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明 - xp1024.com
《回明》


第三百零四章 闹剧 二

如果不知道一件事情的完全结局,那么就不要尽量的去尝试控制他,这是朱允炆前世听一个老律师说的,虽然当初只是稍微的提了那么一句,却成为朱允炆才穿越之后的唯一做事依据。//百度搜索://

现在大明帝国,虽然控制在自己手里,但是方向在哪里,他却完全不知道,或许在几百年之后,自己会被歌颂成一个类似于唐宗宋祖的皇帝,也或者会被后人毁誉参半的评头论足,这些可能对于几十年前刚刚穿越的他可能会不在乎,几十年的皇帝生涯下来。朱允炆已经将自己深深地融入进了他所创建的大明帝国之中。

大明帝国的疆土有多大?

这个问题恐怕连他自己也快搞不清楚,几乎包括了整个亚洲,如果算是朱棣正在西进而渐渐实际的统治,恐怕部分欧洲也在其中,还有已经发现的澳洲、美洲,这些地方一旦被人发现,利益的驱使之下,恐怕也要渐渐的划入大明的版图,大明的疆土有多大,自己也算不出来道理有多少平方公里了。

要这些疆土做什么?怎么去治理他。如果自己任由下去,估计会演变成固定的分分合合,打打杀杀。

就这样想着,天慢慢的黑了下来,内侍点上牛油巨蜡,御书房内顿时一片通明,偌大的房间内,竟然没有一点阴暗的角落,没有人说话,因为害怕打断了皇上的思绪,半天下来,朱允炆还是没有一点要领,只好抬头问道:

“外事局最近有什么消息,齐泰他们一行走到哪里了?”

没有敢让皇帝久等,片刻的功夫,便有人回道:“皇上,齐大人一行的船队已经到达舟山岛屿附近,因为没有得到陛下的恩准,不敢上岸。在两个时辰之前外事局得到飞鸽传书,正准备呈上来等候御批!!”

“内阁看了吗?”

“回陛下,皇上曾言。此时不经内阁,所以外事局一直都在侯着宫内的消息!!”

“送到内阁去,朕一个时辰后要得到结果!!让太子并二皇子,三皇子一起参与内阁商议。并附议供朕参考!!!”

朱允炆没有抬头,只用眼角余光扫了错愕惊讶的内侍一眼,便不在理会,听着内侍退下的声音,竟然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半晌下来,涩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小维留一下!!”

小维正在旁边仔细的烫着茶水,听闻这样吩咐,也不惊讶,他知道皇上肯定有什么话要问他了,不急不忙的在哪里依旧温着茶壶,等待皇帝的开口。

在小维心里前。特别是没有人的时候。朱允炆根本就不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她小维可以依赖的丈夫,而在她记忆中,这个皇帝在她面前也很少摆什么架子,无论是在苏州,还是在京师。都是一样,几十年如一日的保持着。

想到这里。小维便是心里一阵暖意,此时壶温水开。茶叶也正静静的躺在杯中,细心的将滚水慢慢的倒在被子里,然后拿起杯子左右的摇摆三周,等茶叶渐渐的沉淀了,才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到朱允炆面前,放了下来,温柔的说道:“皇上先喝些茶水吧,想了半天,也该口干了。”

朱允炆也没有说什么,马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遂就放下,抬头看着小维,道:“蝶儿又插手了吧?”

当然知道朱允炆指的那件事,就是齐泰一行在舟山附近停航,等待旨意上岸的事情,外事局得到的消息,杨蝶不可能不知道,就算是朱允炆早在多年前已经将外事局、内事局清理了一番,但是还是摆脱不了杨杰经营几十年的影子。

摇摇头,是表示不知道,还是表示不想说,谁也不晓得,因为小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连他也不知道自己摇头代表什么,心里矛盾的无以附件。

“朕知道蝶儿插手了!!要不以齐泰请罪的心情,恐怕把自己绑起来见驾的心都有了,怎么还要外事局通报?看来他真的想为老二立威啊!!”

“皇上多虑了,就算是整治了齐泰一家,于二皇子何益?”

“齐泰父子,被朕放在火上烤,已经够了,朕不想有人在拿他们来做文章,与他何益,好处大了,异姓封王本朝之大忌,朕又不是不知,谁能把这件事搅黄,谁就是坚持太祖皇帝遗训的正统,不说老二,恐怕老大和老三都按捺不住了吧!!”

小维知道厉害,也不接话,虽然他看着几个皇子长大,但毕竟不是亲生的,自己就一个女儿,这恐怕是能得到皇帝信任有加的最大凭据,她才不会那么笨的把自己陷入其中。遂将话题转移道另外一个方面,装作奇怪的问道:

“皇上既然也说了是您将他们父子放在火上烤,那又怎么会不招人嫉恨呢?这样不是正达到了皇上想要的效果吗?反正,反正只要皇上不说话,谁又能拿齐泰父子怎么着呢?”

“怎么着?”朱允炆冷笑了一声,眼睛凝望着窗外的一缕黑暗,继续说道:“朕要是任由发展,估计齐泰父子都要自杀了,就算不自杀,远走海外的可能也有.......”。

犹豫了一下,眼前仿佛亮起齐泰的倔强模样,叹了口气,止住了想要问出声的小维,继续说道:“远走海外的机会不大,依着齐泰的脾气,杀了儿子再自杀的机会倒是最大。”

小维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她虽然经常帮助皇帝处理一些内部事务,但是大都是朱允炆交给去办理的,她足不出宫,当然不会了解很多的人性和人心了。

想着齐泰父子相互自残后丧命,不由得担心起来,倒不是为了齐泰父子的性命,而是为了自己丈夫今后的名声问题。

两代忠臣,如果就这样被皇帝逼死,恐怕史书上也不会写什么好话,这一点通过朱允炆经常给他讲解历史知识时就可以得出结论。

无论齐泰父子怎么死,为什么死,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真的想不开,那什么都要算在作为皇帝的丈夫身上了。

小维正在想着。谁知朱允炆话意一变,转而问道:“明年春天朕出巡,你带不带岚儿去?”

听到自己的女儿。小维马上转了注意力,也不知道是不是朱允炆看到自己的爱妃思路很乱故意为之,但的确是成功的,小维立刻什么都不想了。只是惊喜的问道:“皇上真的要岚儿去吗?”

话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已经好久不见得女儿,朱纹岚前年心不甘情不愿的嫁了,如大家所愿的尚了裴伦,也就是钱刑部侍郎裴链的儿子。状元郎,也是一个很有文采的年轻人,但是两口子就是过不到一起去,朱纹岚自幼像极了自己,喜好武艺,但是那裴伦却是一个读书人。

按照朱允炆的说法,那就是一个是外向好动,一个是文静沉稳。两个极端碰到一起。开始那裴伦竟要仿效唐时的醉打金枝,要休掉公主,但是裴伦有这个胆子仿效郭嗳,他父亲裴链却是没有那个胆子仿效老令公,他也没有那个威望,此时被压制了下来。

反正小维每过一段时间。都要挺朱纹岚从宫外回来向他告状,最近一段时间倒是消停了不少。但还是从各种渠道得知,两口过得并不和睦。

“皇上真的要岚儿去。那驸马怎么办?”

虽然不满意这个女婿不会哄女儿,但是小维还是想着这一点,不由问道。

“一块去吧!”

朱允炆看着自己成功引开了小维的注意力,心里叹息了一下。这也是他心里正在想的问题,裴伦这两年的生活他都看在眼里,慢慢的被压制着不被拉进皇位之争,但是也越来越无力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也要保持不住中立,还不如带走。

想到这里,心里稍微安慰了一下自己,现在距离过年不远了,等这边的事情一定,那么他也可以离开了,尽管不放心,但自己也顾不上吧。

两个人又唠叨了一会公主的最近生活,畅想一番明年春天将要出巡的事情。朱允炆知道,恐怕整个后宫之中,愿意和自己一起漂洋过海的,只有小维自己了,第一小维没有牵挂,只要带上女儿,她就无所顾忌,第二,由于整个帝国的压制,小维祖父的事情,始终是压在那些忠臣良将心头的刺,所以无论什么时期,什么事情,小维总是要很低调很低调,就连自己女儿的亲事,也要让步,实在太憋屈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很按时的,内侍送上了内阁所拟定的奏议,就是关于怎么对待齐泰父子进京的奏议,其中也附上了三个皇子的附议。

有三点供朱允炆选择:

其一:在宁波港登岸,由宁波卫派遣精兵保护,直奔京师,其余随员,仍旧驻扎舟山岛屿,并由朝廷派遣大员前往慰劳,连慰劳大臣的名单也拟定好了,排在首位的竟然是朱允炆刚刚提起的驸马都尉裴伦。

这一点事内阁主要的主张,派遣大员去慰劳,也就是去接受,拍精兵保护齐家父子,也就是押送,不过是字面上的游戏,朱允炆心里知道,自己如果答应了这一条,齐家父子肯定是被软禁送过来,而不是迎接。

其二:齐家父子在上海,并准备见驾事宜,这边朝廷从皇事院中选择宗室之人,前往迎接以示恩宠,齐天瑞的船队驶往福州,由当地水师接管整编。

其三:船队驻扎舟山归当地节制,齐天瑞父子可乘船由水师护送直接由水路来到京师,接受封赏。

而三位皇子,分别附议三个主张,竟然没有一点相同的意见,朱允炆冷眼看着这份奏议,心里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越来越感到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都说做皇帝好,做皇帝有权力,当了三十年皇帝的朱允炆,很多时间都觉得自己有种无力的感受。

比如这次,内阁的决议,加上三位皇子的附议,他们就真的这么胆大,真的这么赤裸裸的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吗?

第一份奏议,无非代表了太子的正统立场,也代表了太子的利益,而第二份代表了老三朱文宇的立场和利益,第三份,就是代表了老二朱文清的利益和立场了。

三方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就已经达成了协议,而内阁真的也就照搬了下来,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吗?难道他们就真的那么急切的表明自己的欲望?

朱允炆重重的将奏议放在书案上。小维扫了一眼,看在眼里,并没有出声,他知道朱允炆有话会说。果然,朱允炆没有过多久,便从怒火中摆脱出来,沉声说道:“打回重新议过,不议到朕满意。大家都不要回去了。”

说着将奏议重重的扫在地上,内侍赶快收拾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喘,头也不敢抬的告罪出去。

见没有人了,小维不由奇怪的问道:“皇上,臣妾觉得第三条奏议很好啊,让齐泰一行乘船来京师,这也算是恩赐。一种恩宠。皇上怎么不满意呢?”

“要不是蝶儿,谁能这样想,这几年,朕的确有些太纵容她了。”

朱允炆有些恼火的说道,小维心里一惊,这么多年以来。皇帝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示不满意杨蝶,看来真的是上火了。但为什么呢?自己为什么看不出来呢?

看着一脸懵懂的小维,朱允炆苦笑了一声。也不说话,只是心里想着,要不是杨蝶的指点,谁能想出这么符合自己心意的奏议,而且,舟山、上海基本上都属于老二经营了多年的地方,就连老三想插手苏杭,也颇受制肘,要是把齐天瑞的船队放在那里,估计不到半年,会连骨头也不剩的没有了。

因为船队对于老二这一系来说,正是他们最需要的,太子由朱棣的远征军支撑财力,老三有福州的船队,江南的富商支撑财力,而老二呢,就靠一帮读书人在哪里了,没有财力,就没有动力,怎么会有更多的人跟随呢?

所以他们不但要把齐泰父子打落水,而且要吃掉船队的控制权力,相比之下,太子一系就简单的多,就是要借助齐天瑞这件事立威,关于其他的,他们不在乎。

还是老三比较现实,只要船队,皇帝爱怎么对待齐家父子都可以,没有意见,也能看出,朱文宇多年受到商家的熏陶,也渐渐的务实起来。

儿子们都有进步,作为父亲的应该高兴才对,但是朱允炆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看来自己宣布诸位皇子进京,齐泰异姓封王的传言,自己将要出巡五年的决定,已经大大地刺激了诸位皇子和大臣们的心理。

由齐泰这个事情开始,已经毫不掩饰的摆明车马炮的和自己明来了。生怕自己不知道他们拥护的是谁,谁又想当皇帝一样。

自己是应该失望愤怒,还是......。

本来应该失望愤怒,但是朱允炆又被一种矛盾的心理所左右,真的要愤怒吗?这些皇子都有自己的想法,而每个大臣都有自己的坚持,那也正是自己想要看到的,自己之所以要离开,不正是希望看到他们各自的政见和方向吗?

但是自己不要玩过火了才行,思虑了一番,朱允炆做了决定,抬头对小维说道:“稍后晚点,你去蝶儿那去一趟,把朕的不满对他说,看他怎么回答。”

小维答应了一声,她其实也不想去,但是又不能不去,心里也是犹豫了半天,始终还是觉得不能违抗这个旨意,虽然他有这个资格和胆子,但是看着朱允炆那眉头深锁的样子,还有刚才他答应带自己出巡的承诺,都让他觉得有必要去渐渐杨蝶,劝劝蝶姐姐,干脆也和自己一起随皇上出巡就是了,何必在这里操心呢?

正要出去,朱允炆示意稍后,想了一会,又吩咐道:“以你的名誉,召见齐泰的家人,记得,是所有的家人,不然的话,你去齐泰府上住几天,朕恐怕哪里不会太平,虽然朕已经严令不得骚扰,但是看这种情况,就怕有些不明白事理而又不怕死的去作祟。”

小维不解的离去,朱允炆不由得苦笑起来,作为皇帝,竟然要自己的妃子去臣下家里压阵,看来自己无为放任了几年,还真的做事没有了信心,但是他又明白现在的大明,虽然少了很多读死书的腐儒。

但是儒家文化在中华经营了数千年,最不缺的就是那些满嘴仁义逼死人的所谓文人,之前不缺,至少以后的几百年之内,也不会缺。

这些事情,就算他是皇帝,就算是已经过了三十多年,他依旧不能忘却!!

关于齐泰父子的事情,今天一定要有个决议,他一定要让齐泰父子风风光光的走进中华门,至于以后的事情,再说吧,虽然距离春天不远了,但是朱允炆仍旧有时间梳理一切,只等待一个时机了!。。)

第三百零五章 闹剧 三

圣意难测,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吧!!

且不说小维去后宫找杨蝶,也不说朱允炆这个皇帝到底在书房等待这内阁的奏议消息,就说一下如今内阁的尴尬情景吧。//最快更新78//

内阁里一阵寂静,就连在院落中守候着自己家大人的随从们,也都好像感到一阵的压力,虽然三三两两的在哪里聚集着,但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以内阁大学士杨荣为首的十七名内阁成员,加上三位皇子,二十人几乎关系着大明今后几十年国运的人物都在一堂。

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被皇帝打回诏谕重新议定的奏折,各自有着各自的盘算,其实一个时辰之内将结果报上去之前,大家都有了自己的打算。

每个皇子,甚至每个内阁大臣都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对于齐泰父子已经到了舟山的事情,每个人都很清楚,每个人也早就对于自己的立场有了定位。之所以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将结果奏报皇上,那是大家一个妥协和试探的结果。

人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匪夷所思的是,每个人也都知道他们是在挑战皇帝的忍耐极限,这种情况,是在洪武年间绝对不会出现的,但是在建文三十年之后却出现了。

大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明目张胆试探皇帝的心思。

是皇帝的放权,还是皇事院、立法院和内阁三方权力日益变大的结果呢?这个根源谁也不知道,不过到今天为止,他们却做的更加明显了。

三份奏议,分别代表了三位皇子的利益,这个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能看出来,没有人会去在乎齐家父子的命运和结局,由他们父子开头的闹剧,绝对不会以他们的命运作为结局,这不知道被他们父子知道详情,会不会感到悲哀。

也许齐家父子心里比谁都明白。以齐泰在朝堂之上几十年的经验而言,肯定能看出来,不过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无论是内阁,还是皇子们,更有站在不同立场、躲在幕后的立法院、皇事院成员,都在等待着皇帝的态度。皇帝选择那份奏议,就是稍微中意哪一位皇子,这是大家猜测的最终目的,但是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结局。

偌大的内阁会议室一片沉默之后,在二皇子的示意下。内阁大臣胡一峰咳嗽了一声,开口道:“皇上发回重新议定,虽然没有限定时间,但是也不能让陛下久候了,大家不妨说说,到底是恩泽太重,还是恩泽不够呢?”

胡一峰有这个资格,他是建文四年的进士及第十三名。在地方为官十一年后。凭借官声走到京师,虽然只是在三年前入住内阁,但是声望却是仅次于大学士杨荣的人之一,由他说出这番话来,大家也不能怪他率先打破僵局,犹豫了一下。胡一峰继续说道:“那就由本官抛砖引玉吧......”。

“本官以为,皇上恩泽不够的据多。齐天瑞出海多年,听闻在海外多次遇险。要不是凭借皇上的洪福齐天,恐怕就回不来了,且不问他奏报中所称环绕世间一圈是真是假,就凭他为皇上鞠躬尽瘁的这个劲头,本官觉得有必要在给皇帝的奏议中罗列出有关迎接的规格,才能符合圣意,也能体现皇上有功必赏的决心。”

胡一峰说的这番话圆滑无比,也等于没有说,因为他说的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可是大家的目的不在于此,至于什么迎接的规格,什么环绕世界的事情真假,那还不是皇上表明的一句话。

只要皇上开口,无论选择哪个奏议,那么接下来都顺理成章了。但是皇帝不开口,怎么办?难道再列举三份迎接规格来,那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能办好的事情吗?

众人心里暗自表示着对胡一峰的不满,但是也庆幸着终于有人打开僵局,这总算证明,事情可以开始了,可以开始也就证明快有了结果,现在已经快要打更时分,大家的肠子早就唱起了秦淮河边的小曲,都一把年纪了,再饿下去,谁也受不了。

杨荣环视了大家一眼,道:“皇上发回重新议定,肯定有皇上的道理,按说,此时应该不是短时间内定论的事情,皇上既然刚刚定下了时辰,肯定是要给齐家一个恩宠有加,这一点相信大家都明白,既然明白,不妨在怎么对待齐家的事情上下下功夫,也许能符合圣意也说不定。”

他是内阁大学士,也算是内定的首辅大臣,内阁之首,他既然定下了基调,那么大家顺着往下研究就是了,但有人就是不如他的意,杨荣的话刚刚落音,就有人接道:“杨大人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天圆地方,自古定律,齐天瑞是否有欺君之罪还不可知,现在定下规格大举欢迎,到时候京师震动,百姓受到了蛊惑,那皇家的颜面,朝廷的尊严该如何处置?”

说话的人是内阁大臣杨士琦,虽然和首辅大臣杨荣是同姓,但一个是福建人,一个是江西人,在朝堂之上一向不和,不和的原因很简单,作为祖籍福建的杨士琦,自然是支持三皇子朱文宇的,杨士琦本来就是福建建瓯的一个望族出身,因为支持三皇子而渐渐走到朝堂之上,进入一品大员的序列,当然和三皇子一系的栽培有关,他在朝堂之上是代表着三皇子以及江南道的利益,而杨荣却是鼎力支持二皇子一系的,虽然官职尊卑有别,但此时他不能不顶撞一下。

有了杨士琦这个开始,内阁大臣方中宪,他是方孝孺的次子,也算是太子自小的伴读,一直在太子身边,紧跟着父亲的脚步,在父亲回到京师之前,他已经被推荐到内阁,其学问和秉性也得到了建文皇帝的点头。

方中宪道:“附议,本官觉得,欺君罔上是大罪,不能有着万一的侥幸,而齐天瑞为君分忧,奉旨出海。那是做臣子的本分,做到了是尽职尽责,并不是什么功劳。但是万一想借机邀功,或者是弄虚作假的话,那将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可能是一直跟随在父亲身边,学问不知道继承了几分。但是方孝孺那死硬的脾气却是完全学了过来,一说话,就将一切可能堵死在哪里,看情景,连迎接就不必迎接。直接将齐泰父子锁拿进京,压入天牢待罪算了。

三方的意见,就在皇帝重新议定的旨意中,展开了不同的争执,这可能是也是朱允炆正想看到的效果。

而三位皇子,太子朱文奎在哪里浅浅的尝着茶水,旁边的内侍紧张的看着太子喝茶的进度,手里拿着暖壶等待添加热水。但是等待了半天。却也不见太子放下茶杯,一直到手也酸了,他就是不明白,茶水就真的那么耐喝,怎么也喝不完了吗?

二皇子朱文清,继承了朱允炆的沉稳。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的。竟然好似睡着了一般。

算是三皇子最为轻松,刚将茶杯放下。手里却拿着一张方帕,在哪里仔细看着,仿佛方帕上面是唐朝吴道子的真迹一般,观摩的那么注意,那么认真,片刻竟然是在沉思中点头,好像有所心得一般。

当然,谁也不会注意,那方帕是刚刚内侍斟茶的时候,偷偷放在三皇子的手中的,方帕上用鹅毛笔在上面细细的写了五个字,“顺妃出宫齐”。

三皇子的机巧,在于他的财力,只要财力充沛,做什么事情都方便了很多,朱文宇跟随父亲的时间最长,学到的东西也是最多,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词却不是从父亲那里学的。

所以在内阁人人足不出户的情况下,他却是第一个得到顺妃出宫的消息,顺妃,就是小维,得到这个封号几十年,朱允炆也懒得改变一下,反正只要在他心里一样就可以了。

小维出宫去齐家压阵的消息,可以代表着一个方向,可能是皇帝内定下来的一个基调,看来齐家是没有事了,朱文宇心里琢磨着,既然皇帝都要保住齐家,看来也是一个天大的机缘。

不动声色的,朱文宇用方帕在嘴角沾了沾根本没有的水迹,顺势放入了怀中,脑子快速的转动着,想着怎么把刚刚杨士琦说的话,再扭转回来。

他还不能开口直言,他一开口,那么大哥、二哥的注意力马上就会跟过来,而且在这里坐着的,都是一些人精,自己刚才用方帕擦嘴的动作,难免会让有心人在事后揣摩出来缘由。

先冷静一会,看着内阁大臣们开始了又一轮发言,而战火也渐渐的聚集到了齐泰父子的罪责与否上,心里灵机一动,身子朝二哥朱文清的身边倾斜了下,低声问道:“二皇兄,最近母后还好吧!!”

这句话让正在打坐瞌睡朱文清错愕了一下,皱了一下眉头,才省得老三是问候自己的母亲,也就是淑妃杨蝶,但是他懵懂的很,不知这一向谨小慎微的弟弟,为什么在如此严肃的内阁会议上,会提及自己的母亲。

“三弟有心了,最近母后身体安好,许久没有见三弟进宫,也有些挂念了。”

这些客套话,朱文清自己也不相信,虽然是同父所生,但是马皇后和杨蝶的关系并不好,再加上最近到处都有杨蝶一系的身影,令一母所生的太子朱文奎和朱文清都有些心里不安,更对这个三皇弟没有太多的好感。

“弟弟比不得皇兄,经常在京师侍候母后,就连母妃,弟弟也很难才能见上一面,近日正在为母后准备礼物,什么时间,二皇兄可以陪弟弟走前往拜见吗?”

挺如是说,朱文清更觉得有些不耐,皱眉道:“此乃内阁,谈国事之所,至于家事,晚些再说吧。”

“皇兄训示的对,弟弟知错了!”

目的已经达到,朱文宇岂能放过这个机会,将身子再探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弟弟很赞同皇兄的那个奏议的,更觉得由弟弟亲自前往上海迎接齐家父子,才能显示出皇家对齐家一门的恩宠,但是......”。

朱文清心里一动,不由将注意力转移过来,问道:“但是什么?”

将嘴向内阁大臣们的身侧撇了一下,朱文宇说道:“但是再这么下去,恐怕就要将齐家父子先问罪再说了。那样,是不是有违父皇的意思呢?”

话音刚落,就只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声说道:“老夫以为。齐天瑞到底是有功之臣,还是待罪之身都不确定,还要迎接,难道不怕闹出天大的笑话吗?”

两个人惊了一下。连忙转头看去,却是白发飘逸的内阁元老夏原吉,此老是洪武二十三年被举荐湖广乡试入太学,选入禁中书制诰,分工抄写朝廷有关的文件。在制诰中。夏原吉危坐俨然,一丝不苟,朱元璋都感到惊讶。后授户部主事。夏原吉到户部任职后对工作兢兢业业,最复杂的事务也处理得井井有条。

建文元年朱允炆升他为户部右侍郎,最后在建文十一年由户部尚书入阁,人称“不倒阁老”,显示出他的特别之处,十几年来。内阁换了一届又一届的。但是夏原吉始终在内阁不会被换下,当然,他也从来没有做到过首辅阁老的位置上。

能做到这一步着实不容易,除了夏原吉对工作兢兢业业,最复杂的事务也处理得井井有条之外,也和他的沉默是金有关。但是没有想到,也就是这个平时少言的“不倒阁老”突然发表这样极端的言论。实在让人比较惊讶。

“夏阁老所言极是,本官很是赞同。”却是一脸方正的方中宪。这也正是他的论调,秉承着严格的儒家思想,对于领兵在外的武将一系,暂不言功,先言其过。

杨士琦也站了起来,刚要说话,眼角一扫,却看见三皇子正拿出一块方帕,明明是从左边袖中拿出,沾了沾嘴角,却又放入了右侧的袖中。

遂将眼光看向夏原吉和方中宪二人,沉声说道:“两位阁老这么说,本官虽然没有意见,但是却不敢苟同.......”

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防微杜渐是需要的,但是矫枉过正,那就不好了。下官以为,两位阁老要皇家的颜面,那么对于外派大臣,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兴师问罪,似乎也没有顾忌到皇家的颜面吧!”

杨士琦的陡然移转阵营,倒是弄得众人有些不适,杨荣见机连忙站起身来安抚一番,然后躬身朝三位皇子一礼道:“不知道太子和两位皇子是什么意思?”

以首辅大臣的经验,还有混迹于官场数十年的阅历,三皇子和杨士琦的对视,虽然是片刻,但哪里瞒得过这个老狐狸的眼睛,而且刚刚他眼角还看见二皇子和三皇子在嘀咕什么,然后突然杨士琦就改变了立场,变成了中立,这一点很是可疑。

难道二皇子和三皇子达成了协议不成,但是大家都在会议室中,何来消息,何来协议,又怎么能达成协议呢?

不过杨荣这么一问,倒是把会议室内所有人的言语全都封住了,既然要听一下太子和二位皇子的意见,那么在座人的发言权也暂时都要停下。

太子朱文奎倒是深的他们这朱氏一系的基因,就犹如爷爷朱标一样谦谦有礼,看到众人的眼光落在他们兄弟三人身上,自己又是太子,怎么也不能失去身份,于是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向大家示意都坐下,然后才坐回原处。

“父皇命我们兄弟三人参与,不过是想孤等三人从各位身上获得一些经验而已,孤真的不好多说什么,以免左右了诸位的思路,那就不好了。”

转头向他的两个弟弟看了一眼,朱文奎继续说道:“不过孤以为,诸位要搞明白一些事情,那就是皇上让咱们奏议的是什么,不要本末倒置才对。”

说完以后,遂不再说话,朱文奎已经三十多岁了,当皇太子也当了三十余年,虽然一向谦谦有礼,但是毕竟有着多年培养出来的积威,他既然这么说了,既让两个弟弟没有了发言权,又让内阁群臣没有了借口。

当然,他这番话语,又让方中宪有些着急,因为朱文奎的话语中,竟然是赞同不追其罪,只论其功的意思,虽然没有明言,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么一来,和太子一系之前的商议结果有了不少出入。

本来太子一系,在京师的实力相比于二皇子朱文清就有些单薄,他们的意思,就是借助齐泰父子的事情,确实的树立太子的威信,虽然知道和皇上的意思有些不一样,但是也顾不得了,毕竟在京师,二皇子经营了这么多年,而太子刚刚从北京被召回京师,正需要一个立威的事件,让大家重新回忆起太子的尊严。

所以他们才一直坚持彻查齐泰父子,还有一点,饱读史书的太子一系,根本就不相信什么世界是圆球状的东西,因为他们遍查史书,也没有查到依据,当然不会相信,他们大部分只认为是皇帝为了转移大家视线而故意做出的噱头,所以有足够的信心给齐泰父子定罪。

但是被太子这么一说,恐怕事情又要起些变化了!!!。。)

第三百零六章 闹剧 四

大明的官场就是这样,只要有了明确的目标,决定总会是会下的快一些。//百度搜索://更何况还有已经摆明了的太子殿下与那两位脸色阴晴不定的皇子在一旁坐着。

没有让作为皇帝的朱允炆等的太久,一份新的奏议,不但迎接齐泰进京的规格、仪式全都罗列出来,甚至连齐家的恩宠封赠都写了出来,另外,对于齐天瑞船队的归属问题,也没有计较,只是说原地待命,等候皇帝的恩赐。

虽然还是不满意,但是朱允炆心里知道,这些已经到了内阁以及百官的心理承受范围的底限,再让他们推陈出新的把事情进一步扩大,恐怕已经不可能了。

提起笔,沾满墨汁,在“齐泰父子由长江入京,随员一百,并带各国贡品觐见,由二皇子在中华门迎接”这一条下面,重重的划了一笔,批注道:所属官兵携环游船队皆由长江入京.......。

写到这里,朱允炆笔下一停,斜身看了一下京师附近的地图,眼睛刷的一亮,想了想,转而继续写道:有玄武湖入江口进入,驻扎玄武湖,等候检阅。

玄武湖入江口原来并不适合海船行使,那年耿瓛远征日本获胜,为了迎接其凯旋,献俘,朱允炆特地命工部拓宽,加深了这个入口。经过这次工程,玄武湖水面宽度和深度都有增加。曾经一度成为守卫京师的水军驻地。

朱允炆批示了之后,并没有让内侍将批好的奏议送出去,第一他已经让内阁回家等待明日的早朝,第二,他更知道,自己的这条批示,明天肯定会在朝堂之上引起一番争议。

自己创建的这个体系,由立法院、内阁和皇事院三权对立,无行中牵制了他本人的部分权力,近十余年来的磨合。大臣们已经养成了把皇帝看成人形印章的习惯了。虽然这也是朱允炆想要看到的,但是总觉得有些别扭。

所知道的皇帝都是一言九鼎,甚至来说。上一任皇帝朱元璋更是威风八面,到了自己这里,反而把自己限制的死死的。要不然,自己一句话就可以办到的事情。哪里要一遍一遍的发回让内阁重新议定。

朱允炆在建文十九年就立下了规定,所有国事皆由内阁、立法院和皇事院裁定,皇帝只有驳回权和建议权,但是两个权力不能同时使用,这一点也正是造成如今尴尬局面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朱允炆想试探一下群臣到底会怎么利用自己的这个权力,特别在这种大事件之下,更深的原因,他想看看自己几个儿子的立场如何。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吧,这件事可以说已经成了定局,内阁既然让了步,再加上一些苛刻的条件,出现的反弹也不会太大。就这样。朱允炆比较满意的在御书房下榻,等待着明日的朝会争端了。

暂时不说皇帝心里比较满意,却说已经是亥时,后宫之中,杨蝶在书房内枯坐,大红纱罩灯的光晕笼着宽大的书案。砚膛里的研墨已渐渐干滞,架在翡翠笔山上的笔尖也已凝结。摊在面前的白纸上一个字还没落。

刚才小维从她的寝宫出去后,并没有隐瞒什么。直言说是要去齐府走上一遭,杨蝶就知道皇帝的态度,并通过小维来一次,告诉他不要多事。

不过杨蝶还是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通知了儿子朱文宇,自己的方向没有错,但是儿子还应该走的更正确一些。近些年来,儿子虽然一直在福州,但是从来也也没有离开过杨蝶的视线。

在锦衣卫和内厂署理事务多年的他,知道这件事已经到了最要紧的关头,因为三十年的夫妻,他知道作为皇帝的丈夫不会干涉他太多,因为她跟着朱允炆几十年下来,都难得见他发几次脾气,这次让小维过来,已经说明他比较在意了,那表示着,再进一步就要超过了皇帝的底限。

皇帝的底限快要探出来吧......。

杨蝶轻轻的想着,想着刚才小维临行前劝她的一幕,小维说:“我们身为女子,虽要为了孩子着想,却也要顾着夫君的想法,姐姐切记,皇上不但是皇上,还是我们的夫君,与其这样,还不如明春随皇上一起出巡,岂不更好,我们姐妹也好久没有出去了......!”

听了这些话,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等小维走了之后,杨蝶在这里沉思了一会,不由讶然失笑,和小维相处了几十年,一直没有太过注意小维的变化,没有想到从前那个天真烂漫、毫无顾忌的小维,竟然懂得说这些话,颇有当年自己顾全大局,为朱允炆着想的风采,但是自己呢?

杨蝶不由想起了三十年前刚刚遭遇皇太孙,慢慢的相识到自己成为他得力的助手,那时的自己,不是正和现在的小维一样吗?

怎么过了三十年,自己反而和小维的性格调换了一番呢?

一轮鲜丽的红日,将紫禁城内照得一片辉煌。奉天殿偌大的广场内异常静谧。从丹墀到奉天门中间的道路两旁,肃立着盛装仪卫,一个个纹丝不动,如同石雕。油亮的铺地方砖,洁白晶莹的汉白玉栏杆,紫红色的高高宫墙,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琉璃瓦,金碧辉煌的奉天大殿,屋脊上栩栩如生的行人走兽……在丽日晴空下显得格外壮观,威严肃穆。

乾清宫大殿站满了早朝的文武百官。太阳露脸不久,宫殿内便显得燥热,躬身鸽立穿着长长朝服的大臣们一个个汗流浃背。

建文皇帝登基不久,便将朝会的制度进行了改革,每月一、三、五、七、九为朝会时间,其余时间由立法院制定轮流休沐,而朝会的时间也改到由巳时开始。

但是今天不知道皇帝出了什么心思,朝会竟然到了近午时才开始,正是太阳正猛烈的时候,大臣们在外面晒了半天,才能进入到乾清宫内。

置身庄严肃穆的乾清宫。面对冷面冰颜的建文皇帝,几位大臣奏事之后出现了短暂的静场,旁边的侍卫窥伺建文皇帝一眼。似是领悟到退朝的旨意,便上前两步,挺起腰板抬起头面向群臣高喊道:

“有事奏本,无事——”

话音未落。礼部尚书谢伦急忙步出朝班,双手捧着折子,朗声奏道:

“启禀上位,臣有本参奏!”

“谢伦,你又有什么本要奏?”

朱允炆的上眼皮动了动。一双显得疲惫但依然严厉的眼睛俯视着谢伦问道,同时略微摆动了一下手。侍卫就走下丹墀,从谢伦手中接过本折,双手放在御案上。朱允炆瞥了一眼,并没有去翻阅,等着奏臣的回话。

“皇上,臣驳回内阁昨日提交之《迎靖海使齐泰礼仪筹备书》,臣以为......。”

“这议案不是已经决定了吗?”朱允炆打断他的话说。“靖海侯劳苦功高。为国家在海外奔波数年,朕拿国士待之,还有甚要说?”

“万岁容禀!”谢伦躬身请罪,却坚持说道:“按照大明律,除非国战、开疆拓土之功劳,在外将士不能领兵入京。且所带随从不得超过二百,这是洪武年间就定下的铁律。请皇上同意臣的请求,并同臣一起驳回内阁此过分之举。”

包括内阁大臣们在内。乾清宫大殿内的所有朝官都十分震惊。

最感到意外的是朱允炆,尽管他已有了心理准备。昨天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便预感到必然要对簿朝堂……现在,果然爆发了。

宫殿内一片肃静。文武百官不约而同地用目光搜寻站在前排公侯位列中的内阁大臣。

杨荣似乎觉察到那同时射来的目光组成的锋芒,群臣虽鸦雀无声却似议论纷纷嗡嗡营营。抬眼窃看御座,建文皇帝那与实际年龄不符的脸面上正升腾起一种浓浓的不愉。

心里苦笑一声,饶是他混迹官场数十年,也不知道谢伦走的是哪一门的邪路,内阁虽然名誉上统领百官,而内阁大臣也大都是六部尚书中选拔上来的,但是现在的尚书们,为了跻身内阁,只要是稍有空隙,他们便会直扑过来。

这谢伦,属于那一路的人马呢?杨荣心里一边迅速的翻动着谢伦的履历,一边却是不动声色的慢慢的站了出来,先向皇帝行了一礼,然后施施然的向谢伦反问道:“靖海侯发现海外澳洲,其子又称环绕世界一周,这难道不是功劳吗?”

“报纸上说的,相信谢大人也看见了,澳洲物产丰富,却无人居住,只有一些未开化之蛮子在哪里,已经被靖海侯收复,划为了我大明疆土,而地图工部也正在制作中,这些谢大人认为算不算是为我大明开疆拓土呢?”

谢伦语气一窒,被杨荣多年位居一品的官威压了下来,他虽然有些底气,但是却也不敢直言顶撞。

此时,谢伦的履历在杨荣的脑海中也涌现出来。

洪武二十九年中应天府举人,翌年丁丑登春榜二甲第五名进士,授官中书舍人。建文三年,二任为翰林院侍书;复黄淮为中书舍人。建文四年三任为翰林院编修。建文五年四任为翰林院侍读。建文八年五任黄淮为左春坊左庶子兼翰林院侍读。建文十一年,六任黄淮右春坊大学士兼翰林院侍读。然后就外放云南布政使,其中倒是有明升暗降之嫌,不过当时是解缙掌握内阁,原因杨荣并不知晓,其中迁任陕西布政使、湖南总督等职位,建文二十三年得以回京,在礼部侍郎的位置上坐了三年,后来因老尚书入阁,得以升迁。

杨荣暗暗奇怪,在履历上不显山露水,平淡无奇,却成了六部尚书之一,而礼部尚书,按照规则肯定会入阁,这么平坦的大道,怎么今天突然不明智起来呢?

就听到谢伦回道:“报纸直言,且不说道听途说,下官身为礼部尚书,从未得到过任何明喻。开疆拓土之说,下官不敢盲从,再则说。要说道报纸,那下官在江南还见过一份报纸上称,齐泰准备以封王作为威胁朝廷的条件,否则就不会回来。那么下官是否可以认为这次的迎接典礼,是朝廷对于臣子的一种妥协呢?”

字字入骨,好像和齐泰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句句都把齐泰往死路上逼,挺谢伦之言。乍一听还有道理,因为都是报纸上说的,我该信谁呢?

杨荣刚想回答,朱允炆在龙椅上发话,道:“是朕说齐泰有开疆拓土之功,你还有什么质疑?”

谢伦哑然,杨荣哑然!

皇帝在朝堂上公开表露自己的立场,这在大明的朝堂上。近十年没有遇到过了。显然有些不太习惯,但不习惯总归是不习惯,皇帝也始终是皇帝。

午时之后,皇帝退朝,大臣们纷纷鸦雀无声地退出。殿院内只剩下肃立的仪卫,秋风吹拂的旌旗。益发显得空荡、寂静。

退朝之后,随侍的蓝勤堂跟着皇帝缓缓地步下丹墀。一顶六尺九寸高的红板竹舆停在丹墀下。轿子红顶朱漆黄峙,近顶装圆框蛤蜊房窗。镀金铜火焰宝,带仰覆莲座,四角镀金云朵。两根挣亮的金黄色轿杆前后两端均以镀金铜龙头、龙尾装钉,四角吊着黄绒坠,镀金纹门,显得金光灿灿——本来朱允炆下朝之后想要出宫一行,却被朝堂上的事情耽搁了心情。

——四个抬舆的侍卫见皇帝走来,连忙跪伏,十六个戎装侍卫肃立两旁,蓝勤堂躬身导驾,低声说:

“躬请皇上登舆。”

“罢了!”朱允炆一摆手,望也不望一眼,径地绕墙而行,朝后宫走去,蓝勤堂赶忙追上,同时向侍侯的侍卫宫女们挥挥手,让他们离去。

“皇上一定是生气了!”蓝勤堂跟在一语不发、面无表情的朱元璋身后,心里想,“恐怕这次大臣们真的是捅了马蜂窝了吧!!”

跟随皇帝这么多年,又是皇帝的贴心之人,他怎么能看不出来朝堂之上的一些勾当,大臣们合在一起逼着皇帝表态,大家心里都明明白白,谢伦是什么心思,杨荣看不出来,难道他蓝勤堂看不出来吗?

他不过是想逼着皇帝表态,给齐家一个安全的保证而已,此时相信很多老狐狸都看出来了,包括皇上,不,皇上不是老狐狸,那些老狐狸就算看出来了,也只会跟着演戏,等着看皇帝的结果呢?

朱允炆绕过乾清宫,径直朝奉天殿走去。蓝勤堂屏着声息紧随着。他深知皇上秉性,这样火头上是保持不了多久的,皇上肯定会很快地从怒火中摆脱出来,现在插嘴,一点用处也没有。

凭着善于揣度皇上心理和多年来侍奉皇上的经验,蓝勤堂果然猜中了皇上发怒的原因。但是他只猜准了一半,朱允炆的震怒,固然因为诸位官员暗暗的联合起来压制他而触发,但还有一件事更让朱允炆愤恨。

这也是朱允炆今天朝会晚到的原因之一,固然是想拖延一下时间,让百官的耐心不足,但是今日清晨得到内厂的密报,说是一班读书人,大都是今年春闱的士子,在齐家府邸前静坐,已经达到了三百人之多,目的冬季基本不明确,甚至以锦衣卫内厂的各路眼线,都看不出来到底是否有人在外面煽风点火的幕后组织。

这完全已经脱离了掌控,要不就是这些学生士子看到了报纸,在谣言的激愤之下,自发组织起来产生抗议,毫无任何背景而言,完全是一个变数。

要是还有结果的话,那就可怕的多了,那就是这个幕后组织已经经营到了连他这个皇帝,连这个大明皇朝也左右不了的地步。

到底是哪个可能,据内厂探子得到的情况,探子们混迹于学生士子之中跟随一起行动,其中竟然得到一个更令人震撼的消息,据有士子称,在江浙一带,竟然有士子前后赶往上海、宁波等地,准备出海,前往舟山寻找靖海侯齐泰和其儿子齐天瑞,准备以死劝谏。

看来闹剧就要登场了,朱允炆脸上露出许久不见得冷笑,跟着后面的蓝勤堂虽然没有看见皇帝的面容,但是依旧感到一阵的寒意,在他眼里一向思绪周密,凡事都从从容容的皇帝,很少会发出这样的寒意,难道这次朝堂之上大臣们的伎俩,真的激怒了皇上吗?

走进乾清宫西阁,朱允炆自早朝以后第一次露出笑脸,觉得有点热,随侍宫女替他摘下朝冠,笼上便帽。

好像已经从坏心情中摆脱了出来,蓝勤堂也舒了一口气,虽然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但是刚才那股寒意,却是的确存在的。但就不知道会发泄在谁身上,至少不会是自己了,刚想将最近汇总的情报捡着重要的向皇帝通报一下,突然走进来一个侍卫,跪下禀报道:

“启奏陛下,淑妃娘娘求见!!!”。。)

第三百零七章 淑妃的心思

淑妃就是杨蝶。//高速更新//也就是大臣们称呼了几十年的杨淑妃。

朱允炆的皇后马氏是朱元璋为他订好了的一个小官吏家的小女子,不但为朱允炆生了两个儿子,而且性情温良,不喜与人争强好胜,更没有丝毫家庭背景,这样的皇后,不但朱允炆挑不出任何毛病,就连大臣们都很放心。

杨蝶也不是没有妄想着登上那个位置,那是每每看到皇后那人畜无害的笑容,再看看自己残缺的手腕,那种念头就不翼而飞了。

但是心里更加坚定了扶植儿子的想法,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儿子是最适合做皇帝的,而不能因为自己没有当上皇后,而让儿子没有了希望,终身做一个闲散王爷吗?特别是现在皇事院的那些王爷们,虽然当初朱允炆办成这件事杨蝶还从中协助了很多,但真的要儿子也落到那个地步,那是打死她也不情愿的。

儿子几乎是他唯一的希望;这也是杨蝶一直不愿意放弃内厂暗中势力的原因之一。

士子们在齐家府邸门前静坐闹事的事情,杨蝶得知的不比皇帝晚,朱允炆一直都不太管她有限制的干政问题,几乎是默许,所以杨蝶甚至都提前知道一些风声,当她听到这些时,就知道情况有些不妙了。

果然,在奉天殿左侧站了一会的杨淑妃,没有等到皇帝召见的消息,却看见蓝勤堂转身从中出来,向她行礼道:“皇上累了。需要休息一会,稍后会去坤宁宫的,还请淑妃娘娘暂且回去稍待。”

得到杨蝶沉默点头回应的蓝勤堂,并没有回到奉天殿。而是直接往宫外的方向走去。

绕过省身殿,前边便到了坤宁宫。天上的太阳正是毒辣,宫女替杨蝶帝打着伞遮阳。

在坤宁宫前的一排柏树下背手踱步,只觉得步履沉重,双足如坠铅块,不一会儿便感到累了,身上出了些毛汗。难道真的老了么,杨蝶心里想。他看见离他几支开外的太监和宫女们在太阳下一声不吭地垂首侍立。连树上的几只黄雀也停止了唧唧喳喳的啁啾,一片肃杀,一片宁静,一片死寂。

她的思绪无法宁静下来。情不自禁地将眼神投向天边涌动的白云变幻着。自然界的规律就是如此。云起云涌,日日常消。而这一点感慨,使她无法离开她眼下的处境,无法离开她眼下的困境。心变沉重了,沉重得如同当初手腕初断时的绝望。

是不是自己太激进了呢?杨蝶心里想着。然后自己又摇摇头,不,要不是皇上决定明年要出巡五年,自己可能不会这么明显的出手。皇上说的是真的,以她对朱允炆的了解。明年春天的出巡看来势在必行。

但太子监国,二皇子、三皇子辅之这个旨意。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相信不但自己着急,在京师经营多年的二皇子一系,解缙那些老狐狸,恐怕比自己还要着急吧。

经营了十数年的根基,随着皇上的一道旨意,他们能心甘情愿的交给刚刚从北京回来的太子吗?

而齐家的事情,自己固然有份参与,难道他们没有参与吗?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伪君子。不过是,现在很难分得清,谁是黄雀,谁是螳螂,而齐家可能就是那个可怜却又不敢鸣叫的蝉吧。

“娘娘,你叫我好找!”宫女翠儿焦急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了回来。

杨蝶急切地问:“有什么事吗?”

这一段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反正么有一件是好消息。

翠儿递过来一张纸条,并没有打开,杨蝶接过后打开,只见上面写了六个小字:六艺学院罢学。

杨蝶终于知道皇帝今天不见自己的原因了,“六艺学院罢学”这六个字,足够消磨作为皇帝的耐心,六艺学院是什么地方,是朱允炆在潜邸时办的学校,这个地方一向是皇帝的重中之重,一向被视为仕途的必经之路。

罢学,代表着一时的失控,对六艺学院失控,那是皇帝绝对不能容忍的,看来皇帝的心情今天肯定不会好起来了,只是但愿不要把这一切都怪在自己的身上。

对于六艺学院的事情,杨蝶真的是一点也不知情,而苏杭之地,也向来不是他的势力范围,稍微有些掌控而已,而杨蝶更是知道,什么自己可以动,什么千万不能动,但不是自己,到底是谁呢?

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谁又有这么大的胆子呢,想起了齐家门前学子的静坐,杨蝶的心里慢慢的寒了起来,难道是二皇子一系?

也不像,事先没有得到半点风声啊,自己和二皇子一系也明争暗斗了数年,该布置的棋子都布置了,按照道理说,如果出现这样的事情,自己应该知道才是,不会这么猛然袭来。那不是二皇子一系,难道还是刚刚回京师的太子党吗?

那些腐儒,声望是有,但是绝不敢挑战皇帝的底线,动摇大明的根本吧,而六艺学院,就是大明的根本之一,至少读书人都是这么想的。

这消息淑妃是确信无疑的。在皇帝下诏准备出海、下诏太子监国之后,什么事都会发生的。难道皇上就是希望这么乱吗?

这种情况之下,让她该怎么办?

皇帝如果不是明年春天就要出巡,杨蝶可能还会慢慢的等待时机,为儿子打下更好的基础,反正皇帝的身体一向很好,而朱文宇又是最小的儿子,不及,不像是老大、老二,现在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潜邸的家臣都换了几届了。就算是老大、老二不着急,他们手下的家臣也着急啊!

着急就会出差错,那就是杨蝶的时机。也是自己儿子朱文宇的时机,但是这一切,都随着皇帝的一道旨意失去了平衡,一切不得不提前运作起来。

到底是谁在搅局?这个问题困扰了杨蝶好久。慢慢的将字条在手心中揉碎,随着漫步撒在了坤宁宫的周围,杨蝶的脚步并没有停止,也并没有进入,半晌,竟然又渐渐的朝奉天殿的方向走去。

这次,并没有要求通报,杨蝶转过屏风。与礼部尚书谢伦打了个照面,谢伦赶忙施礼。淑妃杨蝶鼻子踪了哼,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进了西阁。

“蝶儿。”还没等她站定,朱允炆抬头看见,并没有责怪他直接进入,而是劈面问道:“你都知道了?”

早已准备好回答皇帝的责问,说:“皇上英明。太祖皇帝立有条律,后妃不得干政,臣妾不敢多言。”

“朕要你回答,有甚不敢言语之理?”

朱允炆的话语中有了一丝嘲弄。但是不知道是嘲笑杨蝶,还是自嘲而已。后妃不得干政,是朱元璋定下的。但是在自己这里形同虚设,不过当初应用杨蝶父女来运作内厂时,真的没有考虑这么长远,看来自己不如朱元璋良多啊。

“臣妾遵旨。依臣妾鄙见,靖海侯门前之事,只是一些不明真相的学子受人煽动,一时冲动之举,朝廷只需派遣大员前往安抚,自可轻易平息,而皇上昨日已让小维妹妹前往齐家,是画龙之举,臣妾......,”

朱允炆嗯了一声,杨淑妃嘎然止语。

“说下去呀,朕听着呢。”

“是,”杨蝶见皇帝眯着眼,并无不悦之态,接着说道:“但是六艺学院之事,已经动摇国本,所以臣妾希望朝廷彻查,但是相信与太子殿下及两位皇子无关,恐怕是另有其人,臣妾想一定要倾尽朝廷之力,也要将此举抹杀在萌芽之中......。”

“好一张伶牙利齿。”朱允炆抿了口茶,挪榆说:“你随朕三十年了,今日第一次发现,原来朕的淑妃,不但擅长权谋策划,还是位能言善辩的巾帼英才。”

“恕臣妾直言奏呈。”杨蝶一时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但为了把自己连同儿子朱文宇置身事外,也顾不得许多忌讳了。接着闪烁其辞地补充说道:“皇上圣明,乾纲圣裁,其实臣妾毋需多言,也自然放心。”

生疏了,与皇帝的距离已经渐渐的远了,这是杨蝶此刻心情的表现,近十余年来,随着儿子的成长,她的心思也全在朱文宇身上,却不知不觉中与皇帝的距离拉远了,再也恢复不到皇上潜邸,或者是建文初那些年的亲密了。

“那蝶儿的意思,这一切都与你,与内厂无关了?”

朱允炆问的很直接,没有半点犹豫,要是换做别人,恐怕无论是或者不是,都会被吓的颤抖称一团,但是杨蝶却听到了“蝶儿”的称呼,却算出皇帝并不想真的怎么样自己,最多不过是敲打一番,连忙回道:“皇上,的确无关,为了表明心迹,臣妾愿自锁深宫,请皇帝派遣得力之人彻查,结果出来之前,臣妾愿意在宫中守候。”

摇摇头,朱允炆道:“那也不用!!”

停了一下,慢慢的继续说道:“大明安稳的太久了,以至于大家都忘了很多事情,江山是太祖皇帝拼打下来的,那时蒙元之祸刚刚平息,太祖用严刑苛法整肃江山,朕登基这几十年,一直想平复当初的影响,可能是这样,才让大家以为,朕是软弱可欺的吧!!”

杨蝶听了之后,心里震动了几下,接着听到。

“朕其实崇尚无为而治,并因此抬高道家的地位,而《道德经》也的确是本奇书,他告诉了朕很多东西,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到了今天,朕却要问一下自己,难道朕真的是无所作为,才令大家这么失望吗?”

这几乎自责的,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杨蝶听着却觉得有些心疼,慢慢的走进朱允炆身边,低声说道:“皇上......。”

朱允炆从沉思中醒了过来,看着走近自己的杨蝶,问道:“蝶儿,你说说。大明需要一个什么样子的皇帝?”

“需要一个像皇上,像太祖一样的皇帝!!”

回答很圆滑,杨蝶恢复了往昔的狡猾,不动声色的说。听到这个不是回答的回答,朱允炆苦笑着摇摇头,恐怕这辈子,自己也听不到这个问题的真实答案了,因为自己是皇帝,难道大明真的不能没有皇帝吗?

这又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朱允炆也不能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他害怕吓着杨蝶了。虽然跟了自己几十年,但毕竟这问题太敏感了。

摇摇头,接着对杨蝶说:“蝶儿,有些事情你做了。朕知道,但是朕不想怪你,一直以来,朕也没有问过你,但是。朕不希望,最后跳出来的是你,知道吗?”

“齐家的事情,你不要管了。宇儿能做到现在的地步,也很不错。这件事情,朕会交给他去彻查。但是蝶儿你就不要插手了,作为娘亲的,向着儿子是对的,但是盲目的宠溺,那就有些失去方寸了,总要看看他的能力合适不适合才对,就算是给老三一个考验。”

一脸震惊的,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杨蝶本来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吃了一次闭门羹,还要厚着脸皮再次见皇帝,主要是为儿子撇开关系,生怕儿子牵连到这件事情里面,因为杨蝶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皇帝不可能像是以前那样子不闻不问了,皇帝的性格他很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手,什么时候不会管,杨蝶心里明明白白。

所以这次杨蝶已经做好了牺牲部分利益的准备,也要脱身出来,老三的所倚仗的福建、江南世家,都气候不成熟,大明才立国多久,那些江南世家只是新贵而已,远远不如一些老牌世家,而自己和自己把控的内厂,偏偏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通风报信可以,但是要拿,却是拿不出手,可以说自己的儿子一直处于劣势地位。

但是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下这个决定,真的很出乎她的预料之外,难道皇帝意思是中意老三吗?杨蝶的心里剧烈的跳动起来,想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杜绝了这个想法,只是脑子快速转动着,看怎么能帮到儿子。

因为皇上的这个举动,无疑也是把儿子架在火炉上烘烤,这种境地,齐泰一家人的下场在哪里放着,儿子一个不留神,恐怕就陷入了其中。

该怎么办呢?仿佛看到了杨蝶的心思,朱允炆冷笑道:“蝶儿,看来你还是没有把朕的话放在心上,朕说过,你不要管,让宇儿自己处理,你想什么朕心里清楚!!”

“臣妾不敢!”杨蝶连忙躬身请罪道,但是朱允炆的眼光始终盯在她身上,良久,西阁内陷入了一片寂静,过了一会,朱允炆又道:“刚才你不是说要自锁宫中吗?朕如你所愿,失去这个机会,宇儿和你,就随朕出巡吧,什么也不要想了。”

朱允炆相信,以杨蝶爱子心切,绝对不敢冒险,这次他说的很明白,如果杨蝶插手,朱文宇就彻底的失去了逐鹿问鼎的资格,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杨蝶知道自己说的出做得到,所以应该不会乱来了。

看着一脸彷徨似乎有些凄凉的杨蝶,朱允炆没有来由的心里一软,柔声道:“朕会派遣驸马都尉裴伦、还有蓝勤堂协助他的,蝶儿放心吧。”

正在这时,值日侍卫走了进来,禀报道:“皇上,闽王殿下奉旨求见!”

杨蝶没有来由的肩头一抖,似乎就想回过头去看看,朱允炆却好似知道他的心思一般,说道:“蝶儿,你回宫歇息吧,顺便准备一些午膳,朕现在还未用餐,有些饿了,稍后去你宫里用膳。”

知道事情没有办法挽回,皇帝也肯定从现在起不想自己见到儿子,杨蝶只有领命,从另一侧出去,竟然真的连远远的望儿子一眼也不去了。

朱允炆坐直了身子,从笔筒中拿出一只狼毫,才说:“叫他进来。”

宫女走过来将彻座摆正,侍奉皇上将面前的宣纸展开,然后端过一杯新沏的热茶,放在御案上,退步一旁躬立着。

三皇子朱文宇步履轻捷地走进奉天殿西阁。这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王爷,瘦削的身材。清癯的面孔,细细的双眉下闪着充满睿智的目光,就和当年的朱允炆一样。

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身穿红袍。盘领窄袖,袍的前胸后背及两肩皆绣织金色盘龙,腰勒玉带,足登皮靴,显得俊逸如同一个儒生。只见他疾步走近御案,便要跪拜,朱允炆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父皇……”

朱文宇在御座东首前铺着绣垫的椅子上刚坐下。便探身欲说,见朱允炆皱皱眉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拿起御案上谢伦刚刚送来的奏折,翻阅着。

“宇儿。大臣们在早朝时的言奏,你都听清了么?”

朱允炆边看奏章边问三皇子朱文宇,眼睛没有看他。后者欠身回答说:

“父皇,儿臣都知道了。”

“你觉得他们说得有理么?”朱允炆从奏章上将目光移向朱文宇,食指敲击着左手拿着的奏章问道:

“还有。关于齐家门前士子的静坐,六艺学院罢学的事情,你可都清楚了?”

朱文宇在被宣召觐见之前,已经被告知了详情。但此时见皇帝威严地逼视着,连忙说:

“父皇。儿臣惶恐......。”

“什么惶恐不惶恐!”朱允炆将手中的折子递给朱文宇,后者急忙伸手接住。“你把奏折拿去,按照大明律法,先召集皇事院内务府,如何处置,收集一下意见向朕作个交待!”

“儿臣遵旨!”朱文宇离座躬身说。朱允炆推开御案上的茶杯,用力过猛,水泼了出来,宫女们迅速走向御案边移开堆积如山的奏章。听到朱允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皇亲国戚犯法,与庶民同罪。”

朱文宇嗫嚅着想说什么,朱允炆向他挥了挥手,便不敢再说,转身欲走。

“慢!”

“父皇还有什么教谕?”

“驸马都尉裴伦前往西安巡查后回京,听说已经快到了吧?”

“明后天可到。”

“嗯,你去吧,到时候他会帮你处理一些事情的。””

朱文宇离开西阁后,朱允炆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个儿子可不像是眼前那样懦弱,而表现出这样的模样,扮猪吃虎的本事,看来还是不小,不比自己当年差啊!!

朱允炆心里清楚,面前的儿子没有这么简单,在福州经营多年,而且有杨蝶的照顾,杨杰等人的教导,别的没有学会多少,就是隐忍这一条,倒是炉火纯青了许多,但是查查齐泰这条主线上发生的许多事情,还真的要这个儿子出马比较合适。

太子身边多是想拉齐泰父子下马的人,而且不知道变通的人多,让他们去查,他们肯定要以平士子愤怒为由,不要说查学子闹事的原因,恐怕重点就是要给齐泰父子定什么罪名了。

老二也不行,老二京师以及江浙的势力太重,是需要平衡一番,倒是也能给一个中肯的结果,但是无形中,作为老二那一般人马,肯定要借着事情铲除异己,争取到最大利益,而自己这个皇帝,只能在皇宫内坐井观天,很多事情自己肯定还是不知道的。

只有老三,对齐泰父子的苦楚应该知道一些,因为老三朱文宇获利最大的,无非就是海上贸易,相对应该会同情齐泰父子一番,只要杨蝶不插手,回头朱允炆再把杨杰等人调回来在京师控制住,那么就说不定能测出个深浅来。

六艺学院,天下士子向往之地,怎么也不能乱,该找个人去镇压一下场面了,派谁去呢?方孝孺?解缙?杨荣,都不行,他们都已经陷入的太深了。恐怕在帝位之争中,很难脱身,谁去都免不了利益的挣扎,何必让这些臣子晚节不保呢?

朱允炆陷入了沉思,六艺学院对于他来说,无异于他远久记忆中的清华北大,何况这个学府是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在他的心目中,地位甚至比这个皇帝位置还要重要,怎么能乱,怎么也不能乱!!!

真的会乱吗?。。)

第三百零八章 乱局开始

方孝孺斜靠在铺着貂皮褥的躺椅上,震怒之后,觉得一阵晕眩,胸口同时隐隐作痛,心跳得很快。//最快更新78//

年纪不小了,近二十多年在北平这个算是苦寒的地方,久了便染上了这种心疾,后来时好时坏,时轻时重。虽然太子他从民间找了不少名医,也动用了不杀皇宫内的御医。特别是回到京师之后,更是延请了许多御医,但是始终不得治愈。

大都说要其清心寡欲,心境平和的调养。“唉!要清心寡欲,说得容易做却难啊!”

方孝孺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想起御医们曾经劝慰他的这些话,不无感慨,眯起双眼,只觉得金花迅叠,不由得又忧虑起现在的时局来。

太子虽然睿智,但是有些软弱,无论谁在太子的位置上呆久了,都是这样,何况朱文奎在太子的位置上近三十年,从不懂事的稚童到三十余岁的成熟,大都是在这个位置上,可能早已经被磨去了棱角。

但是令方孝孺生气的,并不是太子的事情,而是即将到来的士子动荡。

三天过去了,在表面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礼部在按部就班的布置这迎接靖海侯回京师的欢迎礼仪,为了表示皇帝对齐泰的恩泽,特命皇太子在镇江迎接,届时文武百官在中华门观礼,而齐家父子将在哪里接受皇上的检阅,并献上各国贡品、国书以及奇珍异宝。

而齐泰门前的那些书生,自然由解缙等人前去解围。并证实了皇家的说法为齐家辟谣,大都散了,就算有几个顽固的,也都被威胁说取消来年的春闱资格后。渐渐的消失在人海之中,至于有没有被监视,有没有做出一些错误的事情,那谁也不知道了。

皇三子朱文宇受命召集皇事院宗亲,讨论有关事宜,是什么事宜,谁也不好说,至少这三天没有消息传出来。而驸马都尉裴伦刚刚从西域回来,也没有来得及和公主温存,就被拉了进去,再也不见出来。

一切都是歌舞升平。就连方孝孺也觉得天下太平的时候,今天早上却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齐泰父子的船队已经到了镇江,而皇太子也按照礼仪迎接到了,可是却在镇江。被一些学子困住,连太子出面都不能解决,其中,大部分都是六艺学院的学子。也算是半个天子门生,谁也不敢动粗。就连太子也不敢,就那样不冷不淡的被拦住了。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劝齐泰负荆请罪,父子负荆进京,船队不能再往前行走了,而根源还是在这个异姓封王上。

京师都已经辟谣,太平了,而六艺学院的人还是不肯放手,被皇上派去六艺学院的谢伦都做了些什么,难道就是他煽动的吗?

这些学子,怎么就这么相信谣言呢?方孝孺头痛欲裂,心跳加速,到底是哪个有心从?中作梗呢?

且不说方孝孺在哪里养病抑郁不安。

此刻,半山园中却是一片祥和。所谓王荆公半山园,其实不过是在离南京城七里半到钟山也是七里半铜井倍之半山里修建的几间草堂而已。三十余年前被潜邸的皇上征用,后来恢复了原样,按照读书人的说法,是皇上为了缅怀王安石所为。

从那以后,更有许多文人学士缅怀宋朝江宁府的王安石,纷纷前来寻踪怀古,不知是哪位书家以苍遒古拙的行草制了一块《怔荆公半山园故居》的匾额,然后附会、传闻、吟诗、作文,使得这个寂寞多年的半山园便成了京师的一个名胜古迹。

内阁大学士杨荣与前内阁大臣解缙、江南黄磊此刻在半山园聚会。他们选了这个地方聚晤,一来图个清静无市嚣之扰,同时他们都十分仰慕这位拗相公的文才气节,有意凭吊他在钟山的偃影之地,天下着小雨,钟山半隐半显在湿濛濛的雾气中,岗峦上草绿花红,时鸟啁啾,几横坐牛背的牧童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吹着笛子浴看苍茫的烟雨。

“果然是清逸灵秀之地,不怪王荆公选了这个地方隐居。”黄磊感慨地说,“这里又还是谢公墩故址吧。”

“正是谢公旧宅,”杨荣道:“王荆公有诗为证,‘我名公字偶相同,我屋公墩在眼中。公去我来墩属我,不应墩姓尚随公。’可见王安石半山园必是谢公墩故址无疑。”

年近古稀的解缙矜持地笑道:“其实京师有两处谢公墩,孟端兄世全兄知否?”

黄磊来京师的较少,他一直在江南一带游学授课,这次前来,却是受了杨杰的邀请,谁知来了没有几天,却被杨荣、解缙两人邀请过来,所以诧异道:“噢?还有此说?大绅兄请述其详。”

解缙抿了一口宜兴雀舌,口若悬河地说起来:“谢灵运曾撰征赋曰,视治城而北属,怀文献之悠扬,李太白有登金陵冶城西北谢安墩诗,序云,此墩即晋太傅谢安与右军王羲之同登,超然有高世之志,于时营园其上,故作是诗,所谓冶城访古迹,犹有谢安墩云云,那个谢公墩却不是拗相公诗中所言谢安旧居,我们今天登临的这个谢公墩才是王荆公当年的半山园旧居呢。”

黄磊轻抚美髯,眯着双眼,听了解缙之言,不以为然,笑而不语。他知道解缙几十年前便常好以王荆公自诩,所以对这里很是了解,也不疑有他。

解缙见黄磊矜持微笑,便问:“敬夫兄不以为然么?”

黄磊笑道:“大绅兄此说,山人未曾听过,还请指教。”黄磊,浙江永嘉人,字敬夫,号红叶山人。

解缙并不客套,说:“城东原也有座半山寺,旧名康乐公。因谢玄曾受封康乐公之故,至其考谢灵运仍然袭封,今以坊及谢公墩观之,兼及王荆公诗中所述方位。显然指的是这里。而冶城北郊的那个谢公墩才真正是谢玄旧居,与此相距甚远,王荆公在诗中误把谢玄当作谢安了。”

“大绅兄果然强闻博学,稽考入微,”黄磊赞道,“王介甫罢相隐居于此,虽然弄错了谢公墩的方位,却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千古绝唱。如:涧水无声绕竹流,竹西花草弄春柔。茅檐相对坐终日,一鸟不鸣山更幽。”

解缙说:“我倒是喜欢介甫《泊船瓜州》,京口瓜州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黄磊接口吟道:“‘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我想大绅兄一定是触景生情,介甫这首诗意恰似写出大绅兄时下心境。”

被黄磊这么一点拨,似是触动了解缙的痛处。他缄默不语,遥望细雨中的翠绿岗峦。心中不是滋味。

解缙离开官场很多年了,心里却真的有些不甘,自己在内阁时,被人称作为印章宰相。说的就是有权力,但只是盖章的权力。一切都在皇帝的旨意或者同僚的建议中度过,几乎没有自己的政见和主意。在他自己看来,是皇帝看不起自己,又碍于自己的名声,特地让自己当几点内阁大臣应场景而已。

但是这些话他哪里敢明说,已经沉寂在心里很多年了,没有想到被黄磊点了出来,不由暗自心惊,心想永嘉学派的高人,果然是看的通畅,竟然借着几句话,就能点出我重返朝堂的心思。

黄磊自然对解缙的想法感到太危险,于是暗自劝道:“大绅兄深的皇上的器重,已经是国之柱石,而且在民间声望崇高,听说前几日在齐家府邸之前,只是几句话,学子们都已经散去了,可见大绅兄的影响非同一般,何必还要去多想什么呢?”

解缙笑道:“敬夫兄好灵敏的消息,不过刚来一日,此等丑事也被敬夫兄见笑了。”

摇摇头,黄磊说:“皇命加身,领旨分忧,又是深的士子爱戴,哪里算是什么丑事,大绅兄谦虚了。”

两人只顾说话,却将杨荣放在了一边,半晌二人才发觉,便转了话题,连忙向杨荣致歉,三人之中,黄磊只是山野之人,虽然民间声望颇高,但是并无官职,只是暂时为三皇子的幕僚身份。

而解缙告老多年,却有个国子监祭酒的身份,虽然是闲职,但是算是桃李满天下,而最有身份的,就算是杨荣杨阁老了,现在正是当权人物,虽然他们约会之前,说明了是以文会友,不说出身,但是解缙和黄磊将其凉在一旁,也觉得不妥当。

但是三个人心里又是清清楚楚,之所以三人凑在一起,却不是什么志同道合,而是暗中的三个皇子的代表,算是谈判,还是算是妥协找个出路呢?

杨荣,当朝首辅。建文二年进士,因居地所处,时人称为“东杨”。其性警敏通达,善于察言观色。文渊阁大学士,谋而能断,老成持重,尤其擅长谋划边防事务。因为长期喝北平以及西域打交道,所以是坚定的太子一系的人物,这次的会面,就是以他牵头而成的。

解缙,当之无愧的二皇子一系的领军人物,二皇子朱文清正妃的父亲,谁不拿他马首是瞻呢?

而黄磊的身份,的确显得有些尴尬了些,要不是近十数年来在民间的声望,本来也参加不了这次商议,但是为首的杨杰被皇帝禁足在家中养病,不得已,杨荣才找了这个二号人物出来,想来是能说上话的。

三方能坐在一起聊天,说来还是皇帝朱允炆的功劳,据说皇后有恙,宣二皇子进宫侍候,之后就没有了任何消息传出来,而太子去镇江迎接齐泰,暂时也阻断了联系,三皇子进皇事院署理一些事情,连同驸马都尉裴伦,都一起进去后,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这些大臣们,很快地就看出了端详,皇上是想隔开大臣和皇子之间的联系,换句话说,就是这样来杜绝党争。但是据礼部、工部和户部、兵部等等各个衙门的官员接到工作来看,皇上依然再为明春的出巡做完全的准备。却是没有丝毫停顿。

看来大家都在转移视线的齐泰父子的事件已经宣告破产了,唯一取得成绩的是,六艺学院的学子们成功的将太子和齐泰的船队隔绝在了镇江,以民间之力向朝廷施加压力。在之前是很有效果的办法,因为大家都知道,建文皇帝是最在意民间感受的。

但是为什么这次是杨荣延请解缙、黄磊前来半山圆叙事呢?更大的原因就出在这个方面,和躺在床上愤怒的方孝孺一样,杨荣也看出了最大的弊端,那就是太子去迎接齐泰父子的船队,却被困在了镇江,这样以来。对于太子的声望可不是打击不小的问题。

这个敏感的时候,太子稍微有点错误,就会被无形中扩大,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成了方孝孺和杨荣的关键问题。

事情总要有一个解决的方法,方孝孺威望虽然高,但是最近体弱病多,害怕经不起折腾,而杨荣只好勉为其难。前来做这个中间人。

解缙和黄磊何尝不知道原因,这也正是两人之前谈诗论画的原因,杨荣不明说,谁也不会把事情挑开。而且,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在京师之中。虽然联系不上,但是总是不用着急。而且没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故此出现了开始的那一幕。

这种情况之下,杨荣虽然是一朝阁老,也只能认下了刚才的冷落,还要和颜悦色的和二人谈话,思虑了一会,杨荣沉声说道:“两位都是当世之大儒,好多事情都不用多说的,老恩师前几年置身于佛道之变,儒家正统之说,已经耗尽了精神,今天特地遣我来问一句,难道事情就没有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吗?”

解缙、黄磊两人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就连杨荣也觉得有些滑稽,向政敌这么说,他杨荣算不算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呢?

无奈,真的很无奈!!

换个场景,在看看皇事院的众生们吧!!

二皇子朱文宇自从接过皇帝的任务后,如同抱着一束长满荆棘的刺槐,不知如何下手。今日已是第三天了,皇事院宗亲会议马上就要在东角门殿内召开。他独自一人坐在寂静无声的几案前,反复细阅奏章。的确不知道他的父皇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都是泛泛而论,没有一个奏折落到了实处,按照这些奏折上所说的,如果属实,按大明刑律,齐泰全家就有可能被斩或削爵充军。

“唉,这件事干宗亲什么事情?为什么又要交给我来处理?”朱文宇掩卷长叹,“父皇的行动如同神来之笔,谁也琢磨不清楚到底什么原因?”

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矗立在东角门殿门口的屏风,没有人,朱文宇早已经屏退了左右,虽然他心里知道这里的人大都是来监视他的,但是他想独自待一会的要求,作为一个皇子,还是没有人敢反对的。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惨然的苦笑,两颊微微泛起红晕,仿佛是在滚滚血潮中拼命挣扎,仿佛是在闪闪刀光里瞠目结舌。

离开座位,在殿内来回踱步。心中想道:唉,要是母亲在或者外公在就好了,他们肯定可以给我提出一些中肯的意见,但是自从进了皇宫,就好像与外隔绝似的……。

一束明丽的阳光射进殿内,匾额上镌刻着太祖皇帝朱元璋亲笔书写的四个大字“刚柔相济”。那“柔”字写的比其它三字明显小了一圈,“刚”字则如怒目金刚,如利剑出鞘,如惊雷激荡,如烈火燃烧。连忙定了定神,低下头凝神片刻……。

……朱文宇不愿再想下去,拂去纷扰的思絮,将各个大臣弹劾齐泰父子的奏章又细览了一遍。

辰时之后,在京城的几十位皇室宗亲相继来到东角门殿内。

“今日请各位宗亲到宫里来,”朱文宇清了清嗓门,看了一眼在下首两旁落座的皇室宗亲,语意温和但很严肃地说,“为的是请大家对大臣们弹劾靖海侯齐泰父子的事情慎重公议……”

他顿了顿,皇亲们有的抿茶,有的交头接耳,有的正襟危坐,对朱文宇宣谕的议案似乎无动于衷,丝毫没有惊奇的反应。因为前几天大臣们在乾清宫早朝时启奏的情形。早己传扬开去。

但是这些事和皇事院的宗亲们有什么想干,本来就莫名其妙的王爷们,谁把这个当做一回事呢?

现在已经是建文三十年了,大都在京师的藩王都是在外就藩十数年的宗亲。而且都是朱文宇爷爷辈的,连皇帝也要喊一声皇叔,谁又能把朱文宇看在眼里,更何况朱文宇不是太子。原沈王朱模,原安王朱楹,原唐王朱桱等虽已现在回京闲居,但也不是朱文宇能够镇压的住的。

当然,还是汝阳长公主夫婿驸马谢达。怀宁长公主夫婿驸马王宁,永嘉长公主夫婿驸马郭镇等等,仔细看看,只有朱文宇和副手驸马都尉谢伦两人的辈分最低。

又让值守的侍卫将礼部尚书谢伦的奏章朗读了一遍。

所谓皇事院的院士们。也就是这些皇亲们依然很平静,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驸马谢伦伸手要过奏章,仔细阅览。

“请诸位长辈各抒己见,”朱文宇谦逊地环顾众人说道。见大家还是默默不语,他补充了一句。“之所以皇上让皇事院公议,那自然是信得过咱们朱家得人,江山是朱家的江山,所以很多事。还是需要自己人出力的。”

“殿下,”原伊王朱彝放下茶杯。侧身问道,“谢伦的这个奏章。皇上可有御批?”

“没有。”

“那么……皇上可有谕示?”

“这……”朱文宇皱了皱眉头,说,“皇上早有圣谕,皇亲公议之后呈皇上圣裁。”

“太祖皇帝在洪武二十八年圣谕中说得很清楚,皇亲除谋逆不赦,其余……”

“余罪由宗室皇亲公议,”驸马都尉王宁截住话头,转动着双眼,声音清脆道:“如今重要的关节是,谢伦所奏……”

“纯属荒诞!”原伊王朱彝十分激动,赫然站起,狭长的脸上苍白泛黄,挥动着颤抖的双手,说,“那齐泰可是宗亲,既然不是宗亲,为什么要在皇事院宗亲会议上公论!”

朱文宇轻蔑地扫了朱栋一眼,他知道,原伊王朱彝,当初是最不愿意归藩的一个,当初几乎是父皇派兵将其逼回来的,所以心里充满了怨气,自知他这么发火,皇帝也几乎奈何不了自己,所以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

“伊王,据我所知,齐泰可能会异姓封王,倒是也算是半个宗室之人了……”

“是谁?”原伊王朱彝回头张望。不知是谁说的这句话,不但惹怒了原伊王朱彝,让大家都吓了一条,仔细看时,却是原谷王朱橞,正在那里阴阳怪气的说着。

原伊王朱彝却是奈何不了朱穗,气的哼了一声,遂不再言语。

有了朱穗这句话,迷茫的众人仿佛点亮了一盏明灯。

是啊,皇上这么做,岂不是拿齐泰已经当做了宗室之人,看来异姓封王之说,并不算是传言,难道皇上真的是这么想的?

一时间宗亲会议稍微显得有些乱,异姓封王在这些实际的王爷们面前,显得尤其可笑,别人传言,但是他们从来没有相信过,因为异姓封王,在大明始终是匪夷所思的。

有异姓封王的,不过那是死后追封的,比如徐达、常遇春等等:中山王徐达:开国功臣之一。封魏国公,追赠中山王,谥“武宁”。开平王常遇春:洪武二年卒于军,追封王,谥“忠武”。岐阳王李文忠:初封曹国公,追封岐阳王,谥“武靖”。宁河王邓愈:追封岐阳王,谥“武顺”。东瓯王汤和:初封中山侯,进封信国公,追封王,谥“襄武”。黔宁王沐英:初封西平侯,追封王,谥“昭靖”。

目前就这几个异姓封王的,无一例外,全是死后追封,说明白了,也就是一个荣誉称号而已,而齐泰年纪虽然不小了,但据说身体康健,还很健朗,难道真的要封王,皇上是想要齐泰死吗?

驸马都尉裴伦掩起奏章,沉默的站了起来,先向朱文宇使个眼色,然后慢慢的说道:“各位宗室既然不能平静,那就暂时休会,先回府歇息,明日再来,反正是皇上定下的事务。大家始终是要完成的,否则就是抗旨不遵,虽然大家都是宗室,后果。大家都知道的。”

皇事院的各位院士宗亲们各自回去,而裴伦也在东角门殿的一个侧院休息,刚吃罢晚饭,正在静坐思虑,后宫侍卫来了,他奉三皇子之遣,请谢伦立即去宫内议事。

没有任何怨言,驸马都尉裴伦昨日深夜刚刚从西安回来。在城门就被接住送到了宫里,连公主都没有见上一面,今天白天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一切都没有准备。也正好想要和三皇子朱文宇谈一下,了解一下最近京师发生的事情。

不远,只是对角相望,一会便走进三皇子住的地方,是临近东角门殿的一座宽大四合院。回廊串连,院中一边是假山鱼池,一边是铜龟铜鹤,回廊下侍立着侍卫、宫女。手持宫灯,相向木然。裴伦踏上石阶。侍卫挑开珠帘,躬身说道:“驸马爷请!”

一跨进门槛。身着便装金簪秀发的三皇子朱文宇立即迎了上来。

“驸马,今天伊王的话,仔细回想起来,还真的有些道理!”朱文宇低声说道。

“噢!”裴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又……怎样?”

“母妃一直没有消息……”朱文宇见两名宫女垂首侍立,一名宫女正捧着茶进来,便截住话头,待将茶碗放到茶几上面,朱文宇将手一挥,大声说,“你们都下去吧。”

“是!”宫女和侍卫都退了出去。

朱允炆坐下以后,探身说道:

“但是我之前也挺母妃说过,似乎齐泰封王之事,是父皇提的,但是没有话没有记录在起居注里,所以很少人知道。”

裴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立即说话,捻着下巴上刚刚长出的黑亮短髯,转动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稍顷,问道:

“伊王怎么会知道?”

“可能是猜测,也可能……。”

“嗯……”裴伦沉吟不语,他感到事情有些复杂,看着好久不见得这个朱文宇,这个与自己妻子是亲生姐弟的两人,性格却截然不同,朱文宇太细致了,而朱纹岚大大咧咧,平常从来不注意小节,也就是那样,朱纹岚从来不管他做什么,也没有什么野心,裴伦在家里,从来不谈国事,也从来没有和妻子议论过社么。

有时候,裴伦倒是觉得朱纹岚倒是向顺妃所生的一样,可能是小时候顺妃无所出,皇帝为了安慰她,所以将朱纹岚一直放在小维哪里抚养的缘故吧,姐弟两人竟然截然是两个极端的人,这个令裴伦也感到惊奇。

但是不管怎么样,朱文宇和裴伦两个人也算是至亲的关系,这难道就是皇上将他们派遣到一起做事的原因吗?

“姐夫,”此时没有人在场,朱文宇直接称呼裴伦道:“我感觉这次没有这么简单,姐夫是昨天深夜被接到宫中,这个我是知道的,但是我已经住进来三天了,其中下人们都被隔绝在东角门殿之外,现在的宫女和侍卫都是父皇新近调过来的。”

“这么说,你已经和外面隔绝了三天的消息?”裴伦的眼角一跳,他虽然方正古板,但绝对是一个头脑精明的人,皇上等于隔绝了三皇子和外界的消息,包括自己在内,也被隔离了。

想起了刚才朱文宇所说的,母妃没有消息传来,他更是心惊,淑妃杨蝶有什么样子的能量,他是知道的,相信朱文宇也是心知肚明,要是这样,事情可能真的不想刚才自己琢磨的那样。

于是问道:“那太子和二皇子呢?”

“大哥去镇江迎接齐泰父子的船队,而我昨天听宫女们说,母后突然生病,二哥也进宫侍候母后了,不过事情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也没有多问。”这已经是三天来,朱文宇所知道情况的极限了。

当然,现在裴伦更是一头的雾水,两个人相对半天,谁也没有得到要领,半晌,裴伦涩声说道:“凭心而论,这次殿下一定要小心行事,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刚才用膳后,我想到了两点,第一,齐泰封王,可能是皇上传出来的,这一点。刚才殿下说母妃也曾经说过,所以现在已经确定应该是真的,第二,这次学子闹事也好。齐泰封王有人反对也好,和皇上唱反调的,肯定有宗室的人参合,但绝对不是太子、二皇子和殿下您。估计陛下也是这么猜测的,这么的把殿下,二皇子和太子你们分别隔开,是在保护你们。”

“保护我们?”朱文宇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

“对!”裴伦点点头,继续分析道:“太子。二皇子和殿下同居京师,发生这样的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齐泰父子的事情出了状况。对谁都没有好处,特别是三位殿下,那么三位殿下为了自保,至少下面的官员们为了自保,肯定要互相找对方的证据。那么相互泼污的事情,不一定干不出来,别人我不敢说,就连母妃。为了洗清殿下的清白,恐怕就不惜做出任何事情!!”

“甚至。母妃现在不给殿下任何消息,任何提示。就是在保护殿下。现在的情况就是谁的动静越厉害,谁的嫌疑就越大,殿下以为呢?”

朱文宇听后沉默半晌,深以为然,突然想到裴伦说的最后一句话,“谁的动静越厉害,谁的嫌疑就越大”,心里一动,不由的想起白天伊王朱彝的反应来。

伊王朱彝,是太祖爷的第二十五子,按照辈分,皇上也要称其为一声“皇叔”,归藩数年都没有动静,按照道理说,今天的反应不应该这么大才对,比伊王朱彝年纪大的有,地位尊贵的有,怎么都没有说一句话,反而他在哪里胡搅蛮缠呢?

两个人默契的对望一眼,竟然不约而同的露出意思诡异。

难道这些也都是皇帝的布局,主心骨不在了,就要看跳梁小丑的底细吗?那么这个伊王,到底是那一派的人马呢?为那个皇子摇旗呐喊?

朱文宇摇摇头,杜绝了裴伦眼光的咨询,说道:“伊王一系,我们没有接触过。不过我想大哥、二哥也不会接触。”

裴伦点点头,虽然只是过去几十年,但是大明朝野,都知道伊王一系,是最恶劣的一系,在大明众支藩系中,伊王一支排行第二十五。伊藩也是最差最劣的那一支。

特别是伊王伊王朱彝,做伊王后建国洛阳,便在洛阳城胡作非为,残害百姓。他为人好武厌文,喜欢砍杀,经常挟弹带剑到市效游猎,遇到躲避不及的人,动辄斩劈,弄得血溅一身,而他竟喜欢溅血的衣。又大庭广众之下男女裸体杂混取乐,生活荒淫无耻。

因为他的母亲是葛丽妃据说是一个胡人,是太祖皇帝剿灭蒙元时的战利品,所以伊王朱彝一出生就由蒙元人的凶悍之气,最后因为毕竟是皇子,还是封在了洛阳府,那是为了便于看管的缘故。

记得听说,太祖皇帝的其余几个儿子,都看不起这个所谓的伊王,很少和他交往,而在撤藩的过程中,这个伊王也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思想。

时间到了年限,圣旨连同皇事院宗人府的诏令全都过去了,伊王朱彝竟然不奉旨,不理诏令,一直称病在洛阳城内作威作福,就这样混了一年,最后越来越不像话,再过去催促的人,竟然会被伊王朱彝打出来,一怒之下,朱允炆令河南总督派遣兵马将伊王朱彝府邸围了起来抓他进京,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伊王朱彝还敢反抗,动员自己的护卫对抗河南总督的军队。

都知道大势已去,谁还听他的,没有办法只好偷偷的溜走,伊王朱彝的府上,竟然没有一个下人或者护卫了,最后乖乖的被押解进京,被宗人府圈禁了三年,就才放出来没有多久,谁知道还这么跋扈,这样没有脑子,没有实力的人,谁去招揽啊。

谁要是招揽这样的人,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排除了这种想法,两个人又陷入了僵局,明天还要继续召开皇事院的会议,但是能出什么结果呢?谁又能拿这些长辈们怎么样呢?两个人的头痛起来,看来不是一个轻松的差事啊。

两个人这样长叹着,朱文宇想,为什么就我摊上这么一个差事,而大哥去迎接齐泰,二哥伺候母后,两个人肯定是轻松的多了,看来,在父皇的眼里,还是有所区别啊。

太子去干国事,而二皇子进宫侍候母后,肯定得到的消息更多,就我在这里为难,殊不知,在他们为难的同时,太子朱文奎、二皇子朱文清,也都陷入了深深地为难之中,特别是太子朱文奎,心里正陷入了深深地感叹:孤身为太子,为什么会摊上这么一个差事呢?。。)

第三百零九章 镇江显端倪

焦山地处镇江丹徒县的东面,雄伟地耸峙在长江中。//免费电子书下载//当齐泰父子归来的船队抵达这里的时候,两人都被这江中好多年未见的巍峨之峰吸引住了。

站立在前甲板上的他,迎着裹着已经有了深深凉意的江风,在耀眼的晴空下,放眼四周。但见宽阔的江面上,碧波滚滚,浪涌翻腾。而独峙江中的焦山,直刺蓝天,将明丽的江面荫出了黑洞洞的一大片。焦山之上,峭壁临江,峻岩参差,古木蓊郁,气象森森。

对岸,也耸立着一座高山,那是“金山”,也是一座巍峨的大山。这对峙的两座大山,恰像两只铁钳,要牢牢钳住那势如脱缰之马的长江。

恰巧是因为这样的地形,而成为了大明守卫京师的天然屏障,在计划中,齐泰他们的船队将在这里驻扎一天,接受太子殿下的迎接后,休整一天,制定好皇上检阅的内容后,然后凌晨五更出发,在当天晚上到达玄武湖入江口,然后等待第二天的凌晨接受文武百官的迎接,和皇上的检阅,并当众献上各国贡品与奇珍异宝。

计划是好的,安排好船队,齐泰便带领着着儿子齐天瑞并几十个侍卫上岸,朝见太子殿下,而太子殿下朱文奎也极尽礼贤下士的古人遗风,在镇江的城门口迎接,可以说是宾主尽欢,充分体现了君臣和睦的景象。

镇江距离京师不远,虽然商业繁华。却也没有建设行宫的必要,不过太子随遇而安,倒也不挑挑拣拣,因为在太子殿下的心里。江南的奢华,随便拿出来,都要比北平舒服的多,所以太子就居住的镇江府的四方驿中。

说的是个驿站,但其实并不小,尽量这镇江府衙,又和镇守镇江府的水军守备处不远,安全也安全。方便也方便。

但是一切不和谐就出现在第二天的清晨,在太子居住的四方驿,也就是第二天太子召见齐泰父子,商议进京事宜的同时。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学子,竟然将驿站包围了起来。

没有暴力,没有喧哗,甚至就连在驿站内商议事情的众人都没有发觉,还是正准备外出的侍卫们发现了异常。赶快通传给了太子。

太子当然不会出面处理这些事情,但是当镇江知府等本地官员过去时,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在包围驿站的士子中。虽然很多都是年轻的学子,但是在中间竟然有几个大儒级别的人物。当然比不上方孝孺和解缙,但是仍旧可以让镇江知府陈光周后背发凉。

几次交涉。几次劝说,终于明白了学生的来意,这群学子的目的,竟然是请齐泰父子自绑进京谢罪,不要带领船队而走陆路,而要求也不过分,他们愿意徒步陪伴齐泰父子一起领罪。

事情大了,太子震怒,齐泰惶恐,而镇江府所有官员都是汗流浃背的如同末日,劝说不成,没有人理会,要用兵卒驱赶,还是不行,几个刚烈的学子竟然要自刎向抗,谁能敢让这些天子门生自刎,太子殿下也不敢。

几天来,所有人想尽了一切办法,都不能如愿,谁知有人出主意说是半夜出去,直接奔到岸边上船而去,但是也不行,那些学子仿佛是吃了兴奋剂一样,警惕的不得了,而且据从船上赶来的军士称,在码头也有学生在哪里守护,轮流值守。

几乎无计可施,整个驿站出现一批愁苦之中,转眼间已经过去三天了。

四方驿位于镇江城北,朱允炆有一次巡幸也曾驻跸于此,所以建设的还算可以,门楼宏丽壮观,五间飞檐抱厦顶覆琉璃瓦,两侧逶迤一色青砖墙。中为正门,左右各有两个边门。正门门楣上俯悬宽大匾额,堆金凸起颜体大字“四方驿”。厚重雄浑,遒劲古拙。

进入大门的院内,古木参天,夹道繁花,爽气袭人。穿过几座临溪假山,豁然开朗,如茵的芳草,宽阔而平坦,草坪的四周花木葱笼,数十间粉墙青瓦精舍呈孤形抱立草坪。有月洞门通入花园,花园的另一边,一座座四合院式的屋宇依傍地势高低栉比鳞次,错落有致。屋宇之间,以曲廊相连,廊外两旁,修篁簇拥。穿过曲曲折折的雕栏彩廊,拾级而上,扑入眼帘的白如霜雪的大理石上镌刻着三字汉隶:朝阳馆。

一栋三面临水的两层红楼掩映在天水一色之中,园林楼台,花草亭榭,典型的江南建筑,太子殿下便下榻于此。

上午,镇江城沐浴着灿烂的阳光,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片云。丽日蓝天,阳光暖烘烘地洒在朝阳馆后蓝湛湛的湖面上,映出环湖岸边烟柳粉墙的倒影。

临水厅堂的轩阁全部打开,显得特别亮堂。太子殿下坐的是一张宽大的檀木椅,齐泰父子、镇江府官员,以及陪同太子前来的官员依次坐在茶几边的红木椅上。

太子殿下清秀红润的面孔虽然还是显得那么温和,但是从眉角间已经感到无奈的焦虑。他一边品茗,一边说道:

“本宫已有数年未回江南,江南更比往昔繁华了。不说别处,就说镇江雄姿,生气勃勃,秩序井然,乃各位大人辖制有方所致,可喜可贺。”

这些官场的客套话,此时在镇江的官员耳朵里,好像是针扎的一样。

见太子殿下的目光移过来,镇江知府陈光周连忙欠身说:“微臣惶恐,镇江若有起色,全赖皇上英明,烛照万方,官民将士无不感威威德,上下用命。太子殿下莅临镇江,竟然会出现这种事情,是臣下们的失职,待到事情结束,微臣自会上书请罪,辞职归田。”

“知府大人言重了,”太子朱文奎拐了一口香茶。说:“本宫此行,代天子迎接靖海侯归来,以示隆重......,”

突然挂起脸。严肃地说道:“但是此事必定会引起圣上震怒,汝等务必烙遵圣谕,善待学生,最近几天,最好不要和他们发起冲突,否则,如果发生什么事故,不管他是官是民。只要触犯此条,必定严惩不贷!”

截住话头,迅疾地向众人扫了一眼,陈光周心里一格顿。想说的话立即就收了回去,只能怨自己倒霉,撞到了刀刃上,这次只恐是凶多吉少了。

他猜谜似地注视着太子殿下,朦胧地看到了一线希望。太子殿下稍作停顿之后。语意温和地接着说道:“……本宫所到地方竟然出现这种事情,倒是本宫思虑步骤,惊动众位大人之处,特别是靖海侯。尚请多多包涵。”

“不敢,不敢。”靖海侯齐泰连忙和儿子一起站起来,拱手说。“太子殿下,一切都是臣下引起,是臣下的过错,以臣下之见,不如依从这些学子,齐泰愿从陆路随这些学子进京请罪,还望太子殿下恩准。”

朱文奎拱手还礼:“靖海侯言重了,此事已经至此,修要多言了,如果如他们所愿,那么朝廷的颜面何存,以此为例,下一步恐怕就要无法无天了。”

镇江知府陈光周满脸堆笑,接着说道:“下官已命手下延请附近大儒过来劝说,向来就这两三日,学生们肯定会散去的。”

朱文奎点头笑道:“知府大人精明干练,本宫素有所闻。”

这班官员分别都被太子殿下朱文奎宣召过,心里都明白,这位太子殿下虽然辞锋严厉,充满肃杀之气,但总给人有色厉内连之感。人们很快便想到最近传来的三位皇子的明争暗斗,心里恍然,这件差事虽然不是太子殿下的错误,但是遇上了,总是要伤筋动骨的。

齐泰听闻太子这么说,他只得坐下,心不在焉地听着各位大人的说话,这些官员开始都很谨慎拘谨,渐渐的话题开始沉重起来。

镇江水军指挥使人高马大,从座位上霍地站起,声若洪钟地说:

“太子殿下,我刘遂是个粗人,老家在合肥离京城不远,我老刘说话喜欢爽快,巷子里头扛木头,直来直去。遵照太子殿下的谕示,我已吩咐选派二百名精兵守护镇江码头,把大人的几十艘大船围了个铜墙铁壁,就连麻雀燕子也别想飞过去,而这些学生们的吃饭问题,我也安排解决了,至于起冲突,我已经严令下面不得发生,请太子殿下放心。”

“将军请坐下叙话。”太子朱文奎抬手示意说:“刘将军真是肝胆相照,快人快语,难得难得。”

听了镇江知府和这个赳赳武夫直露的陈述,朱文奎不愿在座官员都来谈及此事,赶忙把话锋一转,说:“此事我已经通传了朝廷,相信不日就会有圣旨降下指示行事方法,而学生们乃是国家根本,大家最近几天还是小心为是。”

众位官员立即随声附和,齐泰父子二人对望一眼,心里充满了无奈和失望,他不知道太子的安排是真的无奈,还是怀有什么心思,但是现在他们父子二人势成骑虎,不上不下的,倒是真的很难受。

没有想到会这样的难受。看着太子殿下虽然在哪里谈笑风生,但是齐泰知道朱文奎心里也不会愉快,而且,这次无论是什么原因,自己已经把这个太子殿下得罪到家了。

他在海外这几年,大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家枯坐了一会,看见朱文奎明显露出意思疲倦,所有的人都很知趣的告退,连齐泰父子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父子两人商量了很久,也得不出什么要领,饶是齐泰几十年的朝堂经验,齐天瑞那走遍天下的阅历,大家对这种陷入死局的事情,几乎无计可施。

到了如今,父子二人就是相死,也不敢去真的自刎谢罪,虽然齐泰心里真的有这种想法,他也不敢去实施了,对不起天子不说,他们一死,肯定是把朝廷架在火上去烤,就连今天齐泰想走陆路随着学生们的意思,都得到了太子的断然拒绝了冷面相对。要是真的去死了,恐怕自己的全家都要遭殃了。

但是不死呢?顺着事态的发展,两个人却成了朝廷和民间的一个对立面,而且这个对立面到底有多严重过。他们也不知道,也没有人会对他们说。

入夜之后,四方驿内一片寂静,院中洒满月光,大堂檐下的几串灯笼没有点燃,在夜风中飘摇,与前几日前太子迎接齐泰父子刚刚住进来时的灯光如昼的景象判若两个天地。

一条黑影似幽灵一般潜入前院,转过前厅。顺着回廊,穿过天井,趋向左首的一个庭院。

“站住!”卫士低声喝道,“什么人?”这是齐泰父子住的庭院。当然值守的也是齐泰的心腹卫士。

“有要事禀报靖海侯。”黑影亮出一面令牌,竟然是锦衣卫外事局的令牌。沉着应道,“快请通报一声。”

不一会,黑影被引进庭院西边的一间小花厅,齐泰和齐天瑞心神不安地坐在摇椅上。

“参见靖海侯。”黑影抹去裹着的头布,原来是个年轻的女子。

“你是……”齐泰犯疑,上下打量着她。

“启禀侯爷,小婢名唤秋雨。是顺妃侍婢,奉顺妃之命叩见侯爷。”她跪下。齐泰想了一下。才省得顺妃是谁,吓了一跳。

“噢。快起来说话。”

“谢侯爷,”秋雨起身,走进齐泰,压低声音说,“侯爷,其实小婢来由第一,是给侯爷报个平安,现在顺妃娘娘正在府上居住,很是平安,第二,是为侯爷捎来一句皇上要说的话……”

“皇上的话?”齐泰一阵激动,连忙就要跪下接旨,被秋雨制止后,迫不及待地问道,“请问皇上有什么旨意。”

秋雨按顺妃娘娘的交待,一字不漏地将该说的话向齐泰说了一遍。

“皇上命我安心的在镇江住上几天?”齐泰似是自语地问道。

“是的,”秋雨点点头,“顺妃娘娘叫奴婢禀告侯爷,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很多事情皇上安排了,而侯爷以后自会知道。”

“顺妃娘娘还特地交代,是皇上说的,皇上说知道侯爷是忠心的,但是不要盲目,沉下心来,就是最大的忠心!!”

齐泰心里一暖,知道是皇帝害怕他做傻事,不过能得到皇帝这样的肯定,就算是真的要齐泰的性命,他也死而无憾了。

“谢皇上隆恩!”齐泰有些想要流泪的感觉,这么的飞来横祸,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太好受。

“镇江水军指挥使刘遂是合肥人,这个人不可靠,请侯爷小心应对,千万不要轻信人言。”秋雨又道,“侯爷的麾下恐怕也有不可靠的,请侯爷自己斟酌。”

“微臣谢过皇上!”齐泰朝京师方向拱拱手,知道这些都是皇帝要对自己说的话,恐怕皇上在进行着什么计划,不方便直说,会意的结束了这番谈话。

看齐泰明白了什么意思,秋雨也告辞了:“侯爷,娘娘命奴婢禀报之后,速速回京,免得让人发现,生出枝节,奴婢告辞了。”

“慢,你一个女孩儿家,夜间多有不便,我派两个侍卫送你。”

“谢侯爷关照,不过那样反而招人耳目。奴婢自幼学过防身武艺,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秋雨说罢,拜别齐泰父子,又消失在迷茫的夜里,有心之下,竟然真的没有人发现。

秋雨走后,齐泰坐下抿了两口茶,思考着如何对付明日在火上的煎熬,皇上既然这么说了,自己索性就沉住气,省得坏了皇上的计划……。

一想到近几日刘遂对自己极尽奉承之举,要不是皇上提醒,也不知道他要引导自己走向何方,心里就是一阵冷汗。看来自己真的需要小心了。

而经过皇帝的提醒,说自己的手下可能也有问题时,齐泰和齐天瑞二人才有些豁然开朗的意思,为什么自己从在海上就得到不好的消息,为什么自己在舟山上岸受阻,为什么这些学生的时间把握的如此准确,要知道,就算是太子殿下也只是知道自己的大概行程,因为行船时常会有意外发生,谁也不敢报精确的时间,这是水路行走的习惯。

但是那些学生们,为什么就偏偏在自己觐见太子殿下时,将驿站围住呢?之前他们在哪里?难道地方上一点也不知道吗?听说大部分还是六艺学院的学生,那就更可怕了,苏州距离镇江还有一些距离,为什么事先没有一丝警告呢?

要是稍微有些警示,相信太子殿下就不会冒险,那怕在江面上迎接,也比现在得到的结果要强一点。因为这样,对于太子声望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太子恐怕都应该有了承受不起的感觉吧!

齐泰这么想着,还想着是不是要提醒一下太子,最后还是作罢,因为皇上的口谕中没有这个意思,他也不在画蛇添足了。但愿太子能过了这一关。

而此时的太子殿下朱文奎,在下榻的朝阳馆中,也是这么的想着,平素依赖的属官们,这次大都没有跟来,他真的有些为难了!!!

他不知道两个弟弟此刻的处境,只是想着,再这样拖下去,恐怕不等回京,就要被天下人耻笑了。。。)

第三百一十章 乔三其人

乔三来一路东躲西藏,悄悄的来到京师之后,原来觉得十分容易的,但是到了京师,才知道天下竟然有这么大的城镇,他根本摸不着东南西北,更不要说知道将那封书信交到哪里了。//最快更新78//

再加上乔三是外地口音,在南京城转了几天,也不敢乱问,因为那位军爷死之前,说的不能声张,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只能交到京师皇上的手中才会安全。

皇上,乔三一辈子也没有想到皇上是不是他能见到的,记得他见过最大的官,不过是他们的知县大人,就那一年也见不了几回。

来到了京师,要见皇上,简直是痴人说梦一般,不过乔三也不傻,自从见过那位军爷死的那个惨状后,行事愈加小心起来,虽然到了京师,尽量少说话,多听人家怎么讲,就这样住了几天。

没有吃过猪肉,但是乔三没有见过猪跑路吗?他听说书先生讲过,真的要伸冤陈雪,可以告御状啊,就是在大街上拦着轿子那一种,轿子愈大,官愈大,见到皇上的机会就愈大了。

靠着这样的想法,乔三就天天的在街上溜达着,想着那一天看见威风凛凛的轿子队伍,他就冲上去,大声喊冤,先见到大官再说。反正那个死去的军爷说,朝廷的大官一看到他的那封信,就会带他去见皇帝。

五天过去了,乔三依然没有找到目标,他却不知道,京师中。现在早就不流行轿子,而是时兴坐马车,四轮马车,既不用人力。而且还稳当快捷,乔三拿着在甘肃那些官老爷的经验来京师找大官,实在是很难走得通的。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天,晚霞的余晖刚刚消失,秦淮河两岸像是忽然洒落无数颗璀璨的明珠,万家灯火次第辉耀,照得翡翠般的秦淮河水浮光耀金。河中缓缓游弋的画肪和张着五颜六色风帆、船头挂着两盏彩灯的舴艋。飘出阵阵箫管琴弦之声。两岸酒楼歌馆商幡招摇,一串串一串串精美绝伦的绢纱灯笼掩映着彩漆一新的朱楼画阁,栉比鳞次。那河边岸畔的行人熙来攘往,宝马香车脆铃叮咚。空气中飘拂浮荡着脂粉香味。

武定桥上两边的栏杆旁聚集着王孙公子、文人学士、外地游客,或凭栏远眺,或俯瞰河面,指指点点,谈笑风生。突然。桥上出现几辆十分华贵的马车,车夫彩服艳装,横空鸣鞭,马蹄声、响铃声、轱轳声。随着一群前后簇拥的骑士扬长而去。

“什么人?这等威风?”

“伊王殿下啊!现在京师除了他,谁还有这么大的威风。”

“啊!伊王。就是那个皇叔吗。”

…………

桥上的人们议论纷纷,不时又有马车、轿子从桥上走过。半天也没有过完,路人的议论其余的乔三没有听清楚,但是“皇叔”两个字却是明明白白,心里大喜,皇帝的叔叔,应该是个很大的官了吧,因为乔三知道,在他们县城,师爷就是知县大老爷的叔叔,在县里说一不二的。

既然遇到,就不要错过了,再加上身上的钱所剩无几,再耽搁下去,连吃饭都成问题了,乔三想到这里,便不顾什么了,于是就猛地冲出去拦住车队跪了下来,学着说书先生的腔调,大声唱腔的喊道:“冤枉啊!!!”

把伊王的一班侍卫吓的几乎七魂出窍,拿出武器就拦了下来,队伍猛地停止下来,在车中,正与歌姬调笑的伊王差点没有把头插进对面歌姬的酥胸内。

还没有回过神,便听到鬼哭狼叫的声音,“草民冤枉啊,求皇叔大人伸冤,草民要见皇上......。”

伊王朱彝的鼻子差点没有气歪,有这么寒碜人的吗?我一个吃喝王爷,你找我喊什么冤,还求见皇上,皇上是你见的吗?

掀开车帘,恶狠狠的喊了一句:“给我打,打死扔河里去,别在这里丢人!!”

慌得几个歌姬连忙上去捶胸揉背,几个侍卫将乔三拉到一边猛揍,车队继续往前行走不说,还惹的围观的百姓一阵大笑。

当然,在皇城之内,天子脚下,虽然伊王朱彝是那么的叫喊,那些侍卫也不傻,绝对不会把人打死,只是将他拖进巷子里,每人踹上几下,等待车队过去之后,才放开乔三,其中一个侍卫不知是可怜乔三,还是嘲弄,临走时说了一句:“相见皇上,去敲登闻鼓啊,就在午门外面,你敲了就能见到皇帝了!!”

乔三身上酸痛难当,他怎么也想不通他的遭遇怎么就和说书先生嘴里听到的不一样,不过还是把刚才那位侍卫的话记在心里,一瘸一拐的往住的地方走去。

就在乔三这种傻瓜一样的举动被周围百姓当做笑料时,乔三的口音却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有几个人脱离了伊王的车队,渐渐的跟了上来。

紧尾其后,跟踪到南京城下,鸡鸣寺边,又跟踪至乌龙潭寒潭浮庄。见乔三进了浮庄一个多时辰没有再出来,期间,几个人向周围住户问了问住在乌龙潭寒潭浮庄那侉子的情况,然后其中一人吩咐另外两个,躲在浮庄大门外柳丛中窥伺,盯着刚才告状之人的动静,倘若他出来,一定要紧紧盯住。

“我去向王大总管报告,”那人说:“你二人千万看好,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都要跟到哪里。”

吩咐完毕,风急火燎地朝城里疾走。半个时辰后,他来到承恩寺附近的小街上,很快便到了所谓王大总管的住宅。看门人认得他,连忙让他进去,见过王大总管。

一见面,连忙行礼后,迫不及待地向其说道:“王总管。刚才那人我们跟到了乌龙潭寒潭浮庄。”

“噢?”尽管想知道结果,还是忍住来到书房,迅速关上门,急促地问。“快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人便将刚才打听的情况说了一遍,末了,他附着王大总管的耳朵小声说:

“他如今藏在乌龙潭寒潭浮庄内,据哪里的小和尚说的,那鸡鸣寺里的火头和尚是那人的老乡,来京师的时间,口音基本大差不差。我叫老二、老三在那里密切监视。”

王大总管让那人回去继续监视,在哪里想了一会。

思路极其复杂,他惟恐认错了人,这里毕竟是京畿之地。天子脚下,比不得西北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自己一举一动都要小心行事。

从西北传来的消息,那人的尸体找到了,但是手中的文书却是不见。因为那个人死之后是被人掩埋好的,据听说我有人帮他请医生,请的郎中也找到了,证实了就是那个叫乔三的人。

而飞鸽传书过来乔三的相貌。也和今天见到的这个人差不多,但是画影图形哪能十拿九稳?大家都没有见过这个乔三。万一惊动王爷,兴师动众。错抓了人,岂不丢脸?还可能造成轩然大波。退一步说,即便真是那个乔三,难道还能报官府吗,自己做的这些事,根本的也上不了台面。

倒不如,干脆神不知鬼不觉,一杀了之,一了百了,也不必再为这个乔三愁心了。王爷说了,只要拖过明年春天,就算是光明正大又怎么着。

想到此,他改变了主意,决定暂不禀报王爷,等到干脆麻利地杀了这个所谓的乔三之后,再找王爷邀功请赏。

于是,他想到了京城的那些泼皮们,个个虽然都不是飞檐走壁、来去如风、杀人如宰鸡的武艺超群的高手。但是办一些鸡鸣狗盗的事情,应该还是可以,而且自己仗着王爷的名声,暗暗的保了他们几次,让他们办这点小事绝对没有问题,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半个时辰之后,便有一伙泼皮,揣上述药,喷管又带上麻绳,与王大总管一起各自上马,过北门桥,向西朝乌龙潭狂奔而去。

王大总管一行来到乌龙潭外与那正在监视的三人会合,已是戍时之后。月初没月亮,只有些微星光。一行人便朝浮庄潜行。过了柳堤,大门紧闭,四处无声,偶尔传来杜鹃的哀啼和湖中阵阵鱼跳声。

屏声静气顺围墙悄悄转了一周,见庄内没有一处灯光,想是皆已入睡。他们翻过低矮的围墙,进入后院。

突然,有个和尚自屋里走出,提着一只灯笼朝这边走来。王大总管紧贴回廊一角,待和尚走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兀地叉住他的脖子,和尚大惊想喊叫,嘴被迅疾捂住,同时脖子被格上锋利的匕首,其中一人以毛骨悚然的低声恫吓道:

“你敢喊叫,教你去见西天佛爷!”

“好汉饶命!”

“说,从西北来的那个人睡在哪里?”

“这......。”

“快说!”那人将匕首在他的脖子上略微转动。

“好汉说的可是慧空师叔的那个同乡吗?在......在......?”

“带路!”

那和尚战战兢兢地走到乔三与那慧空和尚的住屋,用手指了指。

将一块破布塞在和尚的口中,带到靠近客堂的柱子上绑了起来,因为毕竟是在京畿,而且是在寺庙之中,以免生出太多枝节,要不然这和尚断然被杀。

点破窗纸,屋里黑洞洞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如雷的鼾声一声接一声。捣了捣其中一人的脊梁,王大总管示意动手。那人取出一根长只八寸的铜管,取下两头盖几,将钢管插入宣纸中,用嘴鼓气猛吹起来。铜管里粉沫状的粉尘是一种迷药,散入空气后便成了致人昏迷的气体。

鼾声忽然停止了。稍停片刻,其中一人用力推开窗户,屋内毫无反应。

料定迷烟起了作用,于是破窗而入。点上灯。走近昏迷的慧空、乔三床前,仔细辨认,王大总管忽然兴奋地打了个响指。

“没错,就是他们。快捆起来,绑上铁砣、石头,沉入乌龙潭。”王大总管轻声说,同时命其他人去屋外巡视。

乔三被迷药熏昏。加之傍晚时又挨了顿打,便越发麻木得像死人一般。这些人用麻绳将他们手足捆紧,又绑上铁舵、石头,竟然毫无所知。

王大总管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冷的残酷的微笑,心中骂道:“多管闲事,你他妈的到阎王爷那里去找皇帝吧。”指挥着将这两人抬到潭边,被这么一折腾,加上凉风一吹。慧空、乔三都醒过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发现手脚被捆,看到了围着他的一群黑衣人,乔三狂叫,同时拼命挣扎。慧空倒是镇静,在哪里低头诵佛不已。

“我这就送你们见皇帝!”王大总管狠狠地打了乔三一记耳光,“告诉你,这乌龙潭有数条黑龙,肚子早就饿了。放你们下去,神龙可以饱餐一顿了!”

他啐了一口,吼道:“投下水去!”

话音刚落,便觉得肩膀被猛然钝击穿心般疼痛。“哎哟”一声大叫,王大总管捂着肩膀又蹦又跳直叫唤。泼皮首领惊诧地问道:“王大管家,你怎么了?”

“有刺客!”王大总管忍着疼痛慌忙往浮庄围墙跑去。踉跄中忽然被一只手抓住,脖子下冷嗖嗖地架了一把刀。

“你,你……来人啊!来……”

泼皮们放下乔三、慧空返身来救王总管。

“不要靠近,否则,我宰了他!”黑影命令道。

“别……别……”王大总管喊叫,“你……,你们别靠近。”

“叫他们放下兵器!”听到附耳低声,严厉而凶狠,同时觉得脖子下的刀锋似乎割进了肉里。王总管连声应道:“是,是,好汉饶命,饶命!”他提高嗓门向进逼而来的泼皮们大声喊道,“你们把兵器都放下,放下!”

泼皮们一愣,也看不清架着王大总管的那人模样,想奋力冲上去,又怕伤了王大总管,只得很不情愿地放下兵器。

“退到土堤之外!”黑影喊道。

泼皮们站着不动,王大总管的脖子又感觉到割肉的刀锋,他急喊:“你们快走!按他的话退到堤外!”

“好,我们走!”泼皮们等无可奈何地朝土堤外走去。

黑影掏出绳子,将王大总管绑在松树上,后者苦苦哀求:“好汉,好汉,你……你不是答应不杀我的么?”

黑影道:“我不会杀你!等我走开,再喊那班人来救你!”说罢将王大总管肩上的飞镖用力一拔,疼得其鬼哭狼嚎般叫起来。

倏地,黑影如利箭脱弦,消失在黑暗中。

如梦方醒,没命狂叫:“快来啊!快来救我!那……那人……”王大总管心有余悸地瞅瞅左右,确信无人,叫道,“那家伙跑啦!”

泼皮们听到喊声,飞速赶来,慌忙给他松绑,王大总管咆哮地吼道:“别管我,别管我,快去淹死那两个家伙!”

这才忽然想起搁在潭边捆绑着的乔三、慧空和尚。急忙拎起兵器,朝潭边奔去,一看只有昏迷在地发出呻吟的一个同伙,乔三、慧空已不见踪影。

“看!”眼尖的一个手下,指着潭水喊道,“有条船正朝对岸划去!”

就在这时,另一条黑影如黑色幽灵迅速地飘向堤外。

“瞧,又是一个!”话音未落,紧接着便传来受惊的马嘶声,飞奔的马蹄声。

“糟!有人盗马!”“快追!”

王大总管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追……追哪个?”那一帮人毕竟是乌合之众,顿时慌作一团,不知所措。

顺着夜风,左右荡浆,船行如飞。在乌龙潭对面一条弯道岸边,慧空急忙地催促乔三上岸。

刚才他们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乔三有些迷糊的问慧空道:“到底是谁救了咱们,难道是寺中的高僧吗?”

这也是他听说书的人讲的,说的少林武僧是多么的厉害,就以为所有的寺庙中都有武艺高强的武僧一样。

慧空苦笑一声,说道:“鸡鸣寺没有人会武功,我也不知道是谁救了咱们,到底你惹的祸事有多大,为什么要赔上性命,我看你还是回兰县吧!!”

两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就在觉得绝望的时候,突然就听到几声惨叫,便有人偷偷的割开了绑住他们的绳子,在耳边说了一句:“潭边有船,快跑!!”

他们两人那里还顾得上什么,马上就找到了船只,趁着那边一片大乱的时候,划船就走了,走了几十米才发觉后面马的嘶叫和奔跑声,估计是救他们的那个人为了转移视线,故意做的。

乔三却是没有理会慧空的劝说,在哪里挠着自己的头,有些纳闷的想到刚才对他们说的那几句话,那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难道自己在京师还有熟人吗?那怎么不现身来见见自己,反而这么偷偷摸摸的,想着想着,乔三一拍大腿,脱口而出道:“那不是他吗?”

“是谁?”慧空问道。

“就是那个今天让我去敲登闻鼓的那个人!!”乔三侧头想了一下,肯定的说道,他越来越肯定,刚才对他们说“快跑”的那个人,就是白天打过他之后,对他说可以去敲登闻鼓的那个侍卫。

难道是伊王派他来救我的?乔三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心里暗暗的打定主意,真的要去敲一敲这个登闻鼓了。

那登闻鼓是个什么东西?。。)

第三百一十一章 涉及伊王

洪武元年十二月太祖皇帝置登闻鼓于南京午门外。//欢迎来到阅读//但是并没有成立专门机构来负责管理登闻鼓案件的接受和传达,最初是由一名监察御史来负责接受申诉状纸并呈递,后来改为六科给事中和锦衣卫一员轮流负责。

朱允炆登基之后,也没有太改变这个制度,就一直沿袭下来,不过最近二十余年,登闻鼓还真的没有敲响过。

不过,乔三虽然有些粗枝大叶,但是慧空却是久居京师的,鸡鸣寺前来烧香拜佛的达官贵人不少,就算是用耳朵稍微挂那么一点,也知道昨夜他们遇到事情的凶险,于是就劝着这个老乡早些离去。

乔三执意不肯,慧空这个以慈悲为怀的和尚,更是没有道理看着老乡遇害,干脆二人合计了一下,连夜就赶到京师里面,倒是天下太平,南京的各个城门没有夜间落锁的习惯,他们在隔着午门有三四条街的一间小客栈安顿下来,天刚刚蒙蒙发亮,他们就出来。

看到临近午门的街道上渐渐热闹起来,而午门的卫士们,也都刚刚换过岗,正精神抖擞的守卫着午门,这两人才放下心来,光天化日,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安全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于是,在慧空的掩饰之下,乔三无知者无畏的跑了过去。

还没有等待守卫午门和登闻鼓的侍卫反应过来,登闻鼓响了!!

京师一片震动,就连正在午门附近行走的路人也停了下来。一起将头扭过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将京师都震动了。

此时,有一个身影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不像别人一样看热闹,而是转身消失在茫茫的街道尽头。

朱允炆已经起床了,早已经听到了登闻鼓声,一时间好似也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动静,等他醒悟过来,沉吟了一下,吩咐摆驾御书房,等待着事情的发展。

虽然登闻鼓是为了直达圣听。但是开始绝对不用他直接露面,否则这个皇帝也太忙了一点。

但是等了一个时辰,也没有人来禀报,反常必有妖孽。朱允炆正准备让侍卫去查探一下,这时传事侍卫禀报:佥都御史邓宇、军部侍郎杨成晨求见皇上。朱允炆合起奏章,说,“叫他们进来吧。”

邓宇和杨成晨见礼之后,朱允炆温和地问道:“二位卿家见朕。有什么要事言奏?”

对视一眼,迟疑片刻,邓宇连忙奏道:

“启禀圣上,登闻鼓响起。臣负责前往查查,却是接西北锦衣卫外事局皇事司郑功兵实封奏呈。不敢怠慢,故而急于陛见皇上。转呈实封奏书。”

“西北锦衣卫外事局皇事司郑功兵……噢,朕想起来了,就是前年朕见过的,现在勇王麾下的那个?”

“正是他。不过……”邓宇还没有说完,朱允炆便打断他的话。

“这恐怕不是你们御史台的职司吧?郑功兵职司归军部编制,但是应该归哪里节制,卿家作为佥都御史,应该比谁都明白吧。”

“皇上英明,容臣禀奏真相。”

“真相?……你说吧。”

“陛下,郑功兵已经为国捐躯,他的实封奏疏,在他临死之前,托付给了甘肃兰县河桥小吏乔三,只是说呈给皇上,也没有交代清楚就死了,而那乔三却是没有实际经验,只是知道事情重要,亲自携带实封奏疏前来京师,路程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到,来到了之后,又不找谁,又遇到被歹人劫杀,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敲响登闻鼓,正好被臣给遇上,知道是臣下不能决定的,所以又请了军部杨大人一起查查,现在向皇上禀报。”

事情的经过其实也不是邓宇说的那样,不过在皇上面前,自然不能多说话,只能那样说了。

“嗯?这是怎么回事?你说!”

事情还是挺复杂的,加上当事人乔三知道的也是一知半解,而邓宇短时间内只能凭借郑功兵的实封奏疏上的内容,还有乔三的经历进行推测才得出的,本来这样的内容不该向皇帝禀报,但是乔三毕竟是敲响登闻鼓,而事情也的确太大了,所以邓宇没有办法,才拉着军部侍郎杨成晨前来禀报。

事情是这样的。

一直快要攻打到欧洲的勇王朱棣,因为年纪关系,突然病了,而且病的还不轻,在这种情况之下,两个儿子朱高燧和朱高煦就起了别样的心思。

两个人分别掌握着朱棣手中的一部分力量,谁都想继承勇王的位置,那可是一个比皇帝还要让人眼红的地位,征服的疆土,要比大明的本土还要大,谁不眼热。

但是按照朱棣的思想,还是想把位置传给长子朱高炽,于是就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了一系心腹,经过商议,就写出奏疏将事情禀报京师,但是几个月过去了,朱棣本人虽然病了,但是也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

让心腹调查,才大吃一惊,原来奏疏竟然都没有发出去,而是在半路上都被人劫杀了,而朱高煦和朱高燧两个儿子,不顾父亲的病情,在哪里拼命的拉拢手下十二旗的旗主,得到这个消息的朱棣当场就吐血了。

无奈自己病重,虽然靠着威望,让属下不敢有二心,但是属下们也毕竟要为自己的前途打算,看到朱棣眼见着就撑不下去了,于是就阳奉阴违起来,朱棣知道,自己活着一天,这些属下肯定不能怎么样,一旦自己归天,那么自己的心思,还会有几个属下会执行。

这时,郑功兵的作用就显示了出来,很多人都知道他是皇帝的人,只是没有人点破而已,于是。朱棣就秘密召见了郑功兵,让他带着自己的奏疏回京,亲自交给皇帝,请皇上定夺。

因为朱棣知道。以自己实际控制的疆土,任何帝王都不会任由放弃不管,而只有皇帝做决定,自己的心愿才能达成。

就这样,郑功兵带着朱棣的奏疏,加上自己的锦衣卫实封奏疏,开始了往大明境内赶路,谁知道虽然做的隐秘。还是被有心人发现了。

郑功兵一路被人劫杀,都侥幸的逃了过去,一直赶到嘉峪关,找到了肃州卫卫所的指挥使罗永辉寻求帮助。

罗永辉倒是也很爽快。验过腰牌凭据之后,马上准备了快马,指明了路线,还想派兵护送被拒绝后,送郑功兵进了嘉峪关。

事情反常就反常到这里。一路上侥幸的郑功兵回到了大明境内却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还没有出肃州卫的辖区,便遭到了一股马贼的袭击,要不是一直跟在勇王朱棣身边。也算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郑功兵肯定就跑不掉了。

纵然是那样,也受了重伤。最后靠着放弃马匹,从悬崖上摇身跳下,才逃了出来,但是竟然成了逃卒,被通报给沿途的各个卫所和衙门,请协助调查抓捕。

期间,郑功兵也尝试联系各地锦衣卫的办事机构,但是去了两处,都是险象环生,于是他连身份都没有暴露,连忙潜逃了,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

就这样一直走到陕西兰县附近,又遭到了一次围追堵截,这次他虽然又逃掉了,但是再也撑不下去了,昏倒在山沟里,正好被闲逛的兰县巡检司小吏乔三救了出来,只好赌一次了。

于是就把实封奏疏加上勇王的奏疏,全部交给乔三,嘱咐他一定要去京师交给皇上,话还么有说完,就死了。

不过总算是所托有人,乔三这人虽然大字不认识几个,倒是比较讲义气,再则郑功兵当时说的严重,什么关系到国家大事,生死存亡什么的,倒是激起了乔三的忠君爱国之心,于是孤家寡人一个的乔三向上级告个假,谁也没有说,就自己往京师里来了。

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什么挫折,但是他没有想到,只是草草掩埋郑功兵的尸体很快就被发现,再加上详细的调查,而乔三又走的匆忙和离奇,不难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谁也不知道乔三走的什么路线。

于是就有人往京师里面传信,让留意这个人,但是不知道是怎么发现乔三的,于是就出现了乔三差点没有被扔进乌龙潭里淹死的场面。

当然,按照乔三的叙述,邓宇当然不会知道这么多。

但是佥都御史的职位,邓宇不是白白得来的,经过乔三的叙述,和凌乱的头绪,以及郑功兵的实封奏疏和勇王的奏疏,慢慢的推理出来事情的经过,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末了,向朱允炆跪下,双手举着勇王朱棣和郑功兵的实封上书,说:

“陛下,按朝廷律序,这件事情的确不该御史台负责,但是臣下当值,而且兹事体大,臣下不敢延误,故而立即觐见皇上,其中详情如何,躬请御览。”

朱允炆紧皱眉头,打开实封。眼中映现上书标题——

‘锦衣卫外事局郑功兵呈奏皇帝书’

朱允炆神情专注地翻阅奏章,御书房里静得只听见翻动纸张的声响。看着看着,朱允炆双手在微微颤抖,一向恬静的两颊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下滚过声声沉雷。

“啪!”朱允炆怒不可遏,拍案而起,骂道,“看日期,时间过了这么久才到朕的面前,就知事情的艰险,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

御书房里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看皇帝一眼。朱允炆颓然坐下,他色厉内茬,心中有难言的隐痛。

郑功兵的实封、邓宇的奏禀,都闪烁其辞地透露出此案牵涉极广。他想起很多事情。

谁要拦截朱棣派回的信使?没有意外的话,肯定是朱高煦和朱高燧两个蠢材!谁拦截郑功兵返回大明,这个稍微一看都可以明白。

但是进入了大明境地,谁还有这么大的能量追杀郑功兵,而且是谁暴露了郑功兵的路线和行踪。

又是谁能利用沿途官府、卫所的力量通缉郑功兵。是肃州卫指挥使罗永辉,还是另有其人?

乔三进京,到底谁在寻找他,谁要置他于死地?这些都是需要知道的。因为这些可以说明了很多问题,至少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在皇帝统治之外,还有一股暗流在蠢蠢欲动,现在已经是若隐若现了。

更可怕的是,自己有着锦衣卫、内厂等情报机构,居然没有提前得到消息,那么朱允炆曾经引以为傲的情报机构。现在还属不属于自己呢?

看来此中的水还真的是很深啊。要不要传谕乔三再问一个明白?不妥,不可操之过急,朱允炆望望御书房里木然静默的邓宇、杨成晨,准备叫他们退去。

“启奏皇上。”传谕侍卫走进御书房跪禀道,“锦衣卫蓝勤堂大人求见皇上!”

“噢?!”朱允炆也正好想见见这个锦衣卫的实际负责人,看看他到底是怎么说的,于是立即召见,叫他进来。

蓝勤堂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怎么会不知道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也是坎坷不安,这些年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明的情报头子。的确也隐瞒了很多事,但是这件事上。他绝对不敢隐瞒,蓝勤堂知道皇帝可以信任他不敢隐瞒。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隐瞒不隐瞒的问题了。而是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能力问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让皇上通过登闻鼓的告状人才得知个一鳞半爪的,他不知道自己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到底还能做多久。

“皇上!”刚进御书房,蓝勤堂就跪了下来,面对着这个看着他长大的皇帝,做出一副懊悔莫及的样子,说道:“皇上,臣有罪!!”

朱允炆把目光投向垂手侍立的佥都御史,拿起那两份实封奏疏继续看着,没有理会蓝勤堂,对邓宇二人淡淡的说道:

“那乔三现在哪里?”

“回皇上,乔三现在已经被军部派遣人保护起来了,暂时在军部候旨。”这句话,倒是军部侍郎杨成晨回答的。

“速传朕谕,叫他进宫见朕。”

“臣遵旨。”两个人知道皇帝有话单独问蓝指挥使,于是便趁机告退了。

朱允炆又传谕侍卫说道:

“传谕陕西承宣布政使、肃州卫都指挥使、陕西行都司指挥使。着他们即刻进京。”

“遵旨!”

然后,朱允炆才把目光投向蓝勤堂,见他跪在那里,已经是忐忑不安,十分惶恐的样子,再则也是自己当初救下的蓝玉的唯一骨肉,心里有些不忍,但还是冷冷的说道:“先别请罪,先说说都有什么收获吧!!”

短短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也就是朱允炆快要忘记的三四个小时的空间,他想看看到底都查出了什么。

“皇上,我们已经查出,昨夜行凶之人,乃是莲花桥成贤街胡家巷的一群泼皮,平时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现在已经被锦衣卫全部擒获,正在审问详情,但是分开审讯之后,得出的初步结果,指使人是伊王府管事王强,因为事情仓促,而且事情牵涉皇家,微臣特来请示皇上!!”

蓝勤堂一点也不敢隐瞒,把刚刚得到的消息全部都说了出来。

朱允炆喝了一口茶,慢慢的敲着书案,问道:“此事和伊王有关?”

“臣下还不敢确定。”蓝勤堂说着,拿出一份档案,双手呈送上来,说道:“这是哪王强的档案,王强是北平通州人,在七年前进入伊王府中做事,其妹妹是伊王的一个侧妃,所以当时伊王在藩地时已经是深的信任,是跟随伊王进京不多的人之一。”

侍卫赶忙从蓝勤堂手中接过关于王强的档案,双手举着放到御案上,朱允炆打开疾览……他胸中刮起暴风,皇事院中伊王朱彝嚣张的举止已经传到了他耳朵里,再加上这件事情,看来伊王和这件事有所牵连已经是确凿无疑,但是到底牵连有多深,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朱允炆预感到案情的严重性和复杂性。强压一腔愤懑,平静地说:

“传谕伊王明日觐见。”

蓝勤堂心里一颤,他当然知道伊王肯定脱不了关系,但是皇上这次竟然还要召见,不说怎么处理那王强的事情,而是要传谕伊王觐见,到底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难道还是想看在皇室的面子上,私下解决吗?因为这么多年以来,皇帝极少对皇室下手,一般能容忍的话,就宽容甚至于放纵,就连伊王当年抗旨不回京师,被抓回来也不过是圈禁几年了事,这个事情,传说要是放在太祖身上,伊王死几次的机会都有。

这个皇帝什么都好,就是太仁慈了一点,以至于让人觉得有些软弱,就连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也只是稍微有点冷淡,连怪责都没有一句。

得了便宜的蓝勤堂心里这么想着,竟然没有想到如果要怪责那就不是骂两句的事情,说重了是免职都是轻的,只是担心着皇帝过于仁慈,害怕事情处理不了,心里暗暗的下了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重新整顿一下情报网络,争取为皇上多分忧,不要让皇上再次发现自己的过错了。

过了一会,其中蓝勤堂又根据皇帝的问话,回答了一些关于乔三的事情,因为皇帝要召见乔三,所以他也赶快告退,去找新的线索去了,谁知道,能找到什么可怕的线索呢!!。。)

第三百一十二章 灭口

“啪!啪!”

伊王朱彝怒不可遏地扇了王强两记耳光,本来已经够狰狞的脸一下子变得凶神恶煞,像狮子一般咆哮着:

“该死的蠢材,谁叫你擅作主张!你应该立即禀告,本王另有办法让他插翅难飞!”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王强重重地左右开弓地打着自己的嘴巴,不停地骂着,“小人本以为留了那几个活口是祸害,万一被有心人知道了,他乱咬乱攀,生出许多麻烦。//欢迎来到阅读//因此想一杀了之,一了百了,再不必提心吊胆怕王爷收到牵连,那样王爷对西边也有交代了。”

“啪!”伊王朱彝又伸手打了王强一个耳光,啐道:“你这张乌鸦嘴怎地胡乱聒噪,不准再说西边二字!”

“小人放屁,小人刚才是在放屁!”

“你给我听着,要不是看到你妹妹的份上,这次的事情,本王非撕烂了你不可,快点去给本王打听消息,不能再擅自行动了。”

王强垂首侍立,连说:“是,是。”

“此外,那几个小混混,让他们离开京师躲一阵子,真的不行,让卜晓武去一趟,千万不要出了差错!!”

“小人遵命!”

“再要坏事,本王宰了你!滚!”

王强点头哈腰,踉跄退出,捂着被打红的脸,肩膀上的伤口又火炙似的疼痛,心中寓着一腔莫名的仇怨。

“王爷何犯着与他大动肝火!”侧王妃一直在窗外摆弄栀子花,见王强离去。隔着打开的窗对伊王朱彝说。毕竟是自己的哥哥,虽然不成器,但是看见被折腾成这样,侧王妃王氏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这混账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个人已成了瓮中之鳖,却活活地给溜走了。”

侧王妃王氏拐进屋,嘲哂道:

“王爷,也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就脱不了山窝窝里的土气。”

“你……”

“我还是那句话,不必杞人忧天。我就不相信,这个乔三有什么三头六臂。莫说他在京师难逃咱们的手掌,即便侥幸苟活。他又向何处去告?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应天府,王爷只要打个招呼,谁敢受理他的事情?何况这个土包子连衙门在哪里也不一定能找到。”

“爱妃不用这么说,我自然放心。”

伊王朱彝毕竟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尽管有重重铁网保护,层层关系勾连,更有自己这个王爷的皇家金牌抵挡,但还是不无顾虑,说。“万一捅到皇上面前……”

侧王妃王氏笑起来了,食指点在伊王的额头,说:“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黎民百姓告御状,皇帝私访受案情。那都是戏文里编出来的故事,太祖皇帝我不知道。但是咱们这个皇上登基以来,你见到几个了?侯门似海。皇家九重,谈何容易?痴人说梦而已。”

“可是,皇上设登闻鼓,允许百姓击而引奏。太祖爷有谕示,今后大小官员并百工技艺之人,应有可言之事,许直至御前奏闻,又有御旨曰:‘天下臣民,凡言事者,实封直达御前。’倘若这个乔三援此二例,万一能面奏皇上……。”

“海中捞月、登空摘星,全是妄想。即使那乔三能走到午门,没等他走到登闻鼓前,便会被卫士拦着,咱们岂能不知。至于实封上奏,总得呈交有司,层层上达。眼下那乔三惶惶如丧家之大,怎能接近朝廷大小臣工呢?况且,那是不是乔三,乔三是不是真的来京师报信,也是莫须有,那些人纯属惊弓之鸟,咱们又何必替他们操心?”

伊王朱彝觉得侧王妃说得非常有理,那颗空悬晃悠的心稍稍平静下来,松了一口气,在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操作下,清晨的伊王府中,竟然除了刚才王强被骂的紧张气氛,渐渐的又陷入了一片祥和之中。

当然,伊王现在不会知道,这件事在他渐渐放心的同时,矛头也渐渐的指向了他,总算只是一个纨绔子弟样子的伊王,很开的就想把这件事情忘在脑后了。

三十岁的侧王妃王氏,艳丽娟秀,真如同月中仙子,如同救普救难的观世音。他庆幸自己娶了这位娇艳美丽、势倾朝野的侧王妃,也就是这个侧王妃给他带来再次做土皇帝的梦想

至今常常处于一种亢奋梦幻状态,他从小就是皇亲贵胄,锦衣玉食的,刚刚懂事就被封为藩王,十六岁就藩在洛阳城,至今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在京师的时候,时刻都忘不了那种山高皇帝远的日子是多么的惬意。

而被迫回到京师中之后,简直是天翻地覆。圈禁了几年,加入皇事院的行列之后,他才真正体会到,难以企及的荣耀。威风、显赫、特权,种种鲜为人知的隐秘和神圣的光环都已经离他远去了。

虽然,他亲眼目睹在这靖难之役,还有建文皇帝的削藩政策,而他也正是这个削藩运动中受害的皇亲贵胄之一。自己的兄弟、子侄们为了他们的私利而残酷地互相倾轧互相搏斗。

但是,除了自己的父亲,天纵英明、圣德无量、以猛治国、赏罚分明的太祖洪武皇帝惩处几位大逆谋叛的皇亲国戚,竟至轰动朝野,传诵天下之外,而他这个侄儿,也就是现在的建文皇帝朱允炆,还真的没有做过对皇亲国戚十分过分的事情。

这也是伊王朱彝感觉到放心的地方,也可能觉得人善可欺的原因吧,伊王做事先做,从不计较后果,也可能是朱允炆太仁慈的结果,这种仁慈一般都会被人认为是软弱。

普天之下的臣民莫不颂扬皇上是一位唯德唯馨、唯江山社稷的圣明之君;但是建文皇帝对这个神圈之内的人们又给予特殊的圣眷,伊王回京圈禁。而他的儿子朱颙炔却仍旧世袭伊王一系的爵位,这可能是伊王朱彝最大的安慰吧。

这时,卜晓武走进花厅禀报:“王爷,吏部给事中柳大人求见。”

伊王朱彝精神一振。兴奋地说:“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快快有请。”卜晓武离开之后,伊王朱彝叫侧王妃王氏回避。本来一个小小的给事中,不值得伊王亲自接待,但是正好遇到这种事情,伊王人虽然粗俗,但是还是知道轻重的。

柳迎春步履轻捷地跨进花厅。这个才三十八岁的吏部给事中是建文二十一年的进士。凭着他绝顶的精明干练,也藉着与侧王妃王氏是同乡同里这层干系,左右逢源,平步青云。八九年间便由知县、国子监教席、一跃为吏部给事中,虽然品级没有升多少,但是权力却是增加了不少,所以对于伊王朱彝深怀提携之恩,背靠皇亲的荫蔽。使他体察到一般同僚所难以企及的便捷、荣耀,许多希冀能巴结皇亲的朝臣和封疆大吏深谙这层惟妙的裙带关系,也有意靠近柳迎春,巧妙地制作他们的网络图和护官符。柳迎春自然深以为荣,越发对这些官员显得偶傲清高。越发对伊王朱彝这个所谓失势王爷依然露出恭顺谦卑……。

因为他心里清楚,伊王虽然名誉上失势。但是暗地里,还是有一定能量的,自己就是一个例子。

“下官叩见王爷!”柳迎春趋前向正坐着等他的伊王朱彝参拜道。

“啊,柳大人,这么早造访,不知有什么见教?”

伊王朱彝掩饰对柳迎春来得正是时候的激动,漫不经心地微笑道。

“不敢,不敢!”柳迎春疾步走到伊王朱彝身边,小声说道,“启禀王爷,下官有个天大的消息想要对王爷说一声。”

“什么事情,需要柳大人前来,不妨说说看。”伊王朱彝讨厌这种无礼的举动,但是还是没有提及,皱眉说道。

“今天清晨,登闻鼓被人敲响了?”

“谁?”伊王朱彝心里顿时升腾起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刚刚对侧王妃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顿时还算是沉着的他,也有些慌乱起来。

“就是王爷一直让下官们留意的那个人,叫做乔三。”

伊王朱彝手中拿的茶杯“咔嚓”掉在了地上,有些失神的站了起来,喃喃道:“他怎么会知道去敲登闻鼓?”

很满意这个效果,但是却不知道伊王朱彝为什么这么失态的柳迎春,有些吃惊的望着他,心里有些忐忑。

他只是一个给事中而已,伊王朱彝还真的没有把他当做一盘很重要的菜,只是例行的打个招呼,让注意一下乔三其人,说是自己儿子也就是现在的伊王朱颙炔在藩地让他帮忙寻觅的,原因是旧部的一个逃卒。

当柳迎春知道敲登闻鼓的人叫做乔三,而且是从西北过来的,还以为自己立功了,没有问清楚原因,就赶快过来汇报了,当然更是不知道昨晚发生在鸡鸣寺的事情。

但是这个消息却引起了伊王朱彝心中的波澜,朱彝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全完了。”

回过神,没有顾及柳迎春的想法,马上喊了一句:“送客!”

把正在迷茫的柳迎春撇在哪里,匆匆地就往后花园而去,把前者搞得郁闷无比,偏偏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好自己出王府回衙门去了。

走的不远,正好和前来宣谕召见伊王的侍卫擦肩而过不提。

伊王朱彝还未走到后花园,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从小花厅传出,心里有些不快,都泰山压顶了,她还有心思弹琴作乐。跨进小花厅时,侧王妃王氏抬眼瞥了他一眼,继续着她的弹奏。

“停下、停下,”伊王朱彝实在生气了,喊道:“别弹啦!”

似乎没听到伊王朱彝的说话,王氏继续拨着琴弦。

坐到茶几边,朱彝端起侍女送来的冰镇莲子汤,猛喝了两口。王氏将琴弦一挑,欠身离座。笑眯眯地坐到朱彝身边的椅子上,说:“王爷,瞧你垂头丧气的样子,好像马上就要进杀场似的。”

朱彝说:“唉。虽还没进杀场,但是三魂走掉六魄了。”

王氏温和地抚慰说:“王爷,不要灰心丧气,你不会进杀场的,王爷福大命大,到时候还要去洛阳城当王爷的。”

朱彝六神无主的说:“唉,那个乔三,怎么想得到去敲登闻鼓。也怪我这张嘴,怎么就说出那么不吉利的话来!!”

“那又怎么了?”王氏愣了一下,还是截住朱彝的话,说道:“那又关王爷什么事。他去敲他的,王爷做好自己的王爷,谁又能牵涉到王爷身上,妾身看,王爷是关心则乱!!”

朱彝愁眉苦脸的说道:“昨天王强那个杀才。要是没有他那回事,本王怎么会担心呢?”

王氏轻蔑地说:“他们能怎么说?他们敢怎么说?哼,大不了让我哥回北平去躲一阵子,怕什么呢?何况据我哥说。那乔三恐怕也不知道是谁想杀他,正迷糊着呢。谁又能把这件事牵涉到咱们伊王府?”

刚说到这里,下人又来禀报。说是宫中有人前来找王爷宣谕,朱彝只好再出去,过了一会,脸色发白的回到了大厅里,心神不定的向王氏说:“爱妃,恐怕真的要大难临头了,刚才宫里宣旨,让我明天一早觐见皇上,本王怎么问,也问不出来皇上让我进宫做什么?”

听闻这话,王氏也不由发呆了一下,轻轻的安慰道:“也许是王爷在宗室会议上闹哪一出的事情,妾身想了即便,我哥哥那事是绝对牵连不了王爷的。”

两个人在哪里寻求安慰,可是从来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没有过多大一会,那王强便屁滚尿流的回到了伊王府,向他们报告了关于那班泼皮失踪的事情,他本来带着卜晓武手下的几个侍卫前去让那几个混混暂时离开京师,甚至做好了灭口的准备,但是总是有人动作比他快,当他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都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被抓走,还是自己看见事情不妙,先溜走了。

他们多么希望是后者,那么自己的危险就会小一点,无论是王强,还是侧王妃王氏,更有伊王朱彝,都是这么想的。

花厅内陷入一片寂静,伊王朱彝看着狼狈的王强,心想都是这厮坏的事情,他一旦落到锦衣卫或者官府手里,这个贪生怕死的蠢材,狡桧奸滑,十有八九要供出底细。要除掉这个隐祸,伊王朱彝思忖再三,这样决定。但是当着自己爱妃的面,不能做的太明显,要处理得不留痕迹。

过了一会的午饭时间,伊王府小花厅里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宴。算是为王强送行。这一点是公认的,就连王氏也觉得自己的哥哥不能再留在京师了。

屏退了左右,花厅内只有三人在哪里吃饭,这王强虽然是王妃的哥哥,但是这种机会也不多,毕竟是上下有序,尊卑有别。但是在伊王的招呼,自己妹妹的劝说下,还是坐了下来。

心照不宣的没有说出王强昨天要杀的乔三去敲了登闻鼓,皇上还要召见伊王,王氏是为了害怕吓着了哥哥,所以不说,而朱彝心里想的,就是知道王强这个人比较狡猾,而且头脑灵活,担心他知道的太多之后,会防着自己灭口,所以也不说出来。

而王强刚刚做错事情,深深负疚,一连喝了数十杯酒,乘着酒兴,伊王关切地说:

“王强,那个贱民一日不除,本王总担心他在找你麻烦。”

“怕他个屁!”王强已经半醉,放肆啐道:“有王爷撑腰,谅他拔不掉我一根汗毛。下回再犯到我手里,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话虽这么说,不过,还是保险一点好。”

“王爷的意思是……”

“是这样,近日这件事你先不要管了,而且本王可能要去皇事院,几天都回不来,你先躲一躲吧,别让这个贱民遇见你了……。”

“所以,本王想让你暂且离开京城到北平或者是洛阳躲一躲。”朱彝说:“那贱民找不到你,也便一了百了。”

“那……我什么时候动身?”

“今天……今天夜里。”

“这……这么急?”

“夜长梦多,越快越好。”

王爷迅速转了转眼珠,见王爷一副慈祥关切的样子,再看看妹妹,也是一副深以为然的养子,深为感动,连忙离席作揖说:

“多谢王爷佑护,王强至死不忘,小人这就回家准备……。”

“此事务必严守机密,你就不用回去了。”朱彝摇摇头,也离席站起,说道:“若是府上有人问你,只说去芜湖田庄看租。”顿了顿又说:“轻装简束,带些银两花费便是。另外,为了出城安全,本王吩咐卜晓武暗中护送你过江。到了洛阳之后,你在那里潜影逍遥,切莫到处走动。”

“小人谨遵王爷训谕。”

伊王朱彝和侧王妃王氏相视一笑,一副大团圆的局面就这样形成了,而王强也不疑有他,在王府内吃饱喝足了,只等着晚上走人。

朱彝长出了一口,在闲暇无人的时候,把侍卫统领卜晓武叫到一边单独安排了一番,他觉得,只要不抓住确实的证据,以自己王爷的身份,皇帝那柔软的手段,无论无何自己都不会出问题的。

但是就是有人不让他如愿,当晚王强跟随卜晓武悄悄出城之后,一个消息又传到了伊王朱彝的耳朵里。。。)

第三百一十三章 撇清干系?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绪走进御书房。//高速更新//伊王朱彝以常礼参拜皇帝,朱允炆眯着眼睛靠在龙椅上,手中不知拿着谁的奏折却没有看,鼻子哼了哼,睁开眼,没有动怒,语意也很平缓。

说道:“皇叔,朕听说您老在宗室会议上,对朕的决议好像有些不满?”

伊王朱彝心里一松,迅速敏感到,可能是自己在皇事院大放阙词被人捅到了皇帝这里,想到这里,心里一阵轻松,刚刚来皇宫之前王妃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王爷,昨夜你让卜大统领去做什么了,妾身也知道,但是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王爷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来个抵死不认就是,何况,这件事王爷虽然吩咐下去了,但是我哥哥做的事情,王爷事前是真的不知道,用不着心虚。”

“而且,王爷一向骄傲惯了,从来没有低过头,这次去皇宫见皇帝,大可不必一副心虚的样子,那样可能会更令人怀疑.......。”

想到这里,朱彝的腰杆挺了挺,直起身来,看见皇帝没有露出特别的神色,反而放心下来,轻轻摇头看看四周,似乎想要给自己找个座位,但是没有皇帝的允许,在侍卫的环视面前,他倒也不敢太过放恣,于是拱手回道:

“皇上既然明言,本王虽然是长辈,但毕竟是皇上的臣子,自然是要回答的,那些话臣的确是说了。但是......。”

“臣虽然是皇上的臣子,但依然是皇室中人。而江山市我们朱家的江山,是太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为了我们朱家的江山,有些话。臣即使知道不对,还是要说的。”

言语犀利,哪里还像民间所传说中那残暴、粗俗的伊王朱彝,就连朱允炆也不由不需要刮目先看,这些话,说的在情在理,估计就算是朱元璋在世,也要被这番一心为朱家天下的理论稍微打动。心中减去几分恶感。

朱允炆不动声色,说道:“朕身为大明天子,难道还不为大明着想吗?皇叔暗中抵抗圣旨,难道就是为我大明江山考虑吗?以此看来。晋王叔、秦王兄、植王叔他们加在一起,也不如皇叔您的忠心了?”

皇帝的话充满了嘲讽,明白人都能听出来,但是暗中的一些软弱,却是让伊王朱彝心里一跳。好像抓住了皇帝的什么弱点一样,斗志昂扬起来。

抬起头,理直气壮的说道:“皇上,臣不敢。几个王兄都是大才之人,岂能是小王能够比的上的。但是他们以大局为重,以皇上的威信为尊。本王相比,自然有些不识大体,但是,恶人总是要有人出来做的。”

“本王以为......。”心魔一去。朱彝的心里顿时有了信心,而“本王”这个已经习惯的自称,也渐渐的顺口起来,却没有看到朱允炆的眉头渐渐的落下了一丝不愉,只顾自己说道:“本王以为,齐泰之事,放在皇事院宗室会议上议论,肯定是不合适的。皇事院是什么地方,是皇亲国戚,亲王贵胄们讨论国家大事的地方,他齐泰是一个靖海侯,和皇室毫无瓜葛,为什么要放在皇事院讨论,本就与体制不和,而皇上建立皇事院,就是要给我们这些本来已经闲散之人商议国事的机会,为了处理朱家宗室之内的一些不肖之人,外面臣子的事情,本王不想参合,也参合不进来啊。”

还是句句在理,但是又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怨怼之心,让人捉摸不定伊王的的确想法,但总之说这么多,就一个意思:那就是我反对,是没有错的。

朱允炆悄然一笑,说道:“那朕准备依照民意,加封齐泰为静海王之事,皇叔也是反对了?”

伊王朱彝总算是听到了一个真正的消息,这个消息是从皇上的嘴巴里亲口说出来的,那意义就不一般了,他也没有想到,还没有说几句话,皇帝就自己承认了,他心里一直以为,皇帝永远也不会亲口说出来,那么他就可以借助这个大家都知道的哑谜,继续为自己开脱,谁知道皇帝亲口说出来,让他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皇上万万不可,异姓封王,有违太祖定律,实在是有伤国体的事情,皇上金口玉言,岂可轻易说出呢?”

朱允炆倒是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的草包王爷,到底怎么变成了一个能言善辩之士,也没有动怒,索性和他争辩起来。

“异姓封王,在太祖时间已经开始,比如中山王、开平王、岐阳王和宁河王等等,不都是太祖封赠,就连前些年朕追封黔宁王,大家也没有出声,何来皇叔这么一说呢?”

伊王朱彝心里嘀咕着,他的学问并不多,但是太祖年间和本朝发生的事情,作为一个王爷还是经常和别人议论的,皇帝说的这些话,他心里都清楚,但是能一样吗?

中山王徐达:开国功臣之一。封魏国公,追赠中山王,谥“武宁”。

开平王常遇春:洪武二年卒于军,追封王,谥“忠武”。

岐阳王李文忠:初封曹国公,追封岐阳王,谥“武靖”。

宁河王邓愈:追封岐阳王,谥“武顺”。

东瓯王汤和:初封中山侯,进封信国公,追封王,谥“襄武”。

黔宁王沐英:初封西平侯,追封王,谥“昭靖”。

这些都是开国的功臣,并且这些封王的决定也是死后经过商议追封的,追封的王爵不能世袭,也不能进入皇事院,能和齐泰这个活人相比吗?

而且还要把齐泰的事情摆到皇事院进行讨论,难道是想齐泰进入皇事院,有了这种想法。伊王朱彝下了一跳,心想,回去要和那些人好好的商量一番了。

心里这么想,伊王朱彝却是半天没有出声。他也知道皇帝是拿这些话挤兑他,大明王朝,谁不知道异姓王爷只能死后追封,要是齐泰死了,你封他做一字并肩王都没有太多的人反对,问题他还正在活着,怎么能行,别说我们这一班子姓朱的王爷。就连那些儒学大家也不会同意啊。

“皇上,本王觉得,此事欠妥,还请皇上三思。至于其中原因,相信皇上心里明白,本王就不再多言了。”

伊王不想再在这里兜圈子了,来到御书房,当他知道并不是为了王强、乔三之间的事情而来时。他的忐忑不安的心里一惊算是安稳下来,至于皇事院捣乱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刚才慷慨激昂的说的那几句。已经几乎用完了他肚子里不多的存货,再说下去。倒是要赶快把皇上说出要加封齐泰为静海王的事情传出去才是。

伊王朱彝失去了谈下去的兴致,但是不代表朱允炆也失去兴致。脸色整了整,朱允炆抬起头说道:“皇叔这句话就不对了,朕心里一点也不明白,皇叔还是说的比较明白一点比较好。”

伊王心里有些不耐,但是也不敢太过放肆,再加上站的够久了,皇帝一直不给自己安排个座位,心里早就有些不满,听到这话,抱拳就说,声音也加大了一些,道:“皇上,可能齐泰功劳封王,是有必要的,但是封赠功臣,也不一定非要封王不可,皇上难道不怕反而害了齐泰。”

“最近一段时间,齐泰府被士子围困,齐泰溧水祖居被民间唾弃,而听闻太子前往镇江迎接之事也受阻。这些事情,难道就是皇上所谓的民意所在吗?本王觉得,陛下不是在封赏功臣,而是在捧杀忠臣。”

“无论事情结果怎么样,本王是坚决反对的,相信很多人不知道皇上的决定,只是觉得谣传而已,要是他们知道,肯定也和本王的想法是一样的。”

估计这句话,才是皇帝想要听到的,心里叹道,不过还是一个草包王爷,看着这个模样,被人利用也不知道,按照这样的性格,绝对不像是主事之人,心里下了个这个定义,朱允炆停了一会,慢慢的说道:“但是齐泰功高不赏,也是不行,朕在潜邸之中齐泰就跟随着朕,经过靖难之役至今已经三十余年,现在齐泰又为国开疆拓土,实在是功劳太大了。”

皇帝竟然示弱了,伊王朱彝差点没有心里笑出来,就这么容易吗?按捺住内心的兴奋,接着皇帝的话语道:“皇上,封赏臣子有很多方法,也不是非要封王不行,齐泰福分不厚,封赏太深,容易折了这个陛下的好臣子。”

“那皇叔怎么看?朕该如何呢?”

伊王低头想了想,以往听过谁好像讲过一些这些东西,现在也正好拿出来卖弄,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在皇帝面前露一手了,就说出来一些有建设性的,也好让这个皇帝后悔当初非要逼我回来。让这个侄子也知道我伊王是一个能人。

于是就说道:“齐泰功高盖世,本王觉得,可以加封一级,以靖海侯增爵靖海公就可以了,皇上若是觉得不够,还可赐丹书铁券,保齐家三世安宁,至于齐天瑞,恩赐可以袭爵,就是对他最大的赏赐,至于皇上再觉得不够,便可在皇室之中选择宗室之女赐婚,允许加入皇家,可惜是陛下只有丽江公主一人,若是有,那就再也合适不过了,但是宝庆公主去年新丧驸马,倒是可以安排,这些还需皇上斟酌。”

朱允炆彻底的对伊王朱彝有些刮目相看,这种大局观,是他原来考虑过的,不是出于某些原因,估计真的会做出刚才朱彝所说的过程。

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说着:“皇叔高见,让朕再考虑一下,毕竟朕金口玉言,已经做出的决定,朝令夕改是对朝堂的一种不负责任,有劳皇叔提醒了。”

得意之余,用余光看着谦虚的皇帝,朱彝差点没有笑出声来,但是朱允炆话音一转,接下来的话,就让他被一盆凉水浇在身上,顿时从头凉到了脚底板。

朱允炆看似无意的又说了一句:“皇叔。昨日登闻鼓被人敲响了?不知道皇叔知道不知道。”

朱彝刚才得意的模样再也不见,脸色有些不安,但是勉强的压住,回答道:“臣略有所闻。但不知道是为何事,但是这些不该皇事院署理,臣也不敢多问。”

朱彝的气势马上下降很多,就连刚刚自称的“本王”也变成了“臣”,可见心里稍微有些惶恐,朱允炆目的已经达到,继续说道:“朕还听说,那敲登闻鼓之人。在敲鼓之前的一天,曾经拦住皇叔的车队喊冤,但是被皇叔打出来了。”

“这个......这个........”朱彝的额头在深秋冒出了汗,硬着头皮回道:“这个臣就不清楚了。好像昨日臣从秦淮河回府,是好像遇到过阻碍,不过都是下人们处理的,臣觉得事情不大,就没有过问了。”

吃力的回答完。伊王朱彝心里庆幸着昨日花了半天的功夫做功课,只是没有想到皇帝在自己最得意的时候问这件事,难道皇帝恼羞成怒了。

“哦!”朱允炆恍然大悟了一下,继续说道:“那前日敲鼓之人夜间遇刺。皇叔知道吗?”

摇摇头,伊王朱彝吃力的回道:“臣不知。天子脚下,竟然还会出现此等之事。不知皇上可否查实。”

“此事不假!”朱允炆摇摇头说道:“锦衣卫昨日已经抓住了刺客,经刺客招认,此事是伊王府管家王强幕后指使,这次请皇叔过来,主要是澄清这个事情!”

朱彝心跳加快,但是听皇帝这么一问,他反而镇静下来,故作惊讶,说,“真有这样的事?!”

“你自己看看吧!”朱允炆将锦衣卫取得的胡家兄弟几个泼皮的供词掷到伊王朱彝的面前。

打开胡家兄弟的供状看了一遍,方才知道东窗事发并非他担心的事情,而是胡氏兄弟说是王强和鸡鸣寺中人有仇,才找他们兄弟出气一说,

他暗暗庆幸昨日夜里除掉王强太及时了,否则后患无穷。见皇帝并没有怀疑到自己指使的内情,便装着惊诧、生气,双手发抖地看完供状,义愤填膺地说:

“王强这个恶奴,胆大包天,无法无天,竟敢借皇家之威,猖獗到在京师之地草菅人命,是可忍孰不可忍,请皇上立即传谕拘捕处死!”

“朕已传谕刑部缉拿。”朱允炆说:“皇叔,皇家的颜面要顾全的,今日皇叔进宫之后,朕才派锦衣卫前往王府捉拿的,皇叔身边藏匿歹徒,竟然冥愚不察,麻痹松懈,一至于此,可知罪么?”

“臣愚钝失察,失驭无教,致使悍奴得以兴风作浪,请皇上降罪!”

嘴里说着降罪,但是朱彝的心里却是无比的轻松,一个惊天的案子,在皇上眼里就是这么的轻松,再问下去,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但是皇上既然定义为自己有着失察的过错,那么就不是怀疑自己什么。

至于自己府上的家人作孽,那在皇家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就是把下人们推出来管他死活的,更何况,皇上今日上午去抓王强,但是王强昨天已经离开了王府,而且在昨天夜间,卜晓武回来禀报,已经干脆利落的将那王强斩杀于长江边上,连尸体都沉入了江中。

到现在,估计连尸体都飘到海里去了,皇上到哪里去找,只要没有证据,大不了就是我管教不严之过,至于其他,还害怕什么呢?

但是现在,还是把自己撇的越清楚越好,马上又启奏道:“皇上怎么不早点捉拿呢?怪不得昨日那恶奴举止失常,说是家中有亲人病故,要回乡奔丧,臣觉得孝义为先,就准他回去一个月,昨天已经离开王府了啊!!”

说着,装着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朱允炆看到后,也诧异了一下,道:“果真现在已经不在伊王府了!!”

伊王朱彝点点头,说道:“臣有罪,若是早知道,肯定将其锁拿,亲自送往刑部,就算臣再护短,也绝不会允许在天子脚下出现这种事情,作为皇家亲王,这是理所当然的。”

顿了一下,看见皇帝似乎有些后悔的模样,不由心里有些幸灾乐祸,马上又火上加油道:“皇上,臣马上回去,将那王强的档案文牒送到锦衣卫处,请有司前往他祖居捉拿,尽到一个臣子的本分,也算是为咱们朱家出一份力。”

“如此甚好!!”朱允炆点点头,似乎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说道:“皇叔果然是忠心为国啊,至于刚才亲王劝朕关于齐泰之事,朕会慎重考虑的。”

“谢皇上......。”朱彝趁机准备告退,说道:“那臣回府准备让下人们准备相关文牒,请皇上命锦衣卫随臣一起回府吧,能早一点得到那恶奴的情况,也可以早点捉到那恶奴,那么臣也可以稍微减轻一些失察的罪过。”

朱允炆点点头,向在旁边伺候的蓝勤堂招招手,道:“你亲自护送皇叔回府,等拿到文牒之后,再回来找朕,朕还有一些事情让你办!!”

蓝勤堂领命,伊王朱彝告退,两个人前后相携而去,朱允炆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三百一十四章 微服出宫

酉时之后,朱允炆走出御书房,在门前的大院内散步,蓝勤堂已经回来了,禀告了事务之后并没有回府歇息,而是紧随其后。//访问下载TXT//

素有火炉之称的石头城今年似乎格外炎热,尽管到了深秋,那秋老虎还是极为厉害,掩不住蒸腾的暮后暑气。不过前一阵子嗡嗡鸣唱结伙狂舞的蚊蚋反而匿迹了。

御道边、宫墙下、回廊里,木立着挑着灯笼的值夜宫女。朱允炆未戴冠冕束着发穿着短衫伫立在一块空地上。

仰观天宇,黑沉沉乌云攒涌,从遥远的天际传来隐隐的雷声。心里默诵着王羲之《兰亭集序》中的一段文字,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不知老之将至。唉,朕却是年过半百,要加上穿越之前的年纪,真的是老而又老了,还依然没有改变什么,没有一日得以安宁……。

下午,朱文宇已经将宗亲会议公决齐泰一事奏议送了来,他连翻也没翻便能猜到,议决的结果一定是如对伊王朱彝说的一样,对于齐泰之事还是一拖了之,言称不敢妄议的无声拒绝。

挥手驱走朱文宇,但是依旧让他与驸马都尉裴伦回宗人府居住,不得回府。朱允炆知道自己会遭遇很大的压力,虽然一直也为减压筹谋,但是每到事情的临近,他还是止不住的想要生气。

正站着,忽然,飞来几只萤虫在他的左右前后忽闪明灭,似向他挑逗与他嬉戏,朱允炆挥手就打,那萤虫毫不惧怕,依然萦绕着他翩翩起舞,皇帝恨恨地跺脚,骂道:“滚!”

蓝勤堂吃了一惊,发现皇上原来是跟流萤斗气,差点笑出声来,朱允炆悻悻然。总觉得很多事就如同这深秋的流萤一样,就快烦不到自己了,于是心态放平和的回到了御书房。

蓝勤堂亲手从宫女手中端过冰镇甜绿豆汤。摆在摇椅边的矮几上——朱允炆端起碗,一口气喝干,便觉得爽气清凉。静下心来,又将今天蓝勤堂整理好的档案取过来。打开阅览,他跳过开始分析那一段的赘述,把京师内各个衙门重要官员的最近反应仔细地看一遍。

刚拈起笔准备列出重点,见蓝勤堂慢慢的走到窗前准备关窗户,遂将笔放置翡翠笔架上。问:“勤堂,外边好像起风了呢。”

“是的,皇上,适才忽然刮风,还下了雨点。”

“是该下场雨了!天晴的也太久了!”

蓝勤堂不敢回应这句话,谁知道这老爷子说的是天气,还是最近朝堂的变化,随着皇帝让自己调查事情的深入。蓝勤堂越来越觉得这是暴风雨来的前兆。

朱允炆自己摇摇头。也不知道想的什么,忽然又问道:“最近朕心情不安,勤堂,这个人虽然老实,但是能猜出朕目下心疾症结何在?你能直言说出来吗?”

蓝勤堂听皇帝这么一问,心里并不惊慌。自小跟着皇上,几乎算是朱允炆半个儿子的蓝勤堂。可是比朱允炆的三个儿子再他身边的时间多,而且没有利益冲突。再加上现在御书房内左右无人,说话也就胆大了一点,闻言回道:“皇上觉得人心思变,难测高深,不知道臣说的对不对?”

“为什么是这样呢?”

“陛下英明天纵,权威无上,又怜惜天下苍生,关心百姓痛苦,但是偏偏有些人,贪心不足蛇吞象,欲望就像永远也填不满的深渊般的,不过这也是大势使然。。。。。。”

朱允炆点点头,专注倾听。

“臣以为,那班人盖因贪欲太盛,邪气侵心,恶念盈胸,私室晦秽。他们惟求一己之荣华富贵,荫蔽子孙;独无大明之江山社稷,不忠不仁。加之彼等狼狈为奸,互相庇护,弄虚作假,蒙蔽圣聪。如同瓜蔓相连,网线相扣,故而难发阴垢。而这干人又权柄在握,彼以权庇某之奸佞,某复以权势馈彼之贪欲,拉拉扯扯,攀来牵去。”

朱允炆听罢,久久沉默。

其实蓝勤堂绕了半天,还只是含含糊糊的说的不明不白,这些事情太敏感了,除了自己,恐怕天下再也没有人会和自己交心的谈一次,皇权的威严,在这片大地上已经诞生繁衍了几千年,自己就算有限制的刻意弱化皇权问题,短短这一段时间,那又能奏效呢?

自己一再示弱,不是心软如棉,也不是优柔寡断,而是他在完全把控这个大明王朝之后,开始为这片大地的将来做考虑。

如果能利用自己手里的集权,开创出一个民主的大地,那该有多好呢?

自己总归是凡人,就算是穿越者,依然是凡人一个,而且比历代帝王都清楚,他不可能长生不老,他也会有生老病死,而且坐着皇帝这个操心的职业,寿命说不定比比人还短一些。怎么利用有限的时间,为大明打下一个坚定的基础,成了朱允炆掌控大明之后首要考虑的事情。

弱化皇权,似乎最容易做到,自己也一直在做,朱允炆自己知道,凭借自己的威信,终此一生应该光靠威望就可以从容老去,权力很少会弱化去,他弱化的是他去之后的皇权。

怎么能限制一言九鼎,怎么能限制一个人的野心发展,还是要靠大家,于是他扶植内阁,建立皇事院,组建立法局,想要将权力分开一些。

内阁,是专门处理政务的地方,大家一起商量着处理国事。

皇事院是无奈而为之,要处理自己的这班皇亲国戚,让他们不至于成为地方的祸害,又不至于限制太狠,动摇了朱家的地位,很是头疼,朱允炆自己已经把自己也是朱家的人,正在逐渐完善。

而立法院只是一个雏形,一直得不到民间和朝堂的重视,除了成为争权夺利的市场之外,别的一点用也没有显示出来。

到底是为什么,朱允炆分析了很久,也是最近几年才发现,还是自己限制了这些进程的发展,皇权为尊,自己存在。就凸显不了这些部门的地位,这也是他决定离开出巡的原因之一。

好处没有得到多少,但是坏处却越来越大。特别是自己过了五十岁之后,随着自己三个儿子的成长,百官之中,无可避免的就要站队。而自己弱化皇权,更是增长了他们的气焰,嚣张到自己这个皇帝也快看不下去了。

必须要在自己离开之前,把一些事情做好,想到这里。朱允炆抬起头来,打断了御书房的沉默,对蓝勤堂说:“明天是休沐,不用上朝,朕想出去走走!!”

“皇上明日上午要赏菊花么?臣下马上就去安排。”

深秋的菊花盛开,皇帝在无意中说了两次了,蓝勤堂和内宫的女官们,早就在御花园做好了准备。在哪里布置妥当。只等着皇帝开口呢。

“是要看菊花,但不是去御花园!”朱允炆看透了蓝勤堂的想法,说道:“朕想出去走走,听说太平镇哪里也开始闹菊花,朕想去看看。”

“臣遵旨。皇上,除了顺妃娘娘、淑妃娘娘二位千岁以外。还要传谕哪几位皇亲和大臣随驾?”

“不要不要,一个也不要。你随朕去就行了。”

“这……”蓝勤堂震惊,太平镇虽说在京郊只十里之遥。但皇上皇上要微服出巡,还要自己一个人跟着就行,万一出了差池,怎么得了?

不容蓝勤堂分说,朱允炆叫他附耳过去,一听,更加惶恐不安,但圣命难违,只得连连点头:

“臣遵旨!”

************************************************************************

昨天夜里下了两个时辰的雨还夹着一阵冰雹,早晨起来不那么热了,空气清新,纤尘不起,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远处的天空中还集着浓云。

郊野的阵风吹来,爽人心脾。石城门通往江边的小道上,一头小毛驴欢快地踮着四蹄,项下的小铃铛嘎啷啷直响。驴背上骑着一位年过半百却颇有精神的老人,肩后背着一顶青皮斗笠,身穿米黄色杭纺短衫,手捏一把芭蕉扇,矫首暇观,嘴角边挂着惬意的微笑。

毛驴后边跟着个脚夫也有三十五六岁了,同样背着牛笠,只是臂上斜挎着个蓝布包袱,时不时回头张望似是在寻找什么,像极了走访亲友的父子两人。

他们翻过一个松林小坡,便见路旁有几处村舍。越过一座小石桥,走进村里。但见杨柳堆烟,清溪环绕,粉墙青瓦,很是清雅,骑毛驴的老人要下来,脚夫慌忙上前搀扶。

“勤堂,朕渴了,找个人家寻点水喝喝。”

“皇上,”蓝勤堂以食指封唇小声嘘道,“那个朕字不能说的呀!”

“噢,对对,”朱允炆谐趣地点点头说:“但你也不能叫朕......不对,叫我,叫我皇上呀!”

两人相视而笑了,笑得很开心,很自在,很舒展。

他们到达太平镇已近已时。

太平镇是个丁字形的小镇,二水夹流,舟揖塞港。石板长街上肩摩踵接,一片喧嚣。小镇在元末迭遭兵火,洪武年间以后才渐渐兴旺繁荣起来。镇上竟有茶楼酒肆六十余家。

朱允炆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东瞧西望,蓝勤堂紧紧贴着他。一些侍卫便衣打扮正前后左右暗里护卫着皇上,警视皇上身边的每一个行人。

拥挤的来往行人免不了推推搡搡,就有一个担柴的被后边的人拥得站不住脚,担子撞到了朱允炆身上,皇帝猛一个趔趄,蓝勤堂慌忙伸手搀住,担柴的“哟哟哟”非常歉意,“对不起,老人家,我不是故意的。”朱允炆说:“没事没事,人太挤了。”说罢朝右边的一个稍开阔的地带走去。

这儿一溜排着些卖馄饨、面条、炸油条、稀饭、包子的小食摊儿,越过一座拱形小石桥,是一片一面临湖一面小坡的开阔地带,来往行人肩背手提,推车的赶驴子的挑担的匆匆而过,湖里则是舟揖穿梭。

走了一会,朱允炆不由有些气喘,感叹地说:“历朝历代皇帝,吃喝拉撒睡都由太监宫女侍候,真与废人无异。朕虽然不用太监。但是依然如此啊!!”

蓝勤堂嗫嚅着不敢搭话。

朱允炆又说:“勤堂,今日就你我二人微服下乡,你说有多自在。比在宫里快活多了吧?”

蓝勤堂忙说:“是的,是的。”心里别提多别扭了,转过头看看四周隐藏的侍卫,无奈的跟在皇帝的后面。

朱允炆忽然沉默起来。意识到自己这次只带着蓝勤堂出门,是寻踪怀旧呢还是逃避什么呢?他似乎陷入迷蒙混沌的梦幻中,可能是寻踪,也可能是逃避。他带这蓝勤堂在湖畔漫步,慢慢的走着。

日中时分。朱允炆带着蓝勤堂来到镇上一家傍湖临街的天外客茶馆。已热得汗流浃背,使劲地扇着手中的芭蕉扇。

他们在楼上一间凭临荷塘的桌边刚坐下,便有茶房笑容满面地走过来,一口气报了碧螺春、龙井等七八种名茶细点。在宫中喝遍天下佳茗,只点了一壶山寺野茶。要了两屉小笼包子,四碟小菜,酱豆荚五香蚕豆、采石干、无锡香菜。

混迹在喧喧嚷嚷的茶馆中,两个人对坐饮茶小吃。谁也没有在意他们。蓝勤堂审慎地扫视一眼周边的茶客。就发现七八个面目熟悉的侍卫化妆成客商模样杂坐其间。

朱允炆凭窗眺望湖荡,这景象恍然如昨,记得有一年与杨蝶、小维、还有谁呢?不去想了,他们一起赏荷的情景,杨蝶、小维的浓浓兴致,手下们融融乐趣。作诗联句罚吟罚唱的欢娱喧嚷,俨然萦回耳际。于今景色依旧。往事已逝,世事浮沉。过眼沧桑,不觉升腾起缕缕伤感和莫名的惆怅。

从皇帝的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窥探出朱允炆正在回忆过去,蓝勤堂那时还小,长大之后就开始帮朱允炆处理锦衣卫的回去,也不知道皇帝此时在想什么,但这次出巡,皇帝本来就是为了散心,怎么才能不让皇帝回想过去呢?旧地重游,人世全非,览物思情,必生怆凉矣。

急着想个办法来岔开皇上的忧思,忽然看见一个唱小曲的女孩正走过来,连忙小声地对朱允炆说:“皇……老爷,唱小曲的来了,老爷想不想听听?”

朱允炆从沉湎中侧过脸来,见小女孩正在几步以外边敲两头鼓边唱小曲。女孩只有十二三岁,长得很娟秀,她身边一个中年男子操着胡琴和笛板。

朱允炆早就知道,江南市镇茶馆,往往有江湖男女演唱的南词,滩簧、花调、大书、道情、戏法、隔壁戏、木偶戏。花鼓调、莲花乐等俚语村调,难登大雅之堂,在宫中绝听不到,而那些阳春白雪古板单调的宫廷乐曲实在听腻了。他少年时在民间常听小曲,自己也会哼几句凤阳花鼓调,所以听到这小姑娘腔如出谷雏莺婉转啼鸣不觉感到亲切,饶有兴趣地支颐倾听,那女孩正唱的是:

我杨家为社稷忠心耿耿,赴国难从来是自请长缨。

孩儿们在疆场多殉亡命,抗辽兵老令公忍痛出征。

望边关恨奸佞心如火焚,急国仇思家恨等待面君。

却是《潘杨讼》,也就是讲宋朝的时候,潘仁美陷害杨家将的一段戏文,小姑娘唱的是有滋有味,唱罢,茶客们纷纷给那女孩施舍些纸钞、铜钱。朱允炆也笑了笑,叫蓝勤堂给唱小曲的一张价值小钞,唱小曲的父女惊喜异常,从来没有人给过这么多的赏钱,趴在地上给朱允炆磕头。

茶馆里乱哄哄高声大哗高谈阔论。这些茶客大体是商贾小贩,四乡村民,每天早晨由各乡村开船来埠,中午由镇还乡,到镇后便步入茶馆。茧、丝、新米上市时,茶馆成了乡人探听市价行情之所,而那些经营丝茧米以及其地土产的掮客也出没活跃其间,从中撮合,赚取佣金。

也有些闲适老人地主绅董书生学子在此饮茶聚谈,而那帮市井无赖游手好闲的纨挎子弟也往往跑到茶馆厮混。

朱允炆一边饮茶一边欣赏,不时看一眼喧喧嚷嚷的茶客。邻桌两位老人的闲聊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们的桌上摆着两只精致的鸟笼,似乎都是画眉。一位精瘦老人看上去已年逾古稀,眉毛胡子全白了,但精神矍铄,声音宏亮,穿白色夏布衫裤,摇着一柄绘画折扇;另一个老人很胖,像个罗汉,年纪约在六十开外,穿一身象牙色纺绸衫裤,他敞着前胸,不住拿手巾往头上胸前揩汗。

朱允炆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倾听着他们的交谈,那胖老头探身对瘦老头笑道:

“老哥,刚才那唱小曲的词意你听出来了么?那原是杨家将满门忠烈,却被人陷害的男丁难存,看来本朝也要出现那种状况了?”

瘦老头将折扇一合,在桌上点两点,又指指上面,说:“本朝建文皇帝圣明天纵,革新吏制,励精图治,普天之下确是欣欣向荣。听闻皇上仁慈,颇有仁君之风,对待一些有罪的大臣都网开一面,哪能出现这种情况。”

“嗨,那是前些年,果然暖风细雨,润物无声的,如今就不同了。”

蓝勤堂一听汗都出来了,刚想找个借口前去阻止,却被朱允炆用眼神制止,只能在那里尴尬而又心里害怕的陪皇帝听着。。。)

第三百一十五章 即将开始

“唉,有道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最快更新78//想那杨家满门忠烈,却因为奸臣几句闲言闲语,落得个八个儿子死无葬身之地,而那边关守将更是一层骗一层,下官瞒上官,官官相卫,隐而不举,沉冤待雪十几年,才守得云开见月明,真的是惨啊!!”

瘦老头明显的进入了戏文的角色,在哪里唉声叹气,那胖老头明显就清醒的多,说道:“那是唱戏呢,你也别忘心里去,现在皇上乃是千古明君,不会再出现那种事情,而且最近多年边关宁静,听说勇王已经打到了一个什么欧巴罗的地方,看来大明再过几十年,依然会风平浪静,怎么还能出现那种事情呢?”

“谁说没有,最近的事情,你老不是没有听说过,现在满京城里都在传着,文武百官都要置齐泰家于死地呢,为首的就是......。”

话没有说完,就被胖老头制止,笑道:“你老二就是嘴坏,本来说好了几天过来散心,你老二却谈这些没有用的东西,没有听过“某谈国事”的话吗?”

“贪心不足蛇吞象,这是古话民谚,历朝历代在所难免。老子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说得堂皇,其行难矣。反正老哥与兄弟已告老还乡,眼不见为净。”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皇上功德无量,德泽兆民。可是,大明才建国五十余年,就有着这样的事情,不是......。”

“坏就坏在法行于贱而屈于贵,”胖老头瞥了一眼摇着在一旁喝茶的朱允炆,又探过身去压低声音说,“老哥,前天登闻鼓被敲响了,你听说过了么?”

“老朽曾有所闻。”

“这不,近来太子迎接齐泰父子进京受阻,朝野皆知。沸沸扬扬,老哥知道么?”

“太子受阻当然知道。老朽虽然一直是衙门小吏现在告老,侄子还在衙门里。前天他来镇上便悄悄对我说了。你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全国绝无仅有,若是换成太祖皇帝,恐怕早就血流成河了。可是又如何呢?至今不见下文。难道说皇上不知道吗?”

瘦老头唰地打开折扇,紧摇几下,叹息道:“以皇上之英明果决,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呢。”

“不然。齐泰固然功高。但是也有功高震主一说,有消息传来,宫里面是想着把这件事慢慢的等他闹大,之后就算是齐泰有几条命,多大的功劳也保不住脑袋的。”

“可是,皇上登基三十余年,没有见皇上做过倒行逆施的事情,你说的这些话不可信。不可信!!”

胖老头摇头说道。显然是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赶紧拿起茶杯喝了几口,那瘦老头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现在不当官了,胆子还是那么小,你没有想想。那齐泰得罪的是谁,是大明所有皇亲贵胄。就算是皇帝不想他死,但是法不责众。也保不住齐泰的。”

朱允炆听到这话,变了脸色,霍然站起。旋即又沉静下来,探身插话说:

“听口气,二位皆是告老还乡的朝廷官吏,你每议论这些,就不怕锦衣卫探了禀报皇上?”

瘦老头喇地收了折扇,不恭地讽刺道:

“阁下原来在窃听老朽闲话。承蒙老先生关照。不过老兄台过虑了,老朽虽一生官卑职微,县衙里一个小小书记,然对皇上忠贞不贰。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皇上乃是千古明君,今太子受阻的消息不径而走,传遍宇内,天下臣民谁不议论?锦衣卫还能把天下人的嘴都缝起来锁起来么?”

“这……”朱允炆觉得这位老先生说得光明磊落,句句在理,无以对答。

正懊恼时,四五个光脚赤膊的无赖闯了过来,不问青红皂白便往朱允炆和蓝勤堂身边的座位挤过来,几双手伸进碟里抓着小菜往嘴里便塞,还不干不净地说:“老梆子滚到一边去!”“让小爷们享用享用!”

哪受得如此奚落辱骂,蓝勤堂勃然震怒,猛拍桌子,骂道:“大胆狂徒,该杀!”那几个泼皮举拳就要打,忽然间鬼哭狼嗥般哎哟哎哟叫喊起来,原来就在他们逼近时,早被坐在门边的改装的侍卫们盯上了,从不同方位,迅速靠拢来,当泼皮们举起拳头时,胳膊很快被身后几个戴草帽的人扭断了。

朱允炆想要听的话就此打断,没有容他发火,谨慎的蓝勤堂就已经把他搀扶护送到茶楼面,冷静了一会,朱允炆冷然看着蓝勤堂一眼,说道:“你也别害怕我听到什么,一些乡村遗老说的话,我还能承受,你也不要用一些手段把我隔开来。”

看到自己的小聪明果然被皇帝看透,这般小无赖是蓝勤堂看着皇帝听一些不好的话,使眼色让侍卫们招来的,为了就是为了终止那番谈话,天知道,再说下去,会把话说到什么程度,皇上万一动怒,倒霉的是谁?

