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丈夫目录(《家庭教师hr》同人) - xp1024.com
《好丈夫目录(《家庭教师HR》同人)》


生病的场合 Dino篇

“什么?!铃奈生病了?!我马上回来!!”

“嘟——”的一声,电话那头已是忙音,拿着话筒的罗马力欧很是有些无言——他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北条铃奈患上的不过是最寻常的感冒,家庭医生已经来过了,说是短时间内静养、多喝水就好。

是的,只要是加百罗涅家族的成员都知道他们的BOSS是一个超级爱妻家。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身处地球的哪一个角落,只要爱妻身上有半点一点的风吹草动,迪诺就会一阵风似的赶回爱妻的身边;对爱妻嘘寒问暖、呵护备至。三十二岁的大男人比十六岁的少年还会瞎Cāo心,这样的迪诺的爱妻又偏偏是平时反射弧超长的北条铃奈;也无怪乎加百罗涅家族的成员们总是喜欢拿这两个人之间层出不穷的趣闻当消遣了。

(不知道会不会连彭格列那边都被惊动……)想到自家BOSS有着让其他人误认为骑马时摔倒擦伤了膝盖的铃奈是腿骨骨折,做饭时烫到手的铃奈是被火烧伤,出门采购被小孩子的三轮自行车轻轻碰到一下的铃奈是出了车祸的“丰功伟绩”,罗马力欧有些头疼要怎么告诉彭格列的第十代BOSS以及守护者们真相。

独自一个人躺在king size的大床上,铃奈裹紧了被子。疼痛的身体忽冷忽热,以至于铃奈的睡眠很浅;意识模糊之中铃奈蜷缩起了身体。

(迪诺,应该还在日本吧……)铃奈模糊的想着还好前两天自己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而拒绝了迪诺同行的提议,否则现在肯定又要引起轩然□了。当然,铃奈不知道的是因为罗马力欧的一通电话,远在日本的迪诺完全没有辜负铃奈的期待,成功的造成了骚动。

碰——咚——哐——!!

日本彭格列总部里响起了地震般的可怕声音。

“怎、怎么了?!”“敌袭吗?!”“啊哈哈,狱寺真是的,就算是敌袭也不应该是从客房那边开始啊。”

被声音所惊动,原本正在讨论家族日常事务的纲吉、狱寺和山本等人一齐赶向了客房所在的方向。

巨大的乌龟在楼梯口四角朝天的挣扎着,下面还压着被鞭子绑成陀螺状的金发男子,当纲吉三人打开连接着客房走廊的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迪诺大哥?”纲吉上前扶起了脸上有着明显鞭痕的英俊男子,“……没事吧?”

已经不想问发生了什么事,从旁边散落在地的行李箱纲吉上便能够猜到个大概——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是想拿着随便塞好行李的行李箱离开,结果忘记了自己还处于废柴状态一不小心就会发生惨剧;然后在什么都没有的地板上绊倒、或者是在下楼梯的时候脚下一滑滚了下来,顺便砸碎了走廊上的大鱼缸,紧接着想用鞭子制服吸了水的海绵龟安翠欧,却被安翠欧压住了。

“我没事,”半个身体还压在龟壳之下,让人感觉不出其实是三十岁出头的迪诺激动的从绑住自己的鞭子中抽出手来握住纲吉的肩膀拼命摇晃,“但是铃奈出事了!!”

“哦?这次又出什么事了?是膝盖擦伤还是手被烫到一下,又或者是被三轮自行车撞到了?”驾轻就熟的和笑个不停的山本把吸了水的安翠欧挪开一点好让纲吉把迪诺从安翠欧下面拉出来的狱寺微微皱眉、没什么好气的说着。

“不是!这次是铃奈生病了!”和极力争辩的小孩子一样,迪诺猛然回头看向狱寺。“罗马力欧亲口告诉我的!”

“……罗马力欧告诉你的?”像是在估量迪诺的话有几分真实性,狱寺微微眯起了眼。

“嘛,总之要商谈的事昨天就晚上也有结果了,你要回去我们也不会阻止。”变色龙列恩在肥肥的小手中变化成枪,十年如一日的里包恩还是维持着四十公分的婴儿体型。

“噗——”一团黏糊糊的东西粘在纲吉的脸上,很快变成了罗马力欧的样貌。

“对不起,阿纲!鱼缸我下次赔你,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清楚的知道那是顶着罗马力欧脸的纲吉,迪诺还是因为罗马力欧的脸脱离了废柴状态。跳马鞭一扬,安翠欧立刻被拖到了空调之下,在空调最大档的作用下,安翠欧逐渐变小。与此同时跳马鞭卷起地上四散的各种衣物丢进行李箱里,最后把压在行李箱的衣物堆中、快要飞出去的铃奈的照片塞到xiōng前的口袋里。三十秒完成出发准备的迪诺拖着行李箱和有一个半行李箱大的安翠欧奔出了走廊。

“慢——”“走”字还没说出口,挂着罗马力欧大叔脸的纲吉就听到走廊尽头又是重物落地的乒乓声。

“……跳马这家伙……”狱寺扶住了自己的额角。彭格列的总部在跳马离开以前就被破坏殆尽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实在不是什么值得人高兴的事情。

下午的时候,铃奈接到了迪诺部下的报告:长期和加百罗涅缔结同盟、但前段时间一夜易主的黑手党家族的新任BOSS亲自到了加百罗涅的总部说有事要和迪诺商量。撑起病痛的身体,铃奈为不能怠慢的客人举行了晚宴,尽了一个女主人应尽的所有责任。

“咳、咳咳……咳咳!”避开客人们来到露台上,一身洋装的铃奈猛咳了起来。不可能在人前把自己裹成粽子,铃奈用洋装代替了晚礼服。以精致的妆容掩盖糟糕的脸色,忍耐着药物带来的晕眩感与昏昏欲睡,铃奈的体力早已到了极限。

扶着露台上的护栏,一直没停过的咳嗽使铃奈流出了眼泪。病痛似乎会使人脆弱,平时不会有的寂寞像一粒粒种子在铃奈的xiōng口中生根、发芽,然后长成足以撑破铃奈理智的巨树。

“铃奈,”

泪眼朦胧的转过身去,铃奈看到了男子的身影,“迪诺……?”

男子微笑着用手抚上了铃奈的脸,以指尖擦去了铃奈的泪水。

倒映在铃奈瞳孔中的是相处多年、最爱的丈夫,尽可能轻的咳嗽着,被丈夫揽入怀中的铃奈轻声在男子xiōng前道:“你回来了啊。”

男子没有回答。

“客人呢……?日本那边、不要紧吧?”闭上眼轻偎着丈夫,安心感和疲惫感使铃奈的意识马上就要中断。

“晚安。”“……?”

直觉丈夫的言行和平时有些许的出入,但又无法抗拒睡意的袭来,铃奈在男子的怀抱中暂时的丧失了意识。

“Kufufu……这么不舒服还强撑着吗?”有雾气从男人的周身四散入黑夜,微凉的晚风拂起了男子的衣摆与领带,“还是一样那么倔犟啊。”

一束强光从天空上照了下来,发动机的噪音由远至近,直升机螺旋桨卷起的气流让男子、六道骸微微眯细了眼睛——迪诺借用了彭格列门外顾问组织配下的直升机赶回意大利加百罗涅总部。

直升机的到来最先引起了在庭园内巡逻的加百罗涅家族的成员们的注意,得到报告的罗马力欧多多少少猜到了这是自家BOSS的回归,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罗马力欧和其他几位干部不着痕迹的把客人们的注意力引至其他的地方。

“放开她!!”长鞭一扬,从直升机上跃下的迪诺在部下们的视线中稳稳地落到了露台之上。

“Kufufu,可怕的表情啊,跳马。”颇为讽刺的笑着,骸并没有放开怀里的铃奈。噪音和强光没有让铃奈睁开眼睛,xiōng口轻微的起伏着,小脸皱成一团的铃奈显得十分的难受。

“连你这个她最亲近的人都没有发现她身体状况的异常,真是可笑呢。”

“我……!”说不出反驳的话语,满心歉疚的迪诺虽维持着战斗的姿势,可气势上已是输人一截。

“迪诺……”小而轻的呼唤着迪诺的名字,梦呓般的铃奈再度痛苦的咳嗽起来。

“铃奈?铃奈!!”只是一秒,迪诺便抢到了铃奈的身边,抱紧浑身发热出汗的铃奈,迪诺几乎忘记了还有骸的存在。高声呼唤着妻子的名,迪诺按上了铃奈的额,比迪诺想象的更高的温度差点灼伤了迪诺的掌心,“好烫……”

骸无言的看着铃奈费力的撑开眼皮,在看到迪诺后下意识的窝进迪诺的怀抱,抓住迪诺衣角的五指在铃奈再度陷入晕厥后都不曾放开。

“再有下次的话,带走睡美人的就不是王子了。”

迪诺急忙抬眼,然而眼前除了飘散的雾气再无他人的踪影——骸已经走了。

“……谢谢,骸。”

不出迪诺的意料,铃奈发起了高烧。整个身躯缩成一团,浑身上下都粘腻出汗,紧着眉头的铃奈痛苦的咳嗽着。换过衣服便不曾从妻子的身边离开。想要分担妻子的痛苦又无计可施,迪诺只有更深的把妻子抱入怀中,让妻子睡得稍微舒服一些。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早点发现的话、早点发现的话——”抱着妻子心焦欲狂,迪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直不断的往最糟糕的方向想。与隶属于彭格列门外顾问组织的铃奈一同面对过无数次的战场,但迪诺从来没有像今天一般这么恐惧。

在战场上,无论铃奈在哪里,迪诺总是能感觉到铃奈的气息。彼此不需要语言、不需要暗号、甚至连眼神的交会都不需要便可一气呵成的击退敌人。迪诺有自信铃奈总是在自己的身后,就如同迪诺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好的守护铃奈。

(是我把铃奈好好的在我身边的事当作理所当然才会发生这种事……)

(是我忘记了重视“理所当然”的事才会得到这样的惩罚……)xiōng口上铃奈所赠的十字架在柔和的灯光下反射着点点亮光,诺大的卧室中,迪诺坐在大床上抱着妻子生平第一次向神祈求:请不要让我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不记得有关于母亲的点滴,父亲去世时来不及祈祷,因为不想再失去才变成了一心向着家族的“跳马”,然而离自己最近的妻子却不是有着“跳马”之名就可以保护的人。

(神啊……求您!)黑手党祈求神眷顾的行为或许很愚蠢,可迪诺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总是用笑颜面对自己的妻子在痛苦着,这比任何事都更加煎熬迪诺的心。

卧室的门上响了两声,罗马力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BOSS,医生来了。”

迪诺很快迎入了世代都为加百罗涅家族专用家庭医生的中年男子。诧异的看向眼眶隐约有些泛红的迪诺,中年医生有点糊涂——白天早些时候他便为BOSS的夫人做了身体检查,若是他没有老年痴呆忘记了自己的诊断结果,那么他可以肯定夫人不过是患上了感冒。看着因心疼和心焦一瞬间变得憔悴的迪诺,中年医生差点有BOSS夫人是患了绝症的错觉。

心中暗骂了两句自己在想些什么不吉利的事,中年医生放下了听诊器对迪诺安抚的笑道:“BOSS,不用担心。夫人会倒下只是因为疲劳、紧张再加上吹了些凉风发起了烧。”

迪诺并没有因为医生的话而轻松一点,铃奈的每一声咳嗽都像是巨锤砸在迪诺的心口上。抱着爱妻,迪诺担心妻子再这么被咳嗽和发烧折腾下去,一整晚都无法好好的睡上一觉,“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快点不难受?”

闻言,中年医生怔了一下,“有是有,打点滴的话很快就能好——”

“医生!拜托请帮她点滴吧!”医生下面要说的话迪诺清楚是什么。生病依赖点滴并不是什么好事,长期打点滴的人免疫力会异常的低下。对于黑手党来说,依赖药物更是糟糕。但是看着铃奈痛苦的模样,迪诺实在是无法再忍耐下去。在心底发誓以后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用心的去“看”妻子,加倍的关心妻子,迪诺想要弥补自己的错失。

“迪诺……”小声的唤着,铃奈恍惚的睁眼。

“我在这里,铃奈。我在这里。”拉起妻子的手亲吻着,迪诺恨不得此刻躺在床上痛苦的人是自己。

“好的,BOSS。我为夫人打点滴。”从迪诺的眸中看到了近乎疼痛的疼惜,中年医生即有点好笑又觉得说不出的羡慕。感情好的夫妻他也见过不少,但是这种彼此需要、仿佛连灵魂都牵连在一起的夫妻他确实是头一次见到。

中年医生的女儿很快送来了针水和输液用具,看着细细的针头刺破妻子白皙的肌肤深入血管,迪诺不自觉的抱紧了妻子。对于迪诺的紧张和担忧,中年医生微微失笑——加百罗涅的BOSS是爱妻家的传闻果然不假。前几年有一段加百罗涅协助同盟的彭格列家族剿灭叛党的时期。由于彭格列的叛党在意大利本国实力雄厚,不仅和政商方面达成一定程度上的协定,还与警察内部有所牵扯;为了拔出彭格列内部的这个毒瘤,也为了铲除和这个毒瘤勾结在一起妄图粉碎加百罗涅家族的势力,迪诺带着部下们四处解决家族的危机,当然也免不了偶尔的受伤。哪怕是被子弹贯穿手臂依然能灿烂笑着安抚部下们的男人如今扭曲了一张俊脸只因为他的妻子感冒发烧,能有这种剧烈反差的黑手党BOSS恐怕也只有迪诺了。

看着输液器里的液体不断滴落,感觉到妻子打着点滴的手变凉的迪诺心疼的将妻子的手轻轻纳入自己的掌心。

“那BOSS我就先告辞了。”见迪诺没有注意到自己,中年医生又是一笑。静且快地离开只属于迪诺和铃奈的小空间,并为两人带上了门。

前半夜被半睡半醒与身体上的疼痛折磨着,昏昏沉沉中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那样依在那个熟悉的体温上铃奈才能稍觉舒适。到了后半夜,折磨着铃奈的痛苦终于逐渐从铃奈的身体里抽丝剥茧的离开。不再剧烈的咳嗽,也不再觉得忽冷忽热,这一夜铃奈睡的很好,还做了令人怀念的梦。

梦中,铃奈又回到了数年前的星空下。

“冷吗?铃奈。”从铃奈的身后环住铃奈的身躯,迪诺笑问。

“不会。”迪诺在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很温暖。羞于将这样真心说出口,铃奈轻笑着看向天空的星辰。讨伐曾经的同伴是无法让人笑出来的事,但铃奈却不能为背叛者的逝去流一滴眼泪——在一切结束前,领头人物的任何动向都会影响到士气。

“铃奈,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心忽然就被填满了。抱住环着自己的手臂,铃奈轻轻点头。

“……嗯。”

过去的梦结束了,些微的晨光透入亚麻窗帘洒入室内,羽睫颤动几下,铃奈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唔……”

“早安,铃奈。”

唇上被烙上一个轻吻,铃奈逐渐看清迪诺那张仍然带着担忧、明显有着黑眼圈的脸。

“有哪里不舒服吗?想不想喝水?肚子饿不饿?”

薄薄的白衬衫随意扣了两颗扣子,还正巧扣在了不正确的钮洞上,迪诺衣襟大敞;光洁的xiōng口上铃奈所赠的十字架因主人的动作而轻微的摇晃着。

“迪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记忆逐渐回到大脑之中,铃奈完全清醒了,“客人呢?”

对于责任心比谁都强的妻子的疑问,迪诺报以无奈的笑,“客人昨天已经满意的回去了。”

“昨天……?”

“你睡了两天了。”抱住妻子纤细的肩,迪诺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这两天来那根一直绷紧无法放松的神经终于能放松了。

“两天?可是,我觉得我只睡了一夜啊……”看到丈夫疲惫的模样,铃奈满既抱歉又难过,“对不起,我让迪诺担心了吧?”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亲吻着妻子的眉眼、嘴角,迪诺近乎叹息的道:“如果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你不舒服的话,你就不用强忍着了。”

“不是那样的,如果我多注意一点自己的身体,就不会倒下,让你担心。”感觉到迪诺迅速升高的体温,铃奈红着脸避开迪诺肆意的亲吻,“不行、现在不行……”

羞耻的不敢去看迪诺,铃奈垂着眼细若蚊吟的道:“我睡了好几天,一直没有洗过澡,很脏……”

本以为是妻子嫌弃了看着妻子刚好一点就蠢蠢欲动的自己,迪诺在听到铃奈小声的话语后重又笑逐颜开。

“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比铃奈更干净的存在。”

抱起妻子,迪诺大步走向卧室隔壁的浴室。

“不过,铃奈介意的话,”亲吻着妻子红云满布的脸颊,迪诺在铃奈耳边轻道。

“我们就在那里继续吧。”

掩映在高大树木的葱翠之中,阳光透入用特殊材质的玻璃所封闭起来的浴室里,温暖的照在人的身上。躺在按摩浴缸里任由温热微烫的水流冲击自己的身体,铃奈被热气熏蒸的恍惚。

温柔的吻绵密的落下,触在铃奈xiōng口、原本冰凉的十字架亦染上了温度。星眸半睁半闭,说不出话来的铃奈浅浅的喘息着,努力去回应迪诺的热情。

浴室内雾气弥漫,可就算是混合了清爽树木香的蔷薇香气也无法盖过铃奈身上所散发出的甜美味道。暂时停住了动作,尚有一丝自制能力的迪诺请求的看向妻子。

“对不起,我似乎到极限了——”深吸了一口气,迪诺抱着妻子的身体在妻子的耳边喃喃。

“嗯……”小小的颔首表示同意,羞耻的铃奈不想承认自己在迪诺之前许久便已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一场狂风暴雨在浴室里上演,而不知情的罗马力欧此刻正带着从日本赶来探望铃奈的纲吉等人来到了卧室的门口。

轻敲两下房门,半响得不到回应的罗马力欧又敲了一次,“BOSS,彭格列的各位来了。BOSS你在吗?”

“啧。喂!跳马!”不耐的弹了下舌,担心使狱寺的耐心达到极限。狱寺握住门把一扭,没有上锁的房门顿时应声而开。

“啊!等一下,狱寺君!这样不太好吧!”话还没有说完,纲吉就发现卧室内没有人在,“啊咧?迪诺大哥和铃奈前辈都不在?”

“不会是铃奈醒了,两个人一起去吃饭了吧?”几年前就舍弃了对铃奈的敬称,山本跟在下意识上前的纲吉进入了卧室之内。

“罗马力欧先生——”“……啊!”

正当巴吉尔想对罗马力欧说出去外面找找的时候,一声短促但高昂的女声闯入了众人的耳朵里。

“真是不够谨慎的两人。”站在僵在原地、猜到了发生了什么的众人中间,里包恩正色道:“连人来了都不知道,看来还是修行的不够啊。”

“男人果然都是野兽!”一个小时后,和纲吉等人同来探病的三浦春气魄十足的指向迪诺,“Dangerous!”

“再感冒就不好了,会很难好的。”笹川京子同山岸真由美一同拿来毛毯给穿戴整齐的铃奈披上。

“……铃奈姐姐,没事吧?”为铃奈擦干头发的库洛姆轻声问着。

和库洛姆一同抱住坐在床上铃奈,穿着巴利安制服的真由美狠狠地瞪了一眼迪诺:“明知铃奈才刚大病初愈就玩这种游戏……没自制力也要有个限度啊。或者——”面对铃奈时饱含着温情的笑容完全从脸上褪去,真由美的声音如刺骨的冷泉一般,“由我来帮你除掉你那没节Cāo的器官?”

“对不起……”正襟危坐在地上的迪诺垂着头听着众人的数落。真由美说的迪诺都懂,但在铃奈的面前,迪诺永远都缺乏那一份在其他方面都能保持得很好的自制力。

“嘛嘛……大家。”安抚着群起激愤的女性组,纲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真由美,大家,”离开真由美和库洛姆的怀抱,铃奈下床快步到了迪诺身边,“这不是迪诺的错。”

“铃奈——”被妻子的双手握紧握成拳头的右手,迪诺抬起了头。

“要是这是错的话,”

还略带着湿意的青丝垂落下来,迪诺错愕的睁大眼凝视着妻子放大在眼前的脸——在人前连挽住自己胳膊都会脸红的铃奈此刻正亲吻着迪诺的唇。虽然那只是轻如落羽般的碰触,但已足够让迪诺激动。

“那我们就是共犯,一辈子的共犯。”

大半的面孔被帽檐遮住,里包恩嘴角浮起一抹笑容,“这种话你们留着待会儿说给彼此听吧。”

“轰”的一声红了脸,铃奈结结巴巴的捂住了自己滚烫的双颊,“里、里包恩……”

“啧,真是白担心了。”冷哼一声,狱寺率先离开。

“啊哈哈,我同意小鬼的话。”轻抚了几下铃奈的头,对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铃奈眨了眨眼,山本笑道:“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我走了。”

强忍着笑意,巴吉尔对铃奈和迪诺道:“在下告辞了。”

“那、那我们也走了。”不好意思的挠着头,纲吉有些害怕女性组会不肯离开、留下来打扰眼前的这对夫妻,“还有大家也……”

“小春,”“嗯,京子。”小春与京子对视一眼,两人跟在了巴吉尔的后面。

“小春我们先回去了。”“打扰了这么长时间,真是对不起。”

没好气的呼出一口气,起身整了整自己衣物的真由美眯眼而笑,“铃奈,如果你体力不支、需要我帮你从某头野兽的手上解放出来,不用客气,在第一时间告诉我就好。”

没有听出真由美的弦外之音,库洛姆仰起小脸,“……?要是铃奈姐姐在意大利的工作太累的话,去我住的地方,我给铃奈姐姐做些好吃的东西。要是那个时候骸大人在的话,骸大人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

“铃奈不会去的!”把眼看着就要一口答应下来的妻子拉回自己怀里,迪诺也顾不得自己看上去像个不肯把最喜欢的玩具放开的孩子一样,“即使是同为女孩子的库洛姆的邀请也一样!”

被迪诺惊的呆在原地,库洛姆忽然就明白了些什么。红着脸低头,库洛姆小声的道歉:“对不起……”

“不用在意这对蠢夫妻的言行,走吧,库洛姆。”四十公分的小婴儿迈步,与库洛姆、真由美向门的方向走去。

“……铃奈姐姐,下次见。”怯生生的与铃奈告完别,最后离开的库洛姆为铃奈和迪诺关上了门。

“迪诺——”“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说那么任性的话。”扣着铃奈的肩不放手,迪诺孩子气的鼓起了脸颊,“抛下一辈子的共犯的行为我不允许。”

被蜜糖所收买,心中小小的不满丢到了九霄云外,铃奈笑了起来。

“……嗯!”

“我绝对不会留下自己的共犯一个人的。”

“一生,不,永远都不会离开迪诺身边的。”

“铃奈……”抬起埋入铃奈肩窝里的头,迪诺亲吻着妻子。

“Promesso!”

(约好了)

轻吻变成了缠绵,不知从何时开始,发热的两人又纠缠到了一起。

不过这一次不会再有人不识趣的来打扰这对万年热恋的夫妻……大概吧。

受伤的场合 Reborn篇

“在那边!追!!”“不能让他们逃了!!”

薄暗的街道里,没有一户人家敢打开大门或是拉起窗帘。尽管这里的每一户人家在这个夜晚都无法好好的安睡,除了无忧无虑的婴孩们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听着外面的声音。街道上枪击声不绝于耳,同样身着黑色西服的两批人马正在暖调子的路灯光晕下进行着一场搏杀,这是黑手党之间的纷争。

其中一批人马现在只剩下了一男一女:为了让被伏击的同伴逃走,这两人留下来做了殿后。

“巴吉尔。”“是的,铃奈大人!”

一人手拿回旋镖,另一人持着长棍,长相文雅秀气的男子与有着浓密长卷发的女子背靠着背,持续战斗超过十小时的两人皆是轻喘着——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分不清敌人是谁更难掌握的战局,也没有比不知是敌是友、增援的是敌人还是自己人更困难的战斗了吧?

为了一举歼灭彭格列家族在意大利本国有着雄厚实力的内部毒瘤,也为了同盟的加百罗涅家族、波维诺家族不被从内部瓦解,彭格列第十代首领泽田纲吉与守护者们同跳马迪诺等人在意大利本国举行了盛大的黑手党宴会,意图引蛇出洞。计划本身是成功了,但意料之外的背叛者的出现也使得坚持不把人赶尽杀绝的泽田纲吉的计划有了破绽。

战斗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一点疏失都有可能对战局造成影响。

“CEDEF所属的巴吉里昆与CEDEF的最高核心、彭格列新一任的门外顾问——北条铃奈。”笑声里充满讥诮的味道,隐没在黑暗中的男子始终没有露脸。“对于背叛了彭格列的我们来说,真可谓是一份厚重的大礼啊。”

澄澈的绿眸中并没有如男子想的那般燃起愤怒的火焰。无言的横棍在xiōng,铃奈摆出了战斗的姿势。秋天的夜风卷起铃奈身着小西服的燕尾,拨动铃奈xiōng口黑羽白花的珍珠xiōng针,空气中有硝烟与血腥的味道。被数十个手拿各种枪械的男子所包围,铃奈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若是要动便要一击必杀。

“死前有什么遗言要我带回去给那个被诅咒的杀手吗?门外顾问小姐。”黑暗中的男子略一歪头,两个抬着机关枪的喽罗便上前准备朝铃奈和巴吉尔射击。

看铃奈不动声色的保持沉默,男子存心要激怒铃奈的道:“你不说也不要紧,我们的人马上也会送他去天堂同你作伴的。哈!在五百个我们最一流的brothers的围攻下,宴会会场那边的那群日本人和你那情人能坚持多久呢?!五分钟?!不、十分钟?!哈、啊哈哈哈哈哈!!去天堂吧!!上帝保佑你们!!”

始终无法激怒铃奈的男子疯狂的笑了起来,但很快这笑声便嘎然而止。

“很遗憾,像我们这样的人只有坠入地狱的份。”

呯呯呯——

枪声响的太快,在黑暗中的男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以前,他身旁抬着机关枪的喽罗们便已失去了性命。

“Chaos Shot”有着奇特鬓角,如同暗夜所化的高挑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路灯之下。那是曾经的阿尔柯巴雷诺、现任最强的杀手之一——里包恩。

晴之火焰亮了起来,与此同时带着大空波动的长棍与雨之波动的回旋镖也扫入了包围着铃奈和巴吉尔的大群人中。

转瞬之间,战斗已尘埃落定。最后被留下的背叛者已不过五人,而其中一个是正屁滚尿流着爬离黑暗的男子。

“对、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不该背叛彭格列、我、我发誓我什么坏事都没干!!”带着讨好与侥幸的表情,男子绝望的叫着。“我只是想要钱去救我重病的母亲!!”

松了一口气,巴吉尔刚想说些什么都听到身旁肮脏的小巷内传来了铁罐被踢开的声音——拾荒的老太太正在那里打着抖、试图向后退去,好离开这鲜血满布的场所。

分神不过是一瞬间,当巴吉尔对老太太喊出“小心——”的时候,背叛者的领头人已抢过机关枪对准铃奈与巴吉尔,而剩下四人则朝着里包恩开枪。

枪声再响,火光四溅。

“巴吉尔!”挡在扶起老太太的巴吉尔面前,在机关枪所射出的弹雨中铃奈全力防御,但依然无法避免面颊、手臂与长筒靴包裹下的腿部被子弹擦伤。好在这样的弹雨并没有持续几秒,一枪正中领头的背叛者头部,其他喽罗同时倒地,持枪的里包恩毫发无伤的站在原地。

“你的母亲不是被你杀死了么?就像这样。”走过曾经熟悉的背叛者身边,里包恩脸上并没有怜悯或愤怒之类激烈的感情。

“里包恩,”朝向自己走来的男子微笑,铃奈没有想到下一刻会看到异变的发生——被巴吉尔救下的老太太竟在那一秒停止了颤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枪指向巴吉尔。来不及提醒巴吉尔注意,铃奈一棍向老太太扫去,而与此同时消除气息、一直隐藏在屋顶上埋伏的数个狙击手分别向里包恩与铃奈开枪。

鲜血喷溅,染红了屋顶,也染红了铃奈的肩头。里包恩没有手下留情,所有的背叛者无一例外的被歼灭。与此相对的是避过了致命伤的铃奈左肩被子弹所洞穿。

痛地倒出一口冷气,以长棍支撑着自己不至于倒下的铃奈知道在追兵到来以前,这场战斗暂时可以告一段落了。冷汗与热汗同时冒出皮肤表面,如果不是受过疼痛耐性的训练,铃奈想自己恐怕无法一直在这种剧烈的疼痛中维持着清醒。可即使是如此,也不代表铃奈就能抵抗出血所带来的晕眩感与疼痛造成的意识模糊。

“铃奈大人?!”赶到铃奈身边巴吉尔正想扶住摇摇欲坠的铃奈就见铃奈被里包恩揽入了怀中。

唇角的笑容若有似无,纯净的黑眸中隐藏着足以睥睨天下的睿智。数年前解开了阿尔柯巴雷诺的诅咒、从黑手党世界七个最强的婴儿中脱离,里包恩早已恢复成了在成为阿尔柯巴雷诺以前的成人模样。

“巴吉尔,我带铃奈去疗伤。你去通知阿纲他们铃奈受伤的事情,叫人过来处理这边的现场,顺便查一下和这些人有关联的还有些什么人。”“啊……是的!里包恩大人!”

对里包恩肯定的点头,巴吉尔对里包恩的话没有任何的怀疑。严格来说里包恩并不能正式的算是彭格列家族的一员,但对于巴吉尔来说,身为彭格列第十代首领恩师的里包恩比起现在这动荡的时期中家族里大多数的成员更值得信赖。

“里、包恩……”痛苦的蠕动两下嘴唇,一阵头重脚轻的铃奈意识到自己是被里包恩抱起来了。

十六岁的时候成为里包恩预定之外的弟子,十七岁自愿加入彭格列门外顾问组织CEDEF,在同为里包恩弟子的泽田纲吉正式接受彭格列第十代首领之位的同年受泽田家光所托成为彭格列新一代的门外顾问。而后不过十个月的光景,彭格列内部便面临史上最严重的分裂事件,本来不应该过多插手家族事务的CEDEF也为了保全彭格列而不得不出面介入。

和里包恩相处了十年以上,从师徒变成最亲密的人,铃奈却是从来没有想过会和里包恩变成今天这样的关系——某个喝醉了的夜里,铃奈灿笑着把里包恩拉进了教堂,开玩笑的请神父为两人举行婚礼。

誓词铃奈已记不清了。那种太过美好的言辞是铃奈不敢奢望的梦想。

主动的攀上里包恩的颈项,把舌头伸入总是会说出过分话语的嘴里,哭得像个孩子的铃奈做梦一般的回答神父:“我愿意。”

本来这个玩笑应该到此为止,铃奈深知不相信神也不相信约定的里包恩是不会向任何人许诺留下的,尤其是婚约这种本身就用于束缚的东西里包恩更是厌恶。可当第二天铃奈在里包恩的床上头痛欲裂的醒来的时候,铃奈却发现床上除了散落的衣物外还有一本具有法律效力的结婚证书。

“为……什么?”手拿意大利市政府所发的结婚证书,铃奈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宿醉产生的幻觉。

然而,里包恩没有给铃奈任何的答案。而铃奈也识趣的不再去追问。没有人知道北条铃奈嫁给了里包恩,所有人还是以为这两人不过是彼此情人中的一个。

这样的婚姻算是什么呢?或许不过是里包恩一时兴起的捉弄。

在脑海中自问自答,当铃奈撑过最初的疼痛、找回清晰的神识,铃奈察觉到自己是充当里包恩暂时落脚的其中一间酒店的套房里。

房间内开着暖气却没有开灯,汽车呼啸而过,百叶窗外有流光透入。被放到床上的铃奈紧贴着墙壁仰起头,仿佛这样做不仅能够听到自己紊乱的呼吸声,还能听到血液冲破自己破损的肌肉血管向外流淌的声音。

“里包恩……”咬牙叫出面前男人的名字,铃奈不知道里包恩不带自己去夏马尔那里把肩胛骨上的子弹取出来,而是到这个不算隐蔽的落脚点来是干什么。

“醒了?”说话间,里包恩已褪下了铃奈的外套。和温柔沾不上边的动作差点让铃奈痛叫出声。

还温热着的血液濡湿了铃奈左半边身体的衣物,黑色的衬衣上大块深沉的暗色。即使被铃奈的血弄脏了价格不菲的西服也不在意,里包恩把铃奈身上那制作精良的丝质的衬衣一把从xiōng口的部分撕开。

“啊……!”被里包恩的动作扯到伤口,铃奈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和意志无关,剧痛的刺激下铃奈的眼泪迅速的涌了出来。很快的,铃奈的上半身便再无一件遮蔽物,就连垂落的黑发也被里包恩顺到了颈项的另一边。

“痛吗?”

会让女人忍不住惊叫脸红的脸凑到了铃奈的面前,唇和唇的距离不超过一厘米,可铃奈仍旧无法看出里包恩在想些什么。含着泪点头,痛到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的铃奈凝视着黑暗中不时被窗外透入的流光所照亮的里包恩的脸。

“是么?”唇角浮起一抹温柔的笑,里包恩举起了手中的玻璃瓶子,“待会儿会更痛的。”

冰冷的医用酒精浇落在铃奈火烧般疼痛的肩头上,冲下妖艳的蜿蜒在铃奈臂上、还未凝固的血液。

“啊啊啊啊啊——————!!!”比中弹时还要剧烈数倍的激烈痛楚突如其来,铃奈尖叫到嘶哑,由于过于剧烈的疼痛而全身痉挛着崩起的铃奈被里包恩死死的压住。

“啊、啊……”在剧烈的疼痛过去后断断续续的喘息着,铃奈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坠落在里包恩喜爱的白色床单之上。

舔干净铃奈的眼泪,里包恩亲吻着铃奈的唇角,“比刚才还痛吧?”

已经被里包恩故意的行为折磨的说不出话来,头皮发麻的铃奈止不住的颤抖着——里包恩真的发怒了。至于里包恩发怒的理由,铃奈完全没有头绪。

坐到了被酒精与血液濡湿的床上,里包恩点燃了一盏小小的酒精灯,“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了?”

无言的颤抖着,喉头滚动了几下的铃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铃奈第一次看到里包恩如此的生气。而在始终无法掌握到里包恩的思绪的此刻,铃奈无法想象自己说错话的下场。

不去在意铃奈痛苦的表情,脱下帽子放在一边,解开袖口扣子的里包恩卷起了衣服的袖子。

“不过这只是刚开始而已。”

惊惧的睁大了眼,然而里包恩的手指并没有触上铃奈肩上的伤口。察觉到不对劲的铃奈在恐惧的驱使下张口:“里、包恩……?”

修长的手指摩挲过铃奈右腿的膝盖,然后滑向了铃奈的大腿根部。

“你只会叫我的名字了吗?”

左手探入铃奈的西装短裙里,里包恩暧昧的贴着铃奈的耳朵轻问,“还是想起了在这张床上除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时候?”

“……!”脸上一烧,被里包恩挑起夜晚的回忆,本就脸皮薄的铃奈强忍着羞耻感对里包恩低头。

“对不起……里包恩,请原谅我。”

特定的场合,简单一点来说就是以“情人”的身份和里包恩单独相处的时候,做了不该做的事就要被“惩罚”,而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请求”;这是和里包恩要求情人遵守的绝对条件。通常,不管是不是在“惩罚”,只要做到“请求”里包恩便不会再继续为难铃奈。

“嗯?你在说什么?”出乎铃奈意料的是,眯眼而笑的里包恩并没有对铃奈的话作出反应。

咬着唇,铃奈感觉到自己的话似乎是给了愤怒的狮子一鞭,里包恩越发的被激怒了。

“比起痛苦的事来,还是喜欢舒服的事吧?”

“请……住手。”里包恩低沉悦耳的声音如同侵蚀神经的毒药一般,极力抗拒着自己的神经与大脑都麻痹在这甜美的毒药之中,铃奈没有忘记敬语。

长期使用枪支的指上有着粗砺的厚茧,那种过于清晰的触感隔着一层薄薄的棉布撩拨着铃奈的感官神经。酒精带来冰冷过后,铃奈的肩头更加迅速热辣起来、像是被烈火灼烧般疼痛;可就是在这种痛苦的状态下铃奈还是无法无视里包恩手指的触感;习惯了这种前奏式的动作,身体自然而然的期待着更多。干净的绿眸逐渐染上了焦躁的欲情与深入骨髓的苦闷,达不到快乐的顶端又在痛苦的深渊里彷徨,呼吸不稳的铃奈连呵出的气都带上了热意与痛楚。

“想要更多一点?”停住了手上的动作,里包恩问:“还是就这么停下?”

“……”熟悉的古龙水香味与混合了硝烟味的男性气息几乎快击溃铃奈的理智,像沙漠中的人无法不被海市蜃楼所诱惑那样,里包恩的轻吻与声音都化为了麻痹铃奈神经最甜美的毒素,“请……”

“请?”手指灵巧的探入被轻薄棉布所隔绝的内部,抵在铃奈最为敏感的肌肤之上。

“住手”两个字噎在铃奈喉中,耻辱的眼泪不断的落下,颤抖着轻声抽泣的铃奈最终还是败在了最爱的人手下,“请……继续……”

“什么?”

“请继续……求你、继续……”

满意的微笑,里包恩咬上了铃奈的耳珠。

“好孩子。”

“啊……!”

吊带袜上的金属扣连声作响,被扯下的棉布内裤顺着腿脚滑落。身体得到期待中的进一步刺激,且这份刺激太超出想象,以至于铃奈顾不得会牵扯到伤口,猛地弓起了身体。疼痛多一点还是快乐多一些,脑中一片空白的铃奈已经不知道了。

“里……包恩……!”垂落的黑发被扬起,很快便被汗水粘住,断断续续的喊着里包恩的名字,铃奈单手环住了里包恩的颈项。

沉浸在里包恩所制造的感官世界之中,铃奈来不及去思考里包恩腾出右手是要做什么,更没有注意到里包恩右手上的动作。不过这一切的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在铃奈被里包恩的手指送上云霄顶端的同时,烧红的手术刀也挑入了铃奈肩上的弹孔之中。

前一秒的强烈欢愉在下一秒被足以使人失去意识的激痛所取代,像被扔上岸的鱼那样大张着嘴,铃奈痛到了连尖叫都无法顺利发出的程度。看着脸上被溅上两点自己血液的里包恩,断线人偶般流着泪的铃奈甚至无法分辨这是不是一个噩梦。

“痛吗?”在铃奈面前慢条斯理的舔干净左手上的水渍,里包恩确定铃奈可以看清楚自己的每一个动作,“不过身体还很精神啊。”

冰凉的的医用酒精再度落下,不仅冲去了铃奈的血液、深及铃奈肩头的伤口,更冲净了里包恩的双手。唇被唇封死,铃奈所有的悲鸣都让里包恩吞下。反复的激痛已剥夺了铃奈残存的大部分体力。

苍白着一张小脸,铃奈无力的任由着里包恩为自己包扎伤口、清洁身体。以这种折磨的方式为自己疗伤,为什么里包恩要做这种麻烦的事呢?铃奈直到这个时候都不曾明白。

“张嘴。”

乖乖的听话张嘴,铃奈被里包恩以极度温柔的吻喂下了抗感染与退烧止痛的药物。穿在铃奈身上的里包恩的衬衫明显过大,但此时的铃奈已经没有余力去顾及只扣了三颗扣子的自己在里包恩眼里是什么样子。早在里包恩用温水为自己清洁身体的时候便昏昏欲睡,体力和精神都被逼到了极限的铃奈终于在里包恩的怀里沉沉的睡去。

把铃奈放在大床干净的一侧,里包恩为呼吸匀长的铃奈轻轻地盖好了被子。

捷克制的Cz75的1ST、里包恩的爱枪不知何时已被里包恩握在了掌心。重又戴好帽子的里包恩走出了房间——窗外的狙击手在一瞬被处理干净,潜伏着的杀手也都是一枪毙命。

里包恩已经不会再有第六个女友了,而唯一一个想要疼惜的存在就躺在里包恩的床上沉睡着。止痛药中的安眠成分很有效,枪声是无法吵醒她的。

和预想中一样,背叛者带领贪婪的鬣狗们前来觅食。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走廊上,所有背叛者与鬣狗们几乎可以完全确定己方的胜利。可惜的是,这些愚蠢的鬣狗和他们的主人一样都弄错了一件事:与他们对峙的不是猎物,而是强悍的捕食者。

特意让巴吉尔告知纲吉等人铃奈受伤的消息等于是告诉背叛者这是个好机会,选择不算隐蔽的落脚处则是相当于宣告这里有顿美味的大餐,至于剩下的都是做给背叛者看的好戏——以为巴吉尔带人去清理现场、调查关联线索的背叛者不会想到里包恩的目的只在与引出他们,好一举铲除其势力。

璀璨的晴之炎把整个走廊照得亮如白昼,四射的枪弹横扫千军。没有人可以阻止里包恩一人的进攻。

“里包恩。”与守护者们一同登场,有着超直感的纲吉带着狱寺等人赶到的时候,里包恩正立于一片失去战斗能力、惨叫痛哭着的人群之中。

“你们处理的时候轻一些,她还在睡着。”衣冠整洁,面色如常,只是丢下这么一句叮嘱的里包恩当着众人的面回了房间。

“还是一样会使唤人啊,小鬼。”环视四周一地的伤残者,山本武无奈的一笑。

“看来铃奈前辈是没事了……呼……”放下了心头的那块大石,死气之炎从额上与拳套上消失,纲吉轻拍着自己的xiōng口。

“……谁知道呢?”点起一支烟,狱寺冷眼看向下场凄惨的背叛者与喽罗们,“里包恩先生那种虐待狂的性格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啊哈哈……”对里包恩的斯巴达深有体会的纲吉干笑了两声,“不过里包恩对铃奈前辈向来都很温柔啊!”虽然纲吉完全也不希望里包恩对铃奈的温柔能分给自己一点。

山本闻言轻笑,“那只是因为铃奈没有触及过小鬼的底线吧?”

“要是那家伙不小心碰到了里包恩先生的哪根神经——”狱寺无法想见造成这一地伤残的人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但有一点狱寺是知道的:那就是内心深处有着比任何人都更强的独占欲的里包恩是不会轻易放过铃奈的。

“……哈啊……?”听着山本和狱寺若有深意的话语,纲吉疑惑的看向了被里包恩关上的房门。在那一边有着铃奈与里包恩两人。

“总之十代目不需要为他们两个人Cāo心,”深吸一口香烟,狱寺平静道:“眼前还是先处理好这群家伙吧。”

“嘛……也是啊!”每对情侣都有不同的相处方法,而其中的冷暖也只有当事人才会知道。纲吉想里包恩和铃奈之间的事不需要他人插嘴。

房门的另一头,回到铃奈身边的里包恩在床上躺了下来。

朝阳升起了,柔和的金色铺洒在铃奈的睫上、颊上、唇上与发上。弯腰亲吻铃奈的里包恩亦被阳光在身上镀上了一圈金色。

静好的晨曦中,里包恩圈着铃奈的手缓缓收紧。绝对不会让铃奈或其他任何一个人听到的话语溜出了里包恩的唇边——

“下次再为别人受伤,尤其是为男人受伤的话……”

世界什么的让英雄去Cāo心好了,杀手只要把想要的东西握在掌中便可。只不过,里包恩是不会承认铃奈对自己如此重要,就像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看到铃奈为了其他人受伤而发怒那样。即使有一天同铃奈走到了时间的尽头,里包恩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爱着铃奈,更不会告诉铃奈他其实是如此害怕再也无法拥抱她。

带着没有人见过的宠溺笑容,里包恩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之中。

“Non ti perdono”

(绝不原谅你)

离婚危机的场合 云雀恭弥篇

“今天辛苦大家了!”情调满点的西餐厅内,英俊的男子对着众人举杯。

“辛苦了!”“辛苦了。”与众人一同举杯,长发盘起的女子微笑,左手无名指上的白金指环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这是一场为英俊男子所举行的庆祝会,庆祝他高升调职。席间,这位今天作为主角的男子不断的以满含着千言万语的目光看向他的下属、他明知是早已嫁作他人妇的女子——北条铃奈。在进入公司以前便是已婚人士,但三年来整个公司里没有一个人听她提起过她的丈夫,更不曾有人亲眼见过那个神秘的男人。

英俊的男子并不怀疑北条铃奈丈夫的存在,他相信从未对公司里任何一个人说谎的北条铃奈,也相信偶尔会露出寂寞表情的北条铃奈是在拼命忍耐着等待她那未曾露面的丈夫。

但是男子有绝对的自信能赢过北条铃奈的丈夫。春天北条铃奈为有花粉症困扰的他买来口罩和药品,夏天公司举办的内部的运动会上北条铃奈中暑时是他陪在北条铃奈的身边,秋天男子与北条铃奈两人一起联合企划了新产品的发布,而男子也因这个企划备受赏识准备调职东京。借助同事们的力量说服北条铃奈同自己一同调职是男子计划的前奏,至于计划的主体部分则要等两人独处的时候才能进行。男子不会主动说出让北条铃奈和她那不露面的丈夫离婚的话,因为他在等造成既定事实后北条铃奈主动和她的丈夫决裂。

看准了北条铃奈不会推辞的性格,不断在对她敬酒后为她倒酒,等北条铃奈露出些许醉态的时候,男人知道机会来了。

“来,铃奈,再喝一杯。”熟悉的上司的声音与同事们起哄的声音传进了北条铃奈的耳朵里。红着一张小脸,感觉到胃和喉咙都在疼痛灼烧着的铃奈拒绝不了上司与同事们的热情,只好重又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呼吸急促、手指颤抖,感觉被心脏挤压出的血液变成了岩浆飞快的窜入自己的四肢百骸里,铃奈知道这是酒精在起作用。头晕、耳鸣还有喉咙上的刺痛则是没日没夜加班感冒后的症状。

(好难受……)强打起精神,不想扫了众人的兴,铃奈竭力忍耐下丢掉杯子的冲动。

在众人的目光中把杯子一点点的抬高,铃奈的眉心也一点点的蹙起。当铃奈的红唇压上杯沿的时候,众人的笑容与掺杂了过度热情的目光在铃奈眼中扭曲了。在仰头的这一刻,铃奈有一瞬的恍惚,似乎、曾经有人对自己这么说过——

“不喜欢的事就不要做。”

一身黑色西服,目光锐利如刃的男人强硬的从铃奈手中拿过酒杯丢在了地上。

超越英俊两字可概括的上等容姿,令人眼红的长腿与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匀称体态;自骨子里散发出的傲然气魄已告诉周遭的人这不会是个普通人。明明男子的身躯是包裹在拘束的西服之下,但男子举手投足之间却完全没有东方人穿西服时的不适感与违和感。那是一抹由深紫凝聚成的亮眼纯黑,同时也是高高在上会使人产生劣等感的存在。派对的男主角、铃奈的上司有预感这个突然出现男人就是铃奈那神秘的丈夫。

“恭、弥……”愣在原地,被泼溅出的酒液溅湿了裙摆和丝袜的铃奈简直以为这是酒精和思念作用下的幻觉。

“回去了。”没有更多的解释,云雀恭弥一把揽过妻子的腰,面无表情的带着难以置信的铃奈大步流星从众人的注视中离开。

被云雀强硬的带着离开,跟不上丈夫那过大脚步而踉踉跄跄小跑上几步,铃奈大睁着一双略带血丝的双眼看向身前的人。

“你……回来了……?”

脱口而出的不是肯定句而是疑问句,铃奈因云雀突然的停步而脚下一顿,也正是这一顿,铃奈听到了自己右足下传来的清脆的响声——细高跟有八厘米的小皮鞋寿终正寝,鞋跟悲惨的断了下来。鞋跟断掉的声音不大,但足够传入周围人的耳朵里。餐厅内的众人皆有意无意的看向了离餐厅出入口这对有些奇怪的男女。

足踝上游走的激痛迅速赶走了酒精带来的晕眩感,为了不摔倒,铃奈下意识的抱紧了云雀的手肘。

“对、对不起……”意识到众人视线的铃奈很快小心翼翼的放开了手,本来就因酒精而通红的脸现在更是因为窘迫而烧了起来。

“……”狭长的深黑凤眸瞥向了见外的像外人的妻子,云雀在下一秒转身把铃奈打横抱了起来。

“……?!”不再是十年前对恋爱充满憧憬的青春少女,对于现在的铃奈来说,公主抱所带来的错愕与羞耻更胜过被丈夫疼爱的甜蜜。想要挣扎却又因感觉到了云雀强硬的态度而放弃,铃奈抿着唇把脸埋入了云雀的xiōng膛上——三年前这么做是为了更加的贴近最爱的人,现在这种亲密的行为却成了为了隐藏羞耻的手段;铃奈也想问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平时都住在离工作地点很近的公寓里的铃奈被云雀带回了许久不曾回的家。面对那掩映于一片葱茏中的日式豪宅,铃奈本就低落的情绪更加低落。上一次回到这里已经是五个月前的事了,而回来的理由不过是为了取一些换洗衣服带到公寓里去。

结婚三年零十个月,与丈夫相处的时间总共不超过两个月,与丈夫通过的电话不超过二十通。无论是感冒发烧还是熬夜加班,不管是挂念着丈夫的健康平安到连饭都吃不下、思念着不知身处世界哪一个角落的丈夫一个月瘦上十斤;还是到铃奈已经学会不再去想念丈夫,云雀始终都没有回到铃奈的身边。一直到铃奈对这段婚姻灰心的现在,云雀才这样我行我素的再度出现。

(要是……恭弥不回来的话,我会是什么样子呢?)确定脚踝没有扭伤,洗干净身体,被云雀抱进浴池的时候,铃奈茫然的想着。

(我会提出离婚吧?不……我应该会守着这枚指环过上一生。)盘踞在铃奈左手无名指上的白金指环早已从相互交换的不渝誓约变成了无时无刻不在的诅咒。对云雀没有恨,也不对云雀抱有爱,铃奈只是无法再把自己想象成是和云雀有着交集点的人。

作为专职的家庭主妇离开了彭格列的同伴们,不再踏入黑手党的世界,也失去了所有的兴趣爱好。什么东西都没有,铃奈觉得自己变成了空空如也的纸娃娃。

铃奈不想去考虑云雀在想些什么,也不想知道云雀长时间不回来的原因,尤其不想听草壁或任何一个人向自己报告云雀的行踪。在直觉的明白云雀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之后,铃奈试图用重新找到的工作去填满这份空虚,却在不知不觉之中变成了没有工作就觉得更加的空虚痛苦的机械。

(……这样的可以叫做夫妻吗?)铃奈简直想要嘲笑自己。(没错,最初就是我在单方面的爱着这个人——)

十次的告白,最后换来了铃奈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奇迹。然而铃奈知道奇迹不过是奇迹,奇迹是不可能永远持续的。

麻木的被云雀抱在怀里,即使察觉到有热源顶在自己的背后表情也没有半点的改变。对于所有的一切,铃奈只能感觉得到疲惫。

有着炙热身体的主人在水中不带一丝情|欲的按压舒缓着铃奈全身紧张的肌肉,还不时用温热的水从铃奈的头顶、肩膀冲下,以防铃奈感冒。时隔一年半之久,再度见面的夫妻并没有拥抱彼此,反倒是像水和油一般看似亲密、但实际上保持着绝对的距离。

“……”木然的张着眼,任由温热的水滴从发梢、脸颊上滴落。被如此细心的对待、泡在如此舒服的浴池之中,铃奈仍然觉得寒冷。寒冷的原因铃奈清楚,那是源于内心空虚所带来的不满足。

雾气迷蒙了双眼,无言的两人像是都沉浸于倾听水珠滴落的声音。

(已经看不到了,彼此的真心。)曾经不需要言语也可以将爱意传达到彼此心底的最深处,现在残存的默契却像是在嘲讽铃奈过去的努力。对此,铃奈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已经触碰不到了,彼此的灵魂。)

为什么身体靠的那么近,心还是那么远呢?或许时间真的如人所说,是最有效的良药也是最可怕的无形之毒?又或者是自己不够坚定、太过自私?

(分开吧。)回到最初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状态,把那些美好的回忆同心间的隐痛一同埋葬。

“……恭弥,”曾几何时,铃奈被云雀无数次的纠正叫法。那个时候,铃奈根本没有考虑过现在的自己会喊这个名字喊得毫无感情。

“什么?”

“……没什么。”听着丈夫玉落般的声音,铃奈把想说的话重又咽了回去。

(早说和晚说结果也没什么不同。)铃奈这么说服了自己。

泡过澡后漠然的任由云雀为自己擦拭身体,在狭长凤目前舒展开自己的身体的铃奈既没有羞涩亦不感觉心跳。十多年前,在并盛中学的接待室里,铃奈光是稍微靠近云雀一点都会呼吸不畅;第一次坐在云雀爱车的后座上时连心脏都快要跳出喉咙。

修长有力的手指隔着柔软的大毛巾滑过铃奈身体的每一寸,从颈项到锁骨,从柔美的隆起到幽深的谷间,从每一个指缝到每一根头发丝。温柔的仿佛是在对待一件瓷器,云雀过于轻柔的触碰正是铃奈最无法承受的痛苦折磨。

眉头一紧,抬头想对云雀说些什么客套话好脱离这种状况的铃奈一眼就看到了云雀一向白皙的会让女性嫉妒的肌肤上有不甚明显的暗色。那种特殊的色素沉淀,曾是彭格列一员的铃奈当然知道是什么。

(那是……)

xiōng口上和小腹上有近似圆形的深色部分,右腰到左背上则是呈撕裂状的不规则痕迹。匀称的身躯上多出了铃奈从未见过的东西。

(伤口结痂掉落后造成的色素沉淀。)

铃奈细不可察的颤抖了起来。

(啊……)

在那一瞬间,铃奈忽然就什么都明白了。包括云雀长时间没能回家的理由,包括云雀的电话少的可怜的理由。

(云豆……也不在了。)

是什么样的任务才会让被称颂为彭格列最强守护者的云雀受伤?是被多少人围攻、持续战斗了多久才会被人偷袭得手?是花了多长的时间云雀才能从病床上起身、像没受过伤一样活动?不敢去想象答案,铃奈只觉得自己的xiōng口的部分如此的疼痛。

注意到铃奈表情的变化,依然面无表情的云雀黑眸一暗。

“走吧,快下雨了。”为妻子系好腰带,云雀牵起了铃奈的手。

“……嗯。”颔首垂头,铃奈极力忍耐着不让哭音从自己的唇瓣下漏出。

云雀拉着铃奈的左手上,在无名指的地方有着金属磨蹭着铃奈的手掌——那是婚戒,和铃奈左手无名指上同样款式的指环,也是内侧刻有两人名字、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指环。不敢用力去握云雀的手,生怕自己越来越无法隐藏的颤抖会通过相扣的十指传达到云雀那里,铃奈咬着唇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

主人太久没有回来过的宽敞和室明显被人精心的收拾过了,不光是室内摆放着崭新的被褥,榻榻米被擦的一尘不染,窗边的小机上放着微带水露的插花,就连墙角那个被遗忘许久的小香炉里也升起了袅袅的馨香紫烟。

“睡吧。”云雀吹灭了灯火,月光透过小窗朦胧的洒在了两人的身上。

乖巧的被云雀揽入怀中,把脸贴在云雀的xiōng口,铃奈被略带樱花与白檀气息的云雀的味道包裹了起来。

(委员长……)在心中喊着那个数年不曾用的称呼,铃奈再也控制不了的泪腺崩坏。无声的热泪顺着眼角落在被褥之上,濡湿了云雀的衣物。

(委员长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战斗着,)内心深处呐喊着自己被冷落了、自己是孤单一个人,因此作为妻子没有相信丈夫,铃奈讨厌这样的自己。

(委员长或许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离开我,)想到自己怀疑过云雀,想到自己可能会终生带着满腔的怨恨厌弃云雀,铃奈更是羞愧。

(委员长……!)铃奈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去怀疑云雀——察觉到妻子不愉快的心情但没有点破,为稍微扭到脚的妻子沐浴,顾虑到妻子的身体状况而没有拥抱妻子,且为妻子消除全身的疲劳。就连此刻,拥抱着妻子的云雀也并不是没有欲|望。滚烫的硬物还在那里,然而环抱着妻子身躯的手并没有更进一步。

(委员长……)在云雀的臂弯中比在任何地方都更要安心,可现在的铃奈却丝毫没有睡意。铃奈知道云雀也一定还醒着;听到一片花瓣落下都能醒来的他能容许有人和他共眠便已是接近奇迹的事。

(已经——)缓缓地从云雀的臂弯中起身,凝视着云雀睁开的黑眸,铃奈苦笑。

“对不起,恭弥,”

(极限了。)

“我没有自信再继续做你的大空了。”

风吹来了乌云,月亮的光辉无法再洒落于大地之上,淅淅沥沥的雨一点一点的落了下来。

晕染一切,包容一切是大空的职责所在。脱离了彭格列,离开了同伴们的铃奈是抱着包容孤高浮云所有的觉悟,成为云雀一个人专属的大空的。

(但是我,竟然忘记了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

不再是能让浮云自由飘浮的大空,而是充满猜疑不信、狭隘的像是井中的虚无之空。

(我没有自信再留在这个人的身边。)害怕自己的心因猜疑变得越来越丑陋,害怕自己的灵魂因孤独而被恶魔偷走。正是因为深爱着云雀,铃奈才想离开云雀的身边,想维持着对云雀最纯净的爱结束这段婚姻,铃奈不想自己有一天做出背叛云雀的事情来。

(我也没有这个资格,再在这个人的身边。)猜疑过一次便会猜疑第二次,铃奈想这样的自己没有资格再在云雀的身边以他的大空自居。

(……大空必须是能包容一切的存在。)

雨落骤急,打落了枝头的最后几片残叶。也搅乱了小窗外那一潭清浅的池水。

古井无波的坐起,锐利凤眸的主人淡然的吐出两个字,“理由?”

跪坐在云雀的面前,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的铃奈蹙眉而笑,“需要理由吗?”尽量表现的平静,铃奈希望自己有足够的坚强把违心的话语与真实的感受编织在一起说出口:“被这样放置不管,无论是谁都会丧失信心吧?”

“恭弥,我不是清心寡欲的修道者,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铃奈的双手握紧成了拳。

“我会想要被人疼爱,也会想要被人拥抱。”是的,每个人都想与自己最爱的人连接在一起,铃奈也不例外。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寂寞的快要死掉,每夜每夜都被火焰灼烧至浑身疼痛。尽管是在找理由离开云雀,但铃奈说出口的全是真心话。

“我不想再一个人了……”正是因为体会过被最爱的人陪伴,所以才无法再忍受被丢在空荡荡的大宅里独自一人,“我不想……再被丢下了……!”语速越来越快,眼泪也随之溃堤,铃奈一直强忍在心中的怨愤再也没有保留的倾诉了出来。

“我想要恭弥陪在我的身边,我想看着恭弥,我想要听恭弥的声音,我想要拉着恭弥的手,我想要倚靠在恭弥的肩上,我想要——唔……!!”

唇上被重重一咬,铃奈接下来的话被云雀吞入了腹中。

“唔、唔……!!”被迫开启樱唇,铃奈被云雀一把拉至怀中。

直到铃奈几乎无法呼吸才放开了妻子,云雀缓缓地拉开了衣襟,“你要说的只有这些吗?”

“恭、弥……啊!!”痛叫一声,被云雀压坐下来的铃奈颤抖着仰起头,眼泪顺着眼角落到了云雀的xiōng膛之上。

“这些构不成理由。”

(构不成……理由?)

(那对于,恭弥来说,什么才能构成理由呢?)

混合着疼痛的快|感很快破坏了铃奈思维的能力,像坏掉的玩偶一样,铃奈只能无意识的不停流着眼泪。

重叠着身躯直至精疲力竭。如同字面上的意思,铃奈实在是无法再动弹一下。忘记了是在第几次的时候无法阻止自己的意识涣散下去,再度醒来的铃奈甚至连活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抬头看着丈夫的睡颜,铃奈头一次知道自己是这么软弱的人——光是看着眼前的这个人,xiōng中就满溢出近乎疼痛的爱意。

(……委员长,)眼泪簌簌而下,意识到自己还有力气流泪的铃奈努力撑起酸痛的身体,在云雀的眼睑上落下轻如羽毛一吻。

(再见。)

带走了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退掉了租用的公寓,从公司辞职的北条铃奈彻底的从并盛町消失了。

“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愿意和我一起去东京啊。”开车行驶在高速路上,铃奈英俊的前上司笑问:“你丈夫那边没问题吗?你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回来,不和他多相处一些日子可以吗?”

“……工作比较重要。”精致的妆容无法完全遮住黑眼圈,不想画烟熏妆的铃奈索性不去管他人怎么看待这样的自己。找了个明显是借口的理由,铃奈随意的搪塞了自己曾经的上司——早些时候男子便向铃奈提起想要自己创办公司的想法,这次得到了铃奈的回应,男子也就顺理成章的放弃了调职高升,成为了铃奈的合伙人。

“夫妻吵架了吗?”一眼便看穿了铃奈的借口,男子不仅不生气,反而还像是听到股票升值一般微微眯起眼轻笑起来。

“不,没有吵架。”不在乎被前上司点破,铃奈困倦的闭上了眼,“是我单方面歇斯底里的抱怨而已。”

“真难以想象你歇斯底里的样子,原公司里的‘止水小姐’。”打趣了铃奈一句,男子在铃奈睡着以前再度确认,“到了东京以后要把你送到新宿对吧?”

“嗯……”硬是用意志力撑起早已失去力气的身躯奔波了整个早上,马上就要睡着的铃奈略略点了点头。

“新宿——”

“是要去找什么人吗?具体的地址是哪里,铃奈?”等了半响仍然没有听到铃奈的回答,男子忍不住把视线从马路上移到了身侧副驾驶位上的铃奈身上,“铃奈……”

“睡着了啊。”想着反正离到东京还有颇长的时间,男子也就不再说话,让铃奈可以安稳的在车里睡上一下。

“恭先生,”此时,在并盛町云雀家的大宅中,草壁哲矢双手伸出,向云雀呈上了一封信件,“您的信。”

眼也不抬,云雀恍若未闻的背对着草壁系好自己的领带。

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云雀发怒的前兆,在云雀身上所散发出的低气压笼罩下,草壁本能的畏惧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恭先生,”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草壁的额上、背上全身冷汗,“这是铃奈夫人留下来的信。”

一言不发的拿过信件打开,云雀抽出了信封里唯一的一张纸——那是签上了铃奈姓名的离婚届。

“……”

『委员长,求交往!』那个会红着脸,神情认真的说着这种话的少女已经不在了。

原以为自己会是永远孤身一人的命运,但这样的命运因为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改变了。不懂什么是爱,也不懂去爱的方法,云雀恭弥只是顺从自己的心意,把想要的人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然而十年后的这一刻,云雀像是听到了花瓣坠落于地的声音。

无论战斗力有多高,无论工作能力有多强,哪怕是有自信可以收集起所有流星碎片的云雀也知道自己是无法让坠落于地的花朵再重新回到枝头、艳丽的绽放的。

(但是那又怎样?)

