪他,这人比她更能憋。

“你没叫裴绍或者司机过来?”

“没有。”陆淮深立刻偏头看她,仿佛在一场比赛中赢得胜利,江偌似从他黝黑深眸里看到了一丝得意。

因此江偌感觉从贺宗鸣那里受的气,越来越旺,烧成了火。

江偌脸一黑:“打电话吧,你在这儿等着。”

说完也不管离出口有多远,抬脚就走,路上总能遇见一辆车,要么也能遇见一个工作人员,让人派车来送她出去。

只是她穿的猫跟鞋,还是尖头的,不太好走路就是了。

这才刚走出两步,陆淮深手一伸将她给拽回去了。

陆淮深没个轻重,因为料定能接住她,还能把人给扯进怀里。但是江偌没设防,踉跄了一下,担心自己摔倒,吓得不轻。

江偌刚被他拉近身前站定,心有余悸,抬手就推了他一把,“使那么大劲干什么?”

陆淮深以为她只是闹脾气,轻拧着眉心说:“对不起。”

江偌以为自己听岔了,愣了愣,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他。

陆淮深微微躬身,捧起她的脸,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动作温柔,用鼻尖去摩挲她的鼻尖,像是在用行动重复刚才的那三个字一般。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江偌看不清他,只知道他已经醉的不轻。

江偌偏头要去躲,他抓着她不放,手上微微用力一紧,将她的脸挤得微微变形。

江偌恼怒地抓着他的手腕,“松开!”

陆淮深竟然笑了下,在她水润的唇上亲了下。

江偌怔住,心跳如鼓。周遭无人经过,夜里的微风拂过,枝叶簌簌的声响将他二人围裹,江偌的几缕发丝缠在一起擦过脸庞,酥痒难耐。

看见他盯着自己撩唇笑的样子,气恼骂道:“你这痴人!”

她硬着心肠想:少来这套,我再也不会上钩。

江偌偏开头,面无表情地推开他,伸手在他裤袋里摸索,摸到了车钥匙。

她踩着坚毅的脚步朝车那边走去:“我送你回去。”

她打算把陆淮深的车开去停车场,然后换她自己的车,这样她还能开自己的车回华领府的住处,不打算给他丝毫找上门的机会。

走了几步她转身见陆淮深动作慢吞吞,她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扯着他拉开车门将人塞进车里。

这里面路其实不难找,一条主干线开出去,就是比较远。

到了外面她停车的地方,偏头看了眼陆淮深,他已经撑着头闭眼睡过去。

江偌推他一把,“起来,换我的车。”

陆淮深缓缓睁开眼,眼更黑更深,也更亮,他看她一眼,仿佛在回忆她刚才说了什么,半天才说:“就开这车。”

“那我送你回去后要将车开走。”

“可以。”

“让裴绍或者司机来取,总之你不要来。”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可以。”

江偌心中微哼,倒是好商量。

路上陆淮深时睡时醒,醒着时会侧过头一直盯着她看,江偌余光有所察觉,但是一直没理他。

到了家门口,陆淮深睁开眼。

江偌赶人:“到了,下去吧,我回去了。”

陆淮深坐在那儿一言不发,江偌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他这才转过头,有了车顶的遮挡,院子里照明灯的光只有部分能照进车里,车厢里光线昏昧,衬得他眼神更加深不可测。

江偌忽然质疑他到底有没有醉,从反映和眼底的亮色来看,的确是醉了,但沉着看人的样子又和平常无异。

江偌心乱如麻,不想再跟他耗,冷酷道:“下车。”

“我下车之后你去哪儿?”

“回我住的地方。”江偌一直用冷漠的侧脸对着他,也看不清他神色。

“这里不是你住的地方?”

江偌握着方向盘没说话。

不一会儿,一只大掌抚上她的手背,她一颤,他已经将她握紧,牢牢攥住,不容她挣脱。

“这么晚了,别走了。”他嗓音带着酒后的醇厚,比寻常时候更加低沉。

江偌抗不住那语气里流露出的挽留,闻言一顿,转头看向他。

第205章:陆淮深半醉半醒,眼里只有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两人目光于昏黑中相遇。

一个敛去温柔故作疏离,一个酒后柔情不复锋芒。

车停在空旷院子里,植丛里的聒噪蝉鸣被风带进车里,更衬得周遭夜色寂静。

男人身上的体温似乎总是高一些,他手心里燥热的温度灼灼渡进她手背,他掌心有薄薄的茧,触感微粝。江偌出神地想,这与抚过她后背时的感觉又完全不一样。

他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就在前不久,她睡前剪指甲时帮他也修剪过。将他大掌放在腿上,抬起一根根修长手指,羡慕地说他手指真好看,骨节分明的,不像她的,虽然骨细,但总有些肉感,随后又自我安慰说,她这是抓钱手。

回忆如潮水,退涨无规律却又不歇地层层递进,一下一下,总会更有力地拍打在心上。

江偌恍然如梦般,区区几月,她和陆淮深之间,随便一眼都是回忆,在不经意间丝丝入扣,根种于心。

“下车吧,我要走了。”江偌不去看他,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

陆淮深一开始握得紧,她挣扎了一下,他的手才渐渐松开了。

江偌目光坚定不移地看着挡风玻璃外,光影下夜色朦胧,身旁想起开关车门的声音,接着陆淮深的身影缓缓融入眼前夜色里。

他直直走向家门,细看脚步有些虚浮。

江偌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知怎地,迟迟没发动车子。

陆淮深一路没回头,江偌看着他进了家门,正要松开p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一道重物倒地的声音,噼里啪啦一阵响。

江偌怔住,立马朝家门口方向看去,半一片寂静,什么声响都没了。

门廊下的灯还亮着,门也没关。

没听见动静,江偌心底不安,立即推开车门下去。

走到门口,见到里面场景,她脚步慢下来。

玄关处一套高尔夫球杆倒在地上,原本放在鞋柜上的钥匙盘此刻躺在地上,陆淮深正俯身捡四散在地上的各种钥匙。

看样子是他没注意被放在门口的高尔夫球杆绊到,手去撑鞋柜,又将钥匙盘扫到了地上。

听到脚步声,陆淮深已经站起身回过头。

江偌避开他的目光,走过去先将球杆扶起来,一整套球杆加上外壳并不轻,江偌刚拎起来,就被陆淮深接过,抬起来靠在一边。

江偌说:“球杆怎么放在门口?”

他说:“刚买的,放这儿忘了收拾。”

江偌又去捡脚边的钥匙,“吴婶呢?”

以前都是吴婶负责将东西归类放置。

他看着她说:“这两天有事请假,没过来。”

江偌看了眼客厅里,茶几上用过的东西随便放,杂志报纸摊开扔在一边,除了水杯还有凌乱摆置的烟和空酒瓶。

可见他这两天过得还挺放纵的,抽烟喝酒一样没落下。

以前都是吴婶每天在家盯着钟点工前来打扫,吴婶不在,家里没人,也没让钟点工来打扫。

江偌将最后一串钥匙放在钥匙盘里,抬头要说话,却见他正一动不动盯着自己,似乎已经盯了好一会儿,见她看来,依然没将目光收回。

陆淮深眉眼生得很英气,剑眉星目,风流潇洒,而今经岁月着色,透着上位者的精明和凌厉。现下醉意柔和了他的眼神,于隐隐中溢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着她时,让她越来越觉得那种情绪和深情挂钩。

江偌被他看得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她心下烦躁,她不知道是讨厌陆淮深一言不发用这样的眼神看他,还是讨厌为这样眼神所动的自己。

她倏地别开头,“我走了,你自己早点休息。”

还不等她迈开脚步转身,陆淮深探手将她压进了怀里。

贴上他的那一刻,江偌呼吸也随之紧窒。

陆淮深身量高大,微躬着身将她紧紧笼着,脸贴在她的脑侧,江偌脑子里嗡嗡地响,感觉太阳穴都在不受控制地跳动。

她一声不吭去推他。

她越是想推开他,他反而将他抱得越紧,如同铜墙铁壁,将她重重困住,没有一丝缝隙。

江偌渐渐从一开始简单的推拒,变成抡起拳头使劲砸他,“放开!”

他纹丝不动,江偌气馁又无力,张口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他肉糙又硬,咬也无用,江偌气得语塞:“陆淮深,没人像你这样的!”

“什么样的?”他抱紧她不撒手。

江偌喘着气,挣扎中憋红了脸:“你不要脸,你就会逼我,以前是,现在也是。”

“我不逼你。”陆淮深低声说着,“我没有逼你。”

江偌心想他反正也喝醉了,便也把心里苦楚一股脑倒出来:“你让我一无所有,又逼我爱上你,是你骗了我,现在又逼我原谅你。是你太本事,是我总无能,你嘴上不说任何威逼的话,做的全是步步紧逼的事。陆淮深,我受够你了!”

这话,他也曾对她说过了。

人喝醉了,是梦是醒难分清,江偌不知道他有没有将她说的话听进去,只发现他箍着自己的双臂紧了紧,又去亲她耳廓,亲她下颌,动作一下比一下轻柔。

无声挽留最致命。

江偌心底动容,又不想理智被感情战胜。

“贺宗鸣为你抱不平,说你跟我在一起跨越了极大的心理障碍,我不该这么跟你置气。那我呢?”江偌没再推他,安静待在他怀里说,她停了停,静静反问:“我抛弃的原则底线就不值一提吗?每次爷爷提起你,我都不敢直视他。”因为我爱上了置他于此地的人。她在心里补充。“当初我在他面前信心满满,现在我甚至不敢在他面前说,我做的选择没有错。”

江偌又顿了下,带着淡淡讽意笑道:“你有什么资格买醉装失意?一句话不说就想让我围着你鞍前马后吗?”

江偌感觉他身体有些紧绷。

江偌说完便不再吱声,等陆淮深放开自己。他却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往自己颈间贴去,哑声喃喃道:“不知道该拿你怎样。”

这话几乎是贴着她耳畔说的,他的呼吸蹿进她耳蜗,潮暖酥痒。

江偌僵硬回:“我也是。”

“你随便拿我怎样。”

江偌权当他是在说醉话,故意道:“我要你放开我。”

陆淮深:“……”

她冷嘲:“不是说随便拿你怎样?”

他没了声响。

江偌觉得这样子很傻,两个人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抱着,不知道的还以为难舍难分,其实只是陆淮深在发酒疯。

江偌像个布偶一样被他揉在怀里,过了良久,他还是不撒手,一开始那点触动和温情过了,江偌就有些烦了。

她不耐道:“上次我就说过,你再喝成这样我不会管你。”

江偌没听见回应,抱住她的手也有松动的迹象。

江偌一挣扎,他的手顺着她的腰滑落,她肩头一重,他整个人的重量几乎要全落在她身上。

江偌:“……”

陆淮深块头大,江偌的力气是不可能把没什么意识的他弄上楼的。

江偌把他扶到沙发上躺下,气喘吁吁地直接坐在了身后的茶几上。

她缓了一口气,见他一跳腿还吊在沙发外面,又弯下身将腿给他推上沙发。陆淮深动了动,光线太亮,他皱着眉将手臂搭在了眼睛上挡光。

江偌发了会儿呆,也不知明早醒来,今天的话他能想起来多少。

盯着他紧抿的唇,江偌鬼使神差地伸手摸向他长出胡茬的下颌,指腹摩挲,传来痒刺感,自言自语般低喃:“陆淮深……你总是让我在迈出一步后又想退缩。”

江偌看着他,心情复杂,还是缓缓靠近他,蹲在沙发旁,抱着有今天没明天的心态,拇指擦过他的唇瓣,像他往常抚摸她的唇那样,然后低下头,亲了下他的唇,停留两秒后离开。

目光稍往上移,忽然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手背搭在额头上,目光直直的望着她,目光深邃幽黑,辨不出他是清醒与否。

江偌一怔,陆淮深突然扣着她的后脑勺往下轻轻一压,两唇再次相碰。

陆淮深不像她刚才那样无欲无求,蜻蜓点水般般浅尝辄止,动作急切又不紊地撬开她唇齿,情谷欠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姿势别扭,江偌一手撑着他胸膛一手撑着沙发才能稳住身形,看上去整个人像是覆在他身上一般。

江偌一开始受不了他节奏,呼吸艰难粗重,难受得直皱眉,适应之后,嘴里发出模糊的轻哼,情难自禁地闭上眼。

等两人都有些呼吸耗尽时,他微微松开她,各自情绪都难以平复,鼻尖依旧抵在对方脸上,呼吸交缠着。

江偌睁开眼,人还愣愣的,她直觉想要逃,条件反射地直起身来,陆淮深眼明手快将她捉住,困了她半个身子,坐起身来就就要将人往自己身上抱。

江偌刚被他亲得反应迟钝了不少,坐在他腿上时,从他带笑的眼底看见了自己那无措的神情。

陆淮深懒懒地轻摩她的脸,用微醺的语气低声道:“还要走吗?”

江偌仿佛被他看穿了自己的口是心非,心里狂跳,过后便是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从他身上站起来。

陆淮深半醉半醒,眼里只有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第206章:你还不明白么,杜盛仪她就是想搞你

门口砰地一声。

陆淮深看着门口,调整了姿势,舒展地靠着沙发,手搭在立起的抱枕上,一双幽亮又若有所思的眼盯着门口方向。

不时,一道车灯晃过落地窗前,车光远去,院子里再无动静。

陆淮深闭上眼揉了下作痛的太阳穴,捻了捻手指,掌心依稀还残留她头发上的香气似的。

他养了会儿神,捞起一旁的手机给贺宗鸣打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陆淮深等待的时间里,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捻了支烟出来咬在唇边,刚要点火时,电话接通。

“怎么了,这会儿打电话?”

贺宗鸣也刚到家不久,接到陆淮深电话还觉得意外,这会儿他不应该正跟江偌在一块儿么?

陆淮深没立刻回应,点燃了烟,将打火机一抛,吸了口后将烟卷从唇间拿下,才问:“你今晚跟江偌都说了什么?”

贺宗鸣头皮一紧,装了把蒜:“什么说了什么?”

“晚上吃饭时你不是后脚跟着她出去了么?”烟灰落了几缕在他身上,他皱眉抖了抖烟灰,然后将衣服上的灰烬掸去,“你找她麻烦了?”

贺宗鸣嗬地笑了下,轻飘飘道:“我哪儿能呢?她跟你说了什么?”

陆淮深:“说你跟她提起我,什么跨越心里障碍之类的。”

贺宗鸣:“……”

啧,这江偌怎么还兴告状的呢?

贺宗鸣问他:“现在江偌跟你在一起?”

陆淮深懒然道:“她在我会打给你?”

贺宗鸣顿了下,“我真没找她麻烦,就找她谈了谈心。再说她是会任我欺压的性格吗?”

江偌看着好相处,前提是别将她给得罪了。她跟别人相处怎样他不清楚,反正他是讨不了好处的,因为他一开始就开罪了这位姑奶奶。

“谈心,你跟她谈什么心?”陆淮深不悦反问。

贺宗鸣有理说不清,急了,“我可是站你这边的,这不是想制造机会让你们俩谈谈么?”

“能谈就不会等到你出面了,”陆淮深沉默片刻,“好意心领了,你以后别去招她,越添越乱。”

贺宗鸣越发难为,支吾道:“这次由不得我了,我引她过来,是借的杜盛仪的由头,说会告诉她杜盛仪的事,这承诺许下了,我也不能随意爽约啊……”

陆淮深:“……大爷的,欠抽呢你?”

贺宗鸣忙补充:“放心,该说不该说我心里有数。”

陆淮深没接茬,贺宗鸣跟他说了些陆甚憬的事,最近常宛带他跟谁谁见面来着。

“你那弟弟在你们家老头子面前装得倒像个样子,若真说他无欲无求,哪可能呢?”

陆淮深听着电话里头的人说话,手里的烟燃了小半截,几乎看不出火光,他吸了一口,火星乍明。

“你让江偌过来的时候,怎么跟她说的,她什么反应?”陆淮深突然打断贺宗鸣。

贺宗鸣沉默,“逗老子玩儿呢?刚才我说的话你在听没?”

“我早知道他不会安分。”陆淮深回他,又问:“后来她跟你说了什么?”

贺宗鸣哂笑:“你那么想知道问她去呗?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个被女人甩的怨夫,四处打听和她有关的事情。”贺宗鸣说得直摇头,“堕落了,我当初就说过,陆淮深你堕落了。”

江偌开车离开时,山道上几乎只有她一辆车,只遇见一回程车辆,与她反方向擦肩。

远处是高楼栋栋,更远处漆黑海面,而她视线前方路灯昏昧,她一个人掌着方向盘,感觉心中似有什么在静夜中胡乱攒动。

江偌感觉注意力不太能集中,一路上都将车速放得很慢,到家已经是深夜。

停车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车还在会馆那边,还要多跑一趟去取,再加上晚上发生的事,心中不免烦躁。

如游魂样乘电梯上了楼,刚到家觉得肚子隐隐有些不舒服,江偌赶紧到沙发坐下,这种不适好些日子没再出现,过两天她还要去复查,回想这几天,她也没真正做到卧床休息。

那股不适过了许久才消失。

江偌有些心慌,吃了叶酸便去洗澡睡觉。

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她也不敢起来肆无忌惮熬到三更半夜直到有困意,只能闭眼强迫自己入眠。

闭眼的时间长了,才不知不觉睡着。

江偌睡前定了早上八点的闹钟,强迫自己起来吃早餐。之前用了各种法子缓解孕吐,颇有成效。吃了早饭过后又爬进被窝里睡回笼觉,到了饭点又起来,一整天如此循环而过。

因昨晚那阵不适,江偌忐忑得晚上做噩梦,下定决心这几天要卧床静养,三餐也用心做了吃,希望复查时不要有坏结果。

傍晚江偌在做晚餐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有响动。

江偌切牛肉的手一顿,接着有人推门而入。

等陆淮深走过玄关,一转头就看见厨房里举着菜刀的江偌,正皱眉盯着他,随后将刀往彩板上一剁,刀刃陷进牛肉里。

陆淮深看了眼她面前的彩板,“我过来取车。”

江偌放下菜刀,手撑着流理台,抿了抿唇说:“我不是说了让你叫裴绍来取么?”

陆淮深将门禁卡放在旁边柜子上,“裴绍在楼下,我上来拿钥匙。”

她没做声。

他又说:“裴绍一人过来也开不走两辆车不是么?”

“等一下,我给你拿车钥匙。”江偌低头,拧开水龙头洗了手去房间里拿车钥匙,昨天钥匙放在背的包里忘了拿出来。

陆淮深的手机响了,他应了她一声,便拿着手机去阳台那边接电话了。

九月的傍晚,天色半黑,镶了金边的晚霞垂在天际,摇摇欲坠。

江偌拿了钥匙出来,陆淮深还在打电话,她朝阳台看了一眼,那人撑着阳台的窗台,说话内容她听得不真切,抬眼隐约望见远方一团掩在云层后淡了颜色的火烧云。

江偌把钥匙放在茶几上,忽然看见放在水杯旁边的叶酸,她心中跳了跳,下意识想藏起来的同时又纠结了,要不现在告诉他?

陆淮深讲电话的声音大了些,似乎在朝这边走来,江偌余光关注过去,果然看见靠近点的身影,她来不及多想,脑子一热,把药不着痕迹地收进手里,然后和一些桌面杂物一起放进了茶几下的抽屉里。

陆淮深走过来说:“裴绍有任务先走了。”

江偌嗯了一声,“刚好,你把你的车开走。”

“你的车呢,什么时候去取?”

江偌听出来他想说的是,他带她过去会馆取车。

江偌说:“不急,我过两天再去取。”

“要取的时候我过来接你?”陆淮深从果盘里捻了个江偌没吃完的葡萄剥开。

江偌拒绝:“不用,我自己会过去。”

“那地方离这儿挺远。”

江偌想了想,“那到时候再说。”

她反正是打定主意,这几天哪儿也不去。

陆淮深吃了那葡萄,抽了张纸巾擦手,江偌指了指茶几一角说:“钥匙放那儿了。”

“嗯。”陆淮深看了一眼,却不拿起来,问她:“你晚上吃什么?”

江偌说:“红烧牛肉炖萝卜。”说完深深看他一眼,陆淮深假装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他问:“要不要帮你切?”

江偌看他不想走的样子,心想是不是自己昨晚的举动,让他产生了什么误会?比如误会她既往不咎,打算与他重归于好这种想法。

陆淮深见她盯着自己不吱声,自作主张走去厨房,挽高衬衫袖子,还真拿起菜刀。看了看她之前切的大小,依瓢画葫芦将剩下的大半切了。

江偌也没阻止,站在一旁看着,他切菜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加上穿着正儿八经的衬衫西裤,跟厨房一点不搭调,她脑中莫名出现一句话,君子远庖厨。

可他算哪门子君子?顶多算一骗子,骗人骗心骗感情的骗子。

“还有什么要切的?”陆淮深切完牛肉放下刀。

还不知江偌就看了他那么一会儿,情绪七上八下了一轮。

江偌抄着手在旁边说:“西兰花和胡萝卜切块。”有苦力,不用白不用。

陆淮深照做,切得倒是有模有样,江偌去焖米饭,陆淮深把其他食材准备好,菜也是他做的,只是有江偌在旁边指挥。

两人又顺理成章地一起吃晚饭。

饭吃到一半,江偌有电话,是gisele打来的,她拿了手机起身到阳台去接电话。

“江偌,你可以跟杜盛仪见一面吗?”gisele开口便直奔主题,怕江偌拒绝,又补充:“不一定道歉,先跟她见一面。”

江偌想,这“不一定道歉”几个字显然内有乾坤,先将她哄住,到时候又想办法让她开口道歉。

“是她想见面?”

“对。”

江偌想了想,“我跟她实在没有见面的必要。”

gisele沉默数秒,似乎在深呼吸,不久后冷酷道:“江偌,你现在是想跟ds撕破脸吗?让公司冒着风险给你擦屁股你心里很爽?”

“我没让公司为我担责,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负责,所以我辞职了不是么?杜盛仪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让她联系我,那是我跟她之间的矛盾,可以单独找我处理,不必再经过公司这一环。”

“异想天开!”gisele气不打一处来,“你还不明白么,杜盛仪她就是想搞你,就是要逼你道歉,不管你有没有辞职,她都要先找公司的麻烦,给ds施压逼你现身!”

第207章:那我凭什么给你道歉?你又算个什么玩意儿?

江偌不语。

gisele这时候才会意过来,江偌一直都明白,但她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她这么费尽心思劝江偌与杜盛仪和解,从始至终都带着浓厚的私人情感,目的性极强,江偌一直心里有数,这才是说服她的困难之处。

gisele选择以退为进,“你想怎么办,你先跟我说说?万一杜盛仪揪着你不放,做出危害你个人利益的事情,你要怎么应对?”