连忙躬身请罪,称下次不敢,朱允炆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也不深究,遂作罢了事,但是已经没有了再游玩下去的心情。

“今日去孝陵拜见一下太祖皇帝吧!!”

半晌,朱允炆声音有些干涩的说道:“你通传下去,让羽林卫遣人前往孝陵迎接朕回宫,朕想在哪里多呆一会。”

蓝勤堂心里一震,知道皇帝要下什么决心了,每次有了决策,总是这个模样,从蓝勤堂懂事的时候就这样了。也不敢违抗,赶快安排侍卫回京调遣人马,安排圣驾回宫所必须的物品,通知相关人员的陪同等等。

特别是准备好皇帝进入孝陵要穿的礼服,毕竟去拜祭太祖,不能再着便装,迅速召集就近人马前来护送,朱允炆任由他安排着,也不去管,微服私访的兴趣已经荡然无存,既然这样,就顺其自然吧。

就这样。先乘着简易的车驾前往孝陵,早有侍卫打好了前站,皇帝在孝陵卫已经布置好的房间换上礼服。便带着侍卫们上山了。

五楹五进的孝陵享殿里,静谧肃穆。朱允炆赶走所有的侍从,独留下蓝勤堂一人在烛光煌煌的太祖皇帝和皇后的神位前,亲自点燃香炷。插进灵像前的巨大香炉内,向他名誉又是实际的爷爷奶奶行了拜揖大礼。这是皇帝除了祭拜天地、列祖列宗的礼数问题。

这个孝陵是朱元璋登基之后不久,便亲自选了这位于钟山独阜玩珠峰环抱着的风水宝地,兴建皇家陵墓,动用了十多万军工民夫。自洪武十四年开始动工。历时近十年才完工,算的上庄严肃穆。

拜谒之后,朱允炆站在空寂无人的大殿内,显得待别孤独。自己算是一个过客,但是思想上基本上已经和现实中的朱允炆融合在了一起,也真的拿朱元璋当做自己的爷爷看待,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把朱家当做自己的大家庭。从后世带来的那一点点理性让他对于朱家的人特别的宽松。但是没有想到,自己在这次拜祭之后,就要对很大一部分朱家的人下手,虽然不会死很多人,但是对于朱允炆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心理障碍。

都说古人对于伦理什么的特别认真。但是真的相比于在后世受过良好教育的朱允炆,估计还是由距离的。特别是对于皇家,朱元璋可以毫不留情的杀掉所有对自己皇位有威胁的人。敢于违抗自己的人,就连自己的亲外甥,自己的儿子也不会放过,比如说朱允炆记得很清楚,当初的秦王朱樉是怎么死的,还不是朱元璋查出太子朱标,也就是自己的那个便宜父亲的死和秦王朱樉有着关系,就毫不犹豫的把他给毒死了,而晋王朱棡虽然没有死,但是现在还是老老实实的,因为他知道当初他遇刺,到底是谁做的,被吓的老实了。

对于这一切,大明王朝肯定是遮掩过去了,对于秦王朱樉肯定是暴病而亡,而晋王朱棡的遇刺,也有了罪魁祸首。

但是可以骗天下人,却骗不了作为皇帝的朱允炆,皇家可以无情,但是朱允炆怎么也忘不了后世带来的教育和习惯,他一直也很难下手,所以他一直被称为仁君,但是谁能知道自己的痛苦呢?

正沉浸在伤感的思絮中,蓝勤堂悄然走过来。说道:“皇上,已经不早了,外面已经安排好了,请皇上回宫吧。”

“先等着!”朱允炆回到现实中,挥手说。他心里清楚,这几天他一直在逃避,逃避亲情的羁绊。

齐泰已经在大明呆不下去了,虽然朱允炆自己也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让齐泰父子呆在大明,出巡已经打算好了带着齐泰,所以才放心的把齐泰在火上烤着,但是这种被大臣、皇亲国戚和自己儿子联合起来无声的反抗,谁心里也不是太好受。

虽然是打算好的,但是这种被逼着接受的感觉也不好,而且,从各种渠道的情报上可以分析中,他们都受着一只或者两只手在后面操纵,就连自己的某一个儿子也受着操纵,这是朱允炆很难接受的。

平时那么聪明的儿子,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呢?

转过身来,看着蓝勤堂一会,说道:“勤堂,你要是朕的儿子多好!!!”

顿时汗水把蓝勤堂的后背浸透,连忙跪在地上,低声的喊了一句:“皇上……”跪着移动双膝,战战栗栗几乎成了一个面人儿。

朱允炆这才醒过来自己说话有些重了,连忙说:“起来吧,起来吧。”

蓝勤堂越发害怕,几乎哭出起来,哀求道:“皇上,臣下有罪。”

朱允炆茫然若失地说:“你有罪?”

看着抖成一团的蓝勤堂,叹息到皇权现在的威严,自己感叹的一句话,就吓成这个样,朱允炆抚摸着跪在脚下的蓝勤堂的头发,那害怕的模样使他凄然揪心,不知说什么好。

蓝勤堂不敢抬头,往昔的精明早已经不在了,他心里的确有些害怕,皇帝要做什么,他是知道的,现在突然说出那句话,是个明白人就知道皇帝对自己的儿子有不满的想法了,这件事传出去那还了得。

见皇帝不答话。他几乎是哽咽着乞求说:“皇上,几位皇子乃是天资聪颖,臣自小和他们一起长大。心知皇子们都是好人,就算是有小错,那也是被奸人蒙蔽,皇上怎么惩处都行。但毕竟都是皇上的亲骨肉啊!”

朱允炆从伤感中渐渐冷静下来。说:“勤堂,你想到哪里去了,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朕是一国之君,要股权大局,要做天下表率的。怎么会做出那些事情!!”

蓝勤堂说:“臣知道皇上仁德,但是有些事情,的确不关皇子们的事情,这些相信皇上也能看出来,他们有时候也是被人利用。”

朱允炆冷笑着说:“这……利用,身为皇子就要有被人利用的觉悟,连这些都防不住,还想窥视九五。真的是不自量力。若不给些惩戒,叫朕如何向天下交待?”

蓝勤堂停止了颤抖,恭敬的回道:“皇上英明。”

被蓝勤堂这么一搅和,朱允炆并没有生气,反问道:“现在朕又是英明了,刚才你吓成这个样子。又害怕什么,为什么朕无意说出一句话。你就会联想这么多,还为几个皇子求情。你觉得朕会杀了他们吗?”

蓝勤堂道:“臣不敢!!”

朱允炆语促地说:“你……你是不是,还是不敢,刚才看你紧张成那个样子,难道你还有什么没有禀报朕的?蓝勤堂,你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啊!!”

说到最后几句,朱允炆的话意中竟然有了森然的味道,这可能也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他早就感觉到蓝勤堂也在隐瞒着一些事情,但是毕竟蓝勤堂是他一手带大的,说是要和自己唱反调,那是绝对不会,之所以这样,那肯定是在帮谁隐瞒什么,到底帮谁,这个还真的猜不出来,也没有具体的数据表明,所以朱允炆就这么的吓唬一下。

蓝勤堂却没有为其所动,只是在哪里跪着,说道:“臣不敢,臣是陛下自小救出来抚养、教导长大的,不会背叛皇上......。”

“朕就教导你这个倔驴脾气吗?和你父亲一个样子!!”

朱允炆猛地提及蓝玉,不由的心里一颤,那是他穿越之后,第一次办的事情,以失败而告终,算是朱元璋给个人情,把小孩,也就是这个蓝勤堂送到皇太孙府,就此长大成人,本来朱允炆没有想到会让蓝勤堂再参与朝政,但是当时人手有限,而杨蝶培养的时候,偏向于将蓝勤堂培养成一个情报人员,朱允炆也想用着放心,就这么的定了下来。

谁知到蓝勤堂继承了蓝玉的性格,在锦衣卫威望有余,但是阴柔不足,也就是有大将之风,没有军师之才,所以朱允炆也用着放心,想着过了年自己出巡,蓝勤堂愿意跟着,就让他带着船队护卫,满足他领兵作战的欲望,要是不想跟着自己出巡,那么就放蓝勤堂去边关镇守,为大明守卫国境,也是不错的人选。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擅长隐藏自己的心事,就这么一咋呼,就把事情露出来了,还僵着脾气不说,难道不说朱允炆就不知道吗?

要不是从小和蓝勤堂一起长大的这几个儿子,作为最忠心自己的人之一的蓝勤堂,才不会去护佑呢。叹了口气,遂不再问。

但是这种风气是不能再助长了,朱允炆这样想着,享殿里恢复了片刻的宁静。半晌,朱允炆道:“你既然不说,那朕也不勉强,那你就在这里跪着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遣人给朕说一声,你再出来,要不然,就跪着吧!”

交待之后,朱允炆义无反顾地穿过享殿走进松柏奇花的市道,踏上十多丈长凌谷飞架衔接方城的箭桥,经左右(足姜)道上达明楼。

凭栏环顾,一座四周砌有城墙的圆形土丘赫然入目,那下面的地宫里便长眠着有一代暴君之称的朱元璋。他知道,自己死之后可能也将要埋葬在这里……仰观郁郁苍苍的群山,俯瞰寂寞无声的陵墓,想起自己的一生,想起自己穿越后的几十年的岁月,想起受自己作为皇帝,也可能会走一般封建王朝皇帝要走的老路……他那本来就不是铁石般的心肠酸楚了,忍不住涔涔地流下泪来。

难道就逃不过宿命吗?难道温和一点改革,就真的那么难进行下去吗?朱允炆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没有,但是今天他来到孝陵,拜祭朱元璋也是想问一下自己,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但是像是朱元璋那样狂风暴雨,也没有能把贪官杀完,也没有把江山完全稳固啊,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治理国家,朱元璋有这个天赋,也有自己为所欲为的本钱,自己纵然有着后世领先的经验,但是仍旧摆脱不了受到思想上的禁锢,看来,自己始终不如朱元璋啊,但是有些事情该做,还是需要去做的,就算是违背了自己的初衷,也要去做的。。。)

第三百一十六章 风雨欲来凤阳城

“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访问下载TXT//”

这是朱允炆前世的那个时空流传的一个民间小调,听说是讽刺朱元璋的,但是朱允炆现在治理的这个天下,可不是这样的。

朱元璋当了皇帝以后,他学习汉高祖当年,把齐、楚、十万户富民,迁移到关中,充实关中的地区,这个做法朱元璋当了皇帝以后呢,就把江南富户,十五万户迁到凤阳,凤阳这个地方,是他老家啊,老家不能贫穷,不能没有有钱有势的人,他就把江南富户,十几万户都迁到凤阳周围,凤阳是中都,一定要让它有强大的,经济基础,显得非常繁荣,加强龙兴之地的祥瑞之气,但是这些人来到凤阳以后,并不安心,离开江南富庶之地,到了安徽贫穷之地,经常想家,又不敢明着回去,怎么回去呢?一路装扮成乞丐要饭,讨要回到老家探望,这样就有一句话,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是不是荒年,他们都要回家探望,经常回家探望,于是就有那样的民间小调留下了。

朱允炆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时空有没有这样的民谣留下,但是号称“中都”的凤阳城,却的确是无比的繁荣,也就在深秋的这一天,凤阳城再次热闹起来。

凤阳城北,有一条方砖青石铺成的约摸八九丈宽的大道,向前延伸,路旁垂柳与花圃相间,一座座崇楼高阁峙立路旁,这一区域为皇亲贵胄、公侯将帅府第的聚居之地。渐近下浮桥附近,一座高大壮观的门楼在辉煌如昼的灯火中巍然屹立。这便是武定侯郭镇的府邸。

郭镇,在洪武年间尚永嘉公主,袭武定侯郭英的爵位,不过为了避嫌,特遣驻守中都凤阳。已经十余年了。

侯府黑漆大门洞开,兽面锡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廊下八只大红绢灯上透映出黑色的颜体“郭”字。二十名身着华服的侍卫肃立门前,吹鼓手艳装彩饰,欢快奏乐,门前的场地上黑压压人头攒动。挤满了车马轿子,显得狭小拥挤。

“勇王世子驾到!”

一连串接应的同样的高呼由大门传向前厅、大院直到中堂。

中堂上,武定侯郭镇正与前来祝寿的官员叙话,一听到呼报,连忙欠身。向大厅外走去。在座的几个正在叙话之人等亦随迎迓。

五十岁的郭镇,身材高大,胸身挺直,显得发胖的紫铜色脸上很少有皱纹,两道粗黑的浓眉下闪烁着一双大眼睛,厚厚的嘴唇下蓄着三寸多长的美髯,乌黑发亮竟无一垠白须。有人说是他二十二岁的爱妾,每见他长出一根白须便立即拔掉的结果。很难看出他是个年过半百的人。

“世子殿下!”郭镇大步流星地跨出大门门槛。见朱高炽下车走来。赶紧趋步上前,在一片鼓乐声中双手抱拳齐胸,朱高炽也抱拳还礼,笑道:“姑父有礼!”

两位皇亲随即便挽着臂膀边说边笑缓步踏上侯府门阶,像是一对老朋友。他们也的确有亲属关系,郭镇尚永嘉公主。现在永嘉公主已经是长公主的身份,算是和朱高炽父亲朱棣一辈的人物。按照辈分喊郭镇一声姑父,也是正常的。

而且。郭镇之所以被调遣到中都凤阳,和朱高炽被在凤阳城居住,两者是分不开的关系,一个是被软禁,一个是看管者,不过现在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走进前院,见恭迎勇王世子的官员们分官品大小夹立路边,朱高炽抱拳向众人施礼,然后在宾客们的簇拥下走进大厅。

朱高炽的仆役们抬进十只披红挂彩一律书写寿字的礼盒。朱高炽亲手打开礼单册页递给郭镇,笑道:“姑父大人五十春秋大喜,献上区区薄礼,请姑父笑纳。”

郭镇双手接过册页,迅速瞥了一眼,上面写道:瓜子金二盒、银盆二只、玉如意二对、八宝金错镶宝石雌雄剑二柄、高丽珠二盒、猫眼石二只、翠玉寿桃二只……。

“何必这般破费,世子屈驾光临,老夫已是十分欣慰了……”郭镇谦恭地探身说。

“应该,应该。”朱高炽环顾众位宾客,提高嗓门,说道:“侯爷半百之庆,寿星高照。我又与侯爷是亲戚,如今老侯爷寿诞大庆,自然要送礼祝贺了。诸位大人,你们说是也不是?”

环座的官员们立即喧嚷附和:“世子肺腑之言。侯爷五十大寿理当庆贺!”

“侯爷,德高望重,功昭日月,堪称国之栋梁,朝廷之重臣也!”

“皇上天纵英明,文治武略,辉炳千秋,当今海晏河清,国泰民安。侯爷喜逢华诞,圣柞垂荫,世子寿礼,真乃荣耀之至!”

朱高炽眼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对于这样的场合,他实际上是不太感兴趣的,但是如今他在凤阳这个大监狱里,而郭镇又是牢头,他没有办法也要出来应酬一下场合。

他已经没有在朱允炆生活过的那个时空胖了,五尺左右的身材,不过一百六十多斤,算的上是精壮,四十多岁的年龄,曾经为勇王世子养成的那种气质,倒是比郭镇这个已经被酒色掏空身体的侯爷要让人顺眼的多。

“请诸位大人就坐吧。”说这话的却是位居中都留守司的正留守朱植,瘦削发青的脸上像刀刻似地显露出几条清晰的藤纹,嘴角两边更显得青而深。配上那一双鹰隼般锐利的双眼,透出凶狠严酷深不可测的冷漠。

笑起来时,一道道紧缩抽搐的面肌,更使人毛骨悚然。也许是职司的严峻铸就他这种特殊的禀性和外形吧。

中都留守司正留守之职这个职位算是凤阳城最大的官了,一般都是由皇亲轮流担任,而凤阳城也成了关押宗室犯错之人的场所,没有一个有分量的皇亲驻守,根本就不行,而原来的辽王朱植,正好这几天在这个职位上。

这也是朱植想要的,与其在京师皇事院做个闲散无所事事的王爷,还不如来到凤阳龙兴之地做一个土皇帝吧,建文二十六年。他主动奏报要去驻守凤阳,朱允炆也就答应了。

今天,郭镇五十寿诞他赶来祝贺。因为郭镇有个驸马都尉的身份,永嘉公主又是自己的姐姐,当然不可怠慢。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中,这位原来的辽王朱植一反不苟言笑的常态。以半个主人的身份邀请起宾客来。

大宴从酉时一直进行到戌时以后。郭镇乘着酒兴,邀请宾客到花园娱兴观赏。

后花园里是一片灯的海洋。郭镇爱竹,处处修篁夹道,婆娑摇曳,缀满精致的造型各异的五颜六色小纱灯。穿过碎石小径。豁然开朗,十多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歌伎排坐在草坪红毡上鼓琴吹奏,迎迓尊贵的客人,胭脂花粉的香味在春风中飘漾,花圃中的月季花或红或黄在纱灯的彩光映照下争芳斗艳。

一位通身缟素的丽人怀抱琵琶,在乐声骤停时拨响琴弦,继而轻舒腰肢,翩翩起舞。如白色精灵。轻盈飘动,边弹边唱: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字。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

边弹边唱边舞的女子如醉如痴。似怨似文,笛声箫声的伴奏更显得悠扬宛转。月辉下灯光中的这位丽人好似是素娥凌霄,袅袅婷婷,看得人眼花缭乱。

朱高炽在郭镇的耳畔悄悄说道:“姑父,这歌姬还入得姑父的法眼吧。”

郭镇喜孜孜地附耳向朱高炽说:“呵呵,真是娇媚可人,可别让你姑姑知道了。”

“侄儿不敢,姑父真的是老当益壮,回头侄儿在凤阳城给他找个宅子,那样姑父就可以经常去听听小曲了!”

朱高炽说的时候,把听小曲几个字咬的特别重,郭镇听了之后,不由得哈哈大笑。

一曲舞罢,然后领着众人绕过假山,只见临湖边搭着一座戏台,红灯高悬,彩旗飘扬。台上正演着杂剧《关大王独赴单刀会》,关羽面如重枣,手捧长髯,周仓双手抱青龙偃月刀侍立于后,关羽正唱道:

…………

水涌山叠,

年少周郎何处也?

不觉的灰飞烟灭,

可怜黄盖转伤嗟。

破曹的樯橹一时绝,

鏖兵的江水由然热。

好教我情惨切!

这也不是江水——

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

郭镇和朱高炽一起,时而豪论,时作低语。穿过一片灯影浮月的池中曲桥,便见池边罗列十座精巧别致的红罗帏幄。郭镇面向纷至沓来熙熙攘攘的宾客,兴奋地高声说道:

“众位大人,老朽感谢各位盛情,特效南唐后主营造红罗亭十座,虽比不上李煜奢侈豪华,却也显得新颖俏丽,各位大人如有兴致,尽请入内小憩。”

众宾客三五成群,次第走向红罗帏幄,在一片惊嘘中,纷纷进入幄内。紧随郭镇的朱植、朱高炽、凤阳知府袁泰、河南按察兵备行台指挥使崔建社等见罗帐门口两名侍立的艳装少女轻挑绣帘,便见幄内四壁角上悬挂着小巧玲珑的八角宫灯,靠里两角置立红木花架。一盆春兰秀叶滴翠素馨初绽,散发出阵阵幽香;另一盆山水盆玩,碧漪横舟,峰峦参差,咫尺之间犹瞻万里之遥。红毡地上摆着八把镂花楠木椅夹着檀木茶几。月色透过红罗纱与幄内灯光交相辉映,袅袅檀香,汩汩流泉,仿佛置身碧城仙境。

“姑父,亏你想得出这个主意。”朱高炽坐下后感慨地对郭镇说:“你这般铺排,要花多少银钱?”

郭镇叹息道:“唉,岁月如斯,浮生若梦。金钱富贵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到了这把年纪,我是把什么都看透了。吃了半辈子的苦,还不该享乐享乐么?”

侍女提着金耳翠玉壶在每人的青瓷盖杯内注入沸水,纤手轻柔。滴水不溅,凤凰三点头,碧绿的茶汤便溢出股股清香。与兰花的幽香交融浮荡,沁人心脾。亭内灯辉红晕,侃侃而谈,幄外竹影摇月。声声悠扬。茶汤入口更觉品味不同。

“嗯!好茶!清明前茶确是嫩香寒冽。”凤阳知府袁泰抿了一口茶啧啧称赞道,“入口纯正,绵甜芬芳。”

“久闻袁知府是品茶方家。”郭镇探身问道,“老先生能猜出此茶产于何方么?”

袁泰又端起盖杯抿了一口,细细品嚼。抹了抹花白的胡须,很肯定地说:“此茶味谈隽永,甘冽微苦,当为宁国府徽州府交界之黄山所产。”

“袁知府果然好功夫!”郭镇击掌道,“此茶正是黄山云谷寺采制,名曰云谷银毫,乃进贡皇上之明前佳茗,还是前年我进京述职。皇上赐给我的。”

朱高炽一笑。说道:“冲泡云谷银毫十分讲究,一旁鉴赏可谓是美不胜收,堪称奇观。”

“噢?”郭镇、朱植等人都好奇地把注意力转了过来,“请世子快说说看,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姑父,请取沸水。”朱高炽向郭镇伸手说。未等吩咐,侍女已提来沸水侍候。朱高炽漫卷大袖,打开精致的镶金紫檀茶叶盒。熟练地以茶拔挑出少许茶叶赶入薄如蝉翼的白瓷盏内,绿莹莹毛绒绒的茶叶整齐划一。他接过侍女手中的茶壶,亲自冲注。

“诸位请看。”朱高炽将沸水轻点入盏,说,“这茶叶在盏内三上三下,神如鲜活。”盖上茶盏,神秘地笑道:“各位请注意,我说的那奇观,顷刻便会出现。”

他这么一说,几个人不约而同地伸长脖子探视着朱高炽手指间夹着的盏盖。

“快看!”朱高炽迅速揭开盏盖,顿时有两道白烟升腾而起,“喽,看啦,腾起的白烟变成两只白鹤振翮而飞,诸位,看到了么?”

众人面面相觑,哑然失笑,却都言不由衷地道:“看见了,看见了,好像是两只白鹤腾空飞走了。”

“诸位再瞧,”朱高炽指着盏内,“这云毫如春笋破土,似美人玉立!”

这回看的很清楚,云谷银毫在盖内水中恰如嫩笋,毛茸茸地站立着,倏忽间,玉立的美人缱绻卧下,中;司一孔,形如菊花铺地。

“这叫做翡翠奇苑!”

“唏,妙哉妙哉,确是奇观。”

朱高炽在众人的啧啧赞叹下越发兴奋,红罗亭内红纱灯下更衬得俊逸风流,越来越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滔滔不绝地论起茶经来:

“自古饮茶乃士大夫风雅之举,所谓飘逸恬淡,栖神物外。韦应物云,洁性不可污,为饮涤尘烦。此物信灵味,本自出山源。李白云,根柯酒芳津,采服润肌骨……等等。而如今饮茶,在下以为当饮之宜饮时之宜——”

朱植笑着插问道:“饮茶还有饮时之说?”其实他早就知道饮时之宜,明知故问,为这个侄子助兴罢了。

“自然有,”朱高炽转动双眼,屈指说道:“饮时之宜当为如下情景:心手闲适;杜门避事;鼓琴看画;夜深共语;窗明几净;洞房阿阁;宾主款押;佳客小姬;访友初归;风日晴和;轻阴微雨;小桥画舫;茂林修竹;课花责鸟;荷亭避暑;小院焚香;酒闹交游;清幽寺观;名泉怪石……”

郭镇大声粗气地打断朱高炽的话头,说:“喝茶便是喝水,渴了便喝,哪有这许多杂气。俺是粗人武人,那有这许多劳什子名堂。比如今日俺多饮了几杯寿酒,便要牛饮茶水以茶醒酒,以茶除醉,哈哈,这也能叫做饮时之宜吧。”

“也是饮时也是饮时!”朱高炽尴尬地笑道,停止了他的饮时之宜宏论,岔开了话题,“今日姑父以御赐仙茗款待,不胜荣幸。加上这泡茶的水鲜活、轻盈、甘例如醴,更是锦上添花。”

朱植插科打诨:“噢,泡茶的水又还有讲究?”

“嗯,大有讲究。”

朱高炽胸有成竹地道:“叔叔考我,学生便交答卷:此水性寒,味甘,应是冬雪融化之水。”

“嘿!世子识水之性如此精深!”郭镇惊奇地说,“果如世子所言。去年冬天连降数日大雪,你姑姑这园中竹林尽覆雪被,途命童仆于第一场飞雪后扫尽竹叶上的积雪;再下雪后,将叶上覆雪用干净拂尘赶入瓷缸,共得二十余缸,封好缸口,埋入花园深处,今年取出煮沸之后,便是这冲茶的水了。”

凤阳知府袁泰夸道:“世子识水之精,堪与茶仙陆羽媲美。《煎茶水记》载,李季卿命军士为陆羽取扬子江南零水煎茶,由于船颠水溅,到岸后只剩一半,军士便汲些岸边水充数,陆羽以构搅水说,这固然也是江水,但却是岸边之水。今世子能识此水为冬雪所融,与茶仙识水乃有异曲同工之处。”

谈笑一阵,朱植将话锋一转,说:“高炽啊,最近都做些什么呢?也不见你的消息,听说你接到圣旨准备进京,还以为今天你不会来了呢!”

朱高炽一愣,心想这个平时好板着脸的叔叔忽然提这何故?但旋即镇静自若,笑道:“皇上召见侄儿,也不是说即刻就去,怎么也要等姑父的生日过完之后吧,侄儿明天就启程京师,万万不敢耽搁的。”

郭镇闻听朱高炽就要进京,正要说话,却看见朱高炽好像给他使了个眼色,于是马上就住嘴,把话题引到别的方面去了。但是这一切,都落入了凤阳知府袁泰的眼中。。。)

第三百一十七章 各怀心思

袁泰对武定侯、驸马都尉的寿诞庆典之奢靡惊讶不已,少说也要数万两银子的开销,而各地官员包括从京师的一些官员的贺礼,更要超出郭镇开销的几倍。//高速更新//

他本来是不打算来的,因为他自家官卑职微,在这群高官显贵中不免无味,他这个知府,要是不在凤阳,而是在其他地方的话,估计也是得意一时的父母官,但是在凤阳城,他的能力有多大,他心里十分的清楚。

可是,他的身份注定要过来应酬场合,还有一条,他也接到了京师中尊敬的恩师都察院佥都御史邓宇的书信,让他注意观察一些事情,也必须到侯府祝寿。

袁泰是建文十七年进士,今年才三十出头,年轻气盛,风流倜傥,秉性刚正,来凤阳城任知府之前便擢为都察院御史在恩师属下任职。曾奉旨巡使福建、河南、山东,协助佥都御史邓文铿察巡百司,数次上书弹劾上府县官吏的疏职或不法之举,经稽核几乎全部属实,得到皇帝的赞许。

于去年被外放凤阳知府,明着是离开京师,但是谁都知道凤阳府对于皇亲贵胄是一个流放之地,但是对于各级官员来说,却是一个极好的升迁镀金之路,因为凤阳城的中都之称实在是太敏感了。

今日来侯府贺寿,不惟亲眼见到这位侯爷的侈奢无度和官员们的巨额贺礼,还目睹一班大臣对这个侯爷的阿谀奉承、趋炎附势,他感到震惊,也很鄙弃,他看出这是因为郭镇是皇亲的缘故。

他非常讨厌那个不像是文人的朱高炽在那里装腔作势、趾高气扬的样子,那浮薄骄矜又故作谦逊的矫情,更使得袁泰对这位勇王世子增加几分反感。

他早就得到传闻,就是这个曾经起兵靖难的勇王世子,近几年来只因皇上鼓励商业,借助一些皇室的关系,多次暗中与其父联系倒卖西域特产和战利品。牟取暴利,但无人敢于出面揭发。

就是他曾经给恩师写信告知后就想暗访稽查,佥都御史邓宇以“不可轻信传言。证据不足”、“涉及皇亲国戚非同小可”为由,加以阻止。

在红罗亭闲聊一阵之后,袁泰趁别人谈兴正浓抽身踱出幄外,刚走不过几步。忽见侯府管家郭蒙带着几个家丁,鬼祟着朝灯火阑珊处走去。袁泰心生疑窦,不过这是在别人的府邸,倒是也不好多问什么,也没有打算做出什么举动。

就在湖边溜达了一会。越来越被红罗帐中传出的菲菲之音困扰,一次寿诞被郭镇做成这个模样,也不知道他是在炫富,还是在敛财,曾经在都察院里做过的袁泰,不由自主的就往贪赃枉法的地方去想了。

索性暂时稍微离开一下,现在告辞,也就是太不给主人面子。毕竟今天人家是做寿请客。碍于面子也要跟随大家一起回去,袁泰这么想着,就沿着小湖一直往前走去。

走到花园丛林深处的万安亭,忽然听见亭里传出唧唧呀呀的调笑声,心中奇怪,红罗帐那边这么热闹。谁还在亭子内嬉戏?于是悄然逼近亭子,月光之下。晃如白昼:一男一女狠亵浪笑,那女子忽然脸朝他这边转过来。他愣住了:竟是刚才在哪里唱水调歌头的那个歌姬,他转身想走。

“请留步!”那歌姬小声说道,同时离开亭子摇曳着走过来。

袁泰说:“姑娘有礼,下官冒昧了!”

那歌姬道:“我和……侯爷在亭内赏月,大人一同坐坐,好吗?”

袁泰心想,见鬼,刚才自己还和郭镇在一起,怎么这一会就过来了,莫非在自己府上也不怕永嘉公主知道?虽然永嘉公主远在京师……但是不相信在府中没有两个得力的人。

“谢谢姑娘美意,”袁泰连忙拱手说,不管是不是郭镇,他都不适合相见,说罢转身匆忙走了……

亭子里那个男人是谁,袁泰也没有多想。

等他走远,那歌姬笑吟吟的回到亭子内,笑嘻嘻的说道:“奴家就知道这个知府没有胆子过来看到底是谁,你说呢?......世子。”

那男子从黑影中走出来,赫然就是刚才还在红罗帐中论茶的勇王世子朱高炽。显得自信的脸色一点轻浮的模样都没有,仿佛刚刚的调笑声不是他们发出来的一样。笑道:“我知道晴儿聪明,也不枉本世子培养你这么多年。”

“世子那是占奴家的便宜,怎么又说成是培养了!”晴儿恢复了刚才的妩媚,看着朱高炽方正的大脸,忍不住的回了一句。

谁知到朱高炽面容一整,说道:“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这个凤阳知府的来头也不算小,经势力来信说,让我注意这个人,我离开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办的,先疏远他和这个武定侯的关系再说。”

晴儿点点头,有些担忧的问道:“世子明日进京,有危险没有,奴家总觉得这次有种不祥的预兆。”

摇摇头,朱高炽说道:“有不祥的预兆就对了,我这些年做过的事情,大半还是瞒不过皇帝的,但是现在大势已成,皇帝也不一定会怎么着本世子,最近的情况你都清楚吧。”

晴儿点点头,掰着指头说道:“勇王病重,两位殿下争权,勇王书信要世子西去接手,皇上要安定西域,必须让世子去,因为都知道世子的那两个弟弟都不是太安分的人。”

“这也是本世子最大的倚仗了,我无论在这里做出什么,咱们这个皇帝是个顾大局的皇帝,绝对要为西域着想,大明已经太平很多年了,所以也经不起折腾。”

“奴家想不明白,世子在勇王哪里有这么大的基业,为什么还要在这里下这么大的功夫呢?世子有没有想过,现在皇上大势已成,根基已经稳固,想要动摇,何其不容易,而且世子虽然是名正言顺的勇王世子,但是很久不见勇王,如果没有皇上的大力支持。怎么可能顺利接受勇王的基业呢?何苦要做出如此之举。”

“总算是没有白培养你!”朱高炽用手抚了一下晴儿的下巴,随即道:“本世子何尝不知,但是形式逼人。你也知道我现在父王那班人面前威望不高,毕竟作为质子的身份,已经离开那个圈子十余年了。”

“本世子的那班老部下,已经逐渐的被我的那两个弟弟排除在权力圈子之外。这些本世子数年之前就知道了,正是因为这些才不甘心一无所有。”

“殿下为勇王操劳这么多年,当年奴家虽然还小,但是也知道殿下发动靖难,逼得皇帝放回勇王。又勇于为质子,换来勇王现在的基业,也可以说,没有殿下,就没有勇王的现在,殿下的那两个弟弟,那又资格跟殿下争......。”

“别殿下殿下的叫了,还是喊世子吧!”朱高炽苦笑着摇摇头。道:“那样听着别扭。多少年没有人叫过我殿下了!!”

“殿下就是世子,世子就是殿下!”晴儿倔强的咬着嘴唇说道。

朱高炽也不刻意去纠正,这个晴儿是他从小收回府中养大的,虽然身份卑微,但是从懂事了就喜欢看侠客一类的书籍,自己常常以大明的红拂女自称。所以这次自告奋勇的来到武定侯侯府,想替朱高炽拉住郭镇这个人物。

郭镇这个人。说来也是很奇怪的,身为皇亲国戚。但是却是皇亲国戚中的异类,是少数有兵权的皇亲国戚之一,虽然很少,只是控制着徐州、凤阳之间的一带,远远次于河南总督的兵权,但是也不受其节制,而且听闻郭镇在海上也有一只力量,控制着海外朝鲜、日本行省的商业贸易。

光是看今天寿诞所奢华的程度就可以了解,郭镇手里是多么的有钱了,如果能控制住郭镇,那不仅自己的财力大增,而且自己还会多出一条后路。

“如此一来,倒是委屈晴儿了!!”朱高炽的话说出,晴儿的眼圈不由就红了一下,但就是一下,随即就恢复了常色,向朱高炽福了一下,细声道:“奴家的命是殿下给的,愿意为殿下效死也不后悔。”

“命都是自己的,晴儿的情谊,本世子会记住的!”朱高炽正色说道,随即话音一转,问道:“晴儿也来几天了,最近武定侯侯府上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没有?”

晴儿将朱高炽往僻静处拉拉,说:“侯爷又是长公主驸马都尉,又是手握兵权的实力人物,世人只知道侯爷荣耀这一层,却不知这个郭大侯爷生性残暴,无法无天。”

她顿了顿,朱高炽平静的听晴儿评价,好像早已经知道一样,但是看到晴儿甚至有些愤慨,不由也有些吃惊,他没有插话,晴儿继续说道,“皇上颁布大律,昭告天下,公侯之家蓄奴不得超过八十,可这侯府有二百五十多奴婢;大明律条明言公侯家奴仆犯罪,要移送有司衙门查审论罪,不得私设公堂,更不许杀害家奴,犯律要处死。可郭侯爷没把国法放在眼里,动不动拷打奴婢,他亲手杀死五个奴仆,只不过因为家奴不慎做错事或者没在意冒犯了侯爷,便糊里糊涂成了冤死鬼。侯爷一怒总是说声按家法惩处!……”

朱高炽插问:“什么家法?”

晴儿说:“侯爷讲的这家法,就是把仆人捆绑,塞进麻袋,活活扔到江里。”

朱高炽皱了皱眉,不以为然的说道:“真有这等事?”

晴儿说:“千真万确。还有两个年轻使女,郭镇将他们糟踏了,又给那个管家郭蒙奸了,投江自尽了……唉,……。”

他们正在说话,只听平房那边一片嘈杂声,奴仆们纷纷往红罗帐附近走去,看来宴会要接近尾声了。

朱高炽在暗中紧握拳头,急促地说:“晴儿,我走了以后,在凤阳的人手你要是动用,就找朱振好了,他一直跟着我,知道怎么处理,就你刚才说的这些,最好是留点证据,虽然罪过不大,但是必要时也可以让郭镇这老小子往我们这里靠拢一下……”

晴儿说:“这些对于世子还只是小罪过吗?”

摇摇头,朱高炽知道自己的价值观和晴儿的观点肯定不一样。就连晴儿说过的这些罪过,说一句实话,就算是皇帝再怎么英明。也拿郭镇没有太大的办法,毕竟这是贵族之间的潜规则,刚才自己说让他收集证据,不过是安慰晴儿一下而已。连他自己都没有太大的信心,用这些来牵制郭镇。

不过他手里还有其他筹码,不过晴儿也只能知道这么多了,知道的太多,对于晴儿这个姑娘家。也是没有好处的。

叹了口气,似乎在为晴儿担忧,又在哪里交代了一下最近他离开之后要注意的事情,然后示意晴儿继续在亭子里的暗处等着,自己反而背着手走了出去,虽然他世子的身份比较显贵,但是在嘈杂拥乱的人群中还是没有人注意到,慢慢的他又融入到了皇亲贵胄的圈子里谈笑风生。恢复了儒雅知礼的世子身份。

暗中。至少有三拨人正在观察着这一切,偏偏没有作为主人的武定侯郭镇的事情,这个刚过五十大寿,正在得意的侯爷,已经陶醉在自己酝酿的喜庆之中。

袁泰从树丛中渐渐的走出来,分辨出了是世子朱高炽。他心里剧烈的反应着,作为凤阳知府的他。早就听说这个晴儿是朱高炽花大价钱从外地购买回来送给孝敬郭镇的。

本来女人如衣服,袁泰也认为送个歌姬也没有什么。就算是侄子送给姑父,就算是朱高炽想讨好郭镇,这一切在官场上也都能说得通,谁让朱高炽被软禁在凤阳,谁让郭镇是中都正留守,这管与被管的关系,谁能说得清。

自己这个下级不是还是来到这里给郭镇祝寿吗?虽然礼物不厚,但是也必须来,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就不一样了,朱高炽竟然还和自己送出去的歌姬眉来眼去的,想起刚才听到的调笑声,袁泰就觉得有必要调查一下这个歌姬的来历了。

而且他还在郁闷,自己的老恩师佥都御史邓宇让自己过来观察什么,这也是一个疑问,难道就是看看武定侯府的奢华吗?难道老恩师有意要扳倒这个权倾一时的郭镇郭侯爷?

就凭借这些奢华吗?不可能的,皇上鼓励商业,无论是皇亲贵胄,还是各级官员,手里都有大大小小的生意往来,这个已经不稀罕了,就算是郭镇奢华过渡,那也可以说是自己挣钱得来的,谁也管不住人家花自己的钱啊。

袁泰摇摇头,也慢慢的走回属于自己的圈子,渐渐的似乎把事情忘在了脑后。

距离亭子最近的一个小树丛内,等歌姬晴儿走了之后,慢慢的闪出一个人来,却是将两个人的说话听了个七七八八,是一个家丁打扮的瘦削汉子,长着一副八字眉,面白无须,倒是有些像是太监的模样。

建文登基三十余年,太监这个称谓也渐渐的淡去了,因为皇宫已经不允许进入太监,也不许民间自宫进宫,皇帝的打算,却是准备把宫中的太监养老之后,慢慢的换做宫女、侍卫,废除太监这个畸形职业。

但是朱允炆这样想,不代表有些皇室中人也是这样想,有很多亲王的府中,还是暗中蓄养着太监,主要是他们的妃子有的比皇帝还多,这些亲王实在不放心自己的侍卫进出后院,而很多事情又不是宫女能做的,所以也就暗暗的蓄养了一些,虽然是暗中,但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这个像是太监的人,很隐蔽的出来,看见没有人注意自己,反而绕了个圈子,慢慢的走进了原辽王朱植的红罗帐中,垂手站在一边,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最后一拨人,却是一个老乳母似的妇人,四十余岁的年纪,倒不像是故意的,眼中有些惧意的快步往后院走去,沿途遇到的丫鬟侍女、家丁仆人见了他,纷纷向他行礼,虽然是简单的平级之间打招呼,但却是露出一丝尊重。

这老妇人叫做周艳,却是长公主永嘉的贴身宫女之一,从十六岁跟随永嘉公主,然后一起进入郭府,已经几十年了,深的郭家和永嘉公主的信任,本来她有心的为永嘉公主看着郭侯爷的举止,以防止郭侯爷对不起公主。

歌姬晴儿刚刚进入侯爷府,就被他注意到了,一直在观察,在这个老妇人明着暗着的关照下,郭镇还真的没有动过晴儿,最多是听听曲子,看卡舞姿,还没有来得及做出非分之举,但是这个老妇人周艳看到今天晚上的这一幕,心里确实震惊了。

她已经不是无知的妇人,跟随公主在京师很久,朝堂上的事情也听说很多,看到这个勇王世子和他送来的歌姬这么亲热,虽然没有听到他们之间说些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此中必有蹊跷,而这个勇王世子,肯定是有目的的将这个歌姬送入府中的。

周艳只能期盼着侯爷不要被牵连进什么,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此事报告给长公主殿下,让他在京师中留意点,不要让姑爷陷入什么漩涡。。。)

第三百一十八章 御花园对话 上

皇上微服出巡的消息已经过去了三天,慌得大臣们惴惴不安,终于结束了休沐,该是朝会的时候了,所以清晨便赶到午门外等候,文武官员在左右掖门外整齐地排好了队列,一片肃穆,在清晨的凉风中默默地期待着。//访问下载TXT//

今日天气朗爽,含丹曙色浸润着绚丽的朝霞。一阵带着哨音的鸽群掠过午门上空欢乐飞去。短暂的静寂之后,忽然响起惊天动地的激越的鼓声。

官员们猛一振奋,下意识地整肃衣冠,轻轻咳嗽两声,彼此对视一眼,又迅速站好。紧接着,洪亮浑厚的钟声敲响了,左右掖门徐徐开启,文武百官依次相随鱼贯而入,悄悄地走过金水桥,谁也不曾瞥一眼桥下御河那粼粼碧波,无声无息地来到皇极门丹墀下,文官西向武官东向夹道站立。朝阳如同巨大的火球赫然跃起,奉天殿的大院内洒满金光,巍然矗立的殿阁显得无比壮观,殿宇两旁鸱吻上悬着的金铃在微风中轻轻摇荡,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空旷的大院里显得格外寂静,那些木立着的皇家仪卫一个个肃立如塑像,纹丝不动,脸上毫无表情,各执紫赤方伞、扇、幢、旌、幡、麾、纛、旗、钺、星、瓜杖等列于丹墀东西两侧。

明盔亮甲英武威严的鸣鞭校卫在御道两旁僻僻啪啪炸响静鞭,便有一鸿胪寺值班官高声唱道:

“皇上临朝,百官见驾!”

文武百官在内阁大臣们的率领下按文武品位依次踏入大殿。两鬓稍白的建文皇帝端坐在盘龙金椅上;习惯地摸摸头上的皇冠和滚龙皇袍。两只深不可测的眸子有意无意地俯视着向他行大礼山呼万岁的群臣。

“众卿平身。”

“万岁万万岁!”

朝臣们又整肃地分东西站立,没有一人敢交头接耳大声喧哗,连咳嗽都要忍着,否则便属失仪。经过连日来的休沐调整。出班朝奏的大臣一个接着一个,奏禀山东河南的开仓赈灾;两浙江西两广福建的严惩贪官;屯田辽东的政策改变等大事,奏了近一个时辰。

朱允炆一律以低沉平实而简短的语气表示圣意:“知道了!”“朕思虑后再说。”“交予内阁议处。”“很好!”“敕汝户部审核数据,”……偶尔也插问两句。一个时辰后,朱允炆的额头便沁出虚汗,身体不觉往龙椅上斜倚,几乎是半闭着双目听着大臣们的奏事。

当兵部尚书奏呈关于遵旨置行太仆寺于山西、北京、陕西、甘肃、辽东事时,朱允炆谕示说:“马政一事尤为当务之急。国家强盛,军旅勇武,在于多有良马。着太仆寺严督紧抓,与勇王所属、以及塞外诸夷多设马市。毋庸懈怠!”

户部尚书俯身应诺:“臣谨遵圣谕。启禀皇上,臣自圣上重申马政优先,臣下便每月派出四人,巡视山西、北京、陕西、甘肃、辽东等处,臣昨日已呈上奏折。请皇上御览。”

“朕知道了。朕敕命佥都御史邓文铿携御史邓宇、兵部侍郎杨成晨去甘肃巡察边关,另遣松江侯李景隆前往北平镇守,严谕辽东诸夷……”朱允炆顿了顿,微微欠身说:“今日朕疲倦了。就到这儿吧,宣勇王世子朱高炽午后御花园觐见。”

向左侧自然地抬了抬手。侍卫立即向群臣朗声说道:

“退朝!”

朝臣们一片惊嘘,有些吃惊皇上的果断。今天的朝会也让他们大失所望,皇上只是处理了一些俗务,但是对于他们想要了解的事情却没有多讲,比如说宗室会议的结果,太子仍旧滞留镇江该如何处理,上次登闻鼓的结果等等。

特别是上次登闻鼓的结果,让大臣们十分的期待,他们从各种渠道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消息,知道了之后,就更加好奇了,勇王病重,要求世子返回接掌勇王基业,这个事情真的算是惊天的消息,太敏感了,皇上的处理结果基本上可以代表了以后对于西方的政策,还有大名安宁几十年的祥和。

但是皇帝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世子在御花园觐见,而其中今天朝会上的一些谕旨,也很令人回味,都察院和兵部联手巡查边关,而李景隆调往北平镇守辽东,直指朝鲜和日本行省,这个谕旨代表什么呢?

是查乔三的登闻鼓事件,还是整肃边关,又仰或是在防备着什么呢?

大臣们默默地站在殿内,皇帝的态度使他们心里充满了猜想,心情时而沉重,时而又感到兴奋。目送着皇帝的背影转过屏风,大臣们才逐渐的散去。

天气晴和,没有一丝风,十月底的南京城深秋,便显得稍微寒意了。朝会之后,朱允炆换上一件杏黄色团龙缎袍,外罩一件丝棉坎肩,招了几个侍卫便去去御花园看看。周围的几个近身侍卫十分欣慰,皇上好久没有这样好的心情好的兴致了。

谙熟这位皇上的脾性的他们,知道每当皇上心旷神情兴致所至,往往喜欢舞文弄墨御制诗文,所以悉心安排宫女们在御花园八角亭内预备好文房四宝。

缓步来到御花园,朱允炆在鱼池边伫立俯视,碧清的池水中游戈着数十条形态各异的金鱼,或自由自在悠然飘行,或晃如凌空停滞泰然不动,或仰首吮吸,或俯冲池底,或嬉戏追逐,或活泼翻腾……顺着鱼池绕了一圈,欣赏着鱼池边摆放的精美绝伦的盆景:古松、雀梅、佛肚竹、拘杞、榆桩、梅桩。卵石径边盛开的菊花、月季艳丽繁茂,香气袭人,却没有引起他的注目。他在两只黄色彩绘龙文缸前站住,每只缸里栽着一株栀子花树。茂密浓绿的枝叶撑开浑圆的华盖,虽然到了秋天。在宫人的刻意培养下,好像也没有感到秋意的降临。

伸手摘除几片黄叶,心中漾着甜蜜的回味。按理栀子花本是一种最普通最常见谈不上是高贵的名花奇葩,历代********很少有关栽种和帝妃们喜欢栀子的记载。可朱允炆却对它怀有特殊的感情。每看到栀子,他便想起自己曾经是两世为人,便想起另外一个时空中他们家在后院里栽种的几株大栀子花树。每到五月栀子花开时白花花一树雪白,母亲每天摘下来数朵,挂在帐子里,供养在案上的瓷水瓶中,还给他用一根红线拴着,挂在脖子上。那栀子水灵灵。纯净洁白,朴实无华,清香扑鼻……近四十年过去了,情景恍如昨日。令人沉醉、留恋、惆怅。

侍卫们禀报勇王世子朱高炽求见,朱允炆伸手又摘去栀子丛中的两片锈叶,说:“叫他来吧。”

对于这个朱高炽,朱允炆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在另外一个时空曾经做过皇帝的朱高炽。手腕是有的,而且对于笼络人心方面,甚至有些蛊惑的天分,这种人到哪里都是讨人喜欢的。但是朱允炆对于已经改变的现象,却是有些不喜欢。他对于朱高炽这个人甚至有些忌讳,回忆起另外一个时空的他。可以为总是想杀自己的两个弟弟多次求情,求的连朱棣都觉得他懦弱,而且也没有显示出甚么过人的能力,总之历史上说是一个比较仁厚的皇帝,仁厚这两字对于皇帝来说,可以算是中性的评价,也可以说没有魄力,也可以说是优柔寡断。最多算的上一个老好人。

但是就是这个老好人,在自己控制住朱棣之后,悍然的发动了靖难之役,继承了他父亲在这个时空没有完成的事情,虽然没有成功,但是确实取得了比他老子朱棣还要显著的成果,成功的逼自己放出了朱棣,虽然自己是有心放人,但是其中的因素却是不言而喻,还成功的把握住了朝鲜,比历朝历代甚至另一个时空的清朝还把控的完全,也正因为如此,他算是为剿灭日本提供了一个完善而又有力的大后方。

之后,竟然抛弃所有的一切,甘心作为一个质子,闲居凤阳城这么多年,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朱允炆真的有些忌讳,他不觉得朱高炽是一个圣人般的老好人,但是他图什么呢?

朱高炽走进御花园参拜问安之后,跟着朱允炆走进八角龙亭。两天前他已经回到京师,一直安分守己的在自己的居所,但是皇上今天在御花园龙亭上摆了文房四宝。不由的朱高炽在头脑里立即转了转,想到今日皇上可能出什么题目呢?

皇帝坐定之后,朱高炽双手奉上画轴,宫女伸手接过去。

“臣在凤阳闲居,觅得这幅五代蜀后主花蕊夫人的真迹一幅,进献给皇上,恭请陛下圣鉴。”

“噢?!”朱允炆有点吃惊,花蕊夫人那首亡国七绝传诵数百年,从未听说有墨迹传于世,如今能亲眼目睹,确是一件快事,忙命人将画轴摆在长案之上。

亲手打开装裱得十分精美的横幅,显得灰黄的行书赫然入目,花蕊夫人这四句诗脍炙人口,而花蕊夫人亲笔书写却是闻所未闻。老皇帝审视一番,说:

“诗是花蕊夫人所作,似乎已作定论;书是否此女亲笔,尚不敢断定。”

“皇上,依臣观之,必是真迹无疑。皇上看这字写的刚劲潇洒,大气磅礴,恰如惊雷赶云,何等气魄!”

“这笔力这气势恰恰证明,此书可能是男人伪托。从纸质墨迹看来,都很像南宋之作——对!一定是南宋士人对朝廷君臣怯于金人淫威,书以讥刺。”

“这……”

“来人,把这字交翰林院鉴验,无论真伪,都送交内库存放”。

朱高炽表面上有点失望,让人觉得是,本想献上这稀世珍藏会得到皇帝的欢心,却没有想到皇上如此漫不经心的失望。

“高炽,朕这次召你进京所为何事,相信你心里也有些底气吧。”

朱允炆却是不理会他的失望,因为这幅失望的表情,恰恰证明了朱高炽是伪装出来的。故意藏拙而已,借机显示自己的浅薄,这种小招数,在朱允炆的当了几十年的皇帝之后早就看得多了。也就不理会这么多,直接把话带入了正题。

“臣下有些耳闻,皇上召见侄儿,应该是为了父王的病重之事吧。”

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觉得心事被皇帝看出来,不再进行伪装,还是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关系着自己的前程,不由得他不把注意力转过来。

“那你怎么想。想什么时间西去,想要朕给你什么帮助?”

“启奏陛下,臣据实回答,说句心里话。臣已经习惯闲居,恐不能胜任父王基业,故此正想奏明圣上,请皇上恩准!”

朱允炆不由一愣,这句话的确有些意外。他虽然想到朱高炽会有这种说法,但是没有想到会如此直接,于是也不动声色,摆摆手。示意朱高炽继续说下去。

“臣闲居已久,已经不署理事务多年。早就荒废了之前的学业,有心为陛下分忧。但是却有心无力,惶恐之下,只能这样说,请皇上见谅!!”

朱高炽不卑不亢,而朱允炆却是听后脸色一沉,道:“你是在怨怼朕这么多年对你的冷落吗?”

“臣不敢!!”吓的朱高炽连忙跪下大声说道。

朱允炆摆摆手,说道:“起来吧,什么敢或者不敢的,今天不在朝会召见你,而是改在御花园,就是不想以君臣之礼相见,而此刻你一口一个臣的,岂不生分了咱们皇家的情谊,好像朕薄待了你一般。”

“臣不敢,岂能怨怼皇上,而且臣一直是待罪之身,皇上能不计前嫌,而让臣留在凤阳,那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臣岂可奢望更多。”

说这番话时,朱高炽已经站了起来,却是有意无意的抚去了膝上的灰尘,这个细微的动作皇上正在喝茶,似乎没有看见,但是落到几个侍卫眼里,却是有些怒意,这样的动作,基本上就算是大不敬的罪过,要是在正规的场合,马上就可以治罪的。

但是这毕竟是御花园,侍卫们看看皇帝没有注意,谁也不敢说出来,但是朱高炽的这个动作肯定引起了忠心于皇帝的侍卫反感。

“没有怨怼之心,但是为什么不肯为朕分忧呢?而且这也是皇叔的意思,朕不好违逆的皇叔的心愿吧!!”喝完茶,朱允炆淡淡的说道。

“皇上仁德,圣明烛照!”朱高炽听闻立刻回道:“臣先替父王感谢皇上的关心和体贴,但是陛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嗯,说说看!”

“陛下也知道,臣荒废了多年,对于继承父王的基业是有所心悸,这种惶恐只是其一,其二就是现在我在京师,而父王远在西方,距离京师何止万里之遥,而二弟和三弟一直跟随父王东征西战,对于当地的人物、地形、风俗都有相当的了解,而且相对而言,比臣更了解父王麾下将士们的底细,而臣在足不出户的在凤阳,已经十余年了,两耳不闻窗外事,已经落后于二弟和三弟很多,实在不敢坏了皇上的大事啊!”

“足不出户、两耳不闻窗外事!!”朱允炆笑道:“呵呵,高炽的学问涨了很多,但是足不出户可以这么说,但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朕看就不一定了吧!”

“朕可听说,世子的一句话,还是可以影响朝鲜参议院的一举一动,而那边的王孙贵族,每年还会定时拜见世子你,可见高炽的威望一如既往啊!!”

朱高炽愣了一下,没有想到皇帝会提这件事情,马上拱手道:“皇上,关于此事,臣已经尽量制止,他们执意,臣下也不好翻脸,不过臣每年都会把他们所送的礼物列出清单,连同礼物报告并送到皇事院,相信这些陛下知道,用此也可证明臣对于皇上的一片忠心啊!!”

朱高炽说的这些话,朱允炆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人家明着给他送的,他已经上缴,但是暗中的来往,朱允炆岂能不知道,但是这些在公众场合,反而不能说出来,反正不伤大雅,送的也不是朱允炆的钱,遂也不提及这个事情。

但是几番话说出来,朱高炽一直绕来绕去,不肯表明自己的心迹,也口口声声的声称自己没有野心,也没有能力去继承勇王基业,那么不给点下马威,看来还是不老老实实说话,朱允炆这样想到。

朱高炽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想索取更多的支持,更大的筹码之后在西去继承基业,还是他在中原所图甚大,甚至不想去继承勇王的基业呢?

朱允炆也颇为头疼,朱高炽这种说话的方式颇为让他头疼,没有想到历史上一个忠厚老实的人,狡猾起来。竟然不比任何人逊色。

正在这时,侍卫们过来禀报,锦衣卫指挥使蓝勤堂大人在外侯见,朱允炆就暂且把这些事放在一旁,也不让朱高炽退下,直接宣蓝勤堂觐见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御花园对话 下

“有什么事情,直接奏报便是,正好勇王世子在此,他说荒废政务很久了,也好让他熟悉一番。//免费电子书下载//”

朱允炆看到蓝勤堂那偷看朱高炽的模样,就知道所要奏报的事情与朱高炽有关,而现在正是敲打的时候,朱允炆看了一眼垂手而立的朱高炽,淡淡的说道。

“谨遵皇命!”蓝勤堂应声道:“刚刚接到锦衣卫外事局西北事务司的消息,勇王病重,且被其三子朱高燧气至昏迷,终日不能视事,现在西北十二旗的管理异常混乱,各自为政,基本上战事陷入瘫痪状态,勇王二子朱高煦和三子朱高燧,现在均已修书上奏,想让自己继承勇王大权,因为锦衣卫外事局的奏报走的是飞鹰传书到甘肃,连站又是飞鸽传书至京师,所以这次外事局的消息,会比他们的奏报提前十天的功夫,皇上需要慎重考虑。”

“传书回来的日期距离现在多久了?”

蓝勤堂知道皇帝问的是这封锦衣卫外事局的快递,所以马上回答道:“本月初七,距离今天已经过去了十二天。”

朱高炽的脸色变了一下,两拳不由自主的握紧,却是没有插话。蓝勤堂索性继续奏报道:“还有一个从肃州卫发来的加急文书,三根羽毛级别的,内容是肃州卫指挥使罗永辉遇刺身亡,其内情......。”

蓝勤堂这才真的是有些犹豫,朱允炆怒道:“连朝廷军方大员都可以遇刺。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蓝勤堂知趣的连忙把密信呈送上来,朱允炆接过,打开看时,却看到一行字。不由惊讶了一下,随即把字条递给朱高炽,说道:“高炽,你来看一下,能给能给朕一个解释。”

朱高炽心里一跳,接过字条看去,密信由于要通过飞鸽传书的缘故,所以写的很短。只有几句话,上面写着:“肃州卫指挥使罗永辉遇刺,之前一天勇王世子之四子朱瞻垠曾前去拜见,后不知所踪!!”

朱高炽被吓唬了一跳。立即又跪下请罪道:“陛下,臣的确不知,但是臣在三年前,已经送朱瞻垠前往父王处效力,这些都是经过陛下恩准的。这几年也甚少和微臣联系,请陛下明鉴,而且,臣请皇上详加查查。或者是看错了也不一定,若是真的和逆子有关。臣绝对会大义灭亲的。”

他可比皇帝要牛气的多了,皇帝有三个儿子。而朱高炽却又九个儿子,不过除了长子朱瞻基和两个小儿子之外,其余只要满十六岁的都送到了西北勇王朱棣之处效力。

那个四子朱瞻垠是朱高炽和一个朝鲜籍贯的妃子所生,的确已经送去了几年,在一个小藩国主事,已经三年了

点了点头,朱允炆表示知道了,但是蓝勤堂显然还有事情没有禀报,也明显看出来皇帝象要敲打朱高炽一番,接着还没有等这件事结束,又奏报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却是和朱高炽直接有关了。

太子朱文奎被困镇江,锦衣卫一直没有放松侦探,这次,却发现在镇江闹事的人,其中一人竟然是朱高炽长子的师傅周忱。

周忱,字恂如,号双崖,江西吉水人,建文元年进士,曾为北平燕王府长史,后来参与靖难之役而郁郁不得志,而一直跟随在朱高炽门下,不曾远离。

听到这件事,朱高炽稍微有些慌乱,他有些搞不清楚,皇帝这次是故意的,还是他的麻烦事情太多,不过还是解释道:“皇上,周老师年届古稀,年初已经告病,说是回京颐养天年,臣已经准许,而且在凤阳城还宴请名仕相送,这些大家都是知道的,至于怎么会出现在镇江,臣真的不知。”

“是吗?”朱允炆冷笑道:“这里有三件事,都和世子你有关,也由不得朕不多想,至于和世子有没有关系,朕自会调查,但是管教不严,结交不慎的过错,你是免不了的,看来开始你所言已经荒废政务很久之言,果然不虚,朕再给你一个机会,世子你愿不愿意西去为朕分忧?”

“臣不敢!现在臣是有口莫辩,有罪之身,何言为陛下分忧,臣愿以待罪之身,自禁于寓所,等待皇上查清后发落!”

说罢之后,朱高炽竟然长跪不起,在哪里俯身叩头谢罪,不在分辨和言语。

御花园内陷入了一片尴尬,朱允炆虽然知道达到了一定的效果,但是没有想到朱高炽这个人竟然是如此的强硬,但是自己暂时还真的用的上他,不说西北勇王朱棣哪里,就算是京师里有些摊子,也需要他来梳理一番,只好作罢,命朱高炽回住处思过,等待皇帝的召见,然后就命他退下回去了。

朱高炽走后,蓝勤堂又连忙禀报了几件相关的事情,也告退了,一场好好的御花园对话,就此结束,朱允炆想了一会,回到御书房,下旨,二皇子朱文清、三皇子朱文宇、驸马裴伦都暂时回府歇息,又嘉奖了一番。

当晚,朱文清和朱文宇两人回到家中,着急着恶补这一段时日以来闭塞已久的消息,消化着京师最近的变化不提,就说驸马裴伦终于可以回到府中看到妻子,那种心情也是颇为急切的。

裴伦一回到府中,丽江公主朱纹岚便告诉他,前几天知道他回京后直接就被宣进了皇事院,她曾经几次进宫向父皇要人,非但父皇没有同意,而且求见母妃时还遇到奇怪的情况,那就是母妃竟然不见他,这是从小到大没有遇到的事情,就连平时和他要好的小维娘娘,说话也是含含糊糊的,不说真话。

“说起来令人着恼,平日那些女官、侍卫。那个不卖我几分交情,但是这次全部好像都哑巴一样,一切事务都说要视听皇上的旨意,貌似忠君爱国。谨遵圣谕,其实哪一个不是推诿敷衍,刁滑狡诈,无非是为了一己之利,......。”

“特别是维娘娘,竟然说刚从宫外回来什么也不知道,可能是母妃被父皇派出去做事了,一听就是假的。连三弟也不见了,听说你和三弟在皇事院,他现在怎么样啊?这个父皇看我哪天不进宫拔光他的胡子!”

“公主言重了!”裴伦言不由衷地搭讪道。他心想公主无意间的激愤言辞,也是他这个妻子一向以自己的好恶做事。而且从来就是不计后果,尽是犯一些无心的错误,有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和他解释的,比如说这么多天以来他所猜测和知道的内幕,他的这个公主妻子要是知道。说不定哪一天当着众人的面就抖落了出来,弄得大家难堪,于是便把话头岔开,说道:

“公主。我这几天在皇事院,听宗室内人说。母妃的确现在不在宫中,怪不得维娘娘。也怪不得众人,父皇拍母妃办事,肯定是不想太多外人知道,你问他们,不是等同没有问吗。”

“噢?你说的话是真的?”

“我这刚回来,还没有坐一坐,有必要哄你吗,就算我敢这么做,难道我还不害怕公主的利剑啊。”

丽江公主朱纹岚不由一笑,顿时想起了刚成亲的时候,自己拿着长剑,把自己相公追的是鸡飞狗跳的模样,不由“噗嗤”的笑了出来,随即就将一肚子的不快放在脑后。

于是点头说道:“也好。此番就饶过你,驸马此次陕西之行还顺利么?”

“一切顺利,还不是公主大人您的关照嘛。”

裴伦装作踌躇满志,滔滔不绝地向这位当今圣上最宠爱的金枝玉叶、他的如意夫人陈述受钦命巡视陕西执法不阿的情形。那慷慨激昂的样子,俨然是一位卫纲纪执王法的威严清正的钦差。

惹得朱纹岚一会儿就陷入了笑意盈然的欢喜境地,这也是这么多年裴伦练就的功夫,这个公主妻子,可是吃软不吃硬的主,而且很好哄,时间久了,本来方正的裴伦,渐渐的也被改变了很多。

婚姻这东西,本来就是很奇妙,可能也是夫妻两人互相同化,互相改变的一个过程,不但丽江公主朱纹岚改变了裴伦一本正经的性格,而且裴伦也成功的将朱纹岚引导到了一个知书达理的妻子的角色,至少在当着众人的面是这样的。

正好抓住这个良机,稍后说道:“为夫在西安于公务之暇,以文会友,与陕西文人学士吟诗作画。儿曾经作了《碧荷清莲》图一幅,并题诗一首。”

“诗是怎么写的?”

“为夫作诗浅陋,还请贤妻垂教。”裴伦略作停顿,吟道,“瑶池碧叶托菡茗,洗月流辉羽化仙。活水源头终不绝,枝枝活泼舞蹁跹。”

“嗯,诗的韵味不错,只是有些造作,显得清高轻浮了点。”朱纹岚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打击夫君的机会,听了之后,笑着评论道。

裴伦哪能依从饶得了他,两个人陷入了嬉笑中,慢慢的打成了一团,静夜里传来一声鸡鸣,裴伦深情地注视着丽江公主,将她搂在怀里,在她的脸上,腮边亲吻着。久别如新婚,夫妇在这融融秋夜里重逢;彼此血管中都涌动着暖热的春潮,蛊惑着情与肉的热烈欲望。沉默片刻之后,各自迅速脱下衣服,钻进绣金红罗帐里,沉醉在温柔甜美的云雨之欢里……。

两个人陶醉在巫山云雨的欢乐中,以现在的交通条件,裴伦去陕西公干,一走就是三四个月,为了完成皇命的困扰,对策、谋划、奔波和忧虑,年轻的夫妻几乎忘记了床第之欲。

就在这样的秋夜,丽江公主和裴伦穿着薄如蝉翼的衫裤,卧在枕罩凉席上便感到格外的凉爽舒坦。秋凉似乎卷走了一切烦恼和忧虑,留下一片安宁与温馨,驸马府成了一座安全岛,一处桃花园。

在粉红色的光晕下,裴伦侧脸看着年轻美丽的公主,明眸含情,娇面生辉。公主头发上,身体上散发出缕缕馨香。他伸手去触摸她的脸,她顺势勾住他的脖子。他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便在她的眉眼上、脸颊上、嘴唇上、粉颈上、酥胸上……狂热地亲吻起来。她眯着双眼,任他的手指像游鱼似地在她的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游动。撩拨着她心房中每一根颤动的琴弦。

多年夫妻了,还是那么新鲜、那么甜蜜、那么陶醉……世间的一切纷扰都悄然遁逝。只有天地的冲撞,狂潮的席卷,呼唤的远山,古老的牧歌,迷离的曲径,沸腾的深潭,清泉的跳跃。春花的绽放……悠忽间,万籁俱寂,澎湃的潮汐消退了,神秘的梦幻苏醒了。又悠然看到高邈的蓝天,皎洁的明月,柔软的沙滩,翱翔的俊鸟。身心在生命的躁动中获得无极的沉酣,本能在原始的困惑里显示天然的律动。裴伦和朱纹岚都觉得这是一次最完满的交融。最快乐的结合。之后,双方都有点倦意,各自做着不同的梦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次日醒来,两个人都透着无尽的倦意。朱纹岚慵懒的头发撒在裴伦的身上,头却枕在裴伦的胸前。手指慢慢的撬动着裴伦的腋窝,两个人又挣扎了一会。朱纹岚突然沉默下来,遂将身子正了正,抬起头把头发整理齐了放在身后,看着丈夫那年轻的脸庞,似乎有些留恋,似乎有些不舍,良久良久,突然说道:“父皇明年出巡,想带咱们一起去,这是维娘娘给我说的,夫君的意思怎么样,愿不愿意放弃这一切,跟着一起出海呢?”

裴伦的身子突然僵硬了一下,虽然很快就放松下来,但是朱纹岚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手掌在背后也忽然握紧,抬起头来,充满希翼的望着裴伦。

“是皇上的意思吗?”裴伦说道:“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就是圣命难违,怎么能不去呢?自然是公主到哪里,我就去哪里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朱纹岚咬着嘴唇说道:“父皇没有明说,只是维娘娘问的,他们还是尊重咱们的意见。”

“父皇都没有说,咱们现在着急做什么,作为臣子的,肯定要听命于皇上,说不定咱们想去,皇上到时候还不让去呢?”裴伦懒洋洋的顾左右而言他。

“非要我说的那么明白吗?”朱纹岚盯住裴伦,说道:“夫妻这么多年,虽然前几年没有让你们家太平,但是这两年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吗。咱们是夫妻,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有什么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被妻子的话吓了一跳,裴伦几乎要坐起来,但是朱纹岚仍旧压着她的左臂,他坐不起来,只好苦笑着说:“看你都说什么,我隐瞒什么了,我在陕西办公,可真的是老老实实,一点也没有沾花惹草,你也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哎,你和三弟那些事,我知道一些,你就不能不管他们那么多事吗?”朱纹岚索性实话实说,直接说道:“我虽然是妇道人家,但是总是看过不少书的,也知道凡是参合到这种事情的结果,都不是太好,要闹腾,就让他们闹腾呗,咱们何必插手呢?”

“看你说的,三皇子是我妻子的亲弟弟,我怎么能不和他拉近关系呢?和他的关系好一点,又有谁能说三道四的,你多想了。”

“不是我多想,年中你让我帮你争取到陕西的公务,那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向来对地方政务不太有兴趣,后来才知道,你可能是给三弟联系勇王那边的支持去了,哪里原来一向都是二哥和太子的地盘,三弟在哪里的影响力是最薄弱的,是不是?”

“谁告诉你的?是谁在胡说八道?”裴伦警觉的问道。

“还用谁来告诉我吗?”朱纹岚平静的说道:“这些事,你连我都瞒不过,还想瞒过父皇和母妃吗?算了,夫君,咱们不参合这些事了,作些准备,来年和父皇一起离开京师,一起出海,到时候咱们夫妻向父皇要一只大船,就咱们两个住在上面,你说有多好!!”

“你父皇让你对我说的?”裴伦警觉的问道,得到朱纹岚的摇头之后,又问道:“是母妃娘娘?”

朱纹岚看着甚至有些着急的夫君,不由的一阵悲伤,说道:“你不要乱猜了,没有人告诉我,我也从来没有对别人提过,夫君放心就是,这次我就是想垂询一下夫君的意见,看夫君愿意不愿意陪父皇一起出海!!”

听到朱纹岚这样说,裴伦放心了很多,他知道妻子一向不太擅长掩藏自己的心事,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真的,闭目想了一会,裴伦悠然道:“到时候再说吧,公主想去,为夫自然是要你开心的,当然会陪你去。”

“但是公主去有父皇、母妃,而为夫也有父亲高堂,他们年岁已老,那时离开,他们会不会伤心,倒是一件头疼的事情,我稍后回家之后,先听听他们的意见,若是他们身体康健,到时候我会奏明父皇让他们随行,若是真的岁月不饶人,不能前去的话,总是要提前尽尽孝心才是......。”

朱纹岚不由放下心来,虽然没有得到夫君不参合太子之争的话语,出海也还不是一句准话,但是能得到夫君的承诺也让她有所安慰,就算到时候夫君反悔,至少最近一段时间,她心里会安宁许多。

哎。有些女人,都是在为谎言而活着。。。)

第三百二十章 你了解皇上吗?

二皇子朱文清、三皇子朱文宇两人分别回到自己的府中,可是没有驸马都尉裴伦那么轻松惬意,两人虽然分别在两个不同的地点,但是却做着同样的事情。//高速更新//

召集幕僚,了解最近的情况,拆阅最近的机密情报,制定并改变着部分计划,他们两人都不是笨人,通过这段时间软禁一般的封闭生活,他们若是不能嗅出点什么,那真的愧对皇子的这个称号了。

分别了解了一下杨荣、黄磊和解缙三人之间的对话效果,达到妥协的程度等等,好像在孜孜不倦的学些着许多事情,目的只有一个,怎么应对自己父亲这次无声的责难?

父皇这次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比说什么都要严重,至少表明了内心对自己的不满,这对于他们的身份来,是致命的,如果父皇明年出海的计划得以实现的话,那么这些印象可能会导致自己直接的丧失逐鹿大明的资格,这是他们丝毫不能承受的。

而相对来说,稍微感到安慰的是,自己的哥哥,也就是皇太子朱文奎,看上去也没有得到什么优待,结果是一样的冷落,但是针对的过程又是那么直接。

朱文清不敢留宿解缙等人在府上多久,而朱文宇在府中则陷入了纠结,两个人都是表面镇静,内心如热锅上的蚂蚁。

解缙等人算是老官场的人物,对于朱文清的帮助还是很大,但除了分析出很多利弊存在之后。对于明显的解决办法,也说不出什么。

但是三皇子朱文宇,在经过一夜的煎熬之后,第二日一早便准备去拜见自己的外公。被禁足在家的外公杨杰,因为他在大明的根基比起自己的两个哥哥来,的确是有些太浅了。而且他的幕僚,不是闲散在民间的大儒,就是刚刚崛起的新贵,要么就是富庶一方的商贾。

对于帮他分析朝野局势,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而外公杨杰。浮沉官场数十年,起起伏伏的两朝元老,更是自己父皇潜邸时的幕僚,登基后的左右手。相信他去征求外公的意见,会得到很多。

而且,外公被禁足在府上,皇上并没有严令不许前往探视,自己这个外孙去一趟。也是理所当然,虽然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想从外公哪里得到什么,但是谁又能说出点什么,外公和自己早就是一条路上的。父皇既然没有禁止二哥和解缙的亲密来往,那么自己为什么不能去找外援呢?

想通了这一点。也就没有什么了!!

深秋的京师,并没有因为现在紧张的局势而影响他的日出日落、一树枯荣。只是人们的心绪难与眼前的季节更换合拍。更没有了玩赏景色的兴致,不过玄武湖上的游客明显地减少了,整个碧波荡漾的湖面上,冷落落地难见到几条游船。秦淮河也寂静下来了,丝竹管弦之声和女人艳笑之声,全都被不知方向的迷茫给带走了。整个一个京师美好的景色,就这么白白地给辜负了。

老天爷似乎也不满于人心的纷争,变坏了脾气,一会儿风,一会儿雨;一会儿燥热,一会冷寒,恨不得叫花落尽,令草地铺满泥泞,将整个的美景撕碎,变成一个浮躁而脏乱的世界。

一夜风雨,将杨杰府第庭院中的菊花,吹得黄金满地。一早起来的杨杰,颇潇洒地着一袭白布圆领衫,趿着木屐,在曙光初照的庭院中漫步。光线还较昏暗,他心里隐隐感到一种不祥。

大清早的,他是不愿往晦气的事上去想的,好读书的习性,使他触景生情,陡然心里浮出“屐齿新泥忽已深”的诗句来了。这是陆游一首题为《春阴》的七律诗中的句子。

他在心里反复地咀嚼着这句诗。渐渐感到放翁老先生诗中所抒发的这种矛盾心情,正跟自己眼下的心境相吻合。

杨杰这几十年来是成功的,至少紧跟当今圣上的脚步之后,他是成功地。他很满意自己的投资眼光。而最近几年他采用的是中庸之道,既同流,又不合污。他在政治上紧随皇帝的步伐。

就是在现在,他也是对三皇子依而不赖,做得含而不露。所以人们虽也知道他是三皇子的人,却并不觉露骨,还常给人以他并非三皇子一系的错觉。特别是前几年的激流勇退,游学江南,相信自己也给皇上留下一个与世无争的印象。

但是最近几年,他实在是放不下女儿的乞求,也怀着对自己外孙的期望,他只好又回来了,实在是看不了女儿用仅有的一只手给自己写的信,也放不下啊!

“叽喳......”的一声清脆的叫声,一只喜鹊从屋后的一棵梧桐的秃枝上,掠过了庭院飞向了远方。他的思绪被不愉快地打乱了。“这是个好兆头呀!”他心里高兴地这么想。

正在这时,家丁过来禀报,说是三皇子来探望宁乡侯爷,杨杰点点头,吩咐家丁将三皇子直接接到书房,而自己并没有打算迎接的意思,这样有些不符合礼仪,但是杨杰知道,三皇子不会在乎,而也需要敲打一番了。

三皇子朱文宇在侯府书房里坐卧不宁,外公让人把自己引进书房后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但是还没有露面,听家人们说,侯爷还在沐浴更衣,他没有想到趁着这个机会,杨杰还喝了半碗小米粥,吃了两根油条,正悠闲的坐在那里想事。

昨天,他整理最近遗漏的情报,知道了几个比较重要的事情,第一件事,就是关于武定侯郭镇大摆筵席的寿诞日,朱高炽重礼相送,而几乎凤阳周边的所有官员,加上京师的各路人马都前往祝贺,而自己府中也有人安排礼品。但是并未去人,但是有消息传出,朱高炽在寿宴上,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不知去向。

第二件事,那就是勇王病重,朱高炽不愿意去接替勇王基业,惹得龙颜不喜,但是朱高炽的方向仍旧是不明。

第三件事,那就是皇帝得到消息的一份抄件,肃州卫指挥使罗永辉遇刺,疑是朱高炽四子等等。

……皇帝情报系统的抄件。三皇子能得到,并不出奇,虽然杨蝶和杨杰父女被禁足,但是朱文宇原先就接受了一批情报系统人员的暗自效忠。当然是对三皇子本人负责,并不在杨杰和杨蝶的控制之中,有些东西,还是自己掌控比较好,作为三皇子。朱文宇心里很清楚。

但是现在突然接到这份抄件,弄得朱文宇竟不知怎么处置才好。

按理,这些事情基本上都和自己的前途无关,朱文宇主要是不知道。这个时候是打落水狗呢,还是拉自己的伯父朱高炽一把。因为一旦朱高炽能够继承勇王爵位,他的态度将会部分左右皇帝的态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皇帝对于西方的重视。

而西方也正是他最薄弱的环节,一旦有了朱高炽支持,他又多了几分信心和两个哥哥一争长短,大家都知道,勇王是绝对支持太子朱文奎的,这也是很多人分析太子十几年来在北平,一直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如果朱高炽能够支持自己,那么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帮助啊!

朱文宇捧着密信正在发呆,忽然听到一声咳嗽:“三皇子等急了了吧,人老了,做事也慢,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

朱文宇一慌,将密信急往袖中一塞,连忙行礼道:“外公早,谁说外公老了,外公正是老当益壮的时候,外孙还等着外公的出谋献策呢!!”

终究不敢太过高调,杨杰拱手相迎。二人重新坐下,侍女献茶。寒暄一番之后,杨杰问道:“三皇子最近在皇事院深居简出,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朱文宇心里一格登,他知道瞒不过自己的外公,不过难免想,难道外公一直还暗中和内厂有所瓜葛?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刻意的不去再往这个方向去思考。

望着外公那一张渐渐老去的面庞,那一双看似浑浊的眼睛正友善地望着他,于是笑道:“外公说笑了,只是外公来到京师良久,外孙最近又忙于政务,所以很久没有来探望,昨日从皇事院完成皇命出来,左思右考,总觉得不对,所以今天就来了!”

“是吗?”杨杰含笑道:“三皇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总要先让我看看三皇子藏在袖中的东西,老夫才能说话不是?”

“外公?”朱文宇十分吃惊,并巧妙的用吃惊隐藏着尴尬,没有想到外公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留下,直接就把话带入了整体。只好红着脸,将刚才放入袖中的密信、抄件拿了出来,恭敬的放在杨杰的手中。

“郭镇摆个寿酒,就被三皇子看在眼里,三皇子的心思也算是缜密,但是勇王世子失踪了小半个时辰,竟然没有人知道去哪里了,那么同时失踪的,还有什么人!!”

“凤阳知府袁泰、原辽王府长史朱玉能,还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得上......”

“说说看,能让内厂注意得人,肯定也有点用处!”

“一个歌姬,那个歌姬叫做晴儿,是年初勇王世子送给郭镇的。”

“那么肯定是见这个歌姬无疑,可惜,勇王世子打错了算盘……。”

一阵短暂的沉默以后,朱文宇探身道:“外公,刚才你说勇王世子打错了算盘,是什么意思?”

“这都是小事情!”杨杰持着花白的胡子,悠然地说:“三皇子,外公想提醒你一件事,那就是你的情报消息来源,大部分都是来源于内厂,而如今的内厂,已经不是外公我和你母亲说了算的时候了,就算是有几个念及往日情分的老部下,但是三皇子要知道,他们能给你的,基本上还是皇上想要三皇子知道的内容,有很多,你该接触不到的,还是接触不到。”

“外公教训的是,早些年外孙已经明白了。而且按照外公的意思,利用民间商贾的力量组建自己的情报消息系统,但是终究是时日太短,而且没有一个得力的人大力。分析能力较差,若是外公您能出山......。”

“凡事不能老是依靠你母亲和外公,三皇子想要做大事,就要有自己的人,自己的思想,我们终究只能替你清理一下后院,做一些善后的工作,其余的。还是要你自己亲力亲为才是,当年你父皇,不就是那么做的吗?”

“分析能力强的人没有,三皇子可以找一个。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下面说说朱高炽为什么不肯去继承勇王爵位?三皇子先说说看。”

“外孙觉得,他是觉得没有底气,朱高炽为人谨慎,他知道自己离开勇王身边多年,已经丧失了勇王身边几乎所有人的注意。而其二弟和三弟却不一样,一直跟着勇王四处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肯定也累计了无数人脉和威望。他现在去,两个弟弟肯定不会乖乖的拱手让出多年辛苦的成果。这样贸然去,恐怕会引起杀身之祸。”

杨杰点点头。端起茶杯吹去浮在上面的茶叶,淡淡的沉思着说:“三皇子的分析能力不错,但是却没有回答到要点,老夫现在问的再仔细一点,那就是勇王世子想不想继承勇王的爵位?”

书房内沉寂了一会,朱文宇猛地站起身来,回道:“想,肯定是想的!当初他为勇王付出了这么多,现在说没有事就没有他的事情了,让谁也觉得心里不甘!!”

“三皇子是以己度人吧!”杨杰淡淡的说道,脸上竟然没有一点笑容。

看着外公不似再开玩笑,朱文宇吓了一跳,喃喃自语道:“难道他真的不想继承勇王爵位?”

“他想,比谁都想,但是他想的比谁都大!!”杨杰断然说道,杜绝了朱文宇的胡思乱想。

“那为什么他要拒绝父皇的提议,坚辞不去呢?难道他在给父皇提条件?”

“提什么条件?”杨杰追问道。

“比如说,请父皇出兵护送......?”朱文宇陷入了沉思,想了一个又一个条件,但是又一个个的自己排除掉。

派兵护送,根本不现实的,派多少兵马护送,能抵挡住勇王麾下的虎狼之兵,那都是常年在外作战的精兵,再看看大明这么多年的安宁,估计除了几处边关之外,都没有几路兵马会打仗了,而朱高煦和朱高燧两人,就算是背着勇王,手下肯定也有一部分嫡系人马,大明要有多少人往里面填呢,何况,那样就代表者翻脸,一旦勇王归天,那就会给大明惹下天大的麻烦。

让父皇把朱高煦和朱高燧召回京师,然后自己再去?更不可能,不说父皇下不下圣旨,就说人家回来不回来还不一定呢,况且隔着万里之遥,人家随便把钦差杀了,说是没有收到圣旨,你又能怎么样,又有什么证据指正呢?

......。

想了半天没有一点要领,杨杰看着着急的朱文宇,不由的暗自叹息,他知道,不要说是朱文宇,就算是包括他的两个哥哥,太子朱文奎和二皇子朱文清,都不会去想明白的。

叹息道:“第三件事,那就是肃州卫指挥使罗永辉遇刺,疑是朱高炽四子所为,至少是嫌疑最大,是吗?”

朱文宇还在纠结刚才的问题,听到外公转换思路,迷茫的点点头。

“嫌疑最大,那就是他所为了。”

闻言不由一愣,其实朱文宇一直都不认为是朱高炽四子所为,因为太明显了,反而有些不太真实,可能是有人嫁祸吧,但是听外公这么一说,竟然要把这个帽子直接扣在朱高炽身上,不由得有些疑惑。问道:“外公怎么这么肯定?”

“现在还不方便说吧,等等你就明白了!!”杨杰叹气道,然胡继续说:“其实这三件事,都不是什么大事,皇上让你们知道,恐怕也是在考考你们,我的话太多了,皇上会不高兴的,皇上不高兴,老夫的日子,和你母亲的日子就不好过啊!你知道吗?你母亲目前接受旨意,自禁宫中,不敢给你通消息,就是平时说的太多了,你也该自己成长了,至少皇上是这么认为的。”

杨蝶被自禁宫中,朱文宇早就知道,一直装作不知道没有说,也是出于私心,害怕外公退却,没有想到外公自己说出来,又是一阵尴尬,只好不言不语。

杨杰接着说道:“说一句不该说而又冒犯的话,其实作为皇上的儿子,你们都三个都是皇上的儿子,皇上从来没有偏私过谁,但是你们身为人子,认真的去没有考虑过皇上的想法呢?”

继续说着:“你们真的了解皇上吗?有想过去了解皇上吗?你们想了解的不过是那张椅子而已,这一点,你们远远不如朱高炽这个人,他幽居凤阳十几年,早已经把皇上吃透了,你们远远的不如朱高炽了解皇上,要是有机会,去见见勇王世子,也许从他哪里,你们可以领会到一些东西,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杨杰的话说的十分直接,没有把三皇子的面子放在心上,可是他不知道,他同样的话语,在二皇子朱文清的府中,解缙也正在说着。。。)

第三百二十一章 连环 一

历史的车轮在和众人开着玩笑,而高高在上的皇帝,在和众人打着哑谜,官场的狐狸们道行高深的的耐心等待,而那些被利益熏心的皇子们,却在风雨中飘摇!!

朱高炽此刻在书房中,喃喃自语着以上的话语,脸上露出有些诡异的笑容。//最快更新78//

茶是好茶,上好的六安瓜片;水是好水,是来自钟山脚下的泉水。杯子是精致的景德镇贡瓷,六安瓜片将雪白的瓷杯染成一片碧绿。

一排整洁的书柜,插架琳琅,秋山乱叠,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元人无名氏的《春雨田耕图》,两边的对联是笔力厚重道劲的颜体字,正是出自朱高炽刚刚洗净的手中。

上联是:天下苍生待霖雨,下联是:此间风物属诗人。

这是一副巧妙的诗句。集联,上联是南宋江湖派诗人戴复古的名句,下联为北宋大文学家苏东坡的诗语。

光从对联的意思上看,写这个对联的朱高炽既位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同时也具有寓情自然骋目风物的旷达诗人情怀。是多么的豁达,多么的忧国忧民。

朱高炽坐在在字画前,审视良久,看着看着,诡异的笑容渐渐消失,而眉宇间的纠结越来越突兀。

我已经把所有的屎盆子都栽在了自己头上,皇上啊,你到底该怎么办呢?

被困于凤阳城十几年的时间,我无时无刻的在观察着你,而皇上你到底注意过本世子的存在有多少。估计这也就是本世子最大的优势所在吧。

本世子也是最近几年才想明白很多事情,朱允炆,我的好堂兄,你还到底当自己是朱家的人吗?本世子唯一不明白的地方。就是难道你不准备把皇位传给任意的一个皇子吗?

既然你想这样做,为什么又要遮遮掩掩,既然是这样,那么本世子就把你拼命想要遮住的东西索性都逼出来吧。

…………

想到这里,朱高炽浑身一震,他的侧妃李兰儿走到他的身边娇吟地说:

“世子,别在这里发呆了……唉,你又在为什么操心了。看把世子愁的?”

“阿兰,”朱高炽叹息,“还世子,你见过快五十多岁的世子吗……。”

“那你还不去继承公公的爵位。那不就是王爷了吗。”李兰儿噘起小嘴,将朱高炽拥在椅内,随手捡起一块麻酥,填在他的嘴里,“自从皇上颁谕要明年出巡以来。世子已经很久没有露出笑脸了,有事情让世子如此焦心的。”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朱高炽将这个年轻的侧妃推向一边,皱起眉头。

李兰儿委屈地坐到另一边椅上。说:“什么妇道人家,奴家离开家乡朝鲜。来服侍世子已经快五年了,虽然没有给世子添子加福。但是自问还是比较恪守妇道的,但真的不忍心看着世子天天回到家里就这么愁眉苦脸的,真的还不如上次咱们说的那样一起去朝鲜,过着神仙也不如的生活。”

“你那个朝鲜老家,还朝不保夕的,去朝鲜,朝鲜早晚也是大明的,现在距离多远,我看不远了,只要换个皇上,就算是本世子当皇帝,肯定也是拿你们朝鲜开刀。”

“呵?”李兰儿吃了一惊,“那……世子,千万不能说这话,万一让人知道,是要抄家杀头的,世子身份尊贵,但是再想继承勇王爵位,那是肯定没有一点希望的。”

“那又有什么?”朱高炽脸色阴沉地说,“这些话,咱们那个皇上就算是听到也没有什么,他可不在乎谁做皇帝,只要不被那班老顽固咬住,皇上怕什么?”

李兰儿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世子丈夫最近一段时间是吃错了什么药,在别人面前,是儒雅风流,与世无争的一副高人模样,但是只要是自己在府中,特别是没有人的时候,脾气尤其显得暴躁,也就是自己能给他说几句话,换成旁人,恐怕早就被拖出去乱棍子打了。

现在又说出这种话,不由得不让李兰儿脸色发白,在她们朝鲜,对于上国天朝的大明,可是敬畏有加,就算是大明的一个书吏去了朝鲜,可能都会被尊称为上官,对其免了一切杂费等等,更不要说议论当今的皇上,那可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但是她此刻更不敢惹的是眼前的这位世子,说句实在话,朱高炽真的是个可怜人,仅仅比当今圣上小了一岁,但是当今皇上当了三十余年的皇上,他却当了三十余年的世子,而且是最没有权力的世子。

别家王爷的世子十五年之后,就可以继承父亲的王爵,而原来的王爷都要来京师进皇事院,但是咱们这个世子,却有着大明当今权力仅次于皇上的父王,听说统治的疆土不少于大明原来的实际疆土,但是却一直不用回到皇事院,在西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但是却留下世子在大明的凤阳城内做一个富家翁,一直孤独到了五十余岁。还不如一个富家翁,这几年要不是靠着朝鲜的帮衬,做了一些生意,恐怕连富家翁都不如,朝廷给的那些银子,哪里够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呢。

李兰儿见朱高炽低头不语,右手不住地把玩着玉如意,猜透了自己就算说错了什么也不会受到什么责罚,于是欠过身来,妩媚一笑,说:“世子,我倒有个想法……”

“你有想法管什么用,老实的待诏吧!”朱高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臂赫然站起,伫立窗前,伸手拉开窗上的绸帘,如水光华涌进屋内,映着他那张焦虑的四方脸,他岂能不知道这李兰儿再想什么,路上都唠叨了几遍了。说是好不容易出了凤阳城,来到江南,意思是想出去走走,游玩什么的没有用处的事情......。

“听我说嘛。”李兰儿将一件披风搭在他的肩上,说,“这些日子,反正世子也不想做什么,何不请一道旨意,去附近转转,别说远了,就算是秦淮河的两岸。钟山去拜祭太祖什么的,那也是可以的啊,奴家想皇上不会那么不近人情的。”

“嗯!”朱高炽听李兰儿这么一说,惊醒似地哼了哼。瞟了她一眼,李兰儿继续说道:

“世子越是把自己关在家里,皇上越是不着急,要是世子做出一副要长久居住的样子,说不定还会好点。不如……”

朱高炽催促道:“说下去。”

“奴家不知道世子的大事,也不懂得朝廷的规矩,更是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自幼常常听说。凡事要以进为退的道理,欲速则不达。世子为什么不能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谁愿意着急。谁去着急去,反正咱们不急不就好了。”

朱高炽看着窗外的光亮,想着李兰儿的这段议论,像是自语地说道:“谈何容易!就怕是弄巧成拙。原来是在布局,但是此番皇上是真的在实行,咱们必须做到疏而不漏,倘放了真的让人感觉到什么,将来一旦事发,做不做王爷世子事小,难免杀身之祸啊。”

“那……世子就不怕一直在京师,反而会更碍眼了吗?如若世子此番一点情面不讲,和皇上硬抗,即便以后达到了目的……日后世子始终会在大明治下,就无风险了么……况且,听说咱们的皇上是个好人,说不定会同意也不一定呢。”

“这……。”

“世子思虑太多,”李兰儿劝道:“其实,张网再密,尚有漏网之鱼。思虑再严,也有疏忽之处。如今奴家觉得静不如动,何况你是皇上的堂弟,真的要是强硬起来,奴家可没有听说当今圣上有过杀亲王世子的先例……。

“休要胡言!”朱高炽厉声制止道,他知道李兰儿所言均是实话,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的,似乎也隐隐刺痛了他这位大龄世子的痛处。李兰儿微微一笑,并未在意,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坐边的茶几上,接着说道:

“奴家的真实的意思是,世子若有一些闲情逸致,不妨带奴家四处走走,不必顾虑许多,决少不了世子一根汗毛。”

“你这个狐媚子!”朱高炽被说笑了,轻轻地在李兰儿的腮帮上拧了一把,而后者趁势偎在他的怀里,将温热的嘴唇凑到朱高炽舒展的眉心上。

@@@@@@@@@@@@@@@@@@@@@@@@@@@@@@@@@@@@@

三天之后,陕西承宣布政使杨世珍来到京师,他在驿馆安顿下来时,已是黄昏时分。从西安到京师相距二千二百七十里,旅途急行仆仆风尘,使他感到劳累。沐浴之后,换了一身干净的内衣,趿着鞋,靠在春阳夕照的窗前,呷了两口甘醇滚热的浙江龙井,觉得一阵沁透心脾般的爽快。

看到管家杨家德倦容满面,等待着自己的吩咐。摆摆手说道:“家德,你也累了,去歇息吧。”

“老爷,你是今晚还是明日上午去御史台报道?”

“稍时再说,你把匣子取来。”

“是,老爷。”杨家德十分麻利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用红缎子包着的盒子,摆在靠窗的茶几上。

“你去吧,”杨世珍挥挥手,杨家德躬身退出屋去,轻轻地带上房门。

解开包布,取出两只盒子,一只是紫红丝绒包裹的精致的方盒。一只是约有尺把长的黄杨木盒,上面刻着不显眼的暗花。木盒里装着两棵根须极长的高丽参,色泽金黄透亮,极为珍贵。丝绒盒里摆着一枚翠绿色的宝石,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不知从何时起,朝廷严惩贪污受贿的法条渐渐松弛。洪武年间刑杖而亡、剥皮处死的贪官依稀在目,可是,这几年变了,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谁见钱不亲的呢?所以,洪武年间的腥风血雨之后,建文年间送礼收礼。行贿受贿之风,又在上至京城京官,下至省府州县衙门暗暗地刮将起来,只不过瞒着当今皇上而已。

杨世珍这两件准备送给内阁首辅杨荣的礼物原也是去年腊月里两个富绅孝敬他的。他每次到京师。总要带点晋见之礼给这位内阁首辅大人,也就是自己的恩师。

审视着翠绿晶莹的宝石,伸手盖上丝绒盒子,望着窗外似血的夕阳,思考着如何向内阁杨大人报告关于最近发生在他地界上的案情。

吃罢晚饭,杨世珍换上便衣,带着仆人,不乘车。不坐轿,顺着朱雀大街朝南走,越过钟楼,折转向西。走过一段青砖砌成的围墙,便是内阁大臣杨荣的府第了。门楼不算高大,也不华丽,两个持枪肃立的门卫像是木桩一般分列左右。杨世珍上前通报姓名,出示印信。门卫彬彬有礼地将他让进耳房,等候通报。

约摸过了一刻钟,杨世珍才得到接见的通知。他赶忙扶整冠服,提着礼品。随来人踏进大院。走过两间房子,转入一个回廊。在回廊的尽头向右一拐。到了他有些熟悉的五角形的厅堂门前,这是杨大人专门用以接待友人与文士的小花厅。

花厅前的小院内花木扶疏。方型、国型的石桌、石墩散落四处,一条用青石砌成的人工小溪环绕小院。如今亭院里一片阒寂,弥漫着阵阵馥郁的花香。他紧走两步,进入厅堂。

内阁大臣杨荣坐在红木椅上,椅边置一盏高擎红纱罩大灯,镶嵌大理石的圆形桌上整齐地摆着数函书籍。厅堂内悬四盏吊灯,烛火通明,五壁悬挂琳琅满目的名人字画。一色红木椅几,摆着花卉盆景,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显得清雅飘逸,令人想像不到主人是朝廷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内阁大臣,而倒似一位超然物外澹泊风雅的骚人学士。

杨世珍一眼瞥见杨荣,赶紧趋前便拜:“学生参见恩师大人!”

“清能免礼!”杨荣微微欠身说,他那扁平红润的脸上堆满笑容,看不出他已是一位六十多岁年纪的人。而且他的记忆力惊人,对于万千学生中的一员,他仍旧能够一口喊出杨世珍的表字。声若洪钟,说道:“坐,请坐。”

杨世珍躬身一揖,将两件礼品摆在杨荣身边的圆桌上。

“清能,你又何必拘于俗礼。”瞟了一眼桌上的两只小盒,杨荣微笑地说。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一方的封疆大吏杨世珍在杨荣面前自然不值一提,斜对面的一盆兰草边坐下,谦躬地说。

仆役端上带盘青花瓷碗,放在杨世珍身边的茶几上,杨荣抬抬手,说:“清能,你尝尝,谷雨前的福建白毛雾,前天皇上赏赐。此茶世不多见,汤色清亮,味香隽永,实为难得珍品。”

杨世珍端起茶碗,轻揭碗盖,便闻到一股淡淡清香。他轻轻抿了一口,舌尖上感觉有种似乎是新雨后的泥土怪味,说实在的,他并不喜欢,但他却故作惊诧,连连夸赞:

“果然佳茗,香而不腻,淡而爽口,余味甘甜不绝,堪称仙品。老恩师口福不浅。”

“哈哈哈……”杨荣开心地笑了,话锋一转,“清能,你夤夜造访,为公还是为私?”

杨世珍放下茶碗,正襟危坐,言辞谨慎地回答道:“老恩师,学生蒙圣上谕旨赴京,惶恐至极,今晚专程当面向老恩师请求解惑而来!”

“什么问题,难以决疑,竟能难住我们的杨大才子,蒙圣上召唤,乃是你天大的机遇,有什么惶恐不惶恐的呢?”

“恩师,您就别取笑学生了,相信皇上为何召见,恩师是知道的,但是学生却是如堕梦中,其中重重迷雾,学生真的是不知道,真的是觉得千头万绪……。”

“呵,这有何难,按律据实向皇上禀报便是。”

“唉,老恩师,”杨世珍探了探身子,“若是一般事情,学生何必夤夜拜访大人府第!”

“清能,你过于审慎了,你身为一方要员,自然是食君之禄做忠君之事,万事再大,也打不过皇上,你那边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对你的影响也不是太大,你毕竟只是一省布政使,比不得陕西总督兵权在握,而这次皇上只是查查几省的越境刺杀问题,那锦衣卫外事局的人出了事,肯定会引起皇上注意,清能不必担心,最多是一个治安不严之过,谈不上什么错误问题。”

“大人,学生虽平庸弩钝,但谨遵皇上谕旨,铭记大人训示,食君禄,报君恩,惟鞠躬尽力,殚心虑事,夙夜勤谨不敢苟且……不过,此次干系重大……”

杨世珍压住话头,瞟一瞟杨荣,后者轻闭眼皮,正听着他说话,没有任何表示。杨世珍离开座位,走到杨荣身边,压低声音说:“学生听说,陕西总督抓住了个嫌犯,牵连出一个人,正在陕西行都司指挥使岳佳恒的手里,正在赶往京师……。”

“嗯?”杨荣一动,但仍不动声色。

“……就是河南南阳府鄂大人的公子,老恩师您的女婿……”

“不用说了!”杨荣摆了摆手,他的眼前浮现出自己女婿的形象,甚至有些厌烦地皱了皱眉头,暗暗骂道:“这小子怎敢如此胆大妄为?难道他不知道这是触犯王法论罪诛死吗?怎么会落入陕西总督的手里,那陕西总督平青云,不是原来太子一系,怎么会抓住我的女婿,这是撕破脸的行为了,难道就不怕得罪我这个首辅内阁大臣,居然连通知都不通知我一声。”

“难道是想借机拉老夫下台?毕竟是瓜蔓相连,牵涉重大,弄得不好,被朝野异党引为口实,大加攻讦,乃至皇上震怒,祸及满门……”杨荣不禁打了个寒噤,但外表上依然平静如常。呷了口茶,指指座椅,示意杨世珍坐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笔趣阁 .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二十二章 连环 二

“清能,你如何知道这些事情,按说陕西总督衙门、陕西行都指挥使和你那布政司,一向有些不睦?”

杨荣盯着杨世珍,话音不大,但字字清晰。//更新最快78xs//

“老恩师,”杨实珍十分诚挚地说,“原先学生并不知道鄂公子竟是南阳知府鄂大人的贵公子,更不知他与大人这层亲戚关系。不过出发前的一天,鄂公子的老师赵老先生到我府中相见,方才恍然……学生当即命心腹行役去探听,但是听闻陕西总督已经将鄂公子密移别室,准备由岳将军带至京师。学生本欲暗里求见岳将军,又恐怕张扬出去,反而弄巧成拙,思之再三,决定亲来京师后当面禀告大人,恳请大人明示。”

“嗯,”杨荣的鼻子哼了哼,没有说话,他一眼看穿杨世珍在此事上的审慎圆滑。他很清楚,作为朝廷命官的一方大吏,杨世珍慑于皇上威严,决不敢公然去走动探访正好牵动皇上心事的案子,那便是犯了大忌;另一方面,杨世珍毕竟是陕西制下又曾得过自己提携,必然耽心此案重大,殃及亲戚,故而进退维谷,于是把这个包袱甩给了他。

“清能,”杨荣压住怨愤,从椅子上站起来踱起方步,“你对朝廷忠心不贰,尽公尽职,执法不阿,老夫十分钦佩……”

“老大人……”杨世珍连忙插话,也从座椅上站起来,躬身辩解,杨荣挥了挥手。继续说道:“法不阿贵,法不私亲,陕西总督所作所为,光明正大。合理合法,无可非议。此案肇发陕西境内,让他们依法办案就是,何必有私亲之虑。”

啪!杨荣将包袱又扔了回去。杨世珍品味出内阁杨大人话中寓意,句句藏锋,如芒在背,惊出他一身冷汗。

“大人,下官确是一片赤诚……”

“杨大人莫提公务了。”杨荣打断他的话,置身庭院,仰观天宇,默默的说:“你看。今夜月华如水,园中花香馥郁,值此良辰美景之际,技痒难熬,何不学李谪仙春夜宴桃李之芳园。开怀畅饮,趁兴唱和呢!”

杨世珍正要答话,月色下匆匆走来一个丫头,是杨荣老夫人跟前的贴身丫环秋云。

“启禀老爷。夫人有急事相告,请老爷即刻前去叙话。”

“急事?”杨荣怀疑地看着秋云。问道:“是什么事?”

“奴婢不知,”秋云回答。“听说是小姐回来了,她……”

“知道了,”杨荣打断她的话,“你去回话,老爷马上就去。”

“是,老爷!”

杨荣和杨世珍的心里都明白了,所谓的小姐,很可能就是嫁给了鄂姓的二小姐,她的到来,无疑是刚才说的事情有关。杨荣深知夫人的秉性,一涉及女儿的事,她总是一反“不问老爷公务”的常态,定要纠缠不休的,想想这件棘手的事情,不禁紧皱双眉。

而杨世珍的心中更不是滋味,他吃惊,也庆幸,他忧虑:这个二小姐跑的真快呵,竟和自己同时赶到京师,而且很精明的不找老爷找夫人,自己幸好事先来拜见时作了禀报。可是,显然恩师大人十分不满,话没明说,弦外之音却咄咄逼人。唉,聪明反被聪明误,说不定弄巧成拙。

“清能,”杨荣依然和蔼地说道:“看来,你我今夜宴桃李之芳园的雅兴被搅和了,这样吧。你先回驿馆歇息,如有兴致,尚可逛逛秦淮夜市。回头等皇上召见过后,你在来府上吃饭,清能意下如何?”

“学生遵命,”杨世珍连忙谦恭地回答,“不敢有劳恩师,学生告辞了。”

杨荣看着杨世珍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之后,恨恨地嘴里嘟囔了一句,然后就往后院赶过去。

@@@@@@@@@@@@@@@@@@@@@@@@@@@@@@@@@@@@@@

与此同时,亥时方至的时候,距离京师二百余里的庐州府,却又是一番天地。

虽然距离京师只有二百里左右的样子,但是却没有被南京的好天气传染,已经接着阴雨连绵几天了,道路上也充满了泥泞,这样以来,陕西行都指挥使岳佳恒的行程难免要被延误了下来。

这也是他和杨世珍不一能一起到达京师的原因,杨世珍走的是水路,经由运河直接进入长江,然后转到京师,而岳佳恒武将出身,却是做不得船只,只好带着一队护卫人马走起了陆路,端的是百般辛苦,却又毫无办法。

谁让自己坐不得船呢,岳佳恒只能望天长叹,而又害怕耽误的圣旨的召唤,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明日冒雨出发,再也不敢推迟时间了。

可是老天爷可能也是怜悯他,到了亥时的时候,雨竟然渐渐的停歇了。

庐州府府衙监狱内一片静寂。虽然住了雨,但是天上仍旧是昏沉沉的,高墙上的数盏风雨灯昏黄暗淡,几名值更的狱卒提着灯笼在院内巡视,敲打着更梆。

大院一排排的号房里黑灯瞎火,犯人们蜷缩在潮湿污浊臭气熏人的草铺上做着各色各样的梦,只有少许几个犯人在呻吟、哭泣,在风雨暗夜中越发显得凄凉。转过前面几排牢房,一带青石垒成的墙上有一个月洞门,嵌着铁栅,门前岗棚里亮着灯,两个持刀站立的狱卒守护着。

进入月洞门,是一个荒凉的小院,碎石铺成的小径连接着几间平房,背负高大的牢墙,哨楼里灯火通明。这显然是牢中之牢,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从森严秘密的外观看,似乎是关押着要犯或死囚,等待着行刑。其实不然,只要看着这牢中牢的特殊囚房便可明白。每间国房都有一床一桌一椅以及盥洗器具,文房四宝等等。鄂宝庆就岳佳恒指命幽禁在这里。

鄂宝庆四十多岁的年龄,已经同杨荣的二女儿澄清二十余年,按照道理说。内阁大臣的女婿,怎么也不会没有个一官半职的,但是鄂宝庆就和别人不一样,他有个进士的功名在身,但是却无意于官场,倒是对于生意商业上有着一定的天赋。

几次下来,老丈人也就是内阁大臣也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婿扶不上墙,要不是从小定的娃娃亲。而夫人总是护着,杨荣早就不理会这个女婿了,但是从心眼里还是挺看不让鄂宝庆的,但是这些并不妨碍鄂宝庆打着老丈人的虎皮做生意。十余年下来,倒是垄断了西北的部分军需物资,赚的是钵满瓢盈的。

鄂宝庆独处四室,除了不能到监外自由自在行动之外,一路上生活起居都很自在。一日三餐俱由人携美酒佳肴送来。他自斟自饮,读书练字,十分悠闲。

在西安的时候,一直未曾传讯堂审。也未见衙中官吏过问,不上不下地被搁置一边。这准备去京师的路上。还是没有人过问,就像是被人带了的行李一般。

“赵老师不知道到京师没有。现在情形不知究竟怎样,那老儿一向精明干练,”鄂宝庆仰望着哨楼上的灯,鬼影似的哨,心里想:“只要他见到岳母大人,把情形一说,岳父大人是决不会坐视的,只消他使个眼色,说上三言两语,小小的陕西指挥使岂敢违抗上司?还不是乖乖地放我出来,但是带我去京师做什么呢?不会是拿我来讨好岳父吧,看上去又不像,难道事情真的大发了?”

自从在陕西莫名其妙的落入了官府的手里后,一应给予优厚方便,连脚镣、手铐都没有戴上,他就断定因为自己是内阁大臣的女婿而陕西衙门里不敢堂审用刑。

同时,自己的老师兼师爷又在各个衙门公务人员身上花了许多银子,这些人明知案犯罪情重大,但知道鄂宝庆的来头,连陕西总督都没拿他怎样。既然得了银钱,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处处宽松,甚至让他在夜间走出四室,在小院中来回踱步。

一路上也是受尽了优待,都有旁人小心侍候这,连带队的陕西行都指挥使岳佳恒也装作什么也看不见的样子,弄得鄂宝庆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却也乐得清闲,再加上有着靠山,倒是没有往别的方面去想。

窗外响起滚滚雷声,只是雷声却是越飘越远,也不见雨下了,鄂宝庆像笼中的狗熊一般在斗室中踱起方步来。

这一夜,他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

梦见了一夜风雨后,朝阳格外明丽,透过铁栅,小院里春草萋萋,鲜花朵朵,几只粉蝶在花间翩翩起舞,他突然感到生活无限美好,能自由自在地漫游在大自然的怀抱里面对良辰美景,比人间的一切都美好,他甚至开始忏悔自己过往的种种不规行为。

月洞门的铁栅打开了,狱卒带着个人提着食盒疾步走来,说道:“大公子饿了吧!既然睡不着,那就吃点夜宵吧!”

“啊!”鄂宝庆没有听见狱卒说的什么,却看见狱卒身后的那个人竟然是赵老师,忙回身说道:“赵先生,你怎么到庐州府了?”

狱卒打开门,将食盒送了进去,鄂宝庆连看也不看一眼,急切地问道:“你不是在西安吗?怎么跟过来了,我娘子呢?你通知他了吗?”

赵先生笑道:“大公子,小姐让老夫禀告公子,一到京师她即刻就会看望您的。”

“嗯。”鄂宝庆若有所思,瞟了瞟狱卒揭开的食盒,一碗燕窝粥,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汤包,还有一碟分成四格的小菜。

“大公子,趁热吃罢。”赵先生端起燕窝粥,放到小桌上,摆好筷子,催促说,“稍时还会有好消息告诉您的。”

金祥宝夹起一只包子,塞进嘴里,问:“陕西布政司的那老儿怎么说?”

赵先生瞄了一眼那狱卒,然后从袖里拿出一叠银钞来,偷着塞了过去,那狱卒顿时眉开眼笑,会意的转过身就要离去。嘴里说道:“那二位慢点说,鄂大爷也慢点吃,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内,小的去帮你看着人。”

鄂宝庆端起燕窝粥。喝了两口,味同嚼蜡,他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小鼓:岳父大人对我的事情究竟会作怎样的处置呢?

刚过一会,赵先生谨慎的出门望了一眼,看见四周没有人,于是放下心来,静静的看着鄂宝庆在哪里吃着宵夜。

“公子!”看着鄂宝庆吃的无味,自己也不再久等。说道:“别来无恙,陕西行都司的人,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我很好!赵先生,西安情形怎样?到底是为了什么。不会是为了我给山海关那边的一点钱的问题吧?”

“很好,一切顺利。老夫已经知道为什么公子被陕西总督控制起来了!”

“噢?快说说看。”

“大公子,”赵泉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门前,往外看着观察着。说:“公子下狱之后,老夫从南阳府单人独马,风餐露宿,马不停蹄。赶到西安的当天晚上,老奴虽疲劳困顿。但不敢稍有懈怠,连夜赶往布政使大人的府上。”

“见到布政使大人了么。他怎么说。”鄂宝庆急切地问。

“老夫和布政使大人也算是有些旧情,就直接连夜到了其府上——”

“怎么说?”看着说话有些吞吐的赵老师,鄂宝庆明显的觉得有些不妙,正在拿着吃食的手也放了下来。

“老夫听说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赵泉转着一双显得浮肿的眼睛,鼻下侧两条深沟诡谲地动了动说:“听说公子涉及了一桩勾结马贼的案子,这件案子连那杨世珍也语焉不详,不实话实说,给老夫绕了半天的圈子,实在是被老夫逼得着急了,还是给老夫绕圈子,实在没有办法了,老夫只好告辞,知道事情肯定不小,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第二天清晨,就派人将此事往京师告诉了夫人了。”

“最近听说公子被带往京师,于是就准备再找布政使大人问个究竟,但是却听说,那杨世珍也到京师去了,还是皇上召见,而且这次公子随行的陕西行都指挥使岳大人,也是受皇命前往京师的。”

“杨世珍也去京师了?”鄂宝庆震惊地插问,“皇上召见他去做什么,又关我什么事情?难道我这次也是被带到京师见皇上吗?”

赵泉点点头。便把最近打探的情况、情形说了一遍。鄂宝庆焦急地问道:

“是什么事情需要把我带到皇上那里?你都没有打听到一点消息吗?”

赵泉的脸上渐渐的露出凄凉的神色,看着鄂宝庆在哪里焦急中,又拿起了燕窝粥喝了一口,眼中的悲哀又多了几份。慢慢的说道:“公子,你几乎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从蒙学开始,一直到考上进士,虽然最近许多年你用不上老夫了,但是东家对待老夫,依然是以礼相待,但是有时候,人真的是身不由己啊!!”

鄂宝庆不由有点奇怪的看着赵先生,不知道他为什么提及这些陈年往事,还没有等他插话,就听见赵泉继续说道:“公子,你千不该,万不该,勾结一些马贼,竟然刺杀追杀朝堂锦衣卫的人,恐怕这件事,连东家和令岳也保不住你,老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什么?”鄂宝庆吓了一跳,几乎喊出来,大声道:“赵先生,谁勾结马贼了,谁又追杀朝廷锦衣卫了,你说清楚,我......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谁说的,谁tmd诬陷我!!!”

“公子,现在就咱们两人,你就说实话吧,老夫打听到,陕西、肃州、凉州等地联合,已经抓住了那帮马贼,据马贼交代,是你指示他们围捕一个人的,说是一个西北逃兵的人,说的清清楚楚,而几处当初发出通缉的衙门要员都出来证明,正是公子你的书信,让他们协助追查一个逃兵,说是这个逃兵欠你的钱,他们看在令岳的份上,才帮你的,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你,十分确凿,公子怎么对老夫也有所隐瞒呢?”

“我没有。”鄂宝庆这会才发现赵泉的脸色十分的苍白,而且神情中带的悲哀,不由的呆滞住了,喃喃的道:“难道是真的,但我真的没有啊!!”

“公子必须有!”赵泉叹了口气,慢慢的走近鄂宝庆,就在他的对面坐下来了。继续说道:“公子要是没有做,那就不知道会有多少颗人头落地,会牵连多少人,至少令尊和令岳不会幸免。”

“赵先生,”话还没有说完,鄂宝庆感到肚子里传来一阵阵绞痛,那种痛是撕心裂肺的,不由骇然的望着自己的这个老师,不由得又看了看自己刚才喝的那碗燕窝粥,想说话,却发现这时已经说不出来了。

刚才领着赵泉进来的那个狱卒,神秘莫测的又出现在门口,一脸冷色的看着正在痛苦中挣扎的鄂宝庆,一点表情也没有。

赵泉没有去看他,自顾拿起刚才鄂宝庆刚才喝剩下的燕窝粥,慢慢的递到嘴边,继续说道:“虽然这样不好,东家和令岳也脱不了关系,但是总比你去京师要好的多,就这样吧,老师陪你去,你心里应该好过一点吧,老夫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那狱卒和鄂宝庆吃惊的看着赵泉将那燕窝粥一饮而尽,两个人都是惊讶的不得了,唯一不同的是,鄂宝庆的惊讶神色永远的凝固了,而那狱卒在哪里站了半晌,还是慢慢的走了出去,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笔趣阁 .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二十三章 连环 三

鄂宝庆在押往京师的途中畏罪自尽了!

这件事在京师中犹如一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潭水,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也掀起了一桩桩的连锁反应。//更新最快78xs//

首先就是岳佳恒还没有到京师,请罪的奏折已经到了京师,岳佳恒不是到不了京师,他原本第二天冒雨赶路的激情,随着雨过天晴的到来,我们的岳将军,陕西行都指挥使岳佳恒大人,却是乐极生悲,听说罪犯嫌疑人在自己的看管之下畏罪自尽,吃惊过度之下,竟然从马上摔了下来,正好被马蹄踏断了右腿,现在起不了床了。

但是却是不敢违抗圣命,正准备了车驾,一路带病前来,不过二百余里的路程,估计要两三天之后才能到达京师,因为郎中们说了,要稳妥点行走,千万不能颠簸了,否则错了筋骨,那么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大明的内阁首辅大臣,依然是从从容的、按部就班的主持着内阁例行的各种会议,讨论着国家大事,仿佛死去的那个人,和他半两银子的关系都没有,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六十余岁的内阁大学士杨大人,已经连着几天没有回家了。

好像还听有人说,大学士府上,最近那位老妇人正在效仿河东之狮,再加上经常传出的凄凉哭声,是这些因素,弄得杨大人一直在内阁值班房内休憩,虽然首辅大人的休息室比较舒适,但是毕竟是秋末将冬。这样的天气下来,老大人的脸色愈加不好看了。

至于是为了什么,估计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没有人说出来罢了。

最近发生很多事。至少这件事情是最让人关注,内阁大人该怎么处理呢?是大家都想知道的,但是,内阁大人充分的表现出了他为官多年、位极人臣的修养,丝毫不动声色,就连大家都在暗暗传着,他的儿女亲家,也就是南阳知府鄂大人也正在忙着上请罪折子。但是杨荣就是连动也不动,大家都在他脸上看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尽管是一闪而逝。

就这样过了几天,陕西行都指挥使岳佳恒。就算是以龟速的行走,也到了京师,至今而至,皇上索要召见的人都已经到了京师,除了已经遇刺的肃州卫指挥使罗永辉。都已经到了,早已经有人呈报了皇上,等待皇上安排时间接见。

特别是缺少肃州卫指挥使罗永辉之后,杨世珍和岳佳恒虽然都住在同一个驿站。但各人的心里都惴惴不安地猜测着皇上突然召见他们的原因。

几乎都思虑到十有八九是皇上垂询重大问题,他们排除了因许多日常军事、政务被召见的可能性。皇上目下最关心的是锦衣卫外事局郑功兵在西北的遭遇马贼身亡的事。杨世珍认为,这期间并无多大破绽。他也接到底下几个府县的官员暗地里通报,说是有个鄂公子拿着拜帖要求帮助他抓住一个欠了他钱的逃兵,他也没有当回事,鄂公子是谁,他知道,至于是不是欠他钱的逃兵,连他自己也并不知其究竟,将信将疑,总以为是一些假公济私的勾当,而通缉捕杀之人突然变成了锦衣卫外事局的人,那就很出人意料之外了。

况且,之前并没有人找过自己,只是在府县官员问他的时候,他没有加以否认而已,这些事情几天来几个御史大人并未认真向他质疑和查询。皇上恐怕不致为此召见吧?

但,鄂宝庆突然在押往京师的途中自杀,听说同时还有鄂宝庆的老师赵泉,这一下子就有些麻烦了,人死了,现在他就像是烂泥上身一样,想摆脱一点干系都不行,现在又害怕老恩师的记恨,又害怕有人借着鄂宝庆的死给自己上点什么烂药,那自己可就是百口莫辩了。

想到这层,不寒而栗。在此案中他虽然没有做的太明显,但是却是默许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平时不引人注意,但是肯定瞒不过无所不在的锦衣卫和内厂,就这样查下去,这不仅犯了“不察”、“失察”的过错,而且犯下苟徇情包庇纵容之罪。

相比之下,陕西都指挥使岳佳恒心里就要踏实些。他几乎没有涉足什么事情,最大的过错,就是在来京师的路上,因为监察不严,致使嫌疑人自尽而死,这一点不算是什么过错,最多找几个替罪羊而已,那几个负责看管的护卫,看来是保不住了。

唯一的后患,自己的这次不是过错的过错,会不会得罪当今的阁老大人,虽然阁老大人因为自己女婿的事情最近难以说清,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保不住阁老大人那一天腾出手来,对付自己一个都指挥使,还不像是捏死一只蚂蚁吗?

蛇有蛇路,鳖有鳖路,螃蟹有斜路。不到一天,这两个大人通过各自的途径打听到皇上召他们晋京的意旨:锦衣卫外事局郑功兵横死之事,牵涉重大,其中肯定有重臣参与,皇上震怒,要亲自动问。杨世珍、岳佳恒闻讯大惊,所谓重臣,他们虽然权在一方,但是放在京师这个地方,怎么能算得上重臣,难道是朝廷的那位大人,想拿自己这两个地方官当替罪羊不成。

当天晚上,杨世珍又秘密进了杨荣的府邸。

而陕西都指挥使岳佳恒虽然心中稍踏实些,总以为皇上宣谕进京绝不致专为了问一个事情,那样派个钦差不就行了。有可能是秦王的某些事或者是最近杨荣女婿在陕西的风言风语刮到了皇上耳朵里,才着他们到南京。

他想打探出个中究竟,便悄悄潜入青海侯盛庸的府中。谁料这位大明军事学院的老院长矢口不提一个字,环顾左右而言他,兴致勃勃地向老部属描述自己在军师学院的情景。又带他游逛后园竹林,听唱小曲……岳佳恒一再询教盛庸,皇上宣召的圣意究竟何在?

盛庸也只扑朔迷离地说,皇上召见封疆大吏乃常有之例。朝中复杂。各怀深意,凡事不必锋芒毕露,且自揣度情形,模棱两可,方可自保无虞。青海侯这番话,分明是暗示他对传言要警惕言行,静观动静。岳佳恒粗中有细,心领神会。

朱允炆在御书房召见陕西布政司布政使杨世珍、陕西都指挥使岳佳恒。又敕都察院佥都御史邓宇、御史邱志高、户部侍郎张亚等三人一同觐见。

见皇上的精神很好,气色也不错,杨世珍便将陕西情形绘声绘色地奏呈一番。皇帝全神贯注地听着,偶尔打断说。这事儿已经奏报过了,说说别的。

杨世珍与邓宇等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他们知道皇帝想自己主动说出来什么,但是他们不敢,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特别是杨世珍想起昨天阁老那不阴不阳的表情,心里都不寒而栗,他和岳佳恒一样,谁也没有从自己的靠山嘴里得到有用的信息。

相信那些老狐狸也不知道。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但但把这三个人叫到京师做什么。不过也不能不佩服皇帝的眼光,喊了最远的那个罗永辉。还没有接到圣旨,就已经被刺杀在自己府上,证明了那个罗永辉的确是关键人物,由此也可以断定,杨世珍和岳佳恒两人应该也是关键,但是,哪里关键了呢?

这正是这些朝廷大员们想不通的地方,罗永辉还好说点,至少因为郑功兵曾经向其求助后就遭到伏击,不管怎么样,他的嫌疑都是最大的,可惜的是,他死了,死的莫名其妙,甚至牵连了一个王子,偏偏这个王子却牵涉了勇王和其世子朱高炽。

大家也只能装糊涂了,皇上知道多少,是谁也没有底气的事情,只能说皇帝问到哪里,他们回答到那里,不敢有丝毫的逾越。

“朕看了户部的近三年履报,陕西负责中转的和西北来往的物资,最近出口比进口落差要大了很多,杨爱卿,不知道这一点,你有没有注意过呢?”

杨世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要不是一直低俯着身子,恐怕早就被别人看到了,而那边岳佳恒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们都以为皇上会问及关于郑功兵遭遇追捕及追杀的事情,两个人以为和自己的关系都不太大,所以早就想好了对策,各种搪塞的理由都已经在腹中计算了多次,但是却没有想到皇上会从这个方面开刀。

不错,随着勇王朱棣的战果扩大,而繁荣了曾经在大汉以后就逐渐荒废了的丝绸之路,沿着这条路,勇王的战利品以及各国特产接踵而来,在很大程度上丰富了大明的物资,但是勇王的军需也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因为连年征战的因素,勇王在西进的过程中,很少注重生产,就连部分地区,虽然已经由朝廷委任官员,但是经过战火的摧残,所起到的成效也很差,要恢复战前的繁荣,恐怕远远不是十年二十年所能做到的。

所以支持勇王这只庞大的战争机器运转,成了大明现在负担最大的事情之一,不过其中对于大明算是一个负担,但是也蕴含了无限丰富的商机在里面。

朱棣在战争中掠夺了无数的财富,再加上被征服的各国对于大明的贡品等等,还有随着丝绸之路的逐渐开通,特别是战后的部分区域,为了快速恢复元气,也大力的鼓励商业贸易,如此一来,这里面包含的财富就是无法计算的清楚了。

也正是这些,在陕西、陕西行都司、哈密地区等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商业团地,有内地各种商人在陕西西安等地设的海关备案,然后将货物换成有西方过来的各种特产,运回大明腹地,而大明的茶叶、粮食、丝绸、瓷器等等,也纷纷的经由海关,发往西方的各个地区。

其中粮食由海关严格控制,只是供应给勇王所属,其余的才是给各国商人或者是置换各种奢饰品。

但是最近几年,运往西方各地的物资逐渐增多,但是回馈内地的物资明显的减少。至少从海关的账目上,看出来是这样的。

这些东西,纵然是不太懂经济的杨世珍、岳佳恒也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但是偏偏又不能说出来个所以然。就是这样,才有些稍许惊慌。

杨世珍被皇上的突如其来懵了神。岳佳恒却坦然朗声回奏道:

“启禀皇上,此乃陕西等地的政务,臣下却是不知,臣下对于陕西行都司的军务还算了解,但是对于生意上的门道,真的是不懂!”

“不懂?!”

“正是。”岳佳恒说:“自从陛下严令军政分开,臣已经很久没有过问军务之外的事情了。”

岳佳恒受到鼓舞。显出不同于军人的本色,俨然一副忧国忧民一心为军务的国之干城,慷慨陈词,滔滔不绝。历陈陕西行都司军务的弊端,地方官吏之不配合,甚至毫无顾忌地抨击陕西行都司上下对于军务上的荒废轻视等等。

杨世珍见他忘乎所以,几次以眼色制止,岳佳恒均不屑一顾。旁若无人。好像凭着一腔热血,满怀激情,一发而不可收。

瞥见皇上眯起双目,连忙轻咳两声。左都御史邓宇、户部侍郎张亚也互相交换了几次眼色,都为这位看似莽撞的边塞将军捏了一把汗。

“朕知道了!”朱允炆忽然说道。挥了挥手。

“皇上……”岳佳恒近前施礼,还想申述奏呈。杨世珍正想上前抢过话题,但是听到皇上大声喊了一句:“岳佳恒!”

“臣在!”

“你果然是伶牙利齿,好一副口才!”朱允炆似笑非笑,望了他一眼,他连忙躬身回道:

“微臣……”

“朕看让你做行都司指挥使的位置有点太委屈了,陕西总督的位置才适合你嘛!”

“臣不敢!”这句话直接击破了刚才岳佳恒的激情,连忙躬身请罪道。

“你的长子岳清林今年多大了?”

“犬子今年三十二岁,陛下!”

“朕听说你的长子很有出息啊。”朱允炆突然敛起微笑,问道:“朕谕示但凡军方要员家属都不能擅自插手商贾事宜,但是听说他的生意做得不错,已经快成了凉州的首富了,忤圣旨,胆子不小。”

刚才还辞锋犀利、能言善辩的岳佳恒忽然愣住了,惊出一身冷汗。难道皇上让自己进京,所为的也就是问罪,自己儿子的事情,他也略有所闻,但是至于是不是凉州首富,天才知道呢,皇上怎么会注意自己这个没有功名的儿子呢?

“他和那个鄂宝庆的一些事情,朕还是知道的!”朱允炆话语显得并不严厉,“所谓人为财死,既然他无意功名利禄,做起来生意也好,但是卿家还坐这个位置上,是不是有些尴尬呢?”

岳佳恒如雷击顶,扑嗵跪下,连声说道:

“臣罪该万死。”

几位大臣都惊愕得面面相觑,杨世珍也心中发毛,看见皇上突如其来的责难,竟然是莫名其妙的,他自己也害怕有什么别的事情株连于他。

岳佳恒跪在地上两腿微微发抖,没有想到自己慷慨激昂的那几句话,竟然换来了皇帝让自己归隐的话语,吃惊之下,他的头脑哄哄作响,跪在地上哆嗦着。

“岳佳恒!”

“罪臣在。”

“你起来吧。”

以为耳朵听错,不由得偷觑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帝。皇帝的脸上没有怒容,倒是挂着一个一脸和蔼的微笑。

“起来吧!”朱允炆又说了一遍。

“臣谢主隆恩。”

“也难怪!”朱允炆说,“朕都知道,虽然几次朕增加卿家们的俸禄,但是对于要养活一大家子的卿家们,还是杯水车薪啊。”

吓得又要跪下,朱允炆挥挥手。岳佳恒心中奇怪,对他儿子暗中那些忤逆犯上的举止,圣上岂有宽宥之理?

再没有勇气在皇上面前辩驳别的事情了。直到离开御书房,他一直缄默,总是割不断对皇上怎么处置自己和自己儿子的遐想。

看见岳佳恒不出声,朱允炆也不追问,其儿子岳清林所涉及的生意,他早就知道,不过此时拿来敲打一下,以免这些臣子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忠臣良将了,作为穿越而来的朱允炆,永远不会相信在和平时期下的利益冲突,而岳清林只是一个引子而已。

他也不相信岳佳恒真的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但是对于朱允炆来说,已经不太重要了,许久以来,他虽然命锦衣卫和内厂一直注意西北各地的事情,但是现在真正的调出来,才大吃一惊,没有想到,整个西北,竟然会糜烂至此,岳佳恒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而且是很小的一个角,要不是内厂禀报,岳清林可能牵涉到另外一件事情,他说不定还不会让岳佳恒过来敲打一番。

当然,也不是敲打,对于岳佳恒他还有别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恐怕要延误一些时候才能公开,现在公开,恐怕被触觉灵敏的大臣们感觉到什么。

这样想着,朱允炆又把目光转向正在诚惶诚恐的杨世珍,经历过刚才岳佳恒突如其来的责难,杨世珍怎么敢再肯定皇帝此次召见自己的原因,正在脑筋急速转动着回忆自己有什么没有把握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会有多大的后果的时候,就听见高处传来一个声音,正是皇帝问道:“杨爱卿,关于陕西地区的茶政,卿家觉得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

第三百二十四章 连环 四

朱允炆顿了顿,迅速地瞥了杨世珍一眼,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茶税、盐税乃国家主要取财之源,目今陕西、四川私茶愈演愈烈,置朝廷王法于不顾,特别是你们陕西更是猖獗冥顽,内外勾结,通同舞弊,是可忍孰不可忍!”

霍然站起,皇帝的脸上掠过一丝冷笑,都察院佥都御史邓宇、御史邱志高、户部侍郎张亚惊出一身冷汗,他们深知皇帝这个人平时都不会喜怒形于色的,看来这件事肯定不小,果然如他们所料,朱允炆声喝道:“据有司查明,礼部员外郎黄宝文,浙江市政使参政吴诚,昆明守备金友培等公然以权谋私,恃权犯法,暗与茶商勾结,运送私茶出境,牟取暴利,欺君抗旨,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驱邪镇恶张扬正气。//百度搜索://御史邱志高......”

“臣在!”邱志高诚惶诚恐俯首应道,面上的藤纹不由自主地抽搐跳动。

“户部侍郎张亚,”

“臣在!”张亚赶忙答道。

“你每二人回衙之后,速将彼等私茶案犯一一缉拿,斩首示众,张榜天下。”

“臣遵旨!”邱志高、张亚齐声应诺。

“杨世珍!”

“臣在!”

“朕这么安排,不知道卿家满意不满意呢?”

听见皇帝这么问他,杨世珍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犯了朝廷的哪一项戒律,刚刚要处置的这不部分人。不是他的同年,就是曾经的同僚、好友,他在陕西布政近四年的时间,期间这些人不少来找他。当然经过他的手,也开了不少方便之门。

但是杨世珍有个不错的习惯,那就是绝不贪占小便宜,对于一些人情该卖的就卖了,但是不会接受贿赂,吃喝玩乐是一回事,但是牵涉到银钱来往,倒是把控住原则了。

因为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不想给任何人留下把柄,他的野心不是在财富,而是在政治前途上,他之所以为一些人大开方便之门。那是他们也许对于自己的升迁也许会有好处,比如说礼部员外郎黄宝文,浙江市政使参政吴诚等等,都是紧邻京师之地,在京师中也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交好他们,对于自己以后从陕西返回后的政治仕途有着很大的好处。

但是看着今天皇上举手投足之间,就把这些人处理了,杨世珍哪里还不知道厉害关系。只顾跪下低头不语,脑海里虽然思绪着千万条对策。但是对于皇上的如此责问,却是不敢说出来。

“陕西私茶出境最为猖獗。”朱允炆喘了口气,女官赶忙将热茶递给他,他揭开杯盖,抿了两口,声色俱厉地说:“自本朝开国以来,都是如此,本当以读职懈怠惩办陕西三司,朕念你们也曾有功,法外施恩,往后再敢用心不力者,严惩不贷!”

杨世珍趋前奏道:“谨遵圣谕,臣回去之后,一定向陕西大小官吏宣谕圣恩圣德,晓以利害,恩威并济,整饬边风,严禁私茶出境,扬天子之恩威,肃国家之法典。”

“嗯,”朱允炆将袍袖一挥,说:“你就先不要回去了,回头朕还有事情找你,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二人不可擅自离开京师,否则以欺君治罪。”

“皇上万岁万万岁!”大臣们向朱允炆大礼告别,轻悄悄战兢兢地离开了御书房。

半晌,朱允炆在哪里沉默了一会,转身问身边的侍卫道:“勇王世子今天该到哪里了?”

侍卫连忙将准备好的密折呈了上来,朱允炆接过,看了一会,冷笑道:“他倒是挺急,这会就快到了镇江了吧?”

侍卫躬身行礼,回道:“启禀陛下,勇王世子好像并不着急,没有走水路,而是从陆路出发,一路上同那个朝鲜侧妃,倒是游玩一路,刚才接到最新消息,他们已经到了龙潭港一带,似乎和那里的巡检司起了一些小冲突!”

“小冲突吗?他想搞什么鬼?”

“属下们正在查,稍后会有消息传来,请皇上恕罪!”

龙潭港,位于京师正东方向,顾名思义是一个港口,因为京师最近十几年随着商业的发达,物流的兴起,所以仅仅凭借玄武湖等上岸口已经供不上需求,在建文二十年,工部奉命在龙潭建设港口,并设立海关、巡检司等衙门所在,专门负责税收以及检查工作。

虽然是十一月了,江南还是是绿意盎然,地处江南很难能察出冬天将要来临的迹象。

不过近几日一连刮了几天西北风,沙尘蔽空,一片迷茫,龙潭港镇街上的行人瑟缩着脖子,诅咒着扑面阵阵鞭劈的风沙。横在城北山下的金城河,翻滚着褐黄色的挟着泥沙的浊浪。

夜里息了风,天空没有片云,朝阳冉冉升起,成群的麻雀在柳林中喋喋不休地聒噪着,偶尔有几只离群飞去,扑向城门北边的河桥,啄食着散落在桥上的谷粒……。

黄浊色的水浪汹涌地扑打着镇边浮桥,卷起簇簇象牙色的琼花。这座桥于建文二十年由卫指挥金事杨廉建造的。南自白塔山下,以二十四只大船贯连北岸,浮于河面,上架三丈宽八寸厚的木板,八根铁柱立于浮桥南北两端,每根铁柱长丈余,重万斤,系铁缆一百二十丈……狂浪拍击,浮桥稳如平地,桥面随水浪高低起伏而平稳长落。桥边有座构筑精巧、画栋雕饰的小楼,像一位艳抹浓装的丽人伫立凝视。

辰时左右,桥头的铁栅门前人头攒动,一片喧嚷,牛车、马车、手推车,互相抢道,肩挑手提背驮的你推我揉,粗声大气地吼骂着、怪腔怪调地尖叫着,龙潭港巡检司的数十个役吏手执刀棒。向着拥挤的人群大声呵斥着:

“他娘的,都是聋子!排好队,依次查验!”

“哄!”人群中又起了一阵骚动,几个年轻人趁机推操着左右的人。拼命往前挤。

“僻!”“啪!”鞭声在那几个年轻人头上炸响,一个身材高大的满脸络腮胡子的役吏伸手抓住一个起哄的汉子,猛地一揉,那个胖子向前踉跄几步,扑跌在铁栅门上。

“俺操你奶奶,”络腮胡子吼叫着说,“你他娘的起啥哄,瞧你胖的熊样。俺把你扔下河喂鱼去!”

“别……别……别”胖子打躬作揖地求饶,“后面都在拥挤,我……我是站不住脚透不过气身不由己呵。”

纷乱的人群静了下来,渐渐地排成了一字长蛇。大胡子役吏拧着胖子的耳朵,挥挥手,说:“老老实实站到后边去!”

“是,公爷。”

人群中发出一片笑声,看着胖子捂着耳朵乖乖地往后走去。

满脸大胡子的役吏跳上桥边的一块石墩。把一柄钢叉在铁栏杆上拍得嘎嘎响,掉头向河里唾了一口,扯开嗓子说道:

“过桥的各位父老兄弟大娘大姐们听着,在下魏大虎今日领班。只因为咱生得五大三粗,长了一脸络腮胡子。有人送了我许多浑号,啥大老虎。黑煞神,韦大马棒,韦大胡子等等,其实咱一不吃人,二不吓人,但倘若你犯法违纪,咱就翻脸不认人。莫怪俺不客气,该罚的罚,该捕的捕,该砍头的砍头——好,几句开场白道罢,言归正传——今日各位来到龙潭港过卡,按章办事。空身人没带货物的从右边栏里照过不误;车载马驮肩挑背扛凡是带货过桥的一律从左边走,咱挨个一律都要搜查,这不是咱这班当差的有意和大伙过不去。这是当今皇上的圣旨朝廷的上谕加上海关衙门的严命,不信诸位看看这桥柱上和河桥边墙上贴的告示,那上面一字一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盖着红彤彤的海关衙门的大印——啥?你不识字?——那好,咱给宣示宣示,咱龙潭港巡检司郑巡检郑大人也有交待,叫咱当众宣示榜文。好,你们大家别在那里叽哩哇啦交头接耳,都给我竖着耳朵听着——嗯哼!”魏大虎清了清嗓门,大声读着告示——。

“……”

告示还没宣了,便有几个赶车、挑担的人掉头溜走,沿着河边,绕过城门,朝柳林那边逃去。河桥边空身人三五成群或说或笑,或紧或慢地从右边的小门里走上浮桥,左边依然是排着长长的队伍,役吏们挨个打开包袱,拆开口袋,翻检大车上的货物……确信没有禁运的货物,便高声吆喝道:“过桥!”“下一个。”

两辆马车走过来,役吏厉声喝道:

“车上装的是什么?”

“是茶叶,在下是苏州茶商。”穿着酱色长衫头戴瓜皮小帽的商人堆着满脸笑容,连忙点头哈腰地走近役吏。

“茶引拿来。”

“有,有有,请公爷过目。”

役吏接过茶引,翻过来掉过去仔细审视,茶引上注明茶叶二千斤,盖了几方大印。役吏顺着马车转了一圈,将每只麻袋的封签看了一遍,又将封签上标明的斤两汇总累计,数字与引单相符,这才挥挥手:“过桥!”

“多谢!多谢!”戴瓜皮帽的商人向魏大虎连鞠了两个躬,同时将一锭银子塞到大虎手中,说,“下次还望韦公爷关照。”

大虎伸手将银子往商人的脖子里一塞,说,“下次你奉公守法,咱自当大开栅门;若是要奸弄刁不遵法度,我敲掉你的牙齿拔下你的胡子!”大虎用手拉拉商人的胡须,商人哭笑不得,只是连声说:“不敢,不敢。”

“快过桥去!”魏大虎将他推开。向着后面的几辆马车招招手,“下一个!”

许多人顺利地通过了栅门,巡检吏役也渐渐松弛下来。他们估计今天不会再有人铤而走险贩运私货了。

魏大虎偷闲将一只脚跷在栅栏上,正在忙里偷闲,见走过来一个穿着湖兰色长衫的年轻人,尖尖的下巴。两颊泛红如同抹上胭脂一般。他手捏一把折扇,脸上浮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迈着方步,大摇大摆似乎没把吆叱的魏大虎放在眼里。魏大虎看这人就有几分讨厌。心里骂道:“端啥鸟臭架子,八九不离十是他妈官宦人家的龟孙!”

“快一点!”魏大虎双目凶狠地逼视着他,厉声喝道,“这里不是看花赏景之地,别他娘的磨磨蹭蹭!”

“你——”那人一怔,显然被魏大虎的粗暴谩骂激怒了,正待发作,紧贴他身边的一个干瘦老头拽拽他的衣袖同时疾步走过来。赔笑点头道:“公爷,嘿嘿,公爷!”

“车上装的是什么?”大虎瞄了一眼装饰比较豪华的几辆马车,知道里面一般不会被用来装货。但还是小心的问道。

“是我们家公子!”那干瘦老头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还带着女眷,不太方便下车!”

魏大虎不禁有些狐疑,像是这样的车队,看上去就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出游或者访亲,而龙潭港不但是货运的港口。而且对于客运也有很大的人流量,有人从这里坐船并不稀奇,但是最奇怪的就是,为什么他们不走南边的桥梁呢?

但凡来龙潭港的人都知道。一般要坐船的人,只要是没有带什么货物。是不需要过关检查的,只是走南边的桥上走个形式。而但凡商贾才走这边,因为这里距离货运码头比较近,可以省很多的脚力。

相同的道理,但凡不是商贾,都走南边的桥梁,那也是为了省路程脚力,他们说的马车上只有公子和女眷,这不是不可能,而是有些奇怪了。

“外地人?”大虎审视了一会,又瞥一眼那几辆马车,想起了那年轻人的口音,不由问道。

“不错。但是你也别欺负我们外地人啊!!”年轻人答道,同时不耐烦地拍打着手中的折扇。

瘦老头赶忙插话:“公爷,敝姓杨名亮,这位是我家公子的书童。这车上除了我家公子和女眷之外,另外一些,是去镇江走亲戚所要带的一些礼物。”

“例行公事,查验。”大虎的话刚落音,就听见那年轻人连忙喊道:

“且慢!”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对着魏大虎扬了扬,“我要见见你们郑巡检郑大人。”

“见郑大人?免了。今儿是本巡吏魏大虎当班,这里就数老子天下第一,俺咋说就咋办!”

“呵,郑巡检来了!”一个役吏喊道。

人们不由自主地回头张望,龙潭港巡检司司吏郑岩果然从城门里走出来。看上去,他根本不像一般巡检那样一脸凶相,腆着肚子昂着头,像轻风飘羽般缓步走来,面目清秀,皮肤白哲,细细的眉毛,薄薄的嘴唇,像妇人般腼腆的微笑。

穿着绛色大袖九品官服,粉底云靴上一尘不染,如同一位文质彬彬的书生。那年轻人收起纸扇,撇开魏大虎,拿着书信,迎上郑巡检,双手抱拳,朗声说道:“郑巡检。”

“先生是——”那郑岩看看魏大虎。

魏大虎瓮声大气地接话:“他是茶贩,俺怀疑他茶引不实,正要查验呢!”

“郑巡检,”年轻人鄙夷地瞟了一眼魏大虎,谦恭地向郑岩自我介绍说,“在下姓金,随我家公子一直在凤阳城居住,昨日从京师旅抵贵处,本欲过府拜访,谁知我家公子事情紧急,所以......。”

“呵,那你家公子不知有何见教?”

“这是龙潭海关罗大人给郑巡检的一封亲笔书信。”

郑岩接过信札,当即拆开信函,罗静那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看着看着,那白皙的面孔上飞上一层疑云,微微地蹙起眉心。郑岩读罢海关罗大人的书信,塞进袖中。

“郑巡检,你看我们可以过去了吗……?”

“不忙,不忙。”郑岩谦卑地赔笑说,“令公子光临敝处,乃贵客上宾,若是平时,请也难请,昨日下官不巧去高资镇办事,不知贵公子屈驾到此,恕罪,恕罪。今日既然有幸相逢,无论如何请公子多留一日,下官好尽地主之谊。”

“不必了。”金姓年轻人瞄了瞄身后的的车辆,看见稍微掀开的车辆露出一只手摆了摆手,便拱拱手说:“我家公子此行奉行要务,要坐货船前往镇江,请郑巡检给个方便。”

魏大虎在旁边看着有些纳闷,想不出平时和自己要好的郑岩,此时到底是什么一个态度,竟然要开始请人吃饭,不过那人看上去来头也不小,竟然能请得动海关罗大人为其写信,但是要坐货船,真的不知从哪里来的毛病。

正在纳闷间,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往说一些没有营养的话,心里也颇为憋气,不过现在过桥的人少,大家的注意力又被这个金姓的年轻人和郑岩吸引,谁也没有注意到,后面马车上悄悄的走下来四个人,三男一女,其中一个正是勇王世子朱高炽。

还有两个精壮的汉子在旁边护卫,而那个女子,竟然是朱高炽的妾室李氏,四个人在哪里看了一会热闹,渐渐的融入了远处观望的人群之中,那李氏悄悄的问道:“公子,你这样让他们闹法,会不会出事啊?”

“不出事才怪,你知道那书信中写的是什么吗?”朱高炽笑着问。

“写的什么?”

“那你又知道其余几辆车上装的是什么吗?”

“公子就不要给奴家打哑谜了吧?”李氏怪道。

朱高炽笑而不语,就在这时,就听见那郑岩大声喊道:“一个私盐贩子,竟然也在本官面前巧言令色,真的是不知死活,快给我拿下!!!”

李氏不想会这样,吃惊的捂住嘴,看着衙役们从后面中间的几辆车上,搜出大量的袋子,破开看时,正是白花花的食盐。。。)

第三百二十五章 连环 五

明丽的朝阳照耀着龙潭港监狱院中的杂草花木,晶莹的露珠散缀在叶片上闪闪生辉。//最快更新78//

鸟儿的嗽调吵醒了熟睡的金姓年轻人,被头上还留着枯草的臭味,打了个哈欠,翻身向里,又眯上眼睛,想继续着那弥漫着缕缕温馨的甜梦。可是他没有睡着,望着囚室中潮湿斑驳的墙壁,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极其郁闷,没有想到被公子派了这么一个苦差事。

“哼!郑岩,”愤愤地在心里骂道,“老子出去后,一定给你点颜色看看,还有那个混账的魏大虎。”

“金柱!”囚室的铁门打开,几个行役同时厉声喊叫。这个金姓的年轻人叫做朱金,倒过来喊,正好是金柱,是世子朱高炽这么让他自称的。

还没反应过来,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抓住他的后领猛地一拽。

“起来!”

金柱吃了一惊,一骨碌坐起身,两个衙役迅速将他的双手反剪,另二个将沉重的铁镣掷在他的面前。

“你们……你们干什么!”金柱挣扎着叫喊。

几个行役熟练地将金柱的双脚裹上镣锁,拉起铁链,又将他的双手拉到前边,牢牢地铐住。

“混账……我有你们海关罗大人的谕示你们知道吗……快放开我。你们海关有什么权利拘捕人……。”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金柱停止了吼叫。

“我等就是奉海关罗大人之命,带犯人上堂审讯。”一个行役话音低沉但字字有声。

“走!”两只手在他的后背上一推。金柱踉跄几步,回头软声地说:“各位弄错了吧?罗大人我虽然没有见过,但他的信的确是真的,怎么又有上堂审讯之理!”

“别噜嗦!”一根棍子捣在他的肋下。疼痛使他驯服地走出了囚室。

龙潭港海关衙门的黑漆大门洞开,从大门口经大院到正堂的石板路两边,直到大堂门口的石阶下,几十个身穿黑色役服的皂吏稀稀落落的撒在院落里,他们挂刀执棍,却是好像没有看见金柱一般。

内衙里,海关罗静罗大人沉着脸坐在一张书案后面,两名皂吏在身后站着。面向正堂大门,五尺长三尺宽的一块大牌上写着醒目的“肃静”两个字。

今日虽在内衙坐着,罗静却是头戴乌纱帽,身穿七品文官补服。腰束素银带,他的左侧端坐着京师户部的七品给事中冯俊友。郑岩、魏大虎站在离他八尺左右的地方,垂手肃立。

今日一早,他们二人收到衙役送去的消息,令他们于辰时到海关衙门见罗大人。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匆匆忙忙赶了来。如今站在这一片肃穆的气氛中显得很不自在。

罗静面色严峻,目不斜视,朗声喝道:“带那个金柱上来!”

声音立即在内衙外开始传播。在大堂门口的执事立即转身向外传谕:“带金柱进来!”

两个衙役从耳房内押出戴着脚镣手铐的金柱。一步步“咣啷咣啷”的穿过庭院,踏上台阶。走进高大的海关衙门的正堂,转而进入了内衙。

刚进去。就看见在左侧坐着的冯俊友,马上就有了精神,他有恃无恐地挺胸而立,直视着高踞于公案后的杨实珍,嘴角边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有几秒钟时间,罗静在金柱傲慢轻蔑目光的逼视下愣了一下,但立即振作起来,习惯地将拍了一下桌子,喝道:“大胆案犯,跪下!”

还没等金柱反应过来,两个衙役膝盖在他的后腿弯处一顶,他顺从地跪下来,头也被按倒地上。

金柱抬起头来,一个衙役用棍子在他的后脑上点了点,他赶忙乖乖地低下头去,但是他不说话。

罗静微微探身,说:“金柱,你私运私盐,触犯朝廷王法,快快从实招来。”

“我持有盐引,不过在后面的车辆中人手里。”金柱自辩道,虽然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依然死撑着。

“巡检司郑岩!”罗静转向郑岩,问道:“这个案犯有无盐引?”

郑岩俯首回话:“禀罗大人,卑职没有看见。”

“金柱,”罗大人提高嗓门,说道:“你贩运私盐四千余斤,按朝廷颁布的法令,该当何罪?”

金柱不答。

“说!”罗静猛敲一下桌子,喝道。

“罗大人,”金柱并不害怕,说:“我无罪!”

“大胆!”罗静霍然站起怒斥道,“公然藐视王法,咆哮公堂,给我拖出去狠狠打!”

坐在一边的户部给事中冯俊友急不可待地欠身说道:“罗大人!”

“拖出去!”罗静没有理睬,又拍了一次桌子。郑岩和魏大虎面面相觑,这里又不是公堂,罗大人发的是哪门子官威呢?

看见没有办法,罗静身后的两名衙役立即作势要将金柱拖到院内,罗静余怒未息,坐在公案旁的户部给事中冯俊友走上去小声提醒他说:

“大人,这件事情挺复杂,但宜缓议,不可急决。昨夜与大人曾作肺腑之言,望罗大人三思。”

一提起昨夜还敢衙门签押房的密谈,罗静心头的创痛仿佛又被人撩拨……。

三天前,当他了解到自己所要做的事情之后,确实觉得棘手,但他不得不忧及勇王世子的名头,为此,他亲赴镇江,知府大人话里藏锋的暗示,并委托户部给事中来龙潭港协助……几天来,罗静的心际如秋云密布,变化无穷,囿于知府大人情份,慑于上宪权势,曾经软弱妥协,确有按照意思办的决心,也按照事先的安排。写了那封信。

后来寝食难安,反复思忖,自己乃朝廷命宫,且一贯刚正不阿。忠于朝廷职守,此番焉可徇情枉法?

这两种念头就像两头野兽在他的心中格斗,互有胜负,冲突难决。他清醒地认识到,若是不理会此事,虽说道貌岸然的知府大人也会堂而皇之地赞誉他公允无私,但内骨子里将对他则恨之入髓。

自己在这张铁网铁腕之下,祸伏于斯。将来必被报复,后患无穷;倘若屈从淫威苟私情而演了这出戏,自己廉政清明之风荡然无存,那么自己就将被打上世子朱高炽一伙的烙痕。有何面目面对朝廷。

郑岩乃一个小小的巡检司吏,明知金柱出身权贵,但是看见自己的亲笔信,自己不过露出一些小小的伏笔,他就能按朝廷律法办事。祸福生死还不知道在谁手中握着,却能义无反顾,执法不阿,将金柱逮送海关。如果作为朝廷命官的七品海关知事竟连一个小吏也不如,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现在户部给事中冯俊友奉命出语相胁。暗示他敷衍拖延,暂莫审判;连驸马府家奴周保也竟然跑来颐指气使。为金柱说情,这个恶奴有什么资格在本县面前指三道四?杨实珍觉得脸上一阵发烧,因而眼一闭,牙一咬,不顾一切后果,铁了心豁出去依法审案……。

瞥了一眼铁青着脸坐在左侧的冯俊友,心中轻蔑地骂道:“一个户部的七品给事中,仗着你是京师上官,拿着知府大人的令箭,竟然也在本县官面前威胁利诱,逼我和你们同流合污!无非是甩乌纱,脱官袍,回我浙江老家钓鱼而已!”

想到这里,就再也没有演戏的心情,看着下面跪着的金柱,想起那个莫须有的罪名,心里一阵轻松,不过还是吩咐左右,将其看押起来,再也不理会冯俊友,转过屏风,只顾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就在同一天的清晨,天王山偏僻的丛林中,淡淡的烟岚在一片葱绿中袅袅升腾。数不清的奇禽异鸟竞相欢鸣,山泉泊泊流淌,顺着苍崖深涧跳跃腾弹涌起一簇簇银花,飞溅一颗颗玉珠。

一只带箭受伤的梅花鹿忽然悲鸣跑过来,顺着崎岖的山道狂奔逃命,紧随而来的一位白发老人倚石而踞,张弓搭箭,瞄准那只正在攀石逃窜的带箭小鹿——

“老伯!”

老人听到喊叫,吃了一惊,搭在弦上的右手松了下来,很不高兴地看了看两个从马上下来的一男一女。男的一身青衫,蓄着胡须,脚蹬麻鞋,女的披着紫色斗篷,身穿墨绿色短打衣裤。后面还跟着两个骑马的精壮汉子,看见前面的一男一女下马,连忙也下来,紧紧的跟在身后。

“对不起,老伯。”本来是就是一脸和蔼的朱高炽歉意地抱拳施礼,问道,“请问去镇江方向怎么走?”

后面的女子,正是他的宠妾李氏,笑着补充道:“老伯,我们在这山里迷了方向,转悠了一天一夜摸不清东南西北。”

老人抹了抹白花花的长胡子,说:“兄弟,你们走反啦!这条路往西北方向,是奔京师去的。”

“啊?!”朱高炽和李氏惊愕地互相看看。

“往镇江方向应该朝东,”老人指着他们身后的两座插入云霄的山峰,说,“你们顺着原路往回走,约摸两个多时辰能到三叉路口,再顺着路边有个土坷的那条道一直朝前,直奔那两座山峰。你们骑马有四五个时辰就能到高资镇,到那里二位住店再打听打听。”

“多谢老伯!”朱高炽施礼感谢。随即各自上马,向着来路走去。

转过山崖,是一个漫坡,鲜红的朝阳已经冉冉升起到头顶,漫坡上长着一片发黄了的青草,一条清溪穿坡而过。

“世子,在这草坡上歇一会,好吗?”李氏驻马征询地看着妻说,“我们已半天都没有停了,又不着急,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

“好吧!”朱高炽跳下马说,“马也饿得可怜了。”

果不其然,两匹马,一枣红一雪白,没等主人发话,见了肥美的青草和河水,相向长嘶,掀起硕大的尾鬃。扑向草地,贪婪地啃食起来。

朱高炽在草坡上一块青石边蹲下去,两腿一伸,同时向后面的两个精壮汉子说道:“歇歇吧。”

俩个汉子连忙下马。四处转悠着走向远处,李氏抿嘴笑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朝溪边走去。

山间的溪水清碧如镜,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水底的鹅卵石耀着闪烁的光斑,几条游鱼悠闲自在地逆水嬉戏,不断吐出珍珠似的水泡。

李氏蹲到水边的一块卵石上,双手捧着河水往脸上洗渍。就觉得寒冽如冰,驱散了浓浓的倦意,又抄起溪水喝了两口,转过脸去喊:“世子!”

朱高炽一骨碌站起来。一起到河边洗洗脸,喝几口水。

两匹马吃饱喝足,悠闲自在地摇着尾巴,不时地打着响鼻,轻提前蹄。

半个时辰的歇息。四个人都精神多了,只是肚子饿得咕噜噜响,只想赶快找个人家设法弄点食物。路上先后遇见两位樵夫,都说这大山方圆数十里别想找到村庄。只有那双峰夹道的高资镇,是个有几十家铺面的小街。可以歇住用膳。

他们拍马纵辔,小心地控驭着坐骥。在险峻的山道上朝高资镇的方向间去。

高资镇上居住着百来户人家,房屋依山而筑,相向两排房屋间的街道只有一丈多宽。街上有几十家杂货铺、酒店、客栈。药店等门面,最引人注目的青灰色砖墙门楼高耸的是三清道观。

等他们来到高资镇时,天色已晚。一来又饥又渴,十分疲倦,二来天黑了往东去的山路崎岖也很危险,好歹觉得寨上安全无虞,便决定留下来好好歇息一夜,次日天明赶路。

走进挂着京都客栈招牌的旅社,店主是位三四十岁的女老板,笑眯眯地迎上来,问道:

“四位客官要住店么?”

早有后面跟着的精壮汉子上前,迅速向店堂扫了一眼,然胡回答说:“正是,请问大嫂,贵店有马厩么?”

“有。马厩、马料、马夫、马灯,一应俱全。”

将马匹交给店中伙计,随着女老板会后院客舍,顺着青石径来到一排木质结构的小楼,他们要了楼上朝东尽头的一间房子。而两个精壮汉子就住在他们隔壁,到了房间却不进屋,两人轮流在外面守着。

饱餐一顿之后,朱高炽推开后窗,夕阳的余辉幻化成绚丽的晚霞。这小楼建在峭壁一侧,窗下便是深渊,窗对面隔着幽壑矗立着抬头不见峰顶的高山,似一匹身躯无比巨大的怪兽卧逼窗口,确乎随时都会侧身压倒这危岩上的小木楼。

那山上怪石峋磷,林木参差,时不时出现数只调皮的猴子在树枝上攀缘跳踯,嬉戏打闹,看得清清楚楚。李氏将半块烧饼朝猴儿抛去,猴群立即哄抢撕打。有两只猴子发现了窗口的他们,毗牙咧嘴怒目而视尖叫着,好像就要扑上来。

对面山岩上的树枝猛一摇动,压弯的枝叶几乎扫到窗口,白影闪过,倏地跃来一只灰毛健猴,落在窗口上方的屋檐处,倒挂着毫不畏惧地伸出长臂。朱高炽伸手将一块烧饼刚一递出,猴儿似闪电般的快速夺过食物,一个跳跃,又准确地落到那根摇动的树枝上。

这下子炸开了锅,群猴叽叫着,效仿着那只得到烧饼的灰毛猴,纷纷缘着压弯的树枝朝窗口跳来。李氏赶忙掩上窗,放下竹帘。只听窗外跳过来的猴儿们愤怒啼叫,拍打窗户,撕碎窗纸。透过窗帘缝隙,可以看到还有些没过来的猴子蹲在岩石上,树干上,扭头歪颈,注视着窗口。

“客官,请用洗面水。”门外走进一位年轻的店伙计,将手中提着的一壶热水注入洗脸架上的铜面盆内,又放下一只木盆倒上热水,笑眯眯地打量着朱高炽二人,问道:“二位不是本地人吧?”

“小兄弟,我们家住凤阳。”李氏立即回答,“准备去镇江走亲戚。”

“噢?二位是凤阳人?听口音不像。”店伙计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抹着桌子,搭讪着,“从凤阳去镇江很近啊,两位怎么会到高资镇来,那不是绕了一大圈吗。”

“先去的京师走亲戚,然后转到镇江的。”朱高炽不想多说,于是把话头岔开,说:“伙计,咱明日一早动身,有劳小兄弟将俺们的马喂足。”说着取出一张纸钞塞给店伙计。

“多谢客官。”店伙计收下纸钞,忽然神秘地压低声音说道,“二位留心着点,晚上千万不要走出客栈。”

“为什么?”

“客官新来乍到,自然不知究中原委。这高资镇近来不比往日,每天黄昏开始戒严,盘查来往过客。”

“莫非……出了马贼?”

“不是马贼,是宵禁,客官没有听说,现在镇江那边挺乱的,现在沿途各地都盘查的很厉害,特别是像客官这样的读书人,现在严禁去镇江的,抓住了就要送到丹徒县衙里去。”

“哦!”李氏吃了一惊,朱高炽急忙向他使眼色,从容地对店伙计说,“咱在龙潭港也见到官府榜文,没想到这荒山野岭也布了关卡,想必是那镇江闹的太厉害了。不过,倒也怪,白日未曾设卡,我们来时并无人盘查。”

“谁说没有?”店伙计说,“只不过镇西口没设卡而已。寨东头就不一样了,少说也有四五十名官差捕快。大凡出高资镇往东的行人过客,一律盘查,”

店伙计临出屋时笑道:“二位只要带路引,就不碍事。官府只管读书人,不难为百姓。”。。)

第三百二十六章 连环 六

“这次世子是不是闹的有些大了,”李氏的心头忽然掠过一丝阴影,说:“这个小镇现在就已经这么紧张了,那镇江还能了得吗?”

“我的李兰儿害怕了吗?”

“世子都不怕,我一个妇道人家怕什么呢。//访问下载TXT//”

“闹得大不大,不是咱们说了算的,那要看皇帝怎么看了,他说大,就是不闹事,那也是大事,要是他说不大,那么天大的事情也不算是什么。”

“但是世子你这样,不怕皇上翻脸吗?奴家可是听说,最无情是帝王家啊。”

“不怕的,就因为是那句最无情是帝王家,所以陛下根本没有把他的几个儿子放在眼中,更何况我这个落魄的世子呢?”

“为什么?世子不要给奴家打哑谜了吧,一路上人家都快闷坏了。”

“给你说说也无妨的,其一,皇帝还没有搞明白,那个儿子能做什么,他是天命之子,整个大明就是他的家业,他该怎么处理身后事,这是一个皇帝过了五十岁都要考虑的了,不说是他,就算是我,也要考虑让那个儿子来继承我的家业,更何况是皇上呢?其二,皇帝想治罪与我,但是没有任何借口;其三,就算是有借口治罪与我,皇帝也不会,因为我毕竟起兵靖难过,虽然现在很多人说我造反,但是皇上既然已经赦免我了,现在再对付本世子,作为皇帝也总是有些麻烦。”

“那是奴家杞人忧天了,皇上犯不着为咱们区区一个无权无势的落魄世子引开他的注意力。但是也总不能这样啊,难道世子就肯定皇上想您这样做吗?”

“你也莫小看那镇江的学子闹事,看来有人是拼着鱼死网破硬到底。镇江的一举一动,我看并非孤立。除了本世子,恐怕还有人,你瞧这个。”

李兰儿接过朱高炽从路上揭下带回的布告看了看,听了朱高炽介绍这布告遍贴高资镇的情形,轻蔑地将帖子一扔,不屑地:

“这又有什么,肖小歹徒辱骂朝廷者尚且有之,用这破烂小帖诋毁朝廷能有甚用?大明江山幅员辽阔。以全国近一万万人口之众出了几个小小爬虫又有什么奇怪!我倒是不明白,这些人如何能在镇江一线,甚至周边的府县里,大肆张贴这些帖子呢?”

“这东西这帖子恐怕并非那学子们所贴。可能是有人指使。当时我尚在凤阳,虽然有些命令,但是这些东西是犯忌讳的,相信周先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不就得了。世子尽管宽心就是了。”

尽管是这样说,李兰儿还是有些担心的望着那些帖子。突然问道:“世子。朱金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他会有什么事情,不过是贩卖私盐的罪名,到时候自然有人放他出来。”

“谁?就是那个罗大人?”

“那个罗大人是最无辜的,还能有人放朱金出来。当然是皇上了,朱金本来就是内厂的人。别以为本世子不知道。”

“什么?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身边老是跟着这么一个人。做什么也做不成,还不如让他在龙潭港几天,反正也伤不了他半点汗毛,我也不会明着防备于他。”

朱高炽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说,关于朱金是皇上身边内厂的人,这个当朱金进了朱高炽府上之后,他就是知道这件事的,但是到了现在才把朱金给抛出来,第一他是想让皇帝知道他心里什么都清楚,第二他这次去镇江,的确有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别人监视,就连这个爱妾李兰儿的下场,他都已经想好了,只是现在还缺少一个随身侍候的人而已。

李兰儿点点头,不再问什么,朱高炽想的什么,他当然不知道,但是作为一个从朝鲜进贡给朱高炽的女子,现在还有很忙可怕的呢,朱高炽的能力他是知道的,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她自己也莫名其妙的怎么会被世子看中,并随身带在身边,甚至很多事情都让自己知道。

李兰儿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什么下场,甚至可能会连累朝鲜的下场,连日赶路也累了。夜渐渐的深了,大家白天都没有休息好,很快就随着朱高炽进入了梦乡。

朱高炽私自离队不知去向的事情,很快的传到了京师,锦衣卫指挥使蓝勤堂,内厂管事叶小天,锦衣卫镇抚司佥事盛唐三位情报头子十分震惊,聚集在南镇抚司的小花厅。叶小天立即把话头引向正题:

“勇王世子脱离视线,请二位大人各抒高见如何处置?”

废话。锦衣卫指挥使蓝勤堂、锦衣卫镇抚司佥事盛唐两人都在心里骂道,朱高炽身边跟着你们内厂的人,如今脱离视线,那是你自己的责任,还抒什么高见?这老滑头分明是怕惊动了皇上,自已脱了干系。因此把自己等三人绑在一起,对付这个突发的事件。

“二位大人,”内厂管事叶小天继续说:“勇王世子脱离视线的事情重大,下属的意思是咱们两方出黑榜布告知天下,悬赏勇王世子的消息,再请指挥使大人命各处锦衣卫严格控制,特别是严守通往镇江的各个关隘,清查酒楼客栈,布下天罗地网,谅他插翅难飞。”

黑榜就是内部通用的一个悬赏,一般只有内部人知道,是不对外公布的。

“杀鸡焉用牛刀!”盛唐立即摇头说,“只须谕示镇江锦衣卫人员查办便行了。勇王世子给皇上说了,是去镇江解太子之围,要是不去,那就是欺君。堂堂锦衣卫和内厂,犯不着如此大张声势。”

盛唐虽说是一介武夫,但却粗中有细。他从种种迹象推断。勇王世子朱高炽估计已经知道那个朱金是内厂的人了,所以才甩开的,而用这个办法,肯定也用了朱高炽一些不为人所知的渠道。甚至是锦衣卫或者内厂内部就有人和他沆瀣一气,万一酿成后患,难脱干系。

所以,才婉转拒绝加派人手。但他不敢秉公直言,巧妙地给自己留条后路。况且,从职务说锦衣卫和内厂平起平坐,若论品秩,他盛唐属正四品。隶属于锦衣卫,而叶小天只是从四品,只不过是挂了一个内厂的照片,他凭什么听叶小天指手划脚呢。

而叶小天没想到这个赳赳武夫来了这一手。抿了一口茶,绵里藏针不紧不慢地说:

“盛佥事确是快人快语,不过……虽说朱高炽是勇王世子,但是他诬陷手下贩卖私盐,脱离朝廷视线。可就不能一言以蔽之了。皇上查究起来,内厂固然难推职责,你们锦衣卫恐怕也难能置之度外吧?”

叶小天不动声色地反戈一击,盛唐心中一怵。翻眼看看叶小天盘划着如何处置这个棘手的难题。

“这老东西分明是在威胁老子,言下之意我们都是一根线上挂的蜢蚱——屁!”盛唐在心里骂道。

叶小天见他不说话。含笑说道:

“锦衣卫乃是朝廷干城,内厂和锦衣卫虽说并立。各司其职,互不统辖,直接听命于朝廷,不过,咱们又同处一方,互为鱼水,相互牵制。”叶小天顿了顿,咄咄逼人地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双方若不同心协力追查事情,也难逃玩忽职守,忤逆朝廷之罪。不知盛佥事以为然否?”

“这笑面虎笑里藏刀。”盛唐想道,不过,此事不可鲁莽顶撞,若再硬顶下去,他必然一同诬我“包庇纵容”,恐难以说清,不如先答应下来再作道理。于是笑道,“叶大人说得有理,我盛唐岂能坐视不管?依我看这小小事情,一定难逃咱们两家联手追查。”

“那么盛佥事的意思是……”

“齐心合力,命令各所派得力之人共同张网,务必掌控事情始末便是。”

“好,”静了半天的蓝勤堂捋一捋胡须,轻轻地咳嗽一声,接着说道,“按皇上谕示:一旦发现勇王世子,就要将其的行踪详细记录,这几天的脱离,咱们该如何呢?”

叶小天疑虑地问道:“要是按照事实记录,皇上肯定会怪责,要是虚构,那么日后万一败露,该如何交待?”

叶小天反讥地:“还须向谁交待?蓝指挥使已有明谕,咱们做下属的照办便是。”

盛唐轻蔑地瞅了叶小天一眼,心中骂道:“阳奉阴违!”

盛唐曾听别人讲过狡免三窟的掌故,不再与叶小天争辩,心中盘划着如何审慎处置好这件事。

就在锦衣卫和内厂三大巨头会晤之后的第二天,延续在镇江、苏州、无锡等地的风浪传到了京师,南京城内的大街小巷忽然冒出无数张用麻纸刻印的语辞:

“异姓封王、祸乱朝纲、太子被困、横生乱象......,”正是朱高炽在高资镇给李氏兰儿的那张布告,一时间京师又乱了起来。

酒楼茶肆歌馆舞榭商埠店面鼓楼牌坊……到处贴的都是,甚至连三省六部衙门前的石狮上,御史台门前上都贴上了这玩意。

一时间,南京城内交头接耳,窃议纷纷,传说纷经。有的说太子在镇江受到了围攻,士子们大闹镇江府,有的说是齐泰父子已经自尽身亡,后来越传越玄,甚至说到皇帝要更换太子了……。

这些流言传闻不胜而走,当然也传到了锦衣卫和内厂的衙门。蓝勤堂怒不可遏,责令严查,锦衣卫、捕快皂头倾巢出动,将城内酒楼客栈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找出嫌疑人的踪影。

有人提醒道,那谣辞千篇一律,一色麻纸,分明是在坊间刻版印刷的。于是蓝勤堂又命搜查全城所有刻字印刷作坊,但所有作坊老板和工匠均说不知道,更没有人最近印刷过这些东西,为了交差,锦衣卫、捕快胡乱速了几个可疑之人,终因无证释放。

蓝勤堂、叶小天等人十分烦闷。这天傍晚,叶小天穿着青衣。戴着布帽,只带了两个便衣随从,不知不觉来到钟楼附近,只见钟楼边的一块空地上。十几个小孩在嬉戏、玩耍,他们中有几个忽然整齐地唱着一首歌谣。

他听出来是民谣,和着钟楼上正好敲击的钟声,显得有种异样的刺激。于是驻足观望,侧耳倾听,忽然听出那童谣的词儿来,正是贴遍南京城的那段谣辞。

不由得怒火中烧,正待发作。转而一想不如佯作过路之人,漫不经心地打听打听歌谣的来龙去脉。于是他轻咳一声,朝孩子们走去,一个眼蒙黑布的小孩张着双臂四处乱摸。小孩的头剃得精光。只在脑后留一撮头发,编成一根辫儿,小辫儿不住地在脑后掀动。蹑手蹑脚窜上来个小胖儿伸手去拽他脑后边拖着的细零零的小辫子,他哎哟一声返身便抱,那小胖已像脱兔似地溜到一边。蒙眼娃儿打个圈,忽然往左猛一转身,双臂紧紧抱住了叶小天的大腿:

“哪里逃跑!”蒙眼娃儿随即拉下蒙布,就听到那些孩子一片大笑大叫。

“错了。错了!抓了个老梆子!”小胖儿叫着蹦着,一群娃儿也跟着蹦着叫着。

“大胆!”叶小天勃然动怒。将抱着他大腿的娃儿伸手拉开。

“对不起,老爷爷!”小辫儿有礼貌地道了歉。娃儿们笑得更欢了。

叶小天也自觉失态。连忙温和地摸摸他的光头,问道:“娃儿们适才唱的歌谣,是从哪里学来的?”

没等小辫儿回答,小胖儿抢着告诉叶小天:“嗨,老头儿,你真是少见多怪,整个南京城,哪个娃儿不会唱这谣辞?”

“歌谣还用教?你没听人说,歌谣歌谣,长腿会跑么!”

“这首歌谣以后不准再唱了!”叶小天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满脸肃杀。

“为什么?”

“再唱……就要杀头!”

“哇!”

一群孩子惊吓得齐声叫道,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惊奇地看看这突然变得像凶神恶煞般的胖老头,不约而同地飞奔而去。

叶小天仁立在钟楼下的空地上,钟声,娃儿们的嬉闹声和歌谣骤然间消失了,只有一群鸽子掠过钟楼,带着哨音,振翩飞逝,钟楼下顿时显得异常宁静。这座建于建文十七年的四方形大钟楼巍然屹立,十三年的风雨剥蚀丝毫无损,那每面宽二丈九尺的基座一律青砖砌成,十二丈高耸入云的楼层雕梁画栋,重檐复屋四角攒尖顶,楼上悬挂一口巨钟,自寅时至酉时,每个时辰敲击报时,浑洪的响声传遍南京城每一个角落。叶小天后叉双臂,仰首观瞻,大钟楼沐浴在夕阳的光晕中,显得金碧辉煌,无比壮观。

“叶大人!好雅兴!”

忽然听见有人喊他,吃了一惊。一匹高大肥硕的黑马拉的马车来到他的身边,掀开车帘锦衣卫佥事盛唐正向他拱手。

“嗬,是盛佥事!”叶小天拱手还礼。

盛唐走下马车,拱手说道:“管事大人为何微服而行,莫非是……”

叶小天一把拉住盛唐的衣袖,压低声音说:“你说这件事会不会和勇王世子有关!”

“噢,何以见得?”

“盛大人,你想想,城中遍贴谣辞,娃儿争唱歌谣,正好是勇王世子失去踪迹的事情,哪能如此巧合,如此张狂?”

“叶大人,如果是勇王世子所为,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下手?依在下看来,断然不会是的,这样明摆着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的。”

“那么,城中遍贴谣辞,儿童竞唱反谣又如何解释?”

“这……,估计是巧合吧!”

“盛大人,本官以为,即使不是勇王世子,也必是反贼作祟,务须严刑峻法!”

“叶大人的意思是……”

“斩首弃市,杀一儆百。”

“那……请问大人,斩谁的首,杀谁的头呢?”

叶小天冷峻地抽搐着面上的肌肉,反问道:“盛大人,这些娃儿公然传唱反谣,该当何罪?”

“可是……正如大人所说,满城娃儿竞相传唱,难道——”盛唐的脸色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好像有些看不透叶小天,心想着这个叶大人可能是被逼急了吧。

“抓住几个娃儿,将他们的父兄斩首问罪!”叶小天坚定的说道。

“叶大人,这样做不好吧,咱们这毕竟是京畿之地,天子脚下——,万一被皇上知道,叶大人,你也知道后果的,何况皇上本来就不上倡导严刑峻法的圣明之主。”

“本官此意已决,盛大人,你也不要阻拦,到时候就算是皇上问及,凡事由我自己一人承担便是。”叶小天毫不客气地扬长而去。

“毬!”盛唐唾了一口,在心中骂道。他确曾看到贴在城中的谣辞,也亲耳听到娃儿们的传唱,但是他与叶小天的想法却完全不一样。他以为谣辞是不是勇王世子所作倒无关重要,是谁做的果然要查,但是现在严峻的情势是:谣词中挑明太子镇江的事情,还充满了对太子声望的打击,颠倒黑白,弄得人言沸沸,满城风雨,真真假假,扑朔迷离,这才是最要命的!

“啪!”盛唐坐上马车,马夫猛抽响鞭,黑炭马昂首长嘶,向着钟楼的北大街飞驰,路上行人惊慌闪路,惶恐地看着那迅疾而去的一团黑风。。。)

第三百二十七章 连环 七

傍晚,雨后的夕阳血一般殷红倒射在镇江南山的西麓丛林,一片旺盛的新绿中散缀着点点小花,淡淡炊烟和霭霭山岗轻锁嫩寒,山溪间的清泉伴着蛙鸣、鸟语,叮叮咚咚地蜿蜒流泻,仿佛是王维笔下的春日夕照图。//访问下载TXT//

忽然,百鸟腾飞,糜鹿惊逃,丛林间传来一阵疾雨般的马蹄声,四匹马风驰电掣般飞奔而来,一红一白二黑,红的如一团流火,白的似一道闪电,黑色的则在后面沉默的跟着,在寂静空旷的山野显得特别醒目。

朱高炽、李兰儿并辔纵骑,李兰儿一身墨绿色短装狭袖轻便衫裤,跨下一匹枣红马;而朱高炽则通体缟素,骑着一匹白龙驹。二马井头,撒开四蹄,谁也不让谁。

“世子,看见前面空中的飞鹰了吗?”李兰儿大声喊着,“让奴家看看世子的箭法。”

“算了,让给他们吧!”朱高炽侧脸应道:“老了,拉不开弓了。”

后面的两名随从听见,连忙驻马。他们同时从箭囊中抽出雉翎箭,拉开硬弓。飞马跃过了横在前面的小溪。

“我喊一二三,你们同时发箭”李兰儿从飞奔的马上狐假虎威的喊道。

马一直往前飞跃,空中的鹰示威似地紧逼着他们,在他们的头顶窜上劈下,骄傲地盘旋。

“一——二——三!”

弦响箭飞,速如流电。一声凄厉的哀鸣,飞鹰跃落到奔驰的马后。

他们同时控辔回马。马儿同时矫健地振鬣扬蹄,兴奋长嘶。

“好箭法!”

一声雷鸣般的喊叫,刮来了一阵黑色的旋风,炭黑色的马上端坐着一位通身紫服的粗壮男子。棕黑色的脸膛上浓眉厚唇,双目如电,浓密的胡须在夕阳的光辉下油亮油亮,他催马捡起被射死的鹰,在手中摇晃着。

“刘将军!”朱高炽看见这两个人不露声色,但是两个随从却是同时喊道,朱高炽小声地问李兰儿:“瞧他那威风,可像是张飞。黑煞神?”

他们都笑了。

这个刘将军纵马来到他们跟前,貌似憨笑地摸摸后脑勺:“拜见世子和娘娘?”

“来,刘将军,你也试试箭吧。”朱高炽取下自己的弓。同时抽出两支箭。刘将军接过,在马上左顾右盼,突然,他一撒缰绳,黑炭马跃起。狂奔。大家都一眼瞥见前边的青草地上有两只奔跑的灰兔,向丛林中逃窜,眨眼工夫,跑在前边的兔子歪倒在地。紧接着,另一只进入丛林边的灰兔在小坡上也倒下了。

“好!”朱高炽夫妇同声喝彩。刘将军笑盈盈地朝他们走来。习惯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在世子面前献丑了,俺还差得远呢。”刘将军说。

他们跳下马。放几匹马在肥嫩的草地上美美地嚼食起来,悠然地摇动着尾鬃。而两个随从则是很识趣的在周围兜着圈子,看上去像是警戒的模样。

这个刘将军正是镇江水军指挥使刘遂,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约好来接朱高炽的,两个人很熟悉的样子,则因为刘遂乃是合肥人,距离凤阳并不远,而他的升迁和朱高炽的关系网有着扯不断的关系。

而李兰儿也走到不远的一棵橡树下,翠绿色的衫裤在晚风中拂动,衬着她那粉红色的脸,夕阳下,像青枝绿叶上盛开的一朵牡丹,那么端丽,那么迷人。

朱高炽与刘遂对望了一眼,开始谈起了正事。

“俺看这里有文章,”刘遂说:“这太子爷也真的能沉住气,现在依然雷打不动的,要是让不知道内情的人看见,还以为不关他的事情呢,还有齐泰父子,现在都不出院,任由外面在哪里唱戏,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都在等什么呢?”