浮云依然是自由的浮云,没有人、没有事物可以阻止浮云贯彻的“我道”。

深夜降临,突如其来的客人并没有打扰到折原临也。不,应该说正是这位客人让一直等待着其到来的临也能在睡觉前心情大好。

“真是稀客。”发出一点轻微的笑声,临也从冰箱里拿出了高脚杯。

“不需要故意装出意外的样子吧?你明知道我会来这里的。”面对临也,铃奈苦笑,“情报商人先生。”

“说的也是。”随意的摊了摊手,为铃奈倒了杯香槟的临也笑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是否知道你来这里的原因呢?前黑手党小姐。”

接过香槟的铃奈浅啜了一口。铃奈想眼前这个从样貌表情到神态打扮都和十年前没什么不同、像是妖怪一样的男人大概这种地方也不会变。

“……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闻言,临也无法抑止的笑到双肩都颤动起来,“你来是想要我对并盛风纪财团封锁你回到东京来的消息吧。”

“是的。”垂下眼,铃奈肯定了临也的话。

“诚如你所说,我是个商人,只要价码合适的话就能进行交易。那么,”看着铃奈的表情变化,似乎觉得非常有趣,想要加剧这种变化的临也问:“你开出的价码是否合适呢?”

不是什么有胁迫感或更深层意义的话,只是单纯的在商言商,临也的话却是让铃奈不安了起来——情报商折原临也的情报向来价格不菲,向并盛风纪财团这种级别的团体封锁消息,哪怕自己再有多少积蓄恐怕也不够。

“我……”

“这样好了,”笑容中透露出异样的满足与更加深刻的期待,临也从酒柜的夹层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交到了铃奈的手上,“作为交换,你每天吃一粒这个,我就实现你的愿望,帮你封锁消息。”

双手捧着小小的铁盒,铃奈抬头作出无意义的质问:“这是……什么?”

“糖果啊,”打开铁盒拿出一颗白色的圆球物体,用手指温柔的送进铃奈的口中,临也说着铃奈明知是谎言但却无法抗拒的话语,“甜甜的、可以实现人所有愿望的魔法糖果。”

三天后,头一个注意到铃奈不对劲的人是铃奈的前上司、现在的合伙人。下午三点,高层大厦的十八楼办公室里,

“铃奈,你不要紧吧?脸色看上去很糟糕的样子。”即使是坐着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铃奈的脸色惨白的吓人。

“不要紧。”轻轻拂开了要触碰自己的合伙人的手,微笑着的铃奈看向了身旁除了盆栽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在铃奈的瞳孔中,那里有面带微笑的云雀站着。

(……委员长,)看着十年前那个还披着并中旧式校服的云雀,铃奈不禁痴痴地微笑起来。

“铃奈?铃奈!”“我不要紧的。请不用为我担心。”起身将担心自己的男子推出了办公室的门外,锁上门的铃奈想要享受和云雀独处的这一刻。

“委员……长……”笑着走向那个身影,铃奈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这是幻影。)拥抱着那个并不存在于此的人,铃奈发出了幸福的叹息。

(是临也让我吃的那种药的作用。)

知道自己再这么把药服用下去一定会出什么问题,但离开云雀的铃奈却再也无法忍耐一个人的独处的寂寞。

(这也是副作用吧?)不憎恨临也给自己吃了这种比大麻还可怕还危险的东西,亲吻幻影的铃奈总觉得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确实是很适合的价码啊。)

大脑被放空,心变得轻盈,身体得到充实感;什么都不在乎的铃奈在幻影的拥抱中闭上了眼。

“铃奈、铃奈!你振作一点啊!!”“求你……!振作一点!!”

朦胧之中,铃奈听到了谁的声音。

(正君……?)茫然的想着,铃奈的意识再度中断。

“你居然让她吃了那种东西!你还正常吗?!”

“那种新型毒品会有什么作用你应该再清楚不过啊!!”

“碰”的一声,临也被质问者纪田正臣推的撞在了墙上。不甚在意的摊了摊手,完全没有反省意思的临也笑道:“这可是她自己的愿望啊。”

“你这家伙……!”

『够了!』打有大号黑体字的PDA迅速的凑到了正臣的面前,抓着PDA的塞尔缇在确认两个男人都看到了自己PDA上的字后再度打出了一段文字:『新罗还在旁边的房间为她治疗,你们就不能安静点吗?!』

数个小时前,因为担心神情不太正常的好友而打电话给铃奈的正臣在持续打了十分钟的电话皆是无人接听之后赶到了铃奈工作的地方,紧接着就看到铃奈的合伙人撞开办公室的门,一边呼唤着铃奈的名字一边让人打电话叫救护车。

以最快的速度说服铃奈的合伙人把晕倒在办公室里的铃奈交给自己,正臣把铃奈带到了密医、岸谷新罗与无头妖精塞尔缇所居住的地方——正臣直觉的认为铃奈变成这样绝对是和临也有关。然后,新罗对铃奈的检查证实了正臣的猜测。

“可恶!”松开临也的领口,正臣强忍下想要揍人的冲动,“可恶……!”

懂得为朋友担心的正臣的心情,无法用语言安慰正臣的塞尔缇在PDA上敲下了几下后又删掉了自己敲出的那几个字。塞尔缇知道,现在的正臣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很快,旁边一个房间的门打开了,新罗一脸疲惫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样?!”

面对急切的正臣,新罗叹了口气,“我尽力了。”

“你的……意思是?”正臣心中的不安达到了最高点。

“性命无碍,但是因为‘那个’的效果太强,不仅是肉体上对药物产生了依赖;悲观和消极的想法被过度增幅的她在精神上也依赖着‘那个’。至于能不能完全恢复……一切都看她自己的意志力了。”

新罗的前半句话让正臣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然而新罗的后半句话使正臣陷入了更深的不安。就在众人还因新罗的宣布各怀心思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旁边房间里的铃奈已经醒了。

(……为什么,我还活着?)大睁着双眼,铃奈望着天花板发呆。

怎么工作也没办法从脑海里抹掉云雀的影子,稍微休息一下便会想起云雀,铃奈不想再回到那种日子。而自从吃了临也给的那种“魔法糖果”以后,铃奈的身旁就会有铃奈一个人才能看见的幻影存在,那是云雀的幻影。

是的,从吃下第一颗“魔法糖果”开始,铃奈就知道那大概是新型麻药之类的东西。可铃奈没有办法停止使用那种药物。逐渐增加食用糖果的次数,增加脑中幻影的真实程度也是铃奈自己的选择。

(不能回恭弥的身边。没有办法在恭弥的身边。)

(啊……我的生命,根本……)

(毫无意义。)

其实,真正的毒药不是“魔法糖果”。铃奈真正中的毒,是名为“云雀恭弥”的无解之毒。

此后的两天,回到池袋公寓里的铃奈一直被不放心的正臣照顾着,但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不会是什么长久的办法。

“正君,回去吧。沙树还在等你。”

“铃奈……”因铃奈的话浑身一震,正臣回头看到了神色如常的铃奈;那是正臣记忆中的铃奈。两天来,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后遗症状的铃奈简直像不曾碰过可怕的毒品一般。

“可是,我很担心你……沙树……也一定会谅解的。”

“你总应该回家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对沙树好好的说明以后再过来吧。”好笑的指了下正臣的下巴,铃奈笑道:“一个小时,去让沙树给你剃个胡子吧。”

“铃奈……”面对看上去和往常没什么不同的铃奈,正臣终于妥协了,“说的也是。不向沙树好好解释不行啊。”

“嗯。”

“那我回去一下,待会儿再过来。”

“嗯。”

笑着挥手送正臣离开,当正臣完全从自己视野里消失,铃奈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

(委员长……)

(没有委员长的人生……我不想要。)

忍耐神经全部断裂,亲吻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婚介,铃奈赤|身躺入了充满温水的浴缸之内。

(委员长……拒绝我了九次的人为什么要在第十次的时候回应我呢?)明明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存在。

在水中木然的睁着眼,水流折射中连映入铃奈眸子的天花板都开始扭曲。

(恭弥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呢?)明明从来不曾对自己诉诸过“喜欢”、“爱”之类的言辞。

(……或许有这份心情本身,便已经是罪过了吧?)想要束缚浮云的大空,根本不配称之为大空。

(委员长……)肺中的空气越来越少,被水侵入气管与鼻中的铃奈痛苦的想咳,然而却是只能呛入更多的水。

(恭弥……!)眼泪是不是流了出来,铃奈已经不清楚了。

水花四溅。

结束了如此痛苦的正是一双有力的臂膀。神志不清的铃奈小幅度的转动头颅,在迷茫中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恭、弥……”嗓子哑了,几乎快发不出声音的铃奈费力的张口。

(这是……走马灯吗?还是,)用上全部的力量,纤细的手指好不容易才抓紧了眼前之人的手臂。(我已经死了?)

“……你在做什么?”身上的西服泰半被水弄湿。狭长的凤眸扫过铃奈的全身,没有在铃奈身上看到明显注射痕迹,也没有闻到药剂味道的云雀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不是被下药,怀中的这个女人是以自己的意志作出结束自己生命的判断的。这个认知使云雀愤怒。极度的愤怒。

“恭……弥……”梦呓般的喃喃着,铃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很害怕……很害怕……失去你——”

浴室的热气氤氲中,铃奈的眼泪带着让云雀觉得刺眼的光芒掉落下来。

“我……害怕、束缚、你……我怕、越束缚……你……你就、走的……越远……”

“我、不想……一个、人……被、丢下来……”

“恭弥、讨厌……束缚、吧?”

断断续续的呢喃着没什么逻辑可言的话语,终于把所有心事都说出口的铃奈像临死时不再有任何遗憾的人那样放松了身体,瞳孔中的光芒逐渐丧失。

“看着我。”把铃奈重又放回浴缸里坐下,强硬的拉近铃奈和自己的距离,云雀也进入了浴缸。

“……”不想再做任何的思考,铃奈没有回应云雀。

“看着我!”抬起铃奈的脸,让自己映入铃奈的瞳中,云雀有生以来第一次会在非战斗的场合如此生气。

对于其他让自己生气的事物,云雀一向是直接咬死。不需要有什么感想,也不需要去思考除了咬死以外的行动。

『恭弥。』

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不一样。

“你认为是你束缚了我吗?”脱下湿淋淋的外套丢在一边,云雀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领带。

本能的感觉到了危机,铃奈扭头、小小的挣扎着。

“不,你错了。”一手把铃奈的双手往上拉,一手强硬的固定铃奈的下巴,不准铃奈移开视线。用领带绑住了铃奈双手的云雀脸上是铃奈从未见过的表情。

——隐含着痛苦的愤怒,那是发自内心深处在乎着某人的表情。

“……”被从意识的涡流中拉回,找回一点点清醒的铃奈错愕的睁大了眼睛,略略张开了嘴。

“一直以来,”

云雀靠得更近,近到铃奈可以看到他眸中倒映着的自己。

“是我束缚着你。”

热烈的如同要烧起来的吻落了下来,拥抱着铃奈的手臂强而有力,那是世界上最甜美的拘束。

浮云会选择自己能够飘浮的天空,而只要是浮云认定了的天空,无论是晴是雨,无论是雪是雷,浮云都会在那里、在属于自己的天空中任意的飘浮。

“魔法糖果”的药效完全消退是在一周以后。回到云雀家的大宅,在听过临也抱怨自家在一周前被前来找人的云雀破坏成了废墟的抱怨以后眯眼笑着说了句“活该”,铃奈挂断了携带电话。

“时间差不多了。”看铃奈挂了电话,云雀唤来了部下,“哲。”

“是的,恭先生。”在拉门外对云雀恭敬的点头,草壁道:“一切都准备好了。”

“啊,你们在这里啊,云雀前辈,铃奈前辈。”“……纲君?还有狱寺君、山本君、库洛姆,大家怎么都来了?”意外中的人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铃奈完全没有想到。

“啊哈哈哈……那个啊……”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纲吉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听说你们要离婚了,所以我们过来了。”山本朝铃奈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为了在第一时间接手自由身的铃奈。”

“……”默默的亮出了双拐,云雀居高临下的道:“你们这些草食动物就是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而群聚吗?”

“咬杀!!”“唏——!!”“还是这么喜欢用这个借口啊,云雀。”“哼!现在鹿死谁手还亦未可知!!”

无视一群和十年前的毛头小子没什么差别的男人们,铃奈和库洛姆倒是很高兴的交谈起来。

“……说起来,铃奈姐姐。”怯生生的抬眼,库洛姆问:“旁边的这些行李……铃奈姐姐你们是要去哪里吗?”

身后有惨叫声传来,紧接着铃奈听到了稳重的脚步声。铃奈知道那是云雀的脚步声。

“嗯,其实啊,我们……”被云雀揽住肩膀,铃奈对库洛姆绽出一个璀璨的笑容。

“是要去度蜜月哦。”

就这样,迟到了三年十个月,某对和解的夫妻肆无忌惮的发散着刺瞎人眼的恩爱光线丢下了工作和一干人等度蜜月去了。

当然,留下来收拾残局的人也只能自认倒霉——虽然他们倒霉了整整三个月。

焦躁的场合 斯贝尔比-斯夸罗篇

焦躁。

沙沙沙——

安静的室内,笔尖游走于文书上的声音太过清晰以至于让人无法忽略。戴着眼镜的纤细女子坐在桌前,不断的奋笔疾书。

焦躁。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除了认真的女子便只有双手抱xiōng、坐在沙发上的焦躁男子。

沙沙沙——

那像是不会停的写字声正是促使男子焦躁的导火索。没错,斯贝尔比-斯夸罗现在十分的焦躁。而促使他焦躁的原因就是那个坐在办公桌前头也不抬的女人、斯夸罗的妻子,北条铃奈。

(两个半小时了,)看着墙上的时钟又走过一圈,斯夸罗心中的焦躁再度升级。(两个半小时了!已经两个半小时了!!)

瞪着两个半小时前对自己说“我还不能回家,手上有些重要的工作没完成”的妻子,斯夸罗开始后悔为什么两个半小时前没有强硬的把妻子带回家里去。

——身为与泽田纲吉相对的、彭格列最重要的另一半大空,CEDEF的领导者、彭格列的门外顾问,北条铃奈的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除非有人代替她的位置成为新的门外顾问。

(啧!当初真是失算!!)要是自己的妻子和原来一样是“普通人”的话,就随时随地不分场合时间地点人物的带走她了。这么想着的斯夸罗脑海里浮现出当初还未成为自己妻子的铃奈在自己面前羞涩的低头说:“我想为斯夸罗成为彭格列的一员”时的可爱模样;而下一秒斯夸罗已全力否定自己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

(如果她不是彭格列的人,那就不能在想看到她的第一时间看到她了。)独立暗杀部队巴利安的任务虽不多,但目标可能会在地球的任何一个角落。出发的时候没有时间更没有机会去见谁,执行长期任务的时候也不可能和谁打招呼或者让任务在中途中断。妻子也是彭格列的一员的话,不仅安全可以被保证,每次回到彭格列意大利总部也总是可以找到她。

眼镜上细细的银珠挂链轻轻晃动着,两个半小时里完全埋头于工作的铃奈看上去根本是已经忘记了丈夫的存在。既不喝水和不去卫生间,完全不走动的铃奈在一份又一份的文书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因为回忆中铃奈的笑颜稍微冷静下来一点的斯夸罗皱着眉,忍住了马上就要站起身来对着铃奈大喊“う"お"ぉぉぉぉぉい!”的冲动,斯夸罗的手上爆起了青筋——为什么在发觉铃奈最近喜欢眯眼看东西以后送了眼镜给铃奈呢?天知道斯夸罗现在多想冲上前去摘掉那副该死的眼镜,让变身成工作狂人的妻子回复成平时的样子。

(平时总是要别人多注意身体的人是谁?!)每次看到周围的人身上新增伤口、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擦伤都会难受,经常“传授”周围的人健康食谱和保健方法的铃奈总是会用斯夸罗抗拒不了的眼神无言的要出任务之前的斯夸罗许下绝不受伤的诺言。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堵上二代剑帝之名与巴利安品质,斯夸罗每次也都完美的履行自己说过的话。但现在,那个会抓人软肋,只为其健康的人正在耗损着自身的健康。

(前几天不是还在感冒?)看到妻子那有些干燥的嘴唇,心中焦躁再度猛地窜高,斯夸罗真想走过去狠狠地咬上妻子的嘴唇。

咔嚓、咔嚓、咔嚓——

时钟平稳的向前走着,当时针又走了一个半圈之后,斯夸罗终于大吼出声:“う"お"ぉぉぉぉぉい!”

“?”波澜不惊的抬了抬眼,明显是习惯了斯夸罗大嗓门的铃奈一点也没把斯夸罗的大吼放在心上。

“肚子饿了吗?那待会儿我们去上次那家店、熊的小屋好了。”哪怕只是一秒,微笑着开口的铃奈也没有把视线从文书的上面收回来。

焦躁。

斯夸罗觉得自己比一头饥饿的熊还要焦躁。

『总是发脾气对身体不好哦。』铃奈的柔声劝诫适时的回响在斯夸罗的脑海里。

『还有S的声音很好听,我最喜欢S的声音了,所以——』带着些微香气的吻轻轻的落在斯夸罗的唇角,简直像是日本春末的落樱不经意间的打扰。

回忆在脑内放映厅播放完毕,斯夸罗重又坐回到了沙发上。铃奈的笔尖继续游走于纸上,决定再等妻子十分钟的斯夸罗下定决心要是十分钟后妻子还是这么继续坐在办公桌面前,就随便抓个什么人丢到泽田纲吉的面前,让泽田纲吉宣布那个人代替北条铃奈成为新一任的门外顾问;然后自己提前把责任心比别人强上一倍的妻子带去孤岛上住上两、三个月,等木已成舟再回彭格列。琢磨着是不是要让铃奈在卸任后加入巴利安,好把铃奈正大光明的放在自己身边。斯夸罗用力瞪着时钟,仿佛这样就能加速时间的流逝。

初冬的风吹起了半透明的白纱窗帘,寒意丝丝缕缕的渗入房间之内,冰冷的空气悄悄地钻进了铃奈的衣襟。下意识的轻咳几声,铃奈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低温的作用下一点点的变冷。

“喂。”斯夸罗在这一秒改变了主意。

铃奈用来写字的右手被斯夸罗按住了。

“怎么了?”没有把手从斯夸罗那里抽回来,铃奈抬头笑问。

“今天到此为止。”把铃奈的座椅从办公桌前拉开,斯夸罗站到了铃奈的面前。

“再等一个半小时我就能做完了,”直到被眉头紧皱的斯夸罗用掌心包裹起手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冰凉,知道斯夸罗是在担心的铃奈摇头道:“不,一个小时就好。一个小时以后,我们——”

“う"お"ぉぉぉぉぉい!”习惯性大吼一声打断铃奈,斯夸罗呲牙道:“不行!!”

“可是——”不等铃奈说出更多必须工作的理由,某头焦躁升级成暴躁的鲨鱼已经咬上了铃奈的唇。

“……等、等一下……唔、唔……”张口想要辩解的行为成了诱惑的邀请,柔软的口腔被占据的铃奈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比猫毛更柔软的白色长发垂落下来,与卷曲的乌黑青丝缠绕。捧着妻子的脸,因为感觉到掌中的脸颊有些冰凉而越发生气的斯夸罗更加深入的夺取着妻子肺中的空气。一直到铃奈的脸颊上红云密布,斯夸罗才放开快要窒息的铃奈让她稍微呼吸一下。

“S、这个文件、唔……真的很重要……”细细的银丝从唇角落下,尽管脸涨的通红、身体不自觉的靠向丈夫、攀住丈夫的颈项,铃奈还是坚持着要完成自己的工作。

“啊——!?什么——!?我听不见!!”故意以超大的音量盖过妻子那细若蚊吟的辩驳,斯夸罗倾身压向座椅上的铃奈。

断过三次的左手如今戴着手套,斯夸罗的左手摩挲着铃奈的耳后与白皙纤细的颈项;那种布料所带来的异质摩擦感使铃奈异常的战栗起来。心中不断的轻呼着糟糕,铃奈却是阻止不了自己的身体对斯夸罗的触碰起反应。

(只是这种程度的碰触就——)向来都是处于被动那一方的铃奈惊觉自己比丈夫先起了反应。双颊火烫,不敢让斯夸罗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铃奈一方面为自己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两人缠绵景象的自己感到羞耻、竭力想阻止自己的身体做出积极的回应;另一方面又不想这么快就离开斯夸罗温暖的怀抱。

“S……”气喘吁吁的从激吻中脱离,把头放在斯夸罗的肩膀上,铃奈终于妥协,“……好吧,我休息十分钟。”

“啊啊——?!”威胁的朝着妻子眯了眯眼,斯夸罗作势要再度咬上妻子的唇。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了!是三十分钟!!”预感自己再被撩拨一下大概就得缴械投降的铃奈立刻改口。手上的这份文件真的很急——和军火贩子订下限制贩卖军火的协议需要大量的时间谨慎的检查协议的每一个条款有无漏洞,还需要检证其协议的可实施性;必要的地方还要补充条款。但时间不等人,要是今天之内不把这份文件送到这个家族世代贩卖军火的商人手里、这个比狐狸还狡诈的商人重又把危险的重型武器散播出去就糟糕了。

“啊——?”语气稍缓,然而肉食系的暴雨鲛仍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对上斯夸罗那充满压迫感的瞪视,铃奈心中紧张却是不再让步,“三十分钟。”

没好气的瞪着顽固的妻子,斯夸罗在一秒后突然再度袭上铃奈湿润涨红的嘴唇。惩罚性的轻咬一口妻子的舌头,让妻子发出短促且含糊的痛呼,斯夸罗这才满意的放开了铃奈。用手梳理着铃奈的长发,斯夸罗帮铃奈把略微滑落的眼镜重又推回鼻梁上去。

“想喝什么?”蹭着妻子的额头,轻啄着妻子嘴唇的斯夸罗问。

“咖啡,什么都好。”被斯夸罗如此亲昵且温柔的对待,铃奈露出比吃了糖的孩子还满足的笑容。压力凭空消失,疲劳像是被雨后清爽的海风吹散,装在铃奈心中的只有满满的幸福。

(要是其他人看到了的话会嘲笑我们幼稚吧?)婚都结了的两人的对话比十几岁的小情侣更加青春,铃奈光是用想的都觉得害羞。

“好。”又吻了一下才准备起身为妻子去准备咖啡,斯夸罗没有料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来敲门。

咚咚咚——

沉稳有力的敲击声连响了三声,不用猜铃奈都能知道这是谁来了。

(山本君?!)想也没想,用力按住丈夫的肩膀往下一推,铃奈把斯夸罗推进了办公桌下方的空档里。

“喂——!”没给丈夫说话的机会,铃奈将座椅滑入了空档之中;斯夸罗整个人被卡在了办公桌与铃奈的双腿之间。

“铃奈,”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了,不出铃奈的所料,来人正是山本武。

“山本君,”不太自然的顺了顺头发,铃奈以低头看文书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慌张窘迫,“……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啊……嗯,”看了室内一眼,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的山本爽朗的笑道:“也没有什么,只是今天强尼二在为总部这边的地下设施做调整,电力系统可能会暂时性的出现间歇不稳,CEDEF这边的供电和暖气系统不出意料也会被波及。”

“是这样啊,”没有听到斯夸罗的怒吼,也没从山本脸上看出什么不自然;悄悄在心中的松了口气的铃奈轻松的对山本道谢,“谢谢,山本君。”

生气生气生气——

本来就对铃奈像藏奸夫一样把自己藏到办公桌下面的行为而生气的斯夸罗在听到铃奈对山本道谢的瞬间大脑里好像有个叫做“理智”、起控制作用的螺栓被某个的齿轮“喀啪”一声绞断了。血压又一次飚升,焦躁与暴躁同时冲破测量计。瞪视着眼前那双包裹在黑色丝袜下的匀称双腿,斯夸罗决定不再忍耐。

本以为和山本的谈话会就此结束,铃奈没有料到山本的下一句话是:“对了铃奈,之前军火商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要交给对方确认的初步文书我正在做,但是——”倒抽一口冷气,铃奈感觉到斯夸罗强硬的分开了自己的膝盖。

“怎么了?”似是没有察觉到桌下的异状,山本有些奇怪的凝视着铃奈。

“没、没什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铃奈阖不上膝盖——斯夸罗整个人都向前倾,自然宽阔的肩膀也卡入了铃奈的双腿之间。绞尽脑汁,铃奈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么一个好歹还算是能说得过去的理由:“我只是觉得有点累而已,毕竟今天就要把这份文书做完。”

“是这样吗?辛苦你了。”这么说着的山本根本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天知道铃奈已经因为斯夸罗的行为而紧张到了极致。

隔着丝袜咬上铃奈的小腿,抬头看到铃奈强忍着叫出声的冲动对山本微笑,斯夸罗抬起铃奈的双腿,从咬过的地方一直舔向更加柔软的深处。

大腿内侧的嫩肉被人当作美味啃咬舔舐,铃奈把颤抖的十指收拢紧握成了拳头以抵御想要擅自从喉咙里跑出来的羞人呻|吟。现在唯一值得铃奈庆幸的是山本并没有从门口走过来的意思,隔在两人中间数米的距离与眼前这张可以遮住不少“东西”的办公桌,这一段不算广的空间让铃奈有着微妙的安全感。

对妻子的身体了如指掌,比铃奈自己更清楚触碰她身上的什么地方她会有怎样的反应,暴怒的鲨鱼咬牙切齿的啃噬着薄情妻子的腿脚,试图逼出妻子求饶的话语。

“抱歉啊,让你来处理这种事情。”办公室的门口,山本眉心微皱的苦笑了一下,“本来这件事情应该是我和狱寺的工作。”

“没事的,”想要夹紧双腿,又怕山本看出不对劲而放弃,铃奈强迫自己不去感觉斯夸罗在自己腿脚上烙下湿润热吻的行为,转而把精神集中在和山本的对话上,“你们还要处理上次内乱事件留下来的问题。”

眼见妻子从娇弱的小女人恢复成善解人意的“门外顾问”的样子,斯夸罗的额角爆出了青筋——作为丈夫的他此刻就在妻子被分开的双腿中间,可作为妻子的女人非但没有对自己作出回应,还和另一个可以说是自己情敌的男人亲热的攀谈。

“内乱的时候也是多亏了你和巴吉尔,作战才能够成功。”

生气生气生气。斯夸罗的怒意就快破表。

“没有那样的事,要是山本君和狱寺君没有及时赶到的话,我和巴吉尔大概也被伏击了。”

那些斯夸罗所不知道的场面、那些斯夸罗无法经历的默契变成了语言,两人的对话里满含着对彼此的感激与欣赏。妻子的声音传入了斯夸罗的耳朵里,那声音如此的温柔,但却不是给斯贝尔比-斯夸罗的。

同样是雨,和只会狂暴的掀起巨浪海啸的自己不同,斯夸罗知道山本武的雨是温柔到极致的润物之雨。无声无息,可无法忽视,不需要更多的行动,山本武的存在本身便具有意义。

“对了,那天的宴会你和巴吉尔都没来得及参加,阿纲说等下次找个时间,我们家族内部来办一次派对。当然也会邀请加百罗涅家族、西蒙家族、吉留涅罗家族、波维诺家族、杰索家族和多玛佐家族的各位来同我们一起庆祝。”

“……连白兰他们都在邀请之列吗?还真是像纲君会做的事。”没有半点矫揉造作的无邪笑容,像熏风、似暖阳,如同清澈温暖的浅海;但偏偏暴雨鲛不适应这种柔和到怠倦的环境。

『恭喜你,斯夸罗。』

在铃奈由斯夸罗戴上婚戒的那天,山本武游刃有余的笑着。

『不过,只要她希望,我就会随时来夺走她。』

(不,这个人是我的。)

(是-我-的。)

啃咬的动作停住了,深深地看了一眼微笑的妻子,下一瞬斯夸罗将铃奈的西装短裙往上推,自己则是一口含住了妻子已泛出些许湿意的部分。

“……!!”触电般的浑身一颤,铃奈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飞速的低下刹那间红到像快滴出血来的脸。

“怎么了?”

面对投来视线的山本,铃奈知道自己非回答不可。

“……没、有。”

银牙欲碎的挤出一点声音,铃奈越发羞耻的发现自己的声音竟里有了一丝清楚的媚意。

(居然在山本君面前做这种事……!)羞耻转变成了羞愤,铃奈简直想用脚去踢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斯夸罗,但还没等铃奈把冲动付诸于行动,斯夸罗已强硬的把铃奈的腿扛在了自己的肩头上。

由于太清楚目标的弱点,鲨鱼很快就锁定了目标开始攻城掠池。发飙中的凶暴肉食系鲨鱼对准目标没有一点怜悯的猛攻,沦为食物的可怜目标只能忍受着被鲨鱼吞咽的感觉而无还手之力。猛攻的鲨鱼几乎没怎么费力气便撬开了薄薄的贝壳,开始享用鲜美的贝肉。

体温高昂,陡然间流窜至四肢百骸的电流逼出了铃奈的眼泪。对连在他人面前和丈夫亲亲我我都害羞的做不到的铃奈来说,斯夸罗的行为根本和酷刑无异。

“铃奈?”疑惑的朝着铃奈看去,山本迈开长腿向前走了一步,“你怎么了?”

“没什么……!”强烈的快感和羞耻感使铃奈几近抽泣,“真的……没什么——!!”身体因拼命的忍耐而颤抖,铃奈整个人像是熟透的果实散发出甜美的味道。

“没什么?不可能吧,你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铃奈竭力想阻止山本靠近的行为起了反作用,山本走的更近,眼看就要到能看到斯夸罗的地方。

(哼!是很舒服才对吧!)对自己的任意妄为完全没有歉意,斯夸罗一点都不想饶过因为害羞就把自己藏起来的铃奈。(对,就这样,在这家伙面前发出美妙的声音吧。)

让妻子可爱的叫声被其他人听到不是斯夸罗的本意,但是和对手抗争的本能促使斯夸罗身体里的战斗之血沸腾起来。斩草除根,斯夸罗打定主意一次就让对方吃够苦头、不,是让对方见识到自己和妻子的恩爱样子,以后再也不敢妄想自己的妻子会跟着他私奔。

(告诉他你是属于我的!)

被鲨鱼蚕食完剩余的理智,同时也因快被山本看到如此羞人的样子而慌乱的再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山本发现斯夸罗的存在。

“铃奈?”

“别、别过来……!!”不抱希望的尖叫出声,铃奈在坠落悬崖的前一秒极力的想要刹住失控的理智。“拜托你……!!”

“……”山本停在了还有一步就能看到斯夸罗的地方,“你果然是累了吧?”

“今天我先回去了,铃奈你也不要勉强自己,那份文件明天再送出去也没关系。”意外干脆的放弃,山本笑着向门口走去,“别忘了我、狱寺还有阿纲一直都会在你的身边。”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办公桌下方的位置,山本笑道:“还有斯夸罗也是。”

潇洒的关上门离开,山本留下了某对反应不一的夫妻——意识到山本发现了斯夸罗做了什么的铃奈捂着自己滚烫的脸颊欲哭无泪,斯夸罗则是没所谓的从办公桌下探出头来。

“斯贝尔比-斯夸罗……”连名带性的喊着斯夸罗的名字,铃奈显然是真的生气了。羞愤怒意压倒了羞耻心和欲|望,神智回复清明的铃奈已经猜到了斯夸罗和山本都是故意的。

“啊啊?”把铃奈压在座椅上,斯夸罗抬眼看向满面红潮的妻子。

“……我暂时不想见到山本君了。还有,”没等斯夸罗得意自己的计谋凑效,用手背擦拭着自己眼角晶莹的铃奈已扭过头不再去看斯夸罗,“今天晚上我去睡客房。”

“う"お"ぉぉぉぉぉい!为什么?!”

听到门的那边传来斯夸罗震天动地的大吼,正准备与在走廊上等着的狱寺离开的山本轻笑出声。

“铃奈,一定生气了吧?”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变态故意搅局。”一脸嫌恶的对山本挑眉,狱寺点起了一只烟,“明知道那个斯夸罗在里面还要进去。”

“啊哈哈,其实狱寺也很想看的,对不对?”带着爽朗的笑容,山本笑道:“铃奈那种H的表情。”

“……”瞥了眼身旁的山本,狱寺深吸了口香烟,“你果然是个变态。”

“哈哈哈。”

山本爽朗的笑声和狱寺不留半点口德的吐槽声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CEDEF终于只剩下斯夸罗和铃奈还在办公室里。

“不行!!”强硬的转过妻子的头,吻过妻子的斯夸罗扯开妻子的衬衫,用力咬上铃奈的锁骨,“我不允许!!”

“我、唔……这次……你、啊——!”吃痛的叫了一声,看着自己被咬出牙印的锁骨,铃奈再度眼泪汪汪——不是饿疯了就是气疯了,斯夸罗在用全身传达着自己的焦躁暴躁与怒意。

“——再说一遍,你今天晚上要在哪里睡?”斯夸罗的脸放大在了铃奈的面前。

“……客房。”想到斯夸罗生气的理由,没了最初的底气,铃奈很没有骨气的放软了声音。

“哪——里——?”斯夸罗又逼近了一点。

熟悉的味道唤醒了记忆,在绝顶前一步刹车的身体自然的热了起来。铃奈对斯夸罗孩子气的行为感到生气,但想到斯夸罗发怒的原因是自己的不坦率,铃奈又觉得对不起斯夸罗。

“……大笨蛋S!”自暴自弃的起身将斯夸罗推倒在椅子上又重新面向斯夸罗坐下,铃奈抱住了斯夸罗的脖子,“不过我也是大笨蛋!”

坐在斯夸罗的身上,铃奈深吸一口气、红着脸对斯夸罗道:“下次我会努力的……!在大家面前的时候也不会把S藏起来……”一小段话说的结结巴巴,铃奈紧张的连手心都开始出汗,“只是牵手……和亲吻的话。”

“……”斯夸罗睁大了眼。

(还是不行……还在生气吗?S……)没有得到丈夫的回应,铃奈蹙着眉忐忑不安的低着头。

(明明是人|妻,还这么的……)心中的焦躁、暴躁、怒火、不甘心、不高兴、不痛快在这一瞬被抚平,连斯夸罗自己也不知道他此刻露出的是怎样少见的温柔笑容。

“如果今天晚上你不睡客房的话。”

“……好、唔……”回答又被鲨鱼吞下了,铃奈却是不再反抗也不再排斥。用残存的理智想要一会儿要打电话去熊的小屋取消订餐、晚上熬夜也要把文件看完,铃奈闭上了眼。

当然,那一天晚上铃奈在卧房熬夜看文件、斯夸罗被丢进客房当咸鱼晾了一晚上,山本被铃奈无视了两个星期又都是后话了。

弄错顺序的场合 六道骸篇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东西了。”

周三下午九点半,洒满阳光的厨房里有一男一女。

“什么?”随便穿了件宽大的男士衬衫,套着围裙的女子把煎好的煎蛋分别装到了两个人的盘子里。

“我说你是我的东西了。”扬着手上的婚姻届复印件,男子、六道骸笑容满面的对面前的女子道。

“……”看着那明显签有自己名字的婚姻届,北条铃奈只是一愣便平静的把盛着烤土司、煎蛋与培根的盘子放在餐桌上。表情不变的脱下围裙落座于骸正对面的椅子上,端起了刚倒好的鲜牛奶喝了一口,铃奈这才缓缓地抬眼看向骸。

“……你做了什么?”

“Kufufufu……你认为呢?”讨人厌的笑着,骸把婚姻届的复印件推到了铃奈的面前——白纸黑字,那是确定会被受理的婚姻届。

(用了幻术吧?)连叹息的欲望都没有,铃奈默默的低头进食。

(难怪昨天一直在不停的折腾。)身体软绵绵的,大脑像生锈的机器一样难以运转,通宵后没睡几个小时、极度困倦的铃奈恍惚的想着要不要待会儿洗个澡再去补眠。

高中还没毕业就与纲吉等人加入了彭格列,成为骸最讨厌的黑手党。现在铃奈和骸的也同居迈入了第个六年头,所有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部都成了家常便饭;铃奈想两个人之间也不差那么一纸婚约。当然,骸会把两个人的关系摆到“婚姻”这一个层面上是铃奈不曾想过的。

(……这是什么新的游戏吗?)讨厌黑手党的骸总是以“讨厌身为黑手党的铃奈”的名义在撩拨起铃奈的感官神经之后慢慢的玩弄处于悬崖边的铃奈。使铃奈的身体和精神都维持在上不去、下不来的状态,对于骸来说几乎成了一种玩不厌的有趣游戏。而两个人之间与其说是在用这样的行为来确定彼此的心意,还不如说是在进行着某种绝不让步的抗争。

(厌倦了惩罚黑手党的游戏,这次是新婚play?)和骸在一起太久,铃奈已经变成了对待任何事情都能淡然接受的性格。慢条斯理的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无视笑容满面的骸那期待着什么的视线,怠倦的铃奈只吃了两口花椰菜便觉得没有胃口。似乎在沉默中进行着无言的对抗拉锯战,笑容满面的骸依然笑容满面,面无表情的铃奈依旧面无表情。

终于,骸的笑容面具在额角的地方稍微剥落了一点,“……Kufufu,不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勉强把牛奶喝完,铃奈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恭喜我自己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变成人|妻吗?”

“还是说——”翘起布满卑猥印记的右腿放在同样可怜的左腿之上,也不怕衬衣下的春光外泄,铃奈一手拄着自己的下巴,“亲爱的,你是要吃饭、洗澡,还是我呢?”

——要验证对方的真心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实践自己的推断。铃奈想反正那么多游戏都做过了,再多一个也不会怎么样。当然,如果新婚游戏能够让骸不再每次都吊人胃口到想揍他的话,铃奈想无论几次新婚游戏自己都会很乐意奉陪的。

“Kufufufu,我可以认为这是你在诱惑我吗?”餐叉戳入半熟的煎蛋里搅动着,骸眯着眼微笑。

眼帘微垂,铃奈闻言而笑,“……我自认为这是邀请,亲爱的。”

“Kufufufu……”

窗外如此光明,暗夜却已伴随着体温的触碰而降临。像于深渊中飘落的羽毛,铃奈能感觉到的除了坠落还是坠落——向着欲望的中心,永无止境的坠落。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东西了。』

(我是“东西”啊。)不知是叹息还是呢喃,铃奈无意识的发出模糊的音调与意味不明的音节。(我是骸的“东西”。)

不是人,连目标和玩偶都算不上,只是“东西”。铃奈并不因骸的话伤心,反而隐约之间明白了什么。

(对,没有错。我想要的……就是在骸的身边。不管骸把我当作什么。)急切、急迫,不止是身体和心灵,就连灵魂都想成为骸的所有物。

(但……有这种心情的,不过是我一个人吧?)

被迫上绝顶的刹那,铃奈激动的流下了眼泪。和骸在一起数年,这样没有弥留、直接到达顶峰还是第一次,紧紧的环抱着骸的颈项,体内还在痉挛的铃奈哽咽着开口:“骸,”

一直都想在骸的身边,听着那“Kufufu”的奇怪笑声。就算讨厌黑手党的骸没有可以和是黑手党的自己可以说的话,也想在骸的身边。即使骸的右手不会有一天牵起自己的左手,也想在骸的身边。

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的想在一个人的身边,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要。

“从一开始……我就是你一个人的东西。”

意识中断,铃奈如坠深海,只能离光明的地方越来越远。

“什么?!骸有可能再也没法从复仇者监狱里出来了?!”

数年前,当还是高中生的铃奈听到被关在复仇者监狱地下水牢的骸有可能再也无法从复仇者监狱里被放出来的时候,铃奈第一次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为、什么?”无意中听到纲吉和狱寺对话的铃奈不顾一切的推开了纲吉房间的门,看向脸色都不太好的狱寺、山本与纲吉,“为什么骸不能出来?”

“……彭格列的雾之守护者已经确定为库洛姆-骷髅了。”回答铃奈的是狱寺。

“不是彭格列雾之守护者的六道骸就只是一个曾经虐杀过大量黑手党的凶恶逃狱犯!”“狱寺……!”

山本想要阻止狱寺说下去,然而狱寺却没有对铃奈隐瞒事实的意思,“那个和幽灵差不多的彭格列初代雾之守护者D-斯佩德又曾经为了获得那混蛋的身体而惹出那么多是非!!”

“所以……”铃奈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

“……所以复仇者们判断六道骸的存在本身就很危险,不允许他被放出来。”表情沉痛的按住铃奈的肩膀,山本公布了狱寺无法对铃奈宣告的结论。

“不——”声音是压抑且颤抖的,但铃奈确定自己有十分的冷静,“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那就成为彭格列的另一半大空吧,铃奈。”

四十公分的小婴儿无声无息的出现;里包恩给了黑暗中看不见道路、不知如何是好的铃奈一条往上爬的麻绳。

“成为门外顾问,以你的权限应该可以要求复仇者把骸放出来。”

“……”

“那么,你的答案呢?”

于是铃奈对里包恩笑了——答案什么的一开始就在那里了,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思考。要是可以到达骸身边的路就这么一条,那就算是手掌被麻绳磨出血泡,铃奈也甘之如饴。

“我很乐意。”

北条铃奈从此脱离了“普通人”的身份,成了双手沾染他人鲜血的黑手党一员。也成为了骸最为厌恶的存在。

(我们的关系,才不可能因为一张纸而改变。)这是铃奈再度醒来时最初的想法。

“……骸,这里是哪里?”身旁有笑得天真的孩子们跑过,树荫的掩映下花朵簇簇盛放。再度醒来后不到十五分钟,铃奈置身于彩色氢气球四处飘飞的广场之上,而铃奈的正对面是塔尖高耸的城堡。

“凤梨……”“好像凤梨耶!”“凤梨头!凤梨头!!”

“Kufufufu,”毫无违和感的站在梦幻的景色之中,被孩子们围观并指指点点的骸一手拄着下巴,挑起了嘴角,“迪士尼乐园啊。”

“这个叔叔是凤梨的仙子吗?”“因为是公的……所以应该是凤梨的妖精吧?”“妈妈快看!那个人的发型好奇怪!!”“嘘!!不可以看!!不可以去指变态!!”

“不不不……我当然知道这里是东京迪士尼乐园。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头痛的按着额角,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骸被好奇心旺盛的孩子们围观,但因为骸的关系而被这么多的孩子进行如此惨无人道的围观铃奈确实是第一次,“可是……为什么是这里?”

“Kufufufu,其他的公园更好么?”“不、我——”

“啊!漂亮的大姐姐对凤梨的妖精说话了!!”“咦……?这个大姐姐是母的凤梨妖精吗?”“怎么可能!大姐姐头上又没有凤梨!”不顾父母们的阻止,以超大的音量“窃窃私语”着,孩子们才不管对话被打断的骸脸上的笑容越变越狰狞。

“况且,这样的怪大叔才配不上公主一样的大姐姐!!”

啪喀——

似乎可以听到什么碎裂的声音,来不及为孩子们的称赞高兴的铃奈急忙出言阻止,“骸——”

“Kufufu……”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三叉戟,笑容中明显有着暗影的骸缓缓睁开了异色的眼,“好孩子到睡午觉的时间了哦。”

“骸!”一把挽住骸的手臂,铃奈拉着骸便往前走,“走吧!我想快点去听交响乐。”

一边快步的向前,一边忙着确定身后的孩子们没有被骸施什么可怕的幻术,或者是被骸所Cāo纵,铃奈完全忘了去注意骸的表情。

异色的眼倒映出铃奈的身姿,那是介于少女与成熟女性之间的模样。淡妆,全身上下微微散发出甜美清爽的香水味。青丝被宝蓝色水晶组成的花朵发卡挽起,耳朵上的耳链与花形耳钉十分精致,同款的项链、手链上也在铃奈略显苍白的肌肤上闪闪发光。靛蓝的连衣裙之下是轻盈易行走的小皮鞋,小皮鞋之上的绑带如同柔软的藤蔓一般缠绕在铃奈的小腿上。那是非常适合铃奈的打扮。换下了平时那一身黑色的西服,铃奈看上去和在闲暇时间出外游玩的大家闺秀没什么两样。

(但她是黑手党。)是只会让人联想起杀戮、憎恨与绝望的黑手党。

“骸,”

看到米奇魔法交响乐团前排起的长队的铃奈有些踌躇的皱着眉,不自觉地以目光去寻求骸的决断。

“Kufufufu……”

(对,她是——)

骸凝视着抬头看向自己的铃奈。单纯的表情,干净的眸子,和相遇后不久的时候一样、不安的时候会微微用力的拉着自己的手臂。

(完全不像黑手党的黑手党。)

“走吧。”带着铃奈离开队伍的长龙,骸向有叮咚乐声传来、被以少女为首的孩子们包围的游乐设施走去。

“ ……骸?”被骸揽着腰往前走,不明所以的铃奈试图从骸的脸上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是……辛德蕾拉的旋转木马?)初次离自己童年时便梦想坐一次的游乐设施这么近,虽然不会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可铃奈多少还是愣住了。(好大,而且比在电视上见到的还要漂亮……)

像公主那样穿上漂亮的裙子,戴上各种各样璀璨的珠宝,坐上前来迎接的王子的白马,与王子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接受鲜花与祝福——这或许是每个女孩都曾经有过的幻想。铃奈也不曾例外。

(不过对于我来说,那是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空想。)从铃奈意识到自己是非骸不可的那一天起,铃奈就放弃了梦境一般的恋爱场景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憧憬。因为铃奈清楚自己不是公主,骸也不可能是会骑着白马的王子。不想失望,不想绝望,所以铃奈索性不去抱以希望。

(这个人是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王子的。)并不是针对谁,也不是感情深浅的问题。只是,不适合。对,六道骸可以成为某人的救世主,也可以是将世界玩弄于掌中的恶魔,六道骸可以任意的变换自己的角色,但却是无法胜任谁的王子这一职。

铃奈不会去强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因为最想要的东西已经被铃奈握在了掌中。

看着旋转木马发了数秒的呆,等铃奈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骸抱上了旋转木马。

“啊!是刚刚的大姐姐和凤梨妖精!”肆意的打量评论着把铃奈抱上白马后自己也骑了上去的骸,孩子们已认定了骸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骸、骸……?!”“Kufufufu,既然来了,就好好的享受吧。”

把工作人员撇在一边,无视大声喧哗的孩子们与错愕万分的游人。骸一手握着白马背部的拉杆,一手揽着迅速红了脸,局促的不知该把手放哪里好的铃奈的腰。

“那么大的人了还做旋转木马——”“讨厌~居然还真的有这种炫耀恩爱情侣呢!”“那个男人……是不是有什么精神上的毛病?居然在旋转木马上笑的那么高兴。会接受男友做这种事的那女孩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吧?啊啊……真讨厌啊。变态情侣。”

憎恨自己的听力突然变好了的铃奈在骸那连续的“Kufufu、kufufufu”的笑声中用力的按住自己的额头,找不到坑跳进去把自己埋了的铃奈只能把自己当作是隐形人。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在和骸共同生活中已经锻炼的脸皮足够厚的铃奈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过天真了——在骸的身边,才不会是害羞丢脸可耻这种等级的感想就可以完事的。

两分钟共计一百二十秒,铃奈却像度过了一百二十个受人指指点点的春秋。始终没有办法像骸那样不在意周围的人。

坐完了旋转木马,脑海中闪过拉紧骸脖子上领带好让骸窒息晕倒接着把骸拖走的想法,铃奈无意识的顺着骸走向一旁。再度反应迟了,来不及阻止骸的铃奈被带入了旋转咖啡杯中坐下。

(爱丽丝的午茶派对……多么少女的名字啊……)额上黑线一打,铃奈开始有种“啊怎么都好快点结束吧”的感觉。

坐完旋转咖啡杯之后又去了小熊维尼猎蜜记,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也不知道哪里有什么的铃奈除了跟着骸没有别的选择。

(骸究竟是想做什么?)一个分心,小小世界里乘游览用的小船欣赏穿着各种衣服玩偶的铃奈看漏了数个玩偶,“啊……”

“Kufufu,那么介意刚才的那几个玩偶吗?”心情好到让铃奈觉得头皮发麻,骸侧头对铃奈笑道:“那待会儿再来一次吧。”

“咦、可是——”既没有要在外面玩羞耻play的倾向,也没有回去要做调|教的前兆。铃奈想在自己和骸确定了从属关系之后,这样风平浪静的两人出门大概还是头一回也说不定。

(……暴风雨前的宁静?)绅士而友好,不是疏离的礼仪。

“累了吗?”

“啊……嗯,稍微。”

(也不对,与其说是对熟人的礼仪,还不如说是……)抬头看向对自己微笑着伸出手的骸,铃奈想或许这又是一场自己的梦。

“Kufufu,那到这边来休息吧。”骸那柔和的嗓音诱惑着铃奈不再去继续猜疑他的动机。

“嗯。”

十指相扣,铃奈差点有种要飘起来的错觉。那是无论如何拥抱、如何缠紧对方也得不到的满足感与幸福感。

(对,简直就像是……)

眼眶热了起来,铃奈低下了头。

(真正的情侣。)

不管是任务的顺便还是计划的一环,索性不再去猜测骸的用意,决定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铃奈握紧了骸的手。

(偶尔就做一次吧——变态情侣。)

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以后,铃奈发现和骸在一起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长相足够让肉食系动物垂涎,或者说光看脸的部分骸能堪称完美。从衣着打扮到气质品味都算上佳,如果骸没顶着那颗凤梨头,两个人身处的地点如果不是迪士尼乐园,铃奈相信骸会吸引不少大胆的狂蜂浪蝶上前搭讪。当然了,要是骸闭着嘴不说话,不发出“Kufufu”的笑声,没把性格上恶劣的部分表露出来,那骸绝对可以算是极品优男starman。

(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虽然骸的那颗凤梨头还是那么万众瞩目,虽然骸还是“Kufufu”笑个不停,但铃奈还是非常的高兴。

(因为,)拉着骸的手,抬头去看骸,铃奈因为骸的话自然而然的笑出声来。

(我喜欢这个人啊。)

看着铃奈逐渐开朗起来的表情与逐渐绽放的笑靥,骸能够感觉到铃奈握着自己的手那样温暖。

撇除现役黑手党和曾经大量虐杀黑手党的逃狱犯这样的身份,骸和铃奈像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里都有的普通情侣一样,拉着手走在路上,进行着可有可无的对话;只要有对方在就能微笑——在自己所爱的人身边,哪怕那个人有多少缺点,有多少缺陷,讨人厌到什么地步,都会觉得很幸福。

是令人发指的变态又怎么样?六道骸就是六道骸。铃奈确定无论骸有多么的扭曲,自己都想在这个扭曲的黑洞身旁。

是令人憎恶的黑手党又怎么样?北条铃奈就是北条铃奈。骸不会告诉铃奈他每次为难她都不是因为她是黑手党,而是他想要在她身上确定些什么的缘故。

两个人都有不会告诉对方的事,那就是:两个人都在试图确认对方的心情是否和自己一样。

『和骸在一起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铃奈不在乎自己会坠入永无终焉的地狱。

『不要毁了那家伙的人生。』

加入黑手党就不算人生被毁吗?骸对这样“善意的警告”嗤之以鼻。

不敢直接去问骸的感觉,铃奈想这是因为自己的怯懦。不想听到拒绝的语言,害怕被骸说“我不需要你”,甚至强迫着自己在看到婚姻届的时候保持镇定的表情、淡然的口吻。

(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更想成为骸的新娘。)想要像恋人那样被骸对待,想要像重要的人那样被骸疼爱。得到的越多便越不满足,铃奈害怕想更近一步的自己会被骸厌弃。

(可我果然还是个有着无止尽贪欲的普通人啊。)心中自嘲,铃奈想或许就这么让骸讨厌也不错。这样两个人的关系总算可以明朗化了。

在红心女王的宴会大厅用过午餐,下午去了东京迪士尼海洋。铃奈一边为实现了自己童年时的梦想而兴奋,一面又诧异游览、观光过的地方都是自己曾默默想过“好想去看一次”的地方。

(骸知道我想到这些地方来吗?不可能的……应该只是凑巧而已。)没有对身旁的任何人说过自己这种看起来就很幼稚的愿望,甚至对是铃奈多年的好友和铃奈视为亲生妹妹的库洛姆铃奈都没有提起过。

自然是的察觉到了铃奈的疑惑,可骸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继续着计划中的行程。

——半年前,骸离开日本到意大利执行歼灭彭格列内部叛徒的任务。当然,对骸来说不是谁的命令或义务,也谈不上是什么需要遵从什么规则的游戏,骸不过是去铲除碍眼的黑手党。至于谁能得利骸一点也没有兴趣知道。

在某天厌倦了单方面的虐杀没什么能力、空有人数的叛徒们,骸分出了极小一部分的精神力附到了远在日本黑曜町的某只黑猫身上。明显得到了亲切人们的照顾的流浪野猫纯黑的毛皮油光水滑且身手矫健,骸顺着记忆驱使着黑猫向某个住家的方向而去。

窗户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大开着,风扬起落地的白纱窗帘。黑猫轻巧的跃上窗台,可以看见卧室内身着睡衣的成年女性如同孩子一般大张着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电视机的画面。那是某部普通的爱情电视连续剧。剧中,有男主角在摩天轮中,对在自己身边、为夜景惊叹不止的女主角求婚的一幕。玫瑰、夜景、钻戒,喜极而泣的女主角拥抱着男主角回答我愿意,接着电视机的画面上出现了“fin”的字样。

抱着膝盖,成年女性默然的盯着开始播放演员表的电视机,平时总是一脸淡定的表情在此刻一点点的出现了裂缝。眉心微蹙,像是在承受什么莫大的痛苦,把脸埋入双膝之间,黑猫听到了一声轻微且破碎的哽咽。

“骸……”

北条铃奈喊出了六道骸的名字。

(真是笨蛋啊。)于是每天有几十分钟或是一、两个小时,会有一只流浪的黑猫停留在卧室窗户之外的围墙之上。或趴或坐,或躺或睡。

『……骸大人,铃奈姐姐似乎对东京迪士尼乐园很感兴趣。』

『那孩子初中的时候可是对着宣传册看了一遍又一遍呢。』

骸当然明白库洛姆和山岸真由美是想表达什么,只不过骸没有想过真的会有这么一天、自己带着最讨厌的黑手党去了她最想去的地方。并且过程之中还没有想破坏这种平稳状态的欲|望。

夜晚很快降临,站在罗廉佐套房的落地窗前,铃奈能够确定这一切都不是巧合——东京迪士尼海洋观景大饭店最顶级的套房在旅游季可不是没有预订就能入住的。

“呐,骸。”微笑着开口,铃奈想或许有些话由自己来说会比较好。

(新婚play该结束了。)游戏只是游戏,决不会变成真实。预感游戏进行到最终章,结局马上就会呈现在眼前的铃奈没有伤感。

(必须要在我习惯这种生活以前结束。)是会回到之前那样的惩罚循环还是走向堕落的轮回铃奈都无所谓,前提条件是在铃奈还能踩下刹车的现在。

(……否则,我会要求的更多的。)不想变成歇斯底里缠住对方的女人,铃奈想维持在骸身边的资格。

“结——”“Kufufufu,在你说话以前,我有一件事情要你做。”

被骸打断了要说的话,铃奈看着骸向自己走来。

(任务?还是新游戏的开始?)

“什么事?”保持着笑脸迎向骸,铃奈暗骂自己的自意识过剩。

(在我想要结束以前,骸已经不耐烦了吧。)

有种“果不其然”的感觉,同时也松了口气的铃奈没有发现自己心底的某个角落里发出了低声的叹息。

“Kufufufu……”把铃奈推靠在落地窗上,骸轻抚着铃奈的脸颊,强迫铃奈无法回避的与自己对视。

“骸……?”不明所以低着头,觉得连自己内心那点小小的怅然若失都要被看透的铃奈心跳骤然加速。

由下往上的抱住靠在窗户上的纤细身躯,骸微笑着直视铃奈。

“和我缔结契约吧。”

“契……约?”脑海里闪过骸是不是不信任自己的想法,铃奈一瞬间糊涂了,“骸需要用我的身体只要告诉我一声就好,不用特意的缔结契约也没关系的……”

铃奈接下来的话因一点冰凉的碰触而噎在了铃奈的喉咙里——镶嵌着钻石的白金被套入了铃奈左手的无名指上。哪怕再迟钝,哪怕再愚蠢,铃奈也知道那是一只婚戒。

“啊……”止不住的微颤起来,脑中一片混乱的铃奈捂住了自己的嘴,阻止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

抱着铃奈,骸轻笑出声:“永远的契约。”

“……这算是在求婚吗?”又好气又好笑,被幸福冲毁泪腺的铃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坠落,“弄错顺序了啊……骸。”

过完了老夫老妻的生活才去把婚姻届送出去,把婚姻届送出去了以后才求婚,求婚的时候非要说是缔结契约;这样别扭的丈夫铃奈相信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了。

“Kufufufufu……不愿意吗?”

黑手党就黑手党吧。骸想和一个黑手党过上一辈子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这么不像黑手党的黑手党妻子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就这么一个了。

“不,”

主动把骸推倒在地跨上去铃奈用力的擦去了自己眼角的泪水,对着骸露出笑靥。

“我愿意。”

不管顺序是否正确,能在一起的人总是能在一起,而这个世界上仅此一个的唯一,现在骸和铃奈都已经得到了。

学习过度的场合 库洛姆·骷髅篇

甜甜软软的吻,库洛姆-骷髅的每天都是从这个吻开始。

对,这是与北条铃奈的吻。

紫瞳与碧眸相对,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库洛姆与铃奈相视而笑。同样材质不同款式的半透明睡衣摩擦在一起,发出些微的声音。靠近躺身旁的铃奈,库洛姆在铃奈的唇上轻轻印上一个早安吻。

“早安,铃奈姐姐。”“唔……早,库洛姆。”

比羽毛更轻,比绸缎更柔滑,比糖果更香甜,浅浅的吻能带给库洛姆一天的好心情,也能带给铃奈工作一整天的动力。从铃奈高中开始的同居生活已经是第九年了,现在库洛姆和铃奈分别作为门外顾问和雾之守护者成为彭格列的一员,同伙伴们一起维持着黑手党世界的平衡。

“昨天晚上辛苦你了,铃奈姐姐。”“嗯~……”

笑看着懒懒点头应了又重新窝回被子里的铃奈,库洛姆起身下床打开了衣柜,“铃奈姐姐,今天早上不是要和BOSS还有加百罗涅的首领见面吗?”

“啊……我忘记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手脚并用的爬到床尾,铃奈伸手去抓自己扔在地板上的包包。从包包里拿出携带电话,确认过时间还来得及的铃奈稍稍松了一口气——大前天为了处理文件而通宵,紧接着昨天晚上又有和同盟家族、友好家族共同举行的跨年酒会。两天时间里休息没超过五小时,酒会上不得已又喝了不少的铃奈昨晚同库洛姆回到家时已经没什么清醒可言了。

天色大亮,窗外传来鸟儿扑扇着翅膀的声音。为铃奈穿上吊带袜,又帮着扣衬衣扣子的铃奈扣好吊带袜上的扣子,库洛姆为铃奈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那我出门了,库洛姆。”“嗯~路上小心,铃奈姐姐。”

两人又是一个轻吻才缓缓分开。微笑着挥手目送完铃奈离开才重又关门走回房间,库洛姆好心情的想着换过衣服以后做个便当为没来得及吃早饭的铃奈送去。

(做铃奈姐姐最喜欢的甜煎蛋卷好了。)系上围裙,库洛姆拿起了锅铲。

除了甜蛋卷还做了蔬菜沙拉,库洛姆在把做好的食物进便当盒以前尝了一个煎蛋卷。松松软软、甜而不腻,香喷喷的煎蛋卷在入口之后会细腻的融化开来,那是如同铃奈肌肤般的触感。

(嗯,今天也做成功了。)高兴的挑起嘴角,库洛姆想着要趁热快点把煎蛋卷给铃奈送去。(铃奈姐姐会高兴吧?)

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做到,库洛姆很明白这一点。但不管是怎样的小事,只要铃奈会因此开心,库洛姆便会努力去做。当然,是除了永远做不到的那些事以外——是的,虽然身边有很多很棒的异性环绕,但同为女子的北条铃奈和库洛姆-骷髅选择了对方成为自己的另外一半。不在意周围的人的目光,也不在乎被人私下议论;铃奈唯一遗憾的是无法为自己的家族留下子孙后代,而库洛姆在意的也只是无法实现让铃奈生为人母的愿望。

换了衣服拿着便当开车到彭格列总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煎蛋卷做的太早,库洛姆知道至少还需要半小时到一个小时、铃奈和纲吉、迪诺等人的商谈才有可能结束。等铃奈能够吃上煎蛋卷的时候,煎蛋卷也该失去了原有的温度与美味。

(等会儿再过去好了。)抱着便当盒,库洛姆往CEDEF的方向走去。那里有库洛姆比较熟识的巴吉尔,铃奈办公室里还有配套的小厨房,厨房里有简单的料理设备,在铃奈的办公室里等铃奈是一个好选择。

“……可是啊,你不觉得两个女人很怪吗?”

在库洛姆走到离下一个转角不到一米距离的时候,库洛姆听到了走廊上几个男人的对话。敏感的注意到男人们对话中的关键词是“两个女人”,本来走路就轻的库洛姆停下了脚步。

“是啊!两个男人还可以理解!两个女人,哈哈哈!!”“她们要用什么地方来使对方快乐啊?”男人们粗鄙的笑着,其中一个涎着脸道:“嘿嘿嘿,还不如我们去上了她们呢!”

纤细的眉头缓缓皱紧,库洛姆只要一抬手,三叉戟就会立刻出现在她的手上——不是不厌恶男人对自己抱有下|流的幻想,可真正让库洛姆生气的是在那个猥琐男人的妄想里还有铃奈的存在。

“你给我闭上你那张不识相的臭嘴!!小心被哪一个守护者或者DEDEF的人听到了——”原本还满脸怪笑的另一个男人喝止了之前说话的男人,并揪起了如发|情鬣狗般男子的衣领,“……你想害我们都送命么?”

“对、对不起……是、是我的错……但是守护者和CEDEF的人也不可能就这么凑巧到这里来吧……”“闭嘴!!”

(……)听到说出下|流话语的男子被殴打的声音,库洛姆放下了本已抬起的手。

“我、我只是说了实话啊!!女人的身体不被满足的话,迟早会跑了的!!”“就像你老婆那样吗?”因为打人男子的一句调侃,男人们全又重新笑了起来。

“喂,老兄,你和你们家那宝贝小妞也还没做吧?还不快点回去把人搞定!柏拉图式的恋爱可是比酒醉后的承诺更不可相信的东西!!”“我、我和我家的小樱桃才不需要那种关系……!我们光是在一起就很幸福了!”“哈哈哈!笨蛋!连做女人的幸福都不给人家,你还指望和她在一起,哈哈哈哈哈哈!!”

