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男孩与我的罗曼史 - xp1024.com
《坏男孩与我的罗曼史》


序曲 难道我是在做梦吗?

这一天的早晨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至少,在三十秒钟前还是这样。

“啊……哈……”

容熙真的以为眼前一切的一切都一如往昔,直到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胳膊碰到了躺在身旁的“他”的头发,直到看到了他赤裸的胸膛。但是……

“啊,啊,啊,妈呀!”

容熙一边低声惊叫,一边从床上猛然起身,呆呆地望着旁边睡着的“他”,才发现自己枕了一晚上的并非平日的枕头,而是这个人的胳膊。

“难道,我是在做梦吗?”

容熙希望眼前这种难以置信、荒唐至极的情景只是梦境,最近她实在是太疲劳了,所以就冲着自己的右脸用力扇了一个耳光。

然而……

“哎呀!”

面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让人不得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事到如今,容熙必须承认自己现在是一丝不挂,和好像同样是一丝不挂的他一起睡在自己狭窄的单人床上了。

“老天爷啊,菩萨啊,孔老夫子啊,耶稣啊,妈妈啊,爸爸啊,这……这怎么可能嘛……”

容熙呻吟一般地自言自语。

人生二十八年。

虽然,她以前并不是从来没犯过错,而且酒后失忆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

我敢发誓,光着身子,从和一个男人同睡的被窝中醒过来却绝对是第一次,而且世界上的男人多的是,为什么我就和这个人睡在一起了呢?!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怎么会这样!真是气死我了!”

容熙自虐似的胡乱敲打自己的脑袋,用刀锋般锐利的眼神怒视着身旁,盯着造成这一切不幸的元凶那副天真而又可憎的鬼样子。此时,他还沉醉在梦乡之中……

容熙注视着泰然自若睡大觉的他足足有三十秒,陷入了沉思。

无论自己昨晚怎么喝高了,也绝对没有道理心甘情愿地和这小鬼做出这种事情啊!

我敢向老天爷,向菩萨,向孔老夫子发誓!

我还要向知道这些后会气晕过去的爸爸和会揪光女儿头发的妈妈发誓!

“如果是这样,那造成这一切的一切的原因就太简单了,一定是这小子侵犯了熟睡的我!”

容熙下了这样的结论后,开始发出忍无可忍的怒吼。

“喂!这是怎么回事啊!啊!明善宇!你赶快给我起来!我叫你起来啊!你这个强奸犯!”

明善宇的耳膜遭遇了女人声嘶力竭的高喊声,身上又吃了雨点般的拳头,躺着的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在起身的同时,他身上盖着的被子滑落下来,自然地露出了赤裸的上身,虽然看起来有点瘦弱,但是看起来苗条而又结实。

容熙注视着他,愣了一下,但是随即意识到现在并非欣赏这个男生裸体的时候,就把头转了过去。

善宇还没睡醒,一时间无法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发愣,可是当他的视线落到容熙赤裸的肩和腰部曲线时,突然梦醒,瞪圆了眼睛。容熙发现他在盯着自己,急忙用被子遮盖自己裸露的身体。

“大婶……啊,不,不是……姐姐……”

刹那间,容熙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了,她和眼前这个变态的毛孩子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已经不知不觉有两个月了,可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变态开口说话。

“原来他并不像镇宇说的那样,是个哑巴。”

可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不管他是不是哑巴,不管他赤裸的胸膛是不是比想像的更纤瘦,这些都不重要,还有远比这些紧迫的事情,一定要惩罚害得自己成了这副模样的坏蛋!对,就是这个!

于是,容熙“啪”的一声,狠狠扇了这个凶残可恶的强奸犯一记耳光,声音颤抖地质问道:

“都是你!都怪你!你说啊!现在怎么办!”

善宇一大早莫名其妙地吃了耳光,也变得面露凶光了。

“你这个大婶真是烦死人了!昨晚是谁又哭又闹纠缠不清啊?!”

大婶!

听到对方清清楚楚地称自己大婶,容熙在一瞬间就舍弃了所有的羞涩,她不再理会遮掩自己胸部的被子什么的,抓起旁边的枕头用力打善宇的脸。善宇忍了容熙三下,当容熙第四下用枕头乱打自己的脸时,他忍无可忍地抓住了容熙的手腕。

结果容熙赤裸着身体被善宇紧紧抱住了,酒醉的时候无可奈何,可是神志清醒时绝对不可以这样,容熙惊慌失措,可是这个孩子的力气大得惊人,无论她怎么挣扎仍然动弹不得。

最后容熙的声音从大吵大闹变成了悲从中来,突然哭了起来。坚守了二十八年,也是为爱恋许久的镇宇坚守的贞操竟然毁在了这个小鬼手里,怎能不令人万分恼火十分难过呢。

善宇怕再挨打一直握住容熙手腕,现在看到她突然哭了,顿时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松了手,然而容熙却“呜呜,哇啊”,放声大哭起来。善宇趴在床上,心情复杂地盯着肩膀一耸一耸哭泣的容熙,他想抚摩她裸露的白皙背部,安慰难过得哭个不停的姐姐,可又担心这样就不是枕头打,而是刀子飞了,所以仅仅是用被子盖住了容熙赤裸的身体。

“你看,大婶,啊,不,姐姐,昨晚的事情虽然后悔……嗯,这件事我也有点……”

男生说着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妈的,该死!我最烦女人哭了!”

容熙用哭红的双眼怒视着这个现在还想安慰自己的坏家伙,但是这小子却不在意容熙的怒目而视,继续慢悠悠地说话,火上浇油。

“你说是强奸?!以后绝对不要再用这种可怕的字眼了!昨晚怎么说也是双方同意后你和我一起做的事情啊!现在不仅是你,我还后悔呢!”

“后悔?”

听到毛孩子厚颜无耻的话语,容熙的眼中电闪雷鸣一般。被善宇侵犯的她才有资格后悔,明明就是他强暴了自己,至少她的常识告诉她是这样。

但是这个厚颜无耻的小男生挑战似的与容熙对视,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别无中生有了!昨晚的事情是失误!这样总算可以了吧?”

虽然容熙没有放弃打死这小子的念头,但是不知怎么的,看到善宇坚毅的眼神,她一下子变得垂头丧气,下意识地回答道:“……好吧。”

她回答的同时,善宇拾起自己掉在地上的衣服,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个房间。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了容熙自己,房间里四处散落着昨天两个人一起喝酒后留下的啤酒罐,好像是昨晚的物证一样。如果不是身旁捏皱的枕头,如果不是现在自己用被子罩住的这副鬼样子,容熙也许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刹那之间,容熙觉得自己很不幸,低头哭泣,喃喃自语:

“嗯呜呜呜……明镇宇,这个坏家伙……你干吗把弟弟托付给我就走了,明镇宇……这个坏蛋!呜嗯嗯,呜呜。”

镇宇两个月前把那毛孩子带来的时候,容熙可是做梦也没想到两个月后自己竟然和这个小鬼会做出这种事,那时候要是不管镇宇多么恳切地请求,自己都拒绝的话……该多好啊……

容熙继续哭个不停,眼泪也不擦,眼睛红肿,嗓子沙哑,直到哭得筋疲力尽,在只剩自己一人的房间里,趴在床上睡着了。

第1章 我不想招惹大婶!

叮当,叮当……

现在是凌晨三点,正常人正在酣睡,可对于漫画家容熙来说,此时却是一天当中最紧张忙碌的时刻。就在这个时候,门铃疯了一般地响个不停。

叮当,叮当……

容熙刚刚结束了四天地狱般的生活,正往饥饿的肚子里送热腾腾的面条,实在没有心情欢迎深夜到访的来客。

到底是谁呀?

容熙盯着不停按门铃的神秘人物所在的方向——房门口,展开了推理。

1、会不会是来催稿子的杂志社负责人吴编辑?

不会。稿子已经交给了负责投递到户的人,交稿的时候编辑也正在睡觉吧,她也是人呀,不会来催稿的。

2、那,会不会是一边把粗糙的赠品推到你怀里,一边要你订报纸的发行站员工呢?

这也不像。再怎么勤快也不能这个时间来蘑菇你订报纸啊,否则,要是哪份报纸把我从睡梦中吵醒的话,我肯定会生气,更不愿看那份报纸了。

3、要不,会不会是来打劫贫困漫画家的盗贼呢?

嗯,难说,大概也有可能吧。

叮当,叮当,……

可是无论怎么样,如果让门铃这么一直响下去,整栋楼的居民都要被吵醒了,不出三天,我就会被从这个楼里赶出去的。容熙认为1,2,3三个数字中3的概率最高。

于是,容熙只能朝门口走去,右手还提着一个空啤酒瓶以防万一,然后极其警惕地问道:

“谁啊?这么晚了!”

“哎哟,在家!容熙,是我,镇宇啊。”

听到这个声音,容熙手中的啤酒瓶差点掉到地上。

“镇宇?明镇宇?”

容熙赶紧打开了门,透过门缝看到了她熟悉的男人——明镇宇的身影,和八年前初次见面时一模一样,脸上洋溢着惹人喜爱的纯真笑容,脸庞依然是那么英俊……

无论是看恐怖电影,还是去鬼屋,容熙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和恐惧,但是,面对半夜3点出现在自家门口的镇宇,容熙的声音颤抖了。虽然,她明知两个月后镇宇就要成为有妇之夫,成为其他女人的丈夫了。

“怎,怎么是你……”

“嗯,太晚了吧,可能你正忙着吧?”

容熙看到镇宇表示歉意,连忙左右摆头。

“啊……没有!刚刚结束工作,现在正休息呢,哦,对了,赶快进来吧!”

容熙把手里拎着的啤酒瓶藏在背后,做了个让男人进屋的手势。但是镇宇的表情有些为难,容熙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因为站在她家门口的人不只镇宇一个。这时,镇宇把旁边站着的人拽过来,向容熙介绍说:“这是我弟弟,你以前也见过吧?”

他和镇宇一样高,皮肤白皙,睫毛比容熙的还要长,略显倔强的鼻梁……嗯,长成这样真是一件艺术品,很像他那个以面容俊秀出名的哥哥。

不过,和斯文的镇宇不同,他留着及肩长发,还染成了金褐色,打了耳洞,上面戴着耳环,脖子上戴着几串项链和一个记事本样的东西,手腕上戴着手镯,手指上戴着戒指,穿着一条破烂不堪的牛仔裤,浑身奇装异服。容熙一眼就看出他是个不良少年。

容熙刚刚结束工作,房间里到处都是草稿纸、网点纸、资料,似乎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

与其说是闺房,还不如称其为猪窝更恰当。容熙意识到这一点后,羞愧难当,赶忙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到房间一角。

“坐,坐,刚刚做完事情,所以……房间太乱了吧?”

镇宇尴尬地挤出笑容摇着头,但是他的弟弟却歪着脑袋从脖子上取下记事本,在本子上面写着什么,然后把记事本递给了容熙。

容熙莫名其妙地接过了镇宇弟弟——那个不良少年递过来的记事本,读起了上面的文字。字大大的,写着:这是女人的房间吗?这是猪窝!你还是女人吗?

猪窝主人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镇宇看到了记事本上的字也有些惊慌,连忙用力抽弟弟的后脑勺。

“嘿,你这孩子,真是的,怎么能这么对哥哥的朋友说话呢!”

容熙也恨不得狠狠抽这小子的后脑勺,不过勉强压制了怒火,尴尬地微笑说:“没什么,他没有说错啊,有什么错嘛!对了,你们两个一起来有什么事啊?”

镇宇听到容熙的问话,表情变得很深情。看到这个表情,容熙的大脑里本能地响起了预警信号,她还记得半年前镇宇也是这样的一副表情,跑来告诉自己要和她的朋友熙媛订婚!打那以后,容熙就怕了镇宇的这种表情。

这次,镇宇做出这种表情,他又想干什么呢?

“我……知道求你这事是有些难为你,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他?只是很短的时间,家里有点事情……”

容熙很是费了一些时间才听明白镇宇要求她做什么。

“照……顾?”

这是什么意思?

镇宇的家,也是那个不良少年的家,是屈指可数的有钱人家。

放着两百多坪(韩国面积单位——译者注)的大房子不住,跑到我这种简陋公寓房里来做什么?让我照顾那种富人家的少爷?为什么?

镇宇看到容熙眼中流露出无声的质问,苦笑着回答说:“嗯,等找到了住处,我就把他带走。让你照顾一个大小伙子确实太为难你了,但是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现在就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了。”

这时,听着容熙和镇宇谈话的不良少年又在记事本上写了什么,然后递给他哥哥。

我讨厌这里!这种猪窝……我宁愿住酒店。

容熙也和镇宇一起看到了记事本上的字,他竟然把自己的家说成是猪窝!容熙虽然很生气,不过,却更高兴他可以去其他地方,从这里赶快消失。

对啊,不如离开这儿去酒店!我也认为那样要好上百倍!

但是容熙的希望落空了,镇宇摇着头,丝毫不肯让步。

“开什么玩笑!那我怎么知道你小子跑到哪儿去了?妈妈知道别墅和其他朋友的家,不能去!哪儿都不许去,乖乖在这儿呆着!”

也许是“妈妈”的威胁发挥了效力,这小子低着头不言语。容熙也非常了解镇宇的妈妈,一个长有龙爪虎趾的恐怖阿姨,所以实在不好不留情面地打断镇宇的话,拒绝他的请求。

“我……那要在这儿呆多久呢?我是说把这么个大小伙子留在这么狭小的地方。”

镇宇把容熙提问题理解成她已经答应了,于是,露出了喜悦的表情,他弟弟却好像感觉很可笑似的冷笑着。

这小子又在记事本上写了什么递给容熙,容熙和镇宇看了之后连耳朵根都变得通红,然后又变得煞白。记事本上写着几个大大的字:

我,不想招惹大婶!

大婶?

看到这个词的一瞬间,容熙的脑中电闪雷鸣,如果不是她喜欢的镇宇——这小子的哥哥在旁边的话,容熙没准会朝着这小子飞起一脚了。容熙本来就因为最近小区小孩叫自己“大婶”而上火呢!现在这不是又往姐姐脆弱的心灵上戳刀子吗?

但是,庆幸,庆幸镇宇代替容熙用力地抽了他的后脑勺。

“你是不是总这么没礼貌啊?竟然这么称呼比你大六岁的姐姐!记住没有?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等我来把你领走!”

在容熙听来,镇宇的话字字句句都合情合理,但是那个可恶的家伙竟然摇着头对容熙浑身上下指指点点,好像根本没有听进去哥哥所说的话。容熙看到他露骨的轻蔑表现,顿时受到了很大刺激,她现在穿的衣服就像战争结束时的模样,坦白地说,不要说女人了,就是同人的形象也还有一段距离。因为是在家里,容熙穿着舒服的运动服,不过这身运动服却有问题。

这是穿了八年的旧运动服。

上衣左胸的位置上印有曾经就读的大学的校徽,因为穿着舒服就一直穿了快十年,膝盖和肘部也因此而磨损,打上了补丁。现在,补丁上沾满了墨迹、网点纸碎片、橡皮渣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前三天忙得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别说洗澡了,连洗漱都没有时间也是必然的,所以现在容熙用皮筋扎的长发显得油光水滑。

也许眼角还有眼屎?

现在,容熙真想钻到地下,或者消失在空中,不,至少是想冲到旁边房间的镜子前确认一下有没有眼屎。容熙突然感到没法否认那个坏家伙称自己“大婶”,心中一阵凄凉。

明家两兄弟看到容熙突然不说话了,气氛变得尴尬起来,总是开朗明快的容熙一反常态,可能是听到“大婶”的话受了很大的刺激,镇宇为此深感不安,他赶紧又使劲敲弟弟的脑袋,请他吃爆栗子,想以此来安慰朋友。

“容熙,你不要太介意这小子胡说八道。不记得了吗?七年前你来我家时,这小子不就喊你大婶了吗?这小子,就算只比自己大一岁,他也要称呼人家大婶。”

七年前?

容熙在自己的记忆中倒着查阅一张张人名词典。

我以前见过这个坏小子吗?

看到容熙迷迷糊糊的表情,坏小子冷笑一声,站到了容熙的前边。与身高一百五十八厘米的容熙相比,这小子高了有三十厘米,他贴近容熙的鼻尖时,容熙的怒火“噌”一下子冒了起来。

这小子对容熙依然保持着让人反感的冷笑,他低着头,把脸凑近容熙,几乎要把自己的脸摞在容熙的小脸上了,然后又在记事本上写了什么,递给容熙。

天知道这次又写了什么可怕的字眼。

接过记事本的容熙深吸一口气,开始看上面写的文字:

装着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我还不是超过你了?家教大婶!

刹那之间,容熙摘下眼镜,擦了擦灰尘重新戴上,使劲盯着那个坏家伙的脸看,像是要把他的脸看穿,随即在大脑中展开工作,擦去金褐色的头发,头发剪短一些,身高减去三十厘米,穿上校服……

容熙的脑中顿时如晴天霹雳一般,出现了一个人!

“……啊,啊……你,是你!”

听说记忆力减退是衰老的第一个阶段?

不良少年在记事本上写的话足以激起容熙的愤怒了。

“你这个小鬼!”

是的,容熙的确在七年零八个月前见过这个小鬼,那次的经历苦涩而不快。

容熙来到这个世界上后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房子,不,也许应该称其为城堡比房子更合适,真不知道人头攒动的汉城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房子?容熙是鲜鱼铺的二女儿,对她来说,这房子大得惊人……真是个可怕的地方。在她的面前是一个很有品位地喝着咖啡的贵夫人,好像是镇宇的妈妈。

“嗯,听说你是英语系成绩最好的学生?”

容熙的脊背直冒冷汗,她小心翼翼地回答说:“……是的。”

镇宇的母亲详细地询问容熙,如同招聘考试,或者相亲一样。

父母都还在世吗?从事什么工作?啊?经营鲜鱼铺呀!进行到这一部分时,贵夫人的嘴唇好像扭了一下,也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吧?容熙是指她强调自己家境如此,却在好学校就读,而且成绩最好时的说话方式,万一将来我和镇宇结婚的话,这位可怕的阿姨岂不是成了我的婆婆?

听到镇宇母亲——老女人下面的话,容熙从那些虚幻的想法中清醒了。

“镇宇说介绍一个特别的学生,那我就相信了吧。你的学生是我的二儿子,现在读初二,很聪明,就是不用功。”

大韩民国所有的父母都会讲的话,这个可怕的阿姨也在讲,只要是父母,无论是谁,都不会承认自己的孩子是石头脑袋。容熙在心里偷着乐,使劲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这时,一个中学小男生满脸不高兴地被叫到了家庭教师的面前。

“唉哟,长得真漂亮!真可爱!”

容熙说这话已经过去七年零八个月了,但是她现在仍然认为自己当时是在表扬他。刚从学校回来的孩子穿着校服,看起来真的很漂亮,他的脸上完全没有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常见的青春痘,皮肤白皙,浓眉大眼,因为年纪尚小,身材略显瘦长,穿上校服好像比女生还要仪态万千。在容熙的眼中,白衬衣上套着整洁的褐色校服真的是非常漂亮。

所以,容熙就出于可爱的想法用手抚摩着孩子的脑袋,不过,这似乎很不合孩子的胃口。当时,身高比容熙矮十厘米的小男生毫不留情地甩开容熙抚摩他的手,那种态度一点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非常凶狠。

“哦……不高兴了?姐姐是看你可爱……”

容熙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因为他不发一语,突然用脚猛踢容熙的小腿。

“啊!”

男孩子的脚法很有威力,容熙疼得几乎要掉眼泪了,大惊失色,赶忙弯下腰按着疼痛难忍的腿,男孩子离开了看着容熙这副样子的妈妈,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只扔下一句话:

“不要得意,大婶!”

结果,容熙做家教的兼职经历在开始的第一天就落下了帷幕。容熙第二天再次来到镇宇家打算开始上第一堂课,却接到了老女人的解雇通知,她顿时愣住了。家教工作一天就结束了!这可是于容熙打工历史上的最短纪录啊!

“嗯?到此……为止?”

容熙心说,咦,这是什么意思嘛?还没有开始呢!

“我……我的小孩突然有点不舒服,不能上课了,对不起啊……这是昨天那件事的治疗费。”

老女人递给容熙的白色信封中有一张十万韩元的支票。还是镇宇告诉了莫名其妙的容熙遭解雇的真正原因:“的的确确是不能上课了,这小子昨天晚上离家出走了。”

七年零八个月后,曾经害得容熙背上打工最短纪录恶名的这个小鬼,又被哥哥拽着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且成了一个染发、打耳洞、起码比自己高了三十厘米的大小伙子!

容熙的大脑中一片混乱。

这,让我照顾这种古灵精怪的小鬼吗?到底要多长时间?

“嗯……你弟弟什么时候开始不能讲话了?以前见面的时候好像是能够讲话的啊……”

的确,他不是用还没有经过变声期的嗓音喊“大婶”了吗?容熙对小腿上的疼痛记忆犹新,疼痛好像现在还阵阵袭来。

容熙的这个问题让镇宇善宇两兄弟的情绪变得十分微妙,但是如果要把这个怪物托付给容熙的话,容熙自然就成了这个怪物的监护人,既然如此,不是当然有权知道了吗?

还是哥哥镇宇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至纯至善的脸上满是忧郁的笑容,回答容熙说:

“这小子,不是不能讲话,而是不愿讲话,已经差不多有三年了,我知道这给你带来很多不便……我们一家人也有三年时间没有听过这小子的声音了。”

“什么?”

顿时,一个重达五吨的大锤子毫不留情地砸到了容熙的后脑勺上,她已经无法统计今晚有多少令人吃惊的事情了。三年不说话?一句话也不说?这小子,是不是真的心理有问题啊?

容熙突然害怕与这种严重心理疾患者同住了,无论多长时间,所以她对自己的朋友改变了主意,容熙想对他说我家太小,两个人住不开,无论如何也不成啊。可是,容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镇宇脸上就已经堆满了感激的微笑,对她说:

“容熙,有你真是太好了,谢谢。”

容熙却在心里大喊大叫:

“你竟然把一个二十二岁的大小伙子留在一个黄花闺女家里!就算我和你以前交往甚密,也不能这样啊!还有,你用那种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对我说话,你让我怎么办好啊?”

但是容熙把要蹦到嘴巴外边的话全都勉强咽了下去,明镇宇那种能迷死人的微笑让容熙最终没有说出“不行”,哎,哎,哎!

正当容熙自暴自弃,心想爱怎样就怎样的时候,镇宇把弟弟拉到自己身边,几乎是威胁似的嘱咐他说:“你在这一动不动地等着我来接你!你再敢乱跑,看我不宰了你!听见没有?”

镇宇对自己的女性朋友毫不吝惜那天使般的笑容,而对弟弟却改头换面,成了不留情面地进行威胁的哥哥。善宇知道惹恼了哥哥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默默地低下了头。于是,镇宇把宝贝弟弟交给容熙,离开了容熙家。

哐!

今天的关门声听起来格外响,容熙心中感到十分压抑。现在这个小房子里真的只剩下自己和这小子两个人了。

容熙正在郁闷地胡思乱想,善宇用手敲着她的肩膀,打断了她忧郁的思绪。容熙被他突然打了自己肩膀,吓得哆嗦起来。

“你,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善宇在哥哥面前还像点样,低头不语,哥哥一走,他就开始对这个嗓音如刀刃般尖的大婶不满起来。他先缜密地思考了一下现在是不是可以逃到什么地方去,但是有关逃跑的空想不到三十秒就结束了,如果从这里逃跑了,那哥哥一定会不择手段再找到自己,而且找弟弟费了多少劲,就会让弟弟吃多少苦,他就是这种人。

包括眼前这个女人在内,大部分的女人都只看到哥哥清秀的外表,为他着迷,她们就是到死也不会明白,明镇宇,他有多么难缠顽固,多么残忍,甚至包括眼前这个女人——除了即将成为嫂子的熙媛外,哥哥唯一可以容忍其外表的女人也不知道这些。不管怎么说,在国内逃跑就像是孙悟空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一样。善宇心想:“妈的,要是他没抢走我的护照,我就可以跑到日本了!”

“干什么?你打人有什么话要说!”

容熙直截了当地对善宇说,问他叫自己后为什么又不理她,自顾自地想其他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人之间已经不知沉默了多久。

该死,真是没办法!

善宇决定暂时在容熙家呆几天,就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同住的人,这位屋主人邋里邋遢,几天没洗的头发上扎着皮筋,止不住地油光水滑,真像个放弃了做女人的女人,七年前看见她的时候还是个清爽的女学生呢。

善宇用失望的眼神打量着容熙,容熙也用厌恶的眼光盯着善宇,彼此对视三十秒,善宇在记事本上写了几个字递给容熙,结束了两个人的沉默。

容熙一脸的不信任,接过记事本后看到上面用已经熟悉了的大字写着:

你刚才为什么拎着啤酒瓶啊?

容熙立刻感到脊背上直冒冷汗,心想:“他知道我虚惊一场的糗事吗?”

于是,两个人开始了同住生活,暂时性的。

第2章 这小子的屁股真漂亮

容熙忙着赶稿子,三天三夜没有睡觉,现在这一觉睡醒,已经到了次日傍晚日落的时候了。就像日落后活动的吸血鬼一样,容熙在晚霞的衬托中,慢慢地从床上起来了。

“哎哟……头疼,可能是睡得太久了。”

容熙把三天没有睡的觉一次睡足了,所以就算醒来也还是头疼。突然,她模模糊糊地记起睡觉之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是轻度低血压使她在起床后精神处于蒙⒆刺,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了什么事情不愉快。

什么事情呢?

容熙冥思苦想了五分钟,依然没有结果,于是她放弃了现在就在大脑里搜索到关于那件事的记忆。如果是重要的事情呢,等会倒凉水煮面的时候自然会想起,如果不是什么大事,那想不起来也无所谓了。容熙决定先去舒舒服服地洗个澡。

容熙一个人住在这里,所以她毫无顾忌,脱掉了睡觉时穿的运动服和内衣,只围着条毛巾就摇摇晃晃地走向了浴室,她想念爽快的冲凉和痛快的水流了。但是……

哗哗哗……

容熙站在浴室门口,听到里边的水声,心中暗想:

“昨天我忘了关水龙头吗?这下水费可贵了。”

自言自语了半天,容熙拉开了门,顿时,变成了一尊石头。她的浴室里已经有人了,是“那小子”。

容熙向老天爷、向菩萨、向孔老夫子、向耶稣、向妈妈、向爸爸发誓,自己打开浴室门之前绝对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一丝不挂、全身赤裸的男人在自己的家里,在自己的浴室里洗澡。

容熙透过浴室打开的门,最开始看到善宇时,确切地说,是看到善宇的裸体时,她出奇地镇静,这并不意味着她早有偷窥男人身体的预谋,只是自己睡得太久了,还以为是在做梦呢。

怎么净做些稀奇古怪的梦啊!

容熙眯起睡肿了的双眼,希望眼前的“幻影”赶快消失,但是眯起眼睛后“幻影”还是没有消失。

“幻影”仍然站在她的浴室里,依旧迎着冲凉的水流,依然一丝不挂,不同之处只是脸色逐渐变白。

好像不管怎样,“幻影”都不是“幻影”了,容熙意识到这一点后,双目圆睁,嘴巴大张。三秒后,容熙才作出了遇到这种事情时应该作出的最正常的反应。

“妈呀呀呀啊!”

她大声地惨叫,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于容熙,人生二十八年,发誓是头一次观赏到男人屁股的实物。信也好,不信也好。

——我老婆还没看过我的屁股呢!怎么能让你这种大婶先看到了呢?

刚冲掉了泡沫的善宇和只围着一条毛巾的容熙赶紧穿上各自的衣服,在屋里对视着。想到自己的屁股还没有对老婆公开过,就被大婶看到了,善宇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地书写着责难的语句,递给了容熙:

如果不是三年前我发誓再也不开口说话,那我就会直接凑到你耳朵旁边怒吼!

容熙低头望着记事本,挠头发愣,忘记了这小子的存在确实是自己的失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真是的,怎么一睡醒记忆力就那么差啊?我是不是真的正在变老啊?

善宇还是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盯着容熙,容熙向他道歉,声音越来越小:“对不起,我一下子没想起来你也在这……嗯,你结婚了吗?”

善宇使用的“老婆”的字眼勾起了容熙的好奇心,开始浮想联翩,谁让现在的孩子都早熟呢。面对容熙这种傻问题,不明就里的善宇想了半天才弄明白,于是,他在“老婆”这个词的前面添了三个字:

未—来—的!

这意味着现在还没有。

容熙看到记事本上的字觉得可爱得很,扑哧笑出了声。

“我明白了,关于你的屁股被我看到了的事情,我一定会对你未来的她保密。”

回想一下,真是个漂亮的屁股,但是善宇的下一个问题无情地打断了容熙得意的笑。善宇一脸坏笑,在记事本上潦草地写着什么,递给了容熙。

你的记忆力怎么会差到这种地步?你是不是对我早有预谋?

看到这种荒唐而又露骨的问题,容熙的脸皱成了一团。

“预—谋?喂!你还在妈妈肚子里时,我都会跑了!看着可爱罢了!”

但是无论容熙怎样拼命解释,善宇只是用毛巾擦着脑袋,根本不听她的反驳之词。

容熙如果再和这小子相处一分钟,血压就会升高了,所以赶紧拿着毛巾走进了浴室。善宇好像报复容熙看到自己屁股似的,也把浴室的门哗地一下打开了,当然,为了防止事态扩大,浴室的门又被紧紧地关上了。

又过了三十分钟。

善宇第一眼看到容熙擦着长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嘴上叼着的烟差一点掉到了地上。只见自然的及腰长发上面坠着水滴,和水嫩清秀的白皙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一个清纯佳人就这样突然登场了,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大婶哪儿去了?

如果不是善宇亲眼看到容熙走进浴室的话,他怎么也无法想像刚才的邋遢大婶和现在这个清新美女会是同一个人,虽然说女人沐浴后最漂亮,女人的这种变化没有任何过错,但是容熙的变化怎么会大到如此程度呢?

容熙摘掉了高度近视眼镜后,双瞳清澈透明,如同秋日的天空。就在这个时候,容熙却用那清澈的眼睛轻轻注视着善宇,面对容熙模糊的视线,善宇的心不由自主地扑通扑通乱跳,逐渐靠近男孩鼻尖的女人面孔白皙柔和,男孩望着她,望得直想抚摩她的脸庞,还想吻麻她的小嘴。

不过……

“当!”

刹那之间,善宇的眼前出现了满天星光。凑近善宇鼻尖的容熙送给他的礼物并非亲吻,而是爆栗子,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响声和几乎掉眼泪的疼痛。

清纯可人的美女变成了野蛮大婶,死死盯着头发裹起来了的男孩。

“室内禁止吸烟!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对于视力低下的容熙来说,如果不戴眼镜,就必须要凑到善宇的眼前,才能确认他是不是在室内吸烟。

清纯佳人只持续了五秒钟,就马上变回了魔女,善宇受到大婶惊声尖叫和痛打脑袋的双重打击,心中愤愤不平:她不是清纯可人,是面目可憎!就算外表看起来不一样了,可大婶的脑袋还在!

所以,决不能认为大婶的思想已经消失了,不能放松警惕。不知不觉,夜空中升起了一轮明月。

现在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夜空中坠着银白色的月亮,但是容熙和善宇二人都没有一点心情去浪漫地赏月。

他们正坐在屋里的饭桌前进行严肃的协商,制订共同生活期间应该遵守的规章制度,但是面对不利于自己的条件,双方都不肯作出让步,所以讨论了很久,还是没有达成共识,他们谈判的样子好像比朝鲜半岛南北双方会谈更严峻。

协议书

房主于容熙和同住人,或者称其为寄生虫的明善宇共同制定了两人在共同生活期间必须遵守的规章制度,如下所示:

1、每天上午八点之前,晚上九点之后,房主于容熙在头三十分钟使用浴室,同住人明善宇在此后三十分钟使用,不许浪费水!(容熙暗自担心富家子奢侈浪费,所以添加了不许浪费的条款。)

2、双方每隔一天轮流做饭,彼此不得责难甚至拒食对方提供的饭菜,只要是能咀嚼能吞咽的饭菜即可,不过严禁烹调补身汤、蛇、青蛙等令人憎恶的食品!

3、不经对方同意,双方均不可把恋人甚至情人,或者其他客人带回家。

4、晚上六点以后听音乐时必须使用耳机!没有对方许可,严禁开大音量播放歌曲,以及喝酒载歌载舞。

5、绝对不允许侵犯对方的空间。

……违反上述规定一次处罚金一万韩元,违反五次以上时寄生虫必须卷铺盖走人!

协商的最后,容熙眼望着制订好的协议书,善宇的视线却停留在最后一条上,眉头紧皱。

绝对不允许侵犯对方的空间?可是在这里哪有我的空间?

事实上,善宇的反应是合理的,昨天晚上,善宇就是蜷缩着魁梧的身体在狭小的沙发上过了一夜,他现在有所不满也不是无理取闹。但是,容熙的房子总共只有十三坪,对于住惯了二百坪豪宅的少爷来说,这么狭窄的房子就像是鸡窝。而且房子一共有两间,一间是容熙卧室,另一间权当仓库兼工作间。

两间房子很难放弃其中任何一间,最后,容熙决定让出仓库兼工作间。这小子再怎么可恶,总归是短时期内要住在自己家里的客人,况且他还是镇宇拜托我照顾的亲弟弟,现在虽然不清楚他要住多久,不过,他在这住一天,就不能让人家蜷缩在小沙发上过夜呀。

容熙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向坐在桌前抬头望着自己的善宇打了个手势。

“跟我来,清理一下工作间的东西,从今天开始,你住在那里!喂!只准搬我叫你搬的东西!其他东西一概不许动!听到了没有?”

善宇不耐烦容熙的罗嗦,但是对于不用再睡她的小沙发,善宇还是挺满意的。但是,善宇跟在容熙屁股后面,看到工作间门打开后的景象时,他睁大了嘴无法合拢。

这,这些……这些全要搬走?

只见两坪多的小房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和漫画书,就算是能缩着身子睡,可是睡觉时如果那些书掉到脑袋上,那我可能就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暗杀了啊。

善宇经过深思熟虑,在记事本上写了一个新的提议,递给了容熙:

不如让我和大婶同住一个房间吧,好不好?我睡觉很斯文的。

对于男孩子这种厚颜无耻的提议,容熙作出的全部回答就是“当”的一个爆栗子。于是,善宇就像是在月夜做广播体操一样,开始嘀咕着搬运如此之多的东西,接着,善宇在小屋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很旧的速写本,本上从头至尾画的都是自己的哥哥——镇宇。

1993年。

沾满灰尘的速写本封皮上用幼圆字体写着这样的日期。善宇随手翻了翻速写本,竟然大吃一惊,从第一页开始就是和自己相处了二十二年,也讨厌了二十二年的哥哥的面孔,刻画得是如此逼真,如同照片一般。

这大概是镇宇二十二岁时的面孔,下一页也是他,再下一页还是他,画了他微笑的面孔,还有看书或者踢球的模样。直到翻开最后一页之前,几乎整本速写全都是在刻画哥哥的面孔,善宇的心情有些复杂。

画里面的哥哥不是善宇熟悉的那个严肃生硬的哥哥,镇宇二十二岁时的笑容好像比善宇印象中的多得多,至少在画这些画的容熙面前是这样。

真够可以的,她可真是没少画。

像哥哥这种人,是不可能在屋里老老实实呆几个小时当模特的,这个女人没有对着哥哥的面,就能把哥哥的面孔描绘得比照片还细致,她对哥哥的感情可见一斑。

“那哥哥呢?”善宇心想。

哥哥两周后订婚,两个月后就会和其他女人结婚了,他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他们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朋友,交往甚密,哥哥会不知道这个女人对他的感情吗?

善宇有些苦涩地翻开了最后一页,看到了最后一页的善宇一下子睁大了自己的双眼。

这……

此时,善宇手里的速写本突然消失了,善宇抬起头,视线正好迎上了容熙那刀子般的目光,她的手里正攥着那个速写本,恼火令容熙怒目而视,同时也使她的音量升高了。

“我不是说过不许乱动我的东西吗?你耳朵也聋了吗?”

但是善宇根本不理睬容熙严肃的表情,还有那刺耳的嗓音,他又在记事本上写了什么:

喂,你都到了这把年纪,难道还从来没有接过吻吗?

看到本上的这种弱智问题,容熙顿时惊慌失措,他,他怎么知道这些的?

可是善宇已经从容熙变绿了的脸上读出了答案,扑哧一声笑了,然后指着容熙拿着的最后一张纸。

这种角度是不可能接吻的,你的画百分之百是虚构的。

是的,速写本最后一页纸上的确画着镇宇和容熙接吻的场面,事实上那正是容熙画的“想像画”,完美的场面,而且在这八年里,除了容熙自己,没有任何人看到过,那是只属于容熙自己的圣域。

容熙没有想到自己保守了八年的秘密,这种隐秘的想像,竟然会在今天,被眼前的这个毛孩子一下子给揭了个底朝天,额头上不停地冒冷汗。

看到容熙惊恐不安的模样,善宇不知怎的,反而觉得她这么大的人了,竟然非常可爱。容熙越慌乱,善宇就越想捉弄她,他又潦草地写了些字递给了容熙。

容熙现在很怕接过善宇的记事本,直打哆嗦,但还是不得不接了过来,不知道这一次又写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要不要我教你接吻?我是职业的接吻高手,免收学费哟。

刹那之间,二十八岁的容熙脸红到了耳朵根,她非常气愤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小鬼如此戏弄自己,“刷刷”,把记事本刚才写字的部分撕了个粉碎,朝那个傲慢的小鬼脸上扔了过去,然后按捺不住气愤,呼呼地喘着粗气大喊大叫:“你不用笑!我接吻次数多得嘴都麻了!如果把我吻过的男人排成队数一数,那从汉城到金刚山也排不下!这是我二十岁时画的东西#涵告诉你八年时间里我就从来没有接吻过?我也接过吻!甚至吻到了嘴唇肿胀,呼吸困难的程度!听到没有?你这个小鬼!”

但是容熙越是吵吵闹闹,善宇注视着她的表情就越平静。等到容熙竭荆葫能地大吵大闹后,自己筋疲力尽闭上嘴的时候,善宇在记事本上写了一个单词驳斥她的辩解,白纸上赫然写着两个粗体字:

撒—谎!

善宇坚决地把容熙的解释归为谎言,容熙吃惊之余,像看个怪物似的盯着善宇。

“你有测谎仪吗?”

你的脸是一张不会撒谎的脸,心里想的事情立刻挂在脸上,我说的对吧?

容熙不喜欢这个才二十二岁的毛头小鬼,好像天底下的事情他都知道似的,容熙可是比他大六岁的大人,他理应尊重年长者才对,但是这小子却只有在戏称自己是大婶时才承认容熙年龄比自己大,根本没有尊敬容熙之意。到目前为止是这样,以后也还会是这样。

而且,这小子嘲笑容熙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接过吻,这更是让容熙非常不爽,容熙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对善宇说道:

“就算是不接吻,活着也没什么影响。我是个健康的人,像你这种不良少年就不同……”

容熙没法把自己的话说完了,因为善宇的脸突然凑到了她的眼前。面对贴在自己眼前的男人面孔,容熙大惊失色,就算是镇宇,容熙也没有如此近距离地和他面对面。虽然这种情形经常出现在自己的漫画里。一般在漫画里,男主人公要吻女主人公时都是这样靠近的。

但是这小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容熙愣住了,善宇摘掉了她的近视眼镜,然后双手抱住比自己矮得多的容熙,把她举到和自己身高一样的位置,接着把自己的嘴唇贴在了她的嘴唇上。

突然的打嘣让容熙大吃一惊,如同晴天霹雳。容熙本能地想推开善宇,但善宇虽说是毛头小鬼,却依然拥有男人的臂膀,容熙无法抵抗他的臂力。容熙想推开他,这小子却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饥渴难耐地吸吮容熙的嘴唇。

善宇想把自己的舌头送进容熙口中,可是容熙不肯张开嘴,双眼瞪着善宇,容熙不愿意接受他这种突然的亲吻。男孩意识到这一点后,顿时意兴阑珊,松开了抓紧的手腕,面对急红了眼睛瞪着自己,想吃了自己的女人,善宇实在没心情再和她接吻了。

善宇可能以为就算自己对容熙这样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他想错了,应该快一点离开她才对,因为容熙的双手和嘴唇一旦自由,就使出全身力气给了善宇一记耳光。

啪!

狭小的房间里响起了手掌与面颊摩擦的响亮声音,容熙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把善宇打得背过脸去,嘴角还流了血,嘴里好像打破了。

受到惩罚的男孩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死命地盯着容熙,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是喘着粗气,无法顺畅地呼吸。尽管如此,容熙仍然不依不饶:

“你疯了吗?头转过来!你这小子是不是一看到女人就想入非非啊?”

原本,善宇作好了接受惩罚的思想准备,可容熙的反应也太过强烈了。实际上,善宇的这种即兴接吻并不是第一次,至今为止自己吻过的女人大多会要求“one more time(再来一次)”,吃耳光倒是第一次。这使善宇的自尊心严重受挫。

我想接吻的时候,就和想吻的女人接吻!

容熙听到善宇厚颜无耻的回答,气得说不出话来,善宇和镇宇长得如此相像,可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容熙愤愤不平地继续追问:

“那你总是骚扰刚认识没多久的女人吗?”

容熙差一点加上了下面的话:

“你把我当女人看吗?”

话到嘴边,容熙忍住了,谁知道那个讨厌的家伙又会回答什么讨厌的话,容熙有点怕他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想接吻的时候才接吻,我只和想吻的女人接吻,我不会和没情调的女人接吻!

容熙看到记事本上潦草的字迹直摇头。从一开始,容熙和善宇就是两类人,善宇属于n时代,而容熙却连x时代都够不上。事情已经乱到无法收拾,容熙托着刺痛的脑袋,调整呼吸,开始念咒语,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南无阿弥陀佛!老天保佑!请赶走野鬼!首先要镇静下来!就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

接着,容熙对“疯狗”发出了严正警告:

“如果你下次还敢这么做,我一定会把你赶出去,镇宇说什么也没有用!不,不光这样,我还会把你的舌头给你抽了!这是给你的警告!我说到做到!你这个没教养的狗东西,听见没有?”

一般女人说不出口的脏话全被容熙骂了出来,善宇左耳进,右耳出,问了容熙一个自己很纳闷的问题,善宇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很明显,这个问题让可恶的大婶心情更坏了,可是善宇首先关心的是问题的答案,才不在乎容熙的心情呢。容熙看到记事本上的新问题,一下子愣住了,眼睛好像留在了本上:

你为什么没和我哥接吻呢?

记事本上的文字深深地刺痛了容熙的双眼。善宇和他哥哥长得如此相像,却能厚着脸皮说想吻就吻,容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种人,于是,她用缺少底气的嗓音回避了他的问题:

“……我可不愿意回答这种不是问题的问题。”

但善宇不会接受容熙这么没有诚意的回答,他抓住了想转过身离去的她。容熙对刚才男孩子的臂力记忆犹新,发狂似的粗鲁地甩开善宇的胳膊。

“不要碰我!”

此时此刻,容熙渴望这个不良少年能一下子从自己眼前消失,这小子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感受,无情地痛戳连自己都不敢去想的伤疤,容熙真是非常非常讨厌这个家伙。

“我认识你只有一天,凭什么回答你这种问题?”

善宇从容熙的脸上看出自己进入了不能踩踏的禁区,正往地雷阵里走,可是如果就此打住的话,那游戏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我不明白嘛,你怎么会这么活着呢?哥哥要和别的女人订婚结婚,你却用这么难看的眼镜遮住脸,住在这种潮湿阴暗的鸡窝里!你都到了这个年纪,还从来没有接过吻,连约会都没有!就像一具僵尸!

容熙受不了善宇这种无情的追问,就大喊大叫打断他:

“我除了镇宇之外,谁都不喜欢!”

话一出口,容熙自己也大吃一惊,连忙用手捂住嘴,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善宇。

于是,两个人对视着,安静地,忧郁地对视着。

第3章 疯狗真有神经病

“嗯,你说,我像僵尸吗?”

两天后容熙这样问朋友熙媛,正在试订婚礼服的熙媛一脸严肃地盯着提怪问题的容熙,容熙经常问些怪问题,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这次的问题格外奇怪。

“什么?僵尸?为什么?有人看到你说你像僵尸?”

容熙尽管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僵尸,可还是无力地点了点头说:

“嗯,有人这么说的,看到我说像僵尸,说我是在鸡窝一样的公寓房里虚度人生……”

听到这里,熙媛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朋友受到了这样阴险的责难,还是因为礼服店店员狠狠地勒紧了自己的腰。

还有不足两周的时间,就到镇宇和熙媛的订婚日期了,所以容熙现在正陪着熙媛挑选订婚礼服,她们两人从高中起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有人敢这么对你口出狂言?谁啊?胆子这么大。是男的吗?”

“是个小孩,才二十二岁。”

熙媛听到容熙的回答,吹起了口哨。

“你在和小男生谈恋爱?哇,于容熙厉害啊!是你的那个他说你像僵尸吗?”

熙媛的话不像话,她误会了,容熙听后,一脸的不高兴。

谁和谁谈恋爱啊?头发染成黄色,价格不菲的牛仔裤上特意挖几个洞,戒指、手镯、项链一应俱全,最诡异的是他竟然三年没有讲一句话,我怎么会和这种变态谈恋爱?他第一天见到一个女人就说想吻就吻,强吻人家,我又怎么会和这种无良之人谈恋爱?最可气的一点是,我都会跑了的时候,他还在妈妈肚子里呢!我怎么会和他谈恋爱?

容熙喝了一小口面前的苦咖啡,局促不安地回答说:“我有必要和这种小男生谈恋爱吗!哼,浑身起鸡皮疙瘩!话归原题……熙媛,你说说看,我是不是真的像僵尸啊?”

望着相处了十几年的朋友,熙媛矛盾了。是哪个胆大妄为的人心直口快,害得我们的于容熙这么心绪不宁吗?作为朋友,我应该讲实话,可这无疑是往容熙的胸口插了一把刀,要不我用外交辞令高呼“绝对不是!”

最后,熙媛选择了前者,僵尸的字眼虽然很残酷,但容熙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同于大学时代的朝气蓬勃,对朋友应该真诚,即使实话使人痛至骨髓。

“僵尸的说法太过分了,不过,你把眼镜摘了怎么样?我们既然出来了,就顺便去配副隐形眼镜吧!再买些衣服!”

容熙听了熙媛的回答,倒吸一口冷气,看来那个该死的家伙没说错,他讲的是实话,我是僵尸!

熙媛帮没了脾气的容熙取下眼镜。

“你忘了人们把坠入爱河称为‘情人眼里出西施’吗?你要是想在今年俘获一个帅哥,就要先把眼镜摘了!”

熙媛很快就会成为幸福的新娘了,她的脸上满是纯净的笑容,下结论说:

“容熙,恋爱吧,你的他一定在什么地方等你呢,你一定会因为他变漂亮的。我敢保证!”

对于容熙来说,这是现在还无法相信的预言。

“可能还会暴发亚洲金融危机的,这么过度消费合适吗?”

如果今天早上有人向容熙预言:今天全天都要从事被熙媛拉着购物的重体力劳动,那她也许就不会外出了。容熙几乎被购物的重体力劳动折磨死了,一边嘀咕,一边愣愣地盯着堆得跟小山似的购物袋。

现在,容熙和熙媛已经结束了购物,走进商场附近的一家咖啡馆休息一下,两个人分别点了橙汁和苦咖啡,熙媛从自己的银盒子里掏出一支香烟,直截了当地说道:

“年轻女人应该花点钱来打扮自己,对不对?你打算就穿着牛仔裤出席我的订婚仪式和婚礼吗?打扮是女人的义务和权利!”

熙媛的话句句在理,可是容熙却不理睬她的煽动,反而为冲动购物后悔不已。昨天得到的稿费全都变成了购物袋!还不如拿这些钱去买一直嫌贵而没舍得买的资料集,或者网点纸(漫画材料)更实际呢!要是把衣服退掉一半怎么样?

熙媛好像懂得读心术,能看透容熙的内心世界,她两眼闪烁着光泽,坚决反对容熙这样做:

“你把衣服退掉试试!你也应该打扮一下了!至少这样就不会被其他男人称为‘僵尸’了!”

“我说了不是男人!不是告诉过你嘛,是二十二岁的小孩。”

容熙一脸的不快,熙媛可不听她的否认之词,倒觉得很有意思,大笑起来。

“比你小六岁算什么后辈嘛,连未成年人都算不上,你有没有动动脑子啊?他是学生吗?”

容熙很清楚熙媛比较开放,可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开放到这个程度。容熙和熙媛面对面坐着,容熙感觉熙媛十分美丽。

的确。

容熙独一无二的朋友。

容熙深爱的属于镇宇的女人——熙媛,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

熙媛用白皙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鼻孔中散出烟雾,连她吸烟的模样都是那样地美。熙媛从里到外都如同星辰般光彩照人,镇宇当然要选择耀眼的熙媛,而不是暗淡无光的容熙了,实在是太……啊,打住,这种想法真是小气。

“别说废话了,结了婚就少抽点烟吧,要是能戒烟就最好不过了。”

熙媛从银盒子里掏出第二支香烟,叼在嘴上,容熙把烟灰缸推到她面前,熙媛一副绝望的表情,摇着头说:“镇宇也是这么说,为什么成了别人的妻子就有这么多的不能做啊?不能抽烟,不能穿超短裙,不能去夜总会,不能约会……”

“因为你是别人的妻子。”

容熙简单利索地回答了熙媛的牢骚。

“就算是为了下一代着想,你也应该把烟戒了,要不然你们的孩子也从娘胎里就开始叼着烟了,你们两个都是大烟鬼。”

如此看来,成了容熙家寄生虫的善宇也是个烟鬼。容熙的大脑里下意识地浮现出善宇叼着香烟的模样,容熙赶紧摇头,想把他的身影赶走。在家里成天对着他已经够烦的了,怎么在外边还会想起这小子?