朱高炽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哼!”韦大虎愤愤地接着往下说,“还有,现在镇江的防务,基本上那个知府都不管,全部都放在我这个水军指挥使的身上,他们只是象征性防止一下那些士子,真的搞不懂,难道是他们故意的……”

“别胡说,”朱高炽截住他的话头,说道:“你跟着我几年了,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有些话不能乱说的,你这次来接我,有没有人注意?”

“没有!”刘遂说道:“我在镇江没有天敌,只要太子爷不过问,谁还能管的了我?世子大可放心,我这次是便服出来,没有人注意的,在我府上的人大部分都不知道我过来的。”

“小心使得万年船,”朱高炽摇头,说道:“你是我的人,估计很多人都知道,这次我失踪自己来镇江,估计会有很多人注意你,还是小心点好。咱们现在就进城吧,再晚就天黑了,什么事情到了镇江再说。”

刘遂欲说忽止,只好随着朱高炽等几人上马,猛提马缰,双脚一磕,黑炭马纵蹄带路而去。

朱高炽心里一笑而过,同时撒开缰绳,拍马追上去。夕阳像一只红彤彤的大铜锣,枣红马、白龙驹的投影长长的映在皋兰山麓的草地上。

镇江繁华大街旁,有一条名曰七彩香坊的小街。有这么一片颇代表江南格局的粉墙瓦屋,烟柳掩映的精舍,确是奇特有趣。

入夜之后,香坊两边垂下几十盏造型各异的灯笼,灯笼上映出“探春坊”、“胭脂楼”、“梨花院”等粗黑大字。春风拂拂,阵阵脂粉香味扑面而来,游人三三两两走进七彩香坊,但见墙边门下,浓妆艳抹的姐儿媚眼流波,嗲声嗲气,一片莺啼呖呖,娇声婉转。

沿着城墙向南,小河的石桥在星光下现出朦胧暗影。史玉波甩开双脚。走过桥去。

“大哥,啥事这么急,把俺叫来?”史玉波一走进刘安家的大厅便咋呼起来。

“当然有急事,”刘安说。“晚饭之后,指挥使大人派心腹传来回谕,要我今夜亥时之后,子时之前去水军衙门后堂签押房,有机密要事谕示。”

“啥事这么玄乎?”史玉波不以为然地,“就算是布置任务,也不应该在衙门里面吧?”

刘安摇头:“我看不像。若是有什么任务,大人直接安排我就好了。用的着你去吗,何必传你随我一起去呢?”

“莫非是大人改变了主意,”史玉波惊忧地说,“因为皇上毕竟是正统。我们跟着刘大人这样暗地的和朝廷作对,始终是提着脑袋过日子,我看刘大人最近心思不宁,说不定为了保住自己,出卖世子也不一定。那么我们几个就危险了。”

刘安笑道:“看你说到哪去了!傍晚遛马时我曾听说,刘大人去接世子了,大人对世子忠心耿耿,断不会有此恶举。兄弟你大多虑了。我想,刘大人夤夜密谕。必有用意。”

“啊,对了。俺想起两件事,好生奇怪,”史玉波端起茶杯猛饮几口,“俺到梨花院,听老鸨说,听说从京师里来了几个奇怪的人,一直住在他们那里不走,也不是去找乐子的,他们说,其中的一个人,叫做叶青。”

“叶青?”刘安的眼前立即浮现出那个五短身材,嘴角长一颗黑痞子,黑痞子上长着两根硬毛的恶奴的骄横形象,那个年年都要打着内厂旗号,其实是内厂管事叶小天的管家的人。

“他来镇江做什么?难道是来公干?不会的。他又不是朝廷的人,一个家奴而已?嗯,莫非是来为叶小天派他来做事的?……”刘安拂开思绪,拍拍史玉波的肩膀,“阿波兄弟,那个叶青是个仗势横行的无赖小人,咱不要去惹他,免得生出麻烦。”

“可是那混蛋每次来都要到梨花院缠着翠儿,俺……俺操他祖宗。”

“翠儿是院中人,老鸨认钱不认人,阿波听我的,这几天别到梨花院去了。”

“妈的×”史玉波擂动桌子,茶杯震倒了,连忙用手扶住,“还有安哥,俺在探花坊门前看见那那小妞了。”

“哪个小妞?”刘安茫然。

“就是你上次让我监视的那个!”史玉波解释道,“就是从京师来的那个,这小妞十多天没露面了,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你说怪不怪?”

刘安皱起眉头,看着打结子的灯花。

“俺看那小妞鬼鬼祟祟,就叫崔善跟着他,盯着他,看看他到底耍哪门子把戏?”

刘安没有理会这事,回到正题:

“阿波,现在已是戌时,再过一个时辰就到亥时了,待会儿你陪我去见刘大人,这次是他点名让你去的。”

“哎!”史玉波欠身说,“俺去看看老夫人。”

“娘已经睡下了,”刘安把他按下,“阿波,你肚子还是空的吧?”

“吃了两碗云吞面。”

“瞧你,人高马大的,光吃云吞面能顶什么用处,”像一阵轻风,刘安媳妇端来一盘烧鸡,一盘牛肉,笑盈盈地打趣说,“来,多吃点,待会去见刘大人,还不知熬到何时呢?”

“恭敬不如从命,”一见那两盆佳肴涎水差点儿流下来,伸手抓住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嫂子,酒呢?”

“今晚不喝酒,”刘安板着脸说道:“酒气熏天冲,刘大人要是怪责下来,一怒之下要我打你二十大板怎么办。兄弟,将就点,以茶代酒吧。”

憨笑地点点头,“这倒是。”一手抓鸡腿,一手抓牛肉,腮帮大动,饕餮如牛。

大门忽然被推开,崔善风急火燎地闯进来。

“崔善,那小妞有啥动静?”史玉波劈脸问道。

“回大哥,”崔善—边揩汗一边急促地说,“大哥吩咐之后,小的便紧走几步,盯上了那小妞儿。他出坑门朝左拐,俺悄悄地跟随着他,只见他照直往四方驿那边走去,我心里正嘀咕,忽见那小妞身影一闪。就不见了,八成是进四方驿了,不过那好像是靖海侯住的地方。”

“怪事!”刘安和史玉波几乎同时脱口说道。史玉波伸手推了推崔善,叱责道:“你小子怎么不跟进去。看他们变啥戏法?”

“老大说的是,”崔善得意地捋了捋袖子,“可是那几个门卫硬是不让小的进去,正好李大爷出来,是咱一个村的,在哪里面当杂役,我向他打探刚才那小妞进去作甚?李大爷摇摇手,拉着我走到僻静处才说。那那妞是京师来的,专门找靖海侯,听说是什么顺妃派过来的。”

“啊!竟有这事。”刘安听到之后,眼睛眯了起来。说道:“有没有可能知道他们都说些什么呢?”

崔善摇摇头,啐了一口:“哼!李大爷对我说,这事儿就是知府老爷关照的。念我是同乡同村,嘱咐我千万别多管闲事,说是来头很大。京师里、府里都有关节,哦,对了,顺妃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厉害,连知府老爷都要给他面子。”

也不屑解释什么。刘安知道和崔善这样的解释谁是顺妃,无异于对牛弹琴。不过心中也涌起疑云:“难道……这一次……在这件事情上。大人也跟错人了吗,刘大人果真要翻了船,那我们这般人该怎么办?”

刘安自知比不过崔善和史玉波,他俩是土生土长的镇江人,什么也不懂,说白了,也就是镇江街道上的一个混混而已,什么事情也做不出来,就算是牵连到崔善和史玉波,谁也不会相信他们能翻多大的浪花。

但是刘安不一样,他是水军指挥使刘遂的老乡,是刘遂从村里带出来,并跟了刘遂几十年的人了,已经深深的打上了刘遂的背景,要是刘遂完蛋,他一样会没有出路。

星光暗淡,一弯金色的上弦月钩沉在浩瀚的天海。史玉波紧跟着刘安,急匆匆地朝水军衙门走去。衙门前的小广场一片阒寂。

“阿波,在刘大人面前切不可失礼,”将近大门时刘安低声嘱咐道:“不要多说话,看我的眼色。刘大人可不比你平时见过的那些衙差书吏,那可是朝廷正四品的大官,比知府老爷还要大。”

史玉波的腮帮抽搐了一下,天黑,看不见。他们跨进了石狮雄踞两旁的大门。有家将拦住了他们,叫他们在耳房等候传讯。不到一袋烟工夫,便回来躬身笑道,“刘大人在签押房等你。”

走过他十分熟悉的大院。一直引向大堂。此刻的大院空寂无人,树影模糊,他随着家将一直走进森严的大堂,黑漆漆、阴森森,灯笼的微光依稀可辨大院的各个房间方向,绕过一道屏墙,从后门穿过一个大天井院,水军衙门里各司职部门便设在这里。

走到第三进房屋,出了边门,家将放慢脚步,并小声叮嘱说:“请安叔你们二位在此稍候,待我禀报老爷。”

然后就提着灯笼,轻手轻脚地向横在一旁的几间房子走去,他踏上青石台阶,挑起厚厚的双层夹棉绸帘——一线灯光透露出来——随即又闭上了。

刘遂正在签押房与人密谈,刘安想道,他太熟悉这个他这个同乡日常操办业务的署所了。五间宽敞的签押房,南北各有四扇六尺高的糊着白色绢纱的雕花格子窗,每个窗户下都有一只双层半圆型小茶几,春夏秋三季窗户洞开,茶几上的盆花衬托着墙壁上悬挂的字画,总是那么洁净淡雅。

“坚定勿疑。”刘安喃喃自语道,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他还在想刚才的问题。

“你说啥?”史玉波懵懂地问。

刘安不答。他注意到,签押房的每扇窗户都遮得严严密密,透不出一线灯光。他很清楚,每当刘遂夜晚与人家密谈,八个大窗便都放下厚厚的黑绒窗帘遮掩着。

那个家将一会便回来了,挑开门帘,踏下台阶。刘安赶忙趋前几步。

“安叔,”那家将说道:“老爷吩咐,着你二位再等候片刻。”

“是。”刘安推了推站着不动的史玉波,跟着家将往外走,问道:“老汤,谁在签押房和老爷叙话?”

老汤不说话,挑着灯笼在前引路,他们穿过空荡荡衙署大院,踏进大堂后门。

“老爷难着呢,”老汤在大堂停住脚步,压低声说,“一个来头很大的人正在签押房,大人都不敢说话,面色都很难看,我是暂时不敢禀报。老爷问我啥事,才敢回说你们来了。”

“老汤,……”他截住了话头,跟着刘遂多年他知道规矩,关于有些事儿,不该打听的就不能打听。

那家将叹口气,摇摇手,“安叔,”在刘安当家将的时候,手下就是这么称呼他的,现在离开了亲卫的圈子,老部下还是这么称呼他,“老爷犯难啦!没想到招来恁多麻烦。”

“老汤……”

“安叔,你跟大爷多年了,摸到大爷的脾性,自打半月前你去苏州、无锡办事,大爷就成了红人了,今天这个请,明天那个喊的,光是太子爷都召见了两次,大爷这次看来想左右逢源是不可能了,排队难啊,现在是不想排队都很难啊!现在各个都是话中有话,笑里藏刀。你想,咱家大爷该咋办才是,唉!难啦!”

“这有啥难!”史云波叫道,声音在黑漆漆的空荡阂寂的大院内震响,继续喊道:“咱就不站队,还有办不成的事?”

老汤吃惊地看了史云波一眼,带紧脚步走出大堂。拉一拉烦躁不安的史云波,默无声响地再次走进耳房。

寂静的夜空中忽然传来城外崇庆寺铁钟敲击的洪亮声响,夜深人静,钟声格外清越。。。)

第三百二十八章 连环 八

去晋见太子朱文奎。//高速更新//这完全是一次礼貌性的拜会。

一共五人,他们是镇江知府陈光周、水军指挥使刘遂、御史冯天翔、镇江同知刘魁,还有强被拉了去的齐泰之子齐天瑞。

今天,也就是十九日,御史冯天翔就邀请了众人去见太子。对于最近几天心情不好的朱文奎,说话不看人,对别人的话也要理不睬的,把接见的场面弄得十分的拘谨。

为了讨好,无话找话说,作为发起人,冯天翔不断的牵起无数个话题,好像专门来给太子朱文奎套近乎。但是后者并不买他的账,只在鼻子里哼了哼。他害怕拍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也就口若悬河不起来,越说越吞吞吐吐了。

倒是只知随声附和的陈光周反而活跃,他自己无话,插科打诨,常常得体,朱文奎的鼻哼声这时也显得特别的平和。而在众人面前,一直被认为以开淫秽无聊玩笑取悦人的刘遂,在这严肃的场合下,讲不出正话来,但又不甘寂寞,常抢话说,却又说不到点子上。

只有齐泰时时作出点头称是的表情,却并没发出声音。作为事情的主要源头,齐泰本来就话不多,这会即使有话,也说不出来了。一直不吭不声的还有一个齐天瑞,他昂然挺坐着,以目中无人的神态回击着自己的不满。

在齐天瑞的眼里,这刘遂只不过一介武夫,他没必要跟他说话。更何况自己又不是父亲那样胆小怕事的人,他接到过皇上的亲笔书信,也有自傲的本钱。

可是朱文奎,偏偏注意着这个齐天瑞。他在谈笑之余经常将眼神瞟向这个人,仿佛惟有齐天瑞,才是赵宋朝廷的真正代表。这使陈光周、刘魁、冯天翔等大惑不解,且因这次的拜会增加了一分心事,惟恐太子爷看重齐泰父子后而薄待了他们。

这次觐见又是没有任何结果,大家都说着一些无关痛痒又没有半点用途的话语,相互之间的试探,让人真的很苦闷。

而此刻的朱高炽。却在长江之上的某个船上,独个儿伫立在甲板上,放眼大江上下辽阔的水域。这里是长江的主河道,又是运河、京水注入长江的汇水处。所以江面既宽,水势也特别大。一种海阔凭鱼跃的豪迈感情正在他的心里涌动。

眼前没有什么身份的他,是多么希望投身到这自由辽阔的天地里去!这是他的愿望,一种强烈而迫切的愿望,在到达镇江匆忙安排住宿时。他和刘遂短暂相会的机会,让他了解了很多事情,也准备去见一些人。

就在昨天晚上,定下了设法下一步计划的共识。刚才刘遂与太子朱文奎的见面。是朱高炽想要对当前形势有了知己知彼的了解。

在一江之隔,江南面的镇江。与江北面的真州、扬州,恰成一个倒立的品字。而真州、扬州,距离朱高炽的大本营凤阳或者说是安徽并不远。为了确保计划的顺利,朱高炽得在镇江停留一段,而昨天晚上所了解的情况,使他越发觉得这是最好的时机,这里也是最便于实施计划的地方。

“朱公子,在看江景呀!”

热情的招呼把朱高炽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从那拗口的江南口音,他听出说话的人是史云波这个粗俗汉子。朱高炽喜欢这样的人,因为和这种人打交道,他没有危险的感觉。

而史云波并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这让朱高炽也显得特别随和。热情地回应道:“是呀,你看这江上的风景有多好啊!”

随着朱高炽挥手的指点,史云波看到了晚照下的江面上,辉映着灿烂的落霞,金波荡漾。而苍穹之上,一片金碧辉煌。水鸟在长空飞翔,船帆在彩波上穿梭。真是气象万千,风景如画。

这样的景色,作为镇江人,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但是为了迎合这个贵人,史云波还是点点头。这时李兰儿从船舱中走出来,看到两人正说话,也不打扰,不过想起了自己从书中所看到的一首诗,随口的读了出来,正是文天祥所做的,在江南广为流传的《唆都》:

虎牌毡笠号公卿,不值人间一唾轻。但愿扶桑红日上,江南匹士死犹荣。

李兰儿虽然并不怎么懂其中的意思,但是毕竟已经跟了朱高炽五六年的时间,不过联系这首诗写出的背景,他是能懂得其中的含义的。

“兰儿好记忆,背诵得好流利!”朱高炽鼓掌道,而史云波也在跟着叫好。

“那是一首旧诗,公子您总不致辜负眼前的美景,该有雅兴写一首新诗吧!”听到喊好的声音,李兰儿兴致勃勃这样说。

沉吟片刻后,朱高炽陡然脸上泛起一道得意的光彩。李兰儿注意到了这道光彩,高兴地问:“做好了?”

文天祥灵感一闪,的确有了,说:“是呀,你听……”可就在这一刹那,他眼角扫到了正在关注自己的史云波,突然闭嘴不说了。

“公子快点吟诗呀!”李兰儿催道。

朱高炽歉然一笑,说:“还没做好哩。”

李兰儿一副不相信的模样,着急地说:“怎没做好?”

朱高炽浓眉一皱,淡淡的说:“没兴致了!”

史云波在旁边也感到很遗憾,虽然他是一个粗人,但是总是不能理解,不由说道:“没兴致就不能作诗吗?”

朱高炽说:“是呀,做诗是很讲究兴致的。没有兴致,再怎么苦熬苦煎,也出不了诗的。”

听这话的时候,史云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朱高炽那张白皙而丰满的脸。他相信地点着头,但心里却觉得难于理解:这诗。可太神秘不测了!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好讪讪的说:“那就等朱公子有兴致时做吧!”

朱高炽也觉得史云波有些太过于关注了些,虽然他觉得吟诵出来史云波也听不懂。但他会缠着他解释,这样会出麻烦的。他不能惹这个麻烦。

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不想再跟史云波这么言不由衷地谈下去了。他心中放不下的。仍然是那个即将到来的计划开始。他忘不了昨天傍晚时跟刘遂的密谈。时间虽极短促,话语也十分简单。但他们的心里都是非常明白的。他们是要谈这十几天来,一直在谋划的问题。

他们的谈话就这么简单、明白。朱高炽知道,要将准备工作做好,并不简单。他不相信刘遂能把事办好。刘遂虽是自己一手造就的官员,但是自己的根基还是显得有些太浅。

在和暖的春阳的辉照下,镇江港口显得热闹而有生气,除了随处可见团脸膀粗、一口大舌头的水军外。还很难见出士子闹事的乱哄哄的景象。

这是一个长江岸边的大口隘。它位处京江口,对面又是运河口,是南北东西水路往来的商贾、游客的必经之地。城市的规模和富庶、繁华很有一番景象。那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无数白墙青瓦建筑,落在江岸的高坡上。从江上看去,就像涌起倒海翻江的屋浪。可登岸走了去,穿过一片散乱、破烂的小土棚后,就会出现井然有序的大街、小巷,再往深处走。还不时会出现一座座大豪宅,使你发出大感意外的惊叹。

刘安就是沐着阳光,在这大街小巷中游荡的。在很多人的眼里,他只不过是刘遂的十一个随从中的一个。但是就是这个身份。就给了他自由自在四处游荡的好机会。

而此刻他那满脸的大胡子和粗俗的衣着,又不让人注目。只当他是码头上的一个普通搬运工。这几天,他常拉着齐泰手下的一个水军亲卫于庆元这么游荡。于庆元是镇江人。跟随齐泰出海之前又在这一带工作过多年,熟人熟地,在刘安看来,是齐泰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他俩最近每天都是一副颠狂模样,成天酒气熏天。不过他们从不上大街里的酒楼,总是往街外江岸边的小酒肆里钻。在那些挑夫、苦力酒客面前,出手大方,豪爽过人。他俩是要在这些人中物色朋友,能为助自己一臂之力的朋友。

这是今天,他俩荡到江岸边的一个芦苇编织的小酒棚边,见里面坐着一位须发灰白的老人。那老人没有喝酒,只是满脸愁云地坐在酒桌边。他俩料定必有原委,便钻了进去。

一个高呼:“老板,上菜上酒!”

一个凑到老人面前,问:“老人家,怎不喝酒?”

老人气哼哼地说:“我王三没钱,喝什么酒!平时都是赊酒喝,今天倒不肯赊了!”

这边刘安朗然地说:“老人家,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们一块喝吧!”一边向老板喊:“多来两斤酒,多上一份菜!”

老者正要推辞,于庆元一把拉住老人,用地道的镇江口音说道:“你这就见外了吧,都是跑码头的生意人,还分什么彼此嘛!”

刘安也说:“看老人家身板硬朗,动作敏捷,像有点拳脚功夫的。都是江湖上人,分什么你呀我呀!”

老人见两位壮士豪爽、真诚,也就不客气了。酒过三巡之后,老人灰色的瘦脸上,浮现出了红晕,话也多了。他举杯说:

“我就借花献佛了,敬二位一杯!”

刘安和于庆元都说:“一回生,二回熟,我们都是朋友了,不叫敬酒,是一块干!”

老人感动地说:“好,就一块干!”

待三人干了酒后,老人激动地说:“两位如此豪爽真诚,我也该说点自己的话了。我王三是个穷当兵的,当了一辈子兵,老了,打不成仗了,当官的就不要我了,只得流落街头。我连个避风雨的窝也没有,还混了个老太婆,没别的法子,就在河滩芦苇丛里搭了个小棚住着。不该在军营中染上了好酒贪杯的坏毛病,好不容易卖苦力换来几个钱,又都还了酒账。成天挨老婆的臭骂。唉,这日子真没法过。”

刘安听了,心中大喜,他想这一回可找中一个人了。便热情地说:“王三老哥。我们都是苦命人,我跟庆元老弟身强力壮的,跑点小生意,虽富不了,袋子里总还有点小酒钱,如老哥看得起我俩,往后只管来这店子喝酒,这点酒钱我们还付得起。”

于庆元也说:“是呀是呀。老哥你只管来。如今这世道的,不靠朋友靠谁呀!”

老人喝着酒,听着这番热情的话,心里舒服极了。说:“今天真是黄道吉日,不想遇到贵人了。我王三活到六十多,当了一辈子兵,混熟多少人,都没遇上个知心朋友。老来倒遇上了。今天既然聚在一起了,就不要轻易分手,喝罢酒,如不嫌弃的话。一道去我那个穷家看看。”

这是刘安求之不得的事。他正想去江边走走,寻出一个僻静的靠船码头来。便道:“那太好了。庆元兄弟,等会就跟王三老兄走一趟吧!”

于是。酒醉饭饱之后,在王三老人的带领下,三个人从小店走了出来,没走几步,朝旁一拐,就是一条极陡的坡道,顺坡走出不远,便是一片小菜地,穿过菜地,是一片密密的芦苇林。芦苇林中有泥沙路,想是老人夫妇日积月累地用两双脚踩出来的。

他们走出约一里地,果然前面不远处出现一小块空地,空地上有一个芦苇小窝棚。也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老人突然转身说:

“那个破屋没什么看头,我还是带二位小弟到江边走走吧!”

于庆元忙说:“那不见外了吗?来到家门口了,哪能不进去看看老嫂子呢!”

王三迟疑地说:“我们满口的酒气,她又当我赊酒喝了,难听她的唠叨。”

刘安这才想起老人惧内,况且自己心里想的是寻找临时靠船码头,便道:“王老兄带我们去江边也很好嘛,走吧,看这江边还能停船吗?”

王三老人一边说:“怎不能停呢?不远处靠近甘露寺的地方,就有个小码头,过去,附近百姓的小船,就常在这儿停。”一边带着他们绕出苇林,走向那个码头。

站在那码头边,举目四望,于庆元心里高兴极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只担心穿街走巷去大码头容易暴露,太危险,现在好了,可以从这条僻静的小路来这个小码头上船。他口里高兴地叫喊道:“太好了,太好了!这地方太漂亮了!”心里却是说:我总算找到了一极好的登船处了。

整整八天了,齐泰父子都是在焦虑不安中度过的。他们一直在想着前天顺妃派人传话说的事,惦记着于庆元准备得怎么样了。因为昨天晚上,顺妃的那个侍女又过来催了一遍,再不行动的话,估计就会被皇上猜忌了。

他不知道皇上到底怎么想的,八天之前。顺妃派人传话过来,让他和儿子齐天瑞脱离大队,直接前往京师面见皇上。

要不是验过令牌和信物,齐泰几乎认为这是有人想把自己父子满门往抄家灭族上引路,抛离太子的迎接,直接私自前往京师,这个罪名可大可小,要是能先见到皇上,那样还好说一些,要是万一落到有心人眼里。

特别是太子手里,直接斩杀自己父子,估计皇帝都说不出什么话来责怪太子的。这可是欺君之罪啊,难道皇上怎么对自己父子二人有什么想法吗?

所以昨天晚上接到顺妃那个近侍的传信之后,他一直都很惶恐,几乎一夜都没有睡觉,可大可小的事情,只好派人催促了于庆元,于庆元是土生土长的镇江人,而且跟随自己多年,是值得信赖的,而且,于庆元找到了自己小时候的玩伴史云波,经过史云波之手,认识了现在水军指挥使的家将刘安,这层关系,当然可以使齐泰顺利离开镇江。

当然,齐泰也交代了于庆元,千万不要把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就说是要走私的商人,不怕花钱,至于奇珍异宝什么的,齐天瑞周游列国,倒是收集了不少,相信在大明还算得上稀罕玩意的,买一条路走,相信是可以。

但是,齐泰还是隐隐约约的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头起来,最近几天,总是有人偷偷的在四方驿附近转悠,说白了,也就是在他住的院落附近转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不是自己心虚的话,那就是事情泄露了。

而且,最近几天,几乎天天有人拉着他去觐见太子,他还不得不去,不是陈知府,就是刘同知,要么就是水军指挥使刘遂,甚至就连附近的一些名仕大儒,也会找借口前来拜会,比如说今日觐见太子一样。

明明没有什么事情,大家就是在哪里闲扯了一上午,然后就是中午吃饭喝酒,一直到天色近黑,他才回到四方驿的住处,这种心累,已经快要让年岁已高的齐泰快要承受不住了,他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着于庆元的动作能再快点,自己也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那怕等待他的是噩耗,齐泰也认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连环 九

这一天就快要到了,齐泰慢慢的也抛出了一些侥幸的想法,在寻找秘密出路的同时,他也在给自己找着一丝丝的借口,希翼这拖延一天,皇帝能再派人传来口讯,那么他就可以不走这步险棋,自己的安全系数也会增加。//免费电子书下载//

齐泰也并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要不然,他也不会开始想着自杀来了结这件事情,他现在真的害怕了。

原来想要自杀,是害怕连累满门,但是现在的事情要是做了,一个不小心,真的是要连累九族的,可能就连皇上也没有办法救自己,因为连半点书面的旨意都没有,全靠一个自称是顺妃近侍的女人的话,万一有个闪失,就全完了。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了寻找机会,他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找借口足不出户,寻求独处的机会。这一天,机会来了。镇江知府前来拜会,他就在四方驿里设盛宴款待他们,宴会后,他就以自己喝酒过量为由,将自己的住所紧紧的封闭起来。

第二天,他要求去船上陪伴看看关于给皇上贡品的情况。喊了水军指挥使和镇江知府陈光周。觉得和他俩在一起做伴,相互或可得到一些让太子放心的感觉。

现在目前大家最担心的是齐泰的轻生,有刘遂等人跟他在一起,或可放心一点。于是太子朱文奎就欣然同意了。自然,他没有放松对齐泰的监视,他要专门负责监视齐泰的王统领也同时留了下来。

王统领叫做王军。太子方面的人,据说是一个特刁钻狠凶的人。按照太子的吩咐,特别要防的是齐泰父子的自杀,而不是逃走。在大家看来。齐泰只有自杀的可能,而没有逃走的可能。

屈指计算着,自己从长江口进入见到太子之后,已在镇江、京口整整停了十一天了。这十一天,真是度日如年。他焦虑的是,在镇江停留的时间太长,总而言之,停留的时间越长。对他们的安全就越不利,证明了皇上也在犹豫之中。

这次让他私自进京,是证明了皇帝的决定,但是如果不能成功。后果会是怎么样,谁也无法预测。

沈瑜是镇江的名绅,家财万贯,知书识理,沈府构造恢宏。亭楼别宅,星罗棋布,花圃园林,一应俱全。因为紧挨着水军的驻地,所以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的话。水军的军官们会经常来沈府做客,而沈瑜家里也正做着很多商业上的生意。需要交好这些水军大爷们,也乐于接待。

正午时分,齐泰按照水军往常的惯例,就在沈瑜家里歇息,准备稍晚一些在回到镇江的四方驿,这也算是很久以来,被困在镇江府中的一个补偿吧。

他就在沈瑜的大院落里花径间踱着,在思谋着夜里脱身的办法。

虽然是十一月了,但是地处江南,沈家花园里依然是花团锦簇,蝶飞蜂闹。风是轻轻的,带着淡淡的清香。鸟儿却不知趣,不停地在枝头喳喳戏闹。齐泰就是在这种环境里,焦急思考脱逃之计。

鸟儿的戏闹,增加了他的不安和烦躁。恰在这时,又隐隐感到有一双讨厌的眼睛在鬼祟地闪动。那是从花丛隙缝处漏出来的。他知道那是王统领,这个刁狠的家伙的眼睛,总是这么不停地追随着他,连睡觉也不让他安宁。

他现在思谋的,就是如何摆脱这个讨厌的家伙。正在这时,突然有人给自己说话。

“参见靖海侯齐大人!”

他听出是沈瑜的声音。这个老头会有什么事呢?便疾步走了去,一边问:

“沈先生,有什么事?”

沈瑜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陡然来到的秋天,虽然没有影响到江南的天气,却让没有出过镇江的沈瑜病了一场,至今病还未愈,身子还很虚弱,拄着一根龙头拐杖,还颤巍巍的。他满面愁容地说:“指挥使大人派人来说,稍后你们就要离去了,所以老朽来给靖海侯告个别。”

齐泰一听,心里更急了。怎么这么糟呢?不称心的事偏偏凑在一块了,才担心如何摆脱王统领,现在又要回镇江。这次如果回去,那么再出来就很难了。他满肚子的不愿又不能公开倾吐,只得说:

“刘大人都来通知了,那我们稍后就走吧。”

沈瑜说:“我今天很不舒服,怕是稍后送不得诸位大人了,想去镇江求医,特来向您讨个主意。”

这是齐泰求之不得的。他心里顿时高兴起来,便惊讶地说:“哎呀,这可马虎不得。沈老先生年迈有病,要有个什么意外,如何是好。不如好好休息一夜,我俩明天一大早赶去就是。”

没过多久,果然刘遂等人寻了过来,风风火火地喊:“快走快走,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齐泰说:“沈老先生有病,要不刘大人你们先走吧,明天一大早我就陪沈先生回镇江求医就是。”

也不知道刘遂哪门子的吃错药,还是原本就不愿跟齐泰在一起,而陈光周他们心有灵犀的什么也不说,总之不是他们的事情,他们只要接待好太子就行。

于是齐泰留下了,也就增加了王军王统领的一分心事,他将齐泰盯得更紧,简直是形影不离。看来,今夜里这位王统领可能会整夜不睡地守护着,让他难以脱身。他正在房里不安地踱步时,不想主人沈瑜来了。

“靖海侯齐大人,听说你明儿一大早要走,我准备了几杯薄酒,为几位饯行。”

齐泰不由吃了一惊,几番话说出去,沈瑜竟然也是内厂的人,沈府不过是内厂负责在镇江的一个据点,而沈瑜本人已经接到上面的命令。要协助齐泰离开镇江。

酒宴是相当精致而高雅的。主人很是迎合齐泰父子二人的心意,不事铺张,不搞豪华,小碗小碟。只求味美。沈瑜因病只在桌边小坐一会,就告辞回房。另外没有陪客,除沈瑜之子沈聪外,就只一个王统领。

齐泰显出了难得的随和,他是那样高兴,是那样热情,是那样兴致勃勃,一开始就向主人沈聪敬酒不迭。那情景很让王统领羡慕。他是好酒的。只因监视齐泰父子的重任在身,惟恐有失,一直不敢放量喝。他见齐泰父子与沈聪一杯接着一杯地干,渐渐喉咙发痒。抑制不住了,也就自斟自饮地喝了起来。

一旁人看在眼里,更是一杯杯地接连着敬。王统领也就来者不拒,不到一会来劲了。他是好酒的,刚才虽说自斟自饮了一阵。但很不过瘾,很想放开酒量大饮一回,原来有顾忌,怕误事。现在见齐泰父子一气喝了这么多。也就放心了。他心想,大家都已是半醉的人。以我的酒量,还怕你不成。

于是便放开量喝酒起来。见这情景。好生高兴。他本是海量,刚才虽与沈聪大喝了一回,还没到三分量,便作出一副酒已八成的半醉模样,转身来敬王统领的酒。王统领也不当一回事,心想,你一个老头,又能喝多少?这样你来我往地喝了不一会,王统领竟也趴倒在酒桌上了。这情景好叫齐泰和齐天瑞高兴,万没想到,一直不敢施展的酒量,这回倒帮了他们的大忙。

当烂醉如泥的王统领在外室吼着雷鸣般的鼾声时,住在内室的齐泰父子正焦急地等待着于庆元的到来。

夜已深,人已静,万籁俱寂,倚在铺上的齐泰,静听着自己嘭嘭的心跳。然而,时间像是停止了流动,始终不见于庆元的出现。他一怕王统领酒醒过来,二怕于庆元有了什么意外。

其实,于庆元是早早地来到沈家大院的。他静静地守在大门边,在等待一盏“官灯”。因为学子在镇江闹事的缘故,特别是港口附近,一般夜里街里实行宵禁,不是随便可以通行的。于庆元外表粗鲁,却十分内秀。几天前的夜里,他在沈家大院认识了一位常来沈家办事的刘百户。他好奇地问:“现在禁夜,你刘百户走来走去的,怎就不禁止你呢?”刘百户说:“我手里这盏官灯,就是通行证,是不会有人阻拦的。”

于庆元听在耳里,记在心里。第二天就想方设法找到刘百户,拉他一块出入勾栏、酒楼,十分亲热,接着又成了拜把兄弟。

有了官灯引路,果然一路顺畅地穿街过巷,巡逻的官兵擦肩而过,都不曾查问一声。于庆元领着齐泰绕到一处荒郊,走下高坡,当来到没有多少人家的偏僻处时,穿过菜地,进入一片芦苇林。好在天气甚好,虽无月光,却满空星星闪烁,大地耀着微光,将路映得清清楚楚的。齐泰虽然很少摸过黑路,却也走得十分自如。

正走着,忽然于庆元停了下来,说:“前面有人来了。”

齐泰父子这才听到前面的确响着匆忙的脚步声。

“哪一个?”于庆元陡然这么猛喝一声。

只听得对方飞快地回道:“是庆元哥吗?急死人了,正要找你哩,王三的老婆闹事了,你快去吧!”

原来,于庆元和刘安考虑到街里宵禁,无法行动。白天十来个人同时出城,也目标太大,便作了分散的安排。由刘安派一个人去约船,另派三人随刘安先到王三老人处,于庆元负责接齐泰父子一行人,还有五人隐蔽在芦林里。谁料王三老人又犯了贪杯的毛病,到傍晚才醉醺醺地回家,一进家门就倒在床上昏睡不醒。三个生人的到来,吓得老太婆哇哇叫,并吵着说他们是坏人,要去报官。他们三人怎么解说也说不清,才派人来找于庆元。

匆匆来到王三的小茅棚,大声将王三喊醒。哪知懵懵懂懂醒过来的王三一见老太婆怒气冲冲地朝于庆元吼,畏老婆如畏猛虎的他,竟吓得连于庆元也不敢认了。面对这种情况,于庆元顾不上气。果决地将王三从床上拎了起来,将他拖出门,王三只是赖在地上不肯走。于庆元从腰间掏出叠银钞,拴在王三腰带上。说:

“只要带我们去荒郊码头,这三百银钞,就是你的了!”

这话老太婆自然也清楚听到了,爱钱如命的她,一时喜从心来,连忙走上去将银钞拿在手中,斥道:“没用的,还不带这些官人去!”

王三这才乖乖地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于庆元找来了隐蔽在芦苇林中的人,一道朝远远的荒郊码头走了去。

夜色朦胧,江波闪烁。阵阵江风,裹着潮润的清凉。直扑胸怀。匆匆走着的齐泰父子还有八九个亲卫,很感有点冷意。他这才想到在改换便服时,过于匆忙,忘了多穿一件夹衣。

从天幕闪闪的北斗七星,齐泰判断出他们是在朝西方向走。也就是说,这样越往前走,靠京师也就越近。这让他稍觉宽心,免去了过分为时间担心。

走了一阵。总算到了那荒郊码头。这时,已近三更天了。江面静静的。码头边却空无船只。齐泰的心里有点急,但他沉默着。等待着于庆元的判断,他知道于庆元会跟他一样的急。果然说话了。他问王三:

“据说这码头离甘露寺不远,约定船是靠在甘露寺附近。”

王三面有难色地说:“去甘露寺倒不远,就在上面里多路的地方。只是那里驻有水军,我才不敢领你们去哩。”

于庆元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齐泰说了一句“请老爷少待片刻”,就沿着着江岸,顺甘露寺方向走了去。

站在黑暗中的于庆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无限感叹:多么机警而勇敢的人!从这夜里种种的应急表现,都显示了于庆元处事果决而有度,沉稳而灵活,而且处变不惊,遇难不畏等等可贵的特点。真是个难得的人才啊。他正这么想着,忽听到江上隐隐响起一片桨声,不由高兴,想一定是于庆元接来了船。

他们正准备迎声而去的时候,猛听到传来沉重的梆声和高亢悠长的“三更”的喊更声。熟悉这个声音的刘安陡然一惊,忙向大家低声吆喝道:

“是水军的巡逻船,快隐蔽好!”

水军的巡逻船很快就耀武扬威地过去了,江面恢复了先前的平静,接着又是难耐的等待。齐泰此刻最担心的是时间,是能否在天亮之前赶到京师的时间。否则,一到天亮,江上尽是来往的船只,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

正焦急着,又有桨声传来。这一回大家都很小心了,都隐蔽着,注视着江上的动静。桨声越来越分明了,渐渐还看到了船,而且是朝码头划了。

“侯爷,侯爷!”

这分明是于庆元的声音。于是大家都高兴了,一齐拥了上去。

“侯爷等久了!这次亏得船家机警,将船靠在甘露寺下边不远的水柳丛中,否则,肯定会被水军的巡逻更船发现的。”于庆元歉意地这么说。

齐泰感动地说:“庆元、刘安,你俩都辛苦了!大家快上船吧,赶时间要紧!”

行动是相当迅速的。很快,船就顺着驶向京师南京的方向前行了。

齐泰父子亲自操着一片桨,说道:“大伙一起划吧,争取在天亮前到达走出镇江水军的辖区。”

艄公是本地人,这是刘安特地为安排的。他说:“只要有风,天亮前是没问题的。”

可是偏偏这时没有风。艄公虽然拉起了风帆,但一点用也没有,船速缓慢得很。亏得大家划的划,撑的撑,才算稍快一点。

艄公站在船头,叹道:“照这么走下去,明天晚上也难到得南京玄武湖入江口城下。”他心里也异常紧张。这种营生在和平时期,要是犯事真的很大罪过的。

原是沿着岸边走的。艄公说:这样一可以避开顺主航道巡查的巡夜船;二可避开激流,划船省力。可是走着走着,艄公突然将舵突转,船儿飞速朝江心驶了去。人们正问怎么回事,突又听到艄公急促的吩咐:“大伙赶快躲到舱里去,巡夜船沿江岸来了。”

这话刚落音,果然听到了急促的划桨声和人的吆喝声。

艄公只是不理,驾着船从巡船的眼皮下飞驰而过。这么一路走着,遇到过不少巡船,倒还顺利,都这么一晃而过了。大家反生出了一种痛快的情绪,也都不把巡船当一回事了,在舱里说笑起来。正说着,猛听到外面一声大喝:

“什么船?”

艄公沉着地答道:“捕河豚的船!”

“不对,怎么捕河豚捕到七里江这一带来了?”

艄公也有点心慌了:是啊,捕河豚是从来没跑这么远的。他急中生智,答道:“江里河豚少了,没捕着,不跑远点怎么办?”

“不对,回话吞吞吐吐的,一定是走私的歹船。要上船搜!”

艄公一边掌正风帆,尽量让船速增快,一边大声回道:“要搜,你就来搜吧!”

躲在船舱里的齐泰等人紧张地准备随时对付突发的事变。齐天瑞、于庆元他们,一个个也紧张得急出了满背脊的汗。

正在这危急的时候,艄公见巡船并没追上来,却一动不动地停在原来的地方。他这才明白,原来是突然的退潮,使江水骤然落了下来,沿江边而行的巡船,被搁浅划不动了。很快地,他们就将巡检司的巡船远远甩在后面了。

艄公愉快地大笑起来:“没事了,大伙都出来吧!”

大伙都拥着齐泰和齐天瑞从舱里走了出来。出来一吸夜气,大家顿感一身轻松,紧张情绪顿时消失殆尽。

齐泰站立在桅杆面前,双手插腰,昂首长空。

正在船行顺风,大伙十分轻松的时候,突然听到艄公发出一声叹息:“糟了!”。。)

第三百三十章 到江宁

接着,船突然慢了下来。//百度搜索://大伙这才明白,风停了!这时艄公又说:“这才刚过龙潭二十来里哩。”

“大伙动手,自己划吧!”于庆元这么号召说。

立时,甲板上响起杂沓的脚步声。人们又各自操起了桨和篙,齐心协力地划了起来。于庆元又忙向艄公建议,将船驶向岸边的浅水处,自已先跳下船。接着又跳下几个,他们是去拉纤。

齐泰最关注的是东边天际。他反身面对掌舵的艄公,双眼紧盯着东方天际。此刻,天上的灰色的云团在滚动着,渐渐出现亮色的豁口。那豁口处慢慢变白,骤然染红,随着红色的不段扩大,一大片蓝天上,浮现出层层的彩色的鳞片,十分绚丽灿烂。

天亮了。在大伙奋力的划动下,站在船头的齐泰,隐隐看到对岸瓜埠小岛的城楼了。

然而,艄公却指着江边的一条小河说:“到那河口,就是一个码头了。从这里到江宁城里,有水、陆两条路,水路是从那小河去,得有潮水才能行船。现在潮水退了,船没法进了。走陆路,就五十里地,天已亮,得快一点,这一带是常有巡检司的巡逻队的。”

大家一听,心又沉下来了。

齐泰说:“那就感谢你了!庆元,我们赶快上岸赶路吧!”

于庆元说:“好,大家快上岸,我带路。”

待他们爬上高峻的江岸后,在蒙蒙的朝暾辉映下。只见四处一片平坦,连一个躲身的土包都没有,若真遇上巡检司的巡逻骑兵,如果说不清楚。他们现在又不敢亮出靖海侯的招牌,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齐泰刚这么想着,迎来了刚冒出地平线的日头,红彤彤的,将耀眼的金光,辉耀在对面浩瀚的长江上上。长江成了一条金闪闪的带子。

好难得的回笼觉,被吵醒了。盛庸躺在帐内,还迷迷糊糊的。已经近七十岁的年龄,禁不住像是昨夜的那场宿醉了。他打了一个哈欠,问:“什么事打扰我,要不是本侯爷想要知道的事情。小心你们的屁股?”

家仆在门外答道:“都到江宁的南城门口了。”

盛庸还在迷糊着,怒道:“谁到江宁南城门口了,侯爷我是奉皇上的命令来的,谁到了南门口也不管,除非是靖海侯到了!”

家仆战战兢兢回道:“正是靖海侯。他们一行人刚到南门口,还没有来得及进城,被盛兵看到了,让我赶快回来禀报侯爷。”

盛庸又被弄糊涂了:“什么。靖海侯?本侯爷什么时候让你们去看着到没有?”

“小的也搞不清楚,是刚才从城楼上来的盛兵要我这么禀告的。”

拍了拍宿醉的额头。盛庸有点痛苦的坐了起来,昨天江宁的几个老部下。加上卫戍京师的羽林卫的统领拉着自己去喝酒,喝了多少他能算出来不少,但是事后做了什么他真的不知道了,可能是怕误事,交代了家将们的任务吧。

盛庸这次出现在江宁,绝对不是偶然,是奉旨来江宁接齐泰父子的,当然是密旨了,皇上想看看失踪了齐泰之后,太子爷的反应,这件事偏偏让他盛庸来做,也不知道皇上再想什么。

他可是太子爷的老丈人啊,一边是自己的女婿,一边是齐泰,这个从靖难开始就交往的朋友兼同僚,几十年的感情,让盛庸如何自处,要不是这一点心事,盛庸何至于快七十岁了,还要喝这么多久。

原来借酒浇愁不是年轻人的专利,而这些老家伙也需要的。

盛庸心里还是不放心。他想,如果来的真是齐泰,那是绝不可怠慢的。齐泰这个名字在他心目中,也不是几十年的同僚这么简单,当初他盛庸带着兵南征北战的时候,齐泰正是兵部尚书,也算是盛庸的老上级才是,而且齐泰的超群的才学和刚正的品格,他也是熟知并佩服的。

他觉得齐泰的到来,对他来说,反正是一种福音,至少皇上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了。这么想着,他动心了,真心希望来的就是齐泰。但是他刚才仔细问了家仆,那个盛兵也是猜测了,这个盛兵才多大年纪啊,又没有见过靖海侯,光是猜测判断,怎么能作准。这么想着,就打算亲自去看看。

他刚匆匆嗽罢口,洗罢脸,那家仆又来了,禀报说:

“侯爷,按你的吩咐,我们的斥候乔装走近了打探,来的确是靖海侯齐大人。”

盛庸听了,有点高兴,但仍不放心,问:“你看到没有?什么模样?带了多少人?”

那家仆说:“小的亲眼见了。高高的,白净脸,眼睛炯炯有神,年纪和侯爷差不多。他讲的确是一口南京话,是靖海侯无疑。他和随从一共十二人。他的随从一个个也很精明,他本人没说多少话,都是那个连巴胡子随从嘴里不小心露出来的,气派大得很哩。”

从那家仆的描述,盛庸也认定来者是齐泰无疑。以齐泰的刚正率直,是从不愿多说求人的话的。

盛庸吩咐的时间,齐泰一行人已经走近了江宁城,城门洞开,被灿烂的朝阳铺照着的街道、铺面、楼房,显亮地敞在他们眼前。在这一瞬间,这些渴望着快快进城的逃亡者,竟然如在梦中,好一阵都没迈动步子。是齐泰昂首阔步跨上吊桥之后,大家才猛醒过来,一个个才喜笑颜开地跟了上去。

在跨过城门第一步时,齐泰突然眼睛潮润了。他既激动,又伤感。这种滋味,跟他第一次锦衣还乡踏进那生他养他的那座旧宅时完全一样。他觉得自己又回家了,回到了一个与溧水一般无二的家。

江宁距离溧水并不算远。满眼满耳,都是熟悉而有舒服感的衣着、陈设和乡音。连在街头漫游着的鸡呀狗的,也都叫他感到亲切。

一位家将模样打扮的魁梧汉子来到他面前,一看就知道是当过兵的人。齐泰心里有数,当初顺妃的传信人说的很明白,让他来江宁城,自然有人接他,于是收回了刚才跑走的思路,就听见那家将十分客气地说:

“齐先生,我家侯爷正在州衙的清边堂迎候!”

侯爷,那个侯爷。齐泰把熟人或者朝中的大臣们想了一遍,隐隐约约猜到是谁,但此时也不好说出口,不禁也有些欣慰。这些人在自己刚进城就过来迎接,看来是下了一番心思,于是矜持的回道:

“那你前面领路吧!”

就在这时,另一位军官模样的人,拦住了除了齐天瑞之外的于庆元等人。客气地说:“请各位先到客馆小歇。”

要和齐泰分开,于庆元、刘安等人很不放心,说:“齐先生不能没有随从!”

那军官的态度客气而坚定,说:“有我们很多人跟随着。还少随从吗?”

齐泰觉得,既已进了城。就得听盛庸的安排了,量他也不会有什么恶意。就向于庆元等人说:“你们先随这位老哥去吧,等会我着人找你们。”

穿过州衙大院内的小径,来到深处的圆洞门,门上小匾额刻着三个极清秀的行书字:“清边堂”。齐泰顿时便有了一种清爽的感觉:在这等悠静、舒适的地方接待他,可知对方用意极善,他也可放宽心了。

“靖海侯爷请走!”走在前面领路的家将这时突然让在门边,客气地请他先走,这时候已经不用再像是在外面那么顾忌良多了。

齐泰也不客气,朝那家将微笑地一点头后,就大步跨进圆洞门。刚一抬头,他眼睛都亮了,原来这里别有风光。几年来来,常见到的,多是满目苍凉,或是浩瀚的大海。只在沈颐的大院里,见到了些许生机,可这清边堂的小院里,才真正称得上是关住了满园春花雪夜。这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暖和的阳光铺满了树呀、花呀、草呀、池呀,无处不在闪耀着金辉。

他就是怀着这样的好心情,穿过一条绿树掩映的小径的。

盛庸已迎在一座小巧的四合小院门边的阶檐上。那是一位体态魁梧、相貌堂堂、鬓边泛霜的老将军,一身整洁的戎装,更增加了他的威严。他一见到齐泰健步走出小径,便双手抱拳,十分谦恭地说:

“末将失迎了,请大人海涵!”

齐泰忙拱手迎了上去,连声说:“鄙人逃难到此,匆忙叨扰,万分不恭,万请老将军宽容。”

这一番客套之后,两人携手进入厅堂。刚坐定,未及上茶,却有小厮送上一盆热水来。

“料想侯爷连夜赶路,未及净面,请大人自便!”盛庸指着那盆热水这么说。

两个人许久没有见面,谁也没有想到见面竟然是这么的平淡,不过盛庸这样做,倒是真的像是一个细心的下属,用细节来关心老上级。

于是,齐泰匆匆地净罢面,就兴奋地对盛庸说:

“盛大人,我是从虎口中逃出来的。历一整夜的风险,从京口逃到江宁来了。”

盛庸点头道:“陛下如此做,本侯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靖海侯冒险倒是真的,但是此举下来,真的不知道太子该如何自处啊!!!”

齐泰这才想起了盛庸的尴尬,身为老岳父,竟然开始算计自己的女婿,要是这个女婿真的没有出息就算了,偏偏这个女婿又是最有希望统治这个国家的太子,他要是作为盛庸,也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由此,齐泰也想通了盛庸为什么和自己拉开了距离,双方竟然没有同僚之友谊,感到如此陌生。不由哑然,半晌才说道:

“让盛大人为难了,但是陛下这么做,肯定是有更深的意思,这些对于太子,未尝不是一种磨练呢?”

盛庸不理会齐泰的安慰,反问道:“靖海侯最近被困镇江。对于京师最近发生的事情可了解呢?”

“待罪之身,不敢多问,我每天除了觐见太子之外,很少出门。更是很少人会给我说朝中之事,只是畏我如虎,何敢与我搭上关系。”齐泰黯然的道。

想着齐泰的遭遇,不是也是被皇上架在火盆上烤着,盛庸的心里平和一点,反而透出了一丝同情,自己的女婿无论怎么着,也有着皇族的身份。太子的尊贵。但是齐泰不一样,稍有个省察差错,那么就是灭族大罪。

此时齐泰私自离开镇江,要是被大臣们攻击。那可是有着数不清的罪名,只有皇上一个人能保住他,但是就这样下来,一旦皇上明年真的出海,太子一旦登基。那也是不会轻易的饶过齐泰一家。

那时候,恐怕自己讲情都没有用处的。由此一来,那不是皇上把齐泰推到太子的对立面吗?难道皇上想要齐泰扶持那个皇子?盛庸本来就是武将出身,虽然在年轻时也号称儒将、智将。但是毕竟年岁不饶人,想着想着。就钻进了牛角尖。

就这样出神的想了一会,竟然把齐泰给凉在一边。弄得好不尴尬。

按照齐泰的才智,当然知道盛庸此刻在想什么,但是一旁的齐天瑞也洗完脸,在旁边站着,却心里不是滋味,齐天瑞的年纪也不算笑了,四十一岁,算是男人最巅峰的时候,在海上航行的时候,养成了一身的脾气,看到这种情景,不由冷哼了一声。

这一声却把盛庸惊醒了,不满意的看了齐天瑞一眼,却是带着歉意的向齐泰道了个歉,依他的资历,绝对没有将这个齐天瑞放在心上。

齐泰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笑道:“我要是侯爷,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做不到侯爷这个境界的,想来侯爷在朝中真的是获益良多,比不上我们在外面风催雨送的。”

被这番发自肺腑的话感动了,说:“我这边就教教学生,养养老,算的上什么,倒是靖海侯和令公子一路辛苦了。冒昧的问一句,靖海侯觉得太子有错吗?”

这最后一句话,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齐泰的心头。

有些念头只是一闪,就瞬即让“尊君”二字盖过去了。名节为重呀!这一声严峻的警告,使他不再想下去了,慨然回道:

“盛大人所言错了,咱们做臣子的,那又议论上位的福分呢。”

凝神看着齐泰,一副极不理解这一回答的表情。但齐泰满脸的真诚,使他突然悟到点什么。他叹了一声,说:

“嗯,靖海侯这话,怕也有点道理。但不知现在太子怎么样了?”

齐泰说:“自奉旨往京师以来,镇江的情况也不大清楚了。只听说太子精神状况极好,现在一点也不着急,天天有大儒求见也都允了。”

盛庸一听,面露喜色,正要说话时,一位家将来了,将他的话打断了。道:“靖海侯的随从他们都洗漱好了,等靖海侯大人去用餐哩。”

盛庸很奇怪的,又很认真地反问了一句:“都洗好了?”

“是的,都洗好了。”那家将回答得很果决。

盛庸这才说:“侯爷,我俩要说的话还多。你担惊受怕了一整夜,先吃了好好歇歇再谈。惭愧的是城里寻不出什么好吃的,淡薄了,万请见谅!”

当齐泰父子出现在膳馆的时候,于庆元等人都一齐高兴地拥了上来,见他神采奕奕的模样,知道受到了礼遇,悬着的心也就放下来了。

“大家都洗好了?”齐泰这么问,想着刚才盛庸的神情。笑道:“那就饱饱地吃上一顿,再饱饱地睡上一觉,让大伙舒服舒服!”

这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朦朦胧胧中,齐泰耳边响着麻雀子吱吱喳喳的吵闹声,忙睁开眼,只见窗口灰蒙蒙的,他心里一怔:唔,已是傍晚时分?这一觉竟睡了大半天!他忙爬了起来,想去庭院里活动活动。刚走出门,却见盛庸站在院里。

“侯爷醒来了?”

齐泰歉意地说:“这一觉睡久了,倒叫盛大人久等,太不敢当了!”

盛庸笑着说:“侯爷一路辛劳,就该好好安歇。是我的不该,倒来吵扰。有两样东西想请侯爷过目。”

齐泰忙客气地说:“请进,那升达人进来说话吧,请进!”

这时,家仆已在清边堂的小厅里点上了灯。盛庸没来得及坐下,家仆已送上酒菜。

盛庸含有深意的说:“关于这次觐见陛下之事,我自当与侯爷细议。这里备了几杯薄酒,算是为侯爷接风,不成敬意呀!”

酒菜确也淡薄,较之盛庸经常在京师中吃的酒食,那真是天上地下了。酒是百姓自用的米酒,菜是豆腐、花生米之类。

这种酒菜原本用来两个侯爷喝酒,是极为不合身份的,但是两个人都是明白,这是当年两个人在一起带兵时,经常在一起做的事情,两个人心照不宣,只留下家仆们纳闷的不得了,想起了侯爷昨天赴宴时的奢侈,再看看今天侯爷与这个新来的这个侯爷的简单酒食,不由纳闷两者之间的关系。

两个人闷着坐了一会,稍过了一会,盛庸和齐泰碰了一杯之后,放下杯子,说道:“皇上临来的时候有些交代让本侯对你说。”

齐泰听着盛庸把“本侯”两个字都说出来了,知道肯定是很严肃的,一定是圣旨到了。连忙站了起来,做出了接旨的准备。。。)

第三百三十一章 浮出水面

看到齐泰如此隆重,那边盛庸却是笑了一声,摇摇手,说道:“没有那么紧张,皇上只是口谕而已,也曾言道侯爷劳苦功高,是不用正式接旨的。//欢迎来到阅读//”

于是两个人又相互拱手,寒暄一番之后,齐泰问道:

“盛大人你早十余年已经是深居简出,可曾听到什么风声?这次怎么又把你惊动了。”

盛庸心里一格登,望着齐泰那一张苍老的面庞,那一双慈眉善目正友善地望着他,于是笑道,“老夫自从进入军事学院教书之后,闲暇时间闭门深省,确是不谙朝野新闻,侯爷所说风声指的是……”

“关于太子的事情,老夫虽然常年在海上,但是还是略有所闻的。”

“侯爷听说过什么?”盛庸吃惊地问道。齐泰常年不在大明境内,都能听到什么风声,那么证明太子的处境真的不妙啊。

看着盛庸那紧张的模样,齐泰笑着摇摇头,说道:“朱高炽也到了镇江,这点你总该知道吧。”

朱高炽是勇王朱棣的世子,一直是大明关注的对象,据盛庸府密报,此人颇有朱棣风格,经常交往一些奇人术士,常常鬼祟密谋,行踪诡诈,暗中监视朱高炽,朝廷的这些动作还是瞒不过盛庸的。

“他这次去镇江,其实是找太子的,这点恐怕老兄您就真的不知道了吧。所以……”

“皇上知道吗?”

“知道,他奏报皇上的,但是为了避免一些内阁大臣的阻拦,所以出京的时候很低调。”

“皇上怎么说的?”

“皇上说?”齐泰很奇怪的望着盛庸,不由说道:“我多少年没有见到皇上了,老兄天天在京师,还问我皇上说什么,我怎么知道,但是有一点老夫可以肯定,皇上让我离开镇江。肯定是为了避开这个朱高炽的。”

“夜猫子进宅,他是不怀好意,难道他想对侯爷不利吗……也不会啊。天下人都说你不对,说你齐泰的胆子大,功高震主,但天下人也都知道。皇上在保你,所以人人都恨你,但是人人也都不敢动你啊。”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你也不要给我说,但是京师传话过来的人说。这个朱高炽在龙潭港晃了一圈,然后就不见了,脱离了朝廷的视线,所以皇上才诏令我进京的。”

“噢!”盛庸将茶碗盖子轻轻地刮着茶叶,也不去喝,似是自语:“朱高炽一定又有什么秘密,也真的大胆了些,难道他不怕皇上吗?这一段时间。老夫在江宁等侯爷。倒是消息闭塞了一些,还不如侯爷的消息灵敏。”

一阵短暂的沉默以后,齐泰探身道:

“盛大人,依老夫看来,这事与皇上明年的出巡有关。这一个多月里,我虽然在海上。但是也感觉到了天下臣民无不担心。朱高炽这个人极富心计,能做出这么冒险的行为。看来是肯定有所依仗……”

“倚仗!”盛庸持着花白的胡子,恨恨地说:“皇上健在。他们不敢造次;皇上万岁之后,难卜吉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朱高炽当初反叛被我们打败,还能有什么图谋,总有一日,他要露出真实面目。这样一个严峻情形,皇上难道真的没有察觉?!”

“盛大人,老夫以为,皇上明察幽微,心中早就有所察觉,也作了未雨绸缪,再三敕谕李景隆镇守北平,直指辽东,并有其他一系列严密措施。只是对朱高炽这见不得人事情皇上似不在意,这事儿……”

“皇上自有圣断,何来我们这些做臣下的操心!”

“盛大人忘了自己和太子的关系,难道你不怕他连累太子吗?”

听到了齐泰提及了太子,盛庸好像是失去了勇气一般,半晌没有言语,说他在乎太子,还不如说在乎他盛家一族的兴衰,他们家族已经和太子牢牢的绑在一起,再也没有半点分开的可能。

“盛大人,你也不必气馁。”看到盛庸这样消沉,面对垂头丧气的曾经属下,这位在宦海沉浮十多年的靖海侯安慰道:“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太子镇守辽东那么多年,所谓正是朱高炽必攻之人,朱高炽的基业也基本上实在辽东,估计他也知道,勇王的那些东西,他是指望不上了,想要更多的筹码,那就给他吧。”

“老夫老了,而侯爷你也老了。”盛庸说道:“今天观察令公子,虽然年届四十有余,但是依旧是血气方刚,沉不住气,老夫只是稍微一激,便喜怒形于色,那是不好的现象,看到了令公子,老夫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一样,他们太像了。”

“心怀大志,临变而不惊。汝血气方刚,忠信正直,疾恶如仇,确是他们为官的良好品德。然遇事务须冷静、持重。意气用事,锋芒毕露,往往是事倍功半甚至会招来麻烦。”

“盛大人鞭辟入里,回去之后一定要犬子铭刻深心,”齐泰点头说道:“我见皇上对朱高炽放任不管,浑然不想原先的英明果决,老夫想皇上必是想使朱高炽飘飘然忘乎所以,一念之下就会暴露其真实想法。”

“老夫几年前便已察觉,想阻止他们参与到皇位之争去,但又不便插话,几次暗示,他们都不以为然。浑然不想侯爷您慎重、稳健方略,可是……。”

“可是不知怎么一时冲动,昏了头脑。但毕竟都都咱们的亲生骨肉啊,我也感到了犬子的不稳,最近十余天的压制,估计犬子已经对如此待遇不满了。”齐泰仿佛知道盛庸该怎么说,马上接下去说道。

“我见皇上对朱高炽之举,并未以为然,所以有些隐约感到皇上对咱们的子孙是否参与到几个皇子之中,也是没有什么意见……”

“可是历朝历代,对于皇位之争,都是忌讳很大,皇上真的不会介意?”

“看,你又冲动了。”齐泰示意盛庸喝茶,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这次皇上能派你来接我,那已经皇上的暗示了。那是代表着皇上不想你沉默,想让你站出来支持一方。你或者令公子在圣上面前越显得浮华倔傲,颐指气使。圣上越是喜欢,不知道你相信不相信。”

“噢。”

“盛大人,在这个时候,岂有袖手旁观畏怯退缩之理?你也不必处之极端。要么趾高气扬,不顾一切;要么灰心丧气,妄自菲薄。”

“侯爷的意思是——”

“皇上既然让我们见面,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参与,那就参与呗!”

“此言何解!”

“皇上的意思还不清楚吗?皇上让我们两人支持太子。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盛大人不要说看不出来,在这里试探老夫吧,现在还不把皇上的口谕说出来吗?”

盛庸闻听此言,不由尴尬的笑了两声,说道:“看来海上的孤独,并没有让侯爷您丧失多少智谋,侯爷您就怎么看出老夫是在试探您呢?”

“先说说皇上的意思吧?”

“皇上的意思?”盛庸见齐泰不肯搭腔。沉吟了一下。梳理了一番,然后道:“皇上的意思很简单,不但是我们要支持太子,而且朱高炽也要支持太子,对于朱高炽,皇上不想他去勇王哪里。”

齐泰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并不插话,他知道只要打开话匣子。盛庸就会把很多事情说出来,果其不然。盛庸连茶水也没有喝,然后继续说道:“方孝孺快不行了——。”

“皇上日前召我进宫,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说的,方孝孺已经八十余岁了,而且重病缠身,恐怕过不了今年,但是少了方孝孺这个士林的旗帜,太子就显得有些势单力薄,方孝孺之子方中宪虽然入住内阁,但是毕竟不如其父的声望甚远,如此如果方孝孺一倒下,太子就成了最势单力薄的太子。”

“那朱高炽怎么能进入陛下的法眼呢?”

“你先别急,朱高炽这个人,陛下说了,做好人可以,做一个丞相也可以,但是他却是做不成大事情,所谓的大事情,侯爷知道是什么事情吧。”

齐泰点点头,没有出声,就是争皇位的事情,他虽然没有出声,却是不以为然,朱高炽连名分都没有,凭什么呢,皇上还真的拿他当回事。

在齐泰的眼里,名分是最重要的,这可能也是朱允炆选择他支持太子的原因之一吧,然后继续听到盛庸说道:“这也是我为难的原因之一,我们两个老家伙,现在躲在这里喝酒,皇上让我们支持太子,却不让我们跳出来,让太子过了镇江这一关才行。”

“皇上的意思,我们父子现在还不能进京?”

“进京做什么,烤火吗?你知道不知道,现在有些人想把你们父子吃了,陪老夫在这里钓鱼吧,老夫只是担心,万一太子过不了皇上这一关,咱们这两个老家伙只能在这里钓鱼了。”

齐泰不以为然,只是不想惹已经看上去醉了的盛庸,随声附和了两句,两个人渐渐的又把话题说到了更深的地方,渐渐的陷入了喃喃低语之中。

“不会的,皇上不会让我在这里钓鱼的。”

镇江府,在一家客栈之中,朱高炽很自信的向对面的人说道。

转过身来,却正是大明王朝未来的继承人太子朱文奎,很淡然的表情,笑道:“那父皇让叔叔过来做什么呢?现在齐泰也偷着跑了,要是没有父皇的旨意,他敢走吗?”

笑着看自己的侄子那种恼羞成怒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朱高炽有点羽扇纶巾的感觉,特别是在这靠着长江的镇江之中,他很有成就感。但是心里也是很消沉。

“太子爷去管什么齐泰父子,先想想,怎么过了学子们这一关吧,突然齐泰不见了,学子们要是知道,肯定说是太子爷偷偷放走,或者是太子爷有意纵容,不管怎么说,与陛下也没有半点关系,一切还是要靠太子爷来安抚啊。”

“安抚什么?直接告诉他们齐泰奉旨回京了,看他们能怎么样,难道还敢造反不成?”

朱文奎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脸色却是没有露出一丝惊慌的表情,朱高炽“嗤”的笑了一声。说道:“太子殿下,你就不要再给我出难题了,何必说出如此的话呢?”

“父皇让你来。就是来看孤家的笑话吗?”

对于这个叔叔,朱文奎没有一点好感,但是对于这个叔叔的心机,他是半点也不敢轻视。因为朱文奎在北平近二十年的时间,从中看到了朱棣父子在辽东、朝鲜、北平等地经营后的稳固,那可是颇费了朱文奎和方孝孺等人的一番心血,就算是那样,也免不了经常写信请教朱高炽。所以两个人倒是不陌生。

而朱文奎虽然有些看不惯这个叔叔的作风,也没有什么好感,但是现在还是要听从一下叔叔的意见。

“岂敢看太子殿下的笑话,但是太子殿下成竹在胸,根本用不着我这个叔叔帮忙,说一句实话,这件事说难真的很难,但是要是说容易。那也容易!”

“叔叔那个周忱。是早就安插进去的吧,怪不得叔叔那么自信,孤家就不明白了,叔叔难道早就知道镇江会有事情发生,特地让周忱过来,孤家调查的明明白白。那周忱可是来了近两年了啊。”

“这些全是巧合,完全的巧合而已。”朱高炽打着哈哈。顾左右而言他,却把话题转到其他地方。继续说道:“周老师那是巧合而已,而镇江的水军指挥使刘遂,却不是我的人,太子殿下不要误会了。”

“我知道,那是父皇的棋子,要不孤家怎么能容的下他在这里左奔右跳,小丑一般的人物。”

朱高炽心里一动,已经知道了太子殿下心有怨念了,不过还不是那么明显而已,于是正色说道:“天下的臣子都是陛下的,包括我这个叔叔在内,到时候,还不都是太子殿下的人,殿下着急做什么呢?”

“不过,镇江知府陈光周,那可不是太子殿下的人了,殿下说话要小心点。”

朱文奎一怔,随即就明白了,随即坐下,喝了口茶,问道:“叔叔先说,孤家该怎么做,用那种方法去做呢?”

“太子殿下有两条路可以走,相信殿下也知道,就是想从我嘴里听听,那条路对太子殿下有用处而已,是吗?”

朱文奎下意识的点点头,而朱高炽继续说下去,道:“第一条路,利用内线,将带头的人抓出来,揭露其的阴谋,让天下人知道其他二位的一些丑事,那么太子殿下的威望就可以一步登天,再也无人撼动了。”

摇摇头,朱文奎道:“不妥,且不说能不能揭露其心中的阴谋,但说天下百姓对朝廷的信任有几分,就可以看出,如果父皇不发话,基本上没有可能,特别是在江南,孤家的根基浅薄,那些世家大族,该替谁说话,孤知道的清楚的很,孤揭露的阴谋,很快的就会被他们颠覆,如果父皇不出手,连三成胜利的希望都没有,叔叔,你说父皇出手的几率有多少?”

“一成都没有,皇上根本不会管这种闲事!”朱高炽肯定的说道。

“这怎么能算是闲事?”朱文奎不悦道。

“这本来就是陛下出的一道题,如果陛下出手,那么还有什么意义,所以陛下眼里,这就是闲事,与其出手,还不如不做。”

“那第二条路呢?可以吗?”

“第二条路,那就要看殿下的决心了,殿下如果不怕事,我这个做叔叔的,倒是可以陪着殿下玩一玩。”

“孤家现在就是发愁,什么事情,可以转移百姓朝野之间的视线,最近天下太平,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而齐泰的事情,坚决不可以用来做文章,因为齐泰是父皇留给我用的,不能再动了,再动就算是齐泰忠诚,那齐天瑞也会有怨怼之心的。”

“呵呵,太子殿下难道忘记我的身份了吗?”

“叔叔是勇王世子,这一点天下都知道!”

“但是有一点肯定皇上还没有告诉你,而且这件事还算是保密,太子殿下还来不及知道的,殿下知道吗.......?”

“是什么?”朱文奎隐约猜出点什么,连忙追问道。

“我父王病重了,下旨请皇上派我西去继承勇王爵位呢?”

朱文奎眉毛一跳,意外的道:“那可要恭喜叔叔了,叔叔终于可以得偿所愿。”

“可是还有一件事情,皇上恐怕还不知道,我也是隐约才出来的,所以,我根本就不想西去继承所谓的勇王爵位。”朱高炽眼睛里露出一丝少见的悲哀,却没有让朱文奎发现。

“我父王可能已经去世了!”

朱文奎这才发现了朱高炽语气的低沉,但是顾不上朱高炽的哀伤,急忙问道:“叔叔是从哪里猜测出来的?”

朱高炽犹豫了一下,看着朱文奎说道:“殿下,父王要是让我继承爵位,绝对是会先通知我,然后才会上奏的,但是我一纸书信也没有收到,不但是这样,就连臣的几个儿子,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如果不是父王出了意外,那还会是什么呢?”。。)

第三百三十二章 朱棣死了

朱高炽猜测的没有错,一点错也没有,甚至比朱高炽猜测的还有些糟糕。//高速更新//

朱棣死了。

就在郑功兵带着朱棣的奏折悄然离开之后没有多久,朱棣就死了,没有一点预兆,就连朱棣自己也没有想到,但是朱棣的死,对于整个西征军队的军事力量,可以说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使西征军几乎最后丧失了集团作战能力。这在西征军内引发的震动,是可想而知的。

反应最激烈的,当然是朱棣的两个儿子,也就是朱高煦和朱高燧两人,跟随西征军南征北战近二十年,他们在朱棣的身边不知道安插笼络了多少人,朱棣的死,他们几乎没有超过三天,就知道了的确的消息。

可是有一点他们有些无能为力,那就是他们也没有料到自己的父亲勇王朱棣会忽然死亡,两个人都领兵在外作战,战局导致了暂时无法抽身。

而这时,朱棣的王后徐氏就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徐氏是徐达之女,这个在朱允炆生活的那个时空早就应该死去的女人,在跟随朱棣南征北战之后,却依然健朗的活着,而在朱棣死后,成了关键性的人物。

朱棣的意思,恐怕也只有这个老王后知道了,所以在接二连三的向朝廷奏报,却没有消息的时候,毅然决定开始号召众人拥戴朱高炽之子朱瞻基继承勇王的爵位,并取得了几个实力派旗主的坚决支持。

这样以来,朱高煦和朱高燧就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产生了绝对的不满,他们也不是庸才,知道自己母亲在父亲身边呆了这么久,享有的威望是仅次于父王的,他们不怕自己的哥哥从大明过来争抢爵位,但是自己母亲的决定,彻底击毁了他们的幻想。

他们分别也带领了两个旗的军队在外面作战,也在按兵不动稳定局势的情况下,分别向母亲写信告知了自己的不满。

特别是朱高煦的怨念十分强烈。他十分愤慨地写信对徐王后说:“像父王这么大的基业。有两个知根知底的儿子,但是一个也不用,却把父王亲手打下的基业交给一个黄口小儿。本来我也无德无能。又得母亲的欢喜。但是让朱瞻基这个小孩当此重任。下面的旗主们大都有离心,这能打好仗吗?必然遭致失败。本来父王的仙去是一个打击,还能遭受得几次这样的失败呢?好的意见无人听,我这个做儿子的无职可守了。但是这样白白地拿让父王亲手打下的基业飞灰湮灭实在感到惭愧,难道母亲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吗!”

朱高煦的这通牢骚虽是让徐王后听到了,但也没什么用,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去追究什么人的责任。一位名叫刘九皋的旗主。又上疏徐王后,揭发朱高煦种种专横跋扈的行为,认为二王子朱高熙是一个奸佞之徒。只是这道疏落到了朱高熙的亲信的手中,被他压了下来,没有呈报给徐王后。

如果只是不呈报倒也罢了。只是朱高熙本是个心地狭窄、心术不正之人,报复性极强,从年轻时就是如此。这样一个朱高熙,面对着刘九皋针对自己的疏奏。能善罢甘休吗?

这一回。他的报复手段十分的简单而毒辣,以有人诬陷,无法领命为由,竟然不理会勇王所属的命令和自会,隔绝了与徐王后所拥戴的朱瞻基为首的勇王一部,基本算是开始分裂十二旗的建制。

徐王后几次派人去召。他都不肯理会。而朱瞻基手中不可一日缺少中杆力量,徐王后准备召朱能入勇王府。提升张钰为兵马大元帅,去换守朱高熙的地盘。但是奇怪的是。张钰拒绝了这一任命。在这种情况下,无可奈何的徐王后,便下诏将刘九皋逮捕入狱,又亲笔给自己的儿子写信,催促朱高熙回来。在这种做足了戏的情况下,朱高熙只是懒洋洋的写了封信给自己的母亲,却是不回去。

这时朱瞻基所属的局面混乱已极,下面的官员各找各自的门路。或者做墙头草,或者是请假准备回家,或者是直接投靠了朱高熙或者朱高燧,很多人都可以看出来,朱瞻基主要靠一个徐王后支持,没有徐王后,在西征军中,还真的不是两个叔叔的对手。

不过在众多人离心甚炽的情况下,忠臣义士也大有人在。他们为着支撑这摇摇欲坠的勇王西征大军,以西征大业、个人气节为重,在万分艰难的情况下,奋勇抗争,视死如归,不惜以自己的身家性命,维护着朱棣的尊严和自己的气节。他们只是凭着自身有限的力量,坚守自己的底限,与人多势众的朱高熙和朱高燧慢慢的抗争着,用自己的鲜血,谱写出一曲曲惊天动地的悲壮之歌。

朱高熙终于忍不住了,随着日子的加长,他越来越觉得心里不安,慢慢的和弟弟朱高燧达成协议,想要快点把生米做成熟饭。

西征军战力强大,但是在大明的支持之下,后勤保障这一块做的是十分糟糕的,过分依赖大明的商业支持,而粮食、军需等物品,基本上都要大明的支持,如果没有明确的身份,或者是彻底的激怒皇帝,那么对于西征军,只要断绝了后勤补给,那么打击是致命的。

朱瞻基目前的驻地是在朱允炆那个时空的莫斯科附近,莫斯科是一座历史悠久和具有光荣传统的城市,已经建设了二百多年,有“第三个罗马”之称。奠基者尤里?多尔戈鲁基大公在莫斯科修筑泥木结构的克里姆林城堡。“克里姆林”一词,一说源出希腊语,意为“城堡”或“峭壁”;一说源出早期俄语词“克里姆”,指一种可作建材的针叶树。后来在克里姆林城堡及其周围逐渐形成若干商业、手工业和农业村落。宋朝末年的时候,首任莫斯科大公达尼埃尔立莫斯科为首府,成为莫斯科公国的都城。而继宋朝被蒙古所灭之后,莫斯科被蒙古帝国的子帝国之一金帐汗国统治;后来被朱棣的西征军占据,一直到现在,基本上成了西征军的象征性地点。

莫斯科得名于如今穿越整个城市的莫斯科河,而莫斯科河的名字来源有三种解释,分别是低湿地(斯拉夫语)、牛渡口(芬兰乌戈尔语)、密林(卡巴尔达语)。

就这样慢慢的胶着一番后,朱高熙和朱高燧终于达成了协议。开始继承哥哥未完成的事业,那就是所谓的清君侧。

当然,他们还是没有信心和大明作对。打着有人谋害父王,为父王报仇伸冤为名,领着自己所属的大军,分别向莫斯科进发。

朱高熙率领的进攻的大军。是在西北寒意渐重的十月到达牛渡口城边的。牛渡口,对于朱高熙说来,是进攻莫斯科的第一道关口。

他是早就盯住了这座必争之城的,当初朱棣进驻莫斯科,他就注意到这里的重要性。而朱瞻基所属,也是看到了守住牛渡口,对于保卫莫斯科的重要性的。

在朱高熙和朱高燧大军压境的危急情况下,朱瞻基为了支持牛渡口,也采取了救援的军事行动。一方面派出将领张全率领两千禁兵援救;一方面命刚到莫斯科不久的朱能派军队配合张全的部队。朱能的部队大都留守莫斯科,他现在手下的部队都来自几个旗主的贡献。由于将领们对勇王的敬畏,所以这些杂牌军队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当即朱能派出了最满意的部将尹玉、麻士龙、朱华三人,共率三千余人出战。

尹玉等率军与张全所部会合后。就在牛渡口附近的地带。与朱高熙所属遭遇了。第一场战斗,是麻士龙将军率领的部队在东南边和朱高熙的部队展开的。麻士龙仅千多人,而敌人数倍于他们,在这场兵力明显十分悬殊的战斗中,麻士龙率领官兵,顽强地与敌人拼搏。直到自己英勇战死。而驻兵在附近的张全,却慑于敌人兵力强大而眼看着友军溃退下来。不出兵支援。在主将战死之后,官兵们勇敢地各自为战。最后杀出重围,退回了莫斯科。

朱能是在毫无防备设施的情况下迎击朱高熙和朱高燧的联军的。虽然十分勇敢,同样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顽强抗争。那是一个隆冬的阴天,从昏昏的早晨,一直杀到傍晚,双方居然未分胜负。

联军在遭到惨重牺牲的情况下,不再跟忠于勇王的部队硬拼,便利用夜晚的机会,另派一支部队绕到山后,去打击尹玉率领的军队。尹玉顽强杀敌,杀死敌人千多人,在这种顽强拼搏的情况下,坐视对岸的张全,竟不出一兵相助。但毕竟敌人数量上占优势。慢慢地,尹玉开始转为劣势,并开始退却。退却的士兵纷纷攀沿着张全部队系战船的绳缆过河,而丧尽天良的张全,竟命令部下斩断缆绳,使许多士兵落水溺死。

即使在这种处境极为不利的情况下,尹玉仍然斗志昂扬,他收集残部五百来人,继续与敌人进行通夜战斗,一直到天亮,直杀得联军死伤惨重,尸体堆满了田间。在战斗中,尹玉身先士卒,亲手杀死了十多个敌人,在精疲力竭的情况下,最后被联军俘虏了。朱高熙因伤亡惨重而深恨他,将四柄长枪架在他的脖子上,用木棍活活将他打死。他的部下,也都英勇牺牲,没有一个投降的。

忠于勇王的部队的顽强抵抗,使牛渡口到十一月仍牢固地坚守着。

朱高燧正是十一月来到牛渡口城下的。牛渡口的久攻不下,是他的一大心病。不破常州,就必然延误进攻莫斯科的日期。两路军队进攻临安的日期是他和朱高熙兄弟两个定下的,如果不能如期而到的竟是自己,哥哥会怎么看自己,虽然自己很像哥哥的部队和侄子的部队两败俱伤,但是这仅仅是开始,所以,对于牛渡口的久攻不克,他的心情特别焦虑。

朱高燧使用的,仍然是他的一开始招降的套数。然而,驻守在牛渡口的主将,一个个都是顽强的忠于勇王的派系,尽管他百般劝说,终于没有什么效果。朱高燧恼羞成怒了。这些日子来,他的红脸简直成了紫脸了。他在城郊的毡房(即蒙古包)中急躁地踱着。从南征以来,在军事行动上,他还没遇到这种困境。他羞于这种困境,更无法容忍这种困境。

这天夜里。朱高燧无法安眠,辗转反侧之后,他忍不住披衣而起。步出毡房。夜风已有彻骨的寒意,不过对他这个经常南征北战的人,也就算不得什么了。他站在草木萧萧的小山包上,凝神注视着朦朦胧胧的牛渡口城楼。心里恨恨地想:你难道是铁打的不成,怎就不能攻破?

在这个常州,他哥哥朱高熙的损失是太大了。两次攻下,死伤的人难以计数,两次的被夺回。也是损失相当大的,不到万不得已,他的士兵是不会丢失城池的。而这一次,费时不少,损失也很大。

然而,城仍然未曾攻下。怎么办?城是非攻下不可的,而且不能再拖。这对他的军旅生涯来说,不但是一件关乎声誉的大事。

哥哥朱高熙曾经对自己说过。如果不能再朝廷诏令来之前把局势稳定住。那么他们两人将会没有立足之地。

一转眼就是十一月了,也就是太子朱文奎被困镇江的这一段时间。莫斯科已经吃紧,整个勇王府所属的莫斯科正在摇摇欲坠,朱高熙和朱高燧的联军,已在作着进入莫斯科的准备。

这种形势,限制于通讯的不流畅。可能是还没有能流传到大明的本土之内,别说是朱高炽。就算是作为皇帝的朱允炆,恐怕也没有想到情况会变得这么糟糕。

在莫斯科陷入重围的情况下。朱高熙和朱高燧表现出了他们长久跟随朱棣而学到的狠辣,对于曾经占据的地带,越是接近大明本土的地域,控制的越是严厉,抱着拖延一天是一天的心理,派出了自己的心腹们占据一个又一个回大明的必经之路。

甚至后来有人猜测,朱高熙和朱高燧两个兄弟,可能是在勇王在世的时候已经开始防备着这一天的到来了。

所以沿途的一些重要城镇,都陷入了他们两个人的心腹亲信手里,就连大明本土的一些官员,在不知道详细状况之下,也受到了他们二人的摆布,帮助他们掩饰一个又一个的漏洞,而罗永辉是一个,但绝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西征军带来了大量的商业机会,促进了丝绸之路的繁荣,也给西征军带来大量的财富,这些财富虽然买不来大量的军需粮草,但是可以买通很多人的效忠,虽然只是向着这些财富效忠,但是短时间内,在大明本土的消息,被暂时的封锁起来。

要是朱允炆此时知道,不禁要感叹他生活过的那个时空,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日子了,要不是现在的通讯基本靠腿,无论是人腿还是马腿,都太容易被控制了,稍微快一点的飞鸽或飞鹰传书,又局限于距离和路上的意外发生,而且中转站一旦出了问题,什么都不行了。

也可能是运气问题吧,反正大明境内依然没有人知道,可能有很多人猜测出来其中的缘由,但是也仅仅限于那几个人,比如朱允炆,比如朱高炽,又比如罗永辉等等。

罗永辉已经死了,他死的算是比较冤枉的,也不算是最冤枉的。

开始收了朱高燧的钱,就要帮助朱高燧办事,郑功兵找他之前,他已经知道勇王病危,而朱高燧想要继承勇王爵位,但是罗永辉不在乎,他只是一个指挥使而已,而且年纪和声望都在哪里放着,大明也没有了战争,他几乎没有了升迁的空间,所以只能寄望于多多往自己家里划拉点钱。

既然收了朱高燧的钱,就要帮人家办点事,所以朱高燧传书过来,让他拦阻郑功兵的之后,郑功兵前来求救,他马上按照传书中的要求,将郑功兵的行踪通报给了肃州一个朱高燧所属的商号。

然后就开始当了甩手掌柜,他认为就算是出事了,也找不到他头上,就算是追查下来,他也有一百个理由推脱,但是没有想到,过了没有多久,朱高炽的第四个儿子朱瞻垠就又找了上来。

而且目的几乎和郑功兵一样,都是来求助的,唯一不同的是,朱瞻垠要求提供一些马匹和补给之后,并没有往京师去,而是走了另外一条路,往凤阳城区找父亲朱高炽了。

这也让追杀他的一些人扑了空,但是罗永辉却是从朱瞻垠哪里知道了详细的情况,真的有些害怕了,他爱钱不错,但是基于为大明的考虑之下,他也不希望西征军大乱起来,基本上守卫在嘉峪关附近的肃州卫,要是西征军出了问题,他们是首当其冲的,这是一个问题,另外一个问题,罗永辉一直以为只是夺位而已,谁知演变成了战乱,这个责任他怎么也负担不起来的。

于是开始给自己寻找后路,甚至想密奏朝廷,之后就等来了朱允炆召其回京师的消息,他也就压了下来,收集了部分的证据,准备揭露此事,并把自己置身事外。

但是很明显,事情败露了,罗永辉也死了,而无论是西征军,还是南京的京师,都陷入了扑朔迷离之中,而朱瞻垠此刻在什么地方呢?。。)

第三百三十三章 秦王府

陕西西安,从表面上看一切平静如旧。//欢迎来到阅读//

位于西安城北的秦王府,酉时之后,苑内宫灯遍挂,烛火高烧,秦王朱志均在辉煌的烛光中踌躇满志,再加上多饮了几杯的酒兴,更是踌躇满志……。

他这个秦王的爵位得来的全不费功夫,哥哥朱志堩莫名其妙的就死了,而且没有儿子,按照皇事院的规定,那就只有一个办法,由他这个庶出的次子继承秦王爵位,这么轻易得来的秦王爵位,当然不会让他感到珍惜。

朱志均现在唯一珍惜的是,他在秦王的爵位上,到底能得到多少的好处。朝廷对于藩王的要求十分苛刻,自己只有十五年的时间在藩地,然后就要去京师皇事院做什么院士,去处理宗亲内部的事情。

其实朱志均一点也不想去京师,在西安多好,也算得上是个土皇帝,他没有野心,也不想做什么大事业,就是想过的随心所欲点而已。

秦王府原来曾经是元朝的那个倒霉的元顺帝在西安的行宫。他一次巡幸陕西驻跸于此,宣召印度僧人和西番僧人,跟他们学演淫术揲儿法,日夜练习房事运气之术。大凡姿色俏丽、淫秽有术的美女,都被掳来。君臣男女僧俗杂处一室,一个个赤身裸体,互相触摸,乃至公然性交,吮吸丰乳,众人围观取乐,一阵阵惊叫,一阵阵喧笑,无度宣淫,********,简直如同畜牲发情、动物交媾一般,还美其名曰皆“即兀该”,意思是诸事无碍。

徐达取西安之后,曾想纵火焚烧这个淫秽之地,禽兽之窟,因见屋宇俨然,巧夺天工,不忍加毁。所谓昏君有罪,房屋无辜。这才封存保管下来。洪武三年第一代秦王朱樉封地西安,就将其设为了秦王府的所在。

秦王府门楼宏丽壮观,五间飞檐抱厦顶覆琉璃瓦。两侧逶迤一色青砖墙。中为正门,左右各有两个边门。正门门楣上俯悬宽大匾额,堆金凸起颜体大字“秦王府”。厚重雄浑,遒劲古拙。进入大门的院内。古木参天,夹道繁花,爽气袭人。穿过几座临溪假山,豁然开朗,如茵的芳草。宽阔而平坦,是当年为元顺帝或王子们在此打马球,作道场之用。

草坪的四周花木葱笼,数十间粉墙青瓦精舍呈孤形抱立草坪。有月洞门通入花园,花园的另一边,一座座四合院式的屋宇依傍地势高低栉比鳞次,错落有致。屋宇之间,以曲廊相连。廊外两旁。修篁簇拥。穿过曲曲折折的雕栏彩廊,拾级而上,是一栋三面临水的两层红楼掩映在天水一色之中,园林楼台,花草亭榭,一应仿江南建筑。仿佛置身于南国。

这小楼,正是当年元顺帝与僧臣美女纵淫作乐的场所。而如今成了朱志均的歇息场所。接待客人,处理一些不为人知的杂务。大部分都是在这里。

而此刻,朱志均正在接见刚从哈实哈儿回来的秦王府管事周宝,刚从丝绸之路归来的周宝,看见了秦王朱志均,就像鼻涕虫一样前前后后贴着朱志均,喋喋不休地谈论着他此行西行交易的情形……比他们当初预估的获利多出一倍,卖给番人计得银八万多两。

原因是朝廷巡检司查走私越来越严,私货出境十分困难,周宝却以大宗私货比如说哪里急需的茶叶、丝绸、瓷器等等运到番地,并按约定,一次卖给克必泰酋长。他深谙买卖之经,讨价还价,自然赚了大价钱。

“王爷,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发,王爷,当初小人说的这条路没有错吧……。”

“好了,好了!”朱志均看着周宝手舞足蹈说个不停,不耐烦地抬抬手,说道:“周宝,本王叫你清理各方馈赠礼物,可有头绪?”

“回王爷,午后小人就已经清理完毕。珍贵财宝金银古董以及一般礼品,某月某日某时由哪位官吏奉献,都标示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本册页呈给朱志均,“文册在此,请王爷过目。”

接过册页,翻开细阅,他的右手食指在工整的小楷书写的礼单上轻轻滑动,那瓜子金,马蹄金熠熠生辉,鸡血石,田璜猴相映成趣,金花银双丝瓶,金镀银盖碗,稀世奇珍,玛瑙镶金碧玉壶,金平脱海并大盏,前朝遗物……还有善解人意分明是投秦王府几个王妃之所好进献的玉盒子,玳瑁刮舌蓖,耳蓖,犀角梳蓖刷子,碧罗帕,红罗绣帕,紫罗翠,玉枕子之类礼物……。

“王爷,”一旁侍立的周宝一直偷觑着主人面上的神情,见朱志均不动声色,面目生辉,赶忙趋前小声地讨好说,“这些金银财宝,小人粗略估计约值五万两,加上那些货物所赚计有十余万两呢。”

“不得胡言!”朱志均眼睛没有移开礼单,厉声制止周宝说,“小心本王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是!王爷!”周宝脸上掠过一丝诡谲的笑意,心里骂道,“假装什么正经,其实你心里快活得像小猫抓痒呢。”

周宝十分透彻地了解他主人的秉性,他深知主人是有恃无恐,以皇亲之尊贵,秦王之威,做别人所不敢做也难做的触犯大律的买卖,获取暴利;收受贿礼眼皮不眨,明明是堂而皇之接受贿赂,但美其名曰见面常礼。

“周宝!”朱志均的食指在礼单上按住,抬起头,向站在一旁的管家喊道,周宝正沉浸在得意的遐想中,没听见。

“周宝!”朱志均提高了嗓门。

“噢!王爷,小人在,”周宝连忙躬身答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礼单上记有后蜀孟昶花蕊夫人的手书一卷,快取来让本王瞧瞧。”

“是。”

不一会,一幅装裱精致的横幅行书展现在欧阳伦满目生辉的面前。

“妙,妙,果然绝妙!”朱志均围着案上的横幅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忽远忽近,忽而俯视,忽而斜视,不竟击掌赞赏不已。

“王爷,何为人绝?”周宝肥胖的圆脸上堆满谀笑。

“这花蕊夫人乃是五代十国时蜀国孟昶的宠妃,姓徐。也有说姓弗,此女天生丽质,绝代佳人。后蜀帝主视若天赐尤物,掌上明珠。那孟昶骄奢淫逸,豪侈无度,后宫佳丽三千。所用溺器。也用七宝装饰,君王如此昏庸,百官更是腐败,文官贪污受贿,武官贪生怕死。宋军大将曹彬攻来,六十六天便灭了后蜀。惟独这位花蕊夫人偏偏不让须眉,仰天长啸,壮词砥砺,写下了这首千古绝唱。”

周宝听着主人侃侃而谈,眼前这个贪财成性的秦王爷,显然忘了自家也是贪赃枉法之徒,仿佛俨然是一个非礼勿视的正人君子。俨然是一个满口仁义的道学先生。成了一个慷慨激昂的爱国志士,一个壮怀激烈的血性男儿。

“哎呀,王爷,这幅画既称三绝,如此名贵,要值上万两银子吧。”周宝故作惊诧。

“古人遗墨。文苑珍玩,难以银钱多少论之。”朱志均的眼睛仍然不离书轴。意犹来尽,周宝之言实在鄙俗。于是不屑地说道,“此幅书轴若论价,价值连城,虽黄金千两也不可购得。若落到俚俗的下里巴人手里,只不过视为一张废纸如烧火薪草而已。”

“启禀王爷,”忽然闯进两个侍卫,双手呈上一纸书信,禀报道:“有人送来这封信,让直接交给王爷……”

“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打扰了朱志均的兴致,不耐烦的问道。

周宝接过书信,递给朱志均。

欧阳伦双眼似被蝎子螫的一样,面色由红转黄转灰,手也轻微地颤抖着。弄得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你望我,我望你,又不敢问。

“罢了!”朱志均叹了口气,让侍卫们下去,侍卫退出之后,朱志均吩咐周宝:“备轿,本王立即去总督衙门。”

昏黄的月光洒在秦王府的草坪上,数十间粉墙青瓦精舍如同张开大嘴的铁钳钳着门前的草坪,一座座朱门丽阁的檐下挂着一盏盏俏丽的绢纱宫灯。

最东边的一座精舍的绿纱窗上,映着一位操琴女子的剪影,琴音哀怨凄婉,情意绵绵,倏忽间琴弦急促,似风似雨,含愤含怒,铿锵激烈,大起大落。

蓦的,琴声更然而止,女子的剪影压向琴案,琴弦发出一声轰鸣,被弹琴女子发出的啜泣声掩盖了。

“杏儿、杏儿!”周宝走进来,见杏儿伏琴啜泣,赶忙上前抚慰,“唉,又是什么事惹你伤心了?”

杏儿推开周宝放在她头上的手,站起来,周宝嬉皮笑脸地准备拿着绢帕为她擦泪。

“周大管家,”杏儿巧妙的躲闪过去,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你说你刚回来,王爷就宣谕你商量大事,怎么这一会工夫就回来了?”

“王爷动怒了,去总督衙门了!”

“这么晚了,你们的秦王爷还能有什么事情?”

“谁知道,反正只要不让我跟去,那我就能来陪你了。”

“想来是很重要的事情,你也没有资格知道吧。”杏儿竟然像是面带嘲讽,眼神中有着一种轻蔑。

周宝果然受不了激将法,特别是自己看中的这个小美人面前,于是大声说道:“喏,能有多大事情,还不是有个逃犯,上次回来的路上给你说过的。”

杏儿听了心中一震,不安的情绪立即涌了上来。

“周大管家——”

“哎,杏儿,跟你说多少次了,喊我宝哥哥就行了,还叫什么大管家小管家的,你要不愿意,就直呼我周宝也行。”

“宝哥,据你看来,王爷还是为了抓住那人吗?”心里委屈加恶心了半天,杏儿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喊这个周宝为“宝哥”,就算是这样,胃里还是一个劲的反胃。

“这不是和尚头上虱子明摆着嘛,十有九成是那个逆贼,就是刺杀肃州卫指挥使的那个,在路上你不是看过报纸吗。”

杏儿一愣,问道:“那个、那个逆贼还没死?不是都说他死了吗?”

“畏罪潜逃,官府已经画彩图形,谅他插翅难飞……就算是跳进大河,虽然九死一生,也难说不意外存活。”

“噢!”杏儿心头一松。暗里祈乞上天保佑这个周宝。

“说来也怪,当时那人逃走的时候,正是我遇见你的时候。对了,你哥哥的病养好了吗?!”说着,周宝用眼看看室内的方向,要不是顾忌杏儿的哥哥。估计他会有些不规矩的举止,周宝眼馋杏儿的姿色很久了。

“命不该绝吧!”杏儿白了他一眼,并未说出什么,心里也正担心这个周宝想到什么端倪。

周宝色迷迷地看着杏儿,浑然没有往别处去想。思想中早就龌龊的不成样子了。

“杏儿,你长得真像仙女一样,王府里那些有些王妃,也都比不上你。”周宝傻了似地在她说:“回来的路上,在凉州的第一眼见到你,魂就给你摄去了。”

“杏儿,我周宝虽说不是达官贵人,可也是人见人敬。从小就跟着秦王。已经十几年了。在王府当上总管。承蒙王爷厚爱,在府里也是一踩乱晃,一应大小事宜都由我运筹安排,财物进出铺排管理皆出我一本清册。就是在外头,无论总督衙门或者是布政司、按察司,我也能进出自由。礼受三分。即使做错哪桩事情得罪了哪位大人,也都不致受责罚。常言道,打狗还看主人面。当小官的只好捏住鼻子,当大官的也最多是瞪瞪眼而已。秦王爷岂能是好惹的?”

“所以你就狗仗人势!”杏儿将眼睛转向别处,不无厌恶地揶揄他一句。

“不错,狗仗人势,或者叫做狐假虎威。”周宝毫不理会,大言不惭地点头说:“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又何尝是我周宝一人,那些县官、府官、省官,就连咱荣荣光光的秦王爷,又有哪一个不是狗仗人势,哪一个不是狐假虎威?他们这干人,在皇上面前,在他们的主子面前岂不也是狗,也是狗仗人势?”

杏儿忍俊不禁地笑道:“那么你就明明白白地承认是秦王的一条狗了。”

“是哇,我当然是秦王府的看家狗了。”周宝两手一摊,十分得意地说:“王爷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叫我咬谁我就咬谁!”

“寡廉鲜耻!”杏儿差点叫出来,她鄙夷地瞥了一眼周宝,冷笑道:“好一条看家狗,那么他们要甩几根骨头骨脑喂你了。”

“哈哈哈……”周宝大笑,洋洋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倒是毫不把杏儿的嘲讽放在心上,这种话他明的暗的听惯了,也说不疼他半根汗毛,还是真金白银的来的实在。

这个杏儿,是他在凉州遇到的一个女子,当初和哥哥一起在客栈,哥哥病了,没有钱给客栈,客栈可是不看杏儿漂亮就可以免费的,当时凶神恶煞的要将杏儿和他哥哥给赶出去,杏儿还能走能跑,但是哥哥却是奄奄一息了。

正好周宝从哈实哈儿回来,经过凉州,正好也在那家客栈居住,当时见到杏儿,就惊为天人,毫不犹豫的就将杏儿兄妹所欠的房租给付清了,而且还请名医给杏儿的哥哥诊治,然后慢慢的套上了交情。

才知道杏儿兄妹原来是小商贾出身,这次去嘉峪关外收购一些毛毯之类的用品,可是回来的时候遭遇到了山贼。不但货物被抢了,而且还将其哥哥砍伤了,要不是杏儿男扮女装的逃过一劫,恐怕杏儿也到不了凉州。

但纵然是这样,哥哥也受了不轻的伤势,按照另外一个时空的说法,那就是伤口感染,引起了炎症,导致了发烧,一直昏迷不醒,眼看就不行了。

因为垂诞于杏儿的美色,周宝没有一点吝啬的表现,不过在那种情况下,他也不能耽误秦王朱志均安排的行程,他要赶回西安,于是就想极力游说杏儿跟他一起到西安,只要是到了西安,这个杏儿难道还不落到他的手掌心吗?

杏儿的哥哥还没有醒,当时也没有了主意,但是听周宝说,西安的名医要比凉州高明的多,而且西安乃是古城所在,这个大家都是知道的,肯定能找到比在凉州好的名医。

再加上一些不能说的原因,这个秦王府大管家的招牌,一路上也会方便很多。杏儿就答应了下来,但是也少不了一路上受到周宝的滋扰,要不是杏儿机灵的整天到晚都在昏迷着的哥哥面前,就算是睡觉也在哪里将就一下,估计周宝早就露出那种好色的本性了。

就这样周宝在这里磨磨唧唧,始终不肯离去,很显然,他今天虽然是刚刚回到秦王府,刚刚将杏儿兄妹安排到自己所住的院落,显然是不想再等下去了,看他的眼神就好像能看到快要燃烧的火焰一般,就知道周宝此刻的饥色心情。

杏儿也不由的有些慌乱,虽然答应了周宝一起到西安,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为了哥哥,他怎么也豁出去了,但是到了事情的紧要关头,还是不由心慌意乱的望了望房间里面。

“杏儿,你真漂亮......”,周宝诞着脸慢慢的走向前去。

“宝哥,你别这样......,里面还有人呢!!”杏儿不由一阵慌乱,就在这个时候,室内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准备走

“令兄醒了,你可以去看看他!”

随着声音走出来一个胡须半白的中年人,正是周宝请来给杏儿哥哥治病的郎中,一脸不耐烦的气势。//访问下载TXT//但是转眼看到在一旁正伸着魔爪的周宝,脸上的不耐烦马上就变成了谄媚的笑容,拱手忙道:“周总管过来了!”

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后悔不已,周宝正在想做什么,谁都能看出来,自己打扰了这个周大管家的好事,他会不会以后给自己小鞋穿呢?

但是这郎中却是给了杏儿一个绝佳的借口,就像是跳出虎口一般,杏儿急忙扭过身子,朝周宝福了一下,道歉说:“宝哥,我哥哥醒了,我现在去看看,宝哥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回头我会和哥哥一起前去拜谢您的,您自便,病人的房间,宝哥这种贵人是不方便进入的。”

这一顿软刀子下来,周宝就算是有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瞪了那郎中一眼,冷哼道:“你跟我过来拿诊金吧!”

话虽然这么说,却是没有丝毫给钱的意思,那郎中只好自认倒霉,连称不敢,只是为周总管效犬马之劳之类的话,只想及早脱身不提。

那周宝在外面犹豫了一会,想着那杏儿哥哥一副痨病鬼的模样,始终还是没有勇气进去,只好走出这个地方,另去他处找乐子去了。

杏儿进了屋,他的那个哥哥还是没有完全清醒,仍然在呢喃之间徘徊,要是此刻朱高炽在的话,就会赫然发现,这个杏儿的哥哥,正是他的第四个儿子朱瞻垠!!

朱瞻垠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头脑里散乱地飘忽着瘴雾,踉跄着的双足困陷在布满荆棘的泥沼中,几个面目狰狞的魔鬼同时伸出形同骷髅般的手紧紧地叉着他的脖子,他窒息得透不过气来。身子渐渐没入腥臭的泥潭,他奋力挣扎,竭尽全力嘶叫着:

“不!不!”

“哥哥。哥哥!”

“噢!”

杏儿从进房间就一直守护着他,听到他微弱的呻吟声,杏儿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俯身在他的耳畔兴奋地喊道:“哥哥,您好些吗?”

朱瞻垠听着杏儿的呼喊。似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的细乐,他想用力睁开眼皮,但怎么也睁不开,只觉得浑身如针砭火炙般疼痛。

“水……”朱瞻垠感到喉头生火,五内焦灼。

杏儿赶忙从柜头上揭开草悟。拎出青花瓷壶,倒了一碗开水,用匙子喂他。

像一股股甘泉滋润着干枯的禾苗,朱瞻垠觉得一阵沁心爽肺,眼睛慢慢地睁开了,轻声唤道:“杏儿......。”

抽出手来想抓住杏儿的手,忽然一阵剧烈的震痛,抬起的手臂放了下去。说。“不要难过,不碍事。这次发生的事,我一定……”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他顿了一下,面额上沁出了汗珠,继续说道:“我一定会讨个公道的。”

“你刚刚醒来。不要多说话了。”杏儿用手巾轻轻揩去他脸上的汗珠,说。“等你养好伤再作计较。”

朱瞻垠又闭上了眼睛,睡着了。两个时辰之后。他醒来时一睁开眼便想坐起,杏儿将他按住,他迫不及待地问道:“杏儿,咱们这是在哪儿?”

“在西安,就在秦王府的别院里。”杏儿不安的回答道。

“噢,其他人有消息么?”朱瞻垠并没有露出很惊讶的态度,中途他醒了几次,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事情的经过还是知道个大概的。

杏儿摇摇头,替他掖好被子。

“那个秦王府的家奴呢?”

“他刚才还在外面,听说你醒了,我没有让他进来,然后他就走了……。”

“委屈你了,杏儿,这个秦王府的家奴不是好人,你要小心,看来我们还是早些离开的比较好。”

“那你的伤,恐怕短时间内不行……,”

“没有问题,现在只是身体虚弱,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虚弱不是大碍吗!”杏儿几乎急的快要哭了出来。

“谢谢你,杏儿,你不用担心我。”朱瞻垠眼睛闪亮,就想翘起头来,杏儿将他按了下去,他喃喃地说道:“要是你被那恶奴糟蹋了,才是我最大的遗憾。”

“他没有那个本事!”杏儿想了一下刚才周宝的大胆,说着这话也没有太大的底气。

“嗯,但是这是在西安,这样子的地头蛇,咱们以后再收拾他,但是现在却是惹不起啊。”怎么想,朱瞻垠都有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也幸亏这个半路上捡来的妹妹杏儿,要不可能她早就暴尸荒野了。

只是一个偶遇,朱瞻垠在回大明的路上,看到了一个准备被买到西方的女子,那种凄惨的眼神打动了他,于是没有什么犹豫,就出钱将其买下。

贩卖人口这种事情,虽然被朱允炆深恶痛绝,但是从奴隶到家奴,然后到歌姬,这些身不由己的事情无时无刻的不在发生着,就连朱允炆生活过的另一个时空,不过也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那么依着朱允炆短短穿越这几十年能起到多大作用呢。

而朱瞻垠并不是讨厌这种行为,他府上就有不少买来的歌姬、家奴什么的,这次的善举纯粹是被杏儿的凄惨眼神打动,但是也就是这次善举,救了他的性命。

“总是在这里也不好,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要不周宝这个恶奴,恐怕会做出一些丧心病狂之举。”朱瞻垠考虑了一下,说道:“你能找机会出去一趟吗?”

“应该可以的,我就说去给哥哥抓药,应该可以出去的,正好刚才郎中留下一份药方,让我给您抓药呢!”杏儿点点头,从桌子上拿起一张龙飞凤舞的药方来。

“那就好办,明天早上你出去一趟,西安城你来过吗?”

“来过!但是不太熟悉!没有机会出去的。”说起了这些,杏儿才想起自己被贩卖的悲惨,眼泪差点没有掉下来。

朱瞻垠此时正闭着眼睛,虽然没有看见。但是从杏儿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异样,但是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提起了点精神。赶快把要交代的事情交代一下,他此刻身体虚弱,恐怕经不起太久的集中精神。

第二天,杏儿装作随意的问了一声。才知道周宝一大早就被秦王叫走了,而且听院里的丫鬟说,周宝这厮,也就是下午或者晚上的空多一些,大部分的时间。还是要去侍候秦王的。

杏儿大喜,向周围几个见过的丫鬟和家仆打了个招呼,要去给哥哥抓药,问杏儿需不需要人陪着,杏儿拒绝了,而周宝走的时候也没有交代不让杏儿出去,于是事情十分顺利。

挤过摩肩接踵的东大街街,顺着和平门朝北。还是那么拥挤。水磨青砖大道被行人久踩久磨显得更其锃亮。街两旁朱楼画栋,层楼栉比,一个商肆连着一个商肆,杏儿看着那些商家用各种样式做出的匾、牌、幡、灯箱……,目不暇接,直看得眼花缭乱。

西安城因为丝绸之路商业的发展。现在已经成了五十万人口大城,真是富甲天下了。在三个月前他被贩卖。只是在车里看到过这些情景,……今天杏儿在半个时辰前路过轻烟楼、澹粉楼、翠柳楼三处酒楼。抬眼之间,已到了人山人海的弥陀寺前广场了。这是她熟悉的地方,几个姐妹当初哀求人贩子好多次,有几个姐姐还受到凌辱,才得到他们来弥陀寺上香的机会,她们不为别的,只为了乞求被贩卖到好人家,千万不要是青楼妓院等地方。

望着弥陀寺前万头攒动人流如潮的广场,杏儿盘划着怎样完成哥哥交付的任务,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哥哥的真实身份,但是知道这个哥哥是个好人,救了她的好人,并且到如今还没有碰过他一根手指。

随着涌动的人流朝弥陀寺信步走去,走过一排排算命测字摊位,有个相命先生突然拦住她,惊诧地说:“小姐面布阴云,必有大祸临头!”刘倩华心里一惊,旋即冷静下来,反唇相讥道:“呸!不安好心,我看你才大祸临头呢!”

在一排明瓦廊的饮食小店,挂满了彩灯彩绸,店店相接。每个店埠门前又飘扬着招幡……店小二们用各种招数招徐顾客,呐喊吆喝,檀板丝弦,一片喧嚷。

杏儿早晨出门没有吃东西,肚子有点饿了,经不起食物香味的诱惑,便踏进一间叫做“江南粥棚”小店,要了一碗冰糖粥,杏儿是江南人,特别喜欢吃这种甜食。这是一种用粳米煮得既有稠米汤,又显得米粒分明的冰糖粥,原来以为只有江南有,谁知到竟然在西安的街上又遇见了。

一只白瓷蓝花碗往面前一放,清香扑鼻,喝一口,温凉适中,清爽甜润,回味可口。刘倩华食罢,交了三只铜钱,店小二接过钱笑眯眯地说:“姑娘,味道如何?”

“不错。”杏儿顿了顿,问,“请问伙计,到北桥梓口怎么走?”

“北桥梓口就在附近。你顺着这明廊往前走,到尽头向东拐,再往前约两百步便是一个丁字路口,往东就是北桥梓口。”

“多谢店家。”

杏儿循着店小二指的方向,快步走着。从明廊向东转弯处,见沿路摆了许多卖葡萄干、哈密瓜干等小摊,然后走到一所院落的门前。

“你找谁?”门子叉着腰,喝斥着跨进门槛的杏儿。

“我找刘夫人。”杏儿稍微有些慌乱,但是还是镇静下来。连忙又补充说道:“夫人上次看民女的绣荷包绣得好,让我改日到府上当面做给夫人看。”

门子这才注意到杏儿生得水灵,色迷迷地盯着她,笑道:“哟,倒是守信用。不巧,夫人到弥陀寺进香去了,你过一个时辰后再来吧。”

“噢……”

“要不这样,你进门房坐坐,喝点茶,等夫人回来。”说着伸手顺势在杏儿的手上捏了一把。

见那个门子贼眼溜溜地瞅着她,见过周宝这个色鬼,没有想到连这个门子也一样是色棍,因想见到刘夫人,心里虽然厌恶但还是装着腼腆的样子说:

“大哥,那我过一个时辰再来。”

离开刘府,心中惆怅。他又不认识那个刘夫人,就算是弥陀寺距离这里不远,他去了也找不到啊。犹豫了一会。还是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赶到弥陀寺。

偌大的弥陀寺其气势很像开封的大相国寺。她跨进山门,进进出出的香客挤得水泄不通,便闻到阵阵浓重的香火味。步入寺内前院。人声鼎沸,院中铁塔形的巨大香炉内香烟缭绕,善男信女们擎着香把互相拥挤着,正殿、侧殿门口人流如涌,络绎不绝。

杏儿也买了几束香把。顺着人流走进观音堂,她并无心烧香拜佛,眼光在出出进进的香客中瞟来瞟去。观音堂里与外边大院的熙熙攘攘判若两个世界,一片肃静,一派虔诚,只有木鱼声声和悄悄的脚步声;披着黄色锦缎的长方供桌上供满了鲜花酪果,燃着一字排开的数十支红烛,进香点蜡的香客太多。烛台香炉不够用。于是不等蜡烛烧完便吹熄取下,点燃新烛插上,那案前香炉里的香,未等烧完烧透,便撮往殿旁一处巨大石槽内任其燃烧。

观音塑像下供桌前摆了十个绣有花草的蒲团,香客们虔诚地跪伏于上。或默默祷告或求签问卜,磕头拜叩。彼起此伏……临到杏儿,她心不在焉地插上红烛连香也没烧着便插入香炉。慌忙跪在蒲团上,匆匆草草地叩了三个头,起身往外走。

忽然,她听到旁边有人说了一声,“刘夫人,请走这边......”

惊异地睁大眼睛看时,却是一个老僧正引着个贵妇出来,看来是刚从里面解完签或者是上完香油钱,难得这老僧这么殷勤。

心里一横,走向前去问道:“这位可是咸阳知县刘大人的夫人?”

正准备跨出观音殿堂的刘夫人猝然见一村姑站在面前,戴着花头巾束着扎花围裙,弄得懵懵懂懂。

“我是,你……。”

“刘夫人,我是从凤阳来的同乡,有人托我给刘大人捎一封信!”

“哦!同乡!”刘夫人不惊不喜,机警地朝四周瞥了一眼,这才压低声音说:“我家老爷现在咸阳,不在西安城中。”

“据我所知,夫人才是凤阳人啊,刘大人倒是江西人士。”

杏儿笑道,心里却嘀咕着哥哥和这个夫人的关系,谁也不知道,这只不过是朱高炽布下的一个棋子而已,那个所谓的刘大人,才是朱高炽的嫡系,这个刘夫人曾经是朱高炽府上的一个侍女,被赏赐给了刘大人做妾室。

经过一番试探,两个人一前一后,绕过几座大殿,顺着一个两面殿墙的狭卷走了去,踏上数十级台阶,便是一片松林,穿过去,是一个小小的漫坡,松林中掩着一座凉亭,她们走上去。

两个人商量了一会,杏儿将朱瞻垠的要求传达给了刘夫人,刘夫人考虑之后,觉得没有太大的问题,两个人约定了时间和地点,因为杏儿以后出来不一定方便不方便,约定了刘夫人派人去秦王府找她,具体怎么找,刘夫人自有办法。

然后,杏儿先自离开了凉亭,然后这次先去药店抓了几服药,就回秦王府周宝住的小别院去了。

没有让杏儿等多久,等杏儿回到秦王府别院半个时辰后,刘夫人派人来到周府,就告诉了他详细的步骤,但是一切都要基于朱瞻垠的伤势稍微好一点再说,不过也不能太过慢了,秦王的什么态度,谁能说清楚。

到底参与没有参与到追杀朱瞻垠的行动之中,谁也说不定,而秦王府确实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但是现在也的确没有太好的办法,就连刘大人也从咸阳回来了,还是不得要领。

三天多过去了,经郎中疗治和杏儿照护,朱瞻垠的伤渐渐好了。这天早饭之后,阳光洒满庭院,他坐在花架下的石墩上,杏儿细心地为他梳理着一头秀发。

朱瞻垠觉得前胸后背暖洋洋的,手心里沁出了热汗,浑身关节也轻松了许多。看着杏儿那一身束身装扮,那胸部臀部被勾勒出的优美的曲线,闻到了她身上散溢出的与在花丛中一般的馨香,情不自禁地仰面瞧瞧杏儿秀丽红润的脸,正碰上她俯着的温情脉脉的眸子。

“别让人瞧见,多不好意思。”杏儿的脸更红了,轻轻地松开已经梳理好的头发,将他的头发挽成一个髻,插上一根玉簪,在他的耳畔悄声说道:“刘夫人派人传话过来,我们明天就走!”

朱瞻垠点点头,的确拖延不得了,为了防止被周宝或者秦王的属下看出破绽,咸阳知县刘大人最近动用了不少朱高炽曾经留下的关系网,将秦王和周宝套住,周宝被人拉住去了咸阳做大生意,而秦王朱志均正在发愁什么事情,也没有往这边想,周宝又是他最相信的人之一,所以朱瞻垠在这里还是比较安全。

但是将周宝用办法调出西安城,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不,马上周宝就要回来了,再不走,估计杏儿真的是要羊入虎口,而那时一个不小心,就连朱瞻垠也不安全。

明天就走,要快点走,两个人同时的想到。。。)

第三百三十五章 逃亡 一

没有迟疑,第二天,周宝依然没有回来,但是借口带着哥哥去怀庆堂看病的事情,杏儿带着朱瞻垠离开庭院,并顺利的从刘夫人那里得到哦两匹马。//高速更新//

三个时辰之后,刚到正午,他们已经到了王顺山,基本上已经出了西安城,王顺山位于蓝田县城东南十里左右的地方,此时他们已经离开西安城近百里了。王顺山是古代二十四孝故事之一“王顺担土”里的王顺葬母于此,因而得名。

经过一阵急行,马儿也累了,他们缓辔来到王顺山西麓的丛林边。山林叠翠,溪水欢腾,春阳下显示出一片旺盛的生机。路边山石的夹缝中有一棵老榆树,好像曾经遭遇炸雷轰击过一样,树皮几乎脱尽,树干半边空心,另半边卷铜似的生满了绿苔。

休息了一会,正准备挥鞭纵辔,白马昂首长嘶,要撒开四蹄,红马昂首扬尾,紧傍着要欢腾驰骋。前面是丛林密布的陡坡,他们控辔减速,折向右边的山溪。

“朱公子!”斜刺里忽然走出一个人来,拦住了马头。

朱瞻垠警惕地勒马问道:“你是谁?”

“朱公子,我家老爷有请二位过去叙话,还望不要见怪!!”那人摘下斗笠,扬起脸来。

“啊呀,原来是刘达!”朱瞻垠不认识,但是杏儿却认出来了,却正是刘大人府中的管事,这几天都是这个刘达给杏儿联系,于是惊叫起来:“难道是刘大人来了?”

“正是。朱公子,杏儿姑娘,知道你们要走,老爷便带着老奴找来了。”

“啊?知县大人亲自来了?”

“是的,请两位随老奴会见老爷。”

“什么事这么急?”

“这……马上见到老爷就知道了。”

朱瞻垠和杏儿交换了一瞥疑虑的目光,便牵着马跟随刘达沿着山溪,来到一处浓荫遮掩的山坡,顺着一条弯曲的山径,走上一个破旧的凉亭。那个刘大人反剪双手,背对着他们,正仰望着王顺山顶。

“见过县台大人。”朱瞻垠见刘大人依然背手眺望。轻咳一声说道,心里稍微觉得有些不舒服,这个刘大人说句实话,不过是父亲众多门徒中的一个而已。而自己却是皇子的身份,看着对方如此托大,心里自然不算平静。

刘大人轻抬右手,算是回答,转过身来。打量着朱瞻垠。问:“公子的伤好些了么?”

“谢过刘大人,基本痊愈,本公子也不是娇弱之人,剩下的也就需要慢慢的恢复了。”

“那就好。”刘大人沉着脸说:“其实无论伤势如何,你必须立即离开西安了,下官这次前来,是想告诉公子几个消息。”

朱瞻垠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刘大人继续把话讲完。只听到第一个消息。就有点忍不住了,就听刘大人说道:“现在世子已经不在凤阳,皇上召见,已经去了京师,昨晚刚传回消息,但是不确定。听说现在世子在镇江。”

“为什么不确定呢?”朱瞻垠皱着眉头问道。

“这还不明白,只是听说世子请旨去镇江。但是半路失踪了,陕西之地。世子虽然重视,但总归相隔太远,消息不可能一下子传过来,”

“刘大人,那个悍奴周宝假冒朝廷车队,贩运大宗走私货物,你那里可查出什么……。”

“这个都在世子的掌握之中!”刘大人打断他的话,“这些已禀报世子,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

刘大人冷笑着说:“现在卑职查到,追杀公子,可能与秦王有关,这次公子能借助他们的车队回来,真的是出人意料之外,否则,一路上的盘查,还真的不好过!”

“和秦王有关呢?果然不出我所料。”朱瞻垠眼里露出意思寒光,他原来一直跟着朱棣南征北战,虽然最后被派往一个小国家协助治理,但还是养成了一股自然而来的霸气。

“哼!且不说这件事了,我想快些见到父亲,有什么办法没有。”朱瞻垠知道现在也奈何不了秦王,所以直奔主题,问最关键的问题。

“公子,卑职就在西安,很久没有让世子注意过了,对于那边的事情,知道的实在有限,但是公子也不必前往京师,要找到世子,我想公子应该去合肥一趟,哪里的按察司按察使曾大人是世子一手提拔起来的,而且事务交给曾大人的很多,他应该知道的。”刘大人回答道。

“这就是你今天要告诉本公子的!”朱瞻垠问道:“还有,能不能把最近秦王的事情,通过锦衣卫的人透露给皇上呢!这禁止走私的律法是万岁亲自颁布的,先不说追杀我的事情,但凭借走私,他们——。”

“对,严禁走私是万岁颁布的圣谕,”刘大人顿了顿,看着朱瞻垠说:“所以公子是想,这宗官司如若想赢,除非能闹到京师,惊动皇上,由皇上亲理!”

朱瞻垠默默地点点头。

刘大人考虑了一下,也点点头,稍后左右前后张望了一番,确信沓无人迹,这才从抽中取出一封书信,十分严肃地说道:“卑职有位同榜年兄孙天福,眼下升任在合肥做同知,也算的上清正廉明,秉性刚直。你到合肥之后,千万不要莽撞乱闯,不能轻率去找按察使曾大人,卑职怀疑要杀公子,他哪里肯定会有人监视的,公子可以见一下我这个同榜年兄,将卑职这封书信当面奉呈,听听孙同知的意见再做道理。”

杏儿双手接过书信,替朱瞻垠说:“多谢县尊大人恩眷。”

“那卑职就不再远送了!西安去合肥千里迢迢,关山险阻,秦王最近和陕西总督等人来往很密切,我怀疑他们必将派人追捕暗杀,而一路上更是四处陷阱,爪牙遍布,你要处处留心,事事谨慎哪!”

“本公子牢记了,谢谢大人教诲。”朱瞻垠的心里总算是暖了一下,看着这个刘大人这么关心。才知道为什么会让他来咸阳做知县,而且多年没有提拔,这个人还是挺能办事。但是就是有些不会做人。

说话间,老仆刘达匆忙走上凉亭,气喘吁吁地说:“禀报老爷,山下有几个可疑的人朝这边走来。”

“噢!”刘大人吃了一惊。“难道怀疑到本官身上了,看来公子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开,而且本官是世子的人,这个在西安还是有很多人知道的!”

“这样吧!你们快从后山绕回去!”刘大人也不耽误什么,急忙随老仆刘达朝另外一个方向。竟然连道别也免了,这也就是朱瞻垠心说他不会做人的原因吧。

仓促中,朱瞻垠、杏儿跨上马,顺着后山飞奔而去。

离开西安已经三天,他们为了逃避官府缉捕,避开往官道,径直向南过马寒山折向西越洮水,经乌鼠山、王竹山、首阳山。不敢走官道。不敢过集镇。顺着荒坡野岭丛林小径日夜兼程。

进入终南山之后,每日转绕岗峦之中,莽莽林海,丛丛荆棘。夜幕降临之后,入冬的终南山是寒气森森,云雾重重。他们带的干粮吃完了。便采摘野藤根,射杀山禽野兔。充塞肌肠,就这样转悠了一日仍找不到出山之路。迷失了方向。

原指望在半个月里能赶到合肥,如今已走了三天多仍困在陕西境内,陷入迷宫之中。朱瞻垠心急如焚,恨不得身生羽翼飞向合肥。路途的艰险他倒并不畏惧,并未气馁,他和杏儿很清楚,如果真的和秦王等人有关系,这些人决不会放过他的,不但暗处会有人追击他们,而且在官府方面,他们也会想办法,但很难说他们不会追上来。

必须机警地逃避,巧妙地周旋,不舍昼夜地东奔。抱着豁出性命,直奔合肥。他们估计几种情形都可能出现,一是在去合肥的途中不幸被捕遭杀戮;一是即使历尽千难万险到达合肥,也不能知道父亲的消息,那么他这次千里奔波就白忙乎了;

但是就算见到父亲朱高炽,这件事该如何解决呢……尽管疑云重重,朱瞻垠还是抱定宗旨,只要一息尚存,都要奋力拼搏作困兽之斗。他不信前程已是山穷水尽;他以为自己倒似是一只在风雨雷电中搏击的苍鹰,振翩凌霄,极目苍穹,飞越群峰。杏儿被他的倔犟、他的无畏、他的肝胆所激励,也不计自己是个女儿身,极力的不拖累这个朱公子。

这么几天来,他终于知道了这个朱公子的身份,但是并未让杏儿退缩,而是更打定主意,要帮助这个朱公子完成心愿。

两个人就在山间找个避风处休息了一会,就算是休息一会,已经累急了的朱瞻垠也立即陷入了睡眠状态,而杏儿在一旁没有一丝睡意,深深地看着这个朱公子睡得多甜,嘴角边挂着惬意的浅笑,显然正在做着一个美好的梦,枕着肘打着呼噜。

她为他轻轻地拂去面颊上的尘垢。她看到他那清秀的脸显然消瘦了,变黑了,那为了易容粘在唇边的胡须显得滑稽可笑,可能是胶液干挣皮肤的关系,睡熟时唇边不断地抽搐着。她怜悯地亲切地俯视着他,却不忍心叫醒他。

抬头看天,已经日近中天了。不能再多担搁,到天门寨还有两三个时辰的路程,前面吉凶难卜。于是,她轻轻地俯贴着他的耳畔喊道:“公子,该起来了!”

朱瞻垠惊醒,一骨碌站起来,杏儿叫他到河边洗洗脸,喝几口水。

两匹马吃饱喝足,悠闲自在地摇着尾巴,不时地打着响鼻,轻提前蹄。

半个时辰的熟睡,朱瞻垠精神多了,只是肚子饿得咕噜噜响,只想赶快找个人家设法弄点食物。路上先后遇见两位樵夫,都说这大山方圆数十里别想找到村庄,只有那双峰夹道的天门寨,是个有几十家铺面的小街,可以歇住用膳。

朱瞻垠依然很警觉,此地仍是陕西境内的终南山,天门寨离商县、山阳都不太远,距西安最多三百来里,说不定关卡林立,盘查森严,而这天门寨是出终南山的必经之道,万一在那里被认出便很难逃脱了。

樵夫告诉他们。由此至商南若不经天门寨,除非插翅腾云,因为处处是峭壁深渊。惟有过了天门寨,才有山路通商洛山北麓,抵达商南。朱瞻垠在马上遥望群山中矗立的双峰,忧心忡忡地对杏儿说:

“杏儿。你估计天门寨可会有人把守?”

杏儿正小心翼翼地控辔缓行,思忖天门寨地处丛山峻岭间,荒僻偏远,人迹罕至,按常理官衙不致在这里设伏的吧?听到朱瞻垠问她。便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但愿如此,”朱瞻垠在马上点点头说,“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秦王不可怕,但是陕西布政使、提刑按察使,都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十分狡猾。我总觉得还有一批追兵比他们更狡黠。我能在之前逃跑。他们自然能想到此间必有隐情。他们一定会害怕我将真相张扬出去。传到京师,因此就会百般警惕,不放过每一处关隘,即使这荒僻野岭,也恐怕不能轻易疏忽。我们宁信其无孔不入,切不可掉以轻心。”

杏儿赞许地点点头。说:“公子言语有理,过天门寨还须格外小心。”

他们拍马纵辔。小心地控驭着坐骥,在险峻的山道上朝天门寨方向间去。

天门寨上居住着百来户人家。房屋依山而筑,相向两排房屋间的街道只有一丈多宽。街上有几十家杂货铺、酒店、客栈。药店等门面,最引人注目的青灰色砖墙门楼高耸的是三清道观。

等他们来到天门寨时,天色已晚。一来又饥又渴,十分疲倦,二来天黑了往东去的山路崎岖也很危险,好歹觉得寨上安全无虞,便决定留下来好好歇息一夜,次日天明赶路。

他们走进挂着长安客栈招牌的旅社,店主是位三四十岁的女老板,笑眯眯地迎上来,问道:“二位客官要住店么?”

杏儿迅速向店堂扫了一眼,朱瞻垠回答说:“正是,请问大嫂,贵店有马厩么?”

“有。马厩、马料、马夫、马灯,一应俱全。”

朱瞻垠与杏儿两人将马匹交给店中伙计,随着女老板会后院客舍,顺着青石径来到一排木质结构的小楼,他们要了楼上朝东尽头的一间房子。

饱餐一顿之后,伙计送来热水,朱瞻垠给了伙计一张银钞,向店伙计打听最近天门寨有什么异常没有,却是听到有官府盘查的消息。伙计接了钱,当然说的十分详细。

“客官新来乍到,自然不知究中原委。这天门寨近来不比往日,每天黄昏开始戒严,盘查来往过客。”

“莫非……出了盗贼?”

“不是盗贼,是缉拿逃犯,说有个刺杀肃州卫的刺客,叫……叫朱瞻垠的,说是此二人刺杀朝廷肃州卫指挥使罗永辉,杀死官兵,是朝廷钦犯。府县捕快在天门寨布下关卡,很是森严。”

“哦!”朱瞻垠大惊,杏儿急忙向他使眼色,从容地对店伙计说,“咱在西安也见到官府榜文,没想到这荒山野岭也布了关卡,想必那钦犯是插翅难飞了。不过,倒也怪,白日未曾设卡,我们来时并无人盘查。”

“谁说没有?”店伙计说:“只不过寨西口没设卡而已。寨东头就不一样了,少说也有四五十名官差捕快。大凡出天门寨往东的行人过客,一律盘查,观照画影图形,仔细验对。关卡设在阎王壁前,那阎王壁陡峭千丈,壁下山道狭窄盘曲,人行碰膝,马过曲蹄,非常之险。”

店伙计临出屋时笑道:“二位只要带路引,就不碍事。官府只捉钦犯的。”

朱瞻垠惊出一身冷汗,后悔不该来这倒霉的天门寨,但若往回走,陷在陕西境内,困在大山之中,也只能是死路一条。况且恐怕也未必不被发现,倘硬闯阎王壁东行,显然是自投罗网。

杏儿也不无忧虑地说:“咱幸亏没有贸然走出天门寨,看来阎王壁是很难通过了。”

朱瞻垠说:“可是,去合肥经河南必须经由商南,小二说去商南又非经阎王壁不可。杏儿,我已易容改形,这一嘴须子一身商人打扮,说不定能从阎王壁混过去。”

“不行,万万不可莽撞。你这易容乍看来不似原貌,仔细辨认还是变化不大。况且又无路引,一搜身便更麻烦,刘大人给孙大人的书信再被查出,便一切都完了。”

“前进不得,后退不行,又无别路可走,难道就坐以待毙,束手就擒不成?!竟然一点估计都没有,追捕一个朝廷皇族世子,难道皇上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公子勿躁,再冷静想想。”杏儿也有些纳闷,这个朱公子是皇族身份,怎么说通缉就通缉,一点皇族的身份都不顾及呢?

过了一个时辰,月到中天,蛙声如沸,丛山峻岭沐浴在混茫的月色中。窗外的大山里不时传来阵阵狼曝和猫头鹰的啼叫声。客栈的大院内洒满月光,一片宁静,那放置在院内的马车,轿子,杂物,守候着死寂的月夜。马棚内几盏昏黄的油灯闪烁明灭,偶而响起拴在棚内的马儿喷着响鼻的声音。远处不时传来巡夜的吆唤和梆声。

朱瞻垠下楼小解后刚刚踏上楼梯,忽然听到客栈大门口突起一片喧哗。他赶紧飞奔上楼,回到客房,杏儿警觉地迎上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朱瞻垠摇摇头。他们从门缝往大院里看去,只见涌进数十人来,个个提着刀剑,打着火把。在火光的映照下,朱瞻垠吃惊地发现了一群捕快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当初追杀他的人之一,听他的同伙喊他叫做赵健。

本以为在进入凉州之后早已将他甩掉,万万没料到他竟然领了一群捕快忽然出现在客栈大院内。很清楚,赵健率领衙吏包抄来了。

“冲出去,和他们拼了!”朱瞻垠取下刀,就想往外走。

杏儿伸手拉住他,摇摇头:“冲出去寡不敌众,跑不了。”

总不能束手就擒吧!”

“不!我有办法。”杏儿胸有成竹地掩上门,迅速带上包袱佩剑,吹灭了灯,拉着朱瞻垠,轻声地说,“公子,跟我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逃亡 二

客栈外,赵健冷静地看着捕头指挥着兵卒张网以待,然后令客栈老板娘领着四个捕快在院内客房逐室搜查,他的右额上的那块疤痕在月光和火光的辉映下像一条趴着不动的蜈蚣。//欢迎来到阅读//

他奉命追捕朱瞻垠,已经二十多天了,却没有一次挨近逃犯的机会。那次是在凉州境内以西,刚刚发现踪迹,是在一条小溪边,朱瞻垠正和手下们让坐骑在河中饮水,赵健带领五十人从坡后包抄……谁知道只是杀伤朱瞻垠,冲散了他的手下,却又被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丛林中,从此之后便不知去向。但谙熟陕西地理的赵健分析,朱瞻垠断然不敢去西安府,以他从这条山道专挑深山野岭潜行看来,十有八九是闯入终南山了。

终南山山峦重叠,绵延千里,真的要跑进山里,别说逮住了,就是连踪影恐怕也难以再见到。但是他们也没哟办法,只好也进了终南山中。

在莽莽群山中一连寻了数日,除了崇山峻岭,古木荒林,云雾流泉之外,只撞见猴群山鹿,豹子豺狼,偶尔见到几间茅屋几户人家,哪里见着朱瞻垠的影子?正当他们迷茫失望不知去何处跟踪追寻时,在三叉路口的山脚河边发现了马蹄印和草地上丢弃的纸屑,忽然又兴奋起来,盘诘了几个过路人,有一人肯切地说有一男一女两匹坐骥朝天门寨方向走去。赵健等便迅速追到寨上来了。

为了怕再失去机会,赵健命人拿着陕西提刑按察使司的令牌火速到附近的商南县调集人马。现在基本上已经掌握住了朱瞻基的行踪。

“禀报赵大人,”一个小差役气喘吁吁地来到赵健身边说,“搜遍了客栈每一个角落,没有找到逃犯。”

“难道他们逃走了?”赵健自语地说,“把老板娘给我叫过来!”

“不用喊老板娘了!”商南县新调来的捕头李贵匆忙走来说:“我到马棚搜查,发现他们的坐骑还在,说明他一定没有走出客栈。”

“严密封锁大门,不准一个人走出客栈。”赵健下令。在此之前,他已派士卒把守在天门寨入口处。又通知东头阎王壁守兵,严阵以待。他有充足的把握,朱瞻垠插翅难飞。必擒无疑。

举着火把的吏卒们横成两排堵住客栈的大门。

客栈老板娘战战兢兢地站在院子中,看着脸上一道疤痕的李贵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敢出声。

赵健气势汹汹地逼近她:“老板娘,你他娘的把犯人藏哪去了?”

“哎呀军爷。我实在是糊里糊涂,折腾到现在,官爷并未说明犯人姓啥名谁什么模样家住何乡何地去往何地何方做什么营生犯了什么王法……。”

“别噜苏了!”李贵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心里想老板娘说的也是,没有询问她便四处搜查。她哪里知道犯人情形,于是语调平和地问道:“你这婆姨挺好了,犯人一男一女,肯定住在你这栈内,因为他们的马匹还在你的马棚里。”

“啊,一男一女,官爷怎么不早说呢!”

“他们在哪里?”

“男的长胡子,女的挺水灵。听口音兴许是临洮西安又像河南人。我也搞不清他们究竟是何方人是好人还是歹人,不过看外表不像是犯人!”

“废话少说,你告诉我,这两个人住在哪个房间?”

“啰,楼上最东头的那间房子便是。”

“走!”李贵拔出腰刀,向赵健等一摆头。往小楼涌过去。

“军爷,你们手中的火把要当心哪。我这楼全是木板呀!”

没有人理会老板娘的喊叫。

李贵、赵健并肩蹑步上了小楼,疾步逼近最东边的房间。

“看你还往哪里跑。快快束手就擒!”赵健在门外喝道,同时将身子一侧,闪电般地冲入房间。

火把通明,照亮小屋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人。

桌上摆着一只茶壶,一对茶碗,茶碗里注满水。李贵以手触摸茶壶,壶热温手。

“没走一会,”他自语,忽然放开嗓门,“搜!”

赵健靠近开着的后窗,探首外视,只见窗外一片月色,扑面群山高高耸峙,黑乎乎如千头怪兽。他将火把伸出窗外,勾头向下窥视,模糊一片,深不可测,风过之后,发出刺耳的轰鸣。

“他们不可能从窗口逃走。”赵健得出结论,又补充一句:“跳下去就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不对!”李贵仔细观察了对面山岩,月光下,他也看到窗外是悬崖深壁,但是他注意到,窗外对面岩上的一棵古松像一个倾斜着身子的巨人,“你看,显然。当我们走进客栈时惊动了他们,情急之下,逃到对面的山里去了。”

“这……嗯,不对吧,就那小子的身手,还带着一个小妞,能攀上树枝才怪,此事必有蹊跷。要不我们也攀上树枝,进山里追赶。”赵健是唯一见过朱瞻垠身手的人,也极为了解他索要追杀的对象,提出质疑,但是仍旧不肯放过一点机会。

“太危险。”李贵又瞥了一眼那黑乎乎的山岩,那黑森森的无底深渊,摇摇头,说道:“即使我们跟着过去,那大山重重迭迭,古木杂草,也很难找到他们。”

“那……岂不让贼犯逃之夭夭?”

李贵的脸上掠过一丝残酷的冷笑,那道紫色的伤疤越发显得阴森可怖。他慢慢地将佩刀插入牛皮鞘内,说:“逃?逃到阴阳界去了!”

李贵是商南县的捕头,当然对天门寨一带地形很熟悉。隔谷耸立在对面的群山绵延千里,丛林莽莽,群峰造迭,根本无路可走。他的爷爷曾经对他说过,早年几个猎户从阎王壁越过深谷爬到对面的山里转悠了三天三夜,迷了路,在荆棘丛丛的山岩上忽然遭遇了狼群的袭击,一位猎户当场被群狼撕碎,猎户们拼命逃窜,又遇上了三只斑斓猛虎。经过几天几夜的惊吓,又饥又渴,疲惫不堪。淬然遇上猛兽,哪里能敌,结果被吞食了。

只有一个跳下悬崖,被岩壁大树兜住。捡了一条性命。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闯那边的群山了。当地人管那山叫鬼哭山。这朝廷钦犯他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凭着刚才赵健对其的请示,也不见得有多大本事,何况还带着一个女的。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豺狼虎豹的尖牙利爪……想到这里,遂把详细情况都将给赵健听,后者的脸上又泛起了得意的阴笑。

半夜子时,长安客栈里渐渐恢复了平静。月到中天,银辉泼洒,被惊吓的旅客们驱走了睡意。有的聚在廊下闲聊,有的在院子里吸旱烟,议论着客栈内一个时辰以前发生的搜捕。

“听说那两个差爷来头不小。一个是却是从西安来的上官。一个是商南县衙门的捕头。他们进客栈那凶样儿好像要吃人,莫说俺不认识他们要搜的逃犯,就是知道下落,凭这班人这等张牙舞爪,俺也不会告诉他!”说话的是个驼子。

“驼三爷,你小声点!”憋着嗓门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干瘦矮子。“他们当然有来头了。拿着陕西按察司的手令,来头怎么会来头小呢。”

“也不知道他们追捕的人犯了什么王法。以至于追到这个小地方也不放过?”

“狗鸡巴王法!”凑上来一个瓮声瓮气的粗头黑大汉,双手抱胸插话说。这次是驼子嘘了嘘示意他小声点。黑大汉啐了一口,下意识地瞅瞅楼口,压低声音说,“几天前我在西安一家酒楼喝酒,那酒楼的柱子上就贴了一张告示。”

“什么告示?”

“那告示你们怎么也猜不到,是通缉一个要犯,这个要犯的身份可不一般啊,是一个皇子,勇王你们知道吧,就是他一个孙子。听说勇王的这个孙子,杀了一个指挥使,指挥使是多大的官,你们知道吗?”

“乖乖!”周围的人一片惊嘘,大概是因为怕惹是生非,一个一个溜回自己的房间,只剩下黑大汉、驼三爷和一个小矮子,意犹未尽,不愿离去,蹲在屋檐下继续着他们的议论。

“这告示我也听人议论过。”矮子伸着脖子,声音很小,“这天要变了,连皇子龙孙都能通缉,这陕西的当官的太牛了吧,皇上怎么就愿意呢,他老人家不觉得丢脸吗。”

“这种通缉皇上肯定会知道,至于怎么为什么同意通缉龙子龙孙,”驼三爷直摇头:“那就不是咱们能管得着的了。”

“倒也是,”那矮子说道:“没想到逃到天门寨来了。这长安客栈被官差把的水泄不通,还是没有逮住他们,刚才那阵子,吓死人的。唉,听说他们从楼窗缘树枝逃走,可是进了鬼哭山,十之八九凶多吉少。即使能逃出去,到处画影图形,悬赏捕犯,逮活的赏银千两,杀死的也赏百两,谁人不见钱眼开?再说又有官差四处搜查,真正是天罗地网,就是一时两时抓不到,他们也如同无根飘萍,断线风筝,断难撑得长久。没想到一个龙子龙孙,竟然落得这个下场!!”

“不见得,”黑大汉道,“我从洛阳过来,就没有见到有通缉榜文,只要他们跑出陕西,估计就没有什么事情,再说……。”

街上传来一阵惊锣声随着大呼小叫的呐喊声。几个闲聊的人嘎然止了话头,不知外边发生了什么事。

锣声和呐喊声也忽然停止,四周一片寂静。偏西的月亮不知疲倦地泼洒着银辉。春夜的蛙鸣声一片鼓噪,不时夹着从鬼哭山传来的阵阵虎啸声,令人毛骨悚然。

“砰!砰!砰!”客栈的大门又被猛烈地撞击着,同时响起粗野的吆喝声。

“开门!开门!”

那三个蹲在檐下闲聊的人惊惶地站起身,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匆匆忙忙地溜进自己的客房,慌慌张张地掩好房门。

莽莽丛林,月光从密密的枝叶缝隙中投下细碎的鳞斑,林子间散发着潮湿的腐叶的酸臭和腥气,间或泛起一阵浓郁的不知名的花香。

朱瞻垠紧紧地拉着杏儿的手,沿着荆棘丛生的泥石陡坡艰难地往下浅一脚深一脚踩在湿滑的泥石上。汗水顺着脸上往下淋,内衣也都湿透了。手不知被刺划了多少道血痕,指甲紧抠着岩石。沁出了血,抬头看,苍苍莽莽。不见山顶。

月色下,周围的山石树木都笼罩在淡蓝色的烟岚中,如哭泣的厉鬼潜伏,威伟的凶神兀立。蛙鸣虫叫鼠窜蛇行。说来也怪,朱瞻垠还好说,杏儿置身于这森森可怖的氛围中反倒没有惧怕,他们在一块略为平坦的乱石丛中坐下来歇息。

一个时辰前,捕快们闯入长安客栈时。朱瞻垠和杏儿面对闯入客栈的众多兵卒没有慌乱。杏儿轻巧地顺着古松的巨臂三踯两跳便到了主干枝丫,然后将绳索她给朱瞻垠,让他将绳子在腰间拴紧,又将铁勾牢牢的抓住粗壮树枝,防止他万一失足。朱瞻垠学着杏儿的做法,也很顺利地过来了。他们举刀奋臂将伸到客栈窗口的岔枝砍断。

“唉,可惜了我们的马儿丢在客栈了。”杏儿不无遗憾地说。

“怪心疼的,这两匹马帮了我们不少忙。”朱瞻垠摸摸被荆棘划破的腿觉得很疼痛。说。“不过丢了就丢了吧,在这山里转悠,反正也不能骑马,倒成了累赘。”

“照这样磨蹭下去,咱何时才能赶到合肥呢?”

“只要人不死,只要不给那帮人擒拿。年总能到目的地,眼下是咱闯入这不知东南西北的鬼山里。不知怎么才能走出山去。”

“好歹咱甩开了他们的追捕,那根松枝已经砍断。他们不能也不敢贸然跟着咱进山了。”

朱瞻垠没有答话,摸摸紧贴着身上斜背着的包袱,这包袱连睡觉时也紧紧贴身放着,以免发生紧急情况时忘了带走。包袱里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外,还有知县刘大人送给他们的那封信装在贴身的衣袋里。

朱瞻垠抬头望天,碧宇无尘,月如玉盘,一片空蒙,群山沉浸在梦幻般的扑朔迷离中。他油然地思念起父亲朱高炽。

“啊,杏儿,没有看出来,你的身手还不错,之前你是做什么的,还没有听你说过。”想起了父亲朱高炽,朱瞻垠的心里稍微平静一些,就这些平静之后,他想起了一些疑点,也没有迟疑什么,马上问道。

“我爹在世的时候是在街上卖艺的,奴家曾经跟着他老人家几年,学了点东西。”

“也难怪,这次也多亏了杏儿你了。”这个理由勉强能说得通,但是朱瞻垠却是心中根本不想现在追究,于是夸了杏儿一句,随即陷入了沉思。

“噢!公子是奴家的救命恩人,这一点杏儿会牢记在心的。”

话犹未了,朱瞻垠发现在离他们坐着的地方只有十步远的乱石丛中黑乎乎地立着两条毛茸茸的狼,四只眼睛在月光下闪着绿莹莹的寒光。他下意识地碰了碰杏儿的手,杏儿也同时看到了那两只站着不动的家伙。吓的就要叫出声来,朱瞻垠发现迅速按住了她的嘴,摇摇头,冷静地盯着狼不动。

“嗥——”两条狼忽然昂头曝叫,尖叫声近在咫尺,真是碜人。朱瞻垠紧紧地握住佩刀,心里紧张的不得了。

说来也怪,那两条狼嗥叫一声之后,向他们投来凶恶的一瞥,掉转头,既躬蹑躬地走了,消失在苍茫的月色里。

远处又响起了狼嗥声,虎啸声,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互相对望了一眼,惊警地握住刀柄,小心翼翼地在大块小块的石头中压着自己的月光投影朝东方走去。

第二天上午,赵健又来到长安客栈,他在朱瞻垠夫妇住过的房间仔细察看一番。他走到窗口,对面的山看得很清楚了,阳光高照,峡谷中白云雾霭飘腾,时不时有几只活泼的翠鸟从云河中展翅腾出,啁啾着。对面的山在夜间看得模糊,好像紧紧压在天门寨的躯体上,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却清楚地看出,这个窗口离鬼哭山崖少说也有三十丈,那探身扑来的巨松离窗上也还有大约二十丈。

他开始怀疑了,任凭朱瞻垠的本事再大,也很难变成飞鸟飞过去,况且还是夜间,稍不留意就要跌入深谷。李贵没有发现也没有想到。对面山崖那棵老松树探身的一支长臂早被朱瞻垠过谷后砍断了。他紧锁两道浓浓的断眉,铁梗似的刀痕显得发紫。

“他过不了深谷,”赵健想:“一定还藏在天门寨。”他设想。朱瞻垠两人有可能在他率领兵勇闯入客栈时,曾经在院子里的某个地方,乘混乱时溜出了门外;也有可能他们俩当时在天门寨四处察看动静,发现情况后逃之夭夭;还可能这对贼子效狡免三窟之法。在长安客栈找下房间后,又到别的客栈或道观、词堂、山神庙等地方藏身……逃出天门寨却没有可能,因为寨西进口处已伏重兵严防;寨东头出口阎王壁更早有官兵守卫,犯人一到那里必被活捉。

因此赵健下令,搜查了天门寨里每一个角落。所有的客栈、酒店、药铺、商埠、浴池、道观、山神庙以及每家每户……都被役吏们像筛子一样来回筛了几回,前院后园,屋上梁间,树林山石,毛厕、阴沟,连菩萨身后道坛左右都天翻地覆地搜了个遍,结果连影子也没找到。

“难道这个逃犯会飞?”李贵愤愤地啐道,“难道他有土遁之术!”

“他又不会隐身之法。”赵健说。

李贵用两只筷子在桌上摆了个人字形。他指着左边的尖头说:“这是天门寨这道山与对面鬼哭山交接点。在我们来路进终南山的老鹰嘴——”

“啊!我明白了!是说朱瞻垠要往回跑!”李贵做出判断道。

赵健白了他一眼,说:“他们决不可能往回跑。他们为什么一个劲地朝东走?是一定大有文章的。”

他顿了顿,手指在筷子摆成的人形上方往右轻轻移动,“从天门寨朝东,出终南山是洛南,然后到河南卢氏或栾川——”他的手指按住筷的顶端。摇摇头,自语地。“不可能,因为这条路离西安府不远又比较平坦。他们若是从这儿逃走,很容易被捉住。他们对这一带情形一定很是很熟,决不敢冒这风险。”

“赵大人,那么他们有没有可能永远藏在深山里呢?”

“不可能!”赵健的手指移开上面一根筷子,他心里明白,因为在奉命追杀朱瞻垠之前,秦王爷向他交了底:朱瞻垠非一般案犯,不会满足于惟苟命避难一逃了事。而且给了他足够的权力,足够的关系网,务必在这个朱瞻垠赶到京师之前抓住或者杀死,就算是最坏的打算,也要拖到明年五月之前不能让这个犯人进京,到时候事情可能已经尘埃落定了,秦王就不怕什么了。

赵健的手指又从下面的这根筷子往前慢慢滑动,没有说话,李贵眼睛一亮,说:

“属下清楚了。这犯人一定是逃出终南山从洛南到河南卢氏,后经宜阳、洛阳一直到开封府去,这倒是一条近路。”

赵健的鼻子哼了哼,心里骂李贵是个十足的草包头脑不开窍的榆木疙瘩。慢说洛阳、开封一路官道繁华,难以藏身,去开封这样的大城市,那不是找死吗……赵健的手指慢慢向前滑行,忽然说道:“他十有八九从商南向东先逃往安徽。”

李贵茫然,心里想这下子断了追踪,再要抓到犯人的影儿,恐怕是大海捞针了。

“我们立刻飞奔商南。”赵健断定自己的推测。

“守株待兔?”李贵没有说出来,随口应诺道:“好,去商南。”

两个人的错误判断,终于使朱瞻垠和杏儿两个人免受到了今后的追击之苦,但是,此刻的他们已经在终南山陷入了另外的一个困境之中,不过只要能逃出终南山,那么以后的行程,将会顺利的多了。

但是,他们能逃出去吗?此刻的他们,又在哪里呢?。。)

第三百三十七章 逃亡 三

在一棵古老的银杏树洞边打了个盹,醒来时已升起了太阳,杏儿叫醒朱瞻垠,彼此对望一眼,蓬乱的头发,划破的额头手背,不觉怜悯苦笑。

围着大银杏树绕了一圈的柴火已成灰烬,有两处还在冒着烟,这是昨夜临睡前燃烧的黄火。杏儿向朱瞻垠解释说,在跟着父亲跑江湖时有年夏天的一个夜里,班子露宿大山,那山里虎狼肆虐,父亲就是在睡铺的周围这样烧一圈火,说是可以驱赶野兽。

而他们二人果然睡了几个时辰的安稳觉,耳畔虽然不时听到虎啸狼嗥,可能是因为野兽见了火,吓得不敢近前sāo扰吧。朱瞻垠越来越觉得杏儿有些神秘,之前怎么还没有发现这个女子有这种本事,但是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于是拉起杏儿,到离大树几丈开外的泉边,洗脸洗手,杏儿还取出梳子梳理一番,也为朱瞻垠梳了梳一头乱发。

太阳像一个圆圆的大橙子挂在两峰之间,温暖而柔和,周遭烟岚腾袅,丛林中数不清的鸟儿啁啾着,鸣唱着,飞来绕去。

在他们只有一丈远处的一棵橡树的横枝上,并立着一对翠颈红羽凤头锦尾的不知名的鸟儿,正交颈嬉戏,发出一阵柔情蜜意的低鸣,它们似乎分明看见近在咫尺的他们,但毫不在意,毫不理会,不知是因为这座大山里真的从来无人光顾无敌侵扰之故所以它们不知人之厉害而无惊无惧!还是因为这对鸟儿生来便藏身于这座峻岭未曾出山从没有见过人是什么模样而把他们当成了与虎狼猴子一样的邻居了,抑或是因为这一双情侣欢情正浓陶醉在热恋的甜蜜中而忽略了天地间万物的存在了吧。

让二人不忍心去惊动它们。阳光shè进丛林,像无数支金箭。支校的花草,叶片上托着晶莹的露珠。葛藤灌木野草山花连成一片,空气中充溢着野花的芳香,草木的青气。经过一夜的喧嚣,野兽们已经疲倦,便在山石上草丛中偃息了。

朱瞻垠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远离市声远离尘嚣远离丑恶远离污浊的宁静,洁净,清纯……但是。人世间却是太丑恶太卑污了。心里愤愤地不由攥紧拳头,恨恨地在心里骂着追杀自己的人还有那个已经不亲近的所谓秦王,那也算是他的哥哥啊。才两代的关系,就这样没有一点亲情了。

环顾迭翠群山,不免又神sè黯然:陷入这险峰瘴疠虎狼出没的深山,不知哪里有出口。哪里有人家,通往商南的道路更是一片渺茫。

他们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在无路的山石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翻过一道漫坡之后,山石渐渐高起来,左右两旁均是沟壑,泉水在布满大小石块的山洞里流泻。流泉撞击着石块,溅起翡翠般的水花,打了几个旋涡,又跳跃着奔流而下。两只猴子在涧中石块上嬉戏打闹,全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躬着身朝上走,山路越来越窄,后来竟如同鲫鱼背,仅约一丈来宽。两旁的山涧也渐渐深起来。他们喘吁吁地走上那块巨大的鲫鱼的圆滑脊背,到了尽头,忽然断了路,原是一个空悬的陡崖,一簇簇一片片繁茂的葛藤互相攀扯着镶嵌在山石中,十几棵虬劲的苍松形态各异。有的孤直毕立,有的探首深谷。有的仰卧,有的悬挂。有的弯曲。

朱瞻垠绝望地叹了一口气,瘫软地坐在一块隆起的粗石上。杏儿俯首下看,她惊喜地嚷道:

“公子,你仔细瞧瞧,这山崖陡而不高,那青草地看得清清楚楚,以我的经验看来,地面离此至多不过二十丈。”

朱瞻垠果然看见崖下是一片平坦的草地,甚至连红花黄花乃至花间翩飞的蝴蝶也看得清清楚楚。

杏儿动手砍了许多葛藤,半个时辰后编了根又粗又长又牢的绳索,将绳索的一头牢牢地挂在一棵倒挂的松树上。不一会,两人先后缘索而下,缓缓地落在草地上。

这是长满着青草的溪畔,姹紫嫣红的各种不知名的野花zìyou自在地在草地间摇曳,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他们踩着松软的花草,沿坡而下,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中的鹅卵石明晰可见。他们蹲在溪边的突兀的小石上,掬起溪水美美地喝了几口。

太阳是从小溪对面的两山间shè过来的,他们涉过浅浅的清溪,朝对面的山中走去。

两山间形成了个很大的斜坡,遍布杂草、乔木、碎石,偶尔惊起几只云雀,扑喇喇从脚下突然飞起,拍着双翅,惆瞅着,直冲云雾。忽然,迎面空中掠过一阵飞鸟,鸣叫着四散而去。成群的梅花鹿,山羊还有野兔,从他们的身边惊惶地拼命地奔突而过,几头野猪埋着头哼哼着朝他们狂奔冲来,似乎没有觉得他们的存在,从他们两边呼嚣逃去。

“有猛兽!”杏儿突然惊叫着。

“你怎么知道?”朱瞻垠愕然。

“快跑!”杏儿不回答,拉起发愣的朱瞻垠朝一旁逃去。她知道,在深山老林中,忽然遇到百鸟惊飞小动物奔逃的情形,若不是有猎人shè捕,就必然是出现了凶猛的野兽。

果然,在他们刚跑到五十码开外,兀地与一只豹子撞上了。

这是一头壮如猛虎的穿山豹,暗黄sè的皮毛间有着一块块椭圆的黑斑,竖着尖尖的双耳,环眼圆睁,毗牙咧嘴,显然是这畜牲与他们不期而遇也感到突然,它兀地止步,略弓前爪,摇动着尾巴。

朱瞻垠也抽刀在手,而杏儿也马上躲在了他的身后,那豹子一声吼叫,迎着两人毫不畏惧地窜了过来。

“闪开!”

杏儿一个鹞子翻身,朱瞻垠也向一旁迅速躲开,豹扑快如闪电,但是在一瞬间,突然飞过来几个石子,重重的砸在豹子的左眼左耳。

受惊的豹子发出了撕人心肺的尖叫,动作之灵活出人意料。还没等朱瞻垠站起来,豹子已猛然来了个急转弯,两只如刀的锋利前爪迅疾抓向他的前胸,衣服顿时被撕破。鲜血淋漓。豹子张开嘴将利齿对准他的喉部咬来,他急忙伸出双手死死地权着豹子伸向他的脖子。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杏儿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短剑。纵身仗剑飞扑过去,对准豹子的尾巴用力一划,豹子被此一击,疼得将按在朱瞻垠胸前的前爪缩了回来。撕裂了的布片带着鲜血,朱瞻垠顾不得火炙般的剧痛,趁豹子缩回前爪的一刹那,随手拔出匕首,朝着豹子的颈下用力猛刺。几乎同时,杏儿的剑锋也插进豹子前胸……两股殷红的鲜血,一声凄厉的吼叫,豹子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抽搐着,不动了。

朱瞻垠、杏儿也都变成了血人儿,脸上、手上、衣服上……血迹斑斑,他们相视苦笑。杏儿这才发现。朱瞻垠面sè如土。嘴唇发紫,胸前的血还在往外流,摇晃着,一阵晕眩,杏儿赶忙趋前一步,朱瞻垠倒在她的怀抱里。

杏儿慌忙蹲下。将朱瞻垠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取出随身带的役。涂在他的创口上。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朱瞻垠悠然醒来。额上沁满汗珠,杏儿还准备拿手巾替他揩擦,倏地发现在离他们数十步之外站立着一头斑斓白额老虎,正搐动着肥厚的鼻子双眼眈眈地注视着他们,两只小幼虎紧紧地傍着母虎侍立着。杏儿的头脑轰然一声,心头掠过一个恐怖的念头——

“这下完了!”

说来也怪,那只老虎与杏儿对视一眼之后,昂头打了个干呃,张开的嘴巴真如血盆大口,忽然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去,带着它的两个宝贝从容不迫地离去了。

杏儿惊出一身冷汗,急跳的心卟嗵卟嗵似乎要蹦出胸膛,这才俯身告诉朱瞻垠:

“公子,好险啊!”

“这豹子真厉害!”

“你还不知道,刚才又来了一只猛虎!”

“啊?”朱瞻垠大惊,忽然欠身急问道,“在哪?”

“小声点——它走了,”杏儿指着夕阳下草丛中依稀可见的远去的虎影,“喽,你看。”

朱瞻垠看见了,那老虎的后边跟着两只幼虎,对着如血sè铜锣般的夕阳,猛啸一声,响同惊雷,群山回荡,然后投入丛林中。

“刚才,那老虎突然出现在这前边二十步远的石块边,当时我只想道,怎么也逃脱不了灾难了。经过与豹子的一场搏斗,你又受了伤,我的力气用尽,老虎当时如果扑上来,我俩便成了它口中的美食了。”

“哎呀!实在是太危险了,杏儿,我们快走。说不定那老虎走着走着,又想起来我们再转回这里,那……快走!”

“可你的伤口一定还很痛。”

朱瞻垠的胸口确如针刺火炙一般疼痛,可是他想,痛也得逃,总比被老虎生吞活剥好!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竟然朝着东边的一块空旷的坡地上迅跑起来。

深秋的天说变就变,晌午还是风和rì丽,这会儿山风呼啸,天上涌起了乌云,一声声惊雷在群山中格外响亮,隆隆回声没有个完,怪吓人的。可能是习惯了山间的气候习xìng,那些鸟儿反而活泼兴奋起来。在雷声的间歇中,它们抓紧一天中最后的良辰美景,此起伏彼地鸣唱起来。杏儿搀着朱瞻垠喘息着走到一座山麓,这儿草深过踝,从山上流下的泉水叮叮咚咚地注入溪涧。草地上发现马蹄的樱。难道有人骑马来过?

也可能是野驴的蹄印,但杏儿仔细辨认,断定是马蹄印,他们不禁疑惧起来,杏儿又担心这儿水草肥美,会有野兽出没,不敢休息,架着朱瞻垠越过溪流朝山坡走去。

渐渐地,脚下出现了若隐若现的石阶,泥土杂草淤塞其间。显然,不知哪朝哪代何年何月此山曾有人依山凿阶,大概长年荒芜,鲜有人至,山阶便经世代风雨剥蚀竟至阶痕掩迹了。他们顺着长满藓苔和杂草的阶石一步一步往高处攀登,眼前出现数株抱岩而生的古松,右边贴山生长着一片竹林,在一块空缺处的山石上布满茂密的茅草,依稀可见其间有个黑糊糊的缺口,杏儿用手扒开茅草,繁枝密叶掩映下的竟是一个石洞。

探头往里看。黑古隆冬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滴水如金属铿锵之声,一只蝙蝠扑喇一声掠过她的脸面从洞里飞出。她将朱瞻垠扶坐在一块方石上。自己忙着去捡来一堆枯树枝,采摘了两兜松子。雨浙浙沥沥地下起来了,她用火石点燃绑在树枝上的松明,左手高擎。右手握剑,小心翼翼地走进石洞。

在火把的辉映下,吃惊地发现这是一个很宽大的石窟,顶高约有三丈,石壁有的光滑。有的粗砺,似有人工斧凿痕迹,石壁上尚可见许多动物图形的图画,可以肯定,这个洞有人住过。她走出洞外将朱瞻垠扶了进来,捡了一块干燥没有滴水的地面坐下来。她忙着把树枝点燃,顷刻间洞内明亮起来,奇怪的是烧火的烟气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以至洞内并无烟熏。越发显得暖和惬意。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雷声一声接一声,一道道闪电像魔鬼的利爪伸进石洞,雷声间歇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声,虎啸声。

他们庆幸天赐的地点。免了雨水的浇淋和对野兽的恐怖。朱瞻垠的伤口经杏儿的调治,疼痛减轻多了。他也好奇地站起来在洞内四处瞅瞅。

“公子。你来看!”杏儿突然惊叫起来,那声音如从瓮中发出。一片朗朗回声,“这儿还有条暗道。”

朱瞻垠随着杏儿一道,在火把光亮下,果然见到有条隧道与此洞相连。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默默地顺着隧道往前摸索,约摸数十丈远处,忽有陡壁挡住。

“看这里!”朱瞻垠见隧道左右有石阶通上。

杏儿没有答话,举着火把沿石阶往上走,拐了三个弯,心中默数到一百六十六步时,石阶尽头,顶上盖一块六尺见方的木板,杏儿用力一顶,吱呀一声掀开了,她jǐng觉地探头瞧瞧,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便悄悄地爬上,伸手拉过朱瞻垠。

猛然间闻到一股食品的气味,举火把一照,原是一处有三间房子大小的密室,墙上挂着两盏巴斗大的灯盏,盏内贮满灯油。杏儿用火把将油灯点燃,看清了,室内摆满了大缸小缸,都堆尖盛着米面,豆秫油盐山货,竟然还有干果蜜饯酥饼米糕之类等等,足够一百人吃上一年。那墙上架上,滴溜打挂的挂满了咸肉干鱼,那一头的山架上,堆放着无数把刀枪剑弓等兵器。他们立即明白了,这是一个贮藏食品和兵器的秘密仓库。朱瞻垠早已饥肠辘辘,抓起酥饼米糕递给杏儿,自己则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仓库里一点也不cháo湿,四边的墙都用石灰抹刷,地面铺木板,四周墙脚堆放着木炭,大概是用以使室内干燥吧。仓库的那一边是一扇很大的栅门,挂着铁链却没有上锁。

“公子,我们赶快走,这难道是座军营。”

“不像,军营怎么设在这深山野岭呢?我们再往前试试,说不定能走出大山。”

拉铁链时声音很大,他们屏住声息,没有什么动静,只隐隐听到地面上传来的雷声。栅门外是一个弧形的空间,朝左约摸二十步,是一排分隔成五个袖的小石屋,估计是关人用的;他们心中发怵,连忙退出。往右,是一个约有七八间房子大的空室,不知是干什么的。退回弧形空间,正面又有石级往上,只十数级便到顶端,一间房子大小的地面是水磨青砖,厚厚的红sè布幕遮掩着墙的四周。杏儿轻轻地用手扒开两块相接的布幕,是一堵木墙,她用手按着木墙往旁边一推,开了,yīn森森的房子弥漫着昏黄sè的灯光。

一声惊雷炸响,两人不由得缩了缩身子。接着几道惊闪,他们藉着闪电和灯光,瞥见数尊面目狰狞的罗汉菩萨,噢,原来是座庙宇佛殿!跨出夹门,紧挨着便是一尊坐着的佛像,侧身朝前,便见一溜高台上全是形象各异的罗汉,殿zhongyāng矗立着佛龛,供台上亮着长明灯。他们轻踮双足,从供台上跳下来。

威严又略带慈容的巨大释迦牟尼金身塑像永远是那么从容镇定,俯瞰着大千世界。供案上摆满香烛烙果,黄橙橙的大木鱼无声地骑着紫檀木架。

殿外电光闪闪,雷声大作,忽然间像从天降一样,闯进数十人来,他们高挚火把,手持刀棍,还没等朱瞻垠和杏儿反应过来便被呼啸而来的不速之客七手八脚地捆绑起来了。

被反捆着双手,眼睛蒙上黑布,由一群人推推cāo揉押出大殿,带到西院禅房。听见一人以温和的语气说:

“将他们的蒙眼布摘去,松绑。”

“法师,这二人来者不善,不能松绑。”

“松开吧。”

朱瞻垠和杏儿被松了绑摘去蒙眼布之后,便见一片辉煌耀眼的烛光,眼花缭乱,略一镇定,渐渐看清了原采是座禅房,身边站满光头和尚。正面站着一位面sè红润身材胖大的老法师,手捻佛珠,赤着双足,正注视着他们。。

第三百三十八章 逃亡 四

没有迟疑,顺着荒坡野岭丛林小径ri夜兼程。

进入终南山之后,每ri转绕岗峦之中,莽莽林海,丛丛荆棘。夜幕降临之后,入冬的终南山是寒气森森,云雾重重。他们带的干粮吃完了。便采摘野藤根,sh杀山禽野兔。充塞肌肠,就这样转悠了一ri仍找不到出山之路。迷失了方向。

原指望在半个月里能赶到合肥,如今已走了三天多仍困在陕西境内,陷入迷宫之中。朱瞻垠心急如焚,恨不得身生羽翼飞向合肥。路途的艰险他倒并不畏惧,并未气馁,他和杏儿很清楚,如果真的和秦王等人有关系,这些人决不会放过他的,不但暗处会有人追击他们,而且在官府方面,他们也会想办法,但很难说他们不会追上来。

必须机jing地逃避,巧妙地周旋,不舍昼夜地东奔。抱着豁出xing命,直奔合肥。他们估计几种情形都可能出现,一是在去合肥的途中不幸被捕遭杀戮;一是即使历尽千难万险到达合肥,也不能知道父亲的消息,那么他这次千里奔波就白忙乎了;

但是就算见到父亲朱高炽,这件事该如何解决呢……尽管疑云重重,朱瞻垠还是抱定宗旨,只要一息尚存,都要奋力拼搏作困兽之斗。他不信前程已是山穷水尽;他以为自己倒似是一只在风雨雷电中搏击的苍鹰,振翩凌霄,极目苍穹,飞越群峰。杏儿被他的倔犟、他的无畏、他的肝胆所激励,也不计自己是个女儿身,极力的不拖累这个朱公子。

这么几天来,他终于知道了这个朱公子的身份,但是并未让杏儿退缩,而是更打定主意,要帮助这个朱公子完成心愿。

两个人就在山间找个避风处休息了一会,就算是休息一会,已经累急了的朱瞻垠也立即陷入了睡眠状态,而杏儿在一旁没有一丝睡意,深深地看着这个朱公子睡得多甜,嘴角边挂着惬意的浅笑,显然正在做着一个美好的梦,枕着肘打着呼噜。

她为他轻轻地拂去面颊上的尘垢。她看到他那清秀的脸显然消瘦了,变黑了,那为了易容粘在唇边的胡须显得滑稽可笑,可能是胶液干挣皮肤的关系,睡熟时唇边不断地抽搐着。她怜悯地亲切地俯视着他,却不忍心叫醒他。

抬头看天,已经ri近中天了。不能再多担搁,到天门寨还有两三个时辰的路程,前面吉凶难卜。于是,她轻轻地俯贴着他的耳畔喊道:“公子,该起来了!”

朱瞻垠惊醒,一骨碌站起来,杏儿叫他到河边洗洗脸,喝几口水。

两匹马吃饱喝足,悠闲自在地摇着尾巴,不时地打着响鼻,轻提前蹄。

半个时辰的熟睡,朱瞻垠jing神多了,只是肚子饿得咕噜噜响,只想赶快找个人家设法弄点食物。路上先后遇见两位樵夫,都说这大山方圆数十里别想找到村庄,只有那双峰夹道的天门寨,是个有几十家铺面的小街,可以歇住用膳。

朱瞻垠依然很jing觉,此地仍是陕西境内的终南山,天门寨离商县、山阳都不太远,距西安最多三百来里,说不定关卡林立,盘查森严,而这天门寨是出终南山的必经之道,万一在那里被认出便很难逃脱了;

樵夫告诉他们。由此至商南若不经天门寨,除非插翅腾云,因为处处是峭壁深渊。惟有过了天门寨,才有山路通商洛山北麓,抵达商南。朱瞻垠在马上遥望群山中矗立的双峰,忧心忡忡地对杏儿说:

“杏儿。你估计天门寨可会有人把守?”

杏儿正小心翼翼地控辔缓行,思忖天门寨地处丛山峻岭间,荒僻偏远,人迹罕至,按常理官衙不致在这里设伏的吧?听到朱瞻垠问她。便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但愿如此,”朱瞻垠在马上点点头说,“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秦王不可怕,但是陕西布政使、提刑按察使,都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十分狡猾。我总觉得还有一批追兵比他们更狡黠。我能在之前逃跑。他们自然能想到此间必有隐情。他们一定会害怕我将真相张扬出去。传到京师,因此就会百般jing惕,不放过每一处关隘,即使这荒僻野岭,也恐怕不能轻易疏忽。我们宁信其无孔不入,切不可掉以轻心。”

杏儿赞许地点点头。说:“公子言语有理,过天门寨还须格外小心。”

他们拍马纵辔。小心地控驭着坐骥,在险峻的山道上朝天门寨方向间去。

天门寨上居住着百来户人家。房屋依山而筑,相向两排房屋间的街道只有一丈多宽。街上有几十家杂货铺、酒店、客栈。药店等门面,最引人注目的青灰s砖墙门楼高耸的是三清道观。

等他们来到天门寨时,天s已晚。一来又饥又渴,十分疲倦,二来天黑了往东去的山路崎岖也很危险,好歹觉得寨上安全无虞,便决定留下来好好歇息一夜,次ri天明赶路。

他们走进挂着长安客栈招牌的旅社,店主是位三四十岁的女老板,笑眯眯地迎上来,问道:“二位客官要住店么?”

杏儿迅速向店堂扫了一眼,朱瞻垠回答说:“正是,请问大嫂,贵店有马厩么?”

“有。马厩、马料、马夫、马灯,一应俱全。”

朱瞻垠与杏儿两人将马匹交给店中伙计,随着女老板会后院客舍,顺着青石径来到一排木质结构的小楼,他们要了楼上朝东尽头的一间房子。

饱餐一顿之后,伙计送来热水,朱瞻垠给了伙计一张银钞,向店伙计打听最近天门寨有什么异常没有,却是听到有官府盘查的消息。伙计接了钱,当然说的十分详细。

“客官新来乍到,自然不知究中原委。这天门寨近来不比往ri,每天黄昏开始戒严,盘查来往过客。”

“莫非……出了盗贼?”

“不是盗贼,是缉拿逃犯,说有个刺杀肃州卫的刺客,叫……叫朱瞻垠的,说是此二人刺杀朝廷肃州卫指挥使罗永辉,杀死官兵,是朝廷钦犯。府县捕快在天门寨布下关卡,很是森严。”

“哦!”朱瞻垠大惊,杏儿急忙向他使眼s,从容地对店伙计说,“咱在西安也见到官府榜文,没想到这荒山野岭也布了关卡,想必那钦犯是插翅难飞了;。不过,倒也怪,白ri未曾设卡,我们来时并无人盘查。”

“谁说没有?”店伙计说:“只不过寨西口没设卡而已。寨东头就不一样了,少说也有四五十名官差捕快。大凡出天门寨往东的行人过客,一律盘查,观照画影图形,仔细验对。关卡设在阎王壁前,那阎王壁陡峭千丈,壁下山道狭窄盘曲,人行碰膝,马过曲蹄,非常之险。”

店伙计临出屋时笑道:“二位只要带路引,就不碍事。官府只捉钦犯的。”

朱瞻垠惊出一身冷汗,后悔不该来这倒霉的天门寨,但若往回走,陷在陕西境内,困在大山之中,也只能是死路一条。况且恐怕也未必不被发现,倘硬闯阎王壁东行,显然是自投罗网。

杏儿也不无忧虑地说:“咱幸亏没有贸然走出天门寨,看来阎王壁是很难通过了。”

朱瞻垠说:“可是,去合肥经河南必须经由商南,小二说去商南又非经阎王壁不可。杏儿,我已易容改形,这一嘴须子一身商人打扮,说不定能从阎王壁混过去。”

“不行,万万不可莽撞。你这易容乍看来不似原貌,仔细辨认还是变化不大。况且又无路引,一搜身便更麻烦,刘大人给孙大人的书信再被查出,便一切都完了。”

“前进不得,后退不行,又无别路可走,难道就坐以待毙,束手就擒不成?!竟然一点估计都没有,追捕一个朝廷皇族世子,难道皇上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公子勿躁,再冷静想想。”杏儿也有些纳闷,这个朱公子是皇族身份,怎么说通缉就通缉,一点皇族的身份都不顾及呢?

过了一个时辰,月到中天,蛙声如沸,丛山峻岭沐浴在混茫的月s中。窗外的大山里不时传来阵阵狼曝和猫头鹰的啼叫声。客栈的大院内洒满月光,一片宁静,那放置在院内的马车,轿子,杂物,守候着死寂的月夜。马棚内几盏昏黄的油灯闪烁明灭,偶而响起拴在棚内的马儿喷着响鼻的声音。远处不时传来巡夜的吆唤和梆声。

朱瞻垠下楼小解后刚刚踏上楼梯,忽然听到客栈大门口突起一片喧哗。他赶紧飞奔上楼,回到客房,杏儿jing觉地迎上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朱瞻垠摇摇头。他们从门缝往大院里看去,只见涌进数十人来,个个提着刀剑,打着火把。在火光的映照下,朱瞻垠吃惊地发现了一群捕快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当初追杀他的人之一,听他的同伙喊他叫做赵健。

本以为在进入凉州之后早已将他甩掉,万万没料到他竟然领了一群捕快忽然出现在客栈大院内。很清楚,赵健率领衙吏包抄来了。

“冲出去,和他们拼了!”朱瞻垠取下刀,就想往外走。

杏儿伸手拉住他,摇摇头:“冲出去寡不敌众,跑不了。”

总不能束手就擒吧!”

“不!我有办法。”杏儿胸有成竹地掩上门,迅速带上包袱佩剑,吹灭了灯,拉着朱瞻垠,轻声地说,“公子,跟我来。”

第一章 重生太孙

三日之后,朱允炆睁开双眼,已经没有了那种迷茫之色。(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看着窗外那金碧辉煌的宫墙殿角,心里不由发出一阵的叹息。

用柔软的丝褥蒙住头,仔细审视了一下这陌生而又确实属于自己的身体,喃喃自语道:“朱允文,你现在已经是朱允炆了。你穿越了……。”

不错,三日前,大明太子朱标因病不治而亡,昼夜不离左右的皇太孙朱允炆也随着父王的故去因伤心而昏厥,一时间曾经绝了生机,穷众太医之力而不可使其醒转,但骤然脉象上又转为平稳祥和,只是陷入沉睡之中。

朱允炆死了,而现在朱允炆身体内的灵魂,却是一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律师助理,巧的是,他也叫朱允文,不过文与炆只是同音而已。由于是刚刚大学毕业,所以只能在一家很小的律师事务所打工锻炼。

既然是一家很小的律师事务所,所以平日里事情也不多,闲暇时,就延续了在大学生活中养成的习惯,在起点找一些穿越小说看,那是他的最爱。

没有想到,有一天在办公室内加班整理资料,完成工作又追看了《步步生莲》的最新更新后,突然听到财务室方向有动静,赶过去竟然看见有个人在那里撬保险柜,还没有等他做出反应,随即就感到后脑勺一震,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美女们都穿着华丽而又古代的服装,老头们都背着一个重重的药箱,满屋子里飘得都是中药味,还有门口站了两个娘娘腔。那个时候,朱允文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猛的咬自己舌头一下,却痛的差点没有蹦起来。

吓的满屋子的人都跪了下来,只有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美女在那里“儿啊,儿啊”的乱叫。

那个时候,朱允文确信,若不是有人调戏自己,那么就是自己穿越了,或者说,自己被窃贼打死后,灵魂穿越到古代。

可是当知道自己所附身的这个人是谁时,朱允文当时就懵了,建文帝,而且是死了老子的朱允炆,根据很多穿越小说讲,朱允炆这个人是自从老子朱标死了之后,先是战战兢兢的陪着一个杀人狂六年,然后再被自己叔叔追杀了一辈子的悲惨人物。

为什么,为什么呢?