“好了好了,巡逻时间差不多到了,走吧。”笑着离去,男人们压根没有注意到一墙之隔的库洛姆。

“……”无言的抱紧了便当盒,库洛姆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男人们所说过的话。

(女人的幸福……女人的……)

已经是成人的库洛姆具备所有成人该有的常识,男人们口中的“女人的幸福”库洛姆自然也懂是什么意思。

(铃奈姐姐和我在一起之后,确实是没有过的。)不确定铃奈在这方面是否有经验,但库洛姆知道在和自己同居后铃奈绝对不曾碰过其他的男人。再加上铃奈本来就不是LES,比起男人铃奈更不可能去碰其他的女人。

同居九年,每夜都相拥而眠,库洛姆和铃奈会定期拥抱彼此,进行最亲密的触碰;但仅此而已,绝不会更进一步。两人之间的这种触碰比起情侣间自然的感情流露,更像是某种确认对方心意的神圣仪式。每次结束以后,铃奈都会轻喘着对库洛姆微笑。曾经,库洛姆以为那就是全部,而现在库洛姆明白了,那仅仅是幸福的笑容,却不是满足的表情。

(总之……先自己想想看吧,要怎么做铃奈姐姐才会觉得舒服。)

能给铃奈的一切库洛姆都想给。库洛姆想或许自己能通过努力学习来达成这个目标。

(一定,要让铃奈姐姐满足。)抱着便当盒的双手在xiōng口握成了拳,库洛姆暗自下定了决心。

是夜,从彭格列总部一同回到家里的库洛姆和铃奈在吃过晚餐洗过澡以后,坐到了床上。

“库洛姆,待会儿你先睡吧。”戴上眼镜,由库洛姆擦拭着长发的铃奈也不在意自己的蕾丝肩带滑下一边。对库洛姆一笑,铃奈从包包里拿出文件开始仔细的阅读。

“啊……嗯。”本来还想和铃奈商量怎样才能让铃奈的身体满足的库洛姆咽下了自己喉中的疑问。

随着铃奈翻动文件的动作,原本该在铃奈肩头上的蕾丝肩带越发的滑落了下去。习惯性的将右腿叠在左腿之上,铃奈认真的思考着文书上的内容。

(……)为铃奈擦干头发,又起身去把毛巾晾好的库洛姆在回到铃奈身边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会感冒的,铃奈姐姐。”从铃奈的身后抱住铃奈,库洛姆尽量放轻动作好不妨碍到铃奈的阅读。

“我不冷。”被库洛姆的动作弄的有些痒,铃奈轻笑出声。

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库洛姆放开了抱着铃奈的手臂,从床头移动到了床尾。(一个人、加油吧……)在心中为自己打气,库洛姆弯下了身体。

“库洛姆?”感觉到大腿上的睡裙被轻轻往上拉开,铃奈略略挑起眉放下了手上的文书。从铃奈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弯腰的库洛姆身上半透明的睡衣向下垂,xiōng口的部分露出泰半白皙润滑的隆起。

心头一击,心湖荡起圈圈涟漪,铃奈咬了咬唇。(到星期三之前还有时间,这份文件明天再看也可以。)

“库洛姆……想要的话——”

“不,”轻轻的摇着头,库洛姆抬头对铃奈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铃奈姐姐请继续看文件吧。”

“哎?可是……”“其他的事情请交给我就好。”不等铃奈把话说完,库洛姆已在铃奈的唇上蜻蜓点水的一吻。

面对坚持的库洛姆,铃奈终于妥协,“好吧。不过不要勉强啊,库洛姆。”

“嗯!”得到铃奈的首肯,库洛姆高兴的点头。铃奈重又拿起手中的文件阅读起来,库洛姆弯腰低头在铃奈的大腿上轻轻吻着。

(啊……和我身上一样的味道。)同样的沐浴rǔ,同样的洗发露,同样的香体膏;两个人身上是同样的薰衣草味道。突然就觉得这样的味道煽情了起来,库洛姆原本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亲吻也变成了轻啄。

(好甜。像布丁一样。)一路顺着往下,库洛姆想着把铃奈的脚趾含进了嘴里,又在听到铃奈深吸一口气的声音后从铃奈的指缝间舔过,重又向上啄去。像品尝美味的甜品,库洛姆细致的轻咬与啄吻都使铃奈不住的轻颤。

因为答应了库洛姆这次由她来主动,铃奈虽是有感觉,但还是继续看着文件,没有去回应库洛姆的碰触。一直到啄吻到达xiōng前的柔软,铃奈才发出呢喃般的喘息声。

“可以吗?铃奈姐姐。”“……嗯。”

手中的文书被放到了一旁,抬头看着拉开两人xiōng口的睡衣细带的库洛姆,铃奈红着脸点了点头了。柔软与柔软相碰触,顶端的摩擦带来微痒的舒适感。听到不时传来被吸允的水声,铃奈的脸更是红的像要滴出血来——主动和被动的心态是完全不一样的,当然,精神感官上带来的刺激也是不同的。

“库洛姆——”“铃奈姐姐……”

努力的把所有能想到的知识全部都用上,库洛姆以柔软的指尖将铃奈送上了云端。xiōng口不断的起伏着,铃奈表情迷离的抱紧了库洛姆。

(铃奈姐姐,)回抱着铃奈,紫水晶般的瞳里闪过歉意,库洛姆微微蹙起了眉头。(还是不行……)

(还是没能让铃奈姐姐满足。)

抱着铃奈思考着要怎么才能得到本质上的技术提高,库洛姆直到凌晨才缓缓地睡了过去。等到第二天库洛姆起床的时候,铃奈的人已经不见了。

『西蒙家族那边出了点小问题,我和巴吉尔过去看一下。两天后回来。』摆在床头的便签上是库洛姆熟悉的字迹,对着结尾处铃奈画的笑脸,库洛姆笑了。

快速的冲了个澡以后换上西服出门。库洛姆有守护者的会议需要参加。

端正的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听着纲吉的叙述与其他守护者们的讨论,库洛姆独自一个人神游天外。

“Kufufu,在想什么呢?我可爱的库洛姆。”

长长的中世纪回廊忽然出现在库洛姆的脑海之中,一身简单白色连衣裙打扮的库洛姆回头看向穿着白衬衫、赤着脚的骸,“骸大人……”

“怎么了?这么忧郁的表情。是不是被那些黑手党欺负了?”像知心的好父亲询问女儿那样,骸微笑着问道:“还是在烦恼着什么事?”

(骸大人的话,也许会知道吧。)抿了抿唇,库洛姆决定把自己的疑问告诉自己最为尊敬的人,“骸大人……骸大人知不知道让铃奈姐姐舒服的方法?”

异色的瞳孔对上紫水晶般的双眸,看着以绝对纯洁的表情等待着自己回答的库洛姆,骸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半天等不到骸的回答,库洛姆略略的歪过了头,“骸大人……?”

“Kufufu……”发出意义不明的“Kufufu”声,骸的笑容愈发灿烂,“去看书吧,库洛姆。书上一定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骸大人?”

不等库洛姆向其求教这是什么意思,丢下库洛姆一个人的骸便消失了。

(骸大人,今天的样子有点奇怪呢……)脑海中的场景与骸的气息都消失了,可库洛姆还在继续走神。

“……就是这样,大家有什么问题吗?”坐在长桌的另一头,纲吉轻拍了下手的声音唤回了库洛姆飘远的神思。

“没有,十代目!!十代目的决策是完美的!!”“我极限的同意泽田的看法——!!”“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啊……彭格列,我也想回去了。”“啊哈哈~蓝波也累了吗?”

先是对激动狱寺、了平报以安抚的笑容,紧接着又是阻止站起身就要走的云雀,让昏昏欲睡的蓝波打起精神来,好不容易让守护者们重新坐回椅子上的纲吉看向了库洛姆,“库洛姆,你认为怎么样呢?”

“啊……”歉意的低下头,库洛姆老实的回答着:“对不起,BOSS。我没有在听。”

“库洛姆,”早就注意到今天的库洛姆心不在焉的纲吉轻叹一声,对库洛姆报以温柔的笑容,“有什么困扰的话,就和我们商量吧。”

与众人同时对库洛姆报以关注的视线,纲吉笑道:“我们是同一个家族的同伴,不是吗?”

“BOSS,”看到众人皆准备听自己诉说烦恼的表情,库洛姆忍不住觉得有些感动,“大家……”

“那么,可以告诉我们吗;库洛姆,你在烦恼些什么?”

在纲吉大空的光辉照耀之下,库洛姆轻轻的点了点头,“嗯,BOSS……”

怀着不同的心思,众人表情严肃的等待着库洛姆的继续。

“BOSS,还有大家知不知道让铃奈姐姐舒服的方法……?”在脑海中选择了一下措辞,库洛姆继续问:“能让铃奈姐姐满足的、舒服的方法。”

“等、等一下库洛姆……”脸色微变,笑得有点勉强的纲吉打断了库洛姆的提问,“你说的‘满足’是指味觉上的、进餐的满足或者是按摩、购物那种类型的‘满足’吧?”

“?”不懂纲吉为什么要这么说,库洛姆很快否定:“不是啊,BOSS。”

“我、我明白了……”抬手做了个制止库洛姆继续的手势,纲吉双手交叠放到了办公桌上。自打耳光说不帮库洛姆解决这样的问题是不可能的,纲吉也只能硬着头皮对众人道:“总之,大家有什么想法呢?”

(对不起了,大家。)带着治愈系的笑容,纲吉三秒内把到手的烫手山芋丢了出去。

诺大的会议室里一瞬间变成了寂静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的状况。

见没有人说话,纲吉只有自己打破这种沉默的的局面,“了平大哥怎么认为呢?了平大哥毕竟是我们之中唯一的已婚者,我想这些方面了平大哥应该比我们有经验——”

“啊、啊……”还没等纲吉把补充的话说完,充满男子气概的脸便又红又热的不输给赛烤盘,了平迅雷不及掩耳的从座位上起身,高喊着“极——限啊啊啊——!!”冲出了会议室。

(喂,在场唯一的一个已婚者因为害羞逃走了啊。)望着被了平一脚踹开,中间有个巨大的洞、还在摇晃个不停的门,纲吉和众人同时无言。整个会议室里又恢复了寂静。

“你们的群聚我没有参加的意思。”居高临下的睥睨众人一眼,从了平制造出的破洞中走出会议室,云雀没有忘记叫上自己等候在门外的跟班,“哲,回去了。”

(……这次是用光明正大的理由离开么?)目送着云雀离开,能够感觉自己身后的库洛姆向自己投来带着问号的单纯视线,在给了自己半秒钟的心理建设时间以后纲吉重又转过头看向了库洛姆与其他的守护者——狱寺双手抱xiōng低着头,山本笑容满面的看向窗外,蓝波躺在桌子上流着口水睡着了。非常明显,在座的任何人都没有要回答库洛姆疑问的意思。

“BOSS……?”单纯的表情成了最终杀伤性武器,找不到方法抗拒库洛姆那率直的眼神,原本想用“会议上似乎不太适合讨论这些”的理由蒙混过去的纲吉发现自己已没有了退路。

“……”治愈系的笑容变成了带有暗影的黑化笑容,纲吉转头看向了竭力装作没注意到纲吉视线的狱寺,“狱寺君,你觉得怎么样呢?”

“十代目……”

(没有办法……连十代目本人都亲自这么问了……)向来把纲吉的话奉为神谕,从十四岁起就自称彭格列十代目左右手的男人狱寺隼人在经过艰巨的心理斗争之后严肃的开口了:“我认为……建立系统的学习比较好。理论的学习和生理知识的积累一定会有用的。”

(系统的学习?狱寺君你究竟是想让库洛姆学习什么啊?)脑内出现戴着眼镜的狱寺指着医学书上的器官图片告诉库洛姆刺激器官上的什么部分人体会有什么反应的画面,自动把画面里对话脑内消音的纲吉绝对不认为狱寺的理论指导是个好主意。

“光是理论上的东西也不是完全有用吧?毕竟实践起来还有个人差的问题啊。”爽朗的笑着,彭格列十代目的左手似乎因为右手君的发言而被打开了话匣子。

“和身高、体重的差异一样,每个人身体里能觉得舒服的位置和敏——”“山本君我们明白你想表达什么所以你可以不必全部都说出来。”无情的打断山本的话,笑容满面的纲吉不报希望的转向了流着口水、在噪音过后依然能快速熟睡的蓝波,“蓝波,你怎么想呢?”

“呼……”呼吸沉稳的睡着,直到生物本能忍受不了冰刃般带刺的威压感,蓝波才一个寒颤后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啊……彭格列……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这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是蓝波吗?”略一歪头,纲吉笑容可掬的问。

“对、对不起……”本能的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压力,全身上下的寒毛都倒立起来的蓝波一下子睡意全消。

“那么,蓝波的看法呢?”“我、我认为直接看就好!”

“直接看?”有些意外的纲吉挑起了眉。

“嚯啦……就是每个男人的房间里都会有的那些嘛。”蓝波伸出了食指,“像蠢寺房间里的换装play本,山本床底下的捆绑大全书还有跳马书柜夹层里的触手动画——”

忽略狱寺“你这蠢牛叫谁蠢寺呢啊啊?!”的怒吼声,纲吉稍微思考了一下对库洛姆笑问:“库洛姆觉得怎么样呢?”

“啊……嗯……”轻轻的颔首,库洛姆对纲吉道:“只要能让铃奈姐姐满足的话。”

“那就这么定了。”轻松的置身事外,纲吉做了让库洛姆去拜访众人房间的决定。

下午狱寺与山本陪着库洛姆造访了加百罗涅的总部、迪诺的家。听说了事情经过的迪诺在被狱寺谈到自己的“趣味”时红了三十二岁老脸。但脸红归脸红,迪诺还是对库洛姆毫无保留的敞开了自己宝物库的大门。

“这样做……真的好吗?”把库洛姆一个人留在观影室里,按住自己太阳穴的迪诺忍不住问一旁的狱寺和山本。

“有什么不好?”靠着墙壁,狱寺拿出烟却没有点上,“只要她们幸福就好了吧。”

“……啊哈哈,嘛……说的也是。”黑眸中透出些许的遗憾与释然,山本笑道:“她和库洛姆在一起总比被其他男人抢走了好啊。”山本缓缓地眯起了黑眸,“否则我会忍不住想杀了那个人的。”

“不要用微笑的脸说这种话,看起来很变态。”吐槽了山本一句,狱寺瞥了眼迪诺,“我们丢下那个棒球笨蛋去喝一杯吧。”

“求之不得。”习惯了彭格列岚之守护者和雨之守护者之间的奇妙默契,迪诺带着狱寺与山本走向了地下酒窖。

独自一个人坐在大屏幕前的沙发上,库洛姆大睁着的眼睛里有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闪耀光芒。(原来还可以这么做的……)

(虽然我一个人肯定不可能做到,但是使用有幻觉的话……或许能达到差不多的效果也说不定。)在立体的“嗯嗯啊啊”声中以严肃的表情做了决定,库洛姆把触手系动画的精髓铭记在了心中。

在觉得自己对触手系动画学习的足够以后,库洛姆跟着狱寺去了狱寺所居住的公寓——在意大利本国确实有狱寺父亲所带领的黑手党家族,但狱寺很少回去。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你自己随便看吧。”

“嗯,谢谢。”库洛姆乖巧的点头,顺手从旁边拿起了一本封面是护士的换装play本。

(啊,那本——)把自己的卧室让给库洛姆学习,刚要离开就看到库洛姆动作的狱寺微微皱起了眉。(虽然封面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但事实上内容可是一塌糊涂啊。)

“这本的内容很无趣。”“啊……嗯。”

听从狱寺那或许能算是建议的话,库洛姆放下护士封面的换装play本,拿起了另外一本女警封面的换装play本。

(那本也不行。)

“那本也不是什么好选择。”再度出言提醒库洛姆,看着库洛姆蹙起眉、摇摆不定不知该怎么的样子,狱寺开始怀疑库洛姆能不能真的找到比较好的“参考书”了。

“……”对上库洛姆请求的视线,狱寺认输了,“你脚旁边的那本不错。”

“这本吗?”拿起拿本rǔ牛cosplay的换装本,库洛姆轻声问。

“啊啊。”

三个小时后,等狱寺注意到的时候,狱寺已经留在房间里把自己所有觉得不错的东西给库洛姆灌输了一遍。

“总、总之就是这些了。”“嗯!谢谢你,狱寺先生!”

被库洛姆那纯洁闪亮的笑容晃花了眼睛,狱寺突然有种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的感觉。

“那我就先回去了,狱寺先生。”“我送你回去吧。”

把库洛姆送回了和铃奈一起居住的公寓,驾车回到自家的狱寺心中轻叹一声。

(这孩子还真是怀着一颗想要为自己最爱的人做些什么的赤子之心在拼命学习啊。)当然,如果学习的东西不是这么让人羞于启齿的话,狱寺想自己一定会更加感动的。

次日,库洛姆起了一个大早,去拜访了独居的山本。

“来的真早啊。”前一天的西服没有换下,连领带都没打的山本身上还有浓重的酒味,“抱歉,我一身大叔的味道吧?”

“不会。”库洛姆摇了摇头。

“啊哈哈,不用客气也没关系的。书我已经全部帮你拿到客厅来了,其他的还需要什么你自己动手就好。”

顺着山本的视线看向了宽敞客厅的落地窗边,库洛姆看到那里果然放着堆成小山的书籍,还有方便舒适阅读的躺椅,“谢谢,山本先生。”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随手从沙发上拿过外套,山本笑道:“那我去阿纲那里蹭一下他那舒服的大浴室。啊,对了,我大概晚上才回来,肚子饿的话,冰箱里有吃的。走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收拾,只要拉上门就好。”

“嗯,谢——”“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阻止了库洛姆再度道谢,山本微笑着离开,“我出门了。”

(……)看着大门啪喀的一声在自己面前阖上,库洛姆默默的在心里对山本道谢的同时也对山本道了歉——倒不是单纯的为打扰到山本,给山本添了麻烦而道歉,库洛姆确实的明白自己夺走了山本某些重要的东西。

(不过,我不会后悔的。)无论愧对多少个人,无论伤害了多少个人,哪怕伤害的对象是自己重要的同伴与尊敬的人,库洛姆也不后悔独占了铃奈一个人。

深夜,狱寺、纲吉扶着再度喝到离急性酒精中毒只有一步之遥的山本回到了山本居住的地方。

替山本打开房门,开启壁灯,纲吉皱眉问道:“山本君,你还好吗?”

“啊啊……我没事。”说话的声音勉强还算清楚,心中清明一片的山本回答着忧虑的纲吉。

把山本丢到沙发上,狱寺回头对纲吉道:“十代目,接下来请交给我,您先回去休息吧。”

“……好吧,那就拜托你了。”知道即使自己安慰山本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纲吉直觉有着和山本相同隐痛的狱寺比自己更能够做些什么。

“……喂,棒球笨蛋,别死啊。”目送完纲吉离开,狱寺没好气的接了杯水递给了山本,却在山本接过杯子以前将满杯的水浇到了山本的头上,“急着去死也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呵呵”笑了几声,头发还湿漉漉的往下山滴水的本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可是啊,狱寺。”

“你不会害怕吗?”

“什么?”

“害怕自己做了什么无可挽回的事。”

【让库洛姆失踪。】

【趁虚而入。】

这样的想法折磨着山本。嫉妒的快要发疯,甚至需要一直告诉自己她们是同伴才能抑制住这份狂气。

“……哼,”点燃一支香烟,狱寺把一张写了字便签条扔到了山本的脸上,“如果你有本事能在看完这个以后去做些什么的话。”

拾起狱寺扔来的便签条,山本看清了上面库洛姆小巧的字:“谢谢,山本先生。”

“那孩子是有足够的觉悟才站在了那家伙的身边的。”深吸一口烟,狱寺坐倒在山本对面的沙发上仰头道:“……那孩子比我们坚强多了。”

“也只有那孩子才比我们任何人都更有资格在她的身边。”

“铃奈姐姐……”颊边泛起期待的红晕,此时洗完澡坐在大床上的库洛姆正一脸幸福的握紧自己一天的收获:写满各种“要点”的猫型便签本。

沉浸在喜悦与兴奋之中,库洛姆没有听到家门被打开的声音。循着灯光,提前半天回到家的铃奈轻轻开口,“……库洛姆,还没睡?”

“铃、铃奈姐姐?!”被忽然出现的铃奈吓了一跳,库洛姆慌慌张张的把手上的便签本藏到了身后。

“我想库洛姆了,所以——”不太好意思的笑着,光顾着害羞的铃奈没有看到库洛姆的小动作。

“提前回来了。”

“铃奈姐姐……”形容不了的甜蜜感与幸福感涌出心扉,像被点燃身体里的火焰,手握猫型便签本的库洛姆忽然想起了自己记下的要点之一:出乎意料的进攻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嗯……就这么做吧。)从床上走下,库洛姆不等抬头的铃奈问她要做什么就抬起了手。

“库洛姆……?”“对不起,铃奈姐姐。”

带着娇怯的表情,库洛姆让三叉戟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上,

“……哎——?!”

短促的惊呼之后,铃奈的嘴被莲花的藤蔓堵住,整个人也被无中生有的莲花捆绑在了虚无的空中。

“唔、唔……?!”努力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唔唔”出声,铃奈茫然的凝视着带着魔魅笑容的库洛姆向自己走来。

“我一定会满足铃奈姐姐的。”

“……?!”

第二天,一手按住自己的腰、一手扶墙走进会议室的铃奈看起来异常的楚楚可怜。

在心中默念一句“不是吧”的纲吉直觉的明白发生了什么,当然,这样的纲吉自然是不会问铃奈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的。不过,纲吉不问不代表其他人不会问。

“铃奈大人,怎么了吗?是腰痛吗?”坐在铃奈身旁的巴吉尔体贴的问着,“需不需要我帮您买药来。”

(难、难道是……?!)额角一打黑线,被铃奈那种艳丽的表情弄得心头一跳的迪诺忽然想到这会不会是自己那堆收藏品的“功效”。

(喂你这个重口味的混蛋给那孩子看了些什么?)(啊哈哈哈哈哈~)注意到狱寺正以鄙夷视线看着自己的山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笑着。

“谢谢你,巴吉尔君,不过我没事的。”强忍着不适的铃奈对巴吉尔挤出一个笑容。先不说前一晚的运动量太大,精神上的种种刺激才是造成铃奈疲惫不堪的最主要原因。

(铃奈姐姐……精神不太好的样子。)红唇微抿,坐在古里炎真身旁的库洛姆一颗心完全落在不远处的铃奈身上。(果然还是因为身体没被满足吗?)想到自己不仅再一次没能满足铃奈,还让铃奈浪费了不少体力的库洛姆越发的自责起来。(今天回去以后,再把昨天晚上没来得及用的要点都做一次吧……)

如此想着,库洛姆暗暗做好了决定;而此时的铃奈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又过了一天,整个早上都没有看到铃奈出现于彭格列总部的纲吉不禁有点担心,但这份担心在五分钟后得到了解除。

“纲君,对不起……我……明天再回总部,好吗?”说话的铃奈有气无力,像是通宵进行了一整晚的重劳动。

“……好的。”什么都没问的纲吉在铃奈挂断电话后对着传来忙音的电话轻声说了句“请多保重”。看向办公桌前站着的狱寺与山本,纲吉叹了口气,“迪诺大哥也就算了,狱寺君,山本君,你们什么时候才准备对库洛姆说清楚?‘凡事都要适可而止’。”

“暂时不会说啊。”出乎纲吉的意料之外,笑着先回答的是狱寺。

爽朗的笑着,山本补充了一句,“这也算是小小的报复吧。”

闻言,纲吉无可奈何的笑了,“你们也要适可而止啊。”

窗外,艳阳高照。不知道被抛弃的男人们是怀着怎样复杂的心情顺其自然的做了点恶作剧的库洛姆还再继续烦恼着怎样让自己最爱的人满足。另一方面,已经被库洛姆“满足”到话都快说不出来的铃奈则是因为折腾自己的人是单纯的库洛姆而做不出任何抗议。

学海无涯,每天都在努力进步的库洛姆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站在了某座奇怪高山的顶端。至于什么时候库洛姆才能明白铃奈的感受、把铃奈送上最美好的天堂,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单恋的场合 山本武篇

对你来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唯一一个想要得到的人呢?比这个世界上其他的男男女女都会更加去珍惜的人,想要呵护在掌心的、最重要的存在。

——山本武有。

在相遇过后十年,山本武终于把那个梦寐以求的人变成了自己的妻子。

在失去棒球以后,在离开“竹寿司”以后,在失踪的父亲被确认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陪伴母亲以后,山本武的世界里就只剩下同伴们与最爱的妻子。

站在医院的太平间之外,山本武脸色苍白。

“武,不要紧的……我会陪在武的身边的,”比起山本的手要小上不少的女性的手缓缓地收紧了,“无论是今天、明天、还是很久很久以后。”

一手握紧丈夫的手,红了眼眶的北条铃奈用另一只手抱住了丈夫,“所以,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难过……?为什么我要难过呢?”感觉到妻子在无声的哭泣着,山本回抱住妻子,面带温和的笑容对铃奈道:“老爸可以和老妈团聚了,这样的老爸很幸福。我又有什么需要难过的?”

“老爸……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才会跑到深山里、在和老妈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着老妈来接他。”

“……”像是要替山本流完所有眼泪那样,铃奈的眼泪越发的汹涌而出。

会离开的人终究是会失去的,无论未来被怎么改变。山本知道谁都不可能永远的留在谁的身边,可离别到来的如此唐突,让人连作好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总觉得,好像……)xiōng口处积压着乱糟糟的情绪,就像窗外的天气。太阳被yīn云遮住,灰蒙蒙的天空似是马上就会有倾盆大雨倾泻而下;然而即使雨前的寒风吹得如此刺骨,天空中还是没有一滴水珠滴坠落下来。沉溺在这份情绪中没有出口,等山本注意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山本已经停不下来了。

没有人住的空病房里,哭泣的妻子仍然在哭泣,只不过哭泣的含义早已改变。

即不推拒也不抵抗,温柔的包容着让她发出小声痛叫的猛力撞击。原本盘起的黑发凌乱的散落在铺着白被单的床上,山本身下的铃奈像是盛开在雪地上的花一般,娇艳而又脆弱。令人想要疼惜的同时也想要将她捏碎。

(真是个糟糕的男人啊,我。)这是在用妻子的身体逃避,山本有这样的自觉。

“对不起,对不起啊,”要是其他人的话,一定不会这么粗暴的对待她吧?要是其他人的话,一定不会这样来逃避既成的事实吧?脑海中像走马灯一样开始浮现出狱寺隼人、云雀恭弥、迪诺-加百罗涅等人的脸,山本更加用力的将自己送进妻子身体的更深处。

“这样的我是你的丈夫。”

两个人并不是从最初就在一起的。

十年前,憧憬着云雀的铃奈并不知晓山本的单恋;单纯的像对待同伴那样对待着是后辈的山本。

八年前,因为迪诺的告白而困惑,又为骸的自由Cāo碎了心思。在不知不觉之中和狱寺已经能配合的十分默契的铃奈始终没有回头去看山本一眼。

五年前,同里包恩一同克服了重重的障碍,看着里包恩从诅咒中被解放、脱离最强的七个婴儿、阿尔柯巴雷诺;铃奈和里包恩的关系有了微妙的改变。

三年前,获得巴利安全体人员的承认,在众人赞许的视线中成为新任的彭格列门外顾问。此后不过十个月又与同伴们成功的解决了彭格列家族创立以来最严重的分裂事件。铃奈和山本的关系依然不过是同伴与战友。

(啊啊……只有这个人——)亲吻着眼眶通红、熟睡着的妻子的额头,山本收紧了环着铃奈肩头的手臂。

(我绝对不想放开。)

一年半前,在陪同纲吉等人回到并盛町的那个晚上,那才是山本武和北条铃奈真正的开始。

因为父亲的失踪,山本家的“竹寿司”已经关了不少日子。回到家却没有能够迎接自己的人,不想去打扰同伴们也无法在家里呆下去的山本再度出门。

也不是想去哪里,也不是有什么明确的目的,随便走在一条熟悉的道路上,山本抬头看着道路两旁散落的樱花,与许多年前在这条道路上边跑边喊着“晨练、晨练!”的自己擦肩而过。

时光无情。山本武已经不再打棒球了。或者该说是,再也打不了棒球了——受过伤的手固然可以拿起刀,却是再也无法用力挥出把那白色的圆球打出本垒之外。

顺着樱花一路走去,看到眼前那表示性建筑物的时候山本才知道自己是来到的地方是并盛神社。夜樱纷落,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像谁滴落的红色眼泪。在并盛神社之前,竟还有一个纤细的身影。

“啊……”

山本有一瞬间愣住了。

纤细身影的主人似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来,回头时慌忙擦掉了眼泪,却是让眼角变的更红。对,那个小兔子一样红着眼睛的人正是北条铃奈。

“……会着凉的。”不问铃奈为什么会在这里,不问铃奈发生了什么事,不问铃奈为什么哭泣,山本只是仰头对铃奈微笑,如同什么都没有看见那样,“要一起去喝一杯吗?”

于是三十分钟后,山本和铃奈坐在了高级料理店的室外料理庭里。

颠倒了主次,把酒变成了主食。夜樱落入酒盏之中,摇摇晃晃。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山本眼看着铃奈喝下又喝下一盏清酒。

噗通——

浅啜一口,山本侧头看了眼躺倒在榻榻米上,迷蒙着双眼望着月亮的铃奈后,重又让视线落到了飘落的花瓣之上。

“山本君……”“嗯?”

听着微醺的铃奈开口,山本为铃奈的酒盏添满甜美的酒液。

“……那个啊,”仍然像十五、六岁的少女那样羞涩,铃奈半睁着眼,“说出来不要笑我啊。”

“嗯。”

“我有喜欢的人哦。”

“嗯。”

“……但是啊,无论我再怎么单恋都没有用的。”铃奈缓缓闭上了眼,“因为他并不会像我喜欢上他那样,喜欢我。”

(是谁呢?她喜欢的人?)云雀恭弥?狱寺隼人?里包恩?斯贝尔比-斯夸罗?白兰-杰索?可以列入“可能性”名单里的人太多,以至于山本放弃了思考。

“啊……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他呢?”兴许是酒精的作用,用手背捂住了眼睛的铃奈又一次无法止住自己的眼泪。

“……”山本回答不了铃奈,就像他同样回答不了自己为什么会爱上北条铃奈一样。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铃奈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每一句话都像钢针一般扎在山本的理智之上,深深的洞穿山本的心。

“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自制心完全崩坏,被感情主宰的山本完全失去了控制。

“那就结束吧。那样的悲恋。”

捏住铃奈的下巴,让铃奈与自己对视,山本能感觉到自己笑了——爽朗的,像是什么陷阱都没有设下的那样,让人安心的笑着。

“和我结婚吧,铃奈。”

三天后,在众人停留在日本的最后一个晚上,在纲吉等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之中,山本和铃奈以闪电的速度结了婚。彭格列雨之守护者山本与名面上是负责彭格列后勤管理的秘书铃奈的结合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而双方的父母也无从反对儿女的婚事——山本的父亲失踪,为了避免是一般人的双亲受到牵连,铃奈在多年前便和双亲断绝了关系,也中止了联系。

跪坐在山本的身旁,一身白无垢的铃奈始终低着头。在锦帽子的遮挡之下,包括山本在内,所有人都看不到新娘的表情。只不过,在场的人除了山本没有人知道婚礼上的铃奈并没有笑容。

(啊,我做了恶劣的事吧?)或许她深爱着的人就在受邀前来出席婚礼的宾客之中,或许没有这场婚礼她依然有可能属于她所爱的那个人,或许她此刻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对自己所爱的人做最后的告白。

“铃奈,”妻子因自己的呼唤抬起了头,对上铃奈那澄澈的碧眸,打断了婚礼进行的山本微笑着吻上了铃奈的红唇。

“……?!”看着睁大了眼睛,像受惊的小动物那样动弹不得的铃奈。山本加深了这个吻。用力但不失温柔的揽着铃奈,捏住铃奈的下巴,迫使铃奈接受自己的唇舌、任自己予取予求。不管银丝是否顺着妻子的唇角垂落,逐个扫过众人脸上的表情,直到确认里面没有人表现出敌意山本才放开了妻子。

(可爱的让人想一口吞掉啊。)微微喘息着,脸颊上是一片迷人的酡红,泫然欲泣的铃奈点燃了山本身体里的火焰。顺从自己的心意一把抱起妻子,山本不在乎原本就错愕的众人这下子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我们先回去了,晚安。”丢下一句所有人都知道包含着什么意义的话,山本无畏的在众人的视线中横抱着铃奈离开。

“山、山本君……?!”等山本离开众人的视线走入回廊才敢开口,蹙着眉头的铃奈一脸不安。

“嘘,是‘武’吧?”纠正着已成为自己妻子的铃奈,山本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她羞耻又难过的低下头。

(不过,)

(那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从和自己一起面对众人开始,妻子就没有主动的抬起过头。

“况且,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做了,不用这么紧张也没有关系吧?”

如同山本所预料的那样,因丈夫的话窒了一窒的铃奈咬着唇低下了头。

回到房间,把铃奈放到榻榻米上,山本扯下了铃奈腰上的雪白腰带。

“请、请等一下……!门还、门还没有……唔!”牙关被撬开,柔软的内壁被侵入,夺走妻子继续说话的权利,山本轻柔的抚摸过铃奈颈项上的每一寸肌肤。

(我当然知道啊,门还没有拉上。)

“这种时候还以谦卑的口气使用敬语,”手指代替舌头缠住了铃奈口中的丁香,拉散铃奈的发髻,山本带着爽朗的笑容凝视着妻子,“真是太过分了啊,铃奈‘前辈’。”故意咬重了“前辈”两字,山本从铃奈口中抽回已然湿漉漉的手指,再度吻上了眼角带泪的铃奈。

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羞耻难过的拒绝,再到无法抗拒之后无意识的扭腰迎合。看着铃奈逐渐流露出的媚|态与越来越迷离的表情,想着目标达成的山本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终于赶出去了吗?)

(把她喜欢的那个人的影子,从她的脑海里赶出去了吗?)

山本知道自己的行为不仅仅是像三天前那样更多的是想让痛苦的铃奈可以不再去思念她所爱的人,山本知道现在的自己更多的是在自我满;满足自己内心那卑鄙而自私的感情。想要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北条铃奈;可是山本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心这种东西是怎么也无法强求的。

(得不到也没有关系,)拥抱着怀中柔软的躯体,在她身上点燃可以忘却一切的火焰。让她只为了他哭,只对他请求。即使心和身体不一样,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好运同时将两样都得到手。所以,现在的山本武已经很满足了。

(我不会去强求她的心是属于我的。)

山本想或许自己已经把人类的劣根性体现的淋漓尽致。乘虚而入之后还向所有人宣布了铃奈是自己的东西,让铃奈没有后路可退。

(但是我不想放手。也不会放手。)

山本不在意外面的同伴们听到了些什么,也不在意会不会有人把妻子的可爱的声音记在脑海里不肯忘记。舍得舍得,有舍才能得。舍弃了许多东西,对于甚至连自我的世界都放弃了泰半的山本来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比把铃奈留在身边更重要的事了。

(哪怕有一天变成“曾经拥有过她”的人也无所谓。)一旦握入掌中便没有再放开的理由。明知被囚禁在鸟笼中的夜莺会死,山本也还是会继续用金丝笼关住自己唯一牵挂的那只夜莺。就算夜莺因此而死,就算夜莺尸身腐朽,就算夜莺已回归大地,山本都不会再打开这个笼子。

“我爱你,”亲吻着晕厥过去的妻子,山本轻声的在铃奈的耳边呢喃。

“我爱你,”

“一直都,爱着你。”

对你来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唯一一个深爱着的人呢?比这个世界上其他的男男女女都更吸引着你的,想要在他身旁、即使他永远不会发现你对他怀有如此感情的存在。

——北条铃奈有。

十年前,铃奈总是望着云雀的背影向前跑着,然而无论怎么努力,铃奈始终无法追上那个过于坚定的背影。失望、自卑、自我嫌恶,每次在铃奈觉得自己快要没有办法前进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个人笑着朝铃奈伸出手来,那就是后辈的山本武。

八年前,考虑了许久后还是拒绝了迪诺,自认没有能承受成为彭格列门外顾问的考验,但仍想让骸自由的铃奈几乎把自己的神经绷紧到了快断裂的极致。那个时候,只有竹寿司、只有竹寿司里山本武泡的那一杯热茶让铃奈觉得什么都不用思考,什么都不用烦恼,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五年前,被里包恩认可成为能与其站在同一个位置上的人,铃奈发现自己的一生或许再也无法和黑手党的世界划清界限。毅然的和家人断绝了关系,主动离开了日本再也没有和家人们联系。不是没有过恐惧,不是没有过不安,不是没有过忧虑,支撑着铃奈一路走来的除了同伴们,还有无形中给了铃奈最大限度轻松感的山本武。在每次快要被现实压垮,丧失自己我以前,铃奈开始有意识的去见山本武,去见那个让她感觉能自由呼吸的人。

三年前,迫于不可推卸的责任,铃奈接受了彭格列门外顾问一职。在和同伴们处理完内乱之后铃奈不顾众人的反对隐退,成了负责彭格列后勤内部事务的秘书。铃奈知道自己是懦弱的——被埋伏的狙击手一枪击中左xiōng的那一瞬间,铃奈突然发现自己是如此的畏惧着死亡,如此的害怕无法再看见一个人的脸。

幸或不幸,铃奈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察觉到了自己对山本抱有怎样的感情。想再喝一杯山本亲手泡的热茶,想再吃一次竹寿司的寿司,还想再听一次山本那爽朗的笑声。

于是一年半后的夜晚,有家不能回的铃奈顺着一路盛开的樱花,到了并盛神社。

『铃奈前辈,笑一下!』八年前的夏祭,回家换过浴衣的铃奈在傍晚的并盛神社等着说有重要的话对自己的迪诺到来。

『山本君?!』错愕的铃奈在看到山本的衣着后意识到山本是夏祭的工作人员,迅速的调整心情后,铃奈对着山本的镜头露出了笑容。

『起~司!』『起司~!』咔嚓一声,于是两个人一起笑了。

彼时年少,尚不知晓何为情爱,更不可能体会到那种切肤之痛。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同伴,所有的快乐都想和同伴分享,仅此而已。而在包括铃奈在内的每一个人都长大成人的现在,“同伴”二字已不再是代表着亲近的存在,反倒是像枷锁一样让人无法有所动作。

(他不会发现的。他不会知道的。)害怕破坏了“同伴”这种关系便会使两人无法相处下去;在山本对自己说话的时候移开视线,尽量避免和山本单独相处,铃奈勉强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心理防线。

夜樱之下,铃奈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这样无声的流出眼泪,正如同铃奈没有预料到能遇到山本一样。

拒绝的话说不出口,无法拒绝山本邀约的铃奈喝醉了。被酒精蚕食着理智,铃奈茫然的想着就这么把所有堆积在心里的话都说出口吧

“……那个啊,”努力使心跳不要加速,铃奈开口。“说出来不要笑我啊。”

“嗯。”

“我有喜欢的人哦。”

隐晦的告白。铃奈却是预感到了结果。

“嗯。”

如同在听着任何一个同伴的牢骚与抱怨那样,山本平静的如包容一切的大海。也就是在这片深海之中,铃奈放弃了所有的希望。

“……但是啊,无论我再怎么单恋都没有用的。”铃奈知道这是徒劳的告白,“因为他并不会像我喜欢上他那样,喜欢我。”

“啊……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他呢?”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为……什么……呢?”

很想大叫“我喜欢的人就是你啊!山本武!”,可叫不出的铃奈只是反复问着自己也回答不了的问题。无法阻止自己感情上那个脆弱的缺口被眼泪冲垮,铃奈真是觉得自己丢脸到想死的地步。

“那就结束吧。那样的悲恋。”

不是因为对上了山本的黑眸与笑容,铃奈会以为这些山本武说出的话都是幻听。

“和我结婚吧,铃奈。”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说呢?)连交往都不敢想象,更遑论结婚。即使是在被山本拥抱的时候,铃奈也不明白山本这么说的理由。

“忘掉吧。呐,忘掉吧。”

大汗淋漓的缠绵着,铃奈听着山本的低语,浑身战栗。

(这个人,是想让我忘掉我喜欢的人才抱我的。)铃奈想山本对自己提出结婚不过是出于同情。(他在同情一个失恋的女人。)

“抱歉……我不知道你是第一次,如果我知道的话——”

“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这样的对话使铃奈难堪,想歇斯底里尖叫“不要同情我!不要对我负责任!!”的铃奈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选择了沉默。

善良、温柔,体贴;山本全部的优点都变成了尖锐的刀刺进铃奈的身体里,接着一刀一刀的往里推进。铃奈爱上的这个人就是这么让人痛彻心扉、恨的咬牙切齿。

婚礼的第二天,独自一个人在大床上醒来的铃奈用被单把自己裹住,忍着身体上不断传来的酸痛,走向了有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是厨房。

“早安,你醒了吗?”回头看到铃奈的山本爽朗的笑着,表情愉快的颠簸着锅里的炒饭。

“早、早安……”一刹那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铃奈睁大了眼睛。

关了炉子,朝后一倾身体的山本轻吻了一下铃奈的脸颊,“你穿这样我会以为你是在诱惑我的,亲爱的。”

在山本爽朗的笑声中,瞬间红了脸的铃奈被山本按到了餐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啊——”

面对着送到自己嘴边,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炒饭,铃奈最终还是迟疑的张开了嘴,“啊……”

半勺炒饭稳稳地被送进了铃奈的嘴里。看着山本的笑颜,脸上越发烧烫的铃奈机械的咀嚼着、吞咽。

(是我……弄错了吧?)和记忆中的山本一样,纯净如水没有一丝yīn霾的山本让铃奈再度坠入深海,只不过这一次铃奈没有窒息的感觉。

像所有的新婚丈夫那样对妻子呵护备至,从每天早晨的早安吻开始,到以晚安吻结束的夜晚,山本总是让铃奈的心满满的充塞着幸福。一起出门工作,一起购物做饭,一起依偎缠绵,像相恋多年的恋人那样,铃奈有很多时候会忘记自己和山本是从未交往过的。

没有什么蜜月旅行。身为彭格列的守护者之一、第十代首领的左手与负责后勤的少数秘书之一,山本和铃奈都各有工作要处理。再加上两人的婚姻是没什么计划性的突发事件,要把工作给其他人分担几乎是不可能的。

回到意大利一周,像平时一样有条不紊处理完工作的铃奈被狱寺单独约了出来。

“你们究竟是多没有计划性啊?”没好气的说着,酒吧里拿着半杯加冰威士忌的狱寺叹了一声,“婚礼突然到让我们连送你们什么结婚贺礼都不知道。”

“……对不起,”无法向狱寺解释自己和山本不是故意瞒着同伴们的。苦笑着浅啜一口龙舌兰,铃奈不可能告诉狱寺自己和山本的婚姻是两人一夜之间做出的决定,更不可能告诉狱寺山本与自己结婚的原因是山本在同情自己,“这杯算我请。”

“哼,这算是道歉吗?”一手持杯,侧头看向铃奈的狱寺嘴角浮起一丝浅笑。与铃奈一起把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从酒保那里再拿过一杯加冰威士忌的狱寺朝铃奈扬了扬杯子,“那这一杯我请吧,当作庆祝你们结婚。”

“谢谢。”与狱寺略一碰杯,怀着复杂情绪的铃奈微笑着垂下了眼。

“Evviva”

(干杯)

一个笑容便能胜过千言万语,说出同一句话的铃奈和狱寺像是咬合完美的齿轮。相互协助、相互支持,多年来的默契渗入骨血灵魂之中,那是同伴之间扯不断的羁绊。

“……”站在酒吧的店门之前,还没有推开拉门的山本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半小时前,去接铃奈回家的山本被巴吉尔告知十分钟前看到铃奈和狱寺先离开了。大概能猜到狱寺与铃奈会去哪里的山本此刻只希望自己从来没有猜对过。

(她和狱寺在一起。她和我们共同的朋友在一起。)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的介意铃奈和别人独处的场面,山本也对自己的独占欲感到不解。

(以前不总是这样的吗?)山本笑了。(不,应该说我和她独处的比任何人都少才对。)

山本武和北条铃奈成为夫妻是凑巧“轮到”山本武而已。那种场景之下,换了其他对她有意思的男人,她大概也不会拒绝。

(对,只是凑巧。凑巧我先对她说了那样的话。)一方面为自己早他人一步而庆幸,另一方面又让不甘染黑了思绪,离开的山本想着晚上为铃奈做她喜欢的荞麦面好了。

完全没有察觉到山本来过,酒吧里狱寺把一个纸盒放在了铃奈的面前,“抱歉,只有这种东西。给你们的新婚贺礼。”

本想说“没有贺礼也不要紧”的铃奈在看到纸盒里放着的东西时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那是一张用水晶相框框起的照片,是九年前还是中学生的众人的照片。照片里山本比着V形的手势笑着爽朗,而山本身旁璀璨笑着的铃奈也是同样的V形手势。

“只有你们两个才会用这种老土的动作,”轻拍铃奈的肩,狱寺对已然红了眼眶的铃奈道:“再一次恭喜你,恭喜你们结婚了。”

“……谢谢,狱寺君。”知道狱寺是明白自己对山本的单恋,替自己能和最爱的人结婚感到高兴;铃奈想狱寺是不会知道山本和自己结婚的理由仅是同情而已的。

可是,铃奈不知道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和山本、铃奈相处了十年,一同成长,共同努力,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狱寺能把铃奈和山本之间的关系看得更为清楚。

(白痴的棒球笨蛋也就算了,为什么连这个人也这么迟钝呢?)狱寺不会善良到帮情敌把真心告诉自己喜欢的人,新婚贺礼已经是出血大放送。

“那我就先走了。”留下铃奈先一步离开,狱寺心道某个独占欲太强的人是自己不想惹的。

和面、揉面,把面团做成柔滑的细面。细心的根据火候时间把食材放到锅里熬成汤汁,同时把嫩葱一片片的切开,放到旁边待用。

(她喜欢吃柔软的七割。)要从面开始制作整盘的荞麦面并不容易,但山本知道在这个城市里、在意大利这个国家、在这个地球上只有自己才能完美的掌握铃奈的口味。

(她喜欢加柴鱼片。)想象着妻子高兴的表情,镇定下来的山本勉强把铃奈与狱寺在一起的背影从自己的脑海中抹除。

(她没有错。)

想对妻子更加的温柔,想对妻子更加的体贴,想要妻子忘了那个深爱着的人,想要妻子不再痛苦,想要妻子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妻子。山本一直都这么希望着。

(不这样她就不会在我的身边了。因为)

山本的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本来就是我在单恋着她。)

(本来就是我在单恋着他。)

独自一个人又喝了许多,回到家的时候,铃奈的步伐已经有些不稳。

“欢迎回来。”“我……回来了。”

脑袋里像装了一团浆糊,抬头看向为自己开门的山本,什么也无法思考的铃奈呆呆的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人是,我的丈夫。)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扶住了有些站不稳的铃奈,山本明知故问:“喝酒了?”

没有回答山本,铃奈乖巧的像只黏人的猫咪一样窝进了山本的怀中。

“呐,”

“嗯?”

“抱我吧。”

铃奈缓缓闭上了眼。

“……好。”

山本笑着抬起了妻子的脸,在上面烙下一个轻柔的吻。

(来不及说啊,荞麦面的事。)

好意送不出去是因为是时间错了吗?还是时机错了呢?山本不知道。山本只知道自己唯一该做的事就是满足妻子的愿望。

一直到山本的父亲确认去世一周后,山本和铃奈都持续着普通新婚夫妻的生活。

臂膀中的妻子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哭叫声,雪白的肌肤上染上红晕,纤细的肩头不断的颤动着;看上去那么柔弱。

(柔软、甜美的花朵一样。)怎么样也无法餍足,持续的榨出更多的蜜汁,山本清楚的知道妻子的声音已开始沙哑。

(又去和狱寺见面了呢。)同狱寺在一起笑着的铃奈在注意到山本的到来以后,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变得惶恐、变得不安,变得像在惧怕什么。

(对了,她上午也是和云雀在一起吧?)

『对不起,突然找恭弥商量这种事。』

『无所谓。』

(她叫他“恭弥”。)山本早就察觉到了妻子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一直等着铃奈告诉自己她在烦恼些什么的山本不想点破妻子。

(嫉妒。对,我是在嫉妒啊。)

双手被皮带紧缚在头顶之上,被从背后压在墙上的铃奈无力的哭泣着。而对于这种景象的罪魁祸首山本来说,这是比媚|药更强力的兴奋剂。

最初在一起的满足感已经没有了,随之而来的是空虚和丧失感。如同掌中的细沙一般,越是抓紧就会溜走的越快;山本知道成为铃奈枷锁的自己已经不再是为了保护铃奈不受伤害。

(我只是,)

青丝散乱,手腕被皮带磨出的脱皮,深一记浅一记的红痕像是开在雪地上的花朵。比起海妖的歌声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妩媚呻|吟掺杂了痛意。

(想要禁锢她而已。)

下午两点,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走道上不断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不需要忍耐,叫出来吧。”

强硬的向前,故意的缓慢的推进,山本咬在了妻子的背上,“这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不是吗?”

(快点,)

做着明知是铃奈极为厌恶的事,山本这才发现自己在这种状况下也能保持着笑容。

(快点。)

山本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喂,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傍晚,狱寺一边翻看着铃奈送来的文书一边问着。

“有吗?”轻声问着,站在狱寺办工作面前的铃奈像要掩饰什么一样不自然的笑着。

把视线从文书上移开,上前两步靠近了铃奈的狱寺在一番打量后确定的道:“有。”

以顺头发的动作避开狱寺的视线,铃奈显然不想在这件事上面多谈,“可能是最近比较忙吧。”

“……”猜到了铃奈闭口不谈的的原因多半是和山本有关,狱寺知道夫妻间的事是自己不能插手的。没有办法给予铃奈什么帮助,狱寺能做的不过是微笑着对铃奈说一句:“你这家伙,要好好吃饭啊。”

“铃奈每天都有好好的吃饭,”

逆光的身影出现在了狱寺办公室的门口,狱寺敏感的察觉到了铃奈的情绪变化。

“每天我都会把她喂的饱饱的。”

“每一顿都是,”山本对着狱寺爽朗而笑,话却是在问铃奈:“对不对,铃奈?”

“是的、没有……错。”瑟瑟发抖的身躯转向了山本,铃奈挤出一个怎么看都很勉强的笑容,“武……”

(快点,)

“呐,你看吧。狱寺,我说的没错吧。”走上前去揽住妻子的腰,山本对狱寺笑道:“那我们先回去了。”

(快点。)

“我不能让铃奈饿到啊。”

杀意与敌意像是锐利的刀刃迎面劈来。虽不过是短短的一刹那,狱寺还是注意到了。

(棒球笨蛋那家伙已经到了连面对同伴都无法控制情绪的地步了吗?)

“……”沉默的目送山本和铃奈离开,狱寺深深地皱起了眉。

(不对,应该说……)

要是不是同伴而是敌人的话,山本武又会做何反应?

(山本武还是那个棒球笨蛋么?)

懊恼的将文书一叠的扔到桌子上,狱寺点了根烟放到了自己的唇上。

(实在不行的话,就只有强硬的介入了吧?)

原以为只要再多给两个人一些时间,山本再怎么迟钝都能察觉到铃奈的心意,铃奈也能了解到自己并非单恋。然而现在狱寺已经开始怀疑光靠山本和铃奈两人是否就能解开彼此的心结。

从普通的独占欲到明显偏离了正道的执着,是人都能看出山本武身体里积蓄着一种狂气。

(只是为了把她留在身边吗?)多么可笑。如果不是因为爱着山本武,又怎么可能会有女人像铃奈一样逆来顺受的待在偏执的山本身边?

“蠢货。”

望着空中袅袅飘浮着的烟雾,狱寺独自一个人喃喃出声。

“要是她爱的不是你这个棒球笨蛋,我早就不会让她在你的身边了。”

爱的不够是一种背叛,爱的太深是一种束缚。究竟要投入多少感情才能不亵渎了“爱”之一字,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人能说得清。

“究竟是要蠢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啊,山本武。”

纪念日的场合 狱寺隼人篇

要说这个世界上最讨人厌的情侣有哪些种类的话,那一定有以下几种:一是大声喧哗、吵到旁人也没有自觉的情侣。二是为了两个人粘在一起就给周围的人添麻烦的情侣。三是无意识的到处秀恩爱,闪瞎他人狗眼、让他人羡慕嫉妒恨的情侣。

是的,这个世界上的情侣很多,而眼前这对情侣、狱寺隼人和北条铃奈如果要被分类的话,这两个人一定会被归到最令人讨厌的第三类情侣之中——虽然这两个人已经是黑手党世界里声名卓著的可怕夫妻档。

没错,就像现在这样。能把深冬当作仲夏,每走到一个地方就会引起公愤的某对老夫老妻又开始了他们的日常“功课”。

“我去一下,马上回来。”带着自信的笑容,狱寺在妻子的唇上烙上一个轻吻。

“嗯。路上小心。”微笑着回应,铃奈自然的回吻着狱寺。两个人一边轻笑一边不断相互亲吻。

“今天还是一样啊……铃奈前辈和狱寺。”距离狱寺和铃奈不到十米的泽田纲吉完全不敢回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内心的最终防御区域就被某对持续放射着天然lovelove光线的夫妻突破,接着自己整个人从双眼的部分都在璀璨的光辉之中化为微尘。

“啊哈哈哈~两个人今天也很恩爱的样子。难怪有人说,”黑眸中没有笑意,爽朗笑着像是随时准备捅谁一刀的山本武替众人说出了心里话:“毫无自觉的地方正是最可恨的地方啊。”

“啊哈哈……”干笑两声,原本是跟在铃奈身后的巴吉尔现在和纲吉等人站在一起,不时被不远处某对夫妻身上散发出来的粉红色桃心砸到脑袋。

十分钟前,作为彭格列门外顾问的铃奈与巴吉尔一同回到彭格列总部,正巧遇上了在山本与狱寺陪同下准备出发去和其他几个黑手党家族进行联合会议的纲吉。接着在狱寺喊了声“十代目我离开一下”,铃奈对巴吉尔说“请等我一下”后,某对一打照面就天雷勾动地火的夫妻把其他人当瞎子晾一边、自己亲亲热热去了。当然,以上纯属旁观者的直观感想,当事人夫妻认为他们不过是最低限度的亲昵了一下。

(要是十年前的铃奈前辈和狱寺看到现在的场面,一定会暴走抓狂吧?)想到十年前的狱寺和铃奈,纲吉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某对正打的火热的夫妻。(啊眼睛好痛……!)只是一秒便被那灿烂的夫妻爱之光刺痛了眼睛,迅速收回目光的纲吉苦笑着叹了口气。

——十年前,北条铃奈和狱寺隼人的邂逅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差劲不过的相遇。讨厌铃奈的狱寺和不知道该怎么和狱寺相处的铃奈,撇除里包恩推波助澜的外界因素和狱寺不接受铃奈的内部因素不说,十年前的铃奈和狱寺甚至还在并盛中学的体育馆里决斗过。

谁又能想得到像这样的两个人如今会变成这样如胶似漆的夫妻呢?只怕是造物主也要感慨一下人类真是种神奇的生物。

“狱寺,时间差不多了,再不过去小鬼他们会生气的。”以闪亮的爽朗笑容制造出绝对领域以对抗对单身者打击效果最大化的夫妻爱之光,山本出声提醒告别了十分钟还没告别完的某对夫妻,“铃奈,西蒙家族的人在来的路上了吧?不去做准备可以吗?”

“啊……”“啊……”某对夫妻的反应出奇的一致,两个人在“啊”了一声之后分别看向了与自己同行的人。

“那我出门了!”“路上小心,隼人。”重复着不知重复了几遍的话,再交换上一个吻,铃奈和狱寺这才分开。

“抱歉!久等了,十代目!”长腿一抬没几步就回到纲吉的身边,狱寺明显心情大好。

“没有的事……”和铃奈分开后的狱寺依然让纲吉有种刺眼的感觉;示意狱寺不用道歉,纲吉在心中重新估量夫妻爱之光余韵的攻击值。

“对不起,巴吉尔君。我一不小心就又和隼人……对不起,我们很烦人吧?”“没关系的,铃奈大人。”

与来到自己身旁的巴吉尔说着话,铃奈忽然想起了自己还忘了对狱寺交待上两句重要的话。

“隼人,”目测距离十五米,与狱寺相隔二十步的铃奈略略提高了声音,“沙拉酱没有了,你去买的时候能为我带一瓶千岛酱回来吗?还有家里的暖气似乎有点问题,可以帮我处理一下吗?”

“啊啊,知道了。”随意的应了一声,狱寺同纲吉等人坐上了等在门口的车子。

“还真是富有生活气息的黑手党对话啊,狱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山本打趣了与纲吉同坐在后座上的狱寺一句。

“哼,羡慕吧你这家伙?”闻言,狱寺得意似的哼道:“像你这种一辈子娶不到老婆的人尽管羡慕去好了!!”

“……”爽朗的笑容像是面具一样固定在了山本的脸上,见状的纲吉连忙打圆场:“嘛嘛,在是听上去很可怕的黑手党以前,我们先是要吃饭要喝水的一般人啊。”

“啊哈哈~那倒也是。”

在山本再度爽朗而笑的时候,另一方面,铃奈和巴吉尔已走进了彭格列的总部。

“今天的行程排得这么紧凑,明天的时间又那么紧张,铃奈大人不要紧吧?”关心的看向脸色不太好的铃奈,巴吉尔有些担心的问:“要不要休息一下?”

“谢谢,巴吉尔君,不过我不要紧的。”十分感谢巴吉尔的好意,但铃奈也有自己绝不让步的原因,“我想尽量在这几天多处理的事情,把下周五晚上、连同周六、周日的时间都空出来。”

“啊,”一点即通,明白了铃奈一定要挪出时间的理由,巴吉尔不再试图劝说铃奈去休息,“原来是这样。对铃奈大人来说十分重要的那个日子马上就要到了呢。”

“嗯~!”绽开幸福的笑颜,铃奈如同十五、六岁的女孩那样羞涩而甜蜜的笑着,“马上就要到了,那个日子。”

“为了铃奈大人能顺利的得到集中的休息机会,在下会竭尽所能帮忙的!”把令铃奈的事当作自己的事,巴吉尔早已把同属于CEDEF的铃奈当作了家人。

不再推辞巴吉尔的好意,铃奈抿唇而笑,“谢谢,巴吉尔君。”

倒计时开始,距离“那个日子”还有十天。

“天气又变冷了一些啊。”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同加藤居里伴随在古里炎真身后的铃木艾德海蒂问道:“炎真,冷吗?”

“……不冷,”在有雪花飘落下来的寒风中瑟缩了一下,炎真侧头看向了身旁的铃奈,“你还好吧?”

眉心纠结在一起,炎真眼中的铃奈显得太过于苍白。这使炎真无法不去关心铃奈的身体状况。

“我没事。”微笑着回答,铃奈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气色有多糟糕。

“……”把脖子上带着自己体温的围巾取下戴到了铃奈的脖子上,以眼神阻止了欲言又止的艾德海蒂,炎真轻声道:“这个给你。”

“炎真君……”

对铃奈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炎真退后一步向铃奈告别:“改天见。”

“嗯,改天见。”来不及拒绝炎真的好意,面对炎真的背影,铃奈挥了挥手。

(回家吧,我也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铃奈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要处理的事情堆的像山一样,偏偏每一件事情又都那么重要、那么花时间。能交给其他人分担的部分相当的有限,更何况铃奈不是那种喜欢给别人强加负担的人。

(隼人不知道回去了没有?)迫不及待的想快点见到丈夫,被他抱在怀中,用他的体温充电,铃奈快步回到办公室收拾了可以带回家看的文件以后向着自家而去。

打开门,铃奈看到家里一片漆黑。狱寺还没有回来,这种认知让铃奈的心沉了下去。

疲劳被加倍放大。什么也不想做,连饭也不想吃、灯也不想开的铃奈恹恹的瘫坐在了沙发上。

(不行,不吃点东西会撑不住的。)理智提醒着铃奈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自己不能倒下,为了十天后的“那个日子。

(还有隼人明早的早饭。)想到自己明天一早就要到东区去参加会议,铃奈决定做点什么当自己的晚餐和狱寺的晚餐。

起身来到厨房拉开冰箱,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的铃奈微愣了一下后便关上了冰箱门。

(前天我确实告诉过隼人我昨天没时间去买东西,要他帮我买一下的。)

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就对丈夫发脾气,铃奈试图安慰自己。

(……隼人的工作也很忙,况且我也没有把购物清单给他。他会忘记我的话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反正我也不觉得饿。)

打到暖气公司的电话无人接听,想来是因为暖气公司的人已经下班了。没有暖气可用,披了条披肩的铃奈在沙发上看文件看到睡着。

睡梦中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铃奈努力睁开了眼睛,“唔……”

“醒了吗?”察觉到铃奈醒了的狱寺把铃奈放到了卧室的大床之上。

“唔……?”感觉到狱寺的西服口袋里有什么东西硬硬的敲到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铃奈开口问道:“隼人,你兜里装了什么?”

“这个啊,”从兜里掏出一盒糖果,狱寺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这个是十代目喜欢的薄荷糖。原以为已经停止贩售了,没想到在那个店里还有卖的。”

“隼人还真的是记得纲君喜欢的每一件东西啊。”从十年前就知道狱寺重视纲吉的程度远超过其他人。习惯了狱寺心中总是纲吉的事排在第一位,把重视纲吉当作是狱寺重要个性的一部分来爱着狱寺的铃奈对此没有意见。

(但就算是这样,隼人也不曾忽略我。)综合排名第二位就够了,铃奈有自信狱寺是爱着自己的。

“隼人,沙拉酱和千岛酱放好了吗?”“啊……”

没想到自己的话会换来如此反应的铃奈略微睁大了还有些迷蒙的眼。

“我忘记了。”没有半点的掩饰,狱寺道。

“……这样啊。”虽然有点小小的失望,但铃奈并不生气,轻咬了狱寺的鼻头一下作为惩罚,铃奈对狱寺微笑,“明天可要记住了。”

在妻子的唇上反击了一下,狱寺笑答:“好。”

与同伴们共同走过十年的岁月,从最初就知道狱寺心中最重要的人是纲吉的铃奈从来没有试过去和狱寺心中的纲吉相提并论。

(现在这样,已经很幸福了。)

环抱着狱寺的颈项,身上的寒意被狱寺的体温驱走。铃奈迷蒙的半睁着眼,发出了没有实际意义的喃喃。

(能这样拥抱隼人,我很幸福。)

不断的将发热的身躯重叠在一起,感觉着对方的存在;张开双臂以笑容传达爱着对方的心情,铃奈不后悔自己作出的选择。

(即使我知道这是我身为“女性”,才能得到的幸福。)奉献出全部的身心,接纳着狂风怒涛的袭击;铃奈有时候真的很希望就这么被深红的火焰灼烧至粉身碎骨。

『好像啊。』『很像呢。』

『纲吉和铃奈真的不是一般的像啊。』

不止一个人对铃奈说过这样的话。最初铃奈自己也是全力否定,渐渐地铃奈停止了辩驳。最终,铃奈开始带着笑容、沉默的看着这么说的人。

『你们真的很像。啊啊,不是说外表上的相似哦。』

在铃奈和纲吉成为高中生后某一天,放学后看着铃奈教纲吉写作业的迪诺不经意间说出了心里话。

『迪诺、先生……?』

『难怪狱寺那家伙很喜欢你们两个了。』

随意的就把“喜欢”二字说出口,咧嘴而笑的迪诺并不知道自己的话会对铃奈造成多大的影响。

(啊,原来是这样……)

那一瞬,铃奈似乎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狱寺对自己那么排斥?那是因为狱寺隼人讨厌有人代替纲吉,狱寺隼人下意识的厌恶所有可能会对纲吉的地位产生影响的人。

为什么后来狱寺又接受了自己呢?那是因为狱寺隼人在北条铃奈的身上看到了最想珍惜也是最重要的泽田纲吉的影子,且狱寺隼人的潜意识中已经明白了北条铃奈不是有用到可以撼动纲吉地位的人。

悲伤吗?不。

难过吗?否。

铃奈甚至为自己的发现感到安心——这样,北条铃奈就不会被自己偷偷喜欢的那个人赶出他们的那个圈子了。

(认为是“女性”的自己占有绝对的优势,我还真是……肤浅啊。)

黑手党?战斗?那些事怎么都好。就算世界明天毁灭了也无所谓。只要能在喜欢的人身边的话。

(还要肤浅到什么程度呢?我。)

铃奈都忍不住唾弃自己的想法。

(不过除此以外,我还有什么好能在乎的?)