江偌不是没想过,杜盛仪是公众人物,有很大可能会利用身份之便,把她推进上舆论的旋涡中心。

但同样也因为杜盛仪是公众人物,她要顾忌的也有很多,稍不注意便会给自己抹黑,比如杜盛仪为何跟人起争执?深夜会见的男人如果被人发现是有家室的会怎样?

如今网友对于“出轨”和“小三”的包容度很低,即便杜盛仪跟陆淮深没有发生实质上的关系,跟“小三”两个字扯上一点点关系,都会对她的事业造成冲击。

当然,如果杜盛仪真的一丁点都不在乎她的事业,那就另当别论了。

江偌未正面回答,也退一步说:“我会找时间跟她谈。”

gisele也松口,不再紧逼。

江偌掐了线,若无其事地回到位子上吃饭。

这房是大平层,空间很宽敞,饭厅到阳台隔了一个客厅,还有错开的半堵墙阻挡视线,刚才江偌都没听清陆淮深打电话的内容,她还刻意将声音放低,打开了窗户,陆淮深很难听见她跟谁说了什么。

江偌神色也并无异常,陆淮深看了她一眼,没问她是谁来电。

吃完饭江偌赶人离开,陆淮深也没强留。

走到门口的时候,江偌悠悠提醒他:“看看车钥匙和其他东西都带齐没有,别漏下了。”

言外之意是,别再找借口回来了。

陆淮深转头看她,江偌靠着椅抱着手冲他淡淡一笑,他定看她两眼,舌尖抵了抵牙关,有意无意地冷哼一声,走了。

**

gisele因事务耽搁,现在才准备离开公司,离开前给江偌打去的电话。

挂机后,她叉腰盯着手机,秘书刚转发了一份工作邮件到她邮箱,来自一个难搞的客户,她厌烦地看了一眼,将手机扔进包里。

gisele走出办公室,周致雅还在伏案敲资料,她用包敲了敲了周致雅的办公桌,“我先走了,你收拾一下可以下班。持续跟杜盛仪工作室那边保持联系,江偌说会找时间跟杜盛仪谈,你适当周旋一下。”

“好。”跟人玩拖延战术,周致雅是专业的。

可是尽管工作室始终是持息事宁人的态度办事,却不代表杜盛仪也是如此想。

gisele让江偌跟人见面再谈道歉的事,已经是周致雅跟人拖延又周旋后的结果,杜盛仪的经纪人也跟杜盛仪做了思想工作,但杜盛仪可能也就是听听而已。

gisele已经充分了解到,杜盛仪并不是个听话的人,这种人也最惹她厌。

就像江偌一样。

但江偌这种表面乖顺骨子里叛逆的,横起心来软硬不吃,更加难搞。

**

陆淮深一走,江偌动作不紧不慢地将餐桌和厨房收拾好,一天睡到晚,浑身酥软没什么力气,把这当做简单的运动了。

因为没有工作时的紧迫感,又有初为人母的小心翼翼,动作起来很是懒慢悠闲。

收拾好一切,时间也不算晚,她洗了个澡,很有闲心地打开ipad看某个品牌的童装,小裙子和小鞋子总算是让她的母爱泛滥了一次。

心平气和之后,江偌打了电话给高随,聊了杜盛仪要她道歉,甚至gisele因此提出让她二人见面这个事情。

事出之后高随一直实时跟进着,对目前的情况也基本掌握,他说:“不管你是否有过错,杜盛仪就是存心想找你麻烦。”

江偌:“其实现在我对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还不是很清楚,到底只是针对我,还是最终目标是陆淮深。”

高随说:“另一种可能是,如果她就是想兜着你俩玩,你就算真的跟她道了歉,她也未必会就此作罢。”

“gisele让我跟她见面,我没答应,只答应会找杜盛仪谈谈,”江偌咬了下唇,停了一下,才跟着道出原因:“她给公司那边施压,公司没办法只能找到我,毕竟是我惹出的麻烦,gisele她……”

江偌心里纠结,没继续往下说。

“那你先找她谈,稍作试探。”

江偌结束和高随的通话,静坐一会儿,给杜盛仪打过去。

接电话的不是杜盛仪本人,而是她的助理,“您稍等一下,我把手机给杜姐。”

不一会儿,接电话的人换了。

“江小姐?”杜盛仪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地淡,连疑问中也听不出任何诧异,如一汪如何也掀不起波澜的死水。

仿佛别有用心的不是她,在泳池边忽然笑得张扬的不是她,屡次要求道歉的也不是她。

江偌本以为自己会听见她得意的炫耀,哪怕语气依然是不值一提那般清傲,但是都没有。

所以江偌觉得还挺魔幻的,对于杜盛仪这人的印象更加复杂化。

江偌应对自如:“听说杜小姐腿受伤了,康复得如何了?”

就像合作公司的员工对客户致以慰问那样,对杜盛仪如何伤的腿不以为意似的。

两人似乎在比谁更沉得住气。

杜盛仪淡淡回应:“好多了,不是什么大伤,江小姐为何给我打电话?”

江偌说:“难道不是你要求的吗?”

杜盛仪想也没想,回说:“不好意思没表达清楚,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肯给我打电话了?”

这个‘肯’字咬了重音。

“杜小姐不断给我高层施压,我只得来履行以下义务,问问您到有何诉求。”江偌说得慢条斯理的,嗓音平和如故,只是多了那么点冷淡意思。

杜盛仪淡声道:“诉求倒是谈不上,从始至终只有那么一个合理要求。之所以给你的高层施压,是因为我觉得江小姐可能认为有个男人为自己遮风挡雨,就忘了自己的错误要自己承担。而且你先生派个秘书来替你谈判,也太看不起我了,那谈判内容还是带有威胁性的,不道歉就算了,还威胁人,谁会心甘情愿接受呢?”

秘书?是裴绍么?

昨天才有杜盛仪要她道歉这事,所以是她昨天电话里找了他之后,让裴绍去跟杜盛仪谈了?

江偌还挺好奇陆淮深怎么威胁她的。

依照杜盛仪的性格,面对威胁估计也是无动于衷的表情,但至于心里是不是无动于衷也就不得而知了。

江偌心里快速顺了顺杜盛仪这番话的几个重点:第一,你要道歉;第二,让陆淮深解决没用,你必须道歉;第三,谈判没有诚意,至少也要陆淮深亲自出面,你江偌必须亲自道歉;第四,不仅没出现还出言威胁,你道歉了我心里才会舒服。

江偌印象里,这估计是杜盛仪话说得最多的一次了,竟然还是从不同方面突出同一个重点:总之你必须要道歉,跟陆淮深告状也没用,我不会怕他。

“要道歉是么?”江偌莞尔,随后笑出声来,完全是被杜盛仪的无耻气笑的,“那你要不要先解释一下大晚上为什么会在家里会见我先生?”

“我凭什么给你解释?你算什么东西?”杜盛仪有点动怒的意思,但江偌没理解到杜盛仪生气的点是什么。

她冷笑道:“那我凭什么给你道歉?你又算个什么玩意儿?”

硝烟在最后一刻燃起,又在顷刻后熄灭。

两人分别毫不留情挂了电话,因意见无法达成一致,此次谈话不欢而散。

江偌把通话内容录了下来,发给了高随。

高随听见两人最后吵起来,冷静中剑拔弩张的气氛,隔着设备都让他头皮发麻。

高随说:“我现在还有个案子在忙,你那边有进展再联系。”

江偌说好,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没营养但能逗她笑的综艺,等困意一来便睡觉去。

为了晚上能睡好,江偌手机连震动都不开,静音开到早上九点,这个点她也差不多刚醒来。

拿起手机一看,数条未读消息和未接电话。

都是来自gisele还有王昭,其间打过多次电话,尝试微信短信联系她,仿佛都石沉大海。

江偌拿起手机还来不及看那些未读消息,便跳出王昭的来电。

江偌心里已有不好的预感,缓了一下才接了电话。

不等江偌开口,王昭说:“我等下就到你家了,赶紧起床,看一下我发给你的消息。”

江偌已经猜到和什么有关,并且听王昭的语气,应该还有点严重。

其实事情的起源,不过是因为杜盛仪半夜发了一条微博:我需要一个道歉。

江偌脑海里只冒出一个念头:这人是不是有病?

她昨晚已经用夜会陆淮深这事委婉威胁了一下,显然杜盛仪并不在乎。

第208章:我只是在赌而已

真敢拿事业冒险来逼她一个道歉?

江偌心里有个猜测,也许杜盛仪在乎的不是事业也不是那句道歉,她就是单纯地想将事情搅得天翻地覆而已。

至于有什么好处,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可能得追溯到陆淮深和杜盛仪那些过去了。

这世界上总不会有平白无故的敌意和仇恨吧?

当然,除去那些生活太过艰辛,自身素质及眼界又无法寻找到自我开导的良方,从而导致心理阴暗,或是有心理疾病的人。他们会把自身的负面情绪,转移到他人或他处,从而获得心理上的*和慰藉。

然而杜盛仪看起来不像是有病,也不像心理素质不好的样子。

王昭几分钟后到了楼下,江偌去给她开门禁,王昭手里一个大容量手提包,手里拿着个平板进了她家门。

“都看到了吧?”王昭走的急,有点喘。

今天本是周末,王昭去公关部后工作量增加,好不容易有个完全闲下来的周末,结果部门天刚见亮就打电话来召开紧急会议,启动危机公关预案。

就是因为杜盛仪那条微博,将她粉丝将怒火引向了ds,认为那场所谓的拍摄意外,并不单纯是意外而已。

距离杜盛仪拍摄事故已经过去十天,这段时间里,杜盛仪因为脚伤停了所有电影拍摄和商业行程。但由于暑期档那部电影,给杜盛仪赚名赚利,粉丝暴涨。尤其是前不久又传出一部大受期待的春节档电影,已经定了杜盛仪跟秦书然为男女主,秦书然那是一线大流量小生,两人名字搭一块儿,杜盛仪的声名更旺。

总之杜盛仪的经纪人姚屏也没放过这机会,蹭秦书然的热度,买热搜给杜盛仪炒高冷气质美人的人设,总之怎么能红怎么炒,名气是越炒越旺。

然而过犹不及,红了之后就是黑,一群黑子也趁势蜂拥而上,部分是觉得杜盛仪给自己喜欢的偶像造成了太大竞争力,另一部分都是某些行内人买水军抹黑而已,再有一小部分是单纯看不惯她,所以冷嘲热讽加谩骂。

在如此知名度下,杜盛仪凌晨两点过发布的微博,许多年粉丝都是熬夜党,那火在微博发布之后迅速烧旺。

发现时,“杜盛仪需要ds一个道歉”的话题已经刷上了热搜第一,给ds的名誉已经造成一定影响。

月转星移,旭日初升,在雾霭褪去之后,新的一天来临,更多的人拿起手机登录社交网站,那形势更如脱缰难以控制。

在公司一种中高层跳脚的时候,江偌她……还在呼呼大睡,全然不闻身外事。

王昭是知道江偌的身体情况的,昨日睡前两人还例行闲聊来着,江偌说她肚子不舒服,心里不安,这几天打算不出门,在家静养。

而公司需要向江偌提供更多内情,方便公司更准确地做出应对策略,王昭心想她出面,可能会少些迂回,也少些公事公办的磨合,而且她会过滤掉江偌的隐私。

王昭刚在沙发坐下就叫苦连天,“因为这事,我六点不到就起来,到现在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我烤点面包给你?冰箱里还有橙汁和牛奶。”

“全麦的吗?我减肥。”

“有全麦的。”

“那全麦面包加橙汁。”

江偌去厨房,王昭从她的包里,掏出一个大文件夹,左手手机,右手平板,平板用来实时观察网上动态,手机用来跟同事联系。

江偌在厨房,王昭没忘记自己是带着工作任务来的,照例问了江偌几个问题。

“时间追溯到当晚,杜盛仪到底是怎么掉下水里的?”

江偌捣鼓那烤面包机,漫不经心回她:“我把她手机扔水里了,她没站稳,伸手来拉我,我以为她要推我下水,我就把她手挥开,她就掉水里咯。”

王昭:“……你知道她当时其实是在向你求救吗?”

江偌:“不知道。她掉下去我才反应过来,不过就算知道我也不会拉她一把的。”

王昭无话可说,这她怎么敢写?

公关部想要在声明中还原事情经过,但江偌陈述的这些,任别人看来,都是江偌错在先啊!

王昭舔了舔干燥的唇:“那,那你为什么要扔掉她手机。”

江偌正把剩下的全麦面包放进冰箱,闻言,她手撑着冰箱门,盯着冰箱灯轻描淡写:“因为……我看到了她手机上陆淮深的来电显示,以及之前我问她是不是因为陆淮深接近我,她的话模棱两可,但表情显然是默认了。”

有些表面事实,她在派出所,在高随那儿,已经陈述过了,唯有她为什么扔杜盛仪手机,这是第一次正面回答。

还能因为什么呢?

自然是因为气到失去理智。

王昭看了看她,默默地转头,叹气:“所以,、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真相,但特么能写吗?只会越扯越乱!”

她忽然顿了顿,灵机一动,“如果把重点往杜盛仪跟你老公暧昧不明这方面扣,那公司和你,都算是受害者。”王昭声色并茂:“在声明里隐晦地提杜小姐跟我司合作,目的不纯。声明一发再买个热搜‘杜盛仪也会有妇之夫’,和‘杜盛仪做小三被当众暴打’,真的太精彩了!看还搞不死那杜婊,让她装逼,道您爷爷的歉!”

激昂勃发说完一转头,江若手里拿着橙汁幽幽看着她:“那不是全天下都知道陆淮深出轨,我被戴绿帽子了?”

王昭打趣:“那你也给他戴回去,互不相欠。”

江偌假装认真想了想,“有什么好的人选,建议一下。”

“我觉得钟慎可以。”王昭深思熟虑。

“不行。”江偌想也没想。

“为什么?”

江偌嗤笑,淡淡道:“伪君子。”

王昭一边回微信群里的信息一边说:“没想到你对钟慎这么大成见呢?这不是商人特质么,陆淮深就不虚伪不狡诈了?”

江偌:“……怎么非得跟他比?没得比。”

王昭煞有介事‘噢哟’一声:“是谁比不上谁呢?”

江偌没说话。

沉默良久后才道:“杜盛仪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不能用危害陆淮深名声的办法转移重心,他的名誉受影响,在博陆的说话权也会被牵连,牵一发而动全身。”

江偌可没有因为这件事,就想要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事业。

王昭说:“放心,ds宁愿得罪杜盛仪也不会愿意得罪陆淮深的,毕竟现在公司可是急着想拉拢博陆的资金。ds这么大的公司,虽然业绩是遭重击了,一时半会儿是倒不了,只要能拉拢博陆注资,内部形势一稳定,就能起死回生。孰轻孰重,领导心里都有一杆称。”

听王昭这么一说,江偌脑海中有东西一闪而过,终于明白了为什么gisele不愿将责任推到她身上了。

都说了,博陆的融资对ds来讲至关重要,而gisele和钟慎即便不知她和陆淮深已经结婚,但心里明白她和陆淮深有那么一层非同寻常的关系,要是真的让她一人背锅,恐怕会惹毛陆淮深。

本来融资入股的事就还没谈妥,要是陆淮深彻底放弃入股ds,什么大公子还是mandy,两派之争都是次要了。

ds在欧美那边名声都快臭透了,而今经济形势下滑的基础上,基本已经没有拉拢资金的希望。

即便国内的公司包括博陆,盯上ds无非都是想趁危机时吞掉这个百年酒店品牌,野心最小的也想拿走绝对的控股权。但只要资金注入,公司摆脱危机,打破现在内部矛盾的平衡,一切就有余地可言,所以稳住陆淮深比什么都重要。

江偌拿着面包和橙汁去客厅,自己的是热牛奶。

王昭一边看屏幕,一边吃,看见江偌往面包上涂热量满满的花生酱,她馋得要死。

最终放弃所谓的减肥,“给我点酱。”

“吃一点没关系的。”

江偌幸灾乐祸说:“一顿多吃一点,顿顿多吃一点,后果是什么?”

王昭看着她,想揍她,“最近你胃口挺好啊。”

“好一点了,但总喜欢吃奇奇怪怪的还有味重的东西,”江偌指指桌上的橙子说:“我还特别喜欢闻橙子皮剥下来的味道,酸唧唧的,怪好闻的。”

王昭在江偌这里解决了早饭,又问了她一些事情,随后拎着包又往公司去了,有同事正在跟杜盛仪和她经纪人交涉,视情况拟声明。

王昭刚坐进车里,手机里有一天短信。

她解屏之后,还停留在工作微信群的聊天框界面,她返回看新消息,之前累积了好些消息没空回复。

这时,备注为“东临第一男公关”的人发来好三条消息。

“你的雄狮已上线。”

“我的小野猫在何方?”

然后是一个女人跪着被拍臀的表情。

相当*猥琐,但荤得没一点让人反感,可能是王昭已经习惯他插科打诨的风格,毕竟她说的也没一句正经话。

她回:边儿去,今天对你没兴趣。

男公关:青春荒唐我不负你,全套包夜八百元起。有兴趣了吗?

王昭忙着开车没看消息,回到公司停好车,看到消息后回:这不正在给你赚包养费么,等忙完这个月有钱吃饭了,包你十天,一夜七次,少一次不准下床。

男公关秒回:你到底做什么工作的?

王昭:又不结婚,你查户口呢?

男公关:不想结婚,介绍人给你微信你就加,你加我干屁呢?

王昭:对,只是想干你的屁而已。

王昭回完,来了个电话,一边讲话一边踩着高跟鞋往电梯那边飞快走去,随后把手机扔进包里没再理会这人。

王昭回到办公室,问同事:“杜盛仪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经纪人一直说抱歉来着,本意想着大事化了息事宁人,但是杜盛仪始终不肯,还在做思想工作。”同事无奈耸肩。

王昭冷笑,从开始到现在,这杜盛仪就是不是个省心东西。

王昭回自己办公室里,把这边的进展告诉江偌。

谁都没想到杜盛仪会硬碰硬。

有些实情ds这边还不了解,姚屏已经把杜盛仪的手机没收,并尝试过登录微博账号删掉那条微博,以杜盛仪喝多了,想起以前失败的感情为由,把整件事装饰成一场乌龙。

杜盛仪的微博有时候会由工作室代发,所以工作室管微博发布的员工手里也有杜盛仪的微博账号,包括姚屏也知道密码。

但是杜盛仪在发布微博前,把密码修改了。

姚屏气得要死,人冲到杜盛仪家里,她现在出院在家里养伤,一个小助理跟着住在这儿照顾她的起居。

姚屏没收了她的手机,坐下之后接了无数个电话,最后一个是华清打来的。

姚屏听了之后,沉默了许久。

心一横,转头走向坐在落地窗前单人沙发里的杜盛仪。

“杜盛仪,最后一次问你,微博密码是多少?”

杜盛仪穿着一身宽松家居服,模样慵懒窝在沙发里,听见声音只是抬头看看她,挑了挑眉笑说:“我不会删微博的,除非江偌给我道歉,我就会另行解释那条微博的缘由,不会跟ds还有江偌扯上任何关系。这话你告诉ds和江偌了吗?”

姚屏一身利落衬衫西裤,她听完直冷笑,双手往腰上一搭,再无纵容,“杜盛仪,你是不是真有病啊?你先去招人家的,现在反过来硬要人家道歉,你到底什么意思啊?硬要别人忍无可忍爆出来是你先勾搭有妇之夫,你猜甘心是吗?”

杜盛仪淡淡垂眸:“我没勾搭他。”

“那你为什么非要去招惹江偌呢?就因为她是陆淮深的老婆?你说的那段失败的感情,那个男的就是陆淮深吧?可那都几百年的事情,你还揪着不放呢?”

陆淮深眼眸森森瞥向她,“不知道就别乱说。”

姚屏咬牙看她半晌,“杜盛仪,你知道什么叫登高跌重吗?你现在不是那个为所欲为的,说什么都没人在乎也不会关注的小明星了。你现在要是摔下去,惨烈程度能把你摔成烂泥。”

杜盛仪没吭声。

“所有的金钱名利,你都没有了。”

杜盛仪目光深远看着窗外:“那就看看谁赢得过谁。”

“谁赢得过谁?”姚屏笑着反问,“我现在收到指示,停止帮你接任何工作,知道什么意思么?就是断了你的收入来源。要是今天删掉微博,按要求澄清,一切当做没发生过。若你执意如此,你挂在公司名下的工作室也只能关闭了。”

杜盛仪缓缓笑起来,手撑着颌,淡然道:“这威胁,我都听腻了。华清下令,其实是陆淮深请他帮忙。我对华清,对整个公司而言,其实可有可无,我火了,公司受益,我倒了,一人倒,我都知道。”

“都知道你还这么犟?”

杜盛仪掀眸看向她:“我只是在赌而已。”

姚屏真是听她这些神神道道的话就烦,皱着眉问:“你在赌什么?”

话刚说完,杜盛仪手机里有电话进来。

她拿起一看,嘴角牵出笑弧。

第209章节:你有冤申冤找他去,跟我这儿较什么劲呢?

姚屏在旁边盯着,除了不让她登录微博之外,电话还是要她的接的。

下意识瞧向来电人的名字,姚屏不由皱起了眉。

她是很希望杜盛仪能好好的,如果杜盛仪不这么任性,她会尽自己全力帮她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姚屏从带杜盛仪开始,不等她开口她便觉察出,她进这个圈子只是单纯为了谋生而已,最初那段时日,只要有钱赚她就上,因此演了不少烂戏。杜盛仪的戏路太窄,性格又不太会迎合人,因此一直混迹在三四线,花了不少年头才有所起色。

如今到了三十出头的年纪,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她却依然跟自己过不去,竟一直一副觉得断送了前程也无所谓的态度。

杜盛仪以前告诉姚屏,她只需要钱。姚屏这些年为了让她有钱赚,也费了不少功夫,如今杜盛仪这样,让她有种自己多年苦心都喂了狗的挫败。

姚屏与杜盛仪合作一段时间之后,慢慢有了深交,交集不止停留在工作层面,但她知道杜盛仪对她交心却未交底。

她只得知杜盛仪早年家境十分优渥,后来因故家破人亡。后来她身负巨债,因为在香港太多熟人,太好面子,出路又被某些势力堵死,便通过以前熟人介绍,签了模特儿公司。

因她父亲攒下的人脉,得到机会替奢侈品牌走过几场时装周,但她的面孔不太符合欧美人对亚洲人的审美,整个模特生涯虽在国际上混了点小名气,但总的来说无功无过,那点收入很难填上父亲留下的债务窟窿。

后来,一个杜盛仪父亲旧交的女儿在一场秀上遇见她,给了她姚屏的名片,让她试试去娱乐圈发展。

姚屏觉得杜盛仪很难带,却觉得她只要上进,是颗好苗子,结果她眼里的好苗子,除了前两年当过拼命三娘,结果名气还没起来,就开始这样要死不活地挨,一直挨到了三十。

自从知道杜盛仪杠上的人是陆淮深,她想了好久,不明白这两人是如何认识的。到后来,她想到是什么,翻了翻过去杜盛仪几部片子的投资人,里面几乎都有陆淮深。

后来她去问杜盛仪,每年生日送礼物过来的男人是不是陆淮深。

杜盛仪不置可否。

那姚屏更不知道杜盛仪为什么要去挑衅陆淮深了。就因为他跟别的女人结了婚,她不甘心么?