人家穿越都是当开国皇帝,当将军,当诗圣诗仙什么的,为什么我要当这个倒霉的皇太孙,而且是当一个死了老子的皇太孙,朱允炆的快乐童年一点也没有享受到,在他人生悲惨的开端却把我卷进来,我招谁惹谁了。

刚刚穿越后的朱允文将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终于不可避免的又陷入了昏睡中,也可能是灵魂刚刚附体而不适应的缘故,也许是他经受不了那么大的落差,在那个满屋子人都是陌生人的情况下,昏迷,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经过三天适应,朱允文终于完成了向朱允炆的转变,说来也奇怪,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朱允炆的一些记忆又渐渐的回到了脑海中来,包括其自小练就的琴棋书画,文采风流,还有一些往事,都渐渐的回到了他的记忆中。

三天来,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借助昏迷来消化这些记忆。慢慢也接受了这个既定的现实,心想,大小好坏也做过皇帝,何况,凭着我已经知道的历史,不相信还斗不过你一个燕王。靖难之役,见鬼去吧。

接受朱允炆记忆的同时,他也在暗自绸缪着自己的将来,既然自己回来了,绝对不做那个窝窝囊囊的建文帝,要做,就要做一个名垂千古的建文大帝。自己还有时间,手中还有一个杀人利器——朱元璋。

真的不行,就怂恿着老爷子把什么燕王、晋王、宁王的全部杀掉,自己斗不过,老爷子杀人可不眨眼啊。朱允炆那小子优柔寡断,既然自己是朱允炆,又知道今后自己的下场,还有什么犹豫的。

朱允炆在被褥中发出一阵阵奸笑,把周围宫娥、太医吓的不轻,难道这小祖宗犯失心疯了,想想伺候不周的下场。又摸摸自己的脖颈,一股股凉风吹得他们面如土色,胆小的双腿已经开始颤抖了。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皇上驾到”的呼喊声,随着呼喊,屋内的众人马上跪了下来,每个人都是大气也不敢喘的模样,暮年的朱元璋有些喜怒无常,他可以因为一声咳嗽去杀人,也可以因为一句“明君”而大肆赏赐,不过杀人的机会总是比其他多了许多倍。以至于宫内每个人都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朱允炆心里一动,眼睛马上盯着门口,虽然记忆中有了朱元璋的样子,但能亲眼看看这个颇受争议的平民皇帝,然后再同他握握手,回到二十一世纪也是一种谈资啊,哦,对了,穿越一般是回不去的,何况是这种魂穿。

不过朱允炆心里还是充满了期待,这种机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

第二章 适应一下

没有多大一会,随着门帘声响,一张马脸出现在眼前,虽然脸上布满着岁月沧桑所留下的皱纹,但是一双彷佛刺刀的眼睛却掩盖了老去的痕迹,让人一旦注意到他的眼神,就没有办法再去想其他事情。(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盘龙帽下面就是斑白的头发,却异常顺滑的披散在背后。就连鬓角也整理的没有一丝乱发,随便穿了一件杏黄色的龙袍,也显得威严十足。

眼角扫视着周围跪着的众人,朱允炆知道自己也要拜见皇上,装作异常虚弱的挣扎了几下,口中道:“允炆拜见皇祖父。”

坐了几下,都没有坐起来,其实他也不是那么的虚脱,只是残留在脑海中的那一点自尊,促使他内心的挣扎才会如此。但是朱元璋只是看着眼前的皇太孙,却没有阻拦。眼看着装不下去了,朱允炆只能是怏怏滚起。

可是左脚乍一触地,却是一软,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上,朱允炆觉得眼前人影一闪,有两只手搀住自己,抬头看时,却是跟随在朱元璋身后的老太监。

德阳在搀扶起他的同时,右手有意无意的在朱允炆手腕前停了一下,随即便恭敬的将其扶坐在床榻上,道:“太孙殿下小心。”

朱元璋目视着这一切,眼睛中露出一丝怜惜,朱允炆则是有些不安的看着对面那个马脸老人。震慑于历史上对这位杀人魔王的描述,低下头来,不敢出声。

太监和宫娥们早在示意下,低着头退出太孙寝宫,包括太子妃吕氏在内,也不敢有任何言语。

“朕过来看看,允炆,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沧桑的口音从苍老的人口中说出,此时竟然有一些温暖,此时,朱元璋已经不再是大明的开国皇帝,而是一个慈祥的爷爷。

“允炆觉得已经好很多了,谢皇祖父挂念。”朱允炆小心的斟酌着言语修辞,尽管皇太孙的记忆还存在,他也需要慢慢的适应。感觉到朱元璋在紧盯着自己看,于是脸上刻意露出一些虚弱的神色。心里却是快速思量着。

看着孙儿那彷徨的神情,升起一种护犊的感觉。可能此刻他又想起早逝的太子,心里怜惜之情大盛。~~~~

……。

因为国家大事集于一身,朱元璋在东宫呆了不是很久,等他走后,朱允炆那颗乱跳的心才慢慢的恢复平静。从众多穿越文中他了解到,可能朱元璋真的有心将皇位传给朱棣。因为杀伐果断的燕王使朱元璋似乎能够看到了壮年时的自己。但是迫于群臣前仆后继的反对,这个皇位始终也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因为太祖朱元璋的杀戮已经使众臣寒了心,现在已经发生过的胡惟庸案、空印案和郭桓案几乎将朝堂换了几轮。今后的大明需要一个仁厚的皇帝,而朱棣的满身杀气正是很多朝臣们反感的地方。要说朱元璋此刻宣布朱棣为皇太子。恐怕朝堂上那些所谓的名士、诤臣会不断的用各种理由攻击燕王。

更何况,就算是遵从古训,立太子,讲究的是立嫡立长,然后才是立贤。燕王一不是嫡出子嗣,也就是说朱棣并不是马皇后所出。二不是长子。他的上面还有秦王、晋王两个哥哥。无论怎么样,都轮不到燕王的身上。

躺在床上,朱允炆却是睁着双眼久久不能入睡。脑海里仔细的思索着前世的记忆,朱允炆,洪武三十一年登基,次年改号为“建文”。推行削藩政策遭到反抗,经过四年战争,燕王朱棣攻陷南京,宫城大火,朱允炆下落不明。

历史上对于朱允炆的记载非常的少,也可能是朱棣靖难之后,为了掩饰自己的六亲不认而故意将其销毁掉了。就算是偶尔有所记载,也是出了名的懦弱和无知。好像自己看穿越文的时候还嘲笑过其组建的“秀才朝廷”。没有想到,眨眼之间,自己却成了自己嘲笑的对象。

这是不是一种讽刺呢?也可能是对我前世看盗贴的惩罚吧!

朱允炆自嘲着想到,突然灵机一动,若是我不削藩呢?那么朱棣岂不是找不到借口来抢我的皇位了?

猛的兴奋,马上心就凉了下来。不削藩以朱棣的野心肯定也能找到借口,要不干脆自己一登基就将皇位禅让给他算了。抱着永乐大帝的粗腿过日子。

算了,从朱标剩下那几个儿子的下场就可以看到朱棣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终身禁锢凤阳估计这种待遇朱允炆肯定享受不了,最好的结果估计朱棣会给自己留个全尸。

朱允炆躺在床上一夜无眠,否定了自己一个想法又一个想法。

天快亮时,才顿然醒悟,日,我怎么忘了自己是一个穿越者呢?凭借比他朱棣多的几百年见识,还有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嫡系子孙身份,加上众多起点大大培养出来的历史知识。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匹夫吗?

想到这里,心里马上就热了起来。在律师事务所打工养成的习惯使他立刻将双方的优劣排列了一下。

论名份:朱允炆的便宜老爸太子朱标是嫡长子,那么他就是嫡长孙,所以从宗法制度来说,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而朱棣是庶出,所以在嫡长子、嫡长孙存在的情况下,他是没有继承权的。就算是一万个可能,朱棣的上面还有秦王和晋王两个哥哥在哪里压着。所以从大义上朱棣没有一丝的可能。

论实力:朱允炆在文人眼里无疑是一个好的继承者,而朱棣以战功成名,在武将中颇有威信,两个人一文一武。算得上平分秋色。不过枪杆子里出政权,朱棣要比朱允炆的优势大了一些。

论人脉:百姓现在要的是安居乐业,是一个仁厚宽和的皇帝,而不是一个以战功而出名的皇帝。朱元璋的杀戮已经使人饱受折磨,而朱允炆复佐以宽大,这一点只要自己注意,论到收买人心,恐怕朱棣和自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论年纪:十五岁对三十二岁。当然是朱棣优势大了一些,不过自己还有六年的时间,一切皆有可能。

论武功:……这些就不要论了。

“…….。”

朱允炆越是盘算,越觉的自己的赢面越大,不由的从床上一跃而起。把守护在旁边同样也是整夜未眠的宫女下了一跳。

连忙跑过来问殿下有什么吩咐。

才省的自己是得意忘形了。朱允炆连忙收起自己一脸的YY,讪笑着道:“我想出去解个手!”

“解手是做什么?请太孙殿下吩咐就是,奴婢马上去办。”大约只有十四五岁的宫女脸上没有天真的模样,反而是紧张的神色。

“你去办?”朱允炆有点张口结舌,难道现在没有解手一说?这个各位起点大神可是没有说过,于是喃喃道:“解手的意思……,就是……我要……上厕所,去……。”

真的不知道怎么在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面前形容这件事情。手舞足蹈之下,宫女却似乎明白了。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孙殿下想要如厕?”

长舒了一口气,朱允炆连忙点头。那宫女脸上瞬间一红,低首说:“殿下稍待!”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看见房内没人,他连忙溜到床边,想要趁机下床解决一下。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鞋子在那个地方,倒是听见门声一响,那个宫女却是端了个水壶进来,看见朱允炆弯着腰在床边东寻西找,连忙走过来问:“殿下有什么吩咐。”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朱允炆腹诽道。

“解手啊,我的鞋子呢?”不过面对着个小姑娘他怎么也不好意思发火。不过心里已经有了一些不耐。

那宫女感受到主子的心情,当下也不敢说话,只是飞快的将拿了双木屐过来,蹲下套在朱允炆的脚上。穿上之后甚为合脚,也十分柔软,感觉很舒服。

站起来走了两步,刚想问厕所在哪里,却见那宫女跪了下来,伸手开始解他的腰带,不由吓得后退一步,大声问道:“你做什么?”

还以为触痛了主子,吓得那宫女连忙趴在地上告饶。朱允炆这才明白这宫女是要伺候自己解手。由此才想起原来身处在万恶的旧社会。而自己,正是在金字塔的顶端那一部分。

还在犹豫着自己该不该**的时候,从门口进来两个太监,看见宫女在哪里跪着求饶,而殿下却是一脸的茫然,还以为那宫女冒犯了殿下。连忙过来喝诉,竟要将那宫女拖出去鞭打。

吓得朱允炆连忙阻挡住,让那两个太监出去。在那宫女的抽泣中,任由其解开自己的腰带,然后在那以为是水壶的器皿中完成了穿越大明后的第一次解手。

被服侍上床后,朱允炆在心里喃喃的说:“先适应一下再说。”

第三章 除刺的故事

洪武二十五年六月,江南已经进入了梅雨季节,天气总是显得那么沉闷。(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继太子朱标病逝后,云南的西平侯沐英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沐英是朱元璋的义子,亦是镇守云南的主将。自小被朱元璋和马皇后抚养长大,一直被当做亲生儿子,沐英的去世虽然没有像太子一样让朱元璋感到心痛,可是也颇为感慨。当初随他一起打江山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沐英从十二岁就跟着他一起征战天下,原本以为是留给皇太孙的肱骨之臣。

可是没有想到才四十八岁就这么走了。朱元璋再奏折上批复了几个字,然后递给在一旁坐着看奏报的朱允炆。示意让他看一下。上面写着:

“回葬京师,追黔宁王,谥昭靖。侑享太庙。”

朱允炆忙起身道:“皇祖父厚待功臣,是万千臣民之福。”

“不要说这些,允炆,你说说,这沐英死了,云南那里该派谁去?”朱元璋故意板着脸问道,其实对于孙儿的那句称颂颇为受用。

“允炆已经随皇祖父批阅奏折有两个月了,从以前的各地奏折可以看出,沐英之子沐春从小随西平侯在云南平叛,西平侯在云南有颇得人心,与其朝廷再派人过去,还不如让沐春子承父志,在哪里建功立业,更显得皇祖父的知人善用。”

两个月的时间不是白白度过,朱允炆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个身份。再则知道沐家几百年都在云南替大明守护西南,在《鹿鼎记》清初的时候还出现沐家的身影,该怎么说他当然知道。

朱元璋对这个回答显得比较满意,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孙儿,他是十分了解的,性格像极了他父亲,只是比朱标更加善良和软弱,太子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十分坚持原则的人,纵然朱元璋和儿子因为杀戮的问题争吵不休,私下还是比较欣赏儿子的耿直,但是这个孙儿却是一个墙头草似的人物,除了在吟诗作画方面是一个天才之外,对于政治简直没有任何感觉,只是一味的想做个老好人而已。

而且喜怒都在脸上挂着,丝毫没有作为君王的心胸,所以朱元璋一直让他陪伴在自己身边,希望这个孙儿能够学会自己些许手段,能够继续替朱家守护江山。

在之前朱标没有亡故的时候,他也常常要朱允炆为自己读取奏章,也问过类似的问题,但只是得到“一切听凭皇祖父安排”之类的话,现在能提出自己的见解,也算难能可贵了。

孙儿有了进步使他感到欣慰,但孙儿却是一直托词为梦遇父王朱标,说是不想当皇帝。却不料他愈是这样说,在朱元璋心里却是愈诡异。

朱允炆却苦于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托词,只能坚持到底。其实他早就不堪这样的生活,每天在东宫和皇宫御书房两线之间徘徊,要么是回到东宫面对自己那个没有主见却又整天以泪洗面的母亲。要么就是战战兢兢面对那个已经老迈但是又喜怒无常的爷爷。

他也不是无事可做,但做的都是触目惊心。在朱元璋的吩咐下,他开始帮助阅读奏折,甚至可以帮助批阅一些无关大局的奏章。

从那天开始,一个来自现代法制社会的灵魂,在附身之前又是专研法律的大学生,却每天接触的都是一言而决生死的封建制度,已经是和他所学的相违背。

最初伴驾御书房,就遇见周德兴之子周骥被揭发同宫女乱搞关系,以“帷德不修”罪名,父子连坐诛死。在没有什么证据的情况下,不用审问,也不用调查。就是朱元璋轻描淡写的一个朱批,就葬送了几条人命,上百人被发配岭南喂大象。虽然周德兴战功卓绝,虽然周德兴是朱元璋从小的玩伴。但因为牵涉到后宫的事情,谁敢多讲话。更不要说和天子论个高低了。每当看见朱元璋手中的毛笔伸向混合了朱砂的砚台。朱允炆的心就会剧烈的跳动,因为他知道又会有人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朱允炆只能保持沉默,心里忐忑着看着朱元璋拿起那本他最担心的密折,是锦衣卫呈上的,里面的内容是:靖宁侯叶昇牵连洪武十三年的胡惟庸案。

没有迟疑,朱元璋甚至没有再去看后面的详细内容,直接就用朱笔圈了上去。又是数条人命就要消失。

“不要……。”

“没有证据,单凭锦衣卫的一面之词就定罪,恐怕有些不妥。”

“要给叶将军一个解释的机会……。”

朱允炆仿佛又回到了现代的法庭,而自正在为当事人辩护。几个月平静而又无味的生活使朱允炆忘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千古暴君。此时才想起来。望着朱元璋有些迷茫的眼睛,心里不由一惊。

愕然抬起头,好似不相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一样。饶有兴趣的看着平日儒雅随和的孙儿,朱元璋实在觉得没有理由允炆会变得这么急切,不过一个大臣的有罪无罪,该杀或者不该杀就在他的一念之间,不过他倒想听听孙儿要说出什么道理。

这时朱允炆在一时冲动之下,冷静后才明白自己在和谁说话,看着那张拉长的马脸,心里感到些许不妙,这不是六百年后的法制社会。这是一个生杀勿论集权的世界。

心里不由无状的呻吟,几个月都过来了,何苦这样把自己摆在一个风头浪尖上呢?当下话锋一转,忙走到御案前跪下。道:“皇祖父,允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

“上次听皇祖父说,世人都说帝王无情,滥杀无辜。如果这次再无缘由杀靖宁侯,我想皇祖父的盛誉会被小人污蔑。所以我恳请皇祖父能法外开恩。或者给世人一个说法?”

“允炆,叶昇可是谋反,有什么法外开恩?你不要多言了。”在朱元璋的眼里,只要涉及谋反,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看见孙儿为了一介反臣辩解。心里不由泛起一丝厌烦。难道这个孙儿真的不能明白朕的心意吗?朕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你以后的顺利吗?

耐着性子,朱元璋中原按下心里那份怒火,孙儿的不识好歹已经让这个年迈的老人没有耐心。咬着牙说:“当初我叫人在厅中放了一枝带有很多刺的荆条,让你父亲捡起来。他不敢去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谁不知道,朱允炆腹诽道。这个故事在二十一世纪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看见孙儿没有回答,朱元璋笑道:“我当初令标儿拾荆条,他却惧荆条有刺,恐刺伤自己的手。如果朕把刺除去,那么再去拿不就没事了吗?我今天所以要杀这些人,就是除刺,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尽管是已经知道答案,但是朱允炆还是要起身行礼,赞叹圣上英明,心里转瞬一想,却是计上心来。

第四章 救叶昇一命

“如皇祖父所言,世人皆说朝廷擅杀,但却不知道杀的都是一些无知狂妄或者贪墨之徒,以至于造成今日的误解。www.65txt.com为什么世人会如此说法,为什么皇祖父为了天下人,却是遭人误解。皇上可能是不在乎身外名利,可是作为孙儿,却不能不为皇上证明,让天下万民都知道皇祖父的苦心。”

几句话说下来,朱元璋的脸上已经是变了几遍,年迈的他已经不在乎许多后果,但是孙儿的这一番言论却是可能打动了他的心扉,千古一帝谁不想做?又有谁甘心落个桀纣之君的名誉。

“朕一心为天下黎民百姓,但是天下人却认为朕嗜杀功臣,只看见朕杀的那么多功臣元勋,却没有看见朕杀的那么多贪官污吏,为什么,朕难道真的错了?难道他们没有看到那些所谓的功臣贪赃枉法,没有看到那些所谓的功臣鱼肉百姓吗?”

心里这样想着,但是脸上却未表露,只是淡淡的问道:“允炆你想说什么?”

看见朱元璋的脸色渐渐平静,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有了一些效果。朱允炆的心里踏实了很多。也是暗自鄙夷朱元璋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心理。

当下把他在现代所学的法律程序削皮去筋、挑拣一些不会触及逆鳞的说了一些。比如说公审、辩护、取证和陪审团等等。反正也不管朱元璋听懂听不懂。

主要的就是吸引其的注意力,他知道,叶昇的案子并不重要,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案子了。朱元璋只是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理来看待这个事情。不过也算是一种信号,一种新一轮清洗功臣的信号。他在逼迫像是蓝玉等其他武将做出反应。

在几个月的御书房伴驾中,他已经不止一次的看出朱元璋毫不掩饰的杀意,剑锋所指就是在胡惟庸案和郭桓案中的漏网之鱼。他要让人人自危,他要让大家都畏惧,他要把武将们逼上绝路。那么这些人为了自保也许就会露出破绽。

反正他要杀人,他要杀在自己驾崩后,一切能威胁到朱家大明江山的人。不过是寻找一个理由而已。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朱元璋在心里还是十分珍惜自己的名誉,而朱允炆就是利用这一点,挑拣了一个朱元璋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的人下手。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听完了孙儿所讲,心里不由暗自叹息孙儿的妇人之仁,哪有谋反案还要公开审理的呢?那不是自曝家丑吗?反贼还可以请人辩护,还要锦衣卫找出具体证据让反贼辩驳。谋反乃是逆天大罪,落到谁头上都是抄家灭族。谁会承认?陪审团也不就是三堂会审?但是陪审团认为没有罪,大理寺不得强行通过有罪的决议,那还审什么?朕的官员每天都有国家大事要忙碌,天天陪审?那他们倒是愿意,可是朕的俸禄不是白发了吗?

摇着头,正想把其中利害慢慢的说出来,顺便驳回孙儿的要求。但是转眼看到允炆那充满期望的眼神。一向强硬的心忽然又软了下来。允炆长的可真像标儿啊,都是挺直的鼻梁,如剑的双眉,似水的眼睛,还有厚厚的嘴唇、白皙的皮肤,朱元璋仿佛又看见小时的朱标。

标儿这么大的时候,朕还在南征北伐,一年难得见几回,每当遇见,标儿就会为自己捶打酸痛的腰身,会默默为自己整理好地图和文书。会无声的站在自己的身后,然后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

朱元璋的眼神有些迷离起来,好像又看见是朱标站在自己的面前,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却变成:“一个臣子,要饶就饶了,那还用那么麻烦,允炆,既然你有意要维护叶昇,那朕就给你这个人情,你去传旨吧,也让他们叶家知道是谁救了他们,以后必会对你忠心不二。”

要是换成别人,就算是以前的太子在侧,要是和朱允炆一般的说法,那必定是一顿臭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朱元璋对于这个孙儿有着特别的好感,也许是“隔代亲”的缘故,也许是太子刚刚病逝,朱元璋念及骨肉亲情。

而叶昇,功劳在大明开国元勋中可能连末席也坐不上。因为是当初张士诚部降将的缘故,所以在官场上也没有什么人脉。不属于任何派系,也不属于任何门阀。所以朱元璋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播下种子,想收获个西瓜,但是却得到一粒葡萄,令他有些感到安慰的是,集权也有集权的好处,在朱允炆亲自传旨下,叶昇一案没有经过再次审理就落下帷幕。叶昇保爵去职,暂时留于京师。未得皇上御旨,不得擅离。

一向手下从不留情的皇上,竟然为了太孙而赦免了叶昇,这给太子早逝。许多正在观望的大臣们一个信号,也为许多清流名臣坚持立朱允炆为皇太孙坚定了信心,东宫门前,一下子热闹起来。

经过多重推荐,两个士子直接找上门来,景清,陕西真宁人,戴德彝,奉化人。两个人皆是洪武二十三年落第的士子。在京师国子监中求学等待下次的秋闱。

二人年轻气盛,都认为叶昇获救之事,乃是朝廷仁政的预兆,听到东宫招纳伴读之人,便慕名而来,请求侍奉于东宫书案。

作为已经知道二人是谁的朱允炆已经将其二人要到身边,作为侍读之人,将他们打上太孙殿下的烙痕,对于他们的欣赏已经到了不加掩饰的地步。

因为,后世中建文帝失踪后,这两个都是殉节之臣,简直可以说是建文帝的死士,现在朱允炆初回大明,怎么不求贤若渴呢。

第五章 正式册封

洪武二十五年九月,借助叶昇案朱允炆所积累的人望。(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朱元璋正式下诏,皇太孙朱允炆为大明储君,以黄子澄、齐泰、为东宫侍读。景清和戴德彝为伴读。重建东宫制,诏命皇太孙断刑狱之事,锦衣卫南镇抚司听命于皇太孙。

锦衣卫主要负责侦缉刑事的锦衣卫机构是“南北镇抚司”。其中南镇抚司负责本卫的法纪、军纪。北镇抚司管理皇帝钦定的案件,拥有自己的监狱(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司法机构。

朱元璋让皇太孙主理锦衣卫南镇抚司的用意十分暧昧,但又似乎十分明显,作为皇家爪牙的锦衣卫始终要掌握大明皇帝的手中,那么让锦衣卫下一步听从皇太孙的旨意就势在必得,而北镇抚司掌握皇帝钦定的案件,现在的皇帝还有利用的价值,所以暂时不能交与皇太孙,而南镇抚司负责本卫的法纪、军纪。如果是别人主理也没有什么,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清水差事。但若是皇太孙亲自主理,那么意义就不一般了。等于说锦衣卫内部的事务他皆可插手,看着谁不顺眼就可以以军纪、法纪来约束对方,是让人都有些心惊胆颤的。

其中最为不安的不是别人,就是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蒋瓛。本来在锦衣卫中一手遮天的他,突然被放个凤子龙孙在身边,还真的不好受,特别这个凤子龙孙还是以后的大明皇帝。怎么能不让他如坐针毡呢?

皇上天马行空的安排实在让他难以揣测,但是蒋瓛却被皇太孙雷厉风行的作风吓了一跳。为了方便北镇抚司专心诏狱之事,很多事务现在名誉上都归南镇抚司监管。~~~~除了缇骑和探听局之外,别的基本都是南镇抚司在主理着,乍一看皇太孙只是主理南镇抚司,但是锦衣卫却是大半在朱允炆的掌握之中。

也不知道皇太孙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还是不知道官场规则。接到圣旨,皇太孙却是连他也不通知,就召集南镇抚司所有官员开了一个会,其中还叫上了主管南镇抚司的同知和佥事,就偏偏没有他这个锦衣卫的第一号人物,等他赶去请罪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朱允炆封官许愿完毕,众人皆大欢喜。当然,不熟悉情况的他只是口头上的承诺,却是令众人热血沸腾,怎么说皇太孙也是未来的皇帝,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有太祖皇帝在位的一天,恐怕他们很难超过蒋瓛等人,但是如果刻意讨好未来的皇帝,未尝也不是一种投资。

何况皇太孙并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劲头,众人皆保留了原来的官职,只是军匠局的头目多了一个副手,叫戴德彝。

看到往日属下扫向自己的眼神,已经和以前的敬畏惧怕不同,蒋瓛心里也十分的郁闷。可是对方是皇太孙,他又能怎么办,心里暗恨着这些见风使舵的家伙,衡量着以后该怎么整治他们。嘴里却是接二连三的向朱允炆请罪。

知道蒋瓛的人品和下场,但是现在初来乍到还不能盛气凌人,于是朱允炆忙谦和的说:“这些奴婢,忘了提醒我凡事要支会蒋指挥使的。还望指挥使恕罪一二。”

而蒋瓛只能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一味的说道:“不敢,一切单凭皇太孙殿下处置。”一边心里暗自不爽。

朱允炆却是没有蒋瓛想的那么复杂的心思,接到诏书后,之所以迫不及待的去接管南镇抚司,那是因为他想了解一下自己手里到底有多少力量。

可能是故意的逢迎,也可能是出于对蒋瓛的不满,一些有心的下属,在朱允炆不明白,而他们又没有接到通知指挥使的命令下,刻意的忽略了通知蒋瓛,趁机也摆了这个日渐骄横的指挥使一道。

李瑞栋就是其中最为最高兴的一个,看着昔日威风凛凛的指挥使怏怏而去,他对于自己今后的前程又增添了几分信心。看到太孙殿下对于锦衣卫的兴趣很大,于是不耐其烦的介绍着南镇抚司的详细情况。

锦衣卫全名为“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前身为太祖所创头戴凤翅盔的锦衣卫大汉将军设之“御用拱卫司”。

洪武元年时改制之“仪鸾司”,洪武二年时改制成“大内亲军都督府”。到洪武十五年,朱元璋决定改革禁卫军,建立了十二个亲军卫,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锦衣卫”。二十五年来,锦衣卫经过多次磨合,建制终于稳定下来,其中主要职能部门分为南、北镇抚司两个部门。

北镇抚司的主要职责就是主管各地藩王及官员秘密监视、肃反肃贪,独立侦讯、逮捕、判决、诏狱以及反间谍事项。

而经过多年整合,其余杂事基本上被南镇抚司承揽下来,最惹人注意的有三个部门,就是军纪司、侍卫司和军匠局。掌管着皇宫大内的禁卫之责,锦衣卫内部的刑罚和军械开发等等。之所以没有北镇抚司惹人注意,那就是他的职责所在只是在京城范围之内,基本从不公开露面。所以常人眼中的锦衣卫,只是北镇抚司那令人谈虎色变的缇骑和无孔不入的探听局。

把锦衣卫内部的分工了解清楚之后,允炆不由苦笑起来,朱元璋到底想做什么呢?让自己主理南镇抚司,不过是当一个锦衣卫的后勤部长而已。首先,侍卫司掌管大内守护任务,肯定是不会听从自己的指挥。军纪司,说白了也就是一个类似军事法庭的部门,既然锦衣卫是皇帝亲卫,那么什么刑罚只能是皇帝说了算,军纪司只不过是一个抡大棒的执行者而已。

军匠局是他抱有希望最大的地方,想和以后的朱棣对抗,只能靠不断发展的科技才能与百战铁骑有一拼之力。但是到了军匠局之后,看着寥寥几人的荒凉模样,军匠局千户李成文那满脸的横肉。才感觉到自己以后面对的是多么大的一个烂摊子。

幸亏自己先安排了一个戴德彝了解情况,否则还真的被这个李成文拿出的几种火器蒙骗过去,听戴德彝说,这几种火器还是十余年前留下的,专门为了应付上官视察,以现在的工艺根本生产不出来。

发明迅雷铳的焦玉呢?前世身为书虫的朱允文当然知道这个人,不是说在明朝火器已经开始普及了吗?

看着自己的身边,除了景清和戴德彝,几乎没有可用之人。黄子澄和齐泰因为有官职在身,虽然身为东宫伴读,但只是偶尔来授课教授四书五经。暂时根本不可能为自己所用。

洪武二十五年朱允炆最缺的是什么?

人才!

最最缺的是什么?

还是人才……。

第六章 燕王归来

朱允炆想起在济南上大学时,和同学参观过的“七忠祠”。(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里面供奉着铁铉、陈迪、胡子昭、丁志方、高巍、郑华、王省七人,他清楚的记得,这七人是建文帝的死忠分子,换句话来说,也就是绝对不可能被叛自己的人。

必须要找到他们,当然,可能这些人此时还是藉藉无名,就是自己也只是记得一个“城神”铁铉。其他几人也不是太了解,但是谁又能比他多出六百余年的先知呢?而且这样招揽人才,不容易被猜忌。他清楚的记得,朱元璋到死的那天还没有交出自己的权柄,可以看出这个太祖皇帝对权力的控制**。

燕王朱棣最后没有被朱元璋青睐而传位与他,是不是因为两个人的控制欲都太强了呢?朱允炆这样想。

于是一刻也没有迟疑,在李瑞栋的帮助下,景清得到朱允炆的授意,暗中展开了一系列的官员普查。没有几天的功夫,好消息就传了过来,铁铉和丁志方目前正在国子监,而高巍却是已经被人告发说同情空印案犯而被贬往辽东,胡子昭随方孝孺在汉中游学。

陈迪、郑华和王省三人则无从查讫。只得吩咐李瑞栋利用在锦衣卫探听局得关系慢慢寻找。可惜朱允炆也只是知道姓名,再也提供不出详细的资料了。

不过他要做的事情也仅限于此,再做出其他举动,估计朱元璋就要怀疑自己的用心了,对于这个开国帝皇,在晚年的所作所为,朱允炆此刻只能往坏处想,而不能往好处想。

看了太多的穿越小说,使朱允炆对于帝王之家不抱有任何亲情妄想。一切要凭借实力说话,特别是从朱元璋将第十五个儿子朱植放在了燕王朱棣身后为辽王这一举动上看。这个有着农民式狡猾的皇帝,对于任何人也不会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他所相信的只有自己。

面对这一切,朱允炆小心翼翼的对待着。包括寻找铁铉等人也是由景清替自己写了一份奏折呈上,包括在奏折中隐晦的提出要召回方孝孺做老师的想法。还有自己要组建亲卫的想法。做出了一切皆可对人言的举动。

安定南镇抚司后,往御书房走动的次数又开始增加起来。<<>>因为洪武二十五年即将过去,来年的蓝玉案才是他关心的所在。他必须要掌握最及时的材料,因为这次朱元璋最后的动作中,大明的名将基本上被屠戮一空,以至于以后的靖难之役中无将可派,才被朱棣抓住机会的。

这一场历史上有名的灾难,对于他来说至关重要。他必须要保护一些人,否则历史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下去的话,他还不如早做绸缪,为开溜做准备算了。

洪武二十五年十二月是闰月,高丽权知国事李成桂欲更其国号,遣门下侍郎赞成事禹仁烈奉表谢恩于帝京,献马三十匹。恭贺新年。艺文馆学士韩尚质同往京师,以朝鲜、和宁之名,请大明上皇圣裁以更国号。为安全计,燕王奉旨亲自率军护送赶至京师。

即日百官班贺。会耆老百官及于都堂,议国号。帝心大悦,曰:“东夷之号惟朝鲜之称最美,且其来远矣!宜更其国号曰朝鲜。”

百官称善,山呼圣上英明。早朝事毕,留燕王御书房问对。

看着这个行事颇像自己年轻时得四子,朱元璋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而朱棣虽然已经年届三十余岁,但是面对余威之下的父皇,还是如履薄冰。

详细的询问高丽归附的具体情况后,朱元璋冷笑道:“恭愍王死,说是有个儿子,请朕做主立之。后来又说不是。又以王瑶为王孙正派,再请立之,今又死了。再三差人来,李成桂不过是自己想做这个高丽王而已。还要拿朕做挡箭牌,姑且由他吧。”

停了一下,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转口道:“我以辽王就藩广宁,庆王就藩韦州,宁王就藩大宁。诏书已颁,想必你都知道了吧,你要替朕照顾好弟弟才是。”

燕王脸色不变,跪遵父皇所嘱,不敢言他。看着明明委屈但又十分恭顺的儿子,朱元璋心里也觉得有些不愉,明明是燕王辛苦经营所在,连年征战之下,一向壮硕的儿子也消瘦了很多,由此可见藩属的辛苦。可是自己一纸圣谕,就白白的要将自己拼杀出来的疆土让出来,也的确难为了他。

可是这次的分封不止是燕王有损失,就连秦王、晋王也损失巨大,朱棣心中即使再不高兴,也不好意思和诸位弟弟争地盘,有效避免了藩王独大的局面。对任何一个朝代,强大的藩王都不是一件好事,汉代削藩,晋代祸乱,皆由藩王坐大引起。想到这,尽管有些不忍,他也要杜绝后患。

“只是这样委屈了棣儿”。看着一脸无谓的燕王,四方圆阔的脸庞透露出自己年轻时的坚毅,心里不由一软,道:“你怪父皇吗?”

面对朱元璋少有的温柔,朱棣慌忙跪下请罪。看着惶恐的儿子,身为父亲又是大明之主的他也陷入了两难境地。

沉默了半晌,朱元璋幽幽的说道:“你写个折子,把那个权氏之女报上来吧,朕替你给她个名份。”

权氏,乃高丽望族,李成桂为了和大明边防交好,特进献其族长女为燕王侍驾。进入燕王府后,其女甚是乖巧,短短不到半年的功夫就深得燕王和燕王妃的喜爱。只是身为藩王纳妃不能擅自主张,所以朱棣一直没有报于朱元璋知晓。

却没有想到朱元璋早就通过锦衣卫得知,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先在正好施恩于燕王安抚其心。

朱棣再次叩谢父皇恩典,并请不奏之罪,朱元璋勉之。

父子二人一时无话,朱棣想要告退,临去之时嚅嚅问及返回藩地之期,此次奉圣旨带北征军万余护卫高丽使节入朝。先在采石矶驻扎,如果久处京师,必惹人非议。

其实燕王也十分纳闷,先在四海升平。护卫一支区区属国使节,何必要动用北征之军,还万余之众。想来想去找不到原因,想到自己的北平被诸王环围。从内心真的有些害怕父亲因此找个由头将自己废掉,好为朱允炆铺平道路。

这个也是他一直谦恭的原因,“韬光养晦”这四个字,正是临来京师时道衍大师的再三嘱托。

朱元璋听到朱棣问及返期,想了一下,决定还是不瞒燕王,也好让其有个准备。于是从书案上拿出一纸密折让他自己看。

“蓝玉企图谋反……。”

一个惊雷响在了朱棣的头顶,顿时觉得周围的空气沉闷了许多,父皇让自己带兵进入京畿之地,是为了借助北征军的余威压制蓝玉在军中的威信?

蓝玉怎么可能谋反?虽然燕王和蓝玉有些不睦,但毕竟一起南征北战多年,对于蓝玉的为人如何,他是能看出来的。

在震惊之余,朱棣的心里还是落下了大半,蓝玉和太子亲戚关系,所以一直对自己十分排斥。大哥在世的时候,就曾经传出蓝玉对太子说:“臣观燕王在藩属,举动行止,与皇帝无异。又闻望气者言,燕有天子气,愿殿下先事预防,审慎一二!”太子道:“燕王事我甚恭,决无是事。”蓝玉又说:“臣蒙殿下优待,所以密陈利害,但愿臣言不验,不愿臣言幸中。”

蓝玉按说是太子一系,现在父皇立允炆为大明储君。怎么蓝玉还会谋反。想起了这些,朱棣的心“砰砰”的剧烈震动起来。

难道父皇…..。

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兴奋的大叫,可惜道衍大师不在身边,不能为自己做出准确的判断。不过对于其中缘由,他越想越是其中深意颇深。

按捺住内心的狂跳,朱棣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父皇的意思是……。”

“过罢年再讲吧。”朱元璋淡淡的说道。“今年是皇后十年忌辰,我不想见到血光,那样有违皇后的祥和。”

提起马皇后,朱元璋总是满脸的怀念。一向冷酷的眼神也略带了丝丝温柔。

“你好好的歇息几天吧,没有事去东宫看看允炆。他平日和你关系最好,你去了可以帮朕安慰他一下。”

说出这句话,朱元璋的温柔的神情后面隐藏着一丝落寞,眉宇间竟然流露出点点倦意,看到父皇这样,朱棣知道时该告退的时候了。马上跪下叩头,道:

“那儿臣告退,还望父皇保重龙体,以大明江山社稷为重。”

朱元璋挥挥手,待到朱棣退到门边,刚想转身离去的时候。朱元璋突然出声道:“棣儿,眼光要看的远一些。不要计较眼前得失。”

满怀心事的朱棣听到后骤然一愣,忙又跪下道:“觐听父皇的教诲。”

不见回应,抬头看见父皇的脸又转到了别的地方。遂退之门外,转身离去。

第七章 试探

“把这阉人给我绑起来!!”

听到铁铉这样发怒,朱允炆不由的心里一愣。(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但是转眼看到是一脸的冷静,就索性什么也不管了。仔细思量着刚才的过程,不禁为铁铉的机警而叫好。

不过也为燕王带来那个太监的大意而有所疑心,朱棣按照父皇的安排来看望太孙殿下,经过通报之后,朱允炆亲自出迎。这在文人的眼里已经是降尊纡贵了,不过燕王作为一方藩王、手握重兵,又是皇太孙的叔叔。这一点还可以说的过去。

但是进入东宫以后,燕王却是有意无意在前面大摇大摆的走着,而皇太孙却是跟在后面。倒好似燕王是大明储君一般。也可能是朱棣还没有适应角色的变化吧,因为太子朱标在世的时候,他经常这样领着朱允炆出去游玩。

这种场景在朱允炆的眼里也没有什么,在他生活的后世。已经早就没有这些繁文缛节,但是落入铁铉、景清和黄子澄等人的眼中,事情就有些不能忍受了。

太孙殿下是大明储君,也就是以后的大明国君。燕王纵然是他的叔叔,这样做也是对皇太孙的侮辱。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逾越礼制问题,这是燕王再向太孙殿下示威和表示不屑。是谁给了他这个胆子。要是平常人做出这样的举动,估计他们早就令侍卫拉下去了。

燕王这样做是司马昭之心,是公然向皇权发出挑战。

但是朱允炆早就从他们的眼神和表情中发现了问题,及时的暗示他们不要乱来,他可是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引起朱棣的不开心,众所周知,这个未来的明成祖是多么的小心眼和记仇。-====-景清、铁铉和黄子澄三人不是都被他杀了之后再灭九族吗。

他可不想由于自己的改变历史而导致这些对他忠心耿耿的人提前被朱棣怨恨。但是却是想不到几个人早就心存不满了。一直在留意着燕王他们的一举一动。

正好燕王带来的一个太监好似和朱棣十分贴心。几乎是走一步跟一步,在无意之间竟然也走在朱允炆的前面,这种错误是明显的。

在场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却被铁铉在那一瞬间找到漏洞。

一声令下,那个太监马上被按在地上,开始朱棣还不明所以。但是立刻就知道时怎么回事了,也明白其中的关键所在,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看向朱允炆。道:

“你婶婶非常喜欢这个人!”

他不求情,只是借助燕王妃喜欢这个由头,来暗示朱允炆这是家事,他不想抬到桌面上讲,因为要是较真的话,朱元璋可能会维护自己,但是绝对不会维护一个阉人。

“怎么回事?”朱允炆装作不悦的问道。

铁铉站出来,将早就准备好的理由说了一遍,特别强调了这是在东宫,皇太孙才是至尊,说的时候,眼睛扫向朱棣,仿佛在提醒一般。

燕王的脸色一片铁青,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看也不看铁铉,低头望着脚尖,只是等着朱允炆的反应。

“算了,奴婢无状,可毕竟是四叔的属下。”仔细斟酌着用词,朱允炆继续说:“就交与四叔处理吧。”

朱棣方想开口,铁铉抢道:“太孙殿下,这是在东宫,既然太孙殿下让属下统领诸率,下官就要尽到自己的职责,否则还不如让下官回到太学,以免让殿下为难。”

“燕王也是一方统帅,知道令行禁止和言出必行、行必有果这个道理,再说,殿下身为大明储君,要有上位者的威严,此等阉人,如此无礼,下官这样做,更加是为了燕王的尊严。”

朱棣就是不开口,朱允炆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第一次见面就把人家的贴身太监干掉吧,正在犹豫着怎么做决定,听到铁铉如此说,也看向燕王,说了一声:“四叔,你看……?”

朱棣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就如刚才这位大人所说,这是在东宫,允炆你看着办吧。这等不知死活的杀才,杀了也好。”

说过,转身就往内殿走去,那个太监一脸铁青,脸上却无惧色,只是冷眼望着燕王的背影,仿佛要杀的不是自己一般。待到朱棣身影消失,才跪下向朱允炆道:“奴婢不知进退,冒犯太孙殿下,请殿下赐罪。”

脸上不亢不卑,竟然没有求饶的意思。朱允炆经常出入皇宫,自己的东宫也有不少太监,但除了朱元璋身后跟的那个德阳老太监之外,还没有见过如此沉稳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蒙王妃恩典,赐名三保。”

朱允炆头顿时痛了起来,这个太监总是拿燕王妃说事,也不求饶。从他穿越后到燕王就藩期间,燕王妃来东宫看了他几次,和自己的便宜母亲吕氏交往甚密。看来这个太监是杀不得的。

朱棣这次的冒犯是有意的?

朱允炆这样想,突然一个激灵,“三保?马三保?郑和?”

想到这里,不由脱口问道:“你可姓马?”

那太监有些意外,有些好奇似地抬头看了朱允炆一下,不过还是很恭敬的回道:“奴婢跟随燕王之前的确姓马。不过……。”

朱允炆听到这里,当下心里确定面前的太监,就是在他那个历史上比较有名的“三宝太监”。心里大动。

要是招揽到此人,何愁以后海运大业不成呢?

可是又看见铁铉等人的跃跃欲试,也不能不顾他们一番维护之情,当下有些犹豫。此时,已经走进内宫的朱棣不知怎么又出现在身边,冷眼看着这尴尬情景。

此时却上前一步,喝道:“将这奴婢拖出去,鞭打五十,以儆效尤。”

东宫内黄子澄和铁铉等人心内大愤,这是在东宫,怎么能让燕王做主呢?但是苦于自己的身份,只能看向朱允炆,等待太孙殿下的指示。

但是燕王随从却是不管那么多,要将马三保拖了出去。但是东宫宿卫未得铁铉的指示,却也不敢将其交出,空气中一时弥漫着诡异。

朱允炆心里的念头闪动,当下就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不过朱棣这次试探的确太过于胆大一些,不是说在靖难之前,朱棣和朱允炆的关系还是不错吗?但是为什么要公开和自己叫板,也不怕传入宫中給朱元璋知道?

想到这里,不由一笑。对铁铉他们说道:“没有听到燕王的吩咐吗?就按照四叔说的办。”

第八章 暗藏心机

燕王已经走了,带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马三保。www.65txt.com

东宫宿卫虽然恼火,但是没有得到暗示,也不会要了他的命。

但是朱允炆又要忍受黄子澄等人在耳边的啰嗦,所谓的太监,在这些文人眼里是极度受到鄙视的。燕王此次的试探,任是谁都能看出一点端倪,但是燕王却拿着如此身份低贱的太监来试探,未免也小瞧太孙殿下了。

按照他们的想法,就是当堂杖杀马三保,也不能让燕王小视东宫。朱允炆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苦于不能用自己所知来开导众人。

他应该说算得上熟知朱棣和朱元璋性情,这种事情要是说朱棣没有得到宫内的暗示,一向稳重的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幼稚的行为。但是朱元璋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动作呢?难道因为自己的穿越而改变了历史,使朱元璋已经不想将帝位传与自己?

想到这个问题,朱允炆的心里不由的一阵紧张,真的是那样的话,自己一点反抗的资本也没有。

心里盘算着,竟然不理会在外边的铁铉等人,直接回书房去了。

而京师的长安大街上,朱棣骑着马,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看几个人抬着的三保。他也知道,今天东宫发生的事情,很快的就会传遍整个京师。

马上临近年关,朱棣也不想生出那么多事情来,可是自从他知道父皇要对付蓝玉以来,一颗本是平静的心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那日从宫中回到燕王府,将父皇的话告知谋士袁珙求解。只是隐瞒了蓝玉之事,不料袁珙一语就中。说皇上磨刀霍霍指向蓝玉,遂跪拜庆贺燕王。说皇上将会托付江山与燕王。又说起临走之前专门吩咐他去东宫看望皇太孙之事,袁珙则以为,不能再东宫丢了气势,但是也不能落下什么话柄。

而燕王在前首先挑衅东宫诸人的注意力,然后再由马三保也越众而出。故意犯上一次错误,看看太孙殿下怎么处理,趁机看看关于东宫的态度。

有些出乎预料之外,往常那个文弱善良多愁的侄子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对自己摆明了要保的人,却是显得在那瞬间有一丝杀气。

想到这里,突然有些疑惑的又看了三保一眼。

“难道允炆认识三保?”

不可能啊,三保已经跟在自己和王妃身边已经十年了,允炆才多大啊,但是要说不认识,为什么知道三保姓马?而当确认后,又转了心思,身上那瞬间得杀气也消失于无形之中呢?

这一点朱棣倒是可以肯定,因为这是在战场上多年浸淫出来的直觉。而且除了朱允炆身上瞬间而过的杀气之外,他还能感觉到从三保眉宇间露出的怨毒。他们肯定有着什么关系,回去要好好的调查一下,否则,身边真的多了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关键时候可能会功亏一篑的。

他也要赶回燕王府,和袁先生参详一下父皇的反应,所以也是行色匆匆。

~~~~~~~~~~~~~~~~~~~~~~~~~~~~~~~~~~~~~~~~~~~~~~~~~~~~~~~~~~~~~~~~~~~~

朱棣和朱允炆两人都想到了此事传播的速度会非常快,但是最快也没有锦衣卫的速度快,朱棣是在酉时左右离开东宫,也就是大约下午五点左右的样子。

而天色刚刚暗下来,锦衣卫的密折已经放在了朱元璋御书房的案头了。

还是御书房那四支牛油巨蜡,将朱元璋的孤独照的无所遁形。

此刻的他更像一个守护在田边庄稼旁的老农,而大明就是他经营了一生的田地。这片土地是属于大明的,更是属于他朱家的天下,他不允许有半点疏漏,不能允许有人窥视。正事出于这样的心理,他借助胡惟庸案废除了丞相制度,由皇帝直接领导六部,事无巨细都要他亲自处理才能放心。

所以朱元璋非常累。真是不入哪行不知哪行苦,没当皇帝的时候想当皇帝,当了皇帝才发现真不是人干的。他曾经过一首诗发牢骚:“百僚未起朕先起,百僚已睡朕未睡;不如江南富足翁,日高五丈犹披被。”文采虽不足却是实实在在。

一如既往,晚膳还是在御书房用的。因为临近年关的原因,这几天的奏折比往常少了许多。但是他要考虑的事情丝毫没有减少。

拿着锦衣卫给自己的密折,朱元璋似乎有些不认识这个孙儿了。往常那个儒雅文弱的孙儿去那里了呢?

自从接手锦衣卫南镇抚司后,除了例行的问安之外。这个孙儿总是一副匆忙的样子,做事也是必之前雷厉风行了很多。除了那个荒唐的叶昇案之外,允炆少了几分稚嫩,却多了几分成熟。

主理南镇抚司不足三个月,就借助戴德彝查出军匠局贪墨一事,将军匠局千户李成文斩首示众,并将赋闲在家的焦玉之子焦石、焦磊拉出来担当头目。说要研究火器。焦玉他还记得,就是那个当初献“迅雷铳”的蒙元降将。曾经献过《火龙神器阵法》而被封为都督,掌管神机营。后来因为牵涉胡惟庸案被贬。对于允炆能这样做朱元璋心里感到十分的安慰,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他唯一感到兴趣的是,孙儿竟然开始组建自己的卫队了。而且在奏折中表示,亲卫要从宫外自己挑选,并且向朱元璋讨要在国子监一个叫铁铉的回回人到东宫伴驾。同时请皇上恩准方孝孺和卢原质等人做自己的老师。

还有,据锦衣卫密折奏报,太孙殿下命景清寻找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比如说陈迪、胡子昭、丁志方、高巍、郑华、王省。这代表着什么,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孙儿对锦衣卫的极大不信任。

每每想到这个问题,朱元璋心里就像是针扎的一样。觉得孙儿的不信任,是对于身为皇帝的他极大的侮辱,使他更加迫切的想把原因找出来。

铁铉是谁,陈迪、胡子昭、丁志方、高巍、郑华、王省是谁?他不知道。也不明白孙儿是从哪里得知这些人的。既然允炆高兴,就随他去吧,但是允炆自小很少出门,这些人他都是从哪里知道的呢?朱元璋保留着这个疑问。

至于方孝孺,想到这个名字。朱元璋的眼睛不由眯了起来,扫向在东墙上挂着的那副大明江山图。

方孝孺,承学于宋濂,六岁能诗,人奇其才。呼为“小韩子”。洪武十五年,东阁大学士吴沉等起荐方孝孺,因举止端庄,学问渊博深得朱元璋的喜欢,想留于日后辅佐太子,当时方孝孺不过二十余岁。年轻需要磨练,故厚礼遣其返乡。今年九月,皇太孙初为皇储,再次受荐为太孙师,但是朱元璋却是犹豫起来。

方孝孺大才,现在隐然已经成了江浙文人中的领袖人物。本来就是他留给子孙们的肱骨之臣,用于教导皇太孙无疑是不二人选,可是朱元璋犹豫了半天,还是说了一句:“今非用孝孺时。”打消了朱允炆这个想法。

到底是为什么,朱元璋也不明白自己当时拒绝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可能答案也就他自己知道吧。

朱元璋摇摇头,似乎想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外,但却是在脑海的深处扎下根来,再也不能忘记了。

第九章 玉落(一)

烟笼寒水,桨声灯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秦淮河两岸便出现了酒家林立、商船昼夜往来的景色。(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于是许多歌女寄身其中,轻歌曼舞、丝竹飘缈、灯红酒绿,文人才子流连其间,从此拉开了这一带风月金粉的序幕。

为了彰显大明的太平,朱元璋自从入主南京。便下令每年元宵节在秦淮河上燃放小灯万盏,顺流而下,再加上秦淮两岸华灯灿烂,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每年的这个时候,十里秦淮都是京师最为热闹的场所。

可是,如今秦淮河上的花灯还未捞尽,京师的街里坊间就迅速的传递一个消息,开始也只是窃窃私语,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突然愈演愈烈起来。

本该是最为喧嚣的场所,也为了这个消息而显得冷清,按照往年精心布置的期待这个时节能够大赚一笔的画舫,萧条起来的速度明显也快了很多。一些忧心本钱的老板早就开着画舫顺着长江水道往扬州、苏州而去,以其能将损失减到最低。

酒楼上伙计们无精打采拍打着桌上的灰尘。看到匆匆而过的行人也懒得招呼了。只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家常,却是不敢在公开场合谈论那件事,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身旁有没有锦衣卫的探子存在。

洪武二十六年二月初八,驻扎在采石的征北大军在燕王的带领下迅速的占领京师各个要害位置。

宵禁立即实施,百姓被告诫要老实的呆在家中,除了胆颤心惊的去购买一些生活必须品,谁也不愿意在街上感受那种窒息的压力。紧邻东城区凉国公府的人家算是算是走了霉运,先是听见嘈杂的厮杀声,然后就是被逐家盘问搜查。

卖豆腐的张老实此刻正在紧捂着小女儿欲哭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惹的外面的军爷烦心,他的邻居,也就是做糖葫芦的小范,就是因为军爷在搜查时嘟囔了一句:“你们不要冤枉好人,我觉得凉国公人挺好的。”

就被当作乱党给带走了,可是街坊们都知道,卖糖葫芦的说这句话,也就是因为凉国公经常光顾他们的生意,又兼这个小范平时脑袋就缺根筋,说话不经大脑的。

只是可惜了小范那刚娶回家的傻婆娘,哭喊着要去寻找自己的丈夫,被打了一顿又扔了回去,前两天还传出叫饿的哭喊,今天晚上却是再也没有声音传出来,估计是不行了。

“这万岁爷到底是怎么了?”张老实怅然叹了一口气,低头看去,才发现由于自己捂的太紧,小女儿的脸已经被憋的发紫。连忙放开手,将女儿翻过来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为其顺气。

洪武爷可是从不扰民啊!就连那胡丞相造反,也没有抓过牵连过百姓。在张老实的眼里,万岁爷杀的可都是贪官,对百姓好着呢!可是这次做的也太过分了一点吧?

想来想去,以张老实在京师几十年的经验,才想到,平胡丞相造反那是沐侯爷的新军,而这次听说是燕王从北边带回来的征北大军。听说每个人手里都有着几十条蒙古人的命。那可真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啊,听那些当兵的称呼,莫非带头的就是皇上也称其为“杀人王”的李尧?

想到这里,张老实的心里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手又不自觉的往女儿的脸上伸去,生怕一个不留神惊动了这个杀人魔王。

且不说张老实如何,在紫禁城中东宫之内更加是愁云惨淡,太子元妃常氏发呆的坐在寝宫内,整日不出一声。想着自己的夫君太子朱标、早逝的儿子朱雄英,手里牵着她唯一的牵挂,而十四岁的朱允熥却是满怀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不知道自己是那点惹母亲伤心了。

朱允熥虽然只比朱允炆小一岁,但是由于早产所以显得什么事情都有些反应迟钝,朱标在世时虽然遍请太医看护,但是还是有些痴痴傻傻的模样,所以朱元璋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孙儿。

常氏初闻噩耗,就牵了朱允熥去求见父皇希望能够为舅舅解围,但是朱元璋根本不给她见面的击毁,就连朱允熥跪下喊了的那几声爷爷。也消失在幽暗的宫禁之中。

可怜常氏根本不知道舅舅蓝玉犯了陛下那条律法,厚着脸皮邀请吕氏和他一起去见允炆,希望万岁能给这个大明储君几分薄面。这个时候,常氏已经不敢奢望救出蓝玉了,只是希望能够给蓝家留下点血脉。还有就是不要牵涉自己的二哥常升。因为宫禁被燕王的征北军把持,已经不能随便走出紫禁城,当然也不知道二哥常升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因为二哥和蓝玉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

可是昨日太孙殿下去了宫中,没有多久也灰头土脸的回来了,遭遇不言而喻。回到东宫就召集黄子澄、齐泰和景清等人商议。她只有孤零零的牵着朱允熥回到寝宫内。想起了自己哥哥常茂前年被陛下逼死。

要是二哥再有一个三长两短来,常家可就真是塌了天了。要是自己的孩儿雄英不那么早的死去,要是允熥能像允炆那样乖巧,要是自己的夫君不是那么早离自己而去。或许陛下会饶恕常家吧,可是现在,她只能请求上天庇佑了。

邸报传来:蓝玉与鹤庆侯张翼、普定侯陈桓、景川侯曹震、舳舻侯朱寿、东莞伯何荣、都督黄略、吏都尚书詹徽、户部侍郎傅友文以及蓝玉的部将等密谋,准备趁皇上举行出耕藉田仪式时,乘机劫驾,以图谋反。二十六年二月,为锦衣卫指挥蒋瓛发现,告蓝玉谋逆。正好征北军在采石驻扎,连夜进京勤王,掌控京师。后审讯群臣,俱已招供、案情属实。

太祖皇帝叹之曰:有愚昧不才者,一闻阴谋,欣然而从。有无义公侯,虽不为首,谋危社稷,任他所为,坐观成败。欲为臣下之臣,岂不知鬼神不如,谋泄机露。族灭者族灭,容忍者容忍。其容忍者,若能知感,省躬自责。则必永远无患,与国同久,特赦翰林。

第十章 玉落(二)

拿着邸报,朱允炆的双手都在颤抖,他没有想不到会有那么快,他是真不记得自己所熟知的历史中,蓝玉案的爆发时间了。www.65txt.com

蓝玉大约在正月初十才从西北军中回到南京,为的就是陪着自己的妻室子女看秦淮河上的万盏灯火。期间还为朱允炆带来了一些礼物,可是二月初八就开始宵禁,说是蓝玉谋反,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根本不可能,所以朱允炆一点防备都没有,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本人已经懵了。

邸报已经在大家的手中转了几圈,现在又回到了朱允炆的手里,诸人都是面色凝重,谋反之事,在历代帝王手里,都是宁可信其有的。既然邸报上说证据确凿,那就是无可辩驳。可是朱元璋最后批示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黄子澄、景清和铁铉几个人都在沉思,而朱允炆心里明白,那是向全大明发出警告和追究的信号。虽然表面上是劝说盲从者自首,但是谋反有自首一说吗?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哪个皇帝对谋反案心慈口软过。朱元璋是逼着那些自危的人跳出来。

到了那时候,不管你是辞官、认错还是请罪,估计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死。

上次应母亲和常妃的哀求,他硬着头皮去了一趟宫中,在御书房内,还没有等自己开口,朱元璋就说:“是常妃求你过来的吧,如果她再在那里聒臊,当心朕问她干政之罪!还有你那个母亲,怎么净向着外人,既然走出他们常家,那就要守我们皇家的规矩。

你回去告诉她们,安静点,朕不想见她们。”

大学刚毕业的朱允炆被一代暴君这几句话吓了一跳,脸都有些发白,对方几句话就把自己求情的路子封死了,看来自己还是要多加磨练啊。

看到孙儿被自己吓的不轻,当下想起病逝还不到一年的儿子,心里一软,招手让允炆走到自己身边,把锦衣卫这七天来所得到的供状拿出厚厚的一摞,找出来一张放在他的面前,说道:“去年因你求情而饶恕的叶昇,现在经过侦查和蓝玉有勾结。而且他已经据实招了。”

“允炆啊,你还小,心也太仁慈了一些,有些人你救过他,也不代表他真的就忠于我们大明,比如说这个叶昇,他和蓝玉是姻亲关系,虽然你救了他,但是蓝玉谋反,他还是紧跟其后,像是这样的妇人之仁,可是要不得。”

看着叶昇的供状,朱允炆当时佩服朱元璋佩服的不得了,杀人就是杀人,亏得你还找了那么多的借口,上次叶昇牵涉胡惟庸案被我拦下来,可是这次你又把他扯到蓝玉那一派了,还真亏的你想的出来。

不过想起叶昇家人当时对自己的感恩戴德,还有送入自己家中做侍卫的儿子叶孝天,心里觉得有些不忍,蓝玉此案就有那么多的疑点,更不要说叶昇牵连此案的可能性了,现在叶昇只是一个去职除爵的闲散人员,可是还是躲不过这一劫。

“叶昇的儿子在东宫?”怕什么,就来什么,听到朱元璋这样问,朱允炆连忙挺起身来,生怕有什么变故。

“是,叶孝天已经入东宫半年了,从未回家过,孙儿保证他和此事没有牵涉。”

点了点头,朱元璋沉思着,好像是斟酌该怎么说,朱允炆感觉到有些不妙,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那我也不追究了,不过以他的身份,不合适在东宫,你把他外派了吧。”

“而叶昇家,我也只追究他一人,其余的都让其回原籍居住算了。”

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自己竟然会保住叶昇的家人,心里顿时热了起来,又听朱元璋道:“回去说,没有常升的事,不要瞎操心。其余的就不要问了,要知足。”

朱允炆心里马上转黯,知道朱元璋说是警告常妃,其实是告诉自己,不要乱说情,人情已经给自己了,做人要知足。不过心里还是不甘的说道:“皇祖父,其实这些人劳苦功高,皇祖父应该给他们一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单凭锦衣卫一面之词,恐怕不足采信,不若…….。”

“你那套是谁教你的?教你之人,其心可诛!!!”

空气陡然变冷起来,

“特别是谋反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非要讲证据,开了这个先例,以后诸将谋反,只要小心不被抓到证据就得宣布无罪。那岂不人人欲反?必须以此事为戒,让他们平时连想都不敢想。再说了,谋反是抄家灭族的罪过,不死到临头,谁会承认,还要他们自己辩解,真是小孩家的勾当。”

“我上次让你问叶昇案,说过是谋反吗?”

朱元璋的话语越来越严厉起来,他知道,不这样,就难以制止孙儿继续纠缠。果然不出所料,虽然这样说,朱允炆还是鼓足勇气说道:“没有证据就擅杀大臣,孙儿只怕朝野间人心不服?”

看着这个稚嫩的孙儿,朱元璋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其实朱允炆刚刚回到明朝,正好对于封建政治的幼稚性格切合以前朱标在世时的那种文弱,所以朱元璋并没有多想,只是暗自叹息着,自己的果断刚强,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儿子和孙儿呢?天天和自己的意见相左,朱标在世的时候,就经常和自己顶嘴,为一些臣子,为了一些大明隐患和自己顶撞。现在孙儿又是这样,使他愈来想着朱棣的好处来。

和朱允炆讲话的同时,他还在想,要是棣儿在,肯定是和自己想的一样了。

忍住心中的不快,指了一下那摞供状和锦衣卫收集回来的证据,耐心的说道:“所谓的帝王之术就是恩威并施。他们有功,朕已经赏赐过了,那个不是公侯之位,可是他们心怀不满想要谋反,朕也饶不得他们。”

“你宅心仁厚,这点儿朝臣们都知道。抛除谋反,其实蓝玉也不算完全冤枉,他在西凉私募流民戍边、乱建城池、支持边境上茶马走私;骄傲恣肆,曾经纵容家奴侵占民田。驱逐御史。强毁喜峰关而入。私自占有元朝皇帝的妃子,致使元妃因羞愧而上吊自殺。在军中为所欲为,擅自升降将校。随便一项都是杀头的罪名。”

朱元璋越说越激动,竟然将供状全部抛到朱允炆的面前,直接问道:“且不说谋反,就凭这些他死的也不亏,哪还在乎多那一项罪名。你还想替他讲情吗?”

第十一章 玉落(三)

在朱元璋教训皇太孙的同时,蓝玉在牢中也在听着自己的罪状。www.65txt.com-====-

连日来,朱元璋命锦衣卫一遍接着一遍的在蓝玉面前宣读所谓的谋反等十二条大罪,听了那么多天,他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自己做过的事情。要是朱允炆此时在这里,肯定会惊讶的发现,洗脑**在明朝已经出现了。

当然,以蓝玉的心智不会那么容易受到影响,不过他也最为清楚,这次,他恐怕是绝对不能活着走出这间牢房了。

他没有那么多的遗憾,在战场上,早就不知道死去活来多少回,他不怕死,只是心里有一些愧疚,因为他的关系,在诏狱中,见到了许多自己以前的好友,同僚和部下。蓝玉知道,按照当今皇上的做事手段,这些人,包括自己的家人、族人估计是很难幸免了。

想不到曾经把自己比作汉之卫青、唐之李靖的万岁,会用谋反的罪名置于死地,可惜了他有卫青、李靖的功劳,却是没有他们的好结果。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死在战场上呢?至少还落得个忠义之名。

“当年万里觅封侯,关河梦断何处?”蓝玉还记得刘基在走之前还说过这句词,还是军师说得对啊!不过就算能看破,也躲不过天子的质疑。

可惜没死在蒙古人之手啊,蓝玉心里怅然若失。

什么夹棍、脑箍、拦马棍、钉指,阴森的班房里,带着血的刑具触目惊心,空气中不时传来新鲜的血腥味道。蓝玉的心里有些悲愤,这些血也曾经为了大明江山流过,但是不应该屈辱的流在这肮脏的牢房中,每个功勋的背后还要背着一世的恶名。-====-这是为什么?

他现在别无所求,最后的愿望就是能多保全一些人,这些人不该死!!!!

在蓝玉说这句话的同时,也有人说着同样的话。

燕王府阴暗的密室内,朱棣皱着眉头对袁珙说:“有些人其实不应该死。”

了解父皇做事风格的朱棣,密室里面只有他和袁珙两个人,其余人都在外面守着,他实在是把握不好在自己的亲卫里面,到底有多少个人是父皇派在自己身边的锦衣卫。

说这句话的时候,朱棣正看着一份名单,上面赫然正是此次蓝玉案的涉案人员,常氏一族,虽然保全了开国公常升,但是其部下和亲信几乎被一网打尽。另外傅友德、冯胜的势力也被牵涉不少,很明显,父皇下一步要对他们下手了。

这个其实是袁珙分析的,要说打仗,朱棣谁也不服,就算是徐达和常遇春在世,他也敢上去一搏,但是对于形势的估算,袁珙和道衍两人还是看的很长远,他自愧不如。

袁珙草拟了一份名单,几乎涵盖了京师内所有要害部门,除了父皇顾忌的几个地方外,基本上都在名单之上。拿着这份名单,朱棣有些烫手的感觉。

“是不是太多了,有些人其实不该死,他们也曾经为大明抛头颅、洒热血过…..。”要是蓝玉听见,一直和自己不对付的燕王此时的想法和他一样的话,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了。

“不多,要不是怕圣上猜忌,可能还会多一些。”袁珙若无其事的说道:“燕王,此时不能有妇人之仁,您看着挺多,但是您也知道,秦王、晋王都在京师,遇到如此机会,也会伸手安插他们的亲信,其实这些空缺,我们能拿到手的,绝对不会超过三成,这还是最好的结果,圣上不会放心的任咱们推荐的。”

“…….。”

看着朱棣的一脸沉默,袁珙又说道:“燕王,属下知道,这些人中,也有燕王曾经的部下,也曾经和燕王一起并肩作战过,但是此时乃是非常时期,我们不得不硬起心肠,若是殿下日后能继承大明江山,还有人替这些人鸣冤,殿下尽可替蓝玉平反,反正那时一统天下。天下谁不说您是圣明的君王。”

袁珙这句话要落到朱元璋的耳朵里,肯定少不了一个抄家灭族,虽然是实话,也算是朱元璋心中所想,但句句诛心,不能言传。

因为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袁珙已经拿出辅佐一代君王的风范,而朱棣还是无语,袁珙说得俱是事实,也正是他所想到的。

这次的蓝玉谋反风波,在一定程度上等于把军方的势力重新洗牌。就算是自己不伸手,恐怕两个哥哥也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袁珙也正是看出朱元璋这个时候的心理,所以才肆无忌惮的罗织人员名单,以期望能拖更多的人下水。其实有一件事袁珙在心里永远也不会说出来。

就是他从心眼里看不起当今的太祖皇帝,在他的眼里,放牛娃出身、讨过饭、又贩过私盐的和尚。能爬到九五至尊位置上是不可思议的。对于他们读书人的优越感已经是一个很大的冲击,在有段时期,他打心里有些佩服当今圣上。所以在没人的时候总是在琢磨皇帝的心思。

终于,晚年朱元璋的所作所为,把自己在袁珙心目中的形象从神坛上拉了下来,无度的屠戮忠臣,嗜杀成性,任人唯亲但却不信任,小气、多疑……。

就像个孤独的瓜农,手拿竹竿守护着自己那仅有的瓜地,随时将手中的竹竿敲向任何一个路过他身边的人。

始于惧怕的崇拜,由崇拜转为了解,再由了解转为不屑。这是袁珙对于皇帝看法的一个心理历程,当然,这种感觉到底源自于什么,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到底是对于皇上出身的不屑,还是厌恶他的残忍好杀。更仰或是反击皇帝对自己的轻视……?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只是知道,对面的这个燕王,虽然是他颇为不屑的皇帝之子。但却也是实现他一生抱负的根本所在。燕王和他父亲不一样,虽是征伐武将,但从小朱元璋为自己的儿子广请名儒教授学业,算得上一个文武兼备。虽然由军中养就的嗜杀之气,但是也是习儒尊孔。最重要的是,他能看重自己……。

袁珙陷入沉思,朱棣见惯了他这个模样,当下也不打扰他,自顾看着名单,斟酌着怎么和锦衣卫交涉。

好似想到了什么,袁珙突然道:“殿下,我想见一下皇太孙,不知可否成行?”

“见允炆?”朱棣有些疑惑道。随即想起袁珙所擅长的相术,当下释然,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第十二章 玉落(四)

如今的京师,虽然是在下午,街道上却没有熙熙攘攘的小贩,也很少有来去匆匆的行人,甚至连嬉闹的孩子也没有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就算是偶尔的路人,扫了一眼正走在街上的常升,也很快就低头走开忙手里的活计去了。

常升的脸上透着一种悲壮,他不知道皇上是发哪门子的神经,居然这个时候派锦衣卫宣他进宫见驾。连日来的风波,已经使他有了一种不祥的预兆,常家在军中的威望也很高,借助这个威望,使他坐了开国公。但是这种威望现在又使他如坐针毡。

蓝玉是他的舅舅,但是谋反了。母亲虽然不在九族之列,但是要说皇帝不趁机打压常无敌所遗留下来的声望,是谁也不信的。

宣圣谕后,开国公府内就是一片凄凉,常升使劲塞着银子,得到的仍然是锦衣卫的一脸茫然。他们也不知道圣上是怎么想的,按照以往的惯例,常家算是完了,这时候召见是凶是吉谁能预料到。

锦衣卫同情的推开塞向自己荷包的银子,得到的是常升更大的惶恐。临走前,望着仍在丫丫学语的儿子,对妻子说:“要是今晚我不回来,明天带继祖去东宫找妹妹,找太孙殿下。那样或许能保住我常家血脉。”

说罢,就猛然回头就走,却是没有看到妻子摇头时的坚决。

很快就到了皇城午门,望着四四方方的城墙,居高临下的威压使人喘不过来气。曾经何时,他也曾经意气风发的来出自由过,但是这次进去,还能看见这雄伟的午门吗?恐怕下次来这个地方,就是要俯首就斩了。

没有想到,进了皇城,常升才舒了一口气。皇上是在御书房召见他的,至少这是一个好的征兆,因为自从大明建朝以来,很少有人被从御书房拉出去问罪的。

到了御书房,叩头请安,三呼万岁。抬头看见皇太孙也赫然在场,朱元璋难得的露出一丝笑脸,挥挥手让他起来,说:“让允炆给你说说吧。”

常升满腹的怀疑,不过还是按照参见储君的礼节恭敬的叩了头,连声称罪,不敢起身。

朱元璋十分满意的看着这个昔日爱将的儿子。常升长的十分像常遇春,都是彪悍的身材、满脸的髯须。可偏偏就这么个五大三粗的人此刻就像只小鸡般的羸弱。自己只要一个表情、一句话,都可以令这个人灰飞烟灭,永世不能超生。

皇帝就是要出口成宪,怎能受所谓的朝臣、证据的左右。回过头来,看向旁边的朱允炆。他就是要其感受下上位者的快感。却发现孙儿满脸的茫然。朱元璋眉头不由一皱。

当然,朱允炆不知道此刻他的表情已经落入朱元璋这个便宜爷爷眼里,并且留下了十分不好的印象,此刻的他,面对自己名誉上的舅舅。足有四十余岁的常升跪在自己面前,虽然已经习惯了贵族式的生活,但是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

中国人就是在这种奴化式的生活中被禁锢了自己的思想,在皇权至上的国家体制下,人们的思想受到了一次又一次阉割,最终导致了整个民族的愚昧和中华文明发展的相对停滞落后。

面前的这个常升,或者有着大将之才,或者可以为中华民族开疆扩土。但是就为了迎合皇权,为了迎合所谓的天命所归。此刻竟然匍匐在一个仅有十几岁大的朱允炆的脚下。这是可悲呢?还是可气?

前几日他都没有睡的安稳,黄子澄、齐泰、景清、铁铉和戴德彝等人商议的结果让朱允炆十分伤心。

如何能从蓝玉案中多援救些朝臣的商谈,在这些书生的联想之下,竟然牵涉出皇上分封太奢、藩王势大、刑法过于严苛等等很多事情。就是偏偏对于蓝玉案将要到来的杀戮无动于衷。

黄子澄还暗示,由于胡惟庸案、空印案、郭桓案对于文官的打击巨大,十余年来,能坚持在朝堂上的官员几乎屈指可数,而圣上这次针对蓝玉案那么严苛,是不是文官翻身的征兆呢?

这种想法,其余人虽然没有说,但是从各人的眼神中朱允炆能看出一种炽热。这使他心里有些绝望,怪不得原来的建文帝败亡的那么快,原来他所组建的所谓“秀才朝廷”竟然是这种想法。

只是从书本上了解的封建皇权**,在现实中是那么的可怕。对于导致了明朝灭亡的党争萌芽,朱允炆此时也产生了深深的畏惧。

在这个多事之秋,面对自己的袍泽、学长。面对着大明的功臣、良将,面对着将要到来的杀戮,这些所谓后世的名臣,竟然在这时做出如此的想法。

深深的为他知道的建文帝感到悲哀,为自己以后将要面对的危险感到担忧,我真的要靠这些人来和燕王一争长短吗?

收回了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朱允炆稳住神把今天召见常升的目的说了出来。

原来经过考虑之后,朱允炆实在是找不到援救蓝玉的方法,朱元璋的无情、自己臣子的无意,使他感到自己的确是根基浅薄。他没有朱棣那样的带兵手段,也没有朱元璋的御下之术,更加没有虎躯一震、众皆臣服的王霸之气。

于是他奏请在太湖重建大明水军以抗击倭寇,扫平海匪。朱元璋以为他不愿意看见血腥,而自己也的确不愿意在此时看到孙儿天天哭丧着脸出现在他面前,于是就欣然允许。

但是考虑到皇太孙乃是一国储君,实在不宜久离京师。因为朱元璋自己年龄也大了,放储君出京师,朝中的那些老臣们难免会加以阻拦。

为避免麻烦,朱元璋下诏,封故太子朱标三子朱允熥为吴王,就藩杭州。名士王景为吴王长史,封常升为指挥使。统帅诸卫保护吴王。因为常氏一家势力已经被剥夺干净,所以朱元璋也显得十分大度,算是送了个人情,也算是安慰常遇春的在天之灵吧。

另外,皇太孙亲自送吴王就藩。后在苏州、太湖整顿大明水军,其间,代吴王监理藩属事务。皇太孙乞携南镇抚司军匠局一行,帝准之。

第十三章 玉落(五)

开国公常升疯了!!!

这个消息在百姓眼里是不亚于凉国公谋反的大事,何况此事无关朝政,所以引起百姓的关注更高。www.65txt.com

在人群中迅速的传开了。特别是街头的一些无聊的人,每每走过开国公府的时候,都着意的往里面看几眼,仿佛能看见开国公常升坐在院中大哭一般。

“你看,当官有什么好,这堂堂的公爷不是说摔就摔下来了。还不如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呢!”这几天京师中风声鹤唳,每天都听说有当官的被扯进谋反案子里,全家被抓,大牢里都装满了人。

由于宵禁解除,居住在东城区边缘的那个张老实为了生计,还是要出来卖他的豆腐。他旁边的糖葫芦摊位已经换上了一个卖菜的小贩。

不过两个人也是认识,没有生意时就在哪里小声的闲扯。关于那个小范已经慢慢的被他们遗忘,此刻他们说的就是在东城区居住的那些达官贵人们。

“开国公真是可怜啊,终于盼到了离开京师,可以不担惊受怕,却没有想到回来后媳妇却是上吊了!!”

“这些日子谁不害怕啊,这些当官的谁也不知道进了紫禁城,晚上有没有命回来。他不该犯糊涂啊,怎么会和媳妇讲一旦晚上回不来,就让媳妇带着孩子去找太孙殿下好保留血脉呢。”

“谁知那天皇上不但没有怪罪于他,还让他道杭州当官。开国公一高兴,就忘了遣人回来说一声了。结果回家晚了。到后堂一看,夫人以为他出了事,支开家人,偷偷的投缳上吊殉节了。”

“你说说,他媳妇急什么啊,多等一会不行吗?留下一个刚断奶的孩子,真可怜。-====-”张老实说到孩子,不禁想起差点没有被自己捂死的小女儿。鼻子不由的一酸。接着说道:

“其实也怪开国公,就不该说那话,你想想,太孙殿下去年能保住靖宁侯一家,他和太孙殿下又是亲戚,能保不住他吗?”

“这世道,谁说的准啊,靖宁侯不是这次还是被抓了,听说准备砍头呢!”买菜的小贩说。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啊,皇上要杀你,谁也拦不住。太孙殿下年纪还是太小了。估计过几年太孙殿下登基日子就会好过一点了。”

“太孙殿下善啊,不像是燕王那么狠,原来知道燕王杀蒙古鞑子狠,没有想到杀自己人更狠……。”

“嘘……..。”

张老实迅速的打断话语。机警的往四周看看,发觉没有人注意他们,才放下心来。说:“你小声点,让锦衣卫听到了。你一个人是小事,我还拖家带口呢!!”语气中明显带着不满。但是自己却又问道:“你听说了吗?”

“什么?听说什么?”

“现在街头坊间都在传呢?就是那个莫逐什么燕,逐燕……。”张老实挠挠头,明显肚里的墨水不够。

“莫逐燕,逐燕必高飞,高飞上帝畿……。”那买菜的小贩接着说了出来,显然是早就知道。

小贩的胆大又吓了张老实一跳,连忙制止住,小声问道:“你也知道?”

“谁不知道啊,一个疯道士在街上乱喊,想不知道都难啊!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张老实又小心的看了一下四周,偷偷摸摸的对他说:“我听鸿盛酒楼那个说书的先生讲的,说是预示着燕王要当皇上,谁也挡不住。”

“那个煞星当皇上,那还有人过的吗?”想起了前一段征北军的手段,买菜的小贩打了一个冷战。

“说的是哪个意思,谁知道。我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千万别乱说啊,要命的。”犹豫了一下,跟了一句:“其实我也想太孙殿下当皇上,毕竟太孙殿下善啊,听说太子驾崩的时候,太孙殿下都晕死过去五天,最后还是阎王爷被感动了,才放太孙殿下回来。”

“这世道,人善了被人欺,听说太孙殿下为了劝皇上少杀人,被皇上赶到苏州太湖上练兵去了,嫌太孙殿下碍事,你说说,现在好人没好报啊。”

“是啊,要是太孙殿下留在京里,估计能救不少人呢?去年的叶侯爷不就是太孙殿下救得吗?”

“是啊…..。”看见有人过来,马上住嘴,仿佛从来没有这个话题一般。

南京的街头,这样的场景随处可见,“莫逐燕,逐燕必高飞,高飞上帝畿。”这句话也随之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对于燕王的厌恶从心里又增加了一分。

老百姓总是那么的单纯,善恶标准的选择也是十分的简单。谁当皇上他们管不了,开疆扩土对于他们也是十分遥远。但是谁能让他们过上安稳日子,谁能给他们希望。谁就是好人。

好人就是应该有好报的,此时的好人朱允炆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孝顺,因为叶昇一案,他成了老百姓眼中标准的好人。要是知道了,肯定是啼笑皆非。孝顺,是他身体的前任所为,和他没有关系。对于朱元璋和那一众叔叔,他只有害怕,没有感到有什么亲情。

至于叶昇一家,也不过是误打误撞。再则正好遇到了朱元璋想让他从父王病逝所造成悲痛中走出来,所以就顺了他一回意思,也幸亏是叶昇,要换成周德兴一案,估计朱元璋根本不会买他的帐。朱元璋在威胁面前,从来不顾忌亲情的。只会视威胁的大小而处理事情,这一点朱允炆在穿越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所以,他只有离开。面对着这中他无能为力的结果,他只能选择离开,但这种离开不是逃避,而是为了以后更好的把握局势。

尽管是黄子澄他们都反对,他还是要离开,因为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朱允炆了。没有人能比他更加清楚形势。在京师,在天子脚下,他什么也做不出来,只能像是以前的建文帝一样。在吟诗作画中慢慢消磨着自己的时间。然后在琴棋书画中葬送大明的江山。

朱允炆在那里坐着默默的想着,任由宫女在哪里收拾着行装,穿越十个月的生涯,让他深知帝王之家的威胁。也许他是害怕了。也许他这次是逃避,也许他这次的逃避是为了更好的把握中华民族的未来。正如有个人说的那样,我把五指收回握起,是为了伸出去时能打碎一切。

正在思想间,叶孝天缓缓的走进来,附在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话,朱允炆有些疑惑,站了起来,问道:“他在哪里?”

一个身影闪现在东宫的内廷,脚步是那么的沉重,是那么的无力!!!!!

第十四章 玉落(六)

御书房内,皇帝听不到来自底层的抱怨。www.65txt.com

四四方方的紫禁城,虽然保障了他的安全和皇权尊严,也同时让里面的人越来越封闭。明明对外边世界茫然无知,却闭着眼睛认为自己可以掌握整个天下,古往今来,皇帝如此,朝臣亦如此。一个出口成宪,一个抱着半本论语不肯抬头。

朝臣如此,朱元璋更加如此。

他坚信,全国各处的“皮场庙”能震慑住所有地方官员。锦衣卫能帮他侦查所有谋逆人的心思。儿子们可以为他守护四方。大明江山将永垂千秋万世。朱家将永远统治这片土地。所以他用尽一切铁血手腕来捍卫朱家的大明江山。

更加坚信,他可以把威胁朱家江山的隐患彻底除去,也不会有人敢忤逆他的心思,谁也不敢,他目光如炬,可以看透每个人的内心,他总是可以把隐患消除在没有发生之前。朱元璋相信奇迹,因为从一个放牛娃坐上九五至尊的位置就是一个奇迹,但是他不允许有奇迹再次的发生。他不想有事情脱离他的掌握。

可是想不到的事情偏偏就是发生了,拿着朱允炆呈上的卷宗,朱元璋的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传锦衣卫指挥使蒋瓛!”

朱允炆心里一紧,这皇帝也太急了一点吧,他刚才呈送给皇帝的东西,正是事关蒋瓛的一桩秘密,莫非老朱现在就要自己和蒋瓛对质。

不解的看着朱元璋,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最近由于蓝玉一案,牵涉其中的人越来越多。难道老朱已经杀红了眼,但是要杀蒋瓛,派个人传旨就行了,何必还要传他到御书房呢?

要知道这种事情一旦败露,在朱元璋的手里肯定是抄家灭九族的罪,蒋瓛一旦事败,孤注一掷的话,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武功那是不用说也要是个高手级别,在御书房内问罪,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事情,他记得一句话,说是,皇帝威胁一个人,凭借的是一国之力,距离七步以内,就凭借不了国力了。<<>>

朱元璋不至于那么糊涂,那他想做什么呢?以朱允炆的政治头脑现在还真的看不出来。

诏狱的位置距离皇城不远,蒋瓛近段时间一直在诏狱内组织审讯,所以很快就一溜小跑来到御书房门前高声报道。

朱允炆双眼触及朱元璋的表情,突然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呈现给朱元璋的卷宗已经不见了。阴晴不定的脸上也恢复了正常,在老态中透露出王者的威严。

虽然是大白天,蒋瓛不知道是出于习惯还是怎么,听到召唤后,还是如鬼影一般闪了进来,跪下叩头道: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参见陛下!”

朱元璋“哦”了一声,慢慢的抬起了头,问道:“蓝玉招供了没有?”

“微臣无能,蓝玉自从进了诏狱后,一言不发,无论怎么拷问,他只说一句话。”

“说什么?”

“他要见皇上!”蒋瓛小心翼翼的说,对于蓝玉一案,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月了,主犯始终不肯认罪,这件事情从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他的无能。

“见朕,朕没有时间见他,蓝玉军旅出身,在战场上什么没有见过,嘴自然很硬。这事也怪不得你们。”

蒋瓛有些惶恐,他很少看到皇上如此和颜悦色,还为自己开脱。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忙又重重的叩了一个头,说:

“皇上英明,体恤臣下,蒋瓛纵然肝脑涂地,也要报答皇上的恩典。回去后,微臣会再想些办法,蓝玉一定会招供的。”

朱允炆在旁听到身上出了一身恶汗,朱元璋不动神色,回头蓝玉不知道该遭什么罪了。还没有等他多想,又听朱元璋问:“蓝玉招供不招供,都无所谓了,他的骨头硬,他的家人呢?”

“记得他那个二小子叫蓝太平吧,我见过,锦衣玉食的好像没有什么骨气……。”朱元璋的口气顿了一下,好像在回忆着什么,可能当年这个小孩他还抱过吧。

仿佛知道皇上在想什么,蒋瓛马上应道:“谢陛下,微臣稍后就下去办。”

满意的点点头,朱元璋抬头看见一脸不忿又欲说话的朱允炆,招了招手,说:“允炆,你过来。”

见到朱元璋阻止,知道就算说了也没有用,何况,当着蒋瓛的面求情,可能会让皇上失了脸面,事情反而更加不好收场。于是极为不情愿的走了过去。

“蒋指挥使,太孙过几日就要送吴王就藩,然后在苏州太湖一带整顿水军,但是苏州这个地方不是很太平,你先将缇骑调与太孙作为护卫,京师留五百骑就可以了。”

蒋瓛的脸上显出为难之色,缇骑作为主要的抓捕人员,现在蓝玉党牵连甚广,缇骑四处出击,只留五百人在京师,那么等于京师中基本上没有常备人手了。可是积威之下,皇上的话他也不敢不听。

知道他想的什么,朱元璋接着说:“至于抓捕蓝玉党羽,江南可交与太孙进行,北方交与燕王,留下的五百缇骑就足够了。你要知道,除了锦衣卫,朕还真的信不过别人。”

皇上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蒋瓛无话可说,只能遵命。

过了一会,朱元璋又问了关于蓝玉案的审讯情况,就挥手让其回去了。

蒋瓛的身影乍出门口,朱元璋的脸色马上就阴沉了下来。回头看向朱允炆。问:“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点了点头,朱允炆当然明白了,借机卸去蒋瓛的军权,锦衣卫毕竟是皇帝亲卫,乱不得。果然不出他所料。只听朱元璋又道:

“蒋瓛的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做了八年了,锦衣卫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心腹,朕不想让他乱。现在也不是动他的时候,蓝玉一案还需要用到这只老狗。”

朱允炆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忙插口说:“蒋瓛既然如此大胆,就难保在蓝玉一案中做些手脚,胡乱攀诬以中饱私囊,所以他报上来的所谓案犯,肯定有不详实的,还请皇祖父明鉴。”

“朕就是让他胡乱攀诬,否则怎么能激起百官的怨气。无论你给朕说的那件事是真是假,蒋瓛也不能留了。朕就是要借助百官的怨气来治他的罪。牵连那么多朝臣,终归要给百官一个交代。”

朱允炆这才知道,就算没有所呈上的罪状,蒋瓛估计也死定了。自己还以为能借此机会转移朱元璋的注意力,让他明白锦衣卫的话也不能全信,以此来再救些人出去。看来自己又白忙活了。

心下黯然,突然想起昨夜那人请求的事情,也不知道能不能获得朱元璋的同意。

第十五章 玉落(七)

“皇祖父,允炆想见见蓝玉!”

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他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因为昨天见他那人特别嘱咐,能保存一点蓝玉血脉最好,最不济也要见蓝玉一面。www.65txt.com

可是没有想到,今天送来的卷宗竟然没有起到转移朱元璋注意力的作用。反而被其搁置了起来。用在此时,反而有些多余,所以朱允炆心里充满不安。

沉吟了片刻,朱元璋抬头凝视着这个孙儿,好像要将他看透一般,突然说道:“你去对蓝玉讲,他给朕痛快,朕同样会给他一个痛快。”

“他侄子蓝田有个儿子今年八岁了吧,你可带回东宫交与常妃抚养,别的就不要再说了。”说完这句话后,朱元璋似乎有点累了,扣掉眼角的污垢。然后闭起眼竟然开始养神起来。

朱允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皇帝晾在这里,搞的十分尴尬,在哪里嚅喏着,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但是又不愿意走,只好反着御案上的一本册子。

《逆臣录》三个粗犷的大字显示出来。耐心的翻看几页,除却吏部尚书詹徽和户部侍郎傅友文之外,基本上全都是武职。心里不由一颤,忙放在那里。装作若无其事,朱元璋说是闭目养神,其实一直在揣测孙儿的用意。

按照他对朱允炆的了解,此时他应该是替蓝玉谢恩,然后就是匆匆忙忙的告退,回东宫报喜,这才是一个十六岁少年的反应。作为一个皇帝,他可不认为这都是孙儿的主意。肯定是他那班伴读手下央求他来做的说客。

从刚才呈送上来的卷宗就可以看出,明明孙儿没有认真看过,就急匆匆的拿来表功。希望借此机会替蓝玉说些好话,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自己故意轻视,宣蒋瓛觐见,轻描淡写的解了其的大部分锦衣卫调度权,待到蓝玉一案有个大致了解,就是他和蒋瓛算账之时。

自己信任的亲卫指挥使,竟然插手皇家之事,不管是什么原因,胆敢瞒着朕,那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其实他的肺都快被气炸了,脱出自己掌握的事情,尤其是不能容忍,有那么一会,朱元璋恨不得马上就把蒋瓛打入死牢。

但是,如果此时蒋瓛不在了,换个指挥使,朝臣肯定借此机会抨击蓝玉一案。那个时候才是让他头痛的,总不能文臣武将一块打压吧,那朝堂之上还能剩下几个人。

想到这儿,眼睛闪开一条缝,眯着眼睛观察着这个孙儿。正好看见朱允炆将逆臣录放在那儿。在猛然之间,他对这个孙儿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陌生感觉。

只是觉得允炆和一年前那个文弱拘谨的孙儿有些不一样,明显成熟了很多。难道他昏迷那几天,真的见到标儿了。那标儿为什么不来见见朕这个父皇呢?

看着孙儿还在御案前站着,睁开眼睛,问:“允炆,还有什么事情?”

见到问及,朱允炆连忙回答道:“皇祖父,孙儿还有一个请求,就是不知皇祖父会不会应允,所以才在这里犹豫。”

“你和朕卖什么关子,说吧!”朱元璋有点想发笑,心道了一句,人小鬼大。

“皇祖父刚才为蓝家留了血脉,乃是对蓝家的无上恩典,孙儿若是还不知足,那就是对皇祖父不敬了。”朱允炆昧着良心在那里斟酌着马屁之词。

“然,皇祖父让允炆断刑狱之事,借此机会监测《大明律》的威严,孙儿想,此次江南之行,不妨先在吴王藩属由孙儿试行,后在卿皇祖父圣裁。免得别人说孙儿有闭门造车之嫌。不知道皇祖父意下如何。”

“谁敢说朕的孙儿!朕就要谁的脑袋。”朱元璋半真半假的说道,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允炆说的也有些道理,闭门造车,哈哈,说的好。”

“朕准了!”

看到朱元璋答应在吴地试行,朱允炆心里一喜,随即又奏到:“既然皇祖父答应,允炆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作为皇帝很少有人敢这样紧追不舍的谈条件,不过此刻朱元璋发觉对孙儿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种乖巧模样,心情不由大好,笑道:“有什么要求你一次说完吧,别吞吞吐吐的,别的不像你父王,就这一点像及了他。”

朱允炆的脸色马上有些黯然,这一点倒不是假的,而是隐藏在脑海深处朱允炆的记忆使他变得在瞬间有些忧郁,不过落到朱元璋的眼里,倒是正常现象了。

“你说吧!”知道自己说错话使允炆又想起了标儿,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忙催道。

定了定神,朱允炆说道:“其实孙儿有两个请求,一是把蒋瓛留给孙儿,到时间来检验允炆断刑狱之事的方法是否恰当。二是孙儿想在亲卫中训练一批刑讯之人,用于试行审讯之策的得失。”

朱元璋有些意外,本来还以为允炆借此机会再保那个人出去,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两个不相干的条件。不由狐疑的上下打量着朱允炆,好像要看透他的内心一样,这两个条件,一是要自己组织秘密力量,二是等于间接向自己要锦衣卫的指挥权。

难道前段时间东宫招募人手,其中真有高人?这可不像是允炆能想出来的主意。心里想着,朱元璋迅速盘算着得失,最后还是点点头,说:“准了……。”

~~~~~~~~~~~~~~~~~~~~~~~~~~~~~~~~~~~~~~~~~~~~~~~~~~~~~~~~~~~~~~~~~

目送着孙儿告退出去,朱元璋心内若有所思。

片刻,一个白发苍苍的太监出现在御书房门前,只是站立片刻,并未发出任何响动,立刻听见里面的召唤声。闪身而入,低头而立。朱元璋连头也未抬起。便问道:“事情是什么结果?”

抬头时,赫然正是当初扶起朱允炆的那个太监,听见皇上发问,却是不亢不卑的回道:“奴婢去看过开国公,确实是疯了,但是疯的很蹊跷。”

“嗯?”

“开国公不是病,好像被人下毒一般。”

“下毒?”朱元璋猛的抬起头。显得对这个太监颇为信任,继续问道:“以你的经验看呢?”

“如果奴婢所料不错,开国公中的毒应该是白尾之毒。这种毒在中原很少能看到,是从沙漠一种能叫的蛇身上提炼而出,应该是出自西域。无药可解,但不会致人死地,只会令中毒者癫狂。”

“那你说此事和秦王、晋王有些关系了?”朱元璋还是头也不抬得问道。

“奴婢只是禀报事情,不敢妄加判断,还请皇上圣裁。”

朱元璋满意的抬起了头,鉴于历朝各代,他从心里是绝对反对宦官干政的,这个太监叫德阳,是和他一起反元的伙伴,只是有一次战斗中为了保护朱元璋被抓,从而被对手阉割,逃出来后,几十年来他一直视其为心腹,留在身边伴随。

“你知道外边诸臣如何看待朕的皇太孙的吗?给朕实话实说,朕不问你干政之罪。”朱元璋突然问道。

“奴婢不敢!”德阳告了个罪,小心的答复,“但奴婢常听外边人说,太孙殿下宅心仁厚,有古之圣君之像。”

“想不到你还挺会说话的!”朱元璋笑了一声,转声又说:“但是朕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孙儿了。”

第十六章 袁珙看相

洪武二十六年三月,代王朱桂率护卫兵出塞,听晋王节制。www.65txt.com长兴侯耿炳文练兵陕西。冯胜、傅友德备边山西、北平,其属卫将校悉听晋王、燕王节制。

完成使命的征北军在李尧和朱能的带领下返回辽东准备征北事宜。京城的禁军重新组建,军官大都从自秦、晋、燕王手下择优选取,皇宫的侍卫也由锦衣卫副指挥使李瑞栋在其中重新选拔编组。内地的卫所开始大规模裁撤。

看见京城大事已定,秦王、晋王返回藩属,准备着下一轮的接收冯胜和傅友德所属部卒,而燕王却是暂时留在了京师。

四月的春风从江面上吹来,涤荡去京师积聚了多日的寒气。十里秦淮的两岸,又恢复了往日的歌舞升平。

半夜里再听不见锦衣卫们的砸门声,百姓们终日提着的心也慢慢的落回肚子里。听在衙门当差的人说,那要人命的征北军也回了北方,虽然谋反案还在继续,但是京师里面的反贼基本上已经被清理干净,所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发生了。

还是四月,由朝廷内部传抄,后遂张贴于宫门的邸报,成为了京城中最热门的话题。那些专门抄录邸报以售卖的牟利商人着实的大赚一笔,

原凉国公蓝玉辜负圣恩,意图谋反一案,主犯终于供认不讳,洪武二十六年的蓝玉案终于告一段落。主犯确定为一公、十三侯、二伯等超品大员,皆灭九族,其他诸如吏部尚书、户部侍郎等高官也不在少数,并经过株连蔓引诸如指挥、千户、百户更是多如牛毛。

主犯蓝玉、曹震、张翼、朱寿、何荣及詹徽、傅友文等十六名主犯及其家眷于四月十五在午门处死,其中主犯蓝玉车裂,其他斩首、腰斩和凌迟各有分配。<<>>

一时间传的京师纸贵,百姓纷纷奔走相告,已经有十余年没有见过皇上有这么大的手笔了,识得字的买份邸报回家后慢慢参详,不识字的却是拥挤在一些秀才或者酒楼中说书先生的身旁。久久不愿离开。

有摇头叹息的,有拍手称快的,甚至有大骂蓝玉党众的。每个人的心情不同,看待这件事的方向也不同,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蓝玉案使专门居住达官贵人的东城区显得忽然萧条起来,甚至有些小贩都搬了出来不愿在那里做买卖。说是夜里经常看见游魂野鬼在那里哭泣,端的吓人。

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初九,鄱阳湖水军奉命调驻太湖,行长江水路。在浦子口落帆抛锚,水军都督罗文奉圣旨前往京师,请皇太孙同行,以便护卫。

皇太孙、吴王在紫禁城向皇祖父请安、辞行,帝勉之,戒之曰:“莫扰民,多做事。”下诏令四府之地今年之税赋不必送往京师,可由皇太孙直接调用,朱允炆等叩头谢恩。回东宫向母亲辞别。

恰巧看见八岁的蓝勤堂正在纠缠着常妃要自己的姆妈,常妃则抱着三岁的常继祖双眼迷离,不能自己。只是看着回头看着一脸憨相的吴王朱允熥正和痴癫的常升玩耍,半刻也不曾转目,显得无比凄凉。

常升虽然疯癫,但是朱元璋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有下旨除去他的职务,眼见是不想其留在京师丢人现眼。故意不闻不问,倒是把这件事情推给了朱允炆自己看着办。

回顾自己的左右,卢原质、齐泰和黄子澄在朝均有官职在身,要留于东宫处理日常事务,铁铉和戴德彝已经赶往苏州安排行宫去了。自己去苏州的路上,除了吴王长史王景、景清、丁志方随行外,还带了脑筋转不过弯的吴王和已经疯了的开国公常升。心里长叹一声,想:这算什么事!!!!

地球人都知道苏州的人杰地灵,到了地方可是要好好的查访一下,多为自己储备一些人才,总是像这样捉襟见肘,还要捏着鼻子用那些充满密探的锦衣卫和皇上为自己指定的人马,被人卖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吴王朱允熥的就藩在杭州府,但是藩地却包括杭州府、苏州府、松江府和嘉兴府四个府县,也可谓朱元璋格外开恩。对于一个孙儿的封赏,在某种程度上超过了儿子的力度,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有想法。

不过这一切都源于对朱允炆的补偿,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朱允炆送弟弟就藩,这个理由说着也有点牵强,不过是帝王家事,谁又能有什么反对意见呢?

~~~~~~~~~~~~~~~~~~~~~~~~~~~~~~~~~~~~~~~~~~~~~~~~~~~~~~~~~~~~~~~~~~~~~~~~

玄武湖入江口,这个口原来并不适合大型船只行驶,但是朱元璋为了让京师显得更加繁荣,为了更好的方便船只往来,特地命工部拓宽并加深了玄武湖,把通往江面进出水道都加宽了,湖面涨了一倍,,加深了这个入口。

码头之上,朱允炆慢慢的走向船板,耐心的哄着自己的那个傻弟弟。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一贵胄公子带着个老仆人在哪里注视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船舱之中,才转过身往回走去。

沿着湖边已经翠绿的杨柳小路,一主一仆无言的走着。此时若是有朝臣看见,定会惊讶的发现,那贵胄公子竟然是燕王朱棣,不言而喻,跟在后面的老仆人正是袁珙。

袁珙的脸上透着迷茫和不可思议,摇着头半天不敢多言,早就失去了往日的运筹帷幄。看到种情况,朱棣的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从袁珙入燕王府之后,就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这般模样。难道事情真的有什么蹊跷不成。

“袁先生,可有什么不妥?”朱棣问道。但是袁珙好似没有听到似的,一直往前走着,一副神不属己的匆忙。

“袁先生!袁先生!”朱棣干脆站在原地喊着。

骤然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经超过燕王很多,知道失礼,连忙躬身谢罪。朱棣并没有在意,他所在意的是袁珙到底看到了什么?

“什么事情能使袁先生失却从容,不妨说来听听!”朱棣虽然这样问,但是心中却是有一种不祥的征兆。

袁珙仔细想了一下,咬着牙道:“属下说的话可能会有所得罪,还望燕王宽容。”

“嗯!”

“袁某自问相人无数,但是太孙殿下的这个面相却是十分蹊跷……。”

“何解?”

“太孙殿下明明是早夭之相,按照常理,是活不过十五岁的……。”

第十七章 燕王府内

燕王府书房内,烛光也是同样的摇曳不停。www.65txt.com~~~~窗户虽然都在关着,但是风还是透过缝隙吹进来,把朱棣投在墙上的影子推的摇摇晃晃。

书房内只有燕王一个人,近几日从宫内传出的消息和一些民间的流言使每个人都风声鹤唳。无论是大臣或者藩王,平日纵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相互走动。父皇的意思谁也不知道,但是那个疯道士的偈语却是令他感到胆颤心惊。

“莫逐燕,逐燕必高飞,高飞上帝畿……。”

看着自己投在墙上的身影左右摇摆着,朱棣心里同样在苦苦挣扎。其实乍一开始他本来就无意于帝位,因为他尊敬自己的哥哥,就像是尊敬养大自己的马皇后一样。朱标那仁厚的心胸和待人的真诚,使朱棣从来也没有起过一点异心。

因为他认为太子天生就是帝王,天生就是一位仁君,他愿意用一生去辅佐自己的哥哥,为大明开疆扩土,为哥哥打下个最大的江山。可是太子从小就体弱,没有想到就这样去了。

二哥秦王的话这几天却时时刻刻不徘徊在他耳边。那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一起探望太子回府的路上,朱樉有意无意的和他同坐在一辆车上,突然说:“听太医说,太子快不行了。”

当时朱棣惊讶于二哥的胆大,这种事儿也敢妄自打听,同时又悲愤这个消息从二哥的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随意,是那么的无情。他没有理会二哥的话语,只是脸上出现无力挽回的软弱。这是谁都能看出的事情。

“太子做皇上,我无话可说,因为那是我们的大哥,但是太子若是去了,我只服你,别人继承父皇的大统我不甘心。



没有理会朱棣当时的反应,朱樉拍拍他的肩膀就下车了。

当时他没有多想什么,到了今天,他终于明白二哥是什么意思。想通那一刻,不由从心里打了一个寒颤。

烛光摇曳着,就像是朱棣此刻的心情,窗外传来“飒飒”声,那是树叶摆动的声音。偶尔传过来枯枝掉在地上的声响,却如同军鼓一样震动着他的心扉。

是啊,枯枝掉了下来,可是树儿还要生长,大哥的陨落是令人悲伤,可大明这棵正茁壮的大树还要继续生长下去。但是我的路在那里呢?朱棣将眼光投向挂在墙上的大明疆界图上,久久的不能移开。

江山多娇,可我的世界只在北平。

走上前去,用手摸着北平的位置,来回摩擦着。然后将手掩在上面,我的世界就在我的掌中。

燕王的藩属很大,但朱棣宽大的手掌覆盖在上面,还是将其遮掩的严严实实。看着其他手掌没有遮盖住的地方。“大明的疆域真的很大啊,”朱棣心里想到。为什么从前我没有想到过仔细看看这地图呢?

门环轻响,有人进来了。不用回头,朱棣就知道是自己的妻子进来了,没有经过通传就能进来的,也只有和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

燕王正妃徐氏,是开国元勋徐达的女儿,这次跟着他一起回来,趁着看望已经很久不见的母亲,而徐达早就在洪武十七年就病逝,只留下三个哥哥和母亲在京师。

进来看到燕王正在地图旁边站着,她很清楚丈夫在想着什么,由于是皇子的关系,碍于最近京师的流言,丈夫几乎是足不出户。作为妻子的她得到的消息远远比丈夫多。今天从魏国公府的娘家回来,就带来了长兄徐辉祖的忠告,燕王应远离是非,不要京师中参合。

燕王妃知道朱棣心里的想法,丈夫平生最佩服三个人,一个是自己的父亲徐达,一个是当今的皇上,另外一个常遇春。但是最尊重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哥哥太子朱标。

佩服三个人是因为其卓越的战功,对于皇上,出了佩服之外,只有惧怕。谈不上什么尊重,但是对于自己的哥哥,却是打心眼里尊重。那是源于童年时的感情,在几兄弟小的时候,朱元璋带领众将征伐天下,根本没有时间顾及儿子的成长。

是太子,是朱元璋的长子朱标,担负着长兄如父的责任。和马皇后一起照顾他们,虽然朱标大不了他们几岁,但是作为长子的早熟,让他们感受到春风般的爱护。恐怕在几个兄弟眼里,父亲就是代表着责骂和鞭打,而只有兄长的安慰和母后的呵护才能感受一丝亲情,但是这些亲情随着朱标的缠绵病榻也渐渐远去了。

帝王之家就是那么残酷,身为一代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眼里可能只有江山,而没有亲情,天下人都是帝王的玩物,包括自己的儿子。

当蒙元的势力已经被赶到了大草原上,还具有相当强的军事实力,并不断骚扰明朝的北部边境时。作为一个军事重镇而存在的北平。朱元璋将朱棣分封为燕王,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代替功臣宿将掌握兵权,从而使明朝的政权更加稳固。

又把替朱棣娶了开国元勋的长女。从而达到武将归心,这一切的一切,都成就了朱棣的威名,是燕王能够在北方叱咤草原。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太子朱标登基的基础上,如果登基的不是太子呢?

燕王妃慢慢的走到丈夫的身后,双手环着朱棣那粗壮的腰身,说:“咱们回北平吧。”

把手放了下来,留恋的又看了一眼地图,此时他才发现,天下真的很大,而北平太小了。转过身来,任由妻子抱着自己,抚摸着徐氏那柔顺的长发,心里不由的唏嘘。

“舅兄怎么说?”

燕王妃喜欢丈夫这么称呼自己的兄长,那样比称呼官职或者爵位显得更亲切些。当下把徐辉祖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朱棣皱着眉头,他搞不明白为什么矛头都指向自己,论长幼,他上面还有秦王、晋王。论正统,哥哥还有几个孩儿。为什么偏偏指向的就是自己呢。

“不过,四弟倒是希望你能留在京师静观其变,说不定有意外发生。”燕王妃想了一下,还是咬牙说了出来。

“哦!”朱棣回应了一声,但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徐家的家主是徐辉祖,增寿虽然和自己关系不错,由于年纪的缘故,见识还是浅薄了很多。

“我明日觐见父皇,是该回去了。”

燕王妃心里一暖,知道丈夫做这个决定的意思是什么,丈夫要向天下人表明,他无意帝位。随后又听说:“你和高炽就先留在京师吧,听说岳母的身体不是太好,你留下照顾,也免受来回奔波之苦。”

心里一惊,但毕竟是将门之女。随即领悟,自己和儿子留在京师,等同质子。别人才不会指责燕王有异心,又难过起来。

朱棣拍着妻子瘦弱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但头却不由自主的又转了过去,看向地图。

北平……。

大明……。

第十八章 江南

春雨如丝,朱允炆正站在寒山寺的枫江楼中看那绵绵细雨洗涤尘世,而思想却是已经飞到九霄云外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苏州已经不是他以前印象中,“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苏州了,除了长满荒草的城郭,以及进入城中所见到的破败景象。

还能从前来迎接他们的苏州知府高参身上就可以明显看出来,高参是陕西人,国子监出身,居然而立之年就被委以苏州知府,开始朱允炆还以为他有过人之处。

但是回答问题时,感觉虽然中规中矩,也未见有什么出色表现。反而显得有些淡漠。身为其同窗的铁铉在事后才解开朱允炆的疑惑。原来,高参这人,虽然不错,不过为人古板,为老师同窗不喜,后来苏州知府空缺,因为高参没有背景,再则为人古板孤僻,所以就将他举荐过来了。

当朱允炆奇怪,苏州知府从他知道的历史上看,无论那个角度都是一个肥缺,为什么会没有人愿意过来呢?戴德彝身为江南士子,很快的就为他解答了这个问题,原因有三个。

其一,苏州赋税之重,在大明首屈一指。户部曾经做过统计,天下税粮,共二千九百四十三万余石,浙江二百七十五万二千余石,苏州二百八十万九千余石,松江府一百二十万九千余石。浙江当天下九分之一,苏州却是比浙江一省还多,以一府视一省,可见苏州的负担有多大了。

当然,松江府虽然只有苏州的一半,但是苏州一州七县,松江府才两县,只有苏州农田的四分处一,虽然天下最重的赋税是松江府,但是苏州还是有其二。~~~~

其二,就是这个就源于苏浙一带原来对张士诚的维护。朱元璋不仅对江南的民风和士风心存不满,对江南人士还充满了强烈的不信任。在攻下苏州数月之后,朱元璋下令强迫大批苏州富民迁徙至临濠(今安徽凤阳),这些人甚至被禁止回乡扫祭祖墓,违者受到严惩。这样一来,将苏州的经济文化破坏的很严重,豪门大户几乎消失殆尽,虽是满城园林大宅,但是十室九空,反而成了藏污纳垢之所,治安极坏。

其三,现在是洪武二十六年四月,这高参却是洪武朝第二十八任知府。前面二十七人,遭到“左谪”、“坐事去”、“被逮”、“坐赃黥面”、“坐法死”等严厉惩罚者就有十三个。尤其是洪武七年发生的苏州知府魏观被诬谋反冤案,更牵连大批江南名士掉了脑袋。

从这三点就可以看出,在苏州当知府是一个多么危险的工作。也难怪高参那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得知真相的朱允炆只能苦笑,在他脑海中徘徊了一路的微服私访记,也只能拖延一些时日,面对着满城的苍凉、破旧不堪的园林。还有建设到一半的苏州知府衙门。

经过商议,皇太孙暂时移居城外的寒山寺,待到行宫修缮后再回城处理事务,因为当务之急,是水军的整顿。

经过铁铉的统计,大明水军现在包括洞庭湖水军、鄱阳湖水军、扬州水军和太湖水军四系。成分十分复杂,且久未经过战争,十分散漫。而大明自从建朝以来,陈友谅、方国珍和张士诚等地方势力被逐渐消除后,主要的敌人就是在北方的蒙元势力。

所以大明上下,就没有将水军再重视起来,只是作为一个编制,甚至朱元璋还下令收编许多水军加入诸卫作为步卒使用,要不是当初和陈友谅等人交战时缴获的战船和水军很多,朝廷不放心这些人流入民间的话,可能大明水军这个编制已经不存在了。

虽然连年以来,倭寇侵犯江南沿海诸地,大明为了全力对付北方蒙元残余势力,接二连三下达禁海令。

“寸板不许下海”这个是朱元璋亲笔御批的。另外,大明律明确规定:“擅造三桅以上大船,带违禁货物下海前往番国买卖,按照海贼同谋论处,枭首示众,全家发边卫充军。”

要是你将所造之船卖于国外的话,就按照叛国出卖军情之罪处斩。连日来,朱允炆在孜孜不倦的学习着他以前没有接触过的学问,同时,也在努力回想对照着记忆默写一些穿越前的东西,随着时间的过去,他真的怕把有些知识忘记,所以还是先记下来比较好些。

天下水军汇集太湖,这哪里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四大系水军,分别驻扎在全国大概三十余处地方,没有几个月的功夫根本不可能全部赶到,就这样,每当朱允炆站在姑苏台上看着太湖中五颜六色的船帆遮天蔽日,也不由的感到一阵心寒。

这才想起来,他应该想办法将傅友德和冯胜调过来帮忙了。不出意外的话,今明两年之内,作为皇帝的朱元璋就要对硕果仅存的两位元勋级的老将下手了,不趁机调过来帮自己练兵,到时间不知道会落个蓝玉的下场?还是常升的下场?

想起了蓝玉,不由的又想起那次去诏狱时的情景来。过了近一个月,而此刻的蓝玉应该也是四分五裂了吧。但是朱允炆的心里每当想起还是一个劲的发冷。

没有想到皇太孙会突然驾到,诏狱中的锦衣卫措手不及之下,迎接进去,蓝玉却是在“站重枷”。

这一刑法却很特别,戴枷之人必须站立,不准坐卧。蓝玉站的重枷大约有二三百斤的样子,当时蓝玉腰弯的如同一只虾似的。脸上和裸露在囚服外面的皮肤上布满了伤痕,新旧重叠,让人分不清那一道是蒙古人砍的,那一道又是锦衣卫添的。

看到皇太孙来了,疲惫的脸上竟然露出一种解脱的笑容。当朱允炆命令将其放下,并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蓝玉似乎知道了他的来意。

蓝玉是明智的,没有求饶、没有诉冤。当得知蓝家被留了血脉之后,他选择了尽快离开这个尘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因为他知道,只有自己死了,才不会牵连更多的人,既然皇太孙能来看他,以后也能帮助他平反昭雪,那么他死的也就安心了。

他们说了很多话,朱允炆在蓝玉哪里得到了很多东西,傅友德和冯胜就是其中两个很重要的人,还有一份名单,如果事情结束,这些人还在的话,就能成为朱允炆的一大助力。但是能幸存多少呢?谁也说不清。

“冯胜有个孙女……,”蓝玉在临走时突然说了一句。

看着朱允炆一脸的不解,继续说道:“娶她,要是皇上不准,你就要小心了。”

说完,蓝玉转身望着北面的墙壁,就再也不肯回头了。

第十九章 岱山岛

“少爷,听说了出大事了?”

岱山岛,陈平低声问道,近来大明水军齐聚太湖,所谓海盗们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www.65txt.com-====-“听在湖州的老刘说,上个月,狗皇帝派他的孙子在太湖集结水军,是不是要对咱们下手了?”

“小声点,就你大惊小怪。”被称作军师的杨杰一边凝视着漆黑的海面,一边低声回答到。“让唐大当家听见,小心把你丢到海里喂鲨鱼!!”

“我看这事有鬼,咱们在海上做了那么多年的买卖,南京那朱老头都没有用眼睛夹一眼,现在听说他把那元朝皇帝都给灭了,估计是对咱们起了心思?”陈平没有理会杨杰的责难,径直说道。

扫了陈平一眼,发现那久在海上被风吹干裂的脸上透着紧张,心里叹息一声,知道他是因为紧张所以在不停的找话题讲。安慰道:“这就不是咱们该操的心,大当家他们自有定计。”

“可您大小也是咱们寨子里的军师,为什么今天大当家他们商议怎么抵挡官兵,不让您参加呢?”

杨杰没有回答他,陈平生性耿直,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他怎么能明白,自己能做这个军师,不过是因为会说日本话,又懂经商,被海盗拿来作为与外番交易的棋子,在这岱山岛上,其实连个座位也没有。

不过他生性淡泊,又逢家中巨变。所以素来少言寡语,也不喜欢和别人一争长短,所以在海盗中有一定的威望,不过不包括那些所谓当家的。

“老陈,你跟着我多少年了?”杨杰突然问。

“不知道!”陈平抓抓头皮,发间的盐屑唰唰的往下直掉,越抓越痒。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什么,反问道:“少爷今年多大了?”

“我多大了?”杨杰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是啊,我多大,他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有多大年纪了。

看见少爷被自己问倒,陈平乐呵呵的,有些得意的说道:“我是少爷十五岁那年从太老爷家法之下救出来的,从那时就跟着您了。”

终于想出自己的年龄,不由恍然,就着那悠悠的海风。叹气说:“原来你已经跟了我二十三年了。”

“少爷说二十三年就是二十三年。”陈平有些为自己不用动脑子而感到高兴,喜滋滋的说的。“少爷问这个做什么?”

虽然杨杰已经三十八岁,陈平还是喜欢喊其少爷。因为在他的心里,无论杨杰多大,都是当年救自己的少爷。

“我想让你明天离开,去找蝶儿!”杨杰说道。

听到这句话,陈平吓了一跳,忙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人在附近,才放下心来。不过身子又是往杨杰哪里靠了一些,低声问:“少爷,不是说不让小姐来这里吗?你辛辛苦苦瞒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这时候想……。”

蝶儿是杨杰的女儿,今年十五岁。在他来岱山岛之前,为了不让女儿受苦,也为了不使人们知道女儿有个做海盗的父亲,所以杨杰一直将蝶儿安置在湖州居住,一直瞒着岛上诸人。

看陈平想岔了,杨杰笑道:“我这个当爹的都没有你紧张,这次你去到,不要太宠着蝶儿了。”

“少爷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没有意思,你去湖州之后,在那里陪蝶儿吧。顺便看看官军到底想做什么?你去到后。蝶儿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陈平又开始抓那布满盐屑的头皮,连日在岛上用海水洗澡,没有淡水的冲洗,往往身上看上去十分干净,可是一抓,就会往下掉白色的盐屑,很不舒服。

知道不是让小姐来岛上受苦,陈平的心放下了一些。为了报答少爷的救命之恩,他一直没有娶妻生子,对于蝶儿,他打心眼里有着一种特殊的关爱。

想着自己快要见到小姐,陈平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要拿自己胡子打秋千的小丫头来,嘴角不由一笑,突然想起一件事,心里不由担心起来。忙问道:“那少爷你呢?”

杨杰不答话,叹了口气,如同自言自语般,道:“你以为这当海盗是个长久之计吗,江浙百姓,都叫我们倭寇,早把我们当成了日本人。唉,……。”他不再多说了,目光再次投向海面,当年为形势所逼才出海为寇,现在家在咫尺,却终不可回,什么时候是尽头。

收回自己深邃的目光,才想起方才陈平担心自己的问话,于是又道:“你不用担心我,在岛上,当家的还需要我和日本人交涉,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何况,还有三当家的护着我呢。”

岱山岛上的海盗,是舟山群岛众海盗中实力中游的一股力量,大约有二千多人的生力军,盘踞在以岱山岛为主的周围大小二十余座岛屿上,七艘福船为主力,当家的是三兄弟,分别是老大唐忠、老二唐舒和老三唐吉,三兄弟的父亲唐庆本是苏州富商,主要从事海外贸易,后来朱元璋禁海,不甘心从此放手,于是就出海为寇。

说是为寇,但唐庆在世时,从不掠夺来往船只,只是为了继续进行海上贸易,也就是走私。他们一般都是组织些货源贩卖到日本、高丽等地。至少可以获取五倍甚至十倍以上的利润。可是自从前年老当家唐庆在一次走私过程中,被金山卫擒获,按照大明律斩首,三兄弟接收岱山岛之后,一切都变了味。

唐忠为了复仇,学着其他岛屿的模样,开始进行一些令人发指的勾当,又从日本雇佣一些武士,利用其的凶悍拼命为自己护航。一时间在舟山岛附近也算得上狠角色。经常率领岛众和雇佣来的日本武士参与内地掠夺。

杀人越货、黑吃黑、攻击海卫。近一年来,沿海居民谈起岱山岛的唐家兄弟,都是恨的咬牙切齿。

就是因为如此,也使杨杰萌生退意。他本是豪门出身,因出身苏州被朱元璋强令迁移临濠居住。清明时节,潜行回家祭祖时被捕。后因陈平和唐庆有旧,唐庆不惜以身犯险,潜入苏州买通狱卒以死囚换之。

为了报答唐庆的救命之恩,杨杰才入海为寇,不过当时唐庆在世时,岱山充其量只是一个走私的大本营,可是现如今,成了真正的海匪,杨杰又怎么会不为自己准备一条后路呢?不过这条后路在哪里,他看不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二十章 江南策

“洪武十九年皇上废昌国县,洪武二十年将舟山岛城区和镇外鼓吹两里以外的居民和其他四十六岛的居民徙迁内陆。www.65txt.com

本来,皇上期望实行禁海令,达到对海防的巩固。然而,由于禁海令所实施的直接对象是大明百姓而不是海上反明势力,所以不仅没有成为海防的有效手段,反而在沿海地区激化了一些矛盾。”

沿海渔民依海而生,靠海而活,或打渔养家糊口,或从事海上贸易。禁海令堵绝了他们的正常谋生之路。所以才造就如今的这个局面。然百姓愚昧,多数逃亡、潜往海外。往往私下与日本贸易,被蛮夷诱为盗贼。所以朝廷才有言官奏问圣听曰:“东南诸岛夷多我逃人佐寇”。“昌国县民常从倭为寇之说。”

听着戴德彝侃侃而谈,朱允炆才对江浙一带的基本情况了解一些,才知道所谓的沿海倭寇竟然大部分是本地原来的居民和海商,而真正手握着武士刀横冲直撞的倭寇,竟然是那些所谓的走私分子通过贸易,从日本雇佣回来的打手。

心里不由的为大明后世的抗倭名将戚继光、俞大猷等人感到悲哀,朱元璋造就的禁海使一些利欲熏心的奸商不惜铤而走险。买通日本人来对抗官兵,而使那些真正的倭寇尝到了甜头后,才不断的袭扰我中华海疆。罪魁祸首,竟然就是大明的开国之君,不知道这位自认为英明神武的皇帝,要是知道真实的情况后,会作何感想。

朱元璋的英明神武,士子文人所习的圣贤之书,难道都被区区一条海岸线所阻拦了吗?朱允炆心里暗自骂着,难道不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迁界禁海造就了暴利走私的扩张,唯今之计,就是要让这个暴利行业纳入正规,利润摊薄。才能使其渐渐杜绝。

但是这一点,想通过极端的重农的朱元璋谈何容易,因为出身贫民的他认为国家财富来源主要出自农业,所以是“农为天下之本,而工商皆其末。”

“本末不足相供,则民安得不饥寒?饥寒并至,则民安能无奸轨?奸轨繁多,则吏安能无严酷?严酷数加,则下安能无愁怨?愁怨者多,则咎征并臻,下民无聊,而上天降灾,则国危矣。”这句话告诉朱允炆:

“流通不产生财富,是生产产生财富!资本既然不能在生产领域得以积累并发挥其真正的职能,生产便会出现萎缩。要之,对于一个生产萎缩的社会来说,以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的规律,大致是不具有普遍意义的。这样就带出一个结论,以商求富的规律,只有在生产相应发展的前提下才具有实际意义。盲目从商潮,只会贻害生产的发展。最后就是国家与社会的动乱。”

我的天,这套理论要过几百年,才能由马克思等后世经济学家分析出这种关系来,想不到老祖宗们早有定论。

可是朱允炆偏偏用现代的理论也反驳不了这种学说,他也不敢反驳。从戴德彝和景清、王景等读书人那理所当然的神情中,看出了深深的危机。如果他向皇帝去进言说海上贸易可以增加收入,即使朱元璋不反驳,朝堂之上的大臣一样可以反驳你,并且驳得你重新理解问题。那样的话,他连建文帝仅有的支持力量也将丧失殆尽。

这不是皇帝一个人的错误,特别作为朱元璋来说,本来就是小民出身,贪恋土地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那么多的大臣,那么多的名士,朱升、刘伯温、李善长……。难道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来吗?

本来以为凭借自己多了几百年历史知识,就可以让中华绕过误区,没有想到面对的竟然会是这样的一种情况。想到这里,朱允炆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站起身来,朝戴德彝说:“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来到大明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在朱元璋得强势之下,他竟然没有半点施展的余地,好不容易能找个借口下了江南,却没有想到会面对如此一个烂摊子。

当然,有改变当前局面的办法,无非就是办学、通商几步起点大神们常用的招数。可是以朱元璋对江南士子的顾忌和商贾们的愤恨,他能同意吗?

事在人为,朱允炆想了很久,还是借助在在律师事务所打工时收集信息和撰写案情的经验,把自己所了解的江南现状分析和数据对比、禁海所造成的后果以及补救措施、倭寇的基本成分和大概分化方法、办学对江南重新教化的重要和水师整顿目前面临的问题等等,一条条列了出来,经过戴德彝、铁铉和朱允炆等人的分析补充,景清的文字加工,写成了一篇近百页的《江南策》,用最快的速度呈送给了朱元璋。

文中尽量不去触痛朱元璋的逆鳞。比如说要办学,就要先说江南士子走入儒家误区,孔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今之士大夫,只知道读诗书博取功名,射、御、数三艺一窍不通。手无缚鸡之力,胸缺谋划之才,既不能御敌国门之外,又不能为陛下分忧朝堂之内。应在太学内增加御、数、射三科,让文人习一些武艺,强健其体魄。学一些算术,知道过日子如何去精打细算。允炆不才,愿在苏州先试行之等等。

比如说要通商,就要拿海盗走私所赚取的利润数字打动朱元璋,与民争利被他慢慢的说成是为民争利等等。

比如说要召回部分迁移至临濠的士绅,就说……。

其中引用了大量数据和反复对比,每一条都列出成功和失败所能达到的效果和承受的风险,试图能给朱元璋带来视觉冲击。

《江南策》送出之后,大家松了一口气,铁铉等人不由有些奇怪,都说皇太孙足不出皇城,从哪里得知这种写策论的办法呢?

这种写策论的方法,可以说前无古人,正在筹划中的时候,已经令他们佩服万分了,暗自都说皇上绝对没有不准奏的道理。现在事情结束,正要向太孙殿下请教一番的时候。突然外面亲卫禀报,说苏州通判陈文令有急事求见太孙殿下。

大家只好作罢,等有机会再问,朱允炆宣苏州通判觐见。那陈文令形色慌张,进了大厅纳头便拜。道:“锦衣卫刚才闯进知府衙门,锁了高大人要拿往京师治罪!!!”

第二十一章 江南案(上)

高参,陕西人,年三十三,原国子监四门馆正七品博士,洪武二十五年被举荐为苏州知府,至今十一个月。www.65txt.com

从正七品的博士到从五品的知府,在旁人眼里算得上一步登天,可是实际上,苏州在百官的眼里等于是一个不祥之地。

从国子监老师和学生中,曾经流行发誓说:“谁怎么怎么,就让他外放到苏州当知府。”由此可以看出苏州在文官们的眼里,继西北、辽东之后,苏州成了另外一个苦难之地。文官们把到这几个地方当官称为发配,以为来了就会死。胆小的恐怕没到地方就自杀的都有,谁愿意来西北、辽东和苏州做官啊!但是高参还是老老实实的来了,并且官声还不错。

得到消息后,朱允炆马上就散出亲卫四处打探,同时,命铁铉带自己的手谕,命锦衣卫负责此事的人过来觐见,并控制住不让锦衣卫将高参带出苏州。

高参虽非能吏,但做事中规中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且不贪财、不好名。这是朱允炆经过一个多月的观察所得到的印象,到底他犯了那一条?朱允炆心里想着,可不要是牵涉进蓝玉案中,否则,高参就完了。

来拘捕高参的锦衣卫是一个副千户,隶属于锦衣卫探听局,由于缇骑大部分随皇太孙护驾,京城锦衣卫的人手非常缺乏,所以这抓捕人犯的事情,探听局也开始跑腿了。

不过监测百官动静是他们的强项,突然过来锁人,竟然忘了苏州还有一个皇太孙坐镇,没有支会皇太孙就直接去知府衙门抓人,得到召见时,这个叫周兴的副千户后悔的连肠子都青了。

没有等朱允炆开始询问,就一五一十的将原由说了出来。

原来,吏科给事中岳翎年初奉命来苏州、松江府等地查勘,在从苏州返回京师的船上跳水自尽身亡。随从在他的船舱内发现写满“高参误我”的纸张,因此判定吏科给事中的死和苏州知府高参有关,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亲自下令,抓捕高参前往京师问罪。

听到此事不关蓝玉朋党一案,朱允炆不由的出了一口气。高参虽非能吏,但是做人勤奋,也算得清廉自律的官员,实在是不想看着高参身陷绝境。

不过随即就奇怪起来,高参涉案虽是颇为蹊跷,但是与谋反、贪污无关,那就是和锦衣卫没有什么牵涉的,何况,就算高参与那岳翎的死有关,那也是刑部和大理寺的职责所在,业轮不到锦衣卫插手。更不用说现在蒋瓛正在沉迷于捕捉蓝玉余党,实在不应该有时间为此案分心了。

不动声色,看了一下在旁边站着的铁铉,见他也若有所思,心中就有了定数,遂道:“孤正在遣高参做事,暂时离开不的,你回去与蒋指挥使说,单凭片纸遗言就定一府大员之罪,孤心中十分不高兴。”

副千户周兴刚想说什么,铁铉的双眼一瞪,大声喝道:“太孙殿下的谕旨你也敢违抗,不怕治你个大不敬吗?”

周兴当然不敢,他做副千户不过是司佥书之职,平常就是在京师中处理探听局的各种文书。他怕太孙殿下,不过在心里应该是更怕县官不如现管的蒋指挥使。临来之时,蒋指挥使嘱咐说高参志在必得。

于是硬着头皮说道:“锦衣卫乃是皇上亲卫,除皇上御旨外,不受其他约束。属下实在不敢失职,还望太孙殿下成全。”

见这个副千户如此的不知进退,朱允炆知道事情后面肯定另有玄机,更加是不能放手了,朝铁铉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来处理。

知道太孙殿下的意思,铁铉更加是有执无恐,站出来道:“太孙殿下金口已开,断无更改的可能,你着实回蒋指挥使吧。”

周兴看了他一眼,竟然没有理会铁铉的呼喝,直接问道:“请问大人贵姓,在东宫司何职位?”

“在下东宫宾客铁铉…..。”突然感到对方眼中的寒气大盛,才想起自己其实不用回答他的话的,不由一怒,刚想说话。只见那周兴竟然不再理会自己,又跪下朝皇太孙乞求道:“请太孙殿下成全。”

刚才那幕落在朱允炆的眼里,对于锦衣卫的骄横更加有所体会。那个举动就是在提醒铁铉不要多事,心里不由恼怒起来,闷哼道:“你凭什么让孤成全?孤看本殿下还要求你们锦衣卫成全才是。”

话锋一转,厉声道:“回去告诉蒋瓛,单凭一纸遗书,就擅动地方大员,东宫要他给孤王一个交代。否则,等候孤王参他的奏折吧。”

副千户周兴还想说什么,朱允炆眼睛一瞪,说:“打出去!”

说完,站起身直接往后庭走去,竟然不在理会周兴,在后庭院落里站定,稍后,铁铉和景清随之而入。

“铁铉你讲讲看!”朱允炆没有回头的说道,径直拨弄院落内那株桂树上的枝叶。心里却是迅速的想着他了解的历史。

铁铉见问到自己,再则他也曾经在国子监呆过,对于京城里面的情况也了解一些,于是躬身道:“其一,给事中虽然只是从七品,还不如知县的品级。按照实际的地位和权力,六科给事中在皇上身边负责监察中央六部和天下诸司,各部各地的大员们谁敢不敬畏三分。更何况吏科乃是六科之首。要说是岳大人惧怕高参而自尽,那是说不通的。”

朱允炆点点头,回身找了张椅子坐下,示意铁铉继续说。

“其二,岳大人和高大人有同乡之谊,据说高大人就任苏州,临行前只有岳大人相送。”

“其三,岳大人是颕国公的侄女婿。”

听完这三条,朱允炆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说:“铁铉你的意思,岳翎的死,和高参绝无关系了?”

“属下不敢妄断,不过要说高大人逼死岳大人,于常理不符。”铁铉边想边说。道:“但是为何岳大人留言说高参误我,那就要问问高大人才能明白了。”

“高参呢?”

“属下已经命人去传了,稍后就到。”这时,从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刚才被派去传高参的亲卫跑了进来,禀报道:“高大人在家里自尽了!!”

第二十二章 江南案(下)

“高参自杀了?”众人不觉一愣,这件事太诡异了吧,三人互相对视,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什么时候大明的官场流行自杀了。www.65txt.com<<>>

朱允炆马上反应过来,吩咐铁铉拿自己的手谕将周兴一干锦衣卫全部控制起来,高参死的也太及时了一点,自己刚阻拦锦衣卫将其带走,那边高参就自杀,要说没有什么玄机,那才叫出鬼了。

铁铉、景清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朱允炆慢慢的走回自己的房中,想:难道现在就和锦衣卫开战?作为一个从现代穿越回去的热血青年,他觉得自己既然有这个能力,就要出手去管。但是作为上位者,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现在不是直接面对的时候,朱允炆从心里不断的提醒着自己,派往长沙取证的人还没有回来,而且,现在蒋瓛对于朱元璋还有些用处,作为皇帝会不会允许自己动他,这都是问题。但此时正是收服江南官场人心的机会,他又怎么能放过呢?

不管了,先弄明白其中缘由,再视情况而定吧。

消息迅速的通过各种传送回来,经过铁铉的整理,送到了朱允炆的案前。高参确实是自尽,其一,他自尽时锦衣卫还不知道皇太孙会保他。其二,高参自尽时没有人去找过他。

高参是死在自己家的书房,很惨。是用书房内收藏的一柄宝刀自刎身亡的,那一刀很重,几乎把自己的头颅割下来,斜斜的挂在太师椅的后侧,死不瞑目,散去瞳孔的眼神中充满嘲弄。也不知道一个读书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和力气。

“那柄刀是岳大人送给老爷的,据说是颖国公送给自己侄女婿的礼物。”跟随高参近十五年的老管家说。

高参不喜交游,且为官清苦,可能知道在苏州为官的艰险。所以连家眷也留在了京师。来苏州时只带了那个高三的老管家。

“老爷和岳大人关系很好,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岳大人离开苏州返回京师之前来找老爷,两个人在书房中大吵一场,岳大人走后,老爷还摔了他最喜欢的那方端砚。”高三又说:“小人奉茶的时候,听见好像老爷欠岳大人钱所以两人才吵起来。”

“高大人曾经在府库支取了一千两银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上个月又还回来了。”知府衙门的钱粮师爷童易说。

“知府大人最近一段时日经常去苏州城的几个大的钱庄。”这是知府衙门的轿夫说的。“好像是知府大人家里出了问题,急需银子,每天都是愁眉不展的。”

“小人是苏州宏利钱庄的掌柜,叫杨齐福。”这是一张谄媚的圆脸,带着生意人特有的奸笑,说:“高大人是来本号借过银子,不但来过小号,还去过其他钱庄,可是一千两数额太大,小号一时难以筹齐。知府大人又拿不出合适的抵押,所以一直在商量中。”

一千两银子,朱允炆问过铁铉后暗自比较,其购买力相当于他后世中的四十万人民币。而高参作为知府,月俸米十六石。一石米大约是他后世的一百五十斤,按一斤米值两元钱算,高参一个月的工资大约是五千块钱左右。

虽然明朝的俸禄不像他所知历史上那么低,但是相对于高参来说,一千两银子他不吃不喝,也要存将近七年。也难怪那些钱庄在没有合适的抵押之前借故不贷给高参。

各种情况一条条的呈现在朱允炆的面前,出于对前世做律师助理的习惯,也是为了打造自己特有的情报部门,他刻意培养的亲卫无孔不入收集信息能力。在这一刻得到体现。可是这件事还是处处透露着诡异。

铁铉的断事能力在这里得到体现,通过收集来的信息,结合当时的情况,他提出了很多疑点。

高参不缺钱,可是为什么会欠岳翎一千两银子。用来送礼买官?不会,来苏州当官不用走门路,只要你品级差不多,又是自愿,估计吏部没有几个人会反对。

要是送礼不来苏州做知府,那去年上任之初就应该送了。何必要等到今天,而他之前再府库支取银子,可能是为了还给岳翎,最后因为皇太孙坐镇苏州不走,他怕太孙殿下查账,所以又退了回去,这一点可以理解。

但是岳翎作为一个堂堂的吏科给事中,难道会为了别人不还钱而恼怒的投江自尽吗?

六科给事中在皇帝身边负责监察中央六部和天下诸司,各部各地的大员们也不敢不敬畏三分。即使碰到皇帝本人的错误指示,只要不合圣人之教、祖宗之法,给事中在名义上也有权“封驳”,顶回去不准下发。科道之官是官场上的鹰,是以各级官员的身家性命为食的动物。在科道任职,成为六科给事中或十三道御史的一员,乃是大明读书人的仕宦美梦,一个美梦成真的人何必自杀?

一切的一切,都随着高参那一刀而去,铁铉已经派人赶往京师报丧,顺便了解一下高参家中的情况,是不是真的那么缺钱。

不过这件高参自杀一案相对于朱允炆的《江南策》还是小事,在调查的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朱允炆带着他的手下开始筹备办学、通商和水军整顿的事务。

七日后,派往京城调查情况的人还未回来,朝廷的圣旨已经下来了,对于皇太孙的《江南策》照准,同时调颖国公傅友德、广洋卫指挥使方明谦来太湖协助整肃水军,伺机清剿海匪倭寇。

至于办学,刘三吾、黄子澄、卢原质被调往苏州,教化愚民。至于朱允炆再次调方孝孺的请求,又被朱元璋以“不是用孝孺之时”为由拒绝。不过朱元璋大发善心,竟然从礼部调拨了白银一万两,作为办学经费。其余不足之处,皇太孙便宜行事。

前来传旨的是锦衣卫的人,将圣旨交与皇太孙之后。遂跪拜行礼,声称有罪。朱允炆一时莫名其妙,待到那锦衣卫说出缘由,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名锦衣卫是代替蒋瓛前来认错了。高参一死,蒋瓛将其诬为畏罪自尽,想让此时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过朱允炆的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诸事还未有头绪,也不想打草惊蛇,遂开解了几句作罢。

第二十三章 办学

洪武二十六年六月,继皇太孙驻停苏州整肃大明水军的消息之后,又传出一个惊天的消息,当今大明储君竟要在苏州兴办义学。www.65txt.com<<>>

为什么说是义学呢?在苏州府早有府学、县学等官府办的学校,而皇太孙办学却是没有将其混淆在其中,只是在城外西北虎丘山附近的七里堤购置了大量地皮,择日开工。

兴办书院之开始的想法,景清他们看到苏州城内废弃的园林颇多。就建议太孙殿下选择几个修葺后就可以使用,但是得到了朱允炆的否定。

原因是苏州内废旧的园林虽多,但是也算是有主之物。只是主人大都被朱元璋放逐了。他不愿意办学明明是好事,却落得个侵占民产的名声,那样不利于今后收拢人心。更何况对于那些废弃的园林他还另有用处。

所以,他不顾众人的反对,坚持在城外重新选址建设。至于资金方面,一万两虽然远远不够新书院的建设费用,但是朱允炆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办学这件事情急不得,他把风声先放出去,重建是为了告诉苏州人,朝廷要善待你们。

朱允炆计划在姑苏山下建设两所大型义学。最少可以容纳两千名学生学习的书院,这两所学院中,其中一所是属于蒙学教育。另外一所取名“六艺书院”,是专门来资助贫寒士子学习的书院。

接受刘三吾、黄子澄等人的建议,六艺书院的宗旨以朱熹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等一套儒家经典为基础的教育思想。<<>>以孔子六艺为主。修习礼、乐、射、御、书、数。

六艺皆通,并通过书院组织的考试直至合格,发于文凭推荐于太学肄业。另外,朱允炆为了打破十年寒窗只为官的传统,建议六艺学院除了六艺之外,另外加设律学、武科、农科、商科、冶科、水科和匠科等等,除了律学和六艺并存之外。其余学科皆为选修,学生可以随意学。不过想拿到六艺学院的文凭,至少要有一门选修科目通过。这样做无非也是想士子在仕途无望之后,有个养家活口之道。

而后,朱允炆发出通告,但凡家在苏州,又被迁移至临濠或者别处的士绅,想回乡祭祖归宗者,可捐资六艺书院,皇太孙可视其功德,报于朝廷,授予“国士”称谓和金牌,并铭刻其名于书院的影壁之上。凭借金牌可以定时回乡祭祖,一枚金牌可以送两名族内子女至六艺书院就读。国士见知府以下官员可免跪,其子孙可以参加科举考试。

消息放出去后,苏州乃至大明一片哗然,当然,对于文人士子来说,这是一个千秋功业。在大明建国之初,皇上信奉的是“治国以教化为先,教化以学校为本”的政策。重视地方官学的复兴,而不倡导书院教育。在一段时间内,大明全国书院一片颓废。

于是各府、县均有学校,京城鸡鸣山下,有国学,科举进士及第者多为国学出身。各府学每年向国学推荐学生,府县幕佐散职也多出自官办学校。朱元璋认为北方沦陷于外族之手太久,人鲜知学,还特地派遣国学优秀生分散到各地教书。所以官办学校一直是读书人的首选,当官的终南捷径。不过因此也堵塞了不少贫寒学子的仕途。

所以对于一些官学无望的士子,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因为据可靠的消息。六艺书院的学生中设了奖学金,凡任何一科成绩受到全班师生一致认可的,皆可以享受按照等级每月一两到五两银子的奖学金。

自古以来,上学就要给学校、私塾银钱的,那里见过上学只要学习好,还可以挣钱的一说,听说此事的人都咋咋称奇,提及皇太孙的时候又多了一丝尊重。这个也是朱允炆在给朱元璋的《江南策》中所承诺的加强朱家大明的教化一说。

但是对于官场民间来说,无异于是对江南政策趋向和缓的信号。极大的刺激了江南儒林乃至大明各地儒林人士。

由于元末混战中荒废了的岳麓书院、嵩阳书院和白鹿书院等所在之处,士子们纷纷要求当地布政使上书重新修建书院,恢复先贤旧风。

朱元璋闻之曰:大善,许之。

命皇太孙拟《义学策》以规范大明私学,朱允炆按照自己办六艺书院的规则,命景清仔细的写了一封奏折,除了这些,且建言道:“此策可在大明全境实行,但是不可能都能建六艺书院这般规模的义学,那样反而增加奢侈之风。”

改为凡建立容纳百名以上蒙童学习的义学,或供给五十名蒙童九年学习费用者才可以获得“国士”金牌,并可以享受其礼遇,并不趁机大肆扩张,因为物极必反,大肆的扩张之后势必造成监管的难度。容易给地方官员造成可乘之机。

为了迎合朱元璋的控制欲,皇太孙曰:对于六艺书院、岳麓书院、嵩阳书院和白鹿书院等大型书院,仰或是以后再筹建的大型书院。朝廷必须加强监管,并从国子监派遣得力之人作为院监,每年进行考核和审查。

地方官吏每年也要对地方建立的义学或者供给学子学习的款项进行审核,若有从中作假者,追回金牌,以欺君之罪论处。

朱元璋的反应令朝野一片大哗。被迁往临濠的苏州豪门大户立刻做出反应——纷纷捐资六艺书院。不盈月,皇太孙的书案上就收到原苏州大户捐资近十万两。这才是十九户的捐赠之数,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人在观望。

且不说朱允炆等人见到那么多的银子那种兴奋和惊讶的表情,坐在紫禁城御书房的朱元璋此时也露出惊讶之色。心道这班奸商,朕将你们迁移至临濠,你们还藏了那么多的银两,要不是孙儿用上这一招,朕还真的以为你们山穷水尽了。

心里的决心更甚,开始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此刻却是下了决心,办官学还要朝廷的银子、人力。现在不过是抛出一个虚名,一个镀金的牌子。就可以取天下奸商的财富,用之于百姓身上,还为我大明造就无数人才。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命研磨备纸,“六艺书院”四个大字一挥而就。遣人送到苏州,同时带去给孙儿的一封私信,里面写着:朕心甚慰……..。

第二十四章 水利

当傅友德和方明谦奉旨来到苏州,正是江淮一带梅雨肆虐之时。(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两个人站在皇太孙的临时行宫内,脸上惊疑不定,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他们带着皇命而来,是协助太孙殿下整肃水军,可是当他们来到时,才知道朱允炆将十三万水军尽数派遣至松江府疏通水道去了。

原来梅雨季节的到来,因吴淞江淤浅严重,黄浦口淤塞不通。造成水患,直接要影响今年的收成。松江知府心里有些发慌,今年的田赋可是朝廷拨给皇太孙整肃水军的粮饷,贻误军机之罪,他可是担当不起,最后师爷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直接呈报苏州,请太孙殿下定夺,到时间朝廷要是怪责,也好有个托词。

朱允炆得到奏报后,命铁铉找了些当地官员和熟知地势水利的人了解情况,才知道松江地处太湖流域碟型洼地的底部,地势低平,东南较高,西北偏低。本来就是天灾不断,不旱则涝,最好的办法就是疏浚松江南北两岸支流,引太湖水入浏河、白茆直注长江,再疏浚上海县城东北的范家浜,使黄浦从今复兴岛向西北流至吴淞口入注长江。如此水利之后,可保松江乃至浙江百年不受洪涝之灾。

但是工程所需人力、物力庞大,再则朝廷对于江南的政策有失偏颇,所以历任官员都不敢轻言动工。这次松江知府之所以找到皇太孙,不过是想推卸点责任,把有些比如减少税赋等话通过太孙殿下之口说出来而已。~~~~

谁找到朱允炆听到如此,马上就想起在太湖中无所事事的水军来,当下命令召集诸水军都督、指挥到苏州府议事,议事的同时,命诸军派遣本部斥候,迅速做出松江一带的沙盘出来。

没有再往南京请示圣意,反正朱允炆有着全权整肃水军之责。不到五天,就按照他后世分段包干的做法,将苏州河、松江和黄浦以及松江流域诸地分成若干小段。然后抽签决定去处,不到十天,太湖上除了留守官兵之外,其余的都已经赶赴自己的责任地段完成任务去了。

待到傅友德和方明谦来到太湖,面对空荡荡的大营,只有守戍的巡逻队伍。两个人不由大惊失色,军队乃是国之利器,却被太孙殿下调往去做徭役之事,要是被皇上知晓,不知道会对太孙殿下有何惩罚。于是就马不停蹄的赶往苏州城内,求见太孙殿下,希望能挽回一些什么。

但是朱允炆却是没有丝毫担心的样子,作为后来人的他,十分明白朱元璋的心理底线。无论这个太祖皇帝在当政之时给人留下的印象是多么不好,残忍、嗜杀、仇富……。但是有一条最为出色,就是朱元璋本出身农家,深知民间疾苦。当上皇帝后,除了自家天下外,最关心的便是百姓吃饭和温饱问题。

地方官员往往揣测圣意,觉得皇上一向省民财力、节省工役,以图减轻百姓负担,所以不敢轻言大兴工程,但是朱允炆却是知道,只要与百姓有利,莫说自己动的是在大明如今形同鸡肋的水军,就算是动用卫所之兵卒,他也丝毫不会放在心上。

看着脸色有些着急的傅友德和方明谦二人,朱允炆不由一笑,登时将行宫殿内的气氛缓和不少,吩咐内侍为二人搬来椅子,招呼二人就坐。

不提调用水军疏浚河道之事,而是和二人聊起日后整肃水军的方略来。

看着太孙殿下一脸无事的样子,不知究竟的二人还以为他已经得到了陛下的首肯,只是大家不知道罢了,心事稍定,情绪也好了很多。因为二人既然被奉旨协助皇太孙整肃水军,那么身上就打上了太孙殿下的烙印,万一有个闪失,皇上对自己的孙儿无可奈何,可是要寻自己的毛病,那可是手到擒来。

心里这样想,却不知他们的太孙殿下最近心情大好。

办学之事,有了皇帝的御笔题字,等于为那些正在观望的豪门大户吃了一个定心丸,之后的一个月内,皇太孙的账上又多了三十多万两的银子。为了表示恩泽,朱允炆返还了一些园林给以前的故主,并允许他们请人打扫看护。

这一切都是好的开始,朱允炆在召见这些豪门大户的同时,也暗示他们,朝廷将容许江南之地贸易的可能,也就是解开海禁的征兆。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们各自招揽现在流亡在海外为寇的族人,或者就是让一些和海盗有牵连的豪门收手,等待朝廷的谕示。

陆家、吴家、顾家、张家、范家、王家、朱家、钱家、彭家、宋家、潘家、韩家、汪家、程家、孔家、费家、贝家、雷家、席家、严家、尤家、袁家、施家、曹家、杨家等等苏州二十五个大豪门。但凡是主事之人,那个不精明似鬼。

在私下纷纷交出族内的长男嫡孙表示诚意,或入宾为幕僚,或充当宿卫。这些豪门也许当初全力支持过张士诚,但是几十年过去,主事之人也换了几拨,谁还会为了上辈的事情为难自己呢。

更何况,现在的太孙殿下是他们大多数豪门回归故里的希望,对于故乡的希翼,是中华民族的美德。就光是为了这个目的,他们付出再多的代价也不会心痛一点,更何况,太孙殿下还说朝廷或许会再开海禁。对于他们来说,又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朱允炆不费吹灰之力,就尽得许多人才。他知道,只要是有共同的利益所在,这些豪门大族就会紧紧的团结在他的身边,那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或许他们手里没有武装力量,或许也他们在朝中也没有根基。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对于今后控制江南局势有很大的助益。

这又是一股新兴的力量,朱允炆想到这儿,却猛然发现殿内一片寂静,才知道自己和傅友德、方明谦二人谈话的时候跑神了。

歉然一笑,突然想起些什么,唤来内侍,让他从铁铉那里取过一件物事来,珍重地交与傅友德。

第二十五章 蹊跷

朱允炆交给傅友德的正是高参自刎用的那柄宝刀,血迹已被擦拭干净,也归入鞘中。www.65txt.com

但是仍然散发着一股幽寒。

接过刀,傅友德在刹那间有些恍惚,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在方明谦眼里,百战之将这种表现似乎有些失了身份,在太孙殿下面前也失了礼数。

他却是不了解傅友德此刻的心情,岳翎虽然只是傅的侄女婿,但却也是傅友德手下一个参将之子。当年这个参将在战场上救了傅友德一命,却是没有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临死前托付子女,岳翎从小在傅府长大,和自己的侄女青梅竹马。

后来成婚,虽然别人的眼里,岳翎只是颖国公的侄女婿,但是傅友德从来都把其看成自己的儿子一般。这柄刀正是送给岳翎成人之时的礼物。

“可是这孩子,从小就不喜武艺,偏好诗书,若是能像他父亲一样骁勇,自己就可以将其留在身边,可能也不会有这种事情的发生了。”

傅友德这样想着,眼睛不由的有些湿润,他觉得对不起当年拼命卫护自己的那名参将,有负所托。正在这时,发觉有人轻轻踢他的脚尖,转眼望去,却是方明谦在侧边呶嘴,才醒悟到自己是在太孙殿下的行宫内。

忙起身告罪,朱允炆却是没有放在心上,仿佛很了解他的心情,说:“岳卿之事还请傅将军节哀,不知道可曾找到岳大人的遗骸?”

定定神,傅友德忙躬身谢道:“殿下有心了,可是茫茫长江之水,还不是尸骨无存,刚才老臣想起了翎儿身死,霞儿也患了失心疯,只留下八岁幼子在哪里寻爹问娘,好不可怜。<<>>所以一时失神,请殿下恕罪。”

朱允炆本来等的就是这句话,铁铉派往京师查探情况的亲卫回来了,却是一无所获,高参的家人全部竟然不知所踪,也没有打听到有任何返乡的预兆,好似凭空消失一样。又从别的渠道得知,岳翎的夫人听说丈夫自尽后,也患了失心疯,被颖国公接入府中。

线索全部中断,亲卫回来后,铁铉等人还以为高参的家人会来苏州收殓遗骨,却未曾想到,就连那个老家人高三也不见了踪影。

堂堂一个五品知府,现在竟然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怎么能不让他们大感蹊跷呢?朱允炆用刀引出傅友德的话头,哪里肯放松,遂装作不在意的问道:

“岳夫人有恙?孤王还想请颖国公将刀送还,岂不料天不从人愿。岳大人乃是孤王在苏州时苏州知府所造成的,本王也有失察之过,所以命下面准备了些许抚恤,还望颖国公一起收下。”

“殿下有心,老臣替霞儿谢过了。殿下乃是国之储君,胸怀天下,万万不可揽过上身。翎儿自寻死路,怪不得别人。倒是高参此人清苦无比,殿下若是能将抚恤施恩于其家眷,则天下幸甚。”

有戏,朱允炆心道,遂恨恨说道:“蒋指挥使言道,高参亏空公款,被岳大人查出后为其隐瞒,谁知高参承诺补缺却又食言,害的岳大人犯了欺瞒之罪后自尽,自己又畏罪自裁。想不到岳卿家交友不慎,累积自身。”

边说边观察着傅友德的神色,只见他额头的青筋跳了几下,马上恢复了平静,再次谢过太孙殿下恩典。

朱允炆继续说道:“最可恨就是那高参的悍妻,相公身死,不但不来奔丧,反而伙同管家携款潜逃,要是被孤王抓到,非要按照父皇之律判他个剥皮之刑,否则不能为岳卿家出这口气。”

闻听此言,傅友德才在诧异中带着恼怒变色。但还是强自按捺住,说:“高参之妻刘氏和霞儿关系素来交好,我也曾见过,应该不是那种人,要是有一天殿下遇到,还请看在老臣的面子上饶恕一二。”

“哦!!!”朱允炆故意惊讶了一下,饶有兴趣的看着傅友德,似乎想看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就算是岳翎之死不关高参的事情,一个五品知府的家人恐怕也犯不上国公为其说情吧,更何况,从表面上看岳翎的死和高参脱不了关系。

傅友德这时也知道自己一时情急,做事有失常理。当下也不做声。索性不发一言,殿内一下子沉寂起来。方明谦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人打哑谜,隐隐的也感觉到事情不对,傅将军有事情瞒着太孙殿下,可是当面又不好指出。

想了一下,插嘴说:“殿下,水军尽数赶往松江疏浚水道,臣下想暂时告假几天,不知可否恩准?”

朱允炆见自己逼迫傅友德那么紧,他都不愿意说,知道其中肯定有原因,也不愿意因为此事令其心中有所芥蒂,当下不再追逼,很随意的问方明谦说:“方将军去哪里呢?”

方明谦回道:“末将奉旨前来整肃水军,是为了扫平倭寇,不敢有丝毫怠慢,此次告假,是想趁机前往几处卫所了解一下倭寇的情况。以便我水军下步行动。”

见到气氛缓和,傅友德长舒了一口气,接着道:“殿下,江浙一带有卫所计五十九处,皆方将军当初督造实施,且卫所之士卒大部分是方将军所招募,要说熟知倭寇情况,卫所应是最为清楚,所以……。”

朱允炆笑了,说:“呵呵,原来是这样啊…...。”

想着朱元璋办事还是真不糊涂,傅友德曾经和陈友谅打过水战,这方明谦又是极为熟悉江浙海防情况的人。心里不由一动。

“既然如此,那么孤王就和方将军一起吧,孤王也想看看我大明的海防。来时皇祖父让孤多体验民情,看来正是应在方将军身上。”

朱允炆慢慢的说出,却是将二人吓了一跳。刚想劝阻,可是后面一句太孙殿下将皇上都搬出来了,两人只好将说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到肚子里。

二人出了行宫,方明谦为自己的多嘴感到懊悔不已。傅友德安慰道:“恐怕太孙殿下早想出巡,跟着你反而安全一些。”

停了一下,脸上露出种奇怪的神色,牙一咬,接着说道:“我也同随驾一起去吧,到时间皇上万一怪责,都推到我身上便是。”

方明谦惊了一下,忙说:“颖国公何出此言,难道明谦是这种人吗?”

摇摇头,傅友德没有理会这个问题,悠然说道:“恐怕傅某也活不了多少日子了。”言罢,也不多做解释,遂自顾而去,竟然不再回头。

第二十六章 江南行(一)

江南的梅雨虽然断断续续,但也不是不停的下雨,只是空气潮湿,让人有种压抑的感觉。(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虽然是这种天气,朱允炆的心理还是十分的愉快。

因为他终于有了自己穿越后的第一次微服私访,也可能是在后世时那些电视剧的作祟,朱允炆经常会梦见自己做了皇帝,然后屈尊微服私访,顺便惩奸除恶,偶遇美女侠客,成就一番艳遇。

这可能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梦想吧,朱允炆快活的在前面走着。身后是一脸苦笑的方明谦和傅友德二人,在后面就是满面阴郁的铁铉,正牵着朱允炆那匹汗津津的青骢马,紧盯着游弋在皇太孙周围那群便装亲卫。

方明谦是没有想到一个光明正大的巡视勘察,却被太孙殿下搞成微服私访。而傅友德却是听之任之。铁铉更是一副有辱斯文的样子,在出发之前的太孙临时行宫内,他苦苦劝谏,但是抵不住朱允炆的一意孤行。

东宫内除了带了一百亲卫外,只有铁铉随行,其余诸如景清、丁志方等人,要在苏州处理东宫各项事宜,而像是刘三吾、卢原质和黄子澄等老夫子,就干脆没有通知,也省的听见他们不住嘴的唠叨。

而方明谦和傅友德各带了十余个亲兵,一行百余人先后出了苏州城,为安全计,走的是水路,沿江南运河到达嘉兴府,上岸后,没有惊动当地官府,直接由打前站的缇骑提供马匹,直奔金山卫,按照约好的,朱允炆不能暴露身份,一直都混在亲卫从中。<<>>而后在沿海南下,去海宁卫了解情况。

其间,若是到了人眼稀少之处,朱允炆就会纵马快奔,过足了骑马的瘾。重生在大明一年多的时间,也算是学会了骑马,但是在紫禁城中,环绕着一群浑身是异味的太监,一个个都恨不得抱在马腿上,不让马匹快跑,生怕有个阴差阳错的被皇上廷杖打死。

放到江南就不一样了,朱允炆出于从心里的反感,基本很少用让宦官跟随,而方明谦和傅友德出身草莽,虽然为官数十年,但一直都是东征西战或者是训练士卒,很少那些繁文缛节,铁铉倒是知书达理,但独木难支。再则他还未曾入朝,虽觉得不对,但也不明白其中的危险。所以倒是让朱允炆得偿所愿了。

再往南就是杭州府了,铁铉打定主意,到了吴王藩地,无论怎么说,就算是死谏,也不能让太孙殿下南去了,因为再往南,就是绍兴府的临山卫和宁波府的观海卫、昌国卫。那里是直接面对舟山群岛的无数股海盗和倭寇,他们仗着船快海阔,根本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在有些海盗看来,陆地是你朱家的大明,而海上则是他们的天下,不要说一个皇太孙,就算是皇帝来了,在海面上,也只是一只待宰的肥羊。

不能冒这个险,不过铁铉所准备劝谏的那些豪言壮语,差点没有把他给憋死。到了钱塘县,太孙殿下竟然主动提出不走了。

之所以提出不走,竟然是因为方明谦漫不经心的说,这个月中旬,是观钱塘潮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真的是这样吗?看着方明谦一脸的诡笑。傅友德的漫不经心,太孙殿下的心神领会,铁铉的心里越来越没有把握,这时才知道自己读的圣贤书此刻一点儿也用不上。

难道是太孙殿下想撇开自己,随方将军他们一起去观海卫?铁铉留心观察,却是得不到结果。翌日,方明谦带了自己的亲兵和三十东宫宿卫前往观海卫。傅友德留下,为了寻觅好的观潮地点,他们一行人在海宁和杭州之间盘桓着,兜了几个圈子。

几乎认为是自己判断错误,铁铉又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了,不过松江府治水、整肃水军、书院的建设还有关于通商贸易的决定,一件事情压着一件事情,他开始有些急躁起来,太孙殿下如今才十六岁,贪玩一些有情可原,但是作为臣子,要时刻提醒劝谏才是。

是夜,在海宁长安镇下榻,不知怎么,傅友德选了一家偏于镇外的客栈休息。当尘埃落定,朱允炆在众人的陪同下来到大堂用膳,各亲卫该巡逻的巡逻,该放哨的放哨,正当饭菜上桌的时候,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阵的马蹄声。看那声势,竟然四面八方都有动静。

东宫亲卫心里一阵紧张,虽然他们是由铁铉从京师禁军或者是锦衣卫中挑选出来的,但是中原、江南已经多年无战事,他们自然也没有经历过战场厮杀,有的人甚至是第一次出外值勤。而那四面远处的马蹄声又显得是那么让人担忧。

相比之下,傅友德的亲兵就显得沉稳了很多,一脸平静的散立在客栈各处。位置却是恰到好处。正好把握在各处要害的关键位置。

过了良久,马蹄声仍然响着,却是没有靠近的意思。由于远处的马蹄声和众人的剑拔弩张,本来就湿热潮闷的江南空气显得更加压抑。铁铉有些不安,走到朱允炆身侧,想劝他回房内用膳。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轻呼,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包括铁铉也皱着眉头走了过去,心里埋怨着太孙殿下怎么不通知当地官府,以至于现在如惊弓之鸟似的。

朱允炆却是端坐不动,他在前两天就发现傅友德和方明谦两人神色不对,知道肯定有事发生,但是又不愿意说出来,可能是怕惊着了自己。所以他也装作毫不知情。而方明谦走的匆忙,临去时又要去了三十名东宫宿卫,这本来就不合常理,方明谦作为京畿广洋卫指挥使,不会不知道这样做有越俎代庖之嫌,说严重点就是置储君于险地,方明谦和傅友德不会如此无的放矢的。

“站住!”外面终于传来一声断喝。朱允炆看向傅友德,见对方也在瞧着自己,目光中露出一点赞许,知道是自己的从容得到了其肯定。

傅友德微微一笑,环视一下朱允炆周围紧张的亲卫,摇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是又什么也没说,只是很沉静的征求太孙殿下的同意,得到肯定后,傅友德大声的喊道:

“让他们进来。”

第二十七章 江南行(二)

马放南山、刀枪入库。www.65txt.com<<>>片刻,一阵人群涌动之后,铁铉带了两个人进来。

一个是须眉皆白、精瘦如柴的和尚,面貌黝黑。后面却是跟了个俊俏的尼姑。此时已经站在傅友德身后充当亲兵的朱允炆心里暗暗称奇,邪恶的想,难道后世的老衲、师太和贫道一说真有出处?

再往后看,没有见到道士的影子。随后便不由自主的将注意力集中到那俊俏的尼姑身上,才发觉这个尼姑最多十五六岁的模样,毫无粉黛的脸上有几许苍白,应该是一头乌黑的秀发却被一顶尼姑帽子笼罩,虽然穿的尼姑袍子宽大肥松,却也掩饰不住她那玲珑的身段……。

朱允炆心里有些疑惑,这么美丽的人儿居然去当了尼姑,不由自主的对他站在她身前的那个老和尚有些许反感。

那尼姑仿佛感觉到有人在注意自己,黑多白少的似水双瞳斜了一下,只看见一脸猪哥相的朱允炆在无理的看着自己,却不知对方心里正在为她抱打不平。柳叶眉一掀,好像要发作,但随即就醒悟到自己身处的环境,咬了咬牙,两颊现出一双小圆窝。

负气的将头扭了过去,映入眼帘却是脖颈后那点点茸茸的淡黄,原来这个尼姑是带发修行。不知怎么的,朱允炆此刻却是松了一口气。

回过神来,将眼光移向那个老和尚。

客栈的大厅内出奇的沉静,那和尚注视着傅友德,半晌,才问出声来:“傅将军让老衲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声音出口,倒是将周围之人吓了一跳,只觉得其音如金石,竟然带着兵戈萧杀之意,让人从心里感到有些冷飕飕的。

许多卫士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将手抚在刀柄之上。

朱允炆倒是没有刀柄可握,不过身形还是不自觉的晃了一下。心里骇然,想不到老和尚一句话竟然又这么大的压力,不由更加注意观察起来。

只听见傅友德尴尬的笑了一声,说:“出家了还是那么大的火气,何必为难这些小辈呢?”环顾四周的亲卫,发现自己竟然把皇太孙也算计在内,语气不由一噎。

没有理会傅友德所说,老和尚来到他桌前径直坐下,整理了一下飘拂在胸前的五绺白髯,冷然道:“对于老衲,你难道不算小辈?”

虽然冷言冷语,却是没有了刚才那种威压,继续问道:“说吧,有什么事?”

傅友德见对方丝毫不领情,他也算是独当一面的大将了,老和尚此举分明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也有些生气,遂反问道:“这个问题好像是我要问你的,不知道大和尚连日来一直尾随我们是何用意?”

听到傅友德责问,老和尚还没有回答,那个俊俏小尼姑却是出言道:“谁跟着你们了,我和爷爷是在寻找观潮的地点。”

“哦!”傅友德恍然大悟,说:“那倒是真巧,我们也在寻觅观潮之处,原来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从嘉兴府到金山、海宁,再至这长安镇,来来回回寻了几遍,咱们竟然都在一起。”

听出了傅友德语气中的嘲讽,那小尼姑脸颊红了一下,扯了扯老和尚的衣袖,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撒娇。一脸的憨态,煞是好看,不由把朱允炆的眼光又吸引过去。

“傅大将军好象刚才说什么为难小辈来?”小尼姑这一招果然有效,老和尚出头开始反击。

“不错,我们是一直跟着你们,不过这样好像不犯王法吧,傅将军身为国公,好大的官威啊,难不成你还准备抓我们去衙门问罪不成?”

“不好说!”傅友德坦然受之,意味深长的道:“别人跟着我们没什么,不过大和尚你跟着,那就有些意思了。”

朱允炆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两个人在那里打什么哑谜,可是很明显的是,傅友德不想当着众人的面暴露老和尚的身份,心里愈加好奇。

“没什么意思,只是松江水患,我和孙女去悬壶救人,恰巧遇见傅将军,有些好奇罢了。”老和尚淡淡的说。

“素闻您在泉南灵源山隐居,没有想到竟然被松江水患所动,难道出家真的可以让一个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反正你是成不了佛了?”那老和尚淡淡的说,好像没有看见傅友德那么多手下已经怒目而视一样。只是用眼睛一扫,便禁止了所有的敌意。

朱允炆心内暗自惊讶,好大的煞气啊,幸亏他是一个和尚,要是披挂整齐、全副武装的话,会为对手造成多大的威慑呢?

他拼命的回忆,也想不起大明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能让傅友德如此忌惮,看来不是一个藉藉无名的人物,到底是谁呢?

谁知道他还没有出头,那老和尚却把事找到了他的身上,将目光避过傅友德的身躯,直接投射到他的身上,朗声道:“太孙殿下,如此盯着我孙女看,又藏身一侧,这好像不是皇家的待客之道啊!”

旁边的宿卫一听,众皆大惊失色,刀出鞘“锵锵”声连成一片,不绝于耳。迅速围住老少二人,紧张之情溢于表面。心里都是嘀咕着,这老和尚怎么知道太孙殿下在人群之中,难道意欲行刺不成。

老和尚端坐不动,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送到嘴边慢慢湿润着嘴唇,显得是那么的小心,仿佛怕溅出来污了飘在胸前的长髯。

傅友德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狠狠的环视了一圈,看着大惊小怪的卫士,心里怎么也觉得卫士这般小题大做让自己失了上乘。他和方明谦早就发现了老和尚的存在,之所以不动声色,就是对这个老和尚有些忌惮。

搞不清楚对方的来意,所以又方明谦借口先行观海卫离开,四处游弋着查探是否还有其他人的存在,然后再做定夺,谁知老和尚却是看出了自己的目的,直接找上门来了。

“呵呵!”稍微有些尴尬,越众而出,很随意的坐在傅友德身侧,后者心里一惊,觉得和礼制不和。刚想要站起来,朱允炆的手已经按在他的臂弯上,示意无妨,他想了想,于是静静的坐稳,看着老和尚,防止有什么变故的发生。

第二十八章 江南行(三)

此时,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却是到了客栈周围,骑士下马后,径直向客栈内走来。www.65txt.com

正是方明谦,看见客栈内的情景,眼里不由闪过一道诧色。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走到朱允炆面前,抱拳道:“末将参见太孙殿下。”

朱允炆抬起头,看到方明谦的一脸风尘,笑道:“方将军有劳了,找个地方坐那歇息一下吧。”

“谢殿下!”方明谦谢过之后,却没有坐下,又转向那老和尚抱拳道:“方明谦见过前辈,看见前辈身体依然康健,晚辈深感高兴。”

谁知道这老和尚对傅友德没声好气,对方明谦却是熟络了很多。居然嗔怪道:“什么康健不康健的,被你追的老骨头都快散架了,只好找个客栈来歇息一下。”

“前辈说笑了,我哪里敢追您啊,只是为您指明投宿地点而已。”方明谦故作委屈,但是看到冷落了太孙殿下,也不敢再搭话题,在朱允炆的身后站定。

朱允炆这才得到机会说话,其实方明谦进来之前他没有说话,就是搞不明白对方的来路,心里一直在琢磨怎么开口,见到其和方明谦如此熟络,当下便有了定计,估计这老和尚可能是在原来的抗元义军中有着一席之地,说不定还是方明谦大伯方国珍的老部下。

想到这,朱允炆缓缓的说:“请问大师法号?”

“不敢劳太孙殿下如此相问,老衲法号无暇。”老和尚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然后顿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模样,缓缓的又说:“老衲在很久以前还有一个名字,叫张定边。



傅友德腾的站了起来,没有想到长条板凳的另一面坐的是皇太孙,朱允炆被他闪的一个踉跄,赶快扶着桌子,有些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方明谦的脸色也有些不安起来,他们都没有想到无暇和尚,也就是张定边会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字,他们从开始已经认出了对方是谁,看到对方一直跟在自己队伍的后面,慑于其的威名,为了皇太孙的安全着想,只是想用方明谦将他逼走。

岂不料不但没有逼走,张定边反而直接找上门来,现在又直接亮明身份,看来此事不能善了了,若是皇上知道自己任由一个危险人物面见皇太孙,不知道会发什么样子的无名之火。但是看着皇太孙的一脸平静,他不发话,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暗暗的作者提防。

朱允炆心里此时也是不能平静,原来是这个老妖怪。当年陈友谅的结拜兄弟,大明诸将们最痛恨和最尊敬的对手。怪不得能让傅友德不安,让方明谦尊敬。

听说这厮活了百十来岁,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算来此时张定边也应该有七十多岁了吧,看着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是真的也说不定。

“哦,原来是张大将军,有礼!”说着有礼的话,却是连一点礼貌的意思也没有,朱允炆知道自己的身份,再则张定边自从陈友谅败亡后,一直不肯归降大明,在福建那边自耕自足,有些不食周粟的意思。

对于这样傲气的人,千万不能做出礼贤下士的模样,否则,对方会看不起自己的,朱元璋虽然是他的便宜爷爷,但是当年被张定边杀的抱头鼠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有仇必报的朱元璋为什么会放他一马,但是这一会也不能弱了气势。

“那今天来找孤王的是张大将军呢?还是无暇大师?”朱允炆直接反问道。傅友德、方明谦和铁铉等一众宿卫听到这个问题骤然紧张起来。

张定边沉默半晌,抬头看着朱允炆的眼睛,仿佛要看到他的心里去。

“没有张大将军,只有无暇和尚!!”

众人长舒了一口气,听他继续说道:“老衲在松江,听闻太孙殿下为救民困,不惜动用十数万水军疏浚河道……。”

“如此功德,古今罕见,适逢傅将军现身,猜测太孙殿下必在其中,所以冒昧前来相见,老衲以一己之力,只能挽救数人,而殿下挥手之间,万民得以安身。老衲就此谢过太孙殿下了。”

原来是这件事情惊动了这老妖怪,朱允炆心想。但是越听越不是味。总觉得哪一点不对劲,遂回道:

“天下乃大明之天下,万民皆大明之万民,孤王做此事,只为万民。何劳大师相谢!”朱允炆本来就长得剑眉朗目、儒雅俊俏。原来只是在深宫之内受到百般呵护,所以显得有些稚嫩之气。不过身体里陡然装了个二十一世纪大学生的灵魂,经过磨合,愈加稳重。虽然此时只穿了件亲卫服饰,但也透着股贵胄之气。说这句话时,更是正气凌然。

无暇和尚不由气势一窒,放发觉自己说的话的确是有语病,但是他已经出家多年,早就没有了那种火气,听朱允炆这样说,摇摇头,苦笑道:“倒是老衲有些着相了,不错,能做如此功德之人,何劳人谢。”

“大师又错了,刚才孤王已经说的很明白。这不是功德,只是大明朝廷应做之事。”朱允炆毫不客气的反驳到。

傅友德和方明谦等人心里也不明白,为什么太孙殿下好像和大和尚有仇似的,连别人的称赞也拒之千里。却不知朱允炆就是要杀杀张定边的锐气,刚才对方进入客栈时,可不是一个出家人应该的表现,还是一种藐视天下,顾盼之间、千军万马灰飞烟灭的大将军气势表露无疑。

直接找上门来,肯定另有所图,自己如果不能在气势上压住他,对于以后的谈话就没有办法进行,果然,他这种拒人以千里之外得态度取得了一定的效果,无暇和尚摇摇头。

“太孙殿下休要逞口舌之利,要是当年汉王听我的建议,现在是不是大明的天下犹未可知,天下大势,成王败寇,不过如此而已……。”

话还没有说完,傅友德和方明谦两人变色,铁铉在一旁虽然很久没有说话,但此刻却是忍耐不住,大声喝诉道:“大胆,竟然在太孙面前说这些话,难不成你心不死,还想造反不成?”

“难道不在太孙殿下面前说,就不是大胆?不想造反了?”无暇面对着铁铉说道。“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你的主子还没有说什么,你就出口,越俎代庖?难道你不怕殿下怪责吗?”

第二十九章 江南行(四)

朱允炆注视着无暇和尚,也就是昔日陈友谅手下的头号战神,心里真的搞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在那东一枪、西一刀的让人琢磨不透,作为一个老而成精的人物,要说只是来见见自己,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用眼神止住铁铉的继续发怒,转而朝向无暇和尚,微笑道:“能文争就不必武斗,既然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大师就没有必要将往事再提在嘴边。也免得伤了和气。”

“孤王只是想告诉大师,松江救灾,乃我大明皇家本份,若是大师纯是为歌颂功德而来,大可不必。”朱允炆心想,不不说什么来意,我就不问,看谁有耐心。继续说道:“若是因此而打扰了大师清修,那可真是意外的很了。”

“咳、咳。”

朱允炆在后世本来就在律师事务所打工,见惯了尖酸刻薄,所以说起话来也是让人不舒服,无暇老和尚被噎的咳嗽了几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上话茬。只能捂着嘴佯呛了茶水。

那俊俏尼姑已经看不惯朱允炆的咄咄逼人,柳眉一竖,娇喝道:“你这个什么孙……、什么殿下,怎么这般不知好歹,我爷爷有好事与你,你却连句软话也没有,这就是你们皇家的待客之道吗?”

“这位小师父怎么称呼?”朱允炆又看到那脸上的酒窝,实在是硬不起心肠,笑着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俊俏尼姑将头一转,仿佛赌气般的不去看他,遂又回过头来,说:“你好好的听我爷爷说话,我就告诉你。”

一副天真的模样,周围所有人的心里都生出一股暖意,朱允炆忍住笑,板着脸道:“不行,要小师父先告诉我,我才能考虑听你爷爷说话。-====-”

本来是一句很平常的玩笑话,但是在当时的大明也算得上有些轻薄了,傅友德和方明谦武将出身,还没有什么,铁铉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那小尼姑更是玉足一顿,不再理他了。

“咳、咳!!”无暇老和尚似乎咳嗽的更加厉害,不过本来捂着嘴的手却是放了下来,苦笑道:“太孙殿下说笑了,这是老衲俗家时的孙女,并未入我空门,此身打扮也是为了路上方便而已。”

“爷爷…..。”晓维有些不依,拉着老和尚的衣袖在那里摇晃着。没有理会孙女的撒娇,继续说:“殿下既然心情不好,那老衲改日待殿下有空再叨扰,不若……。”

说到这儿,傅友德、方明谦同时站起身,急道:“张将军……。”

把握分寸,朱允炆笑道:“那也无妨,不知大师意欲前往何处,不如同去杭州如何?”

犹豫了一下,无暇老和尚还是点点头,道:“既然松江水患无忧,老衲也该回泉南了,正好同行,也省的傅大将军日夜提防。”

听到老和尚那么痛快的答应,傅友德等人俱是一愣,朱允炆却好像料到一样,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说了一句:“那有劳大师了,还望我们凡俗之人不要污了大师的修行才好。”

两者无话,无暇大师和他孙女就在客栈中空房中歇息,饭后,傅友德和方明谦二人就迫不及待的到朱允炆房中求见。

“殿下,张定边此人精于水军,傅某不及其万一。殿下若是真的想我大明水军天下无双,还请殿下务必留住此人。”武无第一、文无第二,此时的傅友德却这样说道。

“殿下,张定边虽然为人狂傲,但是舟山一带海匪,其中与其有关系着很多,若能让其发话,我们整肃倭寇即可事半功倍。”原来同为割据势力的方明谦如此说。

“殿下,张定边已经自报家门,若是不能用,则杀之,否则陛下知晓恐为不喜,何况其人今天直论陈友谅,更是犯了圣上之大忌,宜于早下决心。”傅友德又道。

“殿下,此人遁入空门多年,此番出山,必非一个简简单单的松江水灾那么简单,还望殿下三思。”方明谦继续说道。

……。

听着二人说的每一句话,朱允炆却是没有出声,张定边的事迹他在后世起点的各位大大们的书中看到许多,但是最后的结局皆是销声匿迹而告终,突然出现在自己回归后的大明,到底预示着什么呢?

那小尼姑的一时口快,说出张定边有事情要找自己,而且是好事,至少,在张定边那边认为是好事,到底是什么事情呢?朱允炆此时才想起“礼贤下士”这几个字,但是作为一代枭雄,哪能是自己能驾驭的了的。

张定边自告奋勇的要帮自己整肃水军,这种好事他压根连想也不敢想,看了那么多本小说,虎躯一震、王霸之气散发这种好事,只能在小说中出现,现实中,就算是张定边跪求投靠,也不好说是什么目的。

后世的经验加上魂穿大明后的生活,使朱允炆更加清楚现实中的真实,对于偶然的遇见张定边,他认为,第一,绝对不是偶然,第二,他没有任何史实可以参考,所以朱允炆必须谨慎万分,才能不出错误。

~~~~~~~~~~~~~~~~~~~~~~~~~~~~~~~~~~~~~~~~~~~~~~~~~~~~~~~~~~~~~~~~~~~~

且不说朱允炆这边傅友德和方明谦二人的劝谏,无暇和尚和其孙女到了客房后,倾听了一下四周的确无人监视,孙女就迫不及待的向爷爷发难了:

“爷爷,你对那个什么太孙也太容忍了吧,你没有听到从开始他就对你不敬吗?好像一直为难咱们似的。”

没有理会孙女的问话,无暇老和尚恢复了张定边大将军的冷静,反问道:“小维,你觉得这个皇太孙怎么样?”

“狂妄自大、盛气凌人、自以为是……。”一口气说出那么多,那个小维居然有些还是意犹未尽。

“呵呵……。”无暇轻轻的笑了起来,说:“还没有见你那么生气,不过也证明了他很冷静,我阅人无数,还没有见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那么成熟。”

狐疑的看着爷爷,小维有些不敢相信,爷爷很少夸人,至少他那些叔叔伯伯没有少被爷爷训斥,现在看着爷爷这般说法,于是小心的问道:“爷爷,你不会是真的想……?”

点点头,无暇老和尚没有容小维说完,就截了话题,问道:“小维,如果爷爷要你嫁给他,你愿意吗?”

小维在脸红中惊惶失措,不可思议的看着爷爷。

PS:投票推荐收藏一下吧,您的支持就是虫子的动力!!!!!!!!

第三十章 江南行(五)

“西湖窈窕三十里,柳丝含烟拂湖水。(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苏堤南起南屏山,北接岳王庙,全长约六里左右,像彩虹横贯西湖中。堤上建有六座雄奇高耸的石栏杆虹形拱桥,人行其上,如步凌虚,移步换影。桥名曰:映波、锁澜、望山、压堤、东浦、跨虹。这些桥名,据说是苏东坡自己命名的。

朱允炆随纷至沓来的游人,来到西湖苏堤。轻足漫步,举目环顾,晴空朗朗,青山巍巍,西湖丽丽,苏堤绵绵。朱允炆突然在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在“映波”石栏杆拱桥上,望着西湖远处的淡淡青烟,想:这就是我在大学时朝思暮想要来的地方吗?

附近的景点已经被封锁起来,卫士们都三三两两的散开在他的周围游弋,不能进入这边的游客和居民都知道吴王有了贵客来到杭州,却是不知是谁。只因为杭州附近的确不是很太平,说不清是海盗还是海商的人经常穿梭于杭州府的地界,因为位置的缘故,杭州成了那些走私者的最大销赃地点和采购处。

这些方明谦早就从过沿岸诸卫知道的清清楚楚,甚至知道一些官府中人也参与其中,所以更加不敢掉于轻心了。

防卫措施布置的妥妥当当,却是有点出了些意外,就是张定边祖孙两个也跟着来到了杭州,平白为铁铉和方明谦增加了一份担心。

傅友德却是一点也不担心,在他的熏陶下,朱允炆也仿佛像个没事的人一样,见到无暇老和尚照常的打招呼,照常的和那个小尼姑说笑。不过此时他已经知道,小尼姑并没有出家,而且知道了她叫小维,不过有一点奇怪的是,小维一直坚持自己姓王,而不是姓张,不过对于从后世穿越回去的朱允炆来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已经到了杭州七天了,按照原定计划,方明谦从沿海诸卫回来,他们就要赶回苏州,因为在苏州的刘三吾、黄子澄等人,已经派人用快马来杭州催促了几次,再不回去,估计刘三吾就要撑住那老骨头过来杭州死谏了。

吴王朱允熥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是在懵懵懂懂的过着生活,但是朱元璋所指派的吴王长史王景,却是文风满天下的名士,和刘三吾等人交好,且为人较为古板,所以接到苏州方面的请求后,一直在劝谏皇太孙回苏州署理政务。

不胜其烦,朱允炆决定次日返回苏州,但是在今日,却要将张定边的事情了结一下。

身后的脚步声传来,却好像只有一个人。朱允炆心里暗自奇怪,自己明明遣人请的是祖孙二人,转过身来,发现小维在慢慢的靠近。

此时的小维已经卸去了一身出家人的装扮,满头的青丝随着西湖微风飘摇着,身上着的是傅友德让吴王府准备的暗绿色的织金翔凤短衫,和翠绿色的百褶长裙。配上小维此时恬静的神情,朱允炆差点没有认出面前的这位正是前几天刁蛮的小尼姑。

小维此时的心情显得有些慌乱,走路的时候一个劲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到了拱桥之上,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朱允炆的身侧,后退了一步,又差点没有崴了自己的小脚。脸色一片绯红。

“你爷爷呢?”朱允炆奇怪的问道。

“他走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小维的眼神又投向远方,说起爷爷,脸上透着迷茫和无助。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无奈。

“嗯~~?”朱允炆有些诧异,从前几天的表现中,张定边对这个孙女是极为爱护,怎么会突然不告而别呢?