父母不知去向,因为坚持要和是黑手党纲吉等人来往,铃奈也逐渐疏远了真由美。虽然此后真由美加入了巴利安,成为了彭格列的一员。

“隼人……隼人……!”喊着对方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把对方留在自己的身边。

“铃奈……!”听着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像是在反复确认被他拥抱的人是自己。

唾弃唾弃唾弃。

不断唾弃着这样的自己。铃奈感觉自己穿上永远了脱不掉的红舞鞋,在死亡或砍掉双脚之前都必须顺着某种既定的轨迹不断的旋转舞蹈下去;只为了一直让深爱的人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但是我是知道的。)

没有人可以跳一辈子的舞,迟早狱寺都会发现他真正在看着的人是泽田纲吉。他被北条铃奈吸引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能从北条铃奈身上看到泽田纲吉的影子。

(因为我正好是女性。)正好铃奈和纲吉有着相似的地方。

(正好在接近隼人的女性里,我最像纲君。)除了北条铃奈以外不会再有纲吉一般的女性来接近狱寺了。

胜利的感觉?没有。

心理上的优越感?平心而论,有。

铃奈对自己下了结论。

(我果然是肤浅的人。)

“于是你这样就原谅他了?”翌日,完成了巴利安的任务,回到彭格列总部的山岸真由美在听了铃奈的拜托后二话不说的开始帮忙铃奈处理仍然大量的文书。

“真不知该说你是心xiōng宽大还是太好欺负。”耸了一下肩,真由美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文书,“你太宠他了。”

“男人虽然不是饲料猪会任你宰割,但他们的情商也不比狗更高。”说着苛刻的话语,毒舌的真由美用手肘轻碰了一下铃奈,“像你这样宠他,他迟早会忘记不该忘记的事情。你们之间的问题会出问题的。”

“……这算是预言?”闻言,铃奈头也不抬的挑了挑唇角。

“我的预言成功率可是百分之九十九哦。”真由美一边眨眼一边伸出了食指。

“那我就相信隼人是那百分之一好了。”斩钉截铁的说着,铃奈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啊啊啊!又来了!你们这种万年新婚夫妻lovelove光线真是太令人受不了了!!”惨叫一声,抱着双肩做了个颤抖的动作,真由美泄愤似的再度拿起文书开始进行快速的阅读。

轻笑出声,铃奈能感觉到心中的另一个自己正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我不担心隼人会出轨。)

(因为,)

铃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除了我,没有其他女人可以稍微代替隼人心中的纲君啊。)

不是全部,不需要全部。

只要表面上全部的爱情就足够了。

爱把谁放在心底永远珍藏那是狱寺隼人的事情。

(隼人一天没有察觉他真正爱的人是纲君,)

(我就可以永远、永远地在隼人的身边。)

(作为隼人“最爱的人”。)

不会有人知道看上去如此深爱对方的夫妻其实是在扮着幼稚的家家酒。也不会有人知道北条铃奈是心甘情愿的做着这样肤浅的女人。

距离“那个日子”,还有九天。

“十代目,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您看要怎么处理比较好呢?”毕恭毕敬的问着,狱寺等待着纲吉的决断。

“就照狱寺君说的来做吧。我也没有更好的想法了。”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的纲吉带着略微疲惫的笑容道。

“承蒙十代目看得起我的提案!!”双手贴紧裤缝,狱寺深深的鞠下躬去。

在摆手的纲吉“啊啊,狱寺君,不要这样啦!”的声音中,狱寺笑容满面的直起了身体,“对了,十代目。”

“什么?”

“没什么事的话我今天可以早些离开吗?”狱寺少见的对纲吉提出要先走。

“啊,嗯。当然可以啊。”点头笑答,纲吉顺口问了一句:“是为了铃奈前辈吗?”

才听到纲吉的回答就道:“那我先失礼了”的狱寺此时已走到了纲吉办公室的门口。回头,狱寺以媲美暖冬阳光的灿烂笑容道:“那家伙拜托我去买点东西。”

纲吉先是一愣,后复一笑。

“是吗?那快点去吧,狱寺君。不要让铃奈前辈等啊。”

“啊。”

看着狱寺帮自己把门关上,用力靠上椅背的纲吉笑出声来。

“……不愧是彭格列第一的夫妻档。”

曾经,纲吉很担心狱寺不会有对着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露出这种笑容的一天。但现在映入纲吉褐眸之中的狱寺的表情完全解除了纲吉的这种担忧。

(很幸福吧?狱寺君。)

——那是完全敞开了心扉,将某人放到了心扉那头珍惜的爱护着并以此为傲的表情。

平静的度过了一周,除了暖气还没有修好、文书比铃奈想象的要更多以外,没有什么事让铃奈觉得不快。

午餐时间,铃奈拿上早起做好的便当,依约去找在纲吉办公室的狱寺。

“什么?!南部的那群家伙们居然敢对十代目这么说?!”

铃奈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到里面传出了狱寺的声音。

“冷静一点,狱寺君——”

透过微开的门缝,铃奈可以看到纲吉好脾气的劝着狱寺;也可以看到为别人侮辱了心目中的“十代目”而生气的狱寺。

“……”退后,转身,铃奈面无表情的离开。

(其实我进去也是可以的。)

那样就不用把便当扔进自己办公桌下的垃圾桶里了。

(但是我不想打断隼人和纲君。)

“十代目”和“岚之守护者”在沟通着。铃奈想无法理解他们的共同感受,无法加入到男人们话题里的自己没有必要去打断那两个人。

(那样就太狡猾了。)

半小时后,铃奈笑着对来自己办公室找自己的狱寺说:“我忘记做便当了。”

(明明是我从纲君身边抢走了隼人啊。)

(明明是我从隼人身边抢走了本来应该属于纲君的位置啊。)

“第三者”有什么资格去插足本来应该在一起的两人呢?

窝进狱寺的怀里,听着狱寺无可奈何的笑道:“真拿你这家伙没有办法。”铃奈想到了一句话。

不知道是从谁开始这么说的,但女孩子之间确实流传这么一句话:人类是无法和最爱的人在一起的。

(——所以,我能和最爱的隼人在一起,是因为……)

亲吻着狱寺,铃奈闭上了眼。

(我不是隼人最爱的人啊。)

北条铃奈和“十代目”怎么能相提并论?

丝毫不在意性命的冲在战斗的最前方,为最重要的“十代目”扫除一切障碍。为了“十代目”而战是岚之守护者的存在意义,也是狱寺的最真切的愿望。

多少次为伤痕累累的狱寺包扎,多少次守在因伤口发炎而卧床的狱寺身边,多少次在狱寺醒来后听着他第一个喊出的名字是“十代目”;铃奈已经记不清了。

距离“那个日子”还有两天。

深夜,狱寺与铃奈相拥而眠。就在狱寺马上要进入梦乡的那一刻,狱寺放在一边的携带电话振动了起来。

橘色的LED彩灯一明一灭,那是纲吉的号码打来时才会有的显示。

“十代目?”很快接了电话的狱寺声音中没了睡意。

“……”

对方说了什么铃奈听不清,也不想听清。

“我马上就到!”尽量压低了音量,狱寺迅速的下了床。

开了最暗的壁灯穿好衣服,为妻子拉好被子便出门了的狱寺不知道自己以为早已陷入了熟睡之中的妻子其实并没有睡着。

大睁着碧眼,看向窗外的铃奈就连听到家门被关上的身影也没有眨一下眼睛。

(带上了匣呢。)

铃奈想或许这又是一个狂宴之夜。宴席中最醇美的葡萄酒是鲜血,最美味的大餐是人类的欲望。

次日早晨醒来的时候,铃奈发现自己的腿根上黏腻一片。眉头紧皱,铃奈掀开被子果不其然的看到了床单中心的部分被自己的经血所濡湿,被子上也沾上了血渍。

(这么多……)很意外自己的例假提前来了,看着像孩子尿湿床一般夸张的血渍,铃奈头痛的轻叹了一声。

(弄成这个样子,要拿去干洗店也很麻烦啊。)

普通这种量的血会有人认为是例假造成的也不可能。

(虽然我是和血腥为伍的黑手党没错。)

但这不代表铃奈弹个指就可以处理掉这样大滩的血渍。

头晕、乏力、精神不佳,现在还要加上腰酸和腹痛,铃奈简直觉得糟透了。

扯下自己十分喜欢的床单和被套,把两样东西裹起来扔掉。想着干脆连沾了血的被褥都丢掉好了的铃奈加了件衣服又到了彭格列的总部,继续前一天未完成的工作。

(只差一点了,)

强行集中分散的注意力,铃奈坐在办公桌前奋笔疾书。

(只差一点点了。)

过了今天,到了明天的“那个日子”,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的。铃奈这么相信着。

(隼人,会记得吧?)

三天前还听狱寺提起过“那个日子”的安排的铃奈并不担心这个重要的纪念日会被狱寺忘掉。

(隼人一定会记得的。)

光是这么想着,力量就从铃奈的身体里涌了出来,支持着铃奈继续拼命的工作。

(只要到了那个日子——)

写着文书,铃奈没有察觉自己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个幸福且充满期待的笑容。

(只要到了我和隼人的结婚纪念日的话——)

回想起结婚那一天毫无保留的朝对方微笑,肆无忌惮的拥抱对方的自己和狱寺,铃奈的心就温暖起来。

“真希望……”愿望不自觉的溜出了唇边,犹如轻声的祈祷。

“能再一次……”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猜疑,什么都不用去嫉妒的……

去爱自己最爱的人。

“隼人……”

离“那个日子”、狱寺与铃奈的结婚纪念日,仅剩一天。

“十代目,这里请交给我处理吧!”连匣都没有打开,仅仅是凭借炸药就与纲吉两人深入敌阵之中;以狂风怒涛之势将南部家族联合派来的杀手们击退,还反攻至此的狱寺承担下了守护纲吉与不断发动进攻的使命。

“可、可恶!这家伙根本是怪物啊!”被狱寺毫不间断的攻击夺走了反击的机会,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的杀手们身上皆没有伤及性命的伤口。

“切,被你们这种等级的家伙们评头论足真是让人不爽啊。”甩出几个小型炸药炸晕想要逃走的杀手们,站在一片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杀手中间,狱寺深深的吸了一口烟。

“看来这些人就是最后的杀手了。”被狱寺护在身后,完全没有动手的纲吉脸色不是太好。

“十代目。”“辛苦了,狱寺君。”

故意放出消息说彭格列第十代BOSS身边只有一个守护者在,让在暗处蠢蠢欲动的杀手们以为好时机到来,借这个机会一举消灭和南部家族勾结的残存内奸;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可以说已经成功了大半。

对狱寺挤出一个勉强称得上是笑容的表情,纲吉道:“山本君的联络刚刚来过了,他说大约一刻钟后就可以到这里。”

“是吗?棒球笨蛋还要一刻钟才能过来啊。”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携带电话没电了的狱寺环顾四周。

“狱寺君还不回去吗?一个小时前你不是和铃奈前辈联系过,说马上就能回去吗?”不明所以的看着狱寺走到大厅中央扯下桌子上铺着的雪白桌布,纲吉问。

“啊,不过再多等一刻钟也没关系的,”回过头对纲吉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纯真笑容,狱寺一扬桌布,将桌布铺到了旋转楼梯最下面的几级台阶上,“我等棒球笨蛋来了以后再走。”

“可是——”“十代目不用担心,她不是会计较这么点时间的人。”

带着自傲中包含着爱怜的笑容,狱寺从容的把桌布铺得更加平整。

“她才不是器量这么小的人。”

(啊,又开始炫耀自己的妻子了,这个人。)纲吉无意识的为狱寺这样的妻控表现笑了出来。

“好了,请坐吧,十代目。”

朝纲吉做了个“请”的手势,狱寺在纲吉坐下后自己也坐倒了纲吉的身边。

(十代目,今天好像有点奇怪啊。)这么想着,狱寺和纲吉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起来。

另一方面,在凌晨好不容易做完了手头上的工作之后,睡了三小时就又起床的铃奈先是一个人打扫了和狱寺两个人的家,之后又出门买了食材,开始自己动手做结婚纪念蛋糕与豪华的纪念大餐。

在海绵蛋糕上涂上奶油,洒上糖霜,用可可糖浆在上面写上狱寺和自己的名字;铃奈小心翼翼的用奶油做成的小朵蔷薇点缀着蛋糕。

锅里炖着浓汤,炉子里烤着精心制作的千层面,忙碌了大半天的铃奈几乎没怎么休息过。

(隼人和纲君大概还需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回来。)

放下了手上的料理工具,铃奈想差不多是该做最后准备的时候了。

温热的水透过莲蓬头洒落下来,如同温柔的暖雨。直至皮肤都开始变红才停手的铃奈把自己从头到脚、一寸寸的擦洗干净。

泡入浴缸的时候,铃奈接到了真由美的电话。

“怎么样?结婚纪念日。”

“准备差不多是做好了。”听着真由美的声音,铃奈笑答。

“你们家那位能回来么?他不是和他最重要的‘十代目’去执行扫除叛徒的计划了吗?”

微微眯起了眼睛,铃奈道:“我刚才和隼人通过电话,他说很快就能回来了。”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放心的轻叹了一声,真由美的声音里带上了笑音:“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啰~你这个幸福的家伙今天好好的和你们家那位亲热够了,以后少出来伤我们的眼睛了。”

“好好~”

又和真由美闲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把电话挂回墙上的铃奈在浴缸里上演血染的风采以前从浴缸里起身。

涂过润肤rǔ的肌肤柔滑而细腻,选了略厚的洋装把自己包裹起来,铃奈坐在镜子前一笔一笔的为自己画着眉。像所有的妻子一样,铃奈想要以最接近完美的状态去迎接丈夫。

美酒,蜡烛,大餐,甜点,气氛;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只差另一个主角入席。

坐在沙发上等着狱寺回来,感觉到有些寒冷的铃奈这才想起暖气还没有修好。

(……算了,今天不适合打电话给暖气公司让他们派人来维修。)

看着满桌的东西,想着时间差不多的铃奈起身拉上窗帘,点上了蜡烛。

(反正,隼人回来的话,也就不需要暖气了。)

迟到了二十分钟,在山本走进杀手们暂居的废弃大宅会客厅以前,山本压根就没想到狱寺还在那里。

“狱寺?!”

“哟,棒球笨蛋,你终于来了啊?”

没什么好气的对山本打着招呼,狱寺扬了扬下巴。

“你不是该回家和铃奈过结婚纪念日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山本皱眉问——和狱寺、铃奈走得近的守护者们自是不用说,彭格列意大利总部的成员们鲜少有不知道今天是狱寺与铃奈这对夫妻最重要的日子的人。因为以往每年的这一天,都会有很多单身人士被闪瞎眼睛,患上暂时性的失明。今年似乎当事人有了自觉,决定在家里两个人过了。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棒球笨蛋迟到了这么长时间!”愤而起身的狱寺弹了弹舌。

“那现在我来了,你还是快点回去吧。”知道铃奈有多期待着这一天,山本催促着狱寺。

“是啊,狱寺君,铃奈前辈还在等着你。”这样笑着说的纲吉脸色并没有好转过来。

“……”转过头去看着纲吉,狱寺在微微一顿后张口了。

“不。”

“啊……?”“喂,你在说什么啊?狱寺。”

不理会山本的错愕,狱寺坚定的道:“我和十代目出去走走。”

“可——”“棒球笨蛋你留在这里收拾善后,知道了吗?”

不给山本反驳的机会,颐指气使的吩咐完,狱寺恭敬但不失强硬的拖走了纲吉。

“等、等一下!!狱寺君!铃奈前辈……你们的结婚纪念日还——!!”

“请不用为我和那家伙的事Cāo心,十代目。”这么说着的狱寺打开了车门,在纲吉上车以后自己坐到了驾驶位上。

“十代目在担忧着什么事吧?”关上车门,系上安全带,眉心微皱的狱寺眼里有某种坚定的东西。

“……唉?”

“是不是和草坪头的妹妹有关?”和纲吉相处了十年以上,知道现在的纲吉不是会轻易动摇的人,狱寺问的一针见血。

“狱寺君,铃奈前辈还……”“十代目,请告诉我。是不是南部家族的家伙们扬言要对笹川京子不利?”

打断试图转移话题的纲吉的发言,狱寺看向眼前笔直的道路。

“……”纲吉沉默了。

“原来如此。”一拳砸在了车窗的防弹玻璃上,狱寺咬牙道:“这次他们盯上了十代目最重要的人。”

(不可原谅啊,南部的家伙们。)要是有人胆敢动铃奈一根汗毛,狱寺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将心比心,狱寺同样无法原谅对纲吉心中最重要的存在动手的人。

“我们现在就去找笹川京子。”

“咦、可是、狱寺君——”

“十代目想守护她吧?”狱寺发动了汽车,“即使她现在已嫁作他人妇,即使她已经成为第二个孩子的母亲。”

狱寺想,要是当时铃奈选择的不是自己;要是自己现在只能作为朋友祝福站在他人身旁的铃奈,自己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和其他的事无关,只是单纯想守护她,不是吗?”

狱寺对纲吉露出了个鼓励的笑容。

“作为朋友、作为同伴;十代目,想守护她的话就守护吧。不需要更多的理由,也不需要在乎什么立场。”

“狱寺君……”

“那家伙也会理解的。”咧嘴一笑,狱寺换档加速。

(如果她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一定也不会留下痛苦的十代目一个人自己去过结婚纪念日的。)狱寺这么相信着。

“不过回去以后十代目要多放我们两天假啊。”打趣的说着,狱寺分神思考着要送妻子什么礼物当作补偿才好。

对狱寺的话心中感激,纲吉笑道:“一定。”

太阳西沉,夕暮透过窗帘的缝隙映入了室内。面无表情的凝视着还差一点点就烧完了的蜡烛,铃奈不想去管自己烹调的大餐是不是凉透了,也不想去管振动了数次,大概是有短信来了的携带电话。

会来吗?不会来吗?不想问自己如此愚蠢的问题,铃奈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不想去想原因,不想知道理由,不想继续猜疑,铃奈只是等。

小腹隐隐作痛,腰酸无力的铃奈就一直这样坐着,不动但也不睡着。寒气一丝一丝的渗入身体之中。木然的睁着眼睛,感觉着窗外的光线变化,一直凝视着蜡烛燃烧的铃奈直到看的眼睛发花也还是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表情。就连蜡烛燃烧到最后熄灭,铃奈也似一尊蜡像般没动过半点。

手脚冰凉,头晕目眩,耳鸣不止。连思考机能都快停摆了的铃奈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小腹越来越痛。但等到铃奈察觉到有黏腻的东西从自己□渗透出来的时候,铃奈已经没有站起来去处理这些东西的力气了。

(啊……血、出来了……)

(新买的洋装,隼人还没有看过。)

像出血的人不是自己一样,铃奈漠然的想着。

(脏掉了。)

无论是衣裙还是内心。脏掉的东西,铃奈都不想要。

(我真是……)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试探一般的行为呢?

故意在暗处推波助澜,让引蛇出洞的计划在结婚纪念日进行。早就猜想到南部的家族联合有可能会做出怎样反应的铃奈当然也知道狱寺有可能会为了助纲吉一臂之力而不回来过结婚纪念日。

(愚蠢啊。)

心悸,心痛。铃奈坚信这是由于出血的缘故。

(十代目和妻子哪一个更重要?这是多么可笑的问题。)

十年前,大喊着“十代目!!”的狱寺总是忽略了铃奈,径直的走到纲吉的面前。

十年后,狱寺还是那个会大喊“十代目!!”的狱寺。可北条铃奈已经不再是那个不化妆、不打扮、不会去计较的女孩了。

耳畔响起了携带电话清脆的铃声,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的铃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答案……)

(不是一开始就摆在那里了吗?)

干涩的眼睛里流不出眼泪,铃奈陷入了深深、深深的沉眠之中。

不安的场合 泽田纲吉篇

“那我们就先退下了,十代目。”“待会儿见了,阿纲。”

“啊。”笑着应了狱寺隼人与山本武,坐在办公桌前的泽田纲吉挥手目送是死党也是同伴的两人离去。

在看到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之后,纲吉褪下了游刃有余的表情,靠倒在椅背上很是疲惫的叹息了一声。

“唉啊……”

意大利本国彭格列总部的动乱才平息没几天,棘手的军火贩子又作为不速之客造访了这座城市。直觉今后会有更加严重的动乱出现的纲吉在暴风雨前的宁静中伤透了脑筋——和十年前不同,如今的泽田纲吉需要保护的不仅仅是同伴与家人,彭格列上上下下的所有人员与关系者都需要纲吉的庇护,而这座城市的普通平民也需要不被黑手党之间的斗争波及。

“辛苦了。”端着热茶从纲吉办公室的附属休息间里走出来的女性让纲吉侧过了头。来人正是北条铃奈。

“谢谢。”重又让笑容回到脸上,纲吉接过了铃奈递来的热红茶。

“很伤脑筋吗?纲。”铃奈亲昵的问着,扶靠在了纲吉的办公桌旁。

不再掩饰自己的疲惫,纲吉苦笑道:“稍微。”

“……”了解纲吉的性格,知道纲吉不是那种因为一点小事就会唉声叹气的人。比任何人都清楚纲吉的超直感有多准的铃奈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纲,”上前一步,凝视着纲吉,铃奈捧住了纲吉的脸,“说好了的吧?不管发生了多么难以解决的事,我们都要一起分担。”

“嗯。”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复又笑了起来,纲吉向前稍倾,让自己的额头碰在了铃奈的额头之上,“是啊,铃奈说的没错。”

张开双臂将妻子揽入怀中,让妻子迅速红了脸的纲吉闭上了眼,“我们发过誓的——要成为彭格列共同的大空。”

“……嗯!”回抱住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纲吉的颈项,铃奈安心的窝在了纲吉的怀里。

纲吉和铃奈成为夫妻两年了。而这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数年前,在还是高中生的纲吉的初恋无疾而终的同时,铃奈也停止了追寻云雀的脚步。在流淌过指尖的时光之中,纲吉和铃奈都朦胧且确实的明白了爱和憧憬是不同的。

或许是奋力追寻的光芒消失在了眼前,纲吉和铃奈比过去的十多年里都更加真实而清楚的去看待这个世界,去看待自己周围的人。也几乎是同时,两人都察觉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丝波纹——泽田纲吉和北条铃奈是及其相似的、但也是绝对不同的存在。

忍不住的向对方靠近,想和对方多说一些话,想和对方多待一些时间;哪怕是最无趣的对话、最无聊的工作也能变得有趣起来。

自然而然的靠近,逐渐被吸引到一起的两片大空最终融合成了同一片天空。

两年前终于下定决心接受彭格列第十世之位的纲吉让早已成为彭格列门外顾问组织CEDEF成员的铃奈成为了“六月新娘”。而在铃奈成为“六月新娘”的同时,铃奈也卸下了彭格列门外顾问的身份,作为纲吉专属的秘书陪伴在了纲吉的身边。

“我能守护好彭格列的,对吧?”“嗯。”

肯定的对纲吉点头,眸光温润如水的铃奈稍微直起了一点身体,“不过,”

“不过?”

“还有我。”坐在丈夫的身上,瞳中有着坚定不移的某种东西,右手按在自己xiōng口上的铃奈笑道:“我也在这里。”

“在纲的身边,与纲共同守护我们的家,守护我们的同伴,守护我们重要的人。”

“我,北条铃奈——”

知道妻子想要说什么,纲吉也开了口:“我,泽田纲吉——”

“我们发誓,”

两年前,进行过传统日式婚礼的纲吉和铃奈在回到意大利后又应家族成员们的要求,在教堂里举行了西式婚礼。而两个人现在异口同声所说出的,就是当时两人说出的最后誓词。

“要守护所有我们想要守护的东西。”

十指相扣,体温通过彼此相连接的唇舌传递,呼吸着彼此的气息,纲吉与铃奈都闭上了眼。

十五岁的纲吉比铃奈矮十一公分,十六岁的铃奈比纲吉更不清楚自己将来想做些什么。相互羡慕着彼此所拥有的东西,纲吉和铃奈在对方眼里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不要说是十年前的两人没有考虑过像现在这样靠近、像现在这样温存的事,十年前的两人甚至不曾想过十年后两人还会有什么交集。

同样是从普通人变成了黑手党,纲吉和铃奈都有着各自的觉悟。

一吻结束,不自在的微动了一下身体的铃奈微红着脸伏在了纲吉的身上,“我刚刚在想……”

“嗯?”

“到了万一的时候,我还是再度以门外顾问的身份出面干涉——”“不行,”

纲吉的食指压在了铃奈的唇上,阻止了铃奈接下来的话。

“只有这件事不行。”

“可是——”“不行。”

纲吉斩钉截铁的说着,把怀中的铃奈抱的更紧。

工作中掺杂私情是门外顾问最不应该有的行为,这样的门外顾问会招来各方的不信与恶意的猜测;更可以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用来制造动乱的借口。但是,比起这些事来,纲吉首先想到的还是铃奈的安慰。

没有守护者在身边,可是在特殊时期握有和BOSS同等级权利的门外顾问被狙击的可能性一点也不比BOSS本人小。

让铃奈在和自己结婚的同时离开门外顾问之位,成为自己的秘书也是因为纲吉害怕铃奈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遭人暗算。生怕自己稍微一移开目光就有恶疯了的鬣狗把铃奈作为食物吞吃殆尽,纲吉只希望铃奈一直能留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让自己安心。

“放心吧,铃奈。”抬起妻子的下巴,纲吉透过铃奈澄澈的双眸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虽然作为彭格列的‘Decimo’我还是有些不安,但是,”或许会有人说二十四岁的大男人不该这么软弱,纲吉自己也认为这样的自己有些可耻。

但对于纲吉来说,这个世界上可以包容自己的懦弱、补足自己所欠缺勇气的唯一存在就是铃奈。

(她,是特别的。)

“只要铃奈在我的身边,”

“我就还可以努力下去。”

“……”闻言,铃奈轻轻的笑了,“是吗?”

仰头去望被自己略略托起脸颊的铃奈,纲吉回答的无比虔诚。

“是的。”

“那么,”湿润的唇覆上了纲吉的唇,铃奈难得主动的给了纲吉一吻。

“这样还会不安吗?”纲吉的圣女居高临下的对纲吉说着,浓密的青丝被风扬起的同时,脸上还带着让人会有融化在阳光中错觉的微笑。

“……还有一点。”轻笑着回答,纲吉收拢了臂膀,再度贴上了妻子的唇。

树上的枝叶与风嬉戏着,发出了“唰啦啦”的声音。阳光把树影投到了办公室内的两人身上。

坐在纲吉的身上,轻喘着的铃奈垂下了长睫。那隐忍的尽量不发出声音的表情和用力环绕着纲吉颈项的双臂都让纲吉的理智一再的崩溃。

相互拥抱着,感觉对方的存在,因对方的存在而感到安心。以体温倾诉着对彼此的爱意与眷恋,用亲吻交换着不离不弃的誓约。

以纲吉为首的彭格列第十代与南部家族联合的对抗是在一个月之后。

最初的导火索是彭格列的情报部门收到了民众的请求,希望由彭格列来接管意大利南部的黑手党家族所统治的地盘。请求的文书中详细的举例了几件事,每一件都血腥残忍的让人忍不住为之愤慨、悲伤,甚至不想再看第二次。花了三天的时间去验证这份引起轩然□的请愿书,彭格列的情报部门的结论与并盛风纪财团的情报都显示这份请愿书上的事是真实存在过的,而就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写这封请愿书的民众已被南部的黑手党家族所抹杀;在死亡的人员中,最小的一个孩子不过才几个月大。

“怎么会……?”“这么快就——”众人皆难以置信的看向前来报告的情报部门成员。

“是我的优柔寡断害死了他们……”会议桌上得知写信的民众与他们的家人一个都没活下来的纲吉翕动着嘴唇,吐出了不容任何人致以的决定:“……无论用任何的方法,都要把杀人者一个不留的都送进复仇者监狱。”

像是料到了彭格列会有这样的反应,南部的黑手党家族在这一天也宣布成立家族联合。与此相对的是加百罗涅家族、西蒙家族、多玛佐家族、吉留涅罗家族等与彭格列同盟的家族宣布加入彭格列一边。至此,意大利黑手党的两大势力对抗的局势就此展开。之前没有和两大势力里任何一个家族结盟的其他家族开始惶恐不安,有不少家族开始积极的寻找能结盟的家族,然而更多的家族选择与两大势力里的家族做接触。

“……真的要去?”看着丈夫披上与Primo相似的黑色长披风,铃奈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的强烈。

“啊。”沉声回答着妻子,纲吉冷静的外表下包裹着的是一颗愤怒的心。

“不能不去。而且,”

“我也想去。”

系上带有彭格列大空纹样的金属扣,纲吉戴上了列恩十年前吐出的毛线手套。

“那封信是写给我的,是对我的请求。”

“……更何况或许还有与这件事有关的人还活着。还有没参与写这封请愿书,但仍然没那些家伙们非人道的折磨着的人。”

“可是——”铃奈不是反对纲吉去救人,铃奈只是很担心这样怒火中烧的纲吉会丧失平时表现出的睿智与一向厉害的洞察力。而这会给敌人可乘之机,会在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面前露出破绽。铃奈害怕纲吉会出事。

“我们的战斗是为了守护,对吧?”回头看向妻子,纲吉走回了铃奈的身边。“不用担心,我会救出所有需要拯救的人。”不需要超直感也能感觉到铃奈的不安,纲吉捧起了铃奈的脸,“我会回来的。”

“纲……”心中的警铃在大声的作响,震的铃奈的鼓膜都开始隐隐作痛。

“我会回你的身边的。”对不安的妻子露出一个笑容,纲吉的手指插|入了铃奈的发中,“除了铃奈的身边,我哪里都不会去的。”

“……”深刻的感受到纲吉的决意,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说出任何阻止丈夫的话,却依然担心的铃奈内心极度的矛盾着。

凝视着妻子湿润的碧眸,纲吉略略低下头,吻上了铃奈的唇。气息缠绕,在妻子敏感的舌尖上轻咬一下,纲吉放开了铃奈。

“这样,还会不安吗?”

纲吉的问话使铃奈像要哭那样笑了出来。

“……还有一点啊。”

“那就再一次。”

半小时后纲吉带领着守护者们乘上了前往意大利南部的飞机。除了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云雀不知在哪里,年纪尚小的蓝波留守意大利彭格列本部以外,其他守护者皆参与了这次行动。

门外顾问组织CEDEF与身为秘书的铃奈无论是立场还是身份都不应该参与这样的攻击行动,自然也无法随行。独自一个人在家等着纲吉回来,铃奈不断的祈祷着自己心中那不好的预感是错觉。

战斗持续了十天以上。虽然彭格列以强大的武力扫平了南部家族联合绝大多数的据点,但因为南部家族联合手上有为数众多的人质,奈何彭格列的第十代BOSS与守护者们怎么强大,也还是只有耐着性子与之交涉。

交涉的结果很不理想,大多数时候是以人质的死作为结束。南部家族联合中的部分人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要能在死前爽快一下就满足了。人心中黑暗的毒沼在不断的扩大,甚至开始有家人、朋友没有得救的人质在被解放后诅咒谩骂彭格列的成员们。无论是救人的人还是被救的人,每个人的心中都很沉重。

当纲吉接到最后一个交涉的时候,纲吉同意了自己亲自前去与统领南部家族的BOSS见面的要求。这次统领南部家族的BOSS确实是有意要向彭格列全面降伏。

但是——

“你、在说什么……?”铃奈觉得自己是在做一场噩梦。

“是的。十代目与南部家族联合的BOSS被南部家族联合中不同意降伏的那一派系的人给——”彭格列情报部门的成员低着头,没有再一次对铃奈宣布那个残酷的事实。

“怎么会、怎么会?”激颤着用双臂环住自己的身体,铃奈压抑着想要尖叫的冲动,“……守护者们呢?有大家在,纲不可能——”

“……当时BOSS一个人去赴约,可刚踏进南部家族大宅内的会议厅,南部家族联合里的鹰派就引爆了会议厅正下方地下室里的炸弹,接着又对着会议室的方向发射了死气之炎所制作的导弹。”

“……”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铃奈咽下了自己喉中的哭音。

“现在岚之守护者的狱寺大人、雨之守护者的山本大人都确信生还,晴之守护者笹川大人重伤,剩下雾之守护者库洛姆小姐行踪不明。”

“……”

血色的眼泪无声的淹没了铃奈的心扉,抬起苍白的脸,停止了颤抖;铃奈镇定的像是什么不好的消息都没有听到。

“——什么都没有改变。Decimo会回来的。”

“但是在那以前……”

摇晃了一下从座椅上起身,彭格列另一半的大空面无表情的开口:“我以CEDEF最高领导者、彭格列门外顾问的身份宣布彭格列与南部黑手党家族联合彻底对立——”

“不接受任何的谈判,直至南部黑手党家族联合彻底降伏或被完全铲除。”

“这是‘战争’。”

噩梦总是不会轻易的结束,悲哀的连锁会不断循环,直至踏入黑暗中的人死亡或这个世界毁灭。

浓密的青丝披散在床上,绸缎包裹下的xiōng膛微微的起伏着。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铃奈双眼无神的看着屋顶。

不是为了观察屋顶上细致精巧的花纹,也不是为了借由屋顶上的图形来进行冥想。铃奈只在等着纲吉的消息,就这么不眠不休的等着。

如果不是她一直睁着眼睛,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她睡着了。要是她没有发出呼吸的声音,大概会有人以为她出事了。死一般静寂的屋子里安静的似乎连灰尘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就算是说谎也好……)无声的对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祈求着,有眼泪从铃奈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谁来告诉我一切都是噩梦。)

(谁来告诉我纲他平安无事。)

有着对方体香的亲吻,麻痹感官神经的甜美抚触,无数次在耳边低吟的“我爱你”。

曾经铃奈有过那样充实幸福的时光,而现在这个世界留给铃奈的只有无尽的空虚。

阳光普照的房间里,仍然觉得冷到骨子里的铃奈知道这绝对不是因为自己赤着脚躺在床上的缘故。

(什么都不要。)

(我什么都不需要。)

(要是放弃什么就可以让纲回来的话,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倦极的铃奈想就算神要的是自己的性命,自己也会轻易的双手送上。

(纲……)

“铃奈。”“纲……?!”

听到丈夫久违声音的这一刻,铃奈几乎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我回来了。”

阳光把温柔的褐色融化成了蜂蜜般的琥珀色;依然是用那种充满温情与热爱的视线凝视着铃奈,毫发无伤的站在床边,纲吉和离去时没什么不同。

“啊、啊……”呜咽着张口。有生以来第一次,铃奈这么的相信神是存在的;神是会听到人类的请求的。

什么都不想去问,什么都不想关心,铃奈只想用力抱住纲吉以确定纲吉的存在。

数日没有进食的身体使不出力气,但凭借着意志力,铃奈硬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向床边的纲吉伸出了双臂。

“纲——”

就在铃奈的双手要触碰到纲吉的时候,铃奈眼前的纲吉从脚部开始迅速的化为了四散的光点。

“……!!”倒抽一口冷气,铃奈忽然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已不是卧室,而是什么都没有的黑暗之中。

(好冷。)

无上无下的黑暗之中,铃奈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铃奈。”

有温暖的双臂从铃奈身后抱住了铃奈轻颤着的身体,纲吉的呼吸就在铃奈的耳边。

眼泪骤然涌出,铃奈已经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梦。关于纲吉的梦。也是铃奈自己的梦。

无意识中试图安抚自己破碎的心灵,铃奈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是这么脆弱且这么容易自欺欺人的人。

黑暗中,铃奈近乎绝望。

此时,在西西里岛上的某座废弃大宅的门前,眉间与嘴角都贴了创可贴、手腕处有绷带缠绕的青年对同伴们抱歉道:“对不起,大家。还要你们陪着我过来。”

“十代目说的哪里的话!只要您一声吩咐,我狱寺隼人随时都会为您赴刀山火海!”十年如一日,狱寺的回答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么说就太见外了,阿纲。”笑着取下挎在肩上的袋子,山本道。

“我们也很担心铃奈小姐啊,彭格列。”这么说着的蓝波眯着右眼,一手还玩弄着自己的发端。

“D-斯佩多……虏走了铃奈姐姐。”握紧了三叉戟的库洛姆少见的生气了。

三十个小时前,遭遇突然爆炸的纲吉用火焰保护了自己,同时也救了南部家族联合的BOSS。此后又用零地点突破封住了装填有死气之炎的导弹。

因为忙着救人,且通讯暂时被|干扰的缘故,纲吉等人一时没有办法联系的附近的同伴,更不用说是联系在总部等待着消息的铃奈等人。

七小时前好不容易才联系到巴吉尔,纲吉却得知铃奈下落不明。三小时前纲吉等人收到没有代号与署名、大概是来自云雀的情报。情报指出是D-斯佩多带走了铃奈,且南部家族联合与彭格列之间的嫌隙也是D一手策划并导演的结果。

“真是纠缠不休,不过是个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亡灵。”“切”了一声,狱寺皱眉,“现在还对那家伙出手——”

“挑起争端的家伙不可原谅啊。”脸上带着能面般的笑容,山本的眸子里有着锐利的光芒。

“就是啊——!让我们极限的救回北条吧!”即使知道铃奈已随了纲吉的姓,了平还是习惯性的称铃奈为“北条”。

“D-斯佩多,”纲吉的双拳之上大空的火焰熊熊的燃烧着,“这一次一定——”

“出发吧。”

“噢——!!”

以纲吉为首,彭格列第十代成员踏入了会引导着人走向死亡深渊的雾之领域。

“彭格列Decimo……”察觉到了入侵者的存在,坐在床边的D身形微动,挑起的唇角上是一抹讥诮的笑。

“嗯~……那个男人没死是在我的意料之内,不过,”放开了按着铃奈额头的手,有着端正脸孔的D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扭曲而狰狞,“能这么快就找上门来真是出人意料,明明只差一点了……”

(要是是过去的我的话——)手握单头长矛,D冷然抬眼。

作为精神体那样的存在,十年前被纲吉击败的D这些年来不断的更换着“容器”以维持其“存在”。什么肉体都使用的D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那份强大,无法像十年前控制炎真还有库洛姆那样控制铃奈,D光是Cāo控铃奈的的潜意识,控制铃奈梦境的走向便已是最大限度的干涉。

“但是,”单头长矛在D的手中变成了锐利的大镰。笑容带着刺骨的寒,在映照不出任何事物的瞳中有的仅是残酷的杀意,D从铃奈睡着的公主床旁离开。

“踩死让她变弱的臭虫的力量我还是有的。”

无法成为让所有人都俯首称臣的彭格列Decimo与他的守护者D都不需要。

(消灭了臭虫以后,我会亲手培养的。)

“能带领着彭格列走向荣光之路最顶端的……”

走下螺旋阶梯,D不意外的看到了纲吉等人。

“无能的彭格列Decimo和你的守护者们,我可没有招待你们来这里啊。”优雅的吐出恶言,D的周身已有薄雾环绕。

“你这混蛋还有脸说!!”狱寺VG解放,比普通的成年金钱豹还要大上不少的瓜嘶声咆哮。“是你这个混帐先把那家伙诱拐到这里来的吧?!”

“哼。”不屑的冷哼一声,D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你们这些污染了她的杂碎,能用这种口吻说话吗?”

“你这家伙——!!”被D的妄言点燃怒火,狱寺与了平等人再也无法忍耐,眼看就要攻上前去。

“等一下,大家。”纲吉抬手拦下了众人。

“D,”

“或许你说的没错,是我们污染了她,把她带入了这个血腥的世界。但是——”

能够驱走一切黑暗,能照亮所有雾中之物的温暖火焰更加灿烂。

“我不会把她交给你或者其他任何人的。”

一触即发,双方皆没有手下留情。火焰与火焰在浓雾之中画出炫丽的彩色光弧,金鸣之声不绝于耳。

被下了强力的暗示,拼命抵抗着抓住自己的噩梦,内心世界马上就要崩溃中的铃奈是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的。

(住手……!)

(住手啊……!!)

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去听纲吉的悲鸣,闭上眼睛不去看纲吉的消失,铃奈疯狂的摇着头。

(不要、不要再让我——)

(不要再让我看到纲被——!!)

『除了铃奈的身边,我哪里都不会去的。』

犹如那一滴最清澈的泉水落在了心湖之上。

甜蜜到疼痛的涟漪不断扩散,在激出铃奈眼泪的同时也斩断了噩梦的连锁,让铃奈睁开了眼睛。

“……铃奈……!!”

身上有着不少擦伤,甚至脸颊上还有一道流着血的伤口,闯入房内的青年大声唤着铃奈的名字。

“ツ……ナ——!”喉咙像吞过大把沙砾一样干痛到了极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的铃奈用尽所剩不多的力气向门口处的纲吉张开了双手。

“铃奈!”抢身上前,一把抱住要从床上摔下来的铃奈,纲吉一直悬在空中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没事吧?”稳稳地抱住铃奈,纲吉怜惜的轻抚着爱妻的颊,“有没有受伤?会不会哪里痛?”

被泪水濡湿了的碧眸中倒映着伤痕累累的丈夫,抓着纲吉的肩,铃奈仰起了头。

“D他——”

纲吉剩下的话都被铃奈吃了下去。

“唔、等、大家还——”

无视纲吉的推拒,铃奈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缠着纲吉颈项的双手像白蛇一般灵巧,铃奈把纲吉压倒在了地上。

“十代——”随后赶来的狱寺等人皆是一怔。

被压在地上的纲吉与众人的目光直接接触。

“啊……”“啊……”

“我们去进行善后处理。”

狱寺果断的在深深鞠了一躬后关上了门。

“纲……”泪眼迷蒙,分不清眼前的是现实还是梦境的铃奈完全的顺从于了自己的本能。

发出了不知是喘息还是叹息的声音,觉得没什么好向众人解释的纲吉不再拒绝铃奈的热情,反而一手插|入铃奈的发中,按着铃奈的头,让铃奈与自己靠的更近。

“唔……嗯……”

搅动,舔舐,反复的摩擦。熟悉的温度使铃奈逐渐找到了纲吉还活着的实感。挂着银丝的舌从丈夫的嘴里离开,铃奈轻喘着支起了身体。

以温柔的微笑面对妻子,爱怜的抹去妻子眼角的泪水,纲吉也坐起了身。

“镇定下来了吗?”

“……纲……”

积蓄在xiōng腔中的情绪爆发了出来,此时的铃奈脆弱的像个小女孩。

“对不起,一定很不安吧?”

比清风更怡人,以蓝天更广阔,纲吉的笑容是比任何伤药都更加能治愈铃奈心灵的良药。用双臂给予妻子温暖与安心,纲吉在铃奈耳边轻声道歉。

“对不起,丢下你一个人。”

感觉到妻子的热泪滴落在自己的肩上,纲吉更加用力的抱紧铃奈。

“铃奈,记得我们的誓言吧?”

“‘要守护所有我们想要守护的东西’。”

“而我最想守护的,”

拉起铃奈的手,与之十指相扣,纲吉的额头抵上了铃奈的额头。

“就是你的笑容。”

“~~……!”再一次潸然泪下,激动到呼吸不畅的铃奈此刻终于能确定这幸福的一刻并不是梦了。

“啊哈……说这种话比想象中的还令人害羞啊。”打趣了自己一句,纲吉轻抚着铃奈的后背。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回到最喜欢的你身边。”

轻如落羽的吻止住了铃奈的眼泪。

“我爱你。”

Prima del matrimonio

飞机降落在跑道上的那一刻,铃奈的心情也跌落到了谷底——彭格列与意大利南部几个极有势力的家族的结盟计划宣告失败,三个月来彭格列上层干部们的努力全都化为了泡影。

(实在是……糟糕透了。)

想到还在彭格列总部等待着自己归来的众人,铃奈不禁觉得歉疚不已。

五天前,离开了意大利彭格列总部把铃奈送到机场,纲吉、迪诺、狱寺、山本、骸、弗兰、库洛姆和鲜少会做送人出发这种事情的斯夸罗一直陪同铃奈在候机室等候,直到铃奈所乘的班机开始检票。

“能做的我们都做了,接下来就拜托你了。铃奈。”直到这个时候才把铃奈的小手袋递到铃奈的手上,山本对铃奈爽朗而笑。

“う"お"ぉぉぉぉぉい!展现出你的巴利安品质吧!!”公众场合禁止挥舞兵器,总觉得手上缺了点什么、使不出平时那种气势的斯夸罗只得更用力的挥着自己的手。

“好,我努力。”被斯夸罗夸张的动作逗笑,铃奈忍笑答应着山本和斯夸罗。

“你这家伙不要让我们失望啊。”话虽是这么说,但轻按了铃奈肩膀一下的狱寺并不是真的担心铃奈会把事情弄砸了。

揉了揉铃奈的头顶,迪诺对铃奈报以宠溺的笑容,“我相信铃奈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Kufufu……”与弗兰反应极为一致的把铃奈从迪诺的手旁拉到自己身后,骸转头刚想对铃奈说话就看到自己那讨人厌的弟子正拉起铃奈的双手,与自己可爱的库洛姆先后对铃奈道:“我等你回来。”“铃奈姐姐不在的时候我也会好好加油的。”

“弗兰、库洛姆……”看了眼凑到自己面前、离自己不超过三公分的弗兰,又侧头去看以紫水晶般的紫眸凝视着自己的库洛姆,铃奈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拥抱让自己觉得可爱的两人。

“Kufufu,没有什么告别的话想对我说吗?”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指轻捏铃奈的下巴,骸直接让铃奈的头转向了自己。

沐浴在周围人好奇猜测的视线之中,铃奈一瞬间生理性的羞红了脸。不知道骸这次要演的又是哪一出,铃奈有些莫名的皱起了眉,“骸……?”

“骸,不可以总是让铃奈前辈这么烦恼啊。”和十年前光是听到骸的名字都会恶寒的少年不同,二十四岁的纲吉一点都不害怕的从铃奈的身后将铃奈往自己的方向拉退一步,离开了骸的钳制。

“纲君。”

回过头去看笑容满面的纲吉,铃奈想纲吉真是变得和彭格列初代BOSS、GIOTTO越来越像了。无论是能力、外表亦或是气度。

“路上小心,”褐发褐眼的青年的笑容不知为何让人联想起无垠的蓝天,那是一种让人心头一轻、浑身舒畅的笑容,“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想和你一起去,但是——”

南部几个黑手党家族愿意和彭格列谈判的条件是彭格列一方只能派出门外顾问北条铃奈一个人。且铃奈要在不带任何护卫的情况下乘坐一般民众搭乘的交通工具到意大利南部与几个家族的代表人进行会面。

——明面上彭格列的首领与守护者们是令人畏惧的存在,私底下彭格列的独立暗杀部队巴利安又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组织。拥有强大的武力这些人们手上还有超越这个时代、足以改天易地的技术,要想对方不戒备是不可能的。

拥有可以保护自己的能力,但没有一人歼灭几个家族的武力;同时要具备足够的权利与身份代表彭格列,离开彭格列去单独谈判也不会造成彭格列动荡的最适合人选便是铃奈。身为女性,在特殊的时候拥有等同于BOSS的权利。再加上铃奈是CEDEF的核心、门外顾问,拥有的武力虽不是惊天地泣鬼神,但保护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不要紧的,纲君。”异常状态被一扫而光,轻按自己xiōng口铃奈对众人笑道:“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啊。”

“大家一直都和我在一起。”

众人与铃奈相视而笑。

“Bon voyage”

(一路顺风)

朝着众人挥手,有点遗憾在出发之前没能见到云雀和里包恩,铃奈独自走进了检票口。

(不过,那两个人也不可能特地来送我。)

对检票的美女空姐笑着道了声“Grazie”,把票根放进小手袋里的铃奈不知道在离目送自己的众人身后不远的地方,自己脑海中认定了“绝对不可能会来送行”的两个男人正站在铃奈视线的死角、待机室大厅的立柱之后。

“不去送她可以吗?”修长匀称的身躯包裹在剪裁得体的黑色西服之下,帽檐遮住了脸部的上半部分,锐利的眸光却依然咄咄逼人。以调侃的口吻问着,微靠在大立柱上的里包恩问身旁的云雀。

“我没有兴趣和那群草食动物群聚。”面无表情的回答着,云雀背对着检票口大步流星的离开。

像听到什么可笑之事一般哼笑了一声,里包恩坏心眼的拆穿了云雀。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带着血腥气息的兴奋猛然窜起,前几分钟还被遗忘了的战斗欲再这一秒陡升。凤目的主人嘴角微微上挑,双手不知何时已紧握着浮萍拐,“……你自己又如何?”

面对向自己揍来的浮萍拐,里包恩既不闪也不避,像是料定云雀的攻击不会命中自己。

“小婴儿,和你战斗是件有趣的事情,”云雀右手上的浮萍拐停在了离里包恩的眼睛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和你是不是脱离了阿尔柯巴雷诺没有关系,也和你是不是婴儿没有关系。”

“使出全力来吧。反正现在也不会有人阻止了。”

听着云雀的话,里包恩弯了弯嘴角。

“真能说啊。”

里包恩知道事实是相反的。不是因为铃奈的暂时离开让想要和自己你死我活的战斗一场的云雀找到了进行战斗的机会,而是因为铃奈不在,云雀才试图以战斗去分散注意力。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

从来不知无趣的生活为何物的超一流杀手头一次感觉到了无聊。曾经的学生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担当,可里包恩再也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再去培养新的学生。

(我也没资格说别人吧?)

虽是在心中自嘲,可里包恩心中并没有更多的不愉快。

掷出的色子还没有落地,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不会有人知道未来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向着什么地方延伸,但只要跌倒了还能站起来,哭过以后还能绽放笑颜,无论未来有什么变化,所有人都能坚定的走在自己所坚信的道路上。

飞机上,轻吸了一口气的铃奈放松身体靠在了椅背之上。

(这几天或许是一个好契机。)

“想要做出决定”的心情一直盘桓在铃奈的脑海之中,不肯离去。每天,铃奈都会催促着自己下定决心,可在每一天结束的时候,没有做出决定的铃奈又会找借口让自己明天再做决定。

铃奈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不作出决定是不行的——不作出决定、只是固步于现状对谁都不公平。不管是对周围的人,还是对铃奈自己。

(这几天其他什么都不考虑,就只专注于谈判的事吧。)

铃奈想彻底放空自己的大脑几天;把所有人、所有事都抛在脑后一段时间。说不定这样就能在回来之后清楚自己要选择哪一条道路,要坚持什么或放弃什么。

女人的第一感可不可靠铃奈不知道,但铃奈可以确定自己头一个想到的地方、头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自己该回去的地方。

到达意大利南部之后,铃奈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白天接受不同家族的谈判车轮战,晚上又针对白天各个家族提出的疑问和刁难绞尽脑汁的考虑解决办法、寻求双方都能接受的共存之路。

说话过多导致喉咙干痛,连坐下来轻松的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独自一人的铃奈坚持着在谈判桌上的战斗。哪怕知道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有让谈判成功的意思,铃奈还是尽全力试图去说服对方——一个家族就好,只要有一个家族表现出考虑接受彭格列的提议,铃奈就有自信能说服他们。

可最终,一直的第五天会议结束的时候,也没有一个家族表现出愿意接受彭格列提议的意思。

没有任何一个家族愿意停止武器与毒品的散播与买卖,更没有一个家族愿意关闭地下赌场,禁止色|情交易。

(失败了……)当铃奈看到墙上的时钟指针指向正上方“12”的时候,铃奈知道这一次自己是不可能逆转结局了。

按耐住大声辩驳的冲动,咽下所有的不甘。没有像丧家之犬那样发疯似的远咆,铃奈镇定而沉默的收拾完那摆满了一桌的文书与资料后,拿上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在有意刁难的南部几个家族领导人的冷嘲热讽中乘上了最近一班飞往彭格列意大利总部所在城市的飞机。

(失败了。)不想为自己的无能所导致的失败找什么理由或借口,铃奈实在是觉得对不起在彭格列总部等着自己回去的众人。

(都是我的错。是我让大家的努力都变成了白费功夫。)沮丧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地步,自觉没什么立场洒泼哭泣的铃奈有种被人当面给了一记耳光的错觉。

睡眠不足与低血糖导致头像要裂开那样隐隐作痛,跌到谷底的心情如同被乌云覆盖的天空,yīn郁且烦闷。

『能做的我们都做了,接下来就拜托你了。铃奈。』

『う"お"ぉぉぉぉぉい!展现出你的巴利安品质吧!!』

『你这家伙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要怎么去面对大家?要怎么对大家说才好?)亲切的嘱咐回响在铃奈的脑海之中,一遍遍的,像是坏掉的录音机无法停下。

怎么思考都无法得出答案,等到铃奈回过神的时候,飞机已经降落了。

心情沉重的下了飞机,铃奈刚走到出口就见彭格列的同伴们已经分站两边在等着自己。

“铃奈姐姐!”努力的朝着铃奈挥手,粉颊微红的库洛姆难得的提高了音量。

“库洛姆……”走到面带笑容的众人中间,铃奈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已应该用什么表情说什么话才好。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山本和迪诺拿走了铃奈手上为数不多的行李,身为彭格列的现任BOSS,应该是有多到做不完的事的纲吉也来接机了。

(纲君应该是知道的,谈判失败了的事。)彭格列和南部几个家族的这次谈判是极其重要的,自然也会受到各个家族与警界、政界的密切关注。

“纲君……我……”愈发的为自己的失败感到自我厌恶的铃奈想无论于情还是于理都应该由自己亲口告诉纲吉和同伴们谈判失败了,然而铃奈即将说出口的话被纲吉的笑容打断了。

“欢迎回来。”微微张开双手,纲吉带着能治愈人心的笑容道。

“纲君——”

“欢迎回来,铃奈!”稍微用上一点力道,迪诺笑颜璀璨的揉了揉铃奈的头顶。

“喂,你这家伙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啊?”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狱寺故意把话题引到了其他没来接机的人上面,“你就那么喜欢骸和弗兰那对变态师徒还有‘う"お"ぉい!’‘う"お"ぉい!’叫个不停的大嗓门吗?”

“啊哈哈,那很可惜,只有我们来接铃奈。”山本一如既往的散发着爽朗的光波,“巴利安的全体人员都出任务去了,骸作为这次任务的重要成员也暂时离开了总部。”

“但是,”轻拉铃奈的衣角,库洛姆抬头朝着铃奈微笑,“骸大人很快就会回来的。”

“昨天晚上接到情报说任务已经成功了,铃奈前辈不用为他们担心。”

听到纲吉这么说的迪诺想起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听说他们好像很华丽的大闹了一番呢。连同盟的我们都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来自第三方的消息。”

“啊啊,吵人的家伙们又要回来了吗?”耸了耸肩,狱寺哦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没有办法。”

“小鬼在总部等着我们回去,云雀……”山本略略一顿,语带笑音的道:“嘛,今天他大概会‘偶然’的回来吧。”

“回家吧,铃奈前辈。”“走吧。”纲吉和迪诺朝着铃奈伸出了手。

(大家都知道的。)

(……大家都知道我失败了的。)

(尽管这样、尽管是这样……)

红了眼眶的铃奈低下了头。

“……嗯。”

把手递到两人的手中,铃奈感觉到两人轻轻地拉起了自己的手,带着自己往前走去。

难以言喻的感动与安心溢满了xiōng口。温暖的体温直接传递着包容一切的温柔,紧握着铃奈双手的两人坚定的将迷路的孩子被带离了孤独一个人的世界。

还有什么是比“回家”更重要的呢?铃奈敢肯定对自己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回到有着同伴们的家来说更重要的事了。

要选择谁的问题早已抛到了脑后,现在的铃奈能想到的、能考虑的只有同伴们的事。而铃奈自己也只想去考虑同伴们和家族的事。

本来应该是次日才能回到彭格列总部的骸、弗兰和斯夸罗在铃奈回到彭格列总部不到半小时后也顺利回归。

在总部稍作逗留后就回到了干部们所居住的洋馆。行李交给了负责家政的大婶处理,换了衣服下楼的铃奈一眼就看到了还穿着巴利安制服的弗兰、斯夸罗以及明显回来后还没时间去换衣服的骸。

“骸、弗——”

“我回来了,”打断了铃奈的话,让铃奈没喊出弗兰和斯夸罗的名字,骸淡然的微笑着。

“欢迎回来,骸。”看向面无表情的弗兰和喊着“う"お"ぉぉい!”的斯夸罗,以及两人身旁的骸,铃奈完全没有发现骸那点小手段,“还有弗兰和斯夸罗也是。”

“去吃饭吧,me饿了。”不知什么时候弗兰已到了还站在楼梯上的铃奈身边。

“啊,等——”铃奈还没来得及说“等一下”就被弗兰拉起胳膊一阵小跑。

接着撇下斯夸罗、骸,和弗兰先一步来到餐厅,铃奈错愕的发现云雀和里包恩已先到一步,两人皆已落座,并且在自己的位置上自顾自的看着报纸、品着咖啡。

“里包恩、恭弥……”一个是教导了自己数年的老师,另一个是自己憧憬了数年的对象;这次能争取到和南部的家族进行会议的机会,这两个人恐怕在幕后也下了不少的功夫。想到自己在谈判桌上的失败,令所有人的努力功亏一篑,铃奈自觉无颜面对自己的老师与无论是什么困难都无法困住的同伴。

“去了一趟南部,连应有的礼仪都忘记了吗?”放下咖啡杯,里包恩挑眉,“还是说你要站在那里吃饭?”

“……对不起。”了解这是里包恩式的温柔,铃奈苦笑着道歉——为了呆站着这件事,也为了谈判桌上的失败。

黑色的凤眸从报纸上移开了视线,抬眼的云雀淡淡道:“没什么值得道歉的。”

“恭弥……”

“什么啊,恭弥也回来了啊。”无意中截去了铃奈下面的话的是迪诺带笑的声音。同纲吉一起迎接到彭格列总部来的炎真,迪诺、纲吉、狱寺与山本比铃奈和弗兰后一步来到了餐厅。

“对、对不起……连我也来了……”不太好意思的站在纲吉的身边,炎真显得很是拘谨,“果然我还是和家族里的大家一起——”

“都已经来到这里还在说什么啊。”纲吉轻拍炎真的肩膀,接着笑道:“再说那边是‘已婚组’,非已婚者去可是会留下很可怕的回忆的——”

拉尔和可乐尼洛,玛蒙和贝尔菲戈尔,了平和黑川花,蓝波和一平;彭格列的每一对情侣都对人类的眼睛有着可怕的杀伤力。现在再加上铃木艾德海蒂和加藤居里这对同样很闪亮的情侣……

“已婚组”已不是纯情的“外行人”可以挑战的神之领域。

半小时后,围坐在长桌前的众人一边享用着美餐一边漫无边际的闲聊着。刀叉的声响之中,被纲吉逗笑的铃奈很快就将注意力转向了说着“Me讨厌青椒~~你帮me吃吧?”的弗兰。

“可是——”铃奈一时间有些犹豫:放任小孩子挑食、偏食的毛病是不好,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好恶,弗兰也不例外。

眼见被自己当成弟弟,比在场众人都小上差不多十岁的弗兰以楚楚可怜的表情将叉着青椒的叉子送到自己嘴边,本来打定主意不能放任弗兰的铃奈动摇了。

知道自己的这种表情对铃奈有多大的杀伤力,弗兰撒娇似地开口:“啊~~”

于是铃奈就在这“啊~~”声中自然而然的张开了嘴。为了自己的长发不会粘到食物,张口的铃奈无意识的伸出一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温婉又娴静,本来是十分平常的动作却又偏偏让人移不开视线。

空气中有看不见的雷火电光闪过,除了什么都没发现、眼看着就要吃下弗兰叉子上青椒的铃奈以外,包括炎真在内的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战争开始的信号。

(……咦?咦?!)炎真一愕,但不知道内情的他在这刹那之间也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才好。

——只不过是短短的刹那之间,和平的饭桌隐然变成了剑拔弩张的修罗场。就连炎真身旁的纲吉的笑容也都带上了一层暗影。

“铃奈前辈,”纲吉忽然开口。

“嗯?”微微一愣,铃奈停下了即将要进食的动作,侧头看向了纲吉。

“铃奈前辈还不知道吧?这幢洋馆的改建图纸已经完成了。”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纲吉温柔的对铃奈笑道:“铃奈前辈待会儿要不要到我的房间来看,让狱寺为我们讲解一下图纸?”

(Kufufufu……不愧是彭格列,虽然不想称赞你,不过——)

异色的眸子像是在诉说着如上的话语,就在纲吉成功分散铃奈注意力的时候,骸的三叉戟已然洞穿弗兰脑袋上那巨大的青蛙头套。

(う"お"ぉぉぉぉぉい——!)

眼疾手快,被誉为第二代剑帝的男人隔着一条长桌抬手挥出餐刀,竟是以飞出的餐刀使出自己的绝招:会让对手的身体在一瞬间麻痹的蛟冲击。

“啊……”因为骸的袭击整个人向前猛得一晃,等弗兰回过神来的时候斯夸罗的餐刀早已撞上了自己的餐刀。轻呼声中,弗兰拿着餐刀的整只手都在一瞬间麻痹了。

啪嗒——

承受不住餐叉上震动的青椒理所当然的从餐叉上掉了下来。

铃奈马上注意到弗兰的异状,“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青蛙小子不小心把青椒弄掉了而已。”这么说的人是狱寺。

一句话模糊掉焦点之后,狱寺再接再厉,“承蒙十代目看得起,要我讲解洋馆改建的图纸。正好关于洋馆的改建我也想问一下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啊……”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和纲吉等人见到这座洋馆的情形,铃奈不由得感慨:还好自己执意留下了这幢不知道有多少年历史的建筑物。

当年挂满蜘蛛网,布满厚厚尘埃,屋顶上无数个破洞,窗户都关不上的洋馆如今是灯火通明的家,当时有谁能想到除了铃奈以外都觉得这座洋馆像鬼屋的众人现在都住在这座洋馆里?铃奈又怎么可能会拒绝为和家人们一起居住的“家”出出主意,提些意见呢?

“好啊。”

不出纲吉的所料,铃奈笑着应了狱寺。

(完美的连携战斗……)从头到尾都处于旁观者的位置,缓缓地咀嚼着食物,炎真却是将“战斗”的始末都看在了眼里。

“啊哈哈~我也有兴趣听一下改造计划,阿纲,可以吗?”“当然了,山本。”

彭格列的第十代BOSS与其左右手果然配合的天衣无缝,转瞬之间,铃奈的全部心神便被纲吉、狱寺以及山本三人吸引了过去。

“……”两双黑色的眸子里几乎是同时闪过一丝锐利的微光。不同的是两双黑色的眸子里其中一双眸子像是瞄准了猎物准备开枪前一刻的猎人,另一双则是进入猎食状态、蓄势待发的凶猛肉食类动物。

不动声色的擦了擦嘴角,优雅的举杯啜了口红酒,里包恩淡然道:“说起来,可乐尼洛说黑手党乐园的附属人工岛已经建成了,我准备明天去看一下。”

不是针对谁所说的话,也不是要征求谁的意见,里包恩的话纯粹是陈述句。

“这次建成的人工岛不小,考察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会一直住在岛上。”

笑容从嘴角消失,闻言的铃奈皱起了眉,“可是那个人工岛才刚建成,配套设施不完备不说,需要进行缜密核查的事物也很多吧?”

从人工岛的生态环境到所需物资的种类数量,铃奈很清楚就算里包恩再怎么有能耐,要一个人做完这些事还是要花费相对较长的时间与极大的精力的。

“你这是在担心我?”戏谑的神情浮现在里包恩的脸上。

“……不可以?”对上里包恩纯黑的眸子,铃奈不答反问。

视线胶合,仿佛在进行着一场谁都不肯先放开对方的拉锯战。迪诺知道这是铃奈和里包恩之间的羁绊,也知道这是某位鬼畜的家庭教师大人对自己了若指掌的可爱弟子设下的圈套。

(里包恩是想要铃奈主动提出“我和你一起去”。)就算其他人还没有察觉,和里包恩相处了二十载的迪诺也看穿了自己的家庭教师。

是把小羊让鬼畜斯巴达魔王带走还是把小羊留在野狼环绕的羊圈之中呢?