圈子里给别人当情妇当二奶的,她见得多了,所以她心里直觉杜盛仪这么做,是想上位,但这种硬碰硬的方式未免太过偏激。

杜盛仪见姚屏神色复杂的站在旁边,她提醒:“我要接电话了。”

示意她应当避一避。

姚屏恍若未闻,问出自己的疑惑:“你跟陆淮深,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姚屏没想把话说得太难听,所以意思表达得很委婉。

杜盛仪却冷淡一笑说:“你想问的是,我什么时候给陆淮深当的情人吧?”

姚屏有种被人拆穿的不自在,以及言语伤人的愧疚,因为杜盛仪自嘲的神情告诉她,事情并不是她猜想的这样,是她以己度人了。

杜盛仪没看她,敛神道:“给我点空间接电话。”

姚屏转身走开。

杜盛仪按了接听,没听见对方声音,她也没主动开口,颇有耐心地等着。

她可能也是太过倒霉,当天反摔下泳池的时候,腿重力一折,致使小腿骨折,后来摔进水里又被设备线缠紧,脚踝又有软组织损伤的情况。两天前刚出院回住处,腿上一直打着石膏,坐在沙发上,腿搁在前面的脚凳上。

她动了动腿,角度一个没对,疼得她直拧眉。

陆淮深一开口就是一句不带商量的话:“把微博删了。”

“为什么要删?”杜盛仪撑着头哂笑:“我还没等来一句道歉。”

“给过你时间考虑了。”陆淮深嗓音毫无情绪。

但杜盛仪能想象电话那头的男人是怎样的冷眉冷眼。

“让你秘书来跟我谈条件,让华清用封杀来威胁我,这就叫做给我时间考虑?”杜盛仪笑,一股清冷嘲讽夹杂其中。

陆淮深:“你要是还有怨恨,你冲我来,江偌没招惹你。”劝诫的话里一股子森冷,“我之前说的话现在依然算话,你现在收手,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包括你那晚找人偷拍把照片卖给记者,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杜盛仪盯着打了石膏的脚,冷笑着轻飘飘地低喃:“我可不就是在冲你来么?”

陆淮深沉默数秒,直接挂断电话。

杜盛仪握着手机,看着远处的车流楼宇不做声。

姚屏听见这边没动静,走过来将手机从杜盛仪手里拿走,放到她够不到的地方去。

杜盛仪冷眼看了看,并没做声。

姚屏觉得刚才自己的那话伤了杜盛仪自尊,解释道:“别把我话放心上,我只是胡乱猜想而已。”

杜盛仪没搭腔,低着头扯了扯自己衣服,然后把目光落在电视上,之前姚屏跟她说事,把电视调成静音,她按了按遥控,音量恢复,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心思却全然不在其中。

姚屏欲言又止,手机铃声打破尴尬,她转身接电话去了,“对,华总你说。”

杜盛仪看了眼她的背影。

姚屏听完华清的指示,有点懵,她走到客房里面,反手关上了房门。

杜盛仪彻底听不见声儿了。

临近中午时分,王昭来电,事情解决。

杜盛仪的微博已经删除,工作室发声明澄清,那条微博并无针对,事关杜盛仪家庭的私事,苦闷积压多年,昨夜喝多了,一时伤感而已。

随后ds的官博转发:向杜小姐致以真诚慰问。

都没提起那场拍摄事故。

江偌正觉吊诡,杜盛仪这么处心积虑的,哪能突然罢休?

接着杜盛仪一个电话就打来了。

江偌没跟她迂回,也没好语气,“你还有什么事?”

“微博删了,我还可以发第二条第三条,就算账号被封我还可以开小号。”

江偌忍无可忍,挺认真地骂她:“杜小姐,请问你到底什么毛病?有病治病,你跟陆淮深什么怨什么仇,你有冤申冤找他去,跟我这儿较什么劲呢?”

杜盛仪声音淡然冷飘飘:“麻烦你搞清楚,我跟他的仇怨是一回事,跟你又是另一回事。”

江偌僵着脸说:“我相信丈夫的前女友苦心积虑挑衅到面前来,耍猴似的耍自己,这种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就不是单纯扔你手机这么简单了。”

“道歉吗?”

“免谈。”

杜盛仪深吸了一口气,悠然冷笑:“那我只能在微博上点名你公司了,相信他们会不厌其烦地来求你道歉,以维护他们的名声。”

“那我只能让我的律师介入了。”

杜盛仪笑而不语。

江偌木着脸,良久才又问:“你拼个鱼死网破,就想要要我一句道歉?我总觉得不像是这么简单。”

杜盛仪此刻没再掩饰,“的确,我就想跟你见个面谈一谈。”

“事到如今,我跟没什么可谈。”在江偌眼里,杜盛仪现在说什么都是信口雌黄。

杜盛仪缓缓道:“谈一谈,陆淮深。”

江偌顿了一下:“我没空。”

杜盛仪:“没关系,我等你有空。反正现在脚上打着石膏,挺闲的。”

江偌觉得杜盛仪是在装傻,“我的意思是说,你跟我说什么我也不会信。”

杜盛仪嗬地笑笑,从容回应:“不管我说的是真是假,你总能过滤出一部分你愿意相信的。”

第210章:习惯了房子里多个人,突然少了就不习惯了

江偌半会儿没讲话,随后问她:“我要是一天不答应,你是不是就跟我耗上了?”

杜盛仪没接话,态度却显然。

江偌这刻尤其明显地感到,自己从前是如何低估和忽视了杜盛仪这人。

江偌说:“我这两天没空。”

杜盛仪问她:“你哪天能有空?”

“周三上午过后。”她约的是周三上午复查。

杜盛仪说:“那就周三下午。”

时间敲定,杜盛仪丢开手机,姚屏脸色不好地站在旁边,杜盛仪正眼没给她一个。

过了会儿,姚屏好奇又讽刺地问杜盛仪:“你怎么就这么不甘心?因为不再参考你意见就让工作室发布声明?”

那声明是华清让发的,杜盛仪微博,是有人黑了她账号删除了,现在杜盛仪连自己微博都登不上去了。

知道之后,杜盛仪就没跟她讲过一句话,姚屏也没再将就她。

不过多时,听见她给江偌打电话,那种拼死都想搞得人家夫妻不和睦却还不以为意的语气,听得姚屏难受。

她开始很认真地思考杜盛仪这人的精神情况。

这两日天气不大好,昨傍晚开始下了一整夜的小雨,气温骤降不少,今天雨后也一直阴云密布,房间里一股子潮冷,不开空调都要穿外衫。

杜盛仪接了姚屏的话,“我知道那是你的工作,我不再为难你,但你也不要再干涉我。”

杜盛仪坐着,姚屏站着,她居高临下看了杜盛仪一眼,“我就问你一句话吧,你还想不想赚钱了?”

据她所知,杜盛仪从业到现在,除了保障生活的钱,基本没有存款,全数还债。

而杜盛仪曾经娇生惯养,那习惯更改不掉,导致现在生活花销也大,她不知道杜盛仪离开了这个行业,还能怎么维持自己奢侈的生活。

杜盛仪没表现出任何可能失业的慌乱,十分平静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江偌在家按医嘱安安分分躺了两天,身体倒是没再感觉出什么异常,但是每天吃得太过清淡营养,嘴巴都快淡出鸟来,加上在家没事,躺得浑身不周正。

她想约王昭出来,去吃点味重的东西,王管家婆不同意,觉得外面的不干净,江偌便把算盘打到了锦上南苑那边。

跟小姨说,下班之后过去吃完饭,想吃她做的酸菜鱼和可乐排骨。

乔惠当晚亲自下厨,把两个菜做了出来。

江偌掐着点儿到的。

许秋梅已经搬走,家里没了碍眼的人,江偌心情好了不少。

江偌打开门就顺着味儿往厨房里钻,见饭厅桌上除了她点的两个菜,还有两个小菜,厨房里乔惠还在煲汤。

江偌说:“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小陆一会儿还要过来,嫌少不嫌多。”

江偌一愣,“你怎么把他叫来了?”

乔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不能叫他了?”她看回冒烟的锅,“吵架了?”

江偌若无其事说:“没有啊。”

“那怎么不能叫他来?”

江偌睁眼扯谎:“他应酬多。”

乔惠抓住她言语和逻辑漏洞,更加狐疑:“你问都没问他,就知道他有应酬?”

江偌猝不及防,怔了一怔,“我就是突然想来吃顿饭而已,何必去哪儿都要带上他?”

乔惠没揭穿她,说:“常在外应酬的人,平时更应该饮食清淡,才能养胃。你的胃也不好,还不多注意些。男人对这些可能不大上心,你得多叮嘱他,少在外面吃,你也是,少点外卖,注意均衡搭配。”

江偌怕说多错多,只得应是是是,拿了碗筷赶紧离开了厨房。

她到不久,陆淮深后脚便到。

江偌去开门,陆淮深站在门口,两人四眼相望。

江偌问他:“要来怎么也没提前说?”稀松平常的语气,听不出别的味道来。

陆淮深目光在她脸上审视一番,便知这人实则压抑着真实情绪。

他一手掌着门,一手撑着门框:“工作忙,后来忘记了,反正也会见着,提不提前有那个必要么?”

江偌冲他笑嘻嘻的:“那吃饭也不一定有必要是吧?”

陆淮深双眼附着在她脸上,默不作声,似乎觉得她说那话有意思,但又挺气人的。

江偌不好在门口跟他杠起来,转身进去了,陆淮深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转到厨房里去跟乔惠打了声招呼。

乔惠因上次他带了特产来,觉得他既然对江偌的家人伤心,那对江偌也应当是真情,于是陆淮深在她心里的形象越发趋于完美,对他也热情许多。

陆淮深折身回到饭厅,江偌冲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进了房间,陆淮深随后跟进来。

许秋梅搬走之后,钟点工把床品全部拆洗了,为了防止床上落灰,又用防尘布把床遮了起来,加之许秋梅入住前,江偌将自己在这儿的东西都搬走了,这房间愈显空荡。

陆淮深走进来,江偌伸手绕后将门关上。

她站在陆淮深面前,“你待会儿在我小姨面前不要胡说。”她顿了顿,垂了垂眸又说:“就是我住外面的事,尤其不要提起。”

“这么怕她知道?”

江偌垂着头,见跟前那双腿逼近了一部,江偌不着痕迹往旁边站了站。

然而空间就这么大,她离他都是触手可及的距离。

“我不想她多想。”

大多子女在面对感情或事业上的岔路时,都不愿让父母知道。首先两代人的思想不在同一个层面,他们无法给出最适合自身的建议,反而还会给他们增加压力。尤其是大部分父母,思想比较保守,乔惠就属这一类,认为婚姻不可儿戏,若非原则问题,能合则不分。

她还记得以前刚上初中的时候,以前老家的亲戚离了婚,瞒着孩子瞒着父母,给了父母两年的缓冲时间,循序渐近地告诉他们事情,最后知道真相的母亲情绪激动,病了半个月,之后身体就没好过。

但是江偌对感情的认知已经萌芽,认为那位亲戚的丈夫冷漠而且难相处,妻子也是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吵起架来两不相让,逢年过节都能在饭席上怼起来,互相闹得很难看。

当时在这样的基础上,小姨认为男方会赚钱,不打人,也不乱搞,这婚为了老人考虑都不该离。

江偌大概就知道小姨对这类事情看法如何。

而且现在乔惠整日在家无事可做,容易胡思乱想,没有定论的事情,江偌觉得没必要让她知道。就像江家的事她也没完整告诉她,她不明白其中利害牵扯。

“既然不想让她多想,那就不要留下马脚。”陆淮深再次逼近。

江偌稳住没动,额头差点抵在他下巴上。

心里突突了几下,她故作镇定地伸手推了他一把,“吃饭了。”

江偌本来推开他,结果他纹丝不动,伸手抓住她手腕,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就往她腰上去了。

江偌身体一僵。

陆淮深沿着她脊沟上下挂了两下,似乎想让她放松下来。

天气入凉,江偌穿了丝绸褶皱衬衫,薄薄的一层,他指尖的温度和轮廓她都能清楚感应到。

那地方敏感,酥痒顿时爬满背脊,她缩着脖子脸一红就要将他推开。

他忽然低下头堵住她的唇,江偌算算有些日子没跟他这么亲密无间,那晚在客厅不由自主亲他那一下,也没像这样贴的毫无缝隙,如耳鬓厮磨般。

她咽了咽喉咙,有种紧张抗拒,又有种久别重逢的熟悉。

“家里最近没点人气,住着怪不舒服的。”

江偌手贴在他胸前,隔在两人之间,她把头偏在一边没看他,只感到他淡淡的呼吸,温热喷洒在她脸上,痒酥酥的。

“以前你一直一个人住,怎么没有不舒服?”

陆淮深见她没抗拒他,便将下巴贴着她脸:“习惯了房子里多个人,突然少了就不习惯了。”

江偌声音微颤了一下,后又坚定说:“习惯都是可以改掉的。”

“我不想就改不掉。”

第211章:弄疼你了?

江偌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把这种文字游戏放在心上,一边却又感性地想:不知道吴婶休假结束没,家里是否有人打扫,他的日常有无人料理,晚上工作太晚时有没有人送吃递喝?

江偌转念又想,自己这分明就是管家婆思维。

她硬声道:“你不是不习惯没有我,你只是不习惯没人照顾你的起居。”

“我以前也不喜欢别人干涉我的起居。”

江偌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退开一点,看着他不再回应。

这时外头小姨喊:“吃饭了,人都到哪里去了?”

江偌忙推开他出去了。

吃饭时,小姨一口一个“小陆”喊得亲切热情,江偌心里听得怪别扭。

离开时,乔惠送到了门口。

门关上,江偌与陆淮深站在家门外。

江偌依然穿成上班的样子,红色风琴袖衬衫和黑色过膝半裙,下面一截纤白小腿,红色丝绒高跟鞋颜色跟衣服呼应。

这身衣服色系衬肤,声控灯光线较暗,堪堪能照明,照在她身上,柔和了白皙过人的肤色,眼里双眸在黯淡中显得格外柔亮起来。

除了门江偌就换了脸色,扔给他一个余光,便不管不顾往前走了,还故意走得飞快。

高跟鞋踩在楼道地砖上,清脆的回音荡在楼层之前。

陆淮深看了眼那轻盈背影,步履从容地跟在后面。

江偌到了楼下,发现陆淮深的车停在自己后边。旧小区单元楼前的通行道比较窄,江偌前后都有车,并且车距太近,当时停车的时候她并不知陆淮深会来,而且她怀疑陆淮深是故意的,车头都快抵到她车尾,她出不去,只能等他先走。

说起来,她的车还是陆淮深昨晚让裴绍给她开回来的。

偏生陆淮深步履悠闲,她都坐进车里了,才见他从单元楼里出来。

单元楼铁门内外停着两三辆自行车,还有些邻居为了方便,把婴儿车都放在楼梯旁边的空处。

陆淮深一身刚从cbd出来的打扮,背着楼道灯出来,甚至经过门禁的时候要稍低着头,人景违和。

江偌按了下喇叭催促。

陆淮深经过他车边,问她:“怎么不走了?”嗓音听起来低沉愉悦。

这话说得,就很挑衅了,那意思差不多就是:你倒是继续走啊,谅你脚底抹油也溜不了。

江偌心底暗骂小人得志。

江偌坐在车里,握着方向盘,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他,“你堵着我了,”末了还不忘讽刺一句:“会不会开车啊,停得这么嚣张。”

他冲她一扯嘴角:“不好意思,嚣张惯了。”

江偌不敢置信,扒着车门探出脑袋,瞪了一眼那背影。

开车上路,出了锦上南苑这条支路,外面便是车水马龙的城市大道,上方环路交错遮天。

两人一人一辆车,在红绿灯路口,并行停着等红灯。

九月中旬的天气下过一轮雨后气温还未回升,晚上凉意更重,但也还不到冻人的地步,江偌开车驾驶室两侧车窗,放在中控凹槽里的手机亮了,王昭发微信给她,她拿起手机看消息。

忽然旁边的车按了两声喇叭,江偌瞥他一眼,将副驾那边车窗升起来,然后语音回复了王昭消息。

接着陆淮深发来语音:好好开车。

江偌望向右边,隔着车窗,里面能看清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清里面,陆淮深却直直望向车里,仿佛能洞穿她的心思,接住她转过来的目光。

江偌心里微微一跳,下一秒已经将手机放了回去。

刚好这时候红灯变绿,她踩了油门往前。

到了下一个岔路口,陆淮深应该直走,而她往右。

但过了不久,她看想反光镜,陆淮深的车仍跟在后面,她不自觉放慢了车速,他也慢了下来,她快他也快,总之保持着适当但紧跟的距离。

江偌便有意无意地注意着,直到快到华领府,以为他会跟她到家里,陆淮深却在进入住宅区的前一个路口调转了方向。

随后陆淮深发来微信:早点休息。

江偌把车停稳后看消息,靠在车座里盯了手机屏幕半晌,回了句:开车玩什么手机?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江偌回完消息,下车上楼了。

之后他估计是认真开车没看手机了,等江偌洗完澡出来,才看到他几分钟前的新消息。

【明天来看你。】

江偌头发还没吹,头上顶着毛巾,她抄起手机回:别打扰了。

有水滴顺着头发尖滴下来,落在了手机屏幕上,江偌用指腹擦干净,锁屏。

江偌第二天临近傍晚的时候有些不再状态,周围有一点声响都能让她忽然转移注意力。

王昭跟她打电话的时候,江偌总走神。

王昭问她:“你怎么了?”

江偌说:“没什么,总觉得门口有动静。”

王昭一脸奇怪:“怀孕还会幻听?你不是压力太大导致神经紧张了?”

江偌说:“没有。”

她顿了一顿,又补充:“陆淮深说他今天要过来,我以为是他。”

王昭哈哈两声,拉长声调打趣:“我刚才还想,是哪个坏人心神的狐媚子,让你魂不守舍呢!”

江偌没理会她。

王昭说:“既然放不下又断不了,要不然你就搬回去好了,反正他离出轨还有一线距离,他跟杜盛仪的事情,等以后再让他跟你坦白,慢慢算账。而且你怀着孕,有个是从紧急的时候,也不至于身边没人。杜盛仪显然是来故意坏事的,怎么也不能让她得逞。”

江偌觉得她之所以跟王昭处得来,还因为多次在自己做了决定,却还欠缺临门一脚的决心时,王昭能适时地猜中她的心思,并且推她一把。

江偌嘴上自然不会承认心里已经松动,有搬回去的意思,但又总觉得气还没出够。

王昭又问:“打算跟他说孩子的事了吗?”

她说:“我打算等明天之后再说。”

江偌觉得已经看清杜盛仪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不会被她的言语影响。

此次答应赴约,不过是为了了却事端。

聊了两句,王昭到了家,江偌去做饭,比平日里多做了一个菜。

饭后,陆淮深并没有来。

江偌后知后觉悟出,昨天他故意说那么一句话的用意所在,可能只是为了撩拨自己,好让她悬着一颗心。

试探也好,撩拨也罢,江偌生气了。饭后吃了点水果,看了看电视消磨时间,又在跑步机上慢走两圈。

却依然觉得时间过得极为缓慢,因为心中有事悬而未决。

指针快走到十点,江偌闷声不响地去洗澡准备睡觉了。

刚洗好时,电话响了,江偌匆匆擦了擦身体,裹着浴巾出去接电话。

来电号码未知,江偌接通:“喂?”

“您好,是江女士吧?”

“我是。”

“是这样的,您最近有买房意向吗?南华路飞龙榭最新学区房开盘……”

“没钱。”江偌挂了垃圾营销电话,将手机扔床上。

她捏着胸前往下掉的浴巾,转身见房间门框边靠着一人,吓得她跌坐在床上。

房门什么时候打开的她不知道,陆淮深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她也不知道。

江偌惊魂未定,一个枕头扔过去:“你不出声吓谁啊?”

陆淮深伸手接过她的枕头,盯着她月匈前雪白不说话。

江偌顺着他视线低下头,不动声色将浴巾拉了拉,起身就往浴室走。

陆淮深走进房间,浴室的滑动磨砂门关上了,人影绰绰,那盯着那影子伸展着套进衣服。

江偌没带换洗的內衣进来,她准备洗完澡就睡的,吊带睡衣的外袍她也没从衣橱里取出来。

江偌她心不在焉往脸上涂护肤品,一面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悄无声息的。

她刚才匆忙之间没仔细看陆淮深,出去后见陆淮深正仰躺在她床上,闭着眼睛,听见动静后睁开眼,要往这边看来,江偌赶紧转身去了衣帽间。

这边房子的衣帽间跟起居室之间没有阻挡物,从床那边可以直接看进来,江偌也没办法再当着他的面穿内衣,便只取了件睡袍套在身上。

而她搬过来的行李中,都是夏季衣物,包括睡衣也是薄料子。

江偌用掌心贴了贴脸,宽慰自己,老夫老妻了何必害羞。

胆子一壮,腰带系好,出了衣帽间。

她站在床边,提了下陆淮深吊在床边的一条腿,“穿着衣服别我床上躺。”

陆淮深转过头睁开眼看了看她,这一看,江偌愣住。

不等多想,随即便俯下身往他身上一闻,她拉下脸来,沉着声音说:“一身烟酒味,从我床上起来。”

陆淮深仰面盯着她不做声,脚往她腿心一勾,江偌膝盖一弯,整个人往前扑下去,她吓得不轻,伸手撑住床沿稳住身体,减缓往陆淮深身上跌下的力道。

陆淮深伸手圈住她的腰,稳住她的上身。

江偌惊魂甫定,劈手就往他胸膛上打了一巴掌,心有余悸地白了脸色,“喝了酒就跑这儿发酒疯吗?”