“嘿!嘿!赶紧消失!你这个坏家伙,不许随意跑到我的大脑里来!”容熙在心里说。

容熙赶紧擦去了未经允许就突然出现的不良少年的身影,接着从熙媛的口中夺下了香烟,丢进了烟灰缸里。

“你最好趁着还没被恐怖的婆婆发现,就把烟戒掉!小姐!”

还没来得及抽的香烟弯着身子躺在烟灰缸里,熙媛难过地望着香烟,听到容熙提起恐怖婆婆时,无可奈何地点头说:“嗯,是得戒烟了,我虽然爱抽烟,但我更爱镇宇。而且镇宇妈妈最近发神经很厉害,可不是闹着玩的哟,还不都是为了镇宇的那个宝贝弟弟。”

听到这里,容熙手里的咖啡杯差点打翻了。

那个家伙!

不过,非常幸运,熙媛好像并没有发现朋友的惊慌失措。

“镇宇的那个弟弟啊,你以前不是也见过吗?镇宇说你做家教的那天他就离家出走了。”

“嗯,啊。”

容熙表情暧昧地喝了一口咖啡,咖啡还是自己一向喜欢的苦咖啡,只是今天喝起来格外苦。容熙对善宇的熟悉程度并不限于朋友所讲,仅仅是多年前见过一面而已,所以她正犹豫要不要全盘托出,告诉朋友这几天自己正是和善宇住在一起。

容熙迟疑了有三十秒,最后决定绝口不提这件事。既然镇宇都没有告诉熙媛,那容熙自己也应该把紧口风。正当容熙发愣,陷入沉思的时候,耳边又响起了熙媛的声音:

“他妈妈这个样子,所有订婚准备也悄无声息,哎,都是因为善宇那孩子!三年前他还进了精神病院呢!后来他被送到日本的亲戚那儿留学,人家让他学经营学,他一点不上心,反而自作主张退学了#涵知道他这次又惹了什么祸,好像被强行抓回来了。”

在熙媛冗长的絮絮叨叨之中,有一个词引起了容熙的注意,她甚至希望是自己的耳朵一时幻听听错了,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容熙反问熙媛:

“……什么?精神病院?”

看到自己的朋友脸色明显变得苍白,熙媛奇怪地盯着容熙。

“吓着你了?不过,世界上的精神病院多的是,他只不过去了其中的一个,没有什么。”

此时此刻,容熙真想抱住自己的头,还想高声怒吼,当然,这些好不容易都忍住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总归是精神上有毛病才会到那种地方去啊#蝴都去过那种地方了,现在竟然让我和这个精神病患者住在一个屋檐下!”

容熙想起善宇吻自己时,自己曾经骂他是疯狗,而这只疯狗竟真的有神经病。天啊,怎么会这样啊,我是不是该请个大仙来看看啊?

“喂,容熙,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我包里有止痛药……”

熙媛关切地询问自己的朋友,容熙心里说:“这种头疼是不治之症,只要那家伙住在我家一天,我的病一天就好不了……”

等到容熙哼唧哼唧,用两条快要折断了的胳膊提着无数购物袋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了,她无奈地谢绝了搭熙媛顺风车的好意,要是熙媛和善宇在自己家门口碰上就麻烦了。

今天早上,容熙出门去找熙媛时,善宇也说有事情要出去,于是两个人就一起出了门,在地铁站分开了。所以,今天善宇有可能不回来了,不排除这种可能。

容熙打心眼里希望善宇不要回来了,虽然这样对不起镇宇。但是与容熙期望的恰恰相反,善宇正背靠着墙,坐在家门口等自己回来呢,也许他不能对哥哥的威胁等闲视之吧。

容熙看到善宇就像等妈妈回家的小孩子似的,一屁股坐在门口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等了很久吧?”

嗯,大概三个小时吧!

“你该去附近的咖啡厅什么的坐坐,笨蛋。”

容熙嘴上怪他笨,可看到他冻得通红的脸,心里却起了恻隐之心,赶忙掏出钥匙开门。善宇瞅着容熙提着的小山似的购物袋。

这都是什么啊?

“买了点东西。”

容熙回答得含含糊糊,她怕善宇发现了购物袋里的各种东西,那些已经开始后悔的迷你裙、化妆品、皮鞋、隐形眼镜等女人用来武装自己的所有东西。如果善宇知道的话,一定会取笑自己的。

其实,容熙今天买的只不过是自己二十八年的人生里还没有接触过的东西而已。她心想,人如果做全了自己从来没做过的事情,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我现在这是做什么啊?

要是在釜山海鲜市场里卖鱼的妈妈看到眼前的这些东西,她会说什么呢?容熙的耳边好像响起了妈妈粗粗的嗓音,萦绕在耳边:“你出去买了些什么回来啊?出门就乱花钱,看看你都买的什么东西?”

还好,现在妈妈在遥远的釜山,对容熙来说,这真是太幸运了。

“你这都是什么啊?”

果然,善宇身旁堆着箱子,数量比容熙的购物袋少,但体积却大得多。

电脑啊,我逃跑时太匆忙,没把家里的电脑带出来。

“我房间里不是有电脑吗?白白浪费钱。”

容熙出于好心这么说,可这个傲慢的家伙的回答却是超级傲慢:得了吧,大婶。你那个电脑和废铜烂铁差不多,好像是386吧?

容熙看到写在记事本上的傲慢回答,一板一眼地反驳说:“开什么玩笑!我那是486!”

那就算是吧。

这小子无论看起来有多帅,都令人生厌。既然他有钱可以买电脑,那干脆单独买房子好了。整个晚上,这个讨厌的家伙都在心无杂念地组装自己买回来的电脑。

善宇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戴着手套,认真地埋头做事,这种形象对容熙来说是非常陌生的。此时,那个表情总是不三不四、写着不三不四的话的不良少年不复存在了,只有一个专注于工作、认真做事情的男人,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善宇脸上满是汗水,湿漉漉的。

过了几个小时,那张湿漉漉地浸满了汗水的面孔如同幽灵一般,向正在赶下一份稿件的容熙的脊背靠过来。

“什么事情?规章第五条中不是明确规定了不许随意进入我的空间吗?”

容熙尖嗓子话音未落,善宇突然递过来一支体温计,体温计上的数字把容熙吓了一大跳。

“四十度?发高烧!”

容熙还没来得及去冰箱里拿冰块,就听见“咣”一声,善宇高大的身躯倒在了地上,在她的小房子里,这声音听起来格外响,声音大得好像要把她的心脏压下去了。

嘀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嘀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已经过了子时,镇宇刚刚睡着,听到嘈杂的手机铃声,他睁开了眼睛。

“12点59分。”

不知道谁这么无聊,这个时候打电话?镇宇一边伸直身子,一边翻开手机贴到耳边,手机里传来了一个意外的声音:“镇宇,怎么办啊?善、善宇他怎么突然成这样了?你弟弟他……”

“……容熙?”

听到话筒里面传来容熙颤抖的声音,镇宇顿时睡意全无,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什么事情?嗯……容熙,镇静一点,慢慢讲,善宇他怎么了?”

在话筒的另一端,容熙有一句没一句地讲着事情的经过,内容大致如下:

你弟弟高烧四十度,陷入昏睡状态,正赶上医院罢工,救护车来不了,你弟弟个子又高,我力气小不能背着他上医院,所以希望你快点过来……

“我知道了,一会就和家庭医生一起过去,你好好照顾他等我,不要着急。”

镇宇挂上电话,立刻套上衣服,向楼下的大门口跑去。这个时候找家庭医生的话,那老头儿一定会嘟嘟囔囔的,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而且现在看起来,善宇这孩子又到了出麻疹似的时期。自己身为哥哥,竟然连这么重要的时间都忘记了,镇宇心里很不好受。

他正要打开大门出去时,客厅的灯突然亮了,他的背后传来了一个冷静的声音:“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

丝制家居服上套着端庄的白色睡衣,戴着银边眼镜的一个威严的中年妇女出现了,她就是镇宇的母亲,儿子心里倒吸一口冷气,向妈妈这边转过了身子。

“突然有点事出去一下,如果我打扰了您休息,那十分对不起,晚安。”

但是妈妈好像并不认可镇宇的回答,透过银边眼镜射出了锐利的目光,她反问道:“你现在不是去找善宇吗?”

镇宇面不改色地回答说:“不是。”

“不要说谎了!现在,连你也打算欺骗母亲了吗?”

他的母亲,老女人的声音越来越高,但是对于心急如焚的镇宇来说,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慰藉自己那歇斯底里的母亲,他只能郑重地向妈妈行礼,迅速走出大门。

“我出去了。”

“镇宇,你!”

老女人冲着长子的后背大喊大叫,但儿子的背影还是消失在了夜幕之中。随即,又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母亲呆呆地一个人站在宽敞的客厅里。她的儿子为什么总是要从她的身边走开,对于老女人来说,这个问题恐怕是到死也猜不出来的谜语了。

容熙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磨磨蹭蹭。

学生时代,容熙曾创下百米短跑二十七秒的纪录,体育老师彻底绝望,认为她不可救药。大学入学考试体育测验时也是如此,容熙是全校唯一一个没有得满分的学生,她是个众所周知的慢性子。但是现在为了让善宇降温,容熙一反常态,行动之快,几乎是以光速冲向冰箱。

容熙先帮善宇脱下衬衣,把打碎的冰块摆在他的身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不停地吓唬别人!喂,你倒是睁开眼睛啊!”

容熙不间断地和失去了意识,倒下去的男孩子说话,现在好像需要她这么做。突然之间,容熙的脑海中浮现出善宇坐在上锁的门前等待自己的身影,那模样就像是等着妈妈回来的小孩子。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但是你这小子也有责任啊!你这个小傻瓜!要是去咖啡厅什么的不就没事了嘛!”

虽然善宇的身上摆满了冰块,但是高烧却毫无良心,一点也没有要退烧的意思,冰箱里的冰块已经全用上了。镇宇怎么还不来啊?

容熙一边焦急等待,一边在善宇滚烫的额头上放上毛巾,她继续自言自语:

“喂,拜托你醒醒好不好!你起来吧,现在你再怎么做错事,我也不会打你了!我还要给你配一把属于你的房门钥匙,拜托你赶快醒醒啊!”

这一瞬间,容熙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营养不良,加上重感冒,应该让他好好吃饭。”

镇宇家的家庭医生深更半夜从梦里被吵醒出诊,他诊断富家子善宇所患的疾病却是这么贫寒的病症,如此可见,这孩子这几天都吃了些什么东西啊。刚开始煮拉面,善宇说那是“狗食”,不肯吃,以后他又说容熙是“僵尸”,容熙耿耿于怀,干脆告诉他“那你别吃啊”,就再也没有关心过善宇。

毕竟生活在一起,讨厌也好,喜欢也罢,既然共同生活在一个房子里,总是应该替他想一想吃饭睡觉这些问题的。

哎呀,我连着做了两次拉面,又一顿消灭了便当、汉堡包、冰激凌的时候,这孩子正挨饿导致营养不良呢!容熙羞愧难当,没有勇气去看这小鬼和小鬼哥哥的脸。而镇宇却用手轻轻敲着垂头丧气的朋友肩膀,安慰她说:“容熙,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这孩子从三年前起,一到这个时候就会大病一场,我应该事先告诉你的……”

三年前?

到底,这个孩子三年前出了什么事情呢?

容熙暗自思考这三年的时间。镇宇最开始把他带来的那天凌晨就提到过三年,他说弟弟三年前起不再开口说话。熙媛也说起过三年,她说善宇三年前进过精神病院。现在镇宇又说到了三年,说善宇从三年前就得了病。

三年前,一千多天的时间以前,到底这孩子出了什么事情呢?那个时候他还不到十九岁,有什么事情能令他发疯,身患重病,身体滚烫得像团火……而且还自我封闭,把自己隐藏在沉默之中呢?

但是,容熙再怎么纳闷,也不能直接问镇宇“你弟弟为什么进了精神病院”?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不容别人侵犯的圣域,或者说是一踏上就会“砰”一声爆炸的雷区,容熙自己就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她深深明白其中的道理。

容熙离开了卧室,去找医生询问今后的注意事项,善宇狭窄的小屋里只剩下躺着人事不醒的善宇,还有镇宇两个人了。

镇宇蜷缩着身子,在躺着的弟弟身旁坐下,默默地看着昏睡的弟弟的脸庞。可能是降了温的缘故,善宇的脸色又回复了往日的光彩。在镇宇的眼中,善宇垂着长长的睫毛,闭着眼睛,这张面孔真是非常平和,而且不知怎的,平和得有些陌生。

在镇宇的记忆中,善宇是个异类,他总是认为他们自己宽敞豪华的家是监狱,梦想从那里逃走。镇宇无法了解小自己六岁的弟弟到底是怎么想的。三年前的“那件事”夺走了善宇的声音之后,镇宇对弟弟就彻底地无能为力了,如同他们的母亲一样。

“嗯嗯……”

不知道是不是鬼压身了,善宇全身满是汗水,他翻了个身,嘴里发出了呻吟的声音。只有在失去意识的这一瞬间,善宇才无法隐藏自己的嗓音。这也真是有讽刺意味,倘若善宇醒过来的话,是不是连呻吟的声音都要写在记事本上呢?不知道,这孩子是个无法用常理推测的怪胎。

呻吟声过后,善宇接着小声呼唤着谁的名字。

“……银彩啊,……不可以!”

听到这个声音,镇宇的表情凝住了,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听到弟弟的声音,隔得太久了,以至于镇宇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在这种情况下听到了弟弟的声音,镇宇应该感到幸运,还是生气?直到现在善宇连做梦都还在喊着这个名字。

衣架上挂着的生理盐水瓶里流出了一滴滴的药液,它至少可以帮助善宇退烧。可是善宇心里面的火焰又怎么能浇灭呢?

容熙从医生那里接过了善宇的药,镇宇拜托她帮忙照顾弟弟,说着说着,镇宇的视线突然落在了卧室门口堆放的购物袋上,容熙顺着镇宇的视线看过去,明白了镇宇正盯着那些购物袋,顿时,容熙变得满脸通红。

“那个,今天我见到了熙媛,我们一起去试订婚礼服来着……然后顺便就……”

“就是那段时间害得你弟弟得了重感冒”,容熙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但是,镇宇的回答与容熙的负罪感毫无关联,他很高兴地回答:

“不错啊,这样你就不会穿着牛仔裤参加我们的订婚典礼了。”

听到这话,容熙扑哧一声笑了,真是夫唱妇随啊,白天熙媛说过的话,现在镇宇又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有意思。

镇宇和熙媛要订婚了。

容熙知道这意味着自己长久以来的爱恋的终结,以后每次再见到镇宇的时候,都可以不心跳,可以不心痛了。因为可以不心痛,所以心也就更加痛。事到如今,自己又能做什么呢?自己爱的镇宇和自己爱的熙媛将永远相亲相爱地生活在一起,而我就要作为“朋友”注视着他们二人,也许一直到我死的那一天为止。

容熙一边希望镇宇没有注意到自己心跳加快,一边很真诚地问镇宇:

“你们会幸福吗?我是说永远幸福。”

镇宇也诚恳地回答:

“会幸福,当然。”

咚咚咚咚咚……啷啷啷啷啷啷啷……咚咚咚……

咕嘟咕嘟……吱……

听到案板上传来的轻快刀声,还有什么东西从小锅里溢出来了的嘈杂声,善宇睁开了眼睛。在恢复意识的最初几秒,善宇还没有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不是东京公寓里自己一个人迎接清晨到来的那个有柔软的床垫、音响视频一应俱全的整洁房间,也不是汉城宽敞豪华、按照母亲心意进行过高档装修的家里自己那个空闲太久以致冷清非常的房间。

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善宇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是太好,身体里一丝一毫的力气也没有,但他还是咬紧牙关坐了起来,这样才得以环顾自己一直躺着的小房间。这个房间里密密麻麻地堆满了漫画书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有人用手指轻轻碰一下书角,说不定自己就会一声不响地被谋杀了,真是恐怖。

善宇愣愣地看着这个房间,门口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哎哟,醒过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善宇才记起来自己怎么会躺在这个都难以称为房间的仓库里。那个声音的主人正托着摆了几种食物的盘子站在门口,她是哥哥的异性朋友,个子小小,拳头毒辣,高度近视。

“如果点滴打完了,就拔了针头喝点粥吧!医生说你营养不良,再加上重感冒才会这样的,好好吃饭多休息就没事了。”

说着说着,容熙在放下的盘子里摆上了病人吃的粥、煎鸡蛋、蔬菜沙拉。善宇有些不满地望着这顿丰盛的晚餐。容熙想到善宇营养不良,特意做了这些饭菜,善宇理应感谢,不过坦白说,饭菜整体上比较可疑。

热气腾腾的粥里轻轻地泛着一股糊味,颜色也很古怪,粥本来应该像雪一样洁白,可容熙让善宇喝的粥却是罕见的灰色,就像搅拌过的水泥。煎鸡蛋的蛋黄也破了,边缘稍稍带着黑色的边,散发出难以入口的糊味。善宇倒吸一口冷气,心说:

“这好像不是人吃的饭。”

善宇只是看了看这些饭菜,一点也没有想吃的意思。容熙见他这样,就把筷子勺子硬塞到营养不良的患者手中。

“没有食欲也要吃饭!你要是营养不良,我还有什么脸见你哥哥啊!这是把黑米弄碎磨成面做的粥!颜色虽然奇怪,但味道很香的!”

既然在一起生活,就要让他吃饭,不舒服还要递上毛巾。

善宇被容熙的这种精神感动之余,鼓起勇气往嘴里送了一勺灰色的粥。

难道想毒死我吗?

当然,这粥并没达到毒死人的程度,只是味道恐怖,在嘴里难以下咽而已。

“呕!”

男孩子赶快放下餐具,灌下了一杯水。又苦、又咸、又腥的粥合着水一起进了喉咙。

善宇刚吃了一口,那表情就变得好像窒息了,扔下了餐具。容熙怒气冲冲地盯着善宇。

“怎么了?我是看你难受才做的饭菜啊!规章二中明确规定了不能挑剔饭菜……呕!”

容熙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尝了一口自己亲手做的粥。结果,她根本就咽不下去,吐了出来。

“你怎么把它咽下去的啊?”

这一刻,连容熙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了,除了画漫画,到底我还能做好什么事情啊?独立生活了八年,竟然连粥都不会做!煎鸡蛋也着了火!哎,真该死!

善宇饶有趣味地盯着陷入痛苦之中的容熙。通过他几天来的观察,发现容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十分认真,只是结局总是很悲惨。

痛苦了三分钟之后,容熙突然披上外套,拿着钱包出去了。三十分钟后,容熙满载而归。她气喘吁吁地把买的东西哗啦哗啦堆在善宇面前,善宇不解地注视着大婶。虽然不知道容熙去哪里了,但可以看出她是跑出去买这些东西了。

“好了!挑你喜欢吃的吧,想吃什么?”

男孩子一时有些犯傻,呆呆地瞅着堆在自己膝盖上的无数种快食粥,在此之前,善宇真没想到世界上有这么多种粥。南瓜粥,红豆粥,芝麻粥,蘑菇粥,人参粥,肉粥,绿豆粥……

“还有这个……是钥匙,我去买粥时顺便配了一把,以后不要笨笨地在门口站着傻等了。”

善宇扑哧一声,笑着接过了容熙递过来的钥匙。他想起自己在东京的时候,也有很多女人把自家的钥匙给过他,而他则是收一把扔一把。

善宇把系着皮卡丘钥匙链的钥匙环套在手指上转着玩,在记事本上写下了容熙看后会勃然大怒的话:

公寓钥匙啊……大婶,你这是在引诱我吗?

容熙本来打算“温柔地对待病人,对待同住人”,可一看到本上写的荒唐话语,她的耐心就发出了‘咣当’的声音,破碎了。面对本上荒诞无稽的问题,容熙动摇了。应不应该用拳头惩罚这小子呢?或者干脆撕了他的记事本,省得他以后再胡说八道?

但是,容熙最后两个方案都放弃了。自己都二十八岁了,厌倦了因为二十二岁小孩的每一次恶作剧而发火。这小子本来就是这种人,所以最好是幽雅地一笑而过。容熙在心里对自己说:“忍耐,忍耐,忍耐的人有福气!”

善宇开这种玩笑,本来就作好了准备迎接容熙用拳头暴打后脑勺,但容熙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并没有发出雷鸣般的声响,而是收拾了快食粥的碗,还对男孩子微笑。与容熙挥舞的拳头相比,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子反而觉得这种微笑更可怕,这难道是传说中修炼百年的九尾狐之笑吗?就是有九条尾巴的狐狸的微笑。

“好好拿着钥匙!你要是再胡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就去告密,告诉你妈你住在这里!我知道你们家的电话号码!如果告诉你妈的话,说不定会有个红包吧?”

容熙纯粹是出于恐吓威胁的角度讲这番话的,可是站在听者的立场上就不这么认为了。刚才还是微笑的善宇顿时变得脸上杀气腾腾。

你可以随心所欲吗?大婶!

善宇写了潦草的几个大字之后,躺了下来蒙着头,再也不看容熙了。

嗯?难道恐吓过于严重了?

刚才善宇还是滑头地有说有笑,突然之间,他的脸色就变得像被冬天的寒风飕飕扫过似的,又躺下了。容熙看到这种急剧的变化,有些惊慌。什么告密啊!在于容熙的字典里是没有这个词的呀!

当然,他妈妈的确是百分之百可能给红包,但是容熙有过接受他妈妈钱的经验,想起来就浑身发抖,她当然清楚这是多么不愉快的事情。

可是善宇没有接受天使般姐姐的玩笑,反而发了火,可耻到了极点。容熙感觉受了委屈,火冒三丈,接着掀开了善宇蒙头的被子。

“什么?你每天都对我说些无聊的话,我为什么就不可以!一个男孩子竟然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生气!你就别起来了!”

容熙手里抓着抢过来的被子,突然间,躺着的小鬼从床上一跃而起,紧紧抓住了容熙的手腕。容熙的手腕被善宇巨大的手劲扭得疼痛不已,再加上善宇红着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容熙闭上了嘴巴。刚才还哼哼唧唧的善宇变得非常激动。

“松,松手啊!啊,疼死我了!”

听到容熙渐渐微弱的声音,忽而热情似火,忽而冷漠如冰的善宇松开了她纤细的手腕。

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那个魔鬼老太婆!绝对不要!

容熙费了好大一会工夫,才弄明白魔鬼老太婆就是善宇自己的母亲。

第4章 酒后接吻引发呕吐

“哎哟,容熙,主人公改变形象了?”

容熙是个性子慢得出了名的漫画家,她画漫画的时间比其他作者要多一倍,永远是最后一个交稿,把编辑抻得都没脾气了。杂志社里负责容熙稿件的吴编辑正在修理眼镜,好像世界上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似的。吴编辑接过容熙递过来的稿子,发现与往常不大一样。

“这回,主人公是个染着金发,戴着耳环的长发青年了?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形象吗?”

听到吴编辑的话,容熙的心里隐隐有些刺痛,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从作者的角度说,我想给读者带来一些新鲜气息。是不是看着有点别扭啊?”

吴编辑和容熙一样,都戴着高度近视眼镜,在杂志社里,大家都说吴编辑和容熙是“四眼姊妹”。吴编辑听到容熙的回答,一个劲摇头。

“一点也不别扭!你的想法非常好!老实说,容熙你也是个很有天分的漫画家,可是以前你笔下的男性总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免给人厌烦的感觉。”

编辑尖锐的批评像一把刀子插在容熙的心上。坦白说,容熙至今为止刻画的所有男主人公都是以镇宇为原型的。当漫画家四年了,自己把绘画当成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可对于看漫画的编辑来说,却漫长而痛苦。哎。

“你很满意这个男主人公吧?最近,这种类型的男人很受小男生小女生的欢迎啊!这个男的不会是你的男朋友吧?”

面对吴编辑的想像力,容熙使劲摇头,头发都快飞起来了,她斩钉截铁地否认说:“不是!绝对不是!”

绝对不是!只不过周围所有的人都做过漫画的主人公了,作为消遣,我就把同住的那家伙也画了进来。吴编辑,你竟然说他是我男朋友#涵会做这种自取灭亡的傻事啊!

吴编辑盯着容熙,好像不相信容熙的坚毅否定。当吴编辑翻到漫画最后一章时,皱起了眉头。

“强烈的否定就是肯定……有点可疑,不过嘛……哦?容熙,这个金发男子最后竟然死了?”

吴编辑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个有魅力的人物,非常喜欢,可没过一会,他怎么就这么突然死了呢?

看到吴编辑不满的表情,容熙得意洋洋地微笑着,她简单利索地回答:“是的,他的的确确是死了!因为那家伙是个恶棍。”

可以说,漫画家除了交稿的时候,几乎没有时间外出,所以容熙每次去出版社,都要拼命逛街,虽然还没有男朋友把自己叫出来约会。漫画家是白天睡觉,晚上赶稿子的夜猫子,但他们也觉得在撒满阳光的街道上散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容熙在路上看了一会婚纱秀,突然对着橱窗,仔细打量起自己的面孔。

透过橱窗,容熙看到一个眼窝深陷、上了年纪的老女人正盯着自己。容熙已经记不得自己上次去美容院做头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现在头发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打理,开始变得邋里邋遢,看上去活像只没有主的流浪狗。橱窗里是一张没有化妆的苍白面孔,加上这几天赶稿子睡眠不足,脸上布满了斑点和痘痘,就像百岁老人的脸庞。

容熙实在不愿意承认橱窗透射出的这张恐怖的脸就是自己的面庞。她用手指轻轻抚摩着自己苍白的面颊,自言自语:“天啊,难道真的是‘僵尸’吗?”

那家伙没有说错,的确,这副样子就是不折不扣的僵尸,事实如此。这个样子下去可不行,我才二十八岁,还应该是年轻姑娘呢,就算独身也有义务好好吃饭好好活着。我不是僵尸。我不是僵尸。现在还不是。应该不是的。

“熙媛说得对!女人改变形象并没有罪过!我应该好吃好喝好好活着,等待命运的安排,遇到一个比镇宇更好的男人!”

然后,容熙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美容院的大门,走了进去。

“嗯,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这真是充分证明了她已经改头换面,不是僵尸了,虽然这种改变价格昂贵,钱包顿时瘪了下去。但是刚离开美容院五分钟,容熙就遇到了故意搭话的男人。

开始,那男人搭话的时候,容熙不相信他是在和自己讲话,就没有回答。到目前为止,容熙每次软弱无力地上街时,上前搭话的男人总是一副诡异的嘴脸。

“您真是天生的福相啊!不知您对气或者道有没有兴趣呢?”

都是些这样的人。

但是,当这个男人再次询问有没有时间的时候,容熙看了看左右,确信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一下子变得惊恐不安。

“您是在和我说话吗?”

“这里能够引起我的注意,值得我打招呼的美女只有您一位吧?”

这是男人勾引女人时常常使用的开场白,他面容清秀,诱骗女性大多能够得手。虽然这小子无法与镇宇,还有镇宇那个宝贝弟弟相提并论,但那是因为明家兄弟俩的相貌太超凡脱俗了,根本没有人能与他们相比所致。

万岁!毕业快五年了,还是头一次遇到跟着我的帅哥!开心啊!

看到容熙脸上浮现出笑容,男人以为自己的诱惑成功了。容熙却说:“非常感谢您邀请我,但是我不能答应您,我已经有约在先了。”

容熙真的很感谢这个盯上自己的男人,他证明了于容熙还没有完蛋,唤起了容熙可以作为女人活个十年、二十年的信心。但是,另一方面,容熙完全,绝对没有意思要跟见一个女人就勾引一个女人的花花公子喝咖啡吃饭。

可是,问题是事情并没有到此打住。男人听完容熙的回答,好像被谁用大榔头砸了一下头,他开始继续尾随容熙,就像吸附在磁铁上的铁片,或者是粘在鞋底上的口香糖。男人一直跟着容熙从钟路三街走到了明洞。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你这小子是不是缠上我了啊?”

他们这种奇怪的同行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直到容熙发现了正在明洞大街正中央大跳特跳hip-hop街舞的善宇。

男人已经跟着容熙走了一个多小时,充分显示了充当狗仔队的潜质。容熙为了甩掉他,就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走。容熙就这样走到了明洞入口处的服装商家附近,一个临时搭建的舞台前,那里人山人海。

哪个明星来了?怎么这么多人围观啊?

真是有讽刺意味,容熙拼命往人堆里钻,目的却是为了逃避人的追赶。如果是平时,容熙会非常厌恶这种拥挤的环境,可现在为了甩开狗仔队似的男人,她没有别的选择了。此时,容熙深切体会到了身材小巧玲珑的好处,可以从人缝里轻松地钻进去。

最后,容熙终于挤到了人群的最前边,不过,透过隐形眼镜的清晰世界,她看到的人却是……

他怎么在这儿啊?

他,就是明善宇。

容熙一眼就认出了善宇,不,与其说一眼认出了他,倒不如说他异常扎眼,直接映入了容熙的眼帘更恰当。容熙今早出门去出版社的时候,善宇还在睡梦中,所以对他现在身穿的服装有些陌生。

善宇金褐色的长发上裹着红色的海盗型头巾,耳朵上除了容熙以前见过的耳环外,还多加了一个骷髅模样的耳环,身穿的皮外套已经脱了下来扔在舞台上,虽然现在俨然是严冬时节,但他仍旧穿着那条破烂不堪的牛仔裤,脚上是花里胡哨的高帮靴。

在这家年轻人钟爱的服装店前面搭建的临时舞台上,梦想成为舞蹈家的孩子们,以及逛街一时兴起的业余舞者正在即兴表演。现在,善宇在舞台上踏着高难度的舞蹈节奏,轻快地起舞,人们被这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子梦幻般的舞蹈动作深深吸引,纷纷把目光集中到善宇的身上。合着哐哐作响的音乐声,善宇流畅自如地伸手踢腿,旋转腰部,舞动身体,善宇身上散发出的自由奔放的气息好像感染了围观的人群。他是一个像风一样传播自由的人,这就是善宇。

“总算是甩掉了!”容熙心里松了一口气。

善宇这一点和哥哥镇宇一样,不管在哪里都会被一眼认出来,他们都长得太帅了,就是化作沙漠中的沙砾,都没有道理认不出来。容熙认定了自己能一眼认出这个小鬼,是因为他和他哥哥相貌相像,而自己又爱了他哥哥很多年。

正当容熙陷入沉思时,在她的身后,有一只手放到了她的肩上。容熙回头一看,顿时脸色苍白:

“你,怎么……”

容熙本来松了一口气,以为摆脱了橡皮糖的纠缠。谁知那张脸上堆满了笑容,正注视着容熙呢!真是彻头彻尾的狗仔队。

“有人要吃了你吗?我不是坏人啊。”

刹那之间,容熙的额头上青筋突起,她再也不对这个男人心存一丝一毫的感激之情了。容熙已经很郑重地拒绝过这个男人,告诉他自己有约在先,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和他交往,所以容熙现在也烦透了。如果这小子不把礼貌的拒绝当作拒绝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容熙在心里做了个深呼吸,瞪圆了双眼,开始把嗓门提到最高。

“我不是说了不喜欢你嘛!你听不懂韩国话吗?那我就和你讲英语!don"t touch me,son of a bitch!(别碰我,你这个婊子养的!)”

容熙在高声喊叫,舞台上奏响的音乐恰到好处地戛然而止。

这里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容熙,还有容熙咒骂的男人。出来逛街买衣服,顺便凑热闹的约会的情侣;排队准备表演的其他业余舞者;为善宇着迷的初中女生、高中女生、大学女生……甚至包括突然听到自己熟悉的女人尖叫声而停止了跳舞的善宇。

在大家莫名其妙的沉默中,容熙好像快被众人的眼光杀死了,但是既然开始了,那于容熙的字典里也就不存在半途而废的字眼。

足足有上百双眼睛盯着容熙,她在人群中像是中了邪,用手一指善宇,发表声明似的对男人说:“我不是说了有约在先吗?那边那个人就是我男朋友!可以了吧?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还不赶快消失!”

听到“男朋友”这个词,那个男人脸上花生油一般的油腻笑容顿时消失了,在众人面前突然成了落水狗,他愣愣地凝视着容熙,还有仍站在舞台上的善宇,然后用无比严肃的语气质问容熙: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甚至宁可随便找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来骗我?”

这一瞬间,容熙无法否认自己的心有些刺痛感,但是如果自己这时退缩了,那说不定真的会造就一个顶级狗仔队。容熙决定不择手段地对付不择手段地尾随自己的狗仔队,她嗖地一下,跳上了通向舞台的楼梯,蹿上了舞台,然后用傲慢的语气对下边的男人说:

“谁说谎了?你看清楚!”

容熙说话的同时,紧闭双眼,踮起脚尖,轻轻亲吻了善宇的面颊,就在宽敞的购物街上,当着无数看傻了的观众的面。

“看见了吧?看到了现在还不……”

但是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容熙话音未落,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善宇突然双手捧住容熙的面庞,亲吻她的嘴唇,而不是脸颊!

在舞台上,在围观者面前突然上演热吻秀的容熙瞪圆了双眼。善宇的嘴唇吻开了容熙的双唇,舌头伸到容熙的小嘴里,容熙和善宇的舌头纠缠在了一起,然后容熙的舌头又伸到了善宇的口中,容熙感到一阵眩晕。她不能像上次那样扇善宇的耳光,现在善宇又很清楚她的谎言,所以容熙无法拒绝这个无耻的家伙。热吻持续了很长时间,几乎不能呼吸了……

容熙还是头回知道接吻竟然这么耗费体能,接吻时间过长的话,就将导致氧气不足,呼吸困难,两腿抽筋。最后,善宇结束了在容熙的小嘴里胡搅的热吻,容熙咳咳喀喀地离开善宇,至少,这样能够呼吸顺畅。

哦,好晕!

热吻过后,善宇搀扶着踉踉跄跄的容熙,他望着大家刚才注视的男人,轻蔑地笑着。善宇露出洁白牙齿冷笑的样子真是嚣张,就像是在警告那个男人一样:

你要是再敢缠着我的女人,我就宰了你!

男人看到善宇杀气腾腾的笑容,赶忙夹着尾巴跑了,他可以称得上是勾引女人的老手了,这次是头回一败涂地,铩羽而归。

接着,容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也知道应该赶快离开舞台,到台下去,可抽筋的腿却不听大脑的使唤了。

哎哟哟!于容熙,你真是疯了!竟然在大街上,在全世界人民的众目睽睽之下,和那个不良少年接吻!

人们的目光快让容熙窒息了,她很不高兴地瞅着就坐在自己前边注视着自己的善宇,这小子还不赶快搀扶自己离开这里,在这里看什么呢?

善宇还是歪着头注视着自己,容熙冷冷地说道:“看什么?我脸上有什么啊?”

善宇在记事本上写了些什么,回答容熙的问题。接过本子的一瞬间,容熙表情凝固了,她气得哑口无言。本子上这样写着:

你是谁啊?认识我?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吧。

此时此刻,容熙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了,就算自己化妆化得已经乔装改扮了,可也不至于认不出我是谁啊!还有,这小子难道连初次见面的女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能和她“排山倒海”似的狂吻热吻深吻吗?

快要虚脱了的容熙从包里掏出眼镜戴上。

“现在认出来了吗?”

看到容熙戴上眼镜后的面孔,善宇一时之间无法相信似的盯着她看。容熙不喜欢男孩子盯着自己的目光,那目光好像有些发愣,有些吃惊,有些怪怪的,掺杂着热情。

“干什么?现在还没认出来吗?我啊,是我!把你当作寄生虫的屋主人!”

嘿。

记事本上只写了这么一个字。

“嘿?这算什么?喂!别开玩笑了,快点把我拉起来啊!赶快离开这里!”

在善宇看来,“嘿”是一种感叹词,可是容熙却好像并不认为它是感叹的意思。

过了一会,容熙被善宇的大手拉着,踉踉跄跄地离开了这里,无数观众的目光汇集到了一个人的身上,仿佛明星一般。

“这是什么?”

容熙和善宇来到一间咖啡厅放松一下,容熙不满地看着善宇递过来的易拉罐啤酒,男孩子好像想让女人也喝点啤酒。

要想放松身体,没有比酒精更好的选择了!

“所以你就大白天的也喝酒?”

容熙看着啤酒罐,就像看一条虫子,看看而已,根本没有打算喝的意思。善宇嘲笑容熙,问她:

难道你从来没喝过啤酒?都这么大了?

这种假设是真的,容熙的酒量小得实在不像话,她甚至连注入酒心巧克力中的威士忌都承受不了。但是,容熙现在不能在这小子面前暴露弱点,这小子别说是把天使般的姐姐当成姐姐来尊敬了,根本就是在一天天往姐姐的头上爬。如果对这种人坦白说“我不会喝酒”,那真会让自尊心严重受挫。

容熙从善宇的手中抢过啤酒罐,几乎是以视死如归的架势,一口气灌了进去。

到现在为止,和啤酒赌气的女人,善宇见得多了,可容熙这样的还是第一次看到,容熙就像喝毒药似的,表情异常悲壮。而且,都二十八岁的女人了,却只喝一听啤酒就变得一塌糊涂,善宇也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等事情。

“哦呵呵呵噢!”

这声音就好像传说中身着素服的女鬼的笑声,不幸的是女鬼跑到电视机外边来了。容熙喝了一听啤酒后,还没到三十分钟,就已经跟女鬼似的笑个不停了,善宇盯着容熙,眼前的一切让他难以置信。

看来今天我得照顾她了吧?

我让接了一次吻就腿抽筋的女人喝了一听无异于饮料的啤酒,结果现在她不仅腿抽筋,好像连神经都抽筋了,平常冷冰冰的脸上不停地传出妖邪的笑声。

“哦呵呵呵噢!喂,小鬼!你的脸别跟嚼什么东西似的,过来!再给姐姐拿杯酒来!”

就因为喝了一杯酒,容熙就开始变得笑个不停了。万岁!五年来第一次有个狗仔队似的鬼家伙跟在我屁股后面跑。不过人生还是很美好的,酒也很好喝。万岁!大韩民国万岁!

善宇心里倒吸一口冷气,直摇头。喝了一杯啤酒就烂醉如泥,成了这副鬼样子,一个人,一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呢#旱不定她和哥哥分开也是因为令人讨厌的耍酒疯吧?对!一定是的!因为明镇宇这个心术不正的家伙,人也好,物也好,都看不到他嚣张的一面。

善宇的胡思乱想被容熙舌头发直的嗓音打断了。容熙平时冷若冰霜的面孔不知道哪儿去了,现在她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住在自己家里的寄生虫,问这个男孩子:“嗯……小鬼,你怎么总是可以和任何人接吻啊?”

善宇恶狠狠地盯着用大着舌头称自己“小鬼”的大婶,奇怪她怎么无论清醒还是不清醒都叫自己小鬼呢?大六岁而已嘛,又不是什么领导。

今天是你先向我摇尾乞怜了,大婶!

善宇一边随心所欲地在本上乱写,一边叼上了香烟,平时一到这时候,容熙就会飞起拳头,可今天拳头却寂静无声,善宇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善宇沉思后抬起头看到了容熙的脸,嘴上叼着的香烟差点掉到地上。

刚才还发出魔女般笑声的容熙,这会儿却泪流满面。

“是吗?你看我真的是大婶吗?”

看到这张可怜的面孔,善宇把叼着的香烟又放回到烟盒里。平常每次一听到大婶这个词,就立刻反驳“胡说”的恐怖女人哭了。嗯,这样的话,该怎么安慰她呢?

善宇叹了一口气,只能又在记事本上写道:

不,姐姐,我……嘴上说说而已,实际上绝对不是的!姐姐今天非常漂亮。

是的,容熙今天非常漂亮,善宇竟然没能一眼认出突然上前吻自己面颊的女人,会和一起生活的她是同一个人。

看到本子上的话,虽然眼泪流下来弄花了睫毛膏,容熙的脸上变得乱七八糟,但她还是立刻破涕为笑了。

“真的吗?你真是个好孩子。”

现在容熙的脸上泪水和睫毛膏乱作一团,口红在刚才接吻的时候也全都被擦掉了。可是非常奇怪,现在在善宇的眼中,这个二十八岁的大婶非常漂亮。心想:“难道我也是喝了一杯啤酒就醉了?”

容熙刚才又哭又笑,表现出精神错落的典型症状,现在她又仰头大笑起来。

“哦呵呵呵噢!”

嗯,彩妆散开的脸很漂亮,又哭又笑也没有影响到这一点,但是这笑声怎么听着这么诡异呢?

容熙大着舌头的话语再次打断了善宇的思绪。

“你真的很会接吻吗?你好像经验很丰富哦。”

善宇一副不屑的表情,不屑地接受了容熙的赞美之词,因为这实在不像一个初次接吻后就把人家当成疯子,扇人家耳光的女人说的话。那时挨的耳光到现在还能感觉到疼痛呢。

善宇在记事本上画着答案,把本递给了容熙。但是善宇做梦也没有想到,容熙会大着舌头把记事本上的话全都大声地念了出来。

至少比大婶接吻的次数多。忠告你一句:下次和别人接吻的时候稍稍闭上眼睛就可以了,知道了吗?我接吻时喜欢微微睁开眼睛。

容熙大舌头的嗓音掷地有声,嘹亮地回荡在他们二人所在的咖啡厅里。咖啡厅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们身上,善宇却好像满不在乎地点着头。但是,当容熙突然把脸凑到自己鼻子尖前边时,连善宇也发傻了。

“那我们重新接吻一次好不好?你说我是睁着眼睛接吻呢,还是闭着眼睛接吻呢?”

这次,善宇却不像敢当着一百多人的面接吻时那样有勇气了,他赶紧在记事本上写道:

干什么,大婶!我可不愿意酒后接吻!

不过,已经醉得晕头转向的容熙才不会理会什么记事本呢。

容熙按照自己的理解,一边尽可能地拱起小嘴,一边向善宇靠过去,善宇为了躲容熙,不停地向墙边退去。至今为止,善宇曾经被好几个女人强吻过,但是还没遇到容熙这样满口酒气要吻自己的。伴随着啤酒的气味,容熙的嘴唇也到了善宇的鼻子跟前,哇,哇,哇!

可是,一点点凑过来的嘴唇却猛然掉了下去。刚才还来势汹汹地送着红唇的容熙突然垂下了头,就像电视剧里那些害喜的孕妇一样用手捂住了嘴,然后用微弱的声音呻吟说:

“我……亲歪了。”

这一瞬间,善宇向上天发誓:

“要是我再让这个女人喝酒,我就不是人!”

“哦呵呵呵噢!咿哈哈哈呀!驾!快跑!”

容熙腿抽筋,怎么也走不了路,在善宇背着她回家的路上,容熙也没有停止发酒疯。看来即使是呕吐,对醒酒也没有太大帮助。

一路上,善宇背着容熙,还要不停地修正她滑下来的屁股,真想把这个大婶摔在地上,但是他忍住了。身材小巧的容熙不重,不过,把她背在身上,她却咚咚地敲善宇的头,喊着“驾!快跑!”把人家当成了马!

现在要是能抽这女人的屁股一顿该多好啊!

容熙大着舌头,声调愉快地把善宇从想像中拉了回来。

“我有个秘密,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告诉别人,那个……1993年4月7日2时33分,我差一点和镇宇接吻。不是额头,是嘴唇哦!”

听到容熙突然袒露心声,善宇一下子愣住了。背着容熙的善宇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容熙欢喜异常的话语。

“那时,我们刚开始交往没多久,镇宇想吻我,我却转过头去,有点害怕……我是不是很傻啊?”

说到后边,容熙欢快的声音有了些变化。善宇倾听着把头埋在自己背上,喃喃细语的容熙轻轻诉说。容熙的眼泪慢慢浸湿了善宇的后背。

“哦呵呵呵,如果那时我允许镇宇吻我的话,也许我们就不会分手了吧?我真傻啊。结果到了现在,和你接过两次吻了,呵呵呵呵……”

善宇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容熙,她没有和哥哥接过吻,生命中却一直记着差点接吻的日子,连时间都记得清清楚楚。容熙为别人称自己大婶而难过时,善宇知道说“不,姐姐真漂亮”是安慰她的特效药。可是现在又该说什么呢?善宇把容熙背在身上,看不到她哭泣的脸庞。

容熙先是发出妖怪般的笑声,既而放声大哭撒酒疯。在星光灿烂的夜空下,善宇把背在身上的容熙的屁股往上提了提,默默地向前走,向着他们的伊甸园“鸡窝”走去。

容熙在善宇的背上哭了好一阵,逐渐安静了下来。快到家的时候,善宇听到了她的梦话。

“真烦啊,我想去看大海,在釜山的时候,只要坐一趟车就能看到大海了……”

明天,是容熙曾经深爱,而且时至今日还爱得痛不欲生的镇宇,和容熙同样爱着的熙媛的订婚之日。

第5章 订婚典礼袭击事件

距离亲哥哥的订婚典礼还有五十五分钟的时候,善宇在记事本写下了三个大字,递给容熙。

不—要—去!

接过记事本的容熙当然要生气了。

“少说废话,你也赶紧换衣服!你不会是打算穿着牛仔裤出席你哥的订婚典礼吧?”

容熙的双眸现在布满血丝,这是昨天戴着隐形眼镜恣意流泪的后果。无论天使般的姐姐怎么用满是血丝的恐怖双眼催促善宇,他仍然固执得跟老黄牛似的。

我不去!就算我不去,那家伙也会和自己的女人好吃好活!去了被魔鬼老太婆发现的话,说不准她会给我戴上狗项圈拖回家!

具有如此强大的威力,能让善宇害怕的魔鬼老太婆只会是他的妈妈,作为母亲,出席长子的订婚典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那你就别去!可你又凭什么不让我去?”

善宇在本上写了大大的字,回答正对着镜子匆匆忙忙梳头的容熙。

你单相思的男人举行订婚典礼,你去干什么?大婶没有自尊心吗?除非你对我哥说不要订婚,否则就别去!你这个傻瓜!

看到单相思、自尊心、傻瓜的字眼,容熙梳理头发的手停了下来。两个人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之中。最后,还是容熙打破了僵局,她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尽量镇静地回答说:

“那我就自己去了,去与不去我自己说了算,你这个糊涂蛋!”

善宇又写了些什么,但容熙再也不想看他的脸,还有他的记事本,不发一语地收拾好包,转身向门口走去。倘若善宇现在可以开口讲话,他一定会冲着容熙的背影大喊本上写的话。

你这个傻瓜,再也不要为我哥流泪了!

可是他不能说话,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容熙离去。

哐!哐!哐!

容熙走后,善宇冲着毫不相干的墙壁拳打脚踢出气,死捶了墙壁一顿后,他夹着自己的皮夹克,向门口走去,紧接着,跑了起来。

这一天的订婚典礼真是最名副其实的订婚典礼了,身着正装的新郎文质彬彬,身穿淡粉色礼服的新娘则光彩照人。

新郎的母亲身着美丽的韩服,姿态优雅地迎接前来道贺的宾客。大厅内,象征订婚的蜡烛灯火摇曳,欢快的笑声和幽雅的音乐不绝于耳。

巨大的冰块精雕细刻,鸳鸯冰雕栩栩如生,今天举行订婚仪式的新人姓名赫然雕刻在其中:

新郎明镇宇新娘柳熙媛

此时此刻,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绝对想不到仅仅二十分钟之后,如此完美的订婚典礼就变得一塌糊涂了。直到他出现在现场。他的头发染成金褐色,跟鬼似的,肋下夹着摩托车头盔,身穿破烂不堪的牛仔裤和皮夹克。

新郎新娘切订婚蛋糕的一瞬间,这个小鬼出现在了会场上。这一刻,新郎和这个小鬼二人的母亲,那个老女人真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了。本来,弟弟出现在哥哥的订婚典礼上并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可是他迟到了二十分钟,而这个会场的来宾除了容熙之外,几乎都是声名显赫的重要人物,最糟糕的是,作为新郎的弟弟,这小子的打扮有些,啊,不,实在是太离谱了。

善宇身穿的黑色皮夹克后背印着几个鲜明的大字——“go to hell!”这句话的确与订婚典礼太不协调了。善宇金褐色的头发里别着护目镜,夹克里衬着卡通t恤衫,破烂不堪的牛仔裤下面是一双高帮靴……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暴走一族,甚至是未开化的野蛮人,确实是这样。

“老天啊,上帝啊!我要疯了!”

容熙被彻底地埋没在宾客之中,她注视着善宇,心里面大喊大叫起来。随后,善宇的高帮靴一步一步地踱着,来到了自己的面前,容熙的心扑通扑通地跳,都快跳出来了。容熙表面上努力保持镇静,心里却在念咒似的嘀咕。

“没关系,不要紧张,于容熙!这里这么多人,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但是……容熙的想法有些偏差。

容熙还没来得及甩开他,新郎镇宇和新娘熙媛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们的母亲,那个老女人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声……

善宇就已经优雅地抓住容熙的胳膊,拖着她一步一步向会场出口方向走去了。

“善宇,你就不能停下来吗?”

在百余名宾客的眼皮底下,善宇对订婚的哥哥嫂嫂没有一句祝福问候,对母亲的高喊置若罔闻,安安静静地离开了,和他出现的时候一样,一如既往地一言不发。

“你现在到底要去哪儿啊?喂,松手啊!善宇!你这个疯子!”