“有什么当紧事吗?走的那么匆忙?”朱允炆问道。“他去那里了,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去找他?”

没有回答朱允炆的问话,小维的眼角开始湿润了起来,她心里充满了委屈,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爷爷,自从那次问过他愿不愿意嫁个皇太孙后,就好像要打定主意将她送出去一样,特别是今天一早,把自己留在杭州,不辞而别。

看着小维那受气的模样,朱允炆想了半天也没有好意思问出口,没有想到张定边会抛给他这么一个这种结局,到底是为什么,估计小维知道一些,不过这些都要留待以后慢慢的开发了,现在也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

“爷爷说,让我嫁给你,虽然有点失你们皇家的颜面,但是他总不会让你失望的。”小维突然说了一句,转身就走,留下朱允炆吓了一跳,愣愣的站在那里。

八月,江南的梅雨逐渐远去,西湖岸边的蝉鸣不住的撕裂着本来已经燥热无比的心情,没有想到会这么迎来自己穿越后的第一次亲事,成功与否不可判定,但是十六岁身躯内装着的那颗二十三岁的心却剧烈跳动起来。

脚步再次传来,开始朱允炆还以为是小维返回,不知道是怕自己无措还是怕小维难堪,他头也没有回,问道:“又回来了?”

身后却传来诧异的反问:“殿下,微臣刚刚回来,有事情启奏。”

是铁铉,朱允炆对于自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怎么现在自己表现的和个雏一样的。竟然开始手忙脚乱、心神不属了。以后还怎么当皇帝,怎么三宫六院?

“什么事?明天的行程安排妥当了吗?”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朱允炆随意的问道。

“关于行程一向是颖国公负责的?”铁铉诧异的看着太孙殿下,但也不好纠缠这个问题,于是继续自己的话题说:“殿下,那无暇老和尚今晨走了!”

“嗯,你说。”朱允炆不动神色,示意铁铉说下去。

“微臣按照殿下的吩咐,一直遣人跟随其后,谁知竟然发现还有一拨人跟着他,据亲卫判断,应该是锦衣卫的人。因为为首的正是在苏州殿下见过的锦衣卫副千户周兴。”

听到这个情况,朱允炆对于张定边的离开心里多少有个定义,但是锦衣卫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些吧。自己和张定边也不过见面七八天的功夫,锦衣卫那边已经开始展开调查,难道自己亲卫中也有锦衣卫的人?

脸色一凝,抬头看向铁铉,入目的也是同样的凝重,点点头,继续问铁铉说:“然后呢?”

“东宫亲卫和锦衣卫的跟踪全部失败,无暇和尚出了南门后就不知所踪,我们一路跟踪锦衣卫到葛岭,显然对方也是一无所获。而且……。”

话说到这里,铁铉有些小心的看着皇太孙,而朱允炆则有些不耐的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铁铉小心的选择着措辞,道:“据亲卫汇报,最近吴王府附近,显然有不明来意的人出没,显然也是锦衣卫的人。”

在手里把玩了半天的一块石子被狠狠的抛入水中,朱允炆没有说话,眼中却露出了一线杀机。

第三十一章 遇刺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静静的坐在轿内,掀开轿子上的窗帘,看着这个他曾经十分想来,来了之后又匆匆而走的杭州城,正如诗中所说的那样,除了吴王朱允熥那临走时依依不舍的牵手不放,朱允炆这次杭州之行算是告于段落。

这次的归程,预想的就是由杭州至德清,然后在去湖州,由大钱湖口入太湖和水军会合。因为松江水患虽然严重,但在十几万大军的眼里,还是不算什么的。分包各段的水军已经陆续回转。整肃水军之事也迫在眉睫。

大钱湖口,在湖州府东北三十八里处弁山北麓。站在弁山上,可以看见太湖中包山、莫厘山的大概,傅友德已经遣人去水军大营中调遣太孙殿下的座船和护卫船只,余下等待的时间,怎么能不去弁山上游玩一番呢。

弁山在湖州于太湖之间,大约距离湖州二十里左右,以“二山势如冠弁”得名,相传是当年项羽避难过的地方。上面仍然有项王庙供游人膜拜。项羽殁后,在湖州一带被尊为“苍弁山神”,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湖州人对项羽的感情。

从弁山的云峰顶下来,朱允炆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发觉自己对于旅游的热爱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期,后世上大学时家境不好,没有去过什么地方,而大学毕业后,刚刚参加工作就被一棒子敲到了明朝。所以他知道的景色,大部分是在网上浏览的图片,因此也咽过许多口水。<<>>

在南京时还不觉的,自从到了江南之后,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不可抑制的泛滥起来。也不是是受到诸多清宫戏的影响,还是自己从内心就有种渴望当驴客的愿望,每到一个地方总想去游览一番。

弁山多奇石,即点缀园林的太湖石。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以落得个满目窟窿,但处在山腰的项王庙却是保存的十分完整,项王走马埒、饮马池、系马石等等都保留的相当完整。可见项羽在湖州一带的威望了。

与其遥望的法华寺更是香火鼎盛,朱允炆一路上兴趣怡然,而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小维渐渐的也有了些许笑容。

法华寺,又名“白雀寺”。可僧尼共侍,僧在前,尼在后,真身殿只归比丘尼供养。是江南一大古刹。平时是香火不断。大家都认为,白雀是观音菩萨的出家处,普陀是观音菩萨的得道处。凡崇信观世音菩萨的人,就不能不到白雀和普陀两处来朝山进香。

不知不觉已到了炽阳渐渐西去,小维竟然走着走着,和朱允炆并肩而游了。毕竟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爷爷狠心的将其拉下后,很自然、而又不自觉的傍在年龄和她差不多的朱允炆身边。

时而谈论着路旁的花花草草,时而指着远处的山峦相互比较着自己和爷爷见识过的各处风景。行至山脚,慢慢的路边的小贩多了起来,大家都想趁着香客疲惫的身体多赚一些家用,各种水果时蔬、湖州特产摆在路旁供香客们选购。

正是饥渴的朱允炆吩咐身边的亲卫前去购买一些,和小维说笑间,突然感觉到小维脸上的笑容在渐渐凝固,顺着其的眼光看去,香客和小贩在讨价还价着,相互争论不休。难道是张定边派人来联系小维了?

还没有等朱允炆反应过来,小维急速拉着他的手,往亲卫从中奔去。莫名其妙,小维在搞什么?本能的抗拒使他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小维明显是练过武艺的,一时间竟然挣脱不掉。

方才他二人站立之处迅速补充上两个亲卫,数道亮光瞬间闪起,两个亲卫的头颅已经飞向天空。

“有刺客!!”吆喝声此起彼伏,江南太平十数年,没有想到在水军大营不远处,竟然有人想刺杀大明储君!!!

两个亲卫的头颅旋转着飞起、落下。向四周喷洒着无数血珠,溅射在朱允炆的身上,他心里慌乱成一团,只得任由小维扯着衣袖拖着前行,亲卫们早已经反应过来。各自拔出自己的兵刃合身扑上。

小维和朱允炆奔去的地点,此时也是闪过数道刀光,是那几个卖菱角的小贩。几名亲卫惨叫着倒在地上,眼看二人就成了羊入虎口之势,倒地的亲卫拼着命想要抱住对方的双腿,意图阻碍其的动作,为皇太孙脱离危险争取一些时间。

可是那来得及,对方明显是受过良好训练的武士,双眼锁定目标的同时,也甩开了脚下的障碍。嗷嗷叫着向朱允炆他们二人扑来。

“是倭寇……。”朱允炆此时居然判断出对方的身份,那一嘴的“巴嘎”暴露了对方的身份。逃是逃不掉了。朱允炆很有勇气的将小维藏在身后,可是没料到小维手腕一抖,就把他带了一个踉跄。揉身迎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几个倭寇直扑而来的时候,刚才正在和小贩们讨价还价的主仆中,有个老管家模样的人,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顺势就扎在一个倭寇的后背中,然后再踢飞一个,小维那边压力大减。

而趁这个机会,朱允炆被十数个亲卫们围成一团,慢慢的退到旁边一个小山包上,注视着场内的情景,方明谦护在他的左右,而傅友德亲自带领一哨卫士,追杀着刺客。

刺客大约有二十人左右,皆化妆成小贩和香客混迹于人群之中,在大家都感到劳累时下手,差点没有一举功成。

“是谁想杀自己?”朱允炆心里发出疑问。

方明谦走到他面前,悄声说道:“殿下,情况有点不对,这……这拨刺客好像不是冲着你来的。”

顺着方明谦所指的方向,朱允炆凝神望去,只见剩下的十余名刺客早就舍了攻击亲卫,只是留几个人阻挡住傅友德他们的攻势,却把目标对准了正在苦苦厮杀的小维。要不是有那个老管家在帮助小维抵挡,恐怕早就被刺客得手了。

尽管是这样,那老管家手拿匕首,还要兼顾自己的主人。小维赤手空拳,情况已经岌岌可危。散乱的头发不知被谁的血黏在了脸上,打斗中,还不时看向自己这边,眼神中却是充满了绝望……。

朱允炆心里一痛,想起了刚才小维不顾一切的护着自己,没有丝毫犹豫,向方明谦下令道:

“救人……。”

第三十二章 杀无赦

暗杀是指刺客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在瞬间制造混乱以达到刺杀其主要目标的行为,但持续的战斗非其所长。(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这些从日本来的浪人更是如此。

方明谦带领着十余名亲卫加入战斗,战斗马上就呈现一边倒的态势。虽然还有几人仗着兵器的优势在那里抵抗,已经是强弩之末。却还是悍不畏死,嗷嗷叫着试图完成自己的任务,有傅友德和方明谦两个沙场老将再此,就算是困兽犹斗也翻不出多少浪花了。

小维已经退出了战斗,那个老管家也将匕首收入怀中,站在主人的身侧注视着场内的情景。他的主人显然是个未成年的年轻人,此刻已经是脸色煞白,十指紧紧掐住自己的手臂,显得十分紧张。

朱允炆对这两主仆十分有好感,在不知情且事不关己的情况下,仍然能够拔刀相助,遂有了收为己用的想法。遂命铁铉亲自请他们过来,顺便保护小维的安全。

对于还在负隅顽抗的倭寇,朱允炆则连留活口的**也没有,关于鬼子们的顽固他在后世的电影中深有体会,在铁铉去护卫小维的同时,他也下达了一个自以为很冷血的命令:“杀无赦。”

从表面上看,这些倭寇是冲着小维来的,那么张定边的不辞而别意味着什么,难道他感觉不到危险的存在?锦衣卫号称无孔不入,而铁铉也是警告过自己说东宫一行被锦衣卫监视,那为什么却没有预警。他们在这起刺杀行动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突然出现的一幕,很快的让朱允炆自以为很冷血的格杀令成了一个笑话,当剩下三个刺客时,在他印象中本该顽抗到底的倭寇明显的放弃了抵抗,三人举着自己的长刀跪在地上乞降了!!!

激烈的搏杀战场顿时冷清了下来,刚刚接到“杀无赦”命令的铁铉显然没有吃准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回头看向太孙殿下,征求是否继续执行命令。

有些不对劲,朱允炆打破脑袋也想不通了,所谓倭寇,给他最深的印象除了是野蛮、残忍和贪婪的代名词外,剩下的也就是一个神风敢死队了,按照道理,他应该看到这几个人跪在地上拔出短刀使劲的为自己开膛啊。

谁让他们投降的,犹豫了一下,朱允炆觉得还是有必要抓住人盘问一下,挥挥手,示意铁铉留活口,并且把小维和那主仆二人带上来。

亲卫们用刀架在倭寇的脖子上,然后去散落的瓜果摊位上寻觅一些绳子,准备临时绑住后再带回水军大营审问。

看到官兵到来,几个小贩这才从刚才的惊恐中清醒过来,放下抱着头的手,慌乱的从自己的行囊中寻找合适官军用的绳索。

小维脸色煞白,混着血水的汗不断的从两鬓滴下来,走路也是摇摇晃晃,可是碍于男女有别,也没有人敢去扶她。

方才救助其的那个少年,此时却是没有顾忌什么,快步走到小维身侧,搀起她的胳膊,小维一惊,似乎有些抗拒,但浑身已脱力,仅有的那么点矜持也伴随着一个踉跄而消失。软绵绵的靠在那少年的肩膀上。

刻意的回避开那几个跪降的倭寇,老仆忠心的紧随其后,正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清扫战场上时,那几个武士刀被拿走却又高举双手的倭寇突然做出了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动作。

眼看着亲卫拿着绳索走近,看着亲卫的身后,倭寇眼里突然闪出了种血红的妖异,刚才卑躬屈膝的求饶不见了,嘴里“嗬嗬”有声,不顾架在脖颈上的刀刃,抓住握刀的手,使劲的向自己的大动脉割去。

窜出的血喷泉一样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朱允炆暗道了一声:“糟糕!”

还没有等他转过目光,就听见一阵怒吼响起。定睛看时,小维身处的上空腾起只纤弱的手臂,有人痛苦的倒在地上。

原来,投降那几个倭寇只是掩人耳目,待到用自杀吸引所有人视线的同时,那几个帮助亲卫寻找绳索的小贩却是趁机靠近小维身旁,挥刀斩落。

小维从小练武,自然是身手不错。但此时已经脱力在先,没有防备在后,谁还会想到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倭寇还是不惜一切的要杀小维呢。

她看到了,却没有力气躲闪,此刻那少年却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搀扶着小维的左手使劲一推,将她摔在地上,虽然是很狼狈,却是躲过了致命的一刀,但是那少年的左臂却是齐肘而断,飞上了天空。

由于疼痛声音变的尖锐异常,那少年救得了小维,却是忍不住自己失去手臂的痛楚,顿时倒在地上翻滚起来,老管家的匕首晚了一步拔出,眼见着主人倒下,眼睛顿时红了起来。不要命的挥动着匕首扑进那刺客的怀中,等闪身而出的时候,那刺客身上已经被扎了七八个窟窿。

这不过是瞬间发生的事情,对于其他几个刺客,只是身形稍微凝滞了一下,便欲挥刀再斩向小维。

小维避无可避,只好闭目待死。此时却只听见“嗖”的一声,一件重物倒在了她的身侧。紧接着,不断有破空的声音传到耳中,等睁开眼。发现刚才想要杀自己的刺客已经如同刺猬般的横在地上,连抽搐都不抽一下,显然已经死的彻彻底底了。

死里逃生的感觉使小维哭了起来,此时的她已经褪去了刚才拼命厮杀时那坚强侠女的外壳,重新想起自己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

身边的呻吟让小维想起了救命恩人的处境,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翻身起来,看向那少年,一阵虚弱让他歪倒在正准备扶她起来的朱允炆身上,顾不得男女之防,也不去想什么男女有别。

一个纤细的左臂躺在小维的脚下,失去主人的手臂渐渐流尽了最后的生机。五指的方向正对准了少年的方向,好像是有些不舍,仿佛是想再看主人一眼。

呻吟渐渐的停止,从老管家急促的呼声中可以猜测出那少年已经昏迷过去,抱着小维,朱允炆看着身边一脸愧色的铁铉,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传孤王谕旨:缇骑包围此间,一个人也不要走脱,不明身份者,杀无赦……。”

第三十三章 德阳的心事

洪武二十六年八月,秦王、晋王、燕王、周王、齐王等五王来朝。(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九月癸丑,代王、肃王、辽王、庆王、宁王等五王来朝。

此时,宋国公冯胜、定远侯王弼已经赋闲在家,而傅友德随皇太孙往江南整肃水军,朱元璋召见诸子的原因,不过是为了西北和辽东筑城、屯田之事。

九月十五,朱元璋召十王问对,同时韩王、谷王旁听之。

正值在大明江山图由诸王指明各卫的距离和位置时。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匆忙求见,朱元璋面现不悦,但知道必有重大事由,所以只得按捺住指点江山时的意气风发。召见蒋瓛。

看过密折,朱元璋双眼眯成一条细线,眉头拧成了一团疙瘩。诸王心内凛然,明白这是父皇爆发前的预兆,但每个人都是匆忙进宫,并没有得到其他预示,心里忐忑着,希望不要追究在自己的身上。

面带冷笑,朱元璋将呈送的密折让几个儿子传阅,却不让蒋瓛退下,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一些话,谷王朱穗还没有来得及看密折,又站在朱元璋的近处,却把父皇说得话听了个大概。

“朕还真的以为天下升平了呢?堂堂大明、天朝上国。竟然在……储君被刺,这是我们大明的耻辱,是朕的耻辱……。”

朱穗心内不由大骇,还道是父皇恼怒什么,原来皇太孙被刺,而且是在江南平静之地,看着自己老子那张阴沉的长脸,顿时将身子又收拢了一些。

一粒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水中,愤怒的涟漪渐渐的向御书房的每一个角落扩散,能被看中又命其就藩塞外的诸王,那个是好相与的主呢?一个比一个会揣摩父皇的心事。

他们都十分明白朱元璋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阴沉。

大明储君皇太孙被刺,虽然让人气愤,但总归是有惊无险。朱元璋心痛孙子的心情是有的,但让他恼怒的是,在密折呈送上来之前,刚刚笑纳了儿子们称颂自己说什么威加四海、宇内升平等等马屁,而刚才做的,也正是为了更好的巩固大明疆土所图之事。

蒋瓛送来的密折,就像让朱元璋脱光了衣服。站在十字街口被当街打了一个耳光,让他有着比往常大十倍的耻辱感。

“儿臣参锦衣卫保护皇太孙不力……。”周王朱橚首先发难,他的藩地在中原开封周边,正处于北方和南京之间必经之道,平时受锦衣卫掣肘的厉害。

代王、肃王、辽王、庆王、宁王等纷纷附和,蒋瓛跪在旁边一头的大汗,脊背瞬间汇成小溪,身着的香色麻飞鱼袍背部出现了斑斑汗渍,几乎是爬在了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声。

几个年龄稍大一点的,诸如秦王、晋王和燕王等,对他都露出了同情之色,无论怎么着,锦衣卫这次没有事先预警,以至于刺客行动后才姗姗去到,虽然有射杀余孽的功劳,但总归是过大于过。看来蒋瓛这次有难了。

朱元璋仍旧眯着眼睛,对于几个儿子的弹劾无动于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父皇这个神情,晋王朱棡倒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阻止了几个弟弟的七嘴八舌,躬身请命道:“父皇,倭国冥顽不灵,彼国匪寇屡犯我大明海疆,儿臣不才,愿在皇太孙帐下听命,整肃水军。以图征伐。”

这才想起了当务之急,是怎么为父亲找回面子,其余诸王不由为晋王的反应快而暗暗警觉。

不过现在附和已经成了无主见之举,诸王也不屑于为之,朱棣看在眼里,似乎明白了了一点,就是经过晋王这么一说,蒋瓛的压力小了很多。不由深深的看了二人一眼。

蒋瓛头不敢抬,伏地奏道:“锦衣卫缇骑赶到后,共计抓获在场不能说明身份者七十四人,太孙殿下谕旨杀无赦,密折中未曾说起……。”

“另据锦衣卫副千户周兴所得知,之所以未能事先预警,乃是倭寇的目标本来就不是太孙殿下。而是和太孙殿下同行的一个女子。”

“唔?”朱元璋这时才抬起头,问道:“一个女子?”

“是,陛下!”看到自己成功的分散了皇上的注意力,蒋瓛心中不由暗喜,继续说道:“据可靠消息,这女子不是别人,而是陈友谅的旧将张定边的孙女……。”

蒋瓛一五一十的将太孙殿下微服私访,张定边祖孙的奇怪举动等等详细的说了一遍,其中不免添枝加叶,夸大了不少自己锦衣卫侦查所得的各种情况。

朱元璋毫无表情的听完详细,就命蒋瓛退下了,诸皇子看着这个情景,心知父皇也没有心思再讨论什么西北、辽东之事,由秦王带头请辞。遂退出御书房,各自回府找心腹去江南了。

御书房内只剩下朱元璋和老太监德阳两人无声的想着事情。

半晌,朱元璋突然问道:“张定边还没有死?”

德阳在后面有些沉默,破天荒没有及时回答皇上的问话,但这次朱元璋破天荒的也没有怪罪于他,过了一会朱元璋轻轻地回转身子,看着德阳,又问了一遍:“张定边还没有死吗?记得他比朕的年纪还要大。”

德阳这才回过神来,忙伏地请罪,回道:“陛下说的对,张定边若是现在未死,应该有七十多岁了,不过蒋指挥使说的是真是假,奴婢不知,也不敢妄自揣测。”眉宇间竟然有了一些萧索的意味。

朱元璋看在眼里,叹道:“韩成,若是你想报仇,朕就让你去江南一行,也了却了你一番心愿。”

“奴婢德阳,谢过陛下恩典……。”德阳赶快跪下谢过,强调道:“如今只有德阳,没有韩成。那么多年了,奴婢都已经忘了!!!”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显然德阳回答的很合他的心思。却还是安慰道:“当年他虽废你人道,但却是饶你一遭,战场之上无父子,何况当时是不死不休呢。”

“不过此人隐匿多年,突然现身,肯定有什么目的,你猜猜看,到底你和他一起呆过一段时间。他为什么会突然接近允炆呢?”

朱元璋边说边想着,好像有些困乏,眼睛合上的那一刹那,德阳的眼神突然有些怨毒起来。但随着皇上眼睛的睁开即恢复正常,仍然恭敬的回答:“奴婢愚钝,已经不出宫多年,对于宫外的事情不是太了解。”

“更何况内宦不能干政,奴才不敢妄言,请陛下恕罪。”摊上了这么一个主子,德阳只好保持了沉默是金的原则,朱元璋制定了内宫不能干政的戒条,但总是喜欢询问身边的人,德阳这几十年来不知道看见多少个得宠的宦官莫名其妙的失去了脑袋,怎么能不经心呢。

但是一想到张定边,他的心又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

第三十四章 杨狄峨

皇太孙遇刺这个消息很快由邸报传到京城乃至大明所有府县,正值洪武二十七年春闱的关口,天下士子云集南京,更是将此事传的街知巷闻。www.65txt.com~~~~

大批的士子从各个方向往国子监或者贡院汇集,沿途的百姓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多的读书人同时出现,都好奇地跟在后面想看个究竟。当知道是准备请愿劝谏皇上扫除沿海倭寇时,也在一旁吆喝助威。

在国子监会合了六馆监生,倡仪国子监六馆学生齐聚紫禁城外,秀才张宗浚等人槌鼓请愿,乞求皇上逐倭国使节,并将在国子监进修的倭国监生控制起来,请求皇上驱逐其出大明国境。

帝喜之,下旨令国子监善待士子,但不准所奏,由张宗浚等士子代拟斥责诏书交皇帝审阅,后送至倭国,勒令其约束本国属民,不得与大明为敌。诏:张宗浚等为首之七人随詹事府官前往苏州伴读皇太孙,同时为其解惑民意,进说民间利害、田里稼穑等事,兼陈古今孝弟忠信文学材艺诸故事,日以为常。

但朱允炆此时却是不知道京城已经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中华的第一次抗日游行竟然由他一手缔造,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随着他一时的冲动,七十四条性命就葬身在他的手中,开始出于义愤。

不顾铁铉的苦苦劝谏,朱允炆下令将当时在场的人,无论是小贩还是香客全部由缇骑控制起来,逐一盘问,大明的户籍制度比较他后世的身份证有些相似,置户帖、户籍,具书名、岁、居地。<<>>籍上户部,帖给之民。一般来说,没有官府的号令,百姓是不得擅自迁移的,所以对于自己的旨意,朱允炆并没有放在心上,当时他只是想找出所有隐匿的倭寇而已。没有想到锦衣卫呈报上来的结果是那么多人被处死。

杀,是出于恐惧和愤慨,自己的一时疏忽,让铁铉抓活的倭寇,导致了几名亲卫的丧生和那少年的断臂。最后细思量中,朱允炆感到一阵阵的后怕。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化,这句话是一点也不错,回到明朝一年多的时间,不知不觉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惬意中养成了习惯。

这还是他自认为有着比别人多了七百余年的见识,曾经鄙视朱元璋不分青红皂白杀戮的情况下。不过这一切随着那半只手臂的飞起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这七十四人中没有无辜的吗?在锦衣卫的严刑拷打之下,没有无辜之人那才叫见鬼。而这些无辜的人,就是自己的一时冲动、自己的脑子一热,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权力的可怕之处,就是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受到诱惑。

自己变了吗?朱允炆没有人的时候在那里沉默,受到良心的谴责时,他就会带着铁铉等人去看望那个断臂少年,只有看到那个少年,朱允炆才会觉得心里稍微有些安慰。因为那少年在他的心目中才是真正的无辜者。

那少年姓杨,叫杨狄峨。狄青的狄、峨眉山的峨。今年才十六岁。和朱允炆差不多大,湖州本地富户出身,本来准备在法华寺上过香后,即日起程前往苏州六艺书院求学的。

太孙殿下所建六艺书院,经过圣旨恩准,虽尚未建成但已经是天下闻名,本来就饱受压制的江南士子,对于其的热望也不可小窥。

除了一些准备明年春闱的士子,年纪小一点、家里又宽松的士子,无一不想进入六艺书院就学。因为毕竟是太孙殿下所主办的书院,皇太孙是谁,是大明的储君,下一任的大明皇上,说不定待到皇太孙登基,六艺书院又是一个国子监呢。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精明的江南人不会不明白。不计出身、不计贫贱,品学兼优者可推荐至国子监。这一切的一切都刺激着穷的只剩下钱的江南商户。

杨狄峨就是其中之一,母亲早亡,父亲经年在外行商。只留下一个老管家平叔陪着他在湖州居住,本来属于商户的他是不能参加科举的,每天只能在浏览群书中聊以度日,可是伴随着六艺书院招生的消息,使杨狄峨看到了希望。

杨狄峨在湖州没有什么牵挂,只有一处大宅,和若干家仆。父亲已经数年没有消息,几年前有人传话过来,说是在南洋一个叫暹罗的地方做生意,很远很远。只是隔三岔五的托人捎些钱回来。其余的一般都是平叔照顾并管理着家中大小事务。

所以他散尽家财,遣走奴仆,准备搬到苏州居住,待到六艺书院开学后进入其中学习,万一学业有成,得个一官半职。也可以光耀门楣,那时说不定父亲就会回来和他相聚,这是杨狄峨的唯一心愿了。

小维对自己救命恩人十分关心,在朱允炆的身旁,有事无事的常常把杨狄峨挂在嘴边,害的还要操心派人保护她去苏州杨狄峨的住处探望。为了省去那么多的麻烦,干脆随着杨狄峨手臂伤口的愈合,朱允炆干脆将其接到苏州皇太孙行宫居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平叔对于他好像有种莫名的敌意,可能是由于主人的手臂因为受他们的牵连而断的吧。朱允炆这样想。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事实也的确如此。

不过朱允炆渐渐感觉到杨狄峨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比如说记忆力超强,什么书只要是看了一遍,基本上可以默写出来一个大概。虽然年纪幼小,不过是洪武十一年的生辰,十五岁还差那么一点,可是分析起事情来头头是道。让朱允炆获益不浅。

比如说,之所以平叔能做出那么快的反应,就要归功于杨狄峨的分析,在无意中,他发现卖水果的小贩在奴颜卑屈笑容和作辑中,弯腰的方式有些特别,仿佛有些习惯似得,总是不自觉的将腰弯曲至快九十度的模样,虽然没有听到小贩说话,但从直觉中感到这些人不是本地人,因为湖州是项羽起兵反秦的地方,这里的居民从心里有种傲气。从来不会作践自己到那个地方。

就凭借这一点,他让平叔做好准备,两人则去买些水果试探对方,那些倭寇又怎么能听懂湖州的本地方言,一下子露出了马脚,所以平叔在其发动刺杀的同时做出反应。也因此改变了事情不可逆转的结局。

第三十五章 东宫参议处

詹事府主要是掌管太子东宫事务的机构。www.65txt.com<<>>前身为大本堂,藏古今图籍,召四方名儒训导太子、亲王。诸儒轮班侍从,又选才俊之士入充东宫伴读。洪武十五年,改定左、右春坊官,各置庶子、谕德、中允、赞善、司直郎,又各设大学士。随即又定司经局官,设洗马、校书、正字。二十二年,因属官太多而无所统率,才设詹事院以统之。

去年太子病逝,鉴于皇太孙尚小,所以改名詹事府,驾驭左春坊、右春坊、司经局等部门。统府、坊、局之政事,以辅导皇太孙。少詹事为詹事的副手。这是朱元璋对皇太孙教育的重视,接受了西汉巫蛊之祸的教训。宫官“兼领”就可预防廷臣与宫官相互勾结、而生奸谋,这是调节宫廷内部矛盾的重要措施。所以特设一套较前代完备的东宫官,以训导朱允炆。

随着张宗浚等士子的到来,朱允炆明白朱元璋正在给自己组建内阁的机会,同时也从侧面表达了对湖州遇刺的重视,和对其不分青红皂白之诛杀的不满。

朱元璋在位期间是嗜杀,但是杀的大部分是对其江山有威胁的旧部和贪官污吏,历史上真正做到很少扰民的皇帝中,朱元璋无疑是其中的翘楚。

但是杀已经杀了,他又怎么会为了几个百姓寻找皇太孙的麻烦,为了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所以朱元璋几乎将詹事府搬到苏州来了。临来让詹事府的人捎来一封私信,上面写着:“人亦岂能无好?但在好所当好耳。<<>>如人主好贤,则在位无不肖之人;好直,则左右无谄佞之士。如此则国无不治。苟好所不当好,则正直疏而邪佞进。欲国不乱,难矣。故嗜好之间,治乱所由生也。”

这句话正中朱允炆的下怀,穿越回来之后,一度感到十分的惶然,甚至有了提前讨好朱棣的打算,可是后来振作。自己的假想敌一直是燕王朱棣,一直想着怎么培养自己的势力,怎么应对几年后的靖难之役。

他在不知不觉中被历史左右着自己,认为自己所经历的历史是必然的。紧接着又眼睁睁的看着蓝玉坐罪死,蓝玉案历经近一年仍然是余波未息。所以,朱允炆从内心里感到有些恐惧。

人总会在恐惧中犯错,对于朱棣的恐惧,对于朱元璋这个屠夫恐惧,对于锦衣卫恐惧,对于自己作为建文帝之后的下场恐惧。自己在怕什么?

怕的是他所知历史的结局,所以他在拼命的寻找印象中忠于自己的人,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做着乖孩子,但是有止不住的对朱棣等人的敌意。

再这样下去,就算是朱元璋能容忍自己,朱棣又不来篡位,他也要把自己逼的发疯不可。自从湖州之事发生后,朱允炆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就是他所知历史中的建文帝,是不是个像他一样的穿越者呢?

如果是,被锁在深宫内彷徨无助,却又熟知自己命运的滋味真的是不好受,要不,为什么少年时仁柔寡断、孱弱、没有经验的朱允炆,会在登基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开始做出大肆削藩的癫狂举动呢?

自己虽然做了那么多,来到了江南,扶植了苏州商户和提出了靖海、平倭和通商,但是朱元璋会不会让一国储君在江南长久的呆下去呢?

考虑了很久,朱允炆认为不会,最迟年底春节时,自己一旦回到京师,恐怕再想出来,那可就难了。再则,朱元璋现在也到了风烛残年,自己要是一直不在身边,会生出什么变故,天知道。不是有传言大明储君的位置朱元璋一直属意于朱棣吗?

无论是真是假,自己都不能不放在心上。但是也不能再逼迫自己了,使自己保持着正确判断力的方法。就是不要再自己顾及所有的事情了。他要把这个压力转嫁出去。唯一的方法就是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高效内阁。

洪武二十六年十月,东宫参议处正式在苏州成立。为了不让朱元璋插手,暂时只在苏州一地试行。

东宫参议处的主要职责,就是处理皇太孙所交付的各项决议,组织讨论和提供解决办法给太孙殿下供其选择。

参议处设参议长一名,为太孙指定之人,必须德高望重,能压得住阵脚。朱允炆本来属意于方孝孺,可是一年来连续向朱元璋请求了两次,都被以“不是用孝孺之时”而拒绝了,另外一个选择是他知道的名人,就是大才子解缙。也被老朱给撵回家思过去了,短时间内肯定不可能回转。

没有办法,朱允炆只好由刘三吾代之,参议长的主要职责是召集议员,旁听参议过程,刘三吾是江南人士,对于本地的名人豪门倒是十分熟悉。所以在苏州时暂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反正参议长任期四年一届,不许连任。到任后必须主动引退。除了参议长之外,设书记官四人,为参议长副手。负责记录每次参议过程,事无巨细、一点一滴都要记录。另外,有常备委员七人,这七人分别由太孙指定三人,参议长指定两人,执有“国士”金牌者推举出两人。

常备委员只负责主持会议,参与讨论者朱允炆叫其议员。则由常备委员负责召集,每人召集的数目由参议长决定。但必须是双数。每人召集不少于六人。看所参议之事的大小决定参议人数的多寡。

手执“国士”金牌者在优先召集之列,各地德高望重者在优先召集之列。赋闲在家的告老官员在优先召集之列……。

为了公正起见,凡被召集过的议员皆在参议处备案,遇到特殊情况者,参议长有权否定常备委员所召集人员,并抽签决定参议人员。但是这个权力每任参议长只有一次机会。

另,身负朝廷官职者,只要入品,不考虑召集其的可能。这一条是朱允炆最后加上的,他没有什么政治经验,也不懂所谓的政治手腕,但是他心里明白,若是有官员加入,难免会影响参议结果,更有甚者,议员和官员勾结,最有可能造成错误的政策,影响大局。

参议处成立后,第一个议题,就是苏州知府的空缺!!!!!!

第三十六章 苏州知府(上)

也不知道朱元璋是故意的,还是吏部忘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苏州自从高参死后,知府之位就闲置了下来,开始朱允炆还没有注意,堂堂的一个大明储君怎么会注意一个五品知府的存在,可是也正由于他的存在,吏部不主动派遣官员下来,还真没有人敢出头去讲这个事。

朱允炆想起来这件事还是因为杨狄峨,自从手臂的伤愈合之后,杨狄峨俨然成了皇太孙的心腹,这还要感谢小维这小丫头,要不是她经常提醒着该去看望她的救命恩人,朱允炆在诸事缠身之下,还真的没有想到杨狄峨是一个帮手。

东宫苏州参议员的结构,竟然是由朱允炆照搬的后世法庭设置,由杨狄峨帮助其完善的,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包括朱允炆。看着杨狄峨举一反三的能力,和对待新事物的处事不惊。朱允炆差点没有以为这个十五岁还不到的少年时他的穿越同仁。

不过看着这个少年对于所谓的“三克油”或者“好肚、油肚”是那么的茫然,朱允炆心里还是有着一种寂寞的叹息。

大明首个参议处的建立,本来朱允炆想让他们召集议员讨论完善一下参议处的制度。可是杨狄峨却报以反对态度,说所谓的制度可以慢慢的完善,而且永远不会完善到尽善尽美。当前最要紧的是树立参议处的权威。

而眼下最适合立威的事情,就是关于苏州知府的任免,并分析道,吏部不可能忘记往苏州派遣官员,肯定有皇上的授意。因为皇上知道,再往苏州派遣知府,难免会影响皇太孙的改革大业。

改革这个词,是朱允炆说出来的,但是很快的被杨狄峨接受并且经常挂在嘴边。苏州知府是谁,直接影响到太孙殿下走后的政策的继续进行。遇到一个死板而且没有远见的官员,纵然再是萧规曹随,也难免会生出异味。

同朱允炆分析的一样,皇太孙的大驾在江南苏州待不了多久的时间,杨狄峨甚至分析出,皇上让太孙殿下来江南,不过是一个散心之举,无论怎么改革,如果没有一个条条框框清晰的意图,很容易就会被皇上的一道圣旨所改变。

比如水军的整肃、征剿倭寇,这些军国大事在太孙殿下走后,肯定会有大的改变。皇上肯定不会任由其胡来。而参议处一样,如果不作出一些事情来,皇上只需要一纸诏书,把参议处的人全部调往京师东宫,苏州又会恢复原来的模样了。

朱允炆深以为然,杨狄峨说话还是顾及了他的面子,而含蓄了很多,朱元璋很可能会那样做,就比如胡惟庸一样,我就任由你猖狂,其实目的就是等你出错后,我好取消丞相制度,建立我的一言堂。

自己的下场虽然不会像是胡惟庸那样,但是如果朱元璋只是让自己的孙子心情好点,很可能会很纵容自己,等自己离开之后,万一有个闪失,然后他无论是作为皇上还是作为爷爷,再来给自己擦屁股。

那样做不但使自己的心情好转,而且也满足了朱元璋自己的亲**望。想到自己自从来到江南后的一帆风顺,无奏不准的顺利趋势,还真有这个可能。未雨绸缪是必要的啊。朱允炆想。

三天后,苏州府所有从六品以上的官员、有功名在身但仍在等候补缺的举人和苏州各地知县都接到了一封公函。是由皇太孙亲自签署,一个叫东宫参议处的部门发来的。

上面述明,本公函共签发二十九份,分别发往哪里,内容则都是:你已经被选定为苏州知府的候选人,接到公函后,务必在三日之内,交付不下于三千字的《苏州策》供参议处审核。命题只有一个字,曰:“商”。

接到公函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满头雾水的,什么是候选人,什么时候吏部开始这样提拔官员?东宫参议处是什么职司?但是谁敢问呢?因为下面盖得可是东宫皇太孙的印玺,别的可以不明白,但是谁也不敢在大明储君的眼下犯糊涂。

一边战战兢兢的准备着策论,一边找人四处打听着事情的真实内幕,交《苏州策》的前三天之内,东宫中,连个出门买菜的太监也会被奉为上宾。揣测上意是做官必须的准则,当通过一切渠道得知大概后,原本互相询问通气的候选人等,都纷纷开始行动起来,知县和候补举人欣喜若狂,在苏州做通判、水道等等的六品官们更加是将此事放在了第一位。

大明的官员考察十分严格,一般六品已经是极致。在往上一级已经不是单单靠政绩说事的了。很多人在七品知县的位置上调来调去,到老还是一个七品而告老还乡。

五品的知府在他们眼里更加是一块香喷喷的烤肉,平时可望而不可即。但是这次太孙殿下如此的考核官员,对于很多人都是天赐的良机,怎么能不让他们心动呢?

于是,平日里交好的朋友变成了竞争对手,就连对方串门也像防贼一样紧盯着。生怕一不留神自己的策论落入了别人的眼中,反而成就了他人的一番功名。

通过亲卫们从各处收集回来的消息,朱允炆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有竞争才有压力,有压力才会创新,这个是千古不变的真理。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他就不相信这样的逼迫,还能没有人想到通商的好处。

他放出那个“商”字,就是为了激发这些人的思路和明确今后苏州的政策方向,他要让这些人在探索中打心眼里明白自己的意图,甚至更加发扬光大。

通过杨狄峨,朱允炆丝毫不敢拿自己后世七百余年的经验说事了,自己可能提前知道一些历史,但这历史还不一定完全正确,因为随着他的穿越,这段时空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只有天知道了。

他只能提供一些思路,而古人的智慧才能结合实际将其发扬光大,要是生搬硬套按照自己所知的进行,就比如朱允炆曾经一度想发动苏州百姓进行投票公决。被杨狄峨劝阻,并说,就算是皇上没有什么意见,天下读书人也会视自己为异端,因为他阻碍了上千年以来的科举为官之路。就算是读书人没有意见,朝堂上那些大员们肯定也会百般反对,因为参议处使他们失去了很大的绝对权力。

更何况,更何况上面还有一个皇上!!!!!!!

第三十七章 苏州知府(下)

东宫参议处让各级官员自荐苏州知府的消息,很快的就被刻意的传遍了苏州府每一个角落,甚至临近府县的人也熟知其中主要内容过程,当然,大部分人对于苏州知府花落谁家没有太大的兴趣。www.65txt.com-====-

但是对于东宫参议处却是议论纷纷,酒楼茶肆中到处都都是窃窃私语,浑然没有把墙上所挂的“莫谈国事”纸张放在心上。各老板们显然也忘了提醒客人,只顾在哪里竖起耳朵听着。

但是过了两天,大家甚至连东宫参议处也忘记了议论,因为正在此时,他们又听到了一个新的名词,叫“国士院”。

“国士:士之才德盖一国则曰国士;是指一国中才能最优秀的人物。国士:一国勇力之士曰国士。是指一国中最勇敢﹑有力量的人。”

国士院顾名思义,也是应该招揽天下有才华之人入内。可大家偏偏没有从皇太孙的公告中看到一点国士的影子,国士院竟然招揽的都是执有“国士金牌”的人。

而能手执金牌的人都是一些什么人呢?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无非是那些捐资“六艺书院”的豪门大户。难道皇太孙将这些身上充满铜臭的商贾称为“国士”?

这一举措让那些自恃为才高八斗的读书人感到耻辱,更令他们接受不了的就是,皇太孙成立国士院的目的,就是为了监督官府,其权力从弹劾官员到参与苏州政令的修订。甚至可以将有疑问的案件驳回重审或是代为申诉。俨然是苏州府利益的代言人。

不明白的同时,大家都不由的同情起即将被选上任的苏州知府,天天被一群无所事事豪门盯着,这当官还有什么意思呢?本来这些手拿金牌的人见知府之下的官员可以免跪了,再给他们质疑政令和官员操守的能力,还让不让这些当官的活了。

皇太孙发布的公告说了,朝廷但凡有所政令,皆要在国士院和参议处公开,然后制定执行方法,再发出通告,这叫做什么政务公开。

让那些商人参与到政令的发布和修改,皇太孙想做什么?难道真的被那些豪门大户的铜臭味迷惑了吗?这简直就是扶植商人成为一支有份量的政治力量!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疯狂了。

以至于大家都不敢继续再想下去。这简直是胡来嘛,难道在京师的皇上就一点也不管。任由皇太孙这样折腾?

可是不管怎么议论,也动摇不了朱允炆的决心,其实在这样做之前,已经得到了关于参议处几乎所有人的反对。私下包括一直很支持他的杨狄峨。可是朱允炆明白,参议处的形成,就必须有个机构和其相互制约,否则一家独大,只要遇见一个稍有手腕的知府,参议处难免会在自己走后沦为官府的口舌。

当然,国士院暂时只有豪门商贾入驻,以后他会想办法再引进一些村老长者代表百姓,那么就算在他走后,参议处代表了士子,国士院代表了商贾和百姓,加上朝廷所派遣之官府。三足鼎立才能相互制约。

所以,这次的他异常的坚持,就连刘三吾、黄子澄等这些东宫詹事府的老人反对,他也没有理会,为了避免当面的冲突,他干脆和小维、杨狄峨,再带上铁铉出了行宫,径直躲了出去。

当然,他这次出去也不是无的放矢,因为杨狄峨虽然住在行宫内,但是平叔却由于身份的缘故住在苏州城内的一处宅子里。杨狄峨和平叔感情深厚,经常回去看望他,在来往的途中发现了一桩事情,启发了朱允炆的思路。

在选举苏州知府的过程中,为了使百姓知道这二十九个候选人的情况,朱允炆下令在全城张贴了许多公告,公告中详细的描述了候选人的情况。可是杨狄峨来回几趟,皆没有见过公告张贴于何处,报于朱允炆知道,还以为是苏州府的衙役们偷懒呢。

最后通过调查才知道,原来所张贴的公告,都在半夜被有心人揭走,有的是拿回家详细参阅,有的是为了收藏,更有的是揭下来后拿去卖于别的人家,从中赚些私利。黑市的价格,那一纸通告,竟然被炒到一两银子一份原版的,就连抄写版本也可以二十文钱。

朱允炆这才想起了后世的舆论利器——报纸来。其实,他回到大明一年多的时间了,知道中国有报纸的雏形已经千余年了,就是所谓的“邸报”。邸,就是各地驻京师的联络处,也就相当于他后世的“驻京办事处”,他们的任务就是定期把皇帝的谕旨、诏书、臣僚奏议等官方文书以及宫廷大事等有关政治情报抄写下来,然后由信使骑着快马,传送到各地官府手中,以便地方及时了解朝廷的动向。

而上次搞的京师纸贵的蓝玉案,被朱元璋将结果张贴于宫门之上,令众人传阅,那种行为叫做“宫门抄”。也就等于一种报纸了,不过是没有专门的机构来管理约束,全是民间的自发行为而已。

经过杨狄峨提醒,又想起了江南文风颇盛,而且购买力也很强劲,为什么不办一份报纸呢,那样不是等于自己多了一双眼睛留在苏州吗。

把想法一说,杨狄峨马上支持,并主动承揽了下来,几乎是马上回去让平叔收购了一家印刷作坊,并马上筹划第一份报纸,朱允炆为其取名为“江南新报”。他们这次偷偷溜出行宫,正是去收获第一份报纸的喜悦。

从收购印刷作坊到报纸成型,不过十余天的时间,时间真快,不过很快的就感受到了无奈,杨狄峨纵然是天才,也没有见过后世的报纸,自己可能也解释的不明白,所以在经过平叔的误解之后,报纸竟然被印刷成一本本的小册子,装订好后,一本本的放在那里,每本书足有数十页,成本估计要百十文钱,那里能普及下去呢。

看看自己的设想变成了如此的怪物月刊,朱允炆苦笑不已,可是伴随着新任苏州知府吴雪凡即将就职,他的就职宣言就刊印在这小册子上,再返工已经来不及了,朱允炆只好自己出钱买下了所有的册子,然后命苏州通判陈文令率领衙役发放。自己待到有空闲时,再仔细琢磨一下问题出在那里。

新任苏州知府吴雪凡,是原吴江县知县,宁国府人,四十三岁。光是在吴江县、昆山县两地为知县就有十一年的时间,可以说是半个本地人,由于断案如神,又清廉自律,且不古板顽固,所以在各方都是如鱼得水,这次的《江南策》更加是因为他了解当地民生,所以很让参议处的人和朱允炆满意。

其中有一段“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苏州乃鱼米之乡,殿下发动水军修筑河堤、疏浚水道,水旱灾害已无忧矣,丰收可望,但仅可果腹尔。若要富足,唯有工商一途,江浙手工天下闻名,善加利用……..恢复苏州繁华。”更是说中了朱允炆所想。

言论虽然和刘三吾、黄子澄等儒家之论不合,但是考核吴雪凡之政绩皆无话可说,而其策论中那句“恢复苏州繁华”这句话,在朱允炆的刻意掩饰下,被忽略掉了,能不忽略掉吗?传到朱元璋那里,就要问,难道苏州本来繁华,是朕将其变的荒凉了吗?

事实虽然就是那样,但是谁敢说啊,包括自己也不敢,这个吴雪凡还真的有胆识。朱允炆心里暗暗的想。

随着册子的发放完毕,知府大人吴雪凡也走马上任,一切都慢慢的趋向圆满,经过磨合,东宫参议处人员已经确定,刘三吾举荐的是黄子澄和张宗浚,而那些有皇上御赐“国士”封号的二十五大豪门,则退居出来陆家的家主陆如叶和曹家的家主曹镇,据说陆家是三国时陆逊的后代,曹家是曹操的分支,是真是假朱允炆也没有那个心情去考虑了。

朱允炆指定的是丁志方、叶孝天和刚刚从燕王之处要回的高巍。本来朱允炆的意思是想让杨狄峨进入参议处的,但是一来年纪太小,二来有些舍不得,像这样的人才,他怎么能放心的留在苏州呢。而铁铉文兼武职,不可能放下,景清是他的笔杆子,更是不会进入参议处了。

他手头的人才还是捉襟见肘,好在六艺书院已经快开学了,希望能够多让自己发现一些人才,朱允炆在无人的时候这样想,不过最多想的还是关于报纸该怎么做才能达到自己心中所想,为此,他决定去一趟印刷作坊,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第三十八章 又是报纸

毕昇的老家是杭州的,苏州距离杭州不远,按说活字印刷已经在这里应该是十分发达了,可是为什么还是只印刷出那种小册子呢?难道是自己表达能力问题?

朱允炆在赶往位于新郭镇的印刷作坊时一直在想,心里郁闷异常,起点那么多的大神们穿越,报纸不是说办就办了吗?偏偏轮到自己穿越却弄成那样的四不像。www.65txt.com<<>>吸取上次出行遇刺的教训,缇骑早就去新郭镇布防,而自己足足也带了二百亲卫,护卫的密不透风,连小维和杨狄峨两人想随意走走也被铁铉严厉的制止了。

特别是小维,铁铉已经认定上次就是她连累了太孙殿下,这次本来不想带着,可是朱允炆发现小维和杨狄峨两人的关系日渐升温,几乎达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他还想用小维来牵着杨狄峨的心呢?所以坚持一定要带上他们二人。

到了新郭镇,就看见街道两旁守卫森严,朱允炆不由的皱了一下眉头,可是也没有办法,就算是不为自己,也要为小维吧,更何况,要是不让这些缇骑跟着,刘三吾和铁铉这些人会不会来个以头杵地的死谏也不一定。

当大人物就是麻烦啊,朱允炆跟着前面带路的亲卫,慢慢的走进一个院子,显然是建成没有多久,一切都显示着新茬。也不知道平叔用的什么手段买到手的,花了多少钱,反正他回到明朝之后,对于钱这东西也没有什么概念。

不过他在院子里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建筑,类似于后世中他见到过的黑砖窑,整突突的往外冒着浓烟,还有人汗流浃背的将一排排的东西拿出来垛好了冷却,走到跟前,才发觉却是一铁板上布满了许多胶泥刻出的小字,马上才明白过来,现在大明用的还是胶泥活字印刷。~~~~

胶泥活字印刷是这样的:用胶泥做成一个个规格一致的毛坯,在一端刻上反体单字,字划突起的高度象铜钱边缘的厚度一样,用火烧硬,成为单个的胶泥活字。为了适应排版的需要,一般常用字都备有几个甚至几十个,以备同一版内重复的时候使用。

为便于拣字,把胶泥活字按韵分类放在木格子里,贴上纸条标明。排字的时候,用一块带框的铁板作底托,上面敷一层用松脂、蜡和纸灰混合制成的药剂,然后把需要的胶泥活字拣出来一个个排进框内。排满一框就成为一版,再用火烘烤,等药剂稍微熔化,用一块平板把字面压平,药剂冷却凝固后,就成为版型。

印刷的时候,只要在版型上刷上墨,覆上纸,加一定的压力就行了。为了可以连续印刷,就用两块铁板,一版加刷,另一版排字,两版交替使用。印完以后,用火把药剂烤化,用手轻轻一抖,活字就可以从铁板上脱落下来,再按韵放回原来木格里,以备下次再用。

这种办法虽然在当时节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但是对于朱允炆来说,就连他在小学时见到的那种印刷试卷的小型手摇滚轴印刷机也不如。胶泥活字不能刻的太小,否则容易损坏,而且这种印刷的速度,想要大批量的印刷报纸,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一起做十个版,不停的来回使用,一天能印刷多少份呢?

不用再往里面看,朱允炆就明白了事情的症结所在,马上让平叔停工,然后召集熟练的印刷工匠进行商讨。心里也暗暗庆幸着,自己打工的那家律师事务所的所长是个六十余岁的老头子,什么东西都不舍得扔掉,结果仓库里面尽是一些老古董式的书籍,其中就有介绍印刷史的,自己一个人在所内的时候也翻看了许多次,现在说给这些工匠听,看看能不能做成。

锡和铅合金可以用来做铅字,这一点工匠们除了觉得成本高了一点,但是有老板花钱,他们也不会在乎,但是什么两面印刷;这就对于纸张有要求了,不过也好解决,最难解决的就是朱允炆所说的那个叫什么的印刷机。

最要命的是说者本人也不太了解,大家只能慢慢的参详,最后天色渐晚,铁铉催促着回行宫,朱允炆才算是解脱出来,下令一些技工跟着他回行宫继续商讨,剩下的人按照他的意思去制造铅活字。

纵然是这样,工匠们也是十分佩服眼前的这个大人物,虽然不知道朱允炆的真正身份,但是从众多护卫就可以看出来头不小,也为自己的东家有这么一个靠山而感到放心,更加坚定了忠心干活的念头。

半个月过去了,工匠们终于研制出可以用手摇动滚筒式样的印刷机,经过朱允炆的点拨,又利用水车驱动其运转,总算是解决了这个难题,紧跟着又是关于油墨的问题,胶泥活字上用的油墨用在铅字上不行,才知道其中的艰难,这一点朱允炆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心里暗自腹诽着大神们的误导,还是按照杨狄峨的主意,悬赏,反正又是近二十天的功夫,一万余字的《论语》被浓缩在一张纸上,整整齐齐的放在参议处众人的面前,人手一份,看到自己学了一辈子的东西其实就那么一点,都不由得吓了一跳。

七十余岁的刘三吾就快要把那张《论语》放在瞳孔上了,也没有能看清楚上面的字迹,其他人也是一脸的惊讶,有些不相信字竟然能刻的那么小。却不知这是几十个技工耗费一个多月的成果。

这么久以来,那些工匠们终于明白了报纸该是什么样子的东西,对于排版、印刷都有了一定程度的认知,这次朱允炆将其拿到参议处让大家看,第一,是想给大家一个直观的印象,第二,是就是征稿来了,他要利用自己这些才子名家的手,争取把江南新报的第一炮打响。

另外,六艺书院即将竣工,新生的招收也在进一步的筹划中,但此时已经近十一月了,距离春节的日子越来越近,返回京师已经不可避免,他要利用最大的努力,将他在江南,特别是苏州的成果保护住。因为苏州是他的试验田,绝对不能有失的。

洪武二十六年十月二十,江南新报第一期正式开始发行,售价十文钱一份,由于试行只印刷了三千五百份。所以仍然是赔钱的买卖,在朱允炆的坚持下,为了不让杨狄峨吃亏,由东宫负责盈亏。

江南新报的头条新闻就是:六艺书院开始招生了!!!!!

第三十九章 开学前

六艺书院只建成了一半,蒙学教育的那一部分仍在建设中,即便是这样,一面是工匠们挥汗如雨,一面是那些等待入学的士子在周围盘桓观察工程进度,在短时间内形成了苏州府独有的风景。(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本来朱允炆不想那么快的招纳新生的,可是随着天气的日渐转冷,京师中有消息传来,蒋瓛揭发并侦破蓝玉谋反案有功,封爵保国公,赏免死金牌一面,加岁俸至五千石,赐宅邸一座。

有的人为蒋瓛踏着蓝玉的尸骨上位而感到不齿,有的人为蒋瓛升迁之快感到羡慕,因为近几年没有战功、没有祖萌而封国公的也就是蒋瓛一人而已。

可是朱允炆却是明白,这个举动的背后代表着什么,朱元璋有个十分奇怪的习惯,就是要杀人之前肯定要封官一番,让其得意没有防备。胡惟庸如此、蓝玉如此,看来蒋瓛也逃不过这个宿命。

免死金牌,对于君权之上的大明来,说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免死金牌也成了一番笑话而已。否则李善长、蓝玉等等怎么会死呢?这一切只能说明朱元璋想用老办法杀了蒋瓛,那就是谋反。

偏偏就这样一个明显的举动,很少人能看的懂,也许朱允炆是曾经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事情。所以一切在他的眼里都显得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而那些他派去暗中调查蒋瓛的部下眼里,都为其的圣眷感到担心。

铁铉就曾经在私下向朱允炆表示过陛下的观感,担心太孙殿下如此做是不是和皇上对着干,他这是才发觉,所谓的历史名人也是需要有个成长的过程,此时三十岁不到的铁铉由于之前在国子监不知权谋,而后来跟着自己却是文兼武职,更加是没有锻炼的机会。<<>>

如果自己凭借所知历史的印象做事,那么这个以后的“城神”铁铉迟早会废在自己的手中,当下打定主意,等回到京师之后,一定要让这个下属出去历练一番。但是当时却不再多做解释。

书院提前招生,除了蒋瓛的缘故,还有就是利用水力的铅活字印刷机也开始正常高速运转了,四部水力铅活字印刷机,杨狄峨按照朱允炆的授意,把原来印刷作坊里的伙计按照其工作的职能都做了重新安排,以水力印刷机为核心采用了流水线式的作业方法,这大大加快了印刷速度。

水力铅活字印刷机所展现出来的效率让朱允炆感到欣慰,但是光是印刷现在发行量极少的江南新报,杨狄峨又不愿意让东宫承担盈亏,所以让朱允炆感到有些不安,六艺书院的开学,可以让新的印刷作坊承担起刊印书籍教程的生意,那样可以缓解印刷作坊的经济状况,也不至于打击他们的积极性。

朱允炆对于杨狄峨这个断臂少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好感,也可能是由于对方年纪小的缘故,接受朱允炆来自后世的思想十分之快速,比之铁铉、黄子澄等饱读圣贤书的人有着超强的吸收能力,所以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将这个刚刚十五岁的少年当做了知己,为杨狄峨考虑的也稍微多了一些。

六艺书院尚未开学,设在狮子林的报名处几天来就已经水泄不通了,也许之前书院只是豪门大户作为能返乡的一个棋子,但是皇帝御笔亲书的院名牌匾已经让书院成为众人眼中的通天捷径。

不但是江浙之地的学子,最远来自琼州、大理和陕西等地的学子也大有人在,朱允炆就有些想不通,在消息闭塞的大明,是如何将消息在几个月时间内传到全境各个地方的。不过他办六艺书院绝非只为了江浙一地,而是希望通过这种办学手段刺激全国的教育增长速度,曾经听过有人说过:让穷人家的孩子念不起书是国家的耻辱,执政者的失职。

而朱允炆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普及教育,只有教育的提高,科学技术才能得到进一步的发展,这一点,回到明朝一年多的时间,朱允炆深有体会。读书人少的结果,就是造成了士子们的盲目优越性,总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那么只有一个结果,除了诗书之外,一般他不会再去追求什么,只是觉得“半本论语治天下”这句话越说越对。却不知朱允炆心目中那句话的意思却是:读书人少了,教育的落后导致了人文素质的普遍低下,只学了扳本论语的人就可以治理天下。

也不知道这样理解是正确还是错误,但是朱允炆知道,要是读书人多了,一旦天之骄子被从云端上拉下来。就像是他后世中多如牛毛的大学生一样,一旦多了,还害怕你不纡尊降贵的去四处求职打工吗?能把这些知书达理的学子充数到各行各业中去,对于社会的发展将会是一个不可估量的动力。

六艺书院开学典礼之日,一大早,已经报过名的新生就来到了书院门前,就连那些未能录取的学子,也三三两两的赶到校园附近用羡慕眼光看着热闹。那些个大家族的子侄被家主遣人送来学习,更是奴三仆四的前呼后拥,互相之间早就认识,彼此作揖打躬,辈分小的就伏地叩头,乱哄哄闹成一团。

不过很快的就碰到了钉子,书院内,除了学子之外,任何人不得入内,暂时实行的是封闭式管理,按照朱允炆的打算,还准备从水军中抽调一些军官来书院,对新生进行军训,想起了自己初上大学时军训时所受到的痛楚,他心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意,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军训能快速的让一个学生完成离开父母、转变独立的蜕变。

离开父母和家人约束的同时,也要忍受无人关爱的境地,军训就是利用极强的约束对学生造成一个军训后自由校园生活的反差。达到迅速适应的目的。

看着熙熙攘攘往来的人们,在姑苏台上的朱允炆笑意盈然,拍拍手上方才凭栏时所沾上的灰尘,该下去了,开学典礼的最后,将会由他发言,从此以后,标志着这些学子就是他的门生了。为了这个演讲,朱允炆可是准备了好几天的时间。

太孙门生?以后的天子门生,想着这个问题,朱允炆心里就腾出一种自豪感来。刚想下山,就看见傅友德和方明谦两人联袂而来,脸上的神情极不自然,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这两人整肃完水军后,不是已经出海舟山了吗?

没有自己的诏命,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呢?难道出了什么事情?想着这个问题,朱允炆的脚步慢了下来,在那里静静的等着二人走近。

第四十章 变之兆

洪武二十六年十月,六艺书院开学典礼上,皇太孙首次在苏州公开场合亮相,并且发表了热情激昂的演讲。www.65txt.com

典礼毕后,却没有按照预定的程序和学子们亲切会见,而是急匆匆的赶回了苏州行宫。

皇上以汤和病重为由,诏还方明谦,而于此同时,诏命傅友德还师太湖休整,待到来年再行剿匪事宜,令其率部在宁波府驻守,迎接并届时护送琉球、真腊、暹罗等朝贡使臣返回京师。除此三国朝贡外,不允别国贡船上岸。

不但这道旨意绕过了朱允炆,而且从侧面反映出,朱元璋对于禁海一事,仍然是没有放松的意思。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摸不着头绪的朱允炆忧心忡忡,回到行宫后就找来近期的邸报,想从上面寻找一些端倪,但是仍是毫无头绪,想找一个人商量一下,但是却又不知道怎么说起。难道说被自己打动的朱元璋又有什么变动吗,可是这为了什么呢?

方明谦见过他之后,遂请辞而去。信国公汤和是方的岳父,而当年方明谦在浙江沿海备倭,筑卫所城五十九处,征兵民戍守,就是在汤和的带领下完成的。可是自从那次回来之后,就中风瘫痪在床,连说话都说不出来,这次朱元璋既然亲自下旨召方明谦回去,那么肯定是老将军已近油尽灯枯了。

方明谦感其提携之恩,又兼有翁婿至亲,所以心急如焚。连傅友德违抗圣命,从宁波随他一起回转苏州都未曾注意到。见过太孙殿下后就匆匆乘船返回京师了。~~~~

傅友德在方明谦走后,显然有话要和朱允炆说,但是好像顾忌什么,犹豫了很久,还是回水军大营了,他本是受命驻军宁波,未得圣旨而返回苏州。总是要找一些借口。他这次回太湖水军大营的借口是调拨粮饷,总是要做一个模样不是。

朱允炆坐在庭院中良久,看着已经开到尽头的桂花,只留下几枝残花在那里飘零着,冬天到了,江南的冬天虽然不是很冷,但是对于水上城市的苏州已经感觉到一阵透骨的凉意,不知道是天气的原因,还是其他缘故。

景清、铁铉和戴德彝匆匆的受命赶到,看着正在沉思的太孙殿下,也不敢打扰,只是在旁边静静的候着,朱允炆看见他们,却没有出声,仿佛还在等什么人。

过了会,一个人推门而入,景清等三人吃了一惊,看到空荡荡的左臂衣袖,就知道是杨狄峨来了,原来殿下一直在等着的是他,也不奇怪,自从这个和太孙殿下差不多大的少年来到苏州,一直和太孙的关系密切,不过这次商量的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为什么要叫上这样一个既无功名、年纪又小的人呢。

不过看情况,杨狄峨也没有太多的准备,衣衫虽然整齐,但是头发却是湿漉漉的带了一顶瓜皮帽,当然这种瓜皮帽不似朱允炆在后世清宫戏中看到的那样,大明此时叫“**一统帽”,是用六片材料并成,用金线缝合,上面圆圆平平的。是朱元璋所明确规定的老百姓所戴。通常情况下,“非真斯文者”才戴帽子,就是说除了读书人、官府中人以外的农民、商人、工人等才会去带帽子。

才记起自从见到杨狄峨,他就一直戴着各式样的帽子,只是没有今天头发湿漉漉的穿戴显得那样诡异而已。

见到杨狄峨到了,朱允炆才回过神来,把今天方明谦和傅友德向他禀报的受命的内容说了一遍,景清和戴德彝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内政之才,不善于分析外事,而铁铉和杨狄峨的眉头皱的却是很紧。

过了一会,铁铉小心的问道:“水军携疏浚河道而收的名望趁机出海剿匪,正是众望所归的时候,现在皇上突然罢战,是不是对江南新政有了微词呢?”

杨狄峨横了他一眼,心道还用你说,但莫名的还是有些紧张,他来苏州想去六艺书院求学,本来就有着接近皇太孙的意思,没有想到在湖州用半只手臂的代价,取得了太孙殿下的好感,又利用承办江南新报之事和太孙殿下构成了利益关系。正在想着不辜父亲所托,自己也准备择机开口呢,谁能料到横生枝节。

难道是好事多磨吗?真的有些不甘心,轻轻的咬着下颌的嘴唇,众人这才发现,杨狄峨好像是刚刚沐浴过一般,鬓角还有水滴慢慢流出,脸色一片潮红。而身上却不合时宜的穿了一件厚厚的袍子。

冬天虽至,但是在江南用不着那么夸张吧,几个人包括朱允炆在内都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发现被注视,杨狄峨竟然有些惊慌的拉拉衣角,一副不自然的模样。急促的问道:“不知太孙东宫有没有消息传来,最近邸报中有没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呢?”

朱允炆见到问起,将手上的几份邸报交与他手中,让他自己看,里面都是一些正常的官职任命或者是官员的升品降职记录。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李新督开胭脂河,以通两浙漕运。擢国子监阜六十四人担任各省布政使、参政等官。更定工匠服役班次。令民开垦荒芜官田,俱照民田起科。”

杨狄峨轻声的念着邸报,竟然在这个问题上重复了两次,开始铁铉也没有注意,最后连景清等人都好像若有所思,无力的将邸报放下,杨狄峨有了一种失重的感觉。

朱允炆却是没有他们那种觉悟,不过是普通的官员升迁而已,铁铉见到杨狄峨失神,而太孙殿下还是一脸的懵懂,于是解释道:“殿下,皇上此举,就是向大明上下重申以农为本,此举一开,殿下所收拢的那些苏州豪门,恐怕又会慌作一团乱了……。”

铁铉的话没有讲完,朱允炆立即就明白了,立马用手止住不让其说下去,并用眼睛瞄了一下失神的杨狄峨,铁铉会意,随即就住口不说了。

明显的失神,杨狄峨自顾想着心事,连抚弄发际水滴的动作都犹自未觉,宽松的衣袖因手臂的抬起而落下,露出一截晶莹剔透的手臂来。

景清几人看见,心里同时一震,皆把目光移向朱允炆,却是见到太孙殿下也正痴痴的看着那露出的皮肤,心里松懈下来,原来太孙殿下早就知道了,却不知道朱允炆此刻正在想着:“江南水土就是养人啊,我在深宫大院,天天锦衣玉食都没有这厮的皮肤好。”

第四十一章 小维有约

每个人都有判断错误的时候,在行宫内院的五个人显然没有一个判断正确的,眼见着太孙殿下和杨狄峨都陷入了各自的沉思,景清等人十分识趣的慢慢退了出去,还嘱咐亲卫暂时不要打搅太孙殿下。(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万一有什么急事可以先报呈给他们三人定夺。

特别是铁铉,眼睛里充满了匪夷所思,他万万没有想到杨狄峨竟然是个女的,也可能是湖州那断臂那一幕给人留的印象特别深吧,以至于大家都忘了甄别对方是男是女,早在潜意识中将这种悲壮定位为男人才会有的举动,男尊女卑的习俗掩盖了大多数人的判断能力。

当明白了一切的他,惋惜着杨狄峨的的身残的同时,也奇怪太孙殿下是怎么看出来对方破绽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朱允炆根本连想也没有想到过。

在后世中见惯了伪娘图片的朱允炆,对于眉目清秀的男子早已经产生了免疫,更何况对于男女大防也不像别人那么放在心上,见到小维和杨狄峨关系密切,一个心思的想要成全二人,倒是没有想到在封建礼教盛行的明朝,怎么可能会有像这二人那样明目张胆的行为呢?

景清、铁铉和戴德彝三人退出不久,朱允炆和杨狄峨就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痴痴盯着自己手臂看的太孙殿下,没来由的心里一阵惊慌,连忙垂下手来,左臂想要掩饰时,却带起了一袖清风。

在沐浴时被人通知说皇太孙找他有急事商议,所以就匆忙而来,甚至连平时用来掩饰自己身形的束胸也未能来得及带上,只得穿了一件厚袍来遮盖。可偏偏这时又仿佛又露出平破绽,顿时让杨狄峨觉得有些被剥光了的模样。

朱允炆转过头,发现其他三人都已经不在庭院中了,正在奇怪,却看见一脸尴尬的杨狄峨正在脸色绯红的盯着自己,忙问道:“有什么事情吗?铁铉他们去那里了?”

“不……不知道!”杨狄峨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发颤,朱允炆也没有放在心上,遂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太……孙殿下看出来了?”杨狄峨小心的试探到。

朱元璋晚年的历史有些模糊,对于朱允炆来说,几乎没有可以借鉴的回忆,不过由杨狄峨提醒,想来谁都可以看出皇上这一次想做什么。以农为本,这是儒家治国的要义,只有将百姓牢牢的控制在土地上,高居朝堂之上的那些名士们才能安心,想来,自己的举动已经让一些人感到威胁,以至于开始反击了……。

而朱元璋做的这么明显,不是九五之尊的风格啊,难道他是想先给自己提个醒,让有个心理准备,因为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他的孙子啊。自己的记忆中,朱元璋还是比较护犊的,自己的儿子无论犯什么错,最多也就是一顿臭骂,却是虎毒不食子的人物,历朝各代那种六亲不认的现象在朱元璋身上没有发生过。那么自己也绝对不会有事,是不是应该利用这一点多做一点事情呢?

朱允炆这样想着,却不知杨狄峨问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很随意的回答道:“这还能看不出来,你以为我真的那么笨吗?”

得到其肯定的答复,杨狄峨更加是有些站立不住,身子软软的倚在桂花树上索索而抖,将树上的残花弄了个落红满地。

没有注意到这个景象,朱允炆自顾说着:“看出来又有什么用,这件事始终是要面对的,我有心挑明,就怕皇上那一关过不去!”

误会继续加深,杨狄峨惆怅的看了自己断臂一眼,眼神也暗淡了很多,竟然没有理会朱允炆,自己慢慢的走了出去,身影显出一些凄凉来。

有些愕然,朱允炆不知道自己是那句话触痛了杨狄峨的心事,稍后一想,也许是因为他替自己这个太孙担忧吧,也许是为了他刚刚有些心得的江南新报。也许……。

自己一个人坐在庭院中,亲卫们早就得到吩咐,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扰太孙殿下,以至于天色渐晚,宫女们过来请殿下用膳时,才发现殿下竟然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吃过饭,朱允炆还想找杨狄峨他们过来商议,怎么能在皇上改变主意的情况下,尽量的减少损失,可是不但景清和戴德彝不在行宫中,就连铁铉和杨狄峨也不知去向,若大的一个行宫,除了偶尔穿梭的宦官和宫女,竟然生出一种寂静的诡异。

朱允炆此刻也觉得毛骨悚然,自从回到大明之后,没有了上网、电视等娱乐活动,几乎每天他都要找一些人谈论时事,以试图了解大明当时的情况,可是像这样一个人也找不到的情况还不多见,难道苏州又出了什么事情?

由于行宫内守卫十分森严,所以朱允炆独自四处溜达了一番,发现平时小维住的院落里也是全无灯火。一时也倦了,此时外面也正好传来三更的锣声。

挥挥手,本来躲在暗处的亲卫走了出来,让他带着自己回寝宫,苏州的园林水多石怪,为了保持其淡雅的本色,更是极尽九曲幽路,本来直线瞬间可到的地方,反而如盘肠般的曲折。特别是在夜间,要是没有人带路,他还真的找不到自己的寝宫在那里。

到了寝宫,倒是有灯火在闪动,只要自己这个太孙不回来,那些宫女们绝对不敢离开半步的,可是跟在后面的亲卫却是一声唿哨,迅速的护在自己的周围,而从暗处又奔出几个黑影,向寝宫潜行去。

朱允炆愣了一下,才醒过来,自己没有回来之前,在寝宫门口应该有人值勤的,总不成让自己敲门吧!可是现在寝宫内灯火通明,外面却是空空荡荡的。要不就是宫女们失了礼数,就应该责罚,不过这样的情况基本不会发生,那么就有一个很大的可能,就是来了外人,将宫女们控制起来了。

心里不由的一阵紧张,人都说大明初期十分太平,湖州遇刺不过也是自己被连累罢了,不会还有人笨的跑到苏州太孙行宫里面行刺吧。

还没有等那几个亲卫潜行到门口,大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小维从里面探出头来,亲卫身形一窒,硬生生的停在那里。只见小维一脸的狐疑,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那几个探手探脚的亲卫,好像纳闷为什么这些人这般模样的走路。

可是朱允炆一眼就看出小维故作的神情,心里不由一动,就听见小维向他招手道:“殿下,我有事找你,快过来。”

几个亲卫一副流鼻血的尴尬模样,心里大叫晦气。可是又偏偏无话可说,他们身为东宫亲卫,在紫禁城中知道有一个潜规则,那就是女人是千万惹不得。特别是和皇家有暧昧关系的女人更是惹不得。天知道那一天就变成了你的主子。虽说是后宫不得干政,但是要干预几个侍卫还是小菜一碟的。

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自己则很随意的走进寝宫,小维将大门关上之前,娇喝道:“你们都在远处守着,别靠近啊!!”

刚刚进门的朱允炆听见这句话,“扑”的一声差点没有呛着,鼻血已经要流下来了。

第四十二章 深夜造访

朱允炆绝对不相信艳遇,就算是穿越后成为了大明储君,也不相信艳遇会降临到自己头上。www.65txt.com<<>>当然,他不否认自己作为以后的建文帝,艳福是有的。但是艳遇嘛,他还真的没有认真的去想过。

皇太孙微服私访,关于惩奸除恶,偶遇美女都已经实现了,美中不足的就是差了一点艳遇。如果此时小维投怀送抱,自己会不会拒绝呢?

朱允炆邪恶的想着,虽然他此刻的身体才十六岁,但是内心深处的那股**也在和道貌岸然激烈交战着,扭头看了小维一眼,才发觉此刻小维的脸色也出现一种潮红之色,可能是因为太激动吧。

伏在门上倾听了会外面的声音,十分满意的露出笑容。朱允炆马上就醉倒在那两个酒窝中,身子不由的也有些摇晃。小维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但随即就抓住朱允炆的手,也不给他回答的机会,拖着他就往帏帐后面走去。

朱允炆此刻是真的受不了了,急忙顿住身形。他虽然是十六岁的身体,但是在穿越回大明之前,已经二十三岁了,加上在大明的近两年的时间,实际的心理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岁左右,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如不如禽兽,他知道小维肯定有事情找自己,为了保持清醒的判断力,他必须做一次柳下惠,哪怕知道是什么事情之后,在行周公之礼呢!

但是小维的力气比他大,那里止得住身形,心内不由大急,哑声说道:“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算了,何必要到里面呢…….。~~~~”

还没有等他说完,小维已经将他拉到帏帐后,突然看见一个晶莹闪光的物事在那里一动不动,朱允炆心里不甘的哀叹一声:“手表果然是夜光的……。”

“什么手表?你说什么……?”小维显然没有听懂他的意思,纳闷的问道。

心生闷气,也没有理会小维的问话,拱手一礼道:“大师有礼了!”

那晶莹闪光的是一个和尚的脑袋,而这个和尚正是小维的祖父无暇大师,也正是陈友谅的故将张定边。

无暇转过头来,五缕白须在胸前飘荡着,枯瘦的脸上露出祥和的笑容,让人怎么也和当年那个万千枯骨堆就的大将军联系不到一起。

“阿弥陀佛,太孙殿下有礼,老衲冒昧前来夜访,不当之处,还望殿下多多包涵。”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近八十高龄的和尚,朱允炆只是狐疑,无暇是怎么进来的呢?难道自己的亲卫就是摆设不成,心里所想,面色上就露了出来,无暇成了精似得人物,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但是深夜神秘造访,不表示点诚意出来,难免被人所疑。

无暇一笑,引朱允炆到东墙的烛台处,指着烛台说道:“殿下请看有什么不妥吗?”

烛台就是烛台,有什么不妥呢?朱允炆仔细的观察一下,这烛台是由青铜铸就,四只台脚镶嵌在墙缝之中,外面再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浇筑结实,用手握在上面晃晃,纹丝不动,想到了电影中的机关,于是又上下左右的摆弄一番,皆没有得到什么结果,于是摇摇头,退到一边,示意没有什么不妥。

那边小维却是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分别在四只台脚上扳了一下,然后朝墙上某个凸起一拍,就听见身后的床边露出一道深坑,走过去看时,却发现,由于深坑就处于床间接缝严密之地,所以不易被发现,然则,深坑内有台阶可以上下。

里面幽暗一片,不知通向何方。无暇随后解释。原来朱允炆所居行宫,原来是张士诚的行宫,为了安全计,张士诚安排人挖了这个密道通往苏州城外。以方便逃跑,谁知苏州城破却未能赶回寝宫,所以被擒获。

本来这个密道所知之人就非常的少,随着张士诚在南京自尽,这条密道更是无人知晓,但是无暇怎么知道的,却没有说出来。

朱允炆也没有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既然对方说出来密道,他以后多加防备就是了,不过心里也暗自吃惊,原来自己倚仗的森严护卫竟是形同虚设,无暇若是想杀自己,估计只是举手之间而已,当下打定主意,无论怎么,明天也要换一下寝宫,再让人仔细搜索一番,他可不想半夜醒来,发现有个人站在自己的床头。

既然决定,就不再去想这件事,遂问道:“大师深夜来访,不会就是为了给我讲这条密道的事情吧?”

摇摇头,无暇脸色凝重的说道:“其实老衲几乎是和殿下一起回到苏州的,不过殿下走的是太湖水路,老衲走的是陆路而已。”

“老衲身在苏州,一直在考虑一件事情,那就是殿下是不是真的想做皇帝!”

“孤王乃是大明储君,当然就是以后的大明皇帝了!!”朱允炆这时是真的有些糊涂了,不过回答这句话还是十分理直气壮的。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忙问道:“既然大师是和我们一起回到苏州,那么湖州之事您是知道的,不知看到小维姑娘……。”虽然说到最后打住,不过言下之意也十分明显,就是既然一起回苏州,那么湖州遇刺无暇事先知情不知情呢?要是知情,又怎么能看着自己心爱的孙女涉险?

无暇扭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孙女,叹了口气,怅然说:“的确知道一些,不过,老衲高估了殿下一行的防备能力。”

朱允炆脸色一红,急忙将话题岔开,问:“那么大师可否知道谁是主谋之人吗?”

“这也是我来找殿下的原因。”无暇收回那份怅然,郑重的说道:“其实经过老衲的观察,殿下的忧患意识颇深,不知老衲说的是否正确呢?”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孤王还是明白的。”

也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问话,朱允炆突然从内心深处对这个老和尚有些戒备,言谈举止中,不由的流露出一丝警惕。这个老和尚看出了什么呢?

看着朱允炆的神情,小维也露出不安之态,她很明白这个皇太孙的性格,心里不由也暗自着急爷爷还在那里卖着关子。

长夜漫漫,无暇却是不急,听到朱允炆变相的承认,于是伸出三个手指,悠然的说道:“其实老衲今天来见殿下,无非是想献上一个宝藏、然后再向殿下借两个人,最后请殿下听一个故事而已。”

第四十三章 杨蝶

五更时分,小维从皇太孙寝宫之内偷偷的摸了出来,值守在周围的亲卫才松了一口去,看着她远去,遂去唤了宫女进入太孙的寝宫随时伺候,令宫女不解的是,太孙殿下竟然衣冠整齐的在床沿坐着。(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也不敢多问,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就去准备伺候洗漱了。

第二天一早,召见铁铉等人,询问其昨夜去向,皆说是受自己之命前往六艺书院统筹新生事宜,并将结果呈交上来。当得知是小维传的话时,朱允炆心里稍微有些不悦,但无暇老和尚刚刚给自己那么大的好处,现在也不好说明,只是嘱咐他们以后凡是出宫必须要有自己的手谕便罢了。

至于杨狄峨的去向,却是不知怎么回事,他一个人回转新郭镇的印刷作坊了,当铁铉汇报这个事情时,用眼角不住的瞟着着皇太孙的表情,昨夜小维的事情他早就通过亲卫知道,还以为两个女子正在为皇太孙相互吃醋,而殿下满脸的不高兴是因为年纪尚小而没有处理好三人之间的关系。

铁铉越想越觉得自己正确,却没有想到他们被小维摆了一道,太孙殿下正在恼怒他们耳根软呢!

就这样过了几天,杨狄峨还是没有回来,朱允炆已经沉不住气了,因为最新的邸报传来,情况对于苏州乃至江浙的形势大大的不利。

而且据自己猜测,朱元璋召自己回京的日子已经十分迫近了。下诏赦免胡、蓝余党就是一个明显的预兆,证明蒋瓛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按照朱元璋答应的事情,自己回京师之后,就是蒋瓛落网之时。-====-

还有就是“禁止浙江、江苏特别是苏、松人任职六部。”这是皇上在朝堂之上亲自定下的论调,当然,这种论调暂时还没有传到江浙一带,但是以商贾行遍天下的江浙人,很快的就会全面了解皇上的意图,那么对于六艺书院的冲击会有多大?

谁能说的定,太孙殿下为建设六艺书院,收了那么多的豪门的银子,发了那么多的国士金牌,该如何收场呢?自古以来都道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要是读书不能做官的话,他们的支持难道就只为了见到官员不下跪,和每年的春秋祭祖吗?

会有多少人失望,会给朱允炆的威信造成多大的损失,难道作为帝王的朱元璋就一点也不在乎。

朱允炆心里有些乱,而铁铉、景清等人又都是正统的读书人,要他们做一些大义凌然或者文四姘六的文章还可以,但是要讲到权谋或者更贴近朱元璋的心思分析事理。还真的比不上诸如杨狄峨。因为讲到权谋他们的年龄资历尚浅,而分析朱元璋的心思,则多了一份敬畏的心理底线,让他们有些话打死也说不出口。

而杨狄峨却是不同,和朱允炆在一起的时候分析事情,丝毫不会顾忌皇上和对面坐的皇太孙之间有什么关系,而是就事论事,要不是年纪小点,分析事情有那么点幼稚,朱允炆真的将其视作自己的第一臂助了。

尽管是有时有些幼稚,辅助于朱允炆多了那几百年的经验,两个人往往能不谋而合,更加畅所欲言。

~~~~~~~~~~~~~~~~~~~~~~~~~~~~~~~~~~~~~~~~~~~~~~~~~~~~~~~~~~~~~~~~~

正当朱允炆在这里想着杨狄峨的时候,他想的那个人儿却是在新郭镇的一个客栈中,十分柔弱的爬在一个黑衣人的怀里,委屈的抽泣着。那黑衣人赫然就是岱山岛的军师杨杰。那么自然能爬在他怀里哭的杨狄峨,就是他的女儿杨蝶了。

而平叔一脸惭愧的站在旁边,手脚都不知道放在那里,脸色烧红,看那样子好像要一头撞死在墙上一般。但是没有主人的吩咐,他连动也不敢动。

可能实在忍受不住杨狄峨的哭泣,平叔一咬牙,“呯”的跪下,哑声道:“少爷,陈平有负少爷所托,请少爷责罚,哪怕要了我的命都行!”

看到陈平如此,那黑衣人扳起杨狄峨的肩膀,拿出手帕替他擦拭了一下脸颊的泪痕,扭过头来说:“陈平,起来吧,这件事情不怨你!”

看见陈平仍然不起来,就向杨蝶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则很懂事的走过去将陈平扶了起来。但是一见扶起自己的那半截空荡荡的衣袖,心里不由一颤,又跪倒在那里,自从小姐断臂以来,他一直内疚的不能自己,所以只从小姐进入太孙行宫之后,他一直躲在新郭镇的印刷作坊里,不好意思见到小姐。

可是少爷的突然造访,使他愈加惭愧起来。知道陈平的性子,杨杰也不去理会他此刻的心情,替女儿拂去额前飘下的长发,低声的说:“其实,关于湖州之事我事先知道的,不过没有想到会连累到蝶儿,也怪为父啊!”

“您知道?”杨蝶大吃一惊,下意识的左右看了一下,发现是在屋内,才放心下来,遂问道:“难道是岱山岛上的人做的,为什么要杀一个小丫头呢?”

杨蝶这样问着,浑然忘了自己也是一个小丫头而已,杨杰听着有些忍不住的想笑,可是看着爱女的左臂,又笑不出来,只是怜惜的看着,轻声的说道:“其实我这次借口到苏州,正是为此事而来,只听说那个小维身后有一股势力,不可小看…….。”

“我想见见那个皇太孙,蝶儿有没有办法?”杨杰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提起了皇太孙,杨蝶的眼睛又是一红,前几天在行宫内,他把朱允炆说的话,理解成因为她的手臂残废,就算是想和她在一起,估计皇上那一关也过不了。每当想起这件事情,他都伤心的要命,甚至在某些时候还怨恨自己为什么多事。

不过当时也没有想到会有断臂的后果,更没有想到会和皇太孙在一起久了,对他颇有好感,开始的时候,只是想借机接近其后,为父亲做说客,争取父亲能早日回来和自己团聚。

要是早知道,自己还会不会伸出手臂推小维一下呢?想着那丫头在无人时亲热的叫着姐姐,心里也有股暖意,也许,这就是命吧。

杨蝶这样想着,对于父亲的问话,轻轻的点点头,低声说道:“那父亲准备在那里见他呢?是在这里还是去行宫?”

第四十四章 恢复女身

当杨狄峨请亲卫捎来消息,说是印刷作坊有了新的发现时,朱允炆还以为在技术上又有了新的突破,否则以杨狄峨的性格,绝对不会那么大惊小怪的让人请他过去。(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可是到了新郭镇,又被告知在镇上的客栈中,杨狄峨在那里为他接风,说是有事相商,亲卫们纵然觉得有些蹊跷,但是新郭镇由于朱允炆出于保护新式印刷技术的目的,早就布置的如同铁板一块了。要说在这里有人对太孙不利,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朱允炆也是这样想的,而且他知道要想收买人心,就必须给予手下充分的信任,让铁铉安排亲卫守护休息后,跟着他就去了那家客栈,距离印刷作坊并不太远,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路程,沿途也十分清静,因为这里除了作坊内伙计的家属,其他百姓都被他以苏州城内的房舍置换的方法变相迁移走了。

进了客栈,见大厅内摆好了一桌酒菜,却不见杨狄峨的身影,正在奇怪间,突然从后堂出来个人,顿时让朱允炆有种做梦的感觉了。

杨蝶,今日穿了一身茜红色绡绣海棠春睡的轻罗纱衣,缠枝花罗的质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玲珑浮凸的浅淡的金银色泽。整个人似笼在艳丽浮云中,华贵无比。

一时怔住了,杨狄峨……他……她竟然是个女的,放眼看去,失神之下也不去想失礼不失礼了,但见那美艳的形象,不由的使朱允炆从本体记忆深处想起诗经里面的一段话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看到皇太孙张着嘴巴,一脸惊讶的望着自己,杨蝶心想,原来男装时,天天在一起还没有看够吗?

不过父亲杨杰就在后堂内等着,说不定现在正通过某个缝隙偷看事情发展的进展,若是让他看见,那不羞死人了。

连忙将脸侧了一下,避过朱允炆的目光,用右手指了一下酒席前的主座,不再刻意隐瞒的嗓音如同玉珠堕盘一样清脆:“殿下,请坐!”

朱允炆痴痴的坐下,但脸上还是阴晴不定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若不是穿越回明朝,他还以为自己是在演电影,这些可是经典影片中的桥段,没有想到自己也会碰上。

脸上露出只有自己才能领会的笑容,可是这笑容落在旁边紧跟着他的铁铉眼里,嘴里不敢说,但是心里却是充满了不屑:整个太孙行宫的人都知道你们的关系,今天又只带了我一个人,还在那里故作惊讶什么!!

铁铉已经认定太孙殿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以免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引起不快,再说了,他也不愿意让皇上知道,破坏太孙在皇上心中的好印象,毕竟以一国储君私会民女在铁铉的眼里还的确算是上不得台面的事,索性就两眼视而不见,过了会,看到太孙还在那里发愣,遂以为是自己在场,使其感到不便,装作有事,告辞而出,命令侍卫将周围几道街封锁,但不得打搅太孙殿下。自己却在客栈旁边找了一户人家,坐在院中等待。

铁铉一去,杨蝶的心理马上就轻松了很多,朱允炆的心思也回来了一点,恋恋不舍的又看了杨蝶一眼,然后正襟端坐,眼观鼻、鼻观心……但是……心里却是又浮现起杨蝶的容貌来,忍不住的抬头又看一眼。

终于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咬着嘴唇,不料却又露出如贝的碎齿。杨蝶有些羞怒的模样,遂娇声道:“殿下还未看够吗?”

讪讪的收回目光,朱允炆随意的拿起桌上的一杯茶水倒进早已经是干渴的口中。却没有料到那是新茶,正是滚烫,被激的怪叫一声,,慌忙拿出手帕来擦拭,迟迟艾艾的问道:“你是……你是女子?”

“你不知道?”杨蝶有些奇怪,反问道。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朱允炆暗暗的想,不过为自己的智商也感到害羞,和杨蝶相处了两个多月,竟然没有发觉对方是个女的,看刚才铁铉的表现,恐怕早就知道了,再回忆起在行宫中各人的神情,朱允炆沮丧的发现,恐怕整个大明只有自己被蒙在鼓中了。

不过也不怪自己,心里安慰道,自从回到大明,天天见到的都是宫内那些唯唯诺诺的宫女,下江南后,遇见个尼姑装扮、调皮刁俏的小维已经是异数了,谁还会把一个见义勇为并且造成终身残疾的人往别处想啊。

看看杨蝶的左臂,心里一痛。几乎有伸手抓住抱在怀里的感觉,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杨蝶。蝴蝶的蝶!”

看着杨蝶的服饰,真的是人如其名啊,柔声又说:“既然是女子,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冒险呢?看你…….。”

话到嘴边,遂觉得不妥,马上住口,但是杨蝶还是以为朱允炆嫌弃自己,心里一酸,泪水就流了下来。

用手捂着嘴干咳两声,朱允炆十分后悔刚才所说的话,正想着什么办法去挽救这一切时,从后堂又转出一个人来,朗声说道:“蝶儿,你怎么了?”

朱允炆吃了一惊,这个场合,老管家平叔都不在,突然出来了一个陌生人,显然和杨蝶还十分熟稔,马上就知道杨蝶约自己来这个地方的用意,但不知来者何人。

杨蝶看见父亲出来,也不好意思再哭下去,拭去脸上的泪痕,盈盈站起,向朱允炆介绍道:“殿下,这是我父亲……。”

没有等女儿介绍完,杨杰抢先一步跪下叩拜道:“罪民杨杰,参见太孙殿下。”

想着此人和杨蝶的关系熟稔,可是没有想到竟然是她口中常常提及在远方做生意的父亲,碍于身份,只好坦然接受杨杰的跪拜,待看到杨蝶也要随父亲一起拜倒的时候,连忙起身准备将他扶了起来,道:“杨卿又有何罪!能从远方他国归来,是可喜可贺之事。”

“不,殿下,罪民的确有罪,”杨杰强调道:“因为有一点蝶儿也不知道,罪民是岱山岛海匪的军师。此次前来,特地向朝廷请罪来的。”

~~~~~~~~~~~~~~~~~~~

PS:求票、求收藏,今天三更,第一更到,请各位大大在收藏的同时,将手里的票票留下,好吗?

第四十五章 朝贡

听到杨杰的自我介绍,朱允炆心里虽然不是那么反感,但还是惊讶了一番,瞄了一眼在旁边提心吊胆的杨蝶,见她早已失去了往日和自己一起谈天论地时的从容,此时却是在怯生生的看着自己,好像怕他要治父亲的罪一样。www.65txt.com-====-

虽然心软,但此时他还是坐回了椅子上,低头沉吟着。表面平静,可是内心深处却是波涛汹涌。

自己是谁,自己是朱允炆,大明的储君,下一任的大明皇帝,可是为什么最近老是有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来找自己呢?而且全部是通过女人。而且这些人放到朱元璋的眼里都是逆贼。难道这些人真的不在乎自己皇太孙的身份吗?

难道他们真的不怕自己一转身,就将他们卖给锦衣卫,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还是欺负自己年龄小、不懂事,想从这个未来大明皇帝身上落点好处。

连续的两次遭遇,不能不使他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纵然是对杨蝶和小维有百般的好感,也不能再这样的感情用事啊,从这件事情上,朱允炆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什么,朱元璋这次针对江浙,是不是就是因为他知道些什么呢。

虽然没有头绪,但是朱允炆却是肯定了其中必有相关的联系,自己亲卫中,暗伏的锦衣卫肯定是有的,就算是不监视自己,也要帮皇上监测自己身边的官员,否则,这锦衣卫还有什么用处,那么东宫大大小小的事情肯定是隐瞒不了老朱了。

频繁的接触曾经差点没有把皇帝干掉的张定边,又和皇帝对着干非要扶植工商、开海禁。现在又和海盗挂上钩。要是换成别人,恐怕下场比蓝玉还要惨吧。也幸亏是自己,老朱拿自己是无可奈何,可是自己走了之后呢?

江南怎么办,朱允炆没来由的从心里升起一种危机来,在朱元璋眼里,对于把自己教坏了的江南人将更加可恨,恐怕将来要承受朱元璋的清洗是不可避免的了。

“禁止浙江、江苏特别是苏、松人任职六部。禁止江南人在本地做官。”邸报上的内容又浮现在眼前。

本来肯定的事情现在再想起来,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也幸亏是这个杨杰突然求见引起了自己的警觉。朱允炆暗中抹了一把冷汗。

杨杰仍然跪在地上,朱允炆走到身边就准备扶他起来,却又折转回去,也不让他起身。因为这样,杨蝶也左右为难,不知道应该是随父亲跪下,还是像往常一样走到太孙殿下面前求情。

朱允炆“咄咄”敲着椅子的把手,面无表情,转脸看看尴尬的杨蝶,冷声问:“你此次来是代表着岱山岛,还是你自己呢?”

毕竟身为上位者那么久,只要是刻意,还是能发出一种自然的威慑,杨蝶却是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的神情,也知道父亲所说海匪和朝廷对抗,也就是谋反。父亲竟然是其中一员,怎么平叔从来没有给自己提起过呢?

熟读史书的杨蝶,当然知道天家的翻脸无情,自己和他不过是萍水之逢,只是原来谈的比较融洽而已,现在以女装见他,无非是想引荐父亲时多了一份方便,可是没有想到父亲竟然是海匪的军师,那么自己这一份方便还有用吗?

低头看了看左臂空空的袖管,想起了前几天太孙殿下所说的话,残废的自己还会有这个本钱吗?饶是他百般聪明,此时也无计可施,只能寄望于自己眼光不错,太孙殿下不是那翻脸无情之人。

杨杰跪在那里,十月底的天气,背后还是冒出了腾腾热气。当下也不再隐瞒,遂一五一十的对朱允炆讲起自己在岛上所知的事情。

原来,自从大明在太湖整肃水军,舟山群岛几十股海盗个个人心惶惶。本来成分繁杂的海盗,有的是海商们成立的武装走私船队,有的是方国珍的旧部,有的是陈友谅的旧部,其中有倭寇穿插其间,倚仗着后面有日本的贵族撑腰,借助海盗队朝廷此次整肃水军的惧怕,组成了很多小队,来往于各股海盗之中,隐然成了中间的霸主。

并鼓动很多海匪将家属迁往日本本国,以便于更好的控制海盗。舟山目前空前的团结,对于上次傅友德和方明谦试探性的围剿,则利用广阔的海域躲起了猫猫。甚至利用大明水军穿插间隙,直接南下,对台州、温州、明州等地进行上岸掠夺。

倭寇扬言无敌于海上,并时常炫耀当年天下无敌的蒙古人都不能动其本国一寸土地,更不要说现在四方作战的明朝了,所以家属放在日本国可让这些海盗无后顾之忧,又由于海盗在倭寇的配合下,成功的袭击了大明的几处卫所,所以舟山群盗竟然相信倭寇的妄言,大部分乖乖的俯首听命。

更有甚者,倭寇买通了沿海很多官吏,为其提供情报和军队分布情况,再加上海盗中有不少是本地海商,所以现在势力愈加壮大,而杨杰此次能回到苏州,则是虚与委蛇,说自己在松江府、苏州府一带颇为熟稔,可以为其联系一些内应,这些倭寇正在策划一起能震动京师的掠夺,希望能够警告大明朝廷,以表示对不允许日本朝贡的不满。

说道此处,杨杰的身子猛然直起,望着朱允炆,似乎想看看自己提供的情报到底能不能打动这个太孙殿下。

不允许他们朝贡,他们还不满?朱允炆听到这个消息,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法律专业出身,对于历史不是十分明白,不过还没有听说不允许你送礼,你就要打人的。难道倭寇真的是天生的贱骨头?

见皇太孙脸上露出不解,杨杰又继续说了下去,原来朝贡并非朱允炆心中想象的如同国家与国家之间相互送礼那么简单。

日本派遣使节前往大明王朝觐见皇帝,呈献贡品,并且接受皇帝的赏赐。往往是皇帝碍于天朝上国的面子,所给的赏赐远远超过日本所呈献的贡品的价值,当然,这种情况不止是日本,在大明的周边国家都是如此。

但是这些还都是次要的。往往在朝贡中附带进行一些贸易,称为贡舶贸易。无非是两种形式,其一是,随同朝贡使节来到大明沿海的港口,在市舶司的主持下,就地与大明商人进行贸易;其二是,朝贡使节抵达京师后,随行的商人可以在礼部接待外使的会同馆附近,与大明商人进行贸易。

这些贸易都是朝贡的附属部分,往往获利颇多。可是洪武十六年,锦衣卫查出日本“通谋胡惟庸”,皇上遂断绝与日本的朝贡关系。此事据说起于“明州备倭指挥林贤,以罪流日本。惟庸将为乱,遣人取贤回,就借精兵四百,与僧如瑶来献巨烛,中藏火药、兵器,意在图乱。事觉,磔贤于市,而绝其贡。”

大明断绝其朝贡的最大危害,就是断绝了日本岛国和大明贸易的可能,在日本各大名中引起不小的震动,为了叩开大明国门,他们无所不用其极,所以才有了今日倭寇之祸。

杨杰说道这里,已经近一个时辰,双腿也跪的麻木,不停的左右摇摆着身体,杨蝶看在眼中,痛在心里。但是朱允炆此刻却好似听入迷了,浑然没有觉察到。眼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杨蝶的心思不断动着,想要找个机会让父亲站起来。

~~~~~~~~~~~~~~~~~~~~~~

PS:您的收藏推荐可以给笔者以勇气和动力,留下吧!!!!

第四十六章 风起

其实也不是朱允炆没有注意杨杰一直在那里跪着,他早就留意到对方那左右摇摆的身体,近一个时辰,也就是他后世的两个小时左右,记得小时候有次做错了事情,被妈妈罚跪的感觉,不到半个小时已经站不起来了。www.65txt.com<<>>

所以他很能体会杨杰此时的痛楚,也能感觉到杨蝶的心疼。可是他只能硬下心肠装作看不到,从小维那天擅自做主调开铁铉等人之事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的御下之术有问题,像他这样的水平,如果没有一个皇太孙的金字招牌在那里,估计连一个人也笼络不住。

记得一个建筑队工人讲过:“工头强,工人就要受欺负,而工头弱,工人就要欺负工头。”在以前他体会不到这句话的含义,可是现在身为大明的储君,下一任的帝王,如果一味的纵容属下给自己惊喜的话,那么他就不用做皇帝了。

他可不想像路易十六一样,臣下犯的错,自己却被冠以暴君的名声,又被自己的子民宣布死刑,处死在凯旋门外。

再一想,历史总是有惊人的巧合,他后世所知的建文帝不也一样吗?一个懦弱、顾念亲情、优柔寡断的人,却被自己的叔叔称作是昏君,并以清君侧为名赶下帝位而不知所踪。也许建文帝不是一个好皇帝,但至少没有诛人十族、将臣下女眷充做妓女吧。

最大的错误无非就是用了一些不该用的策略削藩,才引起了靖难之役。这不和路易十六有异曲同工之处吗?当年法国对奥战争的失败,引起了巴黎人民的普遍不满。~~~~愤怒的群众闯进国王内宫,强迫国王戴上红色尖帽,并要他面朝庭院的窗口向人群低头认罪。最后还和皇后一起被判处死刑。拿破仑在给哥哥约瑟夫的信中写道:“如果路易十六跨上他那匹战马,胜利本来会属于他的。”

不错,朱允炆想到,我虽然不用跨上战马,但是也要把这一切隐患消除于无形中,对于杨杰的不闻不问,正是他要恩威并施的想法,用杨杰的痛楚来警告其他人吧!!

又过了一会,看着杨蝶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朱允炆才淡淡的挥挥手,让杨杰起来说话,并勉励了几句,说什么出淤泥而不染之类无营养的话。最后看见饭菜已经凉了,遂让杨蝶去喊后厨重新做过。

再吃饭时,朱允炆让二人就坐,杨杰父女已经升了敬畏之心,却想不到皇太孙是有意为之,还以为是天家应有的威严。最后还是佯作恼怒,两人才忐忑不安的坐下,已经是食不知味了。

杨蝶心里暗自后悔不已,自己万万不应该冒然的让父亲这样拜见太孙殿下,以至于受此痛楚,之前和皇太孙自以为是的交情,也稍微收敛了许多,这些都是后话。、

用完膳,问了问印刷作坊内为了朱允炆讨好朱元璋而印制的《逆臣录》、《醒贪简要录》、《诸司职掌》、《稽制录》等书籍正在加工赶制,当然,比之雕版印刷和胶泥活字印刷精美整齐了很多。估计这些书籍回京的时候献上,铅活字印刷才是唯一能得到朱元璋赏识的物事。

既然没有其他事情,遂准备带两个人回苏州,临行之前喊铁铉进来,突然发现多了一个人,铁铉大惊,想起了太孙殿下前几日的警告,更加是惭愧,以后办事会更加细心了。

在回转苏州的同时,朱允炆让铁铉遣人去太湖水军大营找傅友德,让其去苏州行宫见他,既然杨杰带来这么重要的消息,了解了倭寇的动向,而也正表明了在海盗阵营中人心也非铁板一块,这倒是给朱允炆心中另外一个打算带来了契机。

带着华丽装扮的杨蝶回到苏州行宫,果然不出朱允炆所料,每个人眼中都有“理所当然”四个大字。并且还露出释然解脱的表情,令其十分之郁闷,以至于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朱允炆每每遇到眉目清秀的少年,都会仔细的观察一番,以免闹出笑话,让自己难堪。不过这个习惯还真的帮上了他的忙,这是后话,暂时不说。

当傅友德闻讯赶到苏州,当听到杨杰说倭寇准备攻击的目标,正是他准备戍守的宁波府,并且准备打劫琉球、真腊、暹罗等三国的朝贡船只,要是真的在新年到来之际倭寇来那么一次,损失点水军没有什么,要是朝贡的船只有所损伤的话,那就等于在天朝上国的脸上打一耳光,端的厉害,恐怕正找借口杀自己的皇上,届时会毫不犹豫拿他傅友德的人头去消除心中的耻辱。

傅友德心里发冷,但征战无数的他还是显得十分稳健,详细的问了杨杰关于倭寇的打算,当知道就在宁波府,有些官员已经被倭寇买通,随时向倭寇通报三国使团的详细情况时,不由的也为自己私下离开宁波感到不安,抬头看看殿下,但是朱允炆仿佛没有在意似得,根本就没有往他这里看。

心里十分矛盾,之所以这次回苏州,就是因为要等待自己的儿子傅雍来太湖见自己,他明白,距离朱元璋杀自己的日子也不远了,可惜他全家都在京师,顾念亲情,就连逃跑的念头也不敢有,只是希望这次能给傅家留些许血脉,也好延续香火。

可是要瞒过皇上的锦衣卫谈何容易,儿子还没有赶到,而宁波府又要出那么大的事情,让他如何抉择,真的是左右为难啊。

“傅将军…..傅将军!!!!”

正思量间,突然好像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猛然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发现杨杰、铁铉和杨蝶等等几人正在用错愕的眼光看着自己,才醒来知道是皇太孙在呼喊自己,连忙告罪。

朱允炆知道他有心事,想起蓝玉在狱中和自己所说,然后辅助于后世的记忆,不难知道这个老将军在想些什么,更加知道如果自己不付出一些诚意的话,以皇太孙的身份,傅友德很难说出自己真心所想。

想到这里,便让杨蝶领着父亲下去歇息,同时命铁铉亲自率领宿卫把守行宫正殿,他要和傅将军商议军情,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靠近打扰。

第四十七章 云涌

行宫正殿中一片寂静,傅友德此时竟然有些局促的望着朱允炆,自从蓝玉案后,他天天惶然如惊弓之鸟,生怕这会太孙殿下拿出皇上的一道密旨,将自己锁往京师治罪。www.65txt.com<<>>

本不是这么胆小的人,相反,当年“喑哑跳荡,身冒百死。自偏裨至大将,每战必先士卒。虽被创,战益力”的他,伐蜀灭夏被皇上盛赞为功勋第一,北征蒙元又七战七胜将元军追逐至瓜州。入云南灭梁王,数征漠北,远征辽东,屡建奇功。大明的每一处战场上都流过他的血,可是年过半百,没有想到自己却成了这般模样。

自从蓝玉案发,皇上非但没有重用自己,反而命秦王、晋王和燕王瓜分蓝玉大军,并在短时间内解除了自己和冯胜的军权,召回京师赋闲的那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久了,要是放在二十年前,他或许会力争一番,可是现在家大业大,儿孙满堂。再也没有那个雄心壮志了。

看着这个犹显稚嫩的皇太孙,傅友德也搞不明白为什么要单独召见自己,而且已经好一会了,对方仍然只是注视着,但却一言不发。

“殿下,不知找老臣有何事情?”按捺不住,傅友德还是行礼后,首先问道。

“孤王这里有几封信,傅将军自己看看吧”。其实朱允炆也受不了这么压抑的气氛了,见到傅友德忍不住,赶快就坡下驴,随手递给他,自己却是低下头,细心的剔着自己的指甲。神情很是忧郁。”

结果几个折子,慢慢的翻开一个,傅友德的脸色渐渐变白,泛出一丝不知是愤怒还是绝望的青色。

折子是锦衣卫的密折,没有留下名字,但是他可以猜测出是自己的手下出了问题。

“颖国公傅友德,自持有微薄功劳,全然不顾皇上恩典,倚仗酒意妖言祸众,曾言蓝玉乃是冤狱,陛下处事不明。臣私下查之,傅友德曾频繁私见旧部,似有不轨之心。请陛下慎查之,当机立断,除之以免后患……。”

第二个依然是锦衣卫的密折,说得是他擅自让儿子傅雍离京潜行苏州,似有不轨之举……。

第三个依然是……。

他越看越惊,越看越怕。更有甚至,说他怂恿皇太孙微服前往杭州,湖州行刺似乎与他有关。又说他欲为蓝玉报仇……。

傅友德叹了口气,已不必再看下去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抬起头,默默的看着面无表情的皇太孙,不明白为什么要给自己看这些。而且,锦衣卫的密折,怎么会落到太孙殿下的手中。

好似在专心观察自己的手掌,但朱允炆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的打量了傅友德一眼,看到此刻表情,知道自己的做法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效果。遂放下心来。

“傅将军,看了这些密折,你可有话说?”朱允炆感觉到这样好累,偏偏还是要做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臣无话可说。但请殿下明鉴!”

傅友德直接回答到,如果是锦衣卫,那自己怎么解释都没有用,而且里面有一部分的确是真的。自己心伤蓝玉这个老战友的下场,以至于酒后说了一些话,锦衣卫那是一字也不差,甚至添油加醋的都写在密折里,凭借那些话,杀自己十次的理由都有,何况还有这么多风闻言是。

叹了口气,朱允炆说道,“傅将军乃国之栋梁,为什么行如此不智之举,你贵为国公,曾经统兵数十万,现在又一门俱荣,大明待你可不薄啊!!”

见傅友德不作声,朱允炆又下了一剂重药,果然,对方脸上一变,显出一丝不忿的表情。但瞬间又恢复了冷静,回道:“大明待末将天高地厚,皇上对傅友德恩重如山,这一点臣下始终不敢忘却!”

“那你的意思是皇上忘了你的功劳了?”朱允炆紧跟着问道。

“末将不敢…..。”

“不敢?”没有给傅友德喘息的机会,朱允炆厉声道:“不敢?那你为什么让你儿子潜行出京师,交代他千万不要让皇上知道?”

“末将…….。”

这个问题正问到傅友德要害之处,将军在外领兵,一般家人都在京师不能擅离,等同于质子的身份,虽然谁也没有公开说过,但这是一个潜规则,人人都知道的。

见傅友德哑口无言,朱允炆缓和了下来,但是仍说:“你怕凉国公谋反牵涉到自己,所以准备让傅雍出京避祸,为你们傅家延续香火,是吗?那么说来,你酒后同情蓝玉,也是属实了?”

虽然已近十一月,傅友德后背仍是大汗淋漓,半晌做不得声,有些事,打死也不能说的,比如说,怕自己全家像蓝玉一样尽灭。怕皇上兔死狗烹。但偏偏自己的所为,全是指向皇上的如此做法,他是统兵大将,不是雄辩之才,所以无法解释。

“傅将军是不是觉得伴君如伴虎,但你却不知皇上的苦心。只要你一心为国,无不臣之心,不作祸害百姓之事,皇上还会拿你怎么着呢?”

威风耍累了,朱允炆说话也趋向和缓,这几封密折,乃是他安插在京师锦衣卫中的人抄送过来的,正本估计已经摆在老朱的案头放凉了。也正是这几封密折,他才决定提前和傅友德摊牌。

“末将惭愧!”傅友德一抱拳,却“腾”的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殿下,末将知道最该万死,还请殿下保全末将的家人。只要殿下答应,微臣立刻自尽于殿下面前向皇上请罪。”

朱允炆愕然,这古人都是什么逻辑,听说傅友德用兵如神,脑筋不是那么不灵光吧,要杀你,我还在这里给你啰嗦什么呢?直接不管你就行了,你早晚要死在朱元璋手里。他这样想,但是却不知傅友德已经被朱元璋的灭族手段给吓怕了,要他死可以,可是家里还是上百口子的人,也就是这个,才能使纵然身处万军、依旧神色不变的大将军惧怕成如此。

疾步上前,将傅友德扶起,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心里颇为不忍,但也没有办法,因为朱允炆没有办法度量这个时代的人到底忠君爱国到什么地步,稍有不慎,好心变成驴肝肺,回头傅友德再禀报给朱元璋,那他可是两面不是人了。

扶起傅友德后,朱允炆赐坐,让他歇息片刻,趁着机会斟酌着自己的无间道计划,看看该从哪里入手。

第四十八章 无间

行宫正殿中又恢复了寂静,傅友德坐在下首,却如坐针毡,但看到皇太孙正在思索问题,也不便打扰,只好坐在那里发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眼光顿时亮了起来。

皇上要杀自己,这些密折根本不会让自己看到,要杀谁,哪个不是先捕到诏狱或者有司。锦衣卫拿人,谁听说还会有凭据……。

难道是皇上还顾念自己的功劳,让太孙殿下点醒自己?还是有事情让自己做,他跟着朱元璋几十年了,十分了解这个皇帝的性格,一般委以重任前肯定要先训责一番,一来是表示警告,二来是表示恩泽。想到这,傅友德一下子站了起来,倒是把正在想问题的朱允炆下了一跳。

“皇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老臣做?”越来越感觉自己想的正确,傅友德本来苍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了血丝。

“请太孙殿下明示,但有差遣,末将万死不辞。”

惊讶在脸上一闪而过,朱允炆正襟危坐,恢复了大明储君的威严,心里却是暗自高兴,想着傅友德也不笨,知道有事情找他做,但却不是皇上让你做的,而是我朱允炆,朱元璋现在杀你还嫌慢呢。怎么还会派你做事。

扮猪吃虎的滋味让朱允炆的心情一下子大好,正愁没有说辞,谁知道傅友德自己跳出来了。脸上适时的露出一点诧异,道:

“傅将军不愧为百战之将,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不过……。唉……。”

朱允炆顿了一下,又叹了口气,把傅友德的心一下子又揪了起来,紧张的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了太孙殿下的每一个字。

“不过傅将军所做,在京师中早有大臣知晓,听皇上说,有人正筹谋弹劾将军,这让皇上十分为难。~~~~”

自古以来文武相对,这样说应该是不错的,朱允炆想,因为他已经从傅友德脸上看出一丝愤慨。感激道:“殿下,末将自江州跟随陛下,已有三十三年,忠心可昭日月。那些读书人,在打蒙古鞑子时躲得远远的,天下太平了,却又出来说三道四,千万不能信他们所言……。”

突然想起了皇太孙平日里和读书人来往最多,连忙住嘴,但是不平之色溢于表面。看见效果达到,朱允炆趁机道:“不但孤王不信,皇上也不相信,不过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按照规矩查办,将军就是抄家灭族,要是法外开恩,又害怕群臣叫嚣,皇上迫于朝堂之上的压力,也是左右为难。”

“…….。”傅友德纵然是武将,朱允炆这样说,他也能明白其中道理,当下无言。

“就比如说开海禁,通商贾,皇祖父在孤王来苏州前就已经是答应的,可是时过不到一年,在百官的阻挠下,现在只好准备收回成命了。”此时反正死无对证,也最好信口开河,“孤王有个想法,已经得到皇祖父的首肯,若是有傅将军支持,那大事可成矣!!”

“但请殿下明言,末将身为大明之臣子,当为大明效力。纵万死又如何!!!”

“是这样的,上月孤王一行杭州所见之无暇和尚,你还记得否?”傅友德点点头,朱允炆继续说道:“皇祖父通过锦衣卫得知了这无暇和尚的真实身份,并知道在他手中,还有一股海上的力量,认为可以善加利用。”

“所以,皇上和孤王决定派一个无暇和尚比较熟识的人和他合作,利用这支力量来剿灭倭寇,最不济也要拖到北方靖宁后,朝廷腾出手来,再和其前后夹击,一举彻底消除隐患。甚至直捣那倭国本土,以保我大明海疆通畅万里。”

“皇上圣明,殿下英明,末将将誓死追随鞍前马后,扬我大明国威。”傅友德一介粗人,没有想到拍起马屁也是一套一套的。朱允炆想,但是眉头却是皱了起来,佯作忧郁的说:“但是朝廷现在无人可派,前几日,我让原神机营都督焦玉之子焦石、焦磊跟着那老和尚前去协助其改良武器,可是凭着那两兄弟怎么能斗得过老谋深算的无暇和尚呢?”

“张定边此人决不可小窥!”傅友德已经完全进入角色,甚至连无暇和尚也不称呼,直称其出家前的名字,显然已经将他看成是自己的对手了。

“所以,我心烦就在这件事情上!”朱允炆眉头皱的很深,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就等着傅友德自告奋勇了。

果然,傅友德扬声说道:“末将和张定边从鄱阳湖水战开始一直交锋,各有胜负,要说了解此人,非臣下不可,若是殿下不嫌弃末将老迈,微臣愿前往鞠躬尽瘁。”

“其实孤王也有这个意思,就怕傅将军不肯罢了!”朱允炆笑道,既然目的已经达成,就干脆开诚布公,和这些一生戎马生涯的武将交往,还是爽快点比较好。

“末将万死不辞,杀敌报国、扬我国威本来就是我们武人的职责,臣下时刻记在心中。”前路一片光明,傅友德心情也是大好。

“还有一个难题,傅将军此去,皇上不想让朝臣们知晓,甚至锦衣卫也要瞒住。”朱允炆话锋一转,这才开始进入正题。

“殿下的意思是?”傅友德小心的问道。

“孤王想了一个办法,已经得到皇祖父的首肯,那就是让将军出海一战,给众人造成一个阵亡的假象,然后傅将军就可以脱身前往无暇和尚之处,这样既可让皇祖父免受朝臣唠叨,又可以靖我海疆,还可以让傅将军脱身于此次弹劾之外,乃一举三得之事,届时傅将军功成身退,皇上再宣布爱卿死而复生,又立下大功,看谁还敢多嘴多言计较前事。”

“而如今,傅将军却不用出海而战,倭寇偷袭宁波府,此乃天赐良机,将军只用给其迎头痛击后,顺势行使此计,这样一来也可免除大军奔波之苦,也可以……,呵呵……。”

朱允炆说的兴奋,却没有发现傅友德的脸色慢慢的开始凝重起来,待到笑着时发现,连忙止住笑意,问道:“爱卿有什么问题吗?”

“皇上可曾同意此计?”傅友德话说的很慢,一字一句的,好像要证明什么似的注视着太孙殿下的眼睛,浑然忘了礼节。

“孤王不是说过了吗?皇祖父已经首肯此事。”朱允炆表面上有些不悦,但是心里却是紧张起来,暗想,你可不要不知好歹,我这可是保你一命啊。

“那皇上可有诏书?”傅友德继续问道。

“诏书?”朱允炆气愤道:“要是能颁发明诏,还要你佯作阵亡吗?爱卿要知道,若是此事公开,那无暇和尚必有防备,朝臣也会高调弹劾。到时候,皇祖父就算是想保你,也难以开口了。”

“那……。”傅友德犹豫万分,这边朱允炆却是心急如焚,陡然厉声喝道:“难道傅将军信不过孤王吗?”

第四十九章 立场

朱允炆的话如同当头棒喝,傅友德一下子清醒过来。www.65txt.com~~~~连忙告罪:“微臣不敢!末将怎敢质疑太孙殿下。只是兹事体大,微臣一时糊涂而已,请殿下恕罪。”

松了口气,朱允炆温言道:“孤王身为大明储君,怎么会假传圣谕呢?就是因为兹事体大,所以才要小心行事,不能落朝野以话柄。今日言罢,以后对谁也休要提及。”

“殿下说的是,是末将考虑不周了。”傅友德这会出奇的顺从,难道真的是刚才的厉喝起了作用?

“末将此去飘于海上,不知何日是归期,还望殿下能善待臣下家人,纵是飘于万里之外,末将也会感谢殿下恩典。”说着说着,年过五十的傅友德,竟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太孙殿下的面前。

朱允炆虽然已经习惯了别人跪拜,但还是急忙前去扶他起来,因为面前的这个老人,纵然是在后世,也可以做他的父亲了,谁知此时的傅友德竟然出奇的执拗,他扶了两下,竟然是纹丝不动,待到看时,却发现其双眼饱含热泪。

叹了口气,说道:“傅将军可是有什么事情,起来说吧,孤王可是拉不动你,不要欺负孤王文弱啊!”

傅友德听到此话,明知道是为了让自己起来,但还是承受不住,连忙起来,又重重的行了一礼,朱允炆说道:

“你此次出海,可挑选百余亲兵跟随左右,不过为了保密,未见孤之手谕,任何人不得上岸。为了事后你免遭构陷,回头会赐你孤王印鉴作为凭证,但是未得孤王首肯上岸而泄露,孤王是不认账的。



傅友德忙道:“微臣省的,请殿下放心!”

“你长子傅雍现在偏殿,稍后你可以去见他,不过要注意,万一走漏风声……。”

“谢殿下!”傅友德知道可以见儿子一面,虽然十分惊讶,但还是忍住没有问儿子为什么在苏州。

从正殿出来,傅友德长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向偏殿行去。一路上走的很慢很慢,不到二百米的距离,竟然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傅雍早就等的心急如焚,在偏殿门前四处张望着,但是曾受人警告,不得擅自离开,所以也不敢出偏殿一步。看见父亲过来,心中一喜,张口欲喊,猛的想起刚才的警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傅友德好像没有看见他似的,还是低头慢慢的走着,经过刚才的分析,他确定这次的行动不是皇上的主意,至少皇上不会同意,堂堂一个大明国公,竟然会诈死飘于海上做海盗。素要面子的皇上就算真的要和倭寇算总账,估计宁倾全国之兵,也不会行如此诡异之事。

他一路上在想,太孙此举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帮皇上找自己的过失好治罪,不会啊,单单凭刚才的几份密折,自己就可以死几回了。还用找什么错。

当然,他更加不相信太孙殿下会对皇上有所企图,皇上已经是风烛残年了,大明的江山早晚是殿下的,他没有必要行次险着。

最好的解释,就是方才那一瞬间的想法,那就是太孙殿下也感到皇上要对自己下手,所以抢先一步把他调开,等过几年殿下登基之后,再召自己回来。

太孙殿下行事有太子遗风,这是大家公认的说法。但是太孙殿下怎么知道皇上要杀自己呢?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不觉间,已经行至偏殿内,傅雍跪倒拜见父亲,傅友德让其起来,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会来苏州,还在太孙行宫之中?”

傅雍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回道:“孩儿奉命前往太湖见您,可是到了常熟就被太孙殿下派人带到此处,说是父亲让孩儿再此等候的。”

“你来多久了?”傅友德问。

“孩儿已经到苏州两天了,昨天太孙殿下还召见孩儿了。说是父亲劳苦功高。勉励了一番,最后给孩儿了一样物事,说是您看了就知道了。怎么?您还没有见太孙殿下?”

听到儿子这般说,知道谜底一定在那件东西上,当下也不回答傅雍的问题,伸手拿过傅雍刚要递给他的东西。

抖开一看,却是一方布帕,上面红红的似是血,待到仔细看时,傅友德鼻子一酸,眼泪已经流下来了,傅雍有些好奇,伸头看时,却是那首名扬天下的“胡笳十八拍”,上面写道:“城头烽火不曾灭,疆场征战何时歇?杀气朝朝冲塞门,胡风夜夜吹边月。故乡隔兮音尘绝,哭无声兮气将咽......。”

傅雍知道父亲和他那一班朋友,喝醉后就会一起高唱这支曲子,已经听得是极为熟稔,可这血红的字体是谁的呢?为什么父亲看了之后会流泪?

但是傅友德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十分珍重的将布帕再次折好,递还给他,说:“你把这个还给太孙殿下吧,他还用的着…….。”

说完,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嘱咐道:“以后你也跟着太孙殿下吧,无论我出什么事情,你一定要以太孙殿下的马首是瞻,记住了吗?”

一向孝顺的傅雍纵然有千般疑问,仍然是跪下叩头答应,待到直起身来,却发现父亲背向自己,肩头耸动着,显然在哭泣。

不敢惊动,只好垂首在那里站着,等候父亲从悲伤中醒来。却不知傅友德早就神游塞外漠北、彩云之南。那些都曾经是傅友德和蓝玉等将领战斗过的地方。而此时的傅友德,又仿佛看到那战旗翻卷如涛,猎猎大风吹的众将士是英姿勃发……..。

刚才朱允炆经傅雍之手交给他的,正是蓝玉在诏狱中咬破手指在布帕上写的,虽然只是一首广为流传的胡笳十八拍中的几句话,可里面代表的含义,只有一起出生入死、南征北战的他们才能明白,这是生死之托,这是蓝玉表示了对皇太孙的不安。让自己代为照顾,或者,是让皇太孙保全自己。

其中的含义,谁能知道呢?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以后该如何去做,比之前的彷徨,傅友德又恢复了之前的冷静、稳重。

“让你弟弟不要和燕王府的人交往了,脚踏两只船,始终是要翻的。”说完,傅友德就转身离去,竟然不再看儿子一眼。呆滞在原地的傅雍,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怔怔的看着父亲的背影,直至远去、直至消失。

第五十章 残局

回京的日期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这一点东宫上下都十分清楚,在朱允炆的授意下,亲卫们几人一拨,分别穿梭于京师至苏州的交通要道上,以便及时把握圣旨如何到达。www.65txt.com-====-

傅友德告辞前往宁波府,具体操作细节按照老将军的经验,应该是能做到无懈可击。朱允炆暗自得意着自己的算盘打的妙。却不知傅友德早就知道他所存的心思,并且铭记在心了。

傅雍却是留在了朱允炆身旁,这次离京,要不是锦衣卫的大部分人都被皇太孙带来苏州,估计他没有那么容易瞒过朝廷的耳目,也正是这样,他才那么容易被东宫亲卫寻到踪迹,按照父亲的嘱咐,他主动找到了太孙殿下,在归还那方布帕的同时表示效忠,这本是意料中事,所以朱允炆很愉快的笑纳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最让他头痛的是苏州将要面临的残局,东宫参议处还好说一些,可以说成是太孙殿下的幕僚机构,至于朱元璋要问及,自然有刘三吾和黄子澄他们为自己说辞。

刘三吾这个老夫子将东宫参议处看成是太孙殿下广纳民言的征兆,自古以来,这都是圣君的表现,自己身为首任的参议长,自然是责任重大,为了参议处的正常运行,不但自己强忍着和陆家、曹家两个豪门家主共处一室,而且说服了张宗浚和黄子澄二人以大局为重,要为太孙殿下的大业做想。打造了一个比较完善的参议处体系。

刘三吾自号坦坦翁。对人慷慨,胸中无城府,面临大节,屹然不可夺志。只要得到他的肯定,参议处面临的危机不大,而且他身为六艺书院院正,负责江南教化,当然六艺书院也在刘三吾保全之列。

以这个老夫子的声望,在朱元璋面前拖延一些时日绝无问题,最不济可以让六艺书院暂时并入官学,以避锋芒。

那么朱允炆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他临时组建的所谓国士院。

因为朱允炆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他低估了这些豪门对于权力的热望,在皇上没有出声,而自己又盲目放权的情况下,很多豪门对于国士院的热衷简直出乎朱允炆的想象,虽然大部分的豪门仍旧在被勒令留在临濠,在苏州国士院的只是家族派出的代表。但是对于苏州知府吴雪凡的政务已经造成了很大的困惑。

曾经几次接见吴雪凡的朱允炆也十分之无语,他在后世不过是个刚刚参加工作一年的大学生而已,不但大学毕业后是在社会的最底层打工,而且在上学期间,连个所谓的班长、委员什么的都没有做过。

之所以成立参议处和国士院,大部分是在互联网上,或者是自己看过的穿越小说中学到的。没有想到实施起来,难度如此之大。朱允炆的本意,是让国士院制衡知府衙门,可以少一些冤案、错案,然后监督政令的实施,以免遭遇昏官执行政令变调走样。

可是现在的国士院竟然成了豪门大族相互争斗的地方,可能以为有了皇太孙撑腰,甚至以为只要不牵涉朝政就会没有事情,以至于国士院变成了这些豪门在回归故里之前的一个较量。暗中分为两派,一派是以被朝廷迁移至临濠的旧门阀为主,另外一派当然是以旧门阀被迁移走后的新兴力量为主。

为了一些田产、为了一处庄园,往往双方争执的不可开交,因为都是有身家、有身份的家族豪门,有了争执,虽然不至于杀人械斗、刺刀见红,但每每闹到吴雪凡那里,也是颇为难缠。

由于国士院的成员有着弹劾官员和参与修改苏州政令的权力,所以苏州府上下官员也不免要卖上几分薄面,于是国士院的人很轻易的就把苏州官场也分成两个阵营,非黑即白,没有了立场的官员往往会受到双方的弹劾。

我这是做了什么啊,朱允炆听到这个结果后,心里哀叹不已,种了一个西瓜下去,谁料想收获上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畸形的玩意,他不知道这些豪门家族哪来的胆子,朝廷对于江南的态度还是十分暧昧,他们竟然可以不顾一切的搞东搞西。

隐隐约约间,朱允炆觉得这是朱元璋不顾他的感受,准备插手江南之事的原因之一,刘三吾也曾经很隐晦的和皇太孙说过,如此一来,如果形成习惯,能在苏州府坐稳位置的官员不会太多,这根本不符合朝廷的利益,皇上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朱允炆苦笑着,他心里明白,能在苏州官场坐稳位置的,手里没有点真本事绝对不行。非但朝廷派来的官员很容易被国士院联手弹劾掉,即使朱元璋开恩,允许苏州自行选举官员,官员到任后也不容易干长久。更何况,让朱元璋开这个恩,还不如找刺客把皇帝干掉更加容易。

更何况大明异地为官的传统,一县或一府父母官到任之地绝对不会是他的故乡。的确是可以有效的防止**的发生,朱允炆对于老朱的这一条还是十分拥护的。

眼见着自己一手创办的国士院竟然成了商贾之地,互相争利之所,也难怪刘三吾老夫子每每提到此事,都会说太孙殿下天资聪明,有仁君之相,办义学倡教化、参议处醒自身、待人谦和,英明果断。唯独这国士院是一处败笔。当然,这些话也是朱允炆在若干年后在刘三吾的遗作中才知道的,以刘三吾之胸无城府、大节凌然的直爽脾性,当时不直面相谏,已经是对于朱允炆的极大肯定了。

就在朱允炆一筹莫展的时候,亲卫来报,从京师前来传圣旨的钦差走的是水路,已经到了江阴。按照太孙殿下的暗示,在江阴时,亲卫们暗中破坏了钦差的座船,以至于传旨队伍被拖延在那里,估计三天后才能启程。

听到这个消息,他只好先不去想国士院的问题,残局已定,就看个人造化了,这班豪门家族若是还这么不识时务,那只好由得朱元璋清洗了,最多是自己担了一个搜刮后不负责任的名声,不过大义还是在自己面前,有六艺书院和江南新报这两大利器,估计就算是有些负面的东西,也会很快的被消匿在无形之中。

六艺书院既然没有什么担心的,朱允炆下一个需要操心的就是江南新报了。

第五十一章 临去

真的看不透,真的看不透杨杰这个人,刨除对于杨蝶的好感,朱允炆曾经找人调查过杨杰的来历。www.65txt.com

也可能就是出于对于杨蝶的好感,他才不放心其父亲的神秘。

亲卫们调查事情的能力是自己亲自训练出来的,对于他们的能力朱允炆是绝对相信,因为这些亲卫不但有他从锦衣卫探听局里面借调出来的人训练,而且自己由后世调查案件的方法中,回忆起一些窍门专门传授给他们。

纵然如此,亲卫们的调查结果仅仅到杨杰因违制擅自回苏州祭祖被捕为止,之前的事情就再也不清楚了,亲卫们也无可奈何。甚至连杨杰此人在海匪那里和倭寇交涉几次都调查的清清楚楚,可偏偏就是不知道祭祖之前,杨杰属于哪个豪门大族。

苏州是有一个杨家的豪门被迁移至临濠,可是没有人认识杨杰。朱允炆也曾经试探过杨蝶几次,可是杨蝶的神情不似作伪,是真的不知道。因为从其懂事起,就在湖州居住,很少见到父亲,甚至连平叔也是年初回来的。

要说杨杰是一介布衣的话,那就更加不像了,从其谈吐中,无不露出一种见识多广的精明,谈吐优雅、讲话得体,这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培养出来的,还有一个前提是,这个杨杰在见他之前可是在海盗窝里呆了那么多年啊。朱允炆甚至怀疑,上次在客栈内被自己罚跪,也是杨杰早就预料到的,那是故意向自己示弱,表示效忠。

对于如此,他更加不敢轻易的相信这个人,“事无不可对人言!”这是朱允炆除了自己之外,觉得是每一个人都应该遵从的美德。

为什么是除了他自己,大家都明白,如果他把自己是附身于朱允炆的事情说出去,纵然不被老朱绑在诸子上烧了,也会被当成失心疯而打入冷宫,朱棣然后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登上帝位,慢慢的消遣自己了。

虽然杨杰没有这个美德,朱允炆还是不舍得放他走,在傅友德临去之前,好像看透了太孙殿下的想法,遂提出让杨杰跟随自己一起出海,也免除了太孙殿下的顾虑,可是朱允炆想想杨蝶的断臂,还是摇头拒绝了。

自信有办法让杨杰开口,但是朱允炆不屑于去做,用人用其所长,只要是制衡得当,对于人才来说,还是要留下的。

不但要留下,而且朱允炆还要把他留在身边,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情,就是杨杰对于报纸的天分和浓厚兴趣。六百多年后的广告都被杨杰想出来了,也使他不得不佩服江南人逐利的本能。

这一切源于江南新报的持续亏损,随着发刊量的持续增加,东宫为此垫付了不少银子,身为皇太孙的他不在乎,自从穿越后,由于身份的原因,朱允炆对钱始终形不成概念性问题。为了报纸在大明的发展,纵使知道苏州人的购买能力,但还是坚决不允许上调价格。

杨杰在得知情况后,第一时间找到他,遂建议其在报纸的不显眼处可以印上一些商户的信息,并且收受费用以补贴新报的损失。并且在第一时间设计了一份样报,其中栏目划分明确,有专门的消息栏承担接洽广告,甚至还提出出卖报纸部分版块作为专栏形势的出售,比如说六艺书院特约、狮子林特约等等,竟然说的是头头是道。令只看过报纸依葫芦画瓢的朱允炆惊讶了一会。

遂决定了一件事,就是杨杰这个人要留在身边,不但要留在身边,而且要带到京师去,因为朱允炆觉得自己离开后,江南新报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后盾,万一被有心人利用,诸如杨杰这般逐利之人还好些,要是落在有心人手里宣传一些与朝廷意见相左的事物,惹起了众怒和老朱的光火,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他离开苏州之后,将会带走所有印刷作坊的工匠和机器,届时在天子脚下,以自己皇太孙的金字招牌,谁还能拿自己怎么样。只要暂时迎合朱元璋的口味,以大明的强硬铁腕统治,报纸的普及将不会再是梦想。对于这个结果,朱允炆还是十分之期待的。

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自从杨杰回来之后,杨蝶恢复了女儿身,却对自己有些生分了起来,难道是杨杰说了些什么吗?朱允炆想,好在还有一个小维,浑然不知男女之防似得,对自己仍旧是那种依赖的模样。

当知道这个皇太孙的心思时,自告奋勇的要去探听情况,让他感到倍觉贴心,没有想到张定边这老家伙,养出来这么一个乖巧的孙女,朱允炆想,这个张定边,不但把这么乖巧的孙女放到自己身边,而且还要帮自己收服一只水军。

更有甚者的就是白送了自己那么大的一处宝藏,张士诚在苏州盘踞多年,搜刮的财宝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也在亲卫的保护下看过那金山银海。虽然见惯了人民币,对有色金属不是太感冒的他只是觉得震撼,但是从周围亲卫们那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中。他感觉到了威胁,有种即将被抢劫了的威胁。

对了,把印刷作坊搬到京师去,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掩饰这批宝藏的行踪,放到苏州太危险了,还是放到自己身边比较保险。之前刚刚觉得自己对钱没有什么概念的朱允炆,马上就暴露了人性中固有的贪婪和多疑。

还自己安慰自己说是怕这批宝藏落入歹人手中以至于祸国殃民,自己可以利用这些钱来造福人类。

鄙视了自已一下,朱允炆起身跟随着一个宦官往行宫正殿行去,真快啊,拖延传旨钦差的那几天似乎是在眨眼间就过去了。传旨的队伍已经行至近郊,而现任的苏州知府吴雪凡早就带着苏州官员前去迎接,现在已经到达行宫,在正殿等候。

果然不出所料,圣旨中,吴雪凡的苏州知府变成了暂署苏州知府责,等候吏部行文后再行确任。国士院也未曾解散,但是圣旨中表明,但凡违制者三日之内必须离开苏州返回居住之地。违者以大不敬论处。

这一条就耐人寻味了,朱元璋并没有做的很绝,还是承认国士金牌的,不过严格按照当初发牌的规定执行,就是“凭借金牌可以定时回乡祭祖,一枚金牌可以送两名族内子女至六艺书院就读。”

也就是说,居住在临濠的苏州人,除了在六艺书院就读的。剩下的都还从哪里来,就回到那里去。这样一来,朝廷也未曾食言,但是有效的抑制了国士院的扩张,因为居住在临濠的苏州豪门走后,本地的国士院士已经没有剩下多少,对于苏州的吏治也构不成什么干涉了。

第五十二章 归

传旨钦差不敢叨扰太孙殿下,例行公事之后,就由吴雪凡请走接风洗尘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以朱允炆的身份自然是不用理会。

待到正殿上安静下来,朱允炆立刻命铁铉遣人去宁波府给傅友德送去一封手谕,明面上是让傅友德带领水军回转太湖,但怕其不理解,真的回来了,又在后面亲笔签了一个“速”字。让人星夜赶路,务必在第一时间内交给颖国公。

原因就是圣旨的最后一件事,皇上开始大力表彰颖国公傅友德整肃水军得力,剿灭海盗有功,特加封为太子太师,协同皇太孙挑选水军得力精兵一万,回转京师,等候皇上在玄武湖上亲自检阅水军。而其余水军暂时交与原水军都督罗文统领在宁波府备倭。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就是表示着朱元璋对傅友德已经开始进行削权压制,大明有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是从一品大员,掌以道德辅导太子,而谨护翼之。

看着光鲜,也绝对是位极人臣。可这些职司多为虚衔,并无无实职,更深的意思往往就是皇上已经对你起了疑心,变相夺权了。这种现象在当时可能看不出来,可是有着多近七百年历史知识的朱允炆可是知道,这些虚衔,要么就是加封给死去的功臣作为荣耀,若是加封给活着的功臣,那就证明了皇上对你有了顾忌之心,那么你离死也就不远了。

远的就不说,就说大明的李善长、蓝玉等等都被加封过这些虚衔,下场大家都是知道的,而统领水军回京师接受检阅,这个问题就耐人寻味了,不过也好理解,胡惟庸案是沐英带兵回京师,蓝玉案是燕王朱棣在京师,看来这次命皇太孙领水军回京师,又有人要倒霉了。

是谁呢?圣旨之上只字不提原本属于锦衣卫的缇骑,目标还不明显,肯定就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了。

以蒋瓛的资历,要动他根本用不到傅友德,锦衣卫近六成的人都在东宫管辖着,带水军是防止其勾结部分禁军或者是中军都督府分领在京留守的中卫、神策卫、广洋卫、应天卫、和阳卫、牧马千户所中某些不安定的因素,主要还是起到震慑作用,令人不敢反抗。更何况中军都督府也不是一个蒋瓛能够控制了的,最多是利用一些官员的**来策动一些人保护自己罢了。为其说情还能指望的上,要是想跟着蒋瓛造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最后一条分析,是铁铉说的,大意就是,蒋瓛以为他是谁,文官有胡惟庸,武将有蓝玉,都是位高权重的要臣,想要造反尚且被陛下所制。蒋瓛只是区区锦衣卫的指挥使,要不是锦衣卫是皇上亲卫,有督查百官之责。在京师中估计都没有人用正眼看他。方明谦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所谓的广洋卫指挥使,没有来苏州之前,不是在京师中郁郁不得志吗?

朱允炆认同这个观点,也做好了各种准备,在苏州期间一直没有放松对高参自杀一事放松过追查,在亲卫们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失踪了的老管家高三竟然被他们找到了,原来老管家对于自家主人的死还是知道一些情况,但是迫于内情又不敢声张,所以趁着人不注意,在第一时间内偷偷赶回京师,将夫人柳氏带回陕西老家隐匿了起来。

当亲卫找到他们后,说是皇太孙要为高参伸冤,那高三才老泪纵横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其内情让包括朱允炆在内的所有人动容,原来锦衣卫现在的权力,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朱元璋近十几余年来的屠戮,让百官臣服于他的铁腕之下,却没有想到自己所用的刀子却是慢慢的有了思想。并且顺着皇帝的手段游走在缝隙边缘。

早在高三说出部分真相后,朱允炆已经联系在京师东宫的齐泰等人,命他们暗中走访部分涉案官员,估计朱元璋此时也清楚事情的始末,要不然就会在过年后动手,那么也就不用急着调皇太孙回去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在朱允炆准备行装,并且佯作等待傅友德时,第三天,原鄱阳湖水军都督,现在署理大明水军指挥使罗文匆匆赶到苏州,并马上来到行宫求见皇太孙。

形色慌张,见到朱允炆后,罗文纳头便拜、长跪不起。且呜咽着说:“颖国公探知倭寇欲偷袭属国贡船,于是就带领水军前去围剿,并接应贡船,大获全胜。谁知,在水战就要结束时,有小股倭寇垂死挣扎,用小船诈降,内藏火药,颖国公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与之玉石俱焚,为大明殉国了。”

除了大明无间道的导演朱允炆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在东宫侍驾的傅雍听到这个消息,更是连反应也没有反应过来,一口气噎住,竟然“噗通”的跪在地上,昏厥了过去。

别说他,就连始作俑者的朱允炆也惊异不定,这傅友德也太会演戏了吧,大明没有奥斯卡真的很可惜,否则非傅友德莫属了。就连诈死,也这么轰轰烈烈,甚至连小日本的神风敢死队都想到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傅友德策划,那么对于他和张定边搭伙,朱允炆又多了一份信心。

众人感叹了一番,大家都很同情的看着傅雍,正以泪抹面的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也许在感慨着世事无常吧,想不到上次的见面竟然成了永别。

~~~~~~~~~~~~~~~~~~~~~~~~~~~~~~~~~~~~~~~~~~~~~~~~~~~~~~~~~

虽然已近寒冬,但是江南的天气还是暖洋洋的,水道的两岸还露出片片翠绿,来时水路,归去乘船。朱允炆站在船头,想着那首人人皆知的《忆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兰。能不忆江南?

……。

此去京师一着不慎,可能就会步后世他所知建文帝的后尘,朱允炆想。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来到这里,还能不能再回到苏州呢?

@@##¥¥%%…………&&**(())

PS:你们骂虫子吧,要是不解恨,回去买几瓶灭害灵多杀害虫,就当那是虫子本人,因为今天传完这一章后,在夜里,虫子将通宵修改前面所写,将两卷合并,会少些东西,也会多些东西,但是大家不用重新看,这是虫子说的。

主干不会动,只是去掉一些多余的枝枝叶叶。也不会妨碍虫子的更新,因为虫子牺牲的是自己休息的时间。大家都进入梦乡后,有只虫子在艰苦的爬着,大家觉得虫子努力的话,就多投票支持吧。

以后的情节将会更加精彩,若是嫌瘦,不妨先收藏一下,养肥了再杀。请大家支持我。

第五十三章 迎驾

皇太孙回京师,自然是要隆重迎接。www.65txt.com<<>>皇上年岁已高,行动不便,派出肱骨之臣代之也是理所当然。

朱允炆站在船头,身后则是浩浩荡荡、整齐有序的水军,为了皇上的这次检阅,水军特地在苏州、湖州等地连日订做军服,按照皇太孙的意见,取大红之色,现在跨立甲板之上,一片肃杀,端的威严。

大军早已进入长江通往京师的水道,隐约中南京城的轮廓已经出现在大家眼前,水军将士们还没有什么,他们是朝廷指定的军户,在哪里都是故乡,可是随着朱允炆一行的亲兵、幕僚以及东宫的从属,目光里却都露出炽热的表情。

渐渐的近了,玄武湖畔,前来迎驾的人群已经清晰可鉴。当朱允炆扫过正在忙碌着的官员时,却凝住了。

为首那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那圆圆的脸上因为江风而显得有些干涸,看到皇太孙呢座船临近,不断的发布着命令,身前人影如飞,来往穿梭个不休。

听到身后的铁铉也诧异的“咦”了一声,苦笑一下,转回头来,对着他说:“怎么,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下臣不敢!”铁铉嘴里说着不敢,但是依旧没有住嘴,继续说道:“殿下以储君之尊,又是为大明整肃水军而去,回转时,按照礼制也应该用亲王主持迎之。”

“而刚才下臣所见,百官俱在,而主持之人却似蒋指挥使。以三品之秩主持此事,锦衣卫虽是皇上亲卫,但不在六部之列,恐怕于礼制不合,百官必有怨言,莫非……。~~~~”

“莫非什么?”朱允炆不动声色,继续诱导着铁铉的思路。“有话讲就是,东宫没有那么多规矩。若是再吞吞吐吐,回去我就让齐泰问你个欺瞒之罪。”

铁铉唬了一跳,在东宫内,他最怕的就是此人,齐泰善记,几乎是过目不忘,无论各种书籍出处来历、诸家注释他都能信手拈来,可能也正因为这个优点,才有些古板、不会迂回,做事绝不徇私,但甚是忠心,基本上做事没有犯过什么错误。若是太孙殿下让他找自己的错,齐泰搬出诸子百家经典一本本的砸来,自己是辩也辩不过、说也说不清,很是难缠。

初入东宫时,铁铉由于觉得自己是国子监出身、天子门生,再加上抱负甚大,进入东宫后又是文兼武职。所以在暗中有些不忿,但偏偏齐泰知道后,将铁铉约的自己房间内详谈了几近一昼夜,引经据典、畅论成败,终于铁铉忍受不住折磨,大败而逃,从此再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朱允炆知道后,经常拿这个说事,偏偏铁铉还真的怕了齐泰,万试万灵。受不了皇太孙的威胁,只好继续说道:“臣下觉得,可能是陛下想让殿下立威呢?”

“唔!”朱允炆一笑:“说下去。”

“殿下,开始臣想莫非是陛下生气,特地派蒋瓛过来迎驾,等于是给东宫一个警示,表示不满,可是随后臣再仔细思量,觉得不然,皇上英明神武,气度宽宏,那会用一个小小的指挥使来行此事,若是那样,还不如将殿下召进御书房责罚呢,因为这毕竟是陛下的家事,怎么会用一个外臣呢。”

腹内暗笑,朱允炆边听分析,边想着:“铁铉在后世的历史中颇为硬气,可是跟随自己一年有余的时间,就变得说话会转弯了,还知道大呼英明神武。当然,这是为官必须要做的,不过长此以往,恐怕在自己的身边呆的太久,以后也不会有“城神”的存在了。还是需要让他出去历练一番……。”

但是并未打断其的话语,继续听了下去,铁铉道:“再因殿下已经将蒋瓛的罪状密折呈送御前,皇上现在还未问罪,自然是想等殿下立威了,而派蒋瓛出迎,他必无防备,而东宫挟水军之威,京师之地又是天子脚下,皇上自然不想京师动荡,所以,一切能在城外解决的最好,在京城内,大肆抓捕,恐又扰民了。”

点点头示意赞赏,朱允炆道:“说的不错,你想要什么赏赐?”

“为殿下分忧乃是臣的本分,啊…….铁铉不敢要殿下赏赐。”吓了一跳,太孙殿下从来没有这么轻易的说出要赏赐人的,还以为自己分析的不合皇太孙的心意,而遭到讽刺。

“你来东宫一年多了吧?”朱允炆问道。

“回殿下,臣至东宫侍读,到昨天为止,方好一年零一个月。”铁铉虽然一直统领东宫亲卫,但是毕竟是读书人出身,一直不愿意说自己的职司,朱允炆也只好由他了。

没有理会他,朱允炆继续说道:“过了年,孤王会和吏部讲一下,让你去山东布政,不知道你能不能让孤王放心呢?”

铁铉惊喜交加,去山东布政,意思就是让自己做山东布政使,那里六府之地,素来富庶,自己本来在东宫也是客卿的身份,并没有明白的职司,若是太孙殿下说的是真话,那可就是一步登天,远远超过他的心里承受底限,不由张口咽了一口吐沫。竟然没有说出话来。

朱允炆一笑,心里大觉舒畅,原来封官是那么的有快感,铁铉在自己的身边,最多算是一个秘书兼高级勤务兵。一下子做到省长一级的官员,要不是自己是穿越过来的,知道铁铉颇有能力,谁敢有这么大的手笔。

心里顿时生出一种自豪的感觉,还没有等他陶醉一会,船渐渐的靠向岸边,蒋瓛为首,百官齐聚在皇太孙座船停靠位置,随时准备迎接太孙大驾。

朱允炆放眼看往蒋瓛,可能是操心不少的缘故,对方脸上竟然露出疲惫之色,江风吹干的脸上还要故意挤出诚意的微笑,以至于褶皱愈加明显起来。

没有回头,不过在他的授意下,铁铉已经吩咐亲卫们做好准备。而临近的水军战船则早已经收到信号,虽然不知道原因,还是排出了抢滩战斗队形。

前来迎驾的文武百官阵型中,些许武将已经看出端倪,要不是皇太孙矗立在船头,他们还以为是有敌来袭,不过纵然是这样,还是暗中戒备,不知道这次又要轮到谁倒霉了,心里暗想着,缓缓跪下。

船靠岸了,风起云涌。本来已经垂下的日月旗帜也骤然飘起,猎猎作响。百官用余光偷偷看一眼多变的天际,又马上收回心思。

“太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五十四章 为什么

平静了很久的京师又再次的沸腾起来,由于是在天子脚下,有很多话不敢当众乱说,所以被憋的发慌的人们开始频繁串门走动着,好像要把自己的肺腑掏出来一般。(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事情有些太诡异了,锦衣卫指挥使奉旨迎接皇太孙回京,却在玄武湖畔意图行刺,被东宫宿卫当场拿获。说出去谁相信啊,可是偏偏邸报上就是那么写的,难道是蒋瓛那厮吃错药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皇上总不会说谎吧,京城里面的很多百姓都是这么想的,皇上让谁死,说句话就行了,还用得着给你栽赃吗?说书的先生都讲了,“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乃是人伦纲常之道。

要是栽赃才能杀你,那不是有违伦常吗?况且,皇太孙今年不过十几岁的年龄,比太子当年还要仁厚的人儿,你都想刺杀,还有没有人性啊!至于太孙是不是陷害蒋瓛的,老百姓压根就没有往这上面想过。

纵算是有些许头脑比较清醒的,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可思议,但是锦衣卫一向素有恶名,已经是搞的天怒人怨,于是都三缄其口,不肯再提这件事情。

且不说百姓们如何看待这件事情,就说当日傍晚的紫禁城御书房内,朱元璋脸色阴沉,面对昂然而立的孙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他的本意正如朱允炆铁铉说的那样,把蒋瓛摆出去,就是为了孙儿再百官面前立威,因为朱元璋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是越来越不行了,想锻炼一下孙儿的能力,让他回京后负责一些具体的职司,那样的话,在百官面前不树立一番威严是不行的。<<>>

孙儿也很能领会自己的意思,可是执行的时候怎么就变味了呢?抓是抓了,却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罪名,按照他事先的想法,孙儿在迎驾仪式上,直接祭出高氏主仆二人喊冤,然后把蒋瓛扣押,交有司查问就好了。

孙儿甚至可以借助高参、岳翎的遭遇收买部分官员的人心,而自己则可以用此案内幕大做文章,清除那些两面三刀的给事中。

而允炆的这个动作,完全破坏了自己的计划。竟然宣蒋瓛上船后直接拿下,对百官的解释就是蒋瓛意图行刺太孙殿下,孙儿这是觉得百官傻?还是觉得蒋瓛傻。

就算是蒋瓛知道自己有把柄落入皇太孙的手里,那也不可能用行刺这一招啊,贪污勒索、嚣张跋扈这些罪名最多让蒋瓛一个人死,但是行刺皇太孙就是谋反了,那可是抄家灭族的罪状。任是谁也不会这么算账吧。

苦笑一声,盯住孙儿,希望其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解释。孙儿还没有开口,朱元璋就发现一件事情,允炆变了,至于那一点变了,还说不定,反正不会是以前那种稚嫩的黄口乳儿了。以前面对自己不高兴,小的时候会跑过来牵住他的衣袖撒娇。再大一点知道害怕了,则是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而现在明明知道有违自己的意思,脸上仍然是带着那种无害的笑容,居然在沉默中还敢直视自己的目光。一下子让朱元璋感到有些生分起来,难道离开不到一年,孙儿就已经长大了吗?

“为什么?”看见孙儿请过安、问过好之后就是不开口说这件事情,朱元璋只好开口问了出来。

“皇祖父,难道抓蒋瓛错了吗?”朱允炆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就这一点,让朱元璋很不舒服,换成别人,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不敢如此,不过他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说:“以蒋瓛之罪,抓他确实没错,可是我想知道为什么用这个罪状抓他。”

他不相信孙儿是那么狠心的人,因为允炆不像自己,是从百战余生之中炼就的铁石心肠,按照以往的惯例,蒋瓛这件事情,孙儿的做法肯定会能少牵连人就少牵连人,甚至还要痛哭流涕的为蒋瓛的家人说情。而如今的做法则是要大兴诏狱的模样。这才是他最奇怪的。

朱允炆沉默考虑了一下,回答道:“既然蒋瓛死罪难免,而他所做,与谋反无异。孙儿这样只是暴露其野心,让他隐匿已久的真面目公布于众而已……。”

停了一下,语气减缓,慢慢的又说:“蒋瓛在迎驾仪式上所布置的余党已经被孙儿一并擒下,共计三百余人。且蒋瓛之事一直是由孙儿调查,所以孙儿恳请亲审此案……。

朱元璋是何等人物,还未等朱允炆说完,马上就明白了孙儿的真实想法,心情顿时放松很多,其实他并不在意孙儿怎么做,最在意的反而是事情不在自己掌握之中。既然自己知道了,那也就没有什么了。

舒了一口气,笑骂道:“你想要锦衣卫,直接给朕说就是,何必要搞那么多事情出来,况且这本来就是准备留给你的东西,朕难道还会犹豫吗?”

听闻朱元璋此言,朱允炆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恢复了之前那种孙儿模样,笑道:“还是瞒不过皇祖父,孙儿这般做,只是为了让皇祖父感到允炆长大了,可是没有想到,皇祖父目光如炬,孙儿所作所为,在皇祖父面前无所遁形,看来还是需要多加学习才是。”

被朱允炆拍了这么一记。朱元璋显然心情大好,张嘴欲笑,但是却被呛了一下,顿时剧烈的咳嗽起来,慌得朱允炆连忙跑过去为其揉着胸口,捶着后背顺气。

过了好一会,朱元璋急促的呼吸才算渐渐缓和下来,刚才的高兴也不翼而飞了,握住朱允炆的手,示意他不用再捶背了,说道:“朕老了……。”

“皇祖父怎么会老呢?刚才是允炆不好,害的皇祖父咳嗽…….。”说着这些话,朱允炆觉得自己的脊背发麻,深深的为自己变得如此会拍马屁而感到羞耻。

“傻孩子,人哪有不老的呢?”朱元璋悠悠的说道,仿佛在想着什么,可是骤然停下,转而说:“你既然有心,那么蒋瓛的事情就交与你办吧,锦衣卫上下糜烂太甚,是朕的错,也的确需要清理一下,希望你做的比朕好。”

“不过,就那班给事中们,你也要给朕好好的查,决不能放过一个,朕给他们的权力很大,但是这帮杀才领着朕的俸禄,却不为朕做实事,不杀他个害怕,恐怕以后百官效仿,那时可就尾大不掉,在消除隐患就难了。”

“孙儿记得了,一定按照皇祖父的意思去办!”朱允炆的手还在朱元璋握着,两人一时无话,御书房内,出现了一种爷慈孙孝、其乐融融的场景,煞是感人。

第五十五章 缘由(三更求收藏)

从御书房到文华殿的路上,朱允炆一直是神色自若,可是进了文华殿内,脸色就骤然变得苍白起来。www.65txt.com

在殿内等候的铁铉、杨杰等人,连忙上前行礼,有宦官过来搀扶,却被其粗暴的甩开,众人一时间皆无可言,铁铉示意宦官和宫女统统退下后,吩咐亲卫守好文华殿附近,但是却没有言语,和杨杰、黄子澄还有专门被通知赶过来的齐泰静静的在那里站着,等候皇太孙的心情平复下来。

事情的始末大都是皇太孙一手策划的,只是最后的说辞和善后,则是经过了黄子澄等人的加工。纵然是这样,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也是一种心理负担,当然,铁铉他们不知道此时皇太孙的身体里竟然是一个穿越回来的灵魂。按照常理,说他是一个活了近千年的老妖怪也不为过。

简简单单的一个举动,按照朱元璋办事的常理。蒋瓛的一家算是完了,若是为了免除后患,诛九族在皇上手里也是正常的事情,而锦衣卫也面临东宫的清洗,所牵连的人不会是个小数,众人暗叹了一声,文华殿上恢复了寂静。

朱允炆此时的心情很不好,至少今天所做的,与他在二十一世纪所学的相违背太多太多了。貌似天真的在朱元璋面前撒娇一次,估计成千上百的人头就要落地,对于在后世连只鸡都没有杀过的他,却是压力颇大。

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锦衣卫他势在必得。从蒋瓛的一手遮天可以看出,这个皇帝的私人亲兵部队所能产生的破坏力,他等于是皇帝的耳目,也许朱元璋还有别的力量,但是锦衣卫却是所公开的力量中最强的一支。

南、北镇抚司、经历司三司掌握大明所有官员档案以及秘闻,而也只有锦衣卫的军匠局可以研发火器,探听局埋伏全国乃至属国个要害部门。~~~~主察听大小官吏不公不法及风闻之事,无不奏闻。

这一切都是朱允炆想要的,更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蒋瓛该死。

朱元璋誓杀天下贪官,为了空印一案,竟然下令致自户部尚书至各地守令主印者皆处死。当时,大明有十三个布政使司;一百四十一个府,一百九十二个州,一千零一十三个县。这一千三百多个官员,不论良莠好坏,全部被杀掉。而且,是在有人已经向朱元璋解释清楚了个中缘由的情况下,被杀掉的。

郭桓案,自六部左右侍郎以下皆处死。供词牵连各布政使司官吏,系狱拟罪者数万人,株连之人遍天下,中产以上民家被抄杀者不计其数。

远的还有胡惟庸案,近的是年初才发生的蓝玉案,在这些案件中,锦衣卫充当的角色无疑是一柄最锐利的快刀。

朱元璋杀的痛快,各地的皮场庙鲜血淋漓的还未干。却没有想到,杀来杀去,自己手中的快刀,竟然变成了被腐蚀了的废铁,现在除了割伤执刀人的手外,剩下的已经是锈迹斑斑了。

蒋瓛在任锦衣卫指挥使近十年的时间,利用追查胡惟庸案、空印案、郭桓案和蓝玉案的时机,在个地方官吏和部分朝廷大员中大肆制造白色恐怖,再把持六科给事中约五十八人,十三道御史有一百余人。监察御史还有一批官员,大约二十余人,挂着左右副都御史之类的头衔巡抚四方,常年在外,向地方官员收受贿赂,然后由蒋瓛等人集中分配。

这些巡抚四方的各级官员中,有不少人把柄紧紧攥在锦衣卫的手中,所以在近几年,蒋瓛竟然给每个人指定任务,就是说每人出去,回来后索要的贿赂必须有多少上缴,若是完不成的话,就将其把柄公开,或者将其攀诬进个案之中。

岳翎就是一个很意外的例子,作为吏部给事中的他,受命去松江府一带巡抚查勘,江南虽然富庶,但是税赋很重,再加上禁海的缘故,岳翎并没有完成其指定的任务,遂向好友高参求助,高参也同意了,准备调拨一些府库的银两为其填补,但是未曾想到皇太孙驾到,一向谨小慎微的高参又将钱还了回去。

再去上苏州各钱庄借贷未果的情况下,岳翎空手而归。行至江浦一带自觉无望,遂投江自尽了,到底岳翎是什么把柄落入蒋瓛的手中,随着高参和岳翎的死,岳夫人傅氏的疯癫而变成了一个谜团。

这是高参的老管家高三和高夫人柳氏据实而说的,众人听后都觉得很不可思议。皇上恨贪官,但凡贪墨五十两以上者皆杀之。却未曾想到最大的贪官组织就是自己所信任的亲兵锦衣卫。最大的贪墨者竟然是皇上用于查处贪官的蒋瓛。这真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是谁也笑不出来,区区一个三品指挥使,竟然会在大明翻得起这么大的风浪来。也不能不让人惊讶,特别还是在吏治最为清明的阶段。

所以蒋瓛必须死,皇太孙主理此案,无论是谁都应该感到庆幸。要是真的让皇上来直接插手的话,午门和菜市口不知道又会多了多少冤魂。

大家在苏州的时候开始都是这样想的,可是太孙殿下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出手就是想要了蒋瓛全家人甚至九族的性命,这些,大家都有些想不通了,特别是比较耿直的铁铉和景清等人,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疙瘩,偏偏这个疙瘩朱允炆还不知道怎么解释。

杨杰在那里拈须不语,可能在场之人只有他和黄子澄能明白其中的缘由,蒋瓛的家人,不过是清洗锦衣卫的殉葬品而已。因为单单凭借贪墨一案或者是皇太孙之前所掌握的神秘罪状,朱元璋碍于皇家的颜面,可能会一杯毒酒,也可能是直接杀了了事。

也可能对锦衣卫展开清洗,不过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可能连朱元璋也没有想到,那就是,蒋瓛既然那么大胆子的在皇上眼皮下犯禁,肯定是有所倚仗,他这么多年贪墨的钱都去哪儿了呢?

据亲卫们调查,蒋瓛住处并不大,就连小妾也只有一个,身为锦衣卫指挥使,非但不算奢侈,简直就是有点清苦了,根据有些给事中提供的情况,每年蒋瓛进项的银子不在少数,难道蒋瓛面对这么多的钱,甘心清苦吗?

事有蹊跷,杨杰怀疑在蒋瓛的背后,还有某种势力的存在,而这股势力,极有可能来自于藩王。皇太孙想利用蒋瓛的家人逼其说出真相。所以要牢牢的控制住这一条线。就算拿蒋瓛的家人相威胁也在所不惜,只要能达到目的,杨杰相信皇太孙会想办法尽量保全蒋瓛的家人的,而目前,就是要让蒋瓛看到东宫的决心,而彻底绝了其侥幸的念头。

@@@@@@@@@@@@@@

PS:老是要大家手中的票票和收藏,虫子也不好意思,但是还是厚着脸皮说,成绩不好,虫子想更多人看到这本书,还要大家支持啊。谢谢大家了!!!!!

第五十六章 逼供

疼,真的好疼,剧烈的痛苦让蒋瓛睁开双眼,几个大明水军装扮的士卒拎着水桶站在他面前,将冷水兜头浇下。(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曾几何时,有多少功臣名将在这里哀怨辗转,面对蒙元大军压境也丝毫不变色的他们有多少曾经在自己的面前苦苦求饶。想不到今天会轮到自己。老天爷真的会开玩笑。

而此刻,他的老天爷就冷冷的坐在远处,好像是怕溅起的血肉污了自己的靴子一样,自顾坐在那里,蒋瓛的眼睛由于充血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影子,但是他可以肯定是皇太孙,他不会忘记那听似无害的声音,当初在玄武湖畔,就是这种声音说:“蒋指挥使,你看看孤王这把宝刀如何?”

然后他就进入了本来属于自己的诏狱,随行前去迎驾的锦衣卫全部被擒拿,这些水军,拿倭寇没有办法,可是抓起自己人来,可真是狠啊。皇太孙也挺狠的,竟然下令,但凡拔刀者以谋逆罪论处,格杀勿论。

自己的侄子不过是下意识的拔出了一半,就被快刀削去了脑袋。而那时,他正被太孙的亲卫死死的压在身下,连动弹也动弹不得。

正在想着,那无害的声音又响在耳边,吓的他打了一个寒噤。

“蒋指挥使,孤王这已经是第二次亲自到诏狱了,事不过三,你总要给孤王一个说法吧。否则,传将出去,岂不是让东宫很没有颜面?”

蒋瓛闻听此言,心中大恨。你第二次来!上一次是四天前,来了就说了一句:“都招了吧,孤王满意了可以饶过你的家人。”

自己不过刚刚喊了一句冤枉,你转身就走,可知道我这四天来过的是什么日子,不眠不休的被折磨了四天,我早就想招了,可是你什么都不问,我招供什么啊!

于是哑着嗓子,像只被踩了脖子的公鸭一样嘶声大叫道:“老臣身犯何罪,劳太孙殿下如此牵挂,还望明示,老臣无不承认,只求速死!!”

朱允炆大怒,“腾”的站起身来,说道:“难道蒋指挥使暗示是孤王冤枉你不成?”

冷笑,蒋瓛此时已经豁出去了,最好是能把皇太孙激怒,直接杀了自己是最好,忍住脸上抽搐的疼痛,嘲讽道:“老臣冤枉不冤枉,难道太孙殿下不清楚吗?也不知道老臣是怎么进来的!”

“老臣没有什么好招的,那日在玄武湖畔,天下人都看着,总有一天会还我清白。~~~~要杀就杀,本来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要蒋瓛的命,太孙殿下只用请圣上一纸诏书就可以了,何必找这些埋汰祖宗的事污辱蒋某名声。”

没有想到年近五十的蒋瓛还是如此硬气,士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想不到一向用于烈士身上的话,也会出现在被称为奸臣的蒋瓛身上,朱允炆不由感慨YY小说害死人啊,不是说坏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让蒋瓛这么正义凌然的一说,自己倒成了奸妄小人了。

蒋瓛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多年,刑讯之事光是亲手为之也不计其数,心知这次必死无疑,还不如光棍一些,待到自己暗中支持之人成事,说不定还可以帮自己平反昭雪,成就死后的名声,而如今若是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招供出来,自己全家还是会死,而蒋家也将永无翻身之时。

铁铉听到这些话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明明自己这边是行正义之事,为国除奸、为民泄愤,可是现在怎么越听越不是滋味了呢?一时冲动,忘了太孙殿下的交代,站出叱喝道:“你清白,那岳翎呢,高…….。”

朱允炆一时没有拦住,怒喝到:“住嘴……。”由于年纪只有十七岁,嗓子还正在变声期间,显得异常尖锐,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蒋瓛在内。

但还是晚了,蒋瓛的眼角已经露出一丝狡黠,本来如死鱼般的眼睛也不住的转了起来,朱允炆暗叹了一声,铁铉一向冷静,办事也十分稳重,唯一的死穴就是比较爱惜自己的名声。明明这蒋瓛用的是激将之法,要么自己杀了他,要么自己不理会这些话,蒋瓛还是无计可施,而如今,他马上就明白自己是何事被捕。

像他这样具有反侦察能力的原刑侦人事,刑讯逼供根本就不管用,唯一的办法就是熬,熬到他精神崩溃,熬到他受不了。他才会一五一十的说出所有的事情,但如果让他知道一些脉络,这种人的精神上就会像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会拼命的抓住不放。

在后世的书上说,甚至有的人会因此而催眠自己,让自己也相信除了这个罪状之外,就全是清白的了。想不到最后关头,让铁铉一时口快坏了大事。

心里不由大恨,看到蒋瓛正欲开口,厉声喝道:“去堵上这厮的嘴,现在孤王不想听他招供了……。”

蒋瓛大急,刚刚喊了一句“殿下…….呜……。”

嘴就被牢牢的用一团破布给塞上,急的“呜呜”直叫。朱允炆继续说道:“继续,每半个小时打一鞭子,不能太重,让他保持清醒就好,千万不要打死了。孤王三天后再来。”

听到皇太孙说三天后再来,蒋瓛不由急怒攻心,“咯噔”一下竟然晕了过去。在旁边等候的医官连忙奔上前去救治,看见今天又白来了一趟,朱允炆脸色阴沉,转身就往外走,诏狱的空气污浊,充满了血腥味,要不是他想得到第一手资料用来分析今后的动作,绝对不会踏足这个地方。

铁铉被他喝斥,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也不敢出声,只是绷着嘴跟在太孙殿下的后面,觉得有些委屈。

到了诏狱院内,朱允炆把自己刚才想的向他解释了一下,听到什么催眠、自我意识等等名词,铁铉还是一脸的茫然。

看到这个情况,朱允炆也有些无奈,叹道:“算了,给你说也没有用,你又没有学过心理学?”

“心理学?”铁铉疑惑道:“不知道是哪位大家所著,铁铉回去以后定会好好拜读一番。”

又好气,又好笑,正不知说些什么的时候,从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抬头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跪在了自己面前。

“奴婢德阳,叩见太孙殿下!”

上次去见朱元璋的时候,这个老太监不在,现在怎么突然出现在诏狱之中呢?朱允炆有些奇怪,说:“起来吧,你来这里做什么?是皇祖父召见我吗?”

“奴婢并不知道太孙殿下在此,这次来,是皇上让奴婢提蒋瓛进宫,要亲自御审的。”

闻听此话,朱允炆和铁铉惊异不定的对视一眼,心内巨震。

第五十七章 驸马梅殷

皇上要亲自御审蒋瓛,那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也没有让皇太孙陪审,也不知道把蒋瓛带到那个地方,总之,从那一天起,世间就没有了这个人的存在。www.65txt.com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皇上这次出奇的开恩,不但没有祸及九族,而且只是诏命皇太孙把蒋瓛的家人发配琼州,就不允许再过问此事了。

对于朱元璋的出尔反尔,朱允炆也有些习惯,反正老朱没有阻止他接收锦衣卫,所以也只能对于皇帝的出口成宪视而不见了。

心里明白,朱元璋做为开国皇帝,威信那可是无与伦比的。单凭着那些元勋功臣们排着队让他杀就可以看出来,只要老朱在位一天,自己就不要想有什么决定权,还是他在书中看朱元璋教训自己那个短命便宜老子的话比较正确,记得在一本书上看过,胡惟庸案中宋濂获罪,太子为他的恩师哭救,朱元璋发怒说:“等你今后做皇帝再赦他吧!”

这句话经过穿越回明朝一年多的时间,经过那么多事,才又浮上朱允炆的心头。

唯今之计,只有韬光养晦,暗自壮大自己的势力才是比较实在。论威信、论手段等等,无论什么他都远远不是朱元璋的对手,说一句实话,真的要把自己空降到元末的时候,空多了几百年的历史经验。自己也未必有朱元璋做的好。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自己最后能不能坐上皇位,还是要靠朱元璋一句话的事情,现在和他对着干没有什么好处。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杨杰等人并没有猜到,朱允炆不择手段的想要完全得到锦衣卫的控制权,是因为他从蒋瓛的所做作为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突然发觉皇帝也不是万能的,成年累月生活在深宫大院的紫禁城中,几乎是与世隔绝。他所知道的国家大事,是靠朝臣们的奏章。而传说中的无事不晓,也是源于自己亲卫们的暗中打探。

他只要能把持住锦衣卫,然后交好朝臣的话,那么指鹿为马未必不能做到,如果是这样,他就可以提前准备自己的力量,也不用像他后世历史中的建文帝一样,匆匆登基,屁股还没暖热,朱棣就发动了靖难之役。

交好朝臣,他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太子朱标累积下来的深厚人脉,自己又有六艺学院作为后备力量,朝堂上的官员,在不欺瞒皇上的同时交好自己,想来是任何人也不会有心理负担的,因为自己现在毕竟是大明储君,未来的皇帝,为自己效劳,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而把持锦衣卫,就是为了隐瞒一些朱元璋所不能容忍的事情,比如蝶儿和小维,自从来到京师后,朱元璋见到自己的第一面,就指出了不能容忍两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进入东宫,特别是小维,身为张定边的孙女,在朱元璋的眼里更加是个危险的人。

最后在他的苦苦哀求下,朱元璋才松口,不过让二女在宁国公主府中居住,并且警告朱允炆说:“此二女身份与皇家悬殊,若要入宫,想也休想。”

朱允炆心里大为不忿,虽然暂时还没有将二人收入帐下的打算,可是朱元璋一向说话不容反驳,竟然不顾他的感受,诏命郭宁妃为皇太孙选妃。现在已经在京城掀起了惊天的浪潮。

再有,自己从苏州带回的新式印刷机,老朱竟然连声谢谢都没有就笑纳了,到了现在,连印刷作坊搬到哪里都自己都不知道,至于自己所要办所谓的报纸,朱元璋想了一会,说了一声“再议”就放哪里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

不过报纸虽然没有消息,作为皇帝的朱元璋倒是利用新式印刷的快捷,将《逆臣录》印制了上万份,传发到各省布政司以警后人。

传媒作为朝廷的口舌,朱允炆并不反对,可是把自己的工匠都没收走了,要不是在苏州还留了一些种子,恐怕自己连印点东西还要东奔西跑的去找印刷作坊,最后在自己的坚持之下,朱元璋说已经交与礼部管理,用于印刷大明教化的书籍。

对于报纸一事,再次搁置,让朱允炆有些后悔不应该那么快的献宝,而应该在京城内先用宫门抄将其稳定发展成型后,再提出报纸的事情,现在什么都晚了。

这让他无比的担忧,今后再有此类的事情怎么办,飞机大炮他早不出来,但是凭借着后世发达的资讯,诸如改良火药、改良火枪、稻种……..等等很多东西,他相信自己提出设想,在大明是有机会实现的,可是实现了又能如何呢?

武器改良了,大批的装备给诸藩王,让他们造自己的反,革自己的命?但是朱元璋知道之后,肯定会这么干,怎么办?

只有隐瞒,而隐瞒的最好办法,就是控制住他最得力的锦衣卫。不排除朱元璋还有其他神秘的力量,可是控制住锦衣卫足于让他老眼昏花、失去大部分的判断力,那样自己才能放心的去做每一件事。

正在出神的想着,突然有宦官来报:“驸马都尉梅殷求见太孙殿下!!”

朱允炆心里大喜,又要见到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了,看看时间已近傍晚,马上吩咐准备酒席,要留驸马都尉在东宫用膳。

梅殷,字伯殷,是汝南侯梅思祖的侄子,传言说其“天性恭谨,有谋略,便弓马”,非常受朱元璋的器重。将次女宁国公主下嫁他。朱元璋共有十六位驸马都尉,但最喜爱的,却是梅殷。做了皇帝以后的朱元璋,非常重视文治,曾委任以梅殷为山东学政,还嘉奖梅殷“精通经史,堪为儒宗”,在朝中声望甚隆。

刚刚想到要交好朝臣,这边就来了重量级的人物,驸马都尉虽然不能授实职,但是梅殷交游广阔,而且声望很高,倒是个十分强大的臂助。怎么能不让他喜出望外呢?更重要的是,现在小维和杨蝶在宁国公主府居住,那可是梅殷的地盘,难道这次前来拜访,是这两个丫头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想到这儿,朱允炆心里顿时有些不安,杨蝶还好一点,特别是哪个小维,可能是跟随爷爷闯荡江湖惯了,成天大大咧咧的,不会是她吧。

PS:晚上十点左右还有一章,请大家支持,由于本书成绩不好,下周就没有推荐了,所以对本书有些兴趣的大大,可以收藏起来慢慢的养着,也许能为大大们打发空闲时间,谢谢大家。

第五十八章 太孙纳妃

梅殷所尚是宁国公主,洪武皇帝朱元璋的第二个女儿。www.65txt.com

十四岁的时候嫁给梅殷,至今已经有十六年了。

宁国公主是朱允炆的亲姑姑,记得刚穿越依稀有些记忆的时候,还来看望过自己。因为其和太子朱标同父同母的关系,所以和东宫走的相当熟络,而太子的吕妃、常妃也经常去宁国公主府串门,两家极为融洽。

但是驸马都尉作为外戚,为了避嫌,梅殷能来东宫也是一个异数,本来朱允炆以为是小维闯祸,却没有想到自己却是想错了。

梅殷的此次到来,正是为了皇太孙的纳妃而来。原来朱元璋让郭宁妃负责替皇太孙甄选正妃、侧妃。宁国公主去宫中时正好听说,拜见了郭宁妃后,就托梅殷前来支会一声。

朱允炆本来就没有奢望自己作为储君,婚姻大事能够自己决定,总算是遇到了杨蝶和小维,虽然心里颇有好感,但也没有奢望能够在朱元璋活着的时候纳她们入宫。

也不是觉得她们不好,只是在潜意识中觉得,双方身份悬殊太大,在自己没有完全当家作主,而又十分强势之前,势必会遭到朱元璋和一班腐儒们的大肆抵制,说不定还会造成人才离心,对自己以后对付朱棣造成一定的困难。

所以一直想着蓝玉所说的,娶冯胜的孙女,在朱允炆理解,蓝玉之所以让自己这样做,一来是看出了冯胜的危险,希望自己能和冯胜有了直接关系,到时间朱元璋下手的时候总要顾及一些情面。

第二,可以使朱允炆有了一些军方的势力,到时间不会武将可用。

蓝玉和燕王朱棣共事多年,深知燕王的用兵能力,到现在为止,大明几乎几个人可以和其正面对抗,何况,大明天下精锐骑兵皆出自于北方,能率领大军和骑兵正面对抗的人,现在如今只有冯胜一人而已。傅友德也逊其三分。

朱允炆自以为分析的很透彻,一直也在寻找办法希望能够说服朱元璋,至少在冯胜遭到杀身之祸前,身为宋国公的冯胜和自己还是比较门当户对的,而当梅殷说出事情的原委时,他才发现,自己又被所知道的历史诱导了。而且错的十分厉害,就算是冯胜因为自己的穿越历史改变而未曾被干掉,自己想娶她的孙女,也是妄想。

驸马都尉梅殷说出,朱允炆才明白事情的真相,原来朱元璋汲取历朝后宫乱政的教训,于洪武元年修纂《女训》作为管理后妃的“家法”。在后妃的甄选上,为防范朝中权臣与后宫勾结,规定“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弗受,故妃、后多采之民间。”而且偏重于选择清贫之家的女子,试图以此辅佐皇帝去节俭勤政。

从这条看来,朱元璋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是到了自己的面前,现在估计连小维和杨蝶的机会都比冯胜的孙女大了很多。

自己怎么才能保住冯胜,怎么才能和除了藩王之外的军方势力拉上关系呢?记得看过的小说中,老朱只给自己留了两员大将,分别是耿炳文和郭英。但这两员大将善守不善攻。造成了后世历史中的建文帝空有百万大军,却处于被动挨打状态,最终被朱棣各个击破,以至于兵溃如山倒。

傅友德已经被自己弄死去牵制张定边发展水军了,老朱不死,他是休想有出头之日,估计就算出头也免不了被诛九族的命运。

现在常年在北方作战并有很多经验的就是冯胜,怎么办。

朱允炆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清心寡欲起来,正在谈论自己的婚事,却满脑子想的全是今后的未雨绸缪,正在发愣之间,突然听到有人在轻轻的唤着自己,定神看去,之间驸马都尉梅殷的脸上露出怪诞之色。

不由的尴尬的笑了笑,道了个歉,请梅殷继续说下去。也不为意,停下来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讲了下去。

大明储君的正妃,按照礼制,除了没有治内权(东宫内的治内权掌握在皇后手中)之外。地位仅仅在皇后之下,妃嫔之上,可以说是很崇高的。另外还有一点梅殷不顾逾越特地强调了一下,大明洪武年间,自从马皇后,也就是皇太孙的奶奶去世之后,朱元璋就再也没有立过皇后,治内权一直朱元璋交与郭宁妃代管。

如果没有发生变故,储君正妃就是预备皇后,很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朱元璋将后宫的治内权交给储君正妃。

而且,今后在大明的重要仪式上,不但皇帝、皇后要出席,皇太孙和正妃也要出席,通常会坐在帝后的左下方。太孙衣装与皇帝差别不大,太孙正妃也同皇后一般,身着凤冠霞帔——只是皇后的凤冠是“六屏”,太孙正妃的凤冠是“四屏”而已。

说道此处,梅殷特别的看了朱允炆一眼,而后者知道他指的是杨蝶的独臂,佯作不解,一晃而过。听梅殷继续讲解,才知道选妃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情。

就像朱允炆后世中英语专业考级那样,四六八级逐级过关,一直到最后,才有资格坐在自己的身侧,待到自己登基后母仪天下。其过程大致分为“八级”,逐级加以筛选淘汰。

说是像英语考级,又像是“快乐女生”大选,分为海选、初选、复选、精选、留宫、晋嫔、选三和钦定八级。

过程极为繁琐复杂,海选要从全国挑选十三至十六岁之间的少女五千人,皇家支付路费后定时让少女父母送女儿上京参加初选,初选淘汰一千人左右,复选再筛掉二千人,精选后只有一千人进入宫中参加甄选,叫做留宫。

通过留宫、晋嫔。也就剩下五十人,则自动晋级为嫔妃。最后就是由后宫主持或太妃从五十人中选出三个供皇上钦定。分为正妃一人,侧妃两人。

五千人中百中取一,在后世资讯、交通发达的时候还无所谓,可是放在朱允炆所在的大明,其难度可想而知了。为皇太孙纳妃,从年初就开始启动了。现在晋嫔在即,而年底十二月初七,正是朱允炆的生日。朱元璋的意思,是想在皇太孙生辰那天宣布此事。

第五十九章 驸马的话

看到朱允炆陷入了震惊后的沉思,梅殷还以为是仍旧在牵挂宁国公主府内那两个姑娘,笑道:“殿下送到公主府那两个姑娘还是不错的,要不要我给礼部打个招呼,算是在苏州送来的淑女之列?”