“里包恩,我和你一起去吧。”

可惜,没等迪诺烦恼出答案,小羊已经自己跳进了魔王的陷阱里。

“!那我也——”“我也去。”

刚想说“我也去”便听到了清冷的声音,迪诺难以置信的侧过头,倒映在琥珀色眸子里的是云雀那张端正但面无表情的脸。

静静地宣布完毕,云雀也不管其他人对自己的话是做何感想,继续波澜不惊的用着餐。

“风纪财团也有参与这次的建设。”

“我们加百罗涅也是。”听到云雀的话,迪诺也同样急急的补充道。

先是一愣,后复一笑,铃奈道:“那明天里包恩、我、恭弥,还有迪诺先生一起去人工岛。”

铃奈的决定一出口便是难以更改,纵然其他人多么反对,铃奈大概也会坚持己见。

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彭格列的第十代BOSS与其左右手得到了晚上与小羊亲近的机会,BOSS的家庭教师却是能把小羊拐到荒无人烟的小岛上几天。同样都是三对三,彭格列的第十代BOSS与其左右手明显是输了一大截。

(小鬼——)一切尽在不言中,看向里包恩的山本虽然还在笑着,但不再言语了。

(混帐云雀——)青筋在狱寺的后脑勺上跳个不停。

(……)满面笑容的看着迪诺,纲吉一言不发。

游刃有余的和山本对视,里包恩从容不迫。完全无视狱寺,云雀眼中根本没有狱寺的存在。展现出不输给师弟的气魄,迪诺也不愧是历经大风大浪的跳马。

轰隆隆——

隐约可以看见两方人马身后的电闪雷鸣,炎真想或许自己一开始就该去“已婚组”那边。

“那待会儿我就去联系拉里先生、昆廷先生、阿尔弗雷德子爵、劳伦斯先生和马修先生。”随口说出几个男人的名字,铃奈没有意识到自己言行如同在浅潭中砸入了一块巨石,激起了水花也溅起了污泥。

“从他们中选哪一个的事我还是从人工岛回来再答复他们吧。”

“铃奈姐姐……”坐在铃奈身旁,不同于弗兰的那一边,库洛姆轻轻的拽了拽铃奈的衣袖。

“嗯?怎么了?库洛姆?”

“对不起……铃奈姐姐……”什么都没有解释,库洛姆首先说出口的便是道歉的话。

“?”

“那个叫拉里的是个脚踩八条船的混帐。”狱寺冷声道。

“而且我和狱寺亲眼看到他在风月场所出入。”微微一顿,山本补上一句。

“对不起,铃奈。”紧接着开口的迪诺同库洛姆一样是一脸担忧的表情,“劳伦斯我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他好像……是个双|性|恋,他的别墅里还养着几个肌肉男做情人,所以——”

嘴巴张开,但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的铃奈沉吟了好半天才又一抿唇道:“那——”

“报告,me和长毛前辈把那个叫做昆廷的人赶出了他的庄园。”弗兰面无表情的举手。

“う"お"ぉぉぉぉぉい!!那混帐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债!要债的人都找上彭格列来了!!”

“Kufufu,那个什么子爵好像很沉迷于新型毒品呢。kufufufu……”拄着自己的下颚,发出笑声的骸眼中没有半丝笑意。

“对不起铃奈前辈,我也——”叹息一声,纲吉很是歉然的道:“那位戴眼镜的先生是叫‘马修’?我不知道他对我们还有铃奈前辈黑手党的身份那么忌惮……”

“……”xiōng口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喉咙里像卡了一根鱼刺。铃奈虽然没有因为幻灭而哭泣,但也因受到打击而说不出话来。

好好先生的马修,幽默风趣的拉里,踏实的昆廷,宽容的劳伦斯,懂得体谅的阿尔弗雷德……原本铃奈以为自己可以选择的人很多,现在才知道自己竟是一个选项都没有。

在场的所有人,谁都看出了铃奈的消沉,但没有一个人出言让铃奈再去确定一下事实。

(纲君他们说的应该是事实,但是,)

(他们肯定也隐瞒了什么吧。)

不过炎真并不想知道“真相”。

“真相”只在有人想追寻的时候才有存在的意义。或许铃奈自己还没有发现,她是很难过没错,但她并没有想去追求“真相”的想法。对铃奈来说,“家人”的话是不需要猜测质疑的。

(因为那些人都不是她真正重视的人。)

炎真闭眼微笑。

花花公子拉里被山本和狱寺“请出”夜店之后,爽朗而笑的东方剑豪和怒涛之岚一左一右的站在了被他们逼至小巷角落、已经是屁滚尿流的男人面前。

“不要再接近她了,否则——”“宰了你。”

威胁恐吓。

“劳伦斯,我知道你并不是个坏人,可是只和铃奈在一起,你没有把握可以永远不暴露自己的癖好吧?”琥珀色的眸子凝视着劳伦斯的眼睛,迪诺继续着说服:“如果你真的爱她,就请你离开她吧。我名下的这片海岸就当作是给你的一点慰藉——”

“你不想离开铃奈姐姐……也可以,只是……”库洛姆的身后隐隐有若有似无、蠢蠢欲动的雾气缠绕。

糖果和鞭子。

“啊啊~~……因为赌博家破人亡什么的,真是看到腻的剧情。”弗兰打了个呵欠,蹲在了被吓得口吐白沫的男人身旁。

“う"お"ぉぉぉぉぉい!垃圾!!居然对外宣称他的女人是彭格列的门外顾问!”只是挥出一剑便将男人吓成这个样子的斯夸罗不屑的冷哼,“下贱的垃圾!!”

没过几小时,欠债的男人被像垃圾一样的丢在了他所欠组织的面前。当然他的结局也可想而知。

毫不留情的把人的肉体送下地狱。

“Kufufu……你就那么喜欢这种□的滋味吗?”讥诮的看着眼前因为服了新型毒品,因而兴奋不已的男人,骸抬起了手中的三叉戟,“那么——”

“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堕落、然后轮回吧。”

第二天某位子爵毒瘾发作似的在警察局门口闹事又是后话。

直接把人的精神送上天堂。

“您就是马修先生?”带着温和的笑容出现在大学之中,一身黑色西服和身后同样黑色西服的手下们几乎已经说明了纲吉的身份。

“我是彭格列的第十代首领。”自报家名的黑手党笑得越是温情,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威压也就越大,“而您在追求的女性是和我成对的、彭格列的门外顾问。请您——”

“务必好好的珍惜她、爱她、照顾她。”

什么都不做,光是用温情的语句就吓跑了他人。

“铃奈姐姐,请不要伤心……”库洛姆握住了铃奈的双手。

“他们会那样是因为他们都不是铃奈前辈的真命天子。”走到铃奈的面前,纲吉温柔的以指尖拭去铃奈眼角的一点点晶莹。

“笨蛋,还有我们在啊。”“只要你愿意,我们就会永远在你身边。”狱寺和山本也来到了铃奈的身边。

“有me就足够了,师傅和长毛队长就不必了吧?”

“う"お"ぉぉぉぉぉい!”“Kufufu……”

破空之声响起,弗兰的青蛙头套上又多出了四个洞。

“这次去人工岛就当作是和我、里包恩还有恭弥一起散散心吧。”迪诺宠溺的揉了揉铃奈的头顶。

“啾~”总是停在云雀肩膀上的云豆落在了铃奈的肩头,蹭了蹭铃奈的脸颊。

“大家……”秀眉紧促,这下子铃奈终于忍不住想哭了,“谢谢……”

真诚道谢后,舒了口气的铃奈苦笑道:“看来我真的是嫁不出去了呢。”

婚约者要么和人私奔,要么忽然解除婚约,交往中的男友总是有着各种各样难以让人接受的缺点。铃奈总是会发现追求者对自己身后的彭格列有着各种各样的目的。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五位很好男士追求的铃奈真的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根本没有恋爱运吧?)铃奈心中叹息。

“我是不是永远都没有办法穿上婚纱的体质……?”轻声呢喃着,铃奈笑得有些勉强。

“当然不是。”坐在原位上没有动,云雀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开口,“只要你想,你随时都可以披上白纱成为幸福的新娘。”

一抹惑人的浅笑浮现在了云雀的唇角。

“你做我的新娘不就好了。”

“……唉?”没有想到云雀会说这种话的铃奈呆住了。

“Kufufu,选小麻雀?那样还不如选我来得好。”强行拖住铃奈的下巴让铃奈转向自己,骸轻笑。

“白痴师傅的话不要放在心上。”下一秒,弗兰的青蛙头套便从铃奈眼前挤走了骸。

“这里没有你这个小鬼说话的份。”“啊哈哈~等到了适婚年龄再来吧,青蛙君。”狱寺和山本两步上前。

“铃奈姐姐,我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库洛姆也神情严肃的道。

“咦、可是、可是——!”从来没把“家人”当作是可以恋爱的对象,此刻铃奈的脸是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像是变戏法似的,“你们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哦。”

纲吉和迪诺异口同声。

“我会让铃奈前辈幸福的。”“请选择我吧,铃奈。”

如同在机场的时候一样,纲吉和迪诺再一次一左一右的伸出了手。

“可、可是——”脑中一片混乱,铃奈只觉得自己无法思考。

“我没有办法分|身成几个人嫁给你们——”

(咦?!)铃奈没有想到自己纠结了半天挤出的居然是这样的一句话。

“那你一个人嫁给我们所有人不就可以了?”

以些许调笑的口吻说着,里包恩的目光却是十分认真;而这种认真似是会传染一般,很快,围在铃奈身边的所有人脸上的神情都变得和里包恩一样认真。

悄悄地起身离开,炎真关上了餐厅的门。门那边犹自传来铃奈的惊异不定的声音。

“我、不、那个——你们、玩笑——”

混乱中的铃奈最后给出的答案究竟是什么呢?炎真想这个答案一定不重要了。

(这群人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吧。)

恩爱复活的场合 狱寺隼人篇

这是一枚女性用的婚戒。

白金打造的戒身线条流畅纤细,但不失大气。无色钻石与血钻交相辉映,以半密镶的形式被镶嵌在戒身之上;整个戒身有三分之二被钻石所镶覆盖。这枚婚戒上的每一粒钻石切工皆堪称完美,每一面瓣面都折射出璀璨的微芒。

狱寺手上的这枚婚戒绝对可以归入能够传世的稀有名品之中。

凌晨两点,从兜里掏出揣了一整天的小礼盒,期待使狱寺不由自主的紧握着礼盒,继续提升车速。

在确定京子没事以后,狱寺就和纲吉分开了。一个人开车往家赶,狱寺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在超速行驶。

(她会高兴吧?)

掌心中的天鹅绒小礼盒棱角分明,狱寺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礼盒的存在。

第一次送铃奈指环是在两个人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因为总是以“十代目”的事为第一要务,狱寺没有多少打工的时间;且一个人住的狱寺又不肯接受父亲的金钱援助,所以在挣扎了整整一个冬天以后,狱寺送给铃奈的是一枚玩具指环。

把色彩鲜艳、深红的藤蔓上开着同色的蔷薇的塑料指环戴到铃奈左手无名指上的时候,狱寺不争气的红了脸,激昂的心跳甚至让狱寺抑制不住手指的颤抖。

『隼、隼人……』

就是这样的一个塑料小玩具让极少在人前表现出太大情绪波动的铃奈感动到痛哭出声。

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揉着通红的眼睛想要停止流泪。冻红的鼻头又变红了一点,努力的抬头看向狱寺,铃奈朝着狱寺笑了。

『隼人、我……』

纯净的、明朗的,像是雨后蓝天一般的——

笑容。

那是一直到现在,都深深刻在狱寺眼底的笑容。

只要一想起那个笑容,柔情就会从心底涌出,漫过狱寺的心头。

数年前结婚的狱寺和铃奈由于是学生结婚,所以两人的婚礼极其朴素。结婚礼服是出自铃奈和京子、小春等女性关系者之手,棒花还有装饰品则是由风太和强尼二等人负责,用来举行婚礼的小教堂也是通过关系者们的努力找到的地方。为了今后能生活在一起,狱寺和铃奈在能节俭的地方都尽量节俭,想当然尔,这样两人也不可能有什么豪华的婚戒。

数年来铃奈一直戴在手上的都是和狱寺成对的指纹婚戒。虽然铃奈本人并不介意婚戒是如此简单的便宜货,但数年来狱寺一直把婚戒的事放在心上,没有一天忘记过。

花了整整五年狱寺才终于把现在这枚放在天鹅绒礼盒里的婚戒得到手,一想到这枚自己认为是与妻子最相配的婚戒即将被戴在妻子左手的无名指之上,狱寺就有种强烈的成就感。

硝烟的味道还留在身上,无可避免的还有汗臭。但是狱寺相信总是以笑脸迎接自己回家的妻子是不会介意的。

(她还会像那样笑吗?)

她还会像那样笑吧。工作太多,有些憔悴的妻子一定能打起精神、绽放出那样的笑容。

这样想着的狱寺把车开进了自家的车库。在关好了车门,锁上车库后狱寺大步向家门走去。

(没开灯啊?)

猜测着妻子大概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狱寺不甚在意的打开了家门。

扑面而来的气流里并没有一丝暖意,整个家中悄无声息。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一种不好的预感在狱寺的心中悄然升起。

“喂,”

呼唤着妻子,希望下一秒妻子就突然的出现,吓自己一跳的同时也打消自己的疑虑。可惜,狱寺并没有等到任何人的回应。

“在吗?”

关上家门向里走,狱寺告诉自己铃奈或许是在赌气,故意装作不在家里;或者是等太久累了就先去睡了。

“铃奈?”

客厅没有,卧室没有,厨房没有,浴室没有,阳台没有;哪里都没有铃奈的踪迹。

不好的预感成真,焦急的心情像是有着倒刺的荆棘紧缚起狱寺的心。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她在那里?不对,这个时候应该先找棒球笨蛋他们确认一下……)

多年来在的大风大浪中养成的镇定仍然维持着,想要打电话给其他人确认铃奈在不在他们那里的狱寺这才想起自己的携带电话早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RRR——RRR——

掉头往门口走去,在决定自己去亲自确认一下的狱寺再度拉开家门以前,电话突兀的响了起来。

“喂?”

三两步上前接起电话,三秒后狱寺几乎是血色全无的冲出了家门。

“狱寺君!铃奈前辈被送到医院去了!!”

电话中纲吉的声音如此说着。脑中“轰”的一声,听到医院名称后就无法再往下听的狱寺连电话都没有挂上。

随意的把车停在了医院的门口,直接把车钥匙丢给强烈抗议的医院保安人员,狱寺快步走向了住院大楼。

远远的,狱寺看到了身穿巴利安制服的双马尾女性。狱寺可以确定那是山岸真由美,自己妻子的挚友。

无视护士“请不要在走道上奔跑”的声音,狱寺一把从真由美的身后抓住了真由美的肩膀。

反应的速度极快,真由美在狱寺碰到自己肩膀的同时侧过身体,用力的拍开了狱寺的手。

怔了一怔,来不及去想真由美为何如此反应过度的狱寺顾不上发火,“铃奈呢?”

“……”

“铃奈在哪里?她怎么了?”

“……”

“出什么事了?”

眉头越皱越紧,得不到真由美回答的狱寺在看清真由美的表情后住了口,“你——”

“……”黑眸中隐含着愤怒的烈焰,戴着皮质手套的纤手高高扬起。

啪——!!

清脆的掌掴声响彻整个走道。

看也不看狱寺,真由美只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

“滚。”

显然一个耳光并不能让真由美宣泄她身体里百分之一的怒意,掴了人的真由美转身便走,似是不屑于对狱寺解释。

“喂——!!”

“狱寺……”在前台和医生说完话的山本刚一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与库洛姆一起,山本挡在了离去的真由美身后,“抱歉狱寺,现在我们不能让你过去。”

不在意自己的嘴角被掴的流出了一丝鲜血。胡乱的一抹血渍,狱寺心中的不安战胜了怒意。

“……棒球笨蛋还有库洛姆-髑髅?你们在搞什么啊?”

“现在,不可以。”被狱寺狠狠的瞪着,轻声说话的库洛姆没有半点后退的意思,“现在不能让你见铃奈姐姐。”

“啊——?!”上前试图推开碍事的两人,狱寺想要追上真由美,让她带自己到铃奈所在的地方去。

“你们在胡说什么?!那家伙的丈夫是我吧!!我才是最该见她的人不是吗?!”不安在持续扩散,狱寺不想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糟糕、有多难看。

“冷静一点,狱寺。铃奈没有生命上的危险。”收到医生、护士们投来的不愉快的视线,山本试图让狱寺把音量放低一些。

“那为什么不让我见她?!”

“因为现在的你没有那个资格。”面无表情的从狱寺身边经过。难得在露面的云雀径直经过狱寺的身旁,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阻碍的走向了真由美先前离开的走道。

“什……?!”

“狱寺,过来这边一下。”眉头紧皱,没有阻止云雀的山本侧头看向了狱寺,“你有必须知道的事情。”

走廊上的吵闹并没有波及到病房里,在静的可以听得到铃奈匀长呼吸声的房间里,坐在看护椅上的真由美并不意外云雀的到来。

相互之间没有交谈,真由美和云雀同样沉默。

看着躺在病床上沉睡着的铃奈,突然之间那个抱着托盘的少女浮现在了云雀的眼前。

云雀无意比较,但眼前的女子如同随时会被风雪所掩埋的娇弱花朵;比十年前那个纤细但坚持的少女要弱不禁风了许多。

一直都不懂得回头的人在回头的时候才第一次发现追随着自己的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少女变成了女人,而女人的眼中已有了比仰慕更重要的东西。

十年实在太短,短到来不及去产生“后悔”这种感情。

“……”

用金线秀着“并盛神社”的御守被放在了铃奈的枕头旁,病房的门被轻轻地阖上了。

数秒的无声后,走廊上传来了由近至远的脚步声。

云雀的到来与离去铃奈并不知道。做着乱七八糟的梦,铃奈在看着自己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不停的播放着。

『隼人、我……』

收到人生第一枚戒指的时候,铃奈哭出来了。不是“指环”,不是用来战斗的道具,是具有约束效力的“戒指”。虽然那只是个塑料的玩具,但铃奈还是高兴的不得了。

深红的蔷薇绽放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时候,铃奈简直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用力的扑入狱寺的怀中,铃奈说出了自己一直不敢说的话。

——『我最喜欢你了。』

最喜欢,比谁都更加喜欢。

——『我,爱你。』

爱到了无所谓自己在狱寺心里只是第二顺位。

爱到了没想过抱怨。

爱到了疲惫。

有什么宝贵的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消失了。再度醒来的时候,铃奈茫然的这么想着。

“铃奈,醒了吗?!”

铃奈一抬眼便看到了守候在床边的真由美。眼眶红红的不说,真由美的眼睛还有些微肿。

(啊……又给真由添麻烦了。)

“真由……”想说自己没事、让真由美先回去休息的铃奈张了张口,却只喊出了真由美的昵称。

“口渴吗?铃奈。还是想吃点什么?”强作出开朗的表情,真由美继续问道:“冷吗?铃奈。”

窗外的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看来这一夜免不了又有一场大雪要来了。

“不……”轻轻地摇了摇头,铃奈对真由美微笑。

“我的身体、怎么了?”

闻言,真由美脸色一变,虽然只是一瞬,铃奈还是猜到了什么。

“没什么啦,只是你这个家伙工作太拼,又冷到身体;例假的出血量过大,晕倒在家里而已。”轻敲了一下铃奈的额头,真由美一副没好气的表情说着:“你这家伙真让人担心啊!要不是我想着去妨碍一下你和你们家那位的夜生活,还真的不会猜到你晕倒在家里。”

“以后不许这样了。不许再让我那么担心,知道吗?”

“嗯,对不起。”老实的对真由美道歉,铃奈接受了真由美的全盘说辞——即使铃奈清楚事实绝没有真由美说的那么简单。

“铃奈,现在有什么想做的事吗?”真由美柔声问着,做好了铃奈提出要见那个自己厌恶到极点的男人、狱寺隼人的要求。

(就算再怎么受伤,再怎么痛苦,她还是会选择一样的道路吧?)北条铃奈是怎样深爱着狱寺隼人的,真由美这个“外人”看得清楚。

“嗯。”不出真由美的意料,铃奈略略点头。

“吃饭,喝水,还是其他的……”

“真由,”躺在床上的铃奈笑了。

“我想拜托你帮我……”

“嗯,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

没有见到铃奈,被山本和纲吉“护送”回家的狱寺看着客厅里那满桌的大餐和最中间的蛋糕愣住了——数小时前的只顾着寻找铃奈的身影,没有开灯的狱寺没有注意到铃奈准备的东西。

柔和的橘色灯光下,狱寺忽然间注意到了以前不会注意到的事。

(什么时候那家伙学会了这么多的意大利菜?不,那家伙是什么时候开始经常意大利菜的?)

『只是不是老姐的有毒料理就好,啊,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有点怀念以前经常吃的意大利料理啦。』

初中毕业的前期,和往常一样与纲吉、山本一同走在回家路上的狱寺随意的说过这么一句。那个时候,在三人身边的还有铃奈。

(对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蛋糕……”

坐在沙发上,直接用手挖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狱寺低下了头。

“好吃……”

甜味控制的刚刚好,有着浓郁的牛奶香味的蛋糕入口即化;这样的蛋糕即使是讨厌甜食的狱寺也能够吃下一大个。

狱寺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手掌下面有咸涩的液体滴落了下来,落到了沾血的地毯之上。

微腥飘散,狱寺身旁的沙发上地毯上都是血渍。红的发黑,那鲜艳到刺眼的颜色还带着些微的湿意。

(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

妻子日渐苍白的脸色,妻子日益消瘦的身躯。

(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啊?)

从不曾考虑过妻子的感受,理所当然的认为把“十代目”的事放在第一位是不容置疑的。

没有想过妻子会出事,甚至连数小时前回家的时候也没有注意到血腥味。

(我比我讨厌的那个臭老爸更糟啊……)

“隼人?”

猛然抬头,狱寺看到了不知何时回到家里来的铃奈。

“铃、铃奈?!”

“……我回来有那么突然吗?”赌气似的扭过了头,铃奈双手抱xiōng道:“见到妻子像见到鬼一样,还真是没礼貌啊。”

“铃奈……!”一把把铃奈揽入怀中,感觉到铃奈体温的狱寺这个才确定自己眼前的妻子并不是幻影。

“怎么了?平时都不叫我名字的。”被抱紧的有些窒息,微动了两下的铃奈没有推拒狱寺的拥抱。

“……抱歉……”

“嗯?”第一次听到丈夫对自己道歉的铃奈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抱歉……抱歉……”

不会让任何人看到的热泪落入了铃奈的衣领之中。

“真的……很抱歉……”

“……”一怔复一笑,铃奈也不去看狱寺的脸。

“你回来了就好。”

找出剩下的几只蜡烛在卧房里点上。被狱寺抱在怀里的铃奈被丈夫严令禁止自己下床。

“你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

“嗯~”用手指在狱寺的手心里画着圈,铃奈轻笑:“我请真由美帮了忙。回家也是拜托真由美送我回来的。”

“笨蛋——”收紧了抱着铃奈的手,狱寺哼了一声,“下次要做这种事,记得让我帮你。”

“好~”铃奈因为狱寺的话笑的双肩微颤。

试图活跃气氛的狱寺成功的让铃奈笑出了声,可狱寺自己的心情却怎么都好不起来。蹭着妻子的颈项,狱寺深深的皱眉。

“抱歉,没有在结婚纪念日的当天回来。”

“没事的,在天亮以前都还算是结婚纪念日当天。”窝在狱寺的怀里,铃奈回过头朝着狱寺笑道。

“……抱歉。”亲吻着妻子的眼角,狱寺拿出了天鹅绒的小礼盒。

“稍微迟了一点,但这个总算是能在结婚纪念日送出去了。”取出婚戒为妻子戴上,狱寺拉起铃奈的左手放在自己的唇边亲吻着。

“很漂亮,非常的漂亮。”没有狱寺想象中的兴奋,铃奈的笑容中只有纯粹的欣赏。

感觉到违和感,但马上就被妻子的吻夺取思考的机会,狱寺很快忘记了铃奈看着婚戒时的表情和在博物馆里欣赏珍品时的表情没什么两样——没有高兴,没有自豪,没有骄傲,那是没有把东西当成是自己的表情。

“谢谢,隼人。”

葱白的手指拉开了皮带与拉链,探了进去。

“啊……!”

敏感的顶端被人技巧性的揉捏,狱寺的理智都快飞走了,“等一下……!你——!”

“今天……时机不太好,所以只有这样而已。”选择着措辞,铃奈的手指的触感在狱寺的大脑中被无限的放大。

“可恶……你这家伙——!”

“我很高兴,隼人。”

铃奈笑容满面的动着手指。

“最喜欢你了。”

“最最喜欢你了。”

“我爱你……”

比蛋糕上的糖霜甜上百倍的话语夺走狱寺所剩不多的理智,当微笑着的妻子覆上了自己唇的那一刻,狱寺终于缴械投降,放弃了继续思考。

“我爱你,”

“我爱你。”

像要说完一辈子的份那样,极少把情爱挂在嘴上的铃奈不断的重复着同样的爱语。

“我爱你,比任何人都更深的爱着你。”

“隼人。”

强弱颠倒。被动与主动都换了人。

黏腻的白浊微腥,手指带来的甘美触感麻痹了大脑。像有电流游走过腰骨,沉溺于激情中的狱寺没有发现妻子的碧眸中根本没有一点热情。

寒冷的夜晚过去了。次日当太阳照射在屋外落雪上的时候,狱寺咬牙切齿的抱住了妻子。

“你、你这个……”

“我这个?”铃奈似笑非笑的环住狱寺的颈项。

不知该说这样的妻子什么好,狱寺最终只想到了一个名词:“榨汁机——”

“能被您这样说是我的荣幸。”调侃了狱寺一句,抬手把粘糊糊的床单扔下床,铃奈用被子裹好了自己和狱寺。

“睡吧,隼人。”

“不……”

“嗯?隼人还想再来一次吗?这次想要用我的手还是腿?或者其他地方?”这么说着的铃奈又开始蠢蠢欲动。

“你这家伙啊……”发挥不出平时的大嗓门,累极的狱寺还再死命的撑开自己打架的眼皮。

(啊……不行,我还有话要对这家伙说……)

“晚安,隼人。”轻啄一下狱寺的唇角,铃奈温暖的手指盖上了狱寺的眼,为狱寺带来了令人安心的温柔黑暗。

“我爱你。”

妻子的呢喃让狱寺心中绷紧的最后一根弦松开了。再也抵挡不住睡魔的侵袭,狱寺呼吸匀长的进入了梦乡。

一连三天没有出过家门。之后彭格列的岚之守护者一家又恢复到了以往的状况。除了铃奈因为身体不佳而暂时不参与家族的任何事物。

白天狱寺出门,铃奈在家休息,傍晚的时候狱寺回家,铃奈又和狱寺腻在一起。在彭格列众人的心照不宣的担忧之中,狱寺和铃奈就这样一直过了十天。

“今天要去工作?”

“嗯,不过是多出了一点血而已。休息十天已经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了。”这样说着的铃奈盘起了头发。

“可是你——”

“我出门了,隼人。”一如往常那样给了狱寺一个吻才出门,铃奈的笑容无法打消狱寺的疑虑;但铃奈少见的强硬态度让狱寺说不出任何一句阻止其离开的话。

(没关系吧?)

(没关系的。那家伙说的也是“我出门了”。)

目送着妻子远去的身影,试图安抚自己没由来的奇怪情绪,狱寺从兜里掏出香烟,点了半天却点不上。

“该死……”把香烟连同烟盒一起揉成团丢在一边,狱寺吐出了毫无意义的话语。

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着,不断的掩盖住雪地上被人们践踏出的脏污痕迹。宁静的雪白世界中像是从未发生过悲惨的事。

“告别完了?”真由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离家的铃奈身后。

“嗯。”

“温存到满足了吗?”

闻言,铃奈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满足到恨不得现在就死掉啊。”

“是吗?”

“嗯~”铃奈笑着回头对真由美道:“不过既然暂时还死不掉,那就该把要做的事情做完才行。”

耸了耸肩,真由美无可奈何的轻笑。

“……明明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也好的。”

一百二十个小时,整整的五天,关了携带电话的铃奈都没有再和任何人联系。没有人知道铃奈去了哪里,也没有人能找到铃奈的下落。不,或许有一个人知道也说不定,那就是和铃奈一起消失了的山岸真由美。

彭格列的其他成员与关系者都当铃奈还在家休养,只有守护者们与少数几个上层干部才知道铃奈行踪不明。

爆炸音接连响起,火光四溅中传来了不知是什么人的惨叫声。

“请在这个上面签字吧。”无视身后不远处的火海以及火海中的废墟,拿着文书递到男人面前的女子笑得人畜无害。

不断发出恐惧的声音,被吓的屁滚尿流的男人一心只想逃离眼前的女人,竟然像狗一样四手四脚的在地上爬行了起来。

“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好吗?”轮刃锋利的尖端刺入正在爬行的男人的小腿之中,在男人的惨叫之中,真由美用轮刃把男人的小腿钉在了地上。

“不过是要你签个字而已。”

上前用力踩着男人不断出血的小腿,真由美不耐烦的顺了顺头发。

“早点签字也就省了我把这里拆了的麻烦。”

“嘛,不要这么说啊,真由。”看不出半点阻止好友施暴的意思,铃奈笑道:“毕竟签不签字是别人的自由。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给别人好好考虑的时间而已。”

“我、我签!!我签——!!什么我都签!!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着,男人扭曲的脸孔和他精壮的身躯呈现出可笑的对比。

“请。”带着无垢圣母般的笑容,铃奈把文书与钢笔递到了男人的手中。

看着铃奈顺利的拿到了文书,真由美从男人的小腿上拔出了属于自己的轮刃。

“好了,你可以滚了。”

“这些混蛋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表现出‘人类’的样子。”看着男人拖着流血不止的腿的真由美冷笑了一声,“杀人贩毒,虐待那些未成年少女,强制她们卖|春的时候就一副能掌管人生死的‘神之脸’呢。”

“不过现在这一切也结束了。”把文书放进文件夹中,扫了眼装着至少二十份同样文书的文件夹,铃奈确定自己已经收集完了想要的最后一个签名。

“南部的黑手党家族联合已经没有了。从现在开始,南部也要归入彭格列的管理之下。”

“这样整个意大利就没有能与彭格列抗衡的家族了。”

“Game clear”

染血的文书被送到纲吉面前的时候,在座的守护者与上层干部们皆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眼神。

“武力干涉?!还强行让南部家族联合解体?!”“胡闹!!真是太胡闹了!!”

“这么不顾大局的行为……!”“你要怎么负起责任?!”“区区一个门外顾问却做出这种事来……!!”

“这是越权!越权!!”“你知不知道这会引起多少家族对我们的反弹?!”“女人就是女人,除了坏事什么用都没有……”

面对彭格列意大利总部元老们连珠炮般的声讨,铃奈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

身为同盟家族的BOSS,坐在纲吉身边的迪诺和炎真虽想为铃奈辩驳,但两人皆是有心无力——不仅是五天之中被铃奈和真由美摧毁的每一个南部家族都有人证物证,铃奈自己呈上的降伏文书也是铁证之一;这五天中彭格列的人逐个摧毁南部家族的事闹得太大,大到没有人能隐瞒发生过的一切。再说同盟不过是同盟而已,即使是同盟的BOSS也没有权限插嘴彭格列的家务事。

“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吗?”低着头,看不见表情的纲吉极度隐忍的问出这么一句。

纲吉是极度厌恶流血和争斗的,然而现在掀起了腥风血雨的人正是纲吉多年来当作朋友的人。尽管心中难以释怀,但纲吉仍不愿意作出会伤害到自己最重要的同伴的决定。况且,铃奈除了是纲吉的前辈与友人、里包恩的弟子、为彭格列战斗过的门外顾问以外,铃奈还是纲吉的左右手、狱寺的妻子。明知道这样的决定一定会引起更多人的不满,但纲吉决定只要铃奈肯随便找点理由,自己就可以对其他干部宣布这件事不再追究,且永远不列入讨论范围以内。

可是,看上去过于苍白的铃奈仍然这么回答:“没有。”

“……”默然的站在纲吉的身后,看着离自己不过两米距离的妻子,狱寺突然有种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的错觉。

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一幕,真由美完全不准备为铃奈辩驳——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是在铃奈的意料之中,而铃奈的愿望就是这场闹剧能落下帷幕。

“……那你做好了为这件事负责任的准备吗?”无视身后站着的另一个人、山本武“阿纲!”的惊呼声,纲吉问。

“是的。”微笑的铃奈垂下了长睫。

“我将会为这件事辞去彭格列门外顾问一职,并永远不再踏入彭格列的所有地内一步。”

“你以为这样就能算了吗?!”“这是在玩什么文字游戏?”“岚之守护者会不会受你蛊惑,做出同样令人发指的事还难说呢……”“你这是在挑拨岚之守护者,要破坏岚之守护者和和BOSS的信任关系吗?!”

元老们质疑声中,才上前了小半步就被护卫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住的铃奈不得已停下了脚步。

“请放心,”

铃奈从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取下闪亮的白金婚戒,放在了脚边的地面上。

“即日起,我也将和岚之守护者解除婚姻关系。”

最后一份文书同婚戒放到了一起。

“需要的文书我也准备好了,只要岚之守护者签字就可以成立。”

狱寺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握成了拳。

“那么我就先退下了。”从容不迫的朝众人微笑,铃奈转身,毫无留恋的离开。

“各位,贵安。”

眼看着铃奈离去的背影,想不出任何为其开脱的话语,迪诺与炎真同样怆然。

默默的咬牙,狱寺握掌成拳。离去的铃奈踩着的高跟鞋似乎不是踏在地板上,而是踏在狱寺的心上。

(结束了。)

不用再去患得患失,不用再去嫉妒烦恼,不用再去担心有一天会失去不想失去的人。

长痛不如短痛,从此孑然一身的大空再不必因狂岚而乱。

(全部都当作没有发生过吧。)

谈过的话,做过的事,相互交换过的誓言。

把一切都当作没存在过的话,就能够维持着单纯的爱意远离纷争,一个人生活。

『这种事真不像是你会做的决定啊。』得知铃奈计划的时候,真由美发出了如此的叹息。

『是因为他最在乎的人不是你吗?还是因为他最在乎的人是泽田纲吉?』

『……都有。』因友人毫不避讳的直接提问失笑,铃奈率直的点头承认。

『但是啊……』

从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十分清楚纲吉在狱寺的心中占了多大的份量,铃奈不可能事到如今才因此无法在狱寺的身边呆下去。真由美知道铃奈决定离开狱寺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但是?』真由美等待着铃奈的下文。

『我为这样的隼人感到骄傲。』

出乎真由美的意料,铃奈张口说出的不是抱怨,而是夸耀。

『我之所以把隼人放在第一位是因为我爱他,我想要他感觉到我爱他、我在乎他;我想要他回应我。』

『说到底,我做的事还是为了我自己。但是隼人不一样。他只把纲君当作是“同伴”;隼人不求任何回报的把“同伴”放在了第一位。』

『不管对象是谁,能够把“同伴”放在第一位的隼人比我纯粹了何止百倍?』

垂下长睫,铃奈笑的寂寞。

『……』

对于铃奈话,真由美无言以对——爱会使人变得愚蠢,这句话果然不假。

『既然你可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你又何必非要离开他呢?你不是爱他吗?』

『正是因为我爱隼人啊。』

冬日的阳光中,铃奈转过了身,一个人往前走去。

『和替代品的我在一起,隼人拥有的永远是虚假的幸福。』

风轻云淡的说着,铃奈仰起了头。

『总是不求回报的给予纲君支持的隼人,这次轮到我给他支持了。』

在病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铃奈想明白了。

『我想给隼人真正的幸福。』

铃奈想或许狱寺一生都不会发现他是在自己身上追逐着纲吉的影子,狱寺和自己在一起,两人都能拥有虚幻的幸福。但铃奈知道光是虚幻的幸福已经满足不了自己了。得不到真实的幸福,铃奈只能退而求其次,想回到纯粹的爱着某人、不去计算些什么的那种生活。

(隼人,我最爱的人。)

离别不需要眼泪。

(请幸福吧。)

略抬下巴,昂首挺xiōng,铃奈打从心底为作出这样决定的自己感到自豪。

“等一下——”

包括铃奈和真由美在内,当所有人以为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狱寺说话了。

脚步略略一顿,铃奈却是没有停步。

“等一下——!!”

大手抓住要离去的铃奈的手臂用力一扯,猝不及防的铃奈被狱寺揽入了怀中。

“岚、岚之守护者……!”“狱寺隼人!你要做什么?!”

在元老们错愕且愤怒的视线中,狱寺抬头看向高座上意外的纲吉。

“万分抱歉。”深深地对纲吉低下头去,眉头紧锁的狱寺没有放开铃奈的意思。

“隼、人……?”不曾想过狱寺会做出这种近乎和整个家族的权力者为敌的行为,愣住了的铃奈睁大眼睛看向了狱寺。

“这次的事件我没有阻止,也难辞其咎。”揽着妻子的手是强而有力的,把铃奈护在怀中狱寺目光笔直且坚定。

“我愿意承担下她、承担下我妻子所要背负全部的罪责。”

铃奈彻底的呆住了。

(他在说什么啊?)

(这个人、在说什么啊?)

(不可能的……一定是我听错了……因为、因为——!)

(隼人最重要的人,)

(是纲君啊。)

“十代目,万分的抱歉,”再度朝着纲吉的方向深深地低下头去,狱寺道:“作为左右手我失格了。被您剥夺守护者的资格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即使我不再是彭格列的守护者,我和我的妻子再不能踏入彭格列的所有地内一步,我也会贯彻岚之守护者的义务,为彭格列战斗到底。”

(啊……我忘记了,)铃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我也是“同伴”之一啊。)

(隼人在为“同伴”的我分担过错。)

即使是虚幻的幸福也给到了最后,铃奈觉得自己没有爱错人。

(我不后悔爱上隼人。)

铃奈不后悔自己将一生的爱都给了或许永远都是透过自己在追寻着他人影子的狱寺。

“说的好听……”“谁知道是不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勾当……”“狱寺隼人!你这是在威胁BOSS吗?!”“杂种就是杂种,不值得信任!”

伸手想要推开揽着自己的狱寺,却怎么都推不开的铃奈轻叹一声后以劝慰的口吻对狱寺轻道:“谢谢,隼人。”

“已经够了。”凝视着狱寺的绿眸,铃奈微笑,“谢谢。”

“我的过错不能推给你或者任何人,况且,”铃奈再度试图推狱寺,“隼人还有需要守护的人吧?”

“不要弄错了自己真正想守护的人是谁。”

“……笨蛋家伙。”握住铃奈推拒自己的手,狱寺当着众人的面吻上了铃奈的唇。

“隼——?!”被强硬的撬开了唇舌,推不开狱寺的铃奈连呼吸的时间都不被给予。因缺氧而难受的皱眉,铃奈可以听到元老们的声音。

“……看来是真的要和彭格列作对了啊,岚之守护者。”“为了区区的一个女人——”

“不对……”猛力挣扎的铃奈终于离开了狱寺的怀抱,头一次在元老们的面前露出慌乱的神情,铃奈试图阻止事态继续恶化下去,“不是这样的……!”

无视说话的元老们,重又揽住铃奈的狱寺像是十年前的少年那样朝着纲吉露齿一笑,“抱歉,十代目。”

『狱寺君,变了啊。』

在去确定京子平安无事的路上,纲吉忽然这么说了一句。

『是的?』开着车的狱寺从后视镜里看向了纲吉。

『以前的狱寺君的话,一定会让我留在安全的地方,自己去为我察看状况的。』

『啊……对不起,十代目。如果十代目觉得那样比较好的话,我——』

『不,』打断狱寺的话,纲吉笑着摇头,『狱寺君现在的决定才是最好的。』

『想守护的人要自己应该由自己亲自守护才对。』

回想起十年前的狱寺与铃奈,又想到现在彭格列第一夫妻档,纲吉露出了羡慕的笑容。

『铃奈前辈果然是很棒的人啊。』

『……哈……?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十代目。』

『紧张了吗?』闻言的纲吉坏心眼的挑了挑眉。

『不,怎么可能。我怎么会紧张呢?』这么说着的狱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是眉头紧锁。

看透了狱寺心中所想的纲吉捂着肚子笑了出来。

『不过,狱寺君,』

『是的?十代目。』

『有些事情是不用语言传达不了的。』纲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铃奈前辈似乎还在以为你之所以重视她是因为她和我、我们两个人某些地方很像的缘故。』

『……唉?』

『不过真相是反过来的才对,』这么说着的纲吉又一次笑了。

『现在的狱寺君不能丢下我不管是因为在我身上看到了铃奈前辈的影子吧?』

『……没有的事。』嘴巴上这么回答着,狱寺却是在默默的在心中思考着纲吉所说的话,并很快得出结论:纲吉是正确的。

“我要和这家伙在一起。”握紧铃奈的手,狱寺不给铃奈任何甩开自己的机会。

再度在铃奈的唇上烙上一吻,重又把婚戒戴回铃奈的左手无名指上的狱寺轻抚着铃奈的脸颊。

“我要和我的妻子在一起。”

一直压抑着的眼泪汹涌而出,铃奈的泪腺与理智彻底的被洪水冲垮了。曾经的痛苦、折磨、猜疑、嫉妒、不安全部被抛到了脑后,留在心中的只有满满的幸福。

“狱寺隼人、北条铃奈,你们做好被处罚的决定了吗?”元老们的代表之一站起了身。

“请等一下。”几乎是同时,巴吉尔打开了大会议室的门。在巴吉尔的身后还有南部各个家族的BOSS们。

“很抱歉打断会议的进行,但是我又事需要让在座的各位知道。”表现的不卑不亢的巴吉尔上前几步来到了铃奈和狱寺的身前。

“南部各个家族并无人员死亡,受伤最重的伤者也没有丧失生活自理的能力。各个家族被毁的产业也没有直接威胁到家族的经济命脉。”声音的大小拿捏的刚好,巴吉尔谦卑但不失威严的继续着,“况且门外顾问本人也没有动手伤人以及破坏过任何东西,这样就要把门外顾问和岚之守护者逐出彭格列,不是太过分了吗?”

就在众人把视线都放在巴吉尔、铃奈和狱寺身上的时候,迪诺、炎真和山本注意到纲吉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还好来得及……”以极小的喃喃了一声,纲吉才艺抬头就注意到了三人的视线。

“这就是阿纲刚才一直不出声的原因?”纲吉身后的山本小小声的问,“要等巴吉尔把最关键的人证带来。”

“嘛……刚刚铃奈前辈要走的时候我还以为来不及了。”纲吉苦笑着小声回答。

同迪诺、炎真还有山本看向揽着铃奈的狱寺,纲吉眯眼而笑。

“不过,这样更好也说不定。”

“什么啊……原来不过是这样而已。”环住妻子的腰,前一秒还看着脸红扑扑的妻子笑声的呢喃着“才不是什么小事”的样子,笑得温情的男人下一秒就对南部家族的众人怒目而视:“你们这些混蛋——”

“不仅想对十代目重要的人下手,还诬陷这家伙……!!”

“算不上诬陷啦!”抓住丈夫的手,铃奈生怕暴怒的丈夫真的上前去痛揍南部家族联合的人。

“切!”啐了一声,白了眼灰头土脸、明显是被谁教训过的南部家族众人,狱寺重又看向了妻子。

“你这家伙不要再要有下次了,对心脏不好。”

“嗯。”乖巧的对丈夫点头,铃奈甜甜的一笑。

紧接着又是一如既往的日常风景,惹人厌的老夫老妻lovelove光线再度发射,刺下了周围无数双眼睛。

“啊哈、啊哈、啊哈哈……”侧过了头,纲吉没想到眼前的这对夫妻已经练就到了无视元老们、无视会议还在进行中、无视周围还有敌对家族人员围观的境界。

“有些时候真恨不得把这两个人丢出彭格列呢。”脸上挂着笑容满面的能面面具,山本做了最后的总结陈词。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周围众人的心声,总之某对亲亲我我的夫妻已经完全恢复了蜜里调油的状态。

这一次,连“隐患”都没了的这对夫妻恐怕是不会再有人能分开他们了。

遗忘的场合 5907/8007

『她醒了。』

夏马尔医生的话回响在狱寺隼人的耳边。

这一年夏天的意大利闷热的堪比蒸笼。偶尔吹过的风带不来一丝凉爽,沉滞的空气像停止了流动。与这样的炎夏极不相称的昂贵黑西服早已被汗濡湿了大片,混然不觉周围的人投来的好奇视线,平时总是让人畏惧的黑手党精英穿过闹哄哄的人群,在人流中逆行着。

从南部直飞彭格列总部所在的城市。收到夏马尔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回来的狱寺才出机场没多远就遇上了罢游行工所引起的塞车。上班时间出行的人本来就多,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人闹事。交通从拥堵变成了瘫痪。

皱眉疾走的狱寺想如果是十年前,自己一定会拿出炸弹来炸飞所有碍事的人。但可惜的是现在的狱寺并不是十年前那个冲动的毛头小鬼;而是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会造成何种后果的彭格列岚之守护者。

丢下部下一个人留在车队长龙里,自力回到彭格列总部的狱寺连衣服都没换的就向被葱茏绿茵环绕的医疗中心而去。一路上对向自己打招呼的属下们只是略微点头,有汗从皱眉疾走的狱寺额角滴下。

走到医疗中心最上层、门牌写着“REINA”的病房门口,没有多想的狱寺用力的拉开了门。

唰——!

前一秒还在坐在床上半呆滞的女子被忽然洞开的房门吓了一跳。“啊……”受惊的小动物那样缩了缩肩膀,女子迷茫的张了张口,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手握门把、站在门口的人是女子记忆中从未见过的成年男子。但女子却对这个应该是没见过的男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狱寺君,你回来了?”有些疲惫的朝自己的左右手笑了笑,泽田纲吉看向了来人。

迪诺、云雀、骸、库洛姆、了平、蓝波、巴吉尔、夏马尔、真由美、弗兰还有里包恩;和纲吉一样,环绕着病床上的女子,病房里或站或坐的其他人都是和狱寺相识了差不多十年的同伴们。

“十代目……”注意到众人神色中过于明显的悲怆,也注意到了病床上女子怪异的表情,狱寺开始意识到问题的或许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你……”疑惑的看向病床上的女子,狱寺的眉心纠结的更紧。

——在“那件事”过后,眼前的女子沉睡了三个月以上。“感觉怎么样?”“难不难受?”“想不想做些什么?”这个时候要向铃奈确认的事太多,以至于狱寺不知道自己该对女子说的第一句话该是什么。

“……”瞥了眼表情复杂的狱寺,夏马尔无奈的轻呼了口气后对狱寺道:“她的记忆没有了。”

“记忆……没有了?”像听什么天方夜谭那样,脑海里浮现出深受女性喜爱的泡沫剧剧情的狱寺一时间还无法把“记忆丧失”这个词联系到病床上不安的女子身上。

“啊,是的。”把用夹子夹好的大叠病历递到狱寺的手上,夏马尔平静的宣布着:“北条铃奈这十年间的记忆,全部都消失了。”

“一点残渣都没剩下的,消失了。”

闻言,坐在病床上的女子、铃奈咬着唇低下了头。

双手紧紧的抓着被单,铃奈细若蚊吟的向众人道歉:“对不起……”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小,有敷衍的嫌疑,觉得自己的道歉不够诚挚;但又因被“比自己大的”众人围绕在中间、在众人投来的视线中感觉到过大压力而不能自然的说话,努力加大了声音的铃奈紧张到只敢看被自己握皱的被单。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我想不起关于各位的事情,”

“就算你们说我是你们的同伴,我们一起走过了十年的风风雨雨,我也……”

对于铃奈来说,眼前的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铃奈明明记得自己入睡的时候是周日晚上十点,铃奈记得自己有好好的整理书包,铃奈还记得自己睡觉前想着下周一要早些去一周前刚转入并盛中学,去享受自己好不容易才等到的、美好而平稳的校园生活。铃奈甚至记得早上自己吃早饭的时候掉了一颗青豆在桌子上。但现在感觉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的铃奈被完全不认识的人告知时间已经过了十年,周遭的全部都让铃奈没有实感,更遑论要铃奈去相信自己丢掉了十年的记忆。

对铃奈来说,眼前的男男女女不是什么“同伴”,不是什么“朋友”,只是陌生的成年人们。

“想不起来。”

紫水晶般的大眼里有泪珠滚落,无声而泣的库洛姆也不想用这样的表情去面对刚醒来的铃奈,但感情背叛了意志,眼泪像有自己生命那样的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对不起……”

一如预料,铃奈确实的能够感觉到自己说出的话确实伤害到了周围的人。不敢去看众人的表情,铃奈持续不断的道着歉——除了道歉以外,铃奈也找不到其他的话能说了。

一言不发,靠在墙边的云雀最先打开门走了出去。不同程度的握掌成拳,有史以来众人的感觉出奇的一致。那是无可奈何与必须压抑在心中的悲伤。

“铃奈!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泪眼婆娑的挥着手,真由美拒绝相信铃奈连自己的事都忘记,“我是真由美啊!山岸真由美!!”

“山岸……同学?”

(真的过了十年……?)铃奈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这个人真的是山岸同学……?)

(可是……)

(我想不起来。)脑海中空空如也,再怎么加油回想,铃奈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听到铃奈的称呼,真由美如遭雷击,更多的眼泪掉落了下来,打湿了铃奈的被单。

十年的记忆是如此容易的被消除的东西吗?那些羁绊真的有这么脆弱吗?真由美不甘心自己和铃奈的友情就这样被遗忘。

“就算你记不得我,我也——”“行了。”

说话的人是里包恩。

“她的记忆能不能回来还很难说,你们现在都是这副模样只会给她增加负担而已。”被帽檐遮住大半部分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淡然说着的里包恩走向了门口:“这么多的人聚在这里会影响她的休息。本来能想起来的事情也想不起来了。”

“Kufufu……我可爱的库洛姆,走吧。”“可是、骸大人——”“难得师傅会说一次有建设性的话,走吧。”

“笹川大人,蓝波、我们也……”“啊……”“……”

“铃奈,你会想起来的。”对铃奈强作出一个笑颜,迪诺轻道:“我相信你一定会想起来的。”

“铃奈前辈能够醒来对我们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事了。不管多久,我们都会等着铃奈前辈想起来的。”从看护椅上起身,纲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柔声安慰着铃奈。

“所以铃奈前辈,不要勉强自己拼命去想。”

“……嗯。”

可惜的是,纲吉安慰的话语并没有能安抚铃奈的心情,反而将铃奈推向了情绪低落的深谷。

“对不起。”

“铃奈前辈,不用说抱歉的话啊。”

看了纲吉一眼,重又将视线移回被单之上,铃奈缓缓的吐出几个音节:“……对不起。”

知道再多说些什么也没有用,纲吉苦笑着转身,“那我们走了,铃奈前辈。明天……我还会来看你。”

“明天我也会来的,铃奈。”几乎快要控制不住消极的情绪,迪诺想趁着自己还能笑出来的时候离开,不再给铃奈更多的压力与负担。

纲吉与迪诺从狱寺身边经过,但是一向无条件的跟在纲吉后面的狱寺这一次没有再跟到纲吉的身后。

“狱寺君?”已经站在门口的纲吉讶异的侧头。

“抱歉,十代目。”对纲吉道了声歉,狱寺迈步走向了坐在床上低着头的铃奈。

门重又被拉上了。听到脚步声靠近自己,大脑里一团乱的铃奈仍然半呆滞低着头。

“你好,”

铃奈抓着被单的手被人握住了。

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错愕、慌乱的铃奈下意识的看向了那个比病床高了太多的成年男子。

“初次见面,”

有着漂亮的碧眼银发,沉稳的表情与妥定的口吻都让人安心。没有强迫铃奈去接受现在是“十年后”的事实,也没有告诉铃奈她忘记了什么或需要记起什么。铃奈眼前的这个青年只是轻握住铃奈的手的同时,为了调整视线高度而曲起了长腿。

“我是狱寺隼人。”

温柔的表情,温和的话语,温暖的手;眼前的人风一样吹散了一点铃奈心中的yīn云。

从来没和大上自己十岁左右的异性握过手,拘谨与害羞代替了内疚支配了铃奈的内心。

“您、您好……”

得到铃奈的回应,狱寺笑了。

“以后,请多指教。”

“不,哪里!我才是……唔!”

向着对自己低头的狱寺急急忙忙的还礼,有些结巴的铃奈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不要紧吧?”

“不、不要紧……”

狼狈的红了脸,尴尬的铃奈又低下了头。

凝视着和记忆中有着相同反应的铃奈,狱寺心中自嘲的笑。

(这也算是……)

(心愿成真了吧?)

十年前狱寺铃奈的第一次相遇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最糟的相遇。还是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的狱寺不仅没给过铃奈一个好脸色看,甚至还对着铃奈口出暴言。

十年后的现在,狱寺对自己和铃奈第一次相遇时的发生的事抱有莫名的悔意。偶尔,在远处默默的看着铃奈的狱寺心中会窜出一个念头:如果自己和铃奈不是以那样糟糕的方式相遇,那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了呢?

如果上天赐予你和某个人再度相遇、再度开始的机会,你又会如何应对呢?十分钟前的狱寺肯定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然而此刻的狱寺清楚的可以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

——就这样重新来过吧。从相遇开始,一点点的编织起新的未来。不去强求眼前的女子找回她消失了的记忆,也不固执于找回和她之间这十年所产生的羁绊。

狱寺想这样也好,至少这一次自己能让铃奈不再背负那些她本不该背负的东西。

“有什么想问的事吗?”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的世界早已斗转星移,狱寺不是不能体会铃奈现在的心情。

“可以吗……?”

“当然。想问什么都可以,尽管问吧。”

谦和有礼,进度有度,狱寺带给铃奈的绝对不是强加于其身的好意。因狱寺沉稳的态度放轻松了一点,处于压力漩涡中的铃奈这个时候才有种“能够呼吸了”的感觉。

“那狱寺先生知不知道我的父母在哪里?”身处陌生的地方,周围是陌生的人们,心中充满不安的铃奈迫切的想要见到自己的父亲与母亲;想要被父亲温暖的大手揉乱头发,被母亲拥抱着,听着父母告诉自己“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样的话,就算从父母的口中证实自己真的不是在做一场异常真实的噩梦,铃奈想或许自己也还是可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伯父和伯母,五年前去世了。”狱寺告诉铃奈的并不是真相,但事实也和狱寺说的差不多了——对于和父母断绝了关系的铃奈来说,父母确实是在五年前“不在了”。

“去、世了……?”铃奈愣愣的看着狱寺,没有想到自己的问题换来的是这样的答案。

“很遗憾。”

和铃奈相处了十年以上的狱寺是知道的,眼前的这个女子、不,这个“女孩”有多么看重自己的家人,如果现在的她知道了是自己主动断绝了和父母的关系,她一定会非常的自责难过。而同时,她也会寻求自己和父母断绝关系的原因。

(……已经不想再让她有那样的回忆了。)没有半点心理准备,突然就被卷进黑手党的纷争之中;不断的因为战斗流血,善良的心也在为之悄悄地流着眼泪。为了同伴不得不放弃了与家人之间的联系,为了同伴伤害了朋友,为了同伴与无数的人为敌。

到了最后,甚至连最重要的人都失去了。

没想到会听到父母的去世的消息,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的铃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泪“啪嗒”、“啪嗒”的碎落在了被单之上。

“抱歉。”狱寺的右手握着自己的左手臂。

“不,不是的……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明明是我自己问的这种问题。”拼命的抹去溢出眼眶的泪水,铃奈故作坚强的说着:“谢谢,狱寺先生……没有对我隐瞒爸爸妈妈的事情。”

“……”

长痛不如短痛,狱寺告诉自己欺骗铃奈是为了她着想。

“现在的你是非常棒的人。”

嘴巴自主开阖着,狱寺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想看看现在的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吗?”

“唉……?”流着泪的“女孩”果不其然的抬起了头。

“确认一下吧,现在的你自己。”关上开了一半的落地窗,狱寺示意铃奈过去。

“我……”好奇心被狱寺挑了起来,铃奈意识到这样或许也是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虚幻的方法。

扶住床边,原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走到狱寺身边的铃奈刚下床就感觉到了违和感。

(不对、不是这样的——)

视线的高度和记忆中的不同,无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动作,铃奈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

“喂!”赶上前来一把拉住铃奈揽入怀中,成功的阻止了铃奈摔倒的狱寺,察觉到了铃奈在不断的颤抖,“……摔到了吗?”

“不是的、不对……”翕动着嘴唇,铃奈脸上血色尽褪。

“怎么了?”

颤抖着看向狱寺,铃奈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么像在求救。

“狱寺先生、这个……真的是我的身体吗?”这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声音和“睡觉”以前不一样。铃奈明白视线有了微妙的变化是代表身高变了。不单是如此,铃奈感觉到自己的手也变了,多出了不少明显不是写字造成的老茧;总是减的干干净净的指甲现在也十分女人味的留长了一些。应该是自己身体的这个身体让铃奈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这真的不是什么催眠实验、整人节目吧?”笑的比哭还难看,铃奈无法阻止自己往更坏的地方想。

“……”略略一顿,狱寺强硬但不失温柔的把铃奈搀扶到了落地窗前,“来。”

“这就是现在的你。”

可以充当镜面的玻璃窗上印出了被狱寺搀扶着的女性的样貌——长及大腿的青丝披散着,卷曲的黑色长发比十年前更加浓密。略显苍白的脸上犹自梨花带雨,碧绿的瞳像是被雨水拨起涟漪的湖水,完全抽条的身躯即使被宽大的病号服包裹着也显得过于纤细。

“二十六岁的你。”

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的回忆,想到那些过往,狱寺不由得臂上微微用力。

“过去的十年,你为周围的人付出了许多。”

战斗着,同敌人,也同想做回普通人的自己。

“你做的很好。”

尽管这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所换来的。

“我们、同伴中的每一个人都很信任你、依赖你。”

没有人舍得铃奈离开,所以库洛姆和真由美才会哭的那么伤心。

“这就是你。”

“不过,”

半强迫的让铃奈去看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自己,狱寺轻道:“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开始新的人生。”

“回忆不起来也没有关系。重新认识我们就好了。”

“不想认识我们也没关系,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普通的、做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成为十年前铃奈想要成为却无法成为的普通人。幸福的结婚生子,然后幸福的迎来终末。

(这样就好了。)

哪怕出了这间病房就和铃奈再也没有交集也无所谓,狱寺不想再让铃奈和充满血腥味的黑手党世界产生任何联系。

“暂时想不起想做什么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直到你想到自己想做什么。”

如果陪在铃奈的身边就能减少一点她的不安的话,狱寺很乐意奉配。

“啊、啊……”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爆发出孩子一般的嚎哭;这一次铃奈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哭。只是,xiōng中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积压在一起,促使铃奈迫切的需要找到一个感情的宣泄口。

紧紧抱着哭泣的铃奈,努力带给铃奈安慰与支持,狱寺眉心纠结的闭上了眼。

(该放手的时候,我会放手的。)

“睡吧,”把横抱着的铃奈放在床上,狱寺用手指为哭累了的铃奈才去了眼泪,“晚安。”

“唔……”哭了太久、头晕目眩的铃奈意识已有些模糊,但五指仍是抓紧了狱寺的衣袖没有放开。

“没事的,不用担心。”回握住铃奈的手,狱寺轻声笑道:“我会在你身边的。”

“我会在你身边的……”

满含着铃奈从未知晓的深情与悲伤,不知是否会有效力的温柔话语如同幻听一般回响在铃奈的脑海之中,将铃奈推向了意识尽头的深海之中。

(为什么、这个人对我的事……会在意到这种程度?)

铃奈不是怀疑狱寺的话,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能称之为“同伴”的人都能为对方做到这种程度。

(……为什么这样的温柔的话语,他说的如此悲伤?)

没有缺胳膊少腿、还活得好好的铃奈不懂得自己身上的哪一点会让狱寺有着这么悲伤的神情。

(我丢失的记忆里……这个人究竟占多大的份量……?)

铃奈开始猜测自己和狱寺的关系。

(要是这个人是“特别”的人的话,为什么他又不像其他人那样要我找回自己的记忆呢?)

剩下的是短短十六年的记忆,这十六年的记忆之中父母的记忆又占了绝大多数。并没有更多能够依靠的人,铃奈能想的除了父母也只有狱寺了。

(这个人……是我的什么人呢?)