从举行订婚典礼的会场大厅,到宾馆的地下停车场,善宇一直用手紧紧抓着容熙,拖着她走。无论容熙高声叫喊,还是咒骂,或者哀求,善宇都像真的听不到声音一样,一概当成没听见。

不过,最后一句“疯子”还是起了作用,善宇突然停下了脚步,事实上也有可能是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容熙看到这个停车场里有一辆闪着亮光的哈雷戴维斯摩托车!

善宇把自己手里的头盔扔给发愣的容熙,示意她戴到头上。容熙想到可以乘坐这么好的摩托车,原本尖利的声音逐渐缓和了下来。

“到底要去哪儿?”

善宇想在记事本上写字回答容熙,却发现挂在本上的笔不见了,于是只好抓起容熙的手,用手指在她的手掌上写字。善宇的回答简单到只有两个字:

大—海。

从这一刻开始,一直骂善宇疯子的容熙闭上了嘴,乖乖地戴上了头盔,坐到了斯斯文文地把自己从别人的订婚典礼上拽出来的男孩子后边。善宇把眼镜拉到眼睛上方,挺了挺腰,让容熙抓紧。容熙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贴在枯树上的蝉的形象,想着想着,摩托车突然发动,容熙吓得一声惨叫:

“妈呀!”

容熙一边惨叫,一边猛地抱紧了善宇的腰,紧闭双眼,真的就像贴在枯树上的蝉一样。容熙和善宇就这样,保持着蝉贴在枯树上的状态出发了,目标是大海。

虽然发生了不明身份的怪人绑架一位宾客的怪事,订婚典礼还是照常举行,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或者说好像所有人都仅仅是产生了幻觉而已。但是,老女人却知道,不出三十分钟,事情就会传遍大街小巷。镇宇也知道,母亲会怎样惩罚给家里的重要活动大浇冷水的小儿子。

“去把他给我抓回来!韩管家!马上去!”

镇宇咬牙切齿地看着母亲对管家发号施令,发出通缉令是太正常不过了,就算母亲不这么做,自己也会亲自做的。

“善宇到底把容熙带到哪儿去了?为什么非得是今天,为什么非得是容熙?”

熙媛问镇宇,她的表情就像是被大榔头砸了脑袋。但她的未婚夫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如果现在弟弟在眼前,那问题最多、哑了嗓子的人正是镇宇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容熙?

镇宇想起了善宇昏倒那天的凌晨,容熙泪流满面,守候在善宇身旁等待自己到来的模样。

“镇宇,这孩子怎么了啊?他要是死了怎么办啊?”

镇宇熟悉的容熙是绝对不会哭的,他心说:

“于容熙,你是个绝对不会哭的女孩子。就算是我们分手的时候,你也没有掉一滴眼泪,所以你绝对不会为了无聊的琐事哭的。所以,这绝对不行!”

容熙和善宇仿佛就在眼前似的,镇宇自言自语说:“到底去哪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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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好想谈恋爱

容熙和善宇从月尾岛渡口乘坐开往永宗岛的伽俳里号船抵达乙往里海水浴场,此时已近日暮。容熙先是晕摩托车,接着又晕船,脸色变得蜡黄,可一见到久违的大海,顿时两眼放光。

“咿呀哑哑哑啊!大海啊啊啊!”

太阳落山的时候,冬天的大海与夏日截然不同,十分苍凉。容熙看到冬天的大海就像看到雪的小狗那样欣喜若狂,善宇看到容熙这么高兴,有些意外。突然,容熙甩掉了脚上的高跟鞋,扔在沙滩上,挽起裙子,脱下长筒袜,睁大了双眼。

如果给容熙的曲线打分的话,相当不错,可以得到“a-”,但是此时此刻问题就出在这里。容熙脱掉长筒袜后,突然冲向了大海,现在才2月份,海水冰冷刺骨!

不要啊!

善宇以为容熙因为哥哥订婚的事情受了刺激要自杀,就飞速冲过去把容熙从海里拖到岸上。善宇把容熙摔倒在沙滩上,压在她的身上,揪住了她的领口。

“咿呀!你这是干什么啊!”

容熙突然被推倒在沙滩上,这小子又压在自己身上,容熙一下子惊慌失措,何况善宇此时的表情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嚣张凶恶。

你说想看海,我才带你来这儿,你竟然要自杀?喂,你这个傻瓜!

容熙看到善宇的字愣住了,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小鬼,赶紧从姐姐身上下来,喂,让开!好重啊#豪?谁说要死了?”

容熙这种明快爽朗的笑声,一点不像是属于自杀未遂的人的。善宇将信将疑地从容熙身上挪开了,不知怎的,有点,很是有点恋恋不舍。

“这是许愿的仪式啊,日落的时候,光脚浸泡在大海里许愿就会心想事成的。以前在釜山,我经常许愿,现在却根本看不到大海了,所以能量好像都耗尽了。现在好不容易看到大海,我正许愿呢,干吗自杀啊?”

是啊,自从成为漫画家,容熙就没有到过海边,没有回过自己在海边的家。也许,确切地说,容熙是回不去了。大学毕业后上得好好的班,有一天早上容熙突然向公司辞职了,然后莫名其妙地开始画画,母亲至今都不能原谅这种女儿。

实际上,辞职的原因并不是那么简单。母亲到现在都不知道公司里有个坏蛋捏女儿屁股,被女儿用高跟鞋打中要害住进了医院。以后的事情母亲当然也不会知道了。如果那个坏蛋不是公司董事长的孙子,容熙也许不会遭到无情的解雇。但是容熙默默地接受了公司的辞退,然后直接回了釜山的老家,淡淡地向母亲报告说:“妈妈,我失业了!”

面对突然砸掉了铁饭碗,回到家乡要当漫画家的女儿,母亲发火也是可以理解的,她紧紧揪着女儿的头发,要把女儿从家里赶出去。

“你是不是疯了啊?到底想干什么?别回来了!”

当然,如果母亲知道真相的话,她一定会立刻提着刀冲到公司医院的特等病房,剁了那个坏蛋。为了女儿,母亲当然会这么做的。

但是,容熙绝对不想看到事态变得如此严重,所以只有闭口不言,躲开母亲的棍棒,从家里被赶出来,向大海走去,而这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真的灵验吗?

善宇和容熙一样,也光着脚走在海水里,他半信半疑地问容熙,容熙则一脸严肃地回答说:

“当然了!我都说了是心想事成嘛!”

在此之前,容熙最后的一次许愿就是从家里被赶出来的时候了。那一晚,她在松都的海水中一次又一次地许愿。

“老天爷,菩萨,孔老夫子!趁着我还有钱,还没有饿死,请保佑我成为漫画家吧!”

六个月以后,容熙幸运地,真的是非常幸运,在杂志社征集作品时幸运入围,成了漫画家。容熙是靠着镇宇介绍的翻译零工熬到这一天的,那个时候她的存折上只有九万多韩元了。

你这次许了什么愿?

善宇问容熙。容熙把两手围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向着大海大声地呼喊。

“请保佑我的书销量达到百万册,让我多赚点版权费!”

善宇听到容熙这个宏伟的心愿,努力克制着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憋得要死。就在这时,容熙一边笑着,一边朝善宇泼起水来。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你竟敢取笑姐姐许的愿?”

善宇也接受了容熙的挑战,和她过起了泼水节。

二月的大海。

容熙和善宇二人在冰冷刺骨的海水里,孩子般的互相泼水,一会工夫,从头到脚浑身都湿透了。不过,容熙的心里反而感觉畅快了许多。镇宇刚才的订婚典礼让自己黯然神伤,而目前的生活又没有什么理想与前途可言。可是,在大海的洗礼中,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大海可能是治愈所有心结的特效药。不过,它也有副作用,会让你冷得连牙齿也发颤。

突然,容熙停止了玩水,朝善宇走过去,轻轻摩挲着善宇滴滴答答淌水的头发,喃喃自语:

“谢谢你,谢谢你带我来看海。”

善宇平静地任由容熙抚摩自己的头发,此时的她和把自己打得眼泪都快流出来的容熙截然不同。善宇的耳边传来了容熙温柔的话语:

“其实,我还许了一个愿。”

“我想以后好好地谈次恋爱,不要像现在这样怕别人知道,提心吊胆地恋爱,而是对于爱我的人,我也全身心投入爱他的那种恋爱,我可以告诉别人他是我男朋友的那种恋爱,别人可以祝福我们相爱到永远的那种恋爱,……我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

善宇轻轻地摇着头,然后抓起容熙的右手,在手心上写着:

姐姐完全可以这样做。

看到善宇的回答,容熙差一点落下泪来。她太高兴了,别人说自己也有爱和被爱的权利,容熙都快哭出来了。接着,善宇把容熙的手轻轻压在自己的嘴唇上,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真奇怪,容熙和善宇已经接吻过两次了,可是这种感觉却从来没有过。冬天的大海,寒冷的盐水里到底蕴含着什么神秘的魔法呢?

容熙突然很想亲吻低头看着自己的善宇,吻他的脸庞,吻他那布满盐水结晶颗粒的嘴唇。可就在这一刹那,他们的背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粗粗的声音:“二位,打住吧,现在的水还凉着呢。”

容熙和善宇这才发现有三个戴着黑色墨镜,身穿黑色西装的健壮男子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他们不知道这些人来了多久,但是这些人一直一声不吭地盯着自己,看到了他们嬉水打闹,看到了他们大喊大叫,看到了他们拉着手,亲吻手心的场面!容熙知道自己差一点在观众面前亲吻了善宇,她的脸都红到脖子根了。多亏老天保佑没有发生这种事情。

三个男子中为首的一个小胡子在沙滩上挪了一下,轻蔑地向仍然光脚浸泡在海水里的善宇行了个注目礼,阴阳怪气地催促说:

“好久不见了,小少爷。到此为止吧,要不要我亲自去请您啊?”

容熙听到了善宇嘴里咬牙切齿的声音。善宇的脸上写满了敌意,死死盯着这个小胡子——母亲派出来的走狗。如果眼神也能杀人,那这个小胡子已经死过不知多少回了。

刚才还平静非常的大海又变得凄凉惨烈,在冷寂的沉默之中,容熙和善宇走上了沙滩。脚踏上陆地的一瞬,容熙感觉到脚掌处传来沙滩的热气,同时也感觉好像到了梦醒时分。

容熙和善宇就这样在月尾岛分开了。从伽俳里号下来后,小胡子让他的小少爷和容熙分别坐进两辆汽车。

“我的手下认识您,会送您回家。太太让我转达对您的谢意,感谢您这段时间照顾小少爷,太太以后会报答您的。再见!”

小胡子对容熙极其客气,但是他浑身上下散发着威严,不允许容熙有任何的质疑或者反对。小胡子戴着墨镜,旁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一字一顿地对容熙说:

“小姐,你是外人,所以最好是坐在车上,安安静静地回去!不要妄自尊大强出头!”

容熙最后一次见到善宇,是看到他像冰一样安静地坐在黑棺材似的黑色细长轿车里,容熙眼中的他仿佛一具僵尸,就像善宇以前说容熙时用的字眼。于是,和第一次出现在容熙面前时一样地突然,善宇又这样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了她。

第7章 恐怖的粉红女郎登场了

母子二人有两个星期没有见面了,不过根本没有母子重逢后的喜悦,连一丁点的激动也没有。老女人凝视着自己一生中最伤脑筋的小儿子,浑身发抖,善宇则避开母亲的视线,低头不语。

老女人注视了儿子一分钟,然后抓起旁边的坐垫朝小儿子扔过去,以此作为欢迎词。

“你这小子,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啊?你干什么啊?自己办了退学手续?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

善宇没有躲避飞过来的坐垫,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就算飞过来的不是坐垫,而是花瓶,他也不会躲,只会沉默地承受。母亲的情绪越激动,善宇的态度就越平静,而他这种充满了敌意的沉默只会越发助长母亲的怒火。最后,她歇斯底里地咒骂自己的儿子。

“为什么不说话?你的嘴粘住了吗?你哑巴了吗?说话啊!”

这个时候,善宇的眼中出现了客厅墙上挂着的,奢华的相框里的全家福。美丽高贵的中年妇女,斯斯文文的丈夫,两个长得很像他们的面庞清秀的儿子,一家人看起来和和美美,就像这奢华的相框一样非常完美。但是这张可恶的全家福却少了一个本应该在其中的人。

就在妈妈和镇宇的怒目而视中,善宇抓起了保姆端着的咖啡杯,然后用尽全力,朝着奢华而讨厌的照片正中央砸去。

哐啷!

“咿呀呀呀啊!”

相框的玻璃像蜘蛛网一样裂开了,昂贵的咖啡杯也摔成了碎片。伴随着杯子破碎的声音,老女人尖利的惨叫声也回荡在客厅里。破裂的声音,还有善宇摔杯子时的眼神好像替他告诉了母亲:

“我不想和你说话!”

“你,你,你……”

面对胡作非为的儿子的胆大妄为,老女人气得说不出来话了,她平时就有高血压,现在站都站不稳,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于是,哥哥镇宇接替母亲继续对付这个毫无礼貌的家伙。

镇宇一脸苦相,根本不像今天刚刚订婚的新郎,他也和善宇一样一言不发,慢慢向弟弟走过去,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挥起了拳头猛击,把弟弟的面颊打得都快要凹陷下去了。挨了打的善宇顿时感觉眼冒金星,可还是一声不吭。接着,镇宇又十分斯文地告诉弟弟为什么挨打,一点不像刚才那个使用暴力的人。

“这是对妈妈不孝的代价。”

接着,镇宇又反方向猛击善宇的面颊。

“这是你在哥哥订婚典礼上捣乱的代价……”

善宇觉得嘴里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好像是流血了,最后一拳打到脸上时,善宇再也站不稳,摔倒在地上。

“这是你随意欺负哥哥朋友的代价!你到底把容熙怎么样了!”

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容熙都会先去翻家里的冰箱。这次,容熙把买回来放了两个多月,快成了醋的酸泡菜,可能会吃死人的过期鱼凉粉,吃剩下的鱼罐头,蔫洋葱等等全翻了出来,和着冷饭一起倒到煎锅里乱炒一通。然后也不找个饭碗盛出来,而是就是煎锅大口大口吃,腮帮子鼓起老高。容熙给它起名叫“郁闷炒饭”,心情忧郁或者生气发火时就毫不留情地炒,毫不留情地吃。这样,无论有多伤心,多生气,吃过以后心情都会好很多。

从海边回来的那个傍晚,容熙一走进黑灯瞎火的屋里,就开始翻冰箱做炒饭,然后大口大口往嘴里送,使劲咀嚼。那个戴着黑墨镜,用鼻尖看人的小胡子真让人讨厌,还有善宇也很可恶,好像冻成了冰块,就这么走掉了。一个人煮饭一个人吃饭的容熙今天格外心酸难过。

容熙望着煎锅里堆得跟小山似的炒饭,闷闷不乐地自言自语。

“晚上这么吃饭会发胖的,要不要吃颗泻药再睡呢?”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生活,这些对于容熙来说,就相当于生存喘气一样理所应当。考上大学来到汉城后的八年就是这么度过的,像前两周那样和别人同住同吃反而是不正常的了。何况同住的那家伙面对容熙准备的饭菜不但不领情,竟然还在记事本上挑三拣四说是“狗食”。现在,这个家伙刚刚从眼前消失了四小时四十六分钟。

“走得好,真高兴!”

容熙的脑袋里是这么想的,她在吃饭的桌子上看到了那家伙的烟盒。容熙呆呆地望着烟盒,小心翼翼地翻开,白色的香烟一支支滚落到饭桌上。容熙把香烟排成一排,一支支地数着。

“来……不来……来……不来……来……”

莫非这是咒语不成?“来”的话音未落,门铃就响了起来。

丁冬,丁冬,丁冬,丁冬。

听到门铃的响声,容熙立刻扔下香烟,几乎是飞一般地冲向大门。然后打开了门,预想着门前会出现总是歪着脑袋的善宇。

“善宇……”

“おひさしぶり,せんうさん(好久不见,善宇哥)!”

但是,门口出现的人并不是个子高高,叼着香烟的善宇,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容熙一开门,这女子就双手环住容熙的脖子,要来亲吻她!容熙的嘴巴刚吃过炒饭,就突然接受了她的亲吻。这个女人亲吻过后松开容熙,打算确认一下对方的脸庞。于是,容熙和她一下子成了大眼瞪小眼。

“呜哇哇哇啊!”

容熙没有同性恋倾向,所以至今还没有和女人接过吻,也不想和女人接吻,这个女人好像也是如此。于是,两个女人马上分开了,几乎是以光速。

容熙用袖口擦了擦自己的嘴唇,盯着这个稀奇古怪的入侵者。

“你是谁啊?”

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搭配穿着的,身上背着扎眼的粉红色包,嘴上涂着粉红色的唇膏,旁边是从刺眼的入侵者嘴里流出来的东西,一直延伸到酒窝……容熙没有料到会传来陌生的外语。

“なに?せんさんでじぁないお(怎么?你不是善宇哥)?”

这明明是日语嘛。接着,容熙的耳边又传来了生硬的韩国语。

“わたしは(我是)……啊,不,我是杉原爱子。你是善宇的女朋友吧?你……是什么?啊,不,你是谁?对,请问你就是银彩吗?”

一时之间,容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女朋友?还有银彩?那又是谁?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银彩的死并不是我的错!”

老女人一边伸出胳膊让家庭医生测量血压,一边冷冰冰地强调说。此时,善宇也把脸侧向护士,以便处理撕裂的嘴唇。

善宇对家庭的印象仍然很糟糕,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因为嘴唇撕裂的疼痛,还是因为母亲的冷酷无情。撕裂的嘴唇只要贴上橡皮膏就没事了,可挨了打的面颊却鼓起老高,肿得发亮。

看到孩子的脸被打成这样,世上哪有做母亲的不心疼的?可是比起儿子的伤口,老女人却更关心儿子给自己的心灵造成的伤害,所以她咬牙切齿地命令自己的儿子说:

“你不准再挑三拣四的了,赶紧给我回学校去!三年前你惹的祸到现在都没有彻底平息!你再在那儿学习四年……”

但是,儿子毫无兴趣听母亲关于自己未来的冗长说教。一直坐在客厅里的善宇站起身来,背对着母亲和哥哥,歪歪扭扭地朝着客厅门口走去。

“站住!真没礼貌!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竟敢这么对我……”

就在这个时候,善宇突然怒吼一声,终止了老女人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

“求你了!”

刹那之间,客厅里所有的人都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善宇转过身来,大步走向母亲,眼神中充满了怒气,悲愤,还有杀意。

“我求你不要管我了!我没有让你为我做什么吧?所以你也不要管我了!我反正疯得要死,所以您就干脆不要再管我了!”

善宇最后一句话的语气近乎惨叫。善宇很久都没有讲过话了,所以说话不太流利,说完之后他开始急促呼吸。接着,儿子平息了一下急促的呼吸,轻蔑地瞪着母亲。

“儿子进了精神病院,高贵的您感到很尴尬吧,妈·妈?”

善宇缓慢的语气中饱含轻视,他紧接着又用残忍的辛辣语气质问母亲:“如果我还是不开口说话的话,您会怎么做呢?把我也关进铁房子里,不高兴就烧死吗?就像银彩那样?”

听到小儿子可怕的质问,老女人感觉好像被谁掐紧了脖子,说不出话来。她几乎是一边倚着镇宇半躺在沙发上,一边盯着善宇,盯着现在比自己高出很多,要扬起头才能迎上他的视线的小儿子。

“到底是谁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不是个小孩子吗?你这么善良的孩子……”

善宇也用苦涩的眼光盯着母亲。每次看到母亲,善宇的脑海中总是反复浮现相同的东西,十六岁后就不再长大的美丽银彩,这成了母子之间一条无法逾越的河,……

冰冷的沉默之后,母亲的耳边传来了善宇低沉的声音:

“你能让银彩复活吗?”

母亲的眼神中一片茫然,她摇了摇头。她不是神仙,不可能让人死而复生。

于是,善宇冷漠地对母亲宣布:

“那一切就都结束了,妈妈不能为我做任何事情!任何事情!”

最后,母亲在昏倒之前,被背进了卧室躺下,开始点滴生理盐水。佣人们退下后,客厅里只剩下镇宇和善宇两个人。

“我在江南有处写字楼公寓,一个人住还不错,你现在就搬过去吧。”

善宇看了看哥哥递过来的写字楼钥匙,摇了摇头。看到善宇这副样子,镇宇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不知道镇宇生气是因为弟弟又闭上了嘴,还是不听自己指挥的态度。不过,镇宇还是把钥匙硬放进了善宇的夹克兜里,然后用低沉的嗓音警告他:

“如果你不想再回学校,我不会勉强送你去。但是你如果再像今天这样对待母亲,或者随意欺负容熙,我就打断你的腿!”

听到哥哥还挺绅士的威胁,善宇的眉毛奇怪地上扬了一下。

过了一会,善宇用哥哥的笔在记事本上问:那个女人对哥哥来说到底算什么?

镇宇面无表情地看着弟弟的问题,然后又面无表情地回答:“这不关你的事,我现在是在警告你!不许再碰容熙!”

镇宇现在的表情,比善宇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难看。善宇坏坏地歪着撕裂的嘴唇笑。

但是,如果我喜欢那个女人呢?她的小嘴也很甜哦。

善宇突然从镇宇的眼睛中看到了闪电。他意识到自己触犯了哥哥的禁区,也许表面绅士的哥哥会因为这件事杀了自己灭口。

“你这小子!你对她做了什么!”

镇宇越生气,善宇就越觉得好玩。想让铁面人,超级无敌喜怒不形于色的哥哥激动可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办到的事情。但是,被灭口也绝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今天晚上不是已经被哥哥揍了三拳吗?

善宇把镇宇值得纪念的订婚典礼搅得一团乱,所以镇宇见了他就不由分说拳脚相加,可是再打下去的话,善宇的脸就可能保不住了。善宇用力撇开要杀了自己的哥哥,然后一边做出危险的表情,一边在记事本上写着:

我还什么也没有做过呢,以后就不知道了。

“没想到他这段时间真的和女人住在一起!你和善宇哥一起住了两个星期,哎哟,真羡慕你啊!那容熙小姐,你也是善宇哥的second(第二个)了。”

现在,两个女人正在卫生间里并排站着刷牙,容熙听到爱子嘴里嘀咕的乱七八糟的话,手里的水杯差点掉下来。什么?第二个?

“善宇哥在日本很有人缘,所以在这里理所应当也是这样,不过以前他睡着的时候喊过银彩的女人名字,所以我就把你当成她了。”

“你听到他睡着的时候喊女人的名字?”容熙心说。

这小子被送去日本学习,可是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只顾得玩。

容熙在爱子旁边继续刷牙,心里有点酸酸的。和男人接吻已经够讨厌了,和女人接吻更加可怕。

“嗯,那个,你好像误会了,我和善宇没有任何关系!我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他是贴在我身上的寄生虫!”

容熙辩解说。爱子忙从包里掏出一本小字典。

“什么?寄生虫……谁?不,是什么?和寄宿生的意思差不多吗?不过,寄宿生为什么要贴到房东背上呢?”

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贴在身上的寄生虫”这句话高难度的隐喻含义。容熙努力控制血压不要升高,至少在爱子提出下一个问题之前是这样。

女装版金发魔鬼爱子戴着粉红色的假发,她突然变得一脸甜蜜,诡异地笑着问容熙:“善宇的房间在哪里?我今天就住那里了!我和喜欢的善宇哥今晚就可以好好幸福了……”

“幸福?”

粉红女郎说要住在善宇的房间里,容熙产生了不祥的预感。爱子扑哧一声笑了,愉快地做了一个要把人气死的解释:“幸福=性!不要紧吧?容熙小姐不是独占善宇哥两个星期了吗?那今天就请把亲爱的他还给我一个晚上吧!”

听到这里,容熙一直憋着的火再也压不住了,一下子火冒三丈。这丫头现在胡说什么呢?谁独占谁了?

容熙是个生活检点的姑娘,认为应该“友好地对待外国人”,可是她丝毫没有要对这种不知廉耻的花花小姐客气的意思。小小年纪竟然这么不要脸!

粉红女郎摇晃着脑袋看着面前的韩国女人脸上失去血色,变得十分苍白。容熙真怕这个小丫头再说出什么话来。

“怎么,这都没得商量吗?容熙小姐的嫉妒心很重哦。好吧!这是容熙小姐的家,我让步。那,附近总有情人旅馆吧?还有,这边的房费一般是多少啊?”

突然又被误会成嫉妒之神化身的容熙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咽了咽口水回答说: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没去过那种地方。”

“那容熙小姐和善宇哥就一直只在家里做喽?这样是不是有点单调啊?”

此时此刻,容熙又被可怕的第二颗误会导弹击中,差点一屁股坐在卫生间的瓷砖上,她赶紧抓住洗面池撑起身子,避免了难看地摔倒在地。容熙强忍着,才没有把牙刷扔到这个小丫头的脸上,相反,她尽可能地用长辈般的、无比镇静的声音诚恳地回答说:

“我再说一次,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你的耳朵没聋吧?我和他没上过床!我和他,和任何人都没有上过床!我还是个黄花闺女呢!”

开始还平平静静的声音,到后来就成了高声嘶喊,回荡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容熙结束了自己的猛烈反击,上气不接下气。爱子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又拿出字典查了起来。

“黄花闺女……黄花闺女……找到了!啊?”

爱子把视线从字典上挪开,仔仔细细,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容熙。面对如此露骨的目光,容熙用充满疑惑的眼神和面前这个小丫头对视着。最后,爱子可怜兮兮的声音打破了两个女人之间的沉默。

“都到这个年纪了,还没有任何经验!真可怜!容熙小姐身体有病吗?”

听到小丫头发自内心的同情,容熙在心里都快哭了:

“老天爷,今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一个金发魔鬼就够我应付的了,怎么现在又来了这么个粉红女郎!”

接着,准确地说,是一百四十六秒之后,最开始折磨容熙的金发魔鬼回到了她的鸡窝,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面颊肿胀嘴角撕裂。

爱子就为了看善宇,才漂洋过海来到这里,可善宇见到她后的欢迎词却冷淡简短至极。

你到底为什么来这儿?

刚才善宇一进屋,爱子就像个小皮球一般蹦到了他的面前,狂吻一番作为见面礼。现在她并没有因为善宇态度冷淡而受挫,而是含情脉脉地望着善宇肿胀的脸庞。

“我来看善宇哥啊!你的脸怎么肿了?难道你在这加入什么组织了?”

善宇眉头紧皱,不知道是因为爱子来到这儿,还是爱子抚摩伤口弄疼了他。

我告诉你地址是让你把东京房子里的行李寄给我,谁让你直接提过来了?

这么说来,爱子最开始拽着的巨大的箱子应该是善宇的行李了。容熙愣愣地看着小丫头狂吻善宇,还有他们令人感动的相逢场面。善宇是这样向容熙介绍粉红女郎的:

这是杉原爱子,我就读的学校同一级的同学,是在日侨胞,三岁去的日本,还有……是我的拍档。

拍档不是指一起工作的人吗?什么啊。如果玩电脑游戏也能称为工作的话,那善宇和爱子倒可以说是相当完美的拍档了。

清晨七点,爱子来到容熙家开始上班,一直到太阳落山月亮升起的晚上七点。如果除去一天当中吃饭、睡觉、抽烟、上卫生间的时间,他们就是名副其实地生活在电脑游戏中了。

开始的时候,爱子坚持要在容熙家里和善宇住在一起,这个提议遭到了善宇和容熙两个人的断然拒绝。虽然阐述理由的出发点是值得赞扬的伦理道德,“这么大的姑娘哪能住在一个大小伙子房间里啊!”实际上还有更加实际的理由。

现在房间已经小得连呼吸都困难了,怎么能让你再住进鸡窝呢?少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

鸡窝主人听到善宇最后提到的“鸡窝”,心里有些不快,可是就算不高兴,那也是显而易见的真理啊。坦白说,如果让容熙说实话,她会把嘴凑到善宇耳边大喊:

你竟然说这儿是鸡窝!你见过这么大的鸡窝吗?见过吗?这是别人几年时间苦心经营,血泪汗水浇铸的结晶啊!

是啊。在住惯了二百坪豪宅的少爷看来,这个小房子只能算鸡窝,可对于容熙来说,这个十三坪的鸡窝里倾注了二十几岁的青春年华,是血泪汗水的结晶。容熙在心底这样呐喊……

“那我就变成黄色的小鸡,在善宇哥的怀里睡好了。”

粉红女郎的话听得真真切切,可容熙还是不得不咬紧牙关闭上嘴。现在的寄生虫已经够难缠了,她不想,绝对不想再加上一个,所以只能缄口不言了。如今四个星期过去了,容熙反而觉得当时应该下定决心痛骂一顿,那样可能会好些。

爱子除了睡觉以外,一天中有超过十二个小时都和善宇粘在一起,容熙一见到爱子,就深切地感受到祸不单行!而且,这个粉红女郎还时不时无情地戳容熙的痛处。

“容熙小姐不关心善宇哥,这真是太让爱子感到幸福了,不过我真的很纳闷!那么久不和任何人做的话太浪费身体了吧?容熙小姐那里不会发霉吗?”

容熙已经耐着性子和他们一起生活了四个星期,所以现在终于知道了这个二十岁的愣头小丫头并没有什么恶意,可她仍然无法适应从爱子可爱的小嘴里蹦出来的讨厌的话。

“现在还没发霉!以后要是发了霉,我会第一个告诉你的,爱子#葫以,现在拜托你闭上嘴!”

不过,容熙很想接着再补充一句。

“你们在家里只知道玩,我和你们不同,我为了生存要在家里画漫画啊!这个好色小女人!”

不过,容熙只能把这个令成年人热泪盈眶的理由咽进肚子里,她没法把这些话讲给比自己小八岁的小孩子听。所以,容熙就对比自己小六岁的那个稍大一些的男孩子大吐苦水了。

“你记不记得我们制定的规章制度中明确写了不经对方同意,不得带恋人、情人回家啊?”

善宇疲惫地盯着一脸严肃的容熙,容熙把六个星期前制定的同住协议书推到了善宇面前。

当然记得了。

看到记事本上的回答,容熙放心了许多。

“那你就马上收拾行李,带着那个丫头从这里消失,去宾馆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好了!你明明就是违反了规定嘛!”

但是善宇对此的回答却是截然相反。

绝对不可能!那丫头既不是恋人,也不是情人#糊是我的朋友和拍档!

善宇最后添加的一个短句点燃了容熙压抑至今的满腔怒火。

大婶,难道你嫉妒那个丫头吗?

嫉妒?我?嫉妒谁?为什么?

容熙气得够呛,一时语塞。她知道现在应该立刻把记事本扔到男孩子脸上,大喊“开什么国际玩笑”!但是,她没有料到本上的字,真的是没有料到那些字会像一把尖刀一样,深深地扎进了自己的心里。他总是用这种令人尴尬的玩笑去刺痛容熙的心,可这一次的玩笑却和往常大不相同,怎么也不能一笑了事,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容熙想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脸色,是不是过分难看了?声音没有发颤吧?

“不要开玩笑了!你们在这里这么闹,我就没法集中精神画漫画了!”

是吗?

“就是!我一个人过惯了,和别人一起生活感到很别扭!你的钱多得可以买电脑,为什么还要长期呆在这里!你不还说这是鸡窝吗?”

话说得越长,嗓音就越发颤。危险……危险……怕是这小子那天在海边对我施了什么咒语。

容熙好不容易忍住脖子被勒紧的感觉,勉勉强强做出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盯着善宇说:

“赶快走吧,这样最好,对你我都好。”

善宇一直坐在电脑显示器前,面无表情地倾听容熙说话,这时他又面无表情地在记事本上写了些什么。

你这个人喝酒后更坦率,就是笑声有点妖邪。

这明显是在指责容熙。容熙很生气,凭什么要受这种毛孩子的责难啊。

“我不喝酒的时候也是相当坦率的!的确,有时候我会羡慕爱子,她和我不一样,她年轻,漂亮,开朗!但是仅限于此!你好像产生了错觉……”

容熙最后深吸一口气,向男孩子发出最后一击。

“嫉妒?我为什么要嫉妒?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善宇先是长长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傲慢地把烟吐到天使般姐姐的脸庞上。然后,又在记事本上写了些字,丢给容熙。

容熙被辛辣的烟雾呛得双眼噙泪,所以纸张在容熙的眼中变得灰蒙蒙的,上面写着:

知道了,姐姐!

第8章 女人都喜欢坏男人吗?

“这么和你解释是有点可笑,但我还是要说,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容熙对爱子,对善宇,对熙媛,现在又要对镇宇做着同样的辩解,她已经厌烦了。

表明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词多种多样。容熙和镇宇是朋友,善宇和爱子是恋人,但是他和容熙既不是朋友,更不是恋人,简直不能在他们的这种关系上冠以任何一个词,他们不过是暂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同住人……是别人。

但是,我为什么要像表决心似的,反反复复向小鬼的恋人,向小鬼,向我的朋友,向我单相思的小鬼哥哥解释小鬼并不是我的什么人呢!

容熙正要去出版社交稿,镇宇打电话找她。于是,容熙莫名其妙地出来了,看到镇宇像是在自己脸上找什么似的眼神,容熙总感觉有些尴尬。容熙和镇宇之间从来没有过这种尴尬,啊,不,曾经有一次,就是他们决定不再继续谈恋爱的时候。

和二十一岁分手时一样,今年已经二十八岁的容熙很讨厌这种令人尴尬的沉默,讨厌得快要疯了。不过,幸好一分钟之后,镇宇的话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你,和我弟弟有什么事情吗?”

“你指什么?”

镇宇的问题十分直接,与往日的斯文柔和截然不同,所以容熙的声音也变尖了。

“什么事情?我和这种小鬼会有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其实,容熙和小鬼接过吻,拉过手,所以并不能说什么也没有。但是,容熙不明白镇宇现在为什么用这种表情问自己这种问题。你已经和别的女人订婚了,这个女人还是我的朋友。如果我们现在是二十一岁,你当然有资格这么追问我,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那时,为了维护你伟大的自尊心,你没有问我们为什么要分手。不过现在你为什么要问呢?因为对方——称他为对方有点可笑——是你弟弟吗?你担心唯一一个宝贝弟弟不小心被穷困潦倒的大龄女子缠上吗?

面对容熙无声的质问,镇宇苦涩地回答说:

“你很聪明,不会做傻事,可他就不同了。听你这么说,我明白了。不过他的精神不太稳定,嗯,虽然比以前是好了一些。”

做傻事……

可能是因为昨晚赶稿子,容熙现在眼睛疼得很,精神也有些恍惚,所以自己深爱了八年——其中有七年时间是作为普通朋友——自己非常熟悉的镇宇,和眼前这个人判若两人。容熙认识的镇宇不会这么评价自己的弟弟。容熙并不想为善宇辩护,可还是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话一出口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是个好孩子,只是有时候让人摸不透。”

“我是他亲哥哥,还不是一样摸不透他。这孩子就像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炸弹。”

镇宇一边苦笑,一边端起咖啡杯送到嘴边。容熙和镇宇面对面坐着,身前摆着咖啡杯。时间尚早,他们所在的咖啡馆里人不多。但是容熙和镇宇坐的地方,在这一瞬间却让人感到胸闷得透不过气,容熙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男人,到出版社去,找负责的编辑交稿……

于容熙还是头一次这么急切地想离开明镇宇。镇宇看着相识已久的朋友坐立不安,就开始用平和的语气说出今天见面的主要目的,语气柔和一如往昔,但是态度却十分坚决。

“我一个月前买了套写字楼公寓,准备让他过去住。但他到现在都还在你那儿,你不要被他给缠上了,他对你来说很危险。”

“还是危险的男人更有魅力啊,女人嘛,总是喜欢坏男人的!这就是证据!”

容熙听到编辑没头没脑的话愣了,等她看到推到自己鼻子跟前的东西就更迷糊了。一个方便面盒子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心形图案信封。

“这,这都什么啊?”

“什么什么呀,追星族来信啊!你从入行到现在,可能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的追星族来信吧?”

不是可能,根本就是。容熙已经画了四年漫画,她敢保证还从没收到过多得用盒子装的追星族来信呢。于是,刚才的不快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容熙来了兴致,从方便面盒子里抽出一封信,打开,读了起来。

还是在海边许愿灵啊,干脆再搬到海边祝恒了吧。万岁!啦啦啦,咿呀,太高兴了!老天爷,菩萨,孔老夫子,多谢啦!

可是……

容熙又看了一封信,接着又看了一封,看过的信越堆越高,容熙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

“这样,所以……”

“是的,是因为容熙那次画的最后死了的金发青年,反响强烈啊#蝴跃居上个月人气人物排行榜的首位,真是扬眉吐气!”

自己笔下的主人公人气冲天,作者理应高兴才对。可·是!过去的四年里自己画得胳膊都要累掉了的花样美男镇宇不受欢迎,怎么画了这个不良少年,反响却如此强烈,势不可当了呢?

容熙看过的每一封信都在向她呐喊,哀求,甚至是威胁。

老师,shine真是太太太帅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shine怎么会死了啊!不可以!让他活过来!

shine!叫那个让shine死了的坏作家改稿子!

“这样啊,这些都不是给我的,而是给shine那小子的追星族来信。”

其实,少女漫画销量要是想达到百万这个天文数字,是有点荒唐,可现在总归是迈出了销量百万的第一步。不过,吴编辑看到容熙却像是被判了死刑一样,表情十分沉痛。

“容熙,我们把这个人物作为主人公试试连载怎么样?上头也寄以厚望呢。”

听到这话,容熙立刻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如果平时听到编辑这样提议,她早就举双手赞成了,可是现在……

“他已经死了,怎么能……”

但是漫画新秀可怜的辩解之声被编辑一句话压了回去。

“所以嘛,为了读者,你要让他活过来!”

容熙知道编辑还有一句没有说出来的潜台词。

“还有,为了保住你自己的饭碗!”

欲哭无泪的漫画新秀只好在心里惨叫了。

“我的命好苦啊!”

“我的命好苦啊!”任何时候这都只是在发牢骚。事已至此,容熙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他,也必须把这个不良少年画下去了。对容熙来说,长期连载是个绝好的机会。那现在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吗?我把你画成了漫画里的恶棍,而且不止这些,还……很悲惨地死了。

这是什么?

善宇老大不情愿地接过了容熙老大不情愿地递过来的方便面盒子,两个人还在为昨天的口角斗气。不过,容熙的回答让善宇的不情愿一下子烟消云散。

“是你的追星族来信#葫以我们,暂时休战吧!”

追星族来信?

这又是什么意思?

嗯,善宇在东京的时候,经常走在路上被记者偷拍,或者被星探跟着没完没了,读了还不到一年的大学里也有数不清的女性追随者,甚至成立了善宇追星族俱乐部,有时运气不济还会碰到男性追星族。但是,这些都发生在日本,而这里是韩国。善宇回到韩国后几乎过着隐居生活,怎么也想不出谁会送给自己一箱子这么幼稚的信封画着心形图案的信。

容熙看到善宇对着方便面盒子发呆,就把这个月的杂志递给了他。开始时,善宇还只是随意地翻着容熙给自己的漫画书,很快他看到书中有个长得很像自己的家伙,他对女人做出各种陌生的事情,然后又看到没过多久书中的他就悲惨地死去了,善宇皱起了眉头。

这到底是什么?我死了?

趁着激动的善宇还没把漫画书砸过来,容熙赶忙递上为了安抚他而买的易拉罐啤酒,用力拉开了属于自己的可乐,然后悲壮地说:

“为我们暂时休战而干杯!让我们来纪念于容熙作品的第一次连载!”

善宇一边心想“这是什么蠢话”,一边接过容熙手里的啤酒,也拉开了易拉罐。

当!

啤酒罐和可乐罐碰在一起,两个人干了杯。善宇正喝着免费啤酒,耳边传来了容熙的声音,善宇一下子停了下来,手里的啤酒差点洒到地上。

“所以……你把衣服脱了吧!”

什么?

这一刻,善宇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要不然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喝可乐也会喝醉?

但是,善宇看到容熙双目炯炯有神,怎么看也不像喝醉了,而自己好像也没有喝醉。容熙有些犹豫,有些颤抖,有些悲壮地……非常非常诚恳地对善宇说:“我要把你当作漫画主人公#葫以你能不能脱了衣服?让我写生你的身体!”

善宇一听到“脱衣服”的话,就毫不犹豫地拉裤子拉链,容熙看到这副情景,刷地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根。

“可以不脱裤子的!”

咦?不是你让我裸体的吗?

确实是容熙自己先让人家脱衣服的,所以现在看到无耻家伙的无耻问题,也没法发火。

“不是!只是上面,只脱上衣!我可不想再看你的屁股了,一点也不想!”

听到容熙的吩咐,善宇开始毫无顾忌地脱身上的衬衫。衬衫里面没有穿背心,衬衫下面的身体一下子暴露在容熙眼前,肌肤透着浅褐色和白色,看起来有点瘦弱,但是相当结实。

“那是?”

他脖子上常戴的那堆项链不见了,现在,他的脖子上只系了一条细细的银链子。善宇调皮地露出洁白的牙齿哧哧笑着,然后把它拿起来看。

这是家里的钥匙!我怕自己忘了带!

这是容熙给他的家门钥匙,总是随心所欲的善宇竟然把钥匙带在身上,容熙心里泛起了些奇妙的感觉。也许容熙怕善宇看透自己的心思,或者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容熙赶紧低下头假装摆弄着照相机要给善宇拍照。她有点紧张地对善宇说:“先正面。”

容熙拜托模特这样那样,她抬起头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善宇,还有善宇的身体。容熙看着看着,不由得再次萌生了“真是天生帅哥”的念头。善宇比哥哥镇宇小六岁,容熙就总是叫他小鬼,可现在看来他并不是小鬼。

善宇的后颈部分暴露在阳光下,颜色有些深,但是被衣服遮住的皮肤却白得似雪。悄悄挂上了一条银链子的脖子显得挺拔有力,肩膀也很宽,像个男人了。可能是经常运动的缘故,身体的肌肉非常结实,胸部肌肉看起来十分发达,腹部则平坦紧致。

到底是年龄小,善宇的皮肤比身为女人的容熙还好。善宇穿上衣服,人们会把他当成天生的衣架子,可脱下衣服后的身体和穿衣服时感觉又大不一样。这种感觉不能单纯地用性感来形容,怎么说好呢?善宇现在的样子让容熙联想起以前在动物园看到的豹子,关着它的时候人看着有点难过,可实际上它具有危及人类生命的野性。

如果爱子看到善宇现在这个样子,会感动地流泪,当然会的。

但是非常遗憾,今天早上,那个粉红女郎因为“好不容易来韩国一趟,哪能不出去旅游呢?”就去济洲岛玩了,过几天才能回来,也就失去了眼前这个黄金般的大好机会。所以,容熙可以放心大胆地在只有她和善宇两个人的公寓里,在自己的工作间里描绘善宇了。这对容熙来说是非常非常幸运的。

除了在电影院看的少儿不宜电影,容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男人脱衣服露出身体。

不,是第二次了吧?

仔细想想,善宇来的第二天自己就在无意之间看到了他的屁股,不过那时自己还没睡醒,而且大吃一惊,没能好好欣赏。容熙想起以前的事情,哧哧直乐,手上还玩着铅笔。善宇看到这副情景,不由得将信将疑地盯着容熙问道:

还早着吗?你不看哥哥也能画得和真人一模一样,怎么到了我这儿,就得用这么长时间?

看到记事本上的问题,容熙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你哥哥和你可不一样!从我第一次看到镇宇,他的样子就刻在了我的脑袋里!”

容熙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其他意思,可是善宇听到后脸色立刻变了,容熙见此情景,也开始后悔刚才自己这么说。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屋里只能听到铅笔在速写本上滑动的刷拉刷拉声。

“那个,正面画好了,你转到侧面吧,不是,再……”

容熙不太满意善宇侧面的角度,直接走了过去,抓祝蝴裸露的肩膀。善宇的身体有点凉,皮肤像玫瑰花瓣一样娇嫩。真是充满欲望的身体。容熙的手刚碰到善宇细嫩冰冷的肌肤,就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容熙真想抚摩一次善宇的肌肤,就一次。

不过,容熙自己也觉得这种想法太过荒唐,所以她的手一接触到善宇的身体,就立刻缩了回来。但是,正像善宇所说,容熙是个什么都挂在脸上的人。容熙不会撒谎,她自己有什么想法,就会立刻清楚地表现在脸上,好像镜子一样,这一点自己都很难控制。

容熙现在的想法和她缩回去的手一样,被善宇看了个清清楚楚,但是善宇却一反常态,没有取笑纯真的容熙。

摸摸吧。

听到善宇简单的许可,容熙好像蒙上了罪名,开始用手掌小心翼翼地抚摩善宇柔滑的肌肤。容熙怯生生地,水流过似的轻轻摩挲这雕刻一般的身体,就像面对的是一尊价值连城的瓷器。冬日阳光晒黑的挺拔后颈,宽宽的肩膀,前胸,青筋显现的有力臂膀,细嫩的面颊……从来没有在镇宇那看到过的,感受到过的所有一切……

容熙的手指感受着皮肤,脸蛋羞涩地泛起了红晕。

丁零……丁零……

要不是这个时候响起了电话铃声的话,容熙自己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情。容熙先让剧烈跳动的心脏稳定下来,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拿起了话筒,暗自祈祷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颤抖。

“喂?”

话筒另一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容熙吗?我是熙媛啊……”

“4月”cafe。

熙媛叫容熙出来见面的地点定在一家名为“4月”的咖啡馆,就在她们曾经就读的k大学附近。善宇听从即将成为嫂子的熙媛的命令,护送容熙到此,容熙站在咖啡馆门口就好像要被拖到屠宰场宰杀的羔羊,一点没有要动的意思,善宇敲着她的肩说:

干什么呢,还不进去?

但是容熙很难迈步其中。大韩民国有数万家咖啡馆,单单k大学附近就不下几百家,怎么会这么巧!为什么!熙媛叫自己出来见面的地点怎么就偏偏是这里!

“4月”。

七年前,明镇宇和于容熙在这家名为“4月”的咖啡馆里,在和咖啡馆名字相同的4月里分了手。就在这间“4月”里。此后的七年间,容熙再也没有踏进这家咖啡馆半步。至少,到今天为止是这样。

“好,我们干杯!为了容熙的第一次连载干杯!同时,也为了纪念柳熙媛再过三天就画上句号的绚丽姑娘时代!”

在熙媛的提议下,在座的其他三个人举起了各自的酒杯。考虑到容熙的酒量问题,大家给她安排了可乐。

一眨眼的工夫,五千cc就喝了个底朝天。

不过很奇怪,多少泛起些酒气之后,大家虽然按照熙媛的话,祝贺容熙开始连载,祝贺熙媛和镇宇即将结婚,可现场的气氛却愈加沉重。

无论熙媛怎么努力调动大家的情绪,善宇还是始终如一地不说话,而镇宇自从看到容熙和善宇一起进咖啡馆的情景后,就一个劲喝闷酒,也不开腔了。

低矮柔和的灯光,陈旧柔软的沙发,墙上密密麻麻的学生涂鸦,与七年前相比,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和七年前明镇宇跟于容熙分手的位置只相隔一张桌子。直到现在,镇宇还清楚地记得容熙当时说过的每一个字。

“我们分手好吗?”

那时,镇宇和容熙谈恋爱还不到三个月。容熙只有二十一岁,还长着一张娃娃脸。有一天,她突然非常严肃地把镇宇叫到这里,莫名其妙地这么问他。当时,镇宇满不在乎地盯着容熙。

镇宇和容熙交往的时候,除了容熙曾经羞涩地吻过他的额头之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所以,他们还是刚刚擦出爱情火花的恋人,“分手”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但是容熙不会提些无聊的废话问题,所以镇宇只能诚恳地回答说:

“我以后感到孤独寂寞的时候不能再找你了,深夜想给你打电话也不能再这么做了,想再见到你也是不可能的了,不,是想都不能想以后再见到你了,我们二人再也不能约会了……嗯,会是这样吗?”

容熙像个玩偶似的,面无表情地听着镇宇的回答,用小勺小心地搅着放在自己面前的咖啡。镇宇转移话题胡说一通,三分钟后,容熙平静地对他说:“那,我们分手吧。”

七年过去了。无论容熙当时有多少苦衷,总归是她甩了镇宇,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从那以后,他们两个人再也没有约会过,保持着单纯的朋友关系。

二十一岁的镇宇和容熙都长大了,如今已经二十八岁了。七年后的今天,镇宇还有三天就要结婚了,新娘正是坐在容熙旁边,喝酒吸烟的容熙的朋友熙媛。世间的事多么奇怪,又多么复杂啊。镇宇的视线不知不觉投向了低头冲着可乐杯子的容熙身上,而且停留在了自己七年前短暂爱过的女人身上。容熙坐立不安,希望这场酒宴赶紧结束,她起身去洗手间,借此躲避镇宇的目光。要容熙在和镇宇曾经分手的地方,和几个小时之前还追问自己与他弟弟有没有什么事情的镇宇一起吃吃喝喝,容熙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这个程度,对她来说,这不啻严刑拷问。

但是,容熙的逃避最终还是失败了。容熙虽然一口酒都没喝,脸上却是滚烫,她用凉水洗了洗脸降温,整理了一下头发,可走出洗手间的一刹那却大吃一惊。容熙没有想到天下无双的明镇宇会守在女洗手间门口等着自己。

在酒精的作用下,镇宇的脸又红又烫,他一步,一步,向容熙走来,走到可以听到容熙心跳声音的地方才停下来。这七年当中,从决定分手的那一刻开始,两个人就忌讳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此刻,镇宇打破了禁忌,把容熙娇小的身躯拉向自己怀里,然后对惊讶不已又不忍拒绝的容熙轻声细语地倾诉。

“都是我不好,我们才成了这个样子啊……百分之百……是我不对。”

就在这个时候,容熙透过镇宇的肩,正好迎上了注视着他们的善宇的视线。

抱着容熙的镇宇已经醉了,胳膊没有多少力量,所以,柔弱的容熙才可以毅然决然地甩开镇宇。容熙拒绝了镇宇,在善宇的注视下,逃跑似的回到了熙媛独自一人留守的大厅。

善宇的醉意好像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他向哥哥走过去。然后做了一件平生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他揪起了哥哥的领口。即使善宇不开口讲话,他的眼神也是在向哥哥怒吼:

现在,你不要随便招惹她!你已经把她折磨得太久了!