陆淮深没想到她会生这么大气,将她放在床上,“弄疼你了?”

江偌翻身坐起,“没有。”

她往下拉了拉曾上来的睡裙裙摆,“你这么晚来做什么?”

陆淮深四平八稳躺着,目光看进她眼底,挑挑眉说:“我昨晚说过来看你。”

“谁要你看,我又没缺胳膊少腿。”江偌每句话都在顶他,他也没生气,格外地顺着她。

江偌见他又闭上眼,赶紧推他:“你不要穿着脏衣服在我床上。”

他睁开眼说:“这床是我买的。”

江偌跪坐在他身边,抿着唇不说话。

陆淮深坐起来说:“我去洗澡。”

江偌反应过来的时候,陆淮深已经起身往浴室里走了。

第211章:你最近真的挺嚣张,老子亲你,你就用咬的?

江偌想拦住他,被挡在了门外。

这人居心不轨。江偌想。

里面的人在脱衣服,江偌赶紧跳下床,光着脚匆匆走到浴室门口,她啪啪拍门:“陆淮深,这儿没你的衣服。”

他没应声,江偌横了横心,正要打开门,里面水声却淅沥响起。

江偌站在门口进退两难,心中烦躁,抬脚往门上踹了一脚。

陆淮深洗完澡,走出淋浴间,四周环视了一圈,拉开盥洗间储物柜的门,里面放着两张叠整齐的备用浴巾,他取出一张围在腰间。

翻了翻储物柜里,还放着备用牙刷牙膏沐浴露和洗手液等日用品。

这么多的备用品,给他传递了一种江偌打算在这里长住的暗示。

陆淮深撑着柜门多看了几眼,随后拿出一只牙刷,合上了门。

出了浴室,卧室了没人,门大开着。

陆淮深这才得空仔细打量房间,靠着衣帽间外墙的黑色斗柜上放着插了鲜花的花瓶和藤条扩香,这东西江偌以前也买了放在他们的卧室里,味道清淡偏中性,这房间里的闻起来味道要温柔许多。

房间角角落落添了各种各样的装饰小物件,浓浓全是单身女人的生活气息,唯一的男性物品,应该就是他脱在浴室的那堆衣物。

江偌趁着陆淮深洗澡,拿了床单被套去隔壁铺上,铺完又站在床边,鼻尖是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她想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陆淮深绝不会进了她的房间,还会听从她的意见去睡客房。

但要是真就让他这么轻易上了自己的床,她总觉得不甘心,不甘心这场冷战就这样以此种方式迎来尾声。

然而任何一场拉锯战,时间一长,都会趋于疲软。

那些一开始的怒火和坚持,也早在日复一日中变了味儿。

江偌不堪纷扰,干脆将那铺好的床拼再一一拆下,就近放在了客房的衣柜里。

回到主卧,陆淮深早已洗好澡出来,她走进门就看见陆淮深打着赤膊盖着她的被子,双眸紧闭,一只手臂垫在脑后,像是已经睡着了。

江偌看了眼被抛在一边的浴巾,心想这人不会被子下面什么都没穿吧?

她进了浴室一看,门口的脏衣篮里露出一只男士西裤的裤脚,掀开一看,衣服果真都在里面。

江偌拿出他的贴身短裤洗了,又放进干衣机里烘干消毒,随后拎着那块布料出去,“你把裤子穿上。”

陆淮深刚睁开眼,便被一团布料蒙了脸。

自己原来的位子被人高马大的男人占据,她只好睡另一边。

走到床尾,陆淮深掀开被子起身穿裤子,江偌余光有意无意瞄见,耳根微微发热。

她故作沉着,一副见过大场面的样子,面不改色脱了外袍放在小沙发上,上床将被子往身上一蒙,声音瓮瓮传出:“关下灯。”

熄了灯,身后床垫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凹陷,江偌心里再也无法像一个人时那样平静。

一室安静,江偌回忆不起来上一次躺在一张床上却没有任何交流是在什么时候。

不时,江偌便感觉身后有整理被子的窸窣声,黑暗之中,视线受阻,听觉便最为机敏,注意力便被吸引过去。

身后突然摸索来一只手,江偌身体顿时僵住。

陆淮深察觉她的僵硬,顿了顿,将人从后环住腰捞到跟前。

后背紧靠的胸膛宽阔*,吊带睡裙露出半背,两人完全肌肤相贴。

最近天气有些尴尬,夜晚气温介于冷于热的中间地带,在不开空调的情况下,不盖被子会冷,完全盖住会热,这样的紧贴依偎,江偌觉得不舒服。

而且这种不舒服,完全不止于气温上的不舒服,还有心理上的不舒服。

毕竟那玩意儿抵在她腰上,她舒服不起来。

但是他就那么抱着她,也没进一步的动作,求又欠意思却又以另一种方式表达得赤裸裸,就等着她给一个同意的暗示。

过了会儿,江偌忍不住僵硬着声音喊了他一声:“陆淮深。”

“嗯?”身后传来他带着低沉鼻音的回应。

“你不是喝醉了?”

他没接话。

江偌又问:“你装的?”

“没。”

“那你还能……那个得起来?”江偌有些臊。

不是说男人喝多了的时候,那方面功能会受影响么?

陆淮深闷闷地笑,江偌感觉到他胸膛轻微地震动着,“醉死过去才石更不起来。”

他说话时的呼吸扫在她耳后,痒得她伸手想去抓一抓,手才刚碰到耳朵,被他一把抓住。

江偌愣住,陆淮深忽然含住她的小指。

江偌脸和耳根顿时烧了起来,条件反射地想要抽回手,陆淮深却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按在身前,连手带腰圈住,亲吻一点点从耳根往下移,直到两片薄唇印在她肩上,牙齿挑开吊带,江偌沉溺之余猛地清醒,伸手就去推他脑袋。

“停下,你别动了。”

陆淮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翻身而上,将她的手压在两侧,趁着残余的那点酒劲想要硬来。

江偌一开始以为他不会来真的,现在手上的力道告诉她,这人性致正高,大有不做不罢休的势头。

“陆淮深!”江偌差点就要将怀孕的事脱口而出了,陆淮深突然停下来,抬头看向她。

江偌犹豫了,话重新哽回了嗓子里。

黑暗里,她回应着他的目光,声若蚊蝇说:“我说,今天不想要。”

他看她半晌,低声疑问:“你外面有人了?”

江偌忍住一脚踹他的冲动,皮笑肉不笑说:“对啊。”

“有我厉害?”陆淮深低头去找她的唇。

江偌头一偏,吻落在她唇角,她忍笑:“神经……”

陆淮深又在她嘴角亲了下,吸住她的下唇咬了咬才松开,“要是你以后真有人了,告诉我。”

他呼吸有些粗重,声音里带着意犹未尽的低沉急切,散发着浓浓男性气息,江偌被他撩拨得心猿意马。

她一动不动看着他,“你要成全我?”

“你想得还挺美,”陆淮深语气里似有笑意:“先废了他的子孙跟再打断你的腿,这算另一种成全么?”

江偌一愣,听他那语气却是够狠,立马在底下踹他一脚:“来断我腿啊。”

一脚不够,再来一脚,她气道:“打啊。”

陆淮深抵住她膝盖,捞起纤腰就在那臀上拍了把,威胁道:“少嚣张啊。”

江偌闷声不吭盯着他,手还投降状似的被他按在枕头上,两颗黝黑的瞳仁在黑暗里似有水光般澈亮。

看着看着,陆淮深正要去亲她,她忽然张嘴就要在他肩膀上,下口还挺重。

陆淮深不防,“嘶”地一声皱了眉。

江偌顿时松开口,“痛啊?”

陆淮深摸了摸肩膀上的牙印,手往那臀上啪啪几下:“你最近真的挺嚣张,老子亲你,你就用咬的?”

“谁没亲过,用咬的多刺激。”

“换个地方咬咬?”

江偌:“……”

陆淮深拉住她的手往下,江偌把手死死握成拳头,他半哄半诱:“乖点,把手松开,不让你咬。”

江偌耐不住磨,松开手,将脸埋向一边。

…………

江偌最近习惯了晚起,陆淮深起床的时候吵醒了她,她惺忪睁开眼没好气地瞪了瞪他。

后来一直到他走的时候,她都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中途裴绍给他送了衣服来,还说给她留了早餐,还说今晚再过来。

江偌一律嗯声敷衍过去。

陆淮深刚出门,家里一下子静下来,她反而突然清醒了,才想起今天要去复查,昨晚被陆淮深那么一闹,忘记定闹钟了。

她赶紧起床去洗漱,幸好医院离这儿也不算远,二十多分钟的车程,过了早高峰,过去应该不会堵车。

收拾好出门,到医院复查,一切都挺顺利。

检查结果出来,hcg值正常了,但是孕酮还是有些偏低,医生让她继续补充孕酮,平时要尽量多平躺静养。

得知问题不算大,江偌略微安心,记下各项须知,随后回家去了。

江偌回家吃了午饭,午休之后化了个淡妆才准备出门。

她故意穿了能掐出纤腰的不规则修身连衣裙,显瘦的藏青色,还想穿双高跟鞋去赴约,后来穿上鞋站在门口试了试,还是脱了下来,换了双跟衣服颜色差不多的小羊皮平底单鞋。

杜盛仪在家养伤,所以请她到家里去。而且杜盛仪现在声名正旺,若是要她去公众场合,也不太可取。

杜盛仪的家跟华领府是反方向,江偌开车开了近一个小时,到的时候是四点左右。

到了杜盛仪所在的公寓,却是如报道所言,是一层独户的电梯入户式大平层。

江偌把车停在公寓楼外,是杜盛仪的助理给她开的门禁。

江偌上了楼,助理等在那儿,递来拖鞋,江偌说:“谢谢。”

助理说:“杜姐等你一会儿了。”

江偌点点头,没接话。

进门之后便是客厅,杜盛仪正坐在靠阳台的单人沙发上,打了石膏的伤腿平放在沙发前面的脚凳上。

第213章:我只是单纯不想让他好过

江偌抬头就能望向她,她手里捧着本书在看,听见动静,视线才缓缓从书里抬起来看向门口。

杜盛仪素颜,长发松散地扎在脑后,一身灰色oversized运动风套装,是某个奢侈潮牌的新品,跟她有商业合作。

杜盛仪合上书,对助理说:“小蒋,问问江小姐要喝点什么。”

“不用了谢谢,”江偌朝助理小蒋笑了笑,然后看向杜盛仪,声色淡了些:“你说完我就走。”

杜盛仪也没强求,让小蒋先出去溜达一圈,等她电话再回来。

小蒋看了眼二人,拎着包包出去了。

杜盛仪看了眼旁边的沙发,让江偌坐。

江偌坐在了杜盛仪对面的位置。

杜盛仪手边有个小茶几,她放下书,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一连串动作不紧不慢,挺有长聊的架势,却又迟迟不开口。

江偌打破沉默:“杜小姐,你有什么想说的请直接开门见山,不用弯弯绕绕浪费时间。”

“你急着走吗?”杜盛仪挑起半垂的眸看向她,不等江偌回答,她又说:“能不能帮我把茶几上的烟和打火机递给我?”

江偌看向茶几,白色包装的女士烟和一只金属打火机,就放在她面前触手可及的位置。

她淡淡道:“不好意思,我不喜欢烟味,能不能忍忍?”

杜盛仪伸向半空准备接东西的手顿了顿,收了回去,她饶有兴致地看向江偌,没有妆容的修饰,眉眼更显冷然淡漠。

她看江偌一会儿,才轻点下头说:“行。”

却又无下文。

江偌实在没耐心陪她磨,正色道:“你千般百计让我来见你,却又总是这样无话可说的态度,倒是是为什么?”

其实原因无他,不喜欢的人,她做什么都是错的,连沉默都让人无法忍受。

何况江偌与她之前闹出那样大的嫌隙,更没可能在沉默中相安无事。

杜盛仪撩了下唇角,笑意不达眼底地看向江偌,“好啊,既然你不想迂回,那我们首先还是谈一下道歉的事情。”

江偌皮笑肉不笑,无声地冲她勾了下唇,一脸你在说什么废话的表情。

“如果你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来见你,那现在人你见过了,如果没其他可说,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要忙。”江偌说着就要拎起放在手边的包。

“急什么呢?”杜盛仪神色微冷下来,淡声阻止了她。

空气中硝烟无形渐起,杜盛仪不再与她说些废话,“既然我说过要谈陆淮深的事情,自然不会让你毫无所得就离开。”

她喝了口水,眼神一直落在江偌身上,“我一向很守信用。”

江偌背靠沙发,洗耳恭听的姿势。

杜盛仪看了眼窗外,阴沉沉的,依然没有阳光,她回过头,问江偌:“你跟陆淮深什么时候认识的?”

江偌面不改色反问:“这跟你想说的有什么关系?”

杜盛仪挑眉:“不是说谈谈跟他有关的事么?”

“我觉得你可能没搞清楚,答应跟你见面并非我情愿,再者,我也没有在外人面前曝光我和陆淮深私事的爱好,所以就不要再耽误时间,问类似我和他是怎么从认识到恋爱结婚这种私人问题了。”江偌竹筒倒豆似的说完,平直冷静得气都没多喘一口。

杜盛仪微眯着眼,似乎觉得她很有趣的样子,歪着头看她:“你口风很紧,好像对我防备心很重。”

江偌莞尔:“何止是很重。我相信没有人能和居心不轨,甚至想要毁掉自己事业的人坐在一起还可以洽洽而谈。”

杜盛仪若有所思:“以前我认为你是性格温和的人,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江偌:“可能你认为的温和,跟真正意义上的温和有差别。你想象的性格温和可能是任人怼上脸来还忍气吞声,可惜那类人叫受气包。”

“你说得倒不是全对。性格温和又没人撑腰的人,最终只会变成受气包,若是有人撑腰……”杜盛仪停下,看向江偌,“就像你这样的,也不过就是仗着有人撑腰而已。”

江偌不假思索笑笑:“有人撑腰也是本事,你说呢?”

杜盛仪垂眸,“也许吧。但你真的了解替你撑腰的人吗?”

江偌不答,一动不动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杜盛仪声音低下来,仿佛一字一句都在蛊惑诱导:“你了解他的过去,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认识他之前,他做过什么事吗?”

江偌觉得,若是现在说“只要我想知道,他都会告诉我的”这种自我膨胀的废话,只会让对方觉得愚蠢。毕竟杜盛仪要是手里没点她不知道的“料”,断然不会这么有自信地拿出来炫耀。

“这不正想听你说呢么?”江偌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就那么要笑不笑的看着杜盛仪,就像看耍杂技的卖艺人,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江偌反应不如预期,让杜盛仪有种一拳打空的无力感。

不过她似乎也不大在乎,看向窗外深远的天际,回忆似的说了句:“我认识她的时候才不到二十岁。”

江偌嗯了声,“他说过。”

杜盛仪闻声转过头,忽然冷笑了一下,随后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淡然:“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接近你么?在见到你之前我也没想过故意跟你有点什么交集。”

江偌:“你的意思我可否理解为,你见到我之后一时兴起才想来整我?”

杜盛仪看了她一眼:“话不用说得那么严重,我也不是为了整你,我只是单纯不想让陆淮深在我经历了那些事之后还能好过,家庭美满的样子……”她顿了下,一字一句道:“我挺不喜欢的。”

哦,果然,杜盛仪针对的是陆淮深,她江偌不过就是杜盛仪为了陆淮深不好过的工具而已。

江偌对杜盛仪的反感又到历史新高。

她冷冷盯着杜盛仪,不置一词。

杜盛仪依旧面不改色,“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恶毒,像个揪着前男友不放的牛皮糖?”

“恶毒倒称不上,比较败人胃口就是了。”江偌一点也没掩饰,“所以呢,为了让陆淮深不好过,你还想做什么?”

“这不是正在做么?”杜盛仪看向她,示意道:“他不想让我跟你接触。他越不想我做的,我越要做。”

江偌动了动喉咙,回应着杜盛仪的凝视。

她笑:“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陆淮深为什么不想让我跟你接触?毕竟从我接ds的广告开始,他就一直大费周折地从中作梗。”

第214章:你现在是不是很奇怪,我居然什么都知道?

江偌好整以暇地笑了下,从容道:“你现在是不是想听我问你,他为什么不想让你跟我接触?可就算我问了,你也不会给我任何答案,对不对?”

杜盛仪不置可否。

江偌摊手道:“我自然不会问,也不想问。我想知道他的过去,可以从通过他,可以通过任何人任何方式,但就是不想通过你。现任的前任,前任的现任,这两种关系有多敏感,每个女人都心如明镜,何况你自己都说了,你不想让陆淮深好过,见不得他家庭美满,那目的无非是不就是挑拨我和他嘛。我得蠢到什么地步才会想要从你口中得知陆淮深的过去,你不妨先算算这个几率。”

杜盛仪没什么情绪地勾了勾唇:“的确,我并不想告诉你,但是你敢说你对我说的这些没有丝毫兴趣吗?我和他有什么仇什么怨,以及,你知道他当初为什么那么容易就答应和江家联姻吗?”

她顿了下,觉得没说清楚,又补充点明:“对了,我不是指他和你,而是他和江舟蔓。”

江偌怔住,直直地盯着杜盛仪。

她什么意思?

“你现在是不是很奇怪,我居然什么都知道?”杜盛仪整个人神态很沉静,既无得意之色,也无挑衅。

江偌已经觉得脸有点僵,思绪也不在线了,依旧强撑维持着脸上若无其事的神情,语气也稀松平常,“没什么好奇怪,毕竟是前女友。”

杜盛仪点点头,独自喃喃一句:“话是这么说。”

“你跟我见面想要说的就是这些吗?还有其他的吗?”江偌心思已经不在杜盛仪身上,这段谈话,每分每秒都如度日般漫长。

“还有件事我想问你,”杜盛仪停下,欲言又止的眼神,“你知道隋河吗?”

江偌如鲠在喉,她说的是隋河,不是水火。隋河是水火多年前的名字。

江偌胸口萦绕着一口闷气,不上不下,憋得她难受,空气稀薄感,使她大脑思维运转都受到了影响。

她不以为意说:“自然知道,还面对面喝过咖啡呢。”

杜盛仪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好似无话可说了,眼神有些放空,似乎陷入沉思。

江偌看她那样子,好像是真的想知道水火的消息,而不是为了给她添堵。

“想说的说完了吗,我可以走了吧?”

杜盛仪抬起眼,没有阻止她。

江偌站起来,平静地俯视着杜盛仪,“离开前,我有几句话送给你。我这人性格弹性大,你从我这儿得不到什么复仇的*。再说了,对我而言,他的财产所占的分量比他的过去重得多,就算我真觉得膈应,要和他离婚,根据婚前协议,我还能分走他半数家产,我亏不了。”

江偌把杜盛仪的烟和打火机,放在了她旁边的小矮几上,接着道:“换做是陆淮深,也是一样的道理。没了我,他还有千千万万个选择。你要是真想让陆淮深不好过,你有本事搞他公司去,那才是他最在乎的,跟我较劲就没意思,反正你给我惹的麻烦,陆淮深会给我擦屁股。你除了有舆论优势,论财力论手段,都不是他对手,何况舆论是可以操控的,甚至连你拍的电影,都是他投资的。只希望您别一边嘴上喊着仇啊怨的,一边还要靠他在这行生存,多少还是给自己留点尊严。”

杜盛仪脸色一点点黑下去,眼神寸寸冰寒,连声音都因恼羞成怒而冷了几个度:“我劝你不知道实情别乱开口。”

江偌觉得有趣,上次听她这么说话,还是在前几天的一通电话里。

“那我也劝你不要为了一己痛快,没事找事做。”江偌漠然看她一眼,“话已至此,没必要的话,希望我们不用再见面。”

说完转身离去,在门口换了自己的鞋。

杜盛仪手紧紧抓着沙发扶手,看着玄关处那抹纤瘦背影,她端起水杯,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抖,克制却无果,门合上的同时,她一把将水杯摔在地上。

江偌下楼,发现了坐在公寓楼大厅休息处的小蒋。

电梯离就在休息处的沙发区对面,电梯门刚打开,小蒋就看见了江偌,起身上前去:“江小姐,你们谈完了吗?”

江偌:“谈完了,你一直坐在这儿?”

江偌看她也就刚毕业的年纪,长得小巧斯文的,跟杜盛仪不太像是一个性格的人。

小蒋说:“我不敢走远,杜姐脚动不了,离不了人的。”

江偌点了下头,没再多说,径直往外走了。

江偌坐上车,深深吁出一口气,握着方向盘,试图想要理清一些事情,发现心里平静不下来,尤其是发现她车停的位置,看起来异常的熟悉。

陆淮深上次来,是不是就停在这里?

江偌抬头往上看了眼,杜盛仪在十几楼,她仰头望得见分割得工工整整的数扇窗户,但望不见人。

她拧开保温口喝了口温水,这才驱车离开。

小蒋上了楼,杜盛仪正在讲电话,语气听起来很不好。

“江小姐,我删不删微博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蒋很奇怪,江小姐不是刚刚才走吗?

杜盛仪不耐烦:“你真的找错人了,我跟你不是一路人。”

小蒋忽然想起来,这个应该前两天打来电话的另一位“江小姐”,叫什么江什么蔓的。

杜盛仪冷言冷语说:“你别管我和陆淮深什么关系,也别管我跟江偌什么恩怨,总之都跟你没关系。你这橄榄枝抛错地方了。”

说完也不管对方再说什么,杜盛仪直接挂了电话。

小蒋换好拖鞋,走过去才看见一地的碎玻璃渣,暗暗叹口气,拿了扫帚过来打扫。

杜盛仪看她不敢抬头的样子,说:“小心玻璃扎进脚里。”

她家里的拖鞋都是软薄底的棉麻拖鞋,锋利的玻璃渣很容易扎穿鞋底。

小蒋哦了一声,说好的。

杜盛仪看着她将那对玻璃渣收拾好,沉默一会儿问她:“小蒋,是不是觉得跟我待在一起很难受?”

她不爱说话,并且脾气不算好。

小蒋哪能将真实想法说出来,赶紧摆头,“怎么会呢。”

杜盛仪也不拆穿,说:“这两个月给你加点奖金。”

小蒋欣喜:“谢谢杜姐。”

“如过我没被封杀的话。”杜盛仪又来了这么一句。

小蒋笑容顿时僵了僵,怯怯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哦……哦。”

陆淮深结束工作离开公司,在电梯间碰见了常宛母子。

陆甚憬这段时间,除了复健就是来公司当某些人的眼中钉。

陆淮深平日看他一眼都嫌多,但视而不见的前提是常宛不要来惹他。

然而常宛为了凸显自己儿子的优秀,总喜欢找陆淮深茬,陆淮深又是个绝不吃亏的主,高层办公室都能察觉到两人之间日比日重的火药味。

这天陆淮深心情还不错,见那母子俩,还关切陆甚憬一句:“复健得怎么样了?”