“是同伴啊。”几天后的下午,再度来探望铃奈纲吉和迪诺对铃奈这么笑道。

“抱歉,本来说好第二天来的,但是临时家族里出了点事情……”纲吉苦笑着道歉。D-斯佩多再度出现了,并且这次斯佩多正式以初代雾之守护者之名向彭格列家族第十代首领及其守护者们宣战。

“家族……?”比数天前冷静了许多,仍然被夏马尔告知要多卧床的铃奈还是坐在床上。以询问的眼神看向狱寺,铃奈显然对狱寺有了某种程度的依赖。

“是的,家族。”坐在铃奈的床边,把看护椅让给了纲吉和迪诺的狱寺带着与往常没什么不同的笑容道:“十代目、也就是这一位,泽田纲吉和我一样是铃奈中学时的后辈。”

“十代目继承了某位远亲留下的家族产业,成了家族的第十代家主,”

“狱寺——”“狱寺君,你……”

纲吉与迪诺同时都怔住了。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异样,纲吉和迪诺都没有想到狱寺会这么轻易的就把谎言说出口。

“啊,家族的名字就是狱寺先生说过的‘彭格列’对不对?”没有看穿狱寺的谎言,铃奈犹自为自己记得狱寺的话而感到高兴。

“是的。”

“……”

看着对铃奈温柔微笑的狱寺,纲吉和迪诺知道狱寺是打定主意要把谎撒下去了。

“最初十代目还不肯继承这巨大的产业呢。”

“咦?是这样吗?泽田先生。”

“……是这样的。”附和着狱寺的话,纲吉没有拆穿狱寺的谎言。

心中闪过很多的念头的纲吉想或许这样也好,突然告诉还是“孩子”的铃奈她是黑手党的事除了引发她的恐慌之外大概也不会有别的作用。

勉强算是得到了纲吉的默许,狱寺继续道:“因为彭格列家族里还有另外一个继承人XANXUS,中学时代的十代目还为了继承的问题不得不和XANXUS展开了对抗。这个时候迪诺大哥、同样是继承了家族产业的、我们同盟家族的现任BOSS迪诺-加百罗涅也尽全力帮助了我们。”

“哎~……家族产业之间也有同盟啊……”似懂非懂的点着头,铃奈耐心的听着狱寺的解说。

“有啊,互利互惠的结盟在商场上很常见。我们彭格列和加百罗涅的同盟也是这样。”

“原来如此。”铃奈恍然大悟,“家族产业也会涉及到各方面的竞争。增加同伴确实是必要的。”

用目光给予铃奈鼓励,狱寺故意诱导着铃奈的思考向着商战的方向而去。

“再后来有其他家族用了卑鄙的手段试图Cāo控整个市场,还是中学生的十代目也为了维护市场的平衡而与其战斗了。”

“……泽田先生好厉害,还是中学生就和那些可怕的人竞争了。”完全把“战斗”理解成了斗智斗勇的盘上战争,铃奈钦佩不已的赞叹着,“加百罗涅先生也很好心呢。”

“啊、嗯……”面对着铃奈纯真的笑颜,什么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口,迪诺一手按着自己的后脑勺,不断的干笑,“要说厉害的话,铃奈也一样啊……”

“咦?”铃奈因为迪诺无心之中脱口而出的话睁大了眼睛。

“再后来那个卑鄙的家族卷土重来的时候,你也加入了我们这一边;和我们一起对抗那个家族的不公平竞争了。”一点也不在乎谁说了不该说的什么,狱寺不慌不忙的解释着。

“……哎?我也一起吗?”指着自己,铃奈问。

“嗯,从那个时候开始,铃奈前辈就和我们在一起了。”收到狱寺请求的视线,纲吉很快点了点头。

“是这样啊……”对自己失去的十年之中发生了什么有了一定的了解,可铃奈还是对自己的过去一片迷茫。铃奈下意识的认为自己自己的过去不是这样的。

(但是骗我这些人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啊。)

在狱寺与纲吉等人身上感觉不到恶意和想要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的欲|望,铃奈更加的迷惑了。

“来,苹果。”被狱寺削成小白兔形状的苹果被递到了铃奈的面前。

“狱寺先生……”迎着狱寺沉稳而温柔的笑颜,铃奈心中的疑惑很快被抹除了。

(……没关系的。)

(嗯,没关系的。)

(只要狱寺先生在的话,就没关系的。)

“嗯~”把心中的疑问当作无关紧要的事抛到了脑后,重又拾起笑容的铃奈应了狱寺一声。

“这几天狱寺君一直都陪在铃奈前辈的身边啊。”傍晚,与铃奈和狱寺告别过之后,与迪诺一同从病房离开的纲吉冷不防的说了一句。

“……是啊。”笑不出来的迪诺有气无力的点着头。

“铃奈前辈的回复状态不错,夏马尔医生说铃奈前辈身上的外伤基本痊愈了,脑电波也很正常。”

“嗯。”想不出还能怎样回应,迪诺只是不断的想着铃奈笑看向狱寺的样子。

(十年前是恭弥,三年前是“那个人”,现在是狱寺……)

(每一次,都不是我。)

那璀璨的笑颜从没有一次是为了迪诺-加百罗涅而绽放。

两人之间有着无形的墙壁,那看不见的距离是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路途。

“好好休息吧。”扶着铃奈让铃奈躺下,狱寺的大手揉了揉铃奈的头顶。

“嗯。”带着笑意的眼眨了一眨,铃奈乖乖的闭上了眼。

“晚安,狱寺先生。”

“晚安,铃奈。”

泰半的时间都陪着铃奈,狱寺甚至过起了在病房里办公并居住的日子。

在看护椅上看文书,用塑料制的病历夹当写字用的垫板。不知不觉洗漱用品都转移到了病房的附属浴室里,很快狱寺的换洗衣服也塞到了病房空着的置物柜里。

风和日丽的白天,狱寺会陪着铃奈到医疗中心的庭院里走走,打雷下雨的夜晚,狱寺会陪着铃奈,告诉铃奈一些有趣的见闻,直到铃奈睡着。

某天得知十年中学习到的知识与记忆一同丢失的铃奈想要继续学习的狱寺不知从哪里、用什么手段和渠道找到了十年前日本初高中的课本给铃奈。狱寺处理工作的时候铃奈就自己看教科书,看到不懂的地方就记下来,等到狱寺工作告一段落的时候再由狱寺来做临时教师,为铃奈答疑解惑。

“所以,这个地方把X带进去的话……”

“啊……我明白了。”

日子就在这样的对话中过一天天的过去,等到铃奈看完高中数学的一半课本,时间也过了一个月。

半夜因内急起床的铃奈再重新回到床上后就失了眠。原因无他,靠在看护椅上小寝的狱寺正是铃奈失眠的原因。

(一个月了。)

一个月中,每天晚上狱寺都是在看护椅上度过的。虽说这个看护椅柔软的媲美小沙发,但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大男人要在上面窝一整夜还是相当痛苦的。更不用说狱寺这一窝还不是窝了一夜,而是窝了三十个晚上。

(狱寺先生白天有那么多工作要做还陪我出去散步,晚上又没有办法好好休息。)

铃奈知道现在看护椅上的狱寺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睡着”,浅眠的狱寺只要铃奈有个风吹草动都会醒来。但是在女士解决生理需要的时候醒来的男性未免太过于不上道,于是狱寺还是维持着“睡着了”的样子,等待着铃奈再度睡着。

(一条毛毯,不冷吗?)

仲夏夜的气温并不低,只不过这并不能消除铃奈对狱寺的担忧。

(会感冒的。)

铃奈清楚的记得白天看到过狱寺无意识的去捏自己的肩膀,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

(肩膀和腰都很痛吧?)

一个月来,狱寺无微不至的照顾着铃奈,但同时狱寺也没有忘了让铃奈保有其隐私与私人的空间。给了铃奈去思考、去行动的空间,默默的支持着铃奈想做的事,狱寺从不要求铃奈要去做些什么或想起些什么。

“……”

月华倾落,洒下一地温柔的微光。出神的凝视着看护椅上的狱寺,铃奈的碧眸中倒映出月光下的狱寺。

(漂亮的人。)

视线从狱寺的银发游移至垂下的长睫上,铃奈想用更多的形容词来形容眼前的成年男性只能称之为矫情。

“狱寺先生,”

看到狱寺的眼睫微动了一下,铃奈知道自己猜测的没有错。狱寺并没有完全的睡着。

“……一起睡吧。”

交错的场合 5907/8007

初次见面的时候,北条铃奈十六岁、狱寺隼人十五岁。

十五岁的狱寺对铃奈这个突然被里包恩指名为彭格列代理BOSS的女孩非但没有半点好感,还自认两人永远不可能友好相处。

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战斗过后,狱寺终于开始正眼去审视那个曾经被自己看不起的少女。

『我和纲君,很像呢。』

这么说着的铃奈眼中没有喜悦。当然,那个时候还是个孩子的狱寺不曾意识到这些。而等狱寺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北条铃奈心中已经有了唯一重要的那个人。

没错,那个人就是山本武。

和狱寺不同,与狱寺同时遇到了铃奈的山本从最初开始就没有敌视过铃奈。

『或许不太是时候,但我们要结婚了。』把请柬递到狱寺手上的山本笑得一如既往的爽朗,但是狱寺毕竟和山本相处了多年,山本爽朗笑容中的暗影狱寺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真仓促啊……』

『是很仓促没错。』山本侧过头,望向了不知其尽头的蔚蓝天空。

『不过,这样总算是……』

山本低声的呢喃狱寺只听到了前半部分。

『嗯?你刚刚说了什么?』

『不,没什么。』随意的摆了摆手,山本潇洒的离去。

『要来啊,狱寺。』

『啊。』

十五岁的狱寺从不曾给予过铃奈什么温柔,十五岁的山本却给了铃奈太多的支持。

狱寺想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切就已经注定了。譬如,北条铃奈爱上山本武;譬如,山本武娶了北条铃奈为妻;譬如,山本武和北条铃奈之间狱寺隼人没有插足的余地。

(如果没发生那样的事的话。)

将被单拉起一点,盖住铃奈的肩膀,同铃奈一起睡在宽大的病床上,狱寺的眉不自觉的微微皱起。

『……一起睡吧。』一小时前,铃奈这么对狱寺说。

于是在四十分钟的辩论大战后,狱寺睡到了病床上。

睡梦中的铃奈感觉到了狱寺的动作,无意识的“唔嗯”了一声后窝进了狱寺的怀中。

张口结舌,不想妨碍铃奈的睡眠,又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有亲近到这种地步的狱寺只能任由着铃奈本能的抱住自己这个热源。

“……”

看着怀中熟睡的铃奈,狱寺的xiōng中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填满了。

十年。十年来两人从未这么靠近过。

要是十年前自己和山本对待铃奈的态度反过来,那么是不是现在三人都能迎来各自美好的结局?狱寺不知道答案。

(不过,太迟了。)

在分歧点已过的现在,完美的结局已不可能会出现了。

轻柔的气息拂在狱寺的xiōng膛之上,那是铃奈匀长的呼吸。身体比大脑反应的迅速,等狱寺回过神来的时候,戴着指环的手指已摩挲上了铃奈的脸颊。

铃奈安稳熟睡着的侧脸让狱寺不由自主的收拢臂膀,把铃奈更深的揽入怀中。

(……这样就好。)只要铃奈每天都能这么安稳的睡上一觉,狱寺就觉得铃奈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无所谓。

——狱寺曾在手术室外祈祷着铃奈忘掉所有悲伤难过的事情。

没有想过自己那时的心愿会以这样的方式达成,以自己和铃奈十年的羁绊以及和所有同伴们在共同度过的过去作为代价,狱寺的心愿成真了。

痛苦、悲愤、怨憎与友情、羁绊一同消失了,经历过的所有喜悦与悲伤都变成了不存在的虚幻。

铃奈回到了还是“孩子”的状态,狱寺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快乐的记忆,痛苦的过去,铃奈丢失的记忆在狱寺的脑海里都存在着。狱寺一点也不想把这些记忆“还给”铃奈。

“好好的睡吧……”

(对——)

过去怎么都好,只要现在把美梦紧握在手中就够了。

(就像现在这样,好好的安睡吧。)

“铃奈……”

等睡饱了的铃奈餍足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唔嗯……”模糊的视野逐渐明朗,铃奈这才注意到自己似乎抱住了什么东西。

“早安。”

依稀感觉到他人的气息,还晕乎乎的铃奈略略抬头。

“……唔?”

“早安。”

平静温和的再道了一次早安,被铃奈缠住一晚上、这个时候才被放开的狱寺看上去有些疲惫。可是尽管如此,狱寺也还是对造成自己无法安眠的“凶手”报以温柔的笑容。

“对、对不起……!!”备用的新被子掉在床上,大刺刺的占领了狱寺的枕头,还把狱寺当成了自动发热的抱枕;这样的认知吓跑了全部的瞌睡虫。几乎是四手四脚的爬下了床,面红耳赤的铃奈脑中一片混乱。

就算是小的时候也没有和父母一起睡过几次,更不用说是和没有血缘的成年男性同床共枕;克制住尖叫的冲动,脸红到脖子的铃奈只想快点冲进浴室把门关起来,好掩饰自己的窘迫。

“等一下。”想逃的铃奈被狱寺拉住了手腕。

“狱、狱寺先生……”羞耻到想哭的铃奈泫然欲泣的回头。

“午饭想吃什么?”凝视着还在混乱中铃奈,狱寺颇为自然的问:“要喝巧克力牛奶吗?”

不仅铃奈觉得不可思议,就连说出了这种话的狱寺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行动。

(这种问题,)没有实际意义,蠢的可笑。像儿女痴的老爸一样。

(我只是——)看着满面通红的铃奈在迟疑了一会儿后朝着自己点头,狱寺再度微笑起来。

(不想放开这只手而已。)

放开的话就逃掉了吧。

可是,天空是可以伸出双手就能触碰的东西吗?

这么想着的狱寺开始厌烦会胡思乱想的男人,尽管这个男人便是他自己。

夏天被一场秋雨所终结,窗外天高云淡。在微风吹拂之中,铃奈的出院被提到了日程之上。

『能尝试的我都尝试过了,她的记忆回不来是因为她自己在拒绝那些过去吧。』告诉狱寺等人铃奈在治疗中心继续生活下去也不会对铃奈的记忆恢复有什么帮助,夏马尔建议众人最好作出决断。

如果想让铃奈恢复记忆,那就最好带她回她曾经住过的家,带她去南部家族联合的旧址,她带去所有可能找回她记忆的地方。如果想让铃奈就这么做一个普通的女子,那就放手让她离开,让她选择自己的生活。

选项没有第三个,没有时间用来逃避。在众人听夏马尔说话的这段时间里,铃奈记忆恢复的可能性也在以万分之一的速度在减小。

郁郁的回到铃奈的病房,迎接狱寺的是铃奈的笑脸。

“你回来了,狱寺先生。”

“啊……嗯。我回来了。”

习惯性的坐到看护椅上,狱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有些担心的看向狱寺,铃奈把当成杂志看的教科书放到了一边。

“……狱寺先生,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什么都没有。”这么说着的狱寺岔开了话题,“今天有看到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没有,”闻言,铃奈笑着摇了摇头,“今天看的是国语。”

“这样啊。国语是你的强项嘛。”

“唉~……?上了高中以后我国语还是很好吗?”一脸天真的问着,铃奈不知道自己有勾起了狱寺对往事的回忆。

『……我的体内,并非是再度今日。而是,唯有今日。』

许多年前的某一天中午,狱寺被迫吃下了碧洋琪的有毒料理,因而去保健室躺了大半天。等狱寺稍微舒服一点准备回教室的时候,狱寺从走廊看到了被老师点名念书的铃奈。

『回忆是今日。死亡是今日。』

双手抬着教科书,铃奈以认真的表情朗诵着每一句。阳光洒在铃奈的身上,为那纤细的身躯镀上一层银边。

『而生存更是激烈的今日……』

好像是被下了什么魔咒,狱寺无法再向前走一步。嘴里骂了声“可恶”,把身形藏到柱子之后的狱寺蹲坐了下来。

曾经的狱寺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焦躁的心情,而现在的狱寺明白了。

——彭格列、把北条铃奈卷入黑手党世界的所有人都是掠夺者。夺走了铃奈身为普通人的幸福、夺走了铃奈本该有的自由。当然,狱寺隼人也不例外。

(明明知道这个世界对她没有好处,却没有阻止她的我更是卑劣。)

“嗯,很好,非常的。”

“……”狱寺的神情分明是温和的,但不知为何铃奈从里面看到了深沉的忧伤。

(为什么总是这种表情呢?这个人。)

“Perché……?”

(为什么)

下意识的认为狱寺不该是这种表情的铃奈问出了几天前狱寺教自己的单词。

得知自己是在意大利、暂时无法见到在日本的友人们之后,铃奈便提出了想学意大利语的想法。但铃奈又不想麻烦彭格列的众人给自己找专门的意大利语老师来,索性就请狱寺再多教自己一门功课了。

有一有二就有三,铃奈和狱寺一起睡的事很快成了理所当然。最初的尴尬被轻松的意大利语Q&A所取代,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变得自然起来。

“Nulla”

(没什么)

狱寺轻笑着起身,“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咦、可是……”想说狱寺才刚来的铃奈面对狱寺的背影,还是改口了:“……路上小心,狱寺先生。”

“嗯。”

关上病房门的时候,狱寺的脸上再没有分毫的笑容。英挺的眉纠结着,狱寺带着坚定的表情直奔纲吉的办公室。

跟纲吉打过招呼以后马不停蹄的回了自己家,狱寺把一些旧物找出来丢进箱子,然后放到了地下室。接着又让彭格列相关的家政公司的人过来打扫,自己出去买些日用品和食物送回家里来。

晚饭都没来得及吃,狱寺急匆匆的赶回了铃奈的病房。这一次,等待着狱寺的是同样没吃晚饭的铃奈。

吃过铃奈用微波炉热过的晚饭,洗漱完毕的狱寺陪着铃奈继续看还没看完的大河剧。等到铃奈呵欠连连,狱寺便起身去关投影仪。

“那个啊……狱寺先生。”最后一盏灯被狱寺关掉的同时,铃奈开口了。

“你还醒着?”狱寺的动作顿了一顿。

“嗯。”

黑暗之中,眼睛还没习惯月亮洒下的微光以前,铃奈和狱寺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我这几天要快出院了吧?”

“……是的。”

“果然是这样啊。”

狱寺听到了铃奈轻若花瓣落地的叹息声。

“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了,狱寺先生。”

铃奈并不是讨厌出院,只是在听来探望自己的库洛姆、真由美说自己马上就能出院以后发现了现在的生活并不是“理所当然”的。

(对啊,现在这样的生活是因为我之前是“病人”嘛。)

病人的病好了,那照顾的人也不必陪在病人的身边了。这才是真正理所当然的。

(狱寺先生要回到正常的生活状态里去了。)

理智上完全能接受的合理发展,铃奈却是感觉到了自己xiōng口的地方隐约的泛起刺痛。

刺痛刺痛刺痛。

听到铃奈道谢的狱寺不知为何忽然有种心脏被人用力捏紧的苦闷窒息感。那种模糊而又暧昧的刺痛感来的太突然,以至于狱寺找不到这份刺痛感的源头。

眼睛适应了黑暗,可狱寺和铃奈已不再看向对方。躺在同一张床上,两个人分别侧向一边,一人凝视着地板上的树影,另一人望着窗外深深浅浅的蓝黑。

“‘我的家’,不知道在哪里,”缓缓地开口,铃奈分不清自己这么说的意图何在,“狱寺先生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吧?如果方便的话……明天可以送我过去吗?”

“……好。”

“……以后有空的话,也请狱寺先生过来坐坐吧。”铃奈发出了短促的轻笑声:“茶我还是会泡的。”

“嗯。”

刺痛刺痛刺痛。

xiōng中刺痛感越来越强烈,用力的闭上眼睛,铃奈用力的抓住了自己的xiōng口。可即使是这样,些许的眼泪还是从铃奈的眼角蜿蜒到了铃奈的鼻梁之上。

(真是不可理喻啊,我。)

什么都无法付出的人已经被给予了最大限度的关怀,却仍然不满足的想要永远的被这么关怀下去。铃奈讨厌抱着这样奢侈又自私的愿望的自己。

(狱寺先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并不乏能不离不弃的照顾病人几个月的“同伴”,可对于现在铃奈来说,这样的“同伴”只有狱寺一个。

“……呐,”

当狱寺开口的时候,狱寺就已经明白自己是一个背叛者了。

『或许不太是时候,但我们要结婚了。』

黑暗中的狱寺没有回头。

『要来啊,狱寺。』

“和我一起住吧。”

回响在脑海中的噪音嘎然而止。

“……是?”铃奈茫然。

“不回你以前的家,直接搬到我那里去。”

“……”整个人轻颤起来,眼泪溢出了铃奈的眼眶,“可以吗?”

“当然可以。”

大手穿过了被单,握住了铃奈颤抖着握成拳的手,狱寺把铃奈揽进了自己的怀中。

“一起住吧,铃奈。”

对于铃奈出院后搬到狱寺哪里去住的这件事出乎铃奈意料的没有人反对,包括真由美和库洛姆在内,就连夏马尔还有碧洋琪也没有任何的意见。

当然,铃奈不知道的是来为自己庆祝出院的众人在前一天都从纲吉哪里收到了铃奈会搬去狱寺那里住的通知。纲吉并没有阻止众人反对的权利,相对的是众人也没有要反对这件事的立场。毕竟,当事者的两人都作出了同样的选择。尤其是铃奈还因此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高兴。

“看到那样的表情,我们还能说什么?”

不远的地方,站在狱寺身边的铃奈露出了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的笑容。笑叹一声,真由美摇头离开。

“……希望这一次,铃奈姐姐能够幸福。”抿了抿唇库洛姆也跟在了真由美的身后。

“幸福……吗?”戴着护目风镜的碧洋琪双手抱xiōng,看向不远处并肩而走的两人。

要是这副画面是出现在两年前,碧洋琪一定会为弟弟的狱寺而高兴。并且在为狱寺的初恋得到回报的同时全力去祝福狱寺与铃奈早日终成眷属。

“隼人他——”

碧洋琪不认为狱寺和铃奈之间的关系是“恋爱”。

“能不能幸福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夏马尔来到了碧洋琪的身边,搂住了碧洋琪的腰,“对此我们无能为力。”

“……是啊。”顺势靠到了夏马尔的身上,碧洋琪美丽的脸上透出一种疲惫。

“一切都是那孩子的选择。”

有可以回去的“家”,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幸福的事情。

虽然狱寺住的地方还有不少的空房间,但铃奈还是和狱寺睡在一起。

——铃奈出院搬家的当天晚上下起了暴雨。吃过晚饭、和狱寺道过晚安的铃奈一个人窝在主卧的床上,怎么样也无法睡着。

不是被褥不够柔软,也不是窗外的雷声很可怕,更不是觉得身上发寒。铃奈只是单纯的睡不着而已。

辗转往复,彻夜难眠,捱过一个晚上的铃奈在第二天晚上终于还是打开了狱寺的房门。

“对不起,狱寺先生。”

铃奈也知道这样的撒娇是不对的。

“对不起,可是我……”

但是身体有着自己的意志。

“睡不着。”

身体在眷恋着,眷恋着那个体温。

“能不能……”

“一起睡?”

(狱寺先生一定觉得我奇怪吧?这么大的人还说这种话。)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铃奈根本不敢抬头。(这么做会给狱寺先生添麻烦吧。)

“我——”

不等想说“失礼了”的铃奈把话继续下去,狱寺已拉开了自己的被子。

“过来吧。”

迎向狱寺那温和的笑容,铃奈心中一颤,也露出了笑靥。

在那之后,铃奈和狱寺又恢复成了一起睡的状态。

(真是‘太好了’吗?)看着睡熟的铃奈,狱寺不由得又靠近了一点。

(想请求一起睡的人是我啊。)前一天晚上,狱寺也失眠了。

(或许老姐说的没错。一旦得到过就难以放手了也说不定。)

铃奈纯洁如孩童的睡颜近在狱寺的眼前,让狱寺xiōng中浮现出些微的刺痛感。

(不,我会的。)

(我可以,放开她的。)

料理、家务,每一件事铃奈都做的很开心。每天都为狱寺做早饭和便当,每天都等着狱寺回家吃饭的铃奈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生活是如此的充实。

“不用早起为我做早饭和便当也可以的。你不是佣人。”可以的话,狱寺甚至不希望铃奈做晚饭和其他的家事。

“但是我想做啊。”铃奈笑了起来,“这样也可以稍微的报答狱寺先生一些。”

“……”

报答。

短短的一个词像被投入浅潭的石块,溅起了池底淤积的污泥,搅乱了平静的水流。

“狱寺先生?”铃奈有些奇怪的看向忽然就不动也不说话了的狱寺。

“不,没什么。”接过铃奈的便当,狱寺轻轻地揉了揉铃奈的头顶,“想做的话就做吧。不要累到就好。”

“嗯!”笑着应了,铃奈挥手目送狱寺出门。

“那么,接下来去洗衣服吧~”轻哼着不着调的歌曲,铃奈好心情的上了楼。

(“报恩”,)

(报恩啊……)

把狱寺的领带挂到晾衣架上,嗅着洗衣液留下的香味,铃奈苦笑。

(其实“报恩”不过是我的借口。)

想为狱寺做些什么才是真心。

(可是这样毫无由来的好意大概会让人觉得奇怪或者是想推拒吧?)

所以铃奈用了“报恩”这样的口实。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呢?)

是因为狱寺是对自己最温柔的人吗?还是因为狱寺是陪伴自己最长时间的人呢?

铃奈心中没有答案。

到了十月份,天气逐渐转凉,铃奈也发现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

(好像,有点怪怪的。)

铃奈愣愣的停下了筷子。

“怎么了?”看到铃奈动作的狱寺也停住了吃饭的动作,“不合胃口吗?”

“啊……不是的!”猛然回神,铃奈立刻摇头,“狱寺先生做的料理很好吃!”

“是吗?”

“是的!”

从最初那个洗个碗都能洗出一地碎片的毛头小子进化到能够独立做上一餐晚饭的新好男人。和铃奈共同生活后的狱寺脱离了外卖和速食食品,逐渐向煮夫的方向发展。

“那就多吃一些吧。”

“嗯。”

结果这样回答完狱寺的铃奈没吃几口又停下了筷子。

(果然啊……)

移不开视线。

(无论看几次,狱寺先生都是这么的——)

(耀眼。)

身体在发热,脸孔在灼烧。加速的心跳使人难受。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像浑身上下都被点燃了无法抑制的火焰,xiōng中的高鸣无法被平抚。

(之前只是晚上和狱寺先生一起睡的时候会这样。)先前铃奈对于自己身体的一连串反应并没有太大的疑问,以为这不过是像长大了的女儿再度和父亲同床共枕的时候所产生的害羞;铃奈并没有深想下去。

(可是,为什么现在光是看着狱寺先生就这么的……难受?)

奇异的焦躁感在身体里膨胀,如同小猫抓心一样。铃奈不自觉的咬住了筷子。

“……奈,铃奈?”

“啊……嗯!对、对不起,狱寺先生,我又走神了。”被狱寺的呼唤声唤回了飘远的神思,铃奈一惊后用力的低下了头。

“不喜欢吃的话不用勉强。”座椅与地板发出了摩擦的声音,是狱寺靠近了铃奈。

“是哪里不舒服吗?”

大手按上铃奈的额头,铃奈抬头,正好对上了狱寺满含着担忧与关心的眸子。

“不,真的……不是的。”或许是灼热烧断了感应神经,铃奈在这个时候忽然恢复了冷静,“只是——”

“只是?”皱眉的狱寺狐疑的放下了手。

“有点奇怪。”眸中写满了迷茫,带着羞涩的笑容,铃奈对狱寺坦白。

“我的身体,好像有点怪怪的。”

不告诉狱寺实情的话,狱寺一定会更担心的。况且除了狱寺以外,铃奈也没有可以与之商量自己身体状况的人。

“……”

咬着红唇,铃奈看到狱寺一言不发的等着自己的继续。有些别扭的侧过了头,铃奈不敢继续去看狱寺。

“身体很热。啊,但好像不是中暑。”就在这么说着的时候,铃奈的体温也在继续攀升。

“应该说是,嗯……吃不饱?”有些奇怪自己会这样形容,铃奈自己也很莫名身体里这种空虚不满足感的由来。

“是不是很奇怪……?狱寺先生。”

眼前向自己寻求答案的“少女”紧张的连裙子都握皱了,那种惹人怜爱的神情与不安的口吻足以激起任何男人心底深处的欲望。然而,这样的光景看在狱寺的眼里,却是狠狠地让狱寺的心脏猛烈的抽痛了一下。

『我和铃奈之间,』

被狱寺揍倒在地上的山本以手撑地,坐到了墙边。

『已经不行了。』

『混蛋!!你在说什么啊?!』愤怒的抓住山本的衣领,把山本从地板上拉起的狱寺完全是用吼的。

『事到如今你还想找什么借口?!把她弄成那样的不就是你吗?!』

『……抱歉,狱寺。』被狱寺一拳揍得嘴角流血,山本还是用那样正直清澈的眼睛看向狱寺。

『对你来说这或许是借口吧,但我和铃奈已经不可能了。』

(这混蛋在说些什么?)山本嘴巴的开阖成了无意义的行为,狱寺开始听不懂山本在说些什么。

(这两个人,)

(不是深爱着对方吗?)

『你……』

狱寺面前的山本苦笑着垂下了眼。

『已经,太迟了。』

『……混蛋——!!!』

愤怒占据了狱寺全部的感情,单方面的殴打着山本直到被纲吉等人拉开,狱寺始终没有办法消除这份狂暴的情绪。

『呕吐物里检测出大量的……液态蛋白质,清洁她身体的时候,从她的身体里、包括肠道里也检测出同样的成分。』把报告单交到狱寺的手上,夏马尔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你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喉头上下滚动,拿着报告单的狱寺强迫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啊。』

被山本软禁在家里五天,基本上没怎么进食过的铃奈安静的躺在病床之上。

有风吹过,扬起了白色的窗帘,也扬起了铃奈的额发。独自一人站在铃奈的床边,狱寺无法阻止自己的眼泪生理性的涌出。

冰激凌、蜂蜜或者其他什么水果的甜腻味道混合了□的腥味飘散在空中,被粘稠白浊污染过的纤细躯体裹着半干不湿的被单缩成一团。喉咙早已嘶哑不堪,红肿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见到亮光时下意识的瑟缩起来。

——狱寺找到的就是这样的铃奈。

抱着失去意识的铃奈去找夏马尔,狱寺无意之间看到了铃奈身上青紫发红的印记,也看到了从铃奈大腿根部蜿蜒而下的液体。

如果不是出于爱,那这样的行为是什么呢?

狱寺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在没有吃碧洋琪有毒料理的状态下吐了。

愤怒、痛苦、悲哀、怜悯,在看到那样的铃奈之后,狱寺心中浮起的不仅仅是这些属于“同感”情感——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加强烈的欲|情,以及对这样的自己难以言喻的憎恶。

(她都已经成那个样子了……!)

一拳捶在镜面之上,破碎的镜面扎入了狱寺手上的皮肉之中,有血液顺着扭曲的镜面淌下。

灼热的身躯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可以满足的东西,最终白浊喷溅在了铃奈的被单之上。握着那罪恶的源头,清醒过来的狱寺恨不得杀了自己。

沉睡着的铃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睡美人,既不知道丈夫准备动身离开意大利,也不知道多年来的好友与同伴在自己的病床前把白浊喷射在了自己的被单上。

『不要紧的……』在意识到带自己离开家的人是狱寺以后,铃奈笑着对狱寺说。

『我不要紧的。』

『因为我爱他,所以——』

虚弱的女子拼着晕厥前最后一点清醒,把话说完了。

『无论被做了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

身体再也无法对任何人起反应,即使是拥抱着念念不忘的她也无法再有半点绮念。

“……那个,嗯,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二十六岁的女子带着十六岁女孩特有的天真,怯怯的抬起了头。

“狱寺先生,可不可以……”

湿润的双瞳如雨后的湖面,面前的“少女”细若蚊鸣的请求着。

“可不可以,抱抱我?”

“……”

未经人事的十六岁少女并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从身体深处产生的炽热感,狱寺却是知道的。

那是渴求。

说白了,便是情|欲。

即使身体主人的记忆没有了,被调|教过的身体也不会忘记曾经品尝过的甘美与疼痛。

“不对!对、对不起!太唐突了吧?!我、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再说些什么……!我——”

语无伦次的说着,慌忙起身的铃奈还没来得及跑便被狱寺用力的搂进了怀里。

“嗯,”

“可以的。”

“抱抱你。”

在这个没有任何一点情|色的意味的拥抱里,大睁着眼睛的铃奈怔了好一会儿才又露出了笑容。

将脸埋入狱寺的xiōng膛,铃奈环住了狱寺的腰。

“……谢谢,狱寺先生。”

脸还是很红,心跳还是那么的剧烈,但那种怪异的“饥饿感”离开了铃奈的身体。沉浸在狱寺有力双臂带来的安心感之中,铃奈闭上了眼睛。

(啊……我大概,)

(对这个人——)

离别的场合 5907/8007

察觉到这是恋爱的时候,已经无可救药了。

“铃奈对狱寺先生的事是怎么想的呢?”美丽贤淑的少妇端着茶杯对桌子对面的铃奈微笑。

“唉?”没想过对方会这么问,吃了一惊的铃奈差点把手上抬着的红茶给洒出来,“你、你在说什么啊?尤尼……”

坐在铃奈对面沙发上的娴雅少妇正是尤尼。与γ经历了一波三折之后终于成为了夫妻,二十五岁的尤尼现在已不再是一个人的身体。

坚持说锻炼对宝宝和自己都有好处,在铃奈出院住到狱寺家之后,尤尼便不时来探望铃奈,一直到现在怀孕二十五周也没停止探望活动。虽然记不清尤尼是谁,但铃奈本能的对尤尼有着好感。有时铃奈也会去看望怀孕的尤尼,但更多的时间是尤尼来狱寺家与铃奈稍微闲聊一阵。

“出门前有拥抱,还有亲吻额头。”

不动声色的陈述着自己来时所见的事实,浑身上下散发出如同圣母玛利亚般的母性光辉,一手轻抚自己隆起的腹部,一手抬着茶杯的尤尼端庄优雅的微笑着。

“……那是因为我和狱寺先生是父女或者兄妹一样的关系。”搜肠刮肚的挤出这么一句,连铃奈自己都可以听出自己话里的紧张。

(奇怪,我为什么要紧张呢?)好像马上就会有什么秘密被尤尼揭穿似的。

闻言,尤尼轻笑出声:“我问的是铃奈怎么看待狱寺先生,而不是你们是什么关系哦。”

无言的看向尤尼,铃奈在尤尼眸中看到的不是出于兴趣的质问,更不是恶质的捉弄;铃奈在尤尼眼中看到是对于友人的淡淡关切。

尤尼在等待着铃奈的答案。但是如果铃奈坚持不说,尤尼也不会追问。这是作为友人的包容,也是待人接物的礼仪。

“……我不知道。”铃奈回答了,而这个答案并不是敷衍。

“嗯?”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狱寺先生……不对,我很喜欢狱寺先生。可是——”试着理清自己心中的千头万绪,铃奈微微扭头,避过了尤尼的视线,“我不知道我的喜欢是那种对家人、或者朋友的喜欢,还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喜欢。”

尤尼微愕,随后再度轻笑。

“我本来以为你会直接回答我‘喜欢’的。”

“咦……?”铃奈不由得转过了头。

“要是你毫不犹豫的告诉我你喜欢狱寺先生的话,我就可以肯定你对狱寺先生的感觉是亲人或者是朋友。”放下了茶杯,尤尼认真的笑道:“不过你刚刚却不是这么回答我的。”

尤尼是了解铃奈的。要是对方是不被视作可以作为“恋爱对象”的人,铃奈根本会想都不想的就把对方划到“好人”、“朋友”、“同伴”、“像亲人一样的人”里去。

“开始思考这样的‘喜欢’是哪一种喜欢,就证明铃奈意识到狱寺先生是‘特别的人’了吧?”

“啊……”身躯微颤,铃奈如同醍醐灌顶。

每一夜,与狱寺同床共枕时口干舌燥的理由,凝视着狱寺的侧颜身躯会燥热难当的理由,被狱寺拥抱着会感到安心和放松的理由。现在,所有的理由铃奈都明白了。

“那我就先走了。”对铃奈的反应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尤尼缓缓地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再晚回去γ会担心的。”

“我送你……!”“不用,没关系的。”

谢绝了铃奈的好意,尤尼成竹在xiōng到了门前,“你看,γ在外面等我了。”

顺着尤尼的视线,铃奈从门旁的落地窗里看到了双手抱xiōng站在车前的γ,“啊……真的是γ先生。”话音顿了一顿,铃奈仍然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还是我送尤尼出去吧——”

“铃奈,”尤尼握住了铃奈的手。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尤尼的笑容如同灿烂而温暖的阳光,带给了铃奈温暖,“生日快乐,铃奈。”

“尤尼……”铃奈一愣,后复一笑,“谢谢。”

“嗯~”

目送完尤尼离开,铃奈背靠在门上,嘴角浮现出一抹羞涩的笑容。

坠入情网,真的只需要一瞬间。

心灵和身体始终是无法分割开来的。身体因心而动,却又比心更率直。面对喜欢的人,心跳的声音会无法控制的高昂起来,身体中有热意涌出、甚至连指尖都颤抖不已。

人类其实是比想象中更单纯的生物。

下午狱寺早早的赶回了家,在铃奈料想到的范围内给了铃奈“生日惊喜”。包下一流餐厅,带着铃奈去那里吃晚餐顺便看夜景,末了又带着铃奈去海边兜风;途中还应铃奈的要求,两人赤着脚在月光笼罩下的沙滩上散步。

“小心着凉。”

当带着狱寺体温的外套披到铃奈肩膀上的时候,铃奈心中再次一荡。幸福与甜蜜从心中满溢而出,期待也成倍的在xiōng中膨胀。

铃奈确定了。

(我对狱寺先生的事——)

比砂糖还甜,比咖啡还苦,这简直像是铃奈幼年时第一次吃黑巧克力的感受。甘苦混合在一起,激发出莫名的激动与近乎疼痛的畅快。

这是记忆中的十七年来铃奈最清楚自己想做什么的一刻。

“狱寺先生,可以抱抱我吗?”

“嗯。”

习惯了拥抱铃奈,狱寺一点也不避讳的抱紧眼前的女子。

“狱寺先生,”

铃奈仰起了脸。

纯粹的碧眸瞬也不瞬的凝视着狱寺,微张的红唇像是无言的邀请。

“……什么?”狱寺发现了自己的心猿意马。

“我——”“回家吧。”

不等铃奈说话,狱寺已放开了抱着铃奈的双手。转过身,狱寺僵硬的道:“风变凉了。”

“啊、嗯……”乖乖的跟在狱寺的后面,告白失败的铃奈沮丧的同时又开始拼命的思考是不是自己弄错了时间弄错了地点弄错了气氛,或者是自己表现的还不够明显。

回家的路上,陷入了各自的情绪与思考中的两人完全没有和对方交谈。

等到铃奈整理好心情,再度鼓起勇气决定告白,已经是两个人洗漱完毕准备睡觉的时候了。

想来想去还是不明白症结所在,看着自己面前的狱寺,被身体里的火焰灼尽理智的铃奈已经没有了继续思考的余裕。

“狱寺先生……”

轻扯着狱寺的衣袖,心脏几乎快跳出喉咙的铃奈紧张到头晕目眩、耳鸣不止。

(这样下去,我的心跳声会被狱寺先生听见的……!)掌心渗出黏腻的汗液,整个人堪比煮熟的大虾,低着头、略略弯着腰,只穿着薄薄睡裙的铃奈甚至可以感觉到夜风拂过自己发烫的肌肤。

“怎么了?”没有细想铃奈的异样,狱寺回过了头。

“我……”

“嗯?”

狱寺的身后、铃奈的面前是两人每夜都睡的大床。

“我——”

灼热烧断了脑神经,铃奈也不知道自己身体里那颗名为理智的螺栓怎么会突然就这么消失了。

用力一推,将狱寺推倒在大床之上,铃奈抱着必死的心情喊出了声。

“狱寺先生、我喜欢你!”

细细的睡衣肩带一边滑落了下来,和平时不同,没有穿内衣、就这么压在狱寺身上的铃奈露出大半xiōng前的肌肤。双颊绯红,呼吸急促,然而碧眸中没有哪怕一丝的退缩。有着二十七岁的成熟肉体,内在是十七岁的女子简直可以诱惑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

“我喜欢狱寺先生,所以……”

错愕的看着铃奈,狱寺不知道自己还能摆出什么表情。

“请……”不安且羞涩的坐在狱寺的身上,铃奈伸手去解自己的肩带。

轻薄的睡裙滑落在了狱寺的身上。

双手抱在xiōng口,铃奈颤抖着闭上了眼。

“请……把我变成‘真正的大人’吧。”

“你——”被囚禁在内心深处的野兽就要出笼,可就在野兽要破栏而出的那一秒,狱寺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些熟悉的场景。

『因为我爱他,所以——』

『无论被做了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

铃奈苍白的笑容。

『狱寺,要来啊。』

山本递来的婚礼请柬。

『我……都做了些什么?』

床单上的白浊。

『快点止血!!我来做心脏复苏术的准备!!』

废弃工厂里那一地的鲜红。

『山本、山本已经……神啊……!至少让手术室里的铃奈前辈——!』

纲吉与同伴们的恸哭。

“……”一言不发的推开铃奈,没有回头的狱寺关上了主卧室的门。

“狱寺、先生……”望着狱寺的背影被逐渐关上的门所遮挡,铃奈无法阻止自己的眼泪成串的掉落下来。

(不是出于喜欢的心情,为什么要温柔的对待我呢?)用被单遮住自己的身体,铃奈无声的落着泪。

(对我没有感觉的话,为什么每一次都会拥抱我呢?)

让自己萌生了爱意,却又拒绝自己的感情。

(真是残酷的人啊,狱寺先生……)

铃奈不知道的是,自己的邀约对狱寺来说何尝不是同样的残酷。

出乎铃奈的意料,狱寺并没有离开。而是背靠着主卧的门,滑坐了下来。

(因为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忘了,所以才会那么说。)

狱寺知道铃奈真正爱的人并不是自己。

(因为对她温柔的我是在模仿山本。)

如果北条铃奈的记忆被找回来的话,她就会发现她喜欢狱寺隼人的事不过是小孩子扮家家酒的产物。

(最终,她爱的还是那个棒球笨蛋。)

狱寺不想铃奈透过自己去看别人的影子,哪怕那个“别人”是自己多年来的好友。况且,只会模仿山本武的狱寺隼人是给不了北条铃奈“真爱”的。

就连北条铃奈想要狱寺隼人拥抱她都是因为山本武曾在她的身体里留下了永远都淡忘不了的触感。

(是时候,)掏出烟衔在唇上,狱寺知道这一刻终于还是无可避免的来临了。

(该放手了。)

没有告别,毫无征兆,狱寺就这样没有再回自己的家。

“阿纲他们最近为了对付一个难缠的对手,所有人都非常的忙碌。身为左右手的狱寺自然也分|身乏术。不用担心,铃奈。”有着阳光般灿烂的金发与笑容,青年、迪诺说着。

自那一夜后,铃奈再不见狱寺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迪诺每天都会造访狱寺的家,陪着铃奈说说话、散散步,把狱寺没有教给铃奈的知识继续灌输给铃奈。

“是的。谢谢,迪诺先生。”抬头对迪诺露出一个笑容,铃奈内心鄙夷着并没有真心向迪诺道谢的自己。

(是在躲着我吧,狱寺先生。)狱寺为什么会突然不再出现的理由铃奈当然知道。自从狱寺不再出现在铃奈面前后,铃奈的睡眠就变得极浅,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睡眠中的铃奈醒来。想当然的,这样的铃奈也知道狱寺有几天的深夜回来了,但狱寺回来仅仅是为了拿换洗衣物。

(狱寺先生甚至没有在我的床前停过脚步。)铃奈简直想要嘲笑之前认为狱寺会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的自己的北条铃奈。

(把我推给了迪诺先生啊。)对于狱寺那些显而易见的的小手段,铃奈只能感到悲哀。

能够感觉到迪诺纯粹的好意,也会因迪诺体贴的举动而感激感动,但铃奈就是没有办法爱上比狱寺还要温柔的迪诺。

在迪诺面前微笑,把对迪诺的称呼从“加百罗涅先生”改成“迪诺先生”,穿着迪诺送来的米白连衣裙,被迪诺教导社交舞。无论怎样靠近,铃奈就是没有在面对狱寺时的那种激昂心跳。铃奈觉得迪诺是个好人,但也仅仅是“好人”而已。

(……如果这就是狱寺先生的愿望,)

(如果狱寺先生希望我和别人在一起,不要再去纠缠他,)

尝试着去接受迪诺的好意,尝试着去接受其他任何人的好意。

(那我就这样做吧。)

尝试着忘掉在狱寺身边的那种悸动。

不哭不闹,铃奈平静的接受了狱寺的选择。

收到狱寺受伤的消息是在不久之后。早已察觉到“彭格列”不是什么单纯的家族产业,铃奈这下子能够确定过去的自己和身边的众人一样都不是“普通人”。

听过夏马尔医生的诊断,得知狱寺从左xiōng到右腹有深及骨头的伤口;铃奈没有质问纲吉和其他人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问任何人“彭格列”究竟是怎样的存在。铃奈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全权照顾狱寺。

“反过来了呢,狱寺先生。”像要哭泣那样笑着,铃奈对病床上刚做完伤口缝合手术、不醒人事的狱寺道。

麻药的消退速度比预想的快,持续低烧的狱寺被疼痛折磨的意识不清。恍惚之中,狱寺似乎听到了铃奈的声音。

(……不可能是那家伙的。)狱寺这么告诉自己。

(因为我对她……做了残酷的事。)

被喜欢的人推到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女性会因此而高兴。

(可是——)

『狱寺君!』多年前,尚不知情爱的铃奈与还是孩子的山本曾向着狱寺伸手。

『笨蛋!不要做这么可耻的事情啦!!』当时的狱寺如此回应着,心中的感动却不比一旁的纲吉少。

火辣辣的伤口让狱寺汗流浃背,即使有微凉的湿毛巾敷在额上也没有解除半点的难受,疼痛逼迫着狱寺从沉眠中醒来。

“……狱寺先生?”发现狱寺醒了,为狱寺端来热水准备为狱寺擦汗的铃奈轻唤了一声,“很难受吗?”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呼吸不稳,脸色难看的狱寺不答反问。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铃奈按奈下隐隐作痛的心情。“我是来照顾狱寺先生的。”

“回去!我不需要你的照顾……!”不想被铃奈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更不想把铃奈再一次卷入黑暗血腥的世界,激动的想起身的狱寺甚至扯到了自己身上的伤口。

“狱寺先生……请——”看到狱寺身上渗血的绷带,铃奈只觉的这比听到狱寺让自己离开的话还要难受。

“……回去——!!”

难堪、不甘、无法理解,伤心、愤怒涌出了喉咙,铃奈张了张口还是把所有的辩解都咽回了肚子里。

“对不起。”微笑着,铃奈对狱寺道:“只有这一次,我不能听狱寺先生的。”

放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攒着衣裙,铃奈低下了头。

“我会走的。在狱寺先生的伤好的时候。”

此后是一段日子的相对无言,等到夏马尔医生宣布他不再为狱寺诊疗、反正恢复得好的狱寺很快就能拆线以后,铃奈默默的收拾起了自己留在狱寺病房的东西。

无微不至的照顾着狱寺,铃奈并没有“越界”。

狱寺拆线完的那一天又发起了低烧,把装了自己所有东西的拉杆小皮箱放在一边,铃奈又为狱寺换了一块湿毛巾擦拭额头。

凝视着眉头紧皱闭着双眼的狱寺,铃奈很清楚狱寺醒着。

“那个啊……狱寺先生,”小心翼翼的擦去狱寺额角的汗水,铃奈轻声道:“可不可以当我没说过那些话?”

铃奈始终没办法接受除了狱寺以外的人。

“我不会给狱寺先生添麻烦的。”

但同时,铃奈也知道狱寺根本没有接受自己心意的意思。

“我也不会再对狱寺先生提出那样的请求……不,我以后不会再对狱寺先生请求什么。”

无论如何,即使被冷淡的对待,铃奈还是想在狱寺的身边。

“所以,”

铃奈为狱寺擦汗的动作停住了。

“能不能像以前那样一起生活呢?狱寺先生。”

如同铃奈所想的那样,狱寺睁开了眼睛。

“不行。”

嘴唇开阖,狱寺吐出了最为简炼的拒绝。

没有想到狱寺会拒绝的这么斩钉截铁,铃奈一怔,随后复又是一笑。

“……是这样啊。”保持着一贯温柔和煦的笑容,铃奈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内心支离破碎的声音。

“嗯,我知道了。”

(没有办法,是我跨越了那条不该被跨越的线。)

没了自己的照顾狱寺也会很快的好起来,看着狱寺恢复的铃奈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是我跨越了狱寺先生的底线。)

把洗干净的毛巾晾到架子上。认真的擦干了手上的水,铃奈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最后拉住了小皮箱的拉杆。每一件事情铃奈都做的不快,然而每一件事情铃奈都没有刻意放慢速度。

“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站在狱寺的病床之前,铃奈鞠了一躬。

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狱寺甚至没有和铃奈告别的意思。

“请多保重,”

铃奈面带笑容的转过了身。也就是在这一刻,狱寺转过了头。

“再见了,狱寺先生。”

“我始终还是……”

“喜欢你。”

纤细的背影灼烧着狱寺的视野,几颗反射着夕阳的晶莹落了下来,像碎裂在了狱寺的心上。

震惊错愕怜惜心痛,还有炙热到无法再忍耐的爱意。一瞬间,或许不过零点一秒种的光景,狱寺再也没有办法把持住自己,告诉自己“能够放手”。

一把拉回欲走的铃奈,强硬的转过了铃奈的脸,狱寺果不其然的看到了铃奈的眼泪。带着痛不欲生的表情,铃奈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悲伤。

“笨蛋……!!”狠狠地抱紧无声流泪的铃奈,狱寺像要把铃奈揉进体内那样大力的抱着那过于柔弱的身躯。

“为什么要为了我这种人——!”

背叛感,罪恶感,禁忌感全部都抛之于脑后。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狱寺已经什么都不想管了。

吻上有些苍白的唇,撬开贝齿向里进犯,狱寺急欲把悲伤的表情从铃奈的脸上抹去。

“唔、狱……狱寺、先生……”被反复无常的狱寺吻的无力反抗,铃奈搞不懂为什么狱寺在刚拒绝了自己告白的现在要吻自己。

“你会后悔的……”呢喃着扯掉铃奈身上的长外套丢在一边,狱寺把铃奈压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你会后悔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

像预言一般,狱寺一字一句的在铃奈的耳边道:“你一定会后悔的。”

(狱寺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

“唉……?啊——!!”

前一秒还带着疑问的眸子下一秒染上了浓重的兴奋。

长裙被拉高,最后的遮蔽物被粗暴的撕裂;狱寺的进入让铃奈尖叫出声,但这并不是因为疼痛。二十七岁的身体非但不排斥这样粗暴的对待,反而还充满了被盈满的满足感。

(狱寺先生身上的伤——)

“狱寺、先生……!”仰着头,发出没有实际意义的叫声,铃奈断断续续的声音无法拼凑出完整的话语。

“伤……!”

后面的话因更加猛烈的撞击而变成了小动物的悲鸣。带着麻痹感的甜美从腰间不断窜起,与xiōng上带着微痛的甘酸混合在一起,支配着铃奈的思维,夺走了铃奈的理性。双手被反剪在背后,兴奋的连涎液都从嘴角垂落,铃奈已经没有办法再思考下去。

眼前的景物都开始变得不真实起来,此时的铃奈能确定的事情只有两件。一件是游走于全身的电流在破坏自己的思维能力。另一件是狱寺的体温如此真实。

『要来啊,狱寺。』

像看了太多次的旧胶片,山本递来婚礼请柬的情景在狱寺的脑海中不断模糊。

那一天,拥抱着沉沉睡去的铃奈,重又发起低烧的狱寺做了令人怀念的梦。梦中的所有人都是那样的年少,那样的意气风发。

梦中,站在离狱寺不远的地方,背对着狱寺的铃奈正与山本笑谈着。

相称的两人,能感染周围的幸福笑容。站在一起的铃奈与山本让狱寺心中泛起深沉的钝痛。

(不想放开啊。)哪怕抓住的是甜美、虚幻的梦境。

『铃奈!』

大步跑上前去,狱寺拉住了那只一直不敢拉住,但又无法忍耐的想要触碰的手。将面露错愕的铃奈揽入怀中,狱寺再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狱寺……』

表情复杂的看着狱寺,没有了最初爽朗的笑容,还是中学生的山本似乎在用视线怒斥狱寺的行为。

『抱歉,我还是对属于你的她出手了。』

不想我自己的行为找任何的借口,满是罪恶感的狱寺心中却没有“后悔”二字。

『我爱她。』

头一次说出了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真心,狱寺也没有想过自己的头一次告白会是在情敌的面前。

『……』狱寺面前的山本苦笑着闭上了眼。

『我知道,』棒球少年转变为了青年剑豪,十年后的青年山本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容开口道:『一直都。』

无论是狱寺还是狱寺怀中的铃奈,两人都和山本一样都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凝视着山本,狱寺怀中的铃奈除了流泪再没有别的动作或表情。

『抱歉。』爱怜的轻抚着铃奈的脸颊,山本蹙眉而笑。

『抱歉啊。』

没有阻止山本,狱寺默认了山本对铃奈的触碰。

『再见。』

身着黑色西服的东方剑豪最后一次为铃奈拭泪,接着从两人的身边经过。

『棒球笨蛋,你——』

狱寺错愕的回头,只见山本无言的向前走去,最后留下的不过是一个离别的挥手。

一个是最爱的人,另一个是最重要的同伴。无法祝福也无法憎恨。狱寺想现在的山本一定和过去的自己是同样的心情。

狱寺睁开了眼睛。

雪白的天花板映入了碧瞳之中,紧接着转头的狱寺看到了神色慌张、一脸不安的铃奈。

“怎么了?”抬手揽过不安到不知所措的铃奈,狱寺轻吻着铃奈的嘴角。

“……”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吻落在唇上、颊上,狱寺的体温再一次告诉铃奈这并不是梦或幻觉。害怕这一切是自己胡思乱想的产物,害怕醒来的狱寺会再一次推开自己,害怕这一次没有办法再用笑容面对狱寺的决定;此时心中绷紧了的某根弦终于松开的铃奈不知不觉的流下了眼泪。

“对不起、对不起……”不想让狱寺看到自己如此不可理喻的一面,铃奈用力的揉着自己的眼睛,“我只是——”

“太高兴了。”

闻言,狱寺微微一愕,接着又复一笑。

“笨蛋,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这么说着的狱寺握紧了铃奈的手。

“嗯、对不起……”又哭又笑,铃奈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变化。

拥抱着让十指相扣,感觉对方的手指在自己的发间嬉戏,听着对方心跳的声音。没有特别的去做些什么,病床上的两人只是享受着这静好的一刻。

“铃奈,”“嗯?”

“你想记起来吗?”这么问的狱寺并不是在衡量铃奈心中“现在”与“过去”的重量,也不是想要根据铃奈的回答来决定自己是否要宰辅放手——狱寺已经决定了,不管铃奈的答案是什么,自己都会向铃奈告白。

真心的,直接的,把隐瞒了不知几年的这份心情化为语言,倾注于她的耳边。

至于之后铃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那便是狱寺无法左右、无法改变的。

带着微笑侧脸看向狱寺,铃奈没有犹豫的回答:“我想记起来。”

丧失的记忆,失去的时间,无法确定自己是怎样的存在;铃奈不想永远这么下去。

“我想把我这十年间的记忆——”

了解了全部的过去才能去朝着明天而去,只是用忘记来逃避的话,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真正的面对现实。

铃奈想永远不能面对现实的自己是没有资格去说自己是真心爱着狱寺的。

“找回来。”

“……我知道了。”亲吻着铃奈的眼,预想到了最糟结果的狱寺非但不反对铃奈的决定,反而对铃奈露出了理解的笑容。明知自己的决定或许会带来无法避免的痛苦,但仍然积极的选择去面对;狱寺想或许就是因为铃奈是这样的性格,所以自己才会无法放开她吧。

没有办理出院手续,擅自离开医院的两人先是一起回了狱寺的家。

从地下室里翻出旧相簿,狱寺把众人的相片摊开在了铃奈的眼前。

“这是……狱寺先生、泽田先生、迪诺先生、京子小姐、小春小姐、笹川先生、云雀先生、夏马尔医生和……”对着相片,铃奈说出了相片上众人的名字。包括长大了许多的一平和变化极大的蓝波,铃奈诧异于自己怎么能这么迅速的认出十多年前的众人。

“……咦?这个人,是谁?”指着与狱寺同站在纲吉身旁的箭猪头少年,铃奈疑惑的看向了狱寺。

“……”不知心中是什么感受,当铃奈以纯洁的一无所知的眼神问着山本是谁的时候,狱寺的脑海里有数秒的空白。

固执的拒绝着想起山本是因为铃奈爱着山本,狱寺知道铃奈有多么深的爱着山本,她破碎的心就有多抗拒那一段记忆。

“棒球笨蛋,不,”皱眉而笑,狱寺下意识的握住了铃奈的另一只手,“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山本武。”

“山本武——”听到这个名字后也没有想起什么,铃奈迷茫的思考着自己心里怎么会有这种空荡荡的感觉,“山本、先生……”

“好了,走吧。该去下一个地方了。十代目他们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我们不在医院里的事,再不快些的话……”这么说着的狱寺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言辞。

当铃奈凝视着相片上的山本的那一刹那,狱寺真的有强硬的拉过铃奈,用力吻她、让她只看着自己的冲动。

(不是已经决定了吗?要尊重她的判断。)心中唾弃着自己,狱寺带着若有所思的铃奈离开了两人所住的家。

把车停在铃奈以前的居所门口,下车为铃奈开门的狱寺甫一抬头就见脸色惨白的铃奈眼神凝滞的看着眼前的两层小楼。

“……!”被车门打开的声音拉回了神志,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的铃奈止不住从身体内部传出的恐惧感。

“对、对不起,我发呆了……”抓住狱寺递来的手,踉跄着下了车的铃奈勉强的朝狱寺挤出一个笑容。

“没事的。”用力揽住铃奈的腰,给予铃奈支持。狱寺非但没有点破铃奈的动摇,反而还一语双关的安抚着铃奈。

“这里就是你以前的家。”用铃奈的钥匙打开紧闭的门,感觉到了铃奈开始颤抖,狱寺仍是把铃奈带进了玄关。

“家……我的、家……”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可铃奈就是怎么都无法停止颤栗。下意识的想要找到什么地方支持自己的体重,铃奈不小心碰倒了鞋柜上的相框。

啪嗒——

手掌大小的相框倒了下来,扬起一些灰尘。急忙伸手去扶起相框的铃奈在看到相框里的照片后难以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

——东方剑豪亲昵的搂着自己的妻,北条铃奈小鸟依人的站在山本武的身边。原本应该是充满温情的照片上有着凝固了的血指印。

“现在,你还想想起来吗?”替铃奈扶起相框,狱寺问。

“嗯——”脸色更加的难看,铃奈却是没有退缩的意思。

铃奈曾经以为记忆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为了能没有顾虑的和狱寺在一起才想找回记忆。可此时,稍微窥见了一点过去的铃奈觉得找回自己的记忆是自己的义务与责任。

“我要……想起来。”

“……我知道了。”把视线从铃奈的脸上移开,狱寺拉着铃奈向屋内走去。

“铃奈,”

脚下暗色的血点被灰尘遮的有点模糊,无人居住的建筑里有灰尘的味道。带着铃奈穿过走廊,走进客厅,握有铃奈失去的记忆之匙的狱寺缓缓为铃奈开启了记忆之门。

“十年前——”

十年前北条铃奈遇到了里包恩,遇到了泽田纲吉、狱寺隼人、山本武以及其他的伙伴们。为了即将到来的明天而战斗,也为了守住这样的明天而战斗,每一次众人总是相互扶持着走过无数的苦难。

“然后,你爱上了某个人。”

走廊,客厅,书房,阳台,浴室,厨房,庭院……这个建筑物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唤醒了铃奈自己埋藏于脑海深处的熟悉感。

温柔中透出冷澈,狱寺的声音和眼前的一景一物都让铃奈的脑海里闪出破碎而短暂的画面。

“我爱上的人是——”没有由来的xiōng口一窒,铃奈下意识的抓住了自己发痛心脏处的衣物。

停在卧室的门口,狱寺表情复杂的笑了一下。

“是山本武。”

“山本……先生……”脑海里闪过相片上的制服少年,铃奈还想问些什么就看到眼前的卧室门被狱寺打开了。

“啊……”

“棒球笨蛋、山本那家伙真的是爱惨你了。”皱眉苦笑,狱寺轻轻的把铃奈推入了卧室之中,“当然,你也很爱他。所以,”

“你们结婚了。”

『铃奈前辈,笑一下!』

『和我结婚吧,铃奈。』

『武,不要紧的……我会陪在武的身边的,无论是今天、明天、还是很久很久以后。』

大段大段的记忆断片如同火花一样在铃奈的眼前绽开,超出铃奈负荷之外的情感大量的涌入铃奈的身体之中,逼迫的铃奈几乎尖叫出声。

抱住腿软的铃奈,不容许铃奈逃避也不容许自己逃避的狱寺在铃奈耳边继续着。

“但是,因为那家伙太过爱你,从而做错了事。”

『不需要忍耐,叫出来吧。』

『铃奈每天都有好好的吃饭,』

『每天我都会把她喂的饱饱的。』

脑海中一片混乱,反复咀嚼着狱寺的话的同时,铃奈也在不断不断的重新回想着自己想起来的片段。

(因为我是别人的妻子,所以狱寺先生才拒绝我的吗……?)还是想不起自己对“山本武”抱有过怎样的感情,困惑的铃奈总觉得事情不只是这样。

“好了,走吧。”“……唉?去哪里?”

像亲吻一样用唇磨蹭着铃奈的颊,狱寺想或许这是自己最后这么碰触眼前的女子也说不定。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狱寺带着铃奈去的最后一个地方是一个位于城市边缘的废弃工厂。

“这里……”

脑海中浮现的东西越来越多,忽然停止了颤抖的铃奈只觉得烦闷欲呕。

“我记得这里,我到过这里……”

“啊。”

狱寺知道自己即将要推开的折扇门口隐藏着多少会伤害到铃奈的东西,狱寺也知道想起了一切的铃奈不出所料会拒绝自己的告白。

“你在得知那犯了错的笨蛋要离开意大利后一个人回家去找那笨蛋,想要阻止他。”

声音在空旷的废工厂里显得尤为清晰,无论是脚步声还是说话声。

“回到家的你被歹徒袭击并绑架了。”

凝视着木然看向废工厂中心那盖着尘埃的一地暗色,狱寺推开了阻碍铃奈记忆恢复的最后一扇门。

“在你被抓走以后,独自一个人去救你,结果——”

踢打,痛殴。骨头碎裂的声音,肌肉的扭曲,喷溅的鲜血。

『铃奈,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流过的眼泪,喊过的名字,交融过的体温。

“啊、啊……”

呜咽着,铃奈无法阻止自己的眼泪生理性的涌出。

“留下你一个人的那家伙是个混蛋。”

强硬的把铃奈捂住耳朵的手拉开,狱寺告诉了铃奈最残酷的事实。

“那混蛋用身体与火焰护住你,被死气之炎导弹的试做品——”

『铃奈,我爱你。』

或许没有十年前那么爽朗,但那最后的笑容,比任何表情都要更深的留在了铃奈的心中。

『一直都,爱着你。』

在重叠的火焰之光中,在那足以使人产生数秒失明的白灼之中,山本被淹没在了炎的洪流里。

“住口!”

“住口!!”

“住口——!!!”