镇宇模模糊糊地瞪着善宇,随即一边用力甩开他紧紧抓住自己领口的手,一边声嘶力竭地告诉弟弟:

“是我被她一脚踹了呀!”

善宇听到这句话非常惊讶,好像后脑勺被砸了一下。

容熙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甩开镇宇的,又是怎样离开那里的,还有,自己是什么表情和熙媛跟镇宇道别的了。

回家途中,善宇一直想问容熙些问题,但容熙一直回避着他的视线。此时此刻,容熙什么话也不想说,什么话也说不出。于是,善宇也放弃了提问和回答。

他只是想问:“你为什么要和我哥哥分手呢?”

容熙只喝了两瓶可乐,可脑袋却是晕的,而且还犯恶心。她的这种奇怪症状一直持续到三天以后,镇宇和熙媛举行婚礼的那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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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与初恋诀别

“我现在浑身发抖,要是等会儿踩到婚纱裙角绊一跤怎么办啊?容熙,我的妆是不是画得太浓了?嘴唇红得像刚刚喝了小孩血。”

刚才还聚在新娘准备室里的亲朋都回到了座位上,这里只剩下容熙和熙媛两个人了。这次不是参加别人的婚礼,而是自己要结婚,所以出了名胆子大的柳熙媛也免不了紧张一番。

“其实,我现在真希望有口烟抽啊……但是好像不太好啊!”

容熙温柔地抚摩着花容失色的新娘的面颊。

“没什么好紧张的。熙媛,知道吗?你现在漂亮极了。”

熙媛听到朋友的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是吗?毕竟是一生中只有一次的喜事啊!为了漂亮,大清早就被抓起来去美容院受罪。”

熙媛说着说着,也不怕弄花了辛辛苦苦化好的妆,就突然搂住了容熙的细腰,全然不顾华丽的婚纱起皱。

“容熙啊,真奇怪,只不过是结婚而已,我现在就要成大人了,我和镇宇会幸福的……不过还是有点害怕。”

听到朋友说这番话,容熙差点落下泪来,她声音哽咽地凑到熙媛的耳边背诵咒语似的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你一定会过得很好的,一定会幸福的。”

很快,钢琴伴奏的声音响了起来,熙媛在会场职员的催促之下,走出了休息室,走向等待着自己的镇宇,走向了自己的未来。

容熙没有坐在观众席上,而是站在会场的后边看着婚礼进行。容熙正一声不响地注视着新娘在地毯上一步步走向新郎。这时,一个熟悉的人走到了容熙的身旁。

当容熙第一眼看到走到自己身旁,身穿褐色西装的男子时,简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虽然男子金褐色的头发不是太适合如此庄重的场合,但是修长的身材配上非常得体的正装……这个站在身旁的年轻男子正是已经在自己家里赖了两个多月的善宇。

善宇脱下了经常穿的卡通t恤,代之以真丝衬衫,打了领带,脚上也没有穿往常的高帮靴,而是锃亮的皮鞋,就好像男子时装杂志上的高级绅士服装模特一样。善宇穿上正装,越发显得身材修长,总而言之,帅呆了!

此时的善宇再也不是平常的那个不良少年,而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形象了。容熙面对善宇这么突然的转变,瞪大了双眼,盯着善宇直看,像是要把他的脸看穿,直到善宇被她看得狼狈不堪。

“你这孩子,参加婚礼的时候看起来好多了。”

容熙真心实意地称赞善宇,但善宇并不领情,冷笑着回答:

如果你打算抢回属于自己的婚礼,机会就在眼前。

善宇今天写在记事本上的话也很讨厌,可容熙只是一笑了之。

虽然头依然很痛,心也痛得像是用针在扎,虽然一不小心,眼泪就会按照真实的心境夺眶涌出,但容熙的脸上仍然保持着微笑。可能是刚才服用的止痛药发挥了效力,容熙开始感觉有些眩晕,她轻轻地把头靠在了善宇的肩膀上。

…………

善宇默默地站到了容熙的前边,好让她悄悄靠在自己肩上休息一会儿。于是,容熙就这样靠着男孩子的肩注视着正向来宾行礼的镇宇和熙媛,虽然头痛导致视线有些模糊。

“好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彻底结束了。”

容熙轻轻地自言自语,自己说给自己听,这是于容熙和明镇宇最后的,与初恋的诀别。

hite啤酒,百威啤酒,密勒啤酒,卡普里,ob啤酒,贮藏啤酒,百岁酒,梅子酒,马爹利,威士忌,葡萄酒……再没有了吗?

容熙好像过情人节买巧克力一样,挑选了各种各样的酒胡乱塞进购物筐中。善宇无可奈何地盯着她。

婚礼一结束,容熙就跟中了邪似的,冲向便利店。然后把能找到的各种酒,对她来说不啻毒药的酒全买了下来。在善宇的眼中,这是显而易见的自杀行为。

你这是干什么呢?

善宇看着结算单,恶狠狠地质问容熙,容熙则扑哧一笑,回答说:

“我要举杯庆祝失恋!”

那还不如买可乐!如果你不想喝死的话!

容熙摇着头不同意善宇的反对意见。

“我今天想喝醉!根本不想死,只是想让自己神志不清。”

容熙一边吐着舌头,一边望着还是一副愤青模样的善宇。

“怎么?你不愿意陪着我这个姐姐喝酒吗?不乐意就算了!反正我今天化了妆,去哪儿随便勾引一个色狼好了!”

在善宇看来,今天的容熙漂亮得一塌糊涂,别说勾引一个色狼了,就是三个四个也绰绰有余。

容熙今天为了参加朋友的婚礼,特意穿了浅绿色套装,十分清丽,套装裙子的长度刚好把她的“a-”身条显现得淋漓尽致。

再加上容熙戴了隐形眼镜,以前总戴的高度近视眼镜终于从脸上消失了。再加上现在的脸庞略施粉黛,如果只看外表,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容熙已经二十八岁了。

可以轻松地勾引三四个色狼了。

容熙在气头上喝酒怪笑的模样固然不雅,但善宇更不乐意她不找自己,而是在别人面前这样失态。善宇心想,如果容熙喝醉后像对自己那样扑到别人怀里的话,自己一定会很不高兴的。

如此说来,还是在我面前喝酒比较好!

善宇决定后,就不声不响地提起了容熙买的酒。

这天晚上,正像预料的那样,容熙刚喝进半杯啤酒就开始犯晕,等喝到第二杯的时候就完全走样了。然后一如既往地发出了一喝酒就“哦呵呵呵噢”的妖邪笑声,还伴着播放的流行歌曲《舞蹈皇后》的节奏,胡乱跳起了舞。嗯,只要看到这个女人,就绝对不会感觉郁闷了。看起来容熙从来没有去过夜总会之类的地方,跳的舞也非常可爱。容熙变得这么疯疯癫癫地,全是因为哥哥啊。

这时,善宇看着容熙这副颠三倒四的样子,提议玩一个游戏。

“真心话游戏?那是什么啊?”

电影里不是有这种游戏吗?旋转啤酒瓶,瓶口对着的人要如实回答别人的提问,绝对不可以说假话。

“绝对不可以说假话?”

绝对不可以!

容熙一喝酒就变得很坦白。这个游戏虽然有点卑鄙,可善宇很想通过游戏解开心中的疑惑。

你为什么和我哥分手呢?

容熙已经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了。但是容熙这次没像以前那样甩过来一句“这是私人问题”了事,今天镇宇结婚了,容熙想对人倾诉这个秘密,告诉别人自己对当事人镇宇都没有说过的原因。于是,容熙回答说:“我收了你妈妈的钱,条件是和你哥哥分手……”

善宇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当然,他们的母亲这种人完全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有钱能使鬼推磨”是这位高尚贵妇的人生座右铭,作为儿子,镇宇和善宇深知这一点。但是和善宇共同生活了两个月的容熙却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女人,要是没有了自尊,恐怕她就会变成僵尸了。

怎么回事?

按照容熙的性格,一定会把母亲给她的钱撕个粉碎,要不就是把钱甩到母亲脸上啊。容熙看到善宇一脸疑惑,笑了。喝过两杯啤酒,她的脸上慢慢呈现出桃子般的浅粉红色。

“那个时候没有办法啊。我爸爸坐别人的船出了事。……在海鲜市场卖鱼的妈妈拼命卖鱼也凑不够住院费。爱情,对于穷人家的女孩来讲太奢侈了!”

你怎么不告诉哥哥这些呢?

面对善宇这种理所应当的问题,容熙害怕地摇了摇头。

“我疯了?你哥哥会原谅我用他来交换金钱吗?他会看不起我的!我怕他看不起我啊!与得不到爱情相比,被人轻视真的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啊!直到现在,我都怕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你要保守秘密呀,求你了……”

该死!

善宇听过这段令人心酸的爱情故事,感觉快要窒息了。突然之间,他非常后悔自己提议玩这种麦芽糖似的游戏,听到了这种麦芽糖般郁闷的故事。

第二次旋转的瓶子口对着自己,当容熙发出“咿呀”的欢呼声时,善宇后悔得更厉害了。

“你为什么进了精神病院?虽然有时你看起来像个疯子,但显而易见你很正常!”

两个月以来,容熙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怕翻开别人的伤口,所以一直没有开口提问。但是刚才她已经向善宇袒露了自己最大的秘密,所以自己问这个问题也不为过吧。只是,自己处心积虑地提问,对方的回答却让人非常扫兴。

因为就像你说的,我是个疯子。

“哪有这回事?你要老老实实回答,干什么呢?”

真的,医生就是这么对魔鬼老太婆说的,他说府上的公子是个无药可救的疯子,需要隔离监护。

“为什么?”

因为我在家里放火。

善宇在记事本上这么写着。他的态度就好像“我在我们家刷了油漆”一样轻描淡写,换句话说,他的态度不由得让人心生反感。容熙的醉意顿消,她这时才明白两个月来和自己同吃同住的男孩子是医生公认为疯子的纵火犯。

不过喝酒会壮胆吧?不管怎么说,这两个月来,他没有在自己家里放火,而且和他在一起的两个月过得很有意思。如果是两个月前听到这些,容熙一定会立刻赶走善宇,可现在她已经能泰然自若地面对这些了。容熙一口气喝下了一杯啤酒,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你活得也真是辛苦,我们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活得这么累?我们努力地生活,我努力地爱过……谁说的,爱别人的话,世界就会变成天堂的,全是骗人的鬼话!”

你一个人哼哼唧唧过了七年,算什么努力的人?

善宇本想这样质问容熙,可看到她两眼噙泪就不忍心再反驳。容熙的两只眼睛就像喷泉喷水一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容熙这么个哭法,哪是二十八岁的人啊,简直就像六岁的小女孩在放声大哭一样。她现在正式开始耍酒疯了。

“哦呵呵,爱一个人太难了,辛苦得要死,非常,非常辛苦,我太委屈了!我也想被别人爱啊!可是这算什么?我的青春全都挥霍在画漫画上了,我爱的人去找我的朋友,而我却在一天天变老,用不了多久我就要三十岁了啊!现在,真的,真的是大婶了啊!”

你还有两年才到三十岁呢。

善宇平时一看到容熙就把“大婶”挂在嘴边,始作俑者的他赶紧安慰容熙。可是对于男孩子的奇特安慰,还有两年就要三十岁了的容熙一边摇头,一边扑扑地擤了擤鼻子,接着大哭。

“两年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就像你说的,我会僵尸似的烂在这个鸡窝里的!哦呜呜哦。”

善宇还从来没见过容熙这么无助地哭泣。当然,容熙第一次喝酒时也在善宇的后背上哭过,可那时善宇正背着她,没有看到她哭的模样。放声大哭的容熙头发乱了,睫毛膏晕开后合着眼泪一起流下来,活像个小丑!都二十八岁了的女人还跟个六岁的小姑娘似的。

善宇看到容熙这么柔弱无力,只能把她抱在怀里。善宇用宽阔的肩膀拥住娇小的容熙,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然后对她说话,第一次开口说话。

“别哭了。”

容熙醉得太厉害了,终于如愿以偿地神志不清了,要不是这样的话,她也不可能亲耳听到固执地坚持不肯开口说话的善宇的声音。

善宇的语速比较慢,声音轻轻的,感觉很舒服。他的声音和镇宇有些相像,但是什么地方好像又不一样。容熙的耳边轻轻地响起了善宇的声音:

“别哭了,你哭的话,我的心很疼啊,虽然你的笑声很奇怪,可你笑的时候比哭的时候漂亮多了。”

容熙头回听到别人夸自己漂亮,她抬起被眼泪和脂粉弄得乱七八糟的小花脸,静静地注视着善宇。

善宇用自己的手背帮容熙擦去留在脸上的眼泪,然后怯生生地、哆哆嗦嗦地问她:

“我可以……吻你吗?”

这个时候的善宇不是平时那个总喜欢开玩笑,或者突然偷吻容熙的小鬼了,他用一个成年男子的目光注视着容熙。容熙好像被催眠了似的,小声回答说:“……好吧。”

善宇自己用手擦掉了容熙哭花了的睫毛膏,自己的嘴唇凑向她那还剩下一半口红的小嘴。容熙平静地接受了善宇温柔的嘴唇,还像善宇以前告诉过她的那样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候,容熙才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男人的嘴唇可以这么温柔。善宇柔和、温暖、湿润的舌头在容熙的嘴唇上敲门似的不停摸索,容熙本能地,略微羞涩地张开了小口,让他的舌头进来。然后,容熙又毫不反抗地接受了善宇擦去自己睫毛膏的手。

最初的长吻结束后,善宇稳定一下急促的呼吸,开始亲吻她的额头,脸颊,耳垂,下颌,后颈。容熙努力忍住了又要涌出的眼泪,心说:“我在接受别人的爱。”

善宇因为接吻而加快的心跳声音告诉了容熙这一点。不知不觉,容熙纤细的胳膊环住了善宇挺拔的后颈,就是容熙前几天看到的被冬天太阳晒黑了的后颈。

善宇温热的嘴唇一边从容熙的后颈转移到胸部,一边用他的大手解开了容熙衬衫的扣子。刹那之间,容熙惊慌之余连忙用自己的手去挡善宇的手。他们两个人的视线汇到了一起,看到善宇热切的目光,容熙放下了挡着善宇的手。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否合适,善宇尽管有些忙乱,可还是让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告诉容熙:你听听我的声音,按照我说的去做。

两个人参加婚礼所穿的考究严肃的衬衫什么的全都杂乱地落在地上了。最后,容熙被善宇拥倒在自己的单人床上,而善宇则压在了容熙身上。两个人尴尬地凝视着对方赤裸的身体。

三天前就是这个身体,冰冷,如同玫瑰花瓣一般细嫩,自己想去抚摩的身体。容熙小心翼翼地用手掌抚摩着善宇的脖子,肩膀……还有前胸。

“温柔点。”

容熙喃喃自语。

“第一次,所以温柔点。”

善宇的嘴唇缓缓地摸索着容熙的耳背,耳垂。嘴唇经过容熙的面颊,下颌到达后颈时,容熙在这么严肃的时候竟突然大笑起来。

“嘻嘻!别碰那儿!太痒了!”

但是,当容熙看到压在自己身上的善宇炽热的目光时,笑声就消失了。那不是以前熟悉的小鬼,而是一个男人引导的目光。容熙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开始感到害怕,无法克制地害怕自己和只穿着一条内裤的男人搂抱在一起的情况。

“没关系,不要慌,南无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没关系,容熙啊,你不要紧的。”

容熙在恐惧之中一边背诵咒语稳定情绪,一边从男人火热的目光中把头转开。善宇再也不能容忍面对自己的眼睛竟然转头的女人,他抱住容熙的面颊,让她的脸冲着自己。两个人视线对撞的一瞬间,容熙明白不可能用“下次吧”之类的方式蒙混过关了。

善宇的嘴唇再次从容熙的后颈处继续向下游走,向下摸索,嘴唇每接触到一个部位,容熙都感觉全身颤抖,好像用针在刺一样。在此之前,容熙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会有这样的感觉。接着,当容熙感觉善宇没刮的胡子拉碴的面庞碰到自己胸部的时候,她差一点大叫起来。

“妈呀!”

容熙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身体,所以赶紧闭上了眼睛。可是闭上眼睛后,容熙有点害怕,于是,她开始在心里唱国歌。

“东海水和白头山,海枯石烂……老天爷保佑?啊,不,上帝保佑?”

不知不觉,抚摩容熙身体的善宇又开始抚摩她的大腿内侧,本来温柔的手到了大腿内侧后渐渐加大了力气。善宇手上的力气越大,容熙心里唱国歌的速度就越快。

“那碧绿的松树好似装裹的铁甲……啊!妈啊!”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时间既短得好像转瞬之间,又长得好像做了一场梦,容熙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啊!”

男人进入自己身体时,容熙只能发出这种声音。善宇进入容熙体内时的冲击比她二十八年间感受到的任何冲击都要强烈,撼动了容熙身体的内部。而且事情到此还没有结束。

“好了!求求你不要继续了!我要疼死了!”容熙忍无可忍,终于大喊起来。

如果容熙早知道这事这么疼的话,她一定不会老老实实地喝这么多酒了!为什么世界上所有的男人,还有女人都急不可待地做这事呢?

看到容熙皱起眉头,善宇一边温柔地亲吻容熙的嘴唇,一边兴奋得断断续续地在容熙耳边轻声说道:

“要是感觉好一点了就放声喊吧,不要忍着……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容熙听到善宇的建议又皱起了眉头,心想:

“感觉好一点?这么疼?你现在骗谁呢?”

但是无论如何,善宇都不会立刻结束做爱,所以容熙就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按照善宇的建议动了动腰。疼痛立刻减轻了,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有些兴奋,有些激情,有些喜悦。容熙感觉有点像乘坐88列车,先是列车上升,接着又急转直下。她紧紧搂抱住压在自己身上的善宇那满是汗水的脊背,然后,开始想喊就喊。过了很长时间,容熙才知道这种感觉就是性高潮。

第10章 分手的一百零一个理由

一个人哭着睡着了再醒过来,比正常入睡醒来可怕得多。容熙哭得筋疲力尽才睡着,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白天已经过去了,太阳都快要落山了。

“啊!”

容熙起来后立刻又感到了早晨醒来时那种无法忍受的剧烈疼痛,浑身刺痛,就好像和谁打了一架似的。

容熙开始的时候不明白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这种陌生的疼痛,随即就回忆起了睡着之前的事,想起自己喝了很多酒,跳了蹩脚的舞蹈,还有,昨晚在这张小床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容熙虽然生气,可现在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于是她放弃了哭泣。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应该赶快解决已经发生的事情。

容熙突然注视起房间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那个看起来有些疲劳的女人的确是自己。一夜之间,没有开天辟地的变化,地球没有灭亡,没有死亡,没有受伤,也没有一夜之间满头华发。镜子里的女人就是容熙自己,与昨天相比,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变。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是第一次和男人肌肤相亲罢了。真的仅仅如此。但是,如果可能的话,容熙想回到一天前的自己,如果时间能倒回该多好啊。

容熙穿着一贯的宽大t恤和牛仔裤走进了善宇的房间,房间内抽烟抽得烟雾弥漫,几乎看不到制造烟雾的当事人了。

容熙默默地打开了房间的窗户,散散烟气,然后声音颤抖地对昨晚一起过夜的男孩子说:“刚才是我不对,不该说你是强奸犯。你也知道的,我一喝酒就晕菜。”

叼着香烟的善宇面无表情,生闷气,好像不愿意接受容熙的道歉。容熙忍着头痛,盯着无视自己存在的男孩子,不,应该说是男人。

“我比你大很多,……差了六岁。”

善宇捻碎了嘴上的烟,冷嘲热讽地反问容熙:“所以呢?”

“到昨天为止,我一直喜欢你哥。”

“所以呢?”

在这种情况下,容熙不由得对讽刺挖苦打击的善宇火冒三丈,不过她勉强压住了蹿起的怒火。昨晚的事情,她自己也有责任。

容熙昨晚希望自己变坏,结果如愿以偿地变坏了,现在她为昨晚的事情痛心不已。采用这种方式变坏,一次足矣。

“我是生活在鸡窝里的穷困漫画家,而你是玩世不恭的富家子,而且我很怕你妈妈,你也知道这些吧?”

“所以呢?”

善宇仍然讥笑着反问她。容熙现在习惯了善宇冷嘲热讽的面孔,可是对于和表情配合使用的声音还是非常陌生。自己真诚地和善宇交谈,可眼前的这个年轻男子却总是歪着嘴反问,容熙很讨厌他这个样子,简直无法忍受了。终于,容熙平静的声音变尖变大了。

“所以就要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葫以我和你是不可能的#葫以拜托你不要再用那种让人心寒的目光看着我!你这个坏蛋!”

随着容熙的嗓门提高,善宇的音量也随之提高了。

“我心寒,所以就寒心地看你!你这个坏大婶!都二十八岁了,怎么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怎么这么不了解男人啊?说什么,强奸?”

容熙的耳边响起了善宇冷冷的声音,她的头疼得快受不了了。她现在迫切需要一粒止痛药。

“昨天是我的失误,你也一样!如果论起我们不能在一起的理由,怕是一晚上都数不完,一百个理由都不止!你不是也知道这些吗?”

容熙哀怨而无情地希望善宇到此为止,不过男孩子却很固执,很冷酷地在她耳边大声反驳,容熙的鼓膜都震得嗡嗡响。

“就算你说出上百条乱七八糟的理由,最后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害怕再去爱别人!”

善宇稍微调整呼吸,向容熙发出了最后一击。

“你只是长时间注意一个男人,可是根本没打算真正地恋爱,眼睁睁看着自己心仪的男人被别人抢走了!你是个无药可救的胆小鬼!”

善宇的话好像一把无形的尖刀,残忍地刺痛了容熙的心。猛然听到年轻男人这样的质问,容熙痛彻骨髓,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如果这个时候哭了,无疑等于承认自己就是个胆小鬼。

“你说什么?竟敢骂我?”

容熙忍着头疼,两眼无神地看着善宇,声音尖利。

“不管你骂我什么,我都不可能再和你那样了!我在海边不是说了吗?我再谈恋爱的时候希望可以接受别人的祝福!和你是不可能的!我不想再一次受伤害!”

容熙平静的声音到最后近乎惨叫。此时此刻,善宇气得恨不得杀了她。昨晚是两个人一起度过的,善宇把这当成爱情,可是容熙竟然轻而易举地把爱情变成了小孩子过家家!善宇厌恶地盯着容熙。一段比冰还要冰冷的沉默过后,容熙耳边响起了善宇冷冰冰的声音:

“昨天晚上,因为是你,所以我才抱着你!可你呢?就算对方不是我,也丝毫没有关系,对不对!”

听到这么冷酷的一番话,容熙的愤怒也暴发了。面对如此无情的嘲弄,容熙狠狠扇了善宇一记耳光,小房间里一声巨响。接着,容熙的嗓音也因为羞耻之心而变得颤抖。

“你,你竟然!你以为我是可以对任何人张开大腿的贱货吗?”

善宇开始厌倦和面前这个女人争论,无论说多少话,结论已经有了,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他已经在和母亲的关系中深切体会到了这一点。他一边摸着被容熙的手狠狠打过的脸庞,一边嘲讽地说:“我还是第一次和女人睡觉后心情这么糟糕,甚至想掐断她的脖子!”

话音未落,善宇就走到了容熙的面前,像要掐死她似的握住了她的脖子,但马上又松开了手,因为容熙的眼中充满了难以言状的恐惧,善宇感觉她的眼神十分厉害,又十分悲伤。突然之间,善宇很想抚摩容熙的面颊。如果能像昨天晚上那样把身材娇小的容熙拉过来,亲吻小嘴,就能知道是不是一天时间你我之间的所有事情就成了玩笑。我不是开玩笑,我是真心对你的,假如我能对你说不要这样讲话彼此伤害就好了。但是,善宇还是没有这么做。

善宇突然把勾着容熙纤腰的手放在了胸口上,像电影中那些人似的,做了一个十分夸张的动作,向容熙告别:“好吧!现在你要做的事情都结束了,该赶走一夜情的对象了吧?我以后找人来取行李,在此之前先放在这里。”

然后,善宇披上了夹克,收拾了一下腰包挎上,和第一次来到这儿时一模一样,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个房间,离开了容熙的家。容熙也什么都没说,头疼得迷迷糊糊,愣愣地看着善宇转过身离去。

于是,他们就这样分手了,连一句道别都没有。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容熙都没有见过善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ただいま(我回来了)!爱子回来了!”

善宇离开三个小时后,深更半夜地,爱子提着济洲岛的特产——油菜蜜坛子和柑橘箱子回来了。

“喂?毛细毛细(もしもし,日语中打电话时的“喂”——译者注)#涵都不在吗?善宇哥!容熙小姐!”

看到紧闭的大门和异常的沉默,爱子不安起来。她放下蜜坛子和柑橘箱子,开始一心一意地砸门。时间过了四分三十秒。

幸亏在公寓住户以妨碍休息报警之前,门开了。爱子透过门缝看到几天没见的容熙这副样子,瞪圆了眼睛叫起来。

“鬼啊!”

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哭肿了的双眼,布满血丝的双眸,乱蓬蓬的长发,裂开的嘴唇……简直就是一个典型的长发魔鬼,不折不扣。容熙开门后就一边摇摇晃晃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边用很符合现在这副模样的粗哑声音说道:“他不在这儿,所以你现在也没有必要再来这里了。”

“なに(什么)?不在?那他现在在哪儿?”

容熙现在懒得开口说话,于是,她尽可能简单地回答爱子。仍然是背对着爱子。

“我也不知道,你走吧。”

但是,爱子并没有像容熙希望的那样,提着蜜坛子和柑橘就此消失,她敏锐地感觉到家里的空气有些异样。爱子虽然平时看起来总是没心没肺地傻笑,可实际上她的恋爱经验比容熙丰富得多。

粉红女郎把手放在容熙柔弱的背上,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和善宇哥……做过了?就是那个?”

听到这话,容熙浑身打了个激灵,她死死盯着爱子,目光中夹杂着恐惧,愤怒,惊恐。

“你怎么知道?”

“经验告诉我的,充满了爱的地方气氛不同,如果真是这样,可不能轻易放弃啊!”

这难道是魔女的超能力吗?她的鼻子真是比猎犬的鼻子还灵。爱子心里虽然不大好受,可是更奇怪容熙怎么成了这副样子。容熙现在的模样可不像是初恋女人,倒像自己刚才喊的鬼。

杉原爱子是个恋爱至上主义者,信奉“爱情会带来幸福的人生”,所以很难理解眼前的情形,况且当事人还是自己的梦中情人,帅哥善宇!容熙怎么会一脸被强迫的苦相呢?一副苍白、粗糙、受了伤害的凄凉模样。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爱子相信眼前的这个小个子女人是个好人,所以无论原因是什么,容熙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都足以让爱子惊恐不安。爱子一改以往的作风,文文静静地把手轻轻搭在容熙的肩上。

“容熙小姐,怎么成了这样?你好像受了很多苦,善宇哥是不是把你弄疼了?”

面对这样温柔的安慰,容熙一下子流出了眼泪。真是怪事,容熙一个月前还不认识爱子,后来以为爱子是善宇的女朋友,可现在就是这个比自己还要糊涂的小丫头把自己安慰得哭了。铁娘子于容熙就算是和男人分手也绝对不会哭,而如今一反常态,哭得一塌糊涂。容熙终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坚强。

所以,容熙就把头靠在比自己高十五厘米的高个少女身上,哭了个痛快。然后,结结巴巴地诉说着事情的经过。

“强奸?容熙小姐,你真的说善宇哥是强奸犯了?”

容熙对爱子一下子听懂了“强奸”这个词多少有些惊讶,可还是点了点头。爱子非常尴尬地盯着容熙,嘀咕着:“容熙小姐,你真是太没有礼貌了!かわいそうね(真可怜)!善宇哥#蝴该受了多大的打击啊?”

容熙因为哭得太厉害,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很难肿着眼睛注视别人,可她没法不盯着责怪自己的爱子。

“不是我一个人不讲道理!那家伙也想骂就骂,痛骂了我一顿!”

“他不可能不生气!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做爱后不认账的人是世界上最坏的人!要真是这样,他会去哪儿呢?他的性格可是生起气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难道是心电感应吗?爱子话音未落,手机就响了起来,手机里传来了一个爱子从来没听过的男人声音。

“善宇哥?真的是善宇哥吗?”

容熙呆呆地望着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和善宇通话的爱子,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小时前恶狠狠地离开,现在又通过别的女人——这个形容可能有点酸——的手机再次告之其所在的善宇的模样。对我来说,这小子到底算什么呢?

因为他哥哥的关系,自己和他莫名其妙地住到了一起,莫名其妙地熟悉亲近,莫名其妙地共同度过了一晚。后来他就发火,骂自己是胆小鬼,转身离去了。

“善宇哥要把他的行李带走,你能告诉我在哪里吗?”

电话挂断后,容熙摇着头拒绝了爱子的建议,容熙现在很怕再见到善宇充火的双眼。爱子静静地看着容熙,接着又掏出手机,和自己要把行李捎过去的人取得了联系,然后收好手机,一本正经地对容熙行了个礼,与往日大不相同,斯斯文文地说:“打扰您这么久,给您添麻烦了。”

然后,爱子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她补充了一句,好像有点可怜容熙,语气坚决地说:

“世界上有很多种爱的方式,可是容熙小姐,你是个傻瓜。”

善宇的双眼。

这里不同于容熙简陋寒酸的公寓,而是装修洗练的高级写字楼。善宇打开门,爱子的视线立刻集中到了善宇的双眼上。看到善宇双眼的一刹那,爱子就心疼得要死,因为这两只眼睛像极了和善宇吵架,把他赶出来的容熙的双眼,太有讽刺意味了。在善宇的眼中,受到了伤害,非常想哭,但是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男人不能随随便便就哭。

虽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其他女人,才害得善宇双眼成了这样,可是此时此刻,爱子觉得善宇非常非常可怜,和一个人哭肿了眼睛的容熙一样可怜。所以,爱子明知善宇不喜欢这样,还是勾住了他的脖子。面对这突然的拥抱,善宇非常忧郁地挤出了几个字:“干吗?不是告诉过你别总抱着我嘛。”

不过,与说的话不同,善宇并没有推开爱子。善宇和爱子认识两年以来,爱子试图突然强行拥抱,强行接吻的次数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可是今天善宇第一次没有推开她,反而接受了她的拥抱。

“你真的开口说话了,和我想像中一样,声音很好听。”

爱子为了缓和沉闷的氛围,调皮地抚摩着善宇的头发,她愉快地向自己心爱的男人建议说:

“善宇,我们回日本吧!不要在这里伤心了。我们在日本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好吧,休假到此结束!”

说到这里,爱子在心里多说了一句不忍心对善宇讲的话:“我们到没有那个女人,没有容熙的地方去吧。”

镇宇新婚旅行刚结束回来,弟弟就急不可待地找到他的办公室里来了。镇宇表情暧昧地打量着弟弟善宇。

三年前开始,自从那件事发生后,不,在此之前,镇宇就已经无法猜透善宇的心思了,但是,今天的善宇表情微妙,看起来十分危险。此时的镇宇不知道善宇正咀嚼着苦涩的嫉妒心盯着哥哥。弟弟讨厌开场白±稔∴拢他得到秘书允许后,一踏进哥哥的办公室,就向哥哥镇宇伸出了手。

“把抢走的护照还给我。”

善宇的话很短,但在镇宇听来,他的声音却像巨浪一样汹涌澎湃。两个月内两次开口说话,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

“不要像看外星人似的盯着我,我只是决定开口说话而已。这不算什么大事吧?把护照还给我。”

“你要回日本吗?重回学校吗?”

哥哥理所应当地问了一句,善宇泄愤似的,斩钉截铁地回答说:“绝不!我疯了吗?提起学校,我就恨得咬牙切齿!”

如果他们的母亲听到这些,怕是要口吐白沫,大喊大叫了,可是镇宇却不会口吐白沫,也没打算揪住弟弟的领口,狠狠晃他几下。坦白说,现在镇宇只是很高兴弟弟能立刻从韩国消失。

“你告诉容熙了吗?这段时间她很照顾你,你走之前应该道别吧?”

平心而论,镇宇说这些没有其他意思,出于礼貌而已。他只是高兴善宇离开容熙,并不关心他们二人告别的具体内容。

但是,弟弟听到“容熙”这个名字后的反应之大,足以让超级无敌喜怒不形于色的镇宇大吃一惊。善宇的眼中闪烁着镇宇不明就里的愤怒火光,说话的声音也和火红的眼睛一样锐利。这种愤怒几乎和三年前善宇被拖去精神病院时一模一样。

“不要再在我面前谈论这个女人的事情!”

善宇表情冷酷地接过了护照,转身离去。镇宇惴惴不安地望着善宇的背影。镇宇结婚才三天,是个幸福的新郎,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可是,现在他累得要死。镇宇摘下眼镜,一边按着眼角,一边侧耳倾听脑海中响起的隐隐约约的警笛声。

“出事了。”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镇宇比爱子有礼貌得多,所以面对好久不见的容熙,没有大叫“鬼啊”,即使他感觉容熙现在和鬼差不了太多。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身体不舒服吗?”

容熙的模样糟糕得让人感觉不该把她叫出来,人看起来干枯瘦弱,嘴唇发烧裂开了,好像病得很厉害。但是只有眼睛,只有大大的,闪烁着黑宝石光泽的眼睛,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宁静而明亮。

“没什么,经常要应付的交稿病而已。”

容熙一边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回答,一边把自己的苦咖啡送到嘴边。她端着咖啡杯的瘦削身影,虽然看起来瘦弱疲惫,可是美得让人头晕目眩。这个时候,镇宇脑海中响起的警笛声速度加快了。听到警笛声,镇宇不知怎么,心急如焚,他也像善宇讨厌长篇大论一样,立刻问面色苍白的容熙。没有委婉含蓄,没有迂回曲折,那么直截了当。

“你和善宇出什么事了?”

容熙尖刻地反驳镇宇赤裸裸的问题。

“你怎么总是问我你弟弟的问题?为什么总是问出什么事了?就像审问犯人似的!”

镇宇还很不习惯容熙这种尖酸刻薄的样子,以至于超级无敌喜怒不形于色的明镇宇竟一时语塞,嘴角总是挂着的微笑也逐渐消失了。

“如果惹你不高兴了,我很抱歉。但是……”

“我们分手的时候,你怎么从来没有问过原因,现在为什么要问这些?你总是这个样子!嘴上说着我们分手了,可你的心里却不能接受我认识其他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身后阻拦男人接近我吗?”

容熙原本苍白的脸庞,生气后慢慢变红了。镇宇和容熙相识八年以来,还没有见过她这么大声地冲着自己发脾气。看到容熙这副样子,镇宇心中的疑惑变成了确信。所以,确有其事。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小点声。这里不是只有我们俩。”

正如镇宇所说,他们所在的咖啡馆里的其他客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他们身上。可是,容熙此时此刻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她用愤怒的双眸注视着自己曾经深爱许久的男人,注视着现在这个时候又感到极度陌生的男人。

分手后的七年里,镇宇不允许容熙结识其他男人。深爱镇宇的容熙把这种奇怪的现象当成了镇宇对自己的爱,所以欣然接受。可是现在容熙感觉事实并非如此。那么我们的这种爱情成了什么呢?这段感人而又凄凉的爱情是什么呢?

容熙突然发觉自己非常可怜。自己就在这种奇怪的爱情中,送走了人生中的黄金八年,葬送了自己的青春年华,真是可悲到了极点。所以容熙面无表情地对盯着自己看的初恋情人明明白白地说道:

“直到你结婚那天,不,是到现在这一刻为止,我都不后悔爱过你。即使在旁人的眼中,我像个傻瓜。可是,从现在这一刻起,我开始后悔爱你了!”

容熙的嗓音既不高,也不低。这倒不是因为容熙接受了镇宇让她小点声的意见,而是她自己没有力气提高音量了。一连几天,她几乎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不,应该说是什么也吃不下。容熙强忍着窒息感,继续用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继续说:

“我真后悔八年前认识了你!后悔分手后还一直深爱着你#葫以我后悔死了遇到你弟弟!”

镇宇听到自己以前曾经爱过的,现在仍然爱着的容熙平静的声音,就好像耳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钟声。此时,脑海中的警笛声却与此成反比,渐渐消失了。最后,容熙打破了冷淡的沉默,眼中噙泪,对自己昔日的恋人坦白了。没有颜色的脸庞,没有颜色的嗓音。

“你和熙媛结婚那天,我和你弟弟上床了!”

镇宇很是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听懂容熙这炸弹般的告白。接着,当这一既成事实输入镇宇大脑的时候,他一反常态,表情变得好像石头一样僵硬,慢慢说道:“那家伙把你……了?”

面对不同于往日,面部僵硬,嗓音沙哑的镇宇,容熙摇了摇头。

“不是,是双方都同意的。”

至少在那一瞬间。

容熙在心里补充说。

“至少在那一瞬间,我允许那孩子抱着我,抚摩我,亲吻我。至少在那一瞬间。”

听到容熙的回答,镇宇开始低声咆哮。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和那小子?那孩子是我弟弟啊!你疯了吗?你原本就是这么放荡的女人吗?”

如果不是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客人密集的咖啡馆的话,镇宇真想抓住容熙的肩膀摇晃她。他敢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萌生打女人的想法。镇宇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这么想,但是在心理上,他始终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因为你想再谈恋爱,所以就挑了一个和原来一样的对象吧!可以前你不让我碰你一根指头!为什么非要找长相像我的弟弟?天呀!于容熙!你怎么无论以前,还是现在,都这么傻啊!”

容熙默默地欣赏着昔日恋人一改平时的形象,撕下绅士假面具后的扭曲面孔。

“放荡女人?”

这个时候,容熙的耳边嗡嗡地响起了这个男人的弟弟离开家前讥讽的声音:“昨天晚上,因为是你,所以我才抱着你!可你呢?就算对方不是我,也丝毫没有关系,对不对!”

我为什么非要听你们说这种话?

一夜欢愉的代价就是这种无比恶毒的侮辱。如果容熙现在这个时候还有力气的话,她一定会把自己面前的咖啡杯砸到镇宇脸上,或者在他的脸上留下自己指甲的印记。但是非常遗憾,她现在连瞪眼的力气都没了。

“明镇宇,还有明善宇!你们两个都下地狱吧!”

容熙在心里诅咒之后,起身离开了座位。然后不带任何表情地,向知道了自己现在已经不再爱的男人告别:“事到如今,这么说有些可笑,但是我们现在结束了#轰然从一开始,你就不曾属于我,但是从现在起,你和我完全没有关系了,你自由了。我也是一样。再见。”

容熙说完了这段略显伤感的告别词,转身远去。镇宇用手指着容熙娇小的背影,冷酷无情地说道,那种语气仿佛是法官向罪犯宣判刑罚。

“即使如此,你也不可能和善宇在一起!”

正找出口出去的容熙停下了脚步。镇宇以为容熙会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回到自己面前,把咖啡杯扔到自己脸上。但是容熙没有回到镇宇面前,只是背对着他,冷冷地回答:“我也知道。”

第11章 奇迹发生了

莎士比亚曾经说过:“爱情是一种需要尽快治疗的疾病”。爱情,虽然无法肯定容熙和善宇之间发生的事情就是爱情。

容熙选择了工作充当治疗这种疾病的药物,她非常庆幸有这样一份工作,需要全神贯注,私心杂念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太感谢了!懒鬼于容熙现在变得这么遵守交稿时间了!”

看到懒鬼漫画家突然间变勤快,满怀热情准时交稿,十个指头全都贴上了橡皮膏,负责的编辑大为感动。再加上最近容熙的漫画反响很好,所以编辑就更感动了。出版社新上任的年轻社长也是如此。

“好久不见,于容熙小姐。”

容熙和身居高位的人向来没什么交道,所以听到新任社长的初次问候,有点发愣。一般来说,“好久不见”是以前见过的人之间打招呼时的用语,至少容熙认为是这样。

但是,容熙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现在一边对自己说着“好久不见”,一边微笑的男子,传闻说他是统领几家杂志社和报社的该出版社母公司董事长之子。容熙迅速地一张张查阅着自己脑袋里的人名字典。她认识的男人不多,如果以前真认识的话,应该能想起来才对。

但是无论容熙怎么查阅,她的人名字典里都没有这个男子。容熙不想再费脑筋了,公式化地对他报以微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啊。

“嗯,您认识我吗?”

容熙心想在哪里见过这个突然认出了自己,又掌握着自己饭碗的新任老板呢?男子看到容熙的脸上写着“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您是哪位了”,就摘下了无边眼镜。

“这,真遗憾。容熙小姐真是太残忍了,不认识我了吗?以前曾经在明洞用两种语言骂过我啊!”

明洞?两种语言?

突然之间,容熙的嘴里传出了惊声尖叫,在她自己意识到之前。

“啊!那个花生油!”

“花生油?”

当事人花生油还不知道容熙对狗仔队似的缠着自己,总是笑得像花生油般油腻的主人公赋予了花生油的名字。现在他从不明身份的狗仔队摇身一变,突然成了单位的老板,再次出现在容熙的面前,花生油脸上还是带着特有的油腻笑容,问容熙:“那你和以前的那个男朋友还是那么好吗?”

容熙无法告诉眼前的男子她已经和男朋友分手了,她只希望这个男子不要在出版社内把自己曾经在市中心和男人接吻的糗事全抖出来。

“非常荣幸您还记得我。”

容熙作出晕晕乎乎的表情,挤出晕晕乎乎的微笑。花生油露出洁白的牙齿,呵呵笑着,看着容熙说:“当然了,只要我看中的女人,就绝对不会忘记的。”

看到这种鬣狗似的微笑,容熙浑身起鸡皮疙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姓名:李时亨

年龄:三十

职业:突然成为了出版双周刊漫画杂志pink、月刊tank、女性杂志lady等的××出版社的社长

容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重逢之后,过了三个月的时间,容熙对新上任的社长先生说了如下一番话:

“我都说了一百次了!我不喜欢社长!真的!的的确确!一点都不喜欢!”

男人遭到女人这么直接这么明白的拒绝,一般就会离开了。

但是这个坚持不懈地在容熙屁股后面跟了三个月的李时亨,却信奉“拒绝是允许的开始”这一独特的人生哲学。在过去的三个月里,他准确地给容熙演示了什么叫做坚持不懈。

就算花生油是到自己父亲的公司里任职,那做社长也要有社长的样子,应该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工作,容熙来出版社交稿时他没有必要亲自跑过来看的。现在拜这个没有自尊,不讲脸面地盲目追求容熙的社长所赐,杂志社里关于容熙和年轻社长关系的传言少说也有上百条了。容熙都快要疯掉了。

容熙忍无可忍,告诉他以前有个家伙不经允许,就乱摸自己的屁股,结果被自己用高跟鞋打中要害抬进了医院。容熙本想以此威胁花生油,谁知道……

“没有容熙小姐的允许,我不会碰容熙小姐的屁股!绝对不会!”

时亨听到足以让男人恐惧的威胁后,嘿嘿笑着回答容熙,容熙哑口无言。

八月的一天,容熙听到男子对自己说了下面的话后,一下子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次你不打算一起去日本吗?”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去?”

容熙还没来得及这么反驳他,时亨就摆起了社长的架子,进行了补充说明。

“这次在日本召开国际漫画博览会,需要谈判进口和出口作品的版权问题,还要搜集素材,如果有漫画家同去的话,会有助于提升公司形象。当然,我也希望和容熙小姐一起去旅行。”

容熙虽然不喜欢这个奶油男子最后说的油腻的话,但她却答应了时亨,“我去!”比他预计同意的时间更快。

国际漫画博览会。堆得小山似的漫画书王国。有一个头发染成金褐色,气质高雅的男孩子存在的国度。

容熙决定去那里,并没有考虑到最后一个理由。她自己也无法理解怎么会这么快就答应了。

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呆了段时间,消失以后或多或少会留下一些痕迹。善宇已经开口讲话,不需要记事本了,所以他那天就把自己的记事本留在了容熙家里,而人却从容熙面前消失了。所以,两个月的时间里写满了容熙坏话的记事本现在还躺在容熙狭小的工作间里。

我不招惹大婶!

你为什么不和哥哥接吻啊?

不要走!大婶连自尊心都没有吗?

不是,姐姐今天真是漂亮。

看到这里,容熙皱起了眉头。

“这小子说过这种奇怪的话吗?”

善宇这么奇怪地讲话的时候,容熙正喝得烂醉如泥,不记得这些了。

容熙一页页翻着记事本,慢慢欣赏着善宇的大字。经常令她生气,不安,哭泣的大字。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容熙对那天晚上带来的冲击逐渐感觉迟钝,坦白说,她非常非常希望能够经常见到善宇。

我好像总是在犯傻,可能这也是本性使然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容熙在曾经写生过善宇的速写本上画了一张又一张,都是善宇的新形象,以此来排解见不到他的烦恼。不管什么时候,容熙总是只画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她不应该爱上的人,可是她会一直画下去,直到死去。容熙觉得自己既可笑,又悲哀。容熙不停地描绘善宇的时候,还没意识到他的模样已经“输入”了自己的大脑,不用看他也能画出来了。

八月的日本比韩国热得多。经过约一个小时的短途飞行,容熙第一次踏上了这片土地,首先感受到的就是照得脑袋刺痛的酷热阳光。

“我们去宾馆放下行李,趁着博览会还没开始,先浏览一下市容市貌吧?容熙小姐想去哪里看看?”

“我想去的地方……”

容熙听到时亨这么问,尴尬地笑了笑,她本应该为了“公事”才来到这里。

实际上,容熙只知道善宇在这里的某一个角落,没打算勇敢无畏地去找他,也一点不想胆大妄为地去问镇宇或者熙媛要善宇的住址。不,应该这样讲,即使容熙现在突然奇迹般地邂逅善宇,她也不知道自己看到善宇的那一刹该说什么。日本不是韩国,在异国他乡更广阔的土地上不会出现自己和他相遇的奇迹。

于是,容熙由于工作关系,幸运地乘坐飞机平生第一次出国旅游,她感到很满足,满足于能在这里闲逛溜达,因为善宇正在这里的某个地方骑着摩托,或者在舞台上合着音乐起舞,再或者就是正呼吸着同一方土地上的空气。容熙根本没指望在这个到处都是平假名,距离汉城几千公里的外国,在陌生的城市里,会和善宇偶遇。

但是……奇迹出现了。就在这天晚上。

容熙的漫画里经常出现骑着摩托,成群结队来来往往的暴走族。因为不仅是女生,连她自己也是一提到“暴走族”,就会陷入对孤独硬汉的幻想之中,例如《天长地久》中的刘德华等形象。但是,实事求是地讲,容熙还没亲眼见过真正的暴走族是什么样子。至少在抵达日本的那天晚上一起出去逛市区,在原宿街道上亲眼目睹正版暴走族之前确实是这样。

“那些孩子多嚣张啊,连警察都拿他们没办法吗?”

容熙一行看着二十多辆摩托车上一色黑色皮夹克的男生,以及坐在摩托后座上的几个女生,站在容熙身边的吴编辑紧张地讲话都带颤音了。这里是日本,虽然这些暴走族听不懂他们的韩国语,可吴编辑的声音还是越来越小。

“不过他们看起来真的很硬朗,拍几张照片作资料好不好?”

听到容熙大胆的建议,吴编辑和时亨立刻举双手反对。

“容熙,这可不行!你工作精神可嘉,但总归是安全第一!如果真像电影或者新闻中看到的那样,这些孩子拔出手枪或者抽出砍刀的话,那我们……”

但是,容熙此时听不进社长的反对意见了,她注视着摩托车队,逐渐地,视线固定在其中一人身上,他的摩托车看着有点眼熟。容熙像是要实践拍摄他们作为资料的建议似的,勇敢地走向暴走族队伍,仿佛被催了眠。

时亨看到容熙这个样子,惊慌失措,赶忙上前几步,抓住了容熙的胳膊。

“不行!容熙,太危险了!”

不过,容熙凶巴巴地甩开了时亨的手,好像全然不知害怕为何物,一步一步地走向黑色阵营。这伙人正用容熙陌生的日语吵闹喧哗着,身上全都穿着黑色皮夹克,虽然现在是戴与不戴头盔都会热死人的8月。

不可能的啊,可是,可是……

随着容熙越来越靠近他们,她的腿上好像逐渐没了力气,心里说:

“打住,于容熙!走过去又能怎么样呢?确认了又能怎么样?万一不是的话……不,万一……”

暴走族中有几个人很好奇地盯着容熙,不明白这个小个子女人为什么大胆地走过来。队伍中有一个人个子很高,他正背对着容熙,所以不知道她向自己走来。这个人戴的头盔缝隙中露出了几缕金褐色的头发,也许是感觉闷热,他摘下头盔透透气,及肩的长发顿时散落开来。他骑的摩托和容熙不久之前坐过的摩托一模一样,他的肩背和容熙曾趴在上边放声大哭的肩背一样宽。

最后,容熙嘴中不由自主地滑出了自己虽然知道,但从来没有喊过的一个名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善宇。”

金褐色头发的男人听到绝对不可能在这个异国城市里响起的声音,立刻转过身来,顿时化作了一尊雕像。十五秒后,他转过来的身体慢慢扭向了容熙一边。

汉城一别就是四个月,两个人在陌生的异国他乡重逢了。

一百一十六天之后的再会。

“善宇。”

这样喊过以后,容熙说不出后边的话了。男人盯着自己的目光冰冷,好像不可能听得懂“你过得还好”或者“好久不见”之类的问候语。

容熙面前这个坐在摩托车上,陌生人似的冷冰冰地注视着自己的男人明明就是善宇。但是,嘴上叼着一支香烟,身穿露肩黑色短皮夹克,混在容熙不熟悉的暴走族队伍中的善宇,既是容熙记忆中的善宇,也是她完全陌生的善宇。

容熙发现他丝毫没有欢迎自己之意,虽然他们在异国土地上邂逅。反而,向容熙打招呼的竟然是……

“おひさしぶりですね(好久不见)!啊,不是,应该是好久不见了,容熙小姐!你来旅游吗?”