继而摇头叹息道:“闻听你姑姑说,二女皆为上上之选,那个小维还尚可,只是那个杨蝶却是只有一只手臂,恐难过六局一司那些女官的审查,着实不易啊。(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听到此话,朱允炆心想,要真的论起来,杨蝶的机会比小维大的多了。看来梅殷并不知道详情,要是知道绝对不会这样说,朱元璋的心理,恐怕宁愿要一个断臂的儿媳,也不会要一个昔日对手的孙女。更何况张定边当年差点没有要了朱元璋的命。

再想一下,杨蝶那半只手臂要入皇室,估计也是难上加难,他还没有听说古代有那个皇帝的老婆是残废,让老朱同意,估计是做梦。当下也不给梅殷解释,遂问道:“不知道现在关于甄选到哪一步了,是不是需要孤王亲自去定啊!”

纵然是知道部分历史,但是对于后宫怎么运作,朱允炆还真的是不知道,当看到梅殷的一脸黑线,就明白自己错了。

梅殷哭笑不得,要不是他和宁国公主成亲那年,皇太孙出生,而宁国公主和太子的关系也极好,两家走动颇多的话,他真的怀疑东宫的那些老师是怎么教导皇太孙的,因为甄选储君妃子,特别是正妃,一般的情况下,储君是没有决定权的,一般由皇上和皇后钦定,不过现在皇太孙问出来了,他也不好回答,只好勉强回道:“这个微臣也不知道,可能是由皇上钦定后再通知殿下吧!!”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朱允炆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正巧宦官上来禀报说晚膳已经备好,请太孙殿下和驸马入席。

就餐时,梅殷想了一会,还是示意朱允炆屏退左右侍候的宦官宫女,而后面容一整,遂道:“殿下,刚才臣是替宁国公主你的姑姑传达消息,现在饭席之上,想以姑父的身份说几句话,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知道梅殷此人正直刚烈,既然这般说,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忙回答说:“姑父有话请讲,允炆洗耳恭听就是。”

“殿下知不知道,这次在苏州险些闯出大祸了?”梅殷不像是在危险耸听,他也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在苏州,不过是开始建议通贸易、开海禁,可是朱元璋都没有实现,而办学深的人心,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成立参议处和国士院,难道是这个问题。

朱允炆脑子急速的转动着,参议处自己已经带回了京城,参议处中陆家、曹家的两个家主已经奉旨回到临濠,而国士院现在形同虚设,应该不会触动朱元璋的逆鳞啊。

看着皇太孙的一脸茫然,梅殷就知道他还不明白,继续说道:“殿下可知道,圣上下旨,命在临濠居住之苏州人,由宋国公押送,已经尽数迁往辽东为国效力,受燕王约束,所有田产物业皆用钞抵之。殿下还知不知道,圣上马上就会下令禁钱用钞,特别针对江浙呢?”

听说此话,朱允炆脑子轰的一响,将手中的筷子扔在桌子上,起身求证道:“姑父可是说那些捐资六艺书院的苏州大户?皇祖父、皇祖父怎么能这样呢?那将允炆置于何地?”

“还不止!苏州知府吴雪凡,迁任琼州知府,这次算是当上了知府,可是在琼州那天涯海角,只要陛下不发话,他是休想再回来了!”

本来已经心惊肉跳的朱允炆,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听闻此话,一口茶水差点没有喷出来,迟迟艾艾的说:“这关吴雪凡什么事情啊!”

“殿下以为,吴雪凡所写的策论陛下没有看到吗?“恢复苏州奢华”,看来他不将琼州变得奢华起来,此生都不要再想到回来了。这还算殿下的面子,要是换成其他人,一班商人选出的人,陛下怎能容他?”

没有想到朱元璋的反应是那么剧烈,手段是如此狠辣,临濠那些大户,不过是想回到故土而已,捐资那么多钱,谁知道换来的是离的更远。心里一下子沮丧起来,难道自己这个孙儿再朱元璋眼里真的不算什么吗?

这么以来,那些豪门大户不把自己恨到骨头里面,任是谁也会想是自己过河拆桥,自己整顿发展江南,届时对抗北方朱棣的方法刚刚开始,就被朱元璋破坏的干干净净,还把人都赶到朱棣那里,不是和自己对着干吗?

这一会,朱允炆真的有些怀疑朱元璋本来就想把皇位传给老四朱棣了,要不怎么下那么大的功法来破坏自己名声,还把那些有钱人全部都赶到辽东朱棣那里呢?

好像看出了朱允炆的担心,梅殷说道:“这些与殿下无关,是那些商贾自不量力,殿下才给他们半分颜色,唯利是图的本色就露了出来。这个下场也是他们自找的。”

“怎么能和允炆没有关系呢?这样以来,在百姓的眼里,不是等于孤王在悬崖边上画了一个圈,怂恿他们往下跳吗?”

“不错,殿下是画了一个圈,但是也要他们心甘情愿跳才行啊,据我猜测,陛下这次是被吓着了。才不顾殿下的声誉对这班商贾下手。”

听到梅殷这样说,朱允炆恢复了一些冷静,忙问:“此话怎讲?”

“殿下想想,圣上将其迁移至临濠,等于变相幽禁他们,为什么呢?难道千军万马都不怕的圣上会怕区区一些商贾不成?”

“允炆听说,这些大户当初都追随过张士诚,并且十分的忠心,难以收服,所以才将他们迁移至临濠,用祖宗之地的贵气压制他们,是吗?”尽管知道这不是真的,朱允炆还是说了出来,希望梅殷能给一个答案。

“殿下从哪里听得这乱七八糟的?”梅殷诧异道:“是不是那些商贾们说的,可千万不能让圣上知道啊!”

看到皇太孙点头,梅殷继续讲了下去:“临濠乃是兴龙之地,圣上的故乡,这个殿下是知道的,其实当初圣上迁移苏州、松江、杭州、嘉兴、湖州一带富户前往临濠,是有一定的私心的。”

毕竟是臣子,当说这些话时,梅殷虽然没有将皇太孙看成外人,但毕竟是当着孙子的面说爷爷的是非,要不是非说不可,他也不愿意背后议论皇上,纵使这样,他的声音已经渐渐低了下来,朱允炆要侧耳才能听清楚梅殷的话语,但还是渐渐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第六十章 真相

原来,朱元璋迁移苏州、松江、杭州、嘉兴、湖州一带富户前往临濠,固然心存些许整治江浙豪门的想法,但开始源于洪武二年的定都之议。www.65txt.com-====-

那时刚刚平定陕西,定都之议再起。群臣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长安、洛阳、应天、汴梁、北平几地,大臣们的意见不一,各自引古论今,提出讨论。“或言关中险固,金城天府之国;或言洛阳天地之中,四方朝贡,道里适均,汴梁亦宋之旧都;又或言北平元之宫室完备,就之可省民力。”

见众臣意见难以统一,谁也说服不了谁,就提出以临濠为中都的想法。称在临濠建都,是“取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之义也”。群臣不敢反对。于是,朱元璋下令仿照南京规制在临濠营建中都。这样,在明朝建国之初就形成了南京(应天)、北京(汴梁)和中都(临濠)并存的情况。

临濠贫寒,再加上连年征战,导致了十室九空的现象,为了改善中都的环境。后来有人建议皇帝学习汉高祖当年,把齐、楚、十万户富民,迁移到关中,充实关中的地区这个做法。

江南的富庶天下闻名,再则张士诚灭亡,吴中百姓多有不服,于是朱元璋就把江南富户约十五万户迁到临濠周边,在皇上的眼里,既然作为中都,就不能没有有钱有势的人,一定要让它有强大的,显得非常繁荣那样才有国都的样子。

但是这些人来到临濠以后,并不安心,离开江南富庶之地,到了安徽贫穷之地,经常想家,又不敢明着回去,当然心生怨气,临濠也未能因此而有什么大的改变。

洪武八年,朱元璋巡视已经改名为凤阳的中都的修建情况后,突然改变了主意,下令停建。此时修建中都临濠达已经有六年,颇具规模。众人对此都大惑不解。朱元璋解释停建的理由是劳民伤财。但这其中显然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按照梅殷隐晦的说法,朱允炆渐渐猜到一些端倪,原来朱元璋身边的功臣许多都是他的同乡,以胡惟庸为首的江淮人在高官中占了很大比重。江淮功臣居功自傲,权高震主,且在朝中党同伐异。

因此而引起朱元璋对臣下的结党的警惕。他担心临濠是许多江淮功臣的老家,建都临濠后,会助长朝堂之上江淮系官员的势力。洪武十一年,正式下诏,以南京为京师,多年悬而未决的定都问题才算正式告一段落。

不过这样,更是引起被迁移往临濠的江南富户的怨恨,若临濠真的成了中都,他们心里还有些希望,至少是国都之民,渐渐心中的不满就会被化解掉,而突然下旨改变主意,自己却成了成了巩固政权的试验品,江南富户中不乏有才智之士,难能看不出来皇上的心思呢?

为了达到会江南探亲的目的,有些富户故意造成灾荒之年,然后有借口一路装扮成乞丐要饭,讨要回到老家探望,然后春天再回来,这些事情朱元璋哪能不知道呢?恼火于江南富户的不安稳,索性再也不理会了。

这样也就造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朱元璋当初下令强制迁徙江南富户二十多万人去临濠,这些人走时只能带走金银细软,土地和房屋要交给原地的官府,或落入他人之手,到了临濠之后,不许随便离开迁移之地。

本来以为十多年过去了,这些人回乡的心也应该被消磨的差不多,而家里的财富也应该没有剩下多少了,可是这次朱允炆的江南一行,轻易的抛出一个诱饵,竟然收获了价值三十多万两银子的财物。

说一句实话,朱元璋被吓到了,按照梅殷的说法,皇上是被吓到了,可是按照朱允炆的想法,朱元璋真的被气的不轻。当时大明岁入不过四百万两银子左右,这一点他经过求证的,可是自己却在月余从江南富户身上收刮了大明一年税赋的十分之一。

这种储存财富的能力,怎么能不让朱元璋感到惊恐。作为皇帝的他,费尽心思用上强制手段迁移,不过是希望利用江南人的生财有道来建设自己的家乡,可是十余年家乡没有变,反而人为的灾荒之年甚多,开始听闻说灾荒之年出外讨饭的人员众多,心里还有恻隐之心,可是看到皇太孙稍微用利诱之,便聚集那么多财富,他心里怎么能不发狠呢?

边听边想,朱允炆也陷入了沉思,梅殷说的没有错,自己是画了那个圈子,可是江南富户们争先恐后的跳出来,说是思乡心切,但是最重要的就是过早的暴露了自己的底牌。

不要说朱元璋,就算换成自己,也会如此生气,一群在自己面前装了十几年穷的人,突然腰里别了大把大把的钞票砸向自己,那种被侮辱的感觉更别说落到自尊心超强的老朱身上,是人都会生气。

不过这次牵连的也太广了一些,那二十万被迁移至临濠的富户现在不说翻了一番,多个几万人也是正常的,现在移民,按照交通条件,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而丧命啊。

突然感到有些不妙,借着梅殷喝茶的当口,朱允炆趁机问道:“为什么是迁移至辽东呢?难道是四叔要求的吗?”

看了朱允炆一眼,梅殷犹豫了半天没有说话,最后还是轻轻的说:“殿下,要不我说您险些闯出大祸呢?”

“辽东地广人稀,燕王曾几次奏报,说是兵源、后勤不足,而蒙元又往极北之地远遁,若是派大军长时间作战,光粮草一项就消耗不起,请求皇上移“山西之民以充边塞”但是皇上由于顾虑到建朝初期的几次大规模移民,所以宁可暂时不追击蒙元残余,也未能准燕王之奏,可是这次临濠的江南富户真的让圣上感到不耐了。”

“燕王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借机又上奏折,倒是没有提及移临濠之民,不过在圣上震怒之下,索性将临濠之江南人全部发往极北之地,充作边民。”

这时,朱允炆注意到梅殷说的那“借机”这两个字,不由疑惑的问道:“四叔不是一直在上奏请求移民以充边塞吗?”

感叹皇太孙的消息闭塞,梅殷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因为这份奏折,是燕王世子代父上奏的,而且据我所知,燕王府的那个道衍和尚也在京师,两者相较,不言而喻矣。”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梅殷已经彻底的将自己摆在朱允炆的这方,本来他也不喜欢朱棣的一身杀气,觉得大明需要一个仁和的君主来休养生息,再也经不起杀戮了。

第六十一章 朱高炽要求

驸马都尉在东宫用过晚膳后,就告辞而回。(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朱允炆虽然知道梅殷远远知道的比对自己讲的多,但第一次见面,能说这么多,已经难能可贵了。

毕竟君臣上下等级在面前放着,能说出临濠移民的害处和隐晦的指出燕王之子朱高炽和道衍在京师,对于梅殷来说也是一种勇气,晚膳中的那些话,如果落入有心人的耳朵里,却脱不了一个挑拨亲情的嫌疑,可是事实是皇家极少有亲情存在。

正当朱允炆因为梅殷特地提及,所以对朱高炽极有兴趣的时候,说曹操、曹操就到,朱高炽却上门拜访来了。

要是在大街上遇到,朱允炆不会把眼前这个人和英明神武的四叔朱棣联系起来,朱高炽十五岁,比他小一岁,但是却足有朱允炆的两三个那么重,真想不透,没有垃圾食品麦当劳和肯德基的大明,一个少年怎么会胖成那个样子。

两人虽然是堂兄弟,但是朱允炆有个皇太孙的身份在那里压着,朱高炽进了文华殿,还是需要老老实实的跪拜叩头,可是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出了麻烦,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朱高炽愣是没有站起来,而他带来的侍从由于主子都没有起身,也不敢起来搀扶,最后还是朱允炆示意自己的内侍将他扶了起来。

感叹的望着他那身肥硕的赘肉,突然发觉其身后根来的和尚也站起身来,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不用猜,肯定就是那个在后世中毁誉参半的道衍和尚,看着姚广孝,虽然长了双三角眼,但身子骨骼宽阔,在瘦削的衬托下,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不过两道寿星眉为其增加了不少神采,特别是双手合什,双眼微闭时,居然会给人一种菩萨般的慈眉善目之感。~~~~

看见皇太孙的目光投向自己,连忙躬身高唱了一声“阿弥陀佛”待要说话,朱允炆却抢先问道:“这位就是道衍大师?”

脸色似乎有些诧异,但眼睛里却透露出理所当然,又是一声“阿弥陀佛”,道衍应声道:“贫僧道衍,参加太孙殿下。”

竟然不卑不亢,颇有名士之风,若是朱允炆不知其人行事作风,说不定还真的会对其有所好感,而此刻,只是想试探一番,杀杀他的锐气。

“素闻大师佛法精深,而对道家的阴阳术数之学颇有研究,可谓是佛道通才,身兼两家之长。孤王有幸,能得见高人,不由想请大师为孤王卜上一卦,可知能如愿否?”

道衍一听是真的有些诧异了,自己是从十四岁时出家为僧,得到杭州径山智及禅师看中并传授衣钵。希望他将来能成为佛教弘法的继承人。后来不意中,遇道士席应真,得传道教阴阳术数之学。

这些事情他很少向人提及,因为自古以来,佛道相互对立已久,在蒙元又爆发了几次佛道之争,最后导致了佛涨道效。自己身为佛道高僧,去学习道家之阴阳术数之学,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说出去了还有些担心污了自己在佛界之中的修为。

所以真正知道他底细的也没有几个人,可是面前这个皇太孙却是娓娓道来,好像是对自己了解颇深一样,不由使他心里大为忌惮。

再唱了一声佛号,道衍谦声回道:“殿下之相,贵不可言,岂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妄自揣测,况贫僧乃佛门中人,以无相胜万相,乃是我佛偈语,岂敢违背。”

“大师乃得道高僧,若都谦称凡夫俗子,那孤王更是无地自容了,还望…….。”

“殿下……。”朱高炽别看人长得颇为肥硕,但是心思却极为敏捷,看见皇太孙揪着道衍不放,心里顿生不祥之感。

皇上虽出身佛门,但却最为不相信鬼神之说,对于佛道之言论也管束极严,万一道衍有什么行差言错,传到皇帝耳朵里,可是大为不妙,而这个道衍是父王十分器重之人,万一在自己手上折损,恐怕被父王所不喜。连忙出来阻拦。

看到皇太孙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自己身上,连忙行礼道:“殿下,臣弟此番前来,乃是受父王所命,年初,太孙殿下向父王讨要被发往辽东的高巍时,其实父王已经留意到殿下还正在找陈迪、王省和郑华三人,遂令燕王府上下齐心努力,终于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找出来一些端倪。”

“济阳县官学的学政叫王省,巧的是,他的学生中,有个叫郑华的。父王得知情况,想来正是殿下所寻找之人,已经命人去前去通传,现在应在往京师的途中。”

脸露诧异,朱允炆没有想到自己的动作那么让朱棣上心,听到王省是济阳县的,想来也正是自己要找的“七贤”之一。又听朱高炽继续说道:

“至于陈迪,父王想起了在洪武十八年,乙丑科中有个赐进士出身是第二甲十一名的,正是叫陈迪,曾以翰林院侍读之身份预修《皇明大典》。现出京任少参东藩,教民捕蝗缉盗经年。料来会是此人,特来禀明殿下,以免耽搁了殿下的大事。”

算了一下,想起了黄子澄也自称是洪武十八年乙丑科中的第一甲进士及第,应该是认识陈迪的,可是为什么一直没有说出来呢?

但这会不是考虑此事的时候,遂先谢过朱高炽。内心只是有些奇怪,朱棣不应该这般的讨好自己吧,自己找个人他也费尽心思的帮忙,在后世中,朱棣在自己的侄子面前,可是很强势的人物。而且上次带着马三保那个死太监来试探自己的底线,正被自己强势了一会,如果此时还对自己的事情那么上心,那就不会是他后世中的永乐大帝了。

慢慢的想着朱棣的脾性,心里些许怀疑,但抬头看见道衍有些得意的眼神,心下有些明白了,这一切应该是这个和尚捣鬼,当燕王府知道自己在寻人,一定就很留意王省等人的动向,应该是早就知道,而不是像朱高炽说的刚刚得到消息。

而如今,自己刚回到京师,按照梅殷的提醒,临濠之江南富户迁移辽东,应该是在道衍的策划下,朱高炽的杰作,而他们现在故意将陈迪等三人抛出,一是示好,二是来试探一下自己对于临濠移民之事的反应。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之间朱高炽上前一步再次拜倒,说:“臣弟还有一个请求,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看着其趴下时那变成一堆的肥肉,朱允炆感到一阵阵的头晕,忙说道:“弟弟有什么话,在孤王这里不妨明言,只要孤王能办到的,绝不会推辞。”

说话间,看见道衍眼睛了露出一丝得逞后的模样,心道不好,自己的话说的太满了,但是此时改口已晚,朱高炽得此机会,哪能不仔细抓住,遂高声请求道:“父王得知殿下在苏州收了临濠富户数十人,本不欲惊动殿下,可是这些人在皇上下旨迁移之列,还望殿下给予方便!!”

没有想到是这个要求,朱允炆听到后“嚯”的站起,而在旁边立着的铁铉等人也露出不愉之色。

第六十二章 脱身

没有想到朱高炽此次过来,并非自己想象中来向自己示好,或者是试探自己对于临濠富户被迁走后的反应,而是更进一步,来向自己要人的了。www.65txt.com

看来是想彻底毁掉自己在江南的根基。

朱高炽所说的临濠富户,想当然正是当初朱允炆在苏州时,各豪门为了表示效忠而送到太孙身边或为幕僚、或为宿卫的长男嫡孙。

这些人现在或许没有什么,但是当初为了表示诚意,各豪门送上的可大部分是未来的家主、或者是族内比较有分量的人,接近皇太孙的目的不言而喻。但是此刻真的将他们全部交出去的话,以后谁还敢投效自己呢?

好不容易聚起的那一点笑容慢慢凝结在脸上,朱允炆一脸寒冰,而铁铉等人脸上也不是多好看,而此刻伏地还未起身的朱高炽还是一脸谄笑,始终没有因为皇太孙的生气和文华殿上尴尬的气氛而感到不安。

道衍则是借机仔细观察着皇太孙的反应,这次他来京城,正是被袁珙所说朱允炆的面相而打动,他不是认为自己的相人之术比袁珙高明,而是十分信任袁珙的相术,但袁珙断言夭折之人仍然存活于世上,不能不使他有些好奇。

借此机会再看,皇太孙双眉直逼命宫,是眉间印堂穴处不容两指,鼻梁稍有塌陷,人中短平,唇薄如纸,这在一般人眼中看似清秀,但是面相上的确为无福早夭之相。

只是皇太孙好好的在自己面前站着,还是一脸的不愉,恍惚间,道衍竟然有些走神。

朱允炆脸上的寒冰瞬间而解,这次却是自己亲自走到朱高炽面前伸手前去搀扶,但是拉了两下,看着朱高炽也想起来,可偏偏就是动不了分毫,无奈,只有命内侍过来帮忙。遂笑道:“四叔想的果然周到,孤王一时不查,险些出了纰漏,看来明日要进宫向皇祖父请罪才是。”

倒是没有想到皇太孙憋了半天,竟然会说出这句话来,偏偏又是无懈可击,言下之意溢于表面,那就是我东宫的事还轮不到你们燕王府操心吧!

至于那留在自己身边的江南豪门族人,纵然是自己留不住,也不能就这样轻易的交给对方。想到这,朱高炽那一脸笑容在朱允炆眼里愈加感到可憎,不过心里也是暗惊,果然,能当皇帝的人,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朱高炽不过才十五岁的年龄,就远比自己城府深的多,不由让朱允炆感叹,这些皇室子弟到底都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抡起来心机,个个精的和鬼似得。想到这,不由又深深看了后面的道衍一眼,知道此事大部分是这个和尚策划的,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像上次铁铉找马三保的错处一样,找个由头把这和尚干掉,想来朱元璋也不会因为一个外人和自己的孙子过不去。

他这边只是想,那边道衍是什么修为,已经看出了皇太孙眼里的凶光,暗道不妙,自己的锋芒太露,心里唱了一句“阿弥陀佛”,脊背上已经有了发凉的感觉。

扫了道衍一眼,还是收回了自己那份心思,继续说:“弟弟,四叔帮东宫找到王省、郑华,又提醒孤王陈迪所在,你回去以后,替我谢谢四叔,若是四叔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就是,孤王经常在皇祖父身侧,自然会为四叔说项以酬。”

朱高炽年纪毕竟还小,闻听此言,心里顿时有些喜欢,但是道衍却是大吃一惊,让皇太孙为藩王说项,开玩笑,不说则已,一说必会引起皇上怀疑,再说,自己出主意让世子来东宫要人,皇太孙交出人后,无非有两个下场,第一,尽失江南民心,第二,纵然皇上知道,会生燕王的气,但是也会感到太孙懦弱,不堪委以国事。

而就算是东宫强留那些人,但自己这方先入为主,加上皇上对于临濠富户的苛刻,想到皇太孙之前懦弱、优柔的性格,也不敢太过于声张,传扬出去,更是大挫东宫锐气。无论是那个结果,目地都是建立打击东宫声望的基础上。

道衍更是知道,还是要造成既定事实,才能给东宫以打击。他是一个阴谋家,虽然最注重的就是兵行险着,绵里藏针。但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地。

可是眼前的这个皇太孙,刚才对自己目露凶光,威胁之意十分明显,却是将前来要人轻易的推辞为要入宫请罪,而却有意无意的提及自己经常出现在皇上身边,说是为燕王说项,但天知道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

要知道,皇上对于亲情颇为看重,要是皇太孙在请罪的同时,将燕王府要人刻意说的仔细一点,不用夸大,以皇上的心思,未必不知道自己所筹谋之目的。那样的话,藩王与京畿私通消息这根刺,就会扎进皇帝心中。

得不偿失,这种折本的买卖,道衍决不会做。

刚要站出说话,东宫这边站出一个人来,正是杨杰,微微欠身,向朱高炽道了一个罪,转身向皇太孙禀报道:“殿下,去宁国公主府一行已准备妥当,殿下若是再耽搁,恐公主要不高兴了。”

朱允炆一愣,没有说过要去宁国公主府啊,何况前日驸马刚来东宫,也未曾邀请,杨杰这是唱的哪一出呢?

不过还是佯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弟弟平日不来东宫走动,孤王一时高兴,还差点没有把正事忘了。姑姑命人来传了两次了,再不去恐怕真的生气了。”

“高炽!”索性走到朱高炽面前,拍拍那厚重的肩膀,恳切的说道:“弟弟啊,要不你在孤王这东宫暂时住下,待到孤王回来之后再与你好好叙叙。”

朱高炽一脸苦涩,全当没有听见皇太孙在那里挽留,东宫属于紫禁大内之地,他一个藩王世子,还真的不敢留宿,要不然脱不了逾制的嫌疑。他在那里一个劲的推辞,却没有看到道衍那隐晦的眼神,那是道衍想让他一起随行去宁国公主府,大家都是亲戚,一起去也是理所当然。

因为道衍刚才和杨杰眼神一触,就发觉此人不是那么简单,于是就怀疑去宁国公主府的真伪,更是猜测出,东宫对于燕王世子前来要人并无防备,只是临时搪塞而已。

第六十三章 应对之策

宁国公主府本来距离紫禁城就不远,但是送走朱高炽和道衍后,朱允炆和杨杰却丝毫没有出宫的打算。www.65txt.com~~~~这也是杨杰提醒的,就是摆明个我就是不想和你说话这个态度给燕王府的人看,以示轻视。

对着杨杰笑了一下,表示感谢,刚才若是朱高炽继续提出要人的话,他还真的有些搪塞不住,倒不是怕此时闹到朱元璋那里自己不好交代,想来老朱也不会为了区区几十个人给自己过不去的,但一直纠缠,对于自己的声名更是不利,因为朱允炆在之前所给人就是一种优柔寡断的形象,否则道衍也不会借此机会怂恿朱高炽上门来。

此事要是放在老朱那种性格的人手里,别说道衍不敢,就算敢也落不了一个好下场,可自己偏偏是朱允炆。难道真的要生活在朱元璋的光环之下吗?

慢慢的走回座位,回转身子,看见了一脸怒色的铁铉,又想起在外面做事的景清、戴德彝和丁志方等人,现在都是未曾有过做官的经验,在东宫一年有余的时间,竟然没有一个杨杰的应变之才,难道自己错了。

“殿下,万万不可交人,否则我们东宫颜面何存?”铁铉终于忍不住的站出来说道。

杨杰却是摇摇头示意其冲动,对着朱允炆行了一礼,接着道:“殿下,唯今之计,不是交人不交人的问题,而是如何善后。”

“其实燕王府也未必在乎这些人留在东宫,毕竟皇上那里态度未明,燕王府也不敢真的循例行事。而如今,皇上雷霆手段,让人措手不及,殿下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将此事的影响消匿于无形,或者是将影响压制于最低,这样才能不妨碍殿下在皇上心中的印象。



朱允炆考虑的就是这些,道衍此举甚是难以拆解,无论事情发展到什么结果,东宫都会陷入被动,也是怪朱元璋不计青红皂白的做事方法。

说是为大明江山消除隐患,难道也不征求一下自己的意见,或者是顾及一下自己的感受吗?也难怪自己那个便宜老爸,也就是太子朱标最后郁郁而终。照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也被憋屈死。

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问杨杰道:“杨卿认为孤王该怎么办?”

“微臣认为,燕王府高估了临濠富户的作用。”杨杰出口惊人后,继续道:“圣上怎么会不考虑此事对于储君的影响呢?只是那些富户被迁往临濠已经近二十年,现在江南虽有影响,但二十年的时间,足可以让江南新生豪门,殿下只要能安抚住人心即可。”

听听也有道理,示意杨杰继续说下去。

“殿下手中,现在有两个优势,其一,苏州的六艺书院,乃是刘三吾老先生主持,老夫子在江南人望颇重,殿下只要加强对六艺书院的支持,至少可以挽回江南士子之心。”

“其二,吴王乃殿下亲弟,当然唯殿下马首是瞻,吴王府王景也是饱学之士,观其所拟《藩王朝观仪》,也是守制之臣,又曾经出任开州知府、山西右参政等职,又有过从政经验,殿下只需派员协助其交好苏杭名士,自会有人维护殿下。”

突然,朱允炆感觉到杨杰的出身,并非他所说的那种商贾身份,因为在谈吐之间,并未将商贾放在心上,而是一味的强调江南士子,不过说的还是十分有道理,商贾虽然有钱,但在如今的大明,在某些方面,连农民的地位还不如,比如说服饰就有严格的不同规定。

农民的衣服可以用绸、纱、绢、布来做,商人只能用绢、布,而不得衣绸、纱之服,如果农民家里有一个人做买卖,全家的衣着就跌入商人的行列,不能再用绸纱做料子了。农民戴斗笠、蒲笠,可以出入市井,包括商人在内的不事农业的人不许戴。

但是杨杰为什么一直把自己的出身归纳与商人一途呢?后面到底包含着什么秘密,朱允炆不由大感兴趣。

听着杨杰侃侃而谈,继而转向铁铉,见他面带愧色,知道惭愧于自己的经验浅薄,更加坚定了朱允炆将其外派务实的想法。

“光是两个优势还是有些不够,无论是刘夫子还是王景,在江南士林中的分量远远及不上两人,那就是方孝孺和解缙。”

听到杨杰说道这里,朱允炆精神一振,他怎么一时忘了还有这两个人存在呢?

不过方孝孺在汉中任府学教授,深为蜀献王赏识,已经聘为世子师。而解缙却是因替李善长辩护而被朱元璋勒令在家修身养性,闭门思过,说是十年之后再用他。

该怎么使这两个人脱出朱元璋的控制,转入自己这边阵营呢?朱允炆刚想问杨杰该怎么办,却被看出了心思。杨杰还未等其开口,遂道:“微臣只是提出,至于如何达成,还靠殿下机敏,朝政非臣之所长也。”

一时感到郁闷,朱允炆心想,今后我要说的台词都被你抢了,让我怎么办。但是杨杰说的也是实情,东宫诸官除了少数由朝臣兼任之外,大部分没有授予实职,说白了,还是自己的幕僚机构,揣测自己的意思还可以,但是要揣摩圣意,还真非所长。

思量一番,还未得到要领,未及片刻,抬头看时,见大殿之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杨杰在身侧站着,一脸凝重。

知道是杨杰将他们支会出去,必是有机密的事情要和自己说。也不询问,只是等待杨杰开口。

犹豫了片刻,杨杰边想边说:“殿下,此次临濠、苏州之事,从正面看,是皇上整顿江南豪门富户,对东宫有所压力,但是从侧面看,也是给东宫一个警示,那就是东宫在朝中没有一点力量可言,而朝臣还未注意殿下。”

“其实,殿下手里还有一个利器,不过大多数人都不清楚罢了…….。”话说到这儿,杨杰已经几近喃喃自语,好似心里正在经受很大的挣扎一样。

“是什么利器?”朱允炆的兴趣被引了出来,却受不了杨杰这股磨蹭劲,催促道。

一咬牙,杨杰说了出来:“殿下,请恕臣刚才犹豫,其实据臣下判断,此次蒋瓛为祸,圣上必会对锦衣卫有所防备,殿下就算是接收清算蒋瓛余孽之后,圣上对锦衣卫的信任也不会有之前那样恩宠有加。”

“所以,殿下不要对锦衣卫抱有太大的希望,其他诸司东宫可以自行筹建。只需要抓住其中一个部司皆可,而这个部司就是锦衣卫经历司。”

第六十四章 内厂

半山园为王安石所建,位于中山门北白塘,建于山岩下,坐北面南,一条防火巷将其分成东西两院。www.65txt.com

西院为正院,东院为侧院,前后三进三楹,三进间设两个长方形天井,后进为内厅。此地距南京城七里,去钟山七里,故名半山园。大明定都南京后,朱元璋将半山园划入皇宫禁地。

平日里有守卫把持,又兼半山园不是出于繁华闹市,所以很少人会接近这个地方,更不晓得此处竟然是锦衣卫经历司办公的所在。

锦衣卫经历司经历王飞有些惊恐的望着正在内厅喝茶的皇太孙,以他五品之衔,再则是文职内官,能见到朝中大员已经是难能可贵,而见到大明储君,那是他平日连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年逾六十的王飞,由于连年不见天日,脸色有些苍白,但正因为如此,更显得年轻了一些,大概只有五十来岁的模样。躬身站在一侧,不住瞄向皇太孙的同时,也注意到在皇太孙后面站立着的一个年轻人,个子不高,露在外面的皮肤居然比他还要白皙。只是脸上带了一个青铜面具,看不出此人的实际年龄。但是据王飞估计,应该不会太大。

“王爱卿,这是南镇抚司佥事杨狄峨,今后经历司由你二人负责,你身为老人,可要提携晚辈一下。”喝了口茶,朱允炆强忍住心里的笑意,对王飞说。

“老臣不敢!”王飞马上跪下受命,他六十余岁了,什么事情不明白,说是让他提携晚辈,其中的意思就是让他听候差遣。所以起身后,又朝杨狄峨一礼:“见过杨大人!”

“王经历有礼,下官初来乍到,还请王大人多加指教。”杨狄峨也回了一礼说道,显然没有充分的准备。

王飞听见杨大人说话,脸上立刻有些不自然起来,这杨大人说话奶里奶气的,分明是个女人,但是看见皇太孙那冷静的模样,对于自己的判断又开始动摇起来。

“难道是个宦官?”王飞想到,陛下不是不允许宦官干政吗?怎么皇太孙派来了这么一个人,随即就打消了自己再往下想的念头,锦衣卫是皇家亲卫,而皇家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操心为好。

而且,自从蒋瓛指挥使谋反被诛后,皇上一直没有任命新的指挥使,而是让皇太孙代管,一个身份是大明储君,另一个身份是自己的上司,双重身份压下来,再给他一个胆子也不敢多嘴。

自己一个五品经历,现在又给他派来一个佥事,佥事是四品衔,谁不知道里面代表着什么呢?不过想想自己的年龄,王飞心里叹了一口气,躬身告退,去通知手下从属了。

待到他走出门去,紧绷身子的杨狄峨才松了一口气,伸手从脸上取下面具,露出一张娇小可爱的小脸,正是杨蝶。

原来,今天皇太孙微服从宁国公主府接了杨蝶后,并未告诉她要做什么,只是说他父亲杨杰推荐,让其帮助自己整理一些文书。待到方才突然说出,看见杨蝶有些措手不及,倒也好玩。

“殿下怎么开民女的玩笑,说我是什么锦衣卫南镇抚司的佥事,万一别人追问起来,我怎么办?”虽然自称了一下民女,却是没有一点民女的觉悟,直接问道。

“谁说是开玩笑了,我说你是,你就是的。”朱允炆也难得说一个“我”字,平日每天都要小心言辞,终于放松了一下。接着就开始给杨蝶讲解为什么要让他来这里。原来,朱允炆已经将锦衣卫经历司合并为东宫内厂参谋处,特地搬到半山园,由于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特别让杨蝶代管一段时日。

~~~~~~~~~~~~~~~~~~~~~~~~~~~~~~~~~~~~~~~~~~~~~~~~~~~~~~~~~~~~~~~~~

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杨杰所料,没有过几天,就在新春佳节来临之际。朱元璋好像迫不及待的一样,下诏曰:“诏内外狱无得上锦衣卫,大小咸经法司”,意思很明显,就是撤销锦衣卫的特权,关闭“诏狱”,并下令所有司法审判行为必须由刑部或者大理寺等执法机关进行。

虽然朱允炆对锦衣卫并没有任何好感,但是此时的他迫切的需要这么一个组织。特别是新年之后,都察院监察御史袁泰弹劾六艺书院有包庇临濠移民之嫌,目标是刘三吾,但是明眼之人都知道是针对皇太孙。

谁给袁泰这么大的胆子,不知道,作为一个监察御史,虽然都御史职司就是专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但是直接面对皇太孙也真的是胆大的可以了,令朱允炆如锋芒在背,不得不想办法除之而后快。

于是,接受杨杰的建议,在自己亲卫中挑选人组建内厂,分为情报处、参谋处、宿卫处和理刑处。其中情报处只负责侦查和提供证据,参谋处负责分析,宿卫处和理刑处负责抓捕和刑讯。这四处并无隶属关系,而是并肩存在,同时只向一人负责,那就是他,大明储君朱允炆。

利用接管南镇抚司和带领缇骑下江南的了解,从锦衣卫中挑选了一部分人充实其中,当然这些林林总总的暂且避过那些文人的耳目,因为杨杰认为锦衣卫为祸在先,无论是朝臣或者是士子文人,对于这种机构都有一种排斥心理。

而朱允炆更是另有打算,关于铁铉等人,他都会找机会将其外派做官历练,东宫的事情知道的越少愈好,也便于以后掌握控制。

这样以来,朱允炆的人手更加是捉襟见肘,杨杰虽然提出了这个建议,但是朱允炆并未完全放心由他来掌控四处,而是令他专控理刑处,职司也就是刑讯逼供,那样在自己身侧,也好有个防备。宿卫处找来了原锦衣卫南镇抚司的李瑞栋和傅友德之子傅雍共同主理。

情报处,叶昇之子跟随自己一年多的时间,被朱元璋勒令朱允炆让其离开东宫,正好领了这个职司,就是参谋处,朱允炆十分头痛。

按照真实的情况,朱允炆觉得自己才是最适合的人选,因为他更能站在历史的角度上看待每一件事情,每一个人。可是为了他不可能把自己的位置摆在那里,所以想到了在苏州帮助他良多的杨蝶。

征询过其父杨杰的意见后,朱允炆终于下定决心让杨蝶接手参谋处,并将其和原锦衣卫经历司合并为一处。

只要是说到经历司,都知道主要是掌管发收公文。相当于朱允炆后世中的秘书处,在各个衙门极为普遍,上至皇室的宗人府,下至各府衙、卫所,都有这个常设机构。很多经历司,只有经历一人而已,并无从属,五品到九品,按照所在的部门不同而品级不同。

要不是杨杰特别提起,朱允炆也不会注意这个部门,东宫也有经历司,不过就相当于一个后世部委的传达室。谁会注意呢。

但是杨杰一说,朱允炆就呯然心动,锦衣卫经历司,对于他来说,可是一个宝藏。其价值并不逊色于张定边送给他的财宝。

因为,锦衣卫的经历司,不但是掌管发收公文,打个比喻来说,更像是一个后世的机要局,锦衣卫以公开、秘密方式和技术手段,搜集的各种情报,都要经过锦衣卫经历司进行备案登记后存档。作为今后追究责任的凭据。

所以锦衣卫的经历司更像是一个庞大的数据库,收藏了自锦衣卫成立之后的所有资料,包罗百官、名士、武将、藩王和大小地方官员十分详尽的言行、背景等等。

杨杰看到自己的建议得到了足够的肯定,心里也十分高兴,不免多说了一些,原来锦衣卫经历司成立的初衷,是为了防止锦衣卫一家独大,只手遮天,所以每当收集回情报之前,都要向经历司备案,防止万一造成攀诬,也好有个凭据,最重要的就是要是皇上要抽查什么档案,锦衣卫能第一时间从经历司中调出。

杨杰说的得意,待到醒悟过来,看到皇太孙正很有兴趣的看着自己,不由尴尬起来,不过仍然是坚持不说出原因,不过此时的朱允炆已经心生不悦,虽没有追问,但神情已经看出明显的不满。

但是,目前正是用人之际,而杨杰的才能又能明显看到,所以朱允炆宁愿相信其有难言的苦衷,不想在此时失去一个臂助,只有暂时忍了下来,不过在两人之间已经埋下了颗不愉快的种子,这是后话。

朱元璋在后世的历史中是一个名人,再加上朱允炆穿越后一直在琢磨老朱的为人,所以不顾杨杰的反对,并未悄然无声的进行自己的发展,虽然不是大张旗鼓,但也是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自己内厂的建设大业。

因为他觉得,朱元璋一直的目标是家天下,不怕自己有野心,就怕江山所托非人。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是正牌的大明储君呢。就做主将经历司搬到半山园内,在那里,一来可以避过有心人的耳目,二来便于更加容易甄别身边人的忠心,也算是完全和锦衣卫脱离关系了。

第六十五章 蛰伏(一)

洪武二十七年六月,经过半年的筹划,东宫内厂悄然成立,并布置下第一个任务,就是清查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监察御史这批官员中,到底都属于哪个阵营,因为这些人平时都挂着左右副都御史之类的头衔巡抚四方,常年在外,等于是朱元璋了解民情的耳目。www.65txt.com

这些耳目一旦被人操纵的话,对于东宫是十分不利的行为,从都察院监察御史袁泰弹劾六艺书院和刘三吾的事情上可以看出,在朝中的势力已经分散,各自为政了。

这次东宫的动作虽然隐蔽,但是所动用的人也不少,为了方便做事,启用了大量原锦衣卫的成员,虽然朱允炆没有指望瞒过老朱,但是在这年发生的一件事情,却帮了他的大忙。

强悍的朱元璋,在自己六十六岁高龄的时候,前年刚收入宫中的李贤妃又为其诞下一子,取名朱楠,是为朱元璋的底二十六个儿子。

虽然此时朱元璋已经是子孙颇众,但老来得子,仍然是欣喜异常,不但大加赏赐李贤妃,同时为天下同贺、与民偕乐,以宣扬其强劲的生育能力和那颗未老的心。遂令工部建十楼于江东诸门外,令民设酒肆于其间,以接四方宾旅。其楼有鹤鸣、醉仙、讴歌、鼓腹、来宾、重泽等名。不久,又诏令增建五楼。

但是与民未同乐,楼也未建成。朱楠出生不到百日,便突然患病暴毙,就在朱元璋这一喜一悲之间,内厂的建立虽然落入了其耳中,但是也未曾放在心中。

可能是朱楠的暴毙让他感觉到生命的脆弱吧,反正朱允炆入宫侍驾御书房的时候,发现朱元璋比之刚刚老年得子的时候,仿佛苍老了很多。~~~~

不堪重负的模样,诏命皇太孙朱允炆入主三法司,也就是大理寺与刑部、都察院的合称,让其断刑狱之事,非谋反之罪,但凡四品一下官员的刑罚,皆交与皇太孙署理、裁决。同时主持修订《大明律》。这样以来,朱允炆手中权势陡然增加,一时间朝中大哗。

其实,在洪武二十六年皇太孙回到京师之后,一直被皇上所压制。虽然未曾明言,但是朝中大小官员都是眼睁睁的看着,皇太孙江南一行,等于无劳而返,不但由于本身的莽撞触怒了皇上,使皇上不顾龙兴之地的发展,将临濠之江南富户尽数迁往辽东。而且将皇太孙任命之吴雪凡迁任于琼州蛮荒之地。

后来蒋瓛坐事入狱,锦衣卫本来是交与皇太孙署理,但是皇上又废除锦衣卫特权,听闻燕王府向东宫要江南富户后裔,东宫前景一片惨淡。正当群臣以为皇上别有心思,说不定是想另立储君的时候,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明镜般的时局被皇上的一纸诏命全部打乱,原本和诸王暗通消息的百官,此刻又开始犹豫起来。

百官本来大都是投机之人,否则也不会有御史袁泰弹劾属于皇太孙的六艺书院。但是看到如此情况,不少官员又收回了那份不安分的心思,开始静观其变。

此时,纵然有人知道东宫内厂的些许事情,但是在前景不明的情况下,谁还会自讨没趣,那不是要承受来自东宫的怒火吗?被锦衣卫吓的有后遗症的官员如是想。

所以内厂的发展颇为顺利,由张定边提供张士诚所遗宝藏作为后盾,内厂编制迅速的扩充至三千人左右,由于时间仓促,所以大部分还是启用锦衣卫原来的成员,也正所谓是换汤不换药,锦衣卫换了个名字,却成为了东宫的嫡系。

这可能也是朱元璋未曾想到的。但是朱允炆深知不能太过于张扬,所以在前期尽量的保持低调,在收集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和都察院御史等人的资料同时,也掺杂了很多琐碎小事,令人摸不着头脑,而达到低调的目的。

而朱允炆自己,则是十分投入的参与到修订《大明律》和纠案平反的热潮当中去了。

大明从立国起,朱元璋就率群臣立法定制,制定了一系列法律法令,其中有代表性通行的有:《大明令》、《大明律》、《诸司职掌》、《洪武礼制》、《礼仪定式》、《孝慈录》、《教民榜文》、《皇明祖训》等。

而《大明令》相当于宪法,是不可动摇的。《大明律》虽然是和《大明令》一起发布,但是由于开始是命左丞相李善长等据唐律撰律二百八十五条,朱元璋一直嫌其有失偏颇,且不愿遵循古例。在洪武六年,诏刑部尚书刘惟谦等详定大明律。次年二月完成,颁行天下遵守。仍脱离不了仿效唐时的“五刑”制,最高刑罚死刑为绞、斩,其刑罚较唐律相异之处是在徒、流二刑下附加有杖刑。

后来一直在修改当中,在洪武二十二年,又诏令太子主持,翰林院同刑部官再次更定《大明律》。但是由于太子次年的病逝一直搁置,现在重新让皇太孙主持其事,不免让百官想入非非。因为只有皇帝或者是储君主持修订。

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百官这样想,而朱允炆此时,也是这样想的,纵然他经常入宫拜见皇祖父,并定时汇报他经手的一些事务,但是朱元璋始终没有表示出什么明显的态度,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或者是对于他处理事情的一些意见。

这一切都显得有些诡异,但是朱允炆观察很久,也只能把这些归咎于朱元璋的丧子之痛中,虽然他不相信老朱会这么看不开,但实在是没有理由能解释这一切。

不过,朱允炆也发现了一些蹊跷的地方,老太监德阳,居然从上次提走蒋瓛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踪影。按照道理,大明在朱元璋当政期间,太监就连出京师传旨的权力都没有,他会去那里呢?

这只是一个疑问,转眼间,八月已经来临,随着梅雨季节的过去,朱元璋好像恢复了一些精神,此时,浙江再次发来急报,太湖水军自从折损了傅友德之后,倭寇日渐猖獗,欺水军无主帅,游走于各卫所之间走私货物,更有甚者,杀人勒索,无恶不作。

在杨杰的建议下,朱允炆对于从江南之地发来的奏疏,一律呈交皇上御裁,之前朱元璋还不为意。但是随着事态的发展,觉得倭寇实在可恨,遂下诏命魏国公徐辉祖、安陆侯吴杰备倭浙江。

第六十六章 蛰伏(二)

洪武二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朝堂之上,工部奏曰,江东诸门外十五楼成,皇帝下诏赐文武百官钞,命宴于醉仙楼。www.65txt.com-====-

工部再奏,督江南诸地之民种植桑枣。且授以种植之法。又令益种棉花,虽免其税,但是遭到百姓抵制,皆曰:“江南田赋重且繁,求免之,否不敢轻务他业”。皇上面色不愉,遂散其朝。

回到御书房,看见皇太孙在那里初阅奏疏,心内稍微平静一些。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也许是老眼昏花,看不见奏疏上的小字,也许是精力不济,朱元璋开始允许皇太孙代替自己批阅一些简单的民事奏疏,不过内阁进呈皇帝的揭帖仍要自己亲自处理。

看见皇祖父面色不愉的进来,朱允炆连忙起身请安问候。朱元璋吩咐孙儿把工部的奏疏挑拣出来读给他听,自己却是闭着双目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年初,朱元璋上谕工部:“人之常情,饱则忘饥,暖则忘寒,卒有不虞,将何以备。比年以来,时岁顿丰,然预防之计,不可不早。其广谕民间,如有隙地,种植桑枣,益以木棉,并援以种法,而蠲其税。”可谓尽心民事,其余裕又足以惠民。

但是江南的百姓却丝毫没有领情,原来大明此时引进占城稻已普遍,水田多产,而抑商政策使百姓种植棉花、桑树等物却没有太大的用处,除了供给官府收购外,一无是处,所以宁愿多种粮食、糯米以酿酒,获利反而更多。

而朱元璋令百姓多种桑枣、棉花,就是为了禁绝百姓酿酒成风,造成粮食的浪费,因为虽然近几年国库充裕,但是辽东、西北和西南各有局部战事发生,全靠中原之地和江南之地供给粮饷,所以也颇为紧张。

且北方苦寒,士卒将官衣被之需,及百姓制造农具之木植皆从其出。

朱允炆只读了一会儿,就知道朱元璋正在烦心什么,但是农事对于他来说,也是很遥远的事情,他也想不出其中缘由,只能照本宣读,

朱元璋听着听着心里便不是滋味,遂拦住不让再读下去,问:“皇太孙以为如何,朕操心农事,担心百姓疾苦,特地命工部组织人手前往民间,教化百姓在田间地头种植桑枣、木棉,这样的话,就算是遇到灾荒之年,百姓欠收,也可为衣食助益。这样做,明明是为了百姓,可是百姓为什么不去遵循呢?”

对于文言文有些敏感的朱允炆听到皇帝这样说,才明白什么是“隙地”,就是田间地头啊,还以为朱元璋鼓励江南百姓种植棉花、桑树等作物而遭到抵制,原来是这样。不由的开始有些佩服朱元璋起来。

古时的男耕女织,顾名思义,就是男子出外耕田,而女子在家织布,这种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被儒家宣扬成最理想的生活方式,如同朱允炆后世中某个阶段宣扬的小康生活水平一样,被定死了模式,因为人人都那样想的话,百姓有了盼头,而朝廷也易于管理。

朱元璋的洪武大治,使被蒙元所破坏的生产状态在朝廷的各项方针面前得到了空前的恢复,诸如军屯、民屯、各地依据不同情况酌减税赋。这些重农政策使历经劫难的中华慢慢的恢复了生机。明初人口仅六千多万,地广人稀,农业的确是国家迅速恢复活力的良方。

但现在恢复之后,那就需要发展了,现在百姓、官府皆是仓廪充足,但是由于大明的抑商政策,再加上禁海绝商。使百姓们富裕出来的粮食、桑棉只能卖给官府,且出价不高,所以极大的打击了百姓生产的积极性。

有些事情,执政者急在心里,而百姓却是只顾眼前,诸如江南富足,百姓只要稍加耕作,便可衣食无忧,而至于北方苦寒之地的灾荒、追击蒙元所产生的消耗,距离百姓本来就是一个很遥远的事情,再加上消息闭塞、朝廷没有加以引导的缘故,所以百姓宁愿多种一些粮食,至于桑棉等物,只要够用,就不会有人操心了。

至于说种这些作物官府不收税赋,那和他们有什么相干呢?每个百姓心里都有一杆秤,心里和明镜似的。你现在说的不收税赋,但是我要是大力种植,过个两年,或者朝廷需要钱粮,再行收受,我怎么办,还不如现在就不种呢。

朱元璋对于这种情况也是颇为头痛,诸多引导收效都不是很大,而作为一国之君,肯定看事情以大局为主,看着北方将士因棉衣被褥缺少,而天气稍微转凉就只能固守在城池之中,任由一些残余武装在那里掠夺百姓,

看着将士们由于粮饷供给线太长,每次追击敌人只能适可而止,他心里也是十分焦急,但是对于百姓又不愿用强,否则他只要一道诏书,说税赋中必须要包含多少、多少的棉花、蚕丝或者布匹。那样即可达成愿望,但朱元璋毕竟是苦寒出身,深知百姓心中所想,所以面对大明这群知足的百姓一时也无可奈何。

其实也很好解决,只要加大通商力度,以利诱之,哪怕就算是你收重税,也会有人主动去种植,否则,只要自己够用,谁管他人死活啊。

朱允炆想通这一点,想到再次和朱元璋提及通商贸易的事情,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正在犹豫间,看见太监小心翼翼的从外面端上一个金盘,里面装着一些白晃晃的东西有点眼熟。

正在怀疑间,朱元璋抬头看他一脸的好奇,招手让其走近身边,指着盘中的物事对他说道:“这是山东进贡的长生果,你也来尝尝吧。”

不用朱元璋介绍,之前朱允炆已经认出,只是不敢肯定,待到走近之后,虽然心里有所准备,还是吃了一惊。原来,所谓的长生果,竟然就是他后世中经常吃到的花生。

见到在后世中经常见到的食物,原本不该那么吃惊的,但是朱允炆在不少小说中都看到说花生是十六世纪才传入中国的。而且他身为皇室中人,平日也未曾听说过有此物事,但听到朱元璋说是什么“长生果”,心里就有些计较,走上前去,捻了一颗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着。

好像是在回味,但是心里却有了说服朱元璋的说法。

第六十七章 蛰伏(三)

又捻了一颗,朱允炆品尝着那久违的味道,被朱元璋传进御书房的花生,并不是如同后世油炸、醋泡、水煮制成,而好似把晒干的带壳花生用炭火慢慢烤熟,在烤制的过程中添加不同的香料,冷却后在除去外壳和红衣后,很细心的将每个花生仁都分开来,显得尤为白皙,怪不得开始没有认出来。(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皇祖父,这长生果味道真的不错,不知道山东进贡的多吗?孙儿想带回去一些,给母亲尝一下。”不知道深浅,朱允炆小心的试探。

虽然是这样说,朱元璋还是十分欣慰的看了他一眼,因为这才是他心目中那个乖巧孝顺的孙儿。但却是摇摇头,却把眼睛看往端花生上来的那个太监,心神领会,那太监磕了一个头,随即退出门外,急速的往御膳房而去。

“这长生果,孙儿倒是在一本书上见过,却一直没有口福……。”看见老朱那么痛快,朱允炆也只好没话找话的说着,也不管说的对或者不对。

“此物又称为花生,或者是金果。最是滋养补益,长期食用有助于延年益寿,所以才叫长生果。且长生果富含油脂,一石可以出油六十斤左右……。”绞尽脑汁的在心里换算着自己那可怜的知识,朱允炆只是想引起朱元璋的重视,至于换算的对不对,他不是农业大学的学生,所以也只能靠猜测,反正在后世听说花生出油率在百分之五十,而古代的一石等于大约一百二十斤左右。

果然,话没有说完,朱元璋“咦”了一声,注意力已经集中到皇太孙的话题上了。别看身为皇帝,却对于民事比较关心,他知道就算是皇宫中品质最好的胡麻油,也不过是出油每石三十多斤的那个样子,而这长生果竟然是胡麻的一倍,怎么能不让他有些关注呢?

但仔细一想,又有些失望,道:“能让地方当做贡品的,产量必是极少稀罕之物,这长生果虽然是宝,但也无用。



“不过孙儿却从书中得知,长生果是可以人工栽培的,而且产量极高,且不择土地,只要侍弄的适合,可谓是大明新增之一宝。”

“哦”朱元璋饶有兴趣的看着孙儿,说道:“允炆不是一向喜好诗书,什么时候对农事也有所涉猎了?”

“孙儿不敢,只是在苏州时,得到皇祖父遣往的张宗浚的人提醒,知道百姓辛苦,所以一直记于心中。不敢有忘……。”

“其实,孙儿方才看到长生果,想起了一些关于种植桑枣、棉花的心得,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说看!”虽然让朱允炆说,但是从语气上能听出,朱元璋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因为这个孙儿虽然不能说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吧,但从小生长在皇宫大内,没有体验过民间疾苦,单凭从书本上看来的那些东西,能有多少用。

“孙儿听说,洪武三年,因大同粮储要运至边关,由于路程遥远,被服役的民壮消耗竟然达到近三成。所以有人建议利用商人,於大同仓入米一石,太原仓入米一石三斗,给淮盐一小引,如此以来则转运费省而边储充足……。”

朱元璋点了点头,捻须回忆着当初的情况,当时为了北征,他答应了这个要求,召集商人运输粮食而给予盐引,谓之开中。其后各行省边境为充足边储皆循序此例。不过按照道路远近的不同,或者视情况的轻重缓急,分别从五石至一石有所不同。但是不知道和今日工部所奏之事有何关系。

有些疑惑,但是并没有发问,任由朱允炆说下去。

“孙儿刚才得见长生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朝廷不按照此旧例,将各地种植不同作物呢?然后再引导商人相互而走。因为孙儿在苏州得知,百姓种植,都有习惯成自然的现象,什么庄稼多产增收,什么庄稼省时省力,他们就种什么,多年的习惯,皇祖父想转变,恐怕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我大明既实行军屯、民屯。然而却是粮食满仓廪却罕见棉桑,要是强制棉桑却会造成粮食的减产,难过灾荒之年。且农作物还有夺地之嫌,诸如,北方之小麦和油菜籽,同一季节,百姓当然挑选产量高者种之。那样的话,百姓粮食充足,却是罕见油腥,还是不能达到各地自足,”

听到这儿,朱元璋不免真的有些失望,孙儿能提出这般疑问,已经是不错了,可还是想着那些商贾的利益,不过也不想就此打消孙儿的积极性,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当然,要是各地物产齐全,诸事皆宜,又反而无所依赖,不利于朝廷控制。所以孙儿想,为什么不让辽东、西北等地种植于江南不同的作物,然后由官府引导相互交换,这样以来,一则有利于朝廷税收,二来,各地相互牵制,便于我大明江山稳固。”

“为何?”朱元璋明显有些意动,但仍是冷静的听朱允炆分析。

“孙儿偶然得知,在西北边陲,天山的南疆、北疆。由于得天独厚的气候,日照时间较长。而木棉是一种好热喜光的作物,那里长时间的日照,充足的积温以及长无霜期给木棉的生长创造了非常有利的条件。因此,种植木棉一定十分高产。”

“而辽东,各种矿产丰厚,且有棒打狍子瓢舀鱼,人参、貂皮、鹿茸角成为三宝,极为适合扬鞭天下,那里的部落以放牧为生……。”

“江南号称鱼米之乡,有话说“湖广熟、天下足”,正是我大明的粮仓…….”

……。

“孙儿认为,不如利用各地的优势,形成相互依赖之势。那样由朝廷居中调度,诸地各自为政,便于朝廷控制。”

“诸如新降之蒙古诸部、朵颜三卫、辽东女直等等,各部落不事农耕,长于放牧。朝廷以粮食换取他们的牛羊,他们就会不事生产。对朝廷的依赖性越强。如果将来他们一旦有了异心,朝廷只要切断相互贸易,在我们大肆的收购其牛羊后,恐怕无粮断炊之下。纵有造反之心,也要担心后继之粮…….。”

朱允炆说的**裸,但是朱元璋却也听的有味,渐渐两眼放出光来。

~~~~~~~~~~~~~~~~~~~~~~~~~~~~~~~~~

PS:大家一定在鄙视虫子每章的字数,可是在没有推荐的情况下,虫子只想多在页面上露脸一会,哪怕十分钟,也会被多一个人看到,虫子只想多一个人支持,请大家原谅。多多支持虫子。

第六十八章 蛰伏(四)

作为大明储君的皇太孙,手里却亲自抱了个杏黄色的袋子回到东宫,让一路上遇见的宦官、宫女个个暗暗称奇,几个想要讨好皇太孙的内侍过来帮忙,却被踢在了一边跪着。www.65txt.com

反倒是吓的索索而抖。

袋子内装的正是山东布政司进贡而来的花生,朱允炆没有想到,这个在他后世随处可见的日常小吃,在明朝倒是成了宝贝,整个南京紫禁城也只有这么一小袋而已。

回到东宫,朱允炆仍在鄙视那个叫秦天极的山东布政使,就算是十分难得,也不用把花生夸的好似人参一样吧,说什么长生果采摘于乳山之巅,濒临碧海,吸收了蓬莱仙气……,听前来汇报的太监将山东进贡时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面无表情的他其实早就笑的肠子打结了。

但绝不会笨的去揭破这些谎话,那个秦天极越是将花生说的珍贵,那么以后万一培养成功了,自己才能显得功劳够大,万一种不成,呵呵,那也有个推辞是不,因为种植这门学问在朱允炆心里,仅仅限于挖坑将种子放进去浇水那么简单。

朱元璋已经将钟山附近的一处皇庄指定给他,让在那里试验,皇庄之内不缺乏有经验的老农,自己只要是将事情吩咐下去就可以了。

今天最大的收获当然不是花生了,有些得意的朱允炆将那袋子放在身旁的案几上,然后令宦官前去召铁铉前来。

今天最大的收获,就是借机将铁铉抛了出去,山东布政使由于进献贡品,加上任期已满,被朱元璋调回京师任礼部右侍郎。那个位置空了出来,朱允炆趁机推荐铁铉,说是要派得力之人去山东勘察地势。以便于寻找适合花生种植的地点。

显然,老朱的心情被其孙儿调理的不错,连犹豫也没有犹豫就准了,不过朱元璋也不是无的放矢。居然对铁铉近一年在东宫的表现显得比较清楚,也很满意朱允炆的推荐。

老朱的心情之所以不错,还是源于朱允炆那种在当时比较新奇的言论。利用贸易关系,达到控制和被控制的功效,这个在后世中已经成为潜规则的方法,在此时的大明显得还是那么的新颖。

从这点,老朱甚至可以分析出了一些经济战的雏形,当然,是针对北方游牧部落的,只要利用其对粮食的需求,达到瓦解其部落联盟的目的,只要不操之过急,就可以将其各个击破,各部居无定所,只要利用其对粮食的依赖,再利用商人如同蝗虫般的收购其牛羊,使其根本没有库存,那么很难再联合起来和大明做对,如同温火闷饭,不觉饭熟。

以北方苦寒之地所产出牛羊,远远不能满足大明几千万百姓所需,而仅仅凭借江南余粮,就可轻易满足那些部落所消耗。如果按照皇太孙所提,再以大明之奢侈品引诱,那些游牧部落拼命的养殖,也不足于他们消耗,长久下去,这些部落只能渐渐南移,融入到大明的疆土中去,北方将再无战事……。

对于朱允炆的说法,虽然涉及行商兴盛,但是还是要有官府主导,朝廷主持,那样的话,朱元璋对于商贾纵然有些厌恶,但要是由自己来做庄家,还有什么抵制的呢。

此策可行,虽然有很多地方仍未听懂,但是凭借老朱拿敏锐的政治嗅觉,仍是让皇太孙写一份详细的策论来仔细参详。

这一切都归功于朱允炆参与修订《大明律》后的了解。由此可以推测的很多内容。

大明定的各项制度,大都是借鉴了唐制,宋制,也借鉴了元朝的种种不利,其实都源于秦,秦迁九鼎,分郡县,基本上就订下了这样的框架。历经汉唐,不过是修修补补,儒家根据帝王喜好的增增减减。从来没有大的变化。

朱元璋从来未曾满意过,要不,也不会将《大明律》几次修改近三十年仍未定论,不管是基于唐制、宋制……。都有前车可鉴,作为开国君主,谁不想创下万世基业,但所借鉴的全部都是亡国的制度,这一点让皇帝心中最有芥蒂。

怎么才能找到稳固万世基业的柱石,这应该是徘徊在朱元璋脑海中几十年的问题,为此,他大举分封藩王,是沿用周制,因为不管怎么说,周朝也延续了八百年,又吸取了唐代藩镇的教训,藩王只封给自己的儿子,这样的话,可以使国祚更加稳固。

在朝廷的统治中,仍然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东西,万世基业将依靠在那里?朱元璋不知道,但是突然听到这样新奇的言论,虽然和儒家的治国之道有些悖逆,但是他不在乎,因为他是穷苦人家出身,儒家没有给他带来半分好处。

从朱元璋废除丞相制可以看出,他对于文人要是没有统治上的需要,根本没有半分的好感,因为大明是朱家的大明,而这些文人是来分属于自己这杯羹的……。

朱允炆坐在那里静静边等着铁铉被传召过来,边揣摩着朱元璋的心思,单凭今天老朱的表现上看,对自己所提出的建议已经有所心动,只是没有前例可循,不敢轻易行动罢了,而朱允炆也从未想过,朱元璋能对自己言听计从。

饭,总要慢慢吃的,由此以来,朱元璋的心里已经被自己扎了这根刺,只要自己利用铁铉在山东稍微有些成绩,那么先例一开,就会一发而不可收。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铁铉去山东布政的力度,和皇庄内花生试验田的建设。

没有想到自己穿越成大明储君,还是要和种田打交道,难道在后世中种田文看多了的报应?

心情愉快的和自己开着玩笑,朱允炆突然听到殿外传来宦官那尖锐的嗓音:“铁铉奉召参见太孙殿下!!!”

“让他进来吧!!”由于心情不错,说话很随意,也没有用那个“宣”字,扫眼看去,铁铉那高硕的身形后面,居然还跟着一个瘦削的身影,仔细看,朱允炆的心不争气的跳动几下,此刻他最不想见的,就是此人。

竟然是小维,装扮成侍卫的模样,大摇大摆走进了文华殿。

第六十九章 蛰伏(五)

铁铉得知自己即将赶赴山东上任的消息,竟然没有掩饰满心的喜悦,虽然素来稳重,却也没有能制止脸上的眉飞色舞,让朱允炆本来郁闷的心里更加觉得堵得慌。www.65txt.com

随手将装满花生的袋子给他,然后布置了一个自己临时想到的任务,那就是根据花生的模样,在京师附近寻找还有没有类似的种子。另外,就是收集各种稀奇的作物或者种子来让自己甄别,希望能够再有惊喜。

本来还想让他快马去杭州或者广州、福州等沿海地区转一圈呢,不过想想时间上来不及,铁铉还要去山东赴任,所以只好作罢。

想着浩大的京师,铁铉的脸上不由露出苦意,这样,朱允炆的心才平衡下来。让他下去立刻执行,然后才去面对小维那英姿飒爽的侍卫装扮。

此刻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小维和杨蝶,因为今天老朱还提了一件事情,就是关于纳妃,朱元璋已经帮他选定了光禄少卿马全之女作为正妃,还有常氏、岳氏作为侧妃,丝毫不容朱允炆反对。

今天心情大好的之下,老朱当场拍板,在春闱之前,让钦天监择个吉日给办了。并提醒朱允炆,在此之前,要将他从外边带来的那两个女子处理好。

朱允炆不知道处理代表什么含义,没有出他所料的是,老朱对于张定边孙女的身份还是十分介意,特别突出了他对于杨蝶时安排,表示赞同。但提及小维,口气就严厉了很多。

虽然没有什么承诺,可是一个男人的自私心作祟,俨然已经将二人当成自己的猎物,只想拖延一段时日向老朱求情的,但是现在自己纳妃在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排比较好了。~~~~心里也颇为纠结。

看到小维气鼓鼓的样子,朱允炆心里暗道不妙,难道这丫头能掐会算,已经知道自己纳妃在即了不成。不可能啊,现在连自己还不知道婚期,这丫头能有天大的本事。

朱允炆悲哀的发现,受到后世中女权主义者的影响,自己穿越回明朝两年了,竟然没有融入伟大的封建大男子主义,依旧很在意女人们的心思,难道自己大学几年上傻了不成。

转过头暗自叹了一口气,随即又转回头来,脸上已经布满了那种狼外婆般的和蔼笑容。说:

“小维,是想无暇大师了?还是想和铁铉一起去山东啊,那离海边近,说不定无暇大师会去经常看你?”说着这些话,心里狂希望小维立即承认。

但随即梦想就破灭了,听小维否认道:“你才想去山东呢?我爷爷说让我老老实实的呆在京城里,不要乱跑,他会来看我的。”

失望,但是不甘心,朱允炆继续引诱道:“其实山东很好玩的,刚才铁铉拿走那物事叫长生果,你不想去那里找一点给爷爷,让无暇大师也长生不老吗?你要是真想去,我可以让你像蝶儿一样,带个面具当官,管几百号人,多威风啊!!!”

“你就想着蝶姐姐,把人家扔在公主府不理会……。”

谁知道朱允炆这次真的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正触痛了小维的伤心处,回到京师之后,接受驸马梅殷等人的劝解,他有意无意的有些疏远小维,纵然是在宁国公主府,为了对皇太孙负责,梅殷也专门找人盯着小维的一举一动。

也不知道这小维今天是怎么和铁铉一起进来的,等回头一定要问个明白。不过那是后事,现场看见小维的嘴唇一掀,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心道不好,让那些宦官们看见在文华殿上一个侍卫对着自己瘪着嘴哭,成什么体统,心思急转,不过还未想出对策,那边已经是多云转晴了。

“是你自己说的啊,要把我像蝶姐姐那样封个官做,你是太孙殿下,说话不许不算数…..。”小维的眼睛露出狡黠的笑意。

朱允炆被这个急转弯拐的鼻子差点没有气歪,堂堂后世一个大学生,思想竟然跟不上一个古代的小丫头。

不由有些气急败坏,努力让脸色阴沉下来,冷声道:“你还知道孤王是太孙殿下啊?信不信孤王把你发配到辽东,让你永远也见不到爷爷!!!”

“呃!”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被吓着了,小维此时竟然打了一个嗝,朱允炆刻意营造的紧张气氛,也随着这个嗝消散了不少,而小维却是静了下来,一双凤目紧盯着朱允炆,看了片刻,突然轻笑道:

“我不信……。”

血管差点没有爆,朱允炆方才还以为自己吓住了小维,而紧盯着自己的感觉是有些害怕的意思。心里正在自我感觉良好,谁知道半天来了那么一句。

正在十分之没脾气时,又听见小维说:“知道刚才是吓我的,不过不去山东对太孙殿下…..你有好处啊。”

“什么好处?”没声好气的问道,朱允炆心里发誓要学习大明男儿风范,坚决不再犯低级错误。

“好处就是…..,”仍旧是狡黠的笑容,小维故意拖长声音,用眼瞄着朱允炆的反应,看到其刚要发作,马上接着说下去,好像要把这个皇太孙给噎死一般。

“好处就是,你刚才给铁铉的那东西,我吃过,而且在泉州的时候,还帮助山下的老爷爷种过,在泉州不叫长生果,叫做番豆,听说是一些商人从海外带回来的。不过爷爷说,番豆在大明其实很多地方都有,原产就是在山东那里。”

七十多岁老而成精的人,说话应该是有些谱的,看来花生的普及是可以的。朱允炆长吁了一口气,不过听到小维说她种过,心里一动,忙说:“那你说说,我看是不是真的。”

“我说了,你可不能让我去山东!”小维歪着头和朱允炆讲着条件,脸颊紧绷,酒窝又现了出来。

“嗯……!!”有些累了,很随意的答道。

“种番豆那老爷爷就在我们清源山下,姓田,对我可好了,小时候路过他那里,田爷爷就给我番豆吃,最后我经常趁爷爷不注意,下山去偷着吃,田爷爷捉到我也不生气,还教我怎么种……。”

“捡重要的讲……。”朱允炆的头开始剧烈的痛起来,虽然只有一个女人,但是五百只鸭子在耳朵边叫的滋味也不好受,任由小维在这里自由发挥,估计到明天也说不到正题上。

“我讲的就很重要啊!!”小维拖长嗓音讶然的说道。

伤害力绝大的天真无邪,朱允炆真的是没有脾气,索性闭上眼睛养神,全当听故事了。

第七十章 蛰伏(六)

从播种到田间管理,再到最后的收获。www.65txt.com-====-

小维虽然耗了近半个时辰,倒也说的头头是道。其实朱允炆也没有听进去多少,但凭小维知道花生是从土里挖出来的这一条,就能判断出其所言非虚。因为光靠臆测,那白晶晶、珍珠般的物事,谁会想到是长在土里面呢。

如果是臆测那么准,也不会有“北人食菱”中,“山前山后长菱角”那种笑话了。想到这里,不禁的又笑了一下,心中有了一些计较。

小维说的是口干舌燥,眼巴巴的看着对面的皇太孙朱允炆,希望自己的一番卖弄能够引起对方的注意。

“那个田爷爷,你能把他接过来吗?”朱允炆问道。

“能!”没有半点犹豫,也不知道是出于自信,还是别有原因。不过朱允炆不去计较这些,既然有人会种植花生,那么自己的皇庄之旅就会顺利很多。

不但如此,他还要召集全国各个地方的农业方面的人才,重新编撰农业书籍,既然老朱关心农事,而农业确实也正是现在大明的立国之本,利用这项事业巩固自己的威望,要是连这一点也想不出来,那他可就白白的穿越一次了。

甚至,在朱允炆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更为邪恶的想法,就是找个机会,让方孝孺、解缙等人出山,开始编撰所谓的什么《建文大典》或者是《洪武大典》。间接的抢朱棣的风头。

因为在朱允炆的心里,其实对于朱棣十分不以为然,无论历史中怎么说朱棣的丰功伟绩,那都是为胜利者歌功颂德。

至少穿越之后,除了满身的杀气之外,他实在是看不出有哪一点圣明君主的样子。

再想想后世历史中知道的朱棣所作所为,一个圣明君主不会诛杀人家十族吧,一个圣明君主不会让臣子的妻子女儿沦为娼妓吧……。

所有的一切,在朱允炆心里都算不了什么,唯有一个《永乐大典》,成为朱棣在世人心中的亮点,不过《永乐大典》在朱允炆穿越之前的后世中已经成了残本。也是一种遗憾,既然自己即将成为建文帝,怎么会把这个功劳拱手让给别人呢。

除了《永乐大典》,就算是郑和七下西洋,在朱允炆的眼里也不算什么,空有那么大的舰队,空有那么强的水军力量,在一路歌舞升平中,说是将南洋诸国吓的屁滚尿流,但是却愣是将处于身侧的日本和朝鲜留给子孙作为麻烦。

我的舰队,强大的第一天,就是将那岛国从世界上抹去,卧榻之旁岂能容他人酣睡,我不去占领,还等着几百年后美国人占领吗?

想到这儿,朱允炆不由的站了起来,吓了旁边的小维一跳。惊讶的望着他,不知道这个太孙殿下又发什么癔症。

旁边的小维一动,朱允炆马上就醒悟过来自己身侧还有人,讪讪的朝小维笑了一下,想到了一个问题,忙问道:“你是怎么说服铁铉带你过来的?”

这个问题就比较严肃了,若是让别人知道,铁铉这可是死罪,没有诏令带人进入紫禁城,虽然只是东宫,但也形同造反了,他不相信铁铉有这么大的胆子。放到老朱手里可是要诛九族的。

小维开始以为已经逃避过了这个问题,现在猛然听见问起,一抹红晕出现在耳际。本来大大咧咧的她,此刻竟然有些扭捏,小声的回道:“殿下回来问他吧!”

看着此刻小维的神情,要不是了解他们二人,说不定还真的会往歪处想,朱允炆心跳一下,小心试探道:“是不是无暇大师有什么消息要你捎过来呢?”

白了朱允炆一眼,小维没声好气的说:“还捎信呢?我现在就算是在房间内休息,都会有人在外面看着,就算是有信,怎么给我啊,何况,自从上次苏州爷爷离开,快一年了,还没有消息,小维真的很想他老人家……。”

说着说着,声音有低了下来,转眼间就有了哭的意思,暗道了一声晦气,自己没事提什么怎么来的,回头问问铁铉不就都知道了吗?

决定不再问下去,朱允炆看到殿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想着不早些将其送出宫去,到了皇城落锁之后就不好办了,刚想说,就听见小维那边传来呜咽声,心道不妙,只听见那边抽泣着说:

“爷爷临走之前说过让我听殿下的话,小维也知道自己有时候有些任性,但殿下不要将小维孤零零的一个人放在公主府好吗?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做什么都被人看着……。”

朱允炆的心里有些黯然,他知道宁国公主这样做要不是出于皇上的授意,要不就是为自己好,小维毕竟是张定边的孙女,作为皇帝的,都会顾忌一个不愿意投降的人吧,不过看着小维这样,他心里也不好受,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却被软禁起来,心中的难受可想而知了。

但是自己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解决此事,做事过激,只能导致朱元璋下狠手,说不定为了自己这个大明储君的选择正确,采取辣手摧花的手段,那可什么也挽回不了了。

想了一下,轻声道:“小维,你先回去,过几天我派人去接你,送你去个没人管得着你的地方,到时候你要像蝶儿那样帮我的忙啊。”

“我不去山东。”斩钉截铁似得,此时的小维竟然脸上没有了泪痕。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朱允炆一身的冷汗,心想,这女人都是什么做的,说哭就哭,说停就停。难不成刚才就是哭给自己听的?

“不去山东,不过你要听话,要不我真的让铁铉把你带到山东去!!”事情已经到这份上了,只好哄一步是一步了。

小维得到肯定的答复,喜盈盈的随侍卫回宁国公主府了,可是朱允炆却是心里有些发怒,连连催促侍卫出去传铁铉回来。要是不搞明白小维怎么会来东宫,估计今晚睡觉都睡不着。

~~~~~~~~~~~~~~~~~~~~~~~~~~~~~~~~~~~~~

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由于天色已晚,宫门落锁,晚膳后,看看天色,知道铁铉已经肯定回不来了,心中有事,睡不着觉,来到院子里,望着闪闪的北极星,回想着,朱棣此时在做什么呢?最近该有什么动作了?

第七十一章 蛰伏(七)

铁铉做事认真的程度还真的令人放心,在东宫侍卫没有找到,而自己还不满足的情况下,到了第三日,才满身灰尘的回到东宫覆命。(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而此时的朱允炆已经知道他为什么会冒险带小维进宫了,因为第二天,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朱元璋突然驾临东宫,并且直接将黄子澄、齐泰、景清等人喝斥出去,屏退左右,直接问关于小维的问题,面色极为不善。

半晌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来,小维让铁铉带她入宫见他的理由,竟然是自称有了身孕,面对老朱的质问,朱允炆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吐血的感觉。

这还是大明的女子吗?这还是封建礼教下的女人吗?这分明就是他后世生活中的小太妹。也难怪宁国公主府的人不敢阻拦,也难怪铁铉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也难怪老朱这么暴怒……。

一切疑团解开后,朱允炆却有了种轻松的感觉,虽然他是冤枉的,虽然他和小维手碰手的机会都屈指可数,虽然……。但是他不能否认,要不然小维无论是什么身份,只有死路一条。

老朱的神经可不是那么好调理的,要是让朱元璋知道自己受了愚弄,发起火来,恐怕是天子之怒、血流成河啊。

他不否认的原因,还有一条,因为他从朱元璋暴怒的眼神中,仿佛看出点什么,是什么呢?一边任由老朱的唾液喷洒在自己的脸上,一边急速的思索着,心里一动,突然想到了,老朱的眼神里,仿佛只有暴怒,却没有杀意。

再想想关于老朱的传言,加上自己穿越后的了解,他突然想起了一条,就是朱元璋虽然嗜杀,但是对于自己的亲人却是很好。

虎毒不食子,这一条在历朝各代皇帝中,真正做的还真没有几个,而老朱绝对是其中的翘楚,虽然三宫六院儿孙众多,但是却对于糟糠之妻的马皇后尊敬有加,甚至马皇后病逝到如今,朱元璋竟然没有立后。

虽然儿子也经常犯错误,传言秦王不法、晋王要谋反等等事情,在老朱的眼里最多也是召回来骂一顿,然后关几天让其面壁思过后就没有事情了。

自己的便宜老子太子朱标,因为杀功臣的事情,顶撞老朱,差点没有气得老朱爆血管,也只是拿着椅子要砸,从种种迹象上看,朱元璋是皇帝,是大明的皇帝,但是却从没有忘记自己是儿子的父亲、妻子的丈夫。

那么老朱就是一个家庭观念比较强的人了,既然知道小维有了自己的骨肉,会网开一面也说不定。面对小维闯下的祸,朱允炆此时也只能硬抗似得去撞运气了。

事情的发展果然没有出乎朱允炆的预料,发过火后,朱元璋平静了片刻,就问他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朱允炆暗自庆幸,幸亏昨天知道小维会种植花生之后,就准备让小维去钟山皇庄那里主持种植,算是有点准备,否则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跪在地上,向朱元璋叩了一个头,再抬起头,已经是满脸的懊悔,说道:“皇祖父,孙儿知错了……。”

“一句知错就可以了?朕问的是你准备怎么处理此事?”

“此女来历皇祖父想必已经清楚,那是决计不能进宫的,但又怀有孙儿的骨肉,所以允炆刚才想,也许将其圈禁在钟山皇庄是一个处理办法,不知皇祖父能同意否?”

“圈禁……?”

听到老朱重复,才想起圈禁是清朝的对付宗室的刑罚,在大明尚未出现这种刑罚,连忙解释了一番。

朱元璋点点头,算是理解,看看跪在地上一脸懊悔的孙子,心软了一下,的确,他的子孙满堂,但毕竟小维所怀的骨肉是皇家血脉,而且是他的第四世子孙,在生气的同时,也有些渴望。毕竟在当时的大明,能见到自己重孙的人实在是不多,而自己又垂垂老矣,不知道还能活上几年。能见到也算是自己的福气吧。

当然,他心里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等重孙生下来之后,定要接进宫来抚养,而这个小维,是绝对不能留在这个世上,不过他不会将这个想法说出来,允炆如同其父一样仁和,想必闻之后定会露出破绽,到时间这妇人来个鱼死网破,倒是会折损了朕的皇家血脉。

知道孙儿有了安排之后,朱元璋也稍微放下心来,朱允炆趁机上奏,说要以钟山皇庄为种植基地,广招天下务农高手,并召集国子监学生,准备重新修订北魏贾思勰所著的《齐民要术》。

看到朱元璋感到一些兴趣,于是马上命宦官将最近从大内借阅出来的《齐民要术》等农书拿出来,侃侃而谈。

言道,《齐民要术》成于北魏年间,而当时北魏正和南朝对峙,所以书中主要内容是讲述黄河流域和北方的农业情况,而南方地农业则很少。而现在大明天下一统,要有一本贯通南北、包罗万象的农书,才能尽显天朝重农的决心。

同时,又拿出了北宋时期所著《陈旉农书》。这本书分上、中、下三卷,上卷概括地讨论以水稻为主的耕种方法,其中也谈到了麻、粟、脂(芝)麻、萝卜和小麦等辅助作物。中卷专谈水牛,水牛是江南地区适用于水田耕作的唯一役畜。下卷专谈蚕桑,从种桑起,到收茧止。正好补充了《齐民要术》的不足。

而蒙元时期所著的《王祯农书》。共分三部分:《农桑通诀》、《百谷谱》、《农器图谱》。第三部分占全书的五分之四,是全书重点所在。正好可以弥补百姓看不懂的情况下,有民谣、口诀和图谱示例,那样凭借自己新式印刷机的快捷,甚至可以将一些口诀变成歌谣传唱,将可以最快的被农民所接受。

朱元璋本来是兴师问罪而来,可是没有想到,却被孙儿的思路吸引了注意力,再也不提小维的事情,只是随着朱允炆的指点不断翻动着各类书籍。

最后,嘴里吩咐朱允炆写个关于组织力量编撰全面总结大明目前最先进的农业耕作地百科全书的折子交与六部议审。其实心中已经下定决心要按照方才孙儿所说的那样来编写一部全面超过《齐民要术》的农书了。

——————————————万恶的分割线————————————————

PS:蓝袜说的对,虫子有些懒了,懒的连章节名字都没有去想,从下一章开始,要痛改前非,不在拖沓,每章3K以上,每天必更新,违反者第二天加倍。请大家监督,并支持。:)

另外,中午时还有一章。

第七十二章 大明百农

洪武二十七年九月,皇太孙上书编撰《大明百农》的折子摆在了朝堂之上,在皇帝的引导下,没有经过任何的阻力边获得了通过。www.65txt.com

皇帝下诏,命各省布政举荐农学专才,以备皇太孙用。于是天下熙熙攘攘忙成了一片,不过由近至远,各种人才都陆续往钟山脚下而来。朱允炆这次下决心要树立威信,而且编撰的《大明百农》也是为了下一步的行动,也就是为了编撰今后的“大典”造势,所以自然是下足了功夫。

从六艺书院调拨了大约三百人左右的贫寒士子,作为书写、绘画和收集资料的备用人手。接受工部有经验的官员建议,准备以农本、田制、农事、水利、农器,树艺、蚕桑、种植、牧养、荒政等十个重点来编撰农书。

当然,《大明百农》不仅仅是皇太孙的形象工程。最重要的是要投入使用,要能广泛传播以提高大明百姓的农业技能,也只有那样,才能使自己的形象在大明的最基层生根发芽。

在考虑一番后,朱允炆准备按照后世中百科全书那种编撰方法,在编撰的时候尽善尽美的同时,不但有详细的解释,并且还配有大量的图谱。以便于不识字的农民辨认。同时要求详细分类,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比如说农事中就包括《谷谱》、《麦谱》、《豆谱》、《麻谱》、《油谱》……等等几十个谱别。

又诸如在农本中收集全大明上下各地的种植民谣、谚语。一些琅琅上口的农谣如:“早出白云天要风,晚上黑云天要阴”、“早上浮云走,下午晒死狗”。质朴有趣的农谣不仅可以让百姓朗朗上口容易记忆,而且也能获得了生活的经验和知识。并推陈出新,总结新的耕作经验,便于以后的传播。

以此类推,这样的要求让工部的官员头大如斗,而分门别类又不是区区农民或者官员单独擅长的,必须要经常聚在一起商量,光是这一条,就让那些平日高高在上的官员心有埋怨,怎么能让他们和一群泥腿子共商事情呢?前来私访的朱元璋气得回到宫中大骂朝中养了一群五谷不分的废物,因为有的官员,甚至不如朱元璋懂的多。

这样和以前著书不一样的差异,曾经让参与编撰的的工部官员非常的不适应。

有官员隐讳的提出了不满,朱允炆心里明白,但是也不想解释太多给他们听,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样能够起到多大作用、到底有用没有。而且自己是皇太孙,这些官员心中就是不满又能拿他怎么样。

说白了,这样的编撰方法完全就是为了方便推广普及,种水稻的只需要《谷谱》,买别的不说花费巨大,就是应用的时候也用不到,买书的人只需要其所需的。而土地多一些的大户,则又不在乎全部买下了需要多少钱。

至于朱元璋曾经想过全部由朝廷出资刊印,下发全大明的这个奇思妙想不但吓坏了各部官员,而且朱允炆也表示反对,说了一句:“轻易而来的东西往往不会让人珍惜!”。引起了朝堂之上很多人的深思。

想起了洪武十八年到洪武二十年间,皇帝连续发布四编《大诰》,曾经有一段时期也是全国震惊,但是距离现在不到十年,便有销声匿迹的征兆。

就算是朝廷接连出招,为了扩大四编《大诰》的影响,更是把它们列为各级士子的必修课程,科举考试从中出题。奉其旨意,行文国子监正官,严督诸生熟读讲解,以资录用,有不遵者则以违制论处。

此外,收藏《大诰》与否,成了判罪或减罪的依据;熟背《大诰》,不仅可以获得奖励,而且还可以因此而被录用为官、从此平步青云。等等一系列措施,但是收效甚微,也不知道是不是和皇太孙说的那句话有关系呢。

不管怎么样,在朱元璋的支持下,一个《大明百农》编撰小组成立,组长就是大明储君皇太孙朱允炆,而成员包括吏部、工部等各级官员,这样是为了方便把各省布政举荐上来的人才直接和官员成绩考核挂钩。以求达到最大的效果。

《大明百农》编撰处设在玄武湖中紧临钟山的麟洲之上,也显示皇帝对此的重视,编撰期间,将会派广洋卫在此担任护卫。

而实验田的所在,就设在钟山东侧的皇家庄园。钟山也就是后来南京的紫金山,当然,还没有后世的中山陵。不过却是孝陵卫的驻地所在,因马皇后谥“孝慈”,故名孝陵。孝陵卫就是守护皇陵的宿卫,而所谓的皇庄,也是为了供养孝陵卫的生活,好使他们专心守护皇陵,这也是孝陵卫与其他卫所不同的地方。

皇太孙第一次驾临皇庄,是一个秋分飒飒的晴天,到了那里,先率领诸臣拜祭了孝慈皇后,也就是他的奶奶,乞求能够得到庇护,而后,朱允炆才知道,原来朱元璋也在这里建造了皇陵地宫,准备和马皇后合葬,可见其对马皇后的宠爱。

孝陵范围内没有皇上谕旨,是不允许有任何武装人员入内的,而朱元璋似乎也不愿意让皇后再见兵戈,也没有特别的下旨,所以,皇太孙一行从玄武湖东侧进入钟山后,他的保卫工作就交给了孝陵卫。

为了保护孝陵,周边的还葬着常遇春、徐达、吴良、吴桢及李文忠等多位功臣,一来表示殊荣,再进一步的意思,恐怕也就是希望这些功臣能够在朱元璋自己死后仍旧卫护在自己身侧吧。看着陵园内亭阁相接;享殿中烟雾缭绕,松涛林海,养长生鹿千头。鹿鸣其间,端的气势非凡。

才想起正事,询问皇庄的所在,他也想看看关于自己将要大展身手的地方所在,谁知孝陵卫却是面有难色,原来,从玄武湖、钟山以东一直到栖霞山,都是皇庄所圈地的所在,除了必要的风水,大都被开垦成田地,大约有十余万亩左右。

功课没有做足的朱允炆自然是被吓了一跳。看着四处山脉连绵不绝,却没有想到朱元璋的手笔那么大,一下子拨给了自己十万亩左右的土地让自己试验,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心里知道,今天驰马江南的愿望恐怕又要落空了。

看看天色,只好回到麟洲,看着用最快速度建成的房舍和熙熙攘攘来往的各种人们,朱允炆还是生出了一种自豪感。

皇家的优越,使来自后世的小职员挥手之间可以调动这么多人手来做同一件事情,而且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偶然间的露面就可以使别人感激万分,这不由让他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而这种飘飘然又从他的内心深处感到有些不安,受过后世现代教育的法律系大学生,本来应该崇尚民主、自由和法制。可是,随着他渐渐的融入生活,却感到自己有些渐渐的喜欢上这种生活,这不是和自己所学的背道而驰吗?

可是他能放手吗?且不说能不能在极度**的老朱下面实行所谓的民主、法制现实不现实,经过这两年的生活,他深深的知道,就算朱元璋抱有无所谓的态度,任由自己放手去做,恐怕不用朱棣搞什么清君侧,也不用四年的靖难之役。那些自己准备赋予权力、自由的大明子民们也会群起而攻之的将他拉下皇帝的宝座。

中国,是不能没有皇帝的,至少现在的大明,是真的不能没有皇帝。甚至更进一步的说,现在的大明不能没有一个铁腕的皇帝。

可能他后世中的建文帝之所以败给自己的叔叔,也是因为如此吧。仁慈的君主,往往不是败给敌人,而是败给自己。

在麟洲稍作休息,趁着天色未晚,准备经由水路回京师歇息,皇太孙的存在,对于那些从全国各地赶到的百姓是一种殊荣,也是一种负担。

当朱允炆看到一群白发苍苍的老汉,端着碗诚惶诚恐的跪在自己面前,手足无措时,就感觉到这一点了。自己偶然来一下还行,要是长久在这里,还不把这些人给累死啊。

反正基调已经定下来,而从六艺书院调拨来的三百贫寒士子就是自己的眼线,在《大明百农》编撰期间和在皇庄试验期间,无论事情大小巨细都躲不过他们的眼睛,自己在这里只能让事情越来越复杂。

想起了小维,这丫头现在还在宁国公主府生活,不过待遇明显的提高了很多,甚至可以自由的出入宁国公主府,前提是必须有侍卫保护,而侍卫,则是朱元璋授意朱允炆调拨给宁国公主的缇骑。

等过几天,皇庄上下收拾妥当之后,再带那丫头去吧,不过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小维自称有了身孕,那么肚子总是不能老不见起色吧,时间不用多久,在小维身边的人就会怀疑,那时候可是欺君之罪,朱允炆就算哭也救不了她了。

难道真的要勉为其难吗?朱允炆想到这儿,心“呯呯”的跳着,可能也不是那么勉强。因为他从内心深处感到了自己的期待。

天近黄昏船近岸,玄武门那清晰的轮廓已经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朱允炆凭栏而立,身边的侍卫突然闪身护在他面前,轻声喝道:“殿下请后退,水中有人……。”

第七十三章 上访者的内讧

兴隆客栈其实一点也不兴隆,因为客栈地处在柳条巷的最深处,要不是距离通政司衙门比较近,平时可以收容一些从各地来京师告御状的百姓,恐怕早就无以为继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客栈的客人不多,所以店小二也就无所事事的斜坐在门槛上,呆呆的看着小巷入口,希望能够在天黑之前再来一个客人,那么他也可以从他爹那里多要些零用钱。

他爹就是兴隆客栈的老板,姓黄,坊间都称之为黄木头,是因为人比较本份木讷的缘故吧。店小二正在发呆,突然余光感到巷口人影一闪,连忙站起身来,仔细看时,却是昨日就来投宿的客人。

客人来自于嘉定县,一行共来四人,是按照皇上的诏令,将本地为祸乡里的豪强递解京师,求皇上给予伸冤的。

这种事情,在七八年前经常会出现,兴隆客栈的生意也起色于那时,虽然年纪不大,店小二还是能清楚的记得,在洪武十九年的时候,一个老实巴交的江苏农民陈寿,平日里总受当地县吏顾英的欺压。忍无可忍的陈寿带着自己的弟弟和外甥把顾英绑起来,手持皇上亲自编写的《大诰》,来到京城告御状。

本来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行为,却受到了皇上的欣赏,不但为他昭雪沉冤,而且在回乡时赏二十锭银钞作为路费,又赐给三人各两件衣服,还免除了陈寿三年的杂役。然后,皇帝下达谕旨,将此事通报全国,希望百姓效仿。

随着陈寿事迹的传播,百姓们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于是,在前往京师的各条驿道上,几乎时时刻刻都可以看到这样的场景:百姓们或者三五成群,或者百十为伍,带着干粮,押着几个手脚绑得结结实实的富豪或者胥吏,或步行或驾着破驴车匆匆赶路。

皇上赋予了百姓捉拿那些豪强士绅、污吏的权力,谁也不敢阻拦。因为在洪武十八年颁布的《大诰》里,有这样一条新规定:“今后布政司、府、州、县在职的吏员,赋闲的吏员,以及城市、乡村中那些老奸巨猾的顽民,若胆敢操纵词讼、教唆犯罪、陷害他人,勾结官府,危害州里,允许当地的贤良方正、豪杰之士将这些人抓起来,绑送京城。如有人胆敢中途邀截,则枭首示众!各处关津、渡口,也不得阻挡。”

而他们的兴隆客栈,就是兴隆于那几年,因为那些被押解过来的士绅、污吏都要送到通政司衙门,凭借地理位置优势,出租些房间给那些前来告御状的百姓,赚些辛苦钱过活。

目的就是看中这儿隐蔽,黄木头为人牢靠。

店小二热情的打了个招呼,谁知行色匆匆的两个客人却是连看也未看他一眼,便闪身进了院内的客房中。

刚刚堆砌起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店小二嘴里嘟囔着骂了一句:“泥腿子就是泥腿子,一点礼节也不懂……。”

正在柜台盘算着盈余的黄木头好像听见似的,抬头看了儿子一眼,喝道:“要变天了。还不去收被褥。”

“哎!”店小二无奈的答应一声,收起晒干的被褥,走进青灰色的房间。心里还在奇怪,一行出去四个人,怎么只回来两个,就算是有个被衙门收押了,那么还有一个呢?

天井内亮光一闪,刚才两个客人进入的房间内的油灯被点燃。却是再没有声息传出。

房间内,两个人面色铁青的对面而坐,一个白发长髯是六十余岁的老人,一个却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壮汉。

“曹伯,可想好了么,咱们该怎么办?”

终于忍受不住屋内的寂静,那个壮汉站起来。小心翼翼的听听门外的动静,而后低声问道。从面相上看,此人家境不错。留着短短的八字胡,面色白皙,而且小腹微隆,显然不是个农夫。

“周贤侄,你们怎么能让他给跑了呢?我就是去衙门递个状纸的功夫,你们就让沈显跑了,而且早不跑晚不跑,偏偏是我已经将状纸递上去的功夫跑的…….。”

曹老伯显然失去了作为老人应该有的那种镇静,此时已经乱了方寸,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好像在推卸着责任。

八字胡的周贤侄眉毛一挑。同时嘴上的那个八字也竖了起来。看起来被这句话弄得有些不高兴。回话声音瞬间高了几度:“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最要紧的是明天衙门要人,我们怎么办,难不成把您老交给衙门吧。”

“你着什么急,我不是在想吗!”曹伯低声反驳,说话的同时左右环视了一番,明明知道是在房间内,还是止不住的心理害怕。

原来,他们押解本地豪强来到京师后,那个豪强,竟然趁着曹伯进衙门递交状纸,而另外两人放松警惕的情况下,偷着跑了,若大的一个京师,上哪里去找,三人分头去追,还是不见其踪影,曹伯和这个周贤侄就先回来了。

“还不如您老明天去衙门据实禀陈,就说是犯人逃跑,让朝廷派人捉拿不就好了,最不济,咱们不告了还不行吗?咱们明天就会嘉定老家去。”

“不告?说的轻巧!”失措之下的曹伯此时也没有了长者之风,说话咬着本来就没剩的几颗牙,像发狠,冷森森的目光让人胆寒。

“你以为这是在咱们嘉定县?这是京师,天子脚下,你走在路上,随便吐口口水都说不定会落到哪个朝廷大员的地盘上,那沈显要是反咬一口,来告咱们,咱们能跑到那里去?”

“再说了,你说那衙门是你家开的啊,咱们说不告就不告,状纸已经递上去了,明天过堂,咱们要是不去,那就是攀诬,也是死罪。就算是开恩也是全家流放三千里,你还说不告…….。”

曹伯显然忘了自己长者的身份,也忘了自己正在想主意脱困,厉声教训道。

“可,可是,现在那沈显不是跑了嘛,那您老说,咱们这告也不是,不告也不是,明天该怎么办?难不成就伸头等那一刀。”周贤侄显然是没有见过世面,听到后果那么严重,结结巴巴的说道。“曹伯,你可要想个办法,我一家大小十几口子,就全指望我呢!”

这几句话说得实在紧张,好不容易说完了,脑门上已经全是汗水。不知不觉的已经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到窗前,小心着外面的动静。房间内恢复了寂静,半晌,曹伯脑海里灵光一闪。突然说道:

“如果不行,周贤侄,你看咱们两个是不是把顾匡绑了交给衙门,反正罪魁祸首就是他。”曹伯老脸一沉。说得斩钉截铁。

“这样不好吧,状纸上可是沈显的名字,咱们把顾匡交出去,衙门要是问起来,咱们怎么说,更何况,那顾匡能答应吗?”突然反口,有些出尔反尔的感觉,周贤侄有些犹豫。

“这个不妨,咱们就按照沈显原来说的那样告顾匡不就得了。”曹伯想到对策,显然有些得意,继续说:“何况那顾匡本身就有罪,衙门要是不相信,咱们可以请衙门去嘉定一查,就知道咱们说的是真是假了。”

“咱们这样做,一来可以把衙门的差事交了,二来沈显和那顾匡素来不合,要是闻之咱们把顾匡给告了,可能念及乡里乡亲,不会再个咱们两个为难了。”

周贤侄犹豫了一下,摸摸自己的脖颈,又想了想在家中的亲人,还是有些担心,问道:“万一那顾匡当堂反口,咱们该如何说。”

“反口?哪怕他反口,自古以来,有几个犯人肯老老实实的招供的,还不是一顿杀威棒打下去,什么都招了。”曹伯显然用了茶楼说书先生的桥段。

外面的天色黑了下来。灯光将曹伯的身影投在纸糊的窗棂上,有些想皮影戏里面的诗人,在那里抚须自得,周贤侄心下稍安,但是依旧担心的说:“万一皇上知道,那可是抄家灭族的欺君大罪啊”。

“皇上!”曹伯轻轻一笑,“那么多国家大事,皇上还忙不过来呢,怎么会理会咱们这些升斗小民的事情,更何况,一看身材,就知道谁是…….。”

话还未说完,外面由远至近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顾匡回来了,曹伯向周贤侄使了一个眼色,分明是说,这次千万不要让他给跑了。

周贤侄会意,悄悄的将身影移到门口的位置,片刻,便传来敲门声,打开门,一个矮胖的中年人立刻走了进来,嚷道:“我说怎么等不到你们,原来你们先回来了!怎么,人抓到没有?”

曹伯抚须摇头不语,面沉如水。

“没事,我刚才已经去镖局下了赏钱,让京师本地的人去找,总比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强,好了,我去睡了,今天可累死老子了。”

说罢,转身就要回自己房间休息,谁知那周贤侄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不让开,然后身后传过来曹伯的声音,说:“顾里长,好汉做事好汉当,事到如今,明天你就随我们去衙门吧。”

还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顾匡就觉得有人抓住了自己的双臂。不由大惊,回头看却是自己的同伴,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不过还是不甘心的大叫道:“周官,你小子想做什么?想抓老子做替死鬼,明天到了大堂之上,就不怕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抖露出来,到时候谁也跑不了。”

周官好像心里有些不安,也不答话,只是牢牢的抓住顾匡,那边曹伯说道:“顾里长,你就不要再多说话了,留些力气明天上堂说吧,你是聪明人,平日里为祸乡里的是谁,衙门一查就知道,看衙门信你还是信嘉定那些被你欺压过的乡亲。”

“若是你明天老老实实的招供,为祸乡里也不算是什么死罪,最多流放,我们到时候还可以帮你求情,甚至回到嘉定,老夫可以号召乡亲照顾你的家小。要是你什么都不顾,老夫无所谓,已经六十多了,什么时间死都行,但是你顾里长可是少不得一个抄家灭族,断子绝孙。”

听到这话,顾匡还没有反应过来,后面的周官却是心里颤了一下,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第七十四章 听狱

从钟山回来,虽然有些劳累,朱允炆还是一大早就起来了,却是发现自己没有什么事情做,甚至东宫内也开始冷清起来。www.65txt.com<<>>

才想起铁铉已经去山东赴任,而景清和戴德彝已经去贡院参加洪武二十七年的甲戌科的秋考。本来他们二人属于东宫之人,不用参加科举,以后待到储君登基,也会得个好的前程,可是二人寒窗苦读,就是为了要证明自己胸中的才华,不想光凭借从龙之功。

而朱允炆也想着两人目前能博得功名,好名正言顺的举荐其入朝为官,因为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随着以后自己的登基,也必须有属于东宫自己的班底,所以不但同意了两人的请求,而且去了一趟礼部,将黄子澄和齐泰二人调去巡场,二人是洪武十八年的乙丑科三甲出身,用这样的身份可以博得一些士子的好感,朱允炆希望趁机可以吸纳一些人才。对于风头正劲的皇太孙,礼部自然不会不答应。

看着空荡荡的文华殿,朱允炆百无聊赖之下,就想着去半山园看看参谋处和锦衣卫经历司合并的怎么样,趁机从宁国公主府带上小维,她和杨蝶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小维的弥天大谎,要想个办法解决,而杨蝶无疑是一个最好的人选,两人在苏州时就相识,而杨蝶的那半只手臂也是为了小维而没了的,想来说的话小维会听,但是至于杨蝶能出个什么注意,朱允炆也不知道。

当下吩咐左右准备出行,现在皇太孙身兼的职司越来越多,出入皇城已经不像前几年那么的令人大惊小怪了。所以侍卫在接到诏令后,马上准备行装并召集护卫人手。这时,有宦官走上前来,说是杨杰杨大人求见。

趁着侍卫们准备的时间,朱允炆当即召见了杨杰,因为昨日在玄武湖畔,侍卫们在水中发现的,竟然是个投湖自尽的人,所幸的是发现的早,还有一息尚存,不过当时天色已晚,身份不明的人又不方便带入宫中,所以就命侍卫送到杨杰所在的理刑处救治,理刑处所在也就是原来的锦衣卫诏狱,换汤不换药,只是改了一个名字,换了一个主子而已。

其实当时他心里也十分好奇,难道明朝现在出现了梁山伯和祝英台?看着投湖自尽的那人二十多岁的年龄,面目又极为英俊,给朱允炆的第一感觉,就是后面隐藏着一个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第二个感觉就是遭遇到了惊天冤案,正义和同情之心顿时升起,所以才会对此事有些重视。

杨杰上来后,面沉如水,显得有些郁闷,行礼拜见过皇太孙后,闷声不响的就将一个折子呈送上来。

知道事必有因,也没有多问,朱允炆接过折子仔细的看了下去,才看没有几行,脸上就现出惊讶的神色,问道:“这上面的都属实?你不会是对那人用刑了吧?”

有些不自然,又有些啼笑皆非,理刑处刚刚成立没有多久,难道就在皇太孙心里变成了另外一个诏狱。杨杰有些无奈的回道:“殿下,您送来的人下官怎么敢用刑呢?不过……。”

“不过什么?”朱允炆有些不悦,他不喜欢被人这样卖关子。

“不过,普通人在那个地方,就算是对其很好,但也极少人会撒谎的。”杨杰好像没有感觉到朱允炆的不悦一样,嘴角还露出一些笑意,仿佛又想起太孙送去那人在诏狱中,差点没有误认为自己已经死了,而在阎罗殿时的那种惊惶。说:

“不过普通人也受不了理刑处那种威压,想来不会说谎的。”

朱允炆一想,自己身为皇太孙,第一次进诏狱还觉得浑身冰凉,何况一个将死的百姓,于是释然。抖了抖手中的折子,继续看完,嘴角一动,不信的问道:“皇上真的下过这样的谕旨?”

杨杰行礼忙回道:“这点,下官怎么敢欺瞒,那人如果说的是假话,下官早就报太孙殿下治罪了,何必还要把一些假话呈送上来。”

想了想,朱允炆对已经准备好车驾,正在旁边候命的侍卫说:“今天不去半山园了,摆驾……。”说道这儿,想了一下,又改口道:“不用了,你们准备一下,孤王准备微服出去看看。”

侍卫无奈,只好又下去准备了。杨杰一怔,才知道殿下方才要去半山园女儿那里,心里懊悔不已,早知道不说了,先随殿下去半山园看看女儿。才十几岁的年纪,就要独挡一面,虽然殿下抽调了东宫不少人手过去帮忙,但是他心里仍旧放心不下。

但是事已至此,也别无办法,只好另寻机会了。

先不说朱允炆一行如何,在通政司,新任的通政使吴公达却是一脸沮丧,他本是洪武四年的进士及第,在户部又熬了这么多年,谁知道却迁任到通政司,虽然也是三品大员,可是这个衙门,怎么看也像是在火上被烤着。

此刻的他正在公堂之上坐着,却不知什么原因,身体却是侧坐,让旁人看到,还以为吴大人的痔疮犯了呢。涉案人还没有传唤过来,旁边却有人过来附耳说了几句话,惊得他像屁股下面着火一样蹦了起来,也没有理会公堂上的人,直接进了内堂。

在内堂呆了一会,随即就通过侧门进入通政司的院中,正是皇太孙在那里负手而立,连忙参拜,他是三品大员,见了皇太孙倒是不用行跪拜之礼。

“太孙殿下有何事也来微臣这通政司呢?”

朱允炆很敏锐的察觉到那个“也”字,难道谁还过来了,难道还能和自己皇太孙相提并论?心里隐隐的感觉到到什么,不过不敢相信,难道老朱也那么有空前来当清官?

不幸被他猜中了,当和吴公达一起来到通政司内堂,看见屏风后面赫然朱元璋在那里沉静的喝着茶,看见他们进来,挥挥手,对吴公达说道:“你去吧,不要耽误了正事!”

随后指指旁边的椅子,示意朱允炆坐下,但并未说话,按照礼节,朱允炆跪下叩头拜见皇祖父之后,依据吩咐悄然坐下。

公堂之上还未传来声息,朱元璋看着满脸迷惑的孙儿,轻声说:“朕许久没有听闻百姓上京师状诉豪强,今日听闻,也想看看近几年朕行苛政的成效,孙儿正好过来,也能从中体验一下民间疾苦,看看百姓是怎么被豪强欺压的忍无可忍的。”

朱允炆正是为此案而来,不过知道其中另有内情,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向朱元璋通报下案情,也免得过会他老练挂不住,在那里发飙。自己说不定也跟着倒霉。

“皇祖父。孙儿有……。”刚说到这,公堂之上传来差役的低吼声,朱元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一会再说,不要耽误听审案情。

例行的上堂问话,没有过多大会,就听见吴公达“咦”了一声,仿佛遇见了什么吃惊的事情,都忘了后面还坐了一个皇上和一个皇太孙。

“你们三个刁民……。”吴公达说道这儿,猛的一顿,朱允炆看向老朱,发现后者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显然对刚才的说辞有些不满。

过了片刻,吴公达又问道:“你们不是解送嘉定欺压百姓、横行乡里的沈显上京吗?为甚此刻却变成了嘉定里长顾匡?”

停了一下。吴公达又说道:“顾匡是和你们一起抓沈显的人,你们怎么又把他抓起来了?这样翻来覆去,难道认为告御状是闹着玩吗?”

这时,只听到传来一个似乎有些苍老的声音,昂声道:“大人,里长顾匡为祸乡里,嘉定县妇孺皆知,大人若是不信,可往嘉定查访,若有半句虚言,老朽任凭大人处置。”

“本官不是问你顾匡是否为祸乡里,而是问昨日你们所状告的那个沈显在那里,老匹……老人家,不要在那里顾左右而言他。”

“昨日……昨日是老朽糊涂,将状纸写错了。”很坚定的回答,但是也很不能自圆其说,告状把名字写错,恐怕古今以来,只此一例。

朱允炆也是张口结舌,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抬头看到朱元璋正在皱着眉头翻看抄送的状纸,脸上已经显出怒意。没有想到偶然的心血来潮,竟然看到了一场闹剧。本来自负的老朱有一种被人戏弄的感觉。

还未等看完,“哗”的一声,将状纸掷于地上,低声说道:“德阳,传朕口谕,命吴公达将人带进来,朕要亲审。”

“遵旨!”阴测测的声音突然在另一处响起,吓了朱允炆一跳,这老太监是什么时间回来的,自己的情报处打探那么久,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但此时已经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朱允炆借机向在门口的杨杰使了一个眼色,对方会意,转身疾步走开,去办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而此时德阳已经走出内堂,出去传旨,朱允炆看着老朱那扭曲的脸庞,知道这几个人又是性命难保,不过为了昨天救出的那个人,还是趁着外面公堂上还在准备见驾的当口,将自己知道的向老朱说了一遍。

第七十五章 互相知丁

看着朱元璋因恼怒而扭曲的脸,朱允炆心里很明白此时老朱的感受。(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因为整个事情过程就像一场荒诞的闹剧,不过这样的闹剧就算是放在他所生活过的后世,也不算多见。

嘉定县百姓沈显受到欺压,和邻居周官一起,把祸害本地百姓的里长顾匡捆绑起来,准备送往京城。正要出发时,当地德高望重的老人曹贵出来给他们讲和,沈显收下十五贯银钞、一匹绸缎和一些银钗、银镯后,当场把顾匡给放了。

这本来是一个十分完美的结局,恶霸痛思己过,百姓良善大度。恩怨情仇,一笔勾销。而德高望重的老人曹贵也是功德圆满,为自己人生旅途的最后时光添上了得意一笔。

可是偏偏有个枷锁紧紧的卡在众人的心里,这副枷锁就是《大诰续编》里的“互相知丁”。皇帝诏令:百姓们要互相知丁。市井村镇中的老百姓对自己的邻居,一定要做到“互知业务”,也就是知道他们平日里从事何种职业;还要做到知道邻居家里几口人,几个人从事农业,几个人读书,几个人从事手工业或者商业;对于读书的邻居,一定要知道他的老师是谁,在哪里上学;给别人做老师的,也必须知道他所教的学生都是谁。

顾匡回家之后,思前想后,胆战心惊,觉得在彼此监视、满地密探的当时,事情终究还是会败露。最后,他决定化被动为主动,去京城自首,觉得这样也许可以逃过一死。曹贵得到这个消息,心中思量:“我是劝和人,必然也会有连累。”于是决定与顾匡一同去自首。周官随后得到消息,也表示愿意同行。四人当中,沈显最后得知消息。听说三人已经出发,沈显星夜追赶,终于在淳化镇赶上。沈显提出也一同去自首。

事情要是按照这样的发展,如果四人能够同时来到京师向皇上自首的话,想必也是一个比较不错的结局,朱元璋要是得到这种结果,想来不但不会怪罪于四人,反而会觉得自己治下之民明法懂礼,在帝王的个人喜好之下,能获得赏赐也不一定。

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也许是顾、周、曹三人在同往京师自首的路上惺惺相惜,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对事情的始作俑者沈显起了怨恨之意……。-====-这一切谁能猜的到呢?

在淳化镇当沈显赶上他们要一起自首时。顾匡、周官、曹贵三人却设计将他绑了起来。决定把“罪魁祸首”沈显当作“害民豪强”押往京城。

沈显自知若是被这样送到京师衙门,在本地里长顾匡、长者曹贵和邻居周官共同指正下,将会百口莫辩。但是又逃脱不得,只好暂时虚与委蛇。四个人进了京城后,在押解“害民豪强”的状纸刚刚递送上去的节骨眼儿上,沈显趁着三人防备之心大减,借口如厕的机会跑掉了。

但是通政司却受到朱元璋的授意,让他们从速将“害民豪强”押到衙门里去受审,无奈之余,于是出现了客栈的那一幕,只得又将真正的“害民豪强”,即里长顾匡绑了起来送往通政司。

昨日接到的状纸还未暖热,原本是良民的顾匡,现在却跪在堂下,成了“害民豪强”,所以吴公达在审问时发出惊讶的“咦”声。问周、曹二人:“你们不是解送嘉定欺压百姓、横行乡里的沈显上京吗?为甚此刻却变成了嘉定里长顾匡?”

而朱允炆之所以知情,原因很简单,沈显被人构陷,虽然逃脱,但是思前想后都觉得自己不能幸免于难。就算是万幸中能洗脱被构陷的罪名,却是有私相授受之责在先,也是不能脱罪。

在京师中又不识路途,惊惶之间到了玄武湖畔,面对浩瀚的湖水,觉得万念俱灰,投湖自尽却被皇太孙的座船遇上救起。朱允炆本来还以为可以上演一出好戏,谁知道却是正赶上看到老朱那吃瘪的恼羞成怒。

事情其实一旦说破就十分的简单,朱元璋在得到皇太孙的内情提供后,待到将顾匡、周官、曹贵三人提到后堂,还未施展出什么天子威严,心里承受能力本来就不强的周官,看到事情不妙,皇上居然也知晓此事,于是就来个竹筒倒豆子,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明白。

在朱元璋盘问人犯的时间,朱允炆趁机找杨杰恶补了一下所谓的“互相知丁”。因为这个名词在这个案子中起到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要不是知丁法的威慑,想来这几个人也不会傻到前来自首的地步,由此可见其的关键。

杨杰解释说,皇上按照古圣贤的分类,老百姓可以从事士、农、工、商四种生计。在圣人们的教导下,老百姓谨守这四业,所以天下太平康乐。因为朱元璋认为,不在“四业”范围之内的谋生者,没有不违法犯罪的。

“知丁法”起初的目的,就是为了抓出那些不务四业的害群之马,也就是那些游手好闲所谓的“逸夫”,罗织词讼,勾结胥吏,弄权官府,实在是社会的毒瘤。

“知丁法”推广开来之后,百姓们把自己了解的邻里情况上报里甲,里甲再把情况向县衙报告,如此向上一级级地备案,那些“逸夫”就无处遁形了。

知丁法规定,一里之间,百户之内还有“逸夫”,里甲坐视,邻里亲戚不抓,任凭这些“逸夫”游荡在公门、市井之中,为非作歹,被官府抓住的话,“逸夫”处死,里甲和四邻全家流放边疆!

对于不同职业的百姓,还有更具体的规定:如果你是农民,没有特别申请的“路引”,每日里不得离开自家方圆一里。早上何时出门耕作,晚上何时回来,都必须让邻居知晓。

如果你是工匠,出远门做工,则必须在路引上标明目的地;在本地做工,则要让邻居知道你的具体所在。归来或早或迟,也要说与邻居知道。

经商者,本钱有多有少,货物有轻有重,所行有远有近,走水路还是走陆路,这些都要详细注明在“路引”当中。归来的大致期限,邻里务必知晓。若一年没有消息,两年未曾归来,邻里必须去其家中调查原因。如此,一旦对方借经商之名,在外胡作非为,邻里就不必承担连带责任。

甚至如果商人们的路引虽未过期,但身边却未带任何货物,里甲村店必须将其当作“逸夫”、“游食者”捉拿送官,重则杀身,轻则流放边疆。若里甲店主不抓,而被其他人抓住,与“逸夫”同罪!

朱允炆听到后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朱元璋对老百姓们日常生活的细节性干涉,几乎已经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这种做法,曾经在以往的苏联盛行过一段时间,而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段,中华大地上也有过类似的行为,但是距此已经是近七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老朱此举,可谓眼光超前的很,很显然,若严格执行朱元璋的想法,只可能得到一个互相监视、遍地特务的社会,不过这个社会极其缺乏活力,因为百姓们都被牢牢地捆绑在了各自的职业当中。

经过穿越回大明两年余的时间熏陶,朱允炆知道这是儒家治国理念的一贯原则,就是以损害社会活力为代价来换取社会的安定,而对当时的生产力落后,对于治理一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农业国家来说,这几乎是唯一的办法。

心里不免感触良多,稍微感叹了一会,马上回内堂看老朱的处理结果,谁知道当听到朱元璋那苍老的声音让他进去时,内堂之中已经没有了犯人和通政司人的踪影。只有老态龙钟的朱元璋和德阳二人一坐一立。

内堂之上一片寂静,看到孙儿的疑惑,朱元璋说:“那几个刁民说话,一会儿一套,实在是太奸诈了,谁也捉摸不透他们心里的诡计,朕已经命令将其全部枭首示众!”

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朱允炆对于老朱的做事方法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要是这几个人能逃得性命,那才是最令人感到奇怪的。

默默地走到朱元璋的面前,跪下行个礼,然后说道:“皇祖父请息怒,孙儿觉得,此事是他们咎由自取,万千大明子民还是遵纪守法,听从皇祖父诏令的。”

“不!”朱元璋否定道:“也许是朕错了,可是朕真的想不透,为什么朕给这些刁民天大的权利,他们偏偏要用在旁门左道上呢?”

“如果真的是朕错了,但是朕该怎么做,才能算是对呢?”朱元璋喃喃自语,朱允炆心里恻然,以一介农夫,出身草莽,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是不错了,关于治国之道,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饱学之士提出见解,一直到了朱允炆后世中的二十一世纪,依然是一个未知之数,更何况落后了七百年的洪武大明呢?

第七十六章 种瓜得豆

满心希望种下的西瓜,却没有想到收获的却是一颗畸形的豆子。(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卡在朱元璋的脖颈,使他不吐不快。原来,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接下来,朱元璋又为孙儿讲述了几个看似啼笑皆非,但又无可奈何的案例。

安吉县佃户金方租种了本县地主潘俊的一亩二分地,连续两年没有交田租。潘俊二到金方家里去索讨,结果,金方“响应”皇帝的号召,把潘俊当作祸害百姓的豪强绑了起来,还勒索他黄牛一头、肥猪一口。在逼着潘俊二写完已经收取田租、不曾被勒索等三张文书之后,金方大摇大摆将其绑到了京城。

乌程县百姓余仁,是本县富户游茂玉家的佃户。水灾期间,游茂玉同情余仁生活困顿,借给他许多米粮。事后,余仁非但不想着还粮,反而勾结刁民一百余人,跑到游茂玉家里打、砸、抢。在搜出所有的借米凭据之后,余仁三等人将游茂玉当作“害民豪强”捆绑起来押送到了京城。

但金方和余仁的运气不太好,他们的伎俩被朱元璋识破了,最后落了个枭首示众、全家流放的下场。

为了防止胥吏和官员祸害百姓,朱元璋还规定胥吏们不许下乡。遇到有什么事情要差遣百姓,只允许拿衙役拿差牌到百姓家里去传唤;如果传唤了三次,百姓还不来,才准许派皂隶去捉拿。若胥吏们为了敲诈百姓,故意下乡扰民,当地百姓也可以将他们抓起来绑送京城!

然而就因为这一条,太康县余永延等人故意抗拒,不服从差牌召唤,当地三次发牌不到的人家,居然多达二百五十一户,类似的事情,还有刁民刘以能,不但三次发牌不到,居然还鼓动群众,将送差牌下乡的衙役绑起来,当作‘害民豪强’押解到京城。

朱元璋陷入了困惑之中。他信任群众,发动他们去抓污吏和游民,结果他们自己反倒去敲诈邻居、胥吏,成了刁民。为了打击官吏们的贪婪,却滋长了顽民刁民的气焰;如果一味打击顽民刁民,又为官吏们的贪污**大开方便之门。

沈显等四人的案件,又触动了老朱的心事,在那里絮絮叨叨的为孙儿讲解着自己心里的不愉,朱允炆才发现,从神坛上跌下的老朱,此时变的如同乡下歉收的老农一样,不断的诉说自己辛苦的付出却得到了不应该的回报。

心下不由恻然,这种问题,就算是在七百年之后的全球,也是一个十分令人头痛的问题,不知道老朱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追求。这样还是在**之下的产物,要是自己盲目实行民主,那么再出现此类的情况,不是要懊悔的一头撞死在豆腐上?

想透了这一条,对于今后将要实行的做法又坚定了一些心思,不过此刻看到朱元璋这么伤心,心里也不禁有些难过,觉得对面的这个老人有点太苛责自己了,于是走上前去,用手抚在朱元璋的背心上,轻轻的安慰着。

谁知手触及所处,顿时觉得有些不对,仔细看向朱元璋时,却发现其双目发赤,两颊泛红,呼吸急促、浑身好像都在颤抖一样。

大吃一惊,手不由自主的伸向朱元璋的额头,手掌立即传来滚烫的感觉。忙转向德阳喊道:“快传御医过来,皇祖父发烧了!”

朱元璋回过神来,伸手打掉朱允炆的手,涨红的脸庞出现一种粉红,站起身,对就要出去的德阳道:“回宫!!”

德阳不敢违拗,他跟随朱元璋多年,甚至这个主子的性格极是要强,虽然年迈也丝毫不逊色于年轻人,在孙儿面前本来想借此教导一下朱允炆从政经验,谁知道却看到自己失败的一面,一时有些丢不下颜面,所以就算有病也不愿意再这个地方显露出来。

于是,朱元璋在德阳的陪同下,回宫歇息。朱允炆再也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情,回到文华殿,就迫不及待的将杨杰唤到里面,仔细的问其中的缘由。

杨杰讲解道:大明的衙门基本依据蒙元制,有“三班六房”,所谓“三班”,即负责缉捕罪犯、看守牢狱、站堂行刑等职务的快、皂、壮三班;所谓“六房”,则是与国家六部相对应的吏、户、礼、兵、刑、工六房。三班里设有衙役,六房则由胥吏负责。

但是蒙古人占领中原,与汉人风俗、语言各异,又不通文墨,所以凡事都倚仗胥吏。以至于在相当的程度下,蒙元的各地政务把持在胥吏手里。自古以来贵贤臣而轻胥吏的传统,竟然丧失殆尽!

胥吏在整个官府体系内属于最基层人员,地位甚低,甚或毫无地位,所以大家通常将他们大都忽略掉。但是由于蒙古人的无知,导致了地方政务其实是由最基层人员也就是胥吏所操纵,其严重程度远超出以往学者的想像。

由于这些基层僚属一方面惯于使用欺骗、蒙蔽、行诈、勾结等技巧,选择性地执行分派给他们的任务,一方面又精熟行政细节和运作程序,他们遂能够蒙蔽、妨碍、误导,甚至胁迫比他们更具声望的上司。

然而大明建朝后,重胥吏而轻官府的传统竟仍在继续,大明所任命的各地官员,大部分人终日袖手高坐,一应事务任凭胥吏处置。胥吏不把官员放在眼里的现象,在洪武初年是很普遍的。譬如常熟县胥吏沈尚,衡州开化县胥吏徐文亮,就把各自的上级,也就是当地的县官,揪倒在政厅里拳打脚踢。

为此作为皇帝的朱元璋气得七窍冒烟,恨铁不成钢地大骂:“那些胥吏当然统统该死,可你们这些做官的如此任人侮辱,难道都是饭桶?!”殴打县令还算情节比较轻的,苏州昆山县的皂隶朱升,已完全脱离本县县官的约束,纠结同伙,居然连钦差的旗军都敢当众殴打。

在教化不起作用之后,朱元璋终于采取了四编《大诰》这种惊世骇俗的雷霆手段,来对付这些骄横了近一个世纪的胥吏们。

号召当地“高年有德耆民及年壮豪杰者”,来帮助朝廷治贪,比如:“今后所在有司官吏,若将刑名以是为非,以非为是,被冤枉者告及四邻,旁入公门,将刑房该吏拿赴京来。”

“若私下和买诸物,不还价钱,将礼房该吏拿来。”

“若赋役不均,差贫卖富,将户房该吏拿来。”

“若举保人材,扰害于民,将吏房该吏拿来。”

“若勾捕逃军力士,卖放正身,拿解同姓名者,邻里众证明白,助被害之家将兵房该吏拿来。”

“若造作科敛,若起解轮班人匠卖放,将工房该吏拿来。”

这些都是《大诰》中所倡导的,说得很清楚,受贪官污吏欺压盘剥的百姓们,可以“旁入公门”,从小门冲进去,把与自己的冤屈相对应的六房的胥吏抓起来拿送京城。如果官员们试图阻止百姓们抓污吏,就会遭到族诛。这一手段的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摧毁蒙元以来重胥吏而轻官府的风气,重建儒家治国的理念。

对于重建帝国的儒家传统这个伟大目标,朱元璋采取的措施是官府与百姓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发动百姓们惩治污吏,就是重点针对自己所任命的官府的。这一手段的目的,是彻底摧毁元代以来重胥吏而轻官府的风气,重建儒家传统。与之同时开展的大规模的整肃贪官运动,即由朱元璋亲自主持的那些大案,如”胡惟庸案”、“郭桓贪污案”等等,都是为了重建朝廷官府的儒家传统。

儒家政治观里面以天下为己任、重义轻利等理念,一直被朱元璋高度推崇。如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给官员们定下的俸禄会低到极限。这一俸禄标准,与发动群众惩治污吏,实际上是相辅相成的—既然严厉打击胥吏,也就等同于严厉打击了一切依附在这些胥吏身上的官场陋规。既然没有了陋规,经过朱元璋的仔细核算,官员们的工资虽低,但过上中等人家的生活,并不是什么难事。朱元璋极力想要做好的另一手,则是恢复百姓们日常生活中的儒家传统。

那就是知丁法,本来两者相乘,朱元璋以为可以达到最大的效果,可是,人杀了不少,无论是知丁法还是制裁胥吏,却都没有按照预期的方向发展,种下的西瓜,非但没有丰收,反而收获的是畸形的豆子。也难怪朱元璋这么的难受。

杨杰把自己所知的详细的讲解给朱允炆,时间过得飞快,几乎是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就在宦官请太孙殿下用膳时,宫中突然来人,说是皇上传召,当下朱允炆顾不得晚膳,立即随之过去。心里想着老朱今天下午的情况不妙,此时千万不要有个三长两短,否则,自己完全没有准备之下,连能否太平登基还说不定,更不要说今后的统治大业了。

第七十七章 变

本来以为朱元璋能承受,以为一代开国皇帝对于正常的百姓反复会稍微有些心理准备,可是当朱允炆赶到皇城,就知道有些错了,朱元璋远远没有自己在后世日日目睹电视新闻那种习以为常。(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因为前来引路的太监竟然将他领到了坤宁宫,在坤宁宫内,朱允炆看到了又苍老了几分的朱元璋正凝视着马皇后的画像木然不语。

坤宁宫本是皇后居住的地方,大明自从皇后马秀英辞世后,朱元璋就再也没有立过皇后,所以也一直的空闲下来,除了太监宫女的日日清扫,只有朱元璋在心里有所感触时过来凭悼。

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酸楚,也可能是内心深处那朱允炆的亲情所导致吧,慢慢的走到朱元璋的身前,跪倒在地,手搭在朱元璋那已经干涸的膝盖上,并不说话,只是轻轻拍击着,希望借此抚慰老人心中的痛苦。

一老一少相对无言,朱允炆心里能猜出朱元璋想的是什么,但是,这个问题,偏偏他也没有办法来解决,而且,明白他后世中那个建文帝下场的朱允炆,也是充满了不安,一时之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第二日朝堂之上,突然掀起了惊涛骇浪,皇上传旨曰:朕抱恙,一切国事交与皇太孙裁决,诸臣慎辅之。四方止戈,召秦、晋、燕、宁诸王进京侍驾,共镶国事。

另,以七日为一周,准皇太孙《大明周报折》,交与礼部实行。建大明海关,准皇太孙《大明商务折》,交与六部共商之。

诸臣一时陷入了慌乱,谁也不知道究竟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陛下虽然年迈,但是一直勤于政务,为什么突然做出如此举动,这虽然不是禅位,但是有什么区别呢?

所谓的《大明周报》诸臣还是有所耳闻于皇太孙在江南时搞的什么《江南新报》,因为但凡有些门生的官员,基本上都被送了几份,主要是对于新生事物的好奇,也是由于要看清今后大明政坛的风向。<<>>所以朝堂之上的每个官员都显得十分关注。

但是《大明商务折》是什么,什么又是大明海关,这海关归属于那个部门管辖。皇上竟然没有透露过半点风声,就照准了皇太孙的奏请,顾名思义,所谓的《大明商务折》应该是说商人贸易之事,但是海关呢?难道皇上要开海禁了?

不由使那些儒家的风云人物大感心内不忿,按照皇太孙的解释,海关就是朝廷在海边择地建良港,在陆地择要地建边塞,一则便于往来客商停泊歇息,二则在这些地方驻水师或骑兵护送客商安全。

最后的目的,就是在这些地方设海关,出入关货物都要报关,收取关税以供国库,便于朝廷控制和调节。诸如对于大明需要之货物,入关则课以轻税,不需之物,入关则课以重税,至于粮食等有关民生之物,则不准出关,如此,则可减少通商贾的隐患。

虽然百官觉得也有道理,但是仔细一想,如此长久下去,朝廷不还是鼓励行商吗?虽然由朝廷管制,但是有了朝廷这块金字招牌,地方上那个官员还敢拦阻,而且,海关一出,天下商贾尽归朝廷,那么地方官员靠什么征收税赋,靠什么养活地方财政,就是那田赋吗?

那田赋有什么用?大明虽大,但是土地是固定的,除了灾荒之年,所收取的赋税也是固定的,朝廷极为容易掌握数字。那么以后从地方门生故旧那里来的孝敬,又该减少了。

虽说是朝廷上下一致反对鼓励商贾,但是到了快要失去掌握的时候,才想起商贾对于自己的好处来。想要反驳,皇上却是再宫中休养,凡事要交与皇太孙转呈,就算是上了折子,那么皇太孙事先看到了,也早就想好了对策和说辞。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包括通政司的吴公达也摸不着头脑,按说皇上头一天还在通政司内体察民情,纵然有刁民惹皇上生气,但是也不至于闹到让太孙殿下监国的地步吧。

要是连吴公达都摸不着头绪,那么其他官员更是两眼一团黑暗,但是圣旨已下,官员们势同骑虎,只得按照圣上谕旨办事,本来就炙手可热的皇太孙顿时成了全大明的风云人物。

这个大明的政坛新秀,也是未来的大明皇帝朱允炆,也不像别人想象中的那么清楚明白,至于在坤宁宫他和朱元璋到底说了一些什么,为什么一向热衷于权力的老朱会放心的将手中的大权放出一部分。他隐隐感觉到一些什么,但是又仿佛一点也没有感觉出来。

但是凭借多出的那七百年历史知识,朱允炆感觉到,这也是朱元璋正在下决心考验自己的一个关键,也可能是其连续数十年的权力巅峰,造就了其盲目的自信,一旦这种自信遭受到打击,那么就会用一种极端的办法表现出来。

不过,难道朱元璋真的会为了几个刁民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失望?这个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其中肯定有别的原因,就是朱元璋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得出这个结论的直接证据,就是德阳的神秘返回,这么久的时间,德阳去那里了,对于宦官干政,老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痛恨,这个是谁都能看出来的,可是谁敢说心中满是自信的朱元璋不会例外呢?从心理学的角度上,不是有一种理论叫做“灯下黑”吗?

作为皇帝制定出的政策,到底是不是自己会遵守?这个问题好像是不用回答。

可是不管怎么样,朱允炆已经取得了实际的大明监国权力,如果没有意外,朱元璋也将会在三年后撒手而去,只要熬过这几年……。

熬过这几年?朱允炆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心里一动,难道朱元璋还是正在犹豫着将皇位交与给谁?想在有生之年在观察一番?否则,为什么这时候召诸王进京呢?

要是真的有心帮助自己学习政务,那么应该是限制诸王权力,或者是命令他们兵出塞外,以免掣肘自己的权力扩张,但是此时不但不削夺诸王军权,反而把自己的叔叔们全部都调回来共镶国事,此举不能不让人寻味。

正在思考间,侍卫来报:“宗人府经历司经历卓大人求见!!”

朱允炆心里不由大喜,心道:“你终于开始明着露面了,看来京师中的暗战已经拉开了帷幕……。”

宗人府经历司经历卓敬,洪武二十一年进士,廷对第二,授户科给事中。其时制度未备,诸王服乘似同天子,敬性耿直,无所避忌,乘间建议早辨等威,分明嫡庶尊卑,不使诸王服饰和太子相埒,太祖笑而纳之,甚为器重。历官宗人府经历。

在蓝玉案爆发之后,曾经携潭王旧属求见自己,定下了蒋瓛该死的论调,当时朱允炆要求其入驻东宫,被卓敬拒绝,当时言:“非敬出头之时,但有所用,为太孙殿下马首是瞻。”

不过当时求见自己时是深夜匿踪而来,这次却是光明正大的求见,可证明其已经下定决心站稳阵脚,就是不知道此人能为自己提出一些什么新的见解。

当下命侍卫引卓敬书房相见,并吩咐左右不得靠近。

第七十八章 围炉闺语

南京城在一片白雪皑皑中迎来了洪武二十八年,这场大雪让江南一向少备寒衣的百姓陷入了一团慌乱,无论是大街小巷或者是荒郊野地,都极为少见人烟在外面活动。(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钟山皇庄内,杨蝶和小维团团围住一炉炭火,在那里唏嘘着天气的多变,两个都是江南的女子,那里见过这么冰雪连天的气候,也不知道老天是吃了什么错药,竟然把江南变成这个模样。

杨蝶眉开眼笑看着小维隆起的小腹,为了掩盖当初撒的谎,小维不得不穿着大腹便便宽松的衣服,经常往里面衬一些棉垫,现在天寒地冻的还好些,真的想不出,要是江南恢复暖洋洋的天气,小维将如何装扮下去。

半山园本来就离南京皇庄不远,抛去雪路上的难行,平日只需要一个时辰就可以赶到,所以杨蝶经常来这里陪伴小维,那是朱允炆生怕小维再一时冲动之下,说出什么错话,做出什么错事,让他难以收场。

“妹妹,我看你在过几个月生小孩时怎么装?”抛去了手中的西瓜子,杨蝶边在案几放着的湿巾上擦拭着右手,边用一种促狭的笑容调笑了小维。

两人都是洪武十一年出生的人,小维自幼随爷爷行走江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因为和杨蝶投缘,所以干脆将杨蝶的生辰也说成自己的生辰,不过平日里都是以姐姐相称,不过这次受到姐姐的调笑,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奋起反击。

而是少年老成的叹了一口气,煞有其事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股幽怨让在一旁的杨蝶窃窃偷笑。说:“姐姐,我也正发愁呢?真有些后悔,当初怎么会想起这么一个害自己的办法。”

“我看不是吧,你这个小丫头心眼那么多……。”抓了一把西瓜子递给小维,杨蝶继续调笑道:“还不是你想嫁给太孙殿下,干脆用了一招生米做成熟饭,谁知道人家不领情!!”

没声好气的白了杨蝶一眼,小维将接到手中的瓜子又丢在了盘子里,慵懒的伸了一下腰,仿佛真的不堪重负似得,打了一个呵欠,娇声道:“咱们两个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想,人家皇太孙还没有说什么呢。就在那里做牛做马累死累活的拼命。”

杨蝶听到,马上站起去挠痒抓向小维的腋下,后者去阻挡时看到其左臂空荡荡的袖筒,心情一黯,任由杨蝶挠着,却也不笑。

早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杨蝶马上说道:“妹妹,不要说出来,每次来你都说,再说人家都好意思过来了。”

无趣的又坐回了原处,仍然担忧道:“说实话,妹妹,你的肚子真的让人担心,皇上可不是那么好瞒的,要是让皇上知道,恐怕东宫上下都有麻烦。殿下的一番心血又白费了!”

“他有什么心血,要不是出身皇家,恐怕连个富家子也不如……。”小维撇撇嘴,模样倒是很轻视,继续说:“你看整天没有主意的那个模样,苏州苦心经营全部白费还不说,收了人家的钱却任由那些富户迁徙到辽东,升了人家的官却任由人家去琼州,回来后又任由燕王府的前来要人……傅将军……。”

小维天真的板着手指数着说着,却没有注意到杨蝶的脸色巨变,当她说道“傅将军”三个字的时候,立刻喝斥道:“够了,妹妹,有些话就烂到肚子里,千万不要乱说,咱们还都是次要的,要是牵连了家人和殿下,那后悔也来不及。”

整了整脸色,遂恢复一些往日的从容,道:“妹妹,要不是姐姐每次来,都将这里换成自己人,万一被别的下人听见,而万一这下人又是宫中派来监视你的,你这些话,传到宫中,不知道会牵连多少人,下次可不许了啊!!”

因为杨蝶左臂的缘故,小维一般不敢和其顶嘴,不过仍是觉得委屈,其实她心里也不一定如嘴里说的那样想法,只是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胸中总觉得有股怨气无处散发,憋的他快要发疯了,而平日也不能对人说,这次好不容易过来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当然要发泄一番了。

心里虽这样想,但是嘴却硬的很,反驳道:“姐姐多心了,能有什么事,他是皇太孙,谁又能怎么的他……。”

“正因为他是皇太孙,才要如此小心,他这个身份,就像被当做靶子立在那儿,皇上、百官和天下都在看着呢?万一出了什么纰漏,那马上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那怕什么,大不了不做什么皇太孙,到时候随我爷爷一起去海外周游异国,倒也逍遥……。”小维仍是那种满不在乎的模样,这个时候要是朱允炆在的话,可能真的有些怀疑,他后世的建文帝是不是被张定边救走,而其子孙才能在法国延续了。

但杨蝶却不这么认为,正色道:“休要这样说,我不说博览群书,但历朝兴衰还是知道一些,自古以来,储君不能做皇上,下场必是惨不可言,我想,殿下也正是知道这个道理,才隐忍至今的。”

“…….。”小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却没有杨蝶那么雄厚的资本,只好继续听下去。

“而如今大明外患虽然逐渐平定,纵然有蒙元残余和倭寇为祸,但也只是疥癣之疾。不足言道,可正是这样,才造就了如今局势。”

“你想,我大明征战经年,当年皇上凭借一双妙手,收服天下诸侯为其所用,四海靖平,皇上用众皇子制约统兵之将,但是现在但凡外姓统兵之臣,老去的老去,辞世的辞世,就算有些不安分的,也被陛下给制服了……。”

杨蝶边说,边斟酌着自己的言语,毕竟他是受过正统教育的,不像小维那样言行无忌,继续道:“而如今,陛下也即将老去,诸皇子却根基渐成,面对九五至尊的宝座,谁不动心呢?但是却少了制约,个个手握重兵,藩属之地形同自治。这才是殿下所忧心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殿下虽是储君,却不是太子身份,和藩王辈分有别,诸王那里肯臣服,你不也听说了吗?去年底皇上召诸王进京共镶国事,而北方诸王竟然在开封周王之地逗留聚会,说是叙兄弟之谊,但从这点上看,诸王司马昭之心,昭然可揭。”

小维虽然性格直率,但绝对不会是毫无心机。听到此处,也不由黯然叹了一口气,杨蝶笑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其他,现在除了安心养胎……、”

说道这儿,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看到小维快要着恼的神情,马上转入正题:“……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来办。”

“什么事?”听到有事情做,马上就把刚才的不愉抛到九霄云外了,马上追问道。

“去年,殿下借口皇庄野兽出没,保举定远侯王弼为孝陵卫指挥使,这事你清楚吧?”

“呵呵,你说的是那老头啊,自从来到皇庄之后,天天嚷嚷着憋闷,逼着手下陪他一起上山打猎。”

虽然知道王弼来到皇庄之后的动向,闻听此言,杨蝶还是皱了一下眉头,说:“就是担心他这样,去年为什么让他来孝陵卫,难道还不明白。竟然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为什么啊?”小维也是一脸的好奇。

“这个就不说了,总之,你小心点他的动向,再惹出些祸端,殿下也保不住他。”

“姐姐,不说出缘由,怎么小心,你就说出来听听,妹妹心里也有些底气是不?”

好奇害死猫,何况一个女人,小维知道有秘密可探,兴奋的脸都有些发红了。杨蝶有些无奈,又好似有什么深意似得看了她一眼。

署理参谋处已经很久一段时间,知道的越多,对于张定边的做法越是感到不解,所以纵然对小维的印象很好,但在没有搞清楚张定边真正意思之前,也保留着一定的戒心。

慢慢的走到案几前,提笔写了一行字,递给小维,说:“他若是再口吐怨言,你就将纸条给他,说皇上已经知道了,他也许会老实一点。”

小维狐疑的接过,看到上面写着:“十一月初七,醉仙楼醉言。”

越看越不像是杨蝶的口吻,但是知道这个姐姐的脾气,她不想说,料来自己也追问不出来,好在有纸条在手,不相信那王弼不说出实情,当下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只是很期待的说:“姐姐,你从过年之后这是第一次来,不如多住几天,我们也好说说话。”

摇摇头,杨蝶似乎为此次的行程有些伤心,果然,沉默了一会后,放下手中的茶杯,说:“不了,我明天就要回半山园,皇上已经对宋国公起了杀意,殿下大婚之前特别交代的,一定要设法保住宋国公的,我回去还要安排,这次除了来看妹妹你,就是由宋国公想起了王弼,所以冒雪前来,以后的机会就少了。”

杨蝶说着,想着自己四处奔波的同时,那个人却在高高兴兴的纳妃成家,自己这般辛苦到底又是为什么,看看自己残缺的左臂,想到要不是如此,自己也未必比不上那个太孙正妃,但是又对小维恨不起来,一种悲凉的感觉顿时笼罩在心中。

小维似乎也想到了这个,贝齿轻轻咬住下唇,心中也是忿忿不已,但就是不知道是为蝶姐姐鸣不平,还是为了自己感到不安了。

第七十九章 冯胜的低调

叩头谢恩,接过圣旨。www.65txt.com

虽然已经年逾六旬,冯胜还是十分豪爽的请前来传旨的侍卫留下吃饭,因为在他最早曾经担任过亲军都指挥,这些来传旨的侍卫也算的上他的旧属,虽然已经离开那个职司很多年,可是每次遇到了都有一些亲切感,仿佛使他又回忆起在皇帝身边的日子,让心情也安定不少。

但是侍卫们显得十分暧昧的态度使他大感不安,试探性的问道自己的几个旧部,也被各种借口托词不肯明言。在这种情况下,对于这次皇帝的传召,觉得有股寒气从自己的心里冒了出来。

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已经算是够低调的了,为什么还会引起皇帝的注意呢?

洪武二十七年,被召回京师的他由于看到了蓝玉案的惨状,一种从战场上磨练出的直觉使他立即上书要求归老,皇帝也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答应了。一向行事小心的他,不敢回定远老家,而是在凤阳府和信国公汤和比邻而居。只是想让皇帝知道自己毫无异心。

可是为什么皇上又注意到自己了呢?信国公汤和退隐了五六年了,都没有被传召到京师一次,而这次的殊荣让冯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安排好前来传旨的人,冯胜立刻让下人们召集家人、包括女眷到祠堂有事情宣布,毕竟是军人世家,不过盏茶功夫,人都已经到齐,刚想说什么,突然发觉不对,问义女冯秀梅道:“樊管事怎么没有来?”

樊管事名字叫樊负,本是冯胜的远方表弟,多年替他管家,向来倒也忠心耿耿。不过仗着与冯胜是亲戚,经常欺辱府中婢女,在年前的时候事情被人告发,冯胜家教甚严,所以闻听此时之后当即将樊负召来,痛打了几十板子以示惩戒。

可是冯胜召集家人,连在花园里劳作的园丁都赶了过来,独独不见这个管家的身影,未免也太过奇怪了。

“樊管事?”冯秀梅是冯胜的义女,但也是冯府实际管事人,府中的事情,无论大小巨细皆要经过她的手,闻听义父这样问,冯秀梅也不知情,只好吩咐手下再去樊负的家中去寻找。

冯胜当下也不再等待,只是把自己奉召进京的事情宣布了一遍,说自己走后,凡事交与大小姐冯秀梅署理,要恪守家规,特别是自己不在的这段时日,冯府上下要深居简出,不要落人口实。

而后,待到出行时,冯秀梅匆匆赶到,附其耳边说了几句,冯胜脸色大变,原来有人看见樊负竟然曾经和信国公府上的管事一起喝酒,然后就出门远行,据说是往京师的方向。

汤和府上的管家,大家都知道是皇上身边的检校出身,别说是信国公府上下其敬而远之,就连信国公汤和本人也不敢怠慢,樊负和他见面后去京师,目的不言而喻。

冯胜隐隐的感到这次皇上的召见和樊负有关,但是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情,一时出神,竟然连冯秀梅悄悄塞给他的纸条都没有注意,只是下意识的放在怀里。

凤阳府距离京师只有一天的路程,但是天气多变,凤阳府那里晴天万里,到了长江边上,却又是风雪连天,坐上渡船,对着呼啸的寒风,冯胜的心里有了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感觉。

老了,年逾六十的他都禁不起着刺骨的寒风,想当年在大漠、辽东,纵然是滴水成冰的天气,也不会让他退缩半分,而如今,他只能再船舱内对着炭火缅怀过去。

不知曾几何时,他就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大概是洪武五年吧。

日子过的久了,冯胜在那里板着指头算着,洪武五年,三路大军出击漠北,徐达败于岭北,死伤万余人,李文忠轻敌冒进阿鲁浑河,几乎战死;只有他率领傅友德等连战皆捷,攻下亦集乃,至瓜州、沙州,七战七胜,班师回朝。

对,就从那时起,从小就喜欢读书的冯胜就感觉到了危机,功高震主这个念头从来就没有松懈过,但是身不由己的一直走了下去。

此那以后,从援安丰,决战鄱阳湖,下武昌降陈理,克平江俘张士诚,从大将军徐达北伐,下山东,取汴、洛、潼关。洪武二十年又为大将军,与傅友德、蓝玉等率兵二十万远征辽东,降伏纳哈出,设置泰宁、福余、朵颜三卫。因累积军功而受封宋国公,

“诏列勋臣望重者八人,胜居第三”,仅次于徐达、常遇春。这是皇帝给自己的断语,别人都是功劳越大心里越喜欢,但是他是功劳越大心里越是害怕。因为冯胜曾为亲军都指挥数年,常伴在皇帝身侧,深知其中的利弊。

于是,饱读史书的他就学着古人那样自污其身,洪武五年的那场大胜,他私藏驼马隐瞒不报,以此来拒绝战功封赏。洪武二十年统兵征讨辽东,在军中强娶降将带孝之女,还不顾身份勒索降人的奇珠异宝,因此大失人望。

在中间的大小战役中,总是要大功之后犯一些小错来表示自己的平庸,这对他本人是一种折磨,但是对于家人,却是一种保护。所以十余年来多少功臣都死于非命,而他却能活到现在。

可是……可是为什么呢?

心烦意乱的冯胜感慨了一阵,也许是自己太过于敏感吧,皇上杀戮了这么多年,现在也该够了。

真的够了吗?耳边仿佛有人质问,吓的他身子一抖,手中满杯的热茶倒在炭火上,伴随着“嗞嗞”的声响,一股浓烟腾起,冯胜被呛得站起身来后退几步,才发觉自己的衣襟上也尽是水渍。

去怀里拿手巾时,触手感觉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取出一看,是在临走之前,义女神神秘秘交给自己的那个纸条。心里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十分谨慎的望了望舱门,看见没有人,而自己的亲卫又在门口守护,这才放心下来,重新坐了下来,先拨弄了一下炭火,然后借助那微弱的火光打开纸条。

“袁凯”

两个娟秀的小字,冯胜很熟悉的字体,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虽然是义女,但是冯秀梅跟随自己多年,性格也像极了自己,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将纸条反复看了几遍,也没有发现其他端倪,随手就将纸条抛进了炭火中,随着火光一闪,在瞬间化为灰烬。

冯胜这才想起那年春节,自己好不容易从漠北赶回家中团聚,一家人其乐融融,也是聚在一起围着火盆聊天吃茶,当说及京师稀罕之事时,义女曾经给自己提过这个名字。

袁凯,曾是都察院监察御史,松江华亭人,博学多才。因为空印案徘徊在皇上和太子之间左右不定,被皇上以“老猾持两端”恶之。谁知道第二天就被吓疯了。皇上不相信,派人去其府中探望,看见袁凯脖子被铁链锁住,正趴在地上吃狗屎,使者大倒胃口,回去禀报皇上后,便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情了。

记得当时说时,围在火盆前的家人都觉得有些恶心,而义女却判断那袁凯必是装疯,否则哪有这么巧,头一天被皇上责骂,第二天就疯了的说法,如此这般,朝堂之上岂不尽是胆小如鼠之人,更何况身为监察御史,有纠察百官的责任了。

梅儿偷着给我的字条写袁凯的名字做什么?难道是让自己效仿这个疯子?

冯胜的心里愈加坚信起来,为了避嫌,他归隐凤阳府后,每天除了喝酒作乐之外,就是纵情山水,家中之事,就连儿子也不让其主事,交与梅儿署理,就是怕府中的那些隐藏的锦衣卫们说三道四。

他宁愿儿子们都成为纨绔子弟,也不愿意因此而变成皇上杀他的借口,至少,那样还可以保住性命。

所以,外事只有梅儿一人知道的最清楚,而这个字条中的含义就十分明显起来。可是,就算是装疯,也要有个借口不是,现在装疯,以皇上的心机怎么会猜不出来呢?

片刻后,亲卫冯毅来报,船已经行至玄武湖,请将军做好登岸的准备。这才想起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觉心里有些焦躁。

看到冯毅那欲说还休的模样,心里一动,骤然想起了什么,但是随即又黯然不语。

洪武二十八年二月初八,宋国公冯胜奉旨入京觐见皇上,船至玄武湖,因江南连日降雪导致霜冻,宋国公上岸之际,不甚滑入湖中,虽未大碍,但在滑入湖中的那瞬间,额头饱受重创,当时陷入昏迷。

翌日,宋国公在太医院的救治下醒来,遂生癫狂之状,双目赤红呆滞、面色青紫,常伴惊恐尖叫。御医曰:“痰浊内生、七情失调。乃痫症也。”

“主要因为宋国公饮食不节,过食醇酒肥甘,损伤脾胃,脾失健运,聚湿生痰。积痰内伏,再遇诱因,七情失调,蒙蔽心神心窍,发为痫症。”

皇帝为之震怒,责罚船工数人,命太医院全力救治,并宣召其家人前来京师侍奉宋国公,一时恩宠,无以复加。

第八十章 在东宫(上)

天色放晴,由于江南天气本暖,所以纵然是连日降雪,只要上天露出一丝蓝色,京师内的积雪,已经纷纷开始消融,紫禁城更是如此。(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不过总算是宫内人员打扫的勤谨,皇城之内依然是整洁如故,各处的积雪早已经被收积起来放置在排水沟的两旁,待到阳光到来,就化为涓涓细流,向四处分散了。

御花园除外,是皇城内唯一没有被清扫过的地方。朱元璋虽然也曾经领军东征西战,但是对于如此雪景,还是十分稀罕,早就禁绝了宫内人等在御花园内走动,就算是迫不得已,也必须足裹素布,小心潜行。以免坏了景致。

前日震怒的朱元璋,此刻却是悠闲的坐在御花园华庭之中,细细浅酌着一杯温酒,享受着身后宫女轻柔的捶击,再眯着眼睛观赏着这江南罕见的雪景,也算是悠然自得。

这种日子曾几何时只会出现在他的梦中,不过诏命皇太孙监国以来,虽然不是做了甩手掌柜,但很多琐碎小事都不必操心了,所以才会有了今天这悠闲的赏雪。

当然,大明依旧是他朱元璋的大明,凡事都躲不过他罗织了几十年的巨网,只是有些事只要不触及底限,他不想去管,但有些事他必须要出手。

比如年后,宋国公冯胜府上的管事樊负来京师投状,却被皇太孙内厂的人扣押,本来以为孙儿会向自己禀报,但是两天过去了,不但没有得到皇太孙的禀报,而且有消息传来说皇太孙要压下此事,立即觉得有些不对劲。

马上遣锦衣卫佥事宋忠前往东宫查探,将那投状人带至宫中御前亲自询问,才得知那樊负此次来京,竟然是举报冯胜与那蓝玉之前有相互牵连,且家中暗藏兵甲,图谋不轨。

对于这件事朱元璋是不信的,但是却勾起了对冯胜的注意,自从常遇春、徐达辞世之后,冯胜不可避免的成为大明功臣第一人,之所以没有对其有杀心,就是出于朱元璋对冯胜的信任,因为冯胜这个人虽然小毛病不断,但从无大错,而且自从前年命其回京之后,立即卸甲归田,深合朱元璋的心意。

更何况了,要图谋不轨,手握重兵的时候不做,非要等到卸甲归田之后再行筹谋,冯胜怎么也不像是那种没有脑子的人。<<>>

本来想就此作罢,然后将这刁奴送返凤阳冯胜处,但是猛的想起皇太孙对冯胜的回护,而且在纳妃之前,曾经听锦衣卫有人暗报,说太孙殿下有意纳冯胜之孙女为妃,几件事情联系起来,也不由得朱元璋不多心了。

当然,朱元璋不会把责任加诸于皇太孙的身上,只是想着,冯胜看似老迈无为,但是却是步步为营,朕对其不薄,却是将朕当成个无道昏君样的防范,处处为自己留作后路。朕将其女嫁于周王为妃还不够,当年还要再和常遇春再结亲家,将次女嫁于常茂。

难道冯胜就没有想到,朕若不是顾忌军方相互勾连,怎么会轻易的降罪于常茂呢?常茂死于谁的手上,是朕?还是你们不识好歹?

朱元璋想起往事,更是旧恨涌上心头。当日常遇春军中暴卒,自己诸般加恩于常家,但是到后来又对常茂痛下杀手,如此反复的他此时竟然没有想到是由于自己暴虐,而是怨恨于臣子让自己不放心。

正在思量间,内宦低身匍匐行来,禀报说锦衣卫佥事宋忠求见陛下,抬头看见宋忠身后跟了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在外面候着,便吩咐他们进来。

三跪九叩、山呼万岁,宋忠起身后,禀报了冯胜的近况,在说及身后之人,赫然正是冯府的亲卫冯毅。面对皇上,却丝毫不惊,朱元璋知道应该是头几批派去各府的检校,关于忠诚度是绝对可信的。

详细的询问了冯胜近几年来的表现,从对胡蓝案的态度,到卸甲归田后的奢侈,再转到年后冯府上下的矛盾,以及临来之时的疑点。事无巨细,对于这些老部下的心机,朱元璋不敢有任何懈怠。

试想自己不过是驾驭群臣而得天下,而蒙元的江山实际上却亡于这些武将之手,在庆幸的同时,朱元璋一直保持着比较清醒的头脑。从不敢小看这些属下的心机。

但是也确实没有什么疑点,值得侥幸的是,冯胜在临上岸时的那一刻犹豫,因为他想起了冯毅也是皇上恩赐的亲卫,所以想交代商量一番的心意瞬间停止,任由事情的发展,不再与任何人说起。

冯毅回答的相当谨慎,事无巨细也十分之得体,朱元璋满意的同时,心中的疑惑更大,要按照冯毅的如此说法,那冯胜简直就是半个圣人了,对朝廷的忠心、对家人的约束、对皇命的遵从、对朱家的顺从。除了偶尔买个歌姬自娱外,还真的再找不到什么疑点了。

而所谓的樊负投状,也不过是因为偷腥被罚,而想报复主人,像这样的下人,打杀了也罢。

明白了这些,朱元璋长舒了口气,刚想命宋忠和冯毅两人退下,心里却是一动,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沉思了一会,道:“传朕口谕,命皇太孙将宋国公协其家眷接入东宫,朕要亲自前往探视。”

停了一下,又说道:“你带了冯毅,再去通政司提了那樊负,准备好后,随朕一起前往东宫。”

躬身称是,然后带着冯毅又轻步离开御花园,宋忠心里还是一个劲的发寒,皇上是一年比一年的难侍候了,到了这个情况下,还要进行最后的试探,不过从他内心的最深处可能还是希望冯胜这次是真的疯了。否则,按照皇上的性格,是什么结果很难预料的。

冯胜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而宋忠出身于检校家庭,父亲是当年第一代的锦衣卫,是绝对忠于皇室的人,就连这个名字,也是皇上赐予的,本不该有这种思想,但是却在此刻也动了恻隐之心,也许是认为冯胜身为一代名将,不该死在谋反这个事情上吧。

话分两头,正在文华殿处理内厂事宜的朱允炆接到朱元璋的口谕弄了个手忙脚乱,由于掌握了锦衣卫经历司所有档案,所以他手里有几乎所有外派在各级官员家中的锦衣卫名单,否则也不可能想到跟随冯胜近二十年的冯毅竟然是宫中派出的检校之一。

不过冯秀梅居然没有通知义父,而全凭借冯胜多年练就的直觉而躲过这一劫,是大家始料未及的,就这样,朱允炆一直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所以就冯胜落水疯癫,让东宫知情诸人摸不清是真是假。无奈,只好遣杨杰亲自去太医院接了冯胜和其家人,然后心情忐忑着等待皇帝驾临东宫。

残阳如血,如血残阳,在当日黄昏,朱元璋身后跟着宋忠、冯毅和樊负一行来到东宫,接受拜见之后,就将东宫一干人等遣了出去,文华殿偏厅上,除了皇上带来的人,只留下朱允炆和杨杰两个。

朱允炆有些意外的看了杨杰一眼,发现对方的神色中也隐藏着深深的不安,但是朱元璋却是没有理会,只是漠然注视着正在那里自言自语的冯胜。

经过太医院众人的努力,冯胜的情况已基本稳定下来,再则,皇上要亲自探望,所以太医们开了很多安神凝气的药物镇住了心窍,此时,虽目光散滞、喃喃自语,倒是也安静了许多。就是只是望着大殿的梁柱不放,丝毫没有把平日敬畏有加的皇上放在眼里。

可是朱元璋又怎么会在此时给一个疯子计较,只是注视着往日忠心的下属,旁边有个穿绿袄的小姑娘,在给皇上万福后,遂退至床尾,只是担心的望着冯胜。

朱元璋不解,望了旁边站的宋忠一眼,后者会意,站出回道:“禀皇上,此女乃宋国公长子冯潮幼女,叫做维盈。由于宋国公诸子都在漠北或者辽东为国效力,所以未曾告知,此女自告奋勇前来看护爷爷。”

点点头,看了一下冯维盈,又转身看看自己的孙儿,朱允炆慌忙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却没有料到朱元璋是想问,当初他想娶的是不是就是这个女子。

也不解释,朱元璋没有再耽搁时间,慢慢的走到床前,看着双目无神的冯胜,有些感慨的说:“宗异,你比朕年轻,朕已老矣,本想宣你进京叙旧,但是没有想到会搞成这样,倒使朕心里有些不安了!!”

四周一片寂静,大家都在听着皇上这如同叙家常似得说话,估计除了冯胜的孙女,没有一个人认为皇上说的是真心话,因为朱元璋在说的时候,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冯胜的眼睛。

“你府上的事,冯毅都给朕说了,而这个恶奴,朕替你给杖杀了,以解你胸中之气……。”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身后“咕咚”一声,不用看,正是樊负那厮被吓的一屁股瘫在地上。没有等皇上吩咐,宋忠挥挥手,过来两个侍卫,将其夹了出去。

第八十一章 在东宫(下)

听到樊负那逐渐远去凄厉的告饶声,面色枯槁的冯胜才吃力的转过头来,嘴角抽搐了几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没有说出来,口水就顺着流了下来,把花白的胡须粘成一缕一缕的,也不知道擦拭。www.65txt.com<<>>

维盈惊惶的看了皇帝一眼,举步上前想要照顾,却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冒犯龙威,饶是她平日百般聪慧,但毕竟未曾习过宫中礼节,一时也不知所措了。

朱元璋却好似没有看到,自顾接着说道:“宗异,朕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你又何尝不知道朕在担心什么?今天看到你成了这样,当初跟着朕东征西伐的你们都离朕越来越远了,可是,为什么会成了这样一个结局?”

“朕不明白,恐怕你也不会明白……。”

“你知道吗?宗异,冯毅是朕派到你身边的检校。就连他也对朕说你宋国公对大明是忠心耿耿。朕怎么还会不相信呢。”

“……其实,朕真的不想杀人,但是,朕……朕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使你们心安,正如你们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使朕心安一样…….。”

朱元璋自己说着说着,竟然十分投入,以至于忘记了身后还有那么多人听着,也许此时的他根本不介意有人听到。

文华殿偏厅此时鸦雀无声,除了朱允炆之外,没有一个不提心吊胆的,不过很快他们就解决了心理上的矛盾,朱元璋形同自言自语一会后,看到冯胜仍旧是那般痴呆的模样,心情烦躁之下吩咐:“你们外边候着去,别在这里添乱,东宫还能有什么事,除了太孙,你们都出去吧。”

宋忠等众侍卫答应一声,都退了出去。维盈想出去,却又不忍让爷爷在那里受罪,一时间也是左右为难,只是怔怔的看着皇上,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留下吧!”朱元璋淡淡的说道,回头对着正要退出殿门的杨杰道:“你也可以留下。”

杨杰脸色不变,好像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一样,应了一声,垂手在远处站着,也不走近旁边,仿佛是在证明什么,但是朱允炆却是有些惊讶,也搞不明白朱元璋的用意了。

“帮你爷爷梳理一下吧,大明的功臣不该如此模样。”朱元璋吩咐维盈,竟然慢慢的走近床榻,有些吃力的坐在榻边的椅子上。~~~~

“朕曾经怀疑你是害怕,才伪装成这样的……,”朱元璋此时说着,却是没有再看向冯胜。

“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不管你是怎么样,既然你要心安,朕就让你心安,你这个孙女,朕让允炆娶她如何?”

怎么也没有想到,朱元璋绕着绕着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朱允炆心里一阵苦笑,元宵节所纳的一正两侧三个妃子还在东宫独守空房,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处置呢?现在老朱又给自己绕进来一个。

也不知道老朱是怎么想的,难道对冯胜根本就没有起过杀心,可是按照自己后世知道的历史,冯胜的确是被老朱干掉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唯一的解释,那就是朱元璋还是在试探,不过看到冯胜依然的痴呆如故,心下也不由的佩服其的演技,自从上次傅友德成功脱身飘于海外之后,他又从冯胜的身上看到了如此精悍的表演,真的是由衷的佩服,不过,如果朱元璋这番举止意在试探的话,演技也是不差。

招手叫过维盈问道:“太医怎么说,怎么会病得这般厉害”!

小姑娘在措手不及之下被皇上点了亲事,正在害羞间,听到问话忙低声的回道:“太医说是爷爷平日饮食不节,常居塞外过食醇酒肥腻,导致了脾胃失调,积痰内伏,再遇落水手冷水所激,头部重创,因而七情失调,蒙蔽心神心窍,就又加剧了塞外顽疾并发,吃了药也不管用……。”

说着,维盈垂头泪眼欲滴,突然想起是面对圣驾,于是马上收敛了一下心神,不过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朱元璋看见了,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说了一句:“好好照顾你爷爷吧。”

便站起身来,阴沉着一张老脸,使人搞不清楚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也许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吧,按照常理推算,冯胜经历了家中管事的背叛、跟了自己二十余年的侍卫是皇上的卧底、然后孙女又要出嫁、皇上承诺让自己心安几番大起大落,要是伪装的话,至少也会有一些情绪出现,可是偏偏就在那流着口水痴呆的模样。

别说是老朱,就连此事的总策划朱允炆也被弄得心里发毛,至少以他现在的道行还不足于做到如此境界。

出了偏厅,来到文华殿中,看着的宋忠一众侍卫正在等候护驾还宫。但朱元璋此时并没有着急,回过头冷冷的看着杨杰,问道“你就是杨杰?”

心中一直忐忑的杨杰本以为在偏殿内没有动静,悬着的心刚刚放下,没料到还是找上自己,躲也躲不过,心里也明白既然走了这条路,就会有今天的遭遇,不过没有想到有那么快而已。

上前两步,再次拜倒,口中说道:“万岁,臣杨杰拜见皇上。”竟然给人一种不情愿的感觉。

朱元璋见此,叹了口气,却是出奇的好脾气,温言又问:“你父亲是杨宪?”

这次不但是朱允炆,就连身边的侍卫们都露出惊讶之色。都没有想到这个面目俊雅的中年人,竟然就是杨宪的子嗣。

别人先不说,就拿宋忠这些锦衣卫来讲,杨宪可是他们这一行的开山鼻祖了,据说锦衣卫还未成立之前,就是由杨宪一手负责所谓的“仪鸾司”与洪武二年时改制成的“大内亲军都督府”。

当场不露声色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朱元璋,另外就是杨杰了,听到皇上直接揭露自己的身份,也不惊讶,只是伏在地上回道:“皇上圣明,臣不敢隐瞒。”

看见杨杰那个样子,朱元璋说:“你父亲多次有大功于国,最后却因朕而死,朕随然没杀他之意,但最后还是不得不令胡惟庸将其问罪,你可怨恨朕吗?”。

“臣不敢!!”

“你是不怨恨呢?还是不敢怨恨朕?”

顿了顿,朱元璋又用稍高一些的声音说:“朕当初答应杨宪,要代他抚育家人,所以将你们迁至临濠,可是你母亲去世之后,本想召你前来京师继承你父亲衣钵,可是你又不见踪影,难道是躲避朕吗?”

杨宪死的时候,杨杰已经十七岁,对于父亲的死因十分清楚,对朱元璋虽说不上怨恨,但是终归有些介意当初皇上牺牲父亲来保全大局。如今见朱元璋在众人面前直接提及往事,似乎有些为父亲翻案的意思,气已经消了大半,叩头谢恩,却依然道:“家父遗愿,让臣苦思制衡之道,为陛下解忧,然万岁圣明,已经找到了解决之法,臣无用,只好游历四方,愿为陛下在野之民。”

看见杨杰回答的得体,朱元璋十分满意,于是问道:“那你可愿意回来帮助朕?今日朕将本来就属于你父亲的富贵还赐给你,你愿意吗?”

朱允炆脑子一片混乱,和众侍卫一样,搞不明白朱元璋和杨杰在打什么哑谜,而凭借他后世记忆中迹象表明,杨宪这人应该是个奸臣,可是为什么朱元璋反而对其十分信任呢?而且,罕见的是,朱元璋对杨杰十分客气,封赏也是用商量的口气。

就算是对自己这个孙儿,也没有如此过吧?不由讶然望向杨杰,而后者正好也看向朱允炆这个方向,两人目光一触,随即杨杰恭敬的回道:“陛下,臣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竟然是拒绝了朱元璋的好意,打算留在东宫。见杨杰未曾答应,皇帝的神色竟然黯了一下,知他心怀芥蒂,叹了口气,说:“你留下帮助太孙也好,以你的才智,当可为太孙拾遗补缺。”

“朕也不加以勉强,当初,要不是朕硬将你父亲放置于朝堂之上,他也断然不会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既然你想留在东宫也罢,多为太孙出谋划策,待朕大行之后,新帝当可为你父亲昭雪天下。”

众人更是大惊,这么一来,皇上等于说间接承认自己的错误,肯定了杨宪的功劳,只是碍于皇家的颜面,自己不愿出面澄清而已,有此一番话,就等于一个承诺,新皇登基之后,是绝对要执行的。

众人用一种羡慕的眼光看着杨杰,特别是那群侍卫们,看到自己的前任之子深的圣宠,更加是一个个热血沸腾……。

可能是年龄大了经受不住劳累,也许是处理了杨杰和冯胜之事后的心力交瘁,朱元璋没有再说什么,摆驾回内廷歇息了。

留下东宫之人,杨杰方从地上爬起,又走至朱允炆面前,躬身道:“殿下,如今已经入夜,皇城也即将落锁,臣请告退。”

到了这个份上,杨杰居然还是不做解释,朱允炆实在是拿眼前之人和在苏州时恭顺的杨杰做比较,心里岂止不悦,拂袖往观文阁而去。

头也不回,冷声道:“不用回去了,你随孤王来。”

第八十二章 怪圈

观文阁,东宫皇太孙之书房,自然也都是太子朱标留下的,不过自从苏州返回京师之后,朱允炆就禁绝了在里面召见任何人,因为书房内,有很多他后世记忆中的点点滴滴,为了怕自己忘记,所以都抄写下来留作备用。(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朱允炆不喜欢窥人**,但是身处在他这个位置,更不喜欢被人蒙在鼓中的感觉,而且近几年来皇太孙的生活,虽没有做到出口成宪,但也养就了其上位者的贵胄之气。

宦官燃亮四角的烛台后边掩门退出,在跳动的烛火下,若大的书房有着一种阴森的气氛,朱允炆脸色冷峻,却没有说话。

杨杰虽然面露苦色,但是心里却十分平静,已经跟了皇太孙一年多的时间,以他的了解,他现在跟的主子,虽然此时十分严肃,却绝对不似当今皇上那么武断嗜杀。否则,以他之前的表现,放在当今皇帝手里,无论他立下多大功劳,单凭个隐瞒身世,就足于使他碎尸万段了。

更何况,现在东宫还未有大的动作,他更是寸功未立呢?不过,此时的他却不能再沉默了,自己身为臣子,总要给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就连自己说说不过去,清咳了一下,举步上前,道:“臣有罪,请殿下…….。”

谁知就在这时朱允炆却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直接道:“你不用请罪,之前的事情,你不说,也不代表孤王不会知道,孤王现在倒是想听听你离开临濠之后的事情。”

杨杰一怔,关于离开临濠之后,抛除自己的身世,不是已经都说了吗?为什么又要问一遍,稍作思索,还道殿下是介意于自己的隐瞒,只是不想把话挑明而已,于是十分恭敬的将自己离开临濠的理由、去向和经历又说了一遍,只是增加了一些自己奉母命不能踏足仕途之言。

岂不知朱允炆之所以让他再讲临濠之后的经历,不过是给自己留个思考的空间而已,在他后世的历史中对于杨宪的描述,仅仅限于是朱元璋的一个特务头子,也就是相当于后世某国的中情局负责人,最后老朱将他安插进中书省后,当月就因罪被砍了脑袋。至于为什么原因,天知晓。

要是别人告诉他这些事情,朱允炆一定会立刻将杨杰打入黑名单,即使不杀,也绝对不能再用了,可是今天出奇的看到朱元璋的宽容,所以他不假思索的就选择了继续信任杨杰,因为老朱绝对不是一个仁慈的人,斩草除根才是其的习惯。~~~~

不过最重要的是,朱允炆必须要搞清楚,杨杰所忠于的到底是自己,还是朱元璋。但这句话真的不好问出口,他要等杨杰自己说。

现在正值用人之际,之前对杨杰的防范基于今天朱元璋的表现,眼见可以告于段落,只是,万一在这个时候,杨杰也是朱元璋派到东宫来的人,想想自己对杨杰和杨蝶的任用,朱允炆就不是一个滋味。

“说说吧,皇祖父对你不薄,可是为什么还要留在东宫呢?”朱允炆等杨杰说完,冷不防的问道。

听到这句话,杨杰有些诧异的猛然抬起头,仿佛有些不敢相信,又好像自己听错了的模样,殿下的这次问话意思就有些深了。不得不使他仔细思量。

东宫筹建内厂之初,杨杰就知道殿下是为了今后的继位积蓄力量了,他在理刑处闲暇时也分析过,太孙殿下不比太子有着深厚的人脉和身为长子的优势,从上次朱高炽代表燕王府那样咄咄逼人就可以看出,东宫现在处于弱势地位,皇太孙为今后的绸缪无可厚非。

但是方才的问话,仔细琢磨之下,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殿下除了防备诸王之外,将皇上也计算在东宫的防范之列。这样的话,杨杰说话就需要斟酌了。

沉默了许久,朱允炆也没有再逼问下去,只等待他的回答,虽是初春峭寒,但是仍然止不住杨杰额头汗珠渗出,饶是他自负的百般计算,但是他却算漏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所效忠的太孙殿下,体内装着的竟然是一个几百年后穿越回的灵魂。

可能他永远也不会明白,那个传说中至孝的皇太孙去那里了,到底殿下为什么要防备皇上。自懂事开始,在父亲那里接受的就是忠君的教育,所以父亲的死去并未使他怨恨朝廷,而母亲病故之后,他离开临濠,前往扬州、苏州乃至日本等地游历,就是为了弥补自己见识的不足,为此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包括女儿的手臂。

从岱山岛借故出逃之后,恪守母命不踏足仕途,但又不愿意自己所学荒废,所以以幕僚身份依附东宫,也不在乎功名利禄,其中有维护女儿身侧的心思,更多的却是在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

可是杨杰的忠君在太孙殿下的这句话面前就显得有些混乱了,在他脑海里,皇上是大明之主,太孙是继太子之后的大明储君,未来的大明之主。可是,可是为什么要他在当今的大明之主和未来的大明之主中间选择呢?

他不是不想选,而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当今和未来的主子在他眼里都是正统,当两个正统发生冲突时,被禁锢在忠君思想中的杨杰就有些脑瓜不好使了。

杨杰不由狐疑的看了殿下一眼,当得到坚定的眼神时,知道自己再不回答,恐怕这次殿下真的要起戒心了,犹豫了一下,道:“殿下,臣愚钝,只知道无论是在皇上身边还是在殿下身边,都是效忠朝廷,看不出有什么分别……。”

朱允炆听候一阵失望,刚想说话,谁知杨杰接着说:

“不过臣从家父的身上感悟了一些事情,不知殿下可愿意听微臣说说?”

本来不想听过去的事情,以免影响自己的判断力,但是既然此时杨杰要说,估计是中间有些牵连,朱允炆示意其说下去。

“家母在临终之前直到微臣发誓不入仕途才闭上双目,为的就是家父当初的不自量力,以至于犯下重错,害怕臣重蹈覆辙,微臣则不然。家父之死,虽众人皆曰乃自寻死路,皇上杀之,也有人说家父是死于朝廷派系之间的相互倾轧。但是臣都不以为然。”

“曾经有个高人对臣说,家父之亡,亡于势。何为势?这正是微臣游历多年所追寻的。所以微臣曾立下宏愿,不闻道,不立于朝野,所以一再隐瞒自己的身份,请殿下恕罪……。”

对于这个说法不可置否,杨杰说了也等于白说,在朱允炆心里,绕了一百圈,杨杰还是对其父的遭遇心怀芥蒂。

因为杨宪此人在历史上本就不算出色,虽曾经高居丞相之职,但旬月即被问罪。可以用昙花一现来形容,史书上对其着墨太少,从而使其很多人猜测万千,他不想听杨杰解释的原因也在于此,找个机会问一下老朱估计什么事情都清楚了,看朱元璋今天的表现,对杨杰颇为器重,为了让自己放心的用,所以应该会如实相告的。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朱允炆此时算是彻底的死了这份心,对于杨杰的安排也算是有了一个定论,时间过得太久,不知道是从那本书上看到的,据说刘伯温曾经对杨宪下过一个断语:“杨宪有丞相的才能,但没有丞相的器量。”

如果真的有刘伯温断言,如果杨杰肖其父,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没有一个上位者喜欢对自己遮遮掩掩的下属,朱允炆也不例外。

这时朱允炆突然想起了杨蝶,心里莫名其妙的一痛,倒是有些埋怨的看了眼杨杰,随即恢复正常,说:“孤王知道了,天色已晚,今日你就在侍卫房歇息,明天去一趟半山园,你们父女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吧?”

“谢殿下,微臣告退!”

杨杰看皇太孙的脸色明显有着不满意的神情,就知道殿下并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也十分无奈,作为臣子,可以推测出殿下防范皇上,可是又能怎么说呢?难不成立即表示效忠,并献策怎么去对付皇上吧,可能吗?

走出门口的那一瞬间,杨杰摇摇头,顿足而去。

朱允炆望着他消失的背影,仿佛也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他又怎么能明白,此时他与诸人之间的关系陷入了一个怪圈,那就是大家在皇权的强势下,在东宫没有表明态度之前,怎么又有人帮他对抗自己的爷爷呢?

武将们不敢,他们已经被杀怕了。诸如傅友德,不是朱允炆首先矫旨,被眼光老辣的傅友德看出破绽顺势离开,否则,就算是他给与再多的暗示,傅友德也全当是试探。冯胜也不敢,否则冯秀梅就不会遮遮掩掩的只是警示,要不是冯胜心思缜密,可能到了京师也是落个人头落地。

文官们也不会,他们只会自命清高,信奉的是“忠臣不事二主”,没有朱元璋的明确传位或者是朱允炆的绝对优势,文官始终会处在墙头草的边缘观望。

夜,渐渐深了,朱允炆看看自己寝宫的方向,叹了口气,慢慢的提起笔,在砚台上沾了一下,开始用简体字开始书写前生的记忆。

第八十三章 藉田风波

钟山皇庄,洪武皇帝率百官藉田。(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所谓的天子三推,三公五推,卿诸侯九推。都不过是一个借口,江南气候日暖,钟山皇庄内的花生萌发新芽,没有想到当初也就是那么随意的一说,皇太孙竟然真的给他种出来了长生果。

倒也不是为了能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感到欣喜,但那长生果到底长得什么样,朱元璋真的是真想看看,除了孙儿的孝心,大明又增添新的农物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另外,钟山皇庄还有一个更深的意义,那就是旁侧的孝陵里葬着他的皇后,马皇后一直希望他能宽以待民,而钟山皇庄是皇后和朱元璋经常来的地方。只有在这里,已经六十八岁的他才能感受到自己的过去。

仲春三月,正是江南气候最为适宜的时候,虽然只是象征性的劳作,年迈的朱元璋已经是不堪重负,在一旁的朱允炆连忙接过其手中的小锄,顺手递给太监,然后将皇祖父扶了起来。

“皇祖父,回皇庄歇息一下吧!”看着朱元璋斑白的鬓角已经有汗渗出,朱允炆劝道。

摇摇头,扭头看了一下孝陵的方向,用手抚着孙儿的肩头,竟然有着异常的慈祥,道:“不用,你奶奶在看着朕呢?此时应该也正在笑朕已经老了,不中用喽。”

“皇祖父一点也不老!!”朱允炆忙回答道。虽然有些违心,但是安慰如此老人,也是理所当然。

“人家都喊你万岁,孙儿看皇祖父真的能活一万岁呢!”

“哈哈!”朱元璋大笑起来,对朱允炆更是柔和,说:“一万岁,那朕不成了妖怪?”

回过头来,看了眼在附近站着的百官,每个人都像模似样的拿着农具,但就不知道怎么下手,不由冷哼一声。好像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有些阴冷的说:

“也就是我的孙儿想我活一万岁,恐怕现在有的人心里正骂朕年岁高,疑心重,怕朕哪天疑到他头上,也难落得全尸,简直恨不得朕早死才好。”

扶着朱元璋的手瞬间僵硬,一股凉气从心里直冒上来,心中顿时涌起不好的感觉,因为朱允炆顺着其的目光看去,老将王弼正在远处拿着锄头自得其乐,可能是距离皇帝比较远,所以根本没有注意现场的气氛。

好像感到孙儿的反应,朱元璋拍拍朱允炆搀着自己的手,抬头望时,却见朱元璋有些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忙道:“若是皇祖父暂时不想回皇庄,那孙儿扶您去凉棚下稍作歇息,随后,孙儿还有好的东西要给献给皇祖父。



“好,那朕就歇息一会,等等看我的孙儿有什么好东西给朕。”

朱元璋倒也洒脱,刚才不阴不阳的说了那一番话,将近处的百官吓的呆若木鸡,手里拿着农具,不知道是跪下请罪,还是当笑话听听就算了,不过,在众臣心中,可能也真的有皇帝刚才说的那种想法,对于年迈而又喜怒无常的皇上,是既敬且怕,至于皇上说谁,只有皇上本人知道,每个人心中的忐忑,只有自己知道了。

坐在凉棚内,朱元璋对身后的太监说:“你去传朕口谕,大家都歇着吧,朕和太孙说会话。让他们不要过来打扰。”

太监领命而去,朱允炆望着片刻后如解重负的百官渐渐散开,才将目光收回,有些疑惑的看着朱元璋,轻声的说了声:“皇祖父……。”

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朱元璋直接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允炆,你为国留贤是对的。”

“但你现在年纪还小,什么是贤能,可能还分不清楚,有些人可以留,诸如解缙、方孝孺他们,朕不是都给你留着的吗?可是有些人,是绝对不能留的,就比如说你保这个王弼……。”

“皇祖父…..。”朱允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原来就推测出,朱元璋废除锦衣卫特权之后,还有另外后备的力量,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有了,自己自觉做的隐蔽,但丝毫没有瞒过老朱的眼睛,不禁为冯胜的装疯而有些担心起来。

“允炆,其实当初你让王弼指挥孝陵卫,朕已经知道你的用意,朕也不想过问,想让我的孙儿有自己的主张,可是你看那王弼领你的情吗?不但不感恩收敛,反而偷猎孝陵的护陵神鹿,这些你可知道吗?”

听到这话,朱允炆心里不由暗暗叫苦,什么护陵神鹿,也就是放养在钟山附近的驯鹿而已,他倒是知道,上次小维对他说,王弼看到有鹿被狼咬死,抬回皇庄给大家打了牙祭,谁曾想到,落到了朱元璋耳朵里,竟然成了偷猎。

事情真相如何,不得而知,但是凭着老朱身后这群可怕的特务力量,朱允炆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皇祖父,此事可能别有内情,不若传定远侯过来,问一个清楚,以免错怪了好人。”朱允炆这会还是试图挽回,但是朱元璋那里会给他这个机会。

闻听孙儿这样说:“传他过来,难道他会老老实实的承认,这种事,宁可信由,不可信无,王弼出身朕之宿卫,朕看他骁勇又让他统帅右卫亲军。虽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但是朕也封赐其为定远侯,你知道定远侯是什么意义吗?”

朱允炆想了一下,道:“皇祖父是希望他能和前汉定远侯班超一样,为国效力。扫平蒙元……。”

朱元璋赞许的拍拍朱允炆的手,接着说道:“不错,可是你知道王弼怎么想的,他还以为朕把其家乡定远县封给了他,衣锦还乡时还殴打当地县令,说定远县是他的。”

目瞪口呆,心想着这王弼也真傻的可爱,难道就没有人提醒他?继续听朱元璋说:“其实这些朕都可以不计较,只要朕活着一天,他们最多只敢偷偷的想,别想翻出什么风浪来。”

说道此处,朱元璋仿佛又年轻了许多,有些意气风发的味道,随即脸色一黯,轻声说:“可是朕已经老了,一旦朕去了,谁还能约束住他们。”

轻揉着朱允炆已经略显身材的肩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凉,说:“要是标儿不早去,或者是再给朕多点时间,也许朕真的可以不给他们计较这些……。”

“毕竟…..允炆,你还小啊,这些人都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桀骜不驯,朕真的担心到时候主弱臣强,你又是太善了,如果换成你四叔那性格,朕……。”

朱允炆听到此处心中一震,而朱元璋适时的刹住了自己的话语,但是其中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孙儿其实也十分担心是否能继承皇祖父的大业,若是皇祖父有意……。”

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肩头上那双干涸的手一紧,朱元璋疾声打断了朱允炆的话,说:“此事休要再说,也不要试探朕的意思,你以为好玩吗?”

朱允炆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跪下请罪道:“皇祖父不要生气,孙儿不是那个意思…..。”接下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面对朱元璋,好像一点机巧也使不出来一样,十分之没脾气。

却是没有怪他的意思,朱元璋伸手将其拉了起来,并亲手帮他拍拍膝下的黄土,说:“这是在皇庄,就不要跪来跪去了,朕不怪你的,其实你这一段所为,朕已经算是满意的了。”

“比如说内厂,朕看搞的就不错,天天鼓捣些名堂,有些事甚至连朕派出的人都查不出到底在做什么,是杨杰帮你弄的吧,就知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皇祖父这样说,允炆感到很惭愧…..。”朱允炆这句话倒是发自于内心,今天藉田,本来想在老朱面前献宝,谁知道反而被老朱弄的一愣一愣的,自以为很秘密的内厂,在老朱眼里形同无物,基本没有秘密可言,但就不知道朱元璋知道多少,关于傅友德和冯胜的事情,是他最关心的,万一被老朱知道,那可是没有一点转弯的余地。

“但是,朕有一个疑问,就是你怎么不让杨杰主持内厂,让他在那个理刑处呆着做什么,朕想了,要是你用他,估计朕的人还真的查不出什么?杨蝶那个丫头,还是显得稚嫩了点,傅雍嘛,老成有余,但是不是做此事的人,而孙儿你……呵呵…..。”

老底被朱元璋掀了个干净,朱允炆红着脸,把对于杨杰的疑问说了一遍,正好他也想听听到底当年是怎么回事。

谁知朱元璋听后笑容一敛,眉头皱了起来,朱允炆心内大呼不妙,后悔不已。

果然,过了片刻,朱元璋徐徐说道:“允炆,你能考虑到这里,已经是很不错了,标儿这么大的时候,只会盲目的相信那些腐儒,连朕这个父皇的话他也不听。”

“但是光是想,是没有用的,最重要的是做。现在,朕就教你怎么做。”

摆摆手,召过一名侍卫,问:“你的佩刀呢?”

侍卫听陛下问起,后退了几步,恭敬的拔出佩刀举于头顶,将刀锋朝向自己。大声回道:“启禀陛下,刀在!!”

声音很大,以至于在远处的百官都感觉到了动静,不安的朝凉棚这边望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好,就这样举着刀,给定远侯送去,就说是朕赐给他的,别的就不要说了。”

“是!”侍卫举着刀,起身退至凉棚外,而后转身走向远处。高举着的佩刀闪动着寒光,所过之处,百官一阵骚动。

这才醒悟到朱元璋想做什么,刚想说话,朱元璋却抬手止住,阴声说道:“王弼敢不死,朕就诛其九族。”

朱允炆心内一阵气苦,费尽心思想要保住王弼,而此时却生怕他不死。

第八十四章 苦瓜

看着不远处百官一阵莫名的惶恐,和孙儿的满面的无措,朱元璋铺满皱纹的脸上露出自矜的神色,他要的就是这般效果。www.65txt.com~~~~

去年发现孙儿筹建内厂时,朱元璋真的以为侍卫禀报错了,在他的印象中,无论是太子朱标还是这个孙儿,平时混迹于那些名流大儒之中,最不屑为之的,可能就是密探,太子朱标之前曾经十分嫌恶锦衣卫,认为这些人做的都是龌龊的勾当,以至于几次朱元璋想把锦衣卫交与太子主理。都被拒绝。并声称使用锦衣卫无王者风范、不是仁君之道,把朱元璋气个半死,但也无可奈何。

可是自从他宣布限制锦衣卫权力的同时,手下另外一股力量向他汇报说东宫正在筹建类似组织,不由是他惊讶万分,在一年多来,特别是诏命太孙监国期间,他对东宫所筹建之内厂加强了极大关注,发现东宫内厂虽然暂时还未有锦衣卫之前的实力,但是分工和办事方法不但和锦衣卫不谋而合,更有甚者,其中一些机巧防止了锦衣卫原来的弊病。

在洪武二十七年的时候,皇太孙命内厂彻查御史袁泰,详细过程都有人向朱元璋汇报,在举证的过程中,袁泰收受外藩贿赂、借出巡之际勒索地方官员,东宫内厂表现出了良好的素质,情报处分成了举证司、侦知司、民事司等等诸多职司,在搜集罪证的同时相互不许沟通,且情报处只有向东宫举证的权利,宿卫处只听东宫的号令抓捕涉案有关,参谋处做出评估分析,理刑处针对其他三处进行监督,和署理后事。

当太孙将袁泰诸罪传至大理寺后,朱元璋才知道自己的确赋予锦衣卫的权利太大,也是早就蒋瓛诸人一手遮天的原因了。

当然,太孙针对袁泰,绝对和之前袁泰针对六艺书院有关,甚至说是蓄意报复,可是在朱元璋面前算的了什么呢?作为上位者,就应该清除异己。莫说那袁泰真的有罪,就算是无罪,政治上站错位置,也是有罪的。

但是只从袁泰之事后,东宫的内厂仿佛进入了蛰伏阶段。非但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反而陷入了停滞状态。开始配合太孙筹办《大明周报》而侦骑四处的收集各地消息,另外有一部分人,朱允炆将其散入刚刚建起的大明海关衙门,充当官吏。

半年过去,所谓的报纸未曾看见,海关衙门还在筹建,但是朱元璋却是有些沉不下心了,他怎么能想到,朱允炆这样做只是将力量分散出去,好以各种借口做事,然后打好基层的根基。

因为海关和报纸都是今后皇帝的铁拳,随时打击敌人的铁拳,为了更加牢固的把握这两只力量,朱允炆不得不放慢节奏,徐徐图之,要么就是沉默,一旦出击,那就要无坚不摧。

朱元璋只是有些担心,孙儿当初建立内厂不过是小孩心性,单纯就是为了报复袁泰弹劾六艺书院,然后给大臣们一个警示,这个结果是朱元璋不想见到的。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藉田之行,在来之前的几天,王弼就等于被宣布了死刑,皇帝虽然老迈,但是想置人于死地,还是很轻松的事情,朱元璋何尝不知道王弼他们拖回皇庄的是一只被狼咬死的驯鹿,但事实就是,王弼的确吃了护陵神鹿,这也就够了。

从得意中醒来,朱元璋看见一脸不甘心的孙儿,叹了口气。心想,允炆还是有些太善了,国家大事,哪能被个人情绪左右,朕不惜杀人来唤醒孙儿的领悟,希望允炆不要辜负朕的期望啊。

心里这样想,但脸上却若无其事的说道:“允炆,刚才不是说还有好东西呈献给朕吗?为何现在不拿来。”

朱允炆现在满脑子全是王弼的下场,那里还有心情,听皇祖父问起,忙招呼过来远处等候的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回身告罪道:“孙儿刚才一时恍惚,请皇祖父恕罪。”

“罪?有什么罪?”朱元璋紧盯着朱允炆说道:“允炆,朕知道你心里不喜欢这样,当初,王弼在醉仙楼说的话,朕可以当不知道,但是这次烹食神鹿,就是对皇后的不敬,说朕的坏话可以,但是对皇后不敬却不行。”

看见朱允炆无语,长叹一声,继续说道:“方才,说道杨杰之事,心存疑虑是对的,但是允炆的处理方法就有些错了。”

“正所谓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有所疑虑,为什么还要将他放在身边呢?是不是因为那个丫头?”

朱元璋眼似鹰隼,朱允炆虽然不至于全然为了杨蝶的感受,但是多少在内心深处还是有些的,只能继续无语。

“既然要留在身边,就要设法收伏,不果则杀之、逐之。哪能容以儿女之情做借口呢?”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朱允炆有些承受不住,忙跪下分辨道:“皇祖父,孙儿绝非为私情而放纵,只是顾及杨杰的确是个人才,杀之可惜,逐之恐其为祸,所以才放在孙儿身边磨砺。”

“哦?”朱元璋眯起双眼,问:“就孙儿所言,杨杰是个人才,但该如何磨砺呢?”

“孙儿已经有所筹划,为编撰《大明农书》,孙儿遍寻古籍,偶然得知有一物名曰“野败”,生于天涯海角之琼州,若是能得到此物善加利用,可使我大明每季稻米亩产翻倍,孙儿想遣杨杰率人去寻之,若无怨言而得,则大用,若是办事不力,则授命于所率之人诛之。如此一来……。”

还没有说完话,朱元璋听说竟然有物事可以使亩产翻倍,不由大喜,竟然一时忘了杨杰的事情,急声问道:“允炆所讲真的属实?”

“孙儿怎敢欺瞒皇祖父,古籍上所述的确如此。”朱允炆说时想着,“野败”这玩意的确有,不过发现是六百年之后的事情,而且怎么用、能不能成功还是未知之数,姑且让杨杰去寻吧,也省的留在京师自己身边是个鸡肋。

“若是杨杰能寻得,当可赐丹书铁劵,使其子孙永享富贵。”朱元璋悠然说道:“允炆你赐他的功劳不仅仅是有功于朝廷,更是有功于天下黎民苍生,若果,朕之大明将再无疾苦之民。”

点头称是,这时,皇庄之内准备好的御厨、太监已经携带物品赶到附近侯驾,朱允炆看见,招手,一个太监捧着蒙着白绸的朱漆托盘躬身过来,跪于地下,双手高举托盘。

朱允炆一笑,朗声启奏道:“皇祖父请过目。”

走到托盘前,伸手揭开白绸,露出几只奇形怪状的水果,状似黄瓜,。拿过托盘呈到朱元璋面前,大声说到:“皇祖父,此乃苦瓜,在南方又叫癞葡萄,乃是海外之物,是孙儿召集天下农工时,福建布政使遣人送来的,这是第一批收成,特请皇祖父品尝。”

朱元璋伸手取过一支,看到这个叫苦瓜的东西,生的颇为难看,不由疑惑道:“此物能吃?”

“当然,但不能平常而食之,否则苦如黄连,不堪入口。”朱允炆看到老朱有往嘴里填的意图,连忙阻止道。

示意之下,早有太监抬过案几,御厨将苦瓜疱开去瓤,将其细细切丝,用水滤过装盘,在冰桶中稍微镇了一下,而后放于托盘之上呈送上来,同时托盘中另外装了一盏白砂糖备用。

手里拿着筷子,还以为需要繁琐的烹调,谁知道片刻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也正对朱元璋的心思,若是费工费时,他又要担心奢侈了。

试着夹了一小撮,慢慢的放进嘴里,本来苦瓜切成细丝后容易变软,口感会减弱。但是经过冰镇后,最初咀嚼时清脆带着股凉气,暂时冲淡了苦味,待到凉气散去,苦瓜已经布满口腔和咽喉,一种很奇妙的苦感从舌根升起,瞬间充满口腔,不由的使朱元璋皱了一下眉头,可是稍后就觉得一口气哈出去,竟然是口齿生津、清爽无比,待到在朱允炆的指点下,把那苦瓜丝沾了一些白砂糖吃下去,苦中带甜,更是妙不可言。

老年之人味觉稍有迟钝,且口易干易苦,在苦瓜的刺激下,反而满口生香的感觉。对于虽然做做样子耕作的老朱来说,倒是一个不错的调剂。

看见朱元璋吃的眉开眼笑,朱允炆那颗心终于是放了下来,当然吃法虽然简单,却不是适合所有人,当然,苦瓜不过是一个开胃菜,为的是引出他的新产物。看见吃的开心,朱允炆趁机说道:“其实这苦瓜虽然生长于福建沿海,乃是海外之物,但是要到夏季五月间才能成熟,皇祖父可想知道为什么现在只是三月,为何就能吃到呢?”

大奇,提前令作物生长结果,就是夺天地之造化,在很多人眼里简直就是逆天而行,传说中,只有武则天能提前令百花盛开,不过朱元璋是不相信传说的。

忙问是怎么回事,刚想要回答,遣去赐刀的侍卫回来缴旨,朱允炆脸色一黯,倒像是吃了满口的苦瓜一般,登时语气一噎。没有说出话来。

朱元璋看了孙儿一眼,顿时明白其是善心大发,冷笑一下,对方才那侍卫道:“传吏部尚书翟善。”

原吏部尚书詹徽涉及蓝玉案被处死,翟善是新任的吏部尚书,接受前车之鉴,处处小心谨慎,从不多言多语,接到传唤后,立即一溜小跑过来领旨。

朱元璋沉声道:“拟旨,定远侯王弼,自遣任孝陵,不思进取,辜负皇恩,借江南雪降,偷猎孝陵神鹿,罪无可赦,现已赐死,念王弼功勋卓著,皇太孙苦求。则不祸及家人,令长子王准承袭其爵,实为皇恩浩荡,往百官慎之、戒之。”

翟善这才知道刚才举刀而出的侍卫做什么去了。但此时哪敢多说什么,遂叩头领旨而去。

~~~~~~~~~~

PS:苦瓜吃法绝非杜撰,但是你在百度大神那里也找不到,这是虫子的独家吃法,现在一年四季都有此物,特别是女性书友可以试一试,不过要注意,切苦瓜丝的刀功要好,能细则细,在冰箱内不要冷冻,达到凉透就好,忌结冰,最重要一点,切丝时,刀和案板最好清洗干净,忌荤腥,最好不要和肉砧板通用。

呵呵,可能有人吃不惯,但是有觉得好吃的朋友,虫子想你不会吝啬几张票吧。谢谢~

第八十五章 玻璃大棚

对于朱元璋这打一闷棍,再给一个甜枣的做法,朱允炆虽然还是不太感冒,也早就习以为常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吧,可对自己的孙子也用,就显得有些不厚道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至少已经使冯胜、傅友德和王弼的家人没有受到牵连,也算是一大进步,因为凡是涉及皇权稳固,其家人不是尽数被诛,就是流放于边塞由藩王管制。现在至少傅友德、王弼、叶昇和冯胜的家人算是平安,其子孙都能承袭爵位,而朱元璋显然十分买给自己人情,在赦免或者下旨的时候都说是皇太孙求情,也许是有意的让自己积蓄一部分力量。

当下也不纠缠于这件事中,干脆躬身受教,然后替王家谢过皇上,说了一些关于皇上仁慈、万民归心等等一系列没有营养的话。

而后,话锋一转,就纳入今天所要说的正题,随着朱允炆,一群手捧托盘的太监鱼贯而入,分别揭开上面的白绸,黄瓜、豆角、蒜苗、韭菜、大葱、萝卜、南瓜等等不同季节的蔬菜瓜果跃入了朱元璋的眼帘。

大明拥有四海,现在的疆土已经超越之前任何朝代,但限于地域和季节,纵然是皇宫大内,也是靠老天分配每季的膳食,只是比民间稍好那么一点,各地时蔬偶有快马贡献,也被体恤民情的老朱给禁了个七七八八,所以皇宫菜肴虽是精美无比,但论及时蔬瓜果,则连后世中普通家庭也略显不足。

朱允炆在皇庄召集的农工中,偶然发现了宋朝时御用的琉璃工匠后裔,随意的交谈了几句,当那人知道对面的竟然是皇太孙时,慌忙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一对晶莹剔透的琉璃杯要献给太孙殿下。

那美奂绝伦的琉璃杯立刻给朱允炆带来了很强的现代感,之前在皇宫之中也不是没有见到过,但是这对琉璃杯却是透明的,其纯净度远远不是皇宫中那五彩斑斓的琉璃制品所能相比,才能让他产生兴趣。

于是在东宫的推动下,在皇庄范围内择地筑建琉璃窑,试着生产更加纯净的琉璃——那就是玻璃了。

建成之后,朱允炆又来了一次,发现大明的琉璃工艺还是灌模浇筑制造成品,一件器皿,从构思、设计、雕塑、烧制、细修、打磨至作品完成,需经过四十七道精致烦琐的手工工序才能完成,极为繁琐。-====-

而且一只模具只能烧制一件作品,无法二次使用,成功率很低,这也是琉璃器皿十分珍贵的原因。如此一来,别说大规模制造很难,就算是制造出来玻璃成本也会很高,而且他心目中的平板玻璃还是遥遥无期。

想了想,朱允炆让人取来一只细铁管,在那熔液中醮取了一点儿,心里忐忑着轻轻的往管子里吹气,他只是记得在那本书里看到过,玻璃瓶就是这样制成的。

渐渐的在周围目瞪口呆工匠的注视下一个长颈大肚玻璃瓶出现大家面前,虽然在太孙殿下那看似笨拙的手法中看出了慌乱,但还是让周围的工匠十分的惊异。算是大开了一次眼界。

从此以后,大明的琉璃制造工艺日趋简单成熟,不久,太孙殿下所提及的平板玻璃,也被工匠们集思广益的制造出来,就是将吹成瓶状的玻璃器皿在冷却的过程中剖开。然后在平滑如镜的青石上慢慢碾平。直至冷却就会得到一块类似玻璃的物品。虽然不是完全透明,还泛着一股青光,但是已经完全可以称之为平板玻璃了。

当然,他不会笨到拿这东西去装潢紫禁城,虽然可能会获得老朱的欢心,但是一向节俭的朱元璋会不会因此而说自己奢侈,解释了过多的成本问题又怕朱元璋说不务正业,而从内心深处,朱允炆又不愿意这件事情过早的公开,但又瞒不过老朱的眼睛。

无奈之下,才想起后世家乡中那一座座蔬菜大棚来,于是在皇庄周边圈了几亩地,周围用泥砖砌了双层保温矮墙,高处和房顶上定制了木架镶这平板玻璃。里面按照朱允炆的回忆,建了欧式壁炉为大棚内供暖。

耗费了半年的功夫,总算是有了收成,趁着这次藉田的机会,用来试探老朱的承受能力。没有想到,虽是老年人,但是接受新事物还是很快。

听到孙儿介绍,二话没说,就抛去手头所有的事情,率领诸臣来到所谓的水晶宫中,不顾其中的闷热,巡视着里面的每种作物,虽然朱允炆顾忌到太大容易被老朱所不满。只是圈了两亩多地,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中间四季时蔬,竟然一应俱全,只是数量不多而已。

果然,朱元璋转了一圈,除了啧啧称奇,出得大棚第一件事情,就是望着那亮闪闪的玻璃屋顶,问孙儿道:“此处价值几何?”