歇斯底里的惨叫,脑袋像炸开一般疼痛的铃奈用尽全身力气的摇着头。

“铃奈——!”钳制住挣扎不已的铃奈,狱寺试图阻止铃奈的狂乱。

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吐不出理智的言辞,能喊出的只有凄怆的悲鸣;铃奈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

『铃奈。』

眼前浮现出爽朗笑着的山本。颤颤巍巍的朝着幻影伸出双手,神经被绷紧到了极限的铃奈再也无法支撑下去。

“武……”

手垂下了,晕厥的铃奈整个人向后倒去。

无言的抱住倒下的铃奈,用力将铃奈圈进自己怀里的狱寺表情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可恶……”

从医院失踪的狱寺回到了焦急的众人面前。想当然的,带走了失去记忆、无法保护好自己的铃奈,自己也还是病人的狱寺被以纲吉为首的众人狠狠地教训了大半天。

铃奈居住的地方被纲吉半强制的从狱寺的家变更成了彭格列总部内的洋馆。对此,铃奈本人没有任何的异议。无法违抗“十代目”,也无法忽略铃奈的意志,狱寺没有资格对纲吉和铃奈的决定作出反对。

搬到洋馆后一连数天铃奈都把自己关在房间之内。安静地犹如一具活生生的人偶,铃奈除了用少量的时间进食饮水,其他时间都一个人坐在落地窗之前,默默地看向窗外。

“铃奈,一段时间不见了。”

被纲吉要求一段时间不要再接近铃奈,好好自我反省,也给铃奈时间去思考与接受她回想起的事实;还未完全康复的狱寺忍耐着相见铃奈、想对铃奈告白的心情,一直在病床上埋头于文书的处理。

等到伤口基本完全恢复,出院的狱寺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铃奈。

“……”无神的双眼扫过狱寺的脸庞,接着视线又回到了窗外。面无表情的铃奈已经不知笑颜为何物。

“你有好好的吃饭吗?”上前一步,狱寺笑着朝铃奈伸手,抚上那有些苍白的脸颊。

“……!”因狱寺的触碰而全身战栗了起来。忧愁潜藏于眉间,背德感造成的难堪慌乱与情不自禁同时出现在铃奈的脸上。

“请……不要碰我……”细若蚊吟的请求着,铃奈真怕下一秒自己就冲上前去要狱寺拥抱自己,抚平自己的悲伤。

丈夫为救自己而死的未亡人出轨的对象是丈夫的好友,两人十多年来共同的伙伴。对哪一方的深情都不是假的;不想伤害狱寺,但也不想令逝去的山本蒙羞,无心之中犯下背叛之罪的铃奈怎么都做不出和狱寺继续在一起的事。

反反复复的思考除了苦痛什么都无法带来,最终,摇摆不定的铃奈决定用封闭自己来作为一切的终结。

“……”微愕的顿了一顿,下一秒狱寺闭眼而笑,答应了铃奈。

“好。”

不再作出任何碰触铃奈的动作,狱寺的碧色的眸子仿佛看入了铃奈的心底。

“十年前,”

“我和棒球笨蛋几乎是同时爱上你的。”

口是心非的别扭少年只有在看少女追逐着他人的背影时才能坦率的露出一分忧郁,两分不满,三分无法理解,四分连自己都不太明白的暧昧情愫。

“然后这份心情,”

“没有停止过。”

要是铃奈和山本再晚结婚五天,狱寺就会对铃奈求婚——早在数个月前,狱寺便把好不容易得到手的血钻送到了顶级珠宝职人所在的公坊,希望他们能为自己打造一枚无限接近于“完美”的婚戒。想要拿着这枚婚戒去向铃奈求婚的狱寺却没有等到自己梦想中的那一刻到来。

狱寺清楚铃奈迟早会属于自己或者同伴中的某一个人,但狱寺没有想到铃奈会这么快就成了山本的新娘。

『那是她恋慕的人。』

『她和她所爱的人结婚了。』

知道铃奈爱着山本的狱寺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自己告白的期限向后推迟。总是无法率直的把话说出口,也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狱寺想要用婚戒来为自己和铃奈制造新的契机。可偏偏拿到了婚戒的狱寺已经没有了想要用这枚婚戒去打动的人。

(抱歉了,棒球笨蛋。)哪怕山本立刻出现在狱寺面前,要狱寺不要碰自己的女人,狱寺也敢肯定自己不会再退让半步。

“Ti Amo”

(我爱你)

曾以为或许不会有用处的婚戒躺在天鹅绒的盒子里,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璀璨迷人的光芒。

“嫁给我吧,铃奈。”

眼泪顺着眼角蜿蜒下来。从脸颊到下巴,直至滴落在地。

大悲无言,流着泪摇了摇头,铃奈转过身,背向了狱寺。

再多看狱寺一秒,铃奈都怕自己会无法忍耐的扑倒在狱寺的怀中。

是的,铃奈知道自己陷入了对狱寺的深爱之中,无法自拔。可记起了所有的铃奈无法再单纯的以恋爱中的“少女”的视线去看待狱寺。况且,对山本的歉疚压倒了对山本的爱,同时也压倒了对狱寺的爱。

“……我会再来的。”对铃奈拒绝自己的事不感到意外,狱寺没有勉强铃奈接受自己的感情。

听着房门在自己身后关起的声音,铃奈终于捂着自己的脸哭出声来。

铃奈不想背叛山本,铃奈更不想身为山本好友的狱寺背叛山本。清楚自身对山本有多少的爱、多大的愧疚,和狱寺相处了十年以上的铃奈知道要让狱寺背叛山本,会让狱寺背负上多大的罪恶感。

山本和狱寺,铃奈谁都不想伤害,也不希望他们被伤害或伤害彼此。哪怕是山本已经不在了的现在。

『你会后悔的。』

想到在病房里狱寺对自己说过的话,哽咽的铃奈肩头微颤。

铃奈确实是后悔了。

——并不是以随便玩玩的轻率心情向狱寺告白的,铃奈并不后悔被狱寺拥抱。对于爱上狱寺这件事铃奈没有任何一点后悔。铃奈后悔的是自己逼迫着狱寺成为了背叛者。

曾经读不懂狱寺眸中深沉的忧伤,但找回了所有记忆的铃奈对狱寺心中混杂的矛盾、悲哀、罪恶感都感同身受。

当天晚上,铃奈便去拜托纲吉拒绝狱寺提出的所有面会。面对铃奈,纲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的同意了铃奈的请求。

铃奈并没有给自己很多的时间去沉浸于悲伤与自责之中,一天后铃奈作为秘书正式回归到彭格列的成员中。

避开和狱寺的单独相处,拒绝所有人的邀请,工作结束后就回洋馆的铃奈过起了两点一线的日子。

迪诺来看望铃奈是一周后的事情。

“……狱寺今天去为山本扫墓了。他说是要和老朋友告别一下,顺便忏悔他对朋友的妻子出手的事。”

静静地听着迪诺的话,铃奈没有表情。

“狱寺马上要带队去铲除D-斯佩多及其残党了。”

迪诺的话让正在为迪诺削苹果的铃奈手指一颤,削到了自己的指尖。

“代替不喜欢争斗的BOSS,作为攻击的核心、彭格列的岚之守护者,彻底的讨伐叛徒。”用手帕擦去铃奈指尖上成串的血珠,按住铃奈的伤口,迪诺轻道:“或许回不来了吧,那家伙。”

狱寺痛苦的表情历历在目,铃奈瞳孔微缩。

“毕竟之前那家伙输给了D-斯佩多,被伤成了那个样子。”

“——!!”

铃奈冲出了房门。

望着铃奈远去的背影,迪诺苦笑。

“……输了啊。”

有些人,或许在这个世界里就是注定擦肩而过的命运。迪诺想或许这个世界里的自己和铃奈就是这样两条看似相交,事实上永远平行的线。

一路狂奔。忘记了自己是怎样推开迪诺的,忘了自己是怎样跑出洋馆的,忘了自己是怎样拿到车钥匙后直奔墓地的。铃奈唯一记得的只有到狱寺的身边去。

当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站在山本的墓碑之前的时候,铃奈再不迟疑的从狱寺的身后抱住了狱寺。

“不要去!”

“哪里都不要去!!”

“留在我的身边吧……!求你!!”

“铃、奈……?”

狱寺错愕的回过了头。

“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

眼泪濡湿了澄澈的碧瞳,像受伤的小兽一样呜咽着,铃奈也不管这是不是在山本的墓前。山本在天之灵会不会看着自己做出这样的背叛。

“留在我的身边,带着我一起走吧……”

天涯海角,碧落黄泉。哪里都无所谓。

铃奈不想再和自己深爱着的人分开了。

“一起做背叛者吧。”

泪眼婆娑的凝视着错愕的狱寺,铃奈比任何人都觉得自己太过卑鄙。

(我是多么自私的人啊。每次总是说着对自己有利的话。擅自的做出让人为难的请求。)

等不到狱寺的回答,铃奈几乎绝望。

“对不起……我——”

“啊,一起做背叛者吧。”

握紧铃奈就要松开的手,好不容易才找回实感的狱寺把铃奈锁入了怀中。

“我爱你。绝对不输给棒球笨蛋或者其他人。”

风过,扬起两人的衣角头发。草木发出的“唰唰”声似乎是某人爽朗的抗议。

温柔的以唇拭去铃奈的眼泪,狱寺皱眉笑道。

“连同棒球笨蛋的份,一起幸福吧。”

“幸福到让棒球笨蛋后悔留下你一个人,”

“幸福到让那混蛋从土里钻出来的地步。”

“这一次,不管你后不后悔,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了。”

“未来永远。”

“嗯……嗯——!”

小小的点着头,铃奈再也无法控制的泪腺崩坏。

“这样就好了吧?”看着不远处吻去铃奈眼泪的狱寺,纲吉回头问。

『啊,谢谢,阿纲。』站在纲吉身后的不远处,身形模糊的东方剑豪闭眼而笑。

『这样,我就再没有遗憾了。』

“……山本……”望着只有拥有超直感的自己才能“看”得到的残留思念体,纲吉不知该说些什么。

『再见,阿纲。』

残留的思念随风而逝,山本一如往常般爽朗的看向了未曾察觉自己和纲吉的狱寺与铃奈。

『对不起。』

为了曾经犯下的所有错误。

『谢谢。』

为了被给予过的幸福与温暖。

『再见。』

为了或许哪一天会有的重逢。

唰——

大风吹过,拉下了铃奈颈间的围巾。

“啊……”

带泪的眼茫然的望向被风拿走的围巾被吹得越飘越远,直至消失在空中。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揽着铃奈的狱寺笑骂了一声:“笨蛋。”

脑海中浮现出少年时期三人笑闹着的模样,狱寺有些微的鼻酸。

“下次连围巾都不会让给你。”

出轨的场合 Reborn篇

(恶劣的人。)

手持新娘扔出的棒花,铃奈仰着头看向教堂阶梯上一身白纱的妩媚新娘。

(冷酷的人。)

彩纸与花瓣一同悠悠飘落,教堂的钟声响彻四周。数百只白鸽同时振翅,白羽自空中落下。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服,大半个脸被帽檐所投下的yīn影所笼罩,对女性有着致命诱惑力的男子一手揽着绝色新娘的纤腰,一手抬起了新娘的下巴。

(过分的人。)

既不难过也不伤心,铃奈心中甚至没有愤怒和不甘。

(究竟还要折磨人到什么程度。)

眼看着男子就要吻上新娘红唇,铃奈依旧是面无表情。

(里包恩。)

在合法妻子的面前亲吻现在嫁作他人妇的情人。讽刺的是妻子的手上还拿着情人三分钟前扔出的棒花。

(况且我也,)

(厌倦了。)

把新娘棒花递给了身旁一直以闪亮的眼睛、羡慕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小女孩。温柔的轻抚小女孩的头顶,铃奈很快在在小女孩惊喜的道谢中离开。

(没有人知道我和里包恩有这层关系。)

没有婚礼,没有祝福,甚至不存在结婚宣言。里包恩给铃奈的不过是一张结婚证书。

结婚证书说白了也不过是印有文字的纸张而已。如果心中没有爱情,不存在想要共同生活下去的愿望,即使有了这张纸也没什么用处。

(没有人知道。)

包括今天的主角之一的新娘碧洋琪、里包恩的第四位情人都不知道里包恩和铃奈是“夫妻”。

“收到棒花的女性便是下一个新娘。”知道铃奈是里包恩的新情人,也清楚铃奈对里包恩抱着怎样的感情;好不容易才能认清自己的感情,放下过去的恩怨纠葛,原谅夏马尔也原谅自己的碧洋琪是真心想祝福铃奈的——要和里包恩终成眷属实在是太困难,困难的足以让人怀疑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人可以做到。

“啊啦……铃奈酱走掉了呢。”望着铃奈的背影,碧洋琪问:“不去追吗?”

“为什么我要去追?”与碧洋琪近在咫尺,里包恩的男性气息拂上了碧洋琪的脸庞。

“啊啦嘛,这么冷淡。小心情人会真的跑掉去找别人哦,”涂了丹蔻的纤美手指拨弄着里包恩卷成一卷的鬓角,碧洋琪笑道:“就像我一样。”

“哼,明明是要回到真正爱的人身边去才离开的,”唇和唇相距不过一厘米,里包恩挑起了嘴角,“不要推到我的头上啊。”

“……真是过分的人。”姿势接近于索吻的碧洋琪对迟迟不吻下来的里包恩微微一笑,“以前根本不吝啬一个吻的。”

“喂喂,你这样的新娘才是最过分的好不好?”强硬的分开碧洋琪和里包恩,夏马尔显得很是无奈。

“把新婚丈夫丢在一边,自己和老情人打情骂俏什么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堪比演技派的男艺人,夏马尔几乎是声泪俱下的控诉着。

“啊啦~?刚刚还去和乔安娜、莉莎、凯瑟琳、艾米、杰西卡等等情人告别的是哪位?”

娇艳如花的碧洋琪居高临下的甜笑着,闻言的夏马尔不出所料的吓出了一身冷汗。

“等、等一下……听我解释,honey……”

一手拉住里包恩的领带,一手拿过旁边的婚礼蛋糕。碧洋琪在里包恩的唇上落下轻如羽毛的一吻。

碧洋琪是真的爱过里包恩的。虽然最初爱上里包恩的动机确实不纯,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碧洋琪依靠着对里包恩的爱活下去是事实。

人是先入为主的动物,要是碧洋琪没有遇到夏马尔,碧洋琪绝对会陷入对里包恩万年不变的爱情之中。

积攒的情感太过复杂。千言万语,想说的东西太多,可碧洋琪知道终究还是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这才是大人的恋爱。

“Arrivederci, Cara”

(再见,亲爱的。)

饱含着柔情的湿润双瞳在下一秒变成了满含着怒焰的愤怒之眼,具有成熟女性特质的魅惑声线也同时转换为了气势满点的战斗之音。

推开里包恩的同时,碧洋琪手上的蛋糕也扔向了夏马尔。

“等、啊——!!”

不等躲开蛋糕攻击的新郎夏马尔惨叫完毕,碧洋琪已展开了Poison-cooking的无差别攻击。

“千紫毒万红——!!”

轻按帽檐,看着教堂前一团混战的新婚夫妇里包恩微微一笑。

“呀咧呀咧……果然还是这样的发展啊。”轻叹一声,拿着香槟的纲吉走到了里包恩的身边,“还好到场的来宾,大家都是黑手党的关系者。”

要是普通人的话大概会被吓个半死吧?如此暴力的婚礼。当然,也有部分黑手党关系者还是被吓到了,比如说纲吉视线中抱着肚子喃喃着“肚子好痛……”,眼看就要坐倒在地的正一。

苦笑着让狱寺和山本带着孩子们去玩,好避免被殃及池鱼,满头黑线的看着被碧洋琪“追杀”过来“追杀”过去的夏马尔,纲吉轻声问:“呐,里包恩,你和铃奈前辈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的笨蛋弟子可以问我这种问题了?”面色不变的啜着香槟,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在杀手里包恩身上却能体现出的良好教养与纲吉都自叹弗如的绅士风度。

“啊哈哈……”纲吉无奈的笑出声来,“我可是在很认真的问啊……”

视线依然在不远处的新婚夫妇身上。即使被里包恩形容成“笨蛋”也不在意,纲吉身上显露出和十年前完全不同的余裕。

“铃奈前辈最近心事重重的样子,”

“里包恩你是铃奈前辈的现任情人,应该知道些什么才对。”不说铃奈是里包恩的情人,反而说里包恩是铃奈的情人,纲吉的用辞遣句里隐含着更深一层的意味。

“大家都担心的不得了呢。”

温厚的声音,谦和的态度,纲吉的话语中有一种隐而不发的锋芒。

“说起来,最近大家都怎么了?”风轻云淡的说着,纲吉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现在流行收集钻石吗?狱寺好像找到了名贵的血钻,山本上次的任务报酬也换了一颗D级的钻石;克拉的天空色彩钻。”

“要是把这些钻石做成婚戒戴在自己钟情的女性手上的话,一定会是非常棒的事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

听到里包恩的话,纲吉无所谓的耸肩而笑,“自言自语而已。”

“好了,我也要走了。京子小姐和小春特意到意大利来参加碧洋琪的婚礼,现在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让她们继续留在这里。”

“毕竟她们身边还有她们的孩子和丈夫。”微笑中似是有一丝暗影,纲吉转身离开。

“总是犹豫不决的话,重要的东西会很快不见的。”

“……”

也不理会纲吉说了什么,里包恩自顾自的继续着一个人的独饮,直至不知姓名的美艳女子前来搭讪。

一个人先回了自己的住处,洗完澡的铃奈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一边看向墙上的时钟。

(时间还早。)

与西蒙家族、加百罗涅家族、多玛佐家族以及波维诺家族的联合会议是后天,手上仍然还有一些工作需要处理的铃奈想干脆不把事情拖到明天,现在就处理掉。

独自一个人抱着笔记本电脑靠在沙发上,阅读着电子文书的铃奈不自觉的有些分心。

(里包恩——)

在一起的时候多半时间用来上|床,剩下的用来执行任务或者是谈论工作上的事。至于没有目的性的交谈,恐怕现在两人一个月的交谈都达不到十年前两个人一天交谈的份量。

连住处都是分开的。在里包恩给铃奈结婚证书以前,鲜少去管对方私人生活的两人甚至和对方过夜都基本是在外面,很少会去彼此的住处。

(或许里包恩觉得我会爱上他是理所当然的吧?)

成熟、稳重、冷静,身手好、头脑强、长相佳,还有黄金比例的完美身材,除了性格让人不敢恭维以外,其他部分说是集合了人类所有的优点也不为过。

女孩子总容易被对比自己大、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异性所吸引。但同样的条件下,铃奈之所以没有投入迪诺的怀抱而是选择了里包恩或许也是受里包恩性格上恶劣的部分所吸引。

(危险的才有诱惑力。)

女性是很难抗拒好奇心与诱惑的驱使的。

正是因为和里包恩相处了这么多年,正是因为法律上是里包恩的妻子,生活中是里包恩的情人,铃奈才可以这么肯定的说——

里包恩本身便是甜美的陷阱。让人难以抗拒。

(……不会来了吧?)工作到夜晚的铃奈关掉了笔记本电脑。

(我也不是非里包恩不可。)作为里包恩的情人“之一”的铃奈不能要求里包恩只有自己一个;相对的,里包恩也没有限制过铃奈能和哪些人来往,更不用说是干涉铃奈和谁交往到什么程度。

换衣服之前给约出来的对象发了短信,等铃奈穿好外套,将自己的长发挽了个简单的髻。铃奈居所的门被人打开了。

擅自用铃奈给的备用钥匙开了门,打开门的里包恩看到的是挑选着鞋子的铃奈,“要出去吗?”

“嗯,约了人。”这样的回答的铃奈最后选中的是踝骨处有镂空雕花装饰的高跟鞋。

倚在门边,里包恩似笑非笑的凝视着打扮妥当,正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穿鞋的铃奈。

“自便。”穿好细跟的小皮鞋,只拿了个小手袋便出门的铃奈随意的留下了一句根本不像是这个居所主人的话。

车钥匙放在里包恩身旁的壁挂上,不想靠近里包恩的铃奈没有拿车钥匙。

(真是笨蛋啊,我。)朝着出租车招手,铃奈鄙夷着自己的软弱。

(居然会在意别人的香水味。)

甜腻腻的玫瑰香气和媚惑的茉莉芬芳,里包恩身上有属于其他女人的味道。

(还是在意到恶心想吐的地步。)

不是第一天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知道自己不是里包恩什么“特别”的人,铃奈一直都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嗅到。

(……明知道我会在意还这么做的里包恩也是——)

有时候铃奈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里包恩在一起。明明和里包恩在一起的时候苦痛和幸福总是七三分。

(我是受虐狂吗?)好男人虽不是满大街都是,但也绝不是找不到。也不是没有试过去接受其他的男人,可惜的是铃奈始终无法对里包恩以外的人敞开心扉。当然,同伴们不算——秉持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信念,铃奈对周围的同伴毫不保留敞开心扉的同时,也把同伴们从可能与之恋爱的名单中剔除了。

深知自己有多死脑筋,因此铃奈不对自己的恋爱抱有任何的乐观。想着自己或许一生只能爱着里包恩一个也说不定,铃奈在和他人恋爱时便已开始想象着分手后的情景。

这个世界上只有同伴们是铃奈不想与之变得气氛尴尬的。没有开始便没有结束,铃奈擅自的认为不把同伴们当作可以恋爱的对象,也就不用和同伴们的相处陷入僵局。

“来了?”刚推开挂着“close”门牌的酒吧的门,铃奈就听到吧台的方向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山本君。”对拿着加冰威士忌的山本露出一个浅笑,铃奈坐到了山本的旁边。

“要喝什么?”坐在铃奈身旁的另一个座位上,与山本中间隔着铃奈的狱寺问。

“和平时一样。”铃奈向沉默的酒保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三人是这家酒吧的常客,因为和这里的老板、也是眼前的这位酒保很熟,所以有些时候铃奈、狱寺和山本会过来包下这个酒吧半天,用来放松一下。

不想像电视剧中的无聊女人那样去找其他男人用以报复里包恩,也不想利用他人对自己的好意来填满自己空虚的内心,最终铃奈选择的是和最信得过的同伴们喝一下酒,聊一下天。

“听说云雀那家伙近期要来意大利呢。”有一搭没一搭的喝铃奈还有狱寺闲聊着,山本忽然道。

“恭弥要过来?真是难得啊。”感叹了一句,铃奈把马丁尼里插着牙签的橄榄放到了旁边的小碟上。

“是为了后天的会议吧。”狱寺难得露出慵懒的表情。

“大概是吧。”习惯的把铃奈放到小碟上的橄榄吃掉,山本的动作里没有半点的不自然,“毕竟那个联合会议关系着要不要和白兰带领着的杰索家族结盟啊。”

三人一阵短暂无言,紧接着又是山本打破了沉默。

“对了狱寺,白天忘了说:恭喜碧洋琪小姐结婚了。”

“这种话你自己去告诉老姐。”因姐姐的婚礼而不得安宁的狱寺深吸了口烟,在尽量不薰到铃奈的情况下把烟从肺部吐了出来。

“……”坐在山本和狱寺中间,铃奈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铃奈因为碧洋琪是狱寺的亲姐姐、厉害的杀手、人生的前辈而尊敬碧洋琪。但碧洋琪曾经是里包恩情人的身份又让心里有疙瘩的铃奈无法完全的以尊敬的眼光去看待她。比自己和里包恩相处了更长时间,比平庸的自己要美上百倍,比大多数女性都坚强许多,碧洋琪有着太多胜过铃奈的地方。

“呐,说起来,铃奈最近和小鬼相处的怎么样?”山本笑问。

“……和以前一样。”铃奈苦笑了一下,“什么都没变。”

变的只有自己。拿到和废纸没什么差别的结婚证书,因此动摇的只有自己。对里包恩燃起一点希望也是自己单方面的会错意。

“也是,毕竟对方是那个里包恩先生。即使少了老姐这个情人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吧。”或许是为碧洋琪感到生气,或许是为铃奈感到不值,又或许是两者都有的狱寺冷哼一声,喝完了杯中的酒。

“真是游刃有余啊,小鬼。”为自己和狱寺都再要了一杯,山本笑着调侃了一句:“你要不要也出轨一次试试看?铃奈。”

“出轨?”铃奈忍不住苦笑出声:“要是用出轨就可以报复里包恩,那我老早就报复他了。”

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有着异常宽广的心xiōng,里包恩那种充满余裕的态度正是铃奈不安的源头——没有独占欲的恋人顶多算是炮|友。

忘记了是在喝到第几杯的时候产生晕眩感的,意识清醒却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的铃奈趴倒在了吧台上。

“啊……”轻轻的呼吸着,发髻被自己揉散了的铃奈酡红着粉脸,抬起了湿润的瞳。

“不舒服吗?”被铃奈的酒靥所诱惑,狱寺拼命的踩着自己脑内那个名叫理智的刹车。

孩子气的摇着头,铃奈醉眼迷蒙的说着:“有时候我想干脆把里包恩杀掉算了。”

“杀掉小鬼?”一旁的山本笑了,拿在手中的杯子里发出了清脆的冰块碰撞声,“为什么,你不是喜欢他吗?”

“……就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想杀了他啊。”没有停下的意思,铃奈继续喝着杯中的酒。

“想砍下他的头藏起来,不让他被别人爱上。”

“想剁下他的手,让他的无名指上永远戴着我给他的戒指。”

无神的瞳中有着难以名状的情绪,又喝下一杯酒的铃奈干渴似的轻舔着自己的唇。

“不想……让给任何人。”

『呐,是不是只有杀了你才能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有时候铃奈真的很想抓着里包恩的领带这么问。

“……里包恩,”

迷迷糊糊的呢喃着,铃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你这个混蛋……”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拿着酒杯的狱寺睨了一眼问“怎么办”的山本。

“铃奈睡着了。”山本拄着下巴问:“你不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吗?把生米煮成熟饭。”

“就算是你这个笨蛋也知道做这种事是没有意义的吧?”狱寺冷哼一声,“她和里包恩先生之间的关系才不是这种小事就能斩断的。”

“我知道啊。”爽朗的笑着,山本睁开了先前眯着的黑眸,“但我还是想报复一下小鬼。当然最重要的是——”

有着粗糙厚茧的手指抚上了铃奈的脸颊,描绘着铃奈的唇形。

“我想稍微欺负一下明明察觉到了我们的心意,还假装不知道,只把我们当作‘朋友’的铃奈。”

脱下把自己的外套披到熟睡的铃奈身上,不可置否的狱寺拉过了铃奈,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即使我反对你也还是会做吧。”

“嗯。”山本笑着点头。

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浮起一抹有着复杂意味的笑,狱寺开口道:“……这家伙一定会生气的。”

“啊,”心有戚戚的点了点头,山本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了生气的铃奈。

“一定会生气的。”

“走吧,”敛下笑容,抱起了铃奈的狱寺斩钉截铁道:“去我那里。”

翌日,当铃奈揉着惺忪睡眼从床上起身的时候,冷空气的流动让铃奈打了个寒颤。

(唉……?我——)注意到自己什么都没穿的铃奈这才发现睡在自己身旁的还有同样□的狱寺与山本。

“——!”愕然的睁大了眼睛,铃奈慌忙看向一左一右朝着自己伸出手来,把自己重又按回床上的两人。

(我——)飞速的整理着大脑里的记忆,铃奈非常确定自己的身体里没有被什么东西入侵后的感觉。

“没有进去。”闭着眼宣告,把铃奈当作抱枕,狱寺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睡意。

“但是你再随便乱动的话,我们不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哦。”饱含着胁迫意义的温柔劝说出自山本之口,闻言的铃奈这下子彻底的醒了过来。

“狱寺君、山本君……”

“这样一下就好,只要一下就好。”抱着铃奈的手一紧,山本没有让铃奈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下次别再做在男人面前喝醉的蠢事。”额头压在铃奈的肩膀上,铃奈同样看不到狱寺的表情。

“……对不起。”

告诉自己狱寺和山本是“同伴”,铃奈故意自欺欺人的“忘记”了狱寺和山本是异性的这个事实。实在不想去考虑狱寺和山本的心情,铃奈怕自己真的有可能背叛若即若离的里包恩,狡猾自私的滥用狱寺和山本的爱来弥补自己总是得不到满足的内心。

和平的盖一条被子睡一张床,知道山本和狱寺不会真的对自己做什么的铃奈在补完眠后被山本和狱寺推进了浴室。

站在浴室的落地镜面前,脱下狱寺的衬衣,铃奈看着自己颈项上的点点痕迹,叹了口气。

(难怪昨晚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诚实的身体远比被酒精控制的大脑清醒得多,感觉到自己被碰触的铃奈曾模糊的想过里包恩平时不是这样碰自己的。

热水从花洒中洒下,冲去了留在铃奈身上的酒味,冲去了狱寺身上总是带着的烟味、也冲去了山本爱用的止汗喷雾的味道。

(……这样的不算是背叛吧?)

因自己心中没由来的心虚浑身一震,铃奈漠然的在花洒下阖上了眸子。

(就算真的背叛了又怎么样?)

反正里包恩不会在乎他的情人多一个或者少一个。北条铃奈向其他男人投怀送抱对里包恩来说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浴室之外,借用完狱寺刮胡刀的山本穿起了昨天那一身带着酒味的西服。

“出轨计划失败。”随意的打好领带,山本带着一丝自嘲意味的调侃着:“用那种表情喊着小鬼的名字,真是犯规啊。”

“……”

“结果我们都没有办法——”

丢下陷入消沉的山本,一身家居服的狱寺点了支烟。

“我可不觉得我输了。”

“——狱寺?”

“即使发觉自己被‘同伴’做了过分的事情也没有尖叫着逃走,看来那家伙也不是完全讨厌我。”

没有想到狱寺会有自己意料之外的积极发言,山本微微一愣。

“不管那家伙是不是里包恩先生的人,只要她不完全讨厌我,我就还有机会。”居高临下的瞥了眼山本,狱寺一边抽烟一边赶苍蝇似的对山本摆手:“所以你这个棒球笨蛋可以滚回去了。”

闻言,山本重又爽朗的笑出声来:“我才不要啊。”

“平白无故让你和小鬼少一个竞争对手,我的心xiōng还没有宽大到这种地步。”

“哼。”懒得和山本多说,狱寺一个人走进了厨房,准备为铃奈热杯牛奶。

整整一天没有回家,在狱寺的住处和狱寺以及山本一起百无聊赖的看了几部老电影,吃过山本做的晚饭,又再借宿了一晚的铃奈翌日清晨拒绝了狱寺和山本要送自己回家的提议,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咔嚓——

有些意外门没有上锁,想着里包恩是不是离开的时候忘了锁门的铃奈在脱掉鞋子、赤着脚走进客厅后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里包恩……”

晨曦之中,有着奇异鬓角的男子正交叠着双腿、头也不抬的阅读着厚厚的意大利原文书。

“两小时后会议就开始了。”

“我知道。”

要是忘记了今天有会议的事,铃奈就不会特意跑回来拿会议上要用到的文件,并且换衣服了。

打开衣橱的门,找出要穿的衣服丢在床上。也不管里包恩就在旁边看着,脱下衣物丢到一边,直至浑身上下就剩一条内裤的铃奈换起了衣服。

“嗯~……?两个人啊。”不知是从哪里看出了铃奈身上的痕迹是两个人联手制造的产物,里包恩脸上还是那种满不在乎的似笑非笑。

“什么时候你的体力可以够两个人用了?”

“天知道。”眼也不眨的回答着,铃奈扣上了吊带袜。

“或许是因为你的体力能一次搞定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女人吧。”

十年前的铃奈是个连拉着异性衣角都会脸红的女孩,十年后的铃奈自己也惊异于自己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这种话。

唰——

衬衫扣子扣了一半的铃奈被里包恩推倒在了床上。有着因长期握枪而产生的厚茧,里包恩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上了铃奈纤细的颈项。

“有趣吗?和两个人玩。”

凝视着里包恩带笑的脸,铃奈忽然蹙眉而笑:“我现在没心情玩情人游戏。”

葱白的手指推开了里包恩压向自己的身躯,铃奈笑着起身,“反正你又不是真的在意我,何必为了迎合我的喜好来逢场作戏呢?”

扣好衬衫,系好领带。穿上熨烫得笔直的西服外套,铃奈潇洒的拨起领子里的长发。紧接着走出了卧室。

“再见,里包恩。”

会议结束之后是庆祝成功结盟的盛宴。

被守护者们与CEDEF的成员们簇拥在中心,打扮得体的纲吉与铃奈作为彭格列引以为豪的双大空迎接了所有来客。

西服上的每一颗扣子都有着大空的暗纹,深蓝色领带上是十年前铃奈亲手制作的领带夹;笔挺的深黑色条纹西服使长腿看起来更长,高过铃奈半个头的纲吉在旋转楼梯上向所有的宾客举杯。现在的纲吉实在让人难以把他和十年前那个在同龄人里也算矮,成绩不好、运动无能的废柴纲联系在一起。

“感谢诸位,今天齐聚于此——”

站在纲吉下面一级的台阶,身着白色抹xiōng式曳地礼服,露出香肩与泰半背部,用珍珠作为饰品的铃奈本身就像一颗没有瑕疵、散发着淡雅光芒的珍珠。温和的笑容一如既往,唯一和以前不一样的是铃奈剪去了一头浓密的长发,只将头发弄成了最简单的斜刘海短卷发。

“哇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侧靠于墙壁,远在人潮之外的弗兰放下了手中精致小巧的单边望远镜。

“哼。”少见的没有“う"お"ぉい”“う"お"ぉい”的大叫出声,斯贝尔比-斯夸罗双手抱xiōng。

“啊啊……要是me早生十年就好了。”平板的说完,弗兰挥手离开,“Me去找堕王子前辈了,水蚤队长。”

“……臭小子。”没有像平时那样爆发出怒吼,斯夸罗只是皱了皱眉后也离开了宴会的现场。

想当然的,站在最高处的纲吉不可能没有看到巴利安众人的退场,可即使这样,纲吉也还是脸色不变、笑容不减。

“——那么,”致辞完毕,纲吉朝着众人举起了手中的香槟,“Evviva”

(干杯)

“Evviva!”包括迪诺、尤尼、白兰与其他所有结盟家族的BOSS在内,所有人都同时举杯。

当然,里包恩也是。

看着纲吉牵着铃奈的手将铃奈送下旋转楼梯,看着以迪诺、白兰为首的靠近至铃奈的身边,看着狱寺与山本不着痕迹的把铃奈护在身后;独饮的里包恩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一直以来,里包恩都是看着铃奈的。没有间断过。

从青涩的女孩变成甜美的女人,从逆来顺受到拥有强烈的自我主张,里包恩眼里的铃奈只有一点没变:那便是出乎旁人意料的坚强。

十六岁的铃奈不曾责怪过丢下自己不管的父母,二十六岁的铃奈从未追究过情人混乱的女性关系。淡然地包容着一切,铃奈确实是怎么都无法破坏的“大空”。

(……)

不远处的铃奈展现出与彭格列BOSS所相对的另一半大空应有的仪态与风度,与此同时,那种纯粹的笑颜又一次毫无保留的给予了同伴们。

“唉呀~这不是里包恩先生吗?”穿着低xiōng露背装的美艳女子前来搭讪,里包恩知道她是某个家族BOSS的新情人。

“最强的杀手先生在想些什么呢?”

“你认为呢?”笑着反问,里包恩不介意金发女子蹭到自己身边。

“铃奈,下次要不要过来我新买下的海滩度假?”笑得纯如赤子,迪诺温柔的邀请着。

“喂喂,跳马你不要紧吧?乱用这么多钱罗马力欧会允许吗?”调侃了迪诺一句,狱寺轻易地让迪诺邀约铃奈的努力化为水中的泡沫。

“黑手党乐园也不错啊。”啜了口香槟的纲吉道:“那样就可以所有人都一起去了。”

“夏天去海滩避暑确实不错。”山本对纲吉的提议表示赞同。

“海滩啊……”注意到了里包恩很快被各色美丽的女性所包围,铃奈眼也不眨的略微思考了一下,“嗯。说不定会很有趣呢。”

“哎~……?那我也去好了~”闻言的白兰眯眼而笑。

隔着不到二十米的距离,铃奈和里包恩像是被隔绝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之中。相互和其他人说笑着,感觉到对方视线的两人脸上都是一副根本没在关心对方的样子。

这种相互制衡的平衡被打破是在十分钟后。

在宴会大厅的门被人推开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门扉的彼端。

——清一色飞机头的男人们代替了原本的门卫,拦下想要阻止其行动的彭格列成员,恭敬地为一身黑色西服的成年男子打开了门。

那是一抹亮眼的单色。如同黑得发亮得水晶一般,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感。

黑发黑眼,有着一双狭长凤目的青年在飞机头男人们的鞠躬中走进了宴会大厅。旁若无人的前行着,似是料定了所有人都会在他面前为他让路,青年、云雀恭弥来到了铃奈和纲吉的面前。

“呀,云雀前辈,你迟到了。”不再惧怕绝对的肉食系动物,纲吉气定神闲的从旁边呆滞的部下手中拿过一杯香槟,递给了云雀。

没有想到云雀会在这个时候到,铃奈先是微微一愕,随后对云雀略略一笑。

“欢迎回来,恭弥。”

“……啊。”唇角微微向上,没有人能确定云雀是不是极短的微笑了一下。

(云雀恭弥。)里包恩远远地目送着与云雀两人离开人群、去往露台。

十年前铃奈追逐着的男人。对铃奈来说是“特别”的人。

随意揽上身旁一位女性的腰,根本不在意身边人是谁的里包恩轻笑着将人带走——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解释,没有询问女性的意愿,不在乎任何眼光的里包恩甚至无视了妖艳美女的欲拒还迎。

“不追?”露台上,靠着护栏的云雀和铃奈一起目送里包恩的离开。

铃奈垂眼而笑,“没有要追的理由。”

(在做什么啊,里包恩。)故意折磨情人难道就那么有趣吗?铃奈无法想象里包恩的心态。叹息着仰望星夜,铃奈的神色间透露出深深地疲惫。

什么都没说,云雀带着铃奈从会场不告而别,把铃奈送回了家。

打开门的瞬间,铃奈有一瞬间的呆滞。

从背影便知道是极其美丽的女性正蹲在里包恩的双腿之间,看样子正要碰触那还未抬头的男性象征。气定神闲的坐在沙发上,里包恩的衬衫前襟完全敞开。

“……你们在别人的家干什么啊?”头痛似的按住额角,铃奈忍住想要抓狂的冲动。

“唉?!”错愕的声音出自妖艳的女性之口。虽然以前听过里包恩对待情人如何无情的传闻,但在见到里包恩后完全为其绅士风度所倾倒的女性并不相信那些流言蜚语。这样的她根本没有想到里包恩作出的是这样折辱自己与其旧情人的行为。

“先生小姐,能请你们出去吗?”脸色青白,有种呕吐的冲动的铃奈强迫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够冷静,“离这里两条街的地方就有酒店。”

“里包恩!!这是怎么回事?!”向里包恩寻求着答案的女性并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回答。

“就是你看到的这么回事。”

“什么啊?!什么嘛!!”羞愤异常,女性捡起自己激情中丢在一旁的手袋与外套,扭曲了一张美丽的脸,女性摔门而去,“你们这对烂人——!!”

“……和我有什么关系?”踏过被踩的脏兮兮的长毛地毯,铃奈想自己要么丢掉地毯,要么直接搬家,“我才是那个该愤怒的人啊。”

(我还是很中意这个地方的。)即使这个地方让铃奈无可避免的想起刚才女性跪在里包恩腿间的画面。

“还不走?”连愤怒的力气都失去,叹息的铃奈连里包恩的脸都不想去看。

沉默持续了半分钟或更长的时间,铃奈终于放弃。

“……好吧。”

铃奈想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是自己无法放手的。无论是中意的家具,中意的家,还是中意的男人。重要的东西太多,反而就没了真正重要的东西。

“你不走,我走。”

重复着这样的折磨和被折磨继续有意义吗?这一刻,铃奈头一次怀疑自己和里包恩相遇的意义。

“那么不满的话,就哭着喊着要我留在你身边啊。”

长臂一伸,里包恩将铃奈钳制在了自己的怀中。

“……什——”“嫉妒我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就歇斯底里的尖叫啊。”

“里——”

因里包恩手指探入自己口腔内的动作,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铃奈失去了挣扎的机会。

“愤怒的咒骂、悲哀的哭泣、没有理智的报复,做做看啊。”

手指在妻子的温热的口中搅动着,里包恩轻易的制住铃奈的动作。

“唔、唔……!”闻到里包恩身上其他女人留下的香水味,恶心不已的铃奈扭动身体,想要脱离里包恩的控制。

“真是没有情调的女人。”

有着厚茧的长指离开了铃奈的口腔,在铃奈痛苦喘息着想要辩驳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探入了曳地长裙的开叉之中。

“——”

倒抽一口冷气,年轻的躯体因干涩疼痛而向后弓起。本应是极为讨厌的强迫,然而身体的主人下一秒便惯性的试图放松,好让自己不再那么难受。

“还是这个时候比较有风情。”长指揉捏搅动,拉出晶亮的液体,两人脚下的长毛地毯因濡湿看上去颜色更深。

“你这个……变态。”颤抖的膝盖阖不上,眼泪生理性的涌出,铃奈银牙欲碎。

“彼此彼此。”

最初的拥抱是在铃奈以为自己会消失的时候。

用五短的四肢,用小小的温暖身躯,用力的抱紧铃奈;里包恩以和成人语气相差甚远地稚嫩童音这么对铃奈说。

“我会陪你一起消失的。”

(喂,里包恩,可以的话,)

(我真的想消失在那个时候。)

那样的幸福,那样的满足,那样单纯的去爱、去感动,去回应。

(……第几次了?)眼睛被领带蒙住,无力的双手被禁锢于里包恩的掌中,坐在里包恩身上的铃奈止不住的喘息着。

被前菜喂到餍足,主菜却还没碰到;持续的逗弄几乎让铃奈疯狂。始终没有请求里包恩放过自己,铃奈直到晕厥前几秒体内都在痉挛着。

“……”再一次把铃奈弄晕过去,里包恩舔舐着自己手上的水渍。

不会因寂寞而哭泣,不会因嫉妒而生气;不会干涉情人生活的理想情人,不会为了任何人歇斯底里的女人。总是已淡然眼神审视一切的北条铃奈。

甜美的、像要融化一般的表情,略带嘶哑的呜咽,需索着自己的柔软身躯。脑中一片空白时的忘我拥吻。只有在这种时候,北条铃奈才真的像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而不是一个总是为他人考虑的圣母。

话题向来都围绕着彼此的工作与共同的交际圈,每一次交谈都无可避免的涉及到那些熟悉的名字。明亮的笑颜,干净的碧眸;说话间自然流露出的信任与羁绊——像是只要有同伴在身边就无所谓情人去了哪里。

(不讨人喜欢的女人。)

摩娑着妻子的眉眼,像每一次抚触都是柔软的亲吻,里包恩的长指流连于铃奈的睡颜。

曾几何时,那个会在自己面前嬉笑怒骂的女孩已经不在了。

(爱上我是理所当然的。)

对,眼前的这个“孩子”会爱上自己是理所当然的。

『里包恩!』总是以崇敬的眼神仰望着人生的导师,毫不怀疑的走上导师所指引的道路,自热而然的爱上比她年长的成熟男人;铃奈和大多数憧憬着年长异性的女孩子们没有区别。

(理所当然。)

里包恩的手指停驻在了铃奈纤细的肩头上。像亲吻一件精致的易碎工艺品那样轻吻着铃奈的唇。

(恨不得杀掉的女人。)

“‘铃奈爱我是理所当然’?真像是里包恩先生会说的话。”坐在吧台前抽烟的狱寺根本不管自己的烟是不是会熏到隔着一个座位的山本。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自信的拥有者啊。”

还是老位子,即使铃奈不会来,狱寺和山本中间的位子也仍是空了出来。觉得宴会的酒太难喝,山本翘掉了宴会的后半部分,狱寺则是找了个借口出来,准备透透气再回去帮纲吉处理残留的问题。

轻笑数声,山本喝了口威士忌后开口道:“是这样吗?”

“我倒觉得是反过来的。”

“就是因为太理所当然了,所以才会觉得不安吧。”

“……啊?”闻言的狱寺一脸“你这混蛋在开玩笑吗?”的表情,“不安?那个里包恩先生?”

“啊哈哈,小鬼确实是很棒的人。不过,”山本挑起了嘴角,“这对铃奈来说可有可无。”

“哪怕导师是个人渣,学生也会义无反顾的爱上总是走在自己前面、独自背负了什么的导师。”

爽朗地笑着,显出醉态的山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醉了。

“真可恨啊。”

“理所当然的爱。”

瞥了眼山本,没有继续喝酒的狱寺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吸了口烟,“……你这家伙,待会儿不要吐在店里面。会给别人添麻烦的。”

“哈哈,还是那么不留情面啊。”笑着应了,山本又要了一杯威士忌。

“呐,狱寺,你说我是不是变态?”

“一想到我们得到了小鬼怎么奢望都得不到的东西,就比抱女人还兴奋。”

“想到小鬼会不爽铃奈没有他也可以一个人坚强的活下去,我就高兴地像要疯掉一样。”

“坚定、坚强,毫无破绽的彭格列门外顾问,她的在乎、她的关心、她的惊讶错愕愤怒悲伤绝望……全部都是给予同伴,而不是给予情人的——”

“……”狱寺静静地听着,直至大团的烟灰落下。

“别变成无差别砍人魔啊。”在玻璃烟灰缸里按灭了剩下不多的香烟,狱寺冷静地起身,“我不想这么快就看见你死。”

“哈哈哈,不会的。”

山本再一次爽朗地笑了起来,顺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铃奈,跟我走吧。』

男子的眸中映出了汽车尾灯带来的流光。

『去哪里?』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铃奈侧头去看驾驶席上的云雀。

『回并盛。』

干净的嗓音如此回答。

『并盛……』

那个被葱茏环绕的宜人小镇,小镇上那些善良的人们,人们脸上的温和笑容。

(并盛。)

铃奈醒了。

没有被实际的进入,所以身体并没有多少疼痛。倒是休息不足的乏力感让铃奈有些不太舒服。

里包恩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不指望能找到便条或者留言什么的东西,铃奈下床去了浴室。

“恭弥?”淋浴结束,铃奈刚用浴巾简单的裹起了自己的身体,就接到了云雀的电话,“啊、可以。好,半小时后见。”

挂了电话,铃奈稍微踌躇了一下。

从浴室门前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卧室里的落地穿衣镜里有着情|事后凌乱的双人床。

(……)

垂下眼,走到穿衣镜面前把镜子转了个角度的铃奈想自己没有和里包恩打招呼的必要。

(反正对那个人来说,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对那个明知自己的情人被别人碰了还去和往常一样折辱情人的那个男人来说。

需要带上的东西只有头脑和理智,什么行李都不需要的铃奈就这样坐上了云雀的车。

接近中午,日光有些强烈。站在纲吉办公室的门口,因为逆光,里包恩看不清纲吉的表情。

“里包恩,你又把铃奈前辈弄哭了吧?”翻阅着部下送来的文书,纲吉眼不抬的说。

里包恩少见的作出了一个失笑的表情,“那女人什么时候哭过?在什么地方哭过?”

“被里包恩欺负的每时每刻,在心底的深处。”

“……”

“我能理解里包恩想要弄哭铃奈前辈的心情。”轻笑着放下文书,纲吉老神在在的交叠起了双手。

“因为男人是无论几岁都想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为了自己哭出来的可怕生物。”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笑而不答,纲吉顿了一顿后继续道:“但是要适可而止啊,里包恩。”

“眼泪是证明不了意志的。”

“况且,还未流泪的铃奈前辈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

“她——”“我知道。”

打断了纲吉的话,里包恩转过了身。略略侧过一点身体,大半个脸都遮在帽檐下的里包恩目光锐利。

“她是我的女人,她的一分一毫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不过。所以,”

“不要那么亲昵的说有关她的事情,笨蛋弟子。”

望着里包恩关门而去,纲吉一愣,后复一笑,“什么啊……装得那么满不在乎,到头来还不是在意的不得了。”

“呀咧呀咧,本来还想提醒里包恩铃奈前辈和云雀前辈回并盛去了,看来是不用了。”关掉有着起飞时间、起飞地点的短信,纲吉阖上了电话。

“里包恩回去‘送行’吧,真是让人期待啊。”

从桌前起身,纲吉心情大好,“我也差不多该去了。”

同云雀从彭格列的VIP候机室离开,铃奈直接坐上了飞往并盛的专机。

并不是想用不辞而别的方式报复里包恩,也不是单纯的情侣赌气,想要争回一点面子什么的;铃奈只是觉得自己的行踪没有必要向里包恩一一报告。

居所的事已经全权交给巴吉尔处理,离开意大利的铃奈完全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要喝什么吗?”

“那就和恭弥一样吧。”对云雀微笑了一下,感觉到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的铃奈没有想到下一刻会有可怕的变故降临。

轰——!!

爆炸音自身后传来,安全带让铃奈没有整个人被气流掀了出去,但身体受到巨大冲击的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离地的小型客机在众人面前殒落。

(敌袭?!)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想法,可铃奈马上就否定了这个猜测——这里是彭格列的总部,敌人是不可能那么快就攻到这个空港的。

火焰爆放,不断增值的针刺猬在空中形成落脚点,在确定机组人员平安无事的逃生以后,铃奈也和云雀一样落到了针刺猬上。

在这个时候,铃奈才终于看清了造成这场灾难的人——不远处的跑道上,里包恩正扛着冒烟的火箭筒。

怒火满溢,轻盈的从针刺猬上腾挪至地面,铃奈快步走至里包恩的面前。

“你疯了吗?!”举手欲掴,铃奈从来没有像这个时候一样生气——先不说能够保护自身的云雀,里包恩的举动根本是没有把机组人员的命放在眼里。

“啊。”如同没有温度的火焰那样灼灼燃烧着,早在铃奈向自己走来时就丢掉了火箭筒的里包恩一把抓过了铃奈就要掴下的手。

“里——”“恶劣的女人。”

不等铃奈发出“什么”的疑问,里包恩已强硬地吻住了铃奈。

“唔……!唔、住、放开……”没心情和里包恩在大庭广众下做这种事,铃奈激烈地推拒了起来,“放开我——!”

朝着里包恩的嘴角用力咬下,终于推开了里包恩的铃奈急喘着。

“过分的女人。”舔着出血的嘴角,里包恩再度上前。

“你——!”铃奈不及分辨,带着血腥味的吻又落下了。

“只会、唔……用这种事、蒙混过去……!唔、真的是……最差劲了!!”勉强把话说完,心中的伤口隐隐作痛的铃奈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角已有了晶莹。

“你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只想着我的事吧?”

“……啊?”闻言的铃奈抬头,正想探究里包恩是怎样的表情就被里包恩按着头用力的啃咬。

工作分走了两人在一起的大半时间,而两人在一起的时限却无法延长。已经不再是彩虹之子的杀手里包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作为黑手党的铃奈亦无法保证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可以占据铃奈全部心神的时间里包恩没有多余的一分一秒能让给别人。

无关紧要的人、猫狗动物、朋友、同伴、家人,里包恩不许铃奈在自己面前考虑其他的任何东西。

(所以——)

用力的咬着铃奈的唇舌,甚至将铃奈的唇咬出一点血来,里包恩闭上了眼。

(成为只属于我的人就好了。)

只允许她注视自己,只允许她考虑自己,只允许她无时无刻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不是什么“理所当然”的恋爱,而是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的、热烈如火的挚爱。

那个笑颜如花的少女如今是在自己的臂弯中颤抖着的女人。里包恩不后悔自己做了这种按常理来说是犯罪的事,不是作为黑手党世界的杀手,而是作为一个爱着她男人。

“唉呀唉呀……真希望这两个人也能注意点场合啊。这里已经有大型猛兽要出笼了呢。”远望着被里包恩推倒于地的铃奈惨叫“你要做什么?!”,纲吉调侃着身边脸色发青的几人,“呐,是吧?狱寺君,山本君,云雀前辈。”

“……就算是我也做不出在飞机起飞的跑道上打野战的禽兽行为啊……”脸色不佳的山本笑着握紧了拳头。

“果然还是……”狱寺咬牙切齿的迈开了步子,“不能把那家伙让给里包恩先生——!!”

“……咬杀。”额角似有青筋凸现,云雀举拐。

轰轰轰——

杀气沸腾,三个男人同时围向了里包恩和被里包恩扯开了衬衫的铃奈。

“……这是怎么回事啊?”一分半后从空港VIP室里赶来的迪诺看到的就是里包恩以一对三的场面。

“新仇加旧恨的产物。”为铃奈披上自己的外套,纲吉笑道。

扒了扒自己的头发,迪诺叹了一声,“不过这样沉不住气的里包恩还真是难得看到。”

“因为着急了吧。”纲吉故意抱住了铃奈,“公主在我这里。”

“纲君……?”大脑里一团乱,被拥抱的铃奈有些迷茫。

“意大利排名第一的杀手里包恩的妻子是彭格列的门外顾问,这个消息传出去以后发生了很多事呢。”

“……唉?”铃奈微愣。

“虽然是极少有人知道的情报,但这下子确实有人抓住了最强杀手的把柄。曾经视里包恩为眼中钉的人把目标全部都转移到了铃奈前辈的身上。”

知道里包恩乘着避过云雀一拐的空档朝着自己开了一枪,纲吉不慌不忙的抱着铃奈移动了几步,避过了子弹。“前辈是很强没错,可是没有人能够保证前辈每一次都能平安无事。”

“故意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也是为了制造两人不合的假象,让人误以为铃奈前辈是里包恩妻子的情报是假;然后还可以用这种方法吸引住铃奈前辈的视线,让铃奈前辈离不开他的身边;对里包恩来说,这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吧?”

抬起铃奈的下颚,纲吉微笑,“但我却觉得里包恩完全的预测错了呢。”

“纲君……?”来不及为了里包恩的真心感动,铃奈以错愕地睁大了眼睛——纲吉的吻如落羽一样轻轻地落了下来。

“阿、阿纲?!”迪诺喊出了声。

“对不起,铃奈前辈。”纲吉放开了铃奈,“我好像也喜欢上你了。”

“——”张口无言,红着一张脸的铃奈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远处的几人、包括里包恩也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Chaos——”

现任的最强杀手之一、里包恩举起了爱枪。

“Shot”

鸡飞狗跳,鸡犬不宁。鬼畜超S斯巴达情人面临的形势严峻,而在脑海中想着眼前的男人真的是十年前那个可爱的后辈吗的女子或许有了更多的出轨选项?

总之,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迷途的场合 山本武篇

“啊……”女子有气无力的小声呻吟着,发热的脸庞蹭着男子的xiōng口,绵软的双臂环绕在男子的颈项之上。

“不行了?”男子柔声问着,亲吻着怀中的妻子。

摇着头,女子轻轻的呼吸着,“……不要紧的。”

叠坐在舒服的办公背靠椅上,北条铃奈和山本武两人身上的衣物没有丝毫的凌乱。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山本轻笑着。

——下午三点的办公室,曾经的铃奈是很抗拒这样的时间地点的。连走廊上偶尔传来的小小噪音都能让她全身如遭雷击一般紧绷起来。

“没有……关系的……”葱白的手指拉开丈夫的领带,铃奈发红发热的脸颊贴上了山本的xiōng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身上的高温降低下来。

“那就——”

“嗯,更多一点。”喃喃着颔首,眼神空洞的铃奈根本是一具活生生的肉娃娃。

“还想要更多一点。”

“好。”山本笑着应了。落在妻子红唇上的轻吻很快变成了舔咬。

“故意的吗?今天没有穿丝袜。”

“不是……是早上没有时间穿……嗯——!”话还没说话就被人在身体深处最敏感的地方给予猛力的一击,铃奈仰头发出的不知是痛苦的悲鸣还是悦乐的欢声。

没有回答完山本坏心眼的提问,已被感官上的快乐冲昏了头脑。铃奈迷迷糊糊的想着早上在厨房也发生了和现在相距不远的光景。

(好累。)

又一次被推上顶端的时候,铃奈茫然的想着。

(好累——)

忘记了这么重复着交叠的行为是为了什么,铃奈偶尔会产生交叠这种行为本就是为了交叠而存在的错觉。铃奈只知道自己想要确认什么或传达什么的心已经不存在了。

也不管有东西还在自己体内,无所谓白浊的热流顺着大腿蜿蜒而下,倦极的铃奈闭上了眼,陷入了黑暗的意识之海中。

轻抚着妻子柔软的发,前一刻还表现的游刃有余的山本在看到妻子陷入熟睡之后皱紧了眉头。

“铃奈……”用力抱紧妻子纤细的身躯,山本发出了类似哭泣的声音。

传达不了,传达不到。无论用什么方法去满足妻子,妻子也无法感觉到半点的爱意。得不到,抓不牢;就连这么紧密的连接在一起的时候,山本也有种妻子并不属于自己的感觉。

“……我爱你。”

“我爱你,”像是想用语言束缚起心爱的人那样,山本在睡颜如孩子般纯洁的妻子耳畔不断重复着相同的低语。

“一直都,爱着你。”

咚咚——

门上响了两声,也不等办公室内的人回答,门便已经开了。

“铃奈,这份文件——啊……”开门的人因室内的景象吃了一惊,随后很快的镇定了下来。

“……又来了?”挑了挑眉,办公室门口的狱寺在关上房门后没好气的停下了脚步。

“你们也给我适可而止啊。”靠在门边叹了一声,狱寺压低了音量,“回家去随便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现在是工作的时间。”

“抱歉抱歉。”爽朗的笑着道歉,山本的眸中却是森冷一片。

“不小心就玩过头了。”有着厚茧的指腹亲昵的摩擦着铃奈的红唇,山本乍一听像是道歉的话里听不出任何的歉意,“因为我的妻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因山本的话皱眉,明知自己的话可能会火上浇油,但狱寺还是不能不说:“这里不是我们的私人场所,尊重十代目一点,尊重这家伙一点。”

“可是刚刚是铃奈自己对我请求的哦?”山本无所谓的笑着,“说‘想要’。”

瞥了眼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占有欲的山本,狱寺最后丢下一句:“好自为之。”

拿着文书离开了铃奈的办公室,像多待一秒都会窒息的狱寺在大步走到回廊尽头的时候才想起重要的正事还没做。

(啊,文件。)强忍下的怒火被担忧所浇灭,整整一叠厚的文件在狱寺的手中缓缓地变形。

(算了……现在也不是让她做这种事的时候。)

没有察觉自己在无意识中不断的叹息着,为自己点了支烟的狱寺再一次怀疑自己想让这对夫妻自己去解开彼此心结的决定是否正确。

办公室内,听着狱寺的脚步声远去,手指仍然流连于妻子眉眼、长发、耳珠之上的山本又一次听到了自己心中响起了催促的声音。

(快点,)

从看到新婚妻子和狱寺单独出去之后便没有停过的催促又一次回响在山本的耳边。

(快点。)

“最可爱、最亲爱的你啊,究竟要给予你什么,你才能明白我对你的爱呢?”

随意开着的电视机里传出了如此的台词。

拥抱着欢声哀泣的妻子,山本的目光停留在了电视里正在上演的白烂泡沫剧上。

“……”

“要我怎么做你才相信我对你的真心?”

(平板的念白。)

“如果给你整个世界就能让你明白我的心,我会为你去征服整个世界!”

(虚伪的表情。)

温暖的吐息拂过山本的颈项;被山本抱在怀中、气息不稳的铃奈正生理性的流着泪,连眼睛都有些红肿。

(做作的表演。)

这是山本对这部电视剧的感想。

人的心不是用物质和行为就能表达的东西。要是简单的就能为什么有形的东西沦陷,人大概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了。

『那就拜托了,恭弥。』

背对着走廊这边的山本,铃奈没有注意到丈夫的到来。

『啊。』

但是云雀却在最初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故意隐藏起气息的山本,而这不仅仅是因为云雀身处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山本。

锐利的黑色凤眸若有深意的扫过了山本。然后在那一瞬间,山本读出了云雀眸中的讯息。

那是纯粹的——

蔑视。

连对跳梁小丑的嗤之以鼻都算不上的,蔑视。

(在鄙夷我啊,云雀。)

呼吸匀长的闭上了眼睛,柔弱的妻子因倦极而睡着了。关掉了电视机的声音,山本一手摩挲过妻子的脸颊,一手的食指沿着妻子的嘴唇描绘出优美的弧线。

(确实应该被鄙夷,像我这样的人。)

只会用身体上的关系去束缚自己所爱的女人,只会以独占欲的方式去对待自己的妻子。

(快点,)

山本的心中再度响起了催促的声音。那仿若唱片被卡住的噪音持续不断的在山本的耳边播放着。

(快点。)

“铃奈,”

抱紧了妻子,从山本口中倾吐出的爱语不知何时已变得如同为了把所爱之人绑在自己身边的诅咒。

“我爱你,”

“我爱你——”

每一天,每一个早晨、每一个午后、每一个夜晚;山本和铃奈都重复着同样的事。

明知妻子的体力早已到了极限,山本也还是过度的索求着妻子的体温。像人类本能的在需求氧气那样,每一次等山本回过神来的时候,铃奈不是晕过去就是累到睡着了。

从不曾看着对方倾吐爱语的夫妻在用拥抱彼此来淡化其他的事物的这件事上有着奇妙的默契。靠得最近,离的最远。依靠着身体上的联系维持脆弱的“平稳生活”,肢体缠绕在一起,可是每当彼此对视,山本和铃奈都可以透过对方的眸子了解对方在想别的事情。

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心照不宣的继续着“新婚”,心照不宣的去无视两人相处时的不协调音,心照不宣的在对方面前袒露肢体的同时锁紧自己的心扉。

(世界毁灭了该多好。)

帮熟睡的妻子清理干净身体,抱着妻子回到了主卧大床上的山本面无表情的看向只有些许明暗变化的天花板。

(如果世界在这一刻毁灭——)

就再没有人可以夺走自己怀中可爱的妻子,妻子也就不可能离开自己,而自己也就不必再束缚住妻子。

(就可以不必伤害她了。)

闭上眼,山本真希望世界能够在这份死水般的寂静中缓缓地、不留一点痕迹的结束。

可惜,世界并不是因为谁的意念就会毁灭的脆弱存在,世界不会一夕之间就不复存在。于是山本和铃奈还是继续演出着“感情很好”的新婚夫妻。

一言不发的轻轻拉起休息室的门,狱寺大步流星的走到山本的面前。

“你这混蛋……”

拉起山本的衣领,右手握拳的狱寺强忍下想对着山本的脸一拳揍下去的冲动。

“……”

“这是怎么回事?”握紧的拳头上有青筋暴跳,咬牙的狱寺冷声问道:“为什么铃奈会在会议的时候忽然晕过去?”

面对像被激怒的雄豹一样的狱寺,山本忽然笑了,接着以平静到让人难以置信的口吻回答:“狱寺你不是知道的吗?”

“因为昨天晚上我们做的太多了啊。”

“你……!!”彻底的被山本示威的话激怒,狱寺的拳头眼看着就要殴上山本的下颚。

“啊,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今天早上的那一回合。”不甚在意的火上浇油,山本无所谓的说着:“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淡定自若的拂开狱寺抓着自己衣领的手,山本爽朗地笑道:“铃奈这段时间叫太多,喉咙有些痛,我要去给她买蜂蜜。”

完全不把狱寺的愤怒当作一回事,头也不回的山本随意地挥了挥手。

“山本武——”

听到狱寺声音的山本没有回头。

“不要让我后悔成全她的单恋。”

“……啊?”

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的山本转身想要寻求更确切的答案,然而狱寺已然背对着山本离开。

『不要让我后悔成全她的单恋。』

(她的,单恋?)

狱寺是不会说谎的。回想起铃奈说过的每一句话,回想起那总是毫无怨言的承受着自己拥抱的温暖身躯,山本的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摇之中。

(我知道她爱着谁。)

(我知道铃奈一直单恋着谁。)

(但她单恋的是谁,我不知道。)

『我会陪在武的身边的,无论是今天、明天、还是很久很久以后。』妻子清浅的声音回响在山本的耳边,萦绕在山本的心头。

浑浑噩噩的买了蜂蜜,当山本回过神来的时候,山本已经和纲吉坐在了酒吧的吧台前。

“……呐,阿纲,”杯子里的冰已融化了大半,握着杯子没有喝的意思,山本痛苦的蹙着眉头,“我是不是做错了。”

“就算你这么问我,我也没有办法回答。”苦笑着举杯,纲吉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我不是山本,没有办法替山本衡量。”

“但是,我——”“山本,”

喀嗒——

山本的话被纲吉把空了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上的声音所盖过。诧异的回头,山本看到了微笑的纲吉。

“那么后悔、那么不甘的话,”

“拼死去告白一次怎么样?”

纲吉微微抬手,示意调酒师再给自己一杯加冰的苦艾酒。接着在等着酒被端上桌的同时对山本笑道:“等你潇洒的失恋以后,再来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迟吧?”

“阿纲……”

“没事的,”轻拍山本的肩头,纲吉接过了调酒师递来的杯子,“我相信铃奈前辈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眼前浮现出十年前铃奈在同伴们面前喜极而泣的样子,纲吉想十年后的现在,铃奈的那个表情大概已经留给了唯一的重要之人。

嘎吱——

身旁传来了椅子被拉开的声音,纲吉知道山本已然起身。

“阿纲,我想——”“啊,去吧,山本。”

纲吉毫不意外的回头向山本一举酒杯,“今天我请,算是祝你好运。”

在友人的眼中看到了无言的祝福,心中感动的同时山本耳边也回响起当年还是初中生的众人一起欢笑的声音。

“谢谢,阿纲。”

没有再花更多的时间和纲吉再说些什么,山本大步地朝着酒吧门口走去。

『武。』

与众人一同欢笑,总是站在众人之间向着山本伸出手的那个少女是山本的光芒。

(铃奈……)

一秒钟都不想耽误,一分钟都不想浪费,山本想要马上就见到铃奈,见到自己最爱的妻子。

回家的路忽然变得很远。

(对不起,)

见到妻子的话,首先要对她道歉。

(谢谢。)

然后要对妻子道谢,谢谢她做的每一顿早饭、每一顿晚餐、每一个便当,谢谢她不离不弃的陪伴。

(我爱你。)

不是在妻子睡着或晕厥后才把该说的话告诉妻子,不好好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认真看着对方诉说爱语是没有意义的——心意只有传达给了想要传达给的那个人知道才第一次具有意义。

这次要好好的对妻子说“我爱你”,说上成百上千遍。山本这么决定了。

(铃奈,)

山本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如此愚蠢。

(我只是在害怕,害怕她会拒绝我对她的感情。)

“快点”,噪音般播放着在山本耳边的是一直催促着山本“放手”的理智。

(只要我放手、离开铃奈,我就能潇洒的作为“曾经拥有过她的男人”,去夸耀我们在过一起的事实。)

(那样我就不算失恋。)

(那样我就能真正的去祝福铃奈与和她在一起的人。)

在知道铃奈有喜欢的人的那一刻,山本就想要在铃奈的身边度过哪怕只是短短一小段的时间。

(我想汲取她的体温,好留下永远不会被磨灭的记忆。)

(然后……)

即使离开铃奈的身边,再也得不到铃奈,山本也能作为“同伴”爽朗的笑着去支持铃奈。

(可是我变得贪心了。)

想要独占妻子,连妻子和其他同伴说话的事都接受不了。

(因为我在害怕。)

害怕有比自己更优秀的人把深爱的妻子抢走。

也害怕妻子厌倦了自己,要去找她真正所爱的人。

(铃奈,)

家门近在眼前,喘息着的山本放缓了脚步。

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那样,紧张的堪比十五岁的青涩小子,xiōng腔中心跳激越的山本连钥匙都无法很好的对准锁眼。

拼死去告白,现在山本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我忘记了,)

(不告白的话,是没有办法成为真正的“恋人”的。)

害怕失恋就无法和人相恋;想要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得到最爱的人,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凑巧的好事?