和在汉城时一样,粘在善宇身边的人当然是爱子了。爱子穿得跟善宇好像情侣装似的,她也穿了一件黑色夹克,配上黑色皮质超短裙,黑色网纹丝袜,头上还是粉红色假发,看起来既性感,又具有挑逗性。

爱子从便利店买东西出来,看到正等自己的善宇和他旁边站着的容熙,着实紧张了好一会儿。这个时候应该呆在汉城破旧公寓里的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来是出差。”

爱子和容熙两个人出于礼貌互相问候平安的时候,善宇干脆把视线从容熙身上挪开,自顾自地盯着摩托车的后视镜。

“善宇!是容熙小姐啊!你干什么呢,连个招呼都不打?”

听到爱子的话,善宇一句话就把她顶了回去。

“みなちぁんぅ!いっこう!(爱子!走吧!)”

“不过,善宇……”

“いっこう(走吧)!”

在善宇的催促下,爱子摇着头,坐上了熟悉的摩托车后座,两只手抱住了善宇的腰。爱子友好地摆着手,而善宇却载着爱子就这样离开了一百一十六天没见的容熙。只给容熙留下了一串青烟。

“过了!”

爱子在善宇背后大喊一声。善宇差不多是以光速行驶,爱子生怕自己的假发飞走了。

“什么?”

“我们家都过了!善宇!你慢一点!我还不想扭断脖子而死!”

善宇的摩托快得达到了光速,如果他们真的继续按这种速度前进的话,再怎么懒惰的警察都会追上来扣驾照了。善宇先是在容熙面前一句话不说,现在又在以会折断脖子的危险速度飞奔。爱子冲着摇摇晃晃的善宇大喊大叫:“是因为那个女人吗?我是说容熙!”

善宇的回答比爱子预计的更快更猛烈。

“不要开玩笑了!”

爱子知道善宇会这么说,所以只是得意地耸了耸肩,没有跟上一句“撒谎!”她不过是说了这么一句:“那今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好吗,不要紧吧?”

听到自己耳边传来的女孩子轻柔甜蜜的声音,善宇的摩托车逐渐慢了下来。

善宇突然透过摩托车的后视镜向后看去。就在几分钟之前,仿佛一枚炸弹突然落在自己脑袋上,容熙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身材娇小的她在后视镜里更显得矮小,善宇好像看到共度良宵后的容熙正对自己说:“是个失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过了一会儿,善宇才用低沉干涩的声音回答说:“好吧。”

真不愧是酷爱粉红假发的爱子,连恬静的卧室也通通装饰成了粉红色的世界。爱子在粉红色的床上向善宇伸出自己修长优雅的腿,包裹在黑色网纹丝袜中的性感美腿,嗓音低低地嘟哝着:“你帮我脱掉丝袜好吗?”

善宇把嘴上一直叼着的香烟捻碎在烟灰缸中,慢慢地脱下了爱子的丝袜。善宇的夹克里面什么也没穿,所以他一脱掉无袖短皮夹克,赤裸的上身就露了出来。指甲染成粉红色的爱子用饱含欲望的手指轻柔地抚摩着善宇裸露的前胸。

终于!这颗心属于她了。即使善宇此时表情忧郁,与这种氛围并不和谐;即使善宇不像爱子那样忐忑不安。善宇属于爱子了,重要的正是这一点。

接着,善宇在根本没有口渴难耐,或者焦躁不安感觉的情况下,机械地松开了爱子的胸罩挂钩,把她压倒在粉红色贡缎床单上。然后他开始亲吻女孩子柔嫩的脖颈——知道柔嫩却不曾吻过的脖颈。但是爱子身上的玫瑰花香轻轻飘入善宇鼻子中后,他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

“善宇哥?”

爱子喜欢善宇粗糙嘴唇的触觉,她发现善宇突然停止了爱抚,慌乱不安地坐了起来,等她看到善宇的表情,爱子的惊恐感觉就更强了。转眼之间,刚才还一直爱抚自己的善宇就从一个性感的男人变成了一个小孩子,他正用一副儿童的表情盯着爱子呢!就好像强忍着泪水的小孩子一样。

“ごまん(对不起),我不能再继续了。”一分钟之前,善宇还想抱着爱子,要和这个不同于容熙,即使在不喝酒非常清醒的时候也会爱自己爱得发狂的女人上床。

但是,当善宇闻到爱子身上陌生的玫瑰花香时,他突然记起了容熙身上营养乳液的香气,容熙的身上总是散发着淡淡的营养乳液香味。重重的墨水味道,淡淡的乳液香气。

自己那晚抱着容熙时,她脖颈处散发的少见的乳液香气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出现了,善宇有些生气。他想发火,也想哭。自己接受眼前这个模特身材的性感女人的诱惑,想和她上床的时候怎么偏偏就想起了那个小矮个女人呢?

爱子难过地看着善宇默默地捡起她脱下来的衣服放到床上,又默默地披上自己的皮夹克离开了她家。从这一刻起,爱子开始恨那个小个子的韩国女人了。

第12章 无法拒绝的建议

难道是爱子的诅咒灵验了吗?她仇恨的女人第二天一早,就差点出了交通事故无法参加博览会。

吱吱吱呀!

“容熙小姐,危险!”

巨大的急刹车声音,和吴编辑的惨叫声同时传了出来。不过,非常悬,非常幸运,那辆豪华奔驰没有撞上容熙。吴编辑捋了捋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松了一口气,然后冲到凝固成了石头,现在还在奔驰车前面发愣的漫画家面前∴缕鹄础

“容熙,到底你要我说几次才能记住啊!日本和韩国不同,是右侧通行!”

这位傻乎乎的漫画家坐着飞机来这里出国旅游,可是她动不动就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所以同行的人的血压就会止不住地上升!怎么会这样呢?

于容熙原本就比较冒失,又经常犯糊涂,可是昨晚之后,这种症状就更严重了,所以出门后已经走神似的发呆过一回,啊,不,是好几回了。这时,奔驰车的主人,一个三十来岁的精干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来到他们面前,郑重地低头鞠躬。

“すみません,だいじょうぶですか(真对不起,您不要紧吧)?”

容熙还在继续发愣,男人见此情景,有些不安,掏出名片递了过去。

“どうぞ(请您一定要收下)。”

男人的名片上面用楷书清清楚楚地印着几个大字:

s&s公司共同代表杉原前

“如果您以后感到不适,请不要耽误,一定要照着名片上的电话联系我。对了,请问您也是去博览会吗?”

男人听到吴编辑的回答,高兴地露出笑容,又客套了一番,然后钻进了车里。

“原来是这样啊,我也要参加这次活动,希望能再见到你们,再见。”

吴编辑痴痴地望着男人的背影,然后低下头看他留下的名片。

“社长,这是念杉……原吗?”

容熙听到这个名字,挠了挠头。

“杉原?”

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容熙仔细回忆了一分钟左右,没有结果,就干脆放弃了再费脑筋。她一时忘记了爱子也姓杉原。

“哎呀!吓死我了,差点出了车祸,那个长头发的矮个女人好像吓得够呛。”

杉原前一坐到奔驰后座上,就朝车里坐的同伴直摇头。同行的明善宇刚才坐在车里目睹了事件的全过程,现在他也一样,在捋着自己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善宇看到容熙精神恍惚地站在车前发呆的时候,非常难过,不由自主地嘀咕着韩国语。

“这个傻瓜还是喜欢做傻事#糊以为她有几条命啊?”

“なに,せんうさん(善宇,你说什么)?”

善宇听到杉原前这么问,掏出香烟叼在嘴上,苦涩地回答说:

“なんでもない(没什么)。”

就像善宇所说,这个傻瓜还是做傻事。小傻瓜在博览会开幕式的时候竟然打盹打起了呼噜,听到主持人点她的名字,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在宽敞的大厅里蚊子叫似的“是,是!”才清醒过来,善宇看到容熙这副模样,直皱眉头。

实际上,容熙因为昨晚不期而至的重逢,凌晨才睡着,睡眠严重不足。

小傻瓜和其他国家的漫画业人士交谈时也总是答非所问,和她同行的女人只得不停地用手指戳着她的肋下。但是!小傻瓜的旁边怎么会有一个大高个跑前跑后,傻瓜犯傻时,他还帮忙收拾残局,真是个看着就别扭碍眼的粘人虫!

“哼,就像紧紧粘在枯树上的蝉!”

这可不像比时亨还要高两厘米的善宇所说的话。不知怎么搞的,傻瓜就是傻瓜,没走多远就在会场内的人潮中和同伴走散了,迷路了。善宇如果再晚一步出现在这个不可救药的傻瓜面前,迷路的她怕就要急得哭起来了。

“这边和那边一样,那边和这边一样,这到底是哪里啊!呜呜,再这样下去我不成了国际走失儿童?”

容熙不愧是英语科班出身,她正用英语认真努力地问一个穿着校服,高中生模样的男生,和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这是哪里,博览会的本部在哪里,还有自己祝恨的宾馆在哪里。不过,一般来说,日本人的英语并不是太好。所以,面对容熙的问题,大家自然都是尴尬地消失了。最后,宽敞的会场内真的只剩下了容熙一个人。此时的容熙甚至急切地想见到平时躲闪不及的花生油!

容熙自打会走路的一岁开始,就是个不断迷路的路痴,迷路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是这次的问题有点严重,这里是异国他乡,她不知道从这儿跑出去后可以问路的派出所在哪儿,再者,就算运气好找到了派出所什么的,也不会有哪个警察用韩国语给自己指路。

“呜呜呜呜,怎么办啊!”

突然之间,容熙心底的呐喊好像得到了回应,一个恍如梦境的熟悉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哭得真难看,大婶!”

容熙只在他们一起过夜的那晚听过善宇的声音,但是现在她知道那就是善宇的声音。四个月没见,善宇这么搭话确实不友好,可至少比昨晚那样一言不发地走开要好得多。

善宇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坏坏的,不过,容熙发现有的时候,曾经让自己很不高兴的“大婶”也会变得很受人欢迎。尽管如此,容熙还是迅速用手背擦去了眼泪,吐着舌头。好像根本不希望在这里见到善宇似的。

“谁说我哭了!”

“呵呵,那就不用我告诉你路了吧?”

挖苦讽刺的面孔配上挖苦讽刺的语调。虽然四个月没见了,但不三不四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等,等一下!”

容熙一看到善宇真的丢下自己,无情地转身离去,一时着急就揪住了他的衣角。

“…………”

男人神色复杂地注视着抓扯自己衣角的女人。他们曾经共度一晚,但也是这个女人紧接着就以他年纪小,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荒唐理由,毫不留情地甩了他。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不高兴女人跟个小女孩似的牵着自己的衣服。他没有冲她发火。绝对没有。不过……

“知道了,知道了,你松手!我好不容易穿次西装,你不要扯!”

直到这个时候,容熙才发现善宇身着正装,和昨天穿的野人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而且,善宇的头发也是前所未有的黑色,散发着青春活力!天·啊!

“怎么回事?你突然之间改头换面了?”

好像是不可能发生的奇迹,容熙死死盯着善宇的脸,同时,不禁用手摩挲神气的黑色头发,善宇凶巴巴地拨开了容熙的手,态度生硬地反驳道:

“如果想挣钱,就不能太像个小孩子!这个社会不就是人靠衣服马靠鞍嘛!”

“钱?”

现在的善宇的确不像那个骑着摩托车惹是生非的小孩子了。尽管他没舍得剪去长及肩部的头发,但青春的黑发不是他一贯的风格,现在显得斯文得体。耳朵上那无数的耳环也不见了踪影,脖子上打了一条斯斯文文的领带来搭配斯斯文文的正装。总而言之,善宇一副清秀利落的贵公子打扮,参加婚礼也不为过,就像镇宇结婚时他的穿着打扮一样。

容熙的手被贵公子拨开后,不好意思地把手背到了腰后。短暂的尴尬沉默过后,善宇又开始了相当不友好的质问:“你的枯树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打转啊?”

“枯树?”

容熙听到善宇的语气中充满了讥讽之意,反问他是什么意思。男人很不耐烦女人发愣的表情,反驳说:“就是那个咋咋呼呼地粘在大婶身边的家伙!看来这段时间你遇到可以接受祝福的恋爱对象了!”

容熙花了不少时间才弄明白善宇在讥笑什么。

四个月前,容熙曾经对善宇说过:“我再谈恋爱的时候希望可以接受别人的祝福!和你是不可能的!”

那,难道这孩子?

“那是个误会!”

容熙还没来得及大叫,善宇先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样东西,递到容熙面前。

“我们来决定输赢吧!”

那是一枚图案古朴的硬币,正面雕刻着女人的侧面像,背面刻着数字。善宇一边把硬币递给容熙,一边提议说:“我们来扔硬币吧!好不好?”

容熙听到这个十分突然的建议,一下子愣住了。

这孩子,真是与众不同。

四个月不见,竟突然要掷硬币定输赢……容熙其实挺反感定输赢之类的东西,年幼时起,在石头剪子布等各种各样的打赌中,容熙几乎就没有取得过胜利。她最后一次定输赢,也是这小子提议的,就是镇宇结婚那天,那个想起来就脸红的夜晚,一起玩转瓶子,瓶子口对着的人要如实回答任何问题的“真心话游戏”。那时,也是容熙先把自己的老底抖了个底朝天。现在怎么又要玩什么该死的定输赢?决定什么?

容熙呆呆地瞅着硬币,善宇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如果硬币是数字一面,我们就在这里彻底分手,我和你朝两边走,再也不要见到对方讨厌的面孔,永远的‘good bye’,可是……”

“可是?”

“万一硬币是人像一面,我会提出一项要求,以此作为这段漫长、厌烦、可怕的缘分的代价。当然,我现在也会立刻把你送回到你的枯树身边!”

容熙心里有些害怕他的提议,但是嘴上却马上还击道:“我没有枯树什么的!再说,我为什么要和你赌这么荒唐的事情?”

男孩子对此的回答非常简单。

“因为现在着急的是你!”

真的很遗憾,善宇的话千真万确。容熙没有办法,只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勉强同意了掷硬币,她焦急地注视着在空中翻转的硬币。

我该祈求是哪一面呢?

容熙自己问自己。应该祈求是数字,自己再也不用见到混账家伙的可怕嘴脸?还是应该祈求接受他不知道会要求什么的危险条件,以后继续见面呢?时间过得既漫长,又短暂,硬币飞上天空,又落在了善宇的手中。

这个时候,容熙仿佛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乱跳,她亲眼看着善宇合上的手掌又展开了一根根的手指。

人像。

善宇按照约定,把容熙带到了她的同伴所在的地方。时亨刚才先是到处找这个傻瓜漫画家,接着又到活动总部请求广播寻人,现在看到容熙出现在自己面前,才松了一口气。至少,是看到容熙身边那个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男人之前。

善宇盯着时亨的目光中充满了露骨的敌意,其实,他现在还没想起来枯树就是以前在明洞纠缠容熙的狗仔队。但是,厌恶露骨地粘在女人身边的坏家伙,厌恶纠缠自己女人的男人是人的本能反应,善宇真想赶快离开这个人。所以,善宇把容熙推到时亨面前,阴阳怪气地说:“枯树先生,您好好看着蝉吧!”

枯树虽说理解不了毛孩子这种精灵古怪的幽默,但是他能感觉出来这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玩笑。

此时此刻,容熙的耳朵仿佛听到了两个男人之间响起了雷鸣般的声音。枯树还没来得及反击,善宇就凑到容熙的耳边,十分诡异地嘀咕着:

“那,今晚九点见!”

善宇的嘴紧紧贴着容熙的耳朵,声音压得很低,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无法听到。容熙可以感觉到善宇在自己耳边的呼吸,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许多,但这种不安,准确地说,只持续了三秒就结束了。

“啊!”

耳边突然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容熙惨叫起来。原来,善宇把嘴唇凑近容熙耳边后,突然用自己洁白的牙齿狠狠地咬住了她的耳垂。

吴编辑和时亨傻傻地注视着在这个十七国代表云集的宽敞大厅里被男人咬了耳朵的女人,还有那个咬了女人耳朵的男人。

“啊!你,你!”

容熙刚从突如其来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她高高地举起了拳头,而善宇则敏捷地躲开了拳头,优雅地挥着手离开了这里。

突然被人咬了耳垂的容熙抚摩着到现在还火辣辣地疼的耳朵,死命盯着善宇的背影,恨不得把他撕了吃了。四个月没见,他竟然这么对她!容熙心中暗骂:

“那个坏蛋没有正形!真是没正形!不过,他怎么会来这里呢?”

“您作为商人,来这里当然是为了谈生意吧?”

当报道参加国际博览会和漫画节人士的记者采访杉原前时,他的脸上保持着特有的优雅微笑,回答说:“这一次,有关我们s&s公司新开发的软件的问题……啊,我的同伴来了,善宇!”

善宇看到杉原前身旁有记者想拔腿就跑,但是很遗憾,他已经错过了逃跑的最佳时机。制作游戏挣钱的事情很有意思不假,可是对于年纪尚轻的善宇来说,对于原本就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的善宇来说像现在这样,要对着不认识的人讲一大堆废话实在是折磨。

“以后你接受∴录钦叩淖ǚ檬辈灰叫上我!烦死了!”

杉原前听到毛孩子同伴挑三拣四的牢骚,不满地反驳说:“少胡说,别开玩笑了,善宇!小毛孩子懂什么做生意啊?就算感觉厌烦,可是能发挥向大众宣传的广告效果啊。如果你也想一起经营公司,就应该像个管理者的样子,圆滑一些!”

他的话句句在理,所以混小子善宇也悄悄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杉原前是生存在地球上的,会让善宇在斗气中败下阵来的,数量极少的人种中的一员。有的时候,善宇甚至怀疑他妹妹,那个粉红女郎杉原爱子,和这个具有领袖气质的事业家是否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今天,爱子没有和他们一起来。非常奇怪。平时即使不让她来,她也会死皮赖脸地粘着他们的。

“她今天早上一点心情也没有啊,你是不是又拒绝她了?”

这两个星期,善宇总是拒绝爱子,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与平时遭拒也像个不倒翁似的毫不气馁相比,今天早上,爱子的反应安静得反常。

拒绝……

的确,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昨晚发生的事情,那这个词正是“拒绝”。女人诱惑他,他好像接受了诱惑似的,最后却拾起了脱下的衣服重新穿上,安安静静地离开了。纵然杉原前是善宇的合作伙伴兼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善宇也不能告诉他只是脱了令妹的衣服就游戏结束离开了。所以善宇尽量自然地把话题转到工作上面。

“有没有值得采用的人物给我看看?我们不是来物色这些的吗?”

杉原前也觉得工作远比妹妹没完没了的失恋重要,二话不说,欣然接受了善宇的建议。他递给善宇一本杂志和小册子。

“看看这个,真的很神奇,里面的主人公和你长得很像吧?我不懂韩文,看不懂内容,不过只看图画,真的很像你啊。”

善宇以前就见过杉原前现在递给自己的杂志,不用看也知道就是容熙把自己画成恶棍,最后又让自己凄惨地死去的漫画,心说:

“不是真的很像我,那就是我!该死!”

漫画主人公的原型正皱着眉头,苦笑着翻看漫画书。这时,杉原前向善宇提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建议。

“我们这次开发的游戏把女生作为目标人群,这个人物的形象相当不错。听说这个作家刚好也来参加本次博览会,我们今晚去见见作家怎么样?”

早就和作家今晚有约的善宇跟同伴打起了马虎眼,回答说:“对不起,今晚不行,我已经有约会了。”

听到不诚实的同伴这么回答,杉原前也皱起了眉头。

“又有约会了?不是已经说过要注意不能再和暴走族混在一起了吗?你和爱子在韩国无谓地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我们的新项目已经延期两个月了!可你又……”

但是,杉原前的冗长说教没有什么作用。善宇无比真诚地对自己的同伴说:

“对我来说,的确,真的,绝对是重要的约会!”

“有约会吗?你在这里和谁约会啊?”

这天,晚上8点50分,时亨难过地反问一如既往地拒绝自己的约会邀请,声称自己另有约会的容熙。如果是在汉城,容熙说有约在先拒绝自己,那还可以理解,但这里是日本啊。容熙手里捏着一把冷汗,回答时亨:“是住在日本的大学同学,来之前我们联系过了,除了今天,彼此的时间凑不到一起。”

到底是为什么啊,每当说假话的时候,总是满头大汗?

即使是编造小小的谎言,容熙也会脸红出汗,她真是恨死了自己这一点。时亨看到容熙满脸通红,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也顿生疑窦。可是他的性格和善宇不同,不会走到容熙眼前贴近她的脸大叫“说谎”,这对容熙来说,真是太幸运了。

于是,容熙就没有了其他阻碍,可以按时去赴约,和等着自己的小鬼头约会。

第13章 燃烧之夜--BURNING NIGHT

“这是什么?”

容熙傻傻地瞅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还有他那轻灵的两座红色跑车。

“都看见了还不知道?车啊。”

善宇一边态度生硬地回答她,一边拉开了车门。

“你的摩托车呢?我还以为你会骑摩托车,特意穿了裤子呢!”

其实,主要原因是于容熙这次是四天三夜的短途旅行,为了轻装上阵,她没带多少衣服。不过容熙今晚的衣服符合她一贯的穿衣风格,简单而舒适。

现在是八月,这里又热得能把人融化掉。于是,容熙穿了一件中式无袖衫,配上一条长及膝盖的六分裤,头发梳成了马尾辫,还戴着一顶棒球帽,脚上也穿着运动鞋。总而言之,这副打扮站在豪华跑车旁边实在有些尴尬。

善宇慢慢地打量着容熙的青春形象,从发梢到脚跟,然后无情地甩出一句:“哼!打扮得还很年轻嘛!”

这句话当然激起了容熙的愤怒之火。

“什么?喂!你今天是不是打算一直招惹我!让人家出国还丢人现眼!”

不过,容熙挥起的拳头却没有如愿以偿地命中善宇的脑袋,而是被他一手抓住了。这小子好像不愿意继续容忍容熙和他抬杠,他默默地让容熙坐到车上,叼着根香烟发动了汽车。

汽车行驶期间,车内气氛异常冷淡。善宇抽烟的味道,真皮坐椅的味道,男人身上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刺激着容熙的嗅觉。因为冷淡,容熙四处环顾,不知道应该把视线落在何处。容熙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车内后视镜上挂着一张镶在玻璃里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十六岁左右的女孩子。

从照片上看,女孩子非常善良纯洁,就好像告诉世人何为“清纯”。

善宇发现容熙的视线固定在这张照片上,马上把照片翻了过去,仿佛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看这张照片一样。

他的禁区。她无法开启。无法抚摩。他的表情正在说绝对不允许抚摩。

“不要脸!不许你看!不许看!”

容熙看到善宇的表情,不禁气鼓鼓地盯着问他。白天和他分开后,直到现在,容熙百思不得其解,善宇的建议一直让她感到很不安。

“到底是什么呢?你希望什么?你跑这么远想干什么?还远着吗?”

不知跑了多远,只是一气奔驰的跑车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一幢灯火阑珊的建筑物前面。

“到了,下车!”

善宇毫不客气地把容熙从车里拽了出来。他们面前是一幢规模庞大的大厦,楼顶有各种各样的霓虹灯广告。在容熙看到不停闪烁的牌子的一刹那,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幸亏牌子是用容熙可以看懂的英文字母写的。

“love hotel burning night”

容熙从初中一年级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共学了十年英语,不可能看不懂这么简单的单词。从她看到牌子的那一刻开始,从她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的那一刻开始,容熙裸露的胳膊上就起满了鸡皮疙瘩,心脏也发疯似的狂跳不已。

容熙的脸先是通红,然后变得苍白,接着重复着这一过程。她不太相信自己的隐形眼镜,就拿出包里备用的框架眼镜,又一次观察着那个牌子。但是无论她怎么看,横看,竖看,牌子上都还是清清楚楚地写着“love hotel”!

什么?这是burning night?燃烧之夜?

“你干什么呢?还不进去吗?”

听到这么无耻,人神共愤的话语,容熙眼中充满了怒火,她冲着善宇吼起来。当然,过分惊讶之余,声音有些打颤。

“你,你!你这个色狼!这么说你希望的事情是……”

善宇早就料到容熙一到这里就要逃跑,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所以冷冷地面对她激烈的反应。他才不在乎容熙的脸红不红,是不是满眼杀气盯着自己想宰了吃呢,他简简单单地回答说:

“不错,我希望的就是这个。上·床!sex!这样可以了吧?”

听到如此简单准确的回答,容熙把身子转向了大厦相反的一侧。

“我要走!”

不过,善宇怎么会听任容熙走掉呢。他抓住了她的削肩,用不高也不低的声音说道:

“你是用两条腿自己走进去呢,还是把你搁在我肩上扛进去呢?”

容熙知道这小子言出必行,尤其,是表情如此坚决的时候。此时的容熙后悔死了自己做的傻事,竟然编造谎言来和这小子约会,结果跟着他到了这种地方。但是,现在对于容熙来讲,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是的,于是容熙就这样被善宇拉着手走进了大厦。活到二十八岁还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情人旅馆!哈利路亚!

“这边的照片是旋转床,那边是镜子房间。您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请问您是整夜消费吗?如果不是的话……”

担任情人旅馆前台服务员的女职员身穿红色制服彬彬有礼,怎么看也不像是做这行的。容熙听到服务员的问话,脸红到了耳根。服务员问得极其自然,语气完全等同于询问“您要巧克力蛋糕吗,要不香蕉蛋糕怎么样”之类的问题。

把容熙拉到这里的家伙也用“给我个香蕉蛋糕”似的语气回答说:“整夜。”

这个时候,容熙紧紧粘在善宇背后,低垂着头,心想要是有个墨镜或者面具该多好啊。其实,情人旅馆的职员和客人全都机械地只顾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对善宇和容熙根本没兴趣,尽管如此,容熙还是以为人们的目光都对准了自己,狼狈得要死。

拿到房间钥匙,乘电梯,进房间的整个过程中,容熙都虎视眈眈地寻找逃跑的机会。不过,善宇不客气地抓着她纤细的胳膊,轻松地把她拖进了客厅。

容熙的胳膊被抓着,自己被他拖过长长的闪烁着红色灯光的走廊,只能在心里祈祷:

“上帝啊!请立刻让雷劈到掷硬币打赌的我身上吧!”

但是,很遗憾,雷始终没有劈下来。

天花板上安装有各种各样的灯光设施,和收款处挂着的照片一样,四腿式床上挂着令人惭愧的粉色蕾丝幔帐。房间内还有一个装满了各种酒水饮料的冰箱,旁边连卡拉ok设备也一应俱全。

容熙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四处观看平生第一次进入的情人旅馆房间。这时,善宇关上了房门。

哐——当!

这种声音使容熙又重新回到了现实。她看到善宇拉下领带,紧张地心口乱跳。善宇松下还不大适应的勒脖子领带,解开衬衫扣子,不过并没有冲到想抓来吃了的女人面前,而是跑到了冰箱前面。然后,他把冰箱里所有的啤酒都拿了出来。容熙以为他要喝啤酒,自己也想喝一口,就朝他伸出了手。

如果喝点酒,在酒精的作用下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紧张了呢?应该镇定一些,不能这么紧张。容熙打算试试镇定地说服善宇。

但是,善宇以后的行动彻底打碎了容熙的幻想。

善宇把冰箱里的六听啤酒全拿出来,一一拉开,直接把啤酒哗啦哗啦倒在地上。接着,他又在看傻了的容熙面前用皮鞋狠跺六个易拉罐。

哐当!

在皮鞋的无情践踏下,六个铝制易拉罐压瘪了。工作全部结束后,善宇猛然把头转向容熙,目光无比锐利,宣誓似的说道:

“今天晚上不需要一丁点酒精!一丁点也不要!你今晚要整夜清醒地和我睡觉!这样明天早上你才会记得!记得今晚你和谁一起睡的觉!”

容熙看到善宇火红的眼睛,心中一阵恐惧。善宇一步步前进,容熙就一步步后退,最后退到了宽宽的大床边上,容熙再也躲不开善宇了。

在过去的四个月时间里,容熙偶尔也会试着独自回忆和善宇一起度过的那个夜晚。那天她喝了不少酒,记忆已经变得模模糊糊,但即便是模糊地想起自己写生过的冰冷细嫩的肉体曾经和自己的身体柔和交融,脸上也会溢起绯红一片。

容熙记起了男人温柔地抚摩自己,慢慢地亲吻自己,略显忧郁的自言自语,火热的呼吸,虽然她没有开口对善宇说过这些。无论怎样,至少那个时候,善宇不像现在这样粗鲁,没有把自己逼到床边。

“那个,你等一下,听我说嘛!等……啊!”

最后,容熙被逼到了床边,一个不小心,跌坐到了宽宽的大床上。善宇正站在她的前方,他几下子脱掉了自己的真丝衬衫,扔到地上。而那火一般的目光仍固定在容熙身上。容熙看到那种要吃了自己似的目光,浑身发抖,她紧张地咽了一口吐沫,把头转开了,而她这个小小的动作却激起了善宇的愤怒。善宇用手指捏祝糊的下巴,冰冷冷而又火辣辣地说道:“不许再把头从我面前转开!”

接着,善宇把容熙娇小的身躯撂倒在床,把她的双肩一下子压在床上伸展开,开始粗暴地脱她身上穿的无袖上衣。容熙看着善宇一点也不怜香惜玉,这么野蛮地脱自己的衣服,心中充满了恐惧,反抗起来。

“不要这样!善宇,你不要这么对我!”

但是,无论容熙叫嚷什么,善宇根本不理会。他这个人有逆反心理,别人如果不让他做什么,他就偏要做什么。所以,容熙手脚乱动的柔弱反抗更激发了他的欲火。善宇脱下了容熙的上衣和文胸,手危险地摸索她的裤带时,容熙喊了起来:“你不要这样!讨厌啊!我要喊了啊!”

“你叫吧!”

善宇冷漠地回了简简单单的一句,继续粗暴地动作。

最后,容熙纤细洁白的胴体完全暴露在他强健的肌肉下了,胳膊和腿裸露在夏天的阳光下变成了浅褐色,而掩藏在衣服里面的乳房、腹部、大腿根则洁白似雪,还是善宇记忆中的四个月前的模样。

就像容熙记着他的身体一样,善宇也同样记着她的身体,他虽然因为遭到拒绝受伤害,自尊心受挫而不愿记着这些,可他的身体却记住了容熙的身体,而且也渴望她的身体,快想疯了。

他开始用手粗暴地摸容熙的身体,完全不同于那个夜晚,现在没有一丝一毫的怜爱和温情,只有冰冷粗暴的手,容熙吓得直打寒战。

善宇一丝不挂地把同样一丝不挂的容熙压在身下,目光如炽,饥渴难耐地望着容熙的胴体。容熙拖着哭腔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善宇由于兴奋,声音断断续续。

“因为我现在还在生你的气!是你惹我生气了!都是你!我恨你#葫以我要让你痛苦!”

于是,善宇没有把容熙带到自己的公寓,而是领她到了这个赤裸裸的情人宾馆房间。他熟悉的容熙会恐惧这个地方,会讨厌这个地方。他要在这个无数人来来往往发泄性欲的地方,让她难过,让她受到伤害。就像容熙曾经给他造成的伤害一样。

接吻时,善宇用自己坚硬的牙齿咬破了容熙的嘴唇,她的唇上渗出了细细的血丝。善宇一边用自己的嘴唇擦去鲜血,一边重复不断地进入容熙体内。

亲吻长得快要让人窒息了。

善宇那粗糙的嘴唇和手指,贪婪地揉擦着容熙细嫩柔滑的肌肤,还有那丰满隆起的乳房。容熙自己也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痛苦。刚才从他的唇,他的手上感觉到的粗鲁晃动慢慢地好些了,善宇好似树丛上刮过的一阵风,撼动了容熙的全身,她全身都在颤抖。善宇带给了容熙可怕的疼痛,或者说是快乐,而容熙从某一个瞬间开始就把自己的身子全都交给了善宇。也许是一种自暴自弃的表现,容熙雪白的胳膊环住了善宇有力的脖颈。突然,容熙感觉好像观看礼花一样,蓝的,红的,黄的,各种颜色的礼花绽放,令人眼花缭乱。

容熙身体里的干涩逐渐变成了湿润,口中传出了低低的呻吟声。善宇第一次感受到了通过脊椎传播的强烈高潮,他压低声音伏在白天自己咬过的容熙耳边呼唤着:“容熙。”

善宇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这一刻,容熙仿佛感觉到自己和善宇心脏跳动的声音交织在了一起,感觉深入到自己子宫的善宇好像和自己合成了一个人。善宇不停地在容熙耳边呼唤着她的名字,祈祷一般,不停……不停……地呼唤。

“容熙,容熙,容熙……”

善宇呼唤容熙名字时,容熙的视线偏偏落在了他有力的脖颈上,盯住了那根熟悉的银链子。

细细的银链子末端是一把亮晶晶的小钥匙,是善宇经常戏称为“鸡窝”的容熙汉城小公寓的钥匙。容熙的耳边不停地传来善宇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眼前看到的是善宇移动时随着他晃动的小钥匙。

奇怪的事情。从这时开始,容熙不哭了,不流泪了,不难过了。一个男人能这么迫切地想要自己,容熙很高兴,于是,她开始用双手轻柔地摩挲善宇浸满汗水的面颊。对容熙来说,这一瞬间,也达到了静悄悄的,深深的,有种想哭的冲动的高潮。两个人深情相拥,紧紧搂抱着对方的身体。

此时此刻,女人无比清楚地感受着进入自己体内的男人,男人也同样清楚地感受着自己进到其身体内的女人。

善宇全身心地搂着直到刚才还在怨恨的小个子女人。善宇说怨恨容熙并不是撒谎,他在自己二十二年的生命中一直竭力主张自己是属于自己的,可这个小个子女人却深深吸引了自己,以至于自己的人生格言被全盘否定掉了。但是,容熙也瞪着双眼这样说过:“我们不可能谈恋爱的,被你抱在怀里是个失误!”

对他来说是真心一片,而对她来说却成了希望忘记的失误!

所以,他生气了,希望也让她难过,就像她曾经让自己难过一样。但是,尽管如此,善宇还是很想要容熙,急不可待。

于是,始于愤怒的做爱再也没有了愤怒,只感觉到伴随着心跳加速和口干舌燥而来的疲惫的喜悦和快乐。虽然有些不好意思,有些狼狈尴尬,容熙和善宇还是为彼此拥有的幸福感觉而热泪盈眶。善宇用手指帮容熙把汗水浸湿的头发别到耳后,孩子似的亲吻容熙绯红的面颊,容熙也把温柔的嘴唇轻轻贴到他的脸庞。

银白色的月亮还挂在宾馆的窗外,欲望重新燃起,于是,二人又一次把自己交给了对方,直到凌晨。

总是独自醒来的早晨和两个人醒来的早晨有些不同。

第二天早上,容熙比善宇早五分钟醒来,感觉到了他的胳膊压在自己肩上的重量。

两个人都习惯右侧睡眠,所以容熙赤裸的脊背就在善宇的怀中。清晨阳光透过床上挂的透明幔帐投射到床上。

正如善宇所愿,这一天早上,容熙一睁开眼睛就清楚地记得自己昨晚是和谁一起度过的。

“昨夜!”

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容熙不由得脸刷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一想到肌肤相亲好像融化了的瞬间,容熙身上就起鸡皮疙瘩。而疼得发麻的下体则明明白白地提醒着容熙,昨晚的事情并不是一场怪梦。

在生平第一次踏进的异国的宾馆房间里,和男人,一个小自己六岁的小男人疯狂做爱,直到瘫软如泥,疯狂如巅!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于荣熙!

这小子正处在觉得这种事情好玩得要死的年纪,所以才这么做,而在这件事上一一应允的我又算是什么呢!

突然之间,容熙开始讨厌自己,不过……

他的皮肤碰到了自己的肌肤。

容熙总是独自从梦中醒来,从来没有感觉过其他人温暖的体温。于是,容熙把头埋到善宇的胳膊中间,从胳膊的环抱中醒来,感受着他的体温,如果容熙和他在一起,那这个冷清的宾馆房间里的早晨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容熙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不想吵醒仍在酣睡的善宇,她悄悄地欣赏起了他平和的脸庞,头发垂在额头上的模样纯真得像个孩子。不过,一想到昨晚这孩子凶巴巴地强迫自己,难免有些无可奈何。

容熙很小心地把善宇耷拉在额头的头发捋到后边。善宇感觉到容熙的动作后睁开了眼睛,用充满倦意的双眼注视着容熙。突然,善宇的视线转向了容熙雪白纤细的后颈,昨晚他留在容熙脖子上的青紫色印记。

“昨晚……弄疼你了吧?”

这个孩子,不,男人的嗓音充满了歉意,出现在晨光中的面颊也因此变红了。

容熙曾经冥思苦想了很久,等到了早上,睁开双眼,彼此面对面时,自己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孩子,不,男人。是像以前那样发脾气,还是……

但是,善宇变红了的面孔非常可爱,挂在脖子上的小钥匙弄疼了胸口,所以容熙无论如何也无法冲着这样一张面孔发火。

“睡得好吗?”

这一句话,让有些怯生生的善宇松了一口气。

如他所愿,容熙记得,承认昨晚是和谁一起过夜的,善宇很高兴,脸上堆满了清晨阳光般灿烂的微笑。

“容熙。”

“嗯?”

啊,啊,天啊#蝴微笑的脸庞真是太美了!容熙一边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一边回答叫自己名字的善宇,心想“真是个浪漫的早晨”,至少是那家伙灿烂地笑着提建议,给浪漫浇上一盆冷水之前。

“我们再来一次好吗?”

说着说着,善宇举起了容熙掉在旁边的胸罩,就像看书似的,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胸罩,容熙看到他这副讨厌的模样,有些生气。等到善宇说出下面一番话,容熙的气就更大了。

“这是买的处理品吧?不要戴这种东西了!我更喜欢你不戴胸罩!”

浪漫?天使般的微笑?全都烟消云散了!竟然厚颜无耻地说这种厚颜无耻的话,只会令人恶心!好啊,明善宇!你今天是很想讨打了!

容熙大红着脸,用力拽他像举着旗帜似的胸罩,又拿起枕头朝他的脸使劲扔过去,以此作为对善宇无耻诱惑的回答。

接二连三挨枕头打的善宇觉得容熙红润的面颊非常非常可爱,他大声笑起来。

“啊哈哈哈!”

见鬼!我就是喜欢这个女人!真的很喜欢!

这一天的早上,他很幸福。虽然像个傻瓜似的大笑不止。如果以前诊断他是疯子的神经科大夫看到他这副样子,怕是要非常自信地诊断为“重症”了。

他妈的!幸福得一塌糊涂,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忘乎所以的幸福啊。至少,这天早上是这样。

第14章 我们在一起生活好吗?

“请给我们鱼,鸡蛋,肉,奶酪,汉堡包,蘑菇,鸡肉三明治,啊,对了,沙拉,牛奶,果汁,还有两杯咖啡。”

他们在宾馆附近的三明治店里点了迟到的早餐,容熙看到善宇没完没了地点菜,大吃一惊,虽说昨晚体力消耗比较严重,但是……她现在可穿着紧身的夏季女t恤啊。

如果吃下这个面包,肚子鼓起面包这么大,那怎么办啊?

点的菜上桌后,善宇食欲旺盛地把面包胡乱塞进嘴里,容熙呆呆地望着他。

“怎么了?想什么呢?”

善宇咬了一大口面包,在嘴里大嚼特嚼,两个腮帮子都鼓得快撑爆了,边吃边问容熙。容熙微笑着回答他:“我在想,如果我能变成二十五岁就好了。”

容熙的声音听起来很开朗,但是目光中却没有笑意。

“为什么?”

“我突然觉得如果我能年轻三岁,变成二十五岁,而你比现在大三岁,也变成二十五岁,那该多好啊。如果能这样,该有多好啊。我是不是很傻?”

“嗯,真是傻得可以。”

自己说自己傻没有关系,不过,如果对方直截了当地承认自己是个傻瓜,那总归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容熙皱起了眉头,善宇把吃着的三明治放在碟中,接着说道:“以后,我也会变成二十八岁的,这有什么要紧啊?”

听到如此单纯的回答,容熙苦笑着说:“六年后啊。不过,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已经三十四岁了,真可怕。”

话说出来真是吓人。三十四岁?天啊!我?

容熙自己说出口之后,开始真的担心未来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的胸口火辣辣地疼,好像被什么东西猛扎过。原来,为了还没有发生的未来之事,人也会变得如此忧郁。

看到容熙的情绪突然低落下去,校糊六岁的恋人平静地说道:“那,如果我在你面前也变成老爷爷就行了吧。容熙,这种时候你真是太傻了,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二十八岁还是三十八岁,我就喜欢现在的你,你怎么总是这么介意我比你小呢?”

听到小六岁的男人这么理直气壮的回答,大六岁的女人顿时哑口无言。

善宇那没有丝毫欺骗之意的纯净目光仿佛在告诉容熙“你就是你,所以我才喜欢你”,容熙突然发现这个孩子反而比自己更加成熟,更像个大人。面对如此直白脸红的爱情告白,她有些慌乱尴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把视线投向何处。

“因为我傻,你才这么说。”

的确,你的话没错。我一夜之间得上了急性傻瓜病。因为你。

善宇发现容熙声音逐渐低沉,扑哧笑了。

“容熙!”

“怎么了?”

容熙感到很诡异,反问此时笑得呵呵呵,突然叫自己名字的善宇。

在这家三明治小店的桌子旁,两个人脸对着脸,善宇又叫起了恋人的名字。

“容熙啊!”

善宇的语气就像在叫小狗,容熙气鼓鼓地回答他:

“怎么了,善宇!”

这时,善宇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容熙看到他这样,渐渐回忆起了过去。

天下无双的明善宇。初次见到一个女人,就突然上前亲吻她;在市中心作秀般地接吻;在哥哥的订婚典礼上捣乱;拖着女人去宾馆开房间也不觉害臊。可就是这个超级无耻的特制厚脸皮现在竟然脸红了!

也许这孩子把钱包掏空了来交房费,所以现在没有了饭钱,啊,不,应该是面包钱,才这样吧?不要出声,我看看钱包里有多少钱?在机场兑换了日元来着……日元真是太贵了。

可善宇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容熙的猜想。

善宇突然抓起容熙的手,就像以前在海边时那样,在她的手心上写字。他非常仔细地写着,一个字,一个字。

容熙在自己的手掌上感觉着他的手指留下的一个又一个字,脸红了起来。

这个,我理解得对吗?

如果容熙理解正确的话,现在写在她手心上的字就是:

——荣熙,我们在一起生活好吗?

面对突然的提议,容熙一下子愣住了。

容熙的手仍然伸向善宇,忘了收回来,呆呆地盯着他有好一会儿。直到把无耻的厚脸皮看得脸红得跟西红柿似的才回过神,直到她可以不颤抖地问他。

“一起……生活?你和……我?”

——嗯。

简简单单的回答就写在容熙的手心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们以前曾经一起生活过,但那是容熙接受镇宇的委托,无可奈何才照顾起那个小寄生虫的。

——一起生活吧。

这句话一般是男人向女人求婚时说的。至少,容熙这么认为。

这么说,这孩子现在是在向我求婚喽?

此时此刻,容熙身上穿的t恤好像突然缩水似的小了一个号,她感觉呼吸困难。而一紧张额头上就会出现的冷汗也忠于职守,开始从脑门上滚落下来。

等一下,等一下!于容熙!不要一听到这么突然的爆炸性宣言就紧张,要镇静,镇静。

心脏啊!快别这么乱跳了!我现在有话要问这小子呢!

“为什么?”

善宇不明白容熙为什么这么问,简单利落地回答了她简单的问题。

“你说为什么?当然是我想每天都和你睡在一起了!你不是不喜欢宾馆吗?”

听到这话,容熙刷一下,抽回了握在善宇手中的小手。如果这是正而八经的求婚,善宇至少应该这样回答!应该说“你说为什么?因为我爱你。”可是,可是!这个超级无耻,讨厌到家的好色之徒竟然说为了一起睡觉而一起生活?

在容熙把面前的三明治碟子扔到这小子脸上之前,他接着说:“我希望在想亲吻你的时候,能不受任何人干扰,吻你到嘴麻!希望想见到你的时候能见到你,想爱抚你的时候能爱抚你!想和你一起睡觉一起生活!”

现在已经过了上班时间,还没到午饭时间,所以小小的三明治店里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在异国他乡的小面包房里,善宇隔着一张放有三明治碟子的小桌子露骨地追求她,容熙的心都揪到一块了。容熙和无比真诚地盯着自己的善宇对视着,感觉就像沾了一手的面糊。

容熙用纸巾擤了擤发冷的鼻子,视线在追求她的男人和三明治碟子上不停转移,努力不让自己的心扑通扑通乱跳。他不想结婚,只想一起睡觉,彼此相爱,共同生活而已。

善宇在追容熙,以一个二十二岁的男孩子可以进行的方式追她。容熙现在必须回答。说yes或者no。

时间过了大约三十秒,容熙颤巍巍地问道:

“假如我……和你一起生活……我们……住在哪儿呢?”

善宇听到容熙的回答,心里大叫一声“耶”!长舒一口气,理所当然地回答:“那当然是在我的公寓里了,这里的公寓,如果你喜欢汉城的话,那里也有写字楼公寓。”

“当然?”

男人的回答让女人眉头紧皱。

“和你这种色狼住在你的狼窝里怎么能说是当然?我的公寓怎么办?”

“我的狼窝可比你的鸡窝宽敞很多哦!”

这是不争的事实,容熙无法反驳。

“这么说同意了?”

容熙刚要开口,小店墙上挂的古朴钟表传来了十一声钟响。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听到钟声,容熙回到了现实。

“11点了!我都忘了时间!我们今天要坐12点半的飞机回汉城!”

容熙慌忙从座位上起身,无情地把善宇晾在那儿,一个人朝门口跑去,她的身后传来了善宇的声音。

“容熙!你还没回答呢!”

这些还没吃完的三明治怎么办?

“我先要在一小时十分钟后坐上飞往汉城的飞机!不管是鸡窝,还是狼窝,以后再说吧!”

善宇和容熙乘坐的跑车以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的危险速度奔驰在大街上,二十分钟后就可以到容熙一行人祝恨的宾馆停车场了。从这个时候开始,容熙开始仔细盘算怎样才能不被住在隔壁房间的同事发现,平安无事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容熙刚要下车,昨晚见到过的后视镜上的女孩照片又映入了眼帘,照片上的女孩清纯善良,非常年轻漂亮。

“这孩子是谁啊?”

容熙此时真想这么问善宇。可是她没有问。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就算万分好奇想问个究竟,可还是太不合适了。

这时,男人突然把女人搂到自己的驾驶座一侧,鼻子凑到发呆的容熙后颈上,使劲地闻着她的体香,好像小狗拿鼻子嗅主人的味道一样,容熙吓了一跳。这里可是大白天的宾馆停车场啊!这孩子在这个到处都是门童侍应生的地方做什么呢!

但是,鼻子凑近自己脖子的气息十分温暖,善宇碰到自己后颈的头发非常柔软,所以容熙没有赶开他。

“你在干什么呢?”

被男人半蹲着闻自己的脖颈,容熙有些难为情。善宇只是回答她:“没什么,喜欢。”

在她的后颈处,有善宇熟悉的淡淡乳液味道,柔和怡人的香味,他留在记忆中的她的香气。

善宇很高兴能再次闻到这种香气,很高兴散发着这种香气的女人就坐在自己身旁,高兴地几乎落泪。

善宇在女人的后颈处闻了个够,好一会儿才放开她,善宇对下了车的容熙挥手说:“一会儿见!”

容熙一边看着逐渐远去的红色跑车,一边摇头。

“一会儿见?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按照预定计划,容熙应该和同事在一小时五分钟后登上飞往汉城的飞机。只要不惊动房间里的人,顺利回到自己房间就可以了。但是,容熙的愿望不到三十秒就彻底破灭了,宾馆门口站着的人打破了她的幻想。时亨在注视着长生(韩国民间信仰中的一种部落守护神,外形类似于图腾柱——译者注)似的傻站着的容熙,还有刚才一直和她在一起的善宇。

时亨不再是平日斯文的面孔,他怒视着和别的男人在外过夜,白天才回来的容熙,看着她头发乱七八糟,在整夜接吻的副作用下肿起来的嘴唇,以及和别人做爱后昏头昏脑的模样。容熙现在这副模样和长及膝盖的六分裤,她身上的少女装束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男人一边盯着她的狼狈相,一边说道:

“很不错嘛,那个男的昨晚当然不会送你回来了!”