早有准备的朱允炆忙回道:“启禀皇祖父,孙儿一直忙于国事,对于具体价值不得而知,只是好像听说只是略比同样大的房舍贵上两倍,皇祖父若是想知道,孙儿这就传那主事的过来一问便知。”

摆摆手,示意不用,朱元璋其实心内已经有所意动,别说是孙儿说的两倍,就算再多一点,在皇室的手中也不算是什么,正要说出来,朱允炆早就看出他在想什么,抢先说道:“皇祖父,若是你喜欢,孙儿命工匠在御花园也建一个,届时百花同时绽放,也可谓一大奇观……。”

没有想到这一点倒是没有说道点子上,朱元璋摇摇头,拦住孙儿的话头,说道:“种那些花花草草的做什么,也不能吃喝……。”

言谈中,竟露出向往的模样,继续说道:“当年,皇后要在御花园开一块菜地,朕听信了那些腐儒之言,怕损了皇家体面所以才没有答应,现在朕要让皇后如愿,可是……可是皇后却看不到了……。”

没有想到朱元璋重情如斯,马皇后已经去世十几年了,顶住各方的劝谏不立皇后不说,还不止一次的听到朱元璋对马皇后的思念,不禁也有些感动。

但皇帝毕竟是皇帝,只是稍微被情绪感染了一下,随即就恢复了正常,拍着朱允炆的肩膀笑道:“本来不想铺张,但既然孙儿那么有孝心,那你就命工匠们筹备吧,朕也好久没有尝试过挑水种地的生活了,老了老了,倒是很是想念当初在皇觉寺那清闲的日子。”

朱允炆表面上不敢露出些什么,但是心里却是很很的鄙视了老朱一下,要建就建一个呗,何必露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倒是好像硬塞给他的一般。

行礼领命,这一套礼节现在朱允炆已经做得驾轻就熟,刚刚做完。又听到朱元璋说:“允炆,前年你从苏州回来,进献了那印刷机器,为天下读书人造福,而这次,你又进献这水晶宫。若能普及,更是造福于百姓。朕觉得应该赏你点什么才是……。”

朱允炆光听到前半截话,就吓了一跳,硬是没有听到后面要赏赐的话,怎么成进献了,难不成老朱又要像收印刷机那样,把玻璃生产也收归工部管理。

那可不行,朱允炆不想张扬的原因,就是为了今后自己的财源,一入工部,工部是大明的,大明是天下的,天下现在却暂时还不是朱允炆的。现在的大明,还是老朱和那群虎视眈眈的叔叔们在掌控,据说,自己的印刷机进入到工部不到半年时间,燕王、秦王、晋王等等的藩地已经出现了类似的印刷机械,肯定是那班工部的官员搞鬼。

这玻璃制造,要是让那些叔叔们得到,广开财路,那自己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刚想说话,却被朱元璋接下来的话给惊呆了。

“其实你什么也不缺,不如你给那小姑娘说说,把那肚兜去掉吧,天慢慢热了,也怪难受的……。”

连想都不用想,朱允炆马上就反应到朱元璋说的是小维,不由膛目结舌的猛然看向老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看着孙儿吓成这个样子,朱元璋有些心疼,连忙无害的笑笑,说:“其实朕早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就是想看看张定边那老家伙难受的模样…….。”

朱允炆没有想到年近七十、凶名昭著的朱元璋,此刻竟然露出天真的一面,真的是难以置信,不知道老朱说的是真是假,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小维的生死,现在就在于朱元璋的一念之间。

正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乱,正在逗着孙子的朱元璋皱了一下眉头,慢慢的转过身去,正对着骚乱传来的方向。

几乎是朱元璋转过身的同时,刚才去拟旨的吏部尚书翟善领了一个满身灰尘的官员飞奔而来,完全忘了读书人应有的尊贵。

待到近前,那人已经喘息的不能出声了,可以猜测出是一路狂奔而来,朱元璋却识得是他派往秦王府的长史宋亮,双拳不由一握。翟善又行了几步跪在皇帝身前,语气中有些惊慌的奏道:“陕西急件!!”

看着翟善慌张的样子,一种不安像似涟漪般的向四周荡漾开来,朱元璋铁青着脸,拳头握的紧紧的,刚才的笑意此刻全消。在那里沉默了半晌,竟然没有去接那奏折,而是咬着牙吩咐道:“回……宫。”

第八十六章 去

申时,还是观文阁,不过已经是藉田后的第三天了。www.65txt.com

朱允炆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斜斜的坐在书案后,而他的对面,杨杰却也是破天荒的坐在那里,两人相对无言。

杨杰手里拿着一份邸报,皱眉深思着。秦王朱樉死了,本来洪武二十七年年底,皇命召诸王进京,老朱的意思很简单,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过过年,然后在太孙纳妃后,让诸王参见太孙,算是给儿子们一个警示,告诉他们就不要多想了,朕意已决。

谁知刚过元宵节,陕西传来急报。洮州蒙元降将出尔反尔,不但偷袭大明重镇,而且屯兵于洮州,宣布要恢复大元江山。还未等朱元璋发话,秦王就自动请缨,要亲自统兵平叛,遂去,携平羌将军甯征伐洮州,旬月,便传来捷报,叛军惧怕大明军威,不战而降。

当时朱元璋只是大加褒奖,但是终归再也没有提让其回京师叙礼。谁知道还不到两个月,陕西布政使协同秦王长史便奏报秦王卒了,这件事情透着一股蹊跷。

更为蹊跷的是皇上赐予秦王的谥册,上面写着:“哀痛者,父子之情;追谥者,天下之公。朕封建诸子,以尔年长,首封于秦,期永绥禄位,以籓屏帝室。夫何不良于德,竟殒厥身,其谥曰愍。”

虽然继承了朱允炆的部分记忆,但对于文言文的惧怕,使他不甚关注大明如今官面上的修辞。不过也能看出朱元璋模棱两可的意思。

感到哀痛的是父子情谊,追加谥号,是天下公共的责任!朕把诸子分封数王,你第一个被封封为秦王,为的是能够永远享受富贵荣华,能够为后来作为大明的屏障,但是谁想到你自己不爱惜身体和名声,英年早逝,辜负了朕的期望,所以,赐谥号叫做愍,你就叫秦愍王吧。

基本上来说,愍这个谥号,客气的来讲,有些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意味,不客气地说,就是倒霉蛋一个,什么大事也没有干成的意思。

因为按照大明的谥法:“在国遭忧曰愍,在国逢傦曰愍,祸乱方作曰愍,使民悲伤曰愍”。基本上算是一个贬义词,等于间接训斥已经死去的朱樉。老朱一向斩草除根,做事极为刻薄到位。但是对于自己亲生的儿子不用这样吧,人都死了,为什么还要斥责。

听到旁边坐着的杨杰叹了一口气,朱允炆没声好气的说道:“孤王请你来,可不是听你叹气的,爱卿有什么高见,不妨说出来听听。”

“有些话不是臣下能讲的……。”杨杰一开口就先站稳立场,然后道:“然而微臣倒是想知道,洪武二十四年,秦王是犯了什么过失被召还京师幽禁?为什么被幽禁后,皇上要派太子出巡陕西等地?当时太子归来后怎么劝说皇上令其返回藩属……?”

迎头听到杨杰问了一大串的问题,朱允炆顿时觉得头大无比,这些问题,他也问过宗人府经历卓敬,但是宗人府并未存档,所以卓敬也不知道。-====-不过从这些问题中,隐隐感到杨杰在提醒自己什么。

“爱卿的意思是……?”

“微臣没有意思,最重要的是陛下是什么意思。”杨杰不待殿下问完,马上就回答道,也确实,皇室内部的讯息,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敢知道。作为一个聪明的臣子,知道的少一些永远比万事皆知要好的多。

“微臣走后,殿下不妨从刚才那几个问题查下去,或许有些收获。”杨杰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内厂已经日趋成熟,各省情报处也建立妥当,相信会有所斩获的。”

听说杨杰要走,朱允炆也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问道:“王弼那边怎么样,他现在还安分吗?”

笑笑,杨杰回道:“王侯爷这次是真的害怕了,此次臣前来东宫,王侯爷再三请求微臣代他谢过殿下大恩。”

“这老家伙还有害怕的时候?”朱允炆也露出笑意,说:“当初孤王命人好生给他说,他不听,非要大大咧咧的不行,也幸亏你预见准确,知道皇祖父藉田之时要寻他麻烦,事先找一个相貌体型差不多的死囚在皇庄备着,待到侍卫赐刀走后,伪作王弼自杀,皇祖父当时身在皇庄,肯定不会怀疑有人竟然敢在他眼皮子低下弄虚作假,又值秦王之事扰乱了皇祖父的心神,才算大功告成。”

一转念,遂又问道:“皇祖父连小维的事情都知道,内厂的事情也是却故作不知,会不会也清楚傅将军、冯将军和王弼的事情,也装作不知呢?”

想想老朱那恐怖的控制力,朱允炆有些后怕。谁知杨杰却摇摇头说:“锦衣卫虽然有一部分仍旧效忠于皇上,而皇上身后肯定还有一批神秘的力量,但是已经不足为惧了。”

“而说句对皇上不敬的话……。”说道此处,杨杰顿了一下,偷眼望望殿下,没有看见什么不愉的表情,才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殿下可曾注意,皇上控制的范围现在逐渐缩小,现在也就是京师周边而已,当然,凤阳府乃龙兴之地,也在陛下控制之内,但是四方诸地,藩王的影响已经超越皇上,这也是臣所担心的。”

朱允炆何尝不担心这些呢?没有一个人比知道历史进程的他更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但是信任自己子孙的朱元璋只要在位一天,就不允许自己定下的分封制度被破坏,就算是如杨杰一样,朱元璋的控制力已经弱了不小,权力被儿子们分的差不多了,可是,开国太祖的威力,就算是睁着眼不说话,那也足以使人颤抖。

只要老朱还活着,那些墙头草似得官员,就不会支持自己,至少,不会明着支持自己削藩,因为这些官员所惧怕的就是皇帝所谓已经缩小至京师周边的控制力,那些连朱允炆都感到寒心的密探,百官谁不胆颤心惊呢?

才想到杨杰刚才说到要走,连忙问道:“你准备妥当了?”

点点头,杨杰恭敬的回答说:“微臣也没有什么值得准备的,就是王弼的同行要费一番手脚,我所带的随从中肯定有皇上所派的人,要瞒过不是那么容易。”

“要不就把王弼留在京师,孤王派人将其关起来,料来也不会有人发现。”朱允炆现在是不敢太冒险,皇庄藉田一行,实在让他对老朱大生忌惮。

“王侯爷非走不可,而微臣也要尽早动身。”杨杰边沉思边摇头的说道:“王侯爷和微臣一起去琼州,一来可以使其远离京师,若是留下,难保其不思亲心切,做一些傻事,他那条命倒是没有什么,要是连累了殿下可不好。再则,傅将军和张定边在海外筹备水军,王侯爷去后,三人曾经在鄱阳湖大战中见过面,倒是可以起个制衡和调剂的作用,也便于微臣控制大局。”

听到杨杰这样说,朱允炆心里一动,似笑非笑的说道:“爱卿这样想也对,不过爱卿制衡三人,而爱卿孤王又该如何制衡呢?”

这句话说的不免**裸了,却是骇的杨杰立刻站了起来,退了几步跪于地下,疾声道:“微臣对殿下之忠心,可昭日月。要是微臣有什么不妥之处,请殿下责罚,若是殿下有什么需要微臣做的,臣无不从命。”

“那爱卿说一下,如何让孤王能感到放心呢?”

朱允炆从心里叹了一口气,刚才这般话虽然是他故意说的,但也正是他心中所担心的问题,以杨杰的头脑,万一有什么异心,又远在天边,这个时候又没有电话、手机,就连最原始的电报也没有,单凭天上飞的那几只信鸽,万一不留神被只母鸽子勾引走,或者是被射杀,那自己就成了睁眼的瞎子了。

而杨杰此次是带着自己的手谕,明着是去琼州寻找野败,而真实的目的却是去寻傅友德和张定边正在琉球一带经营的东西,那可是自己寄予希望很大的事业,容不得出半分差错,否则,不但不会成为自己的臂助,反而会养虎为患,成为大明的牵绊。

朱允炆可不想把一国两制提前给弄出来,此时的心里,真恨不得有武侠小说中那种毒药,吃了以后要定时服用解药才能活命,那样自己才会放心一些。

身处其位,从而也感到了朱元璋做很多事无理的原因,身为上位者,不能凡事躬亲,但又不能不做,在担心中怀疑,若是再遇见一些阳奉阴违的,那还不失去常态。自己现在也变成现在这样的心理。不知道该说自己成熟了,还是应该感觉到有些可悲。

不动声色的盯着杨杰,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反应,自己倒也可以吸取一些什么,好在以后的御下之中用得着。

可是杨杰伏在地上良久,半天憋出来一句:“微臣无话可说,唯有忠心可鉴。”

朱允炆一阵失望,难道真的要寄望于臣子的愚忠?而人心在后世中,据很多人都说人心最靠不住的东西。

“王弼的事,你能提醒孤王,并且办的不错,算是你的功劳,可是这份投名状显得小了一点…….。”

杨杰略微一想,边知道殿下所讲何意,于是屏住呼吸,仔细听接下来的话。

“自古以来,君臣远离实为大忌。孤王不想怀疑你,但也不想你怀疑孤王对你的信心,这样吧,我会写一封私信给傅友德,你帮孤王带过去,切记,路上不可拆看,而你们会合之后,皇上派去的人,你该知道怎么办吧?”

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包含着杀伐,这是朱允炆不想做,但又不能不做的事情。朱元璋的人不能留。

“微臣明白,自当鞠躬尽瘁。”

“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到了之后,你们四人是就是平等相处,不分上下,若有大事,在无条件通知孤王的情况下,若无四人全部同意,你连一只蚂蚁也不许给我弄死,如是违抗,纵然你立下天大的功劳,纵然是杨蝶在侧,孤王也饶你不得。”

提及杨蝶,想到父女马上就要远离,心里又是一阵难受,但杨杰还是叩头领命,然后颤声道:“蝶儿年纪尚轻,且外柔内钢。若是有甚错误,惹殿下不高兴,请殿下看在微臣在外奔波的份上,能宽恕一二,微臣纵然远在千里,也必会感殿下大恩。”

朱允炆从这几句话中,似乎听到了杨杰提醒自己以杨蝶为质的意味,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拿女人来作为要挟,他还办不到,更重要的是,有用吗?

揉揉隐隐作痛的后脑,吩咐道:“你去吧,临走之前,孤王允许你在半山园逗留几天,好好陪陪蝶儿。”

听到殿下称呼女儿和自己一般为“蝶儿”。杨杰错愕了一下,但不敢说什么,遂告退而出,径直往半山园而去。

第八十七章 晋王朱棡

秦王朱樉的死在朝廷刻意的压制下,很快就湮没在流逝的时间中。www.65txt.com-====-百官虽然也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总归是帝王家事,没有人会揽祸上身。除了偶然心里想想之外,早就将此事抛于脑后了。

八月,江南天气如火,而西北的气候也毫不逊色,只是比江南多了几分干燥、几分风沙和几分不安。

明明是个好天气,外面炽阳如火、万里无云。但晋王朱棡却觉得浑身发冷。他很迷茫,自己正值春秋鼎盛,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内心深处,二哥的死对他来说就是向他敲了一声警钟,时刻牵绊着朱棡的脚步。

其实,亲情对于皇家来说是很奢侈的一件事,所以在内心的深处,他并没有太多的悲伤,晋王朱棡只是被父皇的举动给吓着了。

去年父皇命李景隆为平羌将军,充总兵官,镇守甘肃。今年二哥就暴毙,这是巧合?尽管朱棡时时刻刻都在默念这一切都是巧合,但自己总归不能骗自己。

朱樉平日为人虽然荒唐一些,但出藩已经二十余年,在陕西乃至塞外却是不下于自己和老四在军中的威望,当初闻听二哥暴毙,晋王第一个念头,就是生出了西北之地,舍我其谁的感觉。并没有往别处多想。

但是半年过去了,不但没有像想象的那样,由自己接收西北诸卫,而且,侄儿承袭秦王后,西凉地区归李景隆控制、陕西诸卫已经尽数被李景隆接手。自己治下的漠南和山西却半点好处也没有。而且一向受自己节制的代、庆和宁等诸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这才是他幡然醒悟,难道父皇早有准备,二哥的死和父皇有关?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虽然其中的凶险使他不敢再往下面想,但是止不住的战栗却充斥了朱棡的全身。

“禀王爷,海关少卿戴大人求见!”

王府长史杨国兴匆忙而入,看见晋王在那里怔怔出神,心里叹息一声,还是禀报道。

“海关少卿?那个海关?”纵然晋王朱棡一向以文学宋濂,书学杜环,善骑射,有谋略而著名,但还是被这个新的官职迷惑了一下,随即就醒悟过来。皱着眉头问道:“他找孤王做什么?”

他对这个海关少卿十分的没有好感,在朱棡眼里,戴德彝就是一个眼光刁钻的投机之徒,当初皇太孙初立,就投在东宫门下,看到太孙无权,又要去科举应试,谁知被他和那个景清不知怎么混进了殿试。

看着父皇对景清和戴德彝的欣赏,要不是这二人出自于东宫门下引起了百官的忌讳,害怕二人出头太早。反而锋芒太露的话。殿试的前两名非二人之一莫属了。

纵然是这样,父皇还是将两人点位榜眼和探花,本来这也没有什么,不过殿试之后,按照惯例,殿试三甲应该是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编修等虚职进行磨砺的。谁知道钦点的状元去了翰林院,在皇太孙的要求下,那景清却是进了都察院做御史,而这个戴德彝成了新成立的海关衙门的主事少卿。

朱棡很不明白,父皇在马背上得的天下,为什么要重用这些儒生,而戴德彝和那个景清,则就是典型的投机之人,心里想到这儿,挥挥手,对杨国兴说:“你帮孤王回了,就说身体抱恙,让他改天再来。”

杨国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犹豫了一下,小心的劝道:“王爷,海关少卿已经来了三次了,总是不见,是不是有些削了太孙殿下的面子?”

“蓬~~”朱棡顺手抓起书案上的镇纸摔到地上,反弹中差点没有砸在杨国兴的脚背上,慌忙闪在一旁,听晋王在那里大叫:“又不是皇太孙亲自过来,孤王为什么要给这个小辈面子,你就直接告诉他,孤王不想见他,以后不要再来聒臊了。”

杨国兴心里有些郁闷,本来身为长史,掌王府政令、辅相规讽,总管王府事务。凡请名、请封、请婚、请恩泽及陈谢、进献表启书疏等,皆由王府长史奏上。职司等同于藩国首相,但是此刻在戎马半生的晋王眼里,现在却是连个门房也不如。

但是终归已经跟了晋王快十年了,对于朱棡的脾气还是知道一些的,也明白秦王暴毙给其带来的压力,在杨国兴看来,朱棡还算是一个不错的王爷,平日对待属下也十分关心,对于好的建议也能虚心接受,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压力太大的缘故,显得脾气有些暴躁。

王爷可以发火,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低身从地上捡起那方镇纸,轻轻的放在书案上,又劝道:“王爷息怒,属下知道您最近心情不好,但海关少卿几次前来,也是为了公事,而且太原海关建衙,过来向您请旨,也是对晋王您的尊重,伸手不打笑脸人,王爷若是不相见,不如让世子去应酬一下?”

方才对着自己的老臣子发火,朱棡现在稍微平静了一下,也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仍旧放不下颜面,沉着脸说道:“这海关、既然是海关,在孤王只有关,却没有海,杨长史,你说说,这允炆到底想干什么?”

大明皇太孙殿下监国,于洪武二十八年五月经皇帝御批下诏,成立大明海关衙门,分江南、江北治所。宗人府经历卓敬领户部左侍郎,为大明海关正卿,下设少卿两人,其中戴德彝就是其中一个,负责江北治所。

另外一个则是当年奉旨在家修身养性的解缙,在皇太孙的力荐下被诏还京师,署理江南治所。

海关隶属于户部,却受约束于东宫,用于负责对外贸易之事、监督商贾贸易往来、征收商业税赋,查缉走私等事务,由于大明禁海的缘故,江南治所暂时只设了宁波、广州、泉州三处海关衙门,掌海外各国朝贡市易之事。

而江北治所,在朱允炆刻意的加大力度下,在威海、北平、长安、太原、大同、广宁等地建立了十三处海关衙门,不但借调了各地卫、所中年长的士卒,而且在当地招募人手,其中更是有内厂情报处的人穿插其中,达到最大程度的渗透。

而面对这一切,杨国兴都是心知肚明,可是又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向晋王提及,恐怕一时冲动之下,纵然朱棡不敢要了戴德彝的命,但是令海关衙门在太原名存实亡晋王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苦笑着,杨国兴将海关的好处说了一遍,听着听着,看到朱棡的眉毛一挑,就知道有戏,于是又往火中加了一把干柴。说道:“在等待王爷的时候,属下也和那海关少卿说了几句,听那戴大人的意思,皇太孙似乎有意让王府出人主理在太原的海关衙门,主要针对于蒙古人的互市。”

“堂堂晋王府,怎么能插手商贾之事?”朱棡才要发怒,突然好想领悟到什么,声音马上轻了下来,皱着眉头问道:“你说是允炆的意思?”

“不错,王爷,你还记得当初世子在京师宫中读书时吗?下官闻听那戴德彝说,皇太孙对于世子当年的同窗念念不忘,还说若是能有机会来山西看看世子就好了。”

“你是说…….?”朱棡眉头皱的更深,想要问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茫然不知道该怎么问。而杨国兴马上却知道他想问什么,接着说:

“其实太孙殿下顾念同窗是理所当然,下官和世子也有谈及过,世子也说当年在宫中时,和太孙挺说得来。”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东宫示好,下官认为,咱们晋王府要好生接着,和皇太孙交好,皇上听说了,自然会喜欢,也不会再多想,王爷所忧之事自然可以迎刃而解…….。”

点点头,朱棡说:“杨长史说的对,看来还是要见见这个戴德彝,你出去先陪他说说话,探探口风,孤王换件衣服就出去见他。”

“王爷……。”

杨国兴急忙阻拦道:“下官这次来的意思,不是让王爷去见,王爷已经拒其三次,那海关少卿虽不敢有怨言,但突然去见他不免会引起非议,下官以为,不如让世子接待,那样既不影响我晋王府威名,而且可以利用世子和太孙殿下的关系令其产生顾忌。那样更好谈一些。”

“哦”朱棡想了一下,点点头,说:“那熺儿呢?他在不在王府?”

“在花园读书呢?”杨国兴回答道。

“你找人喊他过来,孤王先交代他一下。”朱棡吩咐道。

“是,下官这就去。”杨国兴举手行了一礼,转身正欲离开,却被叫住,朱棡脸上露出懊悔之色,轻声说道:“国兴,刚才孤王一时冲动,没有伤着吧?”

说罢,绕过书案走到杨国兴面前,打量着对方的身上,后者则露出感激的神色,躬身重重的又行了一礼,说:“王爷待属下可谓是天高地厚,下官有皇命在身,自当为王爷解忧,王爷的不愉,就是下官的失职,怎么敢劳烦王爷如此之语。”

这段话说的熟络无比,朱棡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但每次都会露出满意的神情,挥挥手,示意其可以离开,自己则又回到书案后坐下。

而杨国兴走出晋王府书房之后,脸上却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很是轻蔑的回头看了一眼,边径直往后院寻晋王世子朱济熺去了。

第八十八章 大明宝钞(上)

得到戴德彝传回的消息,身在京师的朱允炆感到十分满意,晋王世子朱济熺已经落入瓮中,不但如此,北方诸地的海关衙门都进展顺利,诸王也表现出了配合,其中最主要还是源于朱元璋的支持。www.65txt.com

“不过大明海关衙门的作用现在还不太大,才没有遭到地方上抵制,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出于官员的惯性思维,只是将海关当成一种类似巡检司的机构,只是兼着课收商税的职责,因为大明的重农抑商,商税除去盐、铁、茶之外,其余所占比例很小,所以引起的反弹也就不大了。”

新任的户部侍郎兼任海关正卿的卓敬看到殿下有些自喜,善意的提醒道,他是最初跟随朱允炆的人,当初蓝玉案,就是他献计以蒋瓛牵涉皇上的注意力,以减轻蓝玉案中的攀诬,最后虽然不知道朱元璋怎么处置蒋瓛,但是卓敬的计策无疑是催速皇帝削减锦衣卫权柄的开始。

朱允炆对卓敬重视,不单单是因为这一件事情,而是他对卓敬这个人也有很深的印象,因为在他后世的历史中,连诛杀卓敬九族的朱棣都为之慨叹:“国家养士三十年,不负其君惟卓敬尔!”

所以从潜意识中,对于卓敬是一种依赖,也可能是经常面对冷清的宫墙所产生的那种无助,让朱允炆宁愿相信在后世中受到好评之人,因为至少也可以让他有个依据。

听到卓敬如此说,沾沾自喜的朱允炆收敛一些得意,十分诚恳的说:“卓爱卿说的对,但是孤王并不是高兴海关发展顺利,也知道目前的海关对于商人还是可有可无,但是总算是有些成绩,至少皇上不像以前那样反对商贾,对于朝野来说也算是一种信号。”

点点头,卓敬表示同意,随即又摇摇头,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担忧的说道:“殿下,臣总是以为海关之事过于顺利了。”

“臣说句诛心之言,然诸王之配合,和皇上的支持分不开,但是北方诸王就显得有些热心过度了。而殿下又邀请诸王世子参与,从表面上看,是为了促使海关的顺利进行,但是诸王何尝不想利用海关来中饱私囊呢?”

“呵呵,卓侍郎有些言重了吧,有皇祖父在,我想叔叔们不敢如何,而东宫现在要的只是时间而已。”朱允炆言不由衷的说道,其实他已经明白卓敬想说什么了,但是卓敬作为朝堂上的官员,虽然很信任其的忠心,但是属于自己私军的内厂,能让他少知道一点就少知道一点。

毕竟自己玩的这些把戏,历来为这些儒生们不满,就连自己想起了后世电影或者电视中厂卫的种种恶行,心里也会觉得稍微有些不安,但经过几年的磨砺,也只是有些不安而已,面对着强势的开国皇帝、手握重兵的藩王,现在最有效的也只能是利用厂卫来控制大局,才能把损失减到最低。

其实有时他也想过,自己反正要做建文帝的,不如等登基后等待靖难,或者是在朱元璋死后,利用各地藩王奔丧之际,来个一网打尽。

前者使自己有了大义的名声,如果自己规避后世历史中建文帝所犯的错,想要胜利应该不难,然后来个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但是那样要打内战,要死人的,对于中华打内战深痛欲绝的朱允炆实在是不想走到这一步。大家都是中华儿女,能少损失一点就少损失一点。

而后者省事是省事,但是难保自己不落个千古昏君的名声被人唾骂,难保几百年后再有个起点、原点的写本书也YY自己一把。而且藩王、亲王、郡王那么多,怎么杀。可是在**上都是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戚,如果真的那样干,估计自己后世的名声连隋炀帝都不如。

左右为难,而现在更为难,面对卓敬,还不能把自己明着建立海关,实则是为了安插内厂的人分布全国要塞的事情说出来。

刚想转移话题,卓敬却看出了什么,直接将话题带开,说道:“殿下可曾听说,皇上昨日召见尚书大人,听说是又要铸钱了。”

朱允炆自然明白,卓敬口中的尚书大人肯定就是户部尚书郁新,不由疑惑的问道:“铸钱,去年皇上不是下诏禁钱用钞了吗?怎么今年又要铸钱?”

心知朱元璋纵然是出尔反尔,但朝令夕改对于朝廷的名声也是很大的损伤,虽然不懂金融,但是朱允炆也知道印制钞票必须要稳定和连续,自坏法制、失信于民只能对于刚刚稳定的局势又显得扑朔迷离。

为了尽快适应大明的皇族生活,最近一段时间,朱允炆正好看了建朝后的各项诏书和通告,对于朱元璋实行的制度也有些了解,洪武八年开始印制宝钞,当时为了尽快推广,遂禁止民间买卖金银,但是洪武九年,又诏令税粮可以银代输,洪武九年规定宝钞一贯折米一石,十八年又改为一石米合钞二贯五百文。去年自己眼见着朱元璋雷厉风行的禁行钱、专用钞,变更钱钞兼行旧法。

但是今年禁钱令未解除,便要再铸造铜钱。如此出尔反尔,对于商贾的打击是很大的,海关成立之初,肯定要有所收获,先不说多少问题,如此一来,海关收税,是该收钱呢?还是该收宝钞。

在洪武十年,规定商税兼收钱钞,三成收钱,七成收钞,交易一百文以上用钞,一百文以下用钱。洪武二十二年,加印小钞,面额为十到五十文,以便找补。但太祖末年,便出现了重钱轻钞的趋势,钞一贯在南方仅能折钱一百六十文。

现在又要再铸铜钱,货币之混乱也算是罕见了,一年一变,纵然再铸铜钱,势必会造成大明宝钞体系的崩溃。这一点,就连没有学过金融的朱允炆都想得到,难道控制了大明皇朝几十年的朱元璋会不明白。在户部主事了十几年的郁新会不明白。

想到这儿,朱允炆看向卓敬,因为他已经明白了对方好像有暗示,但是自己却是没有一点头绪,于是询问原因。

卓敬却是不正面回答,只是意味深长的说道:“临濠之江南富户北迁的弊端开始显现了。”

朱允炆似有所悟,遂后,命情报处全力收集北平富户的消息,同时,给各地海关中所隐匿的情报处成员发出命令,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全力收集商户的动向,限时半个月,必须将情报汇集于半山园等候分析。

当手里拿着所有资料时,朱允炆这才明白,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终于开始了。也明白了朱元璋为什么又要从新铸造铜钱,而户部尚书和百官也没有反对的声音了。

从去年九月开始,也就是朱元璋颁布了禁钱用钞的谕旨没有多久,在大明各地纷纷出现大量的伪造宝钞,不过是遮遮掩掩,可是到了今年,各地的收纳的税赋中也有伪造的宝钞出现,又随着发放俸禄流入百官手中,开始的时候,金融意识淡薄的人还没有注意到,但随着市面上通货膨胀和宝钞的迅速贬值,现在民间有的地方,宁愿以物易物,也不愿意再使用宝钞,这样一来,为大明的税赋征收带来了一定的难度。

田赋可以用粮食代替,盐、铁、茶等一众商业税赋该怎么收取,在之前有个阶段是采取的收取货物的总量,但是随着大明日渐增多的物流,要那么多的商品做什么,难不成作为俸禄发给官员吧,再拿到市场上销售,收取的还是宝钞。

现在,每个官员都是苦不堪言,本来就很微薄的俸禄。现在更是难以度日,所以针对皇上的这次出尔反尔,因为自己的肠胃,大家都保持了沉默。

而另外一件事,看着喝伪造宝钞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有着多几百年后世历史经验的朱允炆却嗅出一些不简单的味道。

那些迁往北平的富户,受到了朱棣的热烈欢迎,不仅仅事无巨细的将那些人安排妥当,而且比自己还要大胆的是,朱棣竟然从那些大户中抽取了五千壮丁组织了民团,并派自己的亲卫负责训练。

具体的意图想要做什么,不得而知,但是那些商人的地位日渐提高却是一个事实,朱允炆感到忧心的是,一部分江南大户基本上都是商贾出身,善于经营海外贸易,而且自己在苏州的时候也知道,不少豪门和海盗们藕断丝连,有着很深的关系。

虽然伪造宝钞和这些人看着一点关系也没有,但靠着直觉来说,这场提前了几百年的经济战和那些富户们有着直接的关系。

稍微平静一下思路,在书房内翻看了着自己整理的后世记忆,想着对策,这种经济战放到朱元璋手里,无非就是抓抓杀杀,很清晰的处理办法对于出身草莽的老朱来说是很直接有效的方法,就算是交与朝堂上商讨,那些儒生们也不会有太多的见解。

努力的回想着后世的新闻,试图找到一些应对的办法,但是毫无头绪,想着还是先去设宝钞提举司去看看在做打算,顺便也见识下大明的印钞局。

回到大明之后的养尊处优,生在皇室对于钱没有什么概念,竟然没有想到先找几张大明宝钞看看,这对于他来说也不知道算是进步还是退步,陷入了思维怪圈中的朱允炆浑然不觉自己犯了一个很可笑的错误。

第八十九章 大明宝钞(中)

从大明宝钞提举司出来,在户部的官员陪同下,又去巡视了大明钞纸、印钞二局,说句心里话,朱允炆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就是印制宝钞的纸张略有粗糙,听宝钞提举司提举王义廷介绍,印钞用纸采用的是桑皮纸的制作工艺,用桑树皮、混以作废的文牍及考卷打浆而成,所以宝钞多呈青黑或灰黑色,但是却使纸张敦厚结实,虽略有粗糙;但是使得民间无法大量仿制。www.65txt.com~~~~

命人取过样钞,恭敬的呈给太孙殿下查看,当看到所谓的“大明通行宝钞”时,不由得为宝钞票幅之大而震憾,幅面长方,一贯钞竟然比他后世中A4纸还要大上许多,而且各种面值的宝钞都是一般大小,不仔细分辨,还真的不知道面额多大。

钞面以钱文计,其面额分为一贯、一百、二百、三百、四百、五百文等六种,洪武二十二年加发小钞,分十文、二十文、三十文、四十文、五十文五种。

听着王义廷说着,随手拿过一张,看着横标“大明通行宝钞”,两端护以火焰。花栏内上框中上印面额“壹贯”二字,中下印有十串钱贯图案,左右叠篆“大明宝钞、天下通行”八个大字。龙纹花栏内下框印户部奏准印造文:“户部奏准印造大明宝钞与铜钱通行使用,伪造者斩,告捕者赏银贰佰伍拾两,仍给犯人财产。洪武X年X月X日。”

不由疑惑起来,这就是国家货币,要是不被仿造那才叫出鬼了,看到了皇太孙的不满,王义廷连忙说在宝钞的印章上有暗记,算是防止伪造的措施,而且朝廷独有的桑皮纸制作工艺材料,民间是绝对不可能得到的。

“就这些?”

失望的朱允炆真的为大明的造假者感到幸福,用他后世的眼光看,虽然印刷还算是精致,但是防伪技术却是一塌糊涂,印章上的暗记,连印钞局的人都要辨认好大一会,更不要说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百姓了。

至于纸张材料的问题,有了绝对的暴利,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呢。

翻阅印钞局档案,朱允炆又发现了很多问题,印钞无节制、无凭据,单凭皇上的谕旨印制,光是洪武二十一年捕鱼儿海之捷,为了赏赐功臣,就印制新钞近二十万锭,朱元璋简直拿印钞当做儿戏,随心所欲,只要是想赏赐群臣或者是要发俸禄时,印钞局就会有一个小的高峰期忙活。~~~~

而且在询问下,朝廷居然没有兑换残旧宝钞的机构,那就意味着宝钞只发行不回收,结果肯定是最后一个用它的人倒霉。也难怪在民间的信用建立不起来。

没有想到自己来宝钞提举司巡视关于伪钞大量出现的根源,却是发现了不利于正版宝钞发行的诸多弊病。朱允炆有些郁闷,回到东宫后,命人收集各种纸张以备自己选择,而后就翻阅书籍准备功课,以便见到朱元璋时的说辞。

不能再铸铜钱,这是朱允炆所要坚持的,至少短时间内不能再铸造了,因为如果反复频繁,对于朝廷的信用是不可避免的打击。

大明建朝之初百业待兴,朝廷财政收入有限,而开支却十分庞大,追击蒙元、营建南京、建设中都、赏赐功臣等等,加之铜料缺乏、铸币成本高等原因,发行纸钞成为朝廷解决财政困难的不二选择。

洪武八年发行宝钞后,民间禁止用金银交易,百姓可以用金银兑换宝钞,但不允许用宝钞兑换金银,由此确立了宝钞为主、铜钱为辅的货币体系。

但是随着朝廷开支日渐庞大,发行宝钞也就没有了限度,所以贬值甚速。造成通货膨胀、经济崩溃那是迟早的事情,不过这次的伪造风波使其提前催生而已。

现在不利用朱元璋的威信,在近两年内将货币之事搞定,自己接手的将会是一个多么烂的摊子,不用想就能猜测的到。朱允炆有些恶意的想,既然老朱想替自己除刺,那就索性让他把这个坏人当到底吧。

准备妥当,带着属下收集过来的各种纸张,第二天早朝后,朱允炆就进宫面圣了。

还是御书房,朱元璋还未消除在早朝上的暴怒,看到孙儿进来,才稍微收敛,并十分亲切的朱允炆招呼到自己的身边坐下。

当看到孙儿命随从呈上来的各类纸张时,一时有些没有回过神,只是听着孙儿在那里介绍。澄心堂纸:为南唐李后主所使用之名纸,与廷圭墨齐名。特性平滑紧密,有玉水纸、冷金笺等种类。

蜀笺:据说西蜀传蔡伦造纸古法,所产蜀笺,自唐以来颇富盛名,如薛涛笺、谢公笺等。据说其地水质精纯,故其纸特优。

藏经纸:藏经纸乃佛寺用以书写或印制佛经者,又名金粟笺,有黄白两种。

宣德贡笺:技艺精湛,品种多,如五色粉笺,金花五色笺,五色大帘纸,磁青纸等。

随后,还有以棉、茧为材料的高丽贡纸;白鹿纸等等。

因为功课准备的好,所以朱允炆介绍起来如数家珍,头头是道,但是朱元璋却是越听越迷糊,不知道孙儿到底意欲何为。最后,朱允炆抽出其中一种纸,介绍道:“皇祖父,这是水纹纸,又名花帘纸。迎光看去,显示出透亮的水印纹线、图案,您可以看看。”

朱元璋每天都接触很多各地的奏章,但是却没有注意到纸张的分类还如此繁琐,结果孙儿递来的水纹纸,透过窗外的亮光看了看,果然如此,于是放下,问道:“允炆,你给朕看这些做什么?”

朱允炆深深一礼,然后回答道:“皇祖父,孙儿是为了一件事,就是朝廷如今万万不能复铸铜钱。”

听到是此事,老朱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说:“这件事情朝堂之上已经有了决议,难不成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孙儿没有!”朱允炆老实的回答道,话锋一转,随即说道:“但是孙儿却想问一问,宝钞和铜钱反复发行,最大的受害人是谁?”

当然,朱允炆不敢让朱元璋回答,问过之后,马上接着说道:“孙儿认为,新铸铜钱,官宦可以以俸禄得之,商贾可以买卖得之,而寻常百姓之家,升斗小民,一年结余不盈一贯,到时新铸铜钱,势必会造成宝钞的进一步被弃用,所以不铸铜钱则罢,一旦复铸,百姓势必成为第一轮的受害者。”

朱允炆知道不管怎么样朱元璋对于百姓疾苦是最为关心,拿百姓说事最能引起其的注意力,果然,朱元璋听后眉头皱了起来,孙儿说的这些,他不是想不到,也不知是年纪越大精力不济,还是由于在朝堂之上百官的异口同声,使朱元璋根本没有往深处考虑,现在听孙儿说出来,嘴上虽然没有出声,但是心里已经开始认同。

出身贫寒的朱元璋最能体会的就是朝廷政令更替时百姓所要忍受的阵痛,在他的潜意识里,宁愿让那些百官和商贾忍受,也不能让百姓去冒这个险。

“那孙儿认为呢?难道就任由那些伪造者为祸?”

“孙儿怎么敢如此想,不过孙儿昨日去了宝钞提举司巡视,有些心得,今天特来请教皇祖父。”

在朱元璋的首肯下,朱允炆开始说及一些现行宝钞的弊端,当然,要先肯定宝钞对于大明皇朝的贡献,反正在不让朱元璋恼怒的情况下,把事情说得更加委婉了一些,然后再将诸如宝钞纸质较差难以耐久、印制简单容易仿制。只发行不回收,致使市场上流通的宝钞泛滥成灾。就算是没有那些伪造者,弊端也必会在几年中出现。

而这些伪造宝钞的现象,只是将危机提前爆发出来而已,综合自己的说法,朱允炆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首先就是要改变印钞的技术,重新选择印制宝钞的纸张,水纹纸,无疑暂时是最好的选择,制法有二:一为在纸帘上用线编成纹理或图案,凸起于帘面,抄纸时此处浆薄,故纹理发亮而呈现于纸上。其二为将雕有纹理或图案的木制或其他材料的模子,用强力压在纸面上。

如此一来,朝廷可以将独有的暗记暗藏于纹理之中,无论是持有宝钞之人识字与否,迎光一看即可分辨,且不利于伪造。

再则,使用自己从苏州带回的新式印刷方法,以金属制版,金属制版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民间现在的印刷都是使用水墨,以水调合,这种水墨只适合用于木版或石版,但是如果用于金属制版,则会出现上墨不匀,印刷后会出现脱色的现象,而从苏州带回的新式印刷机器,则是为了适应铅活字印刷而专门调配的油墨,以油调合。只要朝廷保持住这个秘密,那么伪造者再也无法大量仿真印刷。

而且,在辅助于活字印刷的便利,可以将所印制的宝钞编号,不但可以防止外人伪造,而且印钞局内部出了问题之后,凭借编号可以迅速追查到具体的环节和人的身上,再次杜绝了内外勾结。

边听边点头,对于孙儿的最后一点看法,他也是十分认同,而且,在之前的南京皇城筑建过程中,由于取材繁杂,也曾经用过编号寻责的办法,颇有成效。但是对于用油调合墨汁,却是闻所未闻,想不到印象中简简单单的印刷,也会有这么多的道理。朱元璋不由被孙儿的说法慢慢的吸引了过来。

第九十章 大明宝钞(下)

除了将宝钞改版,更换印刷技术的建议,同时,奏请朱元璋重新组建倒钞司,负责改版后新旧宝钞的兑换事宜,并长期保留,用于兑换昏钞等等。www.65txt.com

朱允炆说话由于准备充沛,并随时将宝钞之事和百姓疾苦相互连接,深合皇帝的心意,而其实朱元璋内心深处也不愿意轻易更改政令,因为那样就意味着朝廷向各方进行妥协,这是要强性格的他不能忍受的。

遂授皇太孙全权负责宝钞事宜,用最快的速度改版大明通行宝钞,以解朝廷内忧,依据皇太孙的建议,重组倒钞司,并很快的决定,将倒钞司并入海关,以便于新版宝钞的发行和兑换。

这个是朱允炆没有想到的,但是当时也不能拒绝,只是心里暗生警惕,海关目前虽然没有太多的成绩,但是在老朱的眼里却是日渐被重视,要小心自己创造的东西到了最后反而变成了自己的累赘。

半个月后,早朝时,百官意外的发现皇太孙也赫然在场,皇帝命宦官将新版大明通行宝钞散发于个人手中,然后由皇太孙进行讲解。

新版宝钞,仍是用桑皮纸混以作废的文牍及考卷打浆而成,只是参照了金粟笺等纸张的制作工艺,加金粉于纸张之中,让印钞用纸显得暗浮金色条纹,更彰显了贵气和庄重。在增加纸的厚度同时,也愈加注重到纸张的柔韧性。

且面积大为缩小,按照朱允炆从后世的主观意识,分别对应于百元、五十元、二十元、十元、五元、两元和一元RMB把大明宝钞定位面值分别为一贯、五百文、二百文、一百文、五十文、二十文和十文等七个面值。

暗藏水纹于宝钞当中,水纹图案以日、月图作为背景,含日月照大明的意思。为了更好的防止伪造,新版宝钞特别采用了新式印刷,正反两面皆印有图案,正面暂时依据现行的大明宝钞改良,并无大的变化,而背面,则按照不同面额,奏请了朱元璋分别用已卒武将功臣徐达、常遇春、李文忠、邓愈、汤和、沐英等人的肖像进行标注。-====-

这一点,为了上纲上线,不使百官反对,特取意于唐时秦叔宝和尉迟恭二人为门神为例,说是希望功臣继续为大明守护江山,也是对于亡故功臣的一种肯定和表彰,同时也方便了百姓辨认。

其实朱允炆还有一种想法,就是在迷信的封建王朝,这样做,可以给一些造假者心理负担,毕竟现在的大明还是很多人相信神灵的。

而以甲、乙、丙、丁等天干地支为首的特殊编号的惯例也逐渐形成,排列顺序和规律,只有皇室之内知晓,每次印制宝钞之前由宝钞提举司的人事先调配,然后报于皇帝挑选御批,只要是提举司内部不出问题,民间根本无法知晓,从而不但可以控制宝钞印制数量,也算是加大了伪造的难度。

至于怎么打印编号,后世印象中的打码机也应运而生,筋皮上嵌以金属字,醮特殊印墨,每通过模具印一次,手工转动一格。

百官看的哑口无言,户部尚书郁新奏报,新钞成本似乎过于高昂,因此会加大朝廷的负担,皇太孙道,就是加大成本,才能使伪造者望而却步,限于纸张等诸多因素,使其不能量产,少量伪造成本反而会让这些投机者入不敷出。

吏部尚书翟善奏道:“为便民兑换,必要在大明一千三百余的省府州县各设分支,如此一来,这激增之官吏更添朝廷负担。宜仍保留零用铜钱,”

帝曰,暂时交与海关署理,置倒钞司于海关暂时负责发行兑换事宜,两年后在将倒钞司分离,强制执行,不允质疑。并公告皇太孙所拟宝钞三策,供大臣决议。

一,铜钱仍可流通作为零钱,与宝钞可随时自由同比值兑换。但是以一年为期,一年后,铜钱将全面作废回收。黄金、白银与宝钞可据市价任意兑换,但金银不得再用于交易。

二,朝廷将通过拨发薪饷、自由兑换、工部拟定大型水利以及各种工程以酬劳形式发放新钞。交纳税赋,只收宝钞。残破宝钞可随时无偿更换。

三,成立教诲司,以个官学学生为主,教导百姓分辨真伪,三月后,使用伪钞者罚没。六个月后,使用伪钞者,流于岭南。发现有伪造者,一律斩首。三族之内,发于辽东,永不回返。

这几条虽然说是皇太孙拟定,但是却是朱元璋的决议,也只有在这种强势皇帝的威压下,敢有此魄力。

平日一言九鼎的朱元璋,迫于压力不得不考虑恢复铸造铜钱,但是心里总是不情愿的。由于大明上下普遍的金融意识淡薄,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只能随着形式的变化不断调整者策略,孙儿给他出的这个主意,正合了老朱的心意,在保持自己强势的同时,也为孙儿树立了一定的威望。

最后在散朝时,朱允炆趁机奏请,审核府库金银数目为印制宝钞的基数,并汇聚天下七成的金银于京师作为朝廷印钞的信用保证,并公告全国。他对于金本位、银本位的金融概念只是限于听说,但是总觉得这样做是没有太大的错误,至少可以限制民间的金银流通,对于宝钞的发行减轻了阻力。

朱元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声暂时搁置,朱允炆正在失望之际,散朝之后,内宦过来传太孙殿下往御书房觐见皇帝。

原来朱允炆的这个奏议,使皇帝想起了其在苏州短时间内聚拢大量金银之事,还以为孙儿又要复议鼓励商贾,心中有些不悦,才在朝堂之上暂时搁置奏议,但是回到书房内歇息时,又想到孙儿最近的表现,无论是海关、新版宝钞。无一不是抑商之举,所以就将朱允炆传到内廷问个明白。

知道原因,朱允炆有些啼笑皆非,他想不到老朱竟然是这么的敏感,也暗自心惊朱元璋作为皇帝的那种仇视商人态度,庆幸自己没有做的过于表面,于是思索了一下,抛出自己所不熟悉的金本位、银本位的印钞方针,开始为老朱讲解所谓纸钞的由来。

其实,纸钞由来虽然历代都是朝廷经营,却盛行于民间,前宋的交子可以说是纸钞的始祖。在此之前,虽然也有战国的质剂,汉朝的皮币,盛唐的飞钱,宋初的便换、茶引、盐钞等。但质剂、茶引、盐钞尚属不同类型的凭据,飞钱、便换仅仅仅是汇兑手段,皮币虽与纸钞性质相近,却因定价太高,只用于王侯宗室的朝觐聘享,并未真正成为流通手段。

而交子最早产生在宋初的四川。当时四川通行铁钱,体积大、分量重、价值小,不便交易、携带,难以适应大宗交易的需要。于是,成都十六家富户联合,印造交子。交子上印有房屋、树木、人物、密码、花押等图样,票面金额临时填写。

既可随时兑现,又能定期流通,其期限以三年为一界,界满发行新券,掉换旧券。可是,这些制度只是出于民间约定,尚未具有法律效力。后因富户破产,交子无法兑现,以致信誉扫地,不能维持下去。宋仁宗天圣元年,政府设立益州交子务,交子改由官办,禁止私造。至此钞法作为法制,才正式确立。

而蒙元承袭宋例,大明又因文化隔断承袭蒙元后期的印钞无度,虽然在短期内聚拢了民间财富,但时间稍长,其弊端就显现出来,而朱允炆就是以此为凭据,想要奏请汇聚金银、盘点国库,就是为了有节制的印制大明宝钞,以防止今后金融体系的崩溃。

这些都是在印制新版宝钞的时候,朱允炆请教博学如黄子澄、卓敬等人所得出的结论,再由这些儒生们用自己的见解说出来,现在复述给朱元璋听,当然很切合皇朝的利益根本,朱元璋遂不反对,但是也不赞成,只是放手让东宫去做就是。

第九十一章 周报

原来以为已经体会到朱元璋的强悍,但是随着自己负责具体事务的增多,慢慢的已经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看着年近七十的朱元璋还是没日没夜、有条不紊的审阅自己已经批复的奏折,朱允炆打心眼里感到钦佩。www.65txt.com-====-

而自己的速度,却好像赶不上老朱的审阅,每每内宦来文华殿催促皇太孙批复过的奏折,朱允炆就生出一种无力的感觉,海关建衙、修改大明律、大明宝钞、《大明百农》编撰、断刑狱之事等等明面上的事务已经让他无暇,而在私下,六艺书院的全部完工的招生事宜、内厂的建设、处理收集过来的各种情报,甚至是皇庄之内新作物的生产都要他来做一个了断。

经过两年的运作,内厂现在已经发展到正式编制近万人,按照当初杨杰的建议,利用张定边提供的宝藏作为后盾,向朱元璋奏请接手工部建于江东诸门外十五座酒肆,为避免别人注意,其中选择鹤鸣、醉仙、讴歌、鼓腹、来宾、重泽等酒肆作为发展根本,在大明各个重镇建立分号,内置内厂人员以收集民间的消息。如今,暗中由东宫操控的酒楼,在全国已经达到了一百五十余座。

再以海关衙门所置人员收集商贾消息,两手同时抓起,但同时都是比较浩荡的工程,要不是在强权的推动下,在朱允炆的后世,恐怕连各种手续两年也办不下来。

所以朱允炆感觉到太快了,每天通过各种渠道汇集到半山园的情报,再经过分析筛选后送至东宫,如雪花似的繁多,要不是杨蝶心细,将各种信息分门别类,按照轻重缓急标识,然后在交与丁志方、王省、郑华为首的七人参谋小组过滤,每隔三日总结出卷宗送至观文阁内供皇太孙参阅。恐怕朱允炆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做,光是看情报可以度日了。

于是,开始怀念后世有电脑的日子,因为固定朱允炆的生活已经进入了程序化阶段,每日固定的时间在朱元璋所派遣的六部官员的协助下批阅各地公文、奏折。固定的时间听取各司的汇报,固定的时间接收内厂传来的情报。固定的时间……。

朱允炆感到自己像一只木偶似得,被各种丝线牵来扯去,没有一点自己的主张,虽然时而也有大权在握的快感,但更多的还是一个字——“累”,不禁有些注意朱元璋的每日生活安排是怎么样的,这个历史上最为勤政的皇帝,是怎么做到劳逸结合,在如此繁忙的政务中还生了三十多个子女,而自己只是分担了其中一部分便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在朱元璋的安排下,朱允炆现在已经有了正妃马氏,和三个侧妃。其中包括冯胜的孙女维盈,小维虽然已经得到了朱元璋的原谅,不计较其假作怀孕的罪过,但是和杨蝶一样,始终没有被宗人府纳入视线,两人一个在半山园主持内厂参谋处,一个在皇庄之内种田,就算是朱允炆百般暗示,曾经为宗人府经历的卓敬还是劝说其不要过于心急,以免害了小维和杨蝶二人。

没有办法,一边心里骂着后世肥皂剧中那些戏说,一边心怀些许愧疚,不定时以巡视农务去钟山和二人相会,倒是也其乐融融。两人中,杨蝶懂事、小维无邪,倒是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只是朱允炆愈加进入到了自己大明储君的角色之中,没有一点来自后世一夫一妻的觉悟,堂而皇之的玩起了暧昧。

而经过大明宝钞改版之事后,东宫又进入了蛰伏的阶段,因为朱允炆感觉到事情进展的太快,自己已经把握不住,要慢慢的消化近两年来的成果。

洪武二十九年来临,在此期间,经过他的迂回,朱元璋终于松口,调刘三吾进京筹备洪武三十年的秋闱,酌方孝孺即日赴苏州,以浙江学政身份督导六艺学院。终于达到了将方孝孺调至南京周边,以便随时启用。但不知如此一来,却将刘三吾推进了火坑,不过这是后话了。

大明通行宝钞新版的发行,在朱允炆的策划,朱元璋的威压下,进展颇为顺利,新版宝钞难以仿造是一个原因,而皇帝的果断杀伐,却成为了主流,既然决心让朱元璋当这个恶人,所以,在东宫内厂广泛收集情报的基础上,朱允炆刻意引导着皇帝的思路,一时之间,两淮、江南境内鸡飞狗跳。

在严令下,曾经有一些村庄,壮丁皆被抓往官府治罪,然后就再无消息,而后,接踵而来的就是整村的人被留于岭南、大理等地,永不得返乡,因为有人曾经利用新钞、旧钱交替之际浑水摸鱼,按照发行新钞时的严令,但凡涉及伪造宝钞之地,当事人处死,以里为单位的居民皆要充军边塞,以补偿其知情不报的罪责。

全国摄于皇帝的威严,无不大恐,再则伪造艰难,短时间内居然控制了宝钞贬值的速度,开始往良性发展。

洪武二十九年开春,天下士子聚拢个州府,然后经过筛选后赶赴京师准备秋考,南京城内逐渐热闹起来,朱允炆趁机奏报皇帝,调海关江南治所少卿解缙进入京师为翰林待诏,御国子监生员三十人按照每七日为一循环,筹办《大明周报》,朱元璋允之。

鉴于百姓识字之人少、交通不便利的情况下,朱允炆想了近三年的报纸终于成行,虽然只是在京畿之地暂时刊发,但是他相信,在洪武三十年的秋考之前,天下士子汇聚京师,利用这一先决条件培养市场,首先坚定报纸在士子心目中的分量,而后,在通过海关和今后建立起的交通渠道发行,肯定会取得一定的效果。

报纸是朱允炆最想控制的东西,在这个没有网络、没有电视的大明,纸质传媒是占有绝对优势的,铅活字印刷机无疑是报纸坚强的后盾。

天下士子汇聚京师,虽然对于全国的读书人还算是少数,但是总归都是各地方的精英,这些人,最多也只有百分之一二能够通过科举考试入朝为官,而剩下的人如果科举后返乡,对于报纸的宣传那是有绝对影响力的,更何况,在朱允炆的内心深处,还准备招募一些落第的士子,往各自家乡省会处设立《大明周报》分馆。有了一年的熏陶,相信会有很好的效果。

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情如果不去做的话,那他可真枉费了穿越回大明几年的磨练。

但这个时代能够识文断句的人毕竟还是不多,所有东宫从属对于报纸销量的前景并不是很看好。但不管怎么样,身为大明储君的朱允炆不用去计较报纸盈亏与否,在他的心目中,就算是赔钱赚吆喝,也要在自己登基之前将报纸的声势巩固起来。

到时,报纸就是整个大明的舆论导向,无论削藩与否,对于各地方都是一种约束,至少这样可以聚拢大批士子的眼神,其上再刊载一些朝廷的各项政策法令、各地的一些新闻和民间读书人写的一些文章。

在弘扬朝廷政令的同时,则可以通过发表士子的文章来揣测其对国家治理政策的一些看法,也可以让朝廷能够从侧面知道这些法令在各地执行的效果,虽难免有些牢骚之言,但如果朝廷派官员干预,就会最大的程度上杜绝这种攀诬的现象。

“这样可以使朝廷平添了无数在民间的无冕御史……。”这一条是朱允炆奏报时最能打动朱元璋的一条,当初他御批《大诰》,开启民诉官吏的先河,让户部彻查天下粮田,任命拥有土地多的大户充当粮长,代替官员行使收税的权力,还有就是于各州县及乡之里社设立申明亭,凡民间应有词状,许耆老里长准受于本亭剖理。这一切目的不也正是如此吗?

现在又多了读书人在朝野之间行使这不用发俸禄的职责,朱元璋是绝对不会反对的,而且,中间的相互制约,将会更加严密。

对于皇太孙近一两年的表现,朱元璋感到由衷的高兴,本来以为孙儿羸弱,且性格趋向文人士子,害怕到时不堪托付国事,但是看现在的表现,他感到有些放心。

如果当初立皇太孙为了平衡秦、晋、燕王等儿子的互相窥视,为了怜惜长子的早逝,为了自己心爱的孙儿等诸多原因的话,那么现在他可以十分的安心的放手孙儿去做一些事情,为以后的登基打算了。

却不知朱允炆本来就从后世的历史书上熟知了老朱的性格,自从江南回京师之后,所吩咐诸事无一不先考虑他这个皇祖父的想法,所以才能凡事达到他的满意,不过这些对于朱元璋已经无所谓了,从他对内厂的态度上看,纵容,也许是使孙儿迅速长成的一个办法。只要不触及自己的底限,他也愿意在御花园的玻璃大棚内自寻其乐。

但是,却忘了当初四子朱棣在他眼前晃动的影子,也忘了当初曾经在那一刹间起过的念头,殊不知,此刻北方的燕王府,却到处都是燕王暴躁的徘徊,父皇如今的表现,已经彻底让朱棣死了那颗曾经躁动的心。

第九十二章 同病相怜

洪武二十九年三月,北平燕王府,朱棣拿着父皇给他的诏书,内容是令燕王选精卒壮马奔赴大宁、全宁,沿河南北觇视胡兵,针对敌情,随时随地给予打击。(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同时告知朱棣,周王朱橚世子朱有炖,将率领河南都司精锐,赴北平塞口巡逻,以解燕地后顾之忧。

连想就不用,朱棣就知道这份诏书意味着什么,上个月,宁王的骑兵在巡逻时发现在道路上有脱落遗失的车轮,大惊小怪的十七王弟,就藩不过短短两年,立功心切,于是夸大其词的报于周边诸王,要求协助其北上剿灭蒙元残部。

可是久驻边塞的诸王哪能被宁王这点小伎俩骗到,自从捕鱼儿海大捷之后,蒙元已经渐渐堕落成马匪一般,基本上对大明已经构不成威胁,就算是剩余一些残余也已经逃到彻彻儿山以北的兀良哈秃城附近,短时间内根本就不敢南下,有太平日子不过,谁去帮助宁王建功立业呢?

在兄弟那里求助不成,宁王干脆上报京师,而父皇则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认为这是蒙古骑兵仍在边境活动的证明,并判断蒙古兵很有可能再次入寇边境。于是就有了这道诏书,,出乎意料的是,不但没有命宁王统兵御敌,却派自己领兵经由宁王封地北上讨贼。

而后却命五弟周王世子朱有炖率领河南都司精锐为自己守护北平塞口,先不说在此时属地的守护绝无问题,就算是有后顾之忧。难道边塞九王之中,自己左右的辽王、代王等弟弟不能帮自己看护家门吗?为什么要从河南调兵!!!

将诏书慢慢的放在案几上,朱棣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心道,父皇,你这样做是不是太明显了呢,就算您真的想传位允炆,也没有必要这样消耗燕地的力量,并还要周王监督。您既是父亲,又是皇上,有必要做的这么绝吗?

也不觉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父皇就好像有些故意限制北方诸王的势力,大概是李景隆任平羌将军,充总兵官镇守甘肃开始吧,二哥秦王次年就莫名的暴毙,而陕西的军权易手于秦王府和李景隆共同节制。

不经意间,朱棣此时的想法和晋王一样,就是秦王的暴毙和父皇有关,别人不明白,而身为边塞九王之中的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洮州反叛,只是二哥自编自导的一场闹剧,其目的不言而喻,也正是如此,秦王的下场才使他们心寒。<<>>

朱棣的心神有些不宁,吩咐身后的亲宦王景弘道:“你去通知张指挥,召集众将,孤王申时有事宣布。”

王景弘领命而去,随即片刻,又回转奏道:“王爷,道衍大师带着权知朝鲜国事五子靖安君李芳远求见。”

皱着眉头,朱棣想了半天,才知道所谓的权知朝鲜国事是谁,大明虽然赐予高丽国号为“朝鲜”,但是父皇却是不喜李成桂此人“顽嚣狡诈”而不正式册封赐印。于是李成桂的头衔改成了“权知朝鲜国事”。

所以纵然李成桂是实际的朝鲜王,但是在大明始终由于皇上的原因,不承认其的身份,只是按照权知高丽国事而称呼之。而这个靖安君李芳远,却是李成桂的五子,以前朱棣见过几次,觉得此子颇有手段。

但是为什么会和道衍一起来王府,朱棣有些不明白,犹豫了一下,对王景弘说:“你请道衍大师进来,然后照顾那李芳远在偏厅侯一下,派人好生接待。”

不一会,道衍那慈眉善目的模样出现在门口。本来他来见燕王是不用通报的,但是当着朝鲜李芳远,怎么也要做出一种姿态。

“燕王为何发愁?”看到朱棣面前案几上放着的皇绸,虽然已经向王景弘询问过原因,但还是故作不知的问道。

“难道大师没有算出来又要打仗了吗?”朱棣苦笑着,将诏书递于道衍,让他自己看。

接过皇绸,却没有看,直接又放在案几上,道衍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很神棍的说道:“也不是贫僧不知,但殿下要是为此事烦恼,就有些着相了。”

“着相?”朱棣虽然和道衍打着哑谜,但是嘴角的嘲讽意味越来越浓,也不知是嘲讽道衍,还是嘲讽自己,接着说:“大师,你帮本王看一下,孤王这胡须是不是越来越短了?”

别人也许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道衍却是明白,当初他推荐袁珙至燕王幕下,袁珙曾经说过:“龙行虎步,日角插天,太平天子也。年四十,须过脐,即登大宝矣。”

意思就是待到胡须长过肚脐,燕王就能坐上皇帝的宝座,当初朱棣深以为然,但是现在面对父皇的如此动作,不由不使他有些失望。

道衍一笑,垂于脸颊的白眉颤抖着,道:“原来王爷为此事发愁,贫僧还以为是畏惧胡骑路远奔波而苦恼”。这句话说的已经是无礼之极,但是道衍看准了朱棣的心理,所以才直言说出。

话锋一转,道衍转而问道:“燕王可知,那朝鲜李芳远来北平做甚?”

“这种反复小藩,孤王何用去想,多半是国内不靖,要借助我大明天威成事。”对于高丽,朱棣没有半点好印象,纵然宠爱权氏,但和国事无关。

“燕王果然是明鉴秋毫……。”道衍稽首一礼道:“虽为中,亦不远矣。”

朱棣一愣,说:“那他来找孤王作甚,是不是想要孤王遣兵护送其往京师觐见?眼下北征在即,大师您……。”

没有等朱棣说完,道衍拦住道:“日前李芳远求贫僧解惑,老衲有所感悟,所以今日才引其过来,希望能和殿下分享。”

听意思说不是那李芳远求助,而是道衍引过来见自己,朱棣不禁有些好奇,他知道这个和尚不是那么无聊的人物,既然这么做,必然有其深意,于是不动神色,耐心的听道衍讲下去。

事情要追溯到洪武二十一年,现在的朝鲜实际国王,也就是大明的所谓权知朝鲜国事李成桂几经废立,终于确定改立高丽宗室王瑶为恭让王,掌握了高丽王朝的党政军所有大权。

在善竹桥刺杀了高丽威望颇重的名士郑梦周后,上演了一出朝鲜半岛的“黄袍加身”。虽然没有获得大明的正式承认,但也做了实际的国王位置上,随着年纪日渐老迈,立嗣的事情也逐渐提上日程。

因为朝鲜一直继承学习的都是华夏的儒家传统,按照惯例,应该是由长子继承王位。但是这个时侯比较微妙的是,李成桂的长子镇安君李芳雨在其发动兵变的时候,不幸身亡。

于是剩下的儿子当中,李芳远是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人了,因为在李成桂兵变夺取政权之初,身在开城的李芳远从容护送家族避难,之后又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刺杀高丽忠臣郑梦周,最后积极参与到劝进换君之中。

朝鲜初建,当时碍于名分,国内无人敢出使大明,而李芳远悍然接受了出使任务,往南京为父亲讨要封号,在一定程度上,大明各界还以为李芳远就是朝鲜世子。

但就在这种情况之下,李成桂出于对幼子的溺爱,竟然决定让仅仅十余岁的最小的儿子宜安君李芳硕来当世子。而李芳远,这个在父亲登上王位过程中最大的功臣,可现在却没有得到承认。

不但如此,还把辅佐大任交给郑道传。郑道传当时掌握着军权和政权,对于当初立下大功的李芳远自然是全力打压,无可奈何,李芳远才借故前往大明,在北平时正好被道衍遇到,听到其的际遇,所以将他引至燕王府求见。

道衍讲的很简单,而朱棣却是听得十分认真,当听到李芳远被权臣打压无奈才来到大明之后,竟然双手攥拳,好像是听到自己的遭遇一般,虽还未见到李芳远的面,但立即感到亲切了很多。

“时平立嫡,世乱先功。那朝鲜对李芳远的确有些不公……。”

将双拳松开,朱棣神不属己的说了一句,不知道是在惋惜李芳远,还是在感叹自己。

道衍见目的达到,微笑问道:“那李芳远至今未曾放弃,不知殿下如何?”

“不放弃,那又如何?”朱棣心里一动,朦胧中,朱棣已经想到了其中暗指的是什么,但是作为一个王爷,有些话还是由臣下提出的好。轻轻叹口气,装作十分不忍的样子反问道:“所谓君臣、父子,我大明以忠孝治国,君父之意,奈何违之。”

“朝鲜李氏年迈,听信近臣误国,难道殿下就任由我大明属国幼主即位,届时权臣当道,恐我大明辽东不靖,边塞又要陷入兵祸,其不有违我佛家好生之说。”数着念珠,道衍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双方都是聪明人,一句“幼主即位”已经表明了道衍此行的目的,也明白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为何事烦恼,朱棣也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问道:“大师可有良策教我”。

“良策倒是有,不过佛前礼敬,还望殿下施舍一二。”道衍的话语依然不急不慢。但是朱棣已经没有了耐心,脱口说道:“大师,佛祖不是普渡众生吗,怎么大师给人献策还要好处?”

停了一下,看道衍笑而不语,于是耐着性子问道:“不知大师想要什么?”

“殿下莫要误会,贫僧要的不是钱财,要的是功德,贫僧准备在朝鲜兴建庙宇,颂扬我佛慈悲……。”

“……。”

“可是朝鲜国主将国事不靖推诸于我佛,现在朝鲜境内,佛事凋零,我佛震怒,贫僧想殿下效仿金刚之态,予与当头棒喝,以警醒世人……。”

第九十三章 远征的贼船

“燕王此次北征,路过大宁,若是宁王有所请求,希望殿下能一概准之。(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任何请求?”

“是,任何请求!!!”道衍肯定的说。

虽然两人封地很近,但藩属事务自有官员往来,上次见到这个弟弟,朱棣记得还是三年前朱权就藩时路过北平自己的接风。那时朱权才十五岁,而此刻站在他身侧的宁王,比之印象中的弟弟,身材魁伟了很多,久在北地饱受风沙拂面,原先稚嫩的皮肤俨然已经透出一种沙漠中多见的淡黄色。

而以前依赖的眼神也早就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狂野中流露出的一丝狂热,朱棣心里有些失落,那个在京师中整日纠缠着他讲北地战事的弟弟已经不见了,虽然才十八岁,但从步伐之间透着一丝英武,一丝果断。

不过这件事情,做的却是不太明智。朱棣正在思索间,朱能纵马飞驰而至,遥遥一礼大声报到:“燕王,兀良哈秃城已经攻陷,请燕王进城。”

点点头,让朱能通告左右护卫军,准备护驾前行。

然后回过头来,看向在自己身侧的朱权,微笑着说道:“十七弟,咱们进城吧。”刚刚沉浸在兵戈战事中的宁王才回过神来,忙打马向前,欣然答应。

朱棣心中暗暗有些欣慰,初至大宁见到弟弟,还以为朱权真的长大了,谁知道只是见到如此战事,便有些魂不守舍。

上个月,当燕王北征军抵达大宁后,果然不出道衍所料,宁王朱权已经早就等待在那里了。未及寒暄,便要求和燕王一起北上平元,没有得到皇命,朱棣那里肯愿意,但是想起临走前道衍的交代,几经思量,于是和朱权商量出一个两全的办法。

宁王可以随朱棣北上,但是只能带五百护卫随行,一应护卫全由燕王负责,而且为了不被父皇责备,此事需要保密,对外宣称则说是宁王要去春狩,不能说和自己一块。

迫切想感受战场气氛的朱权那里顾得了那么多,马上就答应了下来。命早已准备好的朵颜三卫各回驻地待命,自己则带着亲卫五百随燕王北征。

道衍为什么要让自己如此做,当看着逐渐远去杀气腾腾的朵颜三卫,朱棣才稍微领悟到一点。-====-

随后,又想起自己当初就藩北平,刚刚经历过战火的北方诸地几乎是寸草不生,洪武二十三年,是自己带着征虏前将军颍国公傅友德、左副将军南雄侯赵庸、右副将军怀远侯曹兴各率自己的部属出征。才平复的这片土地。

可是,自己辛苦创下的基业,却被父皇轻易的分给年幼的宁王和辽王,看着不过十八岁的弟弟,又想着自己年近四十的岁数,心里那种不甘充斥着心胸。原来以为父皇绞杀蓝玉等诸将,就是有意托付江山,而道衍大师和袁珙也都是这样分析的。

如今,一切看模样都成了泡影,怎么能不让朱棣感到悲愤万分。也就是在这样的心情之下,北征军在彻彻儿山与蒙古小股军队遭遇。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便全歼敌寇,首领孛林帖木儿等数十人被俘。

其实这场战争到这里应该已经结束了,再北进已经是深入大漠腹地,对于准备不算充沛的北征军十分不利。但是心情极为恶劣的朱棣并没有善罢甘休。燕王所部有位指挥名叫观童,原是蒙元金山部的首领,在他的劝说下,孛林帖木儿投诚,说出在兀良哈秃城大约有着近万的蒙军驻扎,首领是哈刺兀。

没有经过任何犹豫,而宁王也同样不甘心出征不过两个月就要回返,在二人的坚持下,大军继续北进,兀良哈秃城的守军措不及防的情况下,竟然没有结成有效阵型和北征军对抗,失去骑兵优势的他们只好退居城内固守。希望明军能够在粮草不济的情况下知难而退。

但兀良哈秃城注定要成为朱棣泄愤和朱权开眼的地方,由于没有想到这次北征会走这么远,所以粮草准备不是太充沛,所以看到蒙古人退守城内,不想再浪费时间的北征军在燕王的命令下,随即就展开了激烈的攻城战斗。

本来就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土城,而驻守的虽然有近万骑兵,但是失去骑兵优势的蒙古人那里是三万虎狼之师的对手,七天,兀良哈秃城便被大军携带的火药炸开了东门,哈刺兀无奈之下,率着大约三千轻骑脱身而逃。

城内粮草皆落入北征大军的手中,正好补充了不算很充沛的军需,面对着胆颤心惊的降卒和城内数万百姓,朱棣面若冰霜,而朱权则是跃跃欲试,连声催促着问哥哥该怎么处理这些人。

在朱权的心里,没有经历过大战的他认为哥哥这次算是大获全胜,当然是会受到父皇的褒奖,内心羡慕之余,只是想着稍后向哥哥讨要一些战马、奴婢,也好回去向妃子们有个炫耀。

“宁王,以你来看,该如何处理这些人呢?”朱棣突然开口问道。

没有想到哥哥竟然开口问自己的意见,没有经历过这些的朱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那里犹豫了半天,才说道:“这是哥哥的功劳,当然是由你来做主,弟弟在这里学习便是。”

“嗯!”朱棣点点头,好像早就知道朱权会这样说一般,随后慢慢说道:“此次北征,虽不是最远,但也到了极北之地,大军来此,一路上消耗甚重,这点,宁王是能看出来的。”

似懂非懂,但朱权还是应了一声,继续听朱棣说道:“而我大军虽然在此补充了军需,但归途仍远,要是携带这些降卒、逃民,恐怕维持不到边境补给之处。”

“所以,孤王是这样想的,挑选三百身强力壮、模样周正的降卒,按照惯例献俘于父皇,以彰显大明天威,至于剩下的嘛…….。”

说道这儿,朱棣有意无意的瞟了朱权一眼,看着他的模样,便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曾几何时,自己面对如此的场景,也有过类似想法。

“王兄……。”朱权刚鼓起勇气,想说些什么,朱棣抬手制止,随即又说:“而兀良哈秃城虽然不大,却是蒙古人寇我边关的一个中转,留存下来,势必会祸害我大明边境,所以,孤王决定,除那三百献俘所用,剩下的全部坑杀,焚毁兀良哈秃城,为我大明永绝后患。”

“啊!”

“啊!”“什么?”

不同的惊呼声再朱棣的身侧想起,将领们是意想不到,而朱权则是吓了一跳。

没有理会弟弟的反应,朱棣阴沉着脸,向着手下的朱能、观童和张玉等人冷喝道:“还要孤王说的更明白吗?下去……。”

那里还敢多说什么,几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将,什么没有见过,既然燕王下了命令,那就执行便是,兀良哈秃城现在不过三万余人,之前和蒙古交战,一场战损也不止这个数目,马上抱拳领命就要离开。

“慢……。”朱权连忙站起来阻止,转身向朱棣说道:“王兄,此事三思啊,若是父皇知晓,肯定不悦,再说,既然俘获,那就是我大明子民,为奴为婢都好,为什么要这样呢?”

毕竟才十八岁,那里见过这种阵仗,在朱权的身上,最大的恶事也不过是就藩大宁之后,鞭死了一个偷窃王府财务的太监,眼见着这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就要丧生在自己面前,神色不由慌张起来。

朱能等人又不是他手下的将领,看见燕王没有反应,那里敢有半点停留,瞬间就走的不见踪影,朱棣见周围无人,慢慢的走到朱权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哥哥这是为了大明边患靖平,父皇怎么会怪责呢?”

“更何况,杀掉这些蒙古人的罪责,相比于哥哥偷偷携带藩王出征来说,恐怕父皇会更加生气的是后者,咱们兄弟齐心,这件事只要你我不说,父皇又怎么会知道呢?”

朱权还是一副惶然的模样,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阵绝望的惨嚎声,朱棣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既然体会出道衍为什么要自己笼络宁王,那就要想办法将两人的共同利益捆绑在一起,这次自己的屠城,看宁王的表现,以后肯定会向自己靠拢的多一些,就算是对自己不满,有了这次出征作为凭借,已经将宁王打上了自己的烙印。

看着年仅十八岁的弟弟那无助的表情,朱棣的心里也有些不忍,不过还是硬起心肠,拉着朱权的手走到门外,烟阶上了城楼,指着城内的一片杀戮,扬声说道:“你看,那观童所部大都也是蒙古人,但是杀起自己以往的同族也是毫不手软,他们尚不介意,何劳我们挂怀,做杞人之忧呢?”

朱权慢慢的抬头望去,远处,已经近晚的天边有着血般的鲜红,而近处,兀良哈秃城内,已经是尸横满地,血水迅速的被干涸的沙土吸收,填上的兀鹫兴奋的大叫着,比之城内正杀戮的士卒毫不逊色。

黯然的低下头,朱权知道,兀良哈秃城从明日开始,将会在地图上抹去,不禁有些后悔这次的跟随之行了。

第九十四章 挑唆

当朱棣班师回到北平,已经是近八月了,半年的大漠追击,京师得到的奏报是燕王亲率骑兵三万,行至彻彻儿山与蒙古军队遭遇。www.65txt.com-====-大捷,蒙军首领孛林帖木儿等数十人被俘。在俘虏的带领下乘胜追至兀良哈秃城,又与蒙军哈刺兀等发生战斗,再次取胜。

这份并没有详细数据的战报,让朱元璋放心下来,从奏报表面上看出,燕王还是很听朝廷号令的,而从奏报的内容上看,燕王又对这次行动安排表示了不满,这种不满也正是让朱元璋感到放心的地方。

儿子毕竟是儿子,纵然不满,只要直接向自己表达出来,那也就不成问题,于是周王世子很快的就撤回了河南境内,而朝廷则将这次战胜说成是继捕鱼儿海后的又一次大捷,宣告朝野,并诏命燕王回京师献俘,以彰显大明天威。

可是朱允炆从海关内厂情报处传回的消息中,却得知一个令人很不安的讯号,之所以令他不安,是因为他没有一点轨迹可循,这是在他后世的历史中所未曾听闻过的。

当然不会是知道兀良哈秃城从地图上消失的事情,因为既然朱棣敢做,那就是有恃无恐,就算是能传到朱元璋的耳朵里,也是一个经过加工后的情报,在北平就藩近二十年的时间,要是连这一点能耐和根基也没有,那朱棣根本是根本就是一个庸才了。

事实证明,朱棣不是庸才,不但兀良哈秃城的消息封锁的十分干净,在大军出发北征之际,之前北迁江南富户所组成的民团也随即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才是朱允炆感到不安的地方,内厂在北方的势力本来就有些薄弱,趁着朱棣北征时突击安插的人手又根基太浅,自从伪造宝钞之事出现后,朱允炆放弃了一些后世历史中所记载的东西,专门令所有人手注意那江南富户的动向,纵然是这样,仍旧是没有一点征兆的消失了。

之前,往北平调派内厂人手,往往是人刚刚到地方,就被燕王府的人监视起来,根本没有机会展开行动。这才想起,锦衣卫这个行业,真正将其发扬光大的还是朱棣,在姚广孝这只老狐狸的帮助下,要在北平捕捉一些有用的情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看来要想一些别的出路才行。

很快,奉旨进京准备洪武三十年科举的刘三吾就帮助朱允炆解决了这个问题,老夫子以自己固有的耿直性格,直言不讳的在朱元璋召见时,说出了这样一段话来提醒皇上:

“近年一些开国功臣接连得罪,全因他们骄矜不法,可谓罪有应得。然而如今旧将凋零,朝中空虚,若边疆有事,陛下不得不将兵权交与诸王。皇家骨肉最为亲信,然而朝中的武臣也须尽快遴选提拔,不然,臣恐有干弱枝强之忧。”

这一般话虽然让朱元璋也感到不快,但是还是起到一定的作用,已经在准备明年庆祝七十大寿的朱元璋也不由开始思索身后之事来。

不过想起了燕王的北征大捷,朱元璋的忧虑很快的就解决了,待到刘三吾走后,老朱用一种很轻松的口吻对朱允炆说道:“刘三吾这个老夫子,平日读的是圣贤书,但全做写离间亲疏的勾当。”

“现在我把防御外敌的事情都交给了你的叔叔们,有他们为你守卫边疆,你以后就可以做一个太平皇帝了。”

听到这个在后世中看过无数遍的话,朱允炆的心里真的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按照历史上的话去回应朱元璋,因为现在除了那个离奇暴毙的秦王外,其他诸王都没有表现出来哪怕一点不满的意思。包括朱棣,这个朱允炆心头的最大压力。

“外敌入侵,诸王去抵御他们;诸王如果叛乱,谁去抵御他们呢?”想了半天,朱允炆还是按照自己应该问的那句话说了出来,不过接着又往深处问了一句:“纵然是叔叔们没有异心,如果诸王的子孙窥视九鼎,孙儿的子孙们又该如何对待呢?”

朱元璋听到这个问题呼吸不由一窒,他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当初国子监生员叶伯巨在洪武九年的时候就上书提过这个问题,用汉、晋藩王之乱比喻大明的分封诸王,被朱元璋以“离间骨肉”为由下狱致死。

可是现在孙儿又提到这个问题,而且用大明的万年江山作为隐忧,就不能不仔细考虑这个问题了,沉默了良久,始终不得要领,竟然没有如朱允炆所想的那样反问回来。

看到这种情况,朱允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继续说道:“大明以孝为尊,孙儿宁愿相信叔叔们对皇祖父的敬畏,也相信叔叔们对允炆的爱护,但是诸王手下驳杂,难免会有些许不甘之辈,万一胁迫藩王,愈以黄袍加于藩王之身来成就自己的功勋,孙儿又该如何对待呢?”

朱元璋的瞳孔再次收缩起来,心内想到,自己诛杀这么多功臣宿将,不过也是担心这个问题,这是以大明江山为本,然而各个藩王之属下,难道又能甘心自己藉藉无名吗?

谁不想有从龙之功,谁又不想做那首义之臣,再想想当初的廖永忠,为了成就自己的功绩,不惜沉船淹死小明王,万一自己儿子的属下,也出现了这般人物,大明的江山该走向何方呢?

自己担心朱家的大明江山,可以杀掉那些当初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伙伴,可是,总不能现在逼着儿子们也杀自己的从属吧。

道是人生七十古来稀,自己已经年近七十,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要杀,还能再杀多长时间呢?

朱允炆所提的这个问题,本来就是他想了很久一段时间才琢磨出来的,问的正是朱元璋的要害,针对的正是老朱的疑心,不错,相信自己的儿子不错,但是总不能不去怀疑儿子的下属吧,从朱元璋这么自负的性格可以看出,他相信自己的儿子是出于亲情,但是对于儿子的能力,绝对是持有怀疑态度的。

所以,这个问题摆在朱元璋面前,一下子让这个自以为无所不能的皇帝迟疑起来,过来很久,才慢慢的问道:“那孙儿觉得应当怎样处置呢?”

~~~~~~~~~~~~~~~~~~~~~

PS:连续低烧一个星期了,今天实在坚持不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继续,争取补回来,请大大们原谅,新看此书的大大收藏养一下,虫子以后会努力更新的。

第九十五章 家宴(上)

朱允炆始终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也想不到解决之法,人心善疑,虽然穿越回大明的他多了几百年历史可以借鉴,但这个问题已经脱离了他所知的范畴,先不说唐太宗的贞观之治下,还有侯君集被灭了满门。(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后,还有郑恩被鸠杀。

但看现在大明鲜见年长者的官场,就可以看出高处不胜寒的内心恐惧,朱元璋是天生嗜杀吗?答案是否定的,那是出于对自己胜利果实的维护,和那种对于害怕失去的恐惧。

每每想到这儿,朱允炆都会生出一种窒息的感觉,自己会不会也变成朱元璋这样的人,倘若有一天战胜朱棣,稳定了大明天下,自己真的会毫无保留的继续相信臣下吗?答案也是否定的。

可能不会滥杀,可能不会强加罪名,但是自己肯定会用尽办法去限制臣属们的威望和剥夺他们的特权,会想尽办法来了解臣属们的思想动向,一言一行。那又和朱元璋有什么分别呢?

而面对这个问题,朱元璋也保持了沉默,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做了近三十年的皇帝,面对这个问题,依旧如同当初皇觉寺里的那个小和尚一样茫然。他活着的时候,可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但是他死了呢?总不能在临去前教导孙儿也是如此吧,孙儿是要行仁政的,他朱元璋心里十分明白,“马背上得天下,不能马背上治天下”是公认治国安邦的道理。绝对不可能依靠武力对付子民而稳坐天下。

自己硬下心肠杀到手软,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给子孙们留一个实行仁政的空间吗?可是,杀到了最后,却发现了更多的问题,原来在心里觉得,只有自己的子孙才是维护朱家大明江山最可靠的屏藩,于是广建宗藩,让封国与郡县相间,使要塞都处于朱家人的严密监视之下。

可是孙儿那一句话,却将他的设想全部打破了,是啊,儿子们靠的住,但是孙子呢?就算是朱家的骨肉情深,那么其下的诸将会甘心自己永远成为藩王的从属吗?

三日后,皇帝下诏:念诸功臣多亡,幸其存者欲加恩赍,诏天下致仕武臣入朝。

洪武二十九年九月,应诏至京师达二千五百余人,朱元璋召见并赏赍。上谕之曰:“元末兵争,中原鼎沸,人不自保。尔诸将奋起,从朕效谋宣力,共平祸乱,勤劳备至。天下既定,论功行赏,使尔等居官任事,子孙世袭,永享富贵。朕思起兵时,与尔等皆少壮,今朕年老,尔等亦皆老矣,久不相见,心恒思之,故召尔等来见,所赐薄物,以资餋老。尔等还家,抚教子孙,以终天年。”

诸将臣叩首谢。上又曰:“同历艰难,至有今日,顾朕子孙保有无穷之天下,则尔等子孙亦享有无穷之爵禄。”诸将臣无不感激,至有堕泪者。

不明白朱元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屠戮后的一种补偿?没有杨杰在身边的日子,杨蝶揣测帝王心术的本事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单凭这些发放退休金似得补偿,能起什么作用。但是最后那一句话,还是引起了朱允炆的注意。

“顾朕子孙保有无穷之天下,则尔等子孙亦享有无穷之爵禄。”

由这句话想起后世历史在靖难之役中各地方自发组织抵抗燕军的民团,朱允炆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又在心里苦笑,这时候亡羊补牢,是不是有些迟了呢?

在这样的纠结中,朱允炆突然接到了一个消息,朱元璋命宗人府置办贺寿家宴,准备借诸子还京的时机庆贺自己六十九岁的寿辰。才想起后天就是九月十八,但一直都在准备明年的七十大寿举国同庆,为什么老朱突然想到此时举办一次家宴。

回到东宫后,朱允炆一边命人传黄子澄、齐泰和卓敬等人过东宫议事,一边命人赶到麟洲《大明百农》编撰之处,命其立即将即将成功的《大明百农》交付于印钞局开始印刷。

其实二年的时间,在朝廷行政的强力压制下,《大明百农》已经算是编撰成功,只是有少许作物需要经过验证后的签署,不过已经无关整部书的大局了,本来朱允炆还想作为明年朱元璋七十大寿的贺礼觐献。可是面对这包含诡异的家宴,不得不使他拿出一件重磅礼品作为自己的别出心裁。

而交付于印钞局印制,为的则是印刷上的精美和制作上的精益。献给皇帝的礼物,是绝对不能马虎的。

命人传黄子澄、齐泰和卓敬等人过东宫议事,则是突然之间感觉到京师中气氛的压抑,因为他从老朱这次突然的家宴,突然感到一种微妙,以前由于习惯,所以没有注意,现在猛然提起,真的有些不对劲了。

从八月开始,朱元璋在诏天下致仕武臣入朝的同时,也向各个在外就藩的儿子们发出了召集,语气很平淡,大意也就是让他们回京师观看燕王献俘,虽然现在能看出,可能这次召集诸王就是为了这场家宴,但是诸王陆续返京,包括刚刚承袭秦王的朱尚炳在内,基本上该回来的都回来了。

但是东宫依然冷清,甚至没有一个藩王过来探望,按照朱允炆融合的记忆,当初太子朱标在世时,每每藩王回京,第一件事是拜见皇帝,第二件事情,那就是拜访东宫,以示臣服之礼。

记得黄子澄等人在为自己讲学时,说这是礼制攸关,但是诸王如此明显的做法,又是在预示着什么呢?难道现在已经对于严苛的父皇不放在心上了。

等三人过东宫之后,朱允炆将皇上寿诞家宴之事说了一下,并隐晦的提及了东宫冷清的局面,向三人讨个说法。

当然,黄子澄和齐泰二人表示了极大的愤慨,纷纷言道要弹劾诸王的无礼,但是最后,还是曾经任国宗人府经历的卓敬最有发言权。

不但有任宗人府经历时的耳闻目染,而且早在洪武二十一年做户部给事中时,就不畏结怨诸王,以皇子诸王的服饰、车骑、仪仗等方面,都与太子没有什么区别为由。向朱元璋提出建议,认为这样做会导致“嫡庶翔鸾、尊卑无序”的后果,对树立太子的威信是不利。由此得到了皇帝的赞赏。

此时的卓敬虽然又回到了户部,但是六年宗人府经历的磨练,早已经使他熟知诸王的脾性,看到太孙殿下又对此事颇以为然,于是整理了一下思路,捻须慢慢的道出原委。

原来,虽然早就在太子病逝后半年之内就确立了大明储君的归属,但是却从未重申过诸王觐见东宫的礼制,想想看,大明开国二十年了,太子与诸王的服饰、车骑和仪仗还基本上没有区别,还是身为小小给事中的卓敬提出更改。

不是没有人看出来此中的弊端,而是涉及到皇室,是人都看出了分封藩属的弊端,但是在朱元璋的强压之下,再则诸王拥兵环伺,这种两面不落好的建议谁也不去捅开那层纱,还是当初血气方刚的卓敬逞一时之勇说了出来,但是时隔几年后,每每想起此事也汗流浃背。

说一句实话,以进士出身,廷对第二的成绩,在宗人府经历这个职司上一沉寂就是六、七年,和他的那次莽撞也不无关系。

事关诸王仪制,而且是手握重兵,驻守边塞的诸王。关于重申觐见东宫仪制就是一个雷区,所以大明储君自洪武二十五年确定,到如今,四年的时间,在皇帝不说的情况下,也无人敢提及此事。

而现在的诸王,就是倚仗这一点,才故意不来东宫觐见,届时就算是皇上怪责,那么诸王也以本朝无叔叔拜见侄儿一说推辞,因为纵然是大明储君,但是现在皇上在位,国事诸王无须向东宫负责,而按照东宫储君之位置在诸王之上,所以太孙殿下也无须向诸王行家人之礼。所以两者相安无事。不过对于朱允炆稍显不公而已。

听完卓敬的这番解释,朱允炆心里有些明朗,至少从这个角度上可以推测出老朱此次家宴的目的,心里顿时轻松起来。

第九十六章 家宴(中)

虽然已经不记得从那本书中看到过,但有两个传说让朱允炆记忆犹新。www.65txt.com

第一个传说是朱元璋出了一道上联:“风吹马尾千条线”。要求对出下联,朱允炆先对,却对得很不高明,对的是:“雨打羊毛一片膻”,虽然勉强对得上,却是不雅,而朱棣却脱口而出所对的是:“日照龙鳞万点金”,由此可以推算出朱棣比朱允炆的高明。

另一个传说则是朱棣趁着四处无人,居然用手拍朱允炆的后背,说道:“不意儿乃有今日”。

然后就是朱允炆没有想到叔叔居然敢如此放肆,一时不知所措,慌了手脚。不过正巧朱元璋看见如此情景,勃然大怒,狠狠地骂了朱棣一顿,但是朱允炆不但没有向朱元璋告状,反而帮朱棣说话,向皇祖父表示这是他们叔侄俩闹着玩的。皇帝这才没有追究。由此可推算出朱棣的无礼、不甘心和朱允炆的懦弱。

之所以说这两个故事是传说,因为朱允炆穿越回大明至今已将近五年,要不是从后世带回的记忆,他还真的不知道羊长的什么模样,就算偶尔的吃一顿羊肉,也被御厨们处理的干干净净,那里来的一点膻味,既然如此,又那里来的“雨打羊毛一片膻”。

而对于后一个传说,则是朱允炆做梦都想要发生的,因为他绝对不会像历史中那个建文帝一样替朱棣求情,而会借题发挥,不说除掉燕王,但凭对储君不敬,把朱棣圈禁在宗人府那是很轻松的事情。

可是在现实中,先不说皇城之内人数众多,就说自己出行,那一次不是前呼后拥的,就连去厕所,门口都会守着两个太监。朱棣想要和自己单独相处,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不要说这么笨的事情,如果朱棣做了,以这等城府以后想篡位成皇帝,那就是妄想。

九月十八夜,受皇命一向节俭的内廷此刻也是将乾清宫殿中烛火点的内外通明。太监和宫女更是来去如飞梭般的穿行在自己的任务区域之中。

平日空旷的大殿之上,此时摆满了案几桌椅,皇帝居中而坐,身后则是江山如画的屏风,将乾清宫隐隐分成两个部分。

由于是家宴,所以宫内的妃嫔也有幸能够参加,不过在郭宁妃的主持下,在屏风后根据身份的不同依次而坐,下首是诸王尚在京师中的正妃陪宴。有子嗣的妃嫔不断透过屏风间的缝隙往外探望,当然什么也看不到,所以虽然珍馐满席,但也是食之无味。-====-

而外侧,则在新任宗人府令的晋王朱棡安排下,朱允炆在帝位下首坐了。后诸王按照秩序依次坐下,往下是诸王世子,再往下,则是诸王从子。

戌时,在朱元璋的示意下,朱棡宣布宴席开始,先由诸子觐献贺词、贺礼,无非是万岁长寿、福如东海之类的吉祥之语,然后再是秦王朱济熺代表第三代皇室众人献词,一切繁文缛节下来,半个时辰过去,在场诸人虽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但竟然是还未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

朱允炆则是心不在焉,情知道今天绝对不是简单的家宴,但见到朱元璋只是正襟危坐,在那里享受着儿孙的贺词。浑然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偶尔用眼瞟向诸人,但却不知道内心在想着什么。

这种猜测和等待的确不是一个很好的滋味,不过他什么也不能做,只好在那里想着两个传说发生的可能性,倒是忘了此时他身份的尴尬。

而皇太孙的端坐,在朱元璋的眼里成了沉稳而心内暗暗赞许,落在新任的宗人府令朱棡眼里却如芒刺在背。

去年大哥死后,论资排辈这个宗人府令就落在了老三的身上,虽然朱棡自负才名,但是对于皇室中的诸多礼节还是感到头痛,特别是就这次家宴,去请示父皇的时候,却得到了一句:“你是宗人令,何须朕来安排。”

这种模棱两可又带有责备意思的话,让朱棡回去之后烦恼了半天,最后还是长子朱济熺说:“太孙既为储君,当临皇上之下,藩王之上。”帮他下定了决心,不过这个决心此时看来,不但侄儿没有领情,而且众弟弟都带有不满之色。

连自己也觉得有些拍侄儿马屁之嫌,只好装作不觉,待到礼毕,父皇执箸,心才稍稍放下一点,刚要吩咐传菜,宣布宴席开始。

可是刚张开嘴,还未发出声音,余光过处,看见父皇又皱着眉头将筷子放下,于是一口气噎在喉咙,差点没有背过气去。只见朱元璋皱着眉头拈起桌上的一个水果,朱棡识得是桃子,却没有想到九月已经过去了桃子的季节。

拿着桃子,却没有说话,在那里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突然沉声道:“允炆,难道你就没有礼物送给朕吗?”

听到喊自己的名字,朱允炆一抖,从遐想中惊醒过来,知道老朱的真实用意要露出了,忙离座跪下,奏道:“孙儿早准备了礼物,已经送至宫中,只待宴散后皇祖父就可以看到。”

“为什么要等宴散?朕倒是想先看看孙儿到底送的是什么礼物。”朱元璋说话时将眼睛瞟了朱棡一眼,仿佛有些不满。

“家宴之上,皇祖父如月中天,叔叔们以星拥之,孙儿不敢僭越祖宗家法,所以一直未敢出声,还请皇祖父恕罪。”

这句话说出来,朱棡的脸都黑了。皇太孙说的是没有错,大殿之中按辈分是小辈,在同辈中又以朱济熺为年长,怎么排也轮不到朱允炆说话,可是为什么偏偏说出来就不是那个味道呢。

心里想到,我可没有怠慢你啊,要不是你以皇太孙之尊,怎么可能会坐在父皇的下首?只是唱礼的时候,按照规矩,应该是由第三代最年长者代表,否则,大殿之上,光是直系就有一百多人,一个一个的献礼要等到什么时候,所以就选择了自己的儿子朱济熺。

此时看来,倒是像自己故意不给皇太孙机会一般。朱棡不由担心的望着自己的父皇,朱元璋神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然的说道:“孙儿是什么贺礼,不妨拿上来让朕的这些儿子也看看。”

且不说朱允炆吩咐太监将礼物抬上来,听到这句话,凡是有些心计的藩王心里皆是“咯噔”一下,朱元璋这次强调“朕的这些儿子”,而不是说“叔叔们”,其中意味就十分明显了。

“孙儿恭贺皇祖父寿诞……!”朱允炆的话声将众人从思考中拉回,于是开始注意皇太孙到底送的是什么礼物。

只看见由八个太监分别抬上四个大红托盘,上面用皇绸盖了,放置于殿中帝座前约八尺左右的距离上,由朱允炆走上前去一一揭开,顿时,一阵油墨芳香扑满整个乾清宫。

朱允炆心里暗自得意,他让工匠特地在油墨之中加入了香剂,果然达到的效果非同一般,揭开后,又跪下朗声道:“上天得知皇祖父体恤万民,心系百姓,所以垂怜钟山皇庄,自农书编撰以来,皇庄风调雨顺,各种农物试验畅顺,是以《大明百农》正值皇祖父寿诞编撰完成,共计十二目,一百三十余卷,一千五百余篇,所以孙儿借花献佛,用此来恭贺皇祖父万寿无疆、福泽万民。”

心想当初要编撰农书时老朱那急切的模样,而此时在乾清宫内,诸王所送的那些珍宝古玩,那里能是自己的对手,朱允炆正在得意,突然发觉大殿中一片寂静,却没有听到自己期望的褒奖声,偷着抬头一看。

老朱面沉如水,看不到一丝波澜,他不表态,诸王互相对视,也不敢轻易出声,心里不由狐疑起来,难道这份贺礼老朱不喜欢?

朱元璋凝视着托盘上厚厚的书籍,过了半晌,好像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此书即成,乃是于国于民之幸事,应该在朝堂之上昭告天下的,用来作为贺礼,朕心难安啊!!!”

一时之间,谁也摸不清皇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褒不贬。只是说时机不当,也没有说不喜欢,朱允炆心里只想骂娘,脸上却是诚惶诚恐的模样,回道:“《大明百农》乃是皇上下旨玉成,没有得到皇上谕旨,不敢多印,而今只得这一套,是请皇祖父御览,还要请皇上题字做序,才能发行天下,以彰显皇上的爱民之意。”

还是不可置否,朱元璋点点头,示意太监将书抬下去,晋王朱棡宣布家宴开始,朱允炆这才行礼回到座位后坐下,心里七上八下的,因为他也不知道老朱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酒过三巡、菜动三箸,按照礼制,应由长子开始祝酒,现在朱标早逝,秦王暴毙。大家都放下筷子把眼光集中在晋王朱棡的身上,鉴于刚才父皇对于皇太孙的态度,又看见诸王注视自己的眼神,朱棡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起身,举起酒杯,遥遥向朱元璋一礼,大声道:“父皇万寿,举国同庆,儿臣率诸弟祝父皇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说完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再次行礼,然后紧盯着朱元璋的反应。

当听到“仙福永享、寿与天齐”这八字熟悉的台词,正在偷着乐的朱允炆突然听到自己的上首传来朱元璋说:“允炆,朕不胜酒力,你替皇祖父将这杯酒喝了吧!!!”

~~~~~~~~~~~~~~~~~~~

PS:祝各位大大“仙福永享、寿与天齐”,请原谅虫子的词穷,借用了洪教主的专享词汇,有人说,虫子不知道从哪里看了一部是是而非的明史,加上自己的主观意愿篡改的,先谢谢他老人家的抬举。朱元璋晚年历史上所记载很少,就算是太祖实录也是寥寥数语。写穿越,作者的主观意愿是少不了的。

家宴写的啰嗦一些,不过虫子只是想突出朱元璋将要弃权时的矛盾和不甘心,可能表达的不太好,还有一章,明天请关注啊,最后,还是那句老话,请大大们收藏养着,为虫子增加一些数据哈,再次拜谢。

第九十七章 家宴(下)

皇太孙代酒,酒可代,江山可代之?

这层窗户纸终于被捅破,看着索性微闭双眼的父皇,诸王宁愿相信在这大殿之上,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www.65txt.com~~~~

家宴也变得索然无味,能就藩的诸王,就算不是成精似的人物,手下也是谋士如云,这次家宴的目的,早就猜个**不离十,所以就算父皇如此的动作,心中纵然失落,但是也能承受的住。

父慈子孝、阖家欢乐,乾清宫中一副其乐融融的温馨。未成年的龙子龙孙们是幸福的,因为他们不用考虑这么多,只是按照家宴前老师的教导,在注意礼节的同时自顾吃喝,而成年的藩王们,则是冷静沉着,也是尽显兄弟情深,平日各居藩国难得团聚,而此时又是同病相怜,怎么能不互说衷肠。

朱允炆看着这场景,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四年前被立为储君,二年前开始间歇性的监国,到今天晚上朱元璋的暗示,如同做梦一般。看着大殿之中的祥和气氛,在想象两年后的刀兵相见,心里猛的生出一种责任来。

家宴在亥时三刻结束,已经很晚了,虽然就藩诸王身为皇子,但按照礼制,也是不能在皇城住宿,好在有事先有皇上的谕旨,也早安排了侍卫在紫禁城门外守候,拜辞父皇后,各人匆匆离去不提。

掩饰不住的疲态,但朱元璋仍是吩咐最后准备离去的朱棡:“诏谕:翌日起,就藩诸亲王、郡王,凡奉召进京,先朕,次文华殿,离京亦然,奏事随之。”

朱棡称是,叩头离去,朱元璋看着满面惶恐的孙儿,叹了口气,怜爱的招手将其唤至身边,用瘦骨嶙峋的手在其背上拍了两下,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好像明白老朱心里的想法,朱允炆乖巧的伏地叩头,道:“皇祖父辛苦,不若早些休息,孙儿明早过来给您请安。”

“嗯!”朱元璋点点头,挥手示意孙儿离去,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允炆,明日燕王献俘,你去看看吧,朕老了,不想再出宫了。”

朱允炆听到明天要到燕王军营,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但还是躬身领旨,随即回东宫休憩。

若大的乾清宫内,除了灯火通明,竟然是一片狼藉,虽然诸皇子已经离去,屏风后的妃嫔、公主也早就散了,但是皇上仍然端坐殿中,所以谁也不敢上来收拾,也不知道皇上在等待什么,还是在留恋什么。

又过了一会,见皇上还没有离去的意思,侯在宫门外的德阳有些不忍,大着胆子低身而入,行至皇帝身边跪下请旨,道:“皇上,已近子时,不知皇上去那宫歇息,或者去御书房休憩,奴婢这好去准备。”

“你起来吧!”声音低沉苍老,刚刚站起的德阳有些吃惊,偷偷抬起头,触目的首先是皇上脸上的丘壑似乎又深了好多,像是用刀子刻出的一般,白发皑皑,虽然还是整洁如故,但是在鬓角处已经显得因干涸而有些弯曲,嘴角翘着,给人一种正忍受痛苦的感觉。

忙道:“是不是皇上有些不适,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过来。”

摆摆手,朱元璋抬头看着同样苍老的德阳,问道:“韩成,你跟在朕身边多久了?”

听到皇上不称呼自己德阳,而是称呼自己入宫之前的名字,有些吃不准皇帝的心思,不过还是仔细的回忆一下,然后回道:“皇上,奴婢自龙凤九年就一直跟随在陛下身侧,至今已经有三十三年了。”

“那么久了,以后你也不要自称奴婢了,人道是,宰相门前三品官,本朝虽无宰相,但是跟着朕这么久,还自称奴婢,难道朕还不如一个宰相吗?”

德阳吓的“噗通”又跪在地上,颤声道:“皇上,奴婢……..。”

朱元璋又听见自称奴婢,不由皱了一下眉头,抬手制止不让其说话,道:“还自称奴婢,当初在鄱阳湖上纵然被擒,也指着张定边鼻子骂的那个韩成去那里了,难道他割了你下面,把你的骨气也割了吗?”

韩成暗暗一个劲的叫苦,心道,我称了三十多年的奴婢你都不说什么,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不过吃不准皇帝的心思,迟诺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说道:“皇上,老臣不敢,不知皇上有什么吩咐老臣的。”

听到对方自称为臣,朱元璋不由露出满意的神色,随即又是一阵黯然,站起走到其身边亲自将韩成扶起后,却没有回到座位上,缓缓的低声说道:“韩成啊,其实,去年汤和死的时候,朕就在想,朕已经老了,眼看着当初跟随朕打下大明江山的兄弟都慢慢的离朕而去,其实,他们每走一个,朕心里就痛一分啊。”

“月初,朕召见致仕武臣入朝,看着他们的垂垂老态,就想起了朕自己,最近一段时日,朕自己都不敢照镜子,听内侍们说,那些致仕武臣,连从奉天殿走到午门这短短的距离,都要歇息上好几次,那时,朕又在想,换成是朕,恐怕也是如此吧!”

听到这些话,德阳的汗珠不停的从额头渗出,腿一软,竟然又跪在地上,内心真的很后悔自己多事来问这一趟,伏在地上想说什么,但是又害怕说多错多,跟了这个主子三十多年,见惯了皇上行事,一向说话随心所欲,事后还经常后悔。自己听到这么多,难免以后大祸临头,心里愈想愈怕,惴惴不安。

见到韩成又跪下,心里叹息了一声,却没有再让他起来,自顾在那继续说道:“想当年众将士何等健壮骁勇,由此更可见人生无常、岁月无情,何况朕与卿都已老迈年高……。”

韩成知道不能再沉默了,忙道:“陛下一向身体康泰,精力充裕,岂是常人可比。况且奴婢…….老臣又比陛下虚长三年,怎敢与陛下相比而论。”

抬头再看到皇上双眼虽不失神采,但那一圈厚重的眼睑却重重迭迭,像是浮肿,总给人以操劳过度、不堪其负的感觉。韩成不由说道:“皇上还应珍重龙体,今日早些歇息,待到明日一早,老臣就将结果送到……。”

“韩成……。”朱元璋突然喊道,尽管已经有些不适应这个名字,还是连忙回道:“老臣在……。”

“今日乾清宫的事情,你就在旁边看着,你说说看,皇太孙如何?”

“…….。”

“朕知道你也不敢说,那朕来说说,你听听对不对…….。”

韩成急的也顾不得礼节,直起身来,忙奏道:“皇上,内宦不得干政,这是大明的铁律,皇上若是真的想说,老臣只有以死谢罪,以报陛下恩典。”

凝视了韩成一会,朱元璋怅然道:“也罢,你出去吧,朕想在这里静一会。”

韩成不敢多留,伏地叩头就退了出去。

朱元璋没有想到,自己想要找个人说说知心话也办不到,空旷的乾清宫内,只有寥寥数人远远在站立在宫门处等候召唤,望着将四下照的没有影子的烛火,猛然生出一股无力来,颓然坐回龙椅,摸着冰冷的扶手,想着自己的心事。

其实举办这次家宴,主要的目的是试探一下诸子的反应,然后重定诸王见东宫仪制,帮助孙儿树立一些威望,因为他从上次的谈话中,也感觉到孙儿对叔叔们的忌惮,之前他不是没有想到朱允炆即位之后和诸王相处的问题,而是出于过于相信骨肉亲情和自己所定下的制度。

“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朕非私其亲,乃遵古先哲王之制,为久安长治之计。”这是他当初分封诸王时说的话。

“惟列爵而不临民,分藩而不赐土。”他认为这样既可以吸取汉晋时的藩国之祸,又可以借鉴宋、元时无无强力藩卫而灭亡的教训。

但是,蒙元那如同蝗虫的生命力和破坏力彻底粉碎了他的梦想,对于北方的连年作战,为了防止边患。不得不使他陆续向北方调兵、移民。渐渐的造成了西安的秦王、太原的晋王、北平的燕王、大宁的宁王、东北的辽王、宣府的谷王、大同的代王、宁夏的庆王、兰州的肃王等等边塞九王,这九王皆称塞王,各个拥兵自重。

权宜之下,他必须要做一个倾斜,要么倾斜于塞王,不过那是不可能的,那样朝廷就彻底失去了控制权,那么一旦自己大行,恐怕新君根本约束不住。分疆裂土之事只在朝夕之间。

要么就倾斜于储君,可是允炆的表现虽然中规中矩,但总是少了那么一点魄力,从内心深处,朱元璋希望朱允炆强硬起来,纵然是同叔叔发生矛盾,有他维护,谅诸子也说不出什么,大不了就趁着自己还可以震慑场面,废弃几个不听话的,也免得以后骨肉相残。

这不由不使他越来越想起脾性比较象他的燕王来,可是偏偏就是这个四子,是边塞九王之中最麻烦的一个。所以,朱元璋不但借助让晋王发出的上谕来敲打诸王,希望能使藩王们醒悟,而且,还让皇太孙代替他去参加燕王的献俘,潜意识中,有些想激发孙儿的一丝强硬,他也好绸缪下一步的行动。

~~~~~~~~~~~~~~~~~~~~~~

PS:貌似虫子这么写又是一个怪圈,朱元璋想让朱允炆强硬,但是朱允炆思想却是受限于历史上所认知那个暴虐的朱元璋,不敢强硬。这是虫子代入后想了很久的,大家也不妨代入一下,想想自己如果穿越到那个时候,敢和老朱硬抗吗。恐怕也要等老朱死掉之后吧。

说句实话,由于历史上朱棣篡位成功,很多真相都被湮没,虫子主观的认为,建文帝之所以登基后就削藩,那没有老朱多年怂恿几乎是不可能的,单凭几个儒生,能打动一向孝顺的朱允炆吗?

不过一切都是假设,一切都是架空,一切都是虫子编出来的,小说而已,不满意的大大们,用灭害灵的时候小心点,虫子怕啊。

第九十八章 诸王离京

转眼见就到了十月,诸王在京住了一段时日,朱元璋觉得该了解的都了解过了,便命他们陆续返回各自藩属。www.65txt.com-====-临行前,各自赐了一套《大明百农》,嘱咐他们回到属地后,要协助地方政事,关心民生。

诸王倒也乖巧,入宫请安陛辞后,纷纷往东宫请辞,累的朱允炆每天疲于应付,可是偏偏这一切还是必须要有的礼节,所以只得放下一些事务专门来应酬诸王的请辞。

燕王进宫,却是受到了特别的对待。朱元璋明显是有话要说,赐座之后,开始询问一些北方的防务。并拿出北平都指挥使司的奏折让他看看,奏折上说已立中屯卫于沙峪。今议立左屯卫于**营、右屯卫于军台、前屯卫于偏岭、后屯卫于石塔。特意说道:“这次还朝,见你等日渐成熟,社稷有靠,是朕最大的欣慰。”

“但是北地防务日渐繁琐,今开平中屯卫,其余四卫,你觉得可有必要建立吗?”

朱棣见今日本是辞行,可是父皇却言道边塞防务,不知道到底暗指什么。虽然屡屡得到父皇的当面夸赞,却不知对方心里怎么想的。因顾不得品味话里的含义,忙奏:“开平乃是边关重镇,拱卫北平之犄角,而北平又是我大明之门户,所以儿臣前年议建中屯卫于沙峪。但是粮草供应繁杂,且孤军在外,不宜军屯,之所以建立四卫环伺,乃为我边塞军屯做准备,实为长治久安之道。”

点点头,朱元璋不可置否。遂又道:“朕观地形,若建四卫,肯定要和宁王、代王之辖地有所重叠,不知皇儿该如何处置。”

朱棣听了,又是怦然一跳,忙把心绪掩了,道:“此乃北平都指挥使司奏报,所以儿臣未得详查,但无论是臣儿所属,亦或者宁王、代王所属,无非大明之疆土,一切全凭父皇圣裁。”

朱元璋这才说道:“北平本是蒙元都城,又北临胡地,非国家栋梁不可当此大重,朕将你封在那里,倚重之意,自不待言。”

转而又道:“但居功不骄,谦逊知礼,方可成就大事,也是作为人臣的根本。”

心里一惊,忙离座下跪:“儿臣铭记父皇的教诲。”

朱棣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凉了半截,父皇暗指什么,以他的心思怎么能猜不出来,明着是褒奖,其实是分权,既是说北平之地位置重要,又说开平所建之屯卫辖地和宁王、代王重合。<<>>

难道他不知道吗?在奏请之前,他已经和宁王、代王打好了招呼,言明只是为了防务,无其他用意,且开平往西北之地皆是荒漠戈壁,罕见绿洲,就算是边塞巡骑,也是过路即走,根本没有人去注意这一区域。

谁知道父皇一眼就看出了关键所在,朱棣心呯呯跳个不停,至于当初和姚广孝所议之事,只有二人知道原委,难道被父皇看出来了。

朱元璋盯着表面平静的燕王,似乎想看出什么,但是一无所获,也许他根本没有往深处去想儿子的心思,只是想借此敲打一番。

于是就再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闲聊了一会藩属的事务,燕王觉得该是告辞的时候了,遂起身奏道:“父皇每日操劳,儿臣实在不敢耽搁父皇的休息,今日前来拜别,儿臣决定明日即回北地主持防务,还望父皇恩准。”

朱元璋沉吟着,没有回应朱棣的话语,朱棣也只能跪在那儿,不敢起身,只好抬头望着父皇,希望能看出点端倪。

“前日太孙代朕前往采石矶观礼献俘……。”朱元璋缓缓的说道,仿佛在下着决心一般。“但是却无故险些落马,惹的众将窃笑,不知道此事到底为何?”

朱棣心里呻吟了一声,心想明知道瞒不过父皇的耳目,早知道方才就先行请罪了。其实就皇太孙落马,他也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献俘对于大明来说,本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从建朝之初,由于百姓饱受蒙元欺压和战火摧残,为了坚定民众的信心,所以皇帝下旨,但凡边塞有捷报传来,就会择日在京师附近举行献俘仪式,只是最近几年来少了很多。

也不知道是采石矶驻扎的官兵久未操练,还是自己已经习惯了献俘而没有注意,在礼炮鸣响的时候,朱允炆的坐骑突然受惊,虽然一时没有留意,但是一直在太孙身侧的燕王仗着身手敏捷,还是险险的伸手将太孙拦腰抱到自己的马上,避免了其落马受伤,可是当时情景危急,在伸手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思考,以至于将朱允炆抱过来时,头朝下,脚朝上,显得极为狼狈。

而自己的亲兵将领又是久在塞外,行伍之人哪能想到这么多,看见皇太孙如此狼狈,个个都哑然失笑,不过,自己已经很快的制止了,而皇太孙起身后,也是若无其事,还谢过了自己这个叔王,难道回到皇城之后向父皇说了一些什么?

朱棣也吃不准到底父皇的心思,只能低头认错,朱元璋只是敲打燕王而已,平日哪能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多说这么几句,更何况,皇太孙坐骑受惊的原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看到朱棣认错,心里欣慰了一下,遂道:“太子早逝,樉儿身故,目前朕之诸子之中,以晋、燕为长,尔等要做好弟弟们的表率,万万不可令朕失望啊。”

朱棣伏地叩头称是,朱元璋吩咐:“回去后向太孙辞行之前,先将在场发笑之人重责,而后再率众人前去东宫负荆请罪便是,以后要向对待太子一样对待允炆,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心里大感不忿,但是也猜出了父皇之所以和自己聊这么久的真正目的。朱棣纵有不满,也只能忍住,领旨,谢恩,然后拜辞而去。

待到朱棣走远,朱元璋才悠悠的对着身后说道:“韩成,你看朕这样是不是对燕王有些不公呢?”

韩成小心的回道:“皇上这么做有皇上的道理,奴婢……老臣不敢妄自揣摩圣意。”

“就知道给你说,等于朕自言自语……。”朱元璋没声好气的埋怨了一句,但是反而使韩成有些放心,接着又听皇上道:“你回头把那为太孙牵马的小厮处理一下,而后就可以出宫了。”

显然是早有吩咐,韩成并没有感到奇怪,只是朱元璋接着又说了一句:“也不知这次你出宫,朕能不能看到你回来。”

脸上竟然露出一种不舍的伤感,虽然整日面对着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主子,但三十多年的相处,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躬身道:“其实此事奴婢可以不去的,若是皇上同意,当可交与别人,臣久居深宫,其实很多事情也都忘了,也不太适应外面的生活。”

朱元璋想了了一会,还是挥挥手道:“罢了,还是你去吧,别人朕也不放心,若是事情一了,你还想回来,朕若在,当可赐你安享晚年,朕若不在,你可执朕的手诏见皇太孙,无论怎样,朕料他也不会为难你。”

“就这样吧!”觉得有些劳累,连日来接见诸子,嘱咐各自不同之事,已经使年迈的他不堪重负。回到春和殿,李贤妃扶侍宽衣时,关切地说:“陛下连日操劳,要注意休息才是。”

李贤妃就是前年生下二十六皇子朱楠的那位,可惜不幸夭折,朱元璋怜悯其丧子之痛,特别命其搬至距离御花园较近的春和殿居住,而自己也经常在这里休憩。听到李贤妃这样说,心里也有些许感动,于是就回道:“刚才燕王来,朕就多聊了一会。”

“燕王明天便回北平了吧?”

李贤妃随口的疑问,朱元璋一愣,却反问:“燕王的行期你如何知道?”

“陛下今日早朝时,燕王曾进宫辞行。”说着,从旁边箱子里拿出一件皮氅,竟然雪白可鉴,娇声对朱元璋又说:“这是燕王来春和殿所送给臣妾的,陛下看好看吗?”

朱元璋这才明白。默默看着李贤妃拿着皮氅翻来覆去的观赏,显然是十分喜爱,不由又动了心思,问:“这棣儿礼节倒也周全,燕王还说些什么?”

没想到皇上问的这样仔细,李贤妃想了想才奏:“只说是来告知一声,倒没有什么要紧的话。”

朱元璋见其全无隐瞒的模样,又想到这李贤妃平日也是口无遮拦。过了一会儿又问:“依你之见,燕王此人如何?”

听到问话,李贤妃惊望着圣上,摇头奏道:“臣妾见识短浅,不敢多言。”

“只是随便说说,朕又不怪你,只管说说说看吧。”

李贤妃心里有些犯难,虽然是个藩王,又怎是自己一个妃子论得?圣上执意要问,又不敢推辞,只得鼓起勇气说道:“妾以为燕王礼数周全,听说这次辞行,除了春和殿,其他宫中也都有孝敬,内廷上下都夸赞燕王孝顺呢。”

朱元璋品味着李贤妃的话,分辨着其中的褒贬好恶,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李贤妃本来胸中城府不深,放在别的妃子身上,是怎么也不会有只言片语的,这时被朱元璋逼的无奈中说出这两句话,开始忐忑不安,后来见皇上似乎没有恼怒的模样,才放下心来。

PS:今天一位大大说我为什么起《回明》这个名字,有点攀附大神的嫌疑了,呵呵,虫子当初写这本书,想取个书名,可是写明朝的大婶太多了,想了无数个名字都不行,话再说回来,月关大大的神书当初是促使虫子第一次在网站上充值,从此陷入了某点的深渊,所以虫子就大着胆子尝试一下,没有想到没有被占用。

各位注册的时候可能都体会到起个名字真难啊,既然《回明》没有人用,那虫子就用了,希望月关大大的粉丝不要喷虫子,因为虫子也是。

第九十九章 风向

当京师的百姓还在家中悄然说着堂堂的燕王率领一群赤膊汉子在东角门外跪着请罪,家长里短的争论孰是孰非的时候,朝堂之上的风向终于变了。www.65txt.com

寒窗十载苦读、又浸淫数年官场的百官,看待事情可不像那些大字都不识得几个的百姓那么肤浅,从这次皇上召见致仕武臣,然后开始大发宝钞开始,百官就已经注意到皇上的转变。

明白一点的说法,那就是皇上止戈的一种表现,蓝玉案至今已经近四年的时间,天下武臣莫不胆颤心惊,杀戮从来就没有终止过,而今的天牢西狱,还满是喊冤的犯人,但是皇上突然的心血来潮,却是让很多人看到了希望。

诸王黯然离京,上谕中所颁布的仪制,燕王莫名其妙的受责,无疑为百官吃了一剂定心丸。特别是一个月后,皇上复谕兵部令升致仕武臣其官各一级,皆授职于甘肃、大同、北平、大宁、辽东诸卫所,其嗣子职任卑者,后皆许从今职升授。

这种授职虽然是虚衔,只是白给这些武臣俸禄,但是凭借这些人的威望和一众旧属,对于边塞诸王的统兵也是一种压力,在皇上刻意恩典的情况下,塞王们想要做什么,就要考虑一下这些武臣们对皇上的忠心了。

看清了风向的百官于是行动起来,皇太孙经常来往之刑部、通政司和工部等衙门都纷纷前来东宫拜见,表示了对于太孙殿下的忠诚,就连平日朱允炆很少去的礼部,也作出了反应。

十月,皇上下诏,命礼部议定各司奏事次第。礼部会议:“凡奏事,一都督府,次十二卫,次通政使司,次刑部,次都察院,次监察御史,次断事官,次吏、户、礼、兵、工五部,次应天府,次兵马指挥司,次太常司,次钦天监。若太常司奏祀事,则当在各司之先。每朝,上御奉天门,百官叩头毕,分班序立,仪礼司依次赞‘某衙门奏事’,奏毕,复入班,伺各司奏毕,俱退。若上御殿,奏事官升殿,以次奏毕,先退,其不升殿者俱于中左、中右门外两廊伺候,奏事官出则皆出。凡晚朝,唯通政使司、六科给事中、守卫官奏事,其各衙门有军情重事者许奏,余皆不许。”

但是聪明的礼部官员很巧妙的在后面加了一条:“若于文华殿启事,则詹事府在先,余次第并同前。”把东宫的重要性显现出来。非但皇上没有恼怒,因此还受到了褒扬。~~~~

朱允炆终于尝试到了一帆风顺的滋味,东宫议政的机会越来越频繁起来,加上朱元璋刻意的栽培,几乎将官员所有奏事皆交与文华殿署理,自己不闻不问,可是朱允炆那里肯放过他这个金字招牌,就算是老朱将大权下放自己,但是每日总将所批阅之奏折或者处理的诸事命人抄成目录,送至宫中预览,而做事绝不擅做主张。

转眼之间,就到了洪武二十九年末,自从诸王离京,朱允炆就陷入了繁忙之中,虽未登基,已经体会到所谓的封建帝王的苦恼,也渐渐明白了一些,所谓中华上下几千年的封建王朝,为什么明君却是屈指可数,因为在这种集权之下,全部依赖帝王一人的勤勉来决定全国之事。

冬天来了,边关的将士需要冬衣,要自己批复,百官的取暖福利,要自己批复,这些也就罢了,可是就连国子监的学生因为不适应京师气候,也需要自己批复后赐予冬衣。

更让朱允炆感到受不了的是,陕西西安府咸宁县有农民生了个三胞胎。地方官员也要报于御前,自己还要下旨赐钞十锭,月给米赡之。他也穿越回大明几年的时间了,仍搞不明白到底这种制度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也算是国家领导人,天天批复的奏章几乎有百分之八十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钦天监奏曰:“有流星大如鸡子,赤色,起自天苑北,东北行至参旗没。”朱允炆马上就要召集相关诸臣讨论祥瑞。

周王第七子诞生,是为皇第四十六孙。朱允炆要着宗人府归档备案,准备贺礼。

…….。

就在这样无谓的繁忙中,穿越回大明、两世为人的朱允炆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太孙妃马氏,诞下一子,朱元璋赐名文奎。

在这个时候,忠于朱允炆,仰或是忠于自己信仰的那些人的心思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削藩的呼声虽然没有公开提出,但是在文华殿议事的闲暇之余、私下谈话时,这种说法是越来越明显了。

“太子在日时,就有人告知众藩王的非常态势。尤其是燕王在北平拥兵自重的行为举止,已形同帝王模样。其幕僚道衍、部将张玉、朱能等人,甚至称“燕有天子之气”。其司马昭之心昭然可知!当年,臣等曾多次请太子审慎一二,奈何太子仁厚,以为燕王甚恭,而未加处置。这的确是为殿下留下了坚顽的固疾呀!太孙今已受万岁重托,成了储君,切不可大意,以重蹈太子‘过于仁厚’之复辙。太孙当维护皇储尊严,尽早慎重行事,不可轻视众藩力量!”

这个马后炮是谁放的,已经记不得了,至于说话之人是否当初真的和太子朱标说过,已经无从考证,但是朱允炆两世为人,又怎么会因为这么一点得意而就忘形呢?

“臣以为,太孙身居正统,名正言顺,而且太孙才智卓越,仁厚宽恕,将来必是一位有能有为国君。殿下只要不过于恭谦仁恕,而是行止决然,当断则断,国家基业终于可保万世!”这时黄子澄说的,就如同吃饭一样,一日三遍。

“藩王之中,各有异象,当以燕王最为桀傲。然而,天下事,终究邪不压正!只要殿下能以国事为重,一改仁柔寡断之风,大刀阔斧,效法前汉平定七国之乱之例,对各国的骚动,毫不姑息,定然悉被除之。藩王不足惧!即使诸王并起,只要太孙对叛逆之徒,兵来将挡,逐一剪除,终可平息诸王之乱…….。”

要不是朱元璋仍然在位,可能就要将“削藩”两个字写下来,挂在东宫的门匾之上。朱允炆心内苦笑,却不能冷了众人的心思。皱着眉头道:

“汉之七国,晋之八王,诸乱皆因朝廷与地方不和而引起,叔王们为国之屏障,乃是皇上定下的百年大计,众位卿家就暂时不要再提了。”

边这么说,心里边想着,削藩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容易,自从认可自己皇太孙的身份开始,朱允炆利用在皇室的便利,恶补了各代历史,虽然和他在后世所学的有些出入,但是基本上相差不多。分封制度最盛的莫过于周,而东周之败又实因分封。到汉朝的七国,晋朝的八王,唐朝的藩镇,元朝的海都、笃哇诸汗,都是酿成祸乱的根源。

但是就算是宋朝没有分封,国祚不过也只是延续了三百余年而已,所以众人眼中的藩镇之乱,也许不是祸乱的根源,而朱允炆一直在追寻根源之所在。

再想想在后世历史中,就算是朱棣篡位成功,诸多限制了藩王的权力,但是大明国势也是日渐衰落,不但长期被鞑靼、瓦刺等蒙元残余骚扰,而且就连沿海终大明各代,倭寇也成了心腹之患。更不要说二百多年后被通古斯那些蛮夷给趁机夺了江山。

所以说,藩镇不是最终的根源,要削藩,可能凭借他从后世带来的历史知识,只要避免一些常识性错误,就可以达到目的。就比如,朱允炆所知的,老朱寿终正寝时,只要召诸王进京奔丧,然后找个借口将其拖住,然后将其势力剪除的差不多时再行削藩,不行就杀几个作为惩戒。那样就会事半功倍。

又比如,就算靖难之役按时而起,只要自己规避一些用人错误,想来要平定也不算难事,因为就他所知,诸王的心并不团结,而朱棣用兵也不是一帆风顺。有几次落败,要不是建文帝的优柔寡断,可能根本不会成功,换成自己是个穿越后的人物,当然不会再犯类似错误了。

可是,一切想法都自己儿子的诞生而显得不太重要了,朱允炆心想,就算自己如老朱一般勤政,那又如何,自己的儿子呢?再说一步,就算儿子在自己的教导下十分勤政,那么孙子呢?

一个国家的安定繁荣全部依赖于帝王的勤勉,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自己就算是英明神武,改变了以往的历史,又怎么能保证自己的子孙中不会再出现一个正德、万历那样的荒唐皇帝,不用多,出现一个就足于使整个国家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有时朱允炆也想自己哪能管那么多。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又听古人云:“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

但是身在其位的朱允炆却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不能眼看着大明再陷入自己后世历史中那个怪圈,就算自己终其一生,把倭国灭掉,谁能预料会不会出现另外一个劣等民族。就算自己立下国策,严防辽东女真人的萌芽,可是谁又能预料会不会出现另外一个男真、妖真人再来篡夺天下。

五年前刚刚大学毕业的朱允文,当时只是想着能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聊以度日,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考虑的那么长远,而且心情会如此迫切。

~~~~~~~~~~~~~~~~~~~~

PS:呵呵,有大大说虫子塑造这个朱允炆根本没有存在感,也有人说代入感较强,众说纷纭,虫子也不知何去何从,但是虫子写的是未来的皇帝,以后也会成为一个真正有为的帝王,注定感情的事会少些一些,亲自铁血的镜头也会少的多,但是虫子会努力继续的。

另外,老朱快挂了。诸位大大不要寄望于虫子将靖难之役写的详细,战争场景以后将集中在对外作战上,诸如北方,诸如日本、高丽。诸如南洋。对于内战,虫子真的很不想写,因为内战给予国人的苦难太多了,就算是虫子装13吧。

第一百章 蝶恋花

洪武三十年二月末,还是藉田,不过由于皇帝身体不适,诏命皇太孙代之,这在诸大臣心中已经是很平常的事情了,太孙乃一国储君,按照皇上现在的身体状况,登基是迟早的事情,而平日由于公务少了与东宫来往的官员,此时又多了些许在太孙殿下露脸的机会,心里充满了欢喜。www.65txt.com~~~~

朱允炆也是一样满心欢喜,因为这样以来,也可以在皇庄内盘桓一些时间,趁机见见小维和杨蝶二人,所以早在几天前就通知了半山园和皇庄,吩咐其做好准备。

这两个人也许是重生大明后唯一感觉到有些对不起的人吧,当然,朱允炆没有那么清高专情,身为穿越人士,而且是皇室中人,更重要的是一国储君。要是拒绝一夫多妻,别说是礼制上所不允许,而且百官和皇族也不会答应,自己也会怪自己浪费这次穿越的机会。

但是,这两个本是最早遇到的女子,自己到如今却是偏偏不能给其名份,这才是他感到烦恼的地方。

藉田仪式完成,朱允炆率领百官巡视了一下皇庄农田,然后吩咐关键诸司官员先回衙门办公,而剩余的则在皇庄内用餐后下午继续。

近午时许,朱允炆则带着几个侍卫出现在皇庄中心的一所庭院,还未走近,便听见里面传出“仙嗡、仙嗡”的古琴声,侍卫们识趣的止住了脚步,任由太孙殿下往里面走去,显然是早已经在周围布置好了防卫。

尽管知道在大明的礼教下,自己不需要惭愧,也不需要内疚。朱允炆走的还是很慢,每次想见到,却又怕见到的那种感觉,是他残留在脑海中的后世记忆在作怪。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还未进院子,就听见从厢房中伴随着琴声传来一曲哀怨的江南小调,朱允炆心里有些想笑,是蝶儿,不知道这首《蝶恋花》是不是故意唱给自己听的。

用手势止住正要行礼的奴婢,示意让他们自行离去,然后悄然走近,在窗棂下站定,想仔细欣赏一下杨蝶的歌喉,可是就在此时,突然从里面闯出一个丫鬟,手里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正欲往朱允炆这个方向走来,却冷不防看见一个人,吓的“啊”了一声,厢房内的琴声嘎然而止。~~~~

“拜见殿下,奴婢一时不察,请殿下恕罪。”

那丫鬟仔细看时,却是太孙殿下,连忙将水盆放在地上跪拜,朱允炆看时,却见那水中飘着零落的花瓣,有些纳闷,听到房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心知也偷听不成了,便说了一声:“起来吧!”就侧身走进了房内。

“哦,原来是殿下驾到。属下见过太孙殿下!”

杨蝶嘴角含着笑,盈盈一礼,眼睛却瞟向里屋,顺着其眼光看去,看见里屋的门帘还在剧烈的晃动着,不由的疑惑的问道:

“小维呢?刚才不是他在弹琴吗?跑到里面做什么?”朱允炆笑问道。

“殿下原来是来找小维妹妹的啊?”杨蝶促狭的笑道:“妹妹在房间内,殿下是自己进去呢?还是属下去请呢?……。”

“不要……进来!!!!”杨蝶的话还没有说完,里屋就传来一阵娇叱:“蝶姐姐,小心一会我出去撕你的嘴…….。”

“有本事你就出来啊!!!”杨蝶笑容可掬,身子却向放在窗下的案几走去,上面正放着一方古琴。

“殿下要找小维妹妹,可能要稍等一会了。可惜属下不能为殿下弹奏一曲……。”杨蝶甩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袖,有些惆怅的说道。

朱允炆若有所思,不过看着杨蝶好似吃醋的模样,顿时觉得一暖,这是他在宫中所经历不到的温馨,心里顿时觉得有些懊恼起来。

自己虽然贵为皇太孙,又是大明储君,可以说是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说话如金口玉言。可就是在自己的婚事上不能做主,现在朱元璋在位,杨蝶由于左臂的残缺,而小维由于身世,两个人都是不可能得到允许进入后宫的。

如果自己非要将二人纳妃入东宫,估计老朱不是第一个操起屠刀,也会立即将二人赐婚于其他人。那反而是害了二人,不过就算是登基之后呢?难道自己就能顺利达成自己的心愿?朱允炆不敢去想,但是他绝对相信那些自命理学宗师的老夫子不会让自己清闲,而这二人会不会又是藩王借机发难的另一个借口?谁也不好说。

可是,两人现在都已经十九岁了,在大明,十四岁就可以嫁人,十九岁已经算是大姑娘了,而自己所那的一正三侧的四个妃子,如今不过才才十七岁的马氏已经为自己诞下一子,而杨蝶和小维却还在这里苦苦等待。

不过不等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先不说出于自己的私心,杨蝶还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小维所在的皇庄是自己绝佳的休憩消闲之地。朱允炆不愿意放手两人,而且就算是他愿意放手,谁敢接这烫手的山芋?

不想活了吗?明知道她们是皇太孙的人,谁去找这不痛快,估计真的有人不识相,不用朱允炆出面,单凭那些想拍马屁的人表现忠心,那也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

想到这儿,才觉得自己有些跑神,连忙稳住并笑问道:“方才所唱是否晏殊的《蝶恋花》?”

“殿下大才,正是晏殊的《蝶恋花》。”

杨蝶欠身答道,听着腔调明显的是对刚才朱允炆进房间先问小维的动向而感到不满,朱允炆心里暗笑,遂做一副心思深沉的模样,道:

“唉,晏殊之词虽可表达心境,但一样的景色,杜安世的《端正好》却更能唱出了心中伤感…….。”

“殿下如何竟然想到了杜词……。”心思聪慧的杨蝶一惊,马上问道:“杜安世的《端正好》却过于忧伤了,莫非殿下有什么难解之事?”

心中暗笑,朱允炆十分感叹星爷的教诲,但是表面上却不露声色,接着说:“晏殊的“槛菊愁烟兰泣露”与杜安世的“槛菊愁烟沾秋露”仅一二字之差却意境大相径庭了!”

“是的!然而晏殊的“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与杜安世的“天微冷,双燕辞去”相差就更大了!用词不同,盖因词人心境不同所致呵!”博览群书的杨蝶马上被朱允炆带进了思绪中,接着又说:

“还有,晏殊的‘昨夜西风凋碧树’与杜安世的‘夜来西风凋寒树’也是一二字之差,却是两重境界,后者尽显悲凉之意。嗯…….。“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与杜安世的“凭栏望,迢迢长路”也是风景迥异呀。”

“蝶儿所言甚是……。”朱允炆忍着笑,徐徐说道:“但不知蝶儿方才在唱词中惆怅什么?”

愣了半晌,才明白皇太孙绕了半天,是在调笑自己,不由脸颊绯红,翠足一顿,将身子扭了过去,双肩竟然有些微微的颤动,显然是心情有些紧张。

朱允炆岂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上前一步,刚想说些别的,就听见门帘一响,转过身去,看见小维头上湿漉漉的走了出来,身上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小夹袄,下面配的是蓝色的棉裙,显然是刚刚换过的,发梢上的水滴落在衣衫上,瞬间就显出点点水渍,才明白小维刚刚洗过头,估计自己进来之前还是衣衫不整,听到外面的声音才跑进去换的衣服。

心里有些奇怪刚才是谁在抚琴,不过看到小维不知是被热气熏蒸,还是因为匆忙而出所以才红扑扑的脸颊,虽是素面朝天,但却少了以往那种小太妹似得刁蛮,红红的嘴唇,翘起的鼻梁,衬托着正在顺着发梢下滴的水珠,竟然构成一幅绝美的天使魔鬼图。

再看小维那深深的酒窝,朱允炆不由喉咙动了一下,“咯噔”咽了一口,差点没有把自己憋的满脸通红,此时又传来杨蝶在一侧的那夸张的轻笑,才猛然回过神来。不由有些尴尬。

这小妮子是不是故意的,明明知道自己要过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洗头,朱允炆这样想着,嘴里却笑道:“小维,怎么头发不干就出来了,初春峭寒,小心不要着凉了。”

“太孙殿下有礼……”

小维将身子低了低,却没有一丝行礼的意思,径直走了过来,道:“方才听见殿下和蝶姐姐在谈什么燕双飞、夜西风什么的,小维想过来学习一下。”

“莫不是小维妹妹学成琴技,想在殿下面前邀功吧!”虽然刚才还微有醋意,但此时小维出来时,杨蝶已经恢复正常,看到小维头发还未擦干就跑了出来,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乖巧的她于是就将小维最得意的事情说了出来,以缓解现场的形势。

“原来刚才真的是小维抚琴啊…….。”朱允炆装作一脸惊讶,逗小维道:“此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孤王初听,惊为天籁之音。还纳闷怎么宫中的琴师被你们姐妹请来,孤王怎么不知道呢?”

“才不是呢?刚才是…….。”

“维妹妹,你看你的头发还滴水呢?”杨蝶抢着拦住小维的话头,遂道:“外面风大,不要着凉了,要是你真的想让殿下听你弹琴,不如在内房抚琴,让殿下指点一下。”

说着,边走向前朝小维挤眉弄眼,后者则恍然大悟状,忙连连点头称是,朱允炆纳闷的看了看院内,风和日丽,时值正午,那里来的风,但看着小维前后的转变,就知道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但也不揭破,任由二女作怪。

第一百零一章 徐妙儿

反正是来休闲的,而且朱允炆对于二女的信任也是无以复加,至于背后玩什么花招,想来也不过是小女子的恶作剧之类,有杨蝶在这里就算是,也会很有分寸,所以十分放心的就任由她二人在那里自己做主。www.65txt.com-====-

小维唤过两个丫鬟将古琴搬入内屋,随即就闪身进去了,而杨蝶则是吩咐着仆从不断的将茶点、水果端了上来。显然是早有准备。

两人刚刚坐定,只听见内房传来“叮、叮”几下调弦声响,随即便传出一阵“叮咚”之声,一曲袭来,唱的却是李清照的《点绛唇》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心里暗笑,从还没进门,边听到杨蝶在那里唱着《蝶恋花》,现在又听见小维在里面唱着《点绛唇》,个个都是满腹哀怨的模样,怎么大明的人都喜欢用唱词来表达心中的感情吗?不过朱允炆也知道,二女能做到这个地步,在礼教森严的大明已属直接了,心下也颇为感动。

顺手接过杨蝶递来的一块糕点,无味的放在嘴里咀嚼,听着里面传出的琴声,渐渐的感觉到有些不对来。

不由狐疑的望着身侧的杨蝶,想询问,但是又不忍心打断这美妙的琴声,只好偷偷的指指内房内,以示怀疑。

杨蝶见状,右手掩着嘴偷偷窃笑,却故意将眼光移向别处,朱允炆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内房中肯定还有别人,因为刚才传出的唱词声根本就不是小维的声音,再则,小维虽然跟着杨蝶学抚琴已经近半年,不过音乐这东西是靠天份的,从弹棉花到现在的悦耳动听,这个进步也太大了吧。-====-

于是恍然,不过再想,也可能是小维为了讨好自己而做出的举动,对于此,朱允炆想通之后,是不会冒然揭破的,那样不是很伤小维的自尊吗?

杨蝶见朱允炆的表情从疑惑到释然,不过也是片刻的功夫,便恢复了正襟端坐,知道他已经想通,刚想说话,可是眼睛往院中一扫,稍微有些变色,看见太孙殿下并未注意,于是站起身来,说:“属下去厨房看看酒菜准备的怎么样了!”

“让下人们去不就行了?”朱允炆有些不快,自己正在听着菲菲之音,身侧又有美女相伴,难得的场景,杨蝶却要去厨房,这不是有些大煞风景吗。

但是杨蝶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客厅之中,只留下朱允炆自己,觉得十分无趣,又听到内房中曲调一变,遂开始奏起了近年来京师一带最为流行的唱词——韦庄的《台城》:

“……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心里不由暗自喝了声彩,回到大明别的娱乐没有,宫内养了一批乐师,闲暇之余,经常听些耳目一新的元曲唱词,倒是对于此道了解了一些。不过也正是如此,是朱允炆对于房内为小维捉刀之人有了一些兴趣。

左右也是无事,于是朱允炆就悄然起身,慢慢的走到内房门口,在那里站了一会,听到在琴声中暗藏的悉悉索索衣衫声,止不住的好奇心,使朱允炆揭开门帘,透过缝隙往里面窥望,果然不出所料,小维正在那里慌乱的用布帕擦拭着头发,而窗下的案几旁边,坐了一个青衫女子在那里抚琴。

看到小维边擦拭头发,边不安的往门口张望,偷笑着,朱允炆放下手,又慢慢的走回桌前,还未坐下,就看到杨蝶匆忙而入,脸上竟然带着忧色。

看到太孙殿下如此,不由一愣,却是扬声喊道:“小维妹妹,还不快些出来,殿下要回城了。”

悠扬的琴声还未绝耳,就听见小维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头发虽然已经在炭火的熏蒸下已经干了,但是依旧是未曾梳理,蓬松的扎成一把斜斜挂在胸前,脸上的慌乱可以看出焦急,而里面正在操琴的那女子好像没有料到小维会那么快的出去,琴声又挣扎了几下,才骤然停住。

不过已经足以使朱允炆开怀大笑了,看到西洋镜被拆穿,小维只是脸一红,随即就扬声问道:“每次来不是都是用过膳才走吗?今天为什么这么匆忙?”

朱允炆也是大为不解的看着杨蝶,后者脸一红,似乎自己刚才也的确有些唐突,诺诺说道:“方才属下接到密报,京师中出了一些事情,需要殿下回去。所以一时心急,请殿下恕罪。”

摆摆手,朱允炆很随意的说道:“能有什么事情,百官正午时刚刚回去,我们还是吃过饭再说吧。”

转过头来,向小维道:“怎么不让里面那位出来,让孤王也看看,是哪位大家把我们小维教授的这么好。”

小维闻言脸一红,身后的门帘响起,一女闪身而出,盈盈拜倒,道:“臣女徐妙儿,参见太孙殿下。”

“徐妙儿!!!”

朱允炆心里暗暗重复了一遍,待到徐妙儿抬起头,不由又在心里叫了一声好,但见见那女孩不过二八年纪,却是生得楚楚动人、娇柔灵巧,端庄温雅中显出朱允炆所见过的典型古典韵味,眼神及鼻子都显得很精致,不过就是眉宇间流露着好似淡淡的忧郁。

“妙儿妹妹可是中山王的幼女,是都督府左都督徐增寿大人的妹妹,我们是在驸马府认识的,不知道殿下今天来,所以就撞在一起了。”

杨蝶解释的时候,特别是将“左都督徐增寿”几个字咬的稍微重了一些,但朱允炆此时已经被心里的惊讶占据,竟然已经没有注意。

中山王是徐达,已经去世十六年了,而且去世的时候已经六十多岁,真的不是一般的强悍啊,只是比老朱稍微逊色一点,竟然还有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儿。

不过总算是身为皇储这么多年,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有一点,瞬间就回过神来,很随意的让其平身,然后问杨蝶道:“有什么事?很重要吗?”

杨蝶迟疑了一下,想说还是没有说,只是轻轻的摇摇头,朱允炆放下心来:“那就吃过饭再说吧,今天忙了一早,孤王此时真的有些饿了。”

小维看到朱允炆此时不走,才放下心来,脸上恢复了平时的可爱,拉着刚起身的徐妙儿,说道:“妹妹,你帮我梳头好不好。”

两人走进房内,杨蝶这才将刚才从京师中传回的消息对朱允炆讲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估计最近削藩的呼声日渐升高,朱元璋又要采取一些行动打压官员了。

~~~~~~~~~~~~~~~~

PS:这一章写的不好,虫子也感到有些不满意,所以没有脸要票,下一章会精彩一些,因为本章是过度章节,主要是引出徐妙儿这个女人,身为燕王妃的妹妹,在以后的情节中会有多重的戏份呢?希望大大们继续关注虫子的书。

第一百零二章 科举隐忧

交通依旧是一个难题,朱允炆心内想到,从钟山皇庄至京师不过几十里的路程,自己的却要在路上耗费近两个时辰,随行队伍庞大是一个因素,而道路的维修不善、没有合理的规划也是一个主要的因素。www.65txt.com

大明现在所缺的不是死盯着皇榜的士子,而是务实的干才。暗自叹息着,想到午后杨蝶送自己出来时说过的话,朱允炆也有些责怪自己的大意,其实自己应该料到有这么一回事。

洪武三十年,大明建朝开国以来的第九次科举考试。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应该在九月举行的秋闱提前到二月春季举行。考试之后,前天在贡院街放榜时惹出了一些风波,一些有心的士子,竟然看出这次春闱所取士子,从第一名陈安仲,到最后一名的刘子信,全是江南考生,北方士子统统落选。

由于是刘三吾是本届主考,所以当初闻听此事,朱允炆并没有太注意,这个老夫子从在苏州创办六艺书院的时候就一直跟随自己,对于其的人品,除了有些迂腐之外,朱允炆还是比较放心的。

可是坏就坏在这个放心上,昨日消停了一天,今日朱允炆藉田之际,那些北方士子竟然齐聚于通政司,联名上疏,告考官刘三吾、白信蹈偏私南方人。

而杨蝶所告知朱允炆的就是这件事情,经过内厂情报处的严查,这些北方士子似乎有人在背后操纵,否则,放榜时又不公布籍贯,几个士子哪能这么快就发现其中所录取的都是南方人。并且迅速的造成声势。

而在杨蝶的暗示中,无一不表明各种迹象指往皇宫深处,老朱要挑起事端?朱允炆开始有些不相信,但是提及最近削藩的呼声,不由不使他生出一丝戒心来。

酉时左右回到了东宫,随即被告知黄子澄、齐泰等人已经在偏殿等候,朱允炆顾不得去见他们,就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书房,拿出所默写的后世记忆手抄,翻看到关于洪武三十年南北榜案的细节看了一遍。

由于穿越回大明的时间越来越久,而朱允炆负责的实务也愈来愈多,害怕自己忘掉一些东西,就在闲暇时经常把自己脑海中的记忆给默写下来,而在后世是法律生的缘故,对于南北榜案又涉猎较深,为了使自己的思路更加清晰,所以先看一下前因后果再说。

一刻钟后,朱允炆走出书房,往文华殿偏厅走去,边走边消化着自己刚才所看,南北榜案,看似离奇,却有着发生的必然性,自唐末,北方就一直陷入连年战火,由哪些游牧民族挣来抢去,而南方虽然也是饱受战火,但是相对而言,要轻了许多,特别是南宋那个小朝廷在江南经营了近百年。~~~~

基本上造成了南方的经济已经基本上全面超过北方,而且南方的文化也的确要比北方发达,尤其是东南沿海一带更是突出。所以,就出现了这次南方人全部录取而北方人却全部落榜,这种纯属巧合的情况了。

而这件事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首先近八十岁的刘三吾会被流放边疆戍边,其次就是有二十多个考官和士子要被凌迟处死,最后,也就是最深远的就是造成了南北士子的对立,而大明中后期的宦官就是利用中间的缝隙而壮大起来的。

通过科举考试选拔人才是礼部的事情,而老朱身为九五之尊,为何会为这件事情大动肝火,不惜名声的屠杀斯文。除了科举在帝王心中的位置重要之外,后世推测最多的有三个原因:一者,朱元璋从大局出发,通过此举收伏北方士子之心。二者,考官们没有领会皇帝的意图,引起了朱元璋对他们的猜忌。三者,朱元璋借机铲除反对势力,实行文化**。

但如果真的如杨蝶所说,此事幕后有人操纵,而操纵此事的人又是宫中之人的话,那朱允炆就不得不往深处再想想了。

不知不觉间,就进了偏厅,黄子澄和齐泰等人看见太孙殿下进来,马上起身行礼,各自归坐后,朱允炆问及事情的进度,才知道今天朱元璋紧急召见刘三吾等考官询问,在大殿之上,刘三吾坚持自己的意见,把阅卷的认真和公正过程说了一遍,并奏报皇上说:“会试榜发,北方举子大哗,臣已尽知。然臣在阅卷之时只以文章优劣定名次,并不知所录取到底是谁,哪里人氏……。”

开始朱元璋还较为有耐心,吩咐说:“受蒙元欺凌日久,所以北方举子根基不如南方,爱卿不妨择优选上几名北方士子,以安定人心,平息众怒,也算是以资鼓励北人士子之心吧。”

但是刘三吾却说:“臣为国取才,只能以试卷文字优劣为标准,不以南人、北人为依据。”抱住死理不放,并且以会试榜次已定,当选人名副其实,不能更换为由拒绝了皇上。

皇上为此龙颜大怒,于是诏命侍读张信、侍讲戴彝、右赞善王俊华、司直郎张谦、司经局校书严叔载、正字董贯、王府长史黄章、纪善、周衡和萧揖,以及已经廷试取录的陈安仲、尹昌隆、刘谔等,于落第试卷中每人再各阅十卷,以增录北方人入仕。

同时下令将刘三吾、白信蹈两位主副考官停职罢官,禁足在家,不得出户,等候复阅结果出来之后听参。

朱允炆听到诸人的汇报,才长舒了一口气,从表面的迹象上看,朱元璋应该是出于平衡南方、北方士子之心的目的,这样以来,就好办的多,可是这次,士子消息之灵通,行动之统一有序,却处处透着诡异,要说是没有人指点,朱允炆也不相信。

名落孙山无人问,一朝金榜天下知。科考举士虽然发挥了巨大的人才选拔作用,但其负面作用也是影响深远。

成千上万学子不得不左三年、右三年地往返于家乡与贡院之间。对于寒窗十载的士子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所以每次科考过后,贡院都会遭受一番不大不小的损失,或考场号舍,或士子所住客栈均会遭恶意破坏,都是十年寒窗苦读却落第者发泄心中郁闷的结果。

这还算是轻微的发泄破坏行为,如果落榜者怨气更浓,其行为造成的破坏程度更甚,令人无法想象。这其中,诽谤、造谣考官的报复行为,科举后更是屡见不鲜,不过这次闹的的确大了点。按照黄子澄等人的描述,北方举子大哗,认为主考官刘三吾、白信蹈是南方人,因此袒护南方人。群情激奋的考生,将皇榜打得七零八落,随后又到礼部示威。街头巷尾贴满了指责主考官偏袒同乡,必有隐情的传单。把个南京城弄得一团糟。而这些几乎是一夜之间所发生的变化。

要说这些士子,在京师中待的最长的,已经超过了六年甚至更长,特别是一些北方士子,由于山高路远,前科落第后,干脆就在京师中找一个营生度日,或者充作大户人家的西席,或者为幕僚,几年下来盘根错节,在京师中倒也是形成了一张独特的关系网。

不过这张关系网是不是能惊动已经许久不问政事的老朱,是个未知之数。心思闪动之下,朱允炆首先安抚了在场的诸人,看到黄子澄等人脸上露出的些许不安,知道他们所忧虑何事,但也不好说破,只是言道明天一早面见皇上后再做裁定。

看到天色已晚,几人无奈离去。

朱允炆随即遣人传送诏命往内厂情报处叶孝天,让他严密监视北方士子的动向,并且对为首几人进行全天候的跟踪,务必将其动向和背景调查清楚。

坚信“无利不起早”这种老话,朱允炆认为,若不是关系到自己的前程,任谁也不会那么大公无私的跳出来,还大义凌然的说是为了北方士子的前程着想。后面肯定有利益关系的驱动,只要查清楚这层关系,那就好办的多了。

想通了这环节,朱允炆知道急也没有用,何况随着自己的穿越,历史上很多事情已经改变,所以原来历史上的南北榜案不会发生也说不定,自己又何必担忧呢。

去马皇后那里看了一下自己的幼子,便去了观文阁继续自己的心事,琢磨一下关于明天入宫时见老朱的言辞。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眼前总是飘过一个身影,今日在皇庄内见过的那徐妙儿,这次偶然的相遇会不会和此事有些牵涉呢?

在吃饭时,朱允炆能感觉到徐妙儿的乖巧,这种乖巧像是刻意的逢迎,倒不是朱允炆有些自觉良好,而是在闲谈时,杨蝶对于徐妙儿的回避,使他有着一种异样的感觉,在朱允炆的印象中,杨蝶基本上还没有做过无谓的事情,要回避徐妙儿,肯定也有他的原因。

还有,就是以徐妙儿的身份,怎么会和小维、杨蝶的关系那么密切,这一点就有待商榷了,中山王徐达的幼女,几个哥哥都是朝中重臣,大姐是燕王正妃,二姐是代王妃,都是塞王的妃子。而徐妙儿已经被朱元璋指定于安王朱楹为妃,只是尚未过门。

凭借着如此身份,就算自己是大明储君,徐妙儿也犯不着去和两个无名无份,等同于民女的杨蝶和小维去交往,而且看着关系还如此密切。这是朱允炆最感到疑心的地方。

由徐妙儿两个姐姐的身份,想到了徐达的几个儿子,徐辉祖的忠心是无庸质疑的,但是朱允炆记得更清楚的则是徐达的小儿子徐增寿,那在后世的历史中可是朱棣的死忠分子,曾经被以往的建文帝斩于殿前。

而自己穿越改变历史后,这一切会变吗?

不会,其实徐增寿和北平一直有书信往来,内厂的情报处已经盯了其很久的时间,看来,可能由于自己穿越,有些事情会变,但是人心,始终是不会变的。

这样想着,朱允炆慢慢的闭起双眼,朦胧中,却总是漂浮着徐妙儿那谜一般的身影。

~~~~~~~~~~~~~~~

PS:第一名陈安仲,安仲不过是他的字,至于名字其实不是,但是打不出来,所以用字代替,大大们不要误会。另,下周强推,所以本周急需推荐票以增加下周的精华数,为了大大们的积分,多给虫子一些吧。谢谢!!!

第一百零三章 两个公主

第二天早朝散后,朱允炆随即就去了坤宁宫,朱元璋毕竟是已经年逾七十,昨日突然勉强临朝,又碰上刘三吾这个杠头,气怒之下,所以身体感到有些不适。(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一直在坤宁宫由李贤妃率众宫女太监精心照料。

朱允炆到来,看到朱元璋精神渐好,闲聊了一会,才试探着说道:“皇祖父恐是心神劳累所致,又何必为了一些小事而操心呢。”

看看皇太孙。这样的话听了毕竟是个安慰,但似乎看出了孙儿想法,遂道:“朕年老体衰,无奈朝廷总不平静,就如命刘三吾主持本科会试,朕本来对他信任有加,谁知又令人失望。”

事情出在自己听政期间,朱允炆还没有搞明白朱元璋的用意,一时也不敢轻易的说出自己的见解来。

只听朱元璋又说:“朕起自江南,只怕有厚此薄彼之怨,若本科失了北人之心,事情非同小可。”

这才悟透了其中的缘故,但也不知道老朱说的是真是假,言不由衷说道:“朝廷凭试卷取人,刘夫子秉公而论,也是无心之为。”

朱允炆在言谈中尽量将刘三吾往自己的阵营里面拉,不呼“爱卿”却喊刘夫子,就是为了提醒朱元璋,刘三吾还曾经是自己的老师,希望能够尽量少范围内解决这件事情。

但是朱元璋却勃然变色,道:“尽管如此,南北界限如此分明,朝廷如何解释?朕当国已三十余年,身为天下之主,岂能以平常之心理非常之事!”

听着深奥,尽管能猜测到老朱的大概用意,但却只得连连称是。朱元璋侧身看了眼随伺在侧的李贤妃,挥挥手,让她们下去后,又语重心长的对朱允炆道:

“朕命翰林侍讲众人复审试卷,用意你可明白……。”

朱允炆看到朱元璋这般郑重其事,方知刘三吾此番获罪已无可挽回,心里一阵刺痛。原想依靠自己的强压暗示,让张信等人选出一些北方士子应付皇上,但就此看来,纵然是那样,也免不得刘三吾的黯然下场,只是可能会少死一些人而已。

而朱元璋掌控全局,这次所为势必是打压南方士林,再扶植、收拢北方读书人的心,刘三吾作为南方读书人的领袖人物,遭到打压肯定是在所难免,可惜八十余岁,还要做朝廷的牺牲品,朱允炆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是对于老朱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南北失调往往会造成一方坐大,对于朝廷来说,均衡两方的势力,才能达到皇家的最大利益。

朱元璋虽然强势,但是面对天下,在建朝之初,政治上也是依靠均衡。以胡惟庸为主的淮西派和以刘基为主的江浙派是他相互利用的无形刀剑。随时砍向对朝廷不利的势力,而自己以后也要面对这个问题,难道也要靠这种手段?