常宛推着自己儿子,心里想这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可不是好事。

陆甚憬说:“还行,能多走几步了。”

常宛接话道:“再过段时日就可以不坐轮椅了。”

陆淮深点点头:“不错。”

常宛这下才真是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后来上车才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虚情假意。”

陆甚憬不知多少次劝说:“妈你也别总是把敌意写在脸上,表面撕破脸有什么好处呢?”

常宛恨恨道:“我就是不喜欢他不把你放在眼里的样子。”她拍拍自己不动声色的儿子,说:“听说他老婆跟他分居了,这几天都在往江偌那儿跑,我看他心思都不在公司上了,围着个女人团团转,咱们找时间跟老徐吃个饭,他不上心的项目,咱们替他上心。”

陆甚憬皱了皱眉:“老徐那个项目风险大,陆淮深不上心也是有理由的。”

“没说一定要成啊,替你攒攒人脉也是可以的。”

“看看再说。”

江偌回到华领府,车停好还没下车,低头拿手机和包包,近处传来一声车鸣。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格外的刺耳。

江偌抬起头,才看陆淮深的车横在过道上,正要往停车位里倒车。

江偌隔着车窗盯着他,等他停好车,她才下车,扶着车门单手叉着腰问他:“你怎么又来了?”

陆淮深下车将车门甩上,动作潇洒得很,他瞧向她:“不让来?”

两人往电梯走,江偌目不斜视说:“我不一开始就不让你来么,”说完又低声自言自语:“你反正也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过。”

陆淮深扳过她肩膀,蹙眉问:“你又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江偌一脸不解看他:“谁跟你好好的?”模样茫然又懵懂。

陆淮深愣了下,电梯刚好停在负一楼,两人刚走进去,他便捏住她的腰,附耳低声从齿缝里溢出一句:“昨天帮我弄的难道是我自己?”

江偌脸一红,给了他一脚,冷声冷气地哼唧道:“少来。”

陆淮深笑了下,松开她,江偌快速站到一边去。

他问她:“今天去哪儿了?”

江偌看着轿厢镜面里的自己,“有点事,出了趟门。”

陆淮深看了眼她掐腰的西装裙,没再说什么。

第215章:她要是不回去他还能用非常手段不成?

江偌到家先去换了衣服,穿着家居服去卫生间卸妆,洗完脸擦干的时候无意间瞄见盥洗台变的脏衣篓,她拉开盖子,里面是陆淮深昨天换下的衣服。

她出去时,见陆淮深正从冰箱挑食材,以门外汉的眼光打量那些东西,似乎是在寻思这些东西应该怎样才能做成菜。

江偌靠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要做饭?”

“试试看?”陆淮深挑眉,也是疑问的语气。

江偌撇撇嘴,心想他一新手能做出什么好吃的,要是到时候不和胃口,还不是得她亲手重新做一遍,来来回回折腾,到那时得饿成什么样?

她现在虽然还有轻微妊娠反应,但是胃口变得好很多,一餐三餐一餐都不能少,还要不定时加餐,不然一饿就觉得难受。虽然她也不确定,这其中是否掺杂了自我心理暗示。

今天又是去医院,又是去见杜盛仪,她也早就没什么精力了,索性说:“叫外卖吧,你做的难吃,我自己不想做。”

陆淮深抛了抛手里的西兰花,听出她话里对他厨艺的戏讽,“好男人志不在厨房。”

江偌呵了一声,笑容浅浅的,听平心静气地说:“那你们好男人是不是也不用娶妻生子啊?”

陆淮深话势一转,转得极为自然流畅:“但其实我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好男人。”

他淡淡勾着唇角,意有所指地看着她。

江偌有那么两秒没吱声,是有点懵的状态,后来意会过来,遮掩似的垂了垂眸,“那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陆淮深没接话,嘴角弯了个极淡的弧度。

提起吃饭这个问题,江偌又想起乔惠那些苦口婆心的叮嘱,虽然听时觉得啰嗦,再一想也觉得不无道理。

而且她看着陆淮深对做菜似乎有那么点兴趣的样子……

她改口说:“要不然点几个菜,你再另做两个吧。”

要是失败了,也不至于没吃的重做。

陆淮深打了个电话出去,却不是打给外卖的,他不存那些号码,有需要直接打给裴绍让他订餐,说了几个菜名,都是江偌比较喜欢的,有重口味的,也有清淡的,可谓是面面俱到。

江偌站在餐桌边,翻过倒扣在杯盘里的杯子,倒了点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听他对电话里头那么说着,抬起眼皮暗暗观望了他一眼。

江偌也没真当甩手掌柜,到厨房给陆淮深打下手,其实就是充当指点江山那么个角色。

一回生二回熟,上一会他自己经过手,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撩起衬衫袖子,动作利落,面上透着工作时的专注,这次做出来的看起来还有模有样。

末了,江偌下定论:“天赋不错,要是你哪天破产了,改行当厨师兴许还能混出一条不错出路。”

东江饭店的订餐早已送到,陆淮深一副下完厨之后的满足感,闲适地往后靠着椅背,敛着眸想了想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偌夹起一片笋,顿了两秒才放进嘴里,接着却又换了话题:“对了,最近水火有露面吗?”

“怎么了,最近有人跟着你?”陆淮深定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她,淡然双眸中已经不动声色起了警惕。

江偌哦了声,“那道没有,高随就要找章遥母女取证,我怕江觐那边又收到风声,让水火出来作梗,毕竟章志那事就跟他脱不了干系,而且以前水火的老巢似乎就在东南省那边。”

陆淮深说:“暂时放心,这案子现在跟你爷爷的官司牵扯在一起,目前正依法调查,如果江觐和水火在这风口浪尖上贸然对谁动手,都是不打自招,还容易留下隐患,他们不会那么蠢。水火这段时间杳无踪迹,也是在避风头。”

“嗯。”江偌应了一声,又很自然地问起,“你知道水火和江觐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吗?”

勾结这词她直觉不太准确,但又找不到其他更加适合的词。

“不知道,”陆淮深摇头,语气很温淡,“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水火没死。”

江偌点点头,“那他以前是做什么营生的?”

陆淮深看她一眼,想也没想说:“旁门左道。”

他没点明,江偌心里有数,但无法具体到某方面,大致归类于非法类。

江偌一只手夹着筷子,饶有兴致地撑着半边脸,“那你呢?”

陆淮深睁眼瞧着她,一时没做声,那双眸清淡一如平常,江偌丁点线索也看不出来,她莞尔,偏着头俏俏地打趣:“难道也是旁门左道?”

陆淮深凝着她白皙的脸,口吻半认真半玩笑,“我如果说是,你怎么想?”

江偌未经思索便说:“仅仅一个‘是’字,我做不出什么实际联想。”

陆淮深勾了下唇:“事情挺长也挺复杂,空了一起告诉你。”

江偌心想,得,还得挑个得空的日子。

她也没反对。

这晚陆淮深带会让要去趟陆终南那边,就没留在这儿,但离开时再次提出让她回去住,江偌表面已经有了松口的意思,“过几天,等我ds那边的事情落实了再说,我的辞职报告gisele一直没批。”

陆淮深说:“你要是真不想干了,我去打个招呼,让她放人。”

“不用。我再跟她沟通一下。”江偌随口说,又回到刚才住哪儿的话题上:“这几天你要是哪儿哪儿应酬晚了可以过来住。”

陆淮深心情不错,愉悦写在脸上,说话也明朗不少,叮嘱她晚上早睡。

江偌送人到门口,他说着抬眼对上她的视线,漆黑的眼底坦然干净得一点不舍都没有,陆淮深按着将人抵在墙上亲了一会儿。

别看陆淮深平常看起来衣冠楚楚,但在那方面,他其实流气挺重。

亲吻时一点也不掩饰那渐渐膨胀的谷欠望,江偌没几下被他弄得面红耳赤,四肢酥软,过后陆淮深放过她,额头抵着她的,说了句莫名的话:“不管你在考虑什么,我先等你些时日。”

陆淮深说完便走了,留得江偌靠在墙边久久没回过神,一直想着他那句话。

这些时日的限期是多久?限期之后呢?这是间接给她施压,她要是不回去他还能用非常手段不成?

江偌自嘲地笑了笑,那笑蓦地浮现在脸上,因此显得有些缥缈虚无。

陆淮深坐进车里就跟裴绍打电话,“向杜盛仪那经纪人套个话,问她杜盛仪今天是不是见了江偌。”

“姚屏吗?”

陆淮深点了烟,降下车窗吸了一口,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对,那人聪明,口风也紧。”

“好的,明白了。”这是得注意方法的意思,套话毕竟也是门艺术。

**

第二天,裴绍往华领府送了个行李箱来,说是陆淮深的东西。

江偌知道他什么意思,一声不吭手下,还给人收拾得妥妥当当放在衣帽间里。

随后两天,陆淮深事情多,披星戴月地来,日暮晨曦时走。

不过倒是没再下厨。

江偌在家躺了两天,又觉得百无聊赖,那种心理的紧迫感又开始折磨着她,她终于再也坐不住,去了柳明的别墅,美其名曰看江启应。

第216章:来可以,谁知道你来是什么目的

江启应当初赠送给柳明的这处别墅位于城南近郊一处别墅区,介于郊区和城区之间的地段,相对来说比较清静,无论是去城区还是去郊区也都很方便。

这边早前做别墅区开发时房价就不低,后来郊区发展起来,房价更是飞涨,一套独栋价格也不菲,江启应对柳明的重视可见一斑,也不枉柳明对他忠心大半辈子。

这栋别墅买后柳明当做资产一直空着,在市中心有一套大平层,和夫人常住在那里,因为儿子在市中心工作,忙时会把孩子交给他夫人带,别墅虽大却有点远,来回不甚方便。

江启应这次身体差不多痊愈,只需静养,无需再靠医疗设备,他的资产目前皆被冻结,柳明便把他接来这别墅,自己与他同住,也算是照应,另外还请了一位曾经在江家做事多年的保姆。

这保姆的薪水自然是由江偌主动承担的。

此前江启应住院时,柳明陪伴照料,江偌也给了他一些钱,后来才知柳明将这笔钱也花在江启应身上了。

江偌要再给,柳明便直说不要了,他跟了老爷子大半生,几十年来待他不薄,当初他事业失败,全靠老爷子收留,他才没倒下,他现在做的,相对于江启应给予他的,实在不算什么。

柳明这些年为江启应管家里,也替江启应处理公司事务,可谓是分割不得的左膀右臂。

江偌也信任柳明,对他诸多感谢,每次过来都会随手带些东西当做心意,大多是保健品和红酒之类的。

江偌来过这里几回,也算是熟门熟路了,就没提前告诉柳明。

入九月下旬了,没有秋老虎,又历经一场绵雨,秋意便来得早了些,但转晴之后半晌午的太阳还是有些蒸人,江偌车开到柳家附近,看见柳明穿着白衬衫在院子里,拿着水壶照料他的花草。

江偌按了一声喇叭,柳明闻声抬起头来,江偌笑着探头出去,“明叔。”

柳明停下动作,朝她笑着挥挥手,“怎么没打声招呼就过来了?”

江偌慢慢滑行着车说:“我临时起意,过来看看就走。”她看了看刚修剪过的平整草坪,还将将浇过水,绿油油一层浮着晶莹水珠,看着很是让人心情好。

江偌笑说:“您这草坪真是漂亮,我车就不开进去了,免得轧了草坪。”

柳明让她随意,“哪儿都行。”

江偌这次带的是茶叶,上好的明前的龙井。

柳明说:“都说让你人来就行了,我们不兴这些客套。”

江偌每次都投其所好,柳明虽然表面推辞,但心里的喜欢那是不必说的。

江偌说:“别人送陆淮深的,他拿了些送去他爷爷那儿,留下一份我就顺便带过来了,我跟他都不好这个,放着也是放着。”

柳明笑着收了,跟边聊边往里走:“那恐怕大多都要我这个老头子享用了,你爷爷以前就有结石,要戒浓茶,现在身体更加不好,都不怎么喝了,说是人生都没了乐趣。”

“只要还有生命,就能发掘别的乐趣。劳烦您照顾他了。”

柳明摆摆手,示意没必要谈这些,领着江偌去了里面:“你爷爷才刚出遛弯儿了,就在这房子周围,非不让人跟着。你稍微等等,他一般就出去走小半个小时,一会儿就回来。”

江偌点点头道:“让他多走走,有利无害。”

柳明拿了茶具出来泡茶,他的茶具都是用完就收起来,江启应喜爱喝茶,怕他见了嘴馋。

两人坐着闲聊,江偌看着柳明泡茶。

柳明问:“你跟陆先生现在还好吧?”

江偌应:“都还好的。”

江启应虽然落魄,但人脉还在那儿,她跟杜盛仪那事一出,江启应就知道了七七八八。她来时便将她数落一顿,骂陆淮深那叫一个难听。

江偌那时说都是外边乱传的,媒体都那德行,这事是单纯杜盛仪作妖,算不到陆淮深头上。

江启应冷笑,一针见血:“算不到他头上,那你怎么有家不回?”

江偌也知搪塞的话在江启应这儿是不起作用的,便说:“感情问题,我也需要调节。”

江启应极其不屑,说她死鸭子嘴硬。

江偌不说话,他最后也懒得管。

“随你们俩怎么作去。”现在陆淮深握着江氏的股份,他还能说什么!

形势从不体谅人。

那几天江启应心情都不顺畅,柳明都看在眼里,听江启应感叹痛恨无数遍“这丫头准会吃亏”,听她说都还好,笑着回应,“好就行,好就行。”

也说不出到底是欣慰还是其他。

柳明虽已两鬓泛白,但精气神很足,年纪越大,那股儒雅气质经年累月更加厚重。

其实他跟裴绍有些相似之处,作为助手,很懂得收敛锋芒,处事之道更为原话,吃的就是揣摩人心的饭,做的是维护老板利益的事,方方面面都必须照顾得很周到。

两人聊着聊着,话题往江偌刚回江家时说,那时闹了不少笑话,都是柳明亲自在提点她。

江偌状似不经意说起:“对了,您还记得我刚来不久时,在后院摔了一跤吗?”

柳明回忆一下,立刻有了印象,“当然记得,那时你不敢告诉你爷爷,还是第二天保姆从你房间发现沾了好多血的睡衣,那天回来痛得瞒不了,伤口没处理好都发炎了。”

江偌抿着嘴也好笑。

“你那个时候不适应,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柳明想起江偌那时候的样子,心疼又好笑。

那事柳明没告诉江启应,江偌放学回来,柳明就见她走了有些瘸,脸色也不好,问她怎么了?

江偌痛得两眼水汪汪,忍着哭腔说:“摔了一跤……”

后来家庭医生来看,发现那伤口竟然还不浅,那阿姨为了让她引起重视,吓唬她再晚一天就要截肢了。

江偌吓得脸都白了。

那伤口太深,最后还是留了个不大不小的疤,医生给了她祛疤膏,她平时上课忙经常忘,有一天没一天的涂药,而且疤痕非常痒,她平时都在学校,那地方在月退根,痒起来的时候挠也不好挠,她很难受,后觉得那位置隐晦,别人又看不到,索性就不涂了,留了个疤在那儿。

后来每次陆淮深摸她那儿的时候,江偌就后悔,早知当初该忍一忍,把那疤好好祛了,哪怕上面有个纹身能遮痕,但是细摸就能摸到那处皮肤有些不平整。

江偌想起往事也难免一笑,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我记得,我当初在后院摔了,好像是听到外面有什么声响,像是有人在往墙里爬,我吓了一跳才摔的。那两天,我们家附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比如盗窃或是什么?”

“那倒没有,家里安保系统很周密,当天后院那块安保的确出了点问题,但很快就发现修复了,家里也没发生盗窃。”因为当时柳明被保姆告知江偌可能受伤之后,他心里不安,那两天的事情他记得较为清楚,“但是第二天有警察上门来过,好像在追逃犯,问我们前一晚有没有看见嫌疑人,具体因为什么事我也没什么印象了。”

“逃犯?”

柳明递了杯茶给她,“咱们宅子不是在那山上么,住那边都是独栋独栋的,人又少,免不了有些犯了事的临时往里藏,山高林密的,没那么容易被抓到。”

正说完,老爷子散完步回来,手里一根拐杖,人看起来精神还行,至少眼神亮堂没有浑浊病态了。

“抓到什么?”

江偌起身喊爷爷,“随便聊聊天而已。”

江启应看向那茶几,嘴巴砸吧了几下,几乎是顺着味道去了沙发上坐下,直勾勾盯着:“给我来一杯。”

“您就别喝了吧。”江偌劝说。

江启应不管,看都让他看到了,还有不让他喝的道理?

“一杯能有什么大碍。”

柳明说:“只一杯,”说着给了他一只袖珍茶杯,“给,沏满了还,不能再多了。”

江启应嘴角一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后来柳明出去继续捣鼓他的花圃,江偌跟江启应在客厅里说话。

聊了会儿,江启应觉得奇怪,“你怎么今天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想起就来看看。”

“这儿跟你那儿又不顺路,你不是前几天才来了次?来这么频繁我都不习惯。”江启应打量她,将她看得明明白白似的。

老爷子精得很,江偌避免跟他有眼神接触,笑说:“您爱信不信。”

“得了,以后忙你的事,没事少往我这儿走,暂时还好得很,没什么要你操心的,把你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就能安心了,有事还有高随联系我呢。”

“知道了,来看看你你还不乐意,那我以后干脆不来了?”

老爷子优哉游哉靠着沙发,拉着意味深长的音说:“来可以,谁知道你来是什么目的哦。”

江偌哭笑不得。

她来的时候也不早了,聊了几句就到了午饭时间,保姆做了午饭,江启应留她吃了饭。

饭后江启应就去午休了,江偌坐了坐也要离开了。

柳明跟着把人送出去,江偌边走边问说:“对了明叔,我有个事情突然想起来,问问你。”

“你说。”

江偌想了想,开口说:“当初陆淮深跟江舟蔓是怎么认识的?”

柳明看她一眼,颇有深意地笑笑:“怎么,你在意啊?”

“也不是,就问问。”江偌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让柳明更相信她是小女孩心思。

他爽朗笑了两声,笑得江偌脸都跟着红了。

柳明笑完说事:“在一次聚会上认识的,江舟蔓回来提起过,像是对他很有兴趣的意思,刚好你爷爷也挺满意她,后来两人具体怎么在一起的过程就不得而知了,江舟蔓他父亲后来跟你爷爷提了跟陆家联姻的事情,你爷爷没反对,没多久之后两家人就一起吃了顿饭,双方都有那方面意向,自然而然就默许了两人的交往,两家生意上利益牵扯也更多了。”

柳明说完顿了顿,又道:“毕竟利益共赢嘛,两家都挺乐意。”

第217章:我选人的眼光更不错

江偌只是一笑表示能理解。

柳明担心她心里介怀,说:“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了,你也知道,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或敌人。”

柳明看着她,笑容绵长,饱含深意,说得语焉不详。

江偌觉得柳明是想让她明白什么。

一朝友,一朝敌。是指曾将陆淮深和江渭铭,还是指今天陆淮深和她?

江偌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往车那边走去。

走出几步她停下想了想,又回过头问柳明:“明叔,陆淮深和我结婚之前,爷爷跟陆淮深有没有谈一些我并不知道的条件?”

柳明静静听完,脸上无一丝波动,样子诚恳地摇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你爷爷跟陆先生见面时,除了他们两人,不让外人在场,所以你说的,我也无从得知。”

江偌扯扯嘴角,“那没事了。”

江偌自然知道明叔说的不是真话,他是爷爷的心腹,当初连遗嘱内容都只有他一人知道,他不过是给她个台阶让她顺着下,暗示她问再多遍也只是这个回答,就不要在做无谓的追问了。

她也曾问过爷爷,当初为了让陆淮深跟她结婚到底做了什么。她当时就已后知后觉,陆淮深并非轻易受威胁的人,因此结怨之深程度让人惊愕。但是爷爷当时大发雷霆,全揽责任,就是让她不要多问。

可越是三缄其口对她隐瞒,也间接说明其中有隐情。

她和陆淮深关系还敏感时,触碰不得这些话题,一点就燃,现在她则认为陆淮深并不会对她说真话。

有个挺有意思的选择,是甘愿活在谎言里,还是看清事实?前者自欺欺人但没什么忧虑,后者能保持清醒,但需要承受真相带来的痛苦。

江偌坐进车里,看向院子里,柳明拿着把剪刀在给他那堆花树修枝剪叶。

江偌离开不久,柳明放下手中工具,摘了手套,上楼。

他是掐着点上来的,江启应刚午睡起来,坐在床上擦他放在床头的眼镜。

柳明推门进来,他抬眼看了来人一眼,“走了?”

“走了一会儿了。”柳明反手关上门。

江启应戴上眼镜坐起来,走到窗边,柳明过来告诉他江偌临走时问的话。

江启应叹了口气又轻哼了一声,“轴。”

“这事儿搁在她心里够久,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儿忍不住了又问起。没得到个答案,她放不下。”柳明太了解江偌了,江偌回到江家之后,跟他相处的时间比江家任何一个人都多。

“她自然是在陆淮深那儿得不到答案,又知道我不肯开口,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江启应一语中的,“她还问你什么了?”

“问了些陆淮深和她姐姐以前的一些事情,问他们怎么认识的。”

江启应取下眼镜,捏了捏眉心,似不省心。

柳明低声劝说:“要不然……把这事儿告诉她,了她一桩心愿。”

江启应皱眉,思忖半会儿说:“以前不告诉她是怕她心有愧疚,做大事的人,心里头必须要有股劲儿,愧疚上头,什么劲儿都没了。现在……动情啦,更怕她打退堂鼓,面前还是一头豺狼,要是没了底气,还不甘愿被人剥了皮?”