第15章 她是我的心脏

在过去的四个月里,容熙把一直缠着自己的男人当成粘在身上,令人生厌的口香糖。男人也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口香糖,但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直接冲到容熙眼前说这种话。他现在撕下了自己平日的绅士假面具,话语中充满了轻蔑,目光中充满了贪欲,容熙看到他这个样子,惊恐不安。

“于容熙,有的时候你真是漂亮得惊人,所以,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才会疯狂地追你。”

容熙自己没有察觉,她现在浑身散发着挑逗气息,让男人想去抚摩她裸露的肌肤。

“你还真够狠心,真能诱惑男人啊!我从不羡慕别人,可现在我非常羡慕那个毛孩子!”

此时的时亨和往日大不相同,他丝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贪欲,对容熙使用了非敬语,而且一步步走近她,容熙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恐惧。

时亨逐渐靠近了容熙,他的眼神让容熙第一次知道男人只用眼睛也能脱掉女人的衣服。他的目光让人直起鸡皮疙瘩,令人不快作呕。

容熙非常气愤,冷冷地冲时亨说道:“你不要再靠近我了!你再靠近一步,我就要喊人了!”

但是,容熙根本威胁不了已经火冒三丈的时亨。

“在没有认识人的外国,和比自己小的毛孩子公然在外过夜,这样的女人讲话还挺文静贤淑嘛!你为什么对我却这么吝啬呢?嗯?”

时亨最后站到了容熙的眼皮底下,附在她的耳边冷冷地低声说道:

“我以为你不是那种开放的女人,所以一直谨小慎微!但是,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告诉我自己理解错了。怎么样?昨天那家伙咬你耳朵时全身都酥了吧?哼!我还以为你与众不同呢,结果你也是那种贱货!”

容熙活到二十八岁,还是头回有人这么恶毒地骂自己。无论是从公司辞职后被母亲撕扯着赶出家门时,还是走投无路被迫接受镇宇和善宇俩兄弟母亲的钱时,都没有遭遇过如此肮脏的咒骂。

这个怪物紧紧抓住容熙的胳膊,弄疼了她,容熙试图甩开他的手,可是越挣扎,时亨就把她的胳膊握得更紧。

“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对我客气点!听到没有!”

突然之间,刚才还气势汹汹地抓着容熙的时亨突然弯下了腰,因为容熙的右脚狠狠踢到了他的长腿上。

容熙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自己穿的是尖尖的高跟鞋,而不是运动鞋就更好了。接着,容熙又用提包连连砸向时亨的后脑勺,愤怒地大喊:“叫你胡说八道!”

容熙都快气哭了,勒紧了脖子似的胸闷气短。活到现在,容熙已经二十八岁了,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家人之外,容熙只允许过两个男人抚摩自己。这种算不上自己什么人的狗东西竟然骂自己是贱货,容熙非常委屈!气愤!难过!

“你这个狗东西,要是再敢碰我一根指头,我就杀了你!”

说完,容熙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宾馆里自己的房间,她感觉到心脏像疯了一般乱跳不已。

“天啊,容熙!你去哪儿了啊?胳,胳膊怎么了?都成青紫色了?”

吴编辑和容熙住同一个房间,她愣愣地瞅着失踪十四个小时的不良作家,不良作家听到她说“胳膊上的淤青”,赶忙冲进了浴室。对于昨天晚上在外边过夜的事情没有一言半句的辩解。

镜子中,自己雪白的胳膊上清清楚楚地印着五个黑紫色的淤青,容熙阴郁地看着这一切。

十分钟后,担心浴室里边情况的吴编辑敲起门来,容熙正用肥皂冲洗被时亨手指碰过的胳膊,洗了又洗。淤青就像是地狱的烙印。容熙一边不停地洗胳膊,一边开始想念刚刚分开不到五分钟的善宇。如果不是马上就要坐飞机离开这里的话,容熙真想把脸埋到善宇的怀里哭个痛快。真的。

“飞机?我们今天走不成了,否则也不会为了这事到处找你。”

容熙听到吴编辑的话很意外,收拾行李的动作也暂时停了下来,疑惑不解地看着吴编辑。吴编辑见状,递给容熙一张名片。

——s&s社共同代表杉原前

“这个人昨天把电话打到宾馆来了!容熙,太棒了#蝴是日本屈指可数的游戏软件公司的社长,昨天在博览会上看到了你的作品,他很感兴趣!想把漫画人物作为公司这次制作的游戏软件的人物!”

“杉原前?”

这是个好消息,足以使五秒前还糟糕透顶的坏情绪烟消云散。不过,容熙却觉得有点奇怪,好像以前在哪儿听说过这个陌生的名字。

容熙自己回忆了有三十秒,紧接着从自己身上穿的牛仔裤口袋中找出了一张名片,名片上印着的名字和印象中的名字完全相同,就是昨天差点撞到自己的高个男子,奔驰车的主人。

“这是同一个人吧?”

两张纸上清楚地印着相同的名字。

“杉原,杉原?我还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呢?”

“杉原爱子!你怎么在这儿?”

另一个杉原正倚着善宇家紧闭的大门坐在地上,善宇吃惊地问她。善宇不能穿着皱皱巴巴的衬衫去上班,所以回家换衣服来了,没想到爱子正在家门口等自己,就跟等妈妈回家的孩子一模一样。

“我在等你,从昨晚一直……”

善宇听到爱子的回答,心头不安起来。弓着腰坐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的爱子和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从昨晚?天啊!你……地上这么凉!”

善宇想冲着爱子大喊“女孩子坐在这么凉的水泥地上,以后要是月经不调怎么办”!可他的惊慌失措还没有到此打住。爱子又用右手猛拉站在自己面前的善宇的领带,把他的脸拉近到自己面前。

如同善宇对容熙做过的那样,爱子小巧雪白的鼻子也贴在了他的脖颈上。善宇不知所措地望着爱子。

爱子一边把脸埋进心爱的男人脖颈处,一边用不同于往日的凄凉语气问道:

“昨天晚上,你和她一起过夜了?”

善宇没有产生错觉,爱子的语调的确很难过,他知道现在自己要说的实情对爱子非常残忍,但,他还是照实回答了。

“是的。”

善宇认识爱子有两年了,从来没有爱过这个粉红女郎,不过,至少善宇把她看做朋友,总是很坦白。现在这个时候也是如此。

“是的,我和她过夜了。”

听到善宇无情残忍的回答,爱子把脸庞从善宇的脖颈处抽出来,尖声大叫。

“你撒谎!骗子!傻瓜!”

爱子的拳头胡乱落在了善宇的胸口,善宇的身子随之晃来晃去,他苦涩地望着爱子,感觉自己应该任由粉红女郎乱打,直到她打累了为止。

爱子看到善宇毫不反抗地默默承受自己的拳头,更加恨他;看到他因为不爱自己,所以根本不在乎自己荒谬的咒骂和毒辣的拳头,更来气了。爱子哭了起来,眼泪冲掉了睫毛膏,脸上精致美丽的妆容都哭花了。她一边哭得身子抖动,一边骂善宇。

“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银彩是你的first吗?所以无论爱子多爱你,也只能做second!任何女人也不能放在同样的位置上!你是个骗子!呜啊啊啊哇!”

善宇瞅着为了自己放声大哭的女人,不明白女人为什么总是为爱情流泪,怎么会这样放声大哭。善宇一边轻轻拍着身体颤抖放声大哭的爱子,一边在心底倒吸一口冷气。他突然想起了容熙以前也曾把头埋在自己背上失声痛哭,不过那次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为了他的哥哥。

小小的身体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泪水呢?

爱子哭了好一阵,才逐渐停止了颤抖。她仍然把头埋在善宇怀里,声音里带着哭腔,平静地问善宇。

“她就这么好吗?她对你来说算什么?”

爱子的眼泪打湿了善宇的前胸,感觉很凉。善宇听到爱子的问话,也平静而简单回答:

“……我的心脏。”

这个时候,被善宇称为自己心脏的女人正怒视着头会骂自己是“贱货”的男人。

“对不起。刚才我失态了,看到你和朋友在一起,一时有点发晕。”

事情发生二十分钟之后,疯狗非常意外地老老实实承认了自己发神经,刚才那张可怕的怪物的脸又重新戴上了绅士的假面具,挂着特有的微笑。容熙看到这种笑容,浑身起鸡皮疙瘩,但是总算没有再踢男人的腿。不过,容熙也没有接受他这种令人恶心的道歉。他已经在容熙的胸口上插上了一把尖刀,现在一句“一时发晕”就想安抚别人了吗?这个疯子插在容熙胸口上的刀太深太尖了。

但是,非常遗憾,容熙是成年人了,她至少不想堕落到和眼前这个混蛋一般见识的程度,所以她把到了嘴边的各种咒骂之词又都咽了回去。然后,直视着这个混蛋,冷冷地说:

“对我来说,那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都忘了吧。不过,别的不说,你对我的警告我是不会忘记的。”

“你不是曾经警告我要对你客气点吗!”

在疯狗嚷嚷的胡言乱语中,容熙只接受了其中一条,就是自己被他凶狠地逼着后退时听到的话。

正在这时,吴编辑恰到好处地出现了,她全然不知容熙和时亨之间的电闪雷鸣。吴编辑来提醒他们就要到和s&s公司约定的时间了。

“你们两个人!在那儿干什么呢?还不快点就要晚了!这里可不适用韩国时间啊!”

“现在就走!”

因为是商务会谈,所以容熙身着得体的端庄衬衫和喇叭裙,脚上穿了一双高跟鞋。

容熙像军人一般恪职守礼,转过身去,背对着时亨向门口走去。她一转身,喇叭裙就掀起了圆润的波浪,清脆的高跟鞋声音一声声响起。时亨丢了魂似的盯着容熙的风情万种,如果容熙知道他现在心里的所想,怕是要气得飞上天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喜欢你喜欢得要死!真想抱着你好好玩玩。

后脑勺好像被扎了似的,容熙感觉到时亨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于是,心底又涌起了换上高跟鞋的这二十分钟里默念了几百次的愿望。

“要是二十分钟之前,我就穿着高跟鞋该多好啊!”

如果容熙刚才穿着这双尖尖的高跟鞋,她一定会在狗东西的腿上留下一片青紫色!

“おあいてきでうれしいです。どうぞ,おらくになさて(很高兴见到您,请随便坐)。”

容熙一行人被领到办公室后,杉原前用特有的充满自信的微笑迎接客人们的到来。一起来的,兼任翻译的时亨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情绪,脸上也堆满了笑容,可是当他听到主人口中快速蹦出的外语时,就再也没法不紧张了。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再叫一个人过来好吗?我也是在日韩胞,不过说来惭愧,我并不熟悉爷爷祖国的语言。我的搭档也是韩国人,我想他能帮我们翻译一下。”

听主人这么说,时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在见到十秒后走进办公室的翻译之前,时亨确实这么想。但是,当翻译刚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容熙和时亨手中的咖啡杯都差点打翻在地。

这个手持资料文件,走进办公室的男人,要比大家预想的大公司社长口中所说的搭档年轻许多。他身材修长匀称,身着严肃的高级正装,长及肩部的头发整齐地扎在脑后。除了吴编辑之外,其余两个人都认识这个男人。

容熙更是不可能不认识他,自己一小时三十分钟之前还和他呆在一起,昨天晚上还和他手牵手一起过夜。

“我是明善宇,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善宇的脸皮厚到了极点,说的话也不要脸,甚至还厚颜无耻地伸出手来。容熙傻傻地和他握了手,哑口无言,心想:“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啊?难道对他说一小时三十分钟再次见到你,我也很高兴吗?”

他们就工作问题,认真讨论了有一个小时,不过说老实话,容熙听这些就像听天书。而且,这个时候,在容熙的眼中,认真地讲着天书的善宇好像成了外星人。

“我们认为于容熙小姐的漫画人物足以吸引女生顾客。当然,不可避免地要对原作进行一些修改。贵公司的出版社里……はい,よくわかりました(是,我知道了)。”

这就是善宇,他一边自如地交换着两门语言,一边以容熙不习惯的成熟男人形象一会翻阅文件,一会摇头,一会又皱眉。

但是,容熙不了解的善宇也会以另一种形象出现。容熙只是看惯了他遇到困难时就咬着笔的形象,这是他在汉城往记事本上写字时的习惯,除此之外,他对她来说完全陌生。容熙愣愣地,酸酸地注视着善宇,不由得心生感慨:

“这孩子是我认识的那个孩子吗?真是吗?”

容熙从来不敢说自己很了解这个小鬼。六个月前的一个凌晨,镇宇把这个金发的不良少年领到自己家之前,容熙根本不认识他。就连他的亲哥哥都摇着头说他是“炸弹”,那么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人能猜透这个变化无常的小鬼的心思,那就更是奇迹了。

话是不错,可它不能让此时的容熙心里好受多少。她现在心中充满苦涩,以为自己很了解对自己说要一起生活的男人,结果却发现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和你说了一会儿见的!”

业务商洽进行了一小时左右,会面结束后,善宇一上来就这么解释。容熙紧握双拳,听这小子继续讲。

“两年前,我不愿意去学校上课时就玩游戏,有一天突然萌生了这种想法——闲着没事,我也尝试制作一个自己喜欢的游戏?后来,爱子带我见了他哥哥,那时,杉原前也正想脱离父亲,独立创业。”

“所以,那游戏还可以。”

两年前,善宇比现在还要小两岁,只有二十岁。一个二十岁的毛孩子居然能够被同行接受,可见他制作的游戏相当不错,不是还可以,而是非常棒。

善宇正在讲述自己神奇的成功经历,突然发现容熙的脸色不大好,他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喂,哎!你怎么了?”

善宇一脸关切之情,想抚摩容熙的脸庞,而容熙却安静地避开了他的手。接着,用自己尖尖的高跟鞋突然踢向他的长腿,与踹时亨时相比,速度和强度都减半了。容熙的脚法的确具有和拳法一样的威力。善宇马上弓着背,强忍着痛没有弯下腰去。容熙正想离开,胳膊被善宇一把抓住了。

容熙仍在躲避善宇的目光,善宇却把她的头固定住,正对着自己。

“如果你想对我说什么,就看着我的眼睛说!我说过的,不要再把头从我面前转开!”

“我突然感觉你在戏弄我!我讨厌这样!”

“什么?你看到我不是比你小的毛孩子,而是比你出色的青年,你就伤自尊了吧?”

善宇的回答总是这么无情,直接。容熙听到如此赤裸裸的反问,好像受了侮辱,刷一下,脸红了。容熙甩开了捏住自己面颊的大手,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乱打善宇的前胸。

“不错!你这个坏人!我很幼稚,看不得别人比我优秀!你想捉弄谁啊?你这么有钱,当初为什么非要住进别人的鸡窝!”

“今天运气真背。”

善宇的前胸刚刚被爱子一顿乱砸,现在又挨了容熙的暴打,他的心里不由自主地萌生了这种想法。

善宇只忍受了容熙两分钟的拳头。两分钟后,他抓住了容熙的手腕。

“我非常尊重你的自尊心!但是,容熙!你听我说!”

“你想说什么?”

容熙因为刚才时亨的事情,现在正神经质呢,所以就冲着善宇发脾气,直到听见他后面的话。

“我虽然以前就不讨厌这个工作,可是遇到你之后,我工作更努力了!你知道吗?”

“…………”

“我遇到你之后,就想成为更优秀的人,对你来说优秀的男人!和你相亲相爱一起生活,没有问题的人!”

善宇的话如巨浪一般在容熙耳畔响起,她突然很想在陌生的别人办公室走廊上痛哭一场。于是,容熙把头靠在刚才乱打的善宇前胸上哭了起来。不知道她为什么失声痛哭,仿佛泪腺出了故障。于容熙真的是因为明善宇才变成了傻瓜,无论何时何地都喜欢这么哭泣的傻瓜。

“呜啊呜呜呜……哇哇哇哇……”

容熙想起来自己被时亨蛮不讲理地恐吓咒骂后,有多么想见到这个男孩子,那时,她多想倚靠在他的身上尽情哭泣。

善宇看见容熙突然大哭,忙不迭地抱祝糊的背部安慰她。

“哎哟……容熙?容熙,别哭了啊!那个……是我不好。求求你不要再哭了!”

“我想成为对你来说优秀的男人。”

善宇能这么说,容熙现在为止遭受的所有悲伤,愤怒,打击都不见了踪影,她感觉到无比的喜悦。高兴,太高兴了,高兴得想哭。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这么不安呢?

虽然自己正在享受爱情,可容熙没有信心只感到高兴,心里一阵难过。她想享受可以从别人,哪怕只是一个人那里得到祝福的爱情啊。自己已经决定不再偷偷摸摸爱一个人的。应该庆祝出现了一个自己想为他哭的人吗?或者……

“我也喜欢你,真的。我也想成为对你来说优秀的女人。但是我真的可以爱你吗?你真的可以爱我吗?我们不会是在做错事吧?”容熙在心里对善宇说道。

此时此刻,在异国他乡陌生的办公室走廊角落里,容熙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已经陷入了无法回头,无法逃避的“爱情”之中。但是,她没有发现爱子正注视着自己和善宇在这个陌生的走廊上热情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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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爱一个人有错吗?

“这是什么?”

容熙哭着哭着,擤了擤鼻子,善宇递给她一把钥匙。这个钥匙环上拴着四把钥匙,容熙感觉很眼熟。实际上,容熙不可能没见过这个钥匙环,因为它正是以前自己给善宇钥匙时附带的皮卡丘钥匙环。

他连这个都留着呢。

容熙又感觉鼻子有点酸,就擤了擤鼻子。这时,耳边传来了善宇的声音。

“这是我家的钥匙,因为工作关系,你和同事必须延期回国了,我们这边会负责日程推迟部分的经费,不过,你从今天起就不要住酒店了。”

“嗯?为什么?”

善宇听到容熙的傻问题,皱起了眉头。

“你说为什么!我不想再见到你和‘枯树’一起住在宾馆里!”

“你难道不知道那家伙总瞄着你的腿看吗?就好像舍不得撒手的肉骨头!”

善宇很想再添上这么一句,但是如果他这么做了,面前的女人怕是会气得上蹿下跳,或者微笑着说“是吗?我现在还值得他这样吗”,于是,善宇闭上了嘴。但实际上,容熙听到善宇提起“枯树”,就已经开始紧张了,如果善宇知道就在今天白天枯树骂自己“贱货”而引起一场不快的话……现在善宇还不知道这件事,烈性子中就已经充满了火一般的杀意。

“即使善宇没有杀了他,也会打断他一条腿吧?”

容熙心里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关心那个狗东西是死是活,腿断与否,但是她不能为了收拾一条狗,就让没有过错的男孩子变成杀人犯或者暴力罪犯。所以,容熙默默地收下了善宇递过来的钥匙。

“我现在要去参加其他的会议,而且可能要加夜班,我把住址写下来,你打车先过去,好吗?”

善宇写下了自己家的地址,递给容熙,然后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容熙平静地接受了男人的亲吻,叹了一口气。

“真是悲剧!”

善宇看到容熙突然慨叹突然泄气,蹙起了眉头。

“什么?”

“我就是穿上鞋跟有十五厘米高的高跟鞋,接吻的时候你还是需要低下头。”

容熙和善宇告别的时候没有料到不到两个小时以后,悲剧真的发生了。在以后的日子里,善宇总是非常后悔那天让容熙一个人走了。不过,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是如此,并不具备看到未来世界的特异功能。所以善宇和容熙那时根本不可能预知即将到来的噩梦,他们都是普通人。

“这么说容熙小姐要去大学朋友家住吗?”

面对时亨的问题,容熙尴尬地点着头。如果善宇知道自己突然成了容熙大学同学的话,大概也会和眼前的时亨一样眉头紧皱。也许他会脸红脖子粗地争辩说:

“朋友?我怎么会是你的朋友?我明明就是你的男朋友嘛!”

时亨很想追问她“你那个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啊”,但他只是皱了皱眉,什么也没有说。不过,容熙可以从这个恶心男人的恶心目光中读懂他心里的想法。

“那,现在没有办法,可以后你会清醒过来,回到我身边的!小姐!”

容熙收拾好自己不多的行李,和时亨说明天见的时候,乘坐电梯的时候,走出宾馆大门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时亨赤裸裸的目光好像在摩挲自己的身体,气得牙齿都在打颤。

“容熙小姐!”

喊容熙名字的女人坐在善宇的红色跑车驾驶座上,似乎这就是她自己的跑车一样泰然自若。要不是她喊自己的名字,容熙几乎认不出这个在宾馆停车场遇见的干练女人。不过,女人喊自己名字的声音倒是非常熟悉。

“爱……爱子?”

虽然女人改变形象天经地义,可是,爱子这岂止是改变形象啊,简直是脱胎换骨。她经常戴的粉红色假发不知去向,代之以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别着端庄大方的高档立体发卡。爱子身着时下流行的麻质印染连衣裙,将她高挑苗条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

比容熙高出十五厘米的苗条女人十分引人注目。依靠比容熙更纯熟的化妆术,比容熙更惹眼的青春武装起来的爱子不是汉城那个没有礼貌的粉红女郎了。她现在的成熟形象和容熙两天前在夜街上偶遇时的装扮有天壤之别。爱子表情复杂而苦涩地仔细观察容熙,从发梢到脚跟。可是,容熙却不会明白爱子的心思。

“上车吧,你要去善宇哥家吧?”

容熙认为这的确比坐语言不通的出租车好得多,就欣然接受了爱子的建议。如果容熙能追问爱子然后要怎样的话,就不应该这么认为了。

两个女人坐在飞奔的车里,谁都不说话。容熙虽然接受邀请上了车,却不想和不同于往日,突然变得冷冰冰的爱子搭话。特别是容熙想起了在汉城的时候,爱子有多粘着善宇。

爱子没有主动和容熙讲话,也没有和她对视,不过,爱子正通过后视镜仔仔细细地观察坐在后座上的容熙,观察自己情敌的模样。在同为女人的爱子眼中,如果能排除容熙是自己情敌这一势不两立的因素,那么此时的容熙真的是美丽异常,几乎不敢相信她和汉城那个寒酸土气的漫画家是同一个人。

这样一个女人,真的会转眼就要到三十岁了吗?

恋爱中的女人是美丽的,她也不例外。

正是自己深爱的善宇使容熙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自己爱的男人正爱着其他女人,就是他的爱让其他女人变得如此光彩照人。爱子突然萌生了这种真实又可怕的想法。

“善宇说过的,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心脏。”

爱子听到善宇袒露心声的瞬间,心痛地几乎要全碎了。也是在这一瞬间,她下定了决心。善宇把自己伤得有多痛苦,自己也要让善宇有多痛苦。

爱子心伤地通过后视镜注视着容熙,还有挂在后视镜上的又一个女人的照片。男人女人之间为什么总是会存在爱情这种可笑又痛苦的游戏呢?

爱情,是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半途而废的狂风暴雨,因为这该死的爱情,爱子现在决定变成以前绝对不想成为的卑鄙残忍的女人,她尽量控制着嗓音不要颤抖结巴,开口说道:“你知道这照片上的女人是谁吗?”

“不知道。”

“善宇怎么和你说的?”

“他没说。我也没问过,总感觉不应该问似的。”

容熙想起来那天晚上自己只是看了看照片,善宇就把照片翻过去了。不要问很难回答的问题,这是容熙成长过程中体会到的真理。

“容熙小姐确实明智。不久之前,我无意之中问起善宇,他冲我大发雷霆。不过好歹是解开了谜团,因为我就算是挨骂也憋不住肚子里的问题。”

爱子最后调整了一下呼吸,故意用希荷平常的语气对容熙发起了第一次进攻。

“你听说过吧?叫银彩的?”

“曾经想过……是不是这样。”容熙心说。

容熙感觉到心痛,好像心被人慢慢抓紧,她侧耳倾听爱子的话。容熙的脑中早就传来了危险的信号,“嘟——嘟——嘟”响着。

接着,就像回应危险信号似的,耳边又传来了爱子平淡的声音。

“这个女人是银彩,善宇的first。”

“到了,我也有钥匙。”

终于到了善宇家门口,容熙还没来得及掏出善宇给她的钥匙,爱子就用自己的钥匙先容熙一步熟练地打开了房门。接着,爱子又在容熙前面先进了善宇家,钻到容熙不知道在哪里的厨房里。容熙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傻站在善宇家客厅里的时候,爱子已经在善宇的厨房里麻利地找出茶杯泡茶,招待容熙了。爱子的模样就像一个典型的家庭主妇。

爱子十分正式地双手送上茶杯,容熙也斯斯文文地接过了白色的茶杯。身材娇小的容熙用白皙的双手端着茶杯,这个样子看起来如同茶杯一样洁白素雅。

“容熙小姐,你现在真是美得惊人啊。”

爱子的手突然接触到了容熙的面颊,涂着优雅的粉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白皙修长,小心翼翼地抚摩容熙的脸庞,好像在把玩一件珍贵的瓷器。也许昨晚善宇也爱抚过她湿润的皮肤吧。

容熙被突然的接触吓了一跳,不过并没有拨开爱子的手。直到这个日本小女人一边抚摩着容熙的脸,一边清清楚楚地问容熙:

“那你也爱善宇哥吗?甚至到了四个月没见面,一见面就直接上床的地步吗?”

听到爱子的话,容熙盯着她炽热的双眸,感觉好似以前见过的猫的眼睛。人抚摩猫的时候,它的眼睛细成了一条缝,冲人撒娇,可是如果有谁偷猫的食物,它绝对不允许对方这么做,会用锐利的爪子抓破对方。

爱子这时的目光炽热,绝对不允许虚假回答或者闪烁其词。容熙一边直视着爱子的双眼,一边直截了当地回答:“是的,我爱善宇,所以我们一起过夜了。”!

“是的,我和他过夜了。”

容熙和四个月前完全不同,她坦白地承认了这一事实。爱子从容熙的脸上好像看到了今天早上善宇的面孔,他们做出相同的表情,有着相同的眼神,说着相同的话,所以,也给爱子带来了相同的伤害。

这一刻,爱子感到心中无比剧痛,她使劲捏住了容熙的脸庞,声嘶力竭地大喊:“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善宇哥的嘛!才过了四个月而已啊!”

同一时间,善宇的母亲,那个老女人和儿媳熙媛正在横田机场一起办理入境手续。老女人来这里是为了看看一个人偷偷回到日本,四个月来音讯全无的小儿子善宇。

“你是这样,镇宇也是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呢?竟然背着我把这孩子转移走了!听说他从当初托付的小叔子家里搬出来了?还自己买了房子?”

婆婆尖声质问了两个小时,熙媛已经累得疲惫不堪。老女人一直有飞机恐惧症,这是平生第一次勉强坚持着乘坐了飞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她的歇斯底里比平时还要严重一倍。所以,儿媳妇真想冲着冷酷地苛求自己的婆婆大叫:“房子买都买了!凭什么为了令郎的事情这样对我,这个老太婆!”

但是,如果离婚另当别论,可是现在,熙媛根本不可能吐露一言半语。所以,儿媳妇就低头不语,默默承受着婆婆的歇斯底里。不过,如果母老虎婆婆不在自己面前的话,熙媛真想掏出藏在包里的香烟,抽上一根,心想:“要是那样,老太婆该晕倒了。”

此时,老女人和熙媛还不知道她们要去的目的地——善宇家正有足以令老女人晕倒的事情等着呢。

“我……讨厌像你这么狡猾的女人,容熙小姐!”

爱子眼中充满了憎恶之情,她苦涩地对容熙说。爱子讲的是实情。

在汉城的时候,容熙和善宇上床,爱子也没有怨恨她,觉得自己和容熙都同样是银彩的代用品。但是,爱子发现善宇遇到容熙后,不和自己过夜时,她开始憎恨容熙了。爱子真切希望的事情,容熙却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于是,爱子用残酷的嗓音无情地责难容熙。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善宇哥!但是你想恋爱,对不对?善宇哥年轻,长得帅,很优秀,对你感兴趣,所以你就想和这样的男人上床!你,你只是利用善宇哥罢了!”

听着如此恶毒的责难,容熙脸色苍白,她用力甩开了爱子一直托着自己脸庞的手,然后和小女人一样,厉声说道:“你怎么会了解我#葫以不要把自己当成我,胡说八道!我爱那个孩子!你凭什么说我的爱不是爱情?你有什么权利!”

容熙的辩解之辞让爱子心头一震,但是外表看来,爱子的脸上还是完美地堆满了嘲讽的冷笑。爱子接着讲了自己可以说出的最残忍的话。

“这是深爱善宇哥的女人的权利!是你来这之前和善宇哥一起过夜的女人的权利!”

突然之间,这里的空气好像凝结成了冰块。容熙感觉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对方讲了些什么。容熙虽然知道在比自己小八岁的小丫头面前不应该这么失态,但是如果可能,她真想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这孩子现在到底在说什么啊?我现在听错了吧?”

容熙听到爱子的谎言,失魂落魄地傻望着爱子,爱子却又挥起了马鞭。对容熙来说,这个小女人到现在为止都很正直,可就是从这张正直的小嘴中,爱子编造了平生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的“谎言”。

爱子希望这个谎言能让容熙痛苦,让她受伤害,让把她视为心脏,曾给自己带来痛苦的善宇也同样痛苦。

“就是这样,善宇和你过夜的前一天,正是在和我一起过夜!”

“容熙,干什么呢?怎么不开灯啊,睡着了吗?”

善宇大大方方地举着一束要送给容熙的红玫瑰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家门开着,屋里却被一片漆黑和寂静包围。善宇正要打开客厅的灯,黑暗中传来了容熙的声音,平静,沉着。

“等一下,先不要开灯,就三分钟。”

对于跑回家,希望能够早一分钟看到容熙面庞的善宇来说,这真是一个奇怪的要求,可他还是按照容熙要求的,没有开灯。容熙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讲的。精确的三分钟过后,容熙现在作好了准备,可以和善宇面对面了。她就又开口说道:“现在可以了,可以开灯了。”

男人突然有了一种特别不祥的预感,但还是遵照女人的要求,打开了灯。一开灯,耀眼的灯光下出现了容熙的身影,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已经凉透了的两个茶杯前面。

“你说回来得晚,结果提前回来了,我还以为要继续等你呢。”

“我提前回来了,不放心你一个人。”

“你不必这样,我也想过直接走的,可是应该把你给我的钥匙还给你。另外,我还有事情要问你。”

容熙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平静,但是却准确地向善宇传达了自己的意图。

“还给我?为什么?”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需要这些钥匙。”

善宇知道自己准确得可恶的“感觉”是正确的,脑子里经常会响起警笛声。

“不妙,不妙,不妙。”

突然,容熙面前摆放的两只茶杯进入了善宇的视野范围。

“谁来了?”

容熙一直低头对着茶杯,这时才第一次把视线投向善宇,她的口中传出了和她的双眼同样平静的话语。

“爱你的女人。”

如果善宇正确理解了容熙的眼神的话,就意味着深爱他的粉红女郎对容熙说了些坏话。

“爱子和你说什么了?”

“对,是爱子对我说的#糊说你和我过夜的前一天,你和她在一起过夜!”

善宇不做作不委婉地提问,容熙也不做作不委婉地回答。当刀刃般尖锐的话从自己嘴中脱口而出的时候,容熙自己也为说的话大吃一惊。

天啊!这种呐喊似的可怕的话真是我说出来的吗?真的是吗?

客厅里的空气又冷得冰块一般,就和爱子讲这话时一模一样。容熙死命坚持着,不让眼泪夺眶而出,因为自己不能在他的家里,在他的面前,为了和他一起过夜的其他女人,为了他而哭泣,于容熙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做。实际上,容熙连讲连续剧台词似的话都感到羞愧难当。但是她应该问,他也应该回答。应该这样。

“你和那孩子一起过夜了?真的吗?”

善宇总是对容熙实话实说,所以,容熙决定在问善宇之前,在听到他的回答之前,先不相信爱子的话。善宇一边看着容熙的正脸,一边回答。语气十分坚决,非常不高兴。

“没有,我没有和她一起过夜!你认为我除了你之外,还会和其他人一起过夜吗?”

但是,回答并没有到此为止。善宇犹豫了大约有五秒,接着说道:

“不过,我曾经想和她过夜,那时以为可以的,结果失败了。”

善宇和平时一样,对容熙说实话,无论真实情况有多么残酷。容熙也喜欢他的这种正直,即使他脱口而出的事实令自己惶恐不安,她也还是喜欢永远正直的善宇。但是,容熙现在听到善宇正直的回答,至少,说不出“谢谢你的坦诚”了。

此时此刻,容熙的眼睛中也燃起了熊熊烈火,和善宇的眼睛一样。她气得想把面前的茶杯扔向善宇,砸到这个紧紧握住自己双手,坦率得近乎残忍的男孩子身上。容熙怒视着和自己上过床,和自己相爱过的男孩子。她就这样,一边盯着善宇的眼睛,一边尽量保持平静地说:

“我有点,不,是非常传统。我和你不同。”

“所以呢?”

“如果我爱一个人,那他的恋人也应该只有我一个!可是你却……”

随着容熙的声音越来越刺耳,善宇的目光也变得锐利如尖刀了。善宇烦闷至极,使劲把给容熙买的玫瑰花摔到地上,大喊起来。整个客厅里飞舞着红玫瑰的花瓣。他们的心好像被撕碎了。

“真该死!我现在只有你一个恋人啊!早上不是说过了嘛!我只想和你一个人一起生活,一起过夜!难道你全忘了吗?那我就再告诉你一次!”

善宇一边咆哮,一边捏住容熙的小脸,在她耳边大吼:

“我只爱你一个,小傻瓜!”

“那么你的爱子怎么办?还有你的银彩怎么办?”

听到容熙说出“银彩”这个名字,善宇的下巴僵住了。他平时是泰山崩于前面色不改,但现在的声音却明显颤抖了。

“……银彩?”

容熙看到善宇表情僵硬,顿时明白了,爱子讲的至少不全是假话。显而易见,银彩的的确确是善宇的first。接着,地狱里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对容熙的耳膜造成了猛烈的冲击。

“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银彩的名字!不要再有下一次了!绝对不要!”

男人在威胁女人。容熙很生气,也很难过。她怨善宇听到其他女人的名字还不足三秒就差点流泪,也恨自己竟然为了这样的善宇而想流泪。

“我不会再到你居住的日本来了。”

容熙感觉自己戴了隐形眼镜的眼眶中有股热流涌动,眼泪在戴了隐形眼镜的眼中打转,不可以这样的……不能在这小子面前恣意流泪,我是成年人了,我很坚强。

容熙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坚强,故意态度坚决,铿锵有力地对善宇说道:

“再见到你的时候,我不会再喊你的名字了!就算咬舌自尽,我也不会再和你上床了!我讨厌自己为你哭泣!我现在厌倦爱情了!”

可是,容熙掺着哭声的高喊被善宇之外的第三人声音打断了。爱子走时门开着,善宇回来也没有锁门,所以这个人可以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而且听到了他们所有的对话。

“现在……这,这是……说什么……啊?”

虽然有儿媳妇熙媛陪在身边,老女人的脸还是苍白得宛如一张白纸,她像看怪物似的,用惊异万分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小儿子,还有和小儿子在一起的容熙。

“我问你,刚才你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容熙感觉老女人怒视自己的目光就像是蛇盯着青蛙,而自己就好像是蛇面前的那只青蛙,全身僵硬,丝毫动弹不得。容熙知道自己应该对要求回答的老女人说点什么,但是她尴尬得嗓子哽咽说不出话。接着,熙媛的耳边就传来了善宇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而缓慢。

“妈妈,您看到和听到的就是事实。”

善宇一把抓住了容熙缩回去的手腕,理直气壮地对自己的母亲讲道。

“我正在和这个傻女人恋爱,首先要和您说明,无论妈妈怎么评价这个傻瓜……”

此时,容熙不能像往常那样,冲着骂自己傻瓜的善宇挥起拳头,只能听他胡说八道。善宇的话摆明了是在向自己的母亲,嫂子,恋人发誓。

“我死也不会和这个傻瓜分手!”

老女人听到这儿,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善宇不是第一次伤她的心了,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对老女人来说,小儿子永远都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但是这一次爆炸的炸弹却是二十二年里所有炸弹中威力最大的一颗。

老女人的心跳和血压开始直线上升,她气得浑身发抖,抖得跟心脏跳动的频率一样,接着从她高尚的口中不由自主地蹦出了几个单词。

“你……是疯子!”

等老女人弄明白了小儿子的告白是什么意思,她都快气疯了,一下子把优雅的形象抛到了九霄云外,用手提包狠打儿子的背部。

“你这个疯子!你真是丢了魂了啊!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说要和这个穷酸丫头怎么样?”

比母亲高出了三十厘米的儿子老老实实地挨皮包打,每当母亲责骂自己的时候,他总是这么一声不吭,静静地任打任骂。

母亲看到儿子跟块石头似的,火冒三丈,她掉转矛头,开始揪扯所有灾难的元凶——容熙的头发。

“你这个狐狸精!你想拿这种事缠上我们家啊!我不是已经让你明白了嘛!好不容易才让你不再缠着镇宇!怎么?这次又换成了善宇?你这个穷鬼死丫头!我和你有什么仇啊!”

容熙上一次被人火辣辣地揪着头发,从家里被赶出来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她感觉发泄到自己身上的咒骂和暴力就像一场噩梦。其实,头发的疼痛只会让容熙犯傻,所以她就一边被老女人揪着头发,一边傻站在那儿,直到善宇和熙媛用力把老女人从她身边拉开。

“容熙!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你赶紧走吧!快点!”

听到熙媛的话,容熙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

“我在这儿干什么呢?这个阿姨凭什么这么对我?头疼得很,疼得都快掉眼泪了,还是先离开这吧,离开再说……”

所以,容熙的头发被揪得乱七八糟,自己又连穿鞋都忘了,就光着脚从善宇家冲了出来。

“你给我站住!你这个死丫头!”

老女人在容熙后面大喊,想追上容熙。

“容熙!站住!你现在去哪儿啊?”

“不要跟着我!求你了!”

容熙光脚跑出了公寓,善宇也光着脚追了出来,但是几步之差,先到电梯里的人是容熙。她拼命冲向电梯,仿佛现在到了世界末日,而那电梯就是最后的避难所一样。容熙随即迅速按下了关门的按钮。

“不要走!你现在不能走!不能走啊,你这个傻瓜!”

善宇晚十秒出现在电梯门前,他疯了似的冲着容熙大喊大叫,但是容熙只能透过逐渐关闭的电梯门缝,从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之间,茫然地看着善宇的面庞。容熙不想马上从电梯里走出来,不,应该说是不能走出来了。

“我现在要走,受不了了,就算骂我是胆小鬼,我也要走!”

谢天谢地,电梯的门总算在善宇挤进去之前勉勉强强关上了。容熙终于如愿以偿地和外部切断了联系,在这个狭小、封闭、只有她一个人的空间里,她避世一般坐到了地上,放声大哭,从善宇居住的十二楼开始,直到抵达一楼出口的时候。

善宇光脚顺着楼梯跑到一楼时,容熙当然已经不在那里了。尽管善宇自己不想承认,但在母亲的面前,他确实没能保护容熙。就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容熙的头发被揪得乱七八糟,从自己眼前消失了。

“该死的#蝴妈的!见鬼!”

善宇跑得满头大汗,他揪着自己的头发骂骂咧咧,不针对任何人。就在十几个小时以前,善宇还和容熙一起迎接清晨的到来,那时,他曾经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但是现在不是了。此时此刻。

和下楼梯时一样,善宇还是光着脚,疲惫不堪地回到了自己在十二楼的家。

老女人又冲着满脚尘土步入客厅,不可饶恕的小儿子张开了嘴,发动第二次攻击。她的手中至今还攥着从容熙头上扯下来的发丝。

“气死我了!你到底想要怎样!”

不过,儿子野兽般的吼叫打断了老女人的话。

“你想干什么啊?”

“你说……什么?你……你,你现在是明知故问吧?”

善宇的眼中闪烁着火光,老女人有点怕他的这种眼神。她三年前也见过儿子的这种眼神,就像现在这样,如同野兽的眼睛一般火红,接着,善宇就疯了似的,不,是因为疯了才在家中放火。

医生们和老女人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善宇疯了,所以,她别无他策地把善宇送到了兽窝……每个窗户上都密密麻麻地安装了安全铁栅栏的地方——精神病医院。

“和那时一模一样!天啊!”

善宇朝着害怕自己眼神的母亲一步,一步走过去。儿子向前走多少,老女人就往后退多少,最后退到了客厅墙边上,善宇就对妈妈说道:

“你想要干什么?那个女人怎么了?我们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你们全都这样?我们只不过是在‘相爱’而已!难道这都有错吗?”

第17章 容熙出来,OVER!

“如果相识令双方都很不幸,这样的相识就是个错误。”

婆婆不在面前,熙媛就当着小叔的面优雅地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悠悠地说道。

善宇听到嫂子说风凉话,狠狠瞪了她一眼,同时开始拨电话,想看看容熙是不是已经回到了宾馆。

“毛细毛细,请问是海豚宾馆吗?请帮我转一下502房间。是吴编辑吗?啊,您好!我是明善宇。对,请问现在于容熙在吗?”

听着话筒那边吴编辑的声音,善宇的心紧张得扑通扑通乱跳,他真想向上天祈祷容熙已经平安回去了。老女人担心小儿子发疯把自己赶出去,自己就去了位于港区(东京有名的富人区)的小叔家。所以,善宇家里现在只剩善宇和嫂子熙媛两个人了。

熙媛刚才使出了大学话剧团皇后的浑身解数,脸上戴着假面具似的胡说八道,才留了下来。

“妈妈,我实在放心不下小少爷,不能陪您去了,万一出什么事的话……所以,妈妈您一个人先去叔父家好吗?”

熙媛可不是一说谎话就冒冷汗的好朋友容熙,她是属变色龙的,可以随心所欲地调整自己的脸色表情。其实,她才不在乎这个胡作非为的小叔子呢,她连抽六根烟,真正担心的是朋友容熙,不想和撕扯朋友头发的妖怪老太婆呆在一起。

“这个小傻瓜又在做傻事了!天啊!全天下这么多男人,怎么偏偏被这个惹是生非的小鬼缠上了呢!”

熙媛虽然不像老女人那么过分,可也气得够呛。她的确告诉过容熙去爱一个人吧,可是绝对没让朋友这样恋爱,这么没有依靠,伤心欲绝,被人撕扯着头发,光脚在路上跑!绝对没有。

熙媛想着想着,突然听到善宇把电话听筒摔到客厅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的声音。看起来容熙并没回到宾馆。

“对方说她白天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该死!”

“按照她的性格,不会头发被撕扯得乱七八糟,还光着脚就去找熟人的。”

熙媛早就料到事情会是这样,没抱什么希望,也就无所谓失望不失望。她打开了容熙放在这里的行李包,想看看朋友有没有带钱包出去。不过,非常不幸,熙媛在容熙的提包角落里发现了自己熟悉的钱包,静静地和护照躺在一起。

“这么说,这个傻瓜现在是身无分文地在异国他乡的大街上游荡了。”

而且还光着脚。

听到这话,善宇夹起自己的皮夹克,朝门口跑去。熙媛对着小叔子的后背,镇静地说道:“你要去哪里?”

善宇极其简短地回答:“去找找。”

“找到了又能怎么样?”

善宇听到嫂子冷静的反问,转过身来,凶巴巴地怒视着熙媛,一点规矩也没有,就冲着嫂子大声说:“你这人,到底是不是她的朋友啊?竟然说找到了又能怎么样!现在人不见了,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善宇不礼貌地冲着嫂子大喊大叫,不用敬语,熙媛也抬高音量和他对喊:“就因为她是我的朋友!因为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要问,你这个狗东西!就算你找到她,你打算怎么对她呢?”

此时此刻,熙媛真想上前用力抽这个狗东西一巴掌,都是他害得自己的朋友这么辛苦。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不良少年,容熙才遭受这种侮辱,熙媛想起来就气得要死,难过得要死,甚至想哭。

“现在我不是你的嫂子!我是以于容熙朋友的身份问你!你要是撒谎的话,我才不顾忌你是不是小叔子,你这个狗东西!”

至今为止,善宇一直认为熙媛从内到外都是完美的窈窕淑女,现在竟然从她的嘴里蹦出了“狗东西”,善宇一下子愣住了。不过,熙媛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本性暴露与否,继续冲着善宇骂个痛快。

“你找到容熙打算怎么办?我问你!你能对她负责吗?能保证不再像今天这样让她被你妈揪着头发吗?能保证不让她伤心难过吗?能保证不让她流泪吗?能保证给她带来幸福吗?”

熙媛激动地质问善宇,一气说完后气喘吁吁。五秒钟后,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好像对罪犯下达判决似的,结束了自己的话。语气异常严肃。

“如果你不能保证的话,那就到此为止。我来找容熙,会把她安全地送回汉城,而你不要再在她面前出现了!”

又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熙媛耳边传来了善宇缓慢的话语,才打破僵局。

“我说过一遍的话,不愿意再说第二遍!不过,你是我嫂子,从尊老爱幼的角度,我就再说一遍!你问我找到容熙怎么办是吧?”

善宇对熙媛,对着好像在那边的容熙的幻影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会一直和容熙在一起,一直到死!我们会幸福地生活!”

熙媛看着斩钉截铁地回答自己的问题,然后就消失了的小叔子背影,想起了自己订婚典礼那天,被这小子拉着,惊慌地消失了的容熙。可能从那时开始,他们之间就已经开始有些什么了。那天,容熙和这小子一起去哪儿了呢?这种莫名其妙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开始的呢?

熙媛一个人留在善宇家里,整理起容熙的包,十秒后突然发现包里有一个速写本。熙媛犹豫了十秒,小心翼翼地翻开了容熙的速写本。

她看到了。速写本上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画的都是善宇。在最后一页上,善宇的肖像旁还添加了一句熙媛看不懂的话。

那里只不过写着四个字:“输入完成”。

“我说,熙媛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傻,爱一个人真的很辛苦。一个人能够接受几段感情啊?我觉得一生只爱一次都够辛苦了。如果我的那个他出现了,我希望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人,一直到老。”

不知道为什么,熙媛现在记起了还是在不懂事的豆蔻年华,读高中时容熙说过的这段话。容熙不必看善宇,就可以描绘出他的身影。熙媛隐约感觉这个小傻瓜是真的在“爱”小男生了,当作一生中只会出现一次的缘分。

熙媛嗓音嘶哑地对现在正光着脚在某条街上游荡的朋友喃喃说道:“好吧,容熙你真是太傻了,这么辛苦的爱情竟然发生了两次,你真是不可救药的傻瓜。”

善宇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想直接骑着自己的摩托车去找容熙,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家门钥匙,摩托车钥匙,跑车钥匙今天全都给了容熙。

“该死!”这意味着善宇必须立刻去找另一个有自己摩托车钥匙的人,今天所有噩梦的始作俑者,配了自己所有钥匙带在身上的女人——杉原爱子。

晚上10点40分去别人家里的确有点荒唐,但是在这个荒唐的时间,爱子看到突然来访的善宇却没有吃惊,不,应该说她就像等待善宇似的,优雅地翘着腿坐在客厅沙发上迎接客人善宇,脸上挂着嘲讽的微笑。

“……心脏从眼前消失的感觉如何啊?”

善宇一听这话,下巴都僵住了,眼睛里的怒火一下子燃了起来,忍无可忍,大发雷霆。甚至忘记了她哥哥在旁边,狠狠地扇了她一个耳光。

咣!

“住手,善宇!”

宽敞的客厅里,同时传出了善宇扬起巴掌的声音和杉原前的呵斥声音。

“就算生气也要说话解决!怎么能对一个女孩子动手呢?”

爱子把想保护自己的哥哥晾在一边,径直走到想用眼神杀了自己的善宇面前,嘴角依然带着微笑,对他说:“不,没关系。容熙小姐非常生气吧?离开善宇哥了吧?天啊……真是太不幸了。”

善宇听她的冷嘲热讽,气得牙都打颤,突然之间,他对两年来自己把她当作同伴和朋友的这个女人产生了强烈的敌意和憎恶之情。要不是她哥哥在旁边,善宇真想掐断自己亲吻过的雪白脖颈!

“为什么?”

善宇露出了虎牙,咬牙切齿地质问爱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编造这种谎言!”

听到自己深爱的男人如此凄惨的问话,爱子也凄惨地回答说:

“你,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这一刻,爱子和善宇一样,眼中都燃烧起了怒火。

“我希望你们痛苦!不错#葫以我才说谎!希望这一下子那个女人!你!都和我一样痛苦!你现在满意了吧?”

爱子尖利的声音回荡在善宇、杉原前、爱子自己的耳边。可怕,委屈,凄凉。

“当一个女人从自己爱了很久的男人口中听说其他女人是他的心脏的时候,你知道这个女人心里是什么滋味吗?”

爱子从刚才狠毒的小野猫迅速变成了一个受了伤害的女人,善宇注视着她,心里酸酸的。两年前,善宇被强行送到东京原宿时,第一次遇见了爱子。从此之后,爱子开始认真学习认识善宇之前毫无兴趣的韩国语,而且时常把半生不熟的“撒浪海吆”(韩国语“我爱你”的意思——译者注)挂在嘴边。善宇已经习惯了她总是在自己身边,假如没有遇见容熙的话,也许自己真的会爱上她。

“你知道这话对我有多么残忍吗?你知道吗?呜啊啊啊哇!”

善宇心情苦涩地凝视着对自己冷嘲热讽,大喊大叫,生气发火,最后又放声大哭的女人,二十二岁的他之前并不明白自己的爱也会伤害其他人。这是人坠入爱河后的愚昧所致。

善宇叹息似的,对把头埋在自己怀里哭泣的爱子轻声说道:“爱子,爱子,爱子!求求你了!不要再为我流泪了!你也会遇到那个把你视作心脏的男人的!那时你会很后悔现在这样为我而哭的#葫以,别哭了!”

“我不想!”