(铃奈。)

钥匙转动门锁,山本轻易地打开了没有上锁的家门,温暖的灯光随着山本打开门的动作倾泻而出。

“铃奈——”

纤细的肩头因为山本呼唤的声音而微颤了一下,急忙把文书阖起的铃奈看向了丈夫。

“武……”

“……”天生的敏锐直觉让山本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可在这个时候,山本并不想对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铃奈也有需要处理的事务,而这些事务不需要山本每一件都亲自过问,山本也没有权利去过问。

——要吃醋也要等有吃醋的权利以后再去充满爱意的吃个够。

想着要道歉、道谢、告白的山本在看到妻子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满腹的话语根本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

“你回来了。”乖巧温顺的来到山本的身边,为山本脱下外套,嗓子微哑的铃奈轻声问道:“晚饭想吃什么?还是你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微微一愣,后复一笑,山本自然而然的笑答:“……想吃你哦。”

猛地睁大了眼睛,随后低下了头。一点也不像每天都被疼爱的人|妻,红着脸的铃奈有些结巴:“那、那我先去放洗澡水……”

一把抓住欲走的妻子,随手把门上锁的山本从背后抱住了铃奈。

“武……?”有力的臂膀、温暖的xiōng膛。同样是拥抱,没有了平时的强硬和明显的暧昧,山本那像是给“恋人”的拥抱让铃奈恍惚。

不是作为什么的前奏,不过是单纯的体温传递,这曾是铃奈渴望而不可及的幸福。

“铃奈,”

山本的声音驱走了铃奈的迷茫,却给铃奈带来了不安。

“我有话对你说。”

铃奈惶惶。

“……什么?”

低头用额头抵着铃奈的肩膀,山本的姿势明显是不想让铃奈看到他的脸。

“对不起,”

“……”心中忐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铃奈选择了沉默。

“对不起啊,每次都那么对待你。”

山本说的“对待”是什么,铃奈用了三秒才反应过来。

“我很幼稚对吧?只会用这种方法束缚你。”

束缚?是的,束缚。铃奈确实从山本的行为里感觉到了束缚。

“对不起,铃奈。”

可是为什么作为丈夫的山本要道歉呢?铃奈费解——如果铃奈真的讨厌山本的束缚,那世界上至少有一千种以上的方法让铃奈解开这份束缚。但铃奈选择了这份束缚,也选择了山本。

“谢谢。”

谢谢?铃奈更加的费解。

“铃奈做的每一种料理都很好吃,铃奈洗过的东西也都有暖暖的味道,因为有铃奈在,这里才能称之为‘家’。”

“家”?“家”是两个人的东西,不是靠料理、不是靠清洁来决定的。

(为什么、要道歉……还有道谢呢?)

从指尖开始微颤,铃奈从没有像现在一般害怕过。

“铃奈,谢谢。”

道歉,清算自己做错的事,让对方从脑内把自己做错的事抹消。

“铃奈,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道谢,清算对方的付出,让自己觉得不欠对方什么。

(一笔勾销……吗?)

铃奈忽然了理解山本唐突的道歉与道谢。

一对夫妻之间什么时候需要一笔勾销?不外乎吵架和好之后,以及要结束两人的关系之前。

铃奈和山本之间是无架可吵的。连争执都没有的夫妻当然也不需要和好。

(终于……腻了吗?)

碧眸失去了神采,长睫在眼上投下一圈小小的yīn影,铃奈木然被山本揽着转过身来。

(终于——山本武也厌倦了北条铃奈。)

“铃奈,”

山本握住了铃奈的双肩,黑眸认真地望进了铃奈的瞳中。

(是啊,因为他是同情我,才和我结的婚啊。)

木然的想着,铃奈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无论是被山本握住的肩膀上传来的力量还是源自内心的隐痛。

“我爱你。”

多么美好的告白。

多么残忍的告别。

先爱先输,铃奈已无力再去挣扎。

“我是真的爱着你的——”“嗯,我知道。”

看着丈夫一愕,铃奈微笑着踮起脚,捧起丈夫的脸,吻上了山本的唇。

这个吻轻如落羽,宛如蝴蝶触须的碰触。

“谢谢。”

从丈夫脸上轻抚过的双手拉开了自己衬衣上的细带领结。

“铃、奈……?”

“能听到武这么说,我很高兴。”

铃奈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于是只好在脸上挂上笑容的面具。原来,人伤心到极致的时候,是最不容易哭的。

除了身体以外,铃奈不知道自己还能给予山本什么。如果山本不需要自己的这个身体,那就意味着自己将被抛弃。

(我……)

“所以,”

衣物落地,发出细微的声音。

“抱我吧。”

(还不想离开这个人身边啊。)

看着向自己敞开身体的铃奈,山本先是错愕,后是苦闷。

无神的碧眸中映照出的是狼狈的自己,本应是雪白的身躯上还残留着点点青紫的花朵。

“武……?”

发出疑问的妻子脸色并不好,连唇都有些发白。

“铃奈、我爱你,”

山本想要辩驳。

“我是真的——”“嗯,我知道。”

眼前的妻子露出了然的笑容。

“你爱我。”

(不——她根本不知道,)山本的双手握成了拳。

“我也爱武。一直都很爱哦。”

笑容没有暖意,说出口的情话如同三流戏子的烂表演。山本知道自己的告白压根没有传达给妻子一点半点。

已经太迟了。心中不断的催促着自己要放手、自己要改变,可终究还是迟了。

山本已经明白:无论自己怎样告白,自己的告白都无法传达到妻子的心里。

于是,山本自嘲的笑了。

“武,”

对着丈夫伸开双臂,铃奈露出了纯洁如天使的笑容。

“抱我吧。”

最后一次。

“弄坏我吧。”

可以的话,铃奈真想死在山本的怀里。

“狠狠地,”

“弄坏我吧。”

略略弯腰,山本抱住了妻子,让自己的体温与妻子的体温融合在一起。

“……好。”

五天。

五天的时间里铃奈体会到了何谓最美好的悦乐,也体会到了什么是无尽的空虚。

“美味吗?”

倾倒手中装蜂蜜的瓶子,山本笑问。

“嗯……非常的……美味……”即使有蜂蜜的滋润也仍然无法恢复原有的甜美嗓音,以沙哑的声音回答者丈夫,纯白的天使堕落而成的魔女展颜一笑,摇摇晃晃的起身,然后再度跌坐下来。

“啊……!嗯……”带着颤音的呻|吟着,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束缚起没有半点羞耻感的铃奈。

“这么积极……”凝视着如同狂乱绽放的花朵一样的妻子,山本苦笑:“——还不够吗?”

“嗯……不够——不够啊……”瘾君子毒瘾发作那样,完全丧失理智的铃奈几天里没有怎么进食、连水都很少喝;这样的铃奈渴求的只有更多、更强烈的刺激。沉溺在肉体的悦乐里,企图填满心灵的空虚,铃奈却是越发的感觉到不满足。

“真是,”吻上妻子献上的柔软双唇,山本像是哭泣那样微笑了起来。

“拿你没有办法啊。”

山本想自己已经疯掉了。

“我是在软禁你哦。”

一边轻轻摩挲着着妻子手腕上被绳子勒出的红痕,一边用力一顶让妻子痛叫出声。山本爽朗的笑着对妻子道。

“嗯,我知道。”

对山本酷刑般的行为全盘接受,铃奈非但不觉得痛苦,反而还有种被满足的幸福感。

“我讨厌你,”捏着妻子的下巴,山本看进妻子无神的碧眸之中。

“啊,”

“我恨你。”微笑的山本双手捏住了妻子的脖子,接着缓缓地收紧。

对,山本没有说谎,山本是真的打从心底恨着铃奈的。恨到了想杀了眼前的这个眸中什么都倒映不出的女人。

“嗯。”

艳丽的笑着,以笑容回应着山本的铃奈看不出有任何的悲伤。

“我爱你啊。”

爱到了极致,便恨到极致,山本武有多爱北条铃奈,就有多恨北条铃奈。

爱到想在自己最最可爱的妻子身上烙下永远不灭的印记。

“铃奈,我爱你啊。”

“……嗯!”娇声应着,再一次登上顶峰的铃奈喘息着攀住了山本的肩头。

“我也……”一点也不在意山本收紧的手让自己呼吸困难,带着满足的笑容,铃奈开口。

“爱你……——”

整个人瘫软下去,被山本掐住脖子的铃奈还没来得体验席卷全身的余韵便已累得晕厥了过去。

“……”山本松开了掐着铃奈脖子的手。

一手按住了自己双眼,一手将妻子拥入怀中。爽朗的笑着,山本无声的落下了眼泪。

——妻子已经坏掉了。如同字面上的意思那样,整个心灵,全部的灵魂都已经,坏掉了。

然后造成这种事实的罪魁祸首毫无疑问的就是自己。是山本武亲手毁了自己的妻子,毁了曾经坚强、勇敢,会以纤细的身躯挡在众人身前的的北条铃奈。也是山本武亲手毁掉了自己唯一的绝对光源。

“铃奈——”

只凭自己是没有办法结束对铃奈的折磨的,山本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对妻子有多大的占有欲。于是第五天的中午,把家里拔了的电话线重又插上的山本打了电话给狱寺。

很快,驱车赶到的狱寺在山本和铃奈的家找到了被山本软禁了五天的铃奈。

“你这混蛋——!!”忍无可忍的挥拳,狱寺一拳把山本揍倒在了地上。

找到晕厥的铃奈,并且把铃奈搬运到彭格列总部治疗中心的狱寺自然明白山本对铃奈做了些什么。

“我应该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你了吧?!为什么你还要这么伤害她?!”如果不是被纲吉钳制住了手脚,那么狱寺一定还会用最大的力气继续痛揍山本。

“你知不知道她一直以来有多么的……!!你知不知道铃奈她已经——!!”

“我和铃奈之间,”

苦笑着抬头,也不在乎自己的样子又多么狼狈,山本只是以手撑地、靠着墙壁坐了起来。

“已经不行了。”

“混蛋!!你在说什么啊?!”“狱寺君!”

连纲吉的钳制都被愤怒的狱寺甩开,抓起山本的衣领,强迫山本正视自己的狱寺耳边又一次想起了夏马尔的声音。

『她的身体状况——』

“事到如今你还想找什么借口?!把她弄成那样的不就是你吗?!”

“……抱歉,狱寺。”

苦笑着正视狱寺,山本既不逃,也不躲。

“对你来说这或许是借口吧,但我和铃奈已经不可能了。”

于是鲜血再度飞溅,山本被怒极的狱寺一拳打倒。

“喂,住手吧。”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最后出手阻止狱寺单方面痛殴山本的人是一向懒得和守护者众人有什么牵扯的弗兰以及斯夸罗。

“……听着,小子。我和你一样、不,我比你还想要切碎那边那个消极的白痴臭垃圾,但是——”咬牙切齿的用装填有火药的长剑指向狱寺的喉咙,斯夸罗沉声。

“她还在病房里睡着。”以玩具贝尔匣挡住狱寺的拳头,弗兰面无表情的抢了斯夸罗的话。

“你们要死要活要互砍都请滚到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去,在这里会吵到她的。”

随便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渍,山本朝众人笑道:“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阿纲、狱寺、云雀,斯夸罗、弗兰也是。”

“今后,”

失去了棒球、失去了亲人,已经没什么可以舍弃的东方剑豪最后选择了舍弃最爱之人。

“铃奈就麻烦你们照顾了。”

“你想逃吗?”一直默不作声的的云雀这个时候才睁开了锐利的凤目。

有些意外云雀会说这种话,山本却还是回答了云雀。

“是的。”

“因为我,不想再伤害她了。”

因为爱到了极致、爱到了扭曲,只要所爱之人在身边就会不由自主的去伤害她,山本知道铃奈所有的不幸都是自己所带来的。

“无聊的借口。”

闻言,山本失笑,“或许是吧。”

“山本……!”上前一步,纲吉试图阻止山本,“你不能再考虑一下吗?”

“毕竟丢下铃奈前辈一个人离开意大利——”“只要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铃奈就是自由身了。”

背向了纲吉等人,山本迈开了脚步。

“我没有资格做她的丈夫。”

轰隆——轰隆——

天空中怒雷翻滚,豆大的雨滴敲打着玻璃窗,让玻璃窗发出了些微的响声。

雨声、雷声中铃奈睁开了眼睛。

“武……?”开口喊出的第一个名字即是丈夫的名字,昏昏沉沉的铃奈拖着沉重的身体坐起了身。

“……那个男人,”“雨之守护者,不在。”

如此说着的是山岸真由美与库洛姆-髑髅。

一左一右的扶起铃奈,库洛姆和真由美的脸色都不是太好。

“武……不在?”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哑着嗓子的铃奈问。

“铃奈姐姐……”

紫水晶般的眸中透出深深的悲哀,抿了抿唇的库洛姆最终还是把山本的决意告诉了铃奈。期间真由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武,要一个人离开意大利……?”想到了山本的道歉与道谢,一脸苍白的铃奈笑着摆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是这样啊……”

用力的蹙起了眉头,似乎因铃奈的反应感到不快的真由美从一旁的看护椅上起身。

啪——

一个耳光掴上了铃奈苍白的脸。

“听好了,北条铃奈。”

“不要在这里自怨自怜了!”指着铃奈,全然无视库洛姆想要阻止,真由美大声道:“有人会因为同情而做到这种地步吗?!少蠢了!”

“不要把男人想的那么好心!男人才不是天真到光是同情一个女人就能让她成为自己爱妻的生物啊!!”

“真由——”

“就算一开始那混帐对你的感情是同情,那么现在呢?!你难道一点也察觉不到他的感受吗?!”

“他的、感受……”

铃奈愣住了。

『好。』这么答应着铃奈“抱我”的山本总是笑着,像要哭出来一般温柔的笑着。

(我……)

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很大的错误,铃奈低下了头。

不给铃奈逃避的机会,真由美继续高声说着:“有这种时间在这里磨磨叽叽的去思考些怎么都不会有答案的问题,不如问问自己的内心自己究竟想做的是什么!”

“你做什么都可以,铃奈!”以和激昂语气截然不同的温柔抱住了病床上的铃奈,真由咬牙道:“只要你不后悔……!”

感觉到了挚友身上的轻颤,铃奈这个时候才明白真由美与其他人一直以来有多担心自己。

能进入巴利安的真由美自然是很强的,作为雾之守护者的库洛姆也未必就会输给山本或铃奈。除此以外还有怒涛之岚、岚之守护者的狱寺、最强的孤傲浮云、云雀,以及众人的BOSS大空的纲吉,这些人随便一个都能强制山本和铃奈分开,好避免两人彼此伤害;可最终所有人都只是在背后默默的等待着山本和铃奈彼此磨合,希望山本和铃奈都能够幸福。

“不管遇到多痛苦的事情,都不要逃避。”

“然后,不论结果是什么,都不要后悔。”

对山本和铃奈来说,无论是谁都是“外人”。身为外人的真由美能做的不过是忠告,仅此而已。

“不后悔……”

『铃奈前辈!』铃奈的眼前浮现出了十年前那个爽朗的棒球少年。

“嗯、我——不想后悔。”

去费尽心思的解读山本的道歉、道谢是没有意义的。搞不清楚山本的告白究竟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要了断一切的安慰也没有关系。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度睁开眼睛时,铃奈的碧眸已不再无神。

“我要阻止武离开。”

不清楚的事情问清楚就好了。

问他是不是同情自己才和自己结婚,问他现在是不是还同情自己,问他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自己。

问他——有没有察觉到自己对他的爱恋。

“我要——”

“到武的身边去。”

溺爱的场合 黑兔子篇

那是战场上绚丽绽放的双炎之花。

“Combio forma——”

(形态变化)

璀璨的大空之炎喷薄而出,如同晚霞一般染红了众人的视野。

一男一女,同样身着黑色西服的两人展现出了压倒性的实力。

“你们应该明白这样的斗争是没有意义的。”像在劝教不听话的孩子们,女子说着。指环上的犹如轻柔薄纱般的火焰稍微跳动着,扩大了燃烧的范围。

“现在退下的话,我们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褐色的眸子被火焰晕染成漂亮的枫红,即使被眼前的数百人所包围,男子也依旧气定神闲。

“开、开玩笑!!谁会相信前两天才下令歼灭了南部最大黑手党家族的你们的话——!!”“可恶的彭格列!!去死吧——!!”

闻言,女子略略皱起了眉,“这种话你们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你们难道分辨不出来吗?”

毫无顾忌的走在一片枪林弹雨之中,不断逼近的女子在敌人的眼里根本是在夸耀着其绝对的战斗力的怪物。

“怪、怪物——!!咿——!!”

无所谓的走到被自己吓得屁滚尿流的喽罗们面前,用大空之炎融化所有近身的枪弹,进行了完全防御的女子叹息了一声:“……不过我大概也可以想象得到是谁放出了这种消息。”

“八成又是D-斯佩多吧。”斗篷轻扬,男子轻拍着烦恼叹息的未婚妻的肩膀。

“怎么都玩不腻这种离间计,斯佩多还真是……”举起长棍,女子指环上的炎压瞬间飙高。

“每次都要做这种事,不只是我们,大家也很困扰啊。”在一片叫喊声中用力一挥长棍,高浓度的调和之炎刹那将空气压缩、形成了肉眼不可见的冲击波。

“虽然斯佩多是我们祖先的守护者,但也不能容许他继续这么胡闹下去了。”眼看着面前的数十人因未婚妻的一击晕倒在了地上,因有人用枪支指向未婚妻的行为而蹙紧了眉头的男子抬手,让其他带有敌意、围绕着自己与未婚妻的黑手党们看清楚在自己掌中凝聚跳跃的灿烂火焰。

“那、那就是……”咽了口口水,算是喽罗们领导者的男人身上已被热汗所濡湿,“彭格列的两个大空——”

“第十代BOSS泽田纲吉与门外顾问的北条铃奈……”

战斗很快结束。单方面的制压下南部家族联合的黑手党们对纲吉和铃奈来说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几分钟内解除了这次来势汹汹、早有预谋的伏击,把人尽数打晕的纲吉和铃奈在十数分钟后被岚之守护者的狱寺与雨之守护者的山本迎回了彭格列的移动总部。

“……报告就是以上,十代目。”告之纲吉和同行的铃奈战况是全线大捷,狱寺站在一旁等待着纲吉下达下一个命令。

“包括刚刚的战斗,我们这边也是毫发无伤没错,”爽朗的笑容中有着一丝疲惫,山本笑叹道:“不过这么被频繁的骚扰也让人受不了啊。”

“而且对各个设施的影响重大。”接下了话头,狱寺补充着山本的话,“一直很繁荣的那几条街,现在也多数变得人迹罕至了——”

“上一次是袭击关系者的孩子们,这一次又是挑唆南部黑手党家族联合……”就算是一向反射弧很长、脾气颇好的铃奈也开始有些受不了现在的这种状况——家族里隔三岔五的发生各种状况,以往总是和平温馨的氛围都开始变得糟糕起来。铃奈实在是不喜欢看着彭格列的关系者们人心惶惶。

“那个人究竟是想做什么?斯佩多……”

“天知道。”头脑好到像狱寺这样的人都无法推断D-斯佩多的动机,彭格列的其他成员们更是猜不到初代雾之守护者的心思。

“或许那个人的动机比我们想象的要简单也说不定。”注视着一脸困扰的未婚妻与忧心忡忡的部下们,纲吉忽然微笑了起来。

“十代目……?”“纲……?”

铃奈回头,与狱寺、山本一同看向了纲吉。

没有解释,坐在靠背椅上的纲吉一把拉过了站在自己身旁的铃奈。

“铃奈,”“……!?”

吓了一跳,被纲吉拉到其腿上坐下的铃奈迅速地窘红了脸,“什、什么……?”

“婚礼的准备怎么样了?”纲吉柔声问着。

闻言的铃奈“啊”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和纲吉的婚礼还有很多没准备的东西——因家族里不断发生的意外一拖再拖,别说是仪式本身的准备了,铃奈甚至连婚纱都还没选好。

“看样子是忙得忘记了吧?”也不责怪铃奈,纲吉只是对着铃奈微笑。

“对不起……”小声地道着歉,底气不足的铃奈低下了头。结婚不仅是铃奈一个人的终身大事,也关系到纲吉的人生和彭格列家族的继承。

“十代目,我们先退下了。”“回见。”

听着识相的狱寺与山本关门离开的声音,纲吉用脸颊摩挲着铃奈的耳朵。

“好想早点看到铃奈穿婚纱的样子啊。”

粉颈微红,铃奈一时间忘记了战斗的事、家族的事,也忘记了斯佩多的出现所带来的种种烦恼。

“纲……”

“当然,是为了我而穿。”轻啄着未婚妻的唇,纲吉笑道。

“嗯……”脸如火烧,回应着纲吉的铃奈发出了轻软的喘息声。

(纲以前是这样的人吗……?)舌尖在他人的嘴里被轻咬着,铃奈朦胧的想。

和纲吉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几乎每天都和纲吉相处的铃奈如果不刻意对比便无法察觉到纲吉的变化。铃奈想或许这是因为每一天纲吉身上都有微小的地方在改变着,而这种改变累积了十年之久;纲吉会从当年那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废柴变成现在这样有所担当的黑手党BOSS,性格上会有些改变是无可厚非的。

(可是、总觉得——)

不是不喜欢现在的纲吉,只是铃奈偶尔也会怀念那个考试经常得到个位数,会因自己直呼其名而面红耳赤的少年。

『喂,你。』

『你追求的究竟是什么呢?』

(我的追求——)

摩挲着铃奈的颈项,纲吉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铃奈的体温与心跳。

(多么可爱啊,这个人。)

手指弯曲,带出了铃奈轻声的尖叫,体味着铃奈身体上的轻颤,纲吉想起了数年前的那个夜晚。

——代替铃奈被D-斯佩多囚禁于镜屋之中,在那无数的镜子面前,纲吉第一次把自己看得如此透彻。

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明白自己看重的是什么,清楚自己的愿望是什么的纲吉因为承受不了自己内心的黑暗,整个人陷入精神崩坏的状态,甚至差点连力量都完全暴走。

“铃奈,”

轻唤着铃奈的名字,微笑着凝视被自己推向云端的恋人,纲吉不断地亲吻着铃奈的唇。

“铃奈。”

那个夜晚,纲吉看见了。看见了有关铃奈的所有前因后果,也看到了无数个平行世界里迎向不同终末的铃奈。然后过于巨量的感情残留在了纲吉的xiōng中。

『对不起,纲君。』

『对不起,大家。』

『再见了。』

(不会让你消失的。)

舔舐着铃奈眼角的泪珠,咽下铃奈喉中的呜咽,纲吉让自己和铃奈更紧密的连接在一起。

“早安,醒了吗?”轻抚着铃奈脸颊的纲吉微笑,“虽然现在还是晚上。”

铃奈再度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感觉到纲吉近在咫尺的气息,还有些睡眼惺忪的铃奈幸福地笑了。

“纲……”

像粘人的小猫一样露出了舒服的表情,微眯着眼的铃奈就这么任着纲吉抚摸自己的头顶、脸颊、嘴唇、颈项与肩膀。

“再睡一下吧,醒了我陪你去试婚纱。”轻声说着,纲吉温柔的为铃奈顺着散落在床上的长发。

“可是、工作……”“不要紧的。”

以一个落羽般的轻吻截去了铃奈接下来的话,纲吉的笑容让铃奈觉得安心。

“家族的事和D-斯佩多的事我会处理的。”

“纲——”

“既然我亲爱的未婚妻还有精力去担心,那我们就再来一次吧。”

“……什——”“婚礼当天我不希望在你脸上看到黑眼圈,所以,”

“相信我吧。”

推倒了铃奈的纲吉还是散发着那样温和的气息,铃奈却是像被火焰融化一般,无法继续抵抗下去。

“……嗯,”露出个吃了糖的孩子那样的笑容,铃奈轻轻点头,“我相信纲。”

“嗯。”

亲吻、缠绵,无数次的交叠着彼此的身躯。纲吉体会着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实感,也体会着铃奈在自己怀中的实感。

第一个平行世界,普通人的铃奈无意中卷入了彭格列和其他黑手党的火拼中,被炸得粉身碎骨。

第二个平行世界,结识了纲吉等人、但仍然是普通人的铃奈被彭格列的敌对家族绑架,最后被残忍的撕票。

第三个平行世界,成为了里包恩弟子的铃奈最终作为弃子,替纲吉死在了比黑道还黑的政|治家手下。

第四个平行世界,为了纲吉等同伴,铃奈亲手杀掉了自己所爱的人。

第五个平行世界,因为纲吉等人,铃奈被自己的恋人背叛并杀害。

第六个平行世界,战斗到最后的铃奈活了下来,但也因为用尽全力而成了“活着”的死人,在身体机能完全停止前,在全身被插满各种管子的状况下躺在病床上数十年。

第七个平行世界,在激战中失去了一只手、一只脚,变成废人的铃奈最终没有战胜自己内心的软弱,选择了从三十层楼的高楼上跳下。

无数个平行世界里,铃奈都因彭格列殒命。然后在无数的平行世界里,铃奈都无可避免的爱上彭格列的关系者。

第十八个平行世界里,铃奈爱上了云雀恭弥。

第五十九个平行世界里,铃奈和狱寺走完了一生。

第六十九个平行世界里,铃奈属于六道骸。

第八十个平行世界里,山本和铃奈的恋情一波三折。

第九十六个平行世界里,铃奈和库洛姆相守。

第一百个平行世界里,彭格列同密鲁菲奥雷结盟的那一天,铃奈嫁给了白兰。

第一百七十七个平行世界里,铃奈是迪诺的妻子。

第四百四十四个平行世界里,铃奈选择了斯夸罗。

第七百七十七个平行世界里,铃奈无怨无悔的跟在了里包恩的身后。

每一次都会为了谁受伤,每一次都会为了谁哭泣,铃奈的每一次恋爱都无法称之为顺利,即使是和纲吉在一起的第二十七个平行世界里亦是如此。

(所以,那个时候的我下定了决心——)

不想让眼前的这个女子再流血、流泪了。

她不需要变得坚强,她不需要承受压力,她不需要所有会让她悲伤难过的事情。

(我可爱的小鸟,)

有着美丽的羽毛,能唱出悦耳的歌曲,会逗人开心的小鸟。

(我可爱的笼中之鸟。)

即使这样的小鸟不再美丽、无法再歌唱,丑陋、自私、不可一世也无所谓。

(我会成为你的笼子,让你远离所有伤害。)

那个夜晚,那一刹那,纲吉变成了铁笼,爱着自己锁住的鸟儿的铁笼。

“纲,够了吧?已经是第七套了……”没有想到纲吉会花上整个上午陪着自己挑选婚纱,不习惯把时间花费在工作以外的事上,铃奈爱Cāo心的老毛病又犯了,“我们还是回去工作比较好吧?婚纱就随便——”

“不可以说‘随便选一套’这种话哦,”早已料到铃奈会是这种反应,纲吉笑容满面的道:“这可是要穿到‘彭格列第十代BOSS之妻’身上的婚纱。”

“啊……嗯。”因为纲吉的话想起了自己将要代表的是彭格列,刹那间把自己的身份切换到门外顾问,开始以门外顾问的工作态度对待挑选婚纱的铃奈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纲吉的语言陷阱。

“不要这么如临大敌,放轻松一点,”纲吉重又从恭敬的中年妇人手中拿过另一套婚纱,“这一套好像也不错的样子,试试看。”

被纲吉陪着,听着纲吉说话,铃奈逐渐从担忧变得放松下来。笑容重新回到了铃奈的脸上,两个人就这么腻在一起,重复着悠闲的挑选。

“这些都是纯手工制的?”午后三点,换了最后一套婚纱的铃奈在纲吉的面前拉起了曳地的裙摆。

“嗯。”带着满意的笑容,纲吉回答。

R——R——R——

不等铃奈再问些什么,纲吉的携带电话已响了起来。

“抱歉。”柔声道过歉,纲吉接起了电话,“你好?”

“纲君?”笹川京子温柔甜美的声音在携带电话的彼端。

“啊,京子小姐。”轻易地在铃奈的脸上中找到一丝转瞬即逝的复杂神色,纲吉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那样继续着和京子的对话。

“是吗?你们在机场等检票开始啊。”

“……”沉默着转身,拉着裙摆的铃奈走向了一旁的更衣帘。

(我在闹什么别扭啊?)明知自己的行为用再多借口也只能解释为孩子气的嫉妒,铃奈还是无法心xiōng宽大的听着纲吉与京子对话。

是的,铃奈始终是无法释怀的。毕竟京子是纲吉的初恋,永远都是唯一的初恋。

即使是没有多少恋爱经验的铃奈也明白,对男人来说,初恋的意义是不同的。

笑看着铃奈的背影,纲吉挥手让守在一旁的所有人都退下,自己则是从沙发上起身。

“好的,到时候我会去接你们的。”“?!”

还在讲着电话的纲吉上前两步,一把拉过了欲走的铃奈。

“请不用客气。”

让铃奈在自己怀中转过身来,以手指抚触着铃奈的嘴唇。凝视着铃奈、对京子说话的纲吉似乎十分乐意见到铃奈这样窘迫的表情。

比铃奈自己更了解铃奈的内心世界,纲吉当然了解铃奈又开始没有自信。

张口欲问纲吉要做什么,但又想起纲吉还在通电话的铃奈稍微迟疑了一下,然而下一秒铃奈没有想到纲吉的长指就这么探入了自己的口中。

“唔……”口中被搅动,唾液顺着铃奈的嘴角垂落了下来。努力不发出奇怪的声音让京子听到,铃奈不由得蹙眉。

拉着铃奈重又坐回了沙发上,纲吉停止了翻搅的动作,接着在铃奈明显表现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以湿漉漉的手指按上了铃奈的小腿。

“纲……?!”难以置信的发出了极小声的抗议,铃奈刚想挣扎就看到纲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如同弹奏着一首旋律优美的钢琴曲,纲吉的长指游走于铃奈的腿间,而纲吉本人还在与电话那边的京子进行着普通的家常闲谈。

(多么的可爱啊。)

稍微坏心眼的欺负铃奈一下就能看到她身上所表现出的矛盾,还有夹在情|欲与理智中间,被背德感折磨着,无意识中哀求着所爱之人怜惜的表情。

在看透自身的时候,纲吉得到的是几近残酷的理性。能够清楚的分辨自己对京子怀抱着的是对校园偶像的憧憬,纲吉没有半点犹豫的舍弃了一直以来对京子存在的好感,以及心中那种若有似无的模糊爱恋。

对铃奈的割舍不下胜过了一切感情,纲吉只想把铃奈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我和铃奈都很感谢京子小姐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故意在铃奈身上的敏感点恶作剧,纲吉让咬唇压抑着声音的铃奈弓起了身体。

“谢谢,我们都很高兴。”

看过太多的平行世界,多少了解到某些“分歧”关键点的纲吉很轻易的便使事情按着自己预想中的那样进行下去。

让铃奈得到不输给守护者的战斗力,同时也让彭格列的势力维持在不至于破坏权力平衡的程度,纲吉想作为一个称职的“游戏玩家”,自己想要把铃奈永远禁锢在自己身边并不过分。

和白兰不一样,纲吉并不期待什么新世界,也不想做什么创世神。纲吉确实是违反了“规则”,但纲吉违反“规则”的程度并不会让游戏被破坏。被纲吉禁锢了的铃奈本人也丝毫没有被禁锢了的感觉。

(对,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

在铃奈哭出声以前结束了和京子的寒暄,挂掉了电话的纲吉吻上铃奈的颊,接着开始细细的舔咬铃奈嘴角被溢出的唾液所沾湿的地方。

“在吃醋吗?”

“……!不是的……!”

感觉到铃奈的身体猛然一震,纲吉无声的笑了。

“真可爱啊。”

“我、不是的……”被人看穿了心思,铃奈狼狈的低下了头,“我只是——”

“嗯。”把铃奈放在了沙发之上,纲吉让铃奈和自己的位置交换,“没关系的。”

单膝跪在铃奈的面前,拉起铃奈右手的纲吉舔舐着铃奈的指缝、吮吻着铃奈的指尖。

“你所有的不安,都由我来消除。”

仰头直视着明显被自己唤醒了感官神经的铃奈,纲吉微笑。

“自信一点吧。”

“无论是对你自己,还是对我对你的爱。”

用另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忽然之间铃奈竟有些鼻酸。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初恋。”

由下朝上的拥抱住铃奈,纲吉以温和但不容置疑的口吻对铃奈道:“这一点,不会改变。”

“纲……”

“无论有多少个未来,无论有多少个世界。都不会改变。”

不是每一个世界都会有铃奈的存在,但是纲吉相信就算现在的自己被丢到了铃奈并不存在的平行世界里,自己也会冲出那个世界的禁锢,去寻找自己深爱着的铃奈。

(障碍都应该被消除。)

一路和铃奈走到现在,纲吉不可能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的干扰而离开铃奈的身边。

(D-斯佩多——)

彭格列初代的雾之守护者,几乎每个平行世界都要跑出来为纲吉制造麻烦的男人。

(是时候除掉这个麻烦了。)

绵长而细碎的吻密密的落下,落在了铃奈的发间、眉眼与唇角之上,接着不断下移。

“……婚纱,会弄脏的。”抵抗着让自己头脑昏昏沉沉的快感,铃奈有气无力的推拒着由下自上拥抱着自己的纲吉。

“那就再换一套新的好了。”微笑着回答,纲吉曲伸的长指带出了铃奈断断续续的轻呼。

不在乎时间,不在乎地点,纲吉只是想拥抱眼前的女人,所以他顺从着自己的心意这么做了。

“晚安,我可爱的妻子。”怜爱的抚触着累到睡着的妻子的脸颊,重又穿好西服的纲吉等待着前来迎接的部下。

“十代目。”

很快,门外传来了有着彭格列第十代BOSS的左右手之称的狱寺的声音——像是猜到了刚才在房间内发生了什么,在门外待机的狱寺甚至连门都没有敲。

唇角还是那抹柔和的笑容,打横抱着晕厥过去的铃奈从房间里走出,纲吉抬头看向了狱寺与一旁不曾说话的山本。

“已经来了吗?”

“我还以为你们会再晚一点来呢。”

“十代目——”“帮我把铃奈送回去吧。”

狱寺张口欲言,却被纲吉截去了下面的话。

“阿纲——”“拜托你们了,你们是我唯一能放心的左右手啊。”

同样的,纲吉也打断了皱着眉头的山本。

“我要出门一会儿,但我不想让铃奈担心。”对待任何人都能游刃有余的男子以云淡风轻的口吻所说着不容其左臂右膀质疑的“请求”。

“所以,请替我照看一下铃奈吧。”

无人能看透彭格列大空褐眸中的深意,曾经带给狱寺与山本很多温暖的笑容现在却无法在让狱寺和山本完全的放下心来。

“……铃奈不是小孩子了,让她一个人待会儿也没什么的。”“十代目你要去哪里?我陪您一同——”“狱寺,”

微眯的褐眸对上了清澈的碧眸与明亮的黑眸,狱寺和山本在一刹那本能的感觉到一种威压,但是不过一秒之间,纲吉身上所散发出的威压以完全消失,那种速度太快,快到让狱寺和山本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直觉错了。

带着稍微有点无可奈何的笑容,纲吉重又从转过了头,横抱着铃奈继续往前走。

“你们应该还有话想对铃奈说吧?”

“阿纲……”“十代目……”

“你们以为我们都相处了几年?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没有怒意,没有嫌恶,更没有用与往常不同态度对待山本和狱寺的纲吉只是平静的陈述着。

“抱歉,即使是狱寺和山本,我也不会把铃奈让给你们的。”

(就算我知道在其他的世界里,你们是怎样的爱着她、并为她所爱。)

纲吉清楚单纯以“机率”来说的话,铃奈和自己在一起的机率远远低于狱寺、山本、以及迪诺与里包恩。

留时间给狱寺还有山本是为了让他们做最后的告白,纲吉把铃奈交给两人算是软性的逼迫着狱寺与山本去与对铃奈的感情做个了断。狱寺和山本都是聪明人,识时务、懂大体,明白什么时候该斩断自己心中不应有的思念。为了铃奈的幸福,为了纲吉,也为了彭格列;这两人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背叛纲吉的举动的——纲吉并不觉得以退为进的自己很卑鄙。恋爱本身便是战争,或许似博弈,或许如拼杀;相同的是战斗的人都要赌上自己最重要的什么。

“那么,拜托你们了。狱寺、山本。”

让山本接过自己手上的铃奈,纲吉朝神色复杂的两人一笑,接着消失在了两人的面前。

死气之炎运用的炉火纯青,可以达到瞬间机动力最大化的纲吉凭借着一向敏锐的超直感、很快来到了某座废弃的大宅之中。

“D-斯佩多,”被大空之焰染红的眸子中平静一片,纲吉微微抬眼,“好久不见了。”

“彭格列第十代……”

没有想到纲吉会这么忽然就出现在自己最为隐秘的据点里,还站在了自己的面前,D-斯佩多的脸色有些难看。

“贵安。”

优雅而绅士,从容不迫的纲吉和十年前的废柴纲判若两人。

“哼……”摸不清对方的底细,却是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所散发出的决意,D被纲吉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压力迫出了冷汗。

“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吧?”本应在超死气模式下无法大幅改变表情的纲吉轻笑着道:“我不介意你做些什么打发无聊的残生,但是——”

电光火石之间,另一个D从纲吉身后的地板上冒了出来,大镰直劈纲吉的后背。

“真是年轻啊,第十代。在这种地方大意,愚不可及。”“是吗?”

“?!”以为自己偷袭得手的D一惊,可还不等反应过来的D回头,超高强度的大空之焰已洞穿了D的腹部。

“愚不可及的是你啊,D。”以超直感与超高的机动力避过D的偷袭,在不到两秒的时间里将炎压提升到可以伤人的地步,冷然的收回放出XX BURNER的手,纲吉不紧不慢的走到了躺在地上不断咳着血的D。

“怎么、怎么可能……?”像失去了翅膀的飞虫那样在地上难看的爬行着,D知道自己凭依着的这个肉体已经彻底被毁了,“一击、只不过一击就——”

看着仍在挣扎着的D,纲吉轻叹了一声:“现在更换凭依的肉体也来不及,短时间内你应该无法再使出力量了。”

“咕——”咽下喉咙中的血沫,D对纲吉的话充耳不闻。

“放弃吧。铃奈是不会变成艾琳娜或是怜南的。”

“?!”难以置信的回头,D没有想到自己真正的目的被纲吉察觉到了。

“怜南和艾琳娜都已经死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死了。”

“你应该也看到了吧,她满身鲜血的样子。当然,你也感觉到了吧,她的血濡湿你身体时带来的温热。”

“住口……!!”

“你最重要的的光芒是艾琳娜吧?”也不管D发疯似的大吼,纲吉继续说着会轻易激怒D的话语:“那你又为何执着于和怜南外貌相同的铃奈呢?”

“还是直到你现在才察觉到了怜南和艾琳娜本来就很相似?”

“住口——!!”没有了一向的余裕,D难得地失去了理智。血沫呛进了D的气管,让D更加的痛苦难受。

“只要、只要她拥有那个时候的记忆——!!”

闻言,枫红逐渐从纲吉的眸中褪去,纲吉微笑了起来:“你希望她拥有的是艾琳娜的记忆,亦或是怜南的记忆?”

“你希望她变成你所爱的艾琳娜还是变成爱你的怜南?”

“闭嘴——!!”

“不过,”

“即使有着铃奈得到了艾琳娜或者怜南的记忆,她也不会变成艾琳娜或者怜南的。”顿了一顿,纲吉淡淡道:“只要我还存在。”

“呵、呵呵……”一愕过后,D惨声而笑,“哈哈哈……!”

“彭格列、咳……最强彭格列、的诞生么?”能够吐出的血越来越少,D的脸已笼罩上了死亡的暗影,“你、真的是、泽田、纲吉吗?”

“是的。”毫不犹豫的肯定了自己的身份,纲吉不会因为“自己是谁”这种无聊的事情而烦恼。“我就是‘泽田纲吉’本人。”

“当然,如果你希望我表述的更准确一点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泽田纲吉’的可能性。”

“可能、性……”

“‘有可能会成为的人’中的一个。”纲吉知道D凭依着的这个肉体撑不过一分钟就会气绝。

“嗯……”带血的嘴角微微弯起,D艰难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这就是、我、无意中……得到的、‘可能性’……吗……?”

“晚安,D-斯佩多。”上前几步,来到逐渐褪去D外表的尸体面前。纲吉为地上不知名的青年阖上了大睁着的双眼。

“我很感谢你哟。”

“如果没有那个镜屋的话——”

力量?权力?世界?

那些事情都不重要。

“啊,回去的路上给铃奈带个Antique的蛋糕好了。”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踏着一地的鲜血,纲吉心情颇佳的离开。

“她醒来以后看到自己喜欢的甜点就在眼前,”

“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该铲除的障碍都被一个个的铲除掉了,不会再有人妨碍婚礼的进行。

纯白新娘即将穿上最美的礼服,嫁给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人。然后纯白的新娘仍然会继续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知道、无知而无垢的被关在蜜糖罐子里;活在纲吉建造的甜美梦境之中。

惩罚的场合 云雀恭弥篇

月华透过被拉开一半的窗户,倾落了在了榻榻米上。白色细瓷的小瓶中插着一支开得正艳的赤丹山茶。宽敞的室内甜香的气息随风飘荡,可那并不是山茶所散发的味道。

——那温润的甜香是属于被压倒在榻榻米上的女子的。

“……他碰了你哪里?”

乌黑的青丝散落在地板之上,轻喘着的女子双手高举过头,被柔软的和服腰带紧缚到了一起。

“住手——”女子无力的挣扎着,碧眸中掺杂了委屈和痛楚,“请住手、恭弥……”

倒映在女子的碧眸之中,眼神微冷的男子、云雀恭弥微微抬眼。

“D-斯佩多碰了你的什么地方?”执拗的问着,云雀一手捏住女子小巧的下巴,另一手按住了女子被绑紧的双手。

“我没有!”试图辩解的女子急得连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被强迫着承认自己没有的记忆,这不仅让女子委屈,也让身为云雀妻子的女子感到屈辱。

“我没有和D-斯佩多做过什么!!”呐喊出声,颤抖着的铃奈再也忍不住的流下了眼泪,“我没有那样的记忆……!!”

“我知道。”

“……什、么……?”云雀的声音让铃奈一瞬间感到晕眩。那种过于明确的回答与轻易的接受让铃奈难以置信,甚至产生了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的错觉。

“我知道。”

再次回答错愕的妻子,云雀俯下了身。

(恭弥知道我和D-斯佩多什么都没有做的话——)

“我知道你没有和D-斯佩多做了什么的记忆。”

比以往两人任何一次的缠绵都要来得温存,云雀黑眸中酝酿着的风暴却是让铃奈全身都僵硬起来。

(是吗?她果然‘不记得’。)

虽然云雀并不想承认,但现在摆在云雀面前的事实确实说明了D-斯佩多曾说过的话并不是完全的谎言。

『她只是当那是一个春|梦罢了。』面对着提拐攻来的云雀,居高临下的幻术师发出了恶质的哼笑。

『她那个时候看着的是她最爱的人。』

镰刀挡开包裹着云之焰的双拐,带着讥讽的笑,死去百年的亡灵留下了意味深长的问句:

『呐,你认为那个时候倒映在她瞳中的……』

『是谁呢?』

(咬杀。)

(大卸八块。咬至粉身碎骨,燃至连灰都不剩。)

(D-斯佩多——)

光是铃奈身体的这份反应,云雀已可以确认铃奈在“梦中”所看到的幻影是自己。但这个确认并不能浇灭云雀身上的怒焰,反而使云雀的怒意更加沸腾。

没有人能够完全模仿或再现另一个人,即使是超高等级的幻术师所制造出的幻影也会有细微的差异。在云雀身边十年,深爱着云雀,看到的“最爱的人”是云雀的铃奈却没有察觉到这种细微的差异。

妻子居然无法分辨自己和其他人就证明妻子还不够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只要一想到这里,云雀就无法抑制从自己灵魂深处扩散开来的暴戾。

“记住了,”

“这才是我。”

被自己一直以来都深爱着的男人如此拥抱,铃奈却无法完全的投入进去。

“住手——”

想把眼前的这个女人变成自己的东西,全部的、所有的,就算一根发丝也不想让给他人。

抗拒不了,也无法抗拒。到了最后甚至连“抗拒”这种想法本身都不复存在。

铃奈的眼泪生理性的涌了出来。

“……”

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迟早都能紧握在自己掌中的云雀恭弥第一次拥有了这样的心情。

“……不允许你,属于别人。”

哪怕是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姐妹、她的朋友,云雀不能也不会容许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在她心里重过自己。

“D-斯佩多——”

鸟鸣婉转,大片葱茏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嗅着花木的香气,铃奈昏沉沉的睁开眼睛。

不知道是第几次这么晕乎乎的迎接本应美好的早晨,铃奈对时间的感觉已经变得混乱。

“……”恍惚的看着倒映在天花板上隐约的树影,有眼泪从铃奈的眼角无声的滑落。

——结婚三年,在误会、和解、重新在一起的现在,云雀居然怀疑妻子对他的忠贞。

“我才……不会和D……”

铃奈用手背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新婚没多久就被独自一个人留在宽广的大宅中,在那些孤独难免的夜晚里,铃奈一直忍耐着。直到无法忍耐的时候,铃奈才会从衣橱里拿出依稀有着云雀味道的衣物,把那柔软宽大的浴衣裹在自己身上。

最初只要被那若有似无的气息所围绕就能够满足的安睡过去,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铃奈越来越难受。身体里涌出的猫抓般的焦躁感和不满足,心底的悸动让铃奈浑身发烫。

即使想着“不行”、“不可以”,铃奈也还是做起了一个人的游戏。

磨蹭着盖在冰冷器物上的衣物面料,捂住自己的嘴,强忍着声音在上面留下大片的水渍。第二天瞒着下人早早的就把弄脏的衣物洗好晾起,然后把所有痕迹都清理掉。

反复了一、两次之后聪明的下人明白发生了什么,清理、清洗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的由下人接手。作为夫人的理解者,经验老道的熟女们更是送了不少大人的玩具到了铃奈的房间。

打开放在房间里的木盒,看到那一堆带颗粒、带香味,包装讨喜的玩具时,铃奈红了脸,随后又重新盖起了木盒。

不是因为假正经,而是因为不是云雀,铃奈不想要。

“我怎么可能背叛恭弥……”

连器具都接受不了的铃奈当然更接受不了其他人的身体。

从心到灵魂,没有一点背叛过云雀的记忆,对云雀的态度和不信任感到屈辱的同时也愈发的委屈,铃奈像小女孩一样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那可说不定啊。”

“?!”忽然响起的声音让铃奈一惊,下意识的向着声源看去,抬头的铃奈看到了发出“嘿咻”一声爬上窗沿的弗兰。

“……弗兰?”“嘘,”

以食指按住铃奈的唇,阻止了铃奈的惊呼,还是和以前一样、穿着巴利安制服、戴着青蛙头套的少年弗兰蹲在了铃奈的床边。

“你们家的那位比堕王子前辈还要麻烦,所以,嘘——”面无表情的少年略略歪过了头,以铃奈一个人听得到的音量在铃奈耳边低语,“再好好想想看。”

“什、么?”

“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

明知弗兰指的是什么,铃奈却无法率直的告诉弗兰自己所能想到的东西——想象着丈夫,独自一个人进行的情事无论是对谁铃奈都难以启齿。

轻呼了一口气,弗兰轻道:“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吧?还是你想就这么被误会下去?”

“然后永远留在这个房间,被你爱的人以惩罚的方式拥抱。”

眉头紧紧蹙起,无法开口问弗兰怎么得知这些事情的铃奈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如果你觉得那样也可以的话,”以自己的拇指轻按铃奈的嘴唇,在铃奈错愕张口、放开被咬红的下唇的时候,弗兰代微微低下戴着巨大青蛙头套的头,对铃奈笑道;“那我也没有意见。”

“弗兰——”

更多的纠结显得多余了起来,能够感受到弗兰关心的铃奈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不想这么下去,”

“我不想被恭弥误会。”

“我想证明,我没有背叛过恭弥。无论是心,还是身体。”

“……好。”轻抚着自己大上十岁的女人的头顶,嘴角微挑的弗兰某种看不出半点笑意。

“弗兰,”对于弟弟一般的弗兰的碰触没有明显的抗拒,铃奈问:“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先回想一下吧,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

看着铃奈满脸迷茫,弗兰继续道:“无论是什么事,梦也可以。只要你觉得有违和感的都可以告诉我。”

“梦……”记忆深处浮现出某些东西的铃奈瞬间绯红了双颊,接着低喃出声:“梦——”

“……看来是做过呢,春|梦。”

弗兰的话让铃奈双颊如火烧,羞耻到浑身发烫,垂下头的铃奈有些结巴:“但那只是个梦而已,并不能代表些什么——”

“是那样吗?”弗兰在铃奈身边坐了下来,“对于我们术士来说,梦境也是一种沟通的手段,是获取情报的重要途径。当然,”

“偶尔也会小小的恶作剧一下。”

面无表情,但十分漂亮的少年贴近了眼前的成年女性。

“……”无法直视弗兰,铃奈别过了脸。

碧眸扫过别开脸的铃奈,弗兰移开了那像能看穿一切、会使铃奈感到紧张与尴尬的目光。

“大概的总结一下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就好了,不想说的可以不用说。”

“嗯……”

小小的应了一声,低着头的铃奈开始回忆起两年多前,那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

后悔的场合 悔山本武篇

令北条铃奈一生后悔的事情有很多。

例如说自己只会用和父母斩断联系这种方法去守护他们。例如说自己永远欠纪田正臣一份还不起的人情。例如说因为自己的怯懦失去了把骸从复仇者监狱里放出来的机会。例如说自己执意从彭格列门外顾问的位置退下来给周围的同伴添了许多的麻烦。例如说自己没有能在最爱的人面对最大痛苦的时候及时向他伸出援手。

但,北条铃奈最后悔的是自己把自己最爱的人逼向了黑暗的无底的深渊。

“武……”拖着沉重的身体出了医疗中心,铃奈驱车奔驰在马路之上。库洛姆和真由美一人替铃奈说服夏马尔,让夏马尔同意铃奈离开治疗中心,另一人则是替铃奈向其他的同伴传达铃奈的意志。

——不过,就算没有人同意铃奈独自离开治疗中心去找山本武,现在也没有人可以阻止得了先斩后奏、擅自离开的铃奈了。

xiōng口有些胀痛,脸色惨白的铃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阵阵的发虚。但想要见到山本的心情却是如此强烈,甚至到了让铃奈忘记自己身体不舒服的程度。

(武——)

下了车,连锁都没上的铃奈快步朝着自家门前跑去。有虚汗迅速的渗出,使铃奈的背部一片粘腻。

铃奈知道自己距离家不过只有短短的几米,然而铃奈还是用尽全力的在向前跑着。那拼命的神情仿佛是要去抓住天上的月亮一般。

『铃奈前辈。』

十年前,在并盛的蓝天下,如果山本没有朝着铃奈伸手,那今天的铃奈一定会和现在的铃奈不一样。

(要是我和武没有相遇的话——)

或许铃奈就只是一个“路人”。或许铃奈会在那最后的一战后不再和彭格列这个组织有所牵扯。或许铃奈可以和家人生活在一起。

摸不到的镜花水月,触不到的天边霞光,铃奈不敢去期许山本对自己怀有爱意。而那宽阔的背影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那样,只有被山本抱着的时候,铃奈才真的有自己还活着、自己不是在做梦的实感。

身体总是直白的,铃奈的身体无法对自己所爱的人说谎。也只有在发出不成调子的呻|吟时铃奈才敢假装成意乱情迷那样对山本说“我爱你”。

没有相遇的话,一定不用去费心思考这些无益的事情吧。

身体紧密的重叠在一起,心灵之间却是有着无法填补的沟壑。

如同向着天空伸出手也什么都碰不到那样,正是因为深爱着山本,铃奈才会绝望无比。

——连靠得这么近,对方都无法察觉自己的这份心情。那如果两人背对着背走远一些,是不是两人就再也没有心意相通的一天?

没有相遇的话,一定不会有这么伤心的感觉吧。

(可是我……)

没有相遇的话,一定不会品尝到如此苦涩的心情吧。

(还是感谢上天让我和武相遇了。)

没有相遇的话,今天的北条铃奈一定不会懂得人是可以如此去爱另一个人的。

(不要离开。)

已经很久没有相视而笑。

(不要走。)

在一起也总是只有床|上的交流。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尽管在一起就会痛入骨髓,但不能在山本身边才是令铃奈最害怕的事。

(武——)

气喘吁吁的打开家门,满脑子想的只有山本的事,铃奈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一重从玄关处传来的异样气息。

“武——……”

山本的名字喊了一半,等铃奈察觉到自己身后有散发着杀气的人存在时已经来不及了。

“!!”

湿布上被按到了口鼻之上,刺激着嗅觉神经的甜味被毫无防备的铃奈吸入肺中。头晕目眩,本就没多少力气的身体更软,感觉身后的门被人关上。铃奈知道刚刚自己吸入的是有乙醚成分的麻醉剂。

用力在唇上一咬,一个激灵之间,把自己的下唇咬出深深血印的铃奈凭借着疼痛所带来的清醒一踢将绑住自己手腕的男人踹开,不急着把缠绕在自己手上的绳索解开,铃奈回头便用被绑住的双手把另一个见状要扑上来的男人打翻在地。

银牙紧咬,抵抗着睡意侵袭的铃奈在电光火石之间已打倒两人,朝着没有多远距离的门边跑去。只要把守在门口的那个男人也解决掉,铃奈就可以全身而退。

“哦……?都吸入了麻醉剂还能打倒我的手下,”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的男声yīn恻恻的传来,带着持枪的部下们走出的男人双手鼓掌,“不愧是彭格列的前任门外顾问。”

“你们……!!”

虽然没有想到竟会有这么多人潜伏在自己家中伏击自己,但真正令铃奈吃惊的不是这些人的人数,而是这些人手上的武器——死气之炎的火光在枪械上明灭跳动着,偷袭者们的武器显然是经过改造、附有死气之炎的武器。

如果是寻常的枪械铃奈还有可能突围出去,但刚从医疗中心出来、身上什么武器都没带的铃奈此刻却是插翅也难飞了。

“啊,或许我应该这么称呼你?准备再度回到门外顾问位置上的彭格列‘战女神’,北条小姐。”打量着一脸憔悴的铃奈,男人冷冷地哼着。他知道眼前的女人抵抗起来有多棘手,可他也对自己组织最新研发出来的麻醉气体有着绝对的自信。

“和那个泽田纲吉两个人就毁掉了我们南部家族联合。”

头戴荆棘的王冠,站立于战场之上。黑色西服的燕尾迎风飘扬,像极了淑女的裙摆,在那裙摆之下躺着地却是横七竖八的手下败将。美丽的黑发上沾上了血渍,在夕阳下静静回过头,女子的碧眸中没有愤怒、没有悲哀、更没有犹豫。

盛放于血海之中的黑莲,那是曾经深深刻于男子眼眸之中的景象。

(糟……了……)止不住的晕眩感让铃奈难以好好的站立于原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对方大概在麻醉剂里加了点神经毒素之类的东西。激烈的运动促使血液循环加快,也使中毒症状加快发作。不等体力和精神都消耗得很大铃奈连再度伤害自己、以求保持清醒;铃奈已经摔倒在了地上,显然是丧失了意识。

走到晕厥的铃奈面前,男人居高临下的睨着地板上的铃奈。

“无情的战女神也堕落了啊。”

心头一跳,山本猛然回头。

除了一成不变的风景,在山本的身后什么都没有。

收拾完留在彭格列总部的东西,正把东西都往车上搬的山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心悸的感觉。

“山本,你真的要——”

随着身旁的纲吉开口,山本也回过了神。

闻言,山本微微侧头朝纲吉苦笑,“谢谢,阿纲。”

“从以前就让你替**心,实在是不好意思。”

眉头紧蹙,纲吉摇了摇头,“没有的事。”

“阿纲,我啊……”山本发出了像是叹息般的声音:“十年间对铃奈的心意从没有变过。”

(直到现在也爱着温柔又残酷的她。)

“但是,”

山本还是笑着。

“我继续在她身边,只会增加她的痛苦。”

(明明初衷是希望她幸福的。)

“所以——”

电击般的刺痛。心头又是一悸,想说“拜托你们替我好好照顾铃奈”的山本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出口。

按着自己的xiōng口,山本直觉的想要回家。和铃奈一起生活了很多日子的那个家。

“山本……?”纲吉看出了山本的不对劲。

“……没什么,”用笑容掩饰过去,山本把最后一个箱子放到了自己的车上,“没事的。”

压下心底没由来的焦急与担忧,山本向纲吉告别:“抱歉,阿纲。”

“今后就有劳你了。”

一只手掌握住了失去意识的铃奈的下巴。男人眼神yīn冷的看着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

“三年、不,四年前,我们南部家族联合用谈判的幌子把彭格列的两大首脑约了出来。”

手指摩挲过铃奈那过于苍白的脸颊,男人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新招徕的手下们进行说明。

“守护者都没带上一个,泽田纲吉和北条铃奈果然如约,只带了几个部下就来赴宴。”

男人以低声缓缓地说着,与其说他的话是在说给别人听,不如说他是在回忆给自己听。

“我们以为只要联合彭格列内部的反叛势力要杀掉从东洋小岛上来的两个小孩子是轻而易举,没想到——”

男人用力的扼住了铃奈的脖子,强行使已然晕厥的铃奈在痛苦中咳嗽着醒来。

“我的女人!我的军火!我的钱!!我的家族!!我的部下!!!我的权利!!!所有的!!所有的一切都被毁掉了——!!!”

男人目眦欲裂,竟是把被他掐着脖子的铃奈一把丢出。

“……!!”背脊撞到墙壁之上,身体里的骨头和墙壁同时发出闷响。来不及叫出声来的铃奈喉中一甜,险些又要再度晕厥过去。

“为什么那个时候你没有死呢?!”

脸孔扭曲着,男人抬脚踩向了铃奈被反绑在背部的双手。

“去死吧!!去死——!!”

心怀慈悲的纲吉并没有杀人,但正是因为如此,眼前的男人才感觉自己被侮辱了。就在战斗都到了终盘,男人都不惜动用原本是用来掩护自己撤退的精英小队,男人成功的让自己埋伏在周围的狙击手找到了机会,趁保留实力的纲吉分神应付袭来的精英小队时进行了伏击。然而伏击并没有成功;千钧一发之时,原本同样手下留情、还和人缠斗着的铃奈替纲吉挡下了这足以致命的一枪。

当山本和狱寺等人赶到,山本看到的便是浑身浴血的铃奈气息奄奄的被纲吉抱着呼唤名字的画面。失去意识的铃奈并不知道在了平全力为自己治疗时,面沉如水的东方剑豪独自一个人走向了敌人之中。

就连身为BOSS的纲吉也无法阻止;雨之守护者如同海上的暴雨般清扫了整个战场。

南部家族联合旗下的产业在一周内因为各种各样的状况而停业或变成无法营业的状态,相关的线人被警方逮捕,与之有交情的官员要么被暗杀,要么被各种丑闻拉下马。没有情报贩子再愿意提供情报给南部家族联合,也没有军火贩子肯同南部家族联合合作。招募不到新的成员,大干部又先后失踪了几个,南部家族联合就这样一蹶不振,此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便完全瓦解。

即使没有人把原因说出口,黑手党们也还是明白。

——这是彭格列的报复。

纲吉当然不会组织这种报复行动,但纲吉也没有点破进行了报复的守护者们。纲吉纵容了山本带头的报复。

“真是没有想到啊……你们居然会变成一对夫妻。”

皮鞋底踩拧着铃奈纤细的手指,忍耐着指骨上传来的鲜明痛楚,铃奈却是叫都没有叫上一声。

“不,也不算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吧。”

眼见铃奈既不求饶也不屈服,甚至连示弱的惨叫都没有,男人移开了自己的脚,揪着铃奈的头发,让已咳出几口鲜血的铃奈不得不抬头看向自己,男人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指抹掉了铃奈嘴角的鲜血。

拿过一旁的小相框放到了铃奈的眼前。指着相片里的山本,男人讥讽的翘起了嘴角。

“你知道吗?这个男人第一次杀人就是为了你啊。”

“?!”铃奈的眼睛蓦然睁大。

即使身为黑手党,纲吉也没有失去重视生命的心。尊重纲吉的意志,就算面对的是仇敌,彭格列的守护者很少会出手伤人性命。

“违背BOSS的意志擅自杀人,这个男人像切菜一样把击中你的狙击手切割成了整齐的碎块。”

男人又一次扼住了呼吸困难的铃奈。

“呵呵呵……现在想起来,要是当时你就死了的话,我也一定会被那疯了的男人杀掉吧。”

“多么幸福的一对夫妻啊。”把相框转过来朝向自己,男人看着相框里的照片微笑道:“看来你真的对他很重要。”

“啊……我想到了好点子。”几近疯狂的男人的语调忽然沉静了下来。

“你和那个雨之守护者,哪一个会因为看着对方被折磨、被杀死而疯掉呢?”

“或者……”男人微笑着走到了铃奈的身后,按住了铃奈因疼痛而不自然抖动着的双手。

“在你们疯掉以前,就已经幸幸福福的牵着手去了天堂?”

“——————!!!”倒抽一口冷气,张口发出一声无声的惨叫,脸色煞白的铃奈生理性的流出了眼泪。

男人折断了铃奈的一根手指。

“铃、奈……”回到家的山本在自家的电视上看到的就是反复在播放着的、铃奈被人折断手指的录像。

不算太快、但也绝对不算慢的速度,那纤细葱白的手指就在巨力下被折断。

气血翻腾,咬合在一起的牙齿咯咯作响;身体因愤怒而颤抖,山本的双手紧握成拳。

“再不快点来的话,你亲爱的小鸟就要因为失去手足而再也无法停留在任何地方了呢。”

录影带上的男人微笑着,又朝铃奈的另一根手指伸过手去。

“一个人到市郊的废工厂来。和你和我都十分有缘的那个地方,你可不要说你不知道啊。”

啪嗒——啪嗒——

血液透过山本的指缝滴落下来,握掌成拳的山本的指甲深深陷入了自己的皮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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