柳明不敢反驳,只是委婉说出自己想法,“难为您为大小姐考虑,只怕她日后知道真相又情根深种,反而会怨您。”

“那你以为陆淮深为什么不告诉她?”江启应冷哼,不屑道:“他还不是花花肠子一大堆,算计着什么。”

柳明语塞。

“要是江偌知道了,指不定跟他一刀两断,她现在还得靠他,一人在扳不倒江渭铭的。”

柳明眼见着江启应说话间神情越发沧桑,隐隐的痛色附着在眉心。

当做儿子养的人反咬一口,再提起那名字已是连名带姓的仇人,还冠着自己的姓氏,怎会不痛心。

可柳明觉得,最苦的还是江偌。

**

江偌中午刚吃过午饭,接到ds总经理办公室的电话,是周致雅打来的,通知她下周一回来上班的事情。

言辞间还毫不掩饰地提到,gisele选择无视她之前那封辞职信,甚至亲自为她开脱,尽管杜盛仪那事尘埃落定了,但依然给公司造成了一定影响,gisele可是顶着众多压力云云。

反正每字每句,都表达着对最终处理结果的不满。

周致雅这人也挺本事,尖酸刻薄的话偏偏能用义正言辞的语气说出来,一股子道德卫士的正义感。

江偌未加考虑道:“那麻烦你转告总经理,我那封辞职信仍然作数。”

既然都说gisele已经顶着压力留下她了,如果她后续的利用价值跟不上,岂不是要让她失望?到时候像一个被玩剩的玩偶,被动等着被人一脚踢开的时候,她又要如何自处?

“江偌,你是认真的吗?”这话分明是在拐着弯儿骂她不识相。

“麻烦了。”

周致雅停顿了一会儿,说:“g有事现在不在公司,见到她我会替你转告。”

这晚陆淮深仍是近夜深才来,江偌靠在床头看孕期相关书籍,看得昏昏欲睡,卧室门咔哒一声,江偌猛地惊醒,反手就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将书塞进去。

陆淮深先往床上看了一眼,见她眼睛不眨地盯着他,他挑眉:“在等我?”

“没有,睡不着在玩手机。”江偌回答得太快,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陆淮深睨她一眼,走去换衣服,声音从衣帽间里传出来,“你明晚有没有安排?”

江偌犹疑一下,还是老实回:“没有,怎么了?”

“明天贺宗鸣父亲生日,跟我一起去?”

江偌心里一咯噔,背脊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人应该挺多吧?”

陆淮深说:“没什么人,听说就是关系好的聚一聚,私人晚宴。”

江偌迟迟没给回应,到时候总有不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带她去的话,他会怎么介绍她?

陆淮深没听到回答,也没再问,脱下衣服就去洗澡了。

第二天下午,陆淮深让司机送来了一条裙子和一双鞋,还有一套珠宝,意思不言自明。

司机跟江偌挺熟了,四十多岁,轻微发福,长着一张和蔼的脸,笑着说:“陆总让我等您,把你捎去公司,晚上一起过去。”

说完就到楼下车里等着了。

陆淮深快下班时,江偌刚好到他公司楼下,她穿着礼服裙不方面,索性就在车里等着。

不时,陆淮深下来,另一边门来开,他进来时眼睛在她身上来回扫过,淡笑发表评论:“不错。”

江偌假装不懂:“什么不错?”

“我选裙子的眼光不错。”

“只是裙子不错?”

“我选人的眼光更不错。”

**

贺宗鸣父亲的生日宴在一山庄,在旅游风景区里占据绝佳位置,进山十多分钟便到。

说是要低调过生,场面虽不算奢侈无度,但也绝不是陆淮深所说的“没什么人”,包了山庄里一个晚宴厅,外面豪车依次排开,低调浮夸各有千秋。

反正江偌认出最白色造型最骚包那辆跑车就是贺宗鸣的。

贺宗鸣亲自出来接的人,见陆淮深真把江偌给带来了,扬长嗓音“哟”的一声上前去,“小江妹妹,真是许久不见。”

那声“小江妹妹”喊得是真的骚。

第218章:还行吧,但她们都不是陆太太

小江妹妹。

一字一顿,噙着笑意的尾音慵懒。

江偌看贺宗鸣那热情劲儿,好像前不久将她骗去会馆接陆淮深那事,已经自动从他脑子里消除掉了。

江偌手搭在陆淮深的臂弯,微微朝贺宗鸣扬了扬嘴角,与他客气一句:“好久不见,上次你对我说过的话,还犹言在耳。”

贺宗鸣话到喉咙,蓦地一哽。

这人记仇,太记仇了!

“你这么认真记着我的话,那可真是敝人的荣幸。”贺宗鸣想要硬着头皮强行把那事翻篇儿,“但我这人说的话,自己都记不大得,所以你也没有记着的必要。”

江偌只是挑挑眉,没做声。

察觉身旁那人似乎投来目光,那眼神附着在她脸上,就像有温度似的,让她不由自主想起那晚送他回去,在沙发上偷亲被抓包的行径,脸也跟着热起来。

贺宗鸣哪能察觉两人心思,把陆淮深带来的礼物交给打点的人,将两人带了进去。

晚宴并不像商业宴会那般隆重,设了三列西餐长桌,只请了家人和朋友,以及少数来往密切的合作伙伴。

陆淮深让人送来的裙子恰到好处地适应场合,香槟色的褶皱饰吊带裙,裹身裙摆刚过膝,棕色尖头高跟鞋视觉上比裙子深一个度,不会显得身上颜色单一,比日常精致,但没有商业宴那么隆重浮华。

在场的多是些没印象的生面孔,江偌第一次和陆淮深携手参加这种场合。进门刹那,心里顿时打了退堂鼓。

这一步跨出去,总有些东西会因此而变化。

察觉到她脚步一顿,陆淮深几乎是不给她犹豫的时间,握住她的手,直接将人拉着前行。

他目光兴味地看了她一眼,似在笑她的临阵退缩。

晚餐还没开始,大家都还在娱乐区域活动,贺宗鸣父亲正在跟人说话,寿星脸上笑容亲和爽朗,瞧着贺宗鸣带着陆淮深二人过来,笑容更深,“看这谁来了。”

江偌默默地松开放在陆淮深臂弯里的手。

陆淮深笑笑:“贺叔叔,生日快乐。”

“你有心了。”贺父说话间,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江偌。

陆淮深手往江偌腰间带了带,“这是江偌,我太太。”说完低头看了看她。

江偌心里多少有些紧张,面上倒是落落大方跟人打招呼:“贺叔叔,祝您生日快乐。”

“好好,谢谢。”说完哈哈一笑,指了指陆淮深,“你可藏得够久啊,我从贺宗鸣那儿可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见过。”

说完又开玩笑,连名带姓地质问自己儿子:“贺宗鸣你怎么办事的?”

贺宗鸣嗬了声,“我是签了保密协议的。”

贺母站在一旁边打量江偌,心里略感惋惜。

她娘家有个侄女,贺宗鸣生日时见过陆淮深之后,就看上了他,她原本想要撮合二人,但当时贺宗鸣说陆淮深对那孩子没想法,觉得年龄小太多了,可她瞧着现在这个,年纪看起来也不大……

她笑盈盈的面目慈爱,问江偌:“江偌是吧,今年多大了呀?”

贺父睨她一眼,觉得她不合时宜乱问。

江偌倒没觉得有什么,老实回答:“二十三,翻过年就二十四了。”

二十三?!

贺母的震惊顿时写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懵怔。

这个陆淮深真是有趣哦,当初嫌比他小六岁的太小,结果找了个差快十岁的!

贺父推了推她,贺母回神,不尴不尬地哈哈两声,“二十三好啊二十三,”她满脸羡慕地看着江偌:“年轻真好,我要是有个这么年轻的儿媳妇就好了。”

贺夫人心里很惆怅啊,早些年看见年轻漂亮姑娘,希望自己也能重返二十岁,现在么……她看了眼自己的亲儿子,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她觉得自己儿子都配不上人家了,儿子都成老男人一个了。

贺宗鸣在旁插科打诨:“那还不简单,明天给您带一个回来过过眼。”

贺夫人顿时收了笑容,给了他一个白眼,“上次你二姨给你介绍的那位呢?微信给你了,我现在连人家影子都没瞧见呢。”

贺宗鸣吐槽:“二姨去她邻居太太的姐姐家打麻将认识的麻友的女儿,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只知道在外企做中层,就听人家长吹多漂亮多善解人意,也敢放心介绍给我?自己生的崽,一米六两百斤都能吹成身高一六八体重不过百的下凡仙女,我敢要吗?我不敢!”

贺宗鸣跟说相声似的一股脑说完,他妈脸都气黑了,咬牙瞪他,“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人家刚好一百斤!”

贺宗鸣一脸不敢置信,“这是重点吗?”

彭女士叉腰,眼珠子瞪得老大了,“这怎么不是重点?”

母子俩谈话是越来越剑走偏锋,贺父一脸无奈,侧过身跟陆淮深谈起股市来。

江偌没想到贺宗鸣还有婚姻上的烦恼,他好歹也是个钻石王老五,想要结婚,不管是单纯联姻还是找自己喜欢的,那还不容易?

据她所知,贺宗鸣可是玩得很开的,可能只是单纯不想被婚姻束缚而已。

那相亲对象贺宗鸣提起来都烦。

一开始两人就没认真聊过,聊天成了每天例行比马蚤,都想把对方吓走似的。那女的也挺绷得住,对他一点都不好奇,一旦他过问她的隐私,她立刻打马虎眼。

他前几天寻思着将人约出来吃饭,她来了句:“忍不住了?我知道一个挺有名的夜总会,我公司那儿有御楼的贵宾卡,让老板给你打八折!够意思吧?”

贺宗鸣当时寻思着这女的可能是有点儿毛病,不然怎么可能撩不动?

他一气之下回人家:你贵宾卡了不起啊,老子御楼vvip会员。

那女的回:厉害,牛逼。

还附了个拍手的表情。

贺宗鸣当时就有点后悔了。

当天夜里对她开放了朋友圈,她偏偏还是八风不动,那之后甚至连微信也不怎么回了。

挫败,太挫败了!

晚餐时,陆淮深和江偌坐在中间那桌靠前的位置,身旁和对面有贺家的亲戚,也有贺父的朋友。

江偌坐在陆淮深左边,她右边是一位很有气势的中年女性,对面是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女人,好像是贺宗鸣一个表妹。

餐前,陆淮深跟认识的人打招呼时也向人用“太太”的称呼介绍了江偌。

江偌那时紧张得魂不着地,有点飘,也没记得住都有哪些人,所以那位中年女性忽然跟她搭话,并且叫她陆太太的时候,江偌没以为是在叫自己,愣了愣,幸好反应快,随后就笑脸向人,“你好。”

邻座女人用餐巾掖了掖嘴角说:“这牛排味道还不错,你吃不惯吗?”

江偌盘子里是服务生刚递来的切好的龙虾,刚才的牛排她切开发现里面还有血丝,顿时引发生理不适,本想忍一忍,可一小块下肚,总觉得舌尖上有腥味挥之不去,这么一想,胃里翻滚得更厉害,赶紧让人撤走,重新换了份龙虾。

江偌自然不会告知实情,只说:“我不太喜欢吃牛肉。”

陆淮深跟贺宗鸣的谈话刚好告一段落,静下来时听见江偌的话,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又扫过她身旁的女人。

“龙虾配香槟不错,”女人拿起手前方的香槟杯,想要和她干杯。

江偌端起自己的果汁,跟她轻轻一碰,面对那人的不解,她胡乱扯谎解释:“不好意思,我最近胃炎复发,医生说暂时要戒酒,我就以果汁代酒了。”

那人笑容不真切,神情总给江偌一种她在琢磨什么的感觉。

江偌抿了口果汁放下杯子,目光无意扫过坐在对面的贺宗鸣表妹,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看。

目光交汇,出于礼貌,江偌朝她点头笑了笑,对方却敛下了眸。

今晚山庄的房间大半都被贺家包了下来,晚餐后有温泉棋牌等娱乐活动,无要事的都可以留宿在这里。

江偌是想着她不喝酒,如果陆淮深有什么要事,他们也可以及时离开。

龙虾分量不算多,江偌吃完然后吃了份甜点,拿着包起身去了洗手间。

正对着镜子补口红时,洗手间门被推开,贺宗鸣的表妹踩着高跟鞋走进来。

她个子有些娇小,四肢尤其纤瘦骨干,胸前却格外有料,踩着十二公分的防水台高跟鞋,比穿十公分高跟的江偌矮了一个头顶,洗手间地板湿滑,她却走得稳如泰山。

最终她站在江偌旁边,从手包里掏出口红。

江偌想起刚才那茬,便没主动打招呼,何况现在人家也神情倨傲冷淡,她更懒得冷脸贴热屁股,反正除此之外也再无交集。

哪知她突然出声,“江小姐,你什么时候和淮深哥结的婚啊,怎么连我都没听到点风声的?”

江偌觉得这表妹有些词用得真是相当精辟,比如“淮深哥”,又比如“连我”,区区俩次五字,就将她和陆淮深的关系塑造的相当朦胧又紧密,让人不想脑补都不行。

江偌补好口红,盖上盖子放包里,随后才抬起脸朝她笑,“有挺长日子了,除了家人和亲近的朋友,其他人都没说。”

表妹被“亲近”二字击得溃不成军,心里一堵,很是不甘心。

“那……”表妹歪着头瞧她,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加上娇小身形,模样很是甜美,但是话就没那么甜了,她说:“差点跟淮深哥谈婚论嫁的关系,算不算亲近啊?”

“是吗?”江偌面不改色,温温柔柔地莞尔道:“跟你淮深哥差点谈婚论嫁的女人,怎么跟韭菜似的,多得一茬茬割不完呢?”

表妹脸上的笑顿时一收,大眼瞪起来像铜铃,她冷笑:“你也不过是众多韭菜中的一茬,被摘了炒进碗里的难道就不是韭菜了吗?指不定哪天淮深哥就想换换口味呢。”

江偌拿着包不以为意地“哦”了声,“那你也只能等到他想换口味的时候。就是可怜那韭菜,别等着等着枯萎了,到时候不仅颜色黄了,嚼起来都没劲儿了。”

表妹被气得脸色怒红,口不择言地攻击:“你也不过是仗着你年轻,想上他床的年轻小姑娘多了去了,都是些不知廉耻想走捷径的!”

江偌觉得非要这样,就很恶心了。

她转过身,挺好奇的,“当初你差点跟他谈婚论嫁的时候几岁?”

“22。”

“可不嘛,你年轻的时候他都看不上你,何况是现在呢?我瞧着你也有二十七八了吧。”对方张嘴乱开炮,江偌也就没嘴下留情了,都懒得再陈述她和陆淮深是夫妻这层关系,所以之后好言相劝对方认清身份这一环节也随之省略了。

江偌说完也不等她回答,也不给她机会再发言,转身就出去了。

她觉得自己特潇洒,正宫范儿特别足,然后呢,还是觉得有点糟心。如果让她给自己和陆淮深的婚姻写一本书,那它可能叫《总有刁民想抢我老公》。

江偌刚走出洗手间,便看见陆淮深朝她走来。

“怎么这么久?”晚餐差不多要结束,陆淮深是来问她去不去温泉,本想打她电话,结果她手机放在座位上。

江偌:“没什么,跟人说了几句话。”

话音刚落,贺宗鸣表妹气冲冲推门而出,看见陆淮深,跟变脸似的立刻笑容明媚,“淮深哥,好久不见。”

陆淮深眼神落在她身上,回忆一秒,问:“我们见过?”

哗啦。

表妹听见自己的心口碎裂的声音,“我是宗鸣哥的表妹,我叫宋颜。”

“嗯,你好。”陆淮深权当给个面子招呼了一声,然后带着江偌走了。

二人渐行渐远,谈话声逐渐远去。

“阳。”表妹喃喃动了动唇:“我话还没说完……”两人身影消失在眼前,她使劲一跺脚,气红了眼,“我叫宋颜阳!”

走开后,江偌问陆淮深:“你真不认识她?”

“没印象。”陆淮深真没撒谎。

江偌停住,扯了扯陆淮深的手:“可她说差点跟你谈婚论嫁。”

走廊右手边是落地窗,正对山庄外的喷泉。

“谁知道差点是差多少,”陆淮深抵了下唇,似笑非笑看着她说:“我十八岁就有人想给我介绍对象,这算不算‘差点谈婚论嫁’?”

“那你行情还挺好呢。”江偌酸不溜就地说。

陆淮深挑眉,挑得意气风发眉目飞扬,“还行吧,但她们都不是……”

耳畔砰地一声,巨响平地起,外头烟火升空,斑斓的色彩照亮他的轮廓,盖过他的声音,但江偌看见他嘴唇翕阖,最后三个字是“陆太太”。

还行吧,但她们都不是陆太太。

江偌心尖上那团最软的肉仿佛被什么撞了又挠,弄得她又疼又痒,止步了疼,解不了痒,只能另想办法抒发那股甜蜜的折磨。

有人聚在空地上看烟火,唯独这条走廊只有他们,陆淮深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烟火,双眸有浅淡的笑意。

江偌咽了咽喉咙,拉起他的手朝他走近一步。

陆淮深指尖上传来柔柔触感,他低头看向她,见澈亮的双眸有些闪烁不,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江偌鼓起勇气,耳膜被震动着,让她暂时听不见心跳的声音。

她手绕过陆淮深的腰,拉着他腰间的衣服,扬起脸在他轻轻耳边说:“恭喜你愿望成真啦。”

不知是不是烟火声太大,他表情有些疑惑,像是没听出她在说什么。

江偌泄气,忍不住抬高了声音说:“我说恭喜你,我怀……”

“等一下,我接个电话。”陆淮深手心贴了贴她脖颈,拿着手机往里走了几步,接电话去了。

江偌看着他讲电话的背影,那话堵在嗓子眼,她很难受。

第219章:臭不要脸,自导自演

陆淮深朝里走了几步,转身见江偌站在远处目光怨怨地盯着他,纤薄身形之后是漫天缭乱的五颜六色,他为之一震,电话里的内容却又让他沉下眉目。

他朝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站那儿别动,等他一下。

罢了转身脸朝内,神色阴沉隐晦,“继续说。”

裴绍继续刚才未完内容。

陆淮深听着,薄唇紧抿,手搭在腰上,不时转身确认江偌是否还等在那儿。

“通知公关部没有?”

裴绍语气严肃,“已经通知了。”

“让钟情亲自出面,她跟不少媒体人交情都不错,让她势必在舆论发酵之前压下来,再查清楚谁在搞鬼,让她有进展亲自跟我报备。”

许多公司是将自己的公关业务外包给公关公司,而像博陆和ds这样的大公司,基本都有自己的专业公关团队,不仅素养能力一流,人际网更是交织错落。

“不用您说,钟经理已经在联系人了。”

陆淮深挑挑眉:“跟她讲,处理好了加奖金。”

随后又吩咐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一转身,烟火方歇,走廊空荡荡的。

陆淮深沿着走廊出去,离开大厅,夜里光线昏昧,偌大草坪靠地灯和灯柱照明,鹅卵石路四通八达,四处散落几个小亭子。

江偌坐在就近一个空旷亭子里,正在低头玩消除小游戏打发时间。

亭子里光线较周围更明亮,灯光倾泻包裹着她,初秋夜里本就温凉,现在还起了风,她光着两条手臂坐在那里,看着就冷。

陆淮深走过去,江偌注意到面前一道阴影挡住光线是,她抬起头,轻轻吸了下鼻子:“等我打完这关。”

陆淮深:“……玩的什么东西?”

“益智小游戏。”江偌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

陆淮深脱下西装外套让她穿上,江偌说再等等。

陆淮深直接把衣服搭在她背上,戏谑道:“别人都玩杀人游戏,你玩消除游戏。”

“我这么温和的人,不适合暴力游戏。”江偌自然不会承认是因为自己操作不来。

衣服上有余温,手臂和肩背瞬间被暖意包裹,江偌舒服地缩了缩脖子。

陆淮深说:“今晚就住这儿了,贺宗鸣安排了一间温泉房。”

“温泉房?”江偌莫名地挑了挑嘴角,这房名听起来挺有内涵的。

陆淮深在她腰上揉了把,似笑非笑的语气暧昧:“想什么呢?”

江偌闷笑。

游戏通关失败,江偌一气之下直接将游戏卸载。

陆淮深取笑她:“看来你这么温和的人,根本就不适合玩游戏。”

江偌恼羞成怒地瞪他。

山庄占地辽阔,内部有溪流的几条分支,在溪旁沿着山体缓坡地势建了数座独栋温泉屋,只是温泉并非天然,纯靠人工加热。

山庄内安排了车送江偌和陆淮深去温泉屋。

温泉屋隐藏在丛林之间,石屋草房顶设计,房前有个小院,廊檐前还置了两张躺椅,半开发半原始的风格。后院毗邻着小溪,温泉池就在半开放的后院,一边是起居室,另一边是溪水,静夜里能听见溪水淌过的声音。

山庄是贺家一亲戚开发的,只在适当的季节开放,接待内部宾客,消费群体是固定的。

不得不说,很适合商业人士,忙碌后在这儿过两天无人打扰的悠闲时光,很是惬意。

草屋是单层,但十分宽敞,江偌推门开灯,温泉和起居室隔着一扇屏风,汤池由石头砌成,水面烟雾缭绕。

江偌将陆淮深的西装脱下来放在沙发上,走到汤池旁伸手试了试水温,刚刚好。

她觉得有那么点意思,想进去泡泡,问里头的陆淮深:“今晚真不走了?”

陆淮深声音传来,“不走,明天周末也没什么事。”

江偌甩甩手里的水珠,“那我泡会儿。”

陆淮深走出来,看着她蹲在旁边饶有兴致的样子,他靠着屏风笑问:“带泳衣了没?”

江偌说:“我一个人泡,你别看我。”

江偌先淋浴,随后还是围了条浴巾下汤池。

因客户群体差异,较之外面酒店,山庄内的卫生要求甚为严格,房间里所有东西在客人离开后都会换新,用的都是一线品牌的产品,产品费用算在房费里。

理所当然地,一晚下来价格也不菲。

陆淮深坐在沙发上,见她提着浴巾踮着脚尖从面前经过,小腿因用力而收紧,有一条很好看的弧度。浴巾堪堪遮过臀和退根,四肢报露在外,头发全挽在脑后,露出修长脖颈,与背脊形成柔和的线条,往下流畅隐没在蝴蝶骨之间。

陆淮深目光随她移动,动了动干燥发痒的喉头。

江偌全然不知,顺着台阶进了水里。

屋内音响设备放着轻音乐,江偌正觉得应时应景,那音乐忽地一切,换成了高昂的交响乐。

江偌正想让他换一首,乐声又忽然戛然而止。

陆淮深在接电话,“你说。”

随后他往外去了,说话声渐小,屋内外忽然一点声音都没有,江偌细听,果然耳边有细细的水流声。

衬得屋里更静了。

最近的一间石屋离这儿也有超过百米远,加上林木隔挡,听不见丝毫人声,只能林叶间隙中,看见远传的点点灯光。

她不禁伸手拍了拍水面,制造出一点声响打破这满屋沉默。

陆淮深接完电话之后,又给贺宗鸣去了各电话,“问你个事,范东溱和方也两口子走没?”