爱子摇着头,用自己的胳膊勾住了善宇的脖子,激动地大声说道:“我只爱善宇哥一个人!我不需要其他男人!为什么你不可以爱我呢?善宇哥以前也说过只爱银彩一个人的,可最后还不是喜欢上了那个女人吗?我认识善宇哥比她早!我爱善宇哥也比她早!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可以爱我啊?”

爱子就像耍赖似的。善宇轻轻地松开她的胳膊,平静,而又坚决地对她说:“但是,我只有一颗心脏。”!

“没有心脏就活不下去,我没有她也活不下去了。现在,我的眼中只看得到她一个人的身影,我的耳边只听得到她一个人的声音。我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即使这样深深伤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心里已经装满了她!”

爱子看到善宇的目光好像在对她说:“对不起,我不能爱你。我早知道你的心意,却一直佯装不知,对不起。但是,请原谅我吧,爱情这种魔法只能在特定的时间发生在特定的人身上。世上人海茫茫,但只有一个人会让我感觉她就是我的心脏,而我现在已经找到这个人了,你也会找到这个人的。”

善宇平静地从爱子身边慢慢后退,接着,郑重地向爱子,自己过去两年间里的同伴和朋友低头行礼,离开了她。

爱子目光呆滞地盯着拿回钥匙后,迅速离开了杉原家宅邸的善宇。她很熟悉善宇转身离去的背影,但此时善宇的背影却显得比平时更加遥远。

“你别走!”

你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就走了!你不要到她身边去!

但是,爱子顿时明白了善宇绝对不会再回到自己身边了。善宇如果说了一次“no”,那也就真的是“no”了。

“你别走啊……”

爱子坐在善宇消失的门口失声痛哭,杉原前走上前去,轻轻拍着妹妹的肩膀。

这一晚,杉原爱子坚持了两年的单相思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同时,伴随着若干眼泪,些许遗憾。

姓名:于容熙

国籍:大韩民国

衣着打扮:长发,身着白色衬衫和浅绿色喇叭裙。可能赤脚。

身高:一百五十八厘米

中等身材。如果您看到了上面的女子,请联系我们,我们将奉上五十万日元作为酬谢。

联系方式:……

这是横竖都足足有五十厘米的悬赏寻人传单。善宇在大纸上发现容熙巨大的头像后,疑惑不解地盯着嫂子。

“这是什么?”

熙媛怒视着一直不对自己讲敬语的小叔子,神经质地回答说:

“什么什么啊?海报啊!我把护照上的照片放大了做的海报!人家不认识容熙,你要把这些海报全都贴在显眼的地方!我已经向报社申请刊登寻人广告了,明天一早的晨报上就会登出来。如果我们能在此之前找到人,那是最好不过了。我也找这里的警察报案了,可是他们说只失踪了三个小时,还不能接受失踪的报案!真可笑!”

善宇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哥哥的老婆。他觉得熙媛平时在妈妈面前阳奉阴违,是只老狐狸,所以并不喜欢她。可是,在自己去爱子家的这段不长的时间里,熙媛竟然做好了这么多事情,真是个有能力的女人,不,嫂子。

善宇万分感激之余,抱起花容失色的熙媛转了一整圈。

“谢谢您,嫂子!”

此时此刻,在善宇的眼中,熙媛再也不是什么老狐狸了,而是背上伸出翅膀,头上带着光环的守护天使。

天使般善良的嫂子听到小叔子这热情的赞扬之词,有些难为情地回答道:

“好了,小少爷,我知道你是爱屋及乌,可我是你哥的老婆啊!先别管这些了,赶快把容熙找回来吧!”

善宇静静地俯视着看起来足足有五百张的海报。照片里的容熙就是六个月前初次见面时的模样,戴着高度近视框架眼镜,素面朝天,面对镜头僵硬呆板,土里土气的一张脸。

“真是够难看的,这是容熙吗?”

倘若容熙听到这话,她一定会飞起拳头,说是惩罚,而善宇就会扑哧扑哧大笑。这时,熙媛看着照片,也一唱一和,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要是被容熙听到,可能会气得大喊“什么?你们都胡说什么啊!”

“是有点糟糕吧?这个小傻瓜一到照相机前面,就紧张得不得了。”

善宇把一大堆海报通通放到了自己摩托车的后座上,就像以前载着容熙那样。

善宇一边准备出发,一边冲独自留在停车场里的熙媛挥着手说:  “今晚我一定会把容熙找回来!”

熙媛望着善宇子弹般飞速消失的背影,不由自主地也朝他挥手,打心眼里为他们祈祷。

“好了,这对可怜的纯情男女!希望你们以后会幸福!我也想看到你们的大团圆结局!”

闹哄哄的夜晚,月亮从云缝中升起来了。尽管善宇在过去的两年里是暴走族中的一员,可要想深更半夜的,在异国他乡找到一个人却决非易事。不,应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仅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行的。

于是,善宇认真地按起了手机的数字键,打算找些“增援部队”。

“喂?是山歧明吗?是我,善宇!五分钟之内马上尽量把大家都找来!快点!”

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嘟囔着回答说:

“最近狗(指代警察的俗语)们对集会控制得很严吧?五分钟之内?你疯了吗?”

听到朋友不快的玩笑话,善宇一边揉着疲劳的眼眶,一边回答:

“我现在还没疯。不过,如果明早之前还找不到的话,我可能就真要疯了。”

朋友听他这么说,在手机那头好奇地问道:

“你找什么呢?”

善宇倒吸了一口冷气。照实回答的话很尴尬,可是他知道如果想寻求帮助,就要一五一十地对朋友全盘托出才行。于是,善宇如实地坦白说:

“我的女人!我的女人跑了#葫以拜托你们帮忙一起找!”

手机里沉默了三十秒。接着,三十秒后,响起了肆无忌惮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哟,女人跑了?哈哈哈哈哈!哪个女人,让你这么心仪啊!你不是深受女人欢迎吗?怎么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女人讨厌你,讨厌得要逃跑!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心急如焚的人是善宇,所以他只容忍了手机那边的声音放肆大笑一分钟,而且是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要脱口而出的脏话。

忍耐,忍耐,忍耐的人有福气……不,容熙啊!

“行了行了!你来,还是不来!”

“五分钟,哈哈,五分钟之内,哈哈哈,让大家都过去,哈哈哈哈哈哈!”

就这样,笑声的主人率领“增援部队”出现在了善宇的面前。准确地说,是在四分五十五秒之内。

四分五十五秒后出现的笑声主人有一头鲜红色的雷电头发,即使是在浓浓的夜色中也十分扎眼,身着一件带有骷髅图案的皮夹克,还留着一撮乱蓬蓬的山羊胡子。他率领的其他同伴也是如此,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良习气,好像脑门上写了“我是暴走族”似的,标榜自己的派系。

“就是这个女人?那个了不起的女人?”

这个年轻人的团体“蓝色雷电”自称是急速同乐会,别人称之为暴走族。团体的领袖山歧明看过朋友递过来的海报后,能够抒发的最初感想大概只有这些了。

了不起的杉原爱子砍啊,砍啊,砍啊,都没有倒下的鬣狗一般的男人,竟然被照片里这个很难称其为女人的女人征服了!

“长得很好笑吗?”

面对朋友瞧不起自己女朋友的恶毒评价,善宇并不想和他争辩什么。其实,就是善宇自己来看,也会觉得现在海报里的容熙很好笑。但是,后面的话就不能一笑了事了。

“喂,你的品位也太特别了吧?善宇,送上门来的女人不要白不要,走掉的女人走了再好不过,干吗不撒手呢?是吧!”

善宇把强度适中的拳头送到了山歧明的小腹上,作为不乐意接受这种忠告的回礼。

“如果就此打住的话,那就还没有开始呢!”

于是,四十二个年轻人——善宇和山歧明,还有其他的伙伴——的“寻找容熙”活动正式开始。

在一个人口超千万的大城市里寻找一个人,无疑于大海捞针。善宇没过多久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善宇到自己偶尔去逛荡的在日韩胞韩国城,还有东京的夜街,那些娱乐常葫密集的新宿、涩谷、原宿等地去,像拔牙似的仔细扒拉了一番,都没有发现容熙的踪影。

等到了第二天清晨,东京街道的环境美化员如果看到善宇的杰作,一定会口吐白沫的。善宇在大街小巷的墙上都喷上了粘着剂,贴了一张又一张容熙的照片。他把照片贴到了剧院的宣传画上面,电线杆上,便利店外,甚至差一点贴到了派出所的告示栏上。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容熙并没有出现在自己眼前,自己也仍然不知道她在哪里,善宇越来越害怕。至今为止,善宇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银彩离开自己以后更是如此,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害怕和恐惧的。所以,即使是骑摩托把速度提到会折断脖子的地步,即使是打架斗殴,他也是该怎么活就怎么活。在过去的两年里,他在这里就是这么活的。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竟然害怕失去什么了。

善宇现在怕得要死,连牙齿都在打颤,如果也像银彩事件那样,再也见不到容熙了怎么办?如果容熙在电梯里透过凌乱的头发望着自己的模样成了最后一面怎么办?难道爱一个人,就会变成胆小鬼吗?

善宇不停地喷粘着剂贴容熙照片,累得肩膀都快掉下来了,他突然审视起自己贴好的女人面孔。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戴着框架眼镜,表情僵硬的照片,男人低声说道:

“你现在在哪里啊?”

善宇温柔地抚摩着墙壁上海报里的容熙,就好像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一样。

“现在就出来吧,太长时间看不到你,我会不高兴的。容熙,我现在很想你。我没和你说过,容熙,其实这段时间我非常,非常想你,想你想得快疯了。要不是那天晚上见到你的话,可能我顶多再忍,再忍两天,就会用自己的脚去汉城找你了。我想见到你,我恨你把我赶出来不假,可还是想你,见不到你我就活不下去了。我现在也很想你,想你都快想哭了。”

也许是因为刚才一直喷的粘着剂溅到眼睛里了,也可能是因为深夜的夜街上没有人看到,总之,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哭得一塌糊涂。照片里的女人歪歪斜斜地戴着一副框架眼镜,正注视着善宇,他轻轻地把嘴凑到了她的唇上。

墙壁上贴着的海报中的女人嘴唇和真正的容熙不同,冰冷异常。感觉到这种冰冷,善宇的眼中不由自主地流出了眼泪。

“这不是容熙。”

善宇从心里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现实。

“那就赶快找到容熙吧,早点找到她,就可以亲吻她温暖的小嘴了。就算她摇着头说憋气不喜欢,我也要紧紧把她搂在怀里,哪怕捏碎,哪怕窒息。我还要在她的身边保护她,不让她再被别人撕扯头发。”

善宇下定决心,每贴好一张海报,他就用签字笔在容熙面孔旁边用力地再次写下那些一定写过了的东西。

嘀铃铃铃——嘀铃铃铃——嘀铃铃铃——

就在这个时候,好像容熙回答他问的“你在哪儿”一样,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我。不,还没找到。什么?你再说一遍,在哪儿?”

手机里传来了山歧明得意洋洋地报告好消息的声音。

“听说有人看见一个相貌相似的女人光着脚出现在koko mart夜间购物广场里!喂,善宇!你在听吗?那个人问奖金是不是一次性付清?”

不过,善宇已经听不到这些了。因为,他正坐在飞一般的摩托车上疾速前进,忙着赶往koko mart。

同一时间,时亨正和吴编辑坐在宾馆地下的鸡尾酒酒吧里小口小口地品着pina colada,他听到了一个十分意外的消息。

“刚才s&s公司的明善宇来过电话,问容熙在不在宾馆,要不要联系容熙告诉她啊?不过我们不知道容熙朋友家的电话啊!”

“明善宇?那个朋友?真的这么问了?问容熙在不在这里?”

听到这话,时亨的脑袋里开始警铃大作。据他所知,容熙去拜访的大学同学和明善宇,那个小毛孩子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她假装是大学同学,其实是收拾行李去了毛孩子家。不过,这个毛孩子现在真的不知道容熙人在哪里。

时亨扔下还剩一半的鸡尾酒和有点发愣的吴编辑,起身离座。

“您要去哪儿?”

吴编辑突然成了孤零零一个人留在酒吧,她傻乎乎地问了一句,时亨表情暧昧地闪烁其词。

“我去救助迷途的羔羊。”

这个时候,吴编辑看见出版社的社长嘴角轻轻歪了一下,露出了里面的虎牙,洁白,又透着说不清的危险。

第18章 生存还是死亡,赤脚奔跑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佐藤石郎是东京新宿二十四小时购物中心koko mart的区间巴士司机,他现在正把莎士比亚戏剧中的经典台词稍加改动,用在了这里。

“叫醒她,还是不叫醒她,这是个问题!”

这个女人最开始进入巴士车厢时,石郎用一贯的优良服务态度,满脸堆笑地向顾客问好。

“どうぞ,おのりくだ……さ……い(欢迎,请您就……坐)?”

当他看到女人光着脚时,脸上完美的职业性微笑立刻消失了有百分之二十。这名女顾客和坐巴士夜间购物的其他女顾客截然不同,无论夏夜有多热,也不能穿着丝袜却不穿鞋吧,而且她的头发像被人撕扯过似的杂乱无章。这些是区别于其他女顾客的本质差异!

这个女人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啊?到购物中心的路线已经跑了十二圈了,她怎么还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啊?

巴士每每到达最终目的地koko mart的时候,石郎都要仔细考虑要不要叫醒这个女人。但是,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第十二次到达最后一站购物中心,他都没有把“小姐,请您下车吧”的话说出口。

因为……那双眼睛。

那双大眼睛哭得充血发红,眼角肿了起来。在此之前,石郎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对着这双眼睛说“现在请您下车”。于是,石郎载着这个奇怪的客人,发动汽车,开始了第十三圈。真是诡异。

同一时间,刚才还在把新宿周围翻个底朝天的善宇做梦也没有想到,容熙就坐在从自己身边驶过的巴士里。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那,现在怎么办呢?”容熙心说。

其实,要是刚才一直瞟着这边的司机师傅知道了真相的话,也许会非常生气,容熙一直没有睡觉,她只是假装睡着了而已。不过,她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够睡着,这样就不会再感到头部刺痛,不会再想起被人揪着头发的不快回忆。

但是,真的太奇怪了。无论是考前学习的时候,还是要交稿的时候,容熙的眼皮都会在这些绝对不能瞌睡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打架,而真到了想睡觉的时候,眼睛却瞪得大大的,和善宇重逢的那天晚上也是如此。

相隔一百一十六天再次见面的那天晚上,这小子冷酷无情,连句起码的问候都没有,就载着别的女人离开了,只把呛人的香烟烟雾和摩托车飞驰过后的尘土留给了容熙。容熙那晚失眠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伤心难过,思绪万千。

容熙想到这里,突然摇起了头。

不,不是,应该坦率地说,我知道自己睡不着的原因,是因为害怕。我害怕那小子忘了我,害怕他再也认不出我。

容熙又陷入了苦恼之中。

那,现在怎么办呢?

容熙不知道可以在巴士上逗留多久,虽然不知道答案,可再到终点站的时候也应该下车了,趁着刚才往这边瞟的司机师傅还没过来拍我的肩。

这时,容熙奇迹般地在裙子口袋中发现了一枚面值只有五十日元的硬币,真不知道这枚硬币怎么跑到裙子口袋里去的。容熙非常严肃地盯着手掌上的硬币,这是她现在的全部财产。

只够打一次电话的钱能用来做什么呢?除此之外,它还能做什么呢?

于是,容熙自然决定给谁打个电话了。装有护照和钱包的提包在善宇家里,有能力把包安全带出来的人……

容熙只知道有一个人至少不会为难她,问她些难以回答的问题,诸如“你和那孩子怎么回事啊?”或者“你疯了吗?”而是帮她把行李拿出来,以便回到韩国。这个人就是熙媛。

当然了,容熙知道熙媛如果见到自己,自然也会不留情面地说自己是“傻瓜”,可是说过之后就会二话不说,紧紧抱住自己了。

五分钟之后,巴士第十四次停在了购物中心门前,容熙深吸一口气,起身离开了自己已经坐了很久的座位。她的神色宛如大战之前的军人,而现在她的武器只不过是手里攥着的一枚硬币而已。

容熙心想,下车后给熙媛打个电话,让她帮我拿出来行李和护照,回韩国,然后……

突然,容熙脑海中浮现出了电梯门关闭之前善宇大喊大叫的声音。

“你不能走!不能走啊,你这个傻瓜!”

容熙摇了摇头,仿佛大喊大叫的善宇就在眼前。

她心里在对他说:可是,我不想以后再被人揪着头发了,不想再听奇怪的女人胡说什么,不想在和你过二人世界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担心有人旁观。我想回到认识你之前的生活状态。在没有你存在的二十八年里,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见不到你的一百一十六天里,我也充满生气,活得很好,大概以后也会活得很好。人活一世,爱情并不是生命的全部意义。你再大一些也会明白的,到那时,你自己也会觉得为了我这样的女人乱作一团是多么可笑。还有……那时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是,容熙用石郎听不懂的韩国语,向毫无怨言地拉着自己来来回回,好心的司机师傅道谢:

“谢谢您免费让我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

可司机师傅不知道怎么回事,仍然冲着容熙指着窗户。

容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头朝窗外看去,一下子张大了嘴巴。

“天啊!”

容熙真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难,难道这是长时间佩戴隐形眼镜产生的副作用吗?否则,自己护照上的恐怖照片怎么会密密麻麻,贴满了购物中心入口处的告示栏呢?

“到,到底是谁#涵把那个,那个恐怖照片粘得到处都是!”

容熙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噩梦。这张照片绝对称得上她二十八年里照过的所有照片中最恐怖的一张,在地铁站花四千韩元,用自动照相机照这张照片堪称于容熙一生一世最大的失误!那时,快到办理护照的时候了,正赶上要交稿子,容熙没有时间去照相馆,就凑合了一下,结果……呜呜呜。

拍照时,狭窄的小房子里突然传出“砰”的一声,容熙又被随之而来的闪光灯吓了一跳,于是,这副傻乎乎的形象就被定格了,就是容熙自己看这张照片,也觉得不像人。容熙贴在护照上的恐怖照片都足以吓死人了,可是现在竟然把它放大贴到了异国他乡的告示栏上!到,到底是谁干的?一定要美美收拾他!

容熙注视了这张海报足足十秒,明白了“要美美收拾”的元凶。那些海报密密麻麻地贴在一起,每一张上面都用醒目的红色签字笔标明了犯人的真面目。

容熙歪歪扭扭地戴着框架眼镜的诡异面孔旁,用红色签字笔,而且并非片假名,而是容熙看得懂的韩文大大地写着:

←善宇的!

显而易见,这就是容熙两个月中每天愤慨不已,或者说是胆战心惊地阅读的善宇的笔迹。现在,容熙失神地望着这可怕的笔迹。

“啊……啊……这,这是?真是这小鬼!”

容熙看到这小子稀奇古怪的举动,无可奈何,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开始时是微笑,后来笑得越来越厉害,终于一发不可收拾,最后成了捂着肚子大笑不止。

“喔呵呵呵!哇哈哈哈!”

容熙就这么披头散发,光着脚,站在告示栏前边跟鬼似的狂笑,夜间前来购物的顾客们都盯着她看,好像在说“这个女的疯了吗”。但是,今天的容熙跟往常大不相同,自顾自地大笑,丝毫不介意别人的目光,直到泪水从眼眶中滚落流下。

“啊哈哈,哈哈!你说我,我是你的?别……别开玩笑,小鬼……啊,哈……哈……噢呵呵……”

突然喷发的笑声不知不觉变成了哭声。容熙哭着,哭着,心里对善宇真情告白:

“善宇,其实我也撒谎了。”

容熙站在善宇写的字前面,坦白说:

“其实,这一百一十六天里我非常非常想你,一个人过得很好之类全是谎话。我只是假装活得开心,假装并不软弱。我知道一个人没有爱情,独自生活也能活下去,可是,善宇!你知道有多奇怪吗?其实,我现在很怕独自一人,特别特别害怕见不到你了。其实,即使头发被人扯光了,变成秃头,即使受辱挨骂,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

石郎行驶过第十四圈,下了车,在停车场休息,五分钟后,他看到了正在贴海报的山歧明,海报中的粗体字刺痛了石郎的双眼。石郎注意的部分比容熙注意的部分稍微靠下一点,上面写着:

——如果您知道上面这个女子的下落,我们将奉上五十万日元予以答谢!

“五十万日元?”

天啊!原来刚才那个诡异的女人竟然是个活财神爷!

石郎赶忙抓住了山歧明的肩膀,问他:

“这,这份奖金,是一次性付清吗?”

此时,容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当成了财神爷,她正站在购物中心的橱窗前,歪着脑袋瞅着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心说:“哼哼,这算什么?别看那个阿姨平时装得优雅高贵,可论揪人头发的本事,好像比我妈还厉害。”

容熙对害得自己成了这副模样的阿姨,还有一副鬼相,失魂落魄到现在的自己同时产生了深深的厌恶感。

她用手指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然后光着脚充满力量地走向了公用电话亭。熙媛的手机一次,两次,三次信号声过后,话筒另一端传来了手机主人有些粗哑的声音。

“你好!如果现在拨打电话的人不是于容熙,请即刻挂掉电话,现在我正在等一个非常紧急的电话!”

容熙听到电话中凶巴巴的声音,不知怎的,突然有点害怕说“是我,容熙”了,如果自己话一出口,话筒那边会立刻传出雷鸣般的高声呼喊“你这个傻瓜!你现在在哪儿呢”。不过,没有办法,容熙还是得拿出十二分的勇气来,声音越来越小,开口说道:“熙媛啊,是我……容熙。”

话音未落,话筒里果然传来了雷鸣般的声音。

“你这个傻瓜!你现在在哪儿呢?哑巴了吗?”

容熙和比自己小六岁的小鬼恋爱,社会正统思想不可能接受这种傻瓜的行为,所以她也就无法否认朋友说自己是“傻瓜”。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容熙现在并不反感傻瓜的字眼。如果说自己爱这个小鬼的代价是获得傻瓜的称号,那么做一次傻瓜也无妨。

“这里……好像是什么购物中心,新宿附近很大的一家商场,名字是koko mart。那个,不好意思,你帮我带双鞋出来吧。好,好,那我就在这儿等你了。”

打完电话,容熙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慢慢坐在了公用电话亭前等待熙媛,还有也许和熙媛一起来的善宇。但是,十五分钟之后,出现在容熙面前的人既不是熙媛,也不是善宇,那一瞬间,容熙大脑中一片空白。

“终于联系上容熙了,真是太好了。那个地方好像在这附近,我们赶紧打车去找容熙吧。”

熙媛和容熙通完电话,把头转向刚才一直坐在身旁倾听电话内容的时亨。

“不用,我正好租了车过来。我先去找容熙,把她带回来吧。请熙媛小姐告诉善宇先生一声吧。我先走了。”

三十分钟前,时亨来到这里,说是容熙的单位接到善宇的电话知道了此事,所以他希望能帮点忙。

熙媛看着时亨的名片,不可能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容熙打着寒战提过几次的“粘在鞋后跟上的口香糖”。外表看来,这个“口香糖”是毫无可疑的完美绅士。所以,熙媛就相信了这个为了单相思的女人,深更半夜跑过来的“绅士”,告诉了他容熙所在的位置,从而闯下了弥天大祸。

后来,熙媛曾经极其严肃地对自己的丈夫袒露过心声:

“这是我一生所有过错中最严重的一次。”

但是,这些都是后来的事情了,而李时亨总归是知道了容熙在什么地方,然后去找她了。风驰电掣。

“你也该让我看看不总是讨厌我的模样,对吧!”

容熙瞪圆了双眼,注视着脸上挂着微笑,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男人。怎么会这样!竟然!容熙不知道这个时候,这个男人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你,你怎么来了?怎么会来到这里?”

容熙光着脚不停地后退,时亨简简单单地回答了容熙,好像那根本就不是问题。

“我是为了寻找我的圣母玛利亚你啊。如果要找人,最重要的就是从大本营了解信息了,你那个在毛孩子家的朋友非常热情地告诉了我这些。”

“天啊!柳熙媛,你怎么能这样!”容熙心说。

容熙心里叫苦不迭,但表面上还是煞有介事地冲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恶棍高声说道:

“你不要靠近我!我没有叫你来!”

“为什么!怎么了!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我!连那个毛孩子都能理直气壮地把脸埋到你的脖子里嘛!”

就像容熙对时亨大喊一样,时亨也冲着容熙大喊起来。他现在既不是平时挂着油腻的职业性笑容的花生油形象,也不是在宾馆门前抓住自己胳膊时充满贪欲的形象。容熙认识这个男人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表情如此真诚。于是,容熙也非常真诚地回答时亨的问题:

“我并不爱你!我讨厌你#葫以不愿意让你碰我!我不是已经都讲过一百次了吗!对我来说,你不是‘男人’!”

“你是说那个毛孩子和我不一样吗?那个小孩对你来说是‘男人’吗?”

听到时亨的冷嘲热讽,容熙语气强硬地回答道:

“是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孩子是我爱的,可以抚摩我的‘男人’!”

男人听到女人斩钉截铁地说她爱别的男人,因此自己对她来说什么都不算的话,下巴僵住了。他的嗓音也因为愤怒而颤抖了。

“你现在光着脚沾满了土,头发乱七八糟,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相当了不起啊!过来,你这个笨蛋!我现在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真心实意’地和你讲话!”

时亨把手伸到容熙面前,低声命令容熙抓住自己的手。

“我也不明白你怎么到了这个地步还这么冥顽不灵,这样对我!但是这个时候,我不想问以前的任何事情!你跟我走!你不可能和那个毛孩子长期发展下去的!在任何人眼中,那都是疯子的所作所为!到我车上来,我们一起走,梳梳头发,买双新鞋换上,然后一起乘飞机回汉城!这才是常理!我让你到这边来!”

“常理?你认为这样接近一个对你毫无兴趣的女人是常理吗?我不知道有这种常理!我只有善宇!你不要靠近我!”

容熙的断然回绝和她坚毅的眼神激起了时亨的怒火。他再次撕下假面具,透着怪物似的目光逼近容熙。

“过来!你这个傻丫头片子!”

时亨一步步走近容熙,她一边盯着男人充满邪念的双眼,一边随着他的靠近,赤着脚不停后退,心里一直在呼唤一个人的名字。

善宇!

“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听到善宇不合时宜的问题,在旁边并排骑着摩托的年轻同伴直摇头。

“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突然之间,善宇感觉好像听到了容熙的声音。很奇怪,善宇离容熙所在的购物中心越近,他的心脏就好像揪到一起似的,疼得越来越厉害,这不是即将见到在街上徘徊了很久的容熙时的激动,而是一种无法言状的不快感觉。善宇不知道原因,可是这种不明就里的不快感觉令他非常不安,心情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

“你不是出什么事了吧?”善宇心说。

但是,此时此刻,容熙确实出事了。

我昨天晚上到底中什么邪了?今天为什么跑了一整天?不停地被别人追着跑,上气不接下气!我讨厌现在这样跑来跑去!

容熙被时亨在后面追赶,又光着脚开始了奔跑,心里愤愤不平。现在的容熙比高考体育测验时还要努力,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奋力奔跑。

但是,对于百米跑出二十七秒的慢性子于容熙来说,对于高中毕业后就没有好好跑过步,运动严重不足的漫画家于容熙来说,今天一天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就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前,容熙从那个可怕的阿姨和善宇身边逃了出来,一阵猛跑,现在又因为这个恶棍要光着脚奔跑!

容熙早就开始气喘吁吁,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肋下也疼痛难忍。尽管如此,在容熙后面跟着跑的恶棍却毫无疲劳之色,继续坚持不懈地跟着容熙。柔弱的女子被逼到这步田地,可购物中心里众多的夜间顾客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助她,全都饶有趣味地,欣赏着赤脚奔跑!该死!

天啊!怎么办啊!

百米成绩二十七秒的容熙能撇开百米十四秒的时亨,跑到这种程度已经几乎是奇迹了,不过,奇迹到此为止了。最后,容熙跑到了一个不能再跑了的地方。

容熙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车道,还有车道上列队贯行的车辆,眼前一阵发黑。眼前是车辆飕飕而过的车道,而这时的信号灯正好是红色。后面是追赶自己的恶棍,离自己近得只要伸一下胳膊就能碰到自己了。容熙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四面楚歌,就像被赶到空地上的小老鼠。

容熙绝望地高喊起来。

“老天爷啊,菩萨啊,孔夫子啊!救救我吧!善宇啊!”

但是,真的令人难以置信,容熙诚心祈祷后还没过五秒,就心想事成了。那一瞬间,容熙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仿佛回应容熙的呐喊似的,在车辆的对面,也在望着对面车道的善宇就出现在那里,还骑着容熙熟悉的摩托车!

此时此刻,容熙忘记了自己面前是危机四伏的车道,她趁着时亨的手还没有碰到自己的胳膊,就已经毫不犹豫地冲到了车道上,大声喊着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恋人的名字。

“善宇!”

容熙的声音洞穿了夜街的喧嚣,惊涛骇浪一般涌向善宇的耳畔。善宇看到容熙,自己一直寻找的容熙一边呼喊着自己的名字,一边岌岌可危地穿过疾驶的汽车朝自己跑过来,善宇已经看到她大声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光着脚跑过来。

吱——呀!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急刹车的声音剧烈地刺激了善宇的耳膜。善宇眼睁睁地看着容熙在自己面前被出租车撞倒,像个弄坏的布娃娃似的,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如同观看慢速回放的动态影像。

开始的好一段时间,善宇一句话也说不出,连惨叫都不会了。他两腿止不住地打颤,颤巍巍地一步一步走向容熙,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走向静静地躺在水泥地面上,纹丝不动的容熙,走向身穿白色衬衫像玫瑰花瓣一样,已经浸透了鲜血的容熙,夜街已经打破了喧嚣,只有善宇此时发出的高喊声回荡在空中。

“容熙啊!不!”

第19章 人造海水的效果

“左侧的桡骨和尺骨骨折了,大腿骨骨裂,右腿彻底断了……大约十六周后会重新接上。那个,和出租车正面相撞,伤成这个样子已经算是很好了。”

急诊室值班医生盯着送来的患者,对病人情况作出了说明。善宇听后,眉头紧皱,心想:

“这个样子已经算是很好了?”

善宇听医生说容熙没事,高兴得想要跳舞,可是看到她全身缠满了绷带,像具木乃伊,医生说情况良好的诊断就好像缺乏说服力了。

“那她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呢?如果只是骨折,没有其他异常的话,怎么会这样呢?”

善宇这么问着,脸上的表情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你该不会是个江湖郎中吧”的疑问。医生面对这个目中无人的病人监护人,也不掩藏心中的不快,作出了如下诊断:

“简单地讲,这个患者现在处于睡眠状态#糊身心疲惫!从x光拍片和ct上来看,患者除了臂骨、腿骨、臀骨裂了之外,身体其他部分都很正常!”

“那她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

患者的监护人好像是稍有不满就要抓住别人衣领的气势汹汹的匪徒,医生回答他的问题已经回答得累极了,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

“这个我怎么知道?她睡够了自然会起来!医生又不是神仙!”

但是,出于“热情对待患者”的职业道德,医生无可奈何地大幅修改了自己的回答,缓和了许多。

“我也不大清楚,但是,她一定会醒过来的。她是你姐姐吗?”

善宇听到医生的废话问题,眼光像刀子似的瞪着医生,大声回答说:

“她是我老婆!”

医生突然有不祥的预感,如果自己继续接待这个监护人,说不定下巴上会吃拳头,于是赶忙逃到了其他患者处。但是,现在另有一个人,善宇必须要请他的下巴吃拳头。

砰!

在蓝色雷电成员中,善宇的拳头是出了名的最硬的,现在他不辱使命,让拳头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时亨的下巴上。恶棍遭受到如此强烈的攻击,脸都快凹进去了,而且摔倒在医院冰冷的地面上。接着,善宇飞身跃起,跳到他身上连续猛击,猛击,还是猛击,直到时亨嘴里开始发出惨叫声。

“哇啊啊!住手!住手啊!你这小子,会打死人的!”

善宇并没有停止挥拳,他冷酷轻蔑地回答说:

“没错!我就是想打死你!你这个狗东西!你竟敢把容熙,把我的女人害成这样?”

熙媛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没有阻止小叔子,不,应该说她也很希望善宇狠狠收拾这个狗东西一顿,只要不打死他。熙媛心说:

“如果他伤得太重就麻烦了,要趁着没打成重伤把善宇拉开,不过,至少要打断他一条狗腿,然后再阻止善宇也不晚!”

调查情况的警察从目击事故发生过程的购物中心顾客口中了解到,是时亨把容熙逼到了车道,而熙媛又从警察那里得知了这一证词。

于是,知道了事情真相的熙媛把这个恶棍拖到了医院,又推到善宇面前,希望美美教训他一顿,只要不出人命即可。熙媛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心想这个欺骗自己,把脏手伸向自己朋友的狗东西就是被打断一条腿也是自作自受。熙媛想着想着,听见了善宇咆哮般的高声呵斥:

“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再敢动容熙一根头发,我就把你的心挖出来吃了!那个女人是我的!就连一根头发丝,一声呼吸全部都是属于我的!”

时亨被打得精神恍惚,看到善宇发狂的眼神,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恨不得自己赶快晕过去才好,趁着还没发生被这小子活活打死的人间惨剧。

砰!

善宇的拳头再次打在恶棍肿起来的脸的要害部位上,这最后一拳让恶棍的鼻梁一下子塌了下去。时亨终于如愿以偿地失去了意识,他的腿还没有被打折,对于还没有解恨出气的善宇和熙媛来说,这不能不说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已经过了三天啦!”

仅仅今天一天,善宇就少说往主治医生那跑了十七次,瞪着眼睛追问这个问题,而主治医生面对这个强盗似的监护人,脸上难掩疲惫之色。他当了十年医生,在医院里已经看惯了各种各样的患者和各种各样的监护人,但这种强盗还是头一次见到。

这小子难道是黑社会组织里的小混混吗?

医生听说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个小混混,竟然在急诊室门口把人打晕过去了,运气不济的话,这种不幸的事情很有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善宇这三天一直缠着医生,所以医生的神经变得非常脆弱,他怀着老鼠咬猫的心情,对这个强盗般的看护人说道:

“我已经说过几次了,这名患者现在除了骨折之外,一切正常!也许是病人自己想继续睡觉吧,我们也无法知道原因。”

坦白地说,医生讲这番话时已经决心下巴上挨拳头了,可是很奇怪,也很幸运,拳头并没有飞起来。

容熙仍然在昏睡,胳膊上打着生理盐水的点滴,胳膊和腿上都打了石膏,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边投下一圈淡淡的阴影。善宇小心翼翼地抚摩着还在继续昏睡的容熙的脸庞。

“小傻瓜,现在别睡了,快起来吧。你知道你现在比交完稿后还能睡吗?真是个小瞌睡虫。”

男人对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的容熙轻轻地说,轻轻地说,还是轻轻地说。

“你如果醒过来,我有很多话要说给你听。我很想你,我非常非常喜欢你,对了,还有一件本来打算到死也不告诉你的事情,容熙,你知道吗?这个,就是那天的那枚硬币。”

善宇把博览会那天他当着容熙面扔起的硬币放到了闭着眼睛的容熙手中,那天出现的是头像,所以善宇才能够后来抱着容熙。

“其实,我在你面前扔起的硬币正反面都是头像,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我把开始给你看的硬币掉包了。不知道吧?其实,我,我这么耍赖也是因为想你啊。”

如果容熙现在醒着的话,一定会眼睛瞪得像兔子,嘴上吵着“什么啊?你这个骗子”,但是她仍然闭着眼睛。善宇差一点就又要问昏睡的容熙了。

“你真的不愿意醒过来吗?是因为我吗?因为我让你太辛苦了吗?”

但是,他没有问。即使容熙现在闭着眼睛昏睡,善宇也怕她真的继续昏睡,不再醒来。

接着,善宇犹豫了五秒钟,轻轻把嘴放到了容熙紧闭的双唇上。他并非希望像童话那样,自己一吻,她就能醒过来。善宇只是希望感觉一下不同于以前亲吻过的冰冷海报,而是能够切实感受到体温的容熙的小嘴,和预想的一样,容熙的嘴唇很温暖。

“现在赶紧起来吧,你想要任何东西,我都给你!真的!无论你想要什么……”

“想要的东西?”

善宇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容熙以前在仁川海边说过的话。

“如果光脚浸泡在海水里许愿的话,那这个愿望就一定能实现,真的!”

善宇赶紧离开了容熙的病床,向病房外边,向住院部外边跑去。准确地说,是冲向了医院附近的便利店。

“你现在干什么呢?”

十分钟后,善宇突然拿着一袋盐,走进了病房内的浴室。熙媛看到他的奇怪举动,不可能不问一句,心想:“都晚上十二点多了,这孩子到底要捣什么鬼?”

善宇没理会天下无双的美丽嫂子的问话,他先在浴缸里注入水,然后突然把盐加到了水里。接着,善宇脱掉了鞋袜,挽起裤脚,跳到浴缸里,让脚踝以下都浸泡在盐水中。

“我问你现在干什么呢?”

熙媛想起来小叔子以前曾经进过精神病院,声音有些颤抖,又问了一遍。难道这个人因为容熙昏睡不醒就又犯病发疯了吗?

善宇听到嫂子又问了一遍,答非所问地嘀咕着:“现在很难立刻去海边,所以我就一时方便……这种人造海水有没有用呢?”

熙媛越听越糊涂了。

“海水?你要在海水里做什么?”

善宇用无比诚恳的表情,无比诚恳地回答了嫂子的问题。这张真挚的面孔让人很难把他和疯子联想在一起。

“我许了个愿,祈求容熙能够醒过来,还有让我和容熙永远在一起。”

整个夜晚,直到凌晨,善宇都把脚浸泡在浴缸的盐水里许愿,而熙媛就靠在浴室门前,静静地坐着,注视着善宇。一直到清晨朦朦胧胧的阳光投射到病房窗户上的时候。

这一天的清晨,容熙在沉沉的昏睡中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她还是个小女孩。当容熙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有一次,父亲跟着别人的渔船出海,很长时间都没回来,当时她母亲还很年轻,日落时带着自己的二女儿到了海边,虔诚地许愿,祈求丈夫能平安归来。

也许是许愿真的很灵,遭遇了风浪的父亲两天后回到了家里,浑身上下都被海水浸透了。在梦中,容熙突然从小女孩重新长到了现在这么大,而现实中很长时间没见的妈妈这样问已经长大了的女儿:

“你这次许了什么愿啊?”

听到母亲的问话,容熙思考了好一会儿。

年幼的时候,容熙许愿希望搭船出海的父亲平安归来,或者希望有一个红色的新书包;青春期的时候,希望不长了的个子能嗖嗖往上长;高三时,希望能上大学;认识镇宇之后,又希望能得到镇宇的爱;再后来,年纪大了以后,希望能成为一个成功的漫画家。到最后,许了什么愿呢?

“对,是希望恋爱。”

容熙至今为止许的愿中,有些已经实现了,有些没有实现。但是,至少是最后一次许的愿的确变成了现实,容熙如愿以偿地疯狂爱上了一个人,而且同样获得了对方的爱情。现在,容熙为了许愿,又来到了海边。

“妈妈,我想和善宇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到死也不分开!”

容熙原本以为母亲听到女儿有伤大雅的话会暴跳如雷,可是出乎意料,妈妈布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微笑,抚摩着现在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儿的头发,说道:“会实现的!”

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海浪声,容熙又陷入了睡梦中。

其实,这一天的清晨,容熙和善宇都身处陌生的医院病房里,只不过,容熙躺在床上,善宇则在病房浴室的浴缸里,两个人都梦见了去海边。两个人虽然身处异国的医院,可清晨的时候,他们的灵魂却在仁川前海,手拉着手走在一起。

善宇把脚浸在浴室浴缸的盐水里,许愿祈求和容熙在一起的时候,容熙也在梦中的海边许愿,希望能和善宇在一起,一直到死。在梦的最后,容熙终于睁开了眼睛。

容熙一睁开眼睛,身体里就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她禁不住“啊”地叫了一声。

“于容熙,你总算活过来了!”

容熙听到了熙媛那熟悉的嗓音,接着,突然感觉到了放在自己腹部的,不知什么东西的重量。那是善宇的头。直到刚才,他一直泡在浴缸里,现在刚刚睡着,他睡得很香,不知道自己极其遗憾地错过了这个等待了四天的时刻。

“别提了,这孩子一直祈祷你能醒过来,昨天晚上还买了盐,人工制造海水,在人造海水里泡了一个通宵呢!你该不是给这孩子施了魔法吧?”

“海水?”

容熙一脸的疑惑不解,盯着熙媛,还有脸俯在自己腹部睡着了的善宇,心想:

“是吗?你也……去海边了?你也许愿了?”

此时此刻,容熙似乎忘记了自己的朋友就在旁边,她把头凑到熟睡的善宇的头发上,开始亲吻他的长发。熙媛看到这一场景,悄悄地离开了病房,让他们两个呆在一起。熙媛知道这种爱情沸腾的时候,周围不应该有电灯泡。

善宇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正在摩挲自己头发的容熙的面庞,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怕是自己没睡醒,使劲瞪圆了双眼,像要把容熙看穿似的盯着她。善宇小心翼翼地抚摩容熙的面颊,鼻梁,嘴唇,下巴,头发,想确认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容熙。

时间过了有三十秒,善宇真切地感觉到所有的一切都仍然在自己的眼前,他一下子把容熙娇小的身躯拽进了自己怀里。

容熙明白这个时候不应该泼冷水扫兴,可是再这样被善宇抱下去,自己会缺氧窒息的,所以只能对善宇说:“善宇,我透不过气来了。”

善宇则一脸坚毅,喉咙沙哑地对容熙说:

“要是你再从我身边逃跑,我,不会放过你的!记住了吗?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阴魂不散地跟着你,狠狠教训你,你这个傻瓜!”

“我知道。”

容熙的确知道。自己这一生都被这个小鬼缠上了,而自己也应允了。

女人可以在男人怀里听到他心跳的声音,他的心脏有节奏,有规律,充满力量,为了自己而使劲跳动。

啊,我还活着,幸运啊,真是太幸运了。

容熙一边倾听善宇心脏跳动的声音,一边感觉到自己的双眼中流出了串串泪水,她在心里深深舒了一口气,心说:“能活下来真幸运,能遇到你真幸运,能和你相爱,真的,真的非常幸运。”

这时,善宇的声音重新在容熙耳边响起:

“你做什么梦了?睡了这么久。”

容熙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轻轻叹气似的说道:“我梦见和你一起去海边。”

第20章 喜欢公共汽车胜过豪华轿车

熙媛走出了医院,打算准备三个人的早饭,可当她第一眼看到住院部前的男人时,却怀疑自己看花眼了。不过,她不可能认错这个男人帅气的后脑勺,二十岁的时候就认识这个人了,现在都过去八年了,而最近的这四个月里,更是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在一个锅里吃饭,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镇宇,你怎么到这来了?不上班了?怎么吊儿郎当的啊?”

熙媛看到四天没见面的丈夫,首先问了一个常识性的问题。平常的这个时候,镇宇应该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工作才对,可是现在丈夫却离开了汉城,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来到了日本的医院,确切地说,是来到了容熙住院的医院。他可能乘坐了清晨的飞机,看起来略显疲惫。

“容熙呢?她不要紧吧?”

熙媛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丈夫会这么问,他是因为容熙,因为听到了容熙受伤的消息,才不远千里到这儿来的。他急急忙忙地搭乘了清晨的飞机,所以现在一脸可怜相。

“容熙没事了。她粉碎性骨折,骨头碎得像拼图似的,不过,现在已经从急诊室转到了病房。”

“病房号多少?她苏醒了吗?”

镇宇一听到妻子的回答,就朝病房方向走去。可熙媛随后的话制止了他的这种行为。

“容熙醒过来了,可是你现在不能进病房,容熙现在和善宇在一起!”

看着镇宇顿时僵住了的后背,熙媛在心里面吐了一下舌头。

这个男人怎么会这么傻呢?你怎么会这么执著迷恋自己松口放开的鱼呢?这么无耻,这么愚蠢!

这时,镇宇耳边响起了熙媛冷漠、强硬的声音。

“明镇宇先生!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你现在还有资格进容熙的病房吗?那里是容熙和善宇的二人世界!不是你可以踏足的地方,你这个笨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镇宇从自己的香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面向熙媛。熙媛平时爱香烟仅次于爱镇宇,可今天却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她一把夺下了镇宇口中的香烟,扔到烟灰缸里捻碎。然后,回答丈夫说: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从刚上大学,还是个二十岁的小孩子时,我就知道容熙喜欢你,容熙的脸上藏不住事!如果让我现在说实话,其实我从第一次见到你,你就让我大倒胃口!”

镇宇听到如此意外的回答,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新婚四个月的妻子这样形容对自己的第一印象,竟然说是“大倒胃口”!

“我还以为你从那个时候就对我有所企图呢!你那时没少妨碍我和容熙吧?”

听到丈夫的反驳,妻子冷笑着说:“很抱歉,我伤害了你伟大的自尊心,但是亲爱的老公,那时我有所图的人不是你,是容熙!”

镇宇听到妻子的坦诚相告,不啻在耳边引爆了一颗原子弹,他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合不拢。熙媛看到他这个模样,感到很好玩,可不是谁都能做到让这张超级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大惊失色的。

“你不要误会,你老婆我可不是女同性恋,只不过我爱容熙胜过爱你,所以你是我的敌人。从十六岁,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就十分喜欢她,喜欢善良得像个小傻瓜的容熙。当要把她带走的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光顾想着怎样才能把你从容熙身边赶走了!但是,八年过去了,现在,你是我的丈夫,这个世界真是有意思啊!”

镇宇很清楚熙媛非常有个性,可是他没有想到竟然到了如此程度。他的肚子都快气炸了,傻傻地问熙媛:“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是啊,为什么呢?

熙媛自己也很难解释清楚这个问题,因为容熙的关系认识这个极度优柔寡断,华而不实,徒有其表,让人反胃的公子哥后,她真的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非常讨厌这个人。可是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熙媛为了留住容熙,总是紧紧盯着镇宇。就这样不知不觉,熙媛的视线停留在镇宇身上的时间逐渐多过了停留在容熙身上的时间。爱情,真是个奇妙的魔法。

“至少,如果跟你结婚的话,我就不会失去你和容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镇宇,现在的我,很喜欢你,不,是很爱很爱你,我爱你。甚至,我明知你喜欢别的女人,我也要和你结婚,这算不算是辛酸的爱情啊?”

但是,镇宇听到妻子充满激情的爱情告白,与其说是感动,更多的却是惶恐不安。

“你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男人想用香烟稳定一下不安的情绪,又把手伸向了烟盒,但他的妻子快了一步,先把烟盒抢到手了,然后把里面的香烟全都撕成了两截。

镇宇再次皱起了眉头,以示对妻子傲慢行为的不满,如果没有她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镇宇一定会大发雷霆。

“我,怀孕了!”

听到妻子引爆的第二枚炸弹巨响,镇宇差点打翻了面前摆放的咖啡杯。现在,坐在自己眼前的妻子正在宣布如此重要的事情,可是那种悠悠的态度,和告诉自己“我烫头发了”没什么两样。男人再也没有力气吃惊了,只能呆呆地侧耳倾听妻子的话语。

“所以,非常遗憾,我要从今天开始戒烟!你也要现在开始和容熙一刀两断!你知道吗?她已经早离开了你这辆公共汽车,现在坐上了新的豪华轿车!”

熙媛尖刻的比喻深深刺痛了天下无敌的明镇宇可怜的自尊心。他努力控制着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打颤。

“你说我是公共汽车,而善宇是豪华轿车?”

无论丈夫的自尊心受创与否,熙媛的回答总是那么不留情面。

“至少,那孩子没有因为害怕自己的母亲,就把心爱的女人扔在一边不管,他和你不一样,他敢在你那魔鬼老太婆似的母亲面前理直气壮地说话#蝴敢说死也不和容熙分开!这样还不算是豪华轿车吗?”

熙媛的厉声责问变成了一把尖刀,都快把镇宇的心挖出来了。就像熙媛所说,镇宇正是因为畏惧母亲,才放弃了容熙,这一点他和善宇完全不同。

“那你为什么要和‘公共汽车’结婚呢?”

镇宇面目狰狞地问熙媛,熙媛则挂满了微笑,干脆利索地回答他:

“因为我喜欢公共汽车!”

这天晚上,“豪华轿车”正和容熙说着什么,害得需要静养的病人又受到了刺激。

“容熙,今晚我想在你旁边和你一起睡!”

容熙当然要断然拒绝这么无耻的要求了。

“少说这么不着边际的废话!一个浑身缠满了绷带的病人,你还想对她怎么样啊?”

“你先不要急!我怎么了,让你这么紧张?我就是再不像话,也不至于想碰一个断了腿的女人啊!只是这张看护的床太小了而已!”

容熙听到这里,顿时傻了眼,知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极为尴尬。于是,容熙一边在心里请求原谅,一边悄悄地挪着屁股,掀起被子,把自己身旁的地方让给善宇。

和几天前在宾馆时一样,善宇要求睡在容熙后边,把自己的脸贴在她柔弱的肩上。最开始的五秒钟,容熙担心被夜间巡房的护士发现,有些紧张,后来她听到自己肩上传来了善宇平和的呼吸声,也就放松了心情,平静下来了。

医院里的熄灯时间非常早,晚上九点就要关灯。对一般人来说,晚上9点才刚刚到晚上,何况容熙和善宇两个人,一个是漫画家,一个是游戏程序设计者兼暴走族青年,都是夜猫子,这个时间怎么能睡得着呢。

容熙和善宇假装睡着了,其实两个人都清醒得很。容熙为了培养睡意,为了稳定一想到躺在身旁的善宇就想哭的心情,她开始在心里数绵羊,这是她失眠时的一贯做法。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当容熙的脑海中被五百多只绵羊挤得水泄不通的时候,黑暗中,身旁突然传来了善宇缓慢的声音:

“我原本想找到你后,有件事一定要告诉你……”

“什么事情?”