贺宗鸣说:“没呢,在茶室跟人聊天,出什么事了?”

“等下跟你细说,我等下来找你,一起过去聊两句。”

贺宗鸣猜到陆淮深有事找那二人,便说:“方也是华清那边的表亲,我让他一起过去,有事也能行个方便。”

“华清老婆孩子还在,就别打扰了。”陆淮深说着要往里走去拿衣服。

贺宗鸣说:“他跟我在一块儿喝酒呢,也就江偌把你看得紧,让你出来喝几杯生怕坏你一刻春宵似的。”

陆淮深淡定道:“你们一个单身狗,一个老夫老妻,能比?”

贺宗鸣计较道:“你婚了两年了,婚龄可比人华清长。”

陆淮深挑眉:“我新婚。”

贺宗鸣:“我呸!”

陆淮深把江偌手机给递过去,“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江偌意会成要离开,愣了一愣:“不住这儿吗?”她作势要起来,“那我跟你一起走,我也回去好了。”

一个人呆这儿没点人声,她其实有点怵,太静了。

陆淮深单手按住她的肩,将她按回汤池:“就在山庄里,跟人谈事情,我一会儿就回来。”

江偌想起前后两通背着她接的电话,心里头沉了沉,神情很稀松平常地应了声:“好。”

江偌泡汤不久,白皙皮肤上泛起一层淡淡细腻的粉红色,陆淮深不碰也就罢了,一碰就是一手的软滑,水珠还沾在他手心,很快凉了温度,但是她肩头余温和触感仍在。

汤池和石屋平高,但比后院要高出半人多高,旁边有几级石阶,下去才是后院。

陆淮深深深凝她一会儿,起身下了台阶,站在地下一级,抬手示意江偌到这边来。

右边池壁刚到陆淮深腰腹位置,站起来水深到江偌洶下,坐在水里的石头上,刚好在水面露出肩。

江偌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什么,他站在那里跟她讲话,两人距离不会差太多,她未多想,便从水里过去。

刚靠过去还没站稳,陆淮深伸手便扣住她脖颈,将人捞到跟前,倾身便吻了上去。

江偌急忙用手撑住池壁,不得不在在水里踮起脚来。

像是忍耐许久,亟待爆发,陆淮深来势汹汹,撬开唇齿,舌尖刮过她的口腔。

分开始两人都喘着气,江偌被他搞得不知所措,事后像使坏朝他撩水,想想他跟着还要出门见人,不得不作罢。

反倒是他,扣着她后脑勺哑声说:“回来再收拾你。”

江偌往水里一缩,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没好气地盯着他:“赶紧走吧你。”

陆淮深叮嘱她:“别泡太久了,小心头晕。”

江偌顺从地点头。

陆淮深出了门,江偌百无聊赖地趴在池沿,重新下载小游戏通关,寂静中飘荡着游戏的卡通音效。

正到关键一步,江偌犹豫了很久,王昭忽然打来电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江偌手一抖,点了挂断,随后又立刻回拨过去。

接通她还没说话,王昭便先开了口:“你现在在哪儿呢?”

江偌听她语气不像是打来聊天的,也不由得从水里直了直身子,“陆淮深朋友的爸爸生日,在荛山的山庄里。”

王昭顿了下,“哪个朋友?”

“贺宗鸣,你们好像见过一次。”具体是哪次江偌突然记不起,只记得是江偌和王昭共同出席的场合。

“是吗?”王昭没印象似的低喃。

“你打电话什么事?”

王昭这才将话题回到正轨,“网上那事儿你知道了吗?”

江偌一头雾水:“什么事?”

王昭“啧”了一声,“没上班了,你怎么消息越发不灵通了?”

江偌一晚上没登录微博,除了晚宴之后等陆淮深的时候玩了把小游戏,连手机都没怎么碰,对王昭所说的事情自然不知道。

通过王昭,江偌才知事情经过。

杜盛仪受伤那事又“被”上了热搜,之所以说“被”,是因为整个事件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因为这次事件的主人公不是杜盛仪也不是ds,而是江偌和江舟蔓。

背后操作的人挺聪明的,先是给杜盛仪受伤的话题买热搜,等吸引了足够的流量,再抛出大料——杜盛仪和受伤是因ds员工江某故意而为,而江某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此前杜盛仪秘会对象是她老公,她因为老公出轨心生嫉妒,但其实江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插足堂姐,才能顺利和现在的老公结婚。

并且这事儿登上热搜,是在晚上七八点钟,正值流量高峰期,舆论扩散起来十分迅速。

接着便有“知情人”跳出来爆料,江某是东临市某集团原董事长的亲孙女,堂姐则是董事长养子的女儿,江某仗着身份仗势欺人,抢了堂姐的男人,后来原董事长因涉金融犯罪被调查,江某老公要离婚,江某却恬不知耻地想要敲诈老公拿一笔巨额离婚赡养费。

娱乐圈加豪门,围观群众纷纷感叹这瓜太精彩了吧!

评论大部分是水军,一边倒地骂江某不知廉耻,罪有应得,可怜了江某的堂姐。

路人则疑惑,为什么没人骂男主角?这男的才是真的渣透了好吧!

不过此事热度并未持续多久,热搜很快被撤,先降下话题热度,再利用水军和营销号控评。

一名爆料大v发长文:“求别带节奏了,江小姐老公和她堂姐原本就只是家族之间有联姻意向的关系,合则盟不和则分,江小姐和她老公结婚都两年了,人家恩爱得很好吗?!反倒是这堂姐一家子不是善茬,堂姐的亲爹是养子,为了争家产伪造证据把前养父送进监狱,好好想想为什么这个话题沉了那么久又上了热搜?为的就是顶着杜盛仪的话题,往江小姐身上泼脏水!杜盛仪跟江小姐夫妻二人都认识,杜盛仪还邀请过江小姐去她家作客。堂姐一家和江小姐的爷爷正在打官司,很怕江小姐的爷爷无罪释放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豪门只会比娱乐圈更乱,望各位理性吃瓜,别被表象骗了。江小姐和她老公今晚还去参加朋友爸爸的生日派对呢。”

博文下配了一张图,是江偌和陆淮深今晚站在一起亲密说话的照片,脸上打了码。

陆淮深的身份从头到尾是个迷,在社交网站所有的爆料微博中,也没有一张江偌的清晰照片。

这篇微博,是博陆公关花钱买的通稿,目的是维护江偌名誉,不能披露全部真相,还要适当地以假乱真。

博陆公关部有个吃得极开的经理钟情,不少传媒大佬和自媒体都认她面子,在公关这方面,钟情出面,比陆淮深出面还来得奏效。

随后大批水军逆转话题方向,开始研究江某陷害养父这件事了,随后不久,所有对江渭铭不利的微博和评论全部被删除。

结果被网友群嘲心虚,买热搜泼人家脏水,结果搬石头自砸自脚。

杜盛仪的粉丝气不过,在后援会粉头的带领下,众筹买水军隔空点名骂江氏集团江某蔓臭不要脸,自导自演一出戏,当初找她们家杜盛仪想要联合抹黑江小姐,被拒绝后,把她们家杜盛仪也一并抹黑了。粉丝后援会的粉头还在自己微博公布了一串电话号码,望江某蔓好自为之。

后来三方水军掐得不可开交,仍有评论刷屏带节奏,妄图把话题重点转移到江某抢堂姐未婚夫,甚至狗急跳墙地把江偌和陆淮深的个人信息发到网上,但刚发去就被删博删评。

热搜被压着,根本没法出现在大众视野,而且当晚有一场娱乐圈的时尚晚宴,与会的全是一线流量大咖,覆盖了整个热搜榜,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

江偌翻开通讯录一看,杜盛仪粉丝公布的那号码还真是江舟蔓的,看来是被气得不轻,都没给电话号码打码。

如果江舟蔓真给杜盛仪打过电话,那杜盛仪的粉丝拿到号码,难道是杜盛仪自己给的?否则粉丝怎会知道江舟蔓给她打过电话?

而且她很好奇,那篇通告里说“杜盛仪邀请她去家里作客”这一信息到底是从何而来。

江偌手机开着免提,一一看完王昭发给她的多个微博链接。

到现在确定是江舟蔓搞的鬼无疑了,这人一天到晚闲得慌,不惹事闲不住,她大概也猜不到陆淮深会直接让人把江渭铭干的好事抖出来。

王昭说:“博陆公关部那个钟情,的确挺有手腕的。之前杜盛仪和你那事闹开,她也出面打点过。”

公关界有点名头的人之间大多都有点交集,王昭倒还没见过这号人物,但是“钟情”两个字早就如雷贯耳。

江偌说:“我没听说过这人。”

“对了,那江舟蔓抽什么风呢,突然整这么一出,间接性精神癫狂啊?”

江偌关闭网页,转身面向夜色,“警方重新立案调查我生父死因了,云胄市那边有一件相关联的案子,刑警过两天要过去调取资料,顺便见证人录口供,估计是怕查出什么,想要先占据主动地位。”

但她也只是猜测而已。

陆淮深要见的人在茶室喝茶,贺宗鸣和华清先过去,陆淮深紧随便到。

里面坐着几个人,贺宗鸣的父亲也在,茶室装潢和格局皆古香古色,檀木桌椅,一桌左右各两人,几人面对面相谈甚欢。

茶室里清香四溢,茶烟袅袅,陆淮深刚掀开帘子,里面一个女人眼光落过来,不语,敛眸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她对面有个空位,就在贺宗鸣旁边,与在座的相互寒暄之后,陆淮深坐下。

闲聊几句之后,陆淮深笑问对面那人:“范太太,听说您公司准备上市?”

那人叫方也,自己开了家公关公司,是范东溱的夫人,就是晚餐时候坐在江偌旁边,跟她聊了几句的女人。

第220章:陆淮深我怀孕了

方也四十出头,保养得当,皮肤状态说是像二十多岁也不夸张,然而气势太煞人,没点拿得出手的经历,淬炼不出这样的气质来。

她朝陆淮深笑笑说:“对,在走审查流程。”

陆淮深说:“您手下得力干将众多,短短时间成绩斐然,实在业内少见。”

“得力干将再多,也没一个能比上贵公司的钟经理,那才叫真正的能力出众呢,人脉广不说,应对危机公关的反应也是极快。”方也话里有话。

陆淮深从容不迫:“在其位谋其事而已,也就寻常事件能够应对自如,要是遇见您公司的人出马,她应付起来还是吃力。”

方也垂下眸,没说话,嘴边的笑已经淡了许多。

在座的都能察觉两人谈话有些变味,范东溱见自己太太表情不大自然,一时猜不着,也没说话。

陆淮深用手拎着茶盏的杯盖,他不喜欢喝茶,觉得大晚上来喝茶更是有毛病。

没两下,他将杯盖放回去,“叮”地一声,不轻不重,却让人心里没来由漏了一拍。

陆淮深转问范东溱,“听说范先生最近跟江家有生意往来?”

范东溱呵呵笑道:“八字没一撇的事,还没定下来。”

“是新能源项目么?”

范东溱略有诧异,还是点头:“对。”

“我记得之前好像听常总提到过。”

听到这儿,方也脸色顿时不大好。

范东溱做生意,太太开公关公司,人脉上替他打点周道,唯独之前在常宛那儿踢了铁板,因此看着陆家人都觉得碍眼得很。

常宛那人很是高高在上,说什么现在博陆不打算再在新能源上投入财力,明年公司要转移方向。

陆淮深说:“其实在新能源这方面,博陆有很丰富经验,江氏以前根本没接触过新能源项目,范总何不再考虑一下?”

方也凉声冷笑了一下,“我找贵公司常总谈过,常总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呢,说是没有前景,你们公司并不打算在新能源上投财费力了。”

陆淮深蹙眉,“还有这回事?”

范东溱心急,“难道你不知道?”

“常总说是你们改变意向了,”陆淮深指尖在桌上叩了叩,思忖片刻说:“不如这样,找个时间,我和范总再详谈这事。”

那再好不过了!

范东溱心里顿时舒坦。

他其实也不放心江氏,内忧外患俱在,江渭铭抛来橄榄枝,条件开得很好,但他实在也不敢接,可碍于没找到合适的合作方,那江渭铭的女儿出于想促成合作的心理,跟他太太又走得近,他也没明着拒绝江氏。

如果真的要选择,那博陆肯定是首选。

方也半信半疑地看着陆淮深,谁知道是常宛没如实上报,还是他陆淮深临时变了口径?

华清掐准时机,开玩笑倒:“方姨,下次您要找,可得找准了那个能做主的人,博陆既然有陆总,您何必找什么常总?”

方也朗声一笑:“说得有道理。”

人家给了台阶,方也哪可能再拂人面子,哪个蠢人会把进了口袋的生意再黄了。

陆淮深有意做这桩生意,很明显是为了卖方也一个人情,而人情这东西,有来就有往,方也也得把诚意先拿出来。

陆淮深看向方也,“范太太,听说贵公司接了个跟我太太有关的案子?”

“有这事?”方也先装了回傻,随后又说:“我让人看看,既然跟您太太有关,那势必要严谨把关。”

陆淮深说:“多谢了。”

“应该的。”方也笑笑,本人是行动派,说完就出去打电话了。

不过多时,网上抹黑江偌的引导性言论迅速沉底。

而钟情这边配合操作,迅速平息了此事,像是平静的湖面不曾起过浪。

事既解决,便不再谈此事,陆淮深陪众人聊到散场。

离开后,陆淮深向华清致谢。

华清说:“应该的,上次那块地能拿下来,多亏了你。”

陆家家族支系庞大,从政的宗亲不少,只要不违背原则,在某个环节行个方便加快进度,并不是麻烦事。

贺宗鸣叫陆淮深和华清一起去喝酒。

陆淮深拒绝:“我回去了,江偌一个人在那儿待着不放心。”

华清:“我老婆和孩子还等着。”

贺宗鸣嘶地抽了口气:“我就不理解了,怎么,晚回去一小时老婆孩子会丢啊?”

陆淮深看他一眼,“走了。”

华清跟他是反方向,各乘一车离开了。

贺宗鸣打心里觉得心酸无奈又替兄弟高兴,祝他们家庭幸福,而他,是今夜这个山庄最靓的单身汉。

他掏出手机,微信上有条刚发来十来分钟的微信消息,当时在茶室里没看到。

来自小野猫的消息:在哪个地方?

前一条消息是他的:明晚我爸生日,来玩儿吗?

这是很明显的邀请她见面,并且顺便见父母了吧?

人家不回。

真得劲儿。

贺宗鸣昨晚发下毒誓,再理这破猫他就自戳双目。

他收了手机,潇洒去喝酒。

喝到一半有点上头,微醺,掏出手机,先伸出手指在眼睛上戳了戳,嘴里神神道道地念了句:“先自戳双目。”

随后打字回:荛山,山庄,有温泉,来吗?

九个字,分了四条发出去。

王昭洗了澡,看见备注为“东临第一男公关”发来的消息,整个人有点找不着北。

她立刻给她妈打了电话,林女士已经躺下准备睡觉,“这么晚打电话干嘛?”

王昭咬了咬唇,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还记得上次你给我介绍那对象吗?”

林女士啊了声,“记得,怎么了?”随后乐呵呵地笑了,“有进展了啊?”

王昭深呼吸一口,咬牙切齿说:“我的亲娘,你知道别人什么背景什么身份么,就给我乱介绍?!”

林女士没料到女儿突然炸毛,她急得从床上坐起来,提着嗓门儿理所当然地回:“我们邻居的妹妹的邻居的亲侄儿呀,说是开公司做点小生意的,三十三了,虽然比你大了七八岁啊,但是男人年纪大点才体贴人啊,说是性格很好呢,人品正直,从来不乱来的,就是前些年一心扑在事业上,才挨到这个年纪。哪儿不行了嘛?我们家也是开公司做小生意的啊,这不是门当户对么?我跟你讲啊,你也别太挑,差不多就得了,切勿眼高于顶。”

林女士显然把王昭的话,误认为王昭看不上人家。

王昭觉得这介绍人也太不靠谱了,一连串质问抛过去:“小生意?门当户对?人品正直?不乱来?”

林女士烦死她了,吼道:“你到底哪里不满意,少跟你妈我在那儿阴阳怪气的!”

王昭抹了把脸,无奈道:“妈我就是想告诉你,人家做的小生意,跟我们家做的这种小生意是不一样的。”

林女士愣愣的,“哪里不一样?”

“人家随便一个项目,都价值十个我们家那小破公司你懂吗?再说我们家那不叫公司,顶多叫作坊。”

“胡说什么呀,”林女士吓住了,“人家二姨说了,是做小生意的啦……我的妈呀,不行,我要找老王商量一下,要是真的是这情况,那,那你得赶紧跟他断了!”

林女士挂电话前一边穿鞋一边自言自语:“咱们可高攀不起,高攀不起……”

陆淮深回到石屋的时候,江偌早已经泡完汤,洗了澡还洗了头,电视开着,她窝在床上睡着了,头发散在枕头和被子之间,露出半张脸。

屋里有光还有电视的声音,她一直没睡沉,听见声音就醒来了。

陆淮深走进来,见她朦朦胧胧睁开眼,他关了电视问:“吵醒你了?”

“还没睡着。”她声音在瓮声瓮气的,动了动被子下松软的手脚,“你跟人谈完事了?”

陆淮深:“嗯,谈完了。”

江偌关了通向后院那道门,屏风在里,温泉隔绝在外,里面就是私密空间。

陆淮深在沙发那边脱去衬衫和西裤去洗澡。

江偌过了会儿从床上坐起来,听见浴室传来水声,不知怎么,和今晚在烟花下的那一幕重叠起来。

偌大的空间里,除了水声,再无一点别的声响,江偌起身往浴室走去,听得见心跳越来越快的声音。

她靠在浴室外,深呼吸一口,朝里面喊了声:“陆淮深?”

“嗯?”

她面向门框,手指抠着门,“我怀孕了。”说出来,心里头骤然松了一口气似的,仿佛卸下什么重担。

江偌屏住声,里面的人却半天没反应。

江偌以为是她说得太小声,又有水声相扰,他没听见,于是又很快地重复了一遍:“陆淮深我怀孕了。”

尾音未落完,门刷地被拉开。

陆淮深淌着水的胸膛就在她面前,江偌余光无意瞄到下面,腾地红了脸。

他立在她面前,身上满是湿暖的水汽,眼里明明白白噙着笑,“我听到了。”

第221章:他很高兴

江偌此刻看见他,刚落下的心顿时又飘起来,被他眼底笑意感染似的,也跟着笑了笑,有点局促。

有时候推动自己下决心的点很奇怪,也许是一个眼神一句话,刹那间感觉像是心口被蜜蜂轻轻蛰了一下,分秒之间,没由来地便踏出了这一步。

甚至自己都来不及回神。

江偌从来都能意识到跟他之间还有许多不确定,但她当下唯一能确定的是,孩子她是要的。

有了这个大前提她才会考虑其他,父亲毕竟是孩子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陆淮深作为父亲也有权知道孩子的存在。

但江偌扪心自问数回,才大概猜到今晚如此浓厚的告知欲到底因何而来。

也许是烟花绽放那一刻,在那双对视过无数次的深邃眼眸里看到了自己,映着烟火余辉,他眼光格外清明,眼里她的身影也跟着被点亮,让她心生冲动。

机缘巧合,江舟蔓选在今晚搞事情,只是在她得知经过时,这件事被平息得连火苗都不剩了,最终唯一感想是,大事当前,陆淮深还是可靠的。

江偌也是第一次结婚,第一次学着去维持一段长久的男女关系,加之以前复杂的经历,心思难免比别人敏感早熟,考虑得也更多,但有时觉得该当机立断的时候,还是得遵从心意。

而且只有一方付出的关系,就如同没有根基的建筑,坍塌只是时间问题。她也不想欠谁,陆淮深给她什么,她就愿意回馈给她同等的东西。

所以那句“我怀孕了”,总的来说,不止是冲动,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江偌抿着唇笑容淡淡的时候,眼底里也有笑意,连轮廓都跟着温柔起来。

陆淮深寸长短发因水湿而贴在额前,他抬手将头发往后捋了把,轮廓五官无任何遮挡,棱角分明,平日里显得凌厉的眉目也因笑意而显得舒朗。

眼神无声传递着温情,江偌正因此有些不好意思,陆淮深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他亲上来那一刹,江偌愣了一下,手还抓着浴室推拉门的门框,反应过来,难以抑制地展唇一笑,陆淮深趁势舌尖往里钻进,勾着她忝弄了一下,又稍微退出来。

力度不小,有种刻意隐忍的温柔情动。

江偌仰着头,主动含住他下唇,轻柔吮了一口。

尽管他还没言语,江偌也看得出他是高兴的。

陆淮深似有点忍不住,不顾身上水渍,将人压进怀里,这次加深的吻便不再像先前那般浅尝辄止。

他身量高大,江偌被他压得腰往后折,全靠他的手臂承受自身重量,直到她舌头发麻,才气喘着推开他,触手都是附着在他身上半干的水汽。

她擦了擦被他蹭在脸上鼻尖的水珠,“你先擦擦。”眼睛又不自然往下扫一眼,囫囵道:“衣服也穿上。”

说完,用脚尖踩了踩他还沾着泡沫的脚背。

身高在那儿,陆淮深的脚宽厚长大,她37码的脚细瘦白皙,放在他脚上肤色大小比对相当明显。

江偌使完坏转身就跑了。

陆淮深冲完澡出来,江偌又窝回了床上,人陷进床被里,看起来瘦瘦的一团。

江偌手里捧着手机,目光看过去,陆淮深站在冰箱旁开了瓶冰水,一边喝一边看她。

江偌不大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脸:“看我干什么?”

陆淮深嘴角扬了扬,没说话。

他就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么瘦个身子,肚子里还有个新生命,而且是他和她血缘的融合。

这时候再看看待“怀孕”这种事情,跟从前又全然不一样了。

刚才他在想她今晚是怎么如此淡定地攒着这事,于是也想起了饭后在走廊时,烟花爆开的时候,她说的那句:“恭喜你愿望成真了。”

陆淮深一想到,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唇角。

江偌见陆淮深现在好像已经冷静下来,其实除了那个吻,他至始至终都没什么太起伏的情绪,不过他向来情绪也不大外露,她也习以为常。

她这时候就挺想知道别的男人知道老婆怀孕时的反应。

江偌朝陆淮深勾勾手指,“有东西给你看。”

陆淮深放下东西过来,也不去床的另一边,就直接从她这边掀开被子坐到床上,江偌坐直了往里挪了挪,他靠着床头,手搭在被子上,盘腿在他身边,整个人也是被他纳在怀里的。

她从手机相册里找出照片,是她第一次去医院检查时,她把检查单上的照片拍了下来。

江偌把照片给他看:“这是六周多的时候,现在已经快八周了。”

陆淮深盯着手机,可以看见照片里有一团明显的黑色小阴影。

江偌没有解释为什么那时没告诉他,陆淮深也没问,心有灵犀似的。

陆淮深看了两眼,笑着嗯了一声,把手机还给她。

江偌觉得他反应仍是很平淡,她心有不满,垂眸盯着照片,“‘嗯’是什么意思?”然后抬头看向他:“你不是想要孩子吗?”

陆淮深看着她,手伸向她的脸,指腹擦过她下巴,“不是想要孩子,是想让你给我生个孩子。”

有了她,所以觉得有个和她的孩子也不错。

江偌认为他想要孩子,可能是因为陆淮深之前介怀她总是给自己留后路,随时都要离开似的,相当排斥怀孕,所以他想让她怀上,就像希望得到她的承诺一样。

安全感这东西,男人女人都需要。

但陆淮深比江偌更明白的是,之所以想要靠外力增强安全感,是因为关系不够稳固。他无法忽视,他和江偌现状确实如此。

后来他不再强求,会有意记得做措施,偶尔也有遗忘的时候。

但江偌怀孕,他很高兴。

没有太复杂的言语或情绪,他的愉悦单纯来自于江偌有了他的孩子。

江偌盘腿像尊佛一样直挺挺的,一动不动看着他,后知后觉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说:“那我现在有了。”就想他有点不一样的反应。

陆淮深专注看她一会儿,将她抱进怀里,“嗯,我很高兴。”说完咬咬她耳朵,他低声说:“要不要我用行动表示?”

热气钻进她耳蜗,迅速蔓延,她半边身子都酥了,拱来拱去躲他,还是在他怀里没出去。

她伸出手比了个三,“前几个月,不能做那种事。”

“哪种事?”他垂眸似笑非笑睨着她,眼底流气痞气逐渐替代了正经那一面。

江偌紧紧闭着嘴,忍笑瞪他。

他头越来越低:“上床?”

她不满地啧了一声。

他又问:“苟且?”

江偌威胁道:“陆淮深!”

“鱼水之欢?”陆淮深鼻尖抵住了她鼻尖,额头相贴。

江偌蹬了他一脚:“胎教你我有责谢谢。”

陆淮深眉梢微扬:“等它有鼻子有耳了再说。”说完顺势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稍稍拉开距离:“胃口是不是不太好?”

确定缘由,她某些反常行为,也就有迹可循。江偌挺喜欢吃牛肉,今晚那牛排她吃了一口就换了龙虾。

江偌说:“刚发现那几天反应比较大,什么都吃不下,王昭妈妈给了我一些偏方,这几天好些了,只要不是味道特别重的,都能忍住。”

他手在她腰上掐了把大小,“难怪前几天见你像是瘦了些,得养点肉才行,不然以后肚子大起来,像竹竿儿上挂了个气球,走路都得摇摇欲坠。”

江偌好笑:“哪有那么夸张,胖不一定好,孕期增重控制在合理范围内才是健康的。”

陆淮深:“我不懂,下次检查我陪你去,看看医生具体怎么说。”

江偌心里莫名动容,目光紧紧看着他,咽了咽喉咙点头说:“好。”

陆淮深又问:“可以回来住了么?”

江偌:“好。”

他又说:“让吴婶也住在家里,再让裴绍找个营养师和厨子,照应你的饮食。”

江偌:“……”

**

江偌近段时间睡眠一直都挺好,今晚却有点睡不着,情绪杂糅,莫名其妙的兴奋占据大脑,凌晨才抵不住困意睡去。

第二天是周末,陆淮深虽然不上班,工作电话也不停,说是假期其实是只是换了个地方工作而已,有时候节假日也有满满当当的行程。

江偌早上七八点钟被他的电话吵醒了,很快又睡过去,但睡得就不怎么好了,偶尔还会听见一些细微响动。

后来人也慢慢没了睡意,她下床环视一圈,没看见陆淮深人影,只在餐桌上发现了早餐。

陆淮深这个时候推门进来,怕吵到她,拿着手机到外面打电话去了。

见她起来了说:“早餐刚送来的,趁热吃,吃完下山。”

早餐有粥,有淋了很厚蓝莓酱的松饼,她肚子饿没忍住,先用叉子挖了块来吃,“你等会儿有事吗?”

蓝莓酱里果肉酸甜,她舔了舔唇,意犹未尽。

陆淮深把手机放在一边,“帮你收拾东西搬回家算不算事?”

江偌一愣,想起昨晚答应他的事,应了声:“哦。”说完挽起头发去洗漱。

两人吃完早餐回了华领府。

昨晚留宿在山庄,没有换洗衣物,她穿的还是昨晚的裙子,回到家里先去换了身衣服。

收拾东西的时候,江偌留了几身衣物,日用品也没全带走,陆淮深之前带来的衣服也留下一部分,方便今后临时在这边落脚。

第222章:不放心我?

冰箱里还有食材,两人就在公寓吃了午饭,江偌怕冰箱里剩下的东西时间长了会坏掉,留下保质期长的,新鲜肉类果蔬等不利于长时间冷存的用一个箱子大包带走。

最终江偌东西收收整整,一个二十八寸箱子没装满。

两人当天下午回了临海的别墅。

江偌的生活轨迹和之前差别不大,家里一切照旧,也没按陆淮深说的让吴婶长期住在家里照料她,如今身体适应过来了,反而没那么小心翼翼。

陆淮深还是让裴绍找了营养师,本来还想找个专门的厨子供应饮食,但吴婶是个热心肠,说没那个必要,让营养师开出菜单就行,她可以照着做。

江偌也觉得可以,免得那么麻烦,因为吴婶早来晚归,工时长了,江偌给吴婶涨了些报酬。

除了在家养胎,去看乔惠和江启应的次数也更加频繁,因为生父母案子重查,今后一段日子也要常往高随那儿去,现今最大的改变应该是她没再工作。

自那天她让周致雅转告gisele立场之后,公司那边也没再致电她关于复职的事情。

倒是过了没两天,人事部那边让她去结清工资,顺便走一下离职手续。

ds总经理助理的薪酬不薄,江偌可没豁达到放着钱不要,当天下午就去了公司。

临近十月,气温在降,江偌穿了件腰带式丝绸风衣裙,六公分的系带黑丝绒高跟鞋,化了很淡的妆,没平常通勤那样正式,但进出工作氛围浓厚的高档写字楼也不会显得随意。

来之前她跟王昭说了声,她前脚刚到财务部,王昭后脚就来了。

江偌说:“不耽误你时间吗,我自己可以搞定。”

王昭说:“有些人蔫坏,你在职期间出了点乱子,怕他们借此由头乱扣你工资。”

王昭跟财务部部长关系不错,两人见了面聊了几句,江偌在职时跟人也有不少工作上的接触,关系一般,但没有闹过不愉快。

底下人都极精,眼尖地瞧着三人有说有笑,结算工资没敢弄错毫厘。

江偌结算完薪水又打算往上去趟高层办公室。

王昭脸色微变,问她去干嘛。

江偌说:“与gisele上下属几个月,来公司一趟,于情于理也不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吧。”

“话是这么说。”王昭欲言又止,“但我觉得你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去触霉头。”

江偌心中一沉:“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正在等电梯,但这儿怎么也是人来人往的办公楼层,索性拉着江偌去了安全通道,通道门一关,把事情跟她将清楚。

“gisele可能会被调回总部,但是回去之后会面临降职的危机,之后应该会派一名大公子的人过来接任总经理职位。”

江偌皱紧了眉:“什么原因?她能力不是一直挺出众的吗,在总部那边也备受重用。”

难道是她有段日子没接触这边的工作,形势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王昭说:“还不是因为钟慎,两人本来就竞争激烈,又分别是两个对立阵营的,私底下难免玩儿些阴的。事情是从前几天高层会议传出来的,高层觉得她一个外国人不懂入乡随俗,跟人谈事,不屑人情世故酒桌文化那一套,她本来职位又低钟慎一等,还没到人人都得求她的高度,gisele的人脉圈都在国外,她原本的行事作风在国内就行不通了,钟慎又有个好帮手沈程锦,混得是如鱼得水,拉拢人心的本事更不错。这么一来,gisele就招致诸多不满。”

江偌听得一脸疑云,“这分明就是有备而来,提前策划好的。之前那么长时间,也没见谁对她有什么不满意。况且国内公司的业务也有面向海外的部分,钟慎管国内业务较多,gisele负责了很大部分海外业务,这怎么不说呢?忽然一下子矛头全都对准她了,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所以大家都猜测,是不是大公子要得势了。”王昭讽刺一笑,“钟慎可真是一把好枪,指哪儿打哪儿。表面正人君子似的,对付起女人来,无所不用其极。gisele要是铩羽而归,回到总部地位也大不如前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王昭顿了顿,“谁会甘心啊。”

江偌笑了笑,有感而发:“职场嘛,只要能垫脚石,谁还管你是男是女,在这方面,两性真的特别平等。”

江偌还是决意去见gisele一面。

她一出现在总经理办公室外,周致雅吊着眉毛看向她,惊讶了一把,“江偌?”

江偌解释来意:“我今天来结算工资,顺便上来跟总经理道别。”

周致雅转瞬间已经收起惊讶目光,打了内线进办公室,放下听筒说:“她让你进去。”

江偌点头致意,“有劳。”

进去,gisele抬头看了眼复又低下头去,“有事?”

匆匆一眼,纵使发丝都透着精致,江偌仍是看出那人妆容下的憔悴,连眼神都透着力不从心的灰败。

江偌说:“我是来跟您道别。”

道别的话无非就是那些,感谢栽培希望对方和公司都越来越好之类的,听起来有些冠冕堂皇,但江偌还是掺入了几分真心。

gisele听完一笑,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充满对她的嘲讽,以及对自己的自嘲。

她顿了会儿,放下手中工作,撩起红唇角看着江偌,靠在皮椅上左右转了转,“我何德何能,担得起陆太太一句感谢。”

忽然被戳穿这层窗户纸,江偌有瞬间的错愕。

她虽然有隐瞒自己隐私的理由和权力,但陆淮深对gisele和ds来讲,起着一言定生死的作用。

站在gisele的立场来看,埋怨她也是有理由的。

但她的原则是不能强求和干涉陆淮深工作上决策,而gisele还未得知她跟陆淮深是夫妻的时候,就希望她能从中牵线搭桥,要是知道背后那层关系,肯定会希望她能促成合作。如此一来,江偌里外不是人,在这公司里位置也尴尬,这也是她最终决定辞职的原因之一。

江偌还是解释道:“之所以隐瞒我和陆淮深的关系,是有自身不能说的原因,望您见谅。”

gisele抬手,“没必要。”她垂眸,静默了片刻,才淡言道:“你没错,况且我谅不谅解,对你都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她说着,没所谓地摊了下手,“本来我一开始留你在身边就是想利用你和陆淮深那层关系行方便,谁会知道你们是夫妻。”

要不是前几天有个认识的人去贺家参加了生日聚会,震惊地问她知不知道这层关系,她现在仍像傻子被蒙在鼓里。

关于江偌和陆淮深,她猜测过很多,之前江偌说她已婚的时候,她曾怀疑过,但后来打消了念头。

她自诩准备工作做的足,谁又会知道圈子里的人对这两人的关系都知之甚少。说不定她还在无意中得罪了陆淮深。

而要追根溯源的话,一切还都是钟慎的功劳。

江偌缄默着,gisele看起来,已经对扳回胜局不抱希望,她于心不忍,但也知道gisele并不需要谁的怜悯,于她这样自尊心极强的人而言是一种侮辱。

gisele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女士烟,点燃后夹在指尖,“不过我很好奇,一开始我无视你,为难你,你都没走,这次怎么走得这么果断?”

她想确定是不是杜盛仪的原因。

兴许是江偌受不了继续和杜盛仪有交集呢?杜盛仪没有终止合作,如果ds单方面毁约,将赔一大笔违约金,也许江偌是早已想到公司不会为了一个员工,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江偌说:“因为最近身体出了点问题,胃病复发需要静养,工作强度大有点吃不消,而且和陆淮深的关系越往后肯定越多人知晓,我在这中间,不太好做。”

怀孕这事自然不能让太多无关紧要的人知道,而且吴婶说,前三个月尽量不与外人说,江偌记得老家好像也有这个习俗,她虽然不信这些,但既然说起了,她也就想着图个心安。

事已至此,gisele也说不出挽留的话,更无法求人,目不转睛盯了江偌好一会儿,说:“嗯,知道了,我还有工作要忙。”

得知江偌要回锦上南苑吃晚饭,王昭说:“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会儿,下班我们一起走,我今天没开车。”

“好啊。”江偌答应了,离王昭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江偌到附近一家下午茶餐厅等王昭。

江偌问陆淮深要不要过去小姨那里,他说晚上要应酬。

江偌只得作罢,末了又关心了一句:“你最近很忙么?”

最近两天他回来得挺晚的,前天中秋节晚上回老爷子那边吃饭,也是她先过去,他很迟才到。

说起来江偌中秋那天跑了三个不同地方,中午陪江启应吃饭,晚上去了陆家,离开陆家又去了锦上南苑跟乔惠和程啸吃夜宵。

江偌就是那天告诉了乔惠怀孕的事情,乔惠自是喜不胜收,程啸惊得手里的排骨都掉了,这种话题他又不好意思参与,默默地吃他的饭。

本来也想趁这机会告诉陆家那边,但陆淮深想了想说等稳定一点再说。

但是私下里找了季澜芷,季澜芷有个表姐是妇产科教授,熟人而且权威,比较放心,加上季澜芷生过两个孩子,跟江偌又比较聊得来,可以让季澜芷多提供点经验。

季澜芷立刻联系了表姐,然后把江偌现在的情况,然后定好了第一次正式孕检的时间,这事从头到尾连陆清时都不知道。

江偌提前跟乔惠说要过去吃晚饭,乔惠刻意给她炖了鱼汤。

江偌吃得差不多就放下筷子,乔惠不停说她吃得太少,要多吃点孩子才长得好,江偌跟她说要科学怀孕,不是吃得多就好。

乔惠反而数落她,在有经验的人面前装什么懂,“当初你妈怀你的时候估计就是没注意营养,又没人照顾,你刚生下来瘦瘦小小的一团,皱巴巴的难看死了,小毛病就没断过。”

“哪个孩子刚生下来不是皱巴巴的?营养过剩,母体太胖会增加得妊娠病的风险。”

“你现在是两个人,太瘦又怎么行呢?”

江偌跟她讲不通,有些无奈,又不好拂了长辈的好意,只能硬着头皮又喝了碗汤。

吃完晚饭开车回家,吴婶已经离开了,陆淮深还没回来。

她洗完澡依然不见动静,江偌打了个电话去问他几时能回,她穿着睡袍坐在床上,手里翻着一本书,已经有了睡意。

陆淮深似乎笑了一声,极轻,“不放心我?”

江偌嗤他:“不打电话说我不关心你,打了电话又觉得我不信任你,现在做老婆的真难。”

也不知道那句话愉悦了他,语气多了不一样的爽朗柔和,“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到家,要是困了就先睡。”

“好,那我不等你了。”

陆淮深挑眉:“你也不象征性地坚持一下?”

江偌歪着头夹着电话,搓开护手霜说:“但我是真的困。”

他嗯了一声,“那就早点睡。”

他那边背景音很安静,江偌猜他应该在没人地方接的电话。她这样的动作,耳朵离手机听筒比较近,耳边他的声音似乎放大了些,声音低沉沉的,让人听了心里很平静。

陆淮深还没挂断,似乎还在在等什么。

江偌将手机拿在手里,又多叮嘱了一句:“多吃东西少喝酒。”

“嗯。”

还是没挂断。

江偌躺进被子里,“我要睡觉了。”

“好。”

江偌猜到他想是想在外面多待一会儿,她找不到话说,想了想说:“刚涂了护手霜。”

他问:“什么味儿的?”也不是很好奇,就是顺着她的话问而已。

江偌:“香的,跟我有一瓶香水味道差不多。”

“你那么多香水,谁知道是哪个味道。”

“回来给你闻闻呗。”江偌说着,把手背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他笑了笑:“睡吧。”

挂了电话,他回到饭局上。

酒过三巡散场,司机开着车侯在饭店门口,裴绍同他一起出去,正要出饭店金碧辉煌的大厅,一道人影从旁侧急匆匆蹿出来,踩着高跟鞋小跑到他身后才喊了声:“陆淮深!”

正文卷 第223章:你不想都不要想,我是不会见她的

刚听见声音,人已经站在他面前拦住了去路。

裴绍及时上前,隔挡在了来人与陆淮深中间,陆淮深面不改色地抄手看着她。

刚夜深,饭店里各色人士来来往往,江舟蔓看着退后一步与她拉开距离的陆淮深,她刚无意识地伸出来要触碰到他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裴绍挡了江舟蔓大半目光,他面色和气,口吻客气,“江小姐,您有事吗?”

左不过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江舟蔓缓缓落下手,看了眼裴绍,陆淮深站在裴绍后方看她的眼神真是异常扎心,她自嘲冷笑:“没必要视我如瘟疫。”

陆淮深神情淡漠,开口是两个淡漠字眼:“有事?”

“我想跟你谈谈。”江舟蔓目光往裴绍脸上掠过一眼,又补了句:“单独。”

陆淮深:“没有可能。”

江舟蔓心口一窒,绷着脸咬牙妥协道:“那三个人也行。”

“我的意思是,不谈。”陆淮深盯住江舟蔓的脸,语气平静无波,但又有一字一错顿的力道。

说完瞟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江舟蔓邀谈不成,胸腔里宛如一锅刚到沸点的水,忽地乱腾起来,一时冲动占据头脑,她定在原地几秒,倏地转身跟了上去,也不再绕圈子,只想着要把话说,目的要达到。

“陆淮深,就算你跟江家不再合作,也不用撕破脸,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人脉生意都在一个圈子,将来总有碰面的时候,你现在……”

陆淮深脚步忽然停下,厉眸扫向她,江舟蔓被他眼神惊得下意识闭了嘴。

江舟蔓比江偌还矮一点,陆淮深垂眸看着她,颇有种居高临下的睥睨感。

陆淮深盯着她没做声,江舟蔓一时竟也开不了口,忘记了自己要讲什么。

片刻后,陆淮深说:“这道理你既然都能说出来,怎么自己却理解不了?”

江舟蔓哽住。

他面沉如水,“私下里专门抢博陆资源的是你们江氏,在背后利用舆论损害江偌名誉的是你。要说撕破脸皮的话,是你们先动的手,怎么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们就跳脚了?”

裴绍想提醒,现在有个流行词叫做“双标”。

陆淮深冷冷转开眼,眼神犹如刀子能剜她骨肤。

“不过跳脚也没什么用。”陆淮深冷酷说完抬脚便走。

江舟蔓快步紧跟,狡辩道:“这是商业竞争,江氏没针对博陆……”

“的确是没针对博陆,而是针对我,刚好江觐插手的项目都归我管。”

江舟蔓还想说什么,陆淮深目光冷沉地扫她一眼,“够了。”

他阔步上了停在门口的车。

刚好,江舟蔓也迈不出脚下的步子了。

她盯着那尾车灯远去,包里手机不停震动,她憋着一口怒气接了电话,接通后她还没来的发话,对面已经不断追问:“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江舟蔓忍不住说话很冲。

江渭铭沉默几秒,忽然爆发:“谁让你不经商量在网上造江偌的谣?”

江舟蔓心寒又心酸,出了事就把责任全部怪在她身上,她已经见怪不怪了,说出来的话也很平静:“又是谁故意在生意上故意给陆淮深使绊子?”

“不是都没成功吗?是因为你!在出了你这联合公关公司泼江偌脏水这件事之后,陆淮深才计较的!”

江舟蔓扬起嘴角,周围人声充斥耳边,她却只听到自己嘲讽的声音轻飘飘:“你幼不幼稚啊?是你和哥哥怕事情败露,才狗急跳墙,才不择手段!”她越说越快,到最后几近咬牙切齿的程度,“我这么做也是想能在大把年纪进监狱之前,看看能不能扭转局势,而你呢?就知道让别人为你犯的错买单,自己拉不下脸皮,还让我来求人,我可没那么大本事为你擦屁股!我完全可以在你拉我下水之前一走了之,这烂摊子谁爱要谁拿去!”

江渭铭接手江氏之后,公司盈利直线下滑,资金链又出了问题,还在不停地招标立项,心大肚皮小,竟还异想天开地想打压陆淮深。陆家有人在证监会,公司现在有几个重点项目全卡在了审查阶段,甚至被证监会点名调查,董事会那边对此很不满。

内忧外患夹攻,现在的江氏就是风雨里的扁舟,一个浪打过来就能倾覆。

江渭铭被她这番话气得血压直线上升,缓了好久,才软下语气示弱,说是示弱也是威胁,“蔓蔓,咱们一家三口可是在一条船上,应该齐心协力。”

江舟蔓坐进车里,握紧方向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江渭铭动了动喉咙,好言相劝道:“那你去找江偌,劝劝她,让她跟陆淮深吹吹耳边风。她和江渭铭不是想要江氏吗?要是江氏垮了,他们一样什么拿不到?”

江舟蔓不可思议道:“劝?你是想让我去求她吧!你想都不要想。”

“那你威胁她,要是她不出面,就等着江氏资不抵债破产吧!”

江舟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想都不要想,我是不会见她的。”

**

江偌睡前留了一盏落地台灯,舒缓朦胧的光线罩着房间一角,灯光边缘蔓延到她脸上,她睡不太着,一直都半梦半醒似的,睡梦中她无意识地抬起手,手背搁在额前挡光。

感觉像是已经睡了很久,江偌忽然惊醒。

因为她感觉手心里抓到了什么东西,吓得她一抖,猛地睁开眼——

陆淮深鼻尖正抵着她手心,见她醒来,一副受惊的样子,他离开了些,在她惊魂未定的目光中捏了捏她的手指,“奶味。”

江偌惊魂甫定,却糊里糊涂不知他所云,张开五指一掌蒙住他的脸:“你吓到我了!”

“我以为你睡着了,”陆淮深拉下她的手,说:“以后不用留灯,免得睡不着。”

江偌用被子蒙住下巴,“可你晚回来,我还是会被你的动静吵醒。”

陆淮深撑着床沿,支身在她上方,“想让我早点回来?”

江偌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想说你要是太晚回来,就去睡客房。”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