善宇听到容熙的反问,一反常态,犹豫了有一分钟之久。过了一会儿,从他的口中说出了一个不忍呼唤,不敢提起的名字,声音非常小。这个名字就是几天前,善宇告诉容熙不要再提的名字。

“我们……银彩的事情。”

善宇的声音小得好像是被黑暗融化掉了,可在容熙听来,却字字深入心灵。

“我们银彩?”

这个小女孩一出生就不怎么哭闹。她是个怀胎不足九个月的早产儿,出生时只有两千克重,而且出生时由于氧气不足,脑部严重受损。医生甚至说她可能连呼吸也很痛苦。

孩子的母亲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发生在自己女儿的身上。她虽然是三十六岁的高龄产妇,可是这并不是头胎,而且已经生育了两个健康的儿子。

“阿帕格分数(新生儿出生一分钟后的窒息程度,依据心率,呼吸,肌张力,对刺激的反应,皮肤颜色等测定分数,如果分数在六以下,则生存希望渺茫)非常低。您是高龄产妇,而且婴儿出生时氧气不足,脑部受到了致命的影响。您最好作好思想准备。”

思想准备?什么思想准备?

老女人透过金边眼镜,目光锐利地瞪着医生,厉声说道:

“大夫,我不是医生#葫以请您说得通俗一些!我的女儿到底怎么了?”

于是,医生遵从她的要求,下达了容易理解的“死刑宣告书”。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孩子几乎没有生存的希望,也许只能活一个星期吧。我敢说即使活下来,也不会是个正常的孩子……”

十九年后,善宇对听自己讲故事的容熙吐露了心底的秘密。

“那个大夫根本就是个江湖郎中!一个星期?开什么国际玩笑!”

诚然,就像善宇所说,婴儿度过了死亡线,活过了十天,又活过了一个月,一年,十年。但是,除了说这个孩子不可能存活外,医生的其他诊断几乎都是正确的。

这个名叫“银彩”的女孩并没有死。可是,她既不能开口说话,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老女人气得要死。

十六年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老女人大声地训斥打死也不听自己话的二儿子,他总是惹是生非。

“善宇!你又领着银彩到院子里了?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让你这么做!”

“银彩好像太闷了,所以我就领她出来了,就一小会儿!春天天气好啊,这么做有什么错吗?”

“被做事的下人们看到怎么办?”

老女人把自己的颜面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她绝不想让卑贱的佣人们看到“残缺的”女儿。善宇眉头紧锁,轻蔑地对自己的母亲说:“您认为我们的银彩很丢人吗?甚至,要把她单独丢在一间小黑屋里藏起来,免得被人发现吗?”

老女人听到儿子极为不敬的质问,脸都气白了,哆哆嗦嗦地说:“什么?”

“妈妈您难道没有看到吗?银彩关在房子里,连阳光也见不到,脸色苍白得像白纸!我们银彩是什么病菌吗?怎么妈妈您从来都不想抚摩一下她,或者好好看看她的脸庞呢!”

“善宇,不要再说了!”

还是老样子,镇宇出现在母亲和弟弟之间平息战火。善宇烦透了这种冷酷无情,离开了母亲和哥哥,走了出去。老女人冲着没有规矩的小儿子后背大声喊:

“你给我站住!你,你怎么能了解妈妈的心啊?你以为我生了这样的女儿,心里就好受吗?你站住!善宇啊!”

善宇对母亲的高声喊叫不理不睬,走出了家门,来到院子角落的小屋前边,看望笑靥如天使般美丽,心地如天使般善良的妹妹银彩。

“哦……哦(哥哥)。”

每当看到小哥哥进来,银彩总是笑得很开心,如果有力气奔跑的话,她一定会跑到这个世界上自己最喜欢的人怀中去,可是很遗憾,银彩的腿连走路都费力。妹妹无法奔跑,小哥哥善宇就兴冲冲地跑到了妹妹身边,然后把比同龄女孩瘦小得多的妹妹抱起来,乐呵呵地转起了圈。

“哎呀,让我看看我们的银彩重了多少啊?”

银彩在善宇的胳膊中,高兴极了,乐个不停。尽管她不能笑出声来,可是她的笑容却总是美丽至极,不落一丝凡尘。

已经十六岁了的银彩只能看懂漫画书中的图画,不识字。可善宇却不认为这有什么要紧的。银彩虽然不能歌唱,不能奔跑,不能发出笑声,可是银彩就是银彩,世界上最美丽最宝贝的妹妹。如果说,那个魔鬼母亲一生中做的唯一一件令自己满意的事情,就是为自己生下了银彩这样一个漂亮妹妹。此时,善宇像鸡妈妈张开翅膀一样,把瘦小的银彩紧紧拥在怀中,然后发誓似的,对无法听见声音的妹妹轻轻说道:

“银彩,我们说好了,等哥哥长大了,一定要把你从这个沉闷的地方带走,让你尽情地看你喜欢的鲜花和小狗!等哥哥长大了……真的。”

善宇真的希望如此,他想做到这些,想现在就把银彩从这个高墙监狱般的屋子里带走。善宇想让银彩在阳光下看她喜欢的花朵,小狗,小鸟,让她自由自在地生活。绝对,绝对不会因为介意别人的目光,就把她关在角落里,使她脸色苍白。只要高中毕业后两个人离开家生活就可以了。但是,这个计划永远都实现不了了。

“为什么?”

容熙问道。善宇声音苦涩地接着说:“我家着火了。”

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清楚银彩住的小房子到底如何起的火,成了一个不解之谜。但是,火着起来后,刹那间就吞噬了整个小房子,在房子里照顾银彩的保姆逃了出来,而银彩的房门是从外面锁上的,所以,善宇美丽的银彩最后烧成了漆黑一片,连尸体也辨认不出来了。

“哥哥不让我看尸体,可我耍赖非要看,结果警察说烧成漆黑一片的就是我们的银彩,我告诉他不要撒谎,打断了他的鼻骨!然后,在举行葬礼那天,我买来汽油,把我家房子点着了!”

容熙还记得,镇宇结婚那天自己问他为什么进精神病院时,善宇这样回答自己:“因为我把家里房子点着了。”

这个故事是这么恐怖,而在容熙背后的善宇声音依然平静缓慢。容熙光是听故事,眼泪就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流了,可善宇却淡淡地继续讲自己的故事。

“举行葬礼时,我看到我妈的那副样子,简直难以忍受!是谁当初把银彩关在旮旯里,现在又在这为了礼义廉耻而假装伤心?把一切都烧了吧!这个狗世界!连那个不能说话,听不到声音,不能行走的不幸女孩都烧死了,你们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放火把家里点着了。结果没过多久就被发现了,于是我被判定为疯子,拖进了精神病医院。”

善宇的声音,容熙肩后传来的善宇声音逐渐逐渐消失了。容熙发现自己的肩膀慢慢被水浸湿了,就把身子转向了善宇一侧,和她猜测的一样,善宇的双眼中满是泪水。他那宽宽的肩膀颤抖个不停,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男孩子是绝不可以哭的。容熙拥着善宇高大的身躯,轻轻拍着他的脊背,静静地说:

“想哭的时候就哭出声吧,你出声哭,我也不会嘲笑你哭鼻子,不会向别人揭你的短。哭吧,善宇,哭也无妨!”

善宇把头埋在容熙怀中,用掺着哭声的嗓音继续,继续说。如果他不说话的话,就真的会大哭起来了。

“容熙,你知道吗?我,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不开口说话的。在看到烧得炭黑的银彩的一瞬间,我真的是无法说话了,真的是像银彩一样无法说话了啊。呜呜呜……多烫啊,那火#糊应该找了我很长时间吧?呜呜呜呜,我们的银彩,我们的银彩啊……多可怜啊!”

容熙把终于失声痛哭的善宇搂在怀里,亲吻着他的头发,额头,面颊,如同哼唱摇篮曲一般,反反复复地说:“没事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那时无能为力啊。没事了啊……没事了,善宇,现在没事了。”

容熙一边说,一边用自己没断的那只胳膊抱住善宇的脸庞,看着他的双眸说道:“我们以后会幸福的!”

“我和你,两个人以后一定会幸福的#葫以,把以前的不快都忘了吧!好不好?”

眼含泪花的善宇静静地凝视着同样眼含泪花,红肿着眼睛,却乐观开导自己的容熙,然后平静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们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这是一种誓约。“不要一个人,不要哭泣,不要再撒谎过活,独自一人生活却假装并不辛苦孤独。我们以后一定会幸福的,你和我,我们两个人。”

这一夜,病房狭窄的小床上,善宇躺在容熙怀中睡得很甜。他做了一个梦,梦到活着时从来没有出声笑过的银彩和自己,还有容熙,三个人一起放声大笑,多么幸福的一个梦啊。

爱子手捧满满一束夏日玫瑰,来到了容熙的病房。最开始的三十秒里,两个女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爱子知道面对胳膊断腿折,住进医院,任何人看到都不会感觉好的容熙说“你好吗”的客套话确实有点别扭,但是她又不知道到底应该用自己半生不熟的韩国语说什么。

是“你好吗”,或者“只是骨折,你没死真是太走运了”,再或者……

“すみません(对不起)。对不起,容熙桑。”

最后,爱子选择了这几天一直在嘴边打转的道歉的话,以此作为第一句问候。

爱子从哥哥口中得知容熙遭遇车祸的事情后,感到了深深的负罪感,无法入眠。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说谎,就因为这个谎言,善宇视为心脏的女人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爱子曾经绞尽脑汁地思考见面时说的话,但是当她看到容熙胳膊和腿都打上了石膏,惨不忍睹的模样时,嘴里滑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对不起”。

“实在,实在对不起,对不起!”

容熙看到曾经对自己坦白爱善宇的爱子出现在面前,即刻意识到自己也应该对她说点什么。

“我也该对你说对不起。”

容熙心说,对不起,我也喜欢,我也深爱你那么用心爱着的善宇。

两个女人就这样冰释前嫌了。

“从出生到现在,这是我第一次说谎。我自己也十分讨厌那时的自己。善宇哥为此狠狠教训了我,腮帮子都快凹下去了。”

这时,善宇在容熙背后冲着爱子直打手势,暗示她“不要讲”,可是已经太晚了。容熙现在虽然身处8月的酷暑之中,可爱子的话却宛如空调一般,带来了丝丝寒气。

“打人?腮帮子都要凹下去了?打女人?”

容熙用没有断掉的右臂请善宇的脑袋美美吃了一顿有威慑力的爆栗子。

“你从哪儿学的对女人动粗啊?你怎么可以这样!”

“那个时候,我找不到你,所以生气发火嘛!你不是也成天对我拳脚相加嘛!”

爱子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奇怪的一对,刚才还爱得感天动地,转眼之间又幼稚地争论不休。

“那,你们现在是不是‘大团圆’了?回到韩国就立刻结婚吗?”

听到爱子的问题,并排坐在容熙狭小病床上的善宇和容熙一起扑哧笑了起来,回答道:

“我们要营造一个大团圆结局!”

第21章 冲向大团圆

不过,要实现大团圆,可不像嘴上说说那么简单。尤其是,倘若自己和善宇要夺回大团圆的高地,需要翻过高山,越过大海,要付出比其他情侣多几倍的努力。容熙深知这一点。

两个星期后,容熙可以拄着拐杖勉强行走了,她和善宇回到了韩国。接着,又登上了开往釜山的火车。自从容熙被母亲用拨火棍打出家门,已经过了四年零七个月。

事隔四年零七个月,当腿断了的二女儿突然可怜兮兮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容熙的母亲冒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这个疯丫头!你跑到哪儿疯去了,把腿弄成这副德性才回来?”

母亲说着,说着,掉转了方向,把视线投向了“疯丫头”身旁,一动不动站着的小伙子,满腹狐疑地上下打量他,问道:“这个小男生是谁?是小男生吧?”

小男生比女儿高一个头多,比女儿的面容更加清秀,光洁的皮肤上长着细嫩的汗毛,他听到容熙母亲在问自己,就来个了九十度大鞠躬,清脆地回答了她,活脱脱一个偷了人家女儿的小偷向人家的父母致以的第一声问候。善宇没打讨厌的领带,但是穿着打扮看起来显得相当斯文。

“岳母大人,您好!”

听到这话,容熙的母亲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好像现在还没到耳背的年纪吧?这,这,这是说什么呢?

“你这个小男生刚才说什么?”

母亲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容熙回答的声音却越来越小:“嗯,妈,这……孩子,不,这人和我……那个……”

善宇看容熙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赶紧接过接力棒,说道:“我是容熙的男朋友!”

容熙第一次感谢上天让自己腿断了,这样,母亲就是再厉害,也不能冲着一个已经断了腿的女儿咒骂“你这个死丫头!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果然,和容熙预计的一样,母亲没有冲过来大喊打折自己的腿。但是,这仍然使母亲受到了相当大的刺激,这个准女婿看起来竟然比服最后一年兵役的二十四岁的小儿子还要小……

“妈妈!”

“伯母,啊不,岳母大人!”

母亲晕了过去。

善宇一边往气晕过去的岳母头上放冰袋,一边不无担心地问正用力揉搓母亲双腿的容熙:“不要紧吧?”

“没事。妈妈好像说过很喜欢你吧?”

善宇听到容熙不合时宜的回答,头摇得像拨浪鼓。

“什么时候?在哪儿?”

在梦里。

容熙呵呵笑着,在心里说着。如果善宇能听到她心里说的话,又要紧锁眉头说“什么啊”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容熙预感到母亲一定会喜欢上这个可爱的二女婿的。即使,母亲现在大发雷霆骂“死丫头,你找死啊”。

“阳光情人。”

坦白地说,容熙第一次听到自己刻画的人物,和善宇制作的游戏的名字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自己是在左臂骨折的情况下,苦战许久,胳膊都快累断了才画好这个人物的。现在看到人物终于活生生地出现在游戏里了,容熙不禁心花怒放。

容熙昨天拆下了讨厌的笨重石膏,现在她甩开可以尽情奔跑的双腿,迅速地冲到善宇面前,抱祝蝴的脖子,大声呼喊“做好了!做完了!完成了!耶!”

“这是多少个零啊?”

当容熙看到出售漫画人物换取的支票时,心和手一起都在颤抖,她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零。

“你打算拿它做什么呢?”

容熙拿着自己第一次赚到的巨额支票,看啊,看啊,看了又看。听到善宇问自己,她思考了三十秒回答道:“和魔王,不,是和魔女战斗!”

“战斗?”善宇眉头皱到了一起,好像听到的是呓语。容熙调皮地把支票甩得哗啦啦响,意味深长地回答善宇的反问。

“我现在有武器了#葫以就要战斗!祝我好运吧!”

前边已经说过,大团圆真的不是一件易事。

为了跨越最后一座高地,容熙来到了明家位于江原道的别墅。现在,她正站在别墅门前,做了个深呼吸。这里虽然说是别墅,但是,和容熙二十岁时头回见到的明家在汉城的可怕豪宅一样,这座巨大的建筑物也同样让人感到窒息。

“容熙,没关系,我叫你不紧张!你可以做到的!一定能做到!一定……”

容熙念咒语似的自己安慰了自己很久,才挺胸抬头,目视前方,有节奏地移动着拆了石膏后灵巧敏捷的双腿,向别墅里面走去。

倘若善宇知道容熙孤身一人去见他的魔鬼母亲,一定得急得直跺脚。可能还要伴上大喊大叫。

“这个傻瓜怎么又做傻事了!”

但是,容熙再也不想逃避了,决不#糊现在可不是因为胆小就放弃爱情的二十一岁小女生了。

“咿呀!于容熙,拿出力量来!”

虽然这别墅像地狱里的魔王洞窟一样恐怖,而且自己现在要面对的人也如同魔王一般可怕,但容熙必须进到里边,去见那个魔王,不,应该说是魔女,她必须当面告诉魔女一些事情。

“你来得正好!就算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

于是,五个月后,在东京一个揪着别人头发,一个被别人揪着头发的两个女人就这样又见面了。

“拿走吧!这次可比镇宇那次多得多噢!你年纪大了,现在更清楚钱的妙处了吧?”

容熙听到“来得正好”这句意外的欢迎词时,预料到这位高贵的夫人大概又要这么做了。果然,正如容熙所料,老女人没有令容熙失望,再次拿出一个白色信封递给容熙,符合她的一贯作风。

高尚的贵妇人期待着面前的容熙和七年前一样,一边哭一边接过信封,从自己和儿子的眼前永远消失。不过,这次她要失望了,容熙没掉一滴眼泪,反而嘻嘻哈哈地笑着,笑得让老女人心情很不爽。容熙随即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和老女人递过来的信封差不多的东西,递给了老女人。

“我也有样东西要送给阿姨。”

老女人的眉毛倾斜了五毫米,然后,悻悻地瞅着容熙递过来的信封,满腹狐疑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七年前,阿姨您给我的钱!我把银行利息也算上了,没差一分一厘!如果不够的话,请您说一声。我虽然仔细计算过了,但是比起您,我算计钱的本事差远了!”

熙媛现在已经怀孕八个半月,挺着大肚子,和婆婆一起来到了别墅,此时,她在后边听到容熙的反击,心里大叫一声“噢嘞(西班牙斗牛士表现出精湛绝技时,观众发出的喝彩声)”。熙媛结婚快九个月了,这期间歇斯底里的婆婆让自己受了不少窝囊气,现在容熙的一番话让熙媛痛痛快快地出了口恶气,好像堵了十年的马路一下子畅通无阻了。万岁!愉快#含快!痛快!

是不是太激动了?奇怪……小腹绞着劲地疼。

老女人看看容熙递过来的信封,又看看容熙,眼睛里射出特有的阴森目光。容熙不知道她会不会再揪自己的头发,十分紧张,为了预防万一,她退后几步,和恐怖的阿姨保持着一定距离,因为现在刚拆石膏不久,不能像上次那样迅速逃跑。虽然,容熙这一次根本不想逃跑。

“你!你这个狂妄的丫头!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和善宇分手了?”

容熙面对未来婆婆的尖声喊叫,双眼炯炯有神,理直气壮地回答说:

“我不分手!不要说是装钱的信封了,就算您说把整个世界都送给我,我也不和善宇分手!就算您把我的头发全揪光了,我也不分手!假如您把善宇再次送进精神病医院,那我就跟着善宇一起去那儿!”

老女人没有像容熙担心的那样,过来扯她的头发。不过,容熙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老女人已经揪着她自己的心脏倒在了客厅地上。

“阿姨!天啊!熙媛!快……”

尽管容熙不久前刚刚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母亲晕倒在地,但是她没想到连善宇的母亲也晕过去了,一时间惊慌失措,赶忙叫站在后边的熙媛帮忙。可是,此时此刻,她那个充满力量的朋友也爱莫能助了。

“容,容熙!救……救我!”

婆婆紧紧按住胸口倒了下去,媳妇熙媛也紧紧按住高高鼓起的肚子呻吟着。老天啊,怎么会这样!容熙看到朋友站着的地方有一摊灰白色的液体,身体里还不住地往下吧嗒,吧嗒滴血珠,一下子傻眼了。

“是,是羊水破了吗?”

“好,好像是。”

容熙望着倒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女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过了一会儿,她慌里慌张地问脸色苍白,嘴角却还挂着僵硬微笑的老女人:“这房子里还有没有其他人?现在,小孩都快出来了吧?”

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女人浑身充满了魔女的巨大能量,可这个时候那些能量却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她好像突然老了十岁,酸软无力地摇了摇头。

“妈妈说影响心情,就给所有的佣人都放了假。容,容熙!怎么办啊!孩子真的要出来了吗?”熙媛代替老女人回答了容熙。

“才,才八个月,还不到八个半月,这,这怎么……”

自己的孙子就要出世了,可老女人却心不在焉地自言自语,容熙不禁冲着她粗鲁地喊道:

“您不是生过三个孩子吗!您倒是赶紧打起精神,过来帮忙啊!”

但是,老女人听到容熙没有礼貌的话语,没有发火,而是沮丧地说:“不,不行啊!我,我晕血!”

“该死!这个外强中干的假冒伪劣魔鬼老太婆!这,这,这怎么办啊!”

容熙拆石膏刚刚两天,可她一反常态,行动非常敏捷。她先把熙媛搀扶到沙发上躺下,然后拨打了119电话,说明了事情的缘由。

“对!除了产妇,还有一位重病的老奶奶。你说什么?问是不是恶作剧电话?你看看!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地址?阿姨,这里的地址是什么?”

老女人听着容熙一会“老奶奶”,一会“阿姨”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告诉了容熙别墅的地址,声音越来越小。

容熙打完119电话,开始向上天祈祷不要发生这种事情,祈祷归祈祷,她还是烧了开水,做最坏的打算以防万一,准备独自为熙媛接生,还收拾了要带到医院去的行李。

后来,容熙这样向善宇描述当时的情况:“那次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行动那么敏捷,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当时我以为自己要接生小孩,紧张得不得了!”

但是,非常幸运,真的是非常幸运,最糟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熙媛被送进了产房,她即将面对一件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生孩子,而容熙和老女人则不得不一起注视着产房的门。

“您请用。您大概不喜欢喝这种便宜货,不过喝一点可以让您暖暖身子。”

容熙把从自动售货机里买来的咖啡硬塞给老女人,不过,没指望这个奢侈的阿姨会接受这种东西。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奢侈的阿姨竟然乖乖地接过了容熙递给她的纸杯咖啡,然后,一点点抿着这温暖的液体,呆呆地自言自语:“这个孩子会不会也有残疾呢?还不到八个半月啊……”

大概是十九年前的这个时候吧,老女人也是怀孕不足九个月,就早产生下了孩子,提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小女儿听不到任何声音,也不会说话。十九年过去了,今天,她的媳妇又突然早产了。随着岁月流逝,逐渐老去的老女人如今真正感到了恐惧,害怕得要死,甚至牙打颤腿发抖。

容熙一直把面前这个难为了自己七年之久的老女人当成老妖精,或者魔女。不过现在看到老太婆紧握着纸杯咖啡,担心即将出世的孙子像自己女儿一样有残疾,那种胆怯的模样,好像她不是什么老妖精和魔女。

容熙正在胡思乱想,老女人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不敢直视容熙,怯生生地问容熙:

“善宇……告诉你‘那个孩子’的故事了?”

好像在老女人的口中,连“银彩”的名字也不敢提起。头会儿,容熙说“您不是生过三个孩子吗”时,老女人的心扑通扑通一阵乱跳,极少有人知道她的孩子不是两个,而是三个。容熙看着老女人,干脆利索地回答:“对,他告诉我了,还说她非常漂亮。”

“哼,废物!”

老女人高贵的口中在恶毒地咒骂,但是却没有了往常的嚣张气焰。接着,她苦涩地低声叹息,诉说着不能对任何人讲的痛苦。

“我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种事!一个孩子先走了,往我的胸口上插了一把刀,一个又疯了,往我的胸口上再插上一把刀!你和善宇到底要怎么样啊!”

坦白说,容熙听到这话后无言以对。老女人声嘶力竭地要自己和善宇分手时,自己能够高扬着头,理直气壮地和她对喊“就不分手”。可是,容熙现在明白这件事对阿姨来说是多大的打击了。

容熙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她平静地说道:

“对不起,开始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非常讨厌你!”

老女人似乎想恢复平时咄咄逼人的气势,而容熙也不甘示弱,冲着老女人大声说:

“我也是从第一眼看到你,就非常害怕和讨厌你!”

年老和年轻的两个女人之间电闪雷鸣了有三十秒钟,老女人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善宇现在才二十三岁#蝴年纪大了后,你也就老了,他以后一定会后悔和你在一起!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哈利路亚!这个阿姨竟然会担心容熙自己的事情,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过容熙好像没法感激她,因为她的话让容熙痛彻骨髓。容熙手握一点点变凉了的纸杯咖啡,沉思了一会儿,很快就平静地对老女人说道:

“我不知道……也有这种可能。如果善宇有一天开始后悔爱我,那我会很伤心的,真的。”

真的,单是想像这种局面就足以令人心寒难过了,容熙的嗓音逐渐变小了。但是,一会儿的工夫,容熙调整了呼吸,凝视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老女人,一板一眼地说:“但是,如果我现在因为害怕这些,又逃跑的话,那我可能一生都会很不幸!不,是一定会很不幸#葫以我现在要留在善宇身边!我和善宇有约定!我们两个人一定会幸福的……”

在老女人看到,容熙的话好像童话故事一样,属于无稽之谈。不过,今天老女人战斗的精神状态不好,不想吵架,所以,她没像往常那样骂容熙“胡说八道”。老女人只能降低百分之三十的音量,对容熙说:“你们这群傻瓜!我不管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

容熙仔仔细细地盯着老女人无精打采的面庞,仿佛要把她的脸看穿,直到把这个威严的女王看得满脸通红,无法忍受时才厉声说道:“你看什么呢?把头转开。”容熙知道这个性格乖戾的阿姨会拒绝自己,但,她真的很想拥抱这个一天之内突然老了十岁的老女人。

就在这个时候,产房的门开了,身穿手术服的护士大声喊:“产妇柳熙媛的家属!”

听到这话,容熙和老女人同时叫了起来。

“我,我!”

“恭喜您!晚上7点24分生了个男孩!”

“那,那个,孩子还好吧?离预产期差不多还有两个月呢!”

“还好,不过要先留在保育箱里。刚才大夫也说比预想的健康多了!产妇要马上送到监护室,请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

听护士这么一说,老女人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同时,腿上好像没了力气,一下子又跌坐在椅子上,眼中流着热泪,嘴里不停地念叨。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 海岸线文学:好看才是硬道理! ━◆

第22章 OH,MY BABY!

几个小时以前,熙媛的肚子还鼓得像个小山,面颊也涨成了孕妇常见的蔷薇色,现在,孩子一出生,肚子和面颊都深深陷了下去。此时的熙媛和平时截然不同,嘴唇干涩,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她刚有了点精神,就对出现在眼前的容熙发誓:

“我要是再生孩子,就不叫柳熙媛!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呢!”

“有那么疼吗?”

刚刚经历了生孩子苦战的已婚妇女眼窝深陷,不吉利地对还没有生育经验的未婚朋友预言说:

“你也生个孩子试试!看看到时候你想不想把善宇的头发全揪下来?就像我现在想把镇宇的头发全揪下来一样!”

容熙听到这个可怕的预言,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转而又变得通红。

孩子?生孩子?谁?我?

容熙从恢复室出来拿水喝的时候,正碰上收到消息,从汉城子弹一般跑过来——其实是坐飞机来的——镇宇。镇宇也发现了容熙的身影,一边调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一边急切地问道:“容熙!熙……熙媛呢?”

“她很健康,孩子也很结实。镇宇,祝贺你,做爸爸了。”

镇宇还记得和容熙最后一次见面时极为不快的情景。自己结婚四天后见到了容熙,当时她消瘦得厉害,眼噙泪水,说自己和他弟弟上床了,不啻引爆了一颗炸弹。容熙说过“现在,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还说过很后悔爱过镇宇。

尽管镇宇没有什么资格为这些话心痛,但他的心还是痛了,所以他恶毒地说容熙“开放”,说她不可能和自己的弟弟在一起,往她的心上插刀子。镇宇自己也清楚,这么说是严重的越权。七年前,容熙提出分手,镇宇没有尽力挽回,从那一刻起,他就失去了这种权利了。这个小个女人也有幸福生活的权利。

可是,镇宇虽然明白这些道理,却没把这些当回事。现在,正是面前这个曾经被自己恶毒骂过的女人第一个祝贺自己当爸爸,也是这个女人,这个因为他而痛苦了七年之久的女人保护了他的妻子和孩子。

镇宇突然之间向容熙伸出手要握手,表情十分真挚,容熙则瞪大了双眼注视着他。

“镇宇。”

容熙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镇宇伸过来的手,心想“他怎么突然要握手呢”,不过,和交往很久的异性朋友握手,她的心情很好,真诚地对镇宇说:“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什么?”

镇宇一脸的不解,心里说“这孩子是怎么了”,难为情地看着抬头仰望自己的容熙,一点都不像超级无敌喜怒不形于色的明镇宇。他的思维有些混乱。

“啊!刚才忘了和你说,善宇也是马上就到#蝴知道你一个人到了这里,大吃一惊……”

握完手,镇宇赶忙冲向妻子的病房,踏进病房之前,容熙也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镇宇。

“喂,镇宇!我现在也想起来了,你见到熙媛后小心点#糊准备揪你的头发呢!”

听到这种荒唐的警告,现在已经是孩子他爹的男人面部表情有些扭曲。

“什么?”

晚上九点。

不知道熙媛有没有真的去揪丈夫的头发,反正,镇宇走进妻子的病房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而老女人呢,虽然今天什么也没做,但是一天之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瘫软无力地住进了特等病房,在里边呼呼大睡。

容熙想离开一个人呆着太过无聊的医院,就走出住院部,希望至少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她一来到室外,视野中立刻呈现出了夜空,还有好像就要倾泻而出的点点星光,她不由得低声感叹道:“啊!好像撒满了荧光粉!”

在空气污染严重的汉城很难见到这么壮观的场景,容熙突然想起只能独自欣赏如此美丽的夜空,心生惋惜。

“要是和他一起来就好了,一个人欣赏总是有点孤单。”

这时,容熙背后传来了“他”的声音,好像是在回答容熙的自言自语。

“所以,你就勇敢无畏,孤身一人进入了魔鬼老太婆的巢穴!你这个傻瓜!”

容熙把身子转向声音传出的方向,善宇的身影填满了她的视网膜。善宇和大约一年前初次见面时的穿戴一样,上身穿着皮夹克,配一条牛仔裤,系着腰包。

“哎呀!你走路出点声不好吗!吓死我了!”

容熙见到善宇,虽然高兴地想立刻跑过去拥抱在一起,但嘴里却习惯性地蹦出了尖酸的话语。

善宇听到容熙毫无情调的欢迎词,皱起了眉头。他凶巴巴地径直走到容熙面前,把自己的脸凑到她的鼻子尖前,大声说:

“吓?谁吓着了?你疯了吗?她那么对你,你竟然还一个人跑到那里,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啊?你打算再体验一次被别人揪着头发是什么滋味吗?”

两个人见面,高兴的话可以说“快来”,担心极了可以照实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可这对傻瓜却在亲人朋友住院的医院前大吵大嚷,好像在比谁的嗓门更高。

“不管怎么样,从最后的结果看,我还是来对了,要是没有我,今天熙媛,你妈,你侄子就……”

容熙不能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善宇突然一把搂过她,用自己的嘴唇封上了她的小嘴,不介意医院前面来来往往的人们是否看见了。容熙遇到善宇之前,这种事想都不敢想,可她现在也并没有推开善宇,在星光倾泻的背景中,和善宇接吻的感觉真不错。

这个长而又长的吻如同融化了冰雪一般,缓解了一整天的疲劳和紧张,同时,腿也一起变软了。接吻过后,容熙倒在了善宇的怀里。

“容熙,你怎么一接吻,腿就软啊?”

善宇一边笑着故意气容熙,一边搀扶着她。容熙小声反驳他说:“别吵!我都快累死了!现在筋疲力尽,一步也走不动了!”

“那我背你好不好?”

“嗯!”

容熙竟然二话不说,欣然接受了善宇的建议。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心理年龄好像在逐渐变小。的确是这样。说好听的是现在越来越年轻,说不好听的就是出现了退化到幼儿时期的症状。善宇像镇宇订婚前一天时那样背着容熙,轻快地在医院后边的院子里闲逛。

容熙趴在善宇宽广的脊背上不住晃动,善宇有点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那个,你没遇到什么怪事吧?”

善宇在耳边同时感到容熙轻轻的笑声,还有她温暖的呼吸。

“哈哈,那时你妈摔倒在地上,哪有这种闲情逸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好不好?阿姨说你我可以在一起生活。”

这时,背着女人的男人停下了脚步,不过,只是暂时的,随即就把她的屁股往上提了提,又开始挪动着脚步。他一边走,一边尖酸刻薄,还有点可笑地回答:“哼!玩笑!我和你一起生活,为什么要得到这种老太婆的同意?”

容熙听到善宇不礼貌的语气,就轻轻扯了一下他垂到后边的长发,以示小小的惩戒。

“不可以这么说#糊总归是你的妈妈!”

两个人沉默了大概一分钟。容熙发现要想让善宇与魔女和解,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所以容熙赶紧转换话题,以便打破僵局。

“你还没看到小宝宝吧?是个男孩哦。熙媛听到可能要生气了,不过小家伙看起来又红又软,就跟外星人似的,大概一个月以后,才能看起来比较像人吧。”

正像容熙期望的那样,善宇一边想像着像外星人的小侄子是什么样子,一边轻声笑了起来。但是,等听到他后边的话,容熙差点从他背上摔下来。

“明年,我们也生个宝宝吧,我希望是个漂亮的女孩!”

这一瞬间,容熙脑中浮现出了刚才熙媛恐怖的预言。听说女人生孩子疼得要死呢!连鲜花般的熙媛都像死而复生似的,咬牙切齿地说要扯丈夫头发!容熙知道柳熙媛可不是那种娇滴滴装假的女人。

他,他说什么?孩子?漂亮的女孩?

容熙努力控制声音不要颤抖,问善宇:“你想这样吗?”

善宇理直气壮地回答大惊小怪的容熙:“当然了!我现在都二十三岁了!要逐渐成为大人了!不过,其实我现在还不太明白这些。”

容熙受到了很大刺激,好像被人用大棒子打了后脑勺,这使得她心情十分复杂。一个二十三岁,花一般年纪的人竟然迫切地想要做爸爸!坦白说,容熙感觉他有些滑稽,可笑,还有些令人担忧。

尽管如此,容熙也不能断然拒绝,直接说:“不行!我不愿意”。不,如果再坦白一些的话,其实很早之前,容熙已经开始想像孩子们在自己和善宇之间的欢声笑语了,他们的头发全都染成了和善宇一样的金褐色,他们嘴上叼着的奶嘴和棒棒糖代替了善宇的香烟,孩子们唧唧喳喳个不停……

善宇平静的话打断了容熙的浮想联翩。

“我想给孩子起名叫银彩,怎么样?这名字不错吧?”

容熙把善宇的脖子抱得更紧了,轻轻地,干净利落地回答说:“嗯!”

第23章 古灵精怪 最后还是古灵精怪

两周后,s&s公司雄心勃勃地在l酒店的水晶大厅里,举办了专为女生开发的游戏《阳光情人》制作完成招待会。容熙看到会场中央的墙壁上挂着自己绘制的人物“shine”的宣传海报,不禁感慨万千。

宽敞的大厅里挤满了人,水泄不通。这里有业界人士,也有亲朋好友,其中包括故作优雅地穿着恶心的动物毛皮,即所谓裘皮大衣的老女人,老女人的长子夫妇二人镇宇和熙媛,还有身着美丽韩服的容熙母亲,杂志社负责容熙稿件的吴编辑,和哥哥一道从日本来到韩国的爱子。对了,李时亨运气不济,回国后容熙和吴编辑告发了他,公司举行理事会的听证会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情传到了董事长,即他的父亲耳朵里。愤怒的父亲得知此事后亲自把他从社长的宝座上赶了下来。

司仪把制作班底中的容熙和其他同事,还有游戏中的人物“shine”向与会观众作了介绍,然后,灯光打到今天的主角——“shine”的原型及游戏制作者明善宇身上。

“下面我为大家介绍,s&s公司的共同代表,及这次的《阳光情人》的游戏开发者明善宇先生!大家欢迎他为我们讲句话!”

善宇在设置了麦克风的主席台上,俯视着台下的上千名观众,今天的他一点不像一个二十三岁的不良少年,而是一个专注于工作的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容熙看着善宇,脑海中好像回放着电影,一年间自己和这个男孩子之间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一一展现在眼前。

有一天的凌晨,突然从天而降——其实是被哥哥扔在了自己家里——自己和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孩子互相大喊大叫,争吵,接吻,发火,思念……然后坠入爱河,甚至向大海许愿希望两个人一辈子不分离,希望世人至少不会固执地反对。

“你知道吗?我有多么‘爱’你?”

容熙在心里对台上的善宇说,好像心电感应一样。也许,台上的善宇通过肉眼看不到的触角收到了容熙的心灵感应,他也用眼睛反问容熙:

“当然了。那你知道吗?我有多喜欢你?”

他们在对方的眼中都读到了一个答案。

“知道,我知道。从一开始……”

但是,这种浪漫的氛围持续的时间可不长,上千名观众正期待着一次气势磅礴,隆重正式的演说,可是,只听善宇琅琅地说道:“啊,喂!喂!试一下麦克风。嗯,效果好像相当不错嘛!”善宇的声音顺着麦克风传了出来,容熙听到他的话,脑中立刻响起了熟悉的预警信号。

“这,这小子又想做什么!”

善宇果然没有辜负容熙的期望,他的演说极其简明扼要,从此以后,这段著名的演说在游戏业界家喻户晓。

“希望各位兴致勃勃地玩这款游戏!”

这就是他那天演讲的全部内容。司仪向观众介绍善宇时,的确说了“讲句话”,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善宇竟然会真的“讲句话”就收场了。至少,是在善宇厚着脸皮继续说话之前。

“好,客套话就到此为止了!既然有这个麦克风,我想私人借用一下!杉原前,可以吗?”

老实说,杉原前心里正咬牙切齿地说“你,你这小子!看结束之后,我怎么收拾你”,不过,他的脸上却硬挤出尴尬的微笑,默认了搭档的胡作非为。

台下的上千名观众全都一脸茫然,傻傻地瞅着善宇。他把嘴凑近麦克风,喊了一个女人的名字。

“容熙,我有话跟你说!我想来想去,发现漏掉了一句必须要说的话!”

刹那之间,1000乘以2只眼睛“刷”,全对准了容熙。容熙满脸都是尴尬的笑容,努力保持着泰然自若,可其实,心脏却在发疯似的翻跟头。

“咿啊啊啊呀!你这小子!我要杀了你!真的!到底漏掉了什么啊?”

接着,善宇洪亮的声音又一次顺着麦克风线,传遍了整个大厅。

“我想了想,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说过咱们结婚吧!怎么能‘哗’地把这个部分省略掉呢#葫以,我现在要对你说!容熙!你嫁给我吧!”

这个讨厌的家伙,好像在向自己求婚,而且想让上千名观众作见证人!后来,熙媛评价说真是太浪漫了,容熙当时却是不得不接受了自己认为荒唐搞笑的求婚,脸上重复着出现青一阵红一阵。

容熙真想现在冲到台上去狠狠抽这小子后脑勺一顿,同时,又幸福得想哭。她似哭非哭,咬牙坚持不笑出声来。这时,善宇又通过麦克风催促容熙:“嫁给我吧!我们结婚吧!你倒是回答呀!嗯?嗯?嗯?嗯?”

在场的人全都忘了自己是来参加游戏软件完成宴会的了,大家都好奇地盯着容熙,看她怎么回答。

四十五秒之后。

容熙这样答复善宇的求婚,可是与洪亮的麦克风声音相比,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嗡嗡。

“……好吧。”

“什么?我听不清楚!你大点声,再说一遍!”

容熙不想向令自己害羞起鸡皮疙瘩的善宇,向这个坚持要自己也大声回答的刺头示弱。于是,她拼命似的大声喊起来:“我说好!我说结婚!和你结婚!明善宇,我要嫁给你!”

听到容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回答,善宇拿着麦克风,换了个人似的,声音平缓地说道:“thank you.i love you.各位,那么,我娶定这个女人了。”

大厅里刚才还鸦雀无声,随即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在这掌声的海洋里,容熙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而善宇却似乎感觉良好,在主席台上的灯光照射下,双手打着“v”的胜利标志来感谢观众的掌声。接着,善宇又跑到台下,来到一直脸色绯红注视着自己的容熙面前,狂风暴雨般亲吻她的面颊,鼻梁,嘴唇。而容熙,也尽情地亲吻善宇的嘴唇,额头,面颊。

老女人眼睁睁看着儿子如此胆大妄为,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踉踉跄跄站不稳,不停摇头,对两个人的所作所为无可奈何。

容熙妈妈的女儿突然之间就被一个比小儿子还小的“小男生”偷走了,可她也不打算用拳头去惩戒当着自己面和女儿打嘣的小小男生,还有在外人面前行为不端的二女儿。她也和老女人一样,只是把头摇了又摇。

于是,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容熙被冠以“在上千人面前遭遇求婚的新娘”的荣誉称号,好像贴上了行李票一样。不过,直到现在,她每次听到这话,还是会面红耳赤,直跺脚。

这就是大韩民国二十八岁的清纯姑娘,如何落入二十二岁胆大包天的小鬼之手的全部经过,他们的“爱情”故事到此为止。不过,虽然故事有点离奇,有点荒唐,可您怎么认为呢?想不想也尝试一次这样的爱情呢?

爱——情——万——岁!

尾声 历史重演

早上8点30分。

“迟到了!快起床!迟到了!快起床!迟到了!快起床!迟到了!快起床!快起床!”

今天早上,他们与众不同的闹钟声音也毫无例外地唧哩哇啦响了起来。

“哎呀,谁定的闹钟啊?才八点嘛。”

还没睡醒的容熙一边拍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人的胳膊,一边问道,可是这个人,也就是她的丈夫同样没有睡醒。

“也不是我,我今天只要给公司发邮件就行了,可能是按错了吧。喂,容熙呀,再睡一个小时吧。”

他习惯性地把头埋在了她的前胸,想再睡一会儿。这时,他们的床外侧传来了一个气鼓鼓的声音:

“我定的闹钟!都说了今天是幼儿园的开学典礼啊!怎么又忘了?”

听到这话,这对缺乏责任心的父母眨了眨眼睛,总算舍得睁开眼睛了。

“开学典礼?”

“是,是今天吗?啊,对!”

善宇和容熙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今天是他们成为学生家长的历史性时刻!芳龄五岁的花季小男生,明银书今天要拖着总是丢三落四,不大懂事的父母去参加幼儿园的入学典礼,现在,他正伤心地望着令自己伤心的父母。

我叫明银书。

别看我今年才五岁,我可是我们一家三口人中最正常的一个。什么?您问我知道正常是什么意思吗?当然了!你把我当成一两岁吃奶的小孩吗?我可是最近查字典学会的!

嗯,我先来介绍一下家庭成员吧。现在骑着摩托出来的人是我爸爸明善宇先生,他二十三岁的时候有了我,所以现在他是二十八岁,您也知道,他是个怪人,竟然打算骑摩托送妻儿去参加儿子的幼儿园入学典礼。今天是我参加幼儿园入学典礼的历史性时刻,本不想发牢骚,可我忍无可忍,还是数落了他一句:

“不好!开车去嘛#涵会骑着摩托车去幼儿园的开学典礼啊?”

爸爸一如既往地不把五岁的儿子当回事,对我的反抗置若罔闻,固执己见!还硬把儿童头盔扣在我的头上,硬把我按在了他的前面!

“孩子,今天你就忍耐一下吧!车坏了,送去修理了!人家说四天后才能修好!”

我心里倒吸一口冷气。爸爸刚才说的话,换句话说就是,我在接下来的四天里都要戴着头盔,坐着摩托去幼儿园了!我家是远离市区的田园式住宅,幼儿园的班车到不了这里!呜呜呜,我现在要因为这个成为幼儿园的名人了!哎呀,我才五岁,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朋友们不晓得这些,只知道我妈妈是漫画家,爸爸设计游戏,羡慕我家有数不清的漫画书和游戏软件。呜呜呜……有谁了解我明银书的痛苦啊?

“好了!银书,别赌气了!开学典礼结束后,我们找个好地方大吃一顿!”

我妈妈都三十四岁了,还留着一头自然的长发。妈妈的职业是漫画家,平时是个“a+”的母亲,可一到赶稿子的时候,就成了绿巨人。我非常,非常爱妈妈,不过,有时她把我留在游乐室以后会突然忘了这回事,转身就去派出所报案说我失踪了,所以我经常,啊,不,是一直很担心她。

爸爸一边说这样戴头盔不好,要把头发扎起来,一边抚摩着妈妈的头发。哼,又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了!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家三口终于戴好了头盔,坐上摩托车,向着我就读的幼儿园出发了。

私立花儿幼儿园。

老实说,我非常讨厌这所幼儿园的名字。您问为什么?这还用问?太幼稚了嘛!其实,住在大房子里的奶奶也不喜欢这所幼儿园。奶奶自打知道了我能熟练背诵字母表后,就竭力主张把我送到可以接受超常教育的幼儿园去,可是爸爸和妈妈都说“这绝不可能”,给我在这里报了名。我喜欢奶奶,可是我完全同意父母的话。这年头,哪还有孩子不会背字母表的?

“哎哟,这孩子真好看!长得真像你叔叔!”

幼儿园的这名女教师会在随后的一年时间里教我,现在她的嗓音成了高音喇叭,眼睛看看我,又看看爸爸,自作主张,把我当成了我爸爸的侄子,我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了,她肯定是被爸爸迷住了!女人们想当然地以为我是爸爸的侄子,迷恋过分优秀的爸爸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可是每次遇到这种事情,我都会很不高兴。

“阿姨,这个男人已经有主了!你没看见在那边和院长说话的女人吗?那个女人是这个男人的主人!而且连儿子都有了,我就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还不等我的话说出口,爸爸已经和往常一样,简明扼要地宣布了真实情况:“我是这孩子的父亲,我们的儿子就拜托您了!”

爸爸扔下目瞪口呆的班主任,朝妈妈那边走去,妈妈正和老光棍院长过分热情地交谈。真是,太伤心了!爸爸看不得妈妈和其他男人说笑,是个近年来少见的幼稚情种。于是,刚才还把我妈当成了来参加侄子入学典礼的姨妈或者姑妈,一直说着应酬话的院长也是一脸失望的表情了。哎呀,真累!哦?您问我懂什么是应酬吗?嗯,我昨晚看电视剧学会的!

本来说好吃饭店的,可是餐桌上的气氛却为了开学典礼上的事情变得相当冷清。你们都不是五岁的小孩子了!我爸我妈总是因为幼稚的事情争吵,又因为一点不好笑的理由和解了。

但是,这一次好像不会让事情随随便便过去了。爸爸踩院长老师的幼稚举动让妈妈非常生气。呜呜呜,你们在一起生活都五年多了,怎么还会为了这种事情吵架啊?

明明是带孩子来吃饭的,现在可好,爸爸在抽第四支烟,妈妈也已经在喝第五杯苦咖啡了。

“像你这么一个劲喝咖啡,用不了多久,就会月经不调了!”

爸爸首先拔出了刀,不过我,还有爸爸都清楚妈妈在争吵中是绝对不会示弱的。

“你不用操心!即使这样,也不会影响生孩子!你自己难道不知道饭前抽烟是毒药吗?”

的确,圆睁着双眼的我就是证据,所以爸爸也没有话说了。于是,在第一回合的较量中,于容熙女士取得了胜利。不过,真的可以像她那样,把咖啡当成水喝吗?

倘若我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在妈妈肚子里洗咖啡澡了,还好,我的皮肤现在看起来洁白如玉,真是走运!

在冷淡的气氛中,主菜牛排终于上桌了。可是,喝咖啡真的喝出病来了!妈妈原本好好地用刀切着牛排,把肉送进口中,突然吃不下去,开始干呕了!就像电视剧里的孕妇一样!

妈妈扔下刀叉,向洗手间跑去,刚才还很嚣张的爸爸也紧随其后,追了过去。一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他们还没有出来,我“嗖”地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问过侍应生哥哥后,就去女洗手间找爸爸妈妈。

也是!

“呜啊啊啊啊哇!呜啊啊啊啊哇!”

妈妈把刚才喝的咖啡一股脑全吐了出来,爸爸轻轻敲着妈妈的后背。就这样,妈妈吐,爸爸拍,又过了十分钟。最后,妈妈脸色苍白,而爸爸却对我打着“v”的手势。

“妈妈消化不良,你怎么这么高兴啊?”

爸爸听到我严厉的质问,呵呵笑了,指着妈妈的肚子说道:

“银书,这是银彩!终于有银彩了!”

“咦?”

我早就知道这是我尚未出世的妹妹的名字,如果我要不是个男孩,而是女孩的话,银彩就是我的名字了!五年前,我出生的时候,那个叫爸爸的人知道我不是他梦寐以求的女孩,却是个男孩后,就女儿,女儿,女儿,女儿地唱着歌,给儿子的心灵造成了巨大伤害。

尽管我和他一起去澡堂,为了搓他那宽宽的脊背,累得胳膊都快断了;尽管我不喜欢棒球,却还是练习;尽管我总是由衷地说他的每个游戏都“好玩,不好玩”,可他还是把我这样的孝顺儿子晾在一边,五年来一直不停地唱女儿打令(一种韩国民谣——译者注)。这一次他终于要如愿以偿了!

我怜悯地瞅着妈妈的肚子。

“银彩,要是你也生在这个家里,有这样一对不懂事的父母的话,那你活得就要辛苦一些了!不过,不要担心!有我这个哥哥在,一定会在这种傻爸爸呆妈妈的眼皮底下保护你的!”

我突然记起伯母柳熙媛女士曾经说过,妈妈第一次见到爸爸时,就是爸爸现在的年纪,他们认识以后,希望每天每天,一直到老都在一起,所以就结婚生下了我。

所以,现在我们的三口之家又多了一个家庭成员,银彩就要出生了。说实话,我也希望妈妈肚子里的宝宝是个漂亮的妹妹。虽然我经常因为不懂事的父母感到疲惫不堪,但是,如果我以后成了大人,我也希望能遇到妈妈这样的女人,幸福地生活。哦?如果是那样,我的那个她现在应该是读小学四年级吧?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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