怀着说情的心思而来,却带着失望和满腹的疑惑而去,朱允炆觉得自己还是要补充一些政治上的东西,朱元璋和他谈了好一段时间,实际上也是在手把手的教导他如何面对今后如此的局势。

说一句心里话,抛出老朱杀人不眨眼和做事有些极端不说,对于政治上,比自己高明的不是一点半点,虽然这样做残忍一些,但是绝对便于今后的掌控局势,可是,老朱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条,那就是朱元璋还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打算。

朱元璋近两年实行东宫历事与监国这个旨在培养、锻炼朱允炆的治国才能、提高其在朝野见的声望,然而“一天不容二日,一国不容二主”的旧观念使朱元璋在积极训练他执政能力的同时,又放心不下即将放手的权力,以至于往往说的是一回事,但是事情到了关头,老朱往往会插上一手,就比如春闱的这次动荡,自己代替皇帝藉田劝农的关口,老朱却是直接将刘三吾和白信蹈入罪。

这一点,不由惹的朱允炆心里有些不快,权力这东西,随着与日俱增的责任,任是谁也会慢慢的受到侵蚀,使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独占的**,在穿越人物朱允炆身上非但不能免俗,而且伴随着日久隐忍的不满、老朱在其心目中逐渐的走下神坛,心里也生出一种埋怨来。

而且,刘三吾对于朱允炆来说还有大用,虽然年纪老了一点,毕竟经营六艺书院多年,而且在朝中的人望也是无人能及,为人刚正不阿,得到朝野上下的尊重。

而且大明的科举取士制度就是在刘三吾的参与下建立的,可谓说门生故吏遍天下,但凡读书人,谁不心存几分感激,这个金字招牌就这么的被老朱给砸了,朱允炆怎么也不甘心。而且,以杀治国,在后世的经验总结中,见效虽然显著,但是隐患也是最大。

上次蓝玉案,由于自己根基浅薄不能阻止,但是这次的科举风波呢?难道就这样眼见着翰林院和江南士子被朱元璋清洗吗?

又不能像挽救傅友德和冯胜那样悄然行事,现在至少京师中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科举风波之上,但是要和朱元璋硬抗,自己有多少把握呢?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朱元璋已经逐渐衰老,而自己却已经慢慢的站稳脚跟。

可是面对着理学至上的封建王朝,君为臣纲,被皇帝杀了是一回事,而看着皇帝被人不敬,那又是另外一回事,自己要是真的因为此事和朱元璋有了冲突,别人先不说,刘三吾那老夫子就会首先跳出来维护皇帝的尊严。

心里盘算着得失,朱允炆往文华殿的方向走去,未及,刚刚转了一个弯,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身后的太监已经跪倒在地,大声道:“参见公主!!”

这么明显的提醒把朱允炆从沉思中惊醒,抬头看时,宁国公主正含笑看着自己,身旁除了婢女之外,还立了一个盛装中年妇人,却是宁国公主的妹妹安庆公主。

“太孙殿下真的是心忧国事,走路都那么匆忙。”

宁国公主笑道。由于小维和杨蝶曾经在宁国公主府居住过的原因,朱允炆去过几次,加上驸马都尉梅殷的关系,所以和这个姑姑算是比较亲近,而安庆公主则就差了一点。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连忙拱手道歉,说:“允炆见过两位姑姑,你们是来看皇祖父的吗?”

宁国公主掩嘴“扑哧”一笑,瞪了朱允炆一眼,道:“父皇我们姐妹二人早上就来看过了,而在这里,却是专门等候太孙殿下大驾的。”

看看宁国公主虽然面带微笑,却是有些勉强,而安庆公主更是忧色满面,似乎有什么心事。朱允炆心里狐疑,嘴里却说道:

“那敢劳烦两位姑姑,若是有事,遣人来东宫说一下,允炆自当去给姑姑请安,如此以来,岂不折煞允炆了。”

朱允炆这句话倒是实话,回到大明之后两年,它才搞明白,原来所谓后世中所说的马皇后生五子分别为太子朱标、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周王朱橚。竟然全是其他妃嫔所生,不过是交与马皇后抚养而已,真正在现实中,马皇后没有儿子,只生了两个女儿,分别就是宁国公主和安庆公主。

有朱元璋对马皇后的感情在先,所以爱屋及乌,对两个公主也是极好,也不由得朱允炆不重视两人的分量,虽然才三十余岁,可都是他的长辈,在没有登基之前,对于这些宗室还是谦和一些比较好。

虽然时间已经过了正午,但是江南初春的阳光还是极为刺眼,宁国公主有些不耐,摆摆手,道:“怎么,快到东宫,太孙殿下也不请我们姐妹二人进去歇息片刻,而我们也正好去看看那乖侄孙现在如何了。”

心里情知有事,但在宫中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于是邀请两位公主同行,一起往东宫而去。

虽然儿子朱文奎出生时,宗室众人都有礼物送来,但是由于文奎出生于十月,“十月,数之终,”又生于晦日。所以朱元璋命内庭勿贺。是以宁国、安庆两位公主也未见过,到了东宫后,二位公主自然又各有赠礼,就不用多说了。

朱允炆看着两位公主,一个三十三岁,一个三十一岁,却都成了姑奶奶级别的人物,在后世中还是不多见到,有他们在东宫,当下也不敢怠慢,吩咐去准备膳食,要留二人在东宫内就餐。

可是没有多大一会,宁国公主从房内向朱允炆示意,然后二人悄然走出太孙妃马氏的寝宫,在院内的桂树下站定。

宁国公主沉默了一会,道:“驸马都尉想要见你!!”

“姑父回来了吗?”朱允炆讶然问道,驸马都尉梅殷,去年就被朱元璋派去山东任学政,什么时间回来的,他可一点也不知道。

宁国公主瞪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不是梅驸马,而是安庆妹妹的驸马都尉欧阳伦。他有事,想约你私下见一面。”

言下之意,将“私下”两个字咬得很重,朱允炆当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开始还没有回过神,但是仔细想了一下“欧阳伦”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由“啊”的一声叫出声来。

第一百零四章 论茶

满面春风,英姿勃发,清秀俊逸的脸上一双顾盼流辉的明眸。www.65txt.com

不由使朱允炆想到,临来时听说驸马欧阳伦英俊潇洒,多才多艺,待人谦和,如今初见,果然从眼神中露出那无限友善与亲切。

光从表面上,怎么也难以让他把对面站着的人,和后世中那个被大义灭亲了的走私犯联系在一起,朱允炆心想人果然不可貌相,不过还是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静静等待着下文。

醉仙楼,现在已经成了东宫的产业,由内厂经营,除了一些大厨是请的之外,其余人甚至就算是一个打杂的小厮,也可能是内厂的探子,更不要说伙计和侍女了,因为在酒肆茶寮,是最能收集到各个层次消息的地方,所以当初杨杰布置时,颇花了一番心思。

看着皇太孙坐定,欧阳伦在下首告了一个罪,也坐了下来,并招呼酒楼中的侍女斟茶上水。显然是不知道其实这间酒楼的主人就使对面的太孙殿下。

侍女提着金耳翠玉壶在每人的青瓷盖杯内注入沸水,纤手轻柔,滴水不溅,凤凰三点头,碧绿的茶汤便溢出股股清香,与兰花的幽香交融浮荡,沁人心脾。

“嗯!好茶!清明前茶确是嫩香寒冽。”朱允炆稍待片刻,抿了一口茶,啧啧称赞道:“入口纯正,绵甜芬芳。”

“久闻驸马是品茶方家。”朱允炆探身问道,“不知能否猜出此茶产于何方么?”

端起盖杯抿了一口,细细品嚼,稍作思索,欧阳伦便很肯定地说:“此茶味谈隽永,甘冽微苦,当为宁国府、徽州府交界之黄山所产。”

“驸马都尉果然好功夫!”朱允炆击掌道:“此茶正是黄山云谷寺采制,名曰云谷银毫。”

“去年四月,臣在徽州府曾饮此茶,”欧阳伦说:“冲泡云谷银毫十分讲究,一旁鉴赏可谓是美不胜收,堪称奇观。”

“噢?”朱允炆笑道:“快说说看,也让孤王开开眼界。”

“请取沸水。”欧阳伦竟然向立在旁的侍女稍做歉意的一笑,他做驸马都尉之前,本来就是家乡有名的才子,聪明透顶的人物。今日见到太孙殿下在酒楼中毫无忌惮,作一个孤王,右一个驸马都尉的,已经违背了私下相会的初衷,必有所依,在看见旁边的侍女,左臂竟然一直垂于身侧,那里还能不明白是谁。

碍于太孙殿下不说,欧阳伦也不敢多言,只是在态度上显得谦逊很多。

未等吩咐,杨蝶已提来沸水侍候,欧阳伦漫卷大袖,打开精致的镶金紫檀茶叶盒,熟练地以茶拔挑出少许茶叶赶入薄如蝉翼的白瓷盏内,绿莹莹、毛绒绒的茶叶整齐划一。他接过秋儿手中的茶壶,亲自冲注。

“殿下请看。”欧阳伦将沸水轻点入盏,说:“这茶叶在盏内三上三下,神如鲜活。”

待到朱允炆探身看过,欧阳伦盖上茶盏,过了片刻,笑道:“殿下再看,这云毫如春笋破土,似美人玉立!”

这回看的很清楚,云谷银毫在盖内水中恰如嫩笋,毛茸茸地站立着,倏忽间,玉立的美人缱绻卧下,中心却有一方孔,形如菊花铺地。

“这叫做翡翠奇苑!”

朱允炆和杨蝶对视一眼,同时想到这欧阳伦对于茶道果然有一定的造诣,也算是长了见识,所以并不打断其继续滔滔不绝地论起茶经来:

“自古饮茶乃士大夫风雅之举,所谓飘逸恬淡,栖神物外。韦应物云:洁性不可污,为饮涤尘烦。此物信灵味,本自出山源。李白云:根柯酒芳津,采服润肌骨……等等。而如今饮茶,在下以为当饮之宜饮时之宜…….”

杨蝶笑着插问道:“饮茶还有饮时之说?”

看到欧阳伦如此娓娓道来,并无顾忌,就知道对方已经猜出了自己的身份,索性也就不遮遮掩掩,那样反而失了东宫的体面。

“自然有,”欧阳伦屈指说道:“饮时之宜当为如下情景:心手闲适;杜门避事;鼓琴看画;夜深共语;窗明几净;洞房阿阁;宾主款押;佳客小姬;访友初归;风日晴和;轻阴微雨;小桥画舫;茂林修竹;课花责鸟;荷亭避暑;小院焚香;酒闹交游;清幽寺观;名泉怪石……”

眼见着朱允炆头大如斗,杨蝶嫣然一笑,知道这个太孙殿下虽然被盛传饱读诗书,但却是最烦掉书袋,但是欧阳伦却犹自未觉,于是插口道:“驸马多才多艺,博览群书,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听人言道,好茶需好水,不知驸马可否说说这水如何呢?”

被打断卖弄,欧阳伦尴尬地一笑,停止了他的饮时之宜宏论,接过杨蝶所提的问题:“今日殿下赐茶,不胜荣幸。加上这泡茶的水鲜活、轻盈、甘例如醴,更是锦上添花。”

朱允炆精神一振,这水他倒是知道来历,笑道:“驸马且猜猜,今日这水从何处得来?”

欧阳伦胸有成竹地道:“此水性寒,味甘,应是冬雪融化之水。”

“嘿!驸马识水之性如此精深!”杨蝶惊奇地说:“果如驸马所言。去年冬天连降数日大雪,共得二十余缸埋入花园深处,今年春分后取出,煮沸之后,便是这冲茶的水了。”

“雕虫小技而已,《煎茶水记》载,李季卿命军士为陆羽取扬子江南零水煎茶,由于船颠水溅,到岸后只剩一半,军士便汲些岸边水充数,陆羽品后说,这固然也是江水,但却是岸边之水。识此水为冬雪所融,焉能与茶仙识水相比。”欧阳伦话虽这样说,但是言语中却是有着一种自负。

“果然!”杨蝶接过话茬:“前宋王安石患痰火之症,托苏东坡顺便携带一罐霍塘峡水沏茶饮疗,半年之后,东坡船经翟塘,这位夫子只顾饱览两岸山色,稍不经意,轻舟已过中峡,忽然想起,赶忙取了下峡之水。王荆公以此水烹毕沏茶便知有误,笑问:此乃下峡江水,何称中峡瞿塘之水?”

谈笑一阵,看看时辰,朱允炆陡然将话锋一转,说:“本朝茶法苛严,申令已久。惟因番人以乳酪为食,不得茶饮,往往因此致病。朝廷便以茶与番人易马,已有数十年矣。但是近几年来,由于茶利高昂,致私茶出境猖獗,朝廷与番人互市者日渐减少,购私茶反比购公茶多。为此圣上忧愤,势在严厉打击私茶出境。然而令人愤慨的是,竟有贪赃枉法官吏与那厮狼狈为奸,甚而合伙经营,更当加倍惩处!”

欧阳伦一愣,正是品茶论道,为何太孙殿下要提及朝廷法度,心里一阵狂跳,但旋即镇静自若,笑道:“殿下所言极是。皇上英明,烛照万里,下旨严禁私茶出境,敕令天下恪守茶法,这乃是强国之计,不得等闲视之。”

朱允炆说那番话,不过是为了试探欧阳伦,见其果然脸色有些不自在,心里似乎明白了几分,随即笑道:“方才孤王只是偶尔想起皇祖父的教诲,心里有所感触而已,驸马别放在心上…….。”

一会提及那么严肃的话题,一会儿又是和风细雨,欧阳伦就算是在宗室中混迹了十几年的时间,也想不出太孙殿下在想些什么。又那里知道眼前的这个太孙殿下有着后世几百年的记忆,早已经将他打上了走私犯的烙痕。

但见如此,心下忐忑,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的来意直接说出来了。正在犹豫,突然听见殿下在上首问道:“驸马此次相约,不会是为了品茗而来吧,若是如此,不妨以后往东宫多多走动,孤王那里有很多贡茶,可以让驸马仔细品尝,孤王正好也可以多受教诲,不知驸马意下如何?”

心里一震,看来太孙殿下已经知道一些什么,而且已经不耐烦这样拐弯抹角的闪烁,想想自己来之前自己的思量,怎么也要赌此一把。

连忙站起身告了一个罪,不过还是抬头看看左右,将目光在杨蝶和朱允炆身上来回穿梭了几回,再看向朱允炆,已经是充满了哀求之色。

知道欧阳伦想单独和自己谈话,意思是将杨蝶暂时回避,但是朱允炆让杨蝶跟着过来,就使为了便于分析形势,那里舍得,而且,由于后世的记忆,所以对欧阳伦并无什么好感,料想也不过是走私东窗事发,想走一下东宫渠道而已。

见状冷然道:“驸马有话说了便是,此间也需要一个端茶倒水之人,莫非驸马想让孤王亲自动手吗?”

“那里敢劳烦太孙殿下!!”欧阳伦有些诚惶诚恐,出于无奈,看来太孙殿下对于此女子的信任真的是很深,纵然是有些不情愿,不过也算是放心一些。

遂直起身来,整整身上的衣冠,离席走至朱允炆所坐的案几前,轰然而拜,口中说道:“请殿下救微臣一命。”

~~~~~~~~~~~~~~~~~

PS:虫子要票票,要很多很多票票,希望大家成全,其实本书的一个**快要到了,虫子很需要大家的鼓励。谢谢各位看书的大大。

第一百零五章 乱(上)

深夜,已届亥时,紫禁城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黑暗中,雷声隆隆,倏忽间碰撞成一声剧烈的惊炸,捶击在嵯峨殿阁的屋脊、飞檐之上。(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泼雨如注,藉着暴风,万条雨鞭猛烈地抽打着宫墙、门窗、御道、广场、树木,发出一阵阵尖厉刺耳的鸣叫,伴和极不协调的铁马叮当的响声。那撕裂黑沉沉天幕的闪电,如同怪兽闪光的利爪凶狠地伸进每一座宫殿门窗内。紫禁城里巡夜的梆声和太监断续的尖叫声,偶尔从片刻间的沉寂中传来,显得苍凉而遥远。那风雨中飘摇的宫灯似荒原中明灭闪烁的鬼火。

御书房内依然灯火通明。朱元璋默默地坐在御案前,却侧头看着窗外的风雨闪电,心思早就不知飞向哪儿去了。

一道闪电破窗劈来,接着便是几声惊雷。朱元璋吃了一惊。目光从窗外移向御案,那儿放着通政司衙门呈送的陕西兰县河桥巡检司小吏的实封上书、左佥都御史景清和御史裴承祖的奏疏、燕王府长史葛诚的密折……一把把重锤抨击在他的心头;颓然又紧闭双目。黑暗中金花飞溅,次第迭印出一个个模糊的晃动的人影,耳际轰鸣着乱嘈嘈的争议喧嚷。

各地巡检司不是在海关建立的时候,已经下旨并入各地海关吗?为什么陕西兰县河桥巡检司还存在,通政司的解释是,由于全国巡检司为数众多,合并仅仅只进行到府衙巡检司,至于各县巡检司现在还未完全并入。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叫魏大龙的巡检司小吏,实封上书的内容竟然是举报驸马都尉欧阳伦的家人周保私贩茶叶,运往西番,陕西按察司不但不问,反征调民夫车辆一路护送出境。被河桥守吏查住不许茶叶过关,周保竟唆使随从打至半死,守吏魏大龙忍无可忍,才千里迢迢,进京告状。此人因怕驸马府迫害,如今自请拘在刑部号房度日。

当朱元璋阅罢兰县河桥小吏的上书,已经感觉到,这不仅是周保私茶出境的事儿了,陕西二司、驸马欧阳伦也自然与此案有瓜葛。

而左佥都御史景清和御史裴承祖的奏疏上则是弹劾武定侯郭英,举办寿宴时大肆铺张,奢侈无度,收受朝臣大批贵重礼品,据说达三万两之多,并暗指说那班贺寿的大小官吏是借着清明打柳枝,贺寿为名,贿赂是实。<<>>蓄奴超过二百已经逾制,更是在府中私设公堂,擅杀家奴数人,侵占庄田数百亩……。

在后面还列举出长兴侯耿炳文在郭英寿宴上所送贺礼清单:瓜子金二盒、银盆二只、玉如意二对、八宝金错镶宝石雌雄剑二柄、高丽珠二盒、猫眼石二只、翠玉寿桃二只…….。并列举出很多朝廷大员所送的各色清单。

将景清的奏疏又放回去,朱元璋有些哭笑不得,要是按照这份清单作为行贿和受贿的证据,估计满朝的文武不会剩下几个了,就连自己这个皇上,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郭英从十六岁起便在临濠随胞兄郭兴一道投效自己。比他年长两岁的耿炳文及其父耿君用也是这次投军的。从军后,随即成了自己的亲信,值宿帐中,左右使唤,被亲切地呼为郭四。随朱元璋攻打滁州。和州、采石矾、太平,征陈友谅,战部阳湖,屡立战功。

在攻伐武昌的一次战斗中,陈友谅麾下骁将陈同佥乘夜偷营,直逼元帅大帐。是郭英赤膊赶来,手舞大刀迎战陈同佥,将陈同佥劈成两半,拼死护卫朱元璋逃遁,一时传为佳话。尔后转战南北,戎马关山,横刀塞上,远征云南,一柄大刀如狂风暴雨横扫千军,敌阵闻名丧胆,有郭汾阳再世的美誉。

洪武十七年被封为武定侯,赐以世券,食禄二千五百石。洪武二十年,皇帝将永嘉公主赐婚予郭英之子郭镇,这样,他成了朝中无与匹比的皇亲国戚,他的胞妹郭宁妃自皇后马娘娘谢世后,实际上便统领六宫。郭英于是恩宠尤渥。

此后,他镇守辽东,兵伐金山,统领禁军。直到上个月,郭英虽年届花甲,仍作为副帅随老伙伴征西大将军耿炳文率兵陕西,荡平沔县高福兴作乱。班师回京之日,朱元璋御书金匾赐赠:“元勋宿将,功德无量”、“朝廷干城、忠谨第一”。

到如今,那些随自己南征北战的开国元勋,如刘伯温、徐达、汤和、常遇春、邓愈、宋濂等早已病故,而李善长、胡惟庸、蓝玉、廖永忠、傅友德等公侯宿将以“谋反忤逆”等种种罪名被先后诛杀,如今幸存者惟有长兴侯耿炳文和武定侯郭英了。

满朝上下,谁不知道长兴侯和武定侯是自己留给皇太孙的护卫之臣,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弹劾郭英的御史中竟然有景清在内。那景清不是孙儿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吗?怎么会做一些对东宫不利的事情?

这正是朱元璋感到大惑不解的地方,当看到燕王府长史葛诚的密折后,朱元璋似乎以他多年磨砺出的政治嗅觉感到一些什么,葛诚是他放于燕王府的检校之一,这个恐怕连朱棣也被蒙在鼓里。

其实除了燕王府的葛诚等人之外,其他各藩王府中也都有皇帝安插的检校,不过不是他不相信自己儿子的忠诚,而是害怕儿子被其属下蛊惑而已。近一段时间内发来的密折几乎异曲同工,都是密奏燕王、晋王、周王、齐王等暗里招兵买马,搜罗奇人术士,言下之意便是这些亲王对皇太孙有背叛之心不规之举,提醒皇上警惕。

而朱元璋则认为这班臣工擅生是非,摇唇鼓舌,散布流言,旁敲侧击,暗示皇上春秋已高,老了,昏了,对封藩在外拥有重兵而心怀异志的亲王毫无防范。心里恨恨骂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班不知死活的东西妄想离间皇亲,毁我朱家基业。该死!该杀!”

但是对锦衣卫和检校固有的信任,又不得不使他甚至考虑此事,如果说景清和裴承祖弹劾郭英的罪行使他困扰,兰县河桥小吏暗指驸马欧阳伦的上书使他愤怒,那么密奏燕王飞扬跋扈的信息则使他疑虑万分。

看着似乎没有什么联系的几份奏折,似乎里面包含着什么共同之处,是什么呢?朱元璋又转头望了望窗外。风收了,雨似乎也止了,只有隐隐雷声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德阳,你说皇太孙的病情怎么样了?”朱元璋头也不抬,低声问道。

“万岁,奴婢这就去东宫走一趟。”脆生生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回话。现在已经过了亥时,御书房内只有一个太监轮值。

诧异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轻的太监,这才想起德阳已经被自己派出宫了,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作罢。

德阳跟随朱元璋几十年了,没有他,一时还真的有些不太习惯。换了一些年轻的太监都有些不知深浅,使唤起来也不如德阳得心应手,他连理会也懒得理会。人老了,真的有些怀旧吗?

这个念头在朱元璋的脑海里一闪,就随即消逝,因为他在考虑另外一个事情。皇太孙朱允炆,自从刘三吾因科举风波被禁足在府中后,不过两日,也随即病倒,事情也真的十分凑巧,各种奏折接踵而来,全部都堆积在御书房的案头,真的有那么凑巧。

难道是孙儿因为老师刘三吾的事情自己不愿意赦免而闹情绪,不会啊,在张信等人复阅的结果没有出来之前,连朱元璋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在皇帝的心目中,最好是张信等人识相。不要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选出一些北方士子,那么对于刘三吾等人,在朱元璋看来,最多是罚俸降职,待到允炆登基后,尽可启用就是,犯不着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但是如果张信等人不识相呢?朱元璋摇摇头,有谁看不出来朕发回复阅的意思,难道张信他们有两个脑袋不成。

但是朱元璋从直觉中又感到太孙这次病不是偶然,那到底是为什么呢?到底是什么原因是你把燕王意图不轨、驸马欧阳伦走私茶叶和武定侯郭英不法的事情全部推到朕的身上。而自己不愿意做主呢?

不过以朱元璋执政几十年的经验,很快的就想到了一个结果,一个连他也感到意外的结果。虽然他不愿意相信,但是脸上还是露出一丝微笑来,嘴里喃喃自语说着什么,令旁边年轻的太监看在眼里,显得是那么的诡异,那么的心寒。

第一百零六章 乱(下)

“以微臣之见,此事决计瞒不过皇上。(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东宫观文阁内附的暗室之中,烛光跳跃着,虽然也是风雨交加,但是朱允炆亲自设计的密室采用了后世恋歌房中的隔音措施,竟然闻听不到外面轰轰的雷声。自然,密室之外的人也无法听到里面人语之声。

说话之人皱着眉头站了起来,在室内走了两步,转过脸来,烛光投在那雪白的胡须上,如果别人看见了,肯定会大吃一惊,正是外界所传已经发疯的宋国公冯胜,此刻哪里有半点痴态。

朱允炆一笑,心道,就没有打算瞒过朱元璋,但是老臣们的心思谁也无法捉摸,对于皇权的愚忠,谁知道冯胜能干出点什么傻事,在自己没有登基之前,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

密室中,除了朱允炆和冯胜之外,杨蝶和傅雍也赫然在场,唯一的区别就是朱允炆和冯胜有座位,而他们二人只能站在那里伺候着。

“做的太明显了,皇上怎么会想不到是太孙殿下想挽救刘夫子而故意转移朝野的视线……。”冯胜想了想摇头道,将脸转向此事的始作俑者——杨蝶。目光炯炯有神,似乎有些不相信这套连环手法是一个小姑娘想出来的。

“而且,杨姑娘就不怕害了武定侯?”

杨蝶连忙正对冯胜,很恭敬的回道:“前年六月,皇上谕示群臣:“皇亲惟谋逆不赦,余罪由宗亲会议取上裁。法司只许举奏,毋得擅逮。”武定侯身为郭娘娘之兄,而子郭镇又尚永嘉公主,双重的国戚身份,郭娘娘摄六宫事务,郭家也满门尊贵,景清等人所弹劾之事不关谋逆,所以肯定无甚大碍。”

点点头,似乎对于欧阳伦没有什么好感,竟然没有表示对其的关心,而是直接将目光在转向朱允炆,有些狐疑的问道:“太孙殿下怎么可能会知道检校给陛下的密折内容呢?而且是密奏燕王、晋王、周王、齐王诸王的不法,微臣觉得,皇上暂时绝不可能将葛诚等人的身份现在就告诉殿下,要知道兹事体大,老臣就是看着这件事情,才答应于襄助于殿下?”

朱允炆顿时觉得心里有些不悦,只是表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可也没有回答冯胜的问题,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而杨蝶则乖巧的将喝过的茶斟满,才回道:“宋国公,家祖是谁,您应该知道了?”

“嗯……。”冯胜好像有所感悟,但似乎对杨宪也没有好感,说一句实话,作为每一个朝臣,对于类似于检校身份的人,都不会有太多的好感。-====-

“在家父的建议下,殿下接管了锦衣卫的经历司,除了朝臣们的档案之外,检校的档案也被启封,否则当初通知宋国公时,冯毅的身份东宫如何知晓,而且,去年我们又找到更高一层的经历司存档,才知道当初皇上竟然在诸王的身侧也安插了检校,葛诚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当初进入燕王府时只是一个小小的礼官而已,正因为是循序渐进,所以不引人注意。”

杨蝶叹了口气,故意以惋惜的口气说道:“想不到圣上连自己的儿子也不相信,而且,随着高层经历司存档开封,晚辈才知道,原来宋国公的义女冯秀梅,也是检校之一,不过当初为什么没有揭破宋国公,东宫上下也是不得要领……。”

冯胜的脸色一黯,随之杨蝶的面上也露出一些不自然来,当初和冯家联系,千挑万选才选中了在冯家实际主事的冯秀梅,没有想到从八岁被冯胜捡回来收养的义女,竟然也是检校之一,想起当初的凶险,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冯胜的装疯没有被揭开,难道是皇上故意不说,仰或是冯秀梅对于义父已经有了真正的父女之情。

不过为了小心起见,现在就连被纳入东宫的冯维盈也被蒙在鼓中,冯胜照样是痴痴呆呆的每天喝药发愣,所不同的,就是药石已经被偷偷换成各种滋补的药剂,而这个秘密,至今在东宫之内,也是很少有人知道。

提到了自己的伤心事,冯胜也不再多言,默默地退回自己的座位前重新坐了下来,半晌才道:“那不知道殿下想要老夫做什么,只要不危及陛下,老臣无不从命。”

“爱卿这是说的哪里话,孤王怎么能危及皇祖父,不过看见杀戮再起,想着略尽一份绵力而已,此次冒险请爱卿前来,就是想借助宋国公的公忠体国,在一侧也可以为孤王拾遗补缺,免得孤王一时糊涂而已…….。”

“臣真的老了,也知道殿下想借助老臣做什么,待到事毕,请殿下准许老臣归乡颐养天年…….。”

冯胜心里明白,自己之所以被重视,不过是出于对军中的威望,看见太孙殿下的这般动作,肯定不会像说的那么简单,自己只是随时被拿出来当做门神的招牌而已。想重整以往的沙场雄风,估计连起个念头也是妄想。

但是冯家的利益,已经同东宫紧紧的绑在一起,孙女被纳为太孙侧妃,可不同于自己的女儿嫁于周王为妃,周王不过是藩王而已,而太孙则是储君,藩王纵使是不轨,最终绝对不可能祸及家人,也不至于身死,而储君一旦失势,面临的是什么下场,冯胜也算是饱读史书,当然明白,所以说,女儿嫁给周王,可能连累不到冯家,但是孙女嫁于储君,肯定是可以左右冯家的存亡。

这使冯胜心中的天平不由不倾斜一些,况且,没有太孙殿下,自己这条老命估计在两年前就已经不在了,光是这一条,冯胜还能说些什么呢?

想到这儿,这位沙场老将也不禁有些心灰意冷,站起身朝殿下一礼,道:“那老臣就在东宫听候殿下的召唤,但对大明有利,老臣纵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众人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谁知道冯胜将身子一转,却朝着杨蝶道:“姑娘好算计,还请以后不要欺负我家的维盈…….。”

众人一阵愕然,谁也没有想到冯胜会将话题突然转到这里,还没有回过神,冯胜接着又是一礼,道:“老夫年迈,就在东宫静候差遣,而今晚就先回去歇息了。”

说罢,也不理众人,径直从侧门走了出去,门径极为熟络,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密室当中,朱允炆也不阻拦,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可能真的不方便像冯胜那样的老臣参与,而杨蝶则是满脸通红,冯胜临走说的意思十分明显,一个女儿家家的,被这么说,就算是心智坚定,也会心慌意乱的。

“这个老不修…..。”杨蝶的嘴里嘀咕了一声,随即就回过神来,看到朱允炆和傅雍的眼睛都在看向自己,不由大羞。傅雍见状,忙岔开话题道:

“殿下,属下想不通的是,驸马都尉为什么会想到来东宫求救,而海关昨日才将收集的情报反馈过来,走私茶叶,虽然有违国法,但是也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为何那欧阳伦会如此的心慌呢?”

“本朝鉴于唐例,所以限制外戚,驸马都尉表面上看十分风光,但实际上文不能上朝,武不能统兵,这点傅雍你应该是知道的啊,你弟弟不是也是驸马吗?”

傅雍尴尬了一下,弟弟傅忠虽然也是驸马,但是所尚的寿春公主已经在洪武二十一年病逝,现在也算是不上不下,连纳妾也是偷偷摸摸的,刚才他问的问题,不过是为了替杨蝶解围,并未认真思考,现在才觉得自己问的有点蠢了。

朱允炆一笑,道:“其实还有一层意思,这次驸马都尉来求救于东宫,以孤王看来,其隐藏的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代表宗室而来…….。”说着,将目光转向杨蝶,因为有些话作为皇太孙,实在不方便说出口了。

杨蝶现在已经恢复了几分从容,接过朱允炆的话题继续道:“诸位公主之中,临安公主最为年长,但是随驸马李祺一起获罪,现在已经离开京师,而现在公主之中,宁国为长,但是驸马都尉梅殷则是深的圣隆,其次安庆公主,但是欧阳伦比之梅殷,就差了很多,只是为朝廷办一些闲差……。”

傅雍听着杨蝶娓娓道来,竟然对这些皇亲国戚都直呼其名,而殿下丝毫不变色,心里也不由骇然,由此更是重新审视了杨蝶的地位,不过不敢多言,只是躬身在一侧听着。

“不过由于同时不得圣眷,其余诸位驸马要么做事被诛,要么就是闲散在京师,渐渐的和几个未就藩的王爷连成一气,也占有宗室中绝大多的位置,实力不可小窥,而说是私茶,其实只是在于皇上面前为私。但是诸位宗室莫不参与其中,在宗室之中,欧阳伦只是进士出身,丝毫没有背景,所以才被众人推举出来为首,说白了,也就是那天万一东窗事发,恐怕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了。”

杨蝶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而且,私茶之事,但说近几年,若是没有军方的支持,想贯通西北,凭借驸马都尉的旗号,莫说是各省布政,就是连府衙、知县恐怕在陛下的苛责下,也不敢徇私,而自从凉国公之事后,军方现在除了诸王之外,只有长兴侯和武定侯两位了,可以试想一下,郭家身为双重国戚,能会不参与其中吗?”

“欧阳伦就是看到这一点,害怕那一天死的不明不白,才要重新寻个靠山,因为他知道,单凭安庆公主,是阻挡不住陛下的杀伐的,而其身后肯定有人指点,才会想到走东宫之途,而正好也给殿下机会,趁机将水搅浑了,让陛下的杀伐再起,殿下可将朝堂之上的力量可以再收拢一些。”

身为内厂宿卫处的傅雍,平日很少出东宫,那里能想的了那么多,听到这番话,才恍然一些,不过随即就想起什么,忙站出问道:“不知殿下召属下过来有什么吩咐?”

他到这时才明白,自己能参与此等商议,又告诉自己那么多,肯定是有什么任务派给自己了。

【隆重推荐一本都市官场好书《官色》。简介:抓住机遇,打造官场神话,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

[bookid=1551030,bookname=《官色》]

第一百零七章 武定侯府

又是月中,入夜之后,武定侯府内一片寂静,院中洒满月光,大堂檐下的几串灯笼没有点燃,在夜风中飘摇,与上个月郭英做寿时灯光如昼的景象判若两个天地。(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郭英抿了两口茶,思考着如何对付明日皇亲稽查,他想不透,自己不过是摆了一场寿宴,怎么会惹出这么一出麻烦。更没有想到,被打上东宫烙痕的景清也会插上一手,难道是自己哪一点得罪了皇太孙,想到这里,郭英不由得脸色铁青,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他知道,光凭小小御史裴承祖要想扳倒他这位国舅爷、侯爷、大将军那简直如鸿毛击柱,撩撩而已,但如若是东宫插手,再由皇亲议决要对他惩处,就很危险了。

刚刚听说皇上急召驸马梅殷回京,心里才略微放心一些,刚才东宫来人,就是颖国公的长子傅雍,来支会自己,说是皇太孙会体恤功臣,届时将会告诫景清不要纠缠,才使他略微放心一些。

太孙殿下的宽松是出了名的,年初颁布的大明律删繁就简、减刑施仁,免了黥面、削鼻、跺脚、阉割等刑。听说就是皇太孙的功劳。可是自己和东宫素来无来往,而且听说是东宫出身的景清率先发难,可是为什么皇太孙要故意示好呢?

当傅雍含糊其词的提及了最近震动朝野的科举风波,再隐晦的提及刘三吾时,郭英似有所悟,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自己还是做了一定的防范措施,因为从小就跟随在皇帝身边的郭英十分明白圣上的脾性,喜怒无常,才是皇上的本性。

一时摸不透皇上的意思,郭英无法,见管家郭蒙匆匆走来,忙问:“怎么样?少爷那里有没有消息,永嘉公主怎么说的?”

“令公,少爷被皇上派出京师公干,今晨走的,而公主推说身体不适,没有见小的!”

“什么?”郭英大惊,他将夹在手中的杯盖猛地往桌上一盖,心里一股凉气就冒了出来,管家之所以称其为令公,是他一向以前唐的郭子仪为自己的偶像,所以家人投其所好在府中的称谓,而他们所说的少爷,就使驸马都尉郭镇了,现在正值多事之秋,皇上却派儿子出去公干,而且连通知家里的时间都没有,可以证明是在皇上的严令下匆忙而走,媳妇永嘉公主竟然推辞不见,不由的不使郭英有些心惊。

“公主让小厮传话说,皇上连公主进宫觐见母妃也禁止了。让咱们不妨去找找宁妃娘娘,或者可以说动皇上。”

“哼!我那妹妹要是肯见那就好了!”郭英恨道:“郭蒙,老夫就不相信那裴承祖和景清能拿老夫怎么样。”虽然这样说,但郭英明显的有些色厉内茬。

“小小七品言官,能把令公怎么着?”郭蒙显然也有些言不由衷,巴结地说:“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皇上不会听他的。”

“你连夜召集府中所有奴仆,作好安排。”想了一下,郭英还是放弃继续发狠,吩咐管家道。

“请令公明示!”

“第一,遣散府中百名奴仆,每人发足银两,任他们回家探亲或拜亲访友,待平静之后,再召彼等归来,务必在明日拂晓之前离开,一定要交待明白,对于府中之事,不准与任何人多言非议,否则严惩不贷;第二,连夜重新登造奴婢名册,只写留在府中的**十名仆役,交待他们,若稽查训问,一律按指定口供回答,不许胡言乱语;第三,连夜将古玩珍宝名贵字画等一应侈奢物品迅速收藏;第四,凡是皇上和宁妃娘娘所赐之物一律供奉显眼位置。”

郭蒙躬身俯首,惟惟应诺:“小的明白。令公请放宽心,我这就立即照办。”

“去吧!”郭英一挥手。

艾蒙退出花厅,郭英伏案挥毫,开始写给皇帝的请罪奏疏。皇上是最不讲情面的,以现在的情况,寄望于皇上开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兄长郭兴,洪武二十三年在胡惟庸谋逆案中受到株连,虽然郭兴当时已去世五年,还是受到削除陕国公爵位的处罚。

死了尚且不能免罪,况且自己现在又执掌禁军,炙手可热,皇上猜疑还来不及,更不要说现在能抓住自己的痛脚,景清和裴承祖所弹劾自己的罪状,可大可小,就在于皇帝的一念之间,自己还是主动认罪好些。

寿宴之上大肆铺张,奢侈无度,收受朝臣大批贵重礼品,着收受寿礼和收受贿赂可是天壤之别,大明刑律,贪污、受贿六十两以上者便处死,如果自己收受寿礼视为贿赂,后果不堪设想。

蓄奴超过二百,擅杀家奴数人,这个倒是辩解也无法辩解,越说越错,还不如来个死不认账,反正已经让郭蒙去办了,量那些下人们也不敢饶舌。多占田亩一事,还是三四年前的事情,早已遵律退还庄田,并依据大明律法交足了税赋,虽然数目不实,但是也查无实据。

郭英提笔思量了半天,都觉得无从下笔,这些事情都是模凌两可,说多错多,这使他更加不明白,为什么都察院针对自己了。

正在烦恼,刚才受命出去办事的管家郭蒙又匆忙跑了回来,竟然没有行礼,也没有喊他“令公”,而是直接跑到郭英的身侧,低身说道:“侯爷,有客来访……。”

措手不及,郭英的手一抖,雪白的宣纸上就留了一个墨疙瘩,不由气恼的抬头吼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没看见我在这里写奏折吗?”

郭蒙苦着脸,眼睛如同走马灯一样乱转,碍于来见郭英的人严令自己不准乱说,而且就跟着自己不远处已经进来了,所以显得十分焦急。

郭英也发现有些不对,不由狐疑问道:“是谁要见本侯爷,去告诉他,今天事忙,明天再来吧。”

成精似得郭英,隐隐约约已经猜出点什么,但是不敢肯定,只得做出一种不知的样子,试探着朝郭蒙的身后望去。片刻之间,一群黑影伴随着脚步走入前院,转过前厅,顺着回廊,穿过天井,直向自己这边而来。

郭英还未看清,就听见一个威严的声音说道:“郭四,当了侯爷架子就大了,连朕也不见了吗?”

“皇上……。”

也不知道是脚软,还是行礼,反正郭英几乎在听见声音的瞬间就已经伏在地上,看的郭蒙有些发愣,没有想到平日威风凛凛的侯爷,连跪拜也是这么的快捷。不过他也来不及想,只好随着主人一起跪在地上迎驾

“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圣上恕罪。”

“起来吧!”朱元璋应声而入,不过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身后跟着锦衣卫指挥使宋忠等一票侍卫,也没有在看郭英一眼,只是绕着桌子转了一圈,看到上面的请罪奏疏,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欣慰。

坐在刚才郭英的座椅上,朱元璋这才上下仔细打量了郭英一番,发觉眼前的这个武定侯也和前月在朝堂上所见的那个郭英有些不一样。

在他印象中,今年六十二岁的郭英,身材高大,胸身挺直,显得发胖的紫铜色脸上很少有皱纹,两道粗黑的浓眉下闪烁着一双大眼睛,厚厚的嘴唇下蓄着三寸多长的美髯,乌黑发亮竟无一垠白须。有人说是他十岁的女儿喜欢拔白胡须的结果。

可是现在呢?美髯显得枯黄卷曲,就连平日挺拔的腰身现在也有些佝偻,仿佛在瞬间老了数十岁,那里还有当日威风凛凛的模样。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忍,遂道:“郭四,你也找个地方坐吧。”

郭英诚惶诚恐,那里敢答应,忙行礼推辞道:“有圣上在,那里有微臣的座位。”他实在是想不透为什么皇帝会这么晚来自己府中,就算是微服私访,天已经黑了,找谁去访呢?

看到郭英拒绝,朱元璋有些不悦,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朕让你坐你就坐,这是在你家,又不是在皇宫大内,那个威风凛凛的郭令公到那里去了。”

听到皇帝这样说,又道出自己在府中才会被家人的称呼,心下忐忑,也不敢分辨,只得在墙角找了一张椅子,坐了半个屁股。疑惑的看着朱元璋。

而后者看到郭英这般神情,不由还是有些赫然的笑笑,随口道:“安庆这丫头,一点也没有永嘉让朕省心,现在正在拿着马皇后的画像满皇宫找朕,没有办法,朕就上你这避一避。”

郭英不由释然,安庆公主找皇上,一定是为了驸马都尉欧阳伦的事情,可是皇帝为了躲公主跑到自己府上,也是极为不可思议,但既然皇上那么说了,郭英也只好相信。因为他也找不到有什么理由。

~~~~~~~~~~~~

PS:另外:晚上还有一章,大约十点左右。

顺便推荐一下朋友新书:无限吸收魔法力,然后用内功的方式释放出去!史上魔武结合第二人!

[bookid=1559050,bookname=《无限吸收》]

第一百零八章 开局

傅雍从武定侯府出来后,就率领着内厂宿卫处的人在周围设哨观察,果然不出殿下所料,武定侯第一个举动就是遣散家奴,吩咐众人将分散的家奴盯紧,但不要打草惊蛇,只用记住这些人的去向和落脚之处即可。www.65txt.com-====-

大明律法,公侯之家蓄奴不得超过八十,可这武定侯府光是今晚遣散的就有二百多人。不过这些在傅雍眼里并不算是什么,放眼看去,大明上下,哪有一个朝廷大员不违反此规定的,至于奴仆犯罪,要移送有司衙门查审论罪,不得私设公堂,更不许杀害家奴,这在官员眼里更是一纸空文,真的要是严格执行,估计闭着眼睛从东城区顺着一直抓下去,肯定没有无辜之人。包括他们傅家的颖国公府,心里暗自庆幸了一把。

坐在街角的一个茶寮内室内,听着源源不断的宿卫来往汇报着,他只是受命监视武定侯家里的动向,按照殿下的说法,就是从武定侯府飞出一直苍蝇,也要分清它是公是母的。想到这里,傅雍偷偷咽了一口吐沫,刚想喝杯茶,却听见门猛的被推开,宿卫处的一个总旗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一个踉跄几乎趴在傅雍的脚下。

“什么事情?”傅雍皱起眉头,这个总旗叫做焦禄,是原来神机营焦玉的远方侄子,平日十分谨慎,办事也让人放心,可是今天怎么那么慌张。

焦禄也是满脸的不信,不过看到上司问及,也不敢迟疑,忙回道:“大人,刚才我看见锦衣卫宋指挥使了。”

“宋忠?他来做什么?”傅雍骤然站起来,倒是吓了焦禄一跳,连忙继续说下去:“不但看见宋指挥使,而且他们一行,好像是护送着一位重要人物来的,据属下观察,应该是当今皇上。”

傅雍的汗一下子都流出来了,不用去验证,他就已经知道焦禄所言应该不假,因为自己的下属,能力他是能肯定的,但是皇上也来武定侯府,自己的任务还要不要继续进行下去,监视皇上,这件事情那可就大发了,追究下来,不管是不是东宫的人手,安你个意图不轨的罪名,放到谁身上都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蓝玉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不过人家被证实只是意图就已经是祸及了满门,自己要是继续执行任务,太孙殿下能不能保住自己呢。

傅雍心里挣扎了几下,想起了父亲临出海时的交代,咬咬牙,问焦禄道:“锦衣卫发现咱们没有?”

焦禄摇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傅雍想了一会,吩咐道:“你快回去禀报殿下,我在此坚守,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殿下交付的事情。”

焦禄领命而去,傅雍硬着头皮,在茶寮中如坐针毡,焦急的等待着东宫传回的消息。

洪武三十年,伴随着科举风波开始,朝堂之上陷入了一种迷茫,首先是皇太孙称病,据太医们说,至少要修养月余,在此期间,都察院的御史的弹劾再起,武定侯郭英、驸马都尉欧阳伦,都在被弹劾之列。

皇帝下旨,按照大明律例,着驸马都尉梅殷在宗人府主持召开皇亲会议,议出处置办法报于御前,圣谕:“皇亲国戚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奇怪的是,对于驸马都尉欧阳伦一事,却语焉不详,从此没有了下文。

三日后,梅殷于朝堂之上奏称:裴承祖和景清奏章中所列犯律法各条是实是虚,尚待核查,皇亲中有人则断言裴承祖官插职微,求晋心切,故以铤而走险,弹劾武定侯,以震大下,一鸣惊人,妄图邀功买宠,夤缘幸进。

为交代,最后议定,由沈王朱模、安王朱楹、唐王朱桱、驸马梅殷、陆贤、谢达等六人共赴武定侯府稽查并察访与此案有关人等,决定翌日开始行动。

可是就在宣布稽查当天,不但东宫、驸马梅殷都已经通知了郭英做好准备,更有甚者,九五至尊的皇帝朱元璋竟然亲临武定侯府,并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于当晚带走了郭英,对外宣称则是让其带领禁军护驾前往钟山孝陵为马皇后扫墓。

这才使大家想起了,这个阴雨绵绵的季节是伴随着清明而来。

没有争议,武臣心中记挂着对郭英的弹劾,耿炳文拉着老脸,仗着自己的儿子耿璿娶了江都公主,也就是朱允炆的姐姐,亲自来东宫求见太孙殿下,乞求殿下能够约束景清等人的弹劾,因为无论怎么样,他和郭英一正一副搭档了很多年,彼此也有了很深的交情。

但是太孙殿下称病不出,有太孙妃马氏接待,声言殿下不知此事,还请耿将军求见陛下。

但无论是身为武臣的耿炳文等人,还是满朝的文官,心里明镜似的透亮,太孙殿下这般作为,无非是因为刘三吾老夫子,以及科举风波未雨绸缪。在张信等人未出贡院之前,一切都不必担心,于是大家在得到皇帝巡游孝陵之事后,遂都放下关注,各自忙乎起来。

东宫之内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只是皇帝出巡,所有事物又要皇太孙署理,鉴于殿下病情,几乎朝中大小事务都搬至文华殿,由东宫詹事府筛选后交与皇太孙裁决。此时,病重的太孙殿下派人再三延请被禁足在府中的刘三吾协理政事,推辞不过,刘三吾冒死从命,暂时往文华殿而去。

朱元璋听到这个消息,脸上不由露出诡异的冷笑。郭英、宋忠在一旁看见了,都觉得一阵的发寒,虽然郭英之事是由东宫出身的景清挑起,但从心里也不由为太孙殿下的胆大而感到担心。

而此时,圣驾一行,已经到太平镇。皇帝一高兴,大摆銮驾,浩浩荡荡出动了数百人,禁军明盔亮甲,全副武装,仪仗队锦衣华裳,旌旗蔽日。黄龙伞、雀金扇簇拥着华贵轩昂的高大马车,幢、幡、麾、纛、旗、铖、星、瓜、杖在六月的阳光下闪闪生辉。

队伍进入太平镇以后,銮驾车队震得石板长街隆隆响声如鼓如雷,百姓们来不及闪避便都跪伏街旁,街边三步一岗五步上哨的军士更显得长街肃杀,万人齐拜。

朱元璋望着远处的十里荷塘,心里叹息,自从皇后辞世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太平镇,此时望见依稀熟悉的景色,不由又想起刚刚孝陵中看到过的皇后塑像,再想起现在的各种态势,让他本来有些舒缓的心情又显得沉闷起来。

“允炆,你真的认为有和朕叫板的资格了吗?”朱元璋心里想着,他当然希望孙儿有这个资格,但是生性不认输的性格又使他不甘心大权旁落,朱元璋喜欢那种生杀大权在握的感觉,不希望被人左右自己的思路。但是这个时候,也正是他自己要做出选择的关口了。

PS:可能有大大觉得这场斗争有些突然,朱允炆有些不自量力,其实虫子在安排猪脚下江南的时候,已经开始筹谋了,大家不妨继续看看,肯定是猪脚胜出,但是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容虫子卖个关子。

另外,照旧推荐朋友的书,大家都是新人,互相帮助,支持作者就是在支持自己的眼睛,谢谢大家了。

[bookid=1534064,bookname=《星海龙舟》]

第一百零九章 谁在局中

当东方那轮红日的初晖将紫禁城内照得一片鲜红。(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

奉天殿偌大的广场内异常静谧。从丹墀到奉天门中间的道路两旁,肃立着盛装仪卫,一个个纹丝不动,犹如石雕。油亮的铺地方砖,洁白晶莹的汉白玉栏杆,紫红色的高高宫墙,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琉璃瓦,金碧辉煌的奉天大殿,屋脊上栩栩如生的行人走兽……在初晖下显得格外壮观,威严肃穆。

建造至今已二十余年,依然显示出勃勃雄姿,亮丽堂皇。因为它代表着大明王朝的威严和皇家的体面。

大殿前静候着朝见的群臣,也沐浴在这初日的光辉中,尽管自从皇上去孝陵拜祭皇后那天起,一连六七天没有上朝,文武百官便有着种种猜测。皇帝可能去龙兴之地皇上故里濠州拜谒祖陵,可能因年岁日迈操劳而御体欠安,也可能因对驸马欧阳伦的案子被安庆公主困扰而厌上朝堂…….。

刘三吾、张信等人自然也接到皇上召见的谕旨,不过从脸上都看出了各自的忐忑,自然心里也十分激动。想到一会面见皇帝奏报后的结果,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行色,浩然气概。

不管在等候的百官如何猜测,乾清宫西阁内,朱允炆和朱元璋一立一坐,在那里想对无言。

“朝里近日可有无大事?”

见到问及,朱允炆上前一步,十分恭敬的奏道:“皇祖父放心,各府都无大事。各地奏章孙儿也都做了批复,稍后会向皇祖父禀报,而且今日早朝之上,百官也会各有奏本,等待皇祖父裁决。”

难以释然,两眼盯着孙儿,呆了片刻,又问道:“朕命刑部修订《大明律》可曾完毕?”

“刑部尚书吕宗艺前日奏来,称近日即可完成。”

这种没有营养的一问一答,朱元璋自己都感到没有什么意思。攒了攒力气,侧脸转而看向窗外,好像是在观察着时辰,半晌才说道:

“朕乃开创之君,主政于乱世初平之际,只因奸佞不法之人刁顽难驯,居功骄横之辈充斥朝中,刑法不得不避轻倚重,虽早有《大明律》,亦常法外用刑,都是时势所使。如今开国已近三十年,人心已定,朕命有司修订《大明律》,意在删繁就简,减刑施仁,今后禁止法外用刑,均以此律为准。”

“皇祖父治国审时度势,孙儿铭记在心。”

朱元璋停了片刻,又道:“法律,关乎国家成败兴亡,新修《大明律》虽免了黥面、削鼻、跺脚、阉割等刑,所订律条须从严执行,上至朝臣,下至百姓,皆知畏惧,国家社稷才能长治久安。”

朱允炆连连点头称是。

这时,一缕初晖照入西阁,挥洒在朱允炆的身上,在阴影中的朱元璋骤然眼前一亮,仿佛好久没有见过孙儿一样,就那样呆呆的盯着,好久没有说话。

已经二十岁的朱允炆,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身穿红袍,盘领窄袖,袍的前胸后背及两肩皆绣织金色盘龙,腰勒玉带,足登皮靴,显得俊逸如同一个儒生。但是配合着瘦削的身材,清癯的面孔,以及细细的双眉下闪着充满幽邃的目光。使朱元璋看着看着,骤然心里一软,因为他又想起了太子朱标,曾几何时,标儿也经常如此站在自己面前,也是如此的对自己说话。

现在转眼间,标儿已经辞世五年了,而孙儿渐渐的长大,犹如当年的标儿站立在自己面前,以前总是将孙儿看成一个无知的孩童,心里担心不已。可能也只有这一会,朱元璋才看到孙儿真真正正的长大了。

“你的病好些了吧?准备的怎么样了?”看着孙儿瘦削的身材,朱元璋尽管猜测到前一段时日孙儿是假病,但还是关心的问道。

“谢皇祖父关心,孙儿已无大碍,其中也是刘夫子替孙儿操劳不少,才是孙儿恢复的如此迅速。”

提及刘三吾,朱元璋不由闷哼一声,虽然是自己的孙儿,虽然自己也准备将大统交与允炆接掌,但是那种被人违背的感觉还是让他心里十分不快。为了抑制怒气而分散注意力,眼光随意的一瞟,却看见门口站着的太监正犹豫着想西阁内张望。

不由大怒,喝道:“这死阉货,偷偷摸摸的看什么,有什么事情还不快给朕奏来。”

那太监唬了一跳,像被雷击了一般猛的趴倒在西阁门外,由于太急,头险些没有碰在门槛上,又是一身冷汗。忙回道:“圣上,现在已过辰时,大臣们已经在奉天殿前侯了一个时辰,奴婢在想陛下准备什么时候起驾,所以多看了两眼,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朕什么时间起驾,需要你这个阉人操心吗?”朱元璋将不能发在孙儿身上的怒火全部都关注在眼前的这个太监身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违反朕所制定的内宦不得干政这一条,来人…….。”

一声呼喝,不说外面的侍卫应声,那太监更是如同一滩软泥,吓的魂飞天外。朱允炆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虽然他对太监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单凭这个太监只是想问问什么时间起驾上朝,就被冠以干政的罪名,明着看有些牵强,而其实怒火全因为自己而起,心里有些不愉。

他知道朱元璋最忌恨内监干政,曾教导朱允炆说:“朕观周礼,阉寺不及百人。然后世竟有增至数千者,因重用而致生乱。这些人只可用作洒扫,听候使唤。除非有特别事一定要配备太监者,一定不能多用……这些太监,千百之中好的只有一两个,坏的常有千百,倘若用作耳目,则耳目皆蔽;用为心腹,断为心腹之疾,对这些人,驾驭的办法便是叫他们畏惧律法,决不可使之有功。畏法则自能检点而受约束,有功则便要骄慢放肆。”

更是亲眼见过几个曾经随侍的老太监,就是因为偶然在皇上面前议及政事而被苛斥疏远,不再重用。皇上还下了一道谕旨:“内监不准读书识字。”洪武十七年铸铁牌悬挂内宫:“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犯者斩!”并诏谕朝臣,任何人不得与大内太监交往和文字接移。

在朱允炆眼里,除了那个失踪了的老太监德阳外,这些太监甚至连出宫也是不可能,不过看今日的态势,看上去无论讲情或者是放任不管,这个太监都是免不了一死,朱允炆心里也只能叹其命歹。

也不多言,也省的万一在引起朱元璋的长篇大论,不但救不了这个太监,而且还会连累自己的耳朵受罪。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个念头一起,朱允炆才发觉,自己自从决定挽回科举风波所要牵涉的人后,心肠也变得硬了许多,做事也有些不计后果起来,为了引起朱元璋的注意,不惜拿着欧阳伦和郭英之事作为筹码。

其实,别说是皇亲国戚,就算是朝廷大员,只要在三品以上者,像郭英等人所犯的错误比比皆是,好像已经成为了官场上的一个定理,朝廷俸禄微薄,养家糊口尚可,但是要礼尚往来,就略显不足了,所以几乎有条件的官员,多多少少、明明暗暗的都有一些产业,有的是借助亲属的名誉,有的是家人在负责在暗中操持。已经成为了大明官场的潜规则。

而这次自己得到欧阳伦的投效,对于宗室之内的往来有了一定的了解,虽然这次的弹劾包括欧阳伦在内,但是由于自己海关的建立,所谓的殴打兰县河桥小吏只是他凭借后世记忆而编造出来的一个理由,随时可以推翻的理由,而朱允炆此次的目标,正是现在大明表面上硕果仅存的元勋武臣——郭英。

有了秘密的冯胜、傅友德和杨杰带走的王弼,郭英的存在已经成为了朱允炆提前监国理政的最大障碍。

由于双重国戚的身份,郭英被召回京师,一向为耿炳文搭档的他没有因为外戚的身份而削去兵权,非但如此,而且后来者居上,越过了耿炳文而成为了禁军统帅,总领京畿诸卫。而这一切,对于没有丝毫兵权的朱允炆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关于这一点,卓敬曾经在郭英执掌京畿的时候就提醒过太孙殿下,并提议用联姻的方法巩固双方的关系,朱允炆也慎重的考虑过,想着让刘三吾去说亲,要自己的弟弟娶郭英的小女儿,但是被礼貌的拒绝了。

理由是辈分不合,想想也是,郭英的妹妹是贵妃,儿子是驸马,这还算是合情合理,但是如果朱允炆的弟弟娶了郭英的女儿,那可能就有些乱了。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耿炳文的儿子就娶了朱允炆的姐姐江都公主,可能,有郭英在的一天,耿炳文只能再征伐时位居其上,只要回到京师,郭英就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除了联姻之外,也尝试过用别的手段来笼络郭英,但是都是不软不硬的被谢过,从那以后,朱允炆才明白,郭英或许是朱家大明的忠臣,但是绝对不是自己朱允炆的忠臣,可能朱元璋不在以后,他会忠于新的皇帝,但是朱允炆已经不能忍受朱元璋这种喜怒无常以及专断独行了。

思索到这儿,朱允炆才起现在的处境,猛的回过神来,居然发现那个太监仍旧好好的跪在那里,而老朱却是一脸释然的望着自己。

忙整了整脸色,拱手朝朱元璋奏道:“皇祖父,不宜让朝臣们久等,您离京也有一段时间了,大臣们也需要皇上的教诲。”

默默的站起身,却没有接朱允炆的话题,只是朝着刚才差点没有丧命的太监喝道:“还不快先行准备,难道非要朕杀你不成?”

太监叩头后飞奔而去,朱允炆跟在朱元璋的身后,慢慢的走出乾清宫的西阁,在环侍之下,往奉天殿而去。

PS:今天小区断网,是在网吧传的,有些晚了,请各位大大见谅,说一个问题,紫禁城只是后人冠以皇宫的称谓,其实南京也有,而且发掘出了遗址。大大们搜索一下“南京紫禁城”,就可以知道南京紫禁城是北京紫禁城的前身,明代的皇宫,既喻为紫宫,又是禁地,故旧称“紫禁城”。

另外,本书一般YY,不喜误入者虫子道歉,不过不要在书评区喷虫子好吗?就算是喷,虫子也开了帖子,请在那里发,别的地方,虫子反正是虫子,看见了照吃不误。先道歉啊。

第一百一十章 朝堂

当鸿胪寺官宣示上殿后,群臣鱼贯而入。(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朝觐大礼一毕,张信就急不可耐地想走出朝班。但朱元璋却首先开了口,言道各位爱卿的奏折,皇太孙已经览阅批复,未决之疏已由朕御览。现决定如下:

黄河水患要严防决口,务须加固堤防;汉、沔流寇又有抬头之势,着李景隆密切注视贼寇动态,准备讨伐荡平……。

置行太仆寺于山西、北平、陕西、甘肃、辽东。考虑西北边卫所畜马甚蕃息而禁防疏阔,乃设行太仆寺以掌其政,山西、北平、陕西每寺设少卿一人、丞三人,甘肃、辽东每寺设少卿、丞各一人,择致仕指挥、千百户为之,每寺设首领官一人、吏三人…….。

凉州等卫十有一屯,军三万三千五百余人,屯田万六千三百余顷。凉州、西宁、永昌、肃州、庄浪连年丰收,以十之二输官,八分给与士卒。因为甘州、山丹等六卫地寒,四月雪消,方可耕种,比苗始秀而霜已降,军伍们以缺食为病,请以凉州等卫输官粮储济其不足。特准其所奏…….。

朱元璋在帝位上说的开心,群臣面面相觑,但是不敢多言,因为这其中大部分奏疏已经被皇太孙以监国之名批复发还执行了,难道太孙殿下没有给陛下说及,却只见朱允炆恬静的坐在左侧下首,眼观鼻、鼻观心,脸上竟然带着一丝微笑,有脑子转得快的,已经想到,皇帝毕竟年岁已高,显然有些啰嗦恋权,可是谁有敢说些什么,只好在那里听着。

慢慢的,朱元璋的话速缓了下来,可能也感到了群臣的气氛,但是已经说及东宫詹事府右春坊司谏袁实建言三事:

其一,往年府、州、县三学同于岁贡生员,所以经学不明、未知文理者日众,宜改天下生员定额,府学四十名,州学三十名,县学二十名,府学一年一贡,州学二年一贡,县学三年一贡,其充贡虽少而储材实多,以蓄其材。其二鸡鸣山下国子监,首建彝伦堂,次建六堂,至于厢厨、馔舍、室房,罔不周备,而自国子监至珍珠桥,狭隘污秽,乞命工部相度开道,便其往来。其三,将军侍卫人等,皆出于农亩,知节义者少,乞命史官摘取历朝忠臣烈士事迹,编类成书,命官讲解,使其知忠君报国之义、事上死长之节……。~~~~

当听到皇上讲到了东宫詹事府的奏疏,因涉及生员、官学,不由不想起了上个月的科举风波,众人的心都紧张起来,下首站着早已攥拳忍耐很久的张信终于按捺不住,一反多年来稳健沉着的常态,疾步走出朝班趋步御前,奏道:“启奏皇上,臣翰林院侍读学士张信…….”

朱元璋仿佛已经忘记了他之前的吩咐,有些不耐似得打断张信,反问道:“张侍读,你有什么奏报,可有奏本呈上来?”

张信伏地奏道:“圣上容禀,臣遵旨复审落榜试卷,已经完毕。”

朱元璋眼睛一亮,看了在一侧的朱允炆一眼,问:“从中甄选出多少北方士子?”

“落榜试卷虽多,臣等仔细评阅,确无一人可选。”

朱元璋脸色骤变。张信见皇上不悦,忙从取出准备好的试卷若干,高高举过头顶,奏道:“臣等愚钝,这是从中选出的上等试卷,现呈与陛下。”

没料到张信早有准备,朱元璋顿时恨成一团。这也是最坏的结果,而且他也不相信,地域辽阔的北方,难道真的找不到几个可以媲美南方士子的人物,心里已经认定张信必是与刘三吾同居翰林院,出于同袍互相包庇,一起来应付朝廷,要不给他们点颜色,谁还有畏惧之心!

这其中肯定还有皇太孙的干涉,当时不露声色,降旨:“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若是没有,朕这就下旨着礼部即刻将复审结果张榜公布,若能平息众怒还罢,若平息不了再作道理!”

见此情景,礼部尚书郑九成马上应声而出,伏地奏道:“臣有下情禀奏……。”

得到允许后,郑九成奏道:“臣于几日携家人偶游乌衣巷,听到有北方士子在那里喧哗,不知究竟,因臣当时着便服,所以凑上去看看为何?谁知却听到了一个天大的谬论,但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爱卿不妨说说是何谬论。”看到郑九成站出来,朱元璋还是算松了一口气,不管自己怎么处理,先听听礼部尚书如何说的。

“当时,当时群情激愤,诸多北方士子都言道今科无望,臣之前还不明所以,但此番看来,这些士子倒是有些先见之明…….。”

本来科举取士就是礼部的事情,谁知皇上今年却是由于连年取士皆由礼部主持,恐怕生出私弊,这次有意改命翰林学士刘三吾主考,因此,出了问题,正是郑九成想要看到的,唯恐事情不再闹的大一些,又得到皇上的密旨让他监督此事。于是平日就让家人同僚暗访北方士子的动向,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能说服圣上相信礼部的理由。

话说到这里,郑九成偷偷瞄了一眼皇上,见并未有不悦之色,才放下心来继续奏道:“那班士子们曾经言道,前番主考官刘三吾偏向江南籍人,皇上体恤民情,命二次复审试卷,北籍士子感恩戴德,谁想张信与刘三吾同为一体,现在坊间盛传,刘三吾为掩饰其罪,嘱咐张信专以劣卷呈给皇上,实有欺君之罪……。”

朱元璋听后,重重的看了朱允炆一眼,随后又慢慢将目光收回,依次从群臣脸上掠过。百官顿时觉得头上像座山似的压来,尽管皇上已经是老态龙钟,单单这一瞥,就如此慑人心魄,直逼得满朝齐文武刷刷低下头去。半晌,百官方听得上面沉沉地说道:

“朕甚失望,不过月余,就敢通同舞弊,蒙骗朝廷,招致民怨沸腾,京师不安!”

听到此言,百官的目光齐刷刷的朝刘三吾望去。

始终未发一言的刘三吾却是紧闭嘴唇,七十八岁高龄的脸上呈现出一片死灰。虽然往日倍受宠信,无奈这回却是辩无可辩,只是带头跪在殿上。纪善、白信蹈、翰林侍讲张信以下官员见了,也全都依次跪下。

朱元璋的眼光再次扫向郑九成,问道:“可有人愿意在帝前对质?”

“有两个举人被举荐为代言,迫切求见陛下以陈禀冤情,现在宫外候旨。”

朱元璋示意身边的太监前去将其引上朝来。不一会儿,在奉天殿外跪候着的两人被引上殿来。虽然不中,但毕竟是读书人,大礼参拜后,一脸镇静,直直地跪在阶下听旨。

朱元璋向下看去,见二人均是青年,生得眉目舒展,落落大方,便问道:

“你二人是何方人氏,叫甚姓名?”

其中年纪稍大的一人奏道:“启奏陛下,臣等二人是山西不第士子王恕、焦胜。”

朱元璋见答得爽利,心里生出几分欢喜,于是问道:“朝廷取士,全凭一纸试卷,朕唯恐阅卷官员有误,另命翰林侍讲张信重审,你等为何仍然不服?”

王恕、焦胜原是拼着性命来觐见天子的,见皇上没有降罪,已是诚惶诚恐,忙又将刚才郑九成之语重复了一遍,说的极为熟络,显然是早就打好了腹稿。

“朝廷机密,朕虽是九五之尊,也未曾听说,你等又何从知道?”

王恕帮腔:“举子中也有颇知内情的,整个京师的北方士子无人不知,都已传遍,臣等不敢有半句编造。”

焦胜又言:“皇上既然宣召,以学生以为,应和我能北方士子所料相差不远,此次复阅,又尽是我北方士子不才,难道天下才子尽出江南乎?”

…….。

朱元璋听后无言,挥挥手,便有太监将二人又引了下去,转过头来,脸上已经是带了一股肃杀之气,连在一侧的朱允炆都能感到其身为帝王的威压。

不再多言,也不再询问,朱元璋咬牙降旨:“将全部落榜举人的试卷调进宫来,朕亲自复审。”

郑九成出班接旨,看到那黑压压跪着的几十名考官,朱元璋脸色显得愈加难看起来,指着刘三吾等人道:“将这干人等,连同那些中举的士子全部交与刑部查勘,朕怀疑其中有舞弊之嫌,七日之内查勘清楚后,再回奏与朕知晓。”

便有刑部右侍郎暴昭出班接旨,还未起身。就听见沉默已久的皇太孙说了一句:“且慢!!!”

百官目光所至,才发现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太孙不知什么时间已经站起身来,朝朱元璋深深一辑,奏道:“皇上,臣也有事启奏。”

也不知为何,随着皇太孙的站起,出班接旨的刑部暴昭竟然又退了回去,刘三吾等人有些吃惊的看着平日温文尔雅的殿下,心里虽然希望能够脱罪,但却是不想看到殿下和皇上发生冲突。因为这样对太孙殿下的前途十分不利,再怎么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也是纲常伦理之所在。

何况评点文章本无一定标准,见仁见智、各有所云原是常情,维持原榜也的确会使人生疑,他们也十分期盼能够通过查勘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第一百一十一章 喜讯

不管朝堂之上诸位大臣是怎么一个想法,看见孙儿站出来,朱元璋倒是松了口气,其实,从开始朱允炆装病不问科举风波之事,身为皇帝的他就知道孙儿的这种不问,反而是对此事关心的具体表现,所以一直在猜测着朱允炆会怎么样为刘三吾等人求情。www.65txt.com

朱元璋也正期望着这个机会,好趁机敲打一下孙儿,告诉他怎么才能作为一个合格的君王,对于朝臣怎么恩威并施,看待事情要如何的纵观全局。

身为帝王数十载,难道不清楚自己所用之人是何等品格?难道孙儿真的以为自己认定是刘三吾等人营私舞弊?

北方地区,在历朝因为诸多因素,都是兵家必争之地,特别是自前唐以后,更是饱受战火摧残,又被蒙元统治了近百年,大明收复其地虽然是众望所归,但毕竟是以武力得之,死于无辜之百姓不计其数,而士子质量也大不如江南人才辈出,这些原因朱元璋心知肚明。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要利用科举取士来笼络北方文人对朝廷的忠心,不错,科举取士是要公正、公平、讲究的是依文取士。但是朱元璋最多考虑的是北方的安定,要安抚北方人士,这就是国之大计了。在政治面前一切都要让步。

而刘三吾、张信等人只从公平、公正的角度上依文取士。当这两方出现冲突时,孰重孰轻就成了大是大非问题了。刘三吾、张信只是一介书生,不懂得政治利益高于一切的道理,抱着死理不放,这是一种偏执,可以赢的可怜和尊重。但作为国君是要坚决把握政治方向,因为政治方向是一个国家的整体利益。所以对于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姑息。

而自己也不是没有给他们机会,让复阅试卷,已经是一个机会了,稍微有些为官经验的人就能看出自己作为帝王的想法,可是仍是出了一个这样的结局,怎么能不让朱元璋心存恼火,身为帝王者,最忌讳的是什么,就是官员们连成一气,杀胡惟庸做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吗?

朱元璋这样想着,反而不着急追究刘三吾等人的责任,静下心来,倒要听听孙儿要说些什么。

朱允炆整整思路,奏道:“皇上,其实今日臣之所奏,与科举之事毫无关系……。”

殿内一片肃静。所有的朝臣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一动不动,躬身鹤立,不敢出声,不敢仰视。就听朱元璋咳嗽一声,清了清嗓门,说道:“既无关系,那又为何阻拦朕查处呢?”

“臣不敢阻拦,不过最近皇上不在京师,今日臣入宫请安时,又由于时间仓促,所以有些事情未能及时奏报,但臣以为是天大的好事,皇上听后,说不定会龙颜大悦,赦免了老师也不一定。<<>>”

“那太孙不妨说说看是什么好事,要是朕心不悦,可要治你欺君之罪……。”朱元璋的心里已经生出了一种不祥之兆,在他的印象中,孙儿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从容过,自己虽然离京,但是在京师中自然也安排了眼线观察事物,可是由于昨日方回,今天又被百官催请,还未来得及了解情况,难道允炆就那么的胸有成竹?

百官也是心里捏了一把汗,难得见皇上这么好的脾气,也幸亏是太孙殿下,换了旁人,在陛下盛怒之际在这里东拉西扯,可能话未说完就被拉出去廷杖了。

“臣要奏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东宫詹事府司直郎从琼州归来,不但寻到了野败,而且在琼州知府吴雪凡的支持下,试种成功,推广之下,可使我大明水稻平均增产两成以上,长此以往,我大明再无饥荒之忧了。”

东宫詹事府司直郎是杨杰在东宫时担任的职务,朱元璋一时没有明白过来,犹豫了一下,当听到可以使大明水稻增产两成后,才省过来说的是杨杰,但是这个喜讯还是让他十分意外的高兴,当时大明的耕地面积为八百余万顷耕地,就算是之忧四分之一数的水田,而江南水田亩产一般单季为四石左右,就算是双季最多为六石左右,要是增加两成的亩产,朱元璋在心里算了一下,一顷为五十亩,一亩一年要是增产一石,那可就是个不可思议的数字了,而孙儿所说的大明再无饥荒之言也非大放阙词。

刚才如鹤立的群臣此时却是已经呆若木鸡了,没有算明白的还在盘算,心思机巧些的,早已经出列赞颂“圣上洪福,天降祥瑞”云云。朱元璋座在龙椅上轻轻点头,虽喜色未能行于表面,但是内心已经对此事增加了几分嘉许。

“那杨杰现在何处?宣他上来,朕要赏赐与他。”朱元璋说道。

但是朱允炆却没有给老朱这个机会,又说道:“司直郎正在朝房等候召见,不过臣还有第二件喜事要启奏皇上……。”

“琉球山南、中山、山北三国合并,并遣国使前来觐见陛下,但礼部郑尚书只遣了侍郎接待,琉球国使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于东宫,未曾想到的是,臣带病接见,却听说琉球国因不堪被海盗骚扰,决定举国内附我大明,从此我大明又增添海外疆土,皇上说这算不算是喜讯呢?”

谁知道这开疆拓土的事情,朱元璋听说,却是摇摇头,道:“海外蛮夷,为利驱使,现在为海盗之患所忧,就决定内附,到太平时又要反悔,何喜之有,回了他们吧。大明可帮其驱逐海盗,但内附一说,就此说过。”

朱允炆并不意外,在此之前,他早已经做好功课,知道朱元璋无意于海外,否则也不会有禁海一说,而且早已将琉球等国设为“永不征伐之国”,老朱又是一个极为好面子的人物,哪能食言呢?当下也不反驳,继续说道:

“琉球国为表示内附之诚意,特献上一份意外的礼物……。”说到这里,朱允炆整整衣冠,隆而重之的又是一拜,才继续奏道:“恭喜皇上,大明良将失而复得,颖国公傅友德在洪武二十六年因追击倭寇中伏失踪,竟然被琉球商船求获,辗转之下,今日方重返我大明…..。”

朱元璋听到此话,才有些失色,竟然从龙椅上坐了起来,紧盯着朱允炆道:“这是真的?”

心里其实也十分紧张,和洪武大帝摊牌,这种心理压力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了的,虽然是老迈的朱元璋,可仍旧是皇帝。朱允炆只能尽量保持脸上的笑容,一副为国为民的模样,回道:“不错,臣原先也不相信,但是见过来人,的确是颖国公,在东宫任职的傅雍与他父子相见,抱头痛哭,好不感人,颖国公虽然在海上饱受风尘,但是依旧康健如故,实乃我大明之幸事也……。”

其实后面的话,朱允炆说也是多余,吃惊后的朱元璋根本没有听进去,朝臣们看皇上可能是因为失而复得的喜悦,但是没有人比朱元璋知道自己心里的惊讶了,要不是傅友德出海失踪,可能已经被自己诛杀了。

可就是那么巧,当时自己刚起杀意,傅友德就出海据说是殉国了,因为当时其子傅雍在东宫效力,没有了后患,所以这几年傅友德已经渐渐淡出朱元璋的记忆,未曾想到又突然说其未死,又回到京师之中,惊疑之下,看到孙儿那从容的神色,虽然已经七十岁了,但是作为帝王的敏锐感觉使他相信,此事和皇太孙脱不了关系。

朱元璋这时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一种被人猜透的感觉的确不好受,但表面上仍是若无其事,心想,你傅友德逃得性命也就罢了,可还敢在京师朕的眼前出现,难道你觉得朕老了,刀就不锋利了吗?

心里那样想,嘴里却笑着说道:“颖国公平安无事,自然是我大明幸事,不知道傅爱卿现在何处,朕多年不见,倒是想见见这个故人了。”

朱允炆心道你想杀他还差不多,连忙回道:“那臣就要奏第三件事情了,还请皇上听了之后息怒,以保重龙体为是。”

朱元璋闷哼一声,挥挥手,似乎连话也不想说了,见状,朱允炆奏道:“臣病愈之后,翻阅都察院奏疏,看到有御史弹劾武定侯郭英,皇上命皇亲会议其责,后沈王朱模、安王朱楹、唐王朱桱、驸马梅殷、陆贤、谢达等六人共赴武定侯府稽查,却不见武定侯的踪影,才知武定侯护卫皇上巡游,为防止朝野之间议论,臣遣东宫宿卫暗访……。”

“谁知,真的查出一些端倪,武定侯近年来蓄养家奴已经逾制超出了三百人,于我大明律法规定之八十人相差甚多,而且擅杀家奴五人,为了对抗皇亲会议稽查,又命家奴分散各地,意图混交是非,欺瞒皇上……。”

“更有甚者,据驸马都尉欧阳伦指认,私茶一案也系武定侯主使,并交出武定侯当初写给陕西承宣布政使甄友仁、提刑按察使张定的书信作为证据,而且据东宫宿卫审讯,武定侯和当初蓝玉一案有涉…….。”

没有说完,朱元璋便恨恨的打断朱允炆的话,才觉察到自己一直在站着,于是慢慢的坐下,才直接问道:“朕问颖国公之事,你怎么尽说一些不相干的给朕听?”

“皇上,这其中有很大的关系……。”朱允炆咽了一口吐沫,鼓起勇气说道:“那郭英犯我大明律法甚重,秉承皇上的旨意,坚决不能姑息,鉴于其一直在皇上身边,所以此事臣一直未敢声张,不过昨夜,臣已经命人将其拘至天牢,听候发落,至于颖国公,臣因那郭英执掌禁军多年,心腹众多,臣怕其属下有孤注一掷、铤而走险之举,特命颖国公率领东宫诸卫携琉球国甲士前往接管京畿大防,以备不测……。”

说到这里,且不说朱元璋刚刚坐下的身子骤然站起,指着朱允炆不知说什么好,但见朝堂之上的百官也嗡嗡响成一团,窃窃私语的不知说些什么。

PS:有些意外吗?朱允炆不动手则已,动手就是必胜,记得虫子说过,面对朱元璋这样的强势皇帝,要么就老老实实听话,要么就要一击致命,猪脚监国多年建立百官中的威信,然后就是等着适当的时机出手。

可能有大大怀疑虫子的构思,言道其实在皇宫大内直接软禁了老朱不算了,这样做是多次一举,虫子认为不然,作为猪脚一向以仁和待人,也是时机增加一些威严,朱元璋老去,控制力大不如以前,既然积蓄了这么多力量,为什么不接机用皇帝立威呢?有什么意见,可以加群参与讨论,群号在简介中有。谢谢死鬼友情赞助。

第一百一十二章 接

大殿中的文武百官十分震惊,不由得都偷偷地窥视着皇帝的表情,白发苍颜的老皇帝软弱地倚着龙椅,眯着的双眼中透着一股谁也说不清的光芒。www.65txt.com微微欠身,喉嗓里轻声发出谁也听不清喃喃自语,似乎想表达什么。

怪不得今天清晨上朝时那个太监敢不知礼数的往西阁内窥望,怪不得孙儿竟然不为刘三吾事先说情,朱元璋这样想着,满腹教导朱允炆的话却都憋在了肚子里不能说出来,这还是朕的乖孙儿吗?

朱元璋紧眯着的双眼不由得开始重新审视一下孙儿,傅友德的事情绝非偶然,若是允炆有意而为之的话,那么之前自己猜测孙儿和燕王等诸藩有着戒心错了,难道孙儿防着的一直是朕这个祖父,想到这里,皇帝的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嘲弄的微笑,轻轻的说道:“难道仅凭一个久离的傅友德就可以接掌京畿,那也太小看朕的禁军了。”

在远处站着的官员未曾听到,朱允炆却是听了一个清清楚楚,朗声回道:“谢皇上关心,臣还有一事未曾禀明皇上,宋国公日前神智已经渐渐恢复,此次颖国公前往接掌京畿,由宋国公和长兴侯随之陪同,拿的有皇上给臣的监国诏书,应该无甚大碍,请皇上放心。”

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朱元璋此时也在无怀疑,大明最后硕果仅存的两位元勋国公全部在孙儿的掌握之中,要是还觉得事情突发偶然,那他就枉自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了。

开始,朱元璋还以为孙儿纠于郭英和驸马欧阳伦之案的原因,是想借此来攀比为刘三吾等人脱罪,谁能想到,孙儿的胃口竟然比想象中大了很多,自然,只要能接掌、整合京畿之兵,再以储君的身份,基本除了除了名份之外,也就等于一个实际的君王了。

等到那时,要赦免刘三吾等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孙儿真的是好算计啊,朱元璋心里暗叹了一声,要是在往前推个几年,或许早就应该看出孙儿的打算,可是现在出乎预料的却是自己。

“擅捕京畿大员,竟然不通知朕,你还把朕放在眼里吗?”

把这句话说完,朱元璋的头不由的一阵眩晕,胸口同时隐隐作痛,心跳得很快。他二十多年前便染上了这种心疾,后来时好时坏,时轻时重,几个御医皆因为他病重时未能及时遏制,受到诛杀,随着年龄愈大,情况也慢慢的差起来。

“皇上,事发突然,只得权宜行事,况且皇上昨日返京,一路舟车劳顿,允炆实在不忍打扰皇上。”

朱允炆从容不迫,回答的滴水不漏,再加上多年的孝顺名声,加上近几年的监国理政所积累下来的人望,倒是引起了一些朝廷士大夫的赞许。事急从权,这是圣人的教化,君子所为,何况身为储君为皇帝分忧,又是份内之事呢。

从暴昭只凭借朱允炆一句话就立刻退下的举动看出,现在朝堂之上的局势已经起了相当大的变化,朱元璋知道,这是自己近几年来少理朝政,和此次由科举风波引起的百官恐慌有关,时刻揣摩自己心事的百官们,估计早就看出自己想借助科举风波打压一下江南文人集团和压制频繁而发的削藩之声。

不过虽然如此,也不能阻挡他的决定,虽然朕已经托政于你,虽然朕现在陷入被动,就算是拼着郭英同罪,也不能任由江南文官一家独大,朱元璋想到,刚刚有些缓和的脸色又渐渐凝重起来。

潮红之色从脸上慢慢扩充到眼中,朱允炆暗自心惊,但也不惧,只待老朱的下文。

“朕知道了,郭英罪有应得,太孙处理的不错,但是刘三吾等人,却也饶不得,不知太孙有何建议与朕呢?”

“武定侯虽犯死罪,但有功于社稷,又有皇上御赐之铁券护佑,所以孙儿并未将其下狱,而是圈禁在府中,待到有司查勘后,若无谋逆之举,则按照皇上恩赐铁劵降禄、夺恩,罪不至死,至于今日刘夫子等人,全凭皇上裁决。~~~~”

朱允炆说完,就后退一步,竟然还不为刘三吾等人求情。不过这个举动落入朱元璋的眼里,心里却是稍感安慰,至少孙儿懂的了置换之法,他明白朱允炆的意思,若是刘三吾等人无罪,则郭英最多是罢职留爵了事,要是自己非杀不可的话,少不了郭英也会被问出来个谋逆之罪。

朱元璋心里冷笑一声,允炆还是太像他的父亲,过于仁慈,如何威慑臣下?现在形势已经尽在手中,还要用区区一个郭英要来和朕置换刘三吾等人的罪责,岂不知身为国君,做事就要不择手段吗?到了此时,还要朕来裁决,难道想借朕手来杀人乎?那就让孙儿看看朕作为帝王的手段。

连片刻都没有犹豫,扬声道:“郭英私蓄家奴,擅杀无辜,借着做寿之名奢侈无度,收受贿赠。论哪一条也该罪,论哪一款也该杀!”

“至于怎么处理,全凭太孙做主,而此等奸妄……。”朱元璋用手指着在大殿中跪着的刘三吾、张信等人,道:“翰林院官官相护,不以公正为怀,反而互相包庇。着刑部将张信、刘三吾等缉拿下狱严加追问…….。”

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不用了,传朕旨意,除刘三吾行将就木,发配云南外,其余统统斩首,以谢天下!”

“原榜统统作废,将试卷调入宫中由朕亲自审阅,另,着刑部捉拿此次中举士子,严加拷问,看看是谁在朝中为其依仗。”

随着朱元璋的一声令下,在外值守的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李瑞栋率领着锦衣卫的大汉将军涌了进来,站在跪着的官员身后。

“将这些奸妄贪官给朕拿下押至午门,待到午时三刻,除刘三吾之外,全部处斩,以儆效尤。”

姜还是老的辣,朱元璋冷笑着想。虽然孙儿已经前往控制京畿禁军,但皇宫只要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那一点用也没有,只要自己不愿意,任何事情也不会左右他的决定。

李瑞栋带头应了一声,却是未动,只是转脸看了看在旁边的皇太孙,朱元璋的心里猛的醒悟过来,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叹了一口气,朱允炆走到皇帝的身侧,温言劝道:“皇祖父,武定侯虽然功勋卓著,但若惹的皇祖父如此震怒,要是有伤龙体,才是罪无可赦的地方,请皇祖父暂息雷霆之怒,待孙儿查明之后再行禀奏。”

朱元璋慢慢将头转了过去,竟是看也不看自己的孙儿,向着李瑞栋森然喝道:“怎么,没有听见朕的旨意吗?”

李瑞栋默然不语,却是也没有执行皇帝的命令,朱元璋的心犹如堕入深渊,一沉到底。朱允炆再上前一步道:“皇上,请三思而行,且臣以为皇祖父最近因武定侯之罪过于愤怒,所以处事方寸大乱。依臣之见,皇祖父不若回后宫多休息些日子,养好身体再临朝亲政不迟。”

遂转身令道:“李瑞栋,速将刘三吾等人押会各自府中,然后遣禁军守护,非得到孤王谕旨,不得令其出府门一步,待到圣上身体康复,再行查明真相处置。”

向朱元璋请求道:“皇祖父,今日早朝,暂时就这样,皇祖父稍作休息,待到事情处理后,臣再想皇祖父奏折具禀。”

能怎么样呢?朱元璋心里一下子空荡了起来,就这样了?看着孙儿宣布退朝,然后文武百官山呼万岁后逐次退出,奉天殿内渐渐变得如同此时朱元璋的心那么空荡的时候,朱元璋已经是陷入了迷茫,这“万岁”还是在称呼自己吗?

失神之下,任由孙儿亲自扶着自己,慢慢走出大殿,已近巳时,奉天殿院内只剩下肃立的仪卫,微风吹拂的旌旗,益发显得空荡、寂静。

一顶六尺九寸高的红板竹舆停在丹墀下,轿子红顶朱漆黄峙,近顶装圆框蛤蜊房窗,镀金铜火焰宝,带仰覆莲座,四角镀金云朵。两根挣亮的金黄色轿杆前后两端均以镀金铜龙头、龙尾装钉,四角吊着黄绒坠,镀金纹门,显得金光灿灿,据说原来的轿饰全是真金,朱元璋说过于奢侈,弃之不用、改用镀金,还在《皇明祖训》中规定后世继嗣皇帝擅自更改。

四个抬舆的小太监见皇帝走来,连忙跪伏,十六个戎装侍卫肃立两旁,二个宫女打着两面雀金扇,一名高大英俊的太监执一柄黄罗伞,朱允炆扶着皇祖父,低声说:

“请皇祖父小心身体,登舆回宫吧。”

“罢了!允炆,你陪朕走走。”朱元璋这时才从惊惘中醒来,一摆手,望也不望一眼,径地绕墙而行,朝后宫走去,朱允炆连忙追上,同时向侍侯的太监宫女们挥挥手,让他们离去。

“看来老朱是真的生气了……。”朱允炆跟在一语不发、怒容满面的朱元璋身后,心里想:“恐怕要换成自己,早就已经抓狂了,在这么短时间内从打击中缓过精神,这份定力确实令人佩服。”

可是他也很无奈自己的举动,朱允炆也很想等到自己登基理政后才开始行动,可是他却发现,自己虽然和后世所知历史中建文帝相比,已经积蓄了相当一部分的力量,而且相信也不会犯历史中建文帝那样的错误,对付朱棣的靖难应该是没有问题,但是他却发现,纵然自己改变了这么多,可是仍旧阻止不了历史悲剧的重演,蓝玉当初他没有能力去救,傅友德和冯胜等人是他曲线挽救的,可是当屠刀再次降临到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夫子刘三吾身上时,他才发现,其实自己什么都没有改变。

历史的车轮还是在按照以前的那个轨迹行驶,不同的是,后世的建文帝是在浑浑噩噩中摸索前行,而自己呢,明明知道结果却是眼看着一件件事情在自己身边发生,有的时候,瞻前顾后甚至连已知的建文帝也不如,让他心里充满着矛盾。

而此次科举风波,看上去是一个南北人才的较量,但是其中是不是包含着其他呢?在内厂探子的调查之下,郑九成、徐增寿和其他一些亲藩官员逐渐露出水面,朱允炆不知老朱是否明白事情的根源,反正这次欧阳伦的提前出场,倒是使他下定了走这条路的决心。

因为欧阳伦的出现,使他看到了历史改变的征兆,在史书中被指责为飞扬跋扈和持宠而娇的驸马都尉,在私茶案没有曝光之前提前找到自己,说明了郭英在私茶案中所处的地位,和能预见到自己危机一样的宣布对自己效忠,使朱允炆才从回忆历史中惊醒过来,原来,自己一直把自己看成历史中那个建文帝,一直小心翼翼的在遵循着自己的记忆前进,原来,事情是有转机的。

朱元璋绕过奉天殿,径直朝乾清宫走去。老朱不言语,朱允炆也只是屏着声息紧随着。他深知朱元璋的秉性,无论是从自己知道的历史中,还是凭着多年来陪伴老朱的经验,他都知道朱元璋不是个能轻易放弃的人,而且,自己也监国几年了,对于权力的认知又增加了几分,这种至高无上的皇权,在谁手中,也不甘心就此失去。

朱允炆果然猜中了皇上发怒的原因。但是他只猜准了一半,朱元璋的震怒,固然是因为孙儿出乎预料的行动而触发,但还有一件事更让朱元璋愤恨,那就是自己培养多年的郭英被人抓住一个这么大的把柄,自己近几年来的安排恐怕又要付诸于流水了。

又走进乾清宫西阁,顾不得脱去朝服,便走到御案前坐下,伸手从镀金笔架上取下一支工管狼毫,朱允炆急忙趋前揭开龙纹端砚,轻轻平放,仔细研好墨汁,退至一边垂手侍立。这是他近几年经常做的工作,当然极为熟络,但就不知道老朱要写什么。

铺开印有黄龙暗纹的信笺,将狼毫在砚池里蘸了蘸,疾书曰:

“皇亲每对裴承祖奏章弹劾郭英一案已复核议裁,朕以为合实。但郭英身为皇亲大臣,有失检约,着郭英反躬自省,引以为戒。都察院裴承祖、景清虽攻计之言辞激昂至于夸张失据,也是侠义肝胆,本意乃尽职尽忠,不予切责。”

然后将其递给孙儿,沉声道:“武定侯不能动,这是朕的意思,你仔细斟酌便是。”

朱允炆接过,不明所以,只好看向老朱等待答案,谁知朱元璋并不解释,而是转口言道:“你能这么做,朕心甚安,原先以为孙儿积弱,处处为子绸缪,但是如今看来,允炆你自有主张,倒是朕多虑了。”

没有想到朱元璋会这般说法,一直不相信其不会这么轻易放手的朱允炆显然是呆滞了片刻,随后朱元璋轻轻挥了挥手,有些脱力似得示意朱允炆可以退下,而后道:“关于监国诏书,朕会再行起草一份与你,望朕的乖孙儿能够善加利用,朕是真的有些累,以后,没有十分特别的事情,就不要再来烦扰了。”

朱允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跪下叩了一个头,说了几句祝福安康的话语后,就默然退出,往文华殿而去,那里有很多人在等待着今日的结局。

乾清宫大门在他出来后,轰然关上,朱元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真的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

PS:还是那句老话,很多人都觉得逼老朱让权是不可思议的,虫子请大家注意,是让权而不是退位,猪脚只是要抓住更多的话语权而已,对于老朱,估计不死就退位,藩王们不个个领兵杀往京师才怪。

关于朱允炆的性格,是被大大们指责最多的地方,但是请想想,一个手里只有文人士子的储君,能做什么呢?只有装傻,还不能装的过头,装傻过头说不定就会被废掉,只能做一些皇帝开心的事情,慢慢的积蓄力量,做到一击即中,可能虫子铺垫的多了一些,但是肯定在后面都有交代,请大家放心。

而且虫子交代了,老朱本来就有意栽培的情况下,这种强势在不触及皇帝底限的情况下,是有可能发生的,老朱这么从容,明显是有底牌在手,虫子之前交代的德阳所率领的锦衣卫之外的力量,郭英的作用,老朱为什么要死保郭英,都会在以后逐渐揭开。请大家期待吧。

最后要说,第三卷已经结束了,看情况,第四卷估计就要上架了,还请大家多多支持虫子订阅,只有好的成绩,才能让作者更加精心的设计剧情,相信虫子不会让大多数人失望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善后(上)

洪武三十年三月,皇帝于清明时节前往孝陵拜祭皇后,归来后又往皇后生前经常游玩之太平镇缅怀往事,连日舟车劳顿加上旧疾复发,遂下旨由皇太孙全权监国,曰:可在奉天殿理政。www.65txt.com

这可是莫大的恩宠,一般东宫监国,大都是在文华殿理政,最多移至奉天殿偏殿署理政务,朱允炆能够在奉天殿理政,也算是皇帝的一种倚重和妥协吧,当然,皇帝的宝座朱允炆还是没有资格踏足,只是在帝位的左侧近处另设一座,但没有了皇帝在背后如针尖锋芒,朱允炆处理事情也安心了许多。

被禁足在府中旬月的刘三吾上书请罪,翰林院张信等人也都上书请罪。本欲和稀泥的朱允炆面对这些自以为很有风骨的文人也是无可奈何,虽然这次逼迫老朱的主旨不是救他们这些人的性命,但是也算是花了一定的功夫,现在云开月明的时候,为什么还偏偏的这样不识时务的请罪呢?这不是逼自己认错,逼老朱杀人吗?

深知文人心理的黄子澄用一句话就解开了皇太孙的疑团:“诸人不愿陷殿下于不孝、不义之名矣!”。

在大殿之上,虽然百官无言,但是谁都能看出皇上的心思是要杀人,而皇太孙为了救人则不惜祖孙差点翻脸,最后虽然挽救成功,却也惹的皇上十分不愉,而刘三吾等人都是认为是自己惹的皇上祖孙反目,以文人的迂腐,当然把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不惜求死来成全皇家的和睦如初。

啼笑皆非的感觉充斥着朱允炆的心理,这算是什么逻辑,不过由此,他对这班文人也产生出一种戒心,动不动就用自己的性命来成全这个,成全那个的,对于皇帝来说也算是一种威胁,而这种人又不是什么贪官,杀之无名,不但成就其一世清誉,而且把自己的形象也给玷污了。

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大明周报》总编解缙前来觐见,同时带来了由苏州六艺书院主事方孝孺所写的一份稿件,题目是《论欧阳文忠公之说》,主要内容围绕着前宋欧阳修对于科举取士的理解所有感而发。

东南俗好文,故进士多;西北人尚质,故经学多。科场东南多取进士,西北多取明经……。

在黄子澄、解缙等人的讲解之下,朱允炆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所谓“明经”考试是以记诵经文为主,而“进士”除重文辞之外尚须发明经文的涵义(经义),二者之间难易不可同而语。

欧阳修坚决主张“国家取士,唯才是择”的原则,有一部分因为他是南人的缘故。所以他还抱怨西北士人的机会高于东南士人十倍。才有“科场东南多取进士,西北多取明经。东南州、军进士取解,二三千人处只解二三十人,是百人取一。……西北州、军取解,至多处不过百人,而所解至十余人,是十人取一;比之东南,十倍假借之矣。”之说。

后来王安石改革科举,废去“明经”,并为进士一科,考试一律以“经义”为主。

这一改制更不利于西北士人,因而引起争议。虽然王安石说:“西北人旧为学究,所习无义理,今改为进士,所习有义理。……今士人去无义理就有义理,脱学究名为进士,此亦新法于西北士人可谓无负矣。”

学究即“学究一经”的简称,指“明经”而言。然而这样一改,西北士人在科举考试中的机会更少了,他们是不可能接受这一辩解的。当时为西北士人说话的是司马光,他强调:“古之取士,以郡国户口多少为率。今或数路中全无一人及第,请贡院逐路取人。”

“全无一人及第”的当然是西北诸路。司马光是史学家,熟悉东汉和帝时期“孝廉”与人口成比例的规定,因此援以为据,重新提出逐路取人的原则。他在元佑主政期间,尽除王安石的新法,终于为西北士人争取到科举制中的名额保障:哲宗以后,齐、鲁、河朔诸路都与东南诸路分别考试。欧阳修“国家取士,唯才是择”的原则从此便被否定了。

当时的西北诸路“全无一人及第”和今日的“所取尽是南人”何等的相识,但是方孝孺在文章中只说了“进士”每出于东南,而“明经”则每来自西北,只是地域上的差异,而非考生资质或者考官不公的结果。

间接和了稀泥,大概意思就是大家都没有错,错的是蒙元侵我中原西北,将文化差异拉的越来越大了,虽然没有指出什么,但是其中的意思朱允炆已经明白了。

命解缙将方孝孺的文章刊发,并附上皇命征诏进言,也就是围绕着方孝孺的文章展开讨论,目的有两个,第一,可以借助方孝孺的名声压制南方士子的反弹,第二,可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使其不再关注于科举风波上。

这手乾坤大挪移耍的相当成功,南方士子由于方孝孺的文章,渐渐降低了对北方士子的抵制,而同样,北方士子看到南方儒林的精神领袖都出面为自己北方辩解,当然也无话可说,双方遂放下对峙,把精力放在往《大明周报》投稿上面。有言语上的冲突转为笔尖上的较量。

就这样,科举风波在如雪花般往《大明周报》编撰部飞去的过程中渐渐消融,洪武三十年五月,经皇上御准后,皇太孙代为下诏,曰:

大明科举会试正式修改成南、北、中三卷;每百名士子中南卷取五十五名、北卷三十五名、中卷十名。-====-所谓“中卷”主要包括边远诸省,四川、广西、云南、贵州。这和东汉和帝降低边郡“孝廉”的人口比例,先后如出一辙。

地区的平均分配不但是会试,而且也同样应用在乡试上面;因此各省名额大致根据人才多寡而有不同,但即使文化、经济最落后的地区,也依然有最低的名额保证。

诏令上并说,皇上感念士子十载寒窗,不忍伤士子报国之心,今科施恩,在所取南卷录取五十一人的情况下,特许今科按照比例,从北卷中再录三十一人,从中卷中录九人作为褒奖,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南北双方士子皆大欢喜,南方士子没有损失,北方士子也如愿以偿,不过朱允炆也没有放弃暗箱操作的机会,在录取中,被郑九成引至奉天殿作证的王恕﹑焦胜二人,以及暗中带头起哄的韩克忠﹑苏文、张麟、王原等等在他的操作下全部名落孙山,被选拔出来的,大部分是内厂发展出来愿意效忠东宫的士子。

朝野上下一片和谐,就连在深宫养病的朱元璋,听到孙儿的奏报,也是很欣慰的笑了笑,吩咐朱允炆,每份《大明周报》刊发,要给他送到宫里看看,之后,就陪着李贤妃等人下棋或者喝茶聊天了。

可就是在这一片和谐中,也透露着一些不和谐的因素,为了回报老朱的配合,朱允炆决定对于郭英只是做了除去其军职的处罚,并降俸一等作为惩戒,弹劾郭英的御史裴承祖接到皇太孙的告诫后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

可偏偏就是出自于东宫门下的景清却是不依不饶的纠缠着不放,虽然没有再奉天殿上发难,但是在东宫求见时,当着黄子澄、齐泰和前来拜见皇太孙的中山王府徐辉祖、徐增寿两兄弟,直接开始向朱允炆发难,矛头直指皇太孙为皇亲遮掩,丝毫没有顾忌有旁人在侧和君臣的名份。

就连在下首侍候的傅雍和叶孝天二人也看不过去了,景清是洪武二十五年就跟随太孙殿下,所表现也是中规中矩,曾经被誉为太孙殿下的笔杆子,犯得着为了弹劾一个明知道皇上在护佑的侯爷,而和太孙殿下红脸吗?

但是景清却好似没有这样想,言辞激烈处,简直让一干臣子感到汗颜,要不景清一个言官的身份,估计直接用个罔上的罪名就可以直接打入天牢了。

“臣就不信大树难撼!陛下以猛治国,疾恶如仇,登基以来对于贪官污吏绝不姑息,丝毫不含糊,只要触犯大明刑律,不论尊卑,惩处不怠。武定侯郭英私蓄数百家奴,擅杀无辜,收受贿赂,按律当斩,皇上一定会秉公论处。太孙殿下极力维护,是何道理?”

齐泰在一边忍不住善意的提醒道:“景御史,你别忘了,这可是皇亲会议的公断,并有陛下的御笔批示,你纵算质疑,怎么能质疑道殿下身上呢?”

“我并未忘记。但也深知,那班皇亲之所以为所欲为,症结正在于此,所谓有恃无恐。无论大明刑律如何苛严,彼等哪里看在眼里?犯了法又能怎样?只要不谋反,不篡权,六部三司谁敢擅逮?一律由皇亲会议论究呈皇上圣裁。那些皇亲各有阴私过失,自然结成一气,互相包庇,并且秘而不宣,藐视天下臣民。”

“景御史,你不要太过分,在东宫这里顶撞殿下,难道你真的不把皇威放在眼里吗?”那边黄子澄也忍不住出言斥责道,和齐泰一样,两人皆以官职称呼,也可以说已经不把景清当成东宫旧臣了。

但是景清依旧坚强不屈,终于把在一旁沉默的朱允炆给惹火了,东宫内调教出来的官员,谁知道反咬一口,和自己对着干,光是黄子澄在场还好,徐辉祖和徐增寿两兄弟也在场,刚刚接触两兄弟还没有深谈,就被景清过来破坏了兴致。

看见景清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舌战齐泰和黄子澄二人,不由的一阵火气升腾,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掷了出去,正巧砸在了景清的头上,滚烫的茶水浇在脸上,再加上额头被砸破的伤口血迹斑斑,在场的诸人一下子都惊呆了。

朱允炆指着景清的鼻子骂道:“给孤王滚出东宫,若是再饶舌半个字,孤王一定将你打入天牢,永世不得翻身。”

景清那留着血的眉头一耸,似乎还是不服气,吓的和他一起进入东宫的叶孝天一把捂住他的嘴,将其拖了出去,不过稍等片刻,墙外又传来“臣不服……。”的呼喊声,但总归是进不来了。

朱允炆脸色一片铁青,半天没有恢复,徐辉祖和徐增寿二人倍觉尴尬,最后还是在齐泰和黄子澄二人的引导下,正巧户部尚书郁新奉召来到,才渐渐进入正题。

原来,朱允炆召见徐氏两兄弟和郁新前来文华殿,是想了解一下关于私茶危害的问题,顺便想让兄弟二人为主事,查禁私茶事宜。

抛去刚才的不愉,朱允炆坐定后,吩咐给其余几人赐座,一起了解私茶的产生源头。将近五十岁的户部尚书郁新受宠若惊,他和储君向来无什么来往,而且其手下的卓敬却是东宫中人,正在担忧又朝一日被取代。现在能够得到太孙殿下的垂询,也算是他官位稳固的一个象征吧。

“臣郁新叩谢太孙殿下。”坐之前,郁新突然来这么一手,搞的徐氏兄弟二人很不自在,也不知道该不该效仿。反而是皇太孙为他们解了围,说道:

“罢了,你坐下吧。诸位爱卿都坐下吧,今日是在文华殿上,大家不必拘礼。”

“谢太孙殿下赐坐。”

“郁爱卿……。”朱允炆揉揉刚才因为生气而皱的发紧眉头,看着郁新说,“孤王叫你来,是要问以爱卿看来,茶禁松弛的根谛何在?为什么茶法严厉竟有私茶出境不断发生?”

郁新见朱允炆面色严峻,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还道是为了自己户部的失职。心中发毛,作为户部尚书,私茶出境猖獗他有直接责任,如果认真起来,罢官事小,弄不好还要刑杖加身乃至斩首弃市。他赶快站起躬身一礼,奏道:

“太孙殿下英明,皇上从洪武十五年就可使屡申茶禁,近年来微臣驭之无方,查勘不力,致使茶贩恣狂不法,恳请陛下责罚罪臣!”

“孤王说过要责罚你的么?”朱允炆欠身反问,将揉着眉头的手放了下来,端起了一杯茶,出神的望着茶杯内泡的茶水,这在后世本为十分平常之物,走私这些,利润真的很大吗?而且听说张士诚是贩私盐出身,可使私盐在后世也是屡禁不绝,看来走私还真的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抬头看见郁新还在环手而立,忙说道:“坐,坐下说话。”

“谢太孙殿下!”

郁新回到椅子上坐下,心里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生怕皇太孙找个借口将自己换下,户部可是一个实权部门,皇太孙当然要用可信的人手,自己怎么才能保住位置呢?郁新也是头痛的厉害。

“孤王请你来,是想听听你对严格茶禁的举措。新茶即将大量上市,如不及早防范,私茶出境势必愈演愈烈。”

“殿下,以微臣愚见,严禁私茶出境务从两面着手。”

郁新见朱允炆眯眼不语,好像有些跑神,连忙止住话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吧,孤王听着呢。”朱允炆见状,心里暗自叹息权力的好处,自己还未登基,只是拿住了表面的实权,朝廷大员就要小心翼翼的侍候,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这种滋味还真的能让人陶醉啊。遂后又对在座之人说:“大家都要用心听,一会要说出自己的见解。”

众人连连称是,这时,郁新才继续说了下去:

“第一,番人以乳酪为食,腥膻油腻,如不饮茶,必致生病,因此番人常年需要大批茶叶。以马易茶,本朝早有成法。然番人狡黠,因见与私茶商贩交易之利大大优于官茶,自然暗里诱惑私茶商贩铤而走险。要堵住这条道,首先必须严定窝点,加力驭番。”

郁新顿了顿,见大家都在看着他用心听,于是提高嗓门说:“皇上以天子威仪,慑服四夷。太孙只需奏请圣上敕有司制作金牌印符权作圣旨,规定各路番人纳马数字,按各部纳马多寡,每纳上马一匹配茶一百二十斤,次之配茶七十斤,马驹只给五十斤。番人备马,严令只许与官茶交易,这样便从根本上杜绝了私茶出境之路。”

朱允炆点点头,语意平缓地说:“这个办法可行,还有这二呢?”

见太孙殿下认可,且面显微笑,受到了鼓舞,兴奋地说道:

“第二,重申严禁私茶出境条律。户部拟列茶禁细则,比如严厉打击领发茶引手续中的舞弊行为。无茶引出境一律视为私茶,私茶出境被查出,按数量多少量刑,分斩首、流放、杖罚。关隘不察者与私茶同罪。倘若各地官吏各通外番关隘职司都能各尽其责,执法不阿,则私茶出境之风便可煞住。”

“好,就这么办,”朱允炆从茶几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爱卿回去后制定个详细法则,待孤王上奏皇上细阅后,请出圣旨。”

又了解了一会,郁新告辞而出,回户部拟定茶禁细则,过了一会,朱允炆笑着问徐氏兄弟二人道:“两位爱卿可曾听明白户部尚书方才所说吗?”

“臣徐辉祖(徐增寿)听到了。”两人一起答道。

“私茶贩贼竟敢藐视国法……。”朱允炆面无表情的站起来说道,随着他的站起,在座诸人那个敢坐下听说,纷纷站了起来。朱允炆继续说道:

“私茶出境猖獗,屡禁不止,皇上也在近日屡屡教导孤王,坚决不能姑息,孤王已经请出圣旨,斥责秦、蜀二府发都司官军巡示于西番关隘,协助地方官吏,缉拿私茶出境案犯……。”

朱允炆顿了顿,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孤王思之再三,决定派你二人分别出巡陕西、四川,督查私茶出境。不知道二位爱卿一下如何?”

看上去是询问,其实等同下命令了,徐辉祖毫不犹豫,拱手道:“殿下,为国分忧,乃是臣下的本分,不知道殿下准备让我们何时启程?”

“三日之后,二位爱卿回去作好准备吧。具体有什么想法,写个奏折上来,孤王报于皇上知晓,朝廷一定给予你们最大的支持。”

“三日…….?”徐辉祖吃了一惊没有说什么,那边徐增寿倒是已经轻呼出来,身为老大的徐辉祖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但是却被朱允炆敏锐的觉察到了,问道:“有什么问题?”

“微臣决不辜负圣意,不辜负殿下的厚望。”

徐辉祖斩钉截铁的说道:“此番出巡陕西,一定扫荡私茶,严惩私贩,整饬关隘,使国家与酉香茶马贸易兴旺发达,报效圣恩,振作朝纲。”

但是那边徐增寿却是终于说出来一句:“殿下有命,臣自当遵从,但是我二人都是身兼军职,如果同时离开,恐怕…….。”

“你怕什么?难道京畿之内,少了你们兄弟,就要天下大乱不成?”

这一句话说出,已经带有威胁的意味,要是放在朱元璋这样吩咐,徐增寿绝对不敢说出这一句话,说出来基本上就是死罪,他虽有家传的免死金牌,但是也少不了削职为民,圈禁府中了。在骨子里,还是对于比他们低一辈的朱允炆有些轻视,但是看见此刻太孙殿下的脸上显出阴郁之色,当下也不敢多说,就要告辞而出。

那边朱允炆却示意二人稍待,转头询问徐辉祖道:“孤王不想在京师中看到景清了,不知徐爱卿可愿将其带到蜀王处,让叔叔给他安排一个闲差,也省的在京师中看着怄气,也让武定侯提心吊胆。”

徐辉祖面露难色,摇摇头,劝慰道:“殿下,景大人本是言官,纵然言辞犀利一些,但总归是为大明法制着想,为此殿下逐之,恐今后朝堂之上无人敢言了。”

“言官就可以无视君上吗?”朱允炆提及此事马上就火了起来,指着大殿内尚未干涸的水渍,大声道:“首先弹劾的裴承祖,已经息事宁人,他一个小小的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区区的四品官衔,却要对抗皇威,难道就忘记了君臣纲常了吗?”

看着皇太孙的一脸怒火,徐增寿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看见哥哥还在劝说殿下,灵机一动,站了出来,道:“若是殿下愿意,臣愿意带其往陕西一行,若是秦王处有职司的话,可将其留下,不知道殿下可愿意吗?”

顿了顿,看见朱允炆正在犹豫,遂又说道:“西北苦寒,比之蜀地更甚,让那景清吃些苦头,殿下的气也就消了。”

朱允炆有些意动,看了看旁边站着的齐泰和黄子澄,两人默不作声,其实都是东宫旧人,看见殿下这般怒火,当下那里敢再劝阻。

看见没有人反对,朱允炆笑道:“那就如此,让那景清去陕西喝些风沙也好,那就有劳徐爱卿了,孤王明日就请皇上下旨调度,命吏部行文,暂时未徐爱卿之助手,待到西北之后,再行安排。”

徐增寿大喜,抱拳道:“谢殿下信任,微臣为殿下分忧解难乃是本份,有劳之说,怎么能担当的起。”

事情尘埃落定,朱允炆好似也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送走徐氏兄弟二人后,领着齐泰和黄子澄二人去了观文阁,走进密室,有两人在那里坐着,看见太孙殿下进来,忙起身行礼,却正是叶孝天和景清二人。

这时,齐泰才佩服的问道:“殿下怎么就知道那徐增寿会主动伸手要人呢?”

朱允炆心想,我早就知道徐增寿是朱棣的死忠分子,在后世还是被我建文帝一剑砍死的,不过却是不能对你说。打个哈哈,很随意的道:“这都是参谋处杨蝶的主意,孤王也不太肯定。”

众人见其言语闪烁,知道殿下不愿意说,当下也不多问,大家在那里商量起具体行动步骤来。

原来,傅友德和冯胜、耿炳文在接掌京畿禁军时,在徐氏兄弟这里遇到了阻力,两个人都是都督府的人,而且论起功勋,就算是徐达已经去世多年,但是凭借父萌,两人所掌握的兵卒也不在少数,而傅友德和冯胜也不得不卖徐达那死了还很重的面子。大家商议之下,就决定调开二人,再行整军,等二人回来之后,禁军基本上都在掌握之中,那就算是有威望也无济于事了。

而景清,则是在最早就安排好了,在都察院,曾经有官员向其示好,因为景清此人一向放荡不羁,给人以有可乘之机的印象,所以,景清自告奋勇,要去北平一趟,但是要先和东宫划清界限,于是就参与了裴承祖的弹劾,刚才又在东宫当着徐氏兄弟和殿下争执被砸,而朱允炆料到徐增寿肯定不会放过每一个为燕王招募人才的机会,而且景清是东宫老人,对于朱棣了解东宫部署,有很大的作用,所以就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

~~~~~~~~~~~~~

PS:各位大大们,催更时留点情好吗?虫子还有工作,今天的一万二千字奉上,那可真的是“打字打到自然醒,睡觉睡到手抽筋”啊。总算是完成对“寂寞商道”大大支持的感谢,但是请求大家,以后咱们要催更,以六千字为准,好吗?虫子尽量多更,谢谢大家支持。

另外,在书评区讨论独裁或者是民主的大大们,社会发展的今日,怎么才能治理好国家尚未有定论,咱们何必为了虫子的一本书而争吵呢?不管是民主还是独裁,都是一本书、一本书而已。

第一百一十四章 善后(下)

第一百一十四章善后(下)

且不说朱允炆等人如何部署。但说徐辉祖一路板着脸同弟弟回到中山王府后,徐增寿刚要回自己的别院,但却被哥哥一把拉住,几乎拖着走进书房,在门口时命令亲卫离开,五十步之内不能允许有任何人靠近。然后就一把将门关上,直视着自己的弟弟,好像要询问什么。

徐增寿被哥哥看的发慌,低着头,绕着书案走了一圈,讪讪笑了一声,拿起徐辉祖放于桌子上的一只狼毫毛笔,在手里转了几圈,然后得意的看看哥哥,见其依旧没有反应,仍然是一如既往的看着自己,却是一言不发,自然觉得无趣,将狼毫隔得老远掷入筒中,拍拍手,有些不悦的说道: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难道我又做错事情了?”

徐辉祖见弟弟开头,冷然道:“难道你没有做错事情?你说,今天在东宫,我都回绝了,你为什么要接手要带着景御史。”

见哥哥直接把话引入正题,徐增寿也不再隐瞒什么,但是他一向惧怕这个大哥,也不敢顶嘴,笑道:“为什么,我不是听大哥你的话,为皇太孙排忧解难吗?既然殿下不喜欢景清,就算是我不带走,殿下也会将他贬到别处,可能是琼州也说不定,就算是不贬黜出京,留在京师之中,殿下朝夕可见,以景清的性格,早晚也会招来杀身之祸,带他出京那是为国留贤,磨砺几年后,在返回来可堪大用。有什么错的?”

看到弟弟给自己绕了半天,就是不说实话,还暗暗说自己多心,徐辉祖顿时火了起来,指着徐增寿的鼻子喝骂道:“不要以为你心里打着什么鬼算盘能瞒的了人,你和燕王来往书信频繁。平日又在做些什么,难道我会不知道。你非要把徐家连累的家破人亡才甘心吗?”

“景御史本来就是东宫旧属,纵然现在太孙殿下不喜,你也休妄想把他引荐给燕王,这样做对你,对燕王一点好处也没有,你给我记得,现在既然已经定论让你带着景御史,那你就乖乖的给我带着,不要乱说话,要是让我听见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讲你的是非,别看你现在是左都督,回到家中,我照样打断你的腿。”

别看平日徐辉祖默不作声,且面相白皙,甚至有些秀气,除了身材比弟弟略高一些外,则远不如长相肖父的徐增寿显得威武粗豪。但是一发起怒来,几个弟弟都不敢出声,因为一来他是长子,年龄大了几岁。二来,徐辉祖继承了父亲的魏国公爵位,现在就等于是徐家的家主,平日约束家人亲属极严,所以积威之下,徐增寿一般不敢正面和哥哥交锋。

不过今日好像有些反常,徐增寿听到哥哥的指责,脑子一热,竟然走到窗前,把窗户一下子推开,朝着徐辉祖嚷道:“说啊,再大声点,让大家都听到,干脆你上皇太孙那里告状,说我要谋反,让皇太孙也来个一刀两断,大家都清净了。徐家也不用再操心了。”

看到弟弟如此激动,倒是把徐辉祖给弄的愣了半天,一阵清风吹进来,方才的怒气顿时熄灭不少,才想起来,除了一个魏国公的爵位,弟弟的官职其实比自己差不了太多,自己是左军都督府左都督,而弟弟是后军都督府左都督。平日并不相互节制,而且弟弟在后军都督府好像比自己还有建树。

忙走了过来,谨慎的往窗外看了看,幸亏他这书楼是父亲留下来的,建筑在莫愁湖畔。而这间书房窗户又临水而设,往窗外看去,只见碧波荡漾映着脉脉斜晖,哪里有半个人影,这才放下心来。

也不关窗户,已经近六月了,江南的天气有些闷热,刚才两个人几句争执,额头上已经有了出汗的迹象,拍拍弟弟的肩膀,徐祖辉示意让其坐下,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知道你和燕王一向交好,太子去后,你一直为燕王不能被立为储君而感到不平,但是,你可知道这样做,会为我们徐家带来多大的灾祸吗?”

听上去,兄弟二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讨论这个问题了。徐增寿看见哥哥缓了下来,也恢复了平静,问道:“大哥既然猜出来,为什么现在才说?”

“今时不同往日了,增寿,要是你一意孤行。从陕西回来之后,你就搬出去吧,从此之后,你是你,徐家是徐家……。”

“大哥……。”

徐增寿喊了一声,但是徐辉祖根本不让他把话说下去,又拍了拍其的肩膀,示意弟弟听他说。而后者只能暂时不出声息。

“大哥不是怪你,而是如今形势明朗,你若是还凭着义气和燕王的交情去行事,谁能管得住你。但如今徐家家大业大,决不能单凭个人喜好去冒险,所以你若是还坚持,那只有让你离开徐家了。”

“难道燕王在大哥眼里就是那么的不堪吗?”看到和自己素来交好的燕王受到轻视,徐增寿有些不高兴,反问一句后,继续说道:

“那皇太孙现在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当日在朝堂之上怎么对待皇上的,文武百官都看的清清楚楚,难道大哥就不觉得心寒吗?”

原来朱允炆在朝堂之上所为,还是落入了一些有心人的眼里,然后更是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一个理由。

“大哥从来没有那么认为,反而以为燕王有帝王之才,但是你要明白,光有帝王之才是没有用的,当初在大明开国之前,陈友谅、张士诚,甚至是明玉珍和方国珍等人,那个没有帝王之才,也不可能成为一方诸侯,可是空有帝王之才,却无帝王之势,又有何用。”

“什么是帝王之势?”对于这个大哥的学问,徐增寿可是佩服的很,不像他自己,只顾着兵法武艺,对于读书却是没有半点兴趣。听到徐辉祖那番话,不由问道:“难道所谓的挟持天子就是你说的帝王之势,难道现在的软禁皇上也是所谓的帝王之势?以我看,是皇上有意传位于燕王,而皇太孙害怕被废,惊惶之下才做出的举止。”

但徐辉祖却没有回答,因为他对太孙殿下的举止也感到不解,在朝堂之上,为了救刘三吾等人,所作所为还能被大臣们接受。可是接下来的举动,就让知情人感到有些迷惘了。

就在皇上重新颁布监国诏书,准皇太孙奉天殿理政的那几天,从内廷里传出一个风闻,皇上以郭宁妃之兄郭英涉及不法为由,将暂摄六宫的职责交与了李贤妃署理,虽然未将其打入冷宫,但是失宠已经是不可避免。

而且,就在当天,内廷进行了一次清洗,大约有三百余名太监、宫女被调拨至户部的宝钞提举司作为囚工,取而代之的则是有皇太孙由东宫借调的内宦、宫女,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所换掉的除了几个太监首领之外,基本都是皇帝的随身近侍。

这一举动,不但是像徐增寿这样的有心人士,就连一向忠于朝廷的徐辉祖等人也感到十分忧心,皇太孙这是什么意思?看看近两个月的动向,皇太孙被授命全权署理朝政,在此之前,一个发疯,一个失踪的元勋国公就那么突然的出现在京师之中,而且直接就要接掌京畿之兵,在他的眼里,平日温而儒雅的皇太孙骤然显得深不可测起来。

可能很多人的想法和徐辉祖都是一样的,想到这里,徐辉祖定了定神,又嘱咐了弟弟要注意去陕西之后的事情后,便让他离去了。待到人去屋空,徐辉祖倚窗而立,望着碧绿的湖水,思绪万千。

其实,他有很多话没有给弟弟讲,因为他熟知徐增寿的脾性,自己说的多了,肯定一转眼,他就全写信给燕王知晓,那个外甥朱高炽又要来烦扰自己了,而且,自己说的多了,渐渐也算是有了把柄落入燕王的手中,对于徐家是极为不利的。

作为长子,他从十余岁就随父亲一起在外磨砺,看事情远远比弟弟透彻许多,其实在太子病逝后,弟弟的举止他已经看在眼里,在某个时候也曾经暗示过,但是徐增寿根本不听他说。

但是,从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徐辉祖用他敏锐的触觉感到了一些什么,皇上为什么要力挺郭英,身为左军都督府主事都督的他曾经做了一番推算,突然想到郭英除了是宁妃娘娘的哥哥、永嘉公主的公公外,还有一个很少人注意到的身份,那就是辽王朱植的岳父,再从这一点,联想到一些事情。

洪武三十年正月,左军都督杨文被派到辽东“训练军马,仍督屯种”,同时还奉命为建藩广宁的辽王建造王府。

而辽王朱植,是朱元璋第十五子,却是恰巧是太子去世而立皇太孙的第二年,也就是洪武二十六年就藩辽东,成为镇守辽东的亲王。这次杨文奉命“督辽东诸卫士缮治之,增其雉堞,以严边卫。”

“增其雉堞,以严边卫。”

防卫谁?高丽,不可能,李成桂刚刚请封了国号,自顾且不暇,还用的着大明操心吗?防卫蒙元残余,也不可能,前面还有燕王、宁王在挡着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皇帝在洪武二十六年,已经对燕王起了戒心,至少,是已经感觉到燕王的势力太大,已经不放心了。而洪武三十年年初派左军都督杨文去辽东练兵屯种,更是皇上的戒心有上升了一个层次。

通过这些推断就很好解释了,皇上这是在善后,为皇太孙善后,而主要的目标就是燕王,但是弟弟犹自未觉,他又不能把这些道理解释给弟弟听,否则燕王知道后,再提前准备,那自己可就是罪无可赦了。

既然是皇上一直在为太孙殿下善后,就算是太孙做了那么多的事情,皇上依旧要死保郭英,那就证明了皇帝传位之心十分坚决,这一点,相信很多人都能看出来,包括弟弟徐增寿在内,可是为什么还要执着于燕王呢?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但是徐辉祖依旧没有移动半步,借着夕阳的余晖,出神的看着书楼上下的一草一木。

魏国公府是皇上赐予徐家的,在莫愁湖畔依水而建,把京城数一数二的胜景整个都包了进去。而他现在所处的书楼,在外人眼里也有一个称呼,叫做“胜棋楼”。

据一个老仆说,在徐辉祖还在襁褓之中时,有一次皇上召见父亲下棋,而且要求拿出真本领来对弈,父亲只得硬着头皮与皇帝下棋。这盘棋从早晨一直下到中午都未分出胜负,正当皇上连吃父亲两子而自鸣得意时,父亲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奏道:“请皇上细看全局。”

仔细一看,才发现棋盘上的棋子已经被徐达摆成了“万岁”二字。皇上一高兴便把下棋的楼连同莫愁湖的庄园一起赐给了徐家,那庄园就是现在的魏国公府,而那座楼便是他现在所处的书楼。

旁人都称之为“胜棋楼”,但是徐家不敢,无论下棋之事是真是假,直接称呼为“胜棋楼”那就是对皇上的不敬,更何况,父亲一向待人宽厚,家中仆人也尽用一些在战场上伤残的士卒,所以在府中人的眼里威望甚高,关于胜棋一说,也许是家人出于对父亲崇拜而杜撰的也说不定。

总之,坊间传言不可尽信,想到坊间传言,徐辉祖的眉头不由一跳,突然想起他偶然听说的一种传言来,难道弟弟的执着和这个有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京师中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那就是关于父亲之死,相传皇上鉴于父亲功高震主,害怕其在军中的威信无人能比,所以赐了一大碗烧鹅给父亲吃。

而父亲因为对烧鹅敏感,所以平日不吃烧鹅。但皇帝所赐,又不能不吃。结果在涕泪交流之下,把所赐的烧鹅全数吃完。之後全身溃烂而死。另一说法是徐达患了背疽之疾,不能吃鹅,皇上偏赐烧鹅,父亲体会圣意就把所赐的烧鹅全数吃完而死。

吃烧鹅不一定死,但皇帝赐烧鹅就是赐死。所以还有人说父亲吃完鹅没有死,于是服毒自尽了。

反正怎么传,都是父亲是被皇上给害死的,为此,弟弟徐增寿和小妹妙儿,都曾经追问过徐辉祖,但是徐辉祖能说些什么呢?父亲生背疽是不错,但去世于北平,而那时皇上在京师,怎么赐烧鹅,去世之前,徐辉祖曾经受皇命去探望过,不过这些解释在深受传言毒害的弟弟、妹妹眼里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徐辉祖很明白传言从哪里来的,父亲去世于北平,难道当初已经就藩的燕王会不知道详情吗?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种传言和《三国志》里的曹操送空食盒给荀彧,而后者体会到曹操意思后自杀身亡的典故同出一辙,但是如果要是作为藩王的朱棣说了,同时在表示意思愤慨,那就是另外一种分量了。也难怪弟弟、妹妹深信不疑,连自己这个大哥的话也不放在心上。

对于这种态势,徐辉祖感到十分的不安,想通了皇上是在为皇太孙善后,而皇太孙的威望又在逐渐提高的情况下,自己是不是也该为徐家筹谋一下未来呢?

现在的徐家,也正处于风雨飘零的紧要关头,除了自己坚决继承父亲的遗志,效忠于皇室正统之外,另外的几个兄弟呢?

二弟徐添福少年时得病不治而亡,三弟徐膺绪素来不问政事,现在授尚宝司卿,基本很少参合政事,最让徐辉祖头痛的就是四弟徐增寿,和燕王走的太近了,如果燕王别无他想还好说,但是可能吗?从种种迹象上表明,燕王此人绝不会甘居人下,其志不小。

姐姐徐贞静已经嫁做了燕王妃,二妹徐锦儿也嫁做了代王妃,从塞王的角度上看,代王和燕王的关系密切,除了藩王的兄弟之情外,肯定和他们姐妹之间的情谊也脱不了关系,再加上增寿和妙儿。

徐辉祖这才发现,徐家的大半基业都押在燕王身上,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万一燕王自不量力,非要行那不忠不义之举,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不说,父亲一生谦虚处世、对皇上忠诚不二,又不贪不占,生活上谨小慎微所创出的庞大家业,岂不是马上就要随着而灰飞烟灭了。

那可是灭族之灾啊,徐辉祖骤然出了一身冷汗,不行,父亲的心血怎么也不能毁在自己的手里,无论怎么,也要保住徐家的安全。

徐辉祖暗暗下着决心,仔细思量着自己该如何应对,黑暗笼罩了整个书楼也犹自未觉,在那一团漆黑中,紧紧攥着双拳,久久的也没有松开,作为一家之主,虽然才三十岁的他,已经明白该如何取舍,个人的存亡对于整个家族的安危来讲,简直可以忽略不提,但是这个决定又真的让他十分痛心。

~~~~~~~~~~~~~~~~~~~~~~~~~~~

PS:五千字外的题外话,对不起大家了,由于世界杯,今天码字晚了一点,由于昨天没有上架,所以虫子想着今天周末也不会上架,所以就大意了,请大家原谅。

第一百一十五章 皇帝的心

第一百一十五章皇帝的心

梅雨季节中难得的晴天。御花园内姹紫嫣红,牡丹芍药争芳斗艳,杜鹃山茶各展英姿,丁香醉人、海棠绰约、绣球簇燃、紫藤翩翩。招惹得蜂蝶浪至,清风徐来,太液池中的流泉叮当碰撞,银花四溅,清涟中飘忽浮沉的游鱼,嬉戏追逐。

巨大的假山边矗立着八角朱亭,飞檐翘角,金龙吐珠。亭内宽敞明亮,地下铺着厚厚的猩红色的羊毛毯子。每扇宽大的雕花格子窗下摆着檀木茶几并两张铺着绣垫的靠背椅,正对门的一面墙上,九条彩绘浮雕龙栩栩如生。

九龙壁下摆一张黄龙大金椅,两旁铜鹤昂首,踩着九级铺着红毯御阶的最上层。这是皇帝宫中惟一奢华的场所,是朱元璋与皇后、贵妃等御花园游憩之地,皇储及宗室往往在这里聆听上谕,极少数元勋宿将、朝廷大员也是三生有幸才能得到皇帝恩宠诏见于此。

今日则有些特别,皇上召见的是一个山野之民,而且除了几个在在远处听候召唤的太监外。并没有其他人作陪。

王绂,明初大画家,字孟端,号友石生,别号九龙山人。元至正二十二年生,无锡人。幼年聪明好学,十岁已能作诗,十五岁游学邑庠为弟子员。他尤喜绘画,曾师法吴镇、王蒙、倪瓒等画坛大家。明洪武十一年被征召进京,不久便回乡隐居。洪武二十三年后,因朝廷追究胡惟庸逆党事被累,发放到山西大同充当戌卒。

由于他和解缙的关系不错,而解缙也非常敬佩王绂的才华,就向皇太孙举荐,说是以王绂之才充当戌卒是有辱斯文,正巧朱允炆在入宫给请安时,朱元璋表示想画像的念头,朱允炆当时没有做声,让解缙征求王绂的意见,如果愿意,那就可以召其回来。

未曾想到,王绂没有犹豫,立即就答应了,很出乎朱允炆的意料,他本来想到用这种方法拒绝解缙,因为解缙此人,有才是有才。但是容易得意忘形,一旦得势,很容易的就迷失自己的方向,而在朱允炆后世历史中,朱棣之所以赐死解缙,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可不想把一个人才给因宠爱而捧杀。

但是没有想到王绂如此果断,不知道是因为在山西太苦急于脱困,还是胸有成竹,大家为他捏一把汗,只恐他进宫容易出宫难。因为过去几十年里,曾有几位被召进宫画御容的画师因不达圣意,被皇上刑杖甚至杀戮,王绂此去岂非凶多吉少?

不过,王绂倒没有朱允炆、解缙他们那样焦虑。他虽然从未见过皇帝的面,然而朱元璋的面相粗丑素有所闻。他估计那些因绘圣容而遭皇上责罚的画师,要么是画得太细太像,使得皇上羞形自秽恼羞成怒,要么就是过于美饰画得不伦不类引起皇上疑忌而动怒。

现在,当他在御花园咫尺之内亲瞻龙颜,才觉得当今天子果然是其貌不扬:整个脸型恰似一个横摆着的立体的山字。并且面色灰黑中微红,布满大大小小的老人丘斑,那白中夹灰的须眉也显得推淬而散乱。

这模样显得有几分古怪滑稽。难怪画师们作难犯忌了,这副尊容怎么画也难画好啊!不过,他想,皇上虽贵为天子,毕竟也是血肉之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当今皇上天纵英明,威加四海,自然希望画一幅一代天骄的英武之姿传览后世。

王绂略定心神,仰视朱元璋片刻之后,便闭上眼睛默想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天子雄姿。眼前皇帝那横山型的面目上便晃如万壑峥嵘,风雷激荡其间,昭示出万千气象,隐伏着智慧、哲思、杀机和人欲。王绂的眼前掠过这位出身农民的君主那波澜壮阔的一生,那纵横捭阖的气势。于是由衷景仰、肃然起敬、胸怀激荡,欣然抓起大笔,饱蘸浓墨,龙飞凤舞般在九尺宣纸上振臂挥洒。

不到一个时辰,一幅头戴宫中便冠、线条粗犷奔放、雄浑有力的御容跃然纸上:眉如碧空惬月,目似玉宇流电,那肿亮的两只泪囊被描绘成均匀对称,又十分稳健地兜裹着初润刚劲的隆隼,霜雪般的浓密的美髯遮掩了那最难看的伸出翘起的下巴,却给人感觉似瀑布飞泻,仙髯飘拂,嘴角轻抿,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慈祥的微笑。整个形象栩栩如生,似像似不像,既英武果敢神采飞扬威严冷峻。又显得雍容高贵平易近人慈善诚厚。

王绂搁笔,跪伏候旨。

太监将皇帝的画像小心地挂到墙上,朱元璋投目看去眼睛一亮,心中连声叫好。他兴奋地离开座位,绕过跪伏的王绂,走近画像,从左边端详一会,背手走至右边细看,接着伫立正面反复审视,脸上渐渐绽出难得见到的笑容,颔首轻声地自语道:“不错,”又退后几步,眯起眼睛品味一番,大声地迸出响亮的一字:“妙!”回头见王绂仍跪在地上,笑道,“王绂,你起来吧。你画得很好,朕重重有赏!”

王绂伏地叩头:“谢皇上恩典!”

“朕登基以来,画师每画了数十幅御容,朕多不满意。不是把朕画得如一个美貌天子慵慵老翁,便是画成金刚怒目杀气腾腾黑煞神。那都不是朕的实在真容。卿这幅画像却作得高明,似像不像,不像又像。但加是形神兼备。”

听到皇上一语道破自己的原意,王绂慌忙跪下请罪:“万岁殊荣,岂是草民等人等候描绘的出,若有不当,请皇上责罚。草民诚惶诚恐。”

朱元璋叫王绂起来说话,心情高兴之下,又叫太监搬来椅子赐座御案下,王绂受宠若惊,半个屁股着椅,恭听皇上垂询。

“王绂,你说……。”朱元璋靠在黄龙大金椅上。又瞥了一眼画像,向王绂问道:“那班画师不能说技艺不高,可是他每为朕画像,为什么总是画得不像呢?”

“启禀皇上、各位应召敬绘御容的画师,确是本朝丹青巨擘,画界名流。至于彼等所绘却未达上意,草民斗胆直言……。”

“好,你照直说,就是要实话实说。”

“草民以为,他们或过于摹实而疏神情,或矫饰过分而损实在,故而难传皇上风貌。皇上乃天之骄子,九五之尊,英明睿智如日月经天,日理万机似江河泻地。草民虽然之前未曾见过圣上,但心中早已敬铭御容,今有幸亲瞻龙颜,胸中自然画成,笔随心意,心由笔传,一片丹心,苍天可鉴,故而才能使皇上满意。”

“哈哈哈……”朱元璋笑了,笑得很开心:“王绂啊!你很会说话,今年多大了?”

“回圣上,草民今年虚度三十六岁。”

“嗯,三十而立,正是有为之年。朕看过你画的几幅书画,都颇见功力。你那幅《淇渭图》画得确实可以。”

“谢万岁奖励。”

“《淇渭图》所绘墨竹,枝叶倒垂,幽情秀骨,叶肥枝瘦,透露出潇洒飘逸之风。笔意不显拘泥。文如其人,画亦如其人,怪不得你起个雅号友石,又叫什么九龙山人呢。听说有人给你金币作画,拂袖而去。公侯求汝画,馈重金也不屑一顾,有这等事么?”

“草民实不敢张狂!”王绂连忙躬身说,“草民上荫天恩,虽身处江湖,但苦心励志勤学苦练,为的是有朝一为国家所用。对于金钱富贵,草民确是不敢苟取,夫君子宜审所处,轻者若一意贪财,重者将何以待之?”

朱元璋叹息一声,说:“汝一介书生,处江湖之远,尚且明此道理。偏有一班王公大臣,已是荣华富贵,却仍然贪心不足,贪财无度,以至于违……。”

说道这里,猛的省过来他是对谁说话,摇摇头,遂停住不说,八角朱亭内一阵沉默,见皇上突然不说,脸上掠过一丝怒容。王绂赶忙收回视线,心中揣度着是自己那句话说错了,以至于惹皇上生气。

但是见朱元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心中发毛,他知道皇上是一位反复无常的君王,会在突然间变脸,甚至杀人。后悔不该不识趣地在皇上面前又犯了侃侃而谈的毛病…….。

“你下去吧,找皇太孙,在国子监教授书画也可!”

朱元璋终止与王绂的对话,把手一挥,说道。看着自己的画像陷入了沉思之中,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如此刚烈果决,杀人如斩瓜切菜,说一不二。怎么年纪大了,反而这么瞻前顾后。

想当年鞭死朱亮祖父子二人的时间,他朱元璋怕过什么,可偏偏就在这个关口,为了一个郭四,却是心烦了半天,被孙儿打乱了方寸。

随侍太监轻手轻脚为朱元璋换了一杯热茶,他端起茶盏抿了两口,突然好想想起了什么,猛的站了起来,吓的随侍太监赶快趋前,双手搀扶着老皇帝。

圣驾一行绕过省身殿,前边便到了坤宁宫。由于刚下过雨,青石铺就的路两旁的积水还未完全排去,皇城在修建时注意了风水的问题,

以紫金山的富贵山为靠山,

但是由于选址的局限,内廷部分是在被填平的燕雀湖上建造的,虽然采用了打入木桩,巨石铺底,以及石灰三合土打夯等方法加固地基,

但日久之后仍然出现地基下沉的问题,,宫内容易形成内涝,排水不易。

在坤宁宫前的一排柏树下背手踱步,徘徊了一会,只觉得步履沉重,双足如坠铅块,不一会儿便感到累了,身上出了些毛汗。难道真的老了么,他心里想。他看见离他几支开外的太监和宫女们在雨中一声不吭地垂首侍立,连树上的几只黄雀也停止了唧唧喳喳的啁啾,一片肃杀,一片宁静,一片死寂。

近两个月的闲暇,使忙碌惯了的朱元璋有点极度的不适应起来,他没有办法怪孙儿,因为这个江山本来就是想传给允炆的,可是就这么陡然两手空空,却让朱元璋生出一种怨气,方才王绂的话,又使他想起了郭英的可恶,所以才忍不住的往怒由心生。

朱元璋狠狠顿了顿足,暗暗骂了一声,就要绕过坤宁宫,往柔仪殿去,柔仪殿就是所谓的内廷东宫,那里是郭宁妃的住所。

正走着,突然听到坤宁宫门前传来一阵喧哗声,朱元璋转身走过去,见围着一圈太监宫女,竟然没有发现皇帝已经走近他们的身后,站在其间的一个年轻太监正夸夸其谈地炫耀说:“咱家这一身锦衣这一双靴子,都十分名贵,没有五两银子别想买到。”

朱元璋突然发话:“好大的口气!你是哪个宫里的,叫什么名字?”

太监宫女们发现皇帝就在身边,吓得一个个跪倒在泥泞中打颤,那年轻的太监伏地叩头,连声说道:“奴婢该死,奴婢是坤宁宫的尚衣监司坤宁宫的,叫郑和,是上个月新来的,请皇上恕罪。”

朱元璋板着面孔喝道:“不该死也该打!你穿着价值五两银子的新衣新鞋在雨地里走来走去,就一点也不心疼?五两银子够普通百姓三口之家两年的生计了。”

郑和头脑机灵,看见皇帝没有杀意,忙左右开弓地打着自己的嘴巴,说:“奴婢该死,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朱元璋愤愤地问道:“皇后在世时,是如何训谕你每的?说!”

这个时候,该郑和目瞪口呆了,他才多大,皇后已经死了十几年了,而他刚刚通过各种渠道进宫不过两个月,正在使劲讨好宫内嫔妃,那里去了解过皇后如何。

朱元璋看了一下,也觉得有些不妥,环视一圈,又尽是一些年轻的太监宫女,心里又是一阵恼火。这个孙儿,把朕用的顺手的人全部都调走,尽放一些年轻不懂事的人在宫里,自己看着都生气。

正在这时,旁边有个太监连忙奏道:“启禀万岁,皇后训导,奴婢们终生难忘。”

“皇后训导后宫曰:节省俭朴,切不可奢靡侈华。奴婢听说,皇后的衣裳穿破了,缝缝补补洗洗浆浆再穿,从不扔掉。还叫奴婢们收集旧弓旧弦旧鞘洗净煮熟,织成衾绸,做成衣服被褥,馈赠孤寡老人。”

“奴婢还听说,皇后懿旨把裁缝剪剩下的边角碎料,还用有疙瘩有疵点的粗丝制成衣服,用以赐给王妃公主……!’”

“奴婢还听说……”

“够了,但是你们呢?”

朱元璋厉声喝道,他实在是被这么多“奴婢听说”气的不轻。但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郑和等太监宫女齐声回道:“奴婢罪该万死!”

朱元璋拂袖而去,跪在泥泞中的太监宫女半天也不敢动弹,郑和更是如丧考妣,见皇帝往柔仪殿而去,转过了弯,才相互使使眼色,与太监宫女们悄悄地站起来。

看着郑和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旁边方才替他答话的人将他扶了起来,安慰了两句,郑和摇摇头,对那太监道:“景弘,看来以后宫中全靠你了!”

向郑和使了一个眼色,王景弘没有说什么,两人分别走开了。

“叩见万岁!”柔仪殿的太监宫女们连忙跪拜着大声喊道,也是体型殿内的人皇上到了,快出来接驾。

一进柔仪殿的大门,看到简朴的殿门,就想起方才所见太监的所在所为,做了皇帝之后厉行节俭,反对奢侈。龙凤十二年营造紫禁城宫殿时,工匠呈图样审阅,他把图纸中凡注明雕琢考究的部分用笔删去。

宫殿建成后,显得朴素端庄少有装饰,只在一些墙壁上画了许多触卧凉心的历史故事和历代儒臣的《大学衍义》。他的车舆和衣着、日用器皿一概从简,该用金饰的,均用铜代替。

当时连刘基都进言道:“陛下贵为天子之尊,所用饰物器皿当以金制,以示尊贵,况且也不须费多少金子。”

朱元璋记得自己当初回答说:“不可。朕富有四海,岂是吝惜这点黄金?但是,提倡俭约,非身先之,何以率下?况且,大凡奢侈的开始都是从小到大,其必酿贪得之弊。”

他的一件睡衣穿了二十多年,还是马娘娘亲手为他制作的,已经补了几块补丁,仍不愿丢弃,一为惦念马娘娘永怀情思,同时以此现身说法训诫皇亲与臣下……。他不断的敕谕宫人,要节俭,戒浮华…….。

可是现在呢?朱元璋在殿前伫立良久,越想越恼怒,作为皇帝,为什么总是遇见这些浪费、贪墨等事呢?

看看孙儿给自己派来的这些年轻太监,在想想哪郭英让自己陷入的尴尬,此时,朱元璋已经完全忘记了是自己愿意让孙儿监国的,若是他不愿意,就算是傅友德和冯胜领着兵进宫,又怎么能奈何了他。

这点自信朱元璋还是有的,冯胜和傅友德在他的积威之下,可能真的不敢做出对皇帝有害的事情,可是,朱元璋此时全部都忘了,只是把怒火都发泄在此事的始作俑者郭英和刘三吾等人身上,还有孙儿给自己派来的那些不懂事的太监。

“臣妾恭迎皇上!”郭宁妃候在皇帝面前好一会,见朱元璋锁眉沉思,不敢惊动,此时见皇帝抬眼看见了她,赶忙躬身行礼。

朱元璋正在恼怒中,见了郭宁妃,不由得火上加油。

“郭氏,你身为贵妃,你兄弟不法,你说应当如何惩处?”

郭宁妃一怔,哥哥免遭大劫,作妹妹的郭宁妃自然是心中掉下块大石头,自然百般感激皇上的圣恩了。虽然自己被除去了暂摄六宫之责,但是心中也是高兴的,可是皇上为什么又提及这件事情,皇上不是不理政事,而那个纠缠不休的景清御史也被遣往西北巡视了吗?

丈二和尚摸下着头脑,不知皇帝为什么劈面诘责兄弟的事?难道不是郭英,而是另外一个哥哥郭德成,郭宁妃不由心里暗暗叫苦,这家人怎么那么不让他省心啊。于是小心翼翼的说道:

“皇上,那郭德成早已疯疯颠颠,倘若他……。”

“住嘴,我说的是郭四,你往那疯子身上扯什么?”

郭宁妃心中一寒,难道是二哥郭英又犯了什么法?还是皇上的脾气有些反复,毕竟已经跟随朱元璋几十年,稍微一想,便知道端倪了,知道是皇上心情不好,连忙上前温言劝慰,并搀着皇上往殿内行去。

朱元璋斜靠在铺着貂皮褥的躺椅上,震怒之后,觉得一阵晕眩,时好时坏,时轻时重的心疾,又有复发的迹象。尽管御医们一再劝他要清心寡欲,而孙儿也是用这个借口取得的监国大权,可是……。

“唉!要朕清心寡欲,说得容易做却难啊!”朱元璋在躺椅上眯着眼睛,只觉得金花迅叠,不由得又忧虑起不争气的孙儿。

“皇上…..,要不要延请御医上来诊治一下?”郭宁妃小心的问道。

“不用,好了,不说这事了,你且陪朕坐坐,下盘棋吧。”也不知怎么回事,本来是满腹怒火的过来,却是没有发泄出来,也可能是后宫之中,除了马皇后,也就这个宁妃跟随自己的时间最长了吧。

“皇上圣体欠安…….?”

“不碍事,老毛病了。刚才偶觉头晕心跳,现在好了。”

朱元璋欠身站起,宁妃走近想搀扶他,皇帝一摆手,自个儿走到窗边。宁妃招呼宫女将两张檀木座椅摆了个隔几对峙的位置,几上放着镶金雕龙的玉石棋盘,同时将青花瓷罐内的棋子轻轻地倒出来。棋子做得相当精致考究,以极名贵的宝石为材料,磨得光滑圆润,每颗棋子均以九粒芝麻大小的真金嵌入圆面四周边,白子晶莹似雪,黑子漆亮如墨。这是朱元璋最喜欢的物事之一,虽然时常说这棋子棋盘过于华贵、过于奢侈。

“你先下吧!”坐定之后,朱元璋抬一抬手说。

“皇上为君,妾妃是臣,臣妾不敢越礼,请皇上先下。”

“随便对弈,只有临阵对垒之敌,不分君臣尊卑,你举棋吧。”

宁妃夹起一粒白子按在棋盘上,同时抬眼看了朱元璋一眼。

此时的朱元璋笑容可掬,须眉如霜,显得十分慈祥。宁妃太熟悉这张脸了,好比是梅雨季节的天空,刚才还是乌云骤涌,雷声滚滚;一刹时雨过天晴风和日丽。但经验告诉她,就在这晴朗澄明的天空倏忽间又会涌动乌云炸起惊雷降下暴雨,须得时刻小心谨慎。

她十六岁豆寇年华时,在朱元璋率兵渡江后的战斗间隙中,她的父亲郭山甫便将她嫁给这位号称朱元帅的三军统帅。洪武十八年在皇后马娘娘和李淑妃相继去世后,宁妃便掌管后宫了。只是因为朱元璋对马娘娘的深爱和敬意,在她死后决心不再册立皇后,宁妃只能以贵妃身份位尊六宫之首。虽然与朱元璋成亲四十多年,而且母仪天下,但她依然时刻有伴君如伴虎之忧。

“他真的能不分君臣尊卑吗?”下了四五个占先的棋子后,宁妃心里嘀咕起来,她还是不敢相信朱元璋的话。她太了解皇上了,倔犟好胜,刚愎自用,又是九五之尊,虽然和他作了四十多年的夫妻,成了六宫之首,但岂能忘了君臣之礼?只可君赢臣,哪能臣胜君?万一抹了他面子,这位说变就变杀人如拔草的残暴君王,也同样会毫不留情地降罪于她。所以她手指夹着棋子,足下则如履薄冰如踏刀丛。

下着棋,双方无声,其间,宁妃抬头看了朱元璋一眼,那白如严霜的头发眉毛胡子,那满面慈祥……哎呀,想起来了,皇上在决定杀戮开国第一功臣老太师中书左丞相李善长的前一天晚上,便是有说有笑,就是这一副慈颜善眉……她不由得再看朱元璋一眼时,仿佛透过这春风满面的幻影看到了悬于其后的一柄寒光闪烁的利刃,看到了九五之尊的皇上那威严残暴的杀气……。

“难道皇上真的要反悔,对哥哥起了杀心?”

想到此处,宁妃的眼眶中漾出泪水,她赶忙佯装看看窗外,趁朱元璋挥手之际,悄悄地擦去泪痕。

却没有发现,朱元璋也在偶尔瞥向她,好像很有深意的样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估计只有朱元璋自己知道,远方又传来隆隆的雷声,梅雨季节总是这么多雨、这么多雷。

PS:虫子把握一下,还差几个字不到七千字,估计还是按照六千字收费吧,虽然知道大大们不稀罕这些银子,但也算是虫子的诚意。昨天未上架一万二,今天上架还是一万二。这点诚意,能不能向大家要一张月票呢?别让虫子的数据太难看,好吗?谢谢大大们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标点符号

第一百一十六章标点符号

其实就算是朱元璋的脾气不反常。朱允炆也能想到老朱现在是什么心情,在后世中,在县城做一个小官的爷爷退休后的表现,他至今都能想的起来是什么模样,天天如热锅上的蚂蚁,从东到西看上去忙个不停,仔细看却又什么也没有做,经常无意识的就去了老单位,但是回来因为没有人理会而大发雷霆,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一年。

可是如果不出意外,一年后就该为老朱准备葬礼了。

连恢复平常心的机会都没有,朱允炆想到这里,也为朱元璋此时的心情感到难过。人老了,有时候就又像是恢复了童心,这个童心可不是天真无邪,而是喜怒无常。

按照古代帝王的行事手段,留着这么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的定时炸弹绝对是不智的,可是朱允炆也没有办法,开国太祖的威望可不容轻视,先不说在后世中的某某太祖,就说在汉朝时。吕雉那么跋扈专权,不也得好好的对待刘邦。

再说了,朱元璋绝对是一个很好的金字招牌,在自己没有积累一定的威望前提下,每每圣旨或者说话带上老朱的招牌,那真的是屡试不爽。没有人敢轻易违背。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朱允炆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听着来自内廷的眼线的汇报,这是他定期必须要亲自处理的事情,因为对于老朱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实在是不放心。

当听到眼线说道有个太监买一身衣帽就花了五两银子的时候,他已经起了戒心,五两银子是什么概念,虽然没有像老朱说的那样一个三口之家的两年生计只用,但是在大明当时的购买力也绝对超过了二千块钱,一个太监舍得吗?

本开太监在朱允炆的心目中就没有什么好印象,一个生理残缺,在洪武年间又没有任何政治权利的阉人,能有什么追求,唯一的追求估计就是敛财了,可是在朱元璋的严苛之下,他们连收受贿赂的机会都没有,抠门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富到用几千块钱买一身衣服。

仔细问了一下详细情况,当听到郑和这个名字时,朱允炆不由倒着吸了一口凉气,历史中郑和还是出现了,他一直担心着的事情也暴露出来。

看似平静的诸王,手脚已经伸向京师。对于皇太孙这种做法。诸王无一例外的保持了沉默,这不和常理,按照朱允炆想,宁静的后面往往跟随着更大的暴风雨,但一直就是不知道诸王要采取什么性动。

现在可以推断出来了,如果这个郑和真的是后世历史中的那个,就证明燕王的手已经开始伸进紫禁城,那其他藩王呢?埋没在历史中的人朱允炆不可能一个个都记得,但可以肯定的是,晋王、宁王等等无论出于什么心思,都会派人进入皇城查个究竟。

面对老朱那天的反复无常,朱允炆分别从王绂、太监和柔仪殿的宫女中了解到,这种情况非常危险,万一老朱反悔,正巧又被诸王派出的探子知道,来个忠心护主,带出去一张救驾诏书出去。那么诸王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自己这个忤逆的不肖子孙给干掉,至少燕王朱棣是眼巴巴的在那里等着呢?

不过是后世中的靖难清君侧所清理的是自己而已,不行,朱允炆想到,不能让老朱闲着。之前他经常往乾清宫请安,还让王绂给老朱画像,其用意就是怕老朱没有事情在那里胡思乱想,可是现在看来,力度还是太小了。

命令要严密监视郑和等人的动向后,便挥手让那名内厂的眼线下去,朱允炆想了一下,就往观文阁休憩,在他心里有很多办法,不过要找一个适当的借口。

翌日早朝散后,早朝之后,朱允炆召集驸马梅殷、黄子澄、卓敬和刘三吾等到东角门偏殿问对,顺便遣人去请傅友德、冯胜和耿炳文一起议事。

他昨天考虑了一下,想着也许办一个军事学校,让老朱去当名誉校长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既没有实权,又是老朱所擅长的,待到老朱驾崩之后,自己又可以将冯胜、傅友德等人顺理成章的扔进去,也不会让别人感到自己薄情。

百利而无一害,很多大大们的穿越小说中不都是这样做的吗?不过自己用来应付空虚的朱元璋而已。

对于这个主意,朱允炆都觉得自己比较可行,而这次召集众人就是想着怎么迅速的达成目的而已,可是还未等傅友德人赶到,朱允炆眼角余光过处,就发现黄子澄和刘三吾的神色有些不对。

于是和颜悦色的问道:“诸位爱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刚才在朝上不方便说,不妨现在奏来孤王听听。”

犹豫了一下,刘三吾自认是待罪之身,不方便说话。那边黄子澄站出奏道:“臣以为,殿下监国,实不该过于宠幸武臣,我大明立国以来,威加海内,四夷臣服,依臣之见,武臣只宜严守四境,对内还要广修仁德,自可不战而曲人之兵。当舜之时,有苗不服,禹将伐之,舜曰:“不可。上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乃修教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服。只有广施仁德,才能万民景仰,天下归心。”

朱允炆一听,这是什么跟什么啊,但看见刘三吾也在那里点头,不由细品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劝自己不要太过于倚重武臣。

心里一下子毛了。最近愈演愈烈的削藩呼声已经使他不胜其烦,他就不明白这些文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看着老朱退居二线,就马上把原来只是悄悄对自己的提议抬到桌面上,要不是自己制止,恐怕朝堂之上早就形成了一股削藩风。

而今天连自己召集众人有什么事情还不知道,就马上和武臣对上了,估计在这些文人眼里,只要自己接近武臣,那就是国家要动刀兵之兆。

刚才和颜悦色的神情一下子消失了,冷冷的问道:“爱卿知道孤王召集他们来做什么吗?”

黄子澄倔强的奏道:“臣以为。无论做什么,武将往往好持宠而骄,殿下万万不可太过于倚重,若是有事不觉,臣奏请殿下召方孝孺进京,大儒就处民间,那就是朝廷的失职。”

朱允炆腾的一声站起,冷然道:“持宠而骄,原来太常寺卿黄大人还知道什么是持宠而骄啊。”

原来黄子澄虽然由于后世中的悲惨收场,很得到朱允炆的信任,但现在毕竟名誉上的皇帝还是洪武皇帝,所以升迁至太常寺卿,兼东宫侍读,太常寺卿虽然是正三品,却只是掌管宗庙祭祀之事的官。要不是朱允炆信任,根本没有议政的权力。

黄子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殿下说的这些话是极重,但他只有听着的份,过了片刻,刘三吾也站出来奏道:“殿下,黄大人虽然有些逾越,但说的也是实情,老臣也奏请殿下请方孝孺进京。”

姜还是老的辣,看着势头不对,赶快把话题转向方孝孺进京的事情上,朱允炆这才稍微平静了一下,却也没有回答。黄子澄的突然插话,扰乱了他原先的谋划,准备不遗余力地的建设军事院校的事情,看来说出来也会遭到文官集团的强烈反对。

文武不相两立,难道真的就不能调合吗?也许调合了对自己做皇帝没有什么好处,但就怕最后演变成纯粹是为了反对而反对的党争,他所知道的历史中,大明是压制住了武臣集团,但是却是转换成了宦官和文官集团之间的党争,更加可怕。

自己的路还很长啊,中华几千年的历史。自己又比当时的人多了几百年的历史知识,竟然没有可以借鉴的,朱允炆建设军事院校的信心一下子打了一个折扣。

军事院校要建,但是肯定会有阻力,要想没有阻力,那就要让文官集团有些事情做,同时进行,才能举头并进。

过了一会,傅友德等人奉召而入,朱允炆只是略微的问了问五军都督府的接管情况和人员调配问题,并说是想让一部分文官,特别是新晋的士子接受一段时间武职,或者是军事训练,达到强健体魄的目的。

诸人听的莫名其妙,但是随后,朱允炆就让他们几个议着,限时半个月,给自己一个折子,把结果报出来,就扬长而去。

他实在是不想听到两方的争论,说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想法,那就是在以后自己亲政后的要是行的一个军队建立政委的想法,那样可以提高军队的忠诚度,不过一切都要从长远出发,就先让他们争论着吧。

除了东角门偏殿,刚想回东宫,突然脑子一闪,好像想起了什么,捶捶自己的额头,用力的想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到底是什么呢?

隐隐约约觉得和徐辉祖有关,那日,徐达祭日,一般朱元璋都会参加,而今年由于皇帝抱恙。朱允炆作为皇储身份,为了表示对国之干城的敬仰,再加上徐氏兄弟马上就要被自己分别派往四川和陕西两地,估计半年之内是回不来。而自己又正在暗自谋取二人的职司,以便于自己控制京畿禁军,心里也想表示一下对老将军的歉意,于是就去了……。

徐达墓在钟山北麓太平门附近,面对钟山孝陵,取意也是让老将军继续守护皇室的意思。在那里神道长约四百步,拉马侍、石羊、石虎、文臣、武士在神道两侧林立,祭奠仪式由礼部派员主持,也是极为隆重,但是给朱允炆最深印象的,却是那十余米高的神道碑。

据说碑文乃是朱元璋亲自撰写,大学士宋濂所书,记录了徐达一生的活动及功绩。对了,在那碑文上出现了本来不属于大明的东西,碑文中竟刻有标点符号。虽然比之后世的标点符号显得单一简陋,但已经是很罕见了。

朱允炆回来后,专门请教了刘三吾和黄子澄等人,才知道那符号在大明叫做句读,只是在一些文学造诣较浅的人家使用,使文章容易被读懂,刘三吾等人虽然说得隐晦,但是朱允炆也能才出来,可能是碑文是由臣下代笔,怕皇帝看的不太明白,故加了句逗,使其容易读懂。后来将手稿交给工匠雕刻时,工匠不知,将句逗一并刻上了石碑。

朱允炆不然,其实朱元璋由于后天勤奋,虽然文学造诣比之大儒远远不如,但看一个碑文还是能明白的,也可以理解成,为了让前来瞻仰拜祭之人能够很容易看清楚徐达的一生功勋。

那和自己刚才的灵机一动有什么关联呢?

快步又回到东角门偏殿,果其不然,文武双方不知道在争论些什么,朱允炆也懒得去问,他可不想在调合双方上浪费时间,进来之后,众人看他满脸的迷惑,当下赶快住嘴,还没有等行礼请安,朱允炆说道:

“今天就到这里吧,先散了,孤王允许你们可以另约时间,不算私下聚会,刘爱卿暂时不要走,其余都散了吧。”

看到殿下这般模样,诸臣一时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多问什么,都行礼退下了。

待到偏殿上人去,朱允炆就向老夫子请教关于徐达神道碑上的句读的由来,才知道原来在东汉年间,《说文解字》已把“

”“、”正式列为条目,两者配对,是早期的句读符号。然后又听刘三吾又逐次介绍了唐代写本和《金刚经》刻本的也有类似的符号,朱允炆可以推断出可能是因为早期没有句读的原因,所以造成各种不同的经义、学派,然后,中华的标点符号就没有流通下来,只是在小范围的地方运用。

得知详细情况的朱允炆心中不由一阵狂喜,回到东宫观文阁后,足足欢喜了半天,无意中,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转移文人、各界视线的方法,那就是标点符号。

已经回到大明这么多年,对于各方面的情况也了解一些,大明的文人系统基本上都是继承宋时的遗产,也就是程朱理学,不过由于蒙元的摧残,所以程朱理学也受到了一定的打击,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老朱对于文人有种说不出的反感,在其的政治高压下,程朱理学恢复的比较缓慢,而有许多学说却是逐渐露出水面,有抬头之势,有种朦胧的百家齐放的感觉,不过都在暗中的积蓄学派的人才,注重修己教人、又崇尚不争门户、惟务践行的学风,所以从表面上才看不出来,但是如果自己给他们机会呢?

朱允炆想,原来可能是惧怕皇帝的政治高压,所以才这样,如果自己给这些文人机会,他们还会不会保持沉默呢?自古以来,文人相轻,相信大明也不例外吧。

PS:四千三百字外的话,今天就这么多了,昨天居然棒子胜了,心里有些郁闷,但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牵涉今后的剧情,大家看到今天的这一章,有人应该猜到虫子会怎么写,所以困难一点,要大量的资料,而且虫子总是要一个接一个的意外才能挽留大家的目光,所以,今天稍微卡了一些。请大家原谅。

最后,还是说一个老话题,那就是虫子想要月票,大家留在荷包内的月票就不要给大神了,他们也不在乎这一点数目。但每一张月票无疑都是对虫子的鼓励,请大家看看能不能给虫子呢?虫子在此谢谢大家了。虫子保证,收到月票后,会保质保量的加紧码字,如果从上传这一章起,月票能增加十张,虫子保证明天更新一万字以上,以后每增加这个数虫子都会履行承诺的,再次恳求,谢谢!!!

第一百一十七章 洪武大典

第一百一十七章洪武大典

“文章若要好,意明很重要……标点使用好。句顺意明了。小不点儿妙,此歌请记牢。引文特殊词,豆芽上下掀(引号)。文中要注解,弯弯两半月(括号)……命令与欢呼,滴水下屋檐(感叹号)。”

观文阁内,朱允炆把自己默写的标点符号歌诀递给杨蝶,而后者接过之后就仔细看了起来。这是他在后世上小学时就会背的东西,现在虽然忘记了很多,但是相信在大明绝对没有人能找出其中的错误。

在杨蝶看的过程中,朱允炆反而陷入了犹豫,他已经不是刚回明朝时那个莽撞冲动的初生牛犊了,洪武二十六年在苏州的惨败,除了六艺书院和那新式印刷机之外,其余基本上荡然无存。

那次莽撞与其说败给老朱,还不如说是败给了自己,把一些在后世还显得不成熟的东西加诸于一个皇权至上的时代,最可悲的是,自己还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失败是必然的,而现在他用的权力,却还不是属于自己的。而这次的想法,却可以说比之在苏州的动静,大的不是一点半点,之所以召杨蝶过来,就是征询一下其的意见,在想法没有成熟之前,还真的不敢让那些文人儒生们知道。

杨蝶看了一会,有些迷惘,虽然句读早已存在,但是结合于西方的标点符号运用,还是让她一时接受不了。问道:“殿下,这是……?”

朱允炆知道现在给杨蝶讲解也没有用,以杨蝶的过目不忘,自己那点古文知识简直就不能拿出来卖弄,突然灵机一动,提起笔来,写了一行字递给杨蝶,道:“你看看孤王这写的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杨蝶拿过稍微思索一下,就读了出来:“我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

正在想殿下写这些重复的话做什么?那边朱允炆早又写好了几幅标注好分别递给杨蝶。

“我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

一直写了十余幅字,才停了下来,虽然朱允炆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是已经让杨蝶有些惊讶,自以为博通古今的她,没有想到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用句读断开再读出来,竟然会有这么多的意思。不由又重新审视了一下刚才太孙交与自己的歌诀。

这些断句,只是用了两种歌诀上的符号,就可以达到这个效果,正想着还有没有其它断法,就听到朱允炆说道:“孤王之批阅奏疏,观鉴古文断句时,常犯的一个毛病是一边看一边点断,看完了文章,断句也结束了,待回头检查时,又觉得有许多不妥之处。虽然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但是鉴赏古文或许可以,然批阅奏疏却耽搁进度,往往要通读全文,反复钻研,甚觉不便,所以才苦思这断句之法,欲推行全国,但不知是否可行,所以找你过来推敲一番。”

“其实属下乃女流之辈,见识浅薄,殿下不妨召黄大人、刘大人等博学之士商讨,他们或许会有真知灼见,可为殿下分忧,属下又能做些什么呢?”

杨蝶这么说着,声音却是低了下来,朱允炆却是不知道女儿家一天三变,刚才从知道不知道的断句过程中,突然想起了自己与皇太孙的尴尬身份,也不知道殿下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心事,殿下也不知道知道不知道自己身为女儿家的处境。心情一下子暗淡起来,说话也少了几分力气。

朱允炆却没有感觉到,自顾沉浸在思路之中,继续说道:“孤王不是不找他们垂询,而是想着推广此法后,要不要请求皇祖父发出诏书,广招天下大儒,对诸子百家之学进行重新注释点校,以达到文化之统一……。”

杨蝶本来在那里低眉顺眼的边想着心事。便听着殿下的话意,开始还没有什么,听到中央部分身子不由一颤,猛然站了起来,道:“这个…..殿下,此事万万不可。”

“为什么?”朱允炆不由有些奇怪,看着杨蝶这么大的反应,疑惑的说道:“孤王倒是觉得,此事对于天下读书人,和大明教化是一件极为有利的事情。”

“孤王在阅览史书时,已经发现有不同的注释点校,比如……。”朱允炆从书案上拿出一本《水经注》来,继续说道:“你看有这么一句“秦穆公率师送公子重耳围令狐桑泉臼衰皆降于秦师”。”

“你也博览群书,肯定也知道此事见于《竹书纪年》。在《国语.晋语四》和《左传.僖公二十四年》亦均有记述。《晋语四》云:“公子济河,召令狐、臼衰、桑泉,皆降。”“令狐”前着一“召”字,不求甚解者便以为令狐、臼衰、桑泉三者都属于人名。《水经注》改“召”为“围”,有的点校者只将“令狐”理解为地名,而后二者仍认为是人名,所以标作“围令狐,桑泉、臼衰皆降于秦师”。其实,《左传.僖公二十四年》说得很清楚:“〔公子〕济河,围令狐。入桑泉,取臼衰。”“围”“入”“取”三字足以证明,被公子重耳占领的只能是地而不是人。”

“还有“齐国夏伐晋”,事见《左传》,本指“齐大夫国夏讨伐晋国”,但有的点校者竟标作“齐国夏伐晋”,变成“齐国在夏天讨伐晋国”了……。”

朱允炆又拿起来一本书,想继续说下去,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忧虑是正确的,不过这个时候,杨蝶已经从心事中摆脱出来。看着殿下急着证明的模样,不由心里笑了一下,轻声打断朱允炆的话,道:

“殿下如果真的认为可行,就不会找属下推敲了,其实殿下也是心怀忐忑,不知道属下说得对不对?”

像是这样被打断话语,估计也只有杨蝶等有限的几个人能让皇太孙感到毫不在意。看到自己的心事被看破,朱允炆竟然脸都没有红一下,转而问道:“那以你的意见如何呢?”

“属下还没有想好,但是可以先猜猜殿下的意思……。”

杨蝶慢慢的喝了口茶,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殿下此举,第一,是受到最近呼声渐高的削藩困扰,意图转移士人的注意力。就此而言,是一个绝好的注意。不但可以转移视线,而且可以分化士人现在的凝聚力,让彼此呼声不能一致。不知道属下说得可对?”

看到皇太孙点头,杨蝶继续说道:“第二,殿下也许是受到宫中形势的困扰,所有情报皆归参谋处分析,这一点属下也可以看出,皇上最近喜怒无常,心绪不稳,而宫内诸王布下眼线,随时寻机,只要皇上在一时不察的情况下,写下一纸诏书,那诸王也就有了借口靖难天下。而上次殿下所说的郑和……。”

“那郑和孤王也见过,的确是孤王一时不察,没有想到竟然会混迹到宫中……。”朱允炆接口道。

“其实殿下身为储君,以后要执掌天下,哪能顾得了这么小事,属下已经派人详查过,那郑和连同那王景弘,本是周王引进至御马监的太监,平时根本进不了宫闱。上次调换大内太监、宫女,东宫人手不足,只能从十二监中寻觅一些面相老实的携带内厂沿线入宫,几百人的出入,要不是殿下提醒,万万是和燕王攀不上关系的。所以殿下也不必自责。”

“而殿下如此做,无非是想利用皇上的威望,召集天下名儒进京,然后以注释点校诸子百家学说为吸引,一可使民间无遗才,尽为皇家所用。二可削弱诸王的士人拥护力量,使其无幕僚可用,到时间就算是有所异动,只有匹夫之勇,也成就不了什么事情。”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杨蝶停顿了一下,问道:“不知道属下猜的可对?”

朱允炆听候感叹着,杨杰幸亏生的女儿啊,要是杨蝶是个男儿身,估计自己又该日防夜防了,不由审视了杨蝶一眼,问道:“还有么?”

想了一会,杨蝶回答道:“属下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是否能进入殿下雅目……。”

~~~~~~~~~~~~~~~~~~~

“茶税、盐税乃国家主要取财之源,目今陕西、四川私茶愈演愈烈,置朝廷王法于不顾,西番更是猖獗冥顽,内外勾结,通同舞弊,是可忍孰不可忍!你遣徐氏兄弟率领十三道监察御史、六部给事中共同协查,此举甚合朕意。”

坤宁宫中正在榻上休息的朱元璋慢慢的坐了起来,推开正在为自己搓揉双肩的李贤妃,示意他去倒杯茶,然后正对着孙儿慢慢的说道。

“而礼部员外郎黄宝文、浙江市政使参政吴诚、昆明守备金友培等公然以权谋私,恃权犯法,暗与茶商勾结,运送私茶出境,牟取暴利,欺君抗旨,罪大恶极,孙儿杀的也是不错,

“治大国如烹小鲜”,那李耳别的话说的不怎么样,就这句话,朕听着颇为顺耳,要是不把那些隐藏在官场的疥癣之疾找出来去除掉,早晚会成为大明的心腹之患。”

“皇祖父教诲,孙儿受教了。”朱允炆诚惶诚恐俯首应道,心里不自然的想到,明明是夸赞自己,为什么老朱总是显得那么有气无力。

“陕西私茶出境最为猖獗,”朱元璋喘了口气,李贤妃赶忙将热茶递给他,他揭开杯盖,抿了两口,声色俱厉地说,“巡视陕西私茶出境,敕令秦王并陕西大小官吏,雷厉风行,缉捕私茶出境案犯,捉拿之后,无论是官是民,毋须移衙候审,就地一律斩首。这才是孙儿你下一步应该做的,既然主政,就不要怕杀人,贪官杀了,还有士子补上,若是人心失了,那可是怎么做也难以补回来了。”

再次点头称是,朱允炆这才明白朱元璋有气无力的原因,很多事情自己只能说,不能做的感觉,的确是不好受。

“允炆,你陪朕一起用膳吧。”朱元璋看了看时间,挽留道:“下次进宫,让马氏带着朕那重孙过来,朕也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孙儿知道了……。”朱允炆连忙应承道,一直汇报着工作,正想找个由头介入自己话题,这种机会真的有些难得,但又不敢挑明。

朱元璋刚走几步,不觉一阵晕眩,打了个趔趄,李贤妃和朱允炆慌忙上前搀扶。

“皇上!”

“皇祖父!”

“不要紧!只是头晕了下,约摸是躺的时间太长了,又空着肚子。”

缓步走进坤宁宫的小花厅,太监已把筵席摆好,数十样滚热的菜肴摆到镶金边的红木桌上。朱元璋坐到一张宽大的铺着厚厚黄缎绣面软垫的红木雕花靠背椅上。四名值守太监垂首侍立一边。

“你也坐下吧。”看着孙儿坐定,朱元璋指一指身边的座椅对李贤妃说。

“谢皇上恩典!”

李贤妃坐下了,还是有点不自在。那是由于天子至尊,宫廷大礼,李贤妃进宫又晚,很少有机会和皇上共进御膳。

三十六种美味佳肴盛在四种不同形质的器皿里,银碟九只,玉石碗九只,青花黄龙瓷盘九只,还有九只是普通百姓家常用的陶碗。这种粗陶碗是皇帝登基以来坚持破皇家御膳规格而摆设的,意思是吃饭不忘种地人。

在乡下时庄户人家都是用的这种陶碗,御厨们深知皇上的良苦用心,有意将他最喜欢的几样菜放在陶碗里,摆在离他最近的桌面上,摆膳太监揭开菜碗菜盘上的银盖,躬身退下。

三人无言的吃了一会,朱允炆看到皇帝放下筷子,于是也停了下来,用湿巾沾了下嘴角,说道:“其实,孙儿也想让文奎进宫沐浴皇祖父天恩,可是最近天热,而文奎身子骨有些偏弱,所以不敢带进宫来打扰皇祖父休养。”

有所意动,朱元璋悠然说道:“朕是在马背上得到的天下,兵戎一生。可偏偏你们,唉……。”

“标儿小时身体偏弱,允炆也是,可是到了朕的重孙……。”言下之意,溢于表面,大有烦恼之势。

虽然不知道朱文奎是继承了朱标的身子,还是由于自己穿越附身的那一瞬间破坏了基因,朱允炆也很烦恼这件事,但是他说这句话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自己今天来的真正目的,闻言忙道:“让皇祖父忧心了,皇祖父在马背上得到的天下,文治武功,就武功一途,孙儿遍阅历朝史书,皇祖父是无人能比……。”

朱元璋听到前边半截话,正在高兴,但是朱允炆说道一半,骤然停止,虽然已经年迈,但是感觉敏锐的他已经捕捉住孙儿话中有话了。

“那允炆是说朕文治就不行了吗?”

“孙儿不敢……。”朱允炆连忙起身告罪,却是将话继续说了下去:

“孙儿前段时间见颖国公,问及在海外时的遭遇,颖国公曾经言道,他在琉球国曾经协助琉球王室打退过几次倭寇的进犯,也有生擒过倭国头目,问及为何不尊我大明天朝教化,四处掠夺,生灵涂炭时,那倭寇头目却说…….。”

朱允炆迟疑了一下,朱元璋马上追问道:“说什么?”

显然是对此事比较关心,朱允炆吸了一口气,斟酌着话语修辞,道:“那倭寇竟然说,崖山之后再无正统,我大明只是邯郸学步,徒惹笑尔…….。”

“啪”的一声,朱元璋将手重重的击打在桌子上,而朱允炆好像没有听到似得,继续说道:“那倭寇还说,他们国处于东方,乃日出之地,他们天皇才是日出之帝皇,而我大明乃是日落之国,哪有日出帝皇臣服于日落之国的道理……。”

“哗啦”一阵乱想,朱允炆没有想到年迈的老朱火气还是那么大,看着李贤妃拿着双筷子面对着空荡荡的饭桌,满地都是滚动着的陶碗银碟,有些不敢相信似得看着皇帝,心想自己是不是说的过头了。

顺势离开座椅,跪在了一边,连声请罪。朱元璋脸色一片铁青,原来已经显得干涸的胸膛此时却像是吹了气似得鼓起来,一伏一动的,显然是动了真怒。

“朕还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天皇,哈哈……。”显然是怒极反笑,走上来扶起孙儿,问道:“允炆,不知道是朕自大,还是那倭国自大,天皇……。”

到了最后,朱元璋已经演变成冷笑,过了一会,扬声道:“允炆,替朕传旨给燕王,势必要荡平那倭国,为我大明雪此大耻。”

朱允炆头一痛,心道,这次火上浇油有些过头了,有些刺伤朱元璋的自尊心,刚被扶起来的他,马上又跪了下去,道:“皇祖父息怒,孙儿还有话说。”

“说……。”

“允炆详细了解过,那倭国国土不及我大明一个省,人口不过数百万而已,要想灭其国十分容易,但是我大明要加强文治,也是势在必行。天朝上国,除了武力霸道之外,还需要王者之道。”

朱元璋此时好像已经看出了孙儿的目的,反而渐渐的冷静了下来,盯着孙儿问道:“以孙儿之见呢?”

“孙儿想皇祖父召集天下名儒、各方闻人至京师,编撰《洪武大典》,收集宫中珍藏和民间散落的成文资料涉及经、史、百家书、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等著作,以彰显我大明文治,宣扬华夏教化,自可让四夷臣服,天朝上国,不怒自威。”

~~~~~~~~~~~~~~

PS:不知不觉已经五千字了,昨天发了一章后,收到了八张月票,虫子再次感谢各位的支持,在这里解释几个问题,看书评有大大说,本来朱允炆可以做皇帝的,但是虫子这么一写,就主角这水平,连皇位都坐不上,别说等燕王们造反了。这句话也许是对的,但是虫子写东西一般平心而论。

试想,有一天虫子和拳王走在一起,那拳王说,丫的,咱们一起走,在路上我肯定给你一拳,大家试想下,虫子一路能走安稳吗?就算那拳王是开玩笑,虫子恐怕也是提心吊胆的。

无知者无畏。没有人穿越的朱允炆,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前程如何,可以放心的等待老爷子死后登基,削藩,然后再败亡,然而知道结果的人踏上同一条路呢?

另外解释一下郑和的目的,郑和本章中解释了,是早就潜伏在宫里,只是在新旧交替中被选进了坤宁宫,诸王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观察京师动向,各有代理人,这一点慢慢的都会交代。

最后,虫子还是那句老话,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写书有订阅,天天有打赏,时时有月票,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在此鞠躬感谢各位大大的支持,谢谢您的月票,弱弱的再问一句,还有么?明天两更,大约会在中午一点和晚上十点左右,请大家支持。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过渡

第一百一十八章过渡

朱允炆说完要编撰《洪武大典》之语后。未抬头,就觉得老朱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巡视了几个来回,心知老朱肯定在疑心自己的真正目的,而杨蝶为自己出这个主意也正是他原先所想,不过略有私心的想到时自己登基后,用来弘扬自己政绩的工具,现在无奈使用起来,无非有些讨好朱元璋的意思,而其中更深的含义,就是告诉老皇帝说:放手吧,孙儿替你完成洪武之治的名声。

一方面对民间的人才进行再次发掘,以便于今后的文化改革。另一方面提倡文教、振兴学术,加以怀柔。编撰群书可以把大批知识分子置于朝廷的直接控制下,埋头于断简陈编之中,可以使他们钳口不言,无暇多问政事。同时,这样可以增加老朱的使命感,鼓励朱元璋把自己的“文治”也推到远超汉、唐的高峰。因此,用一部“序百王之传,总历代之典”的一统之制作来标榜的盛世,显得非常必要。

朱允炆心里不安。但是却不相信老朱看不出来一点对于洪武之治的好处来,吃定了朱元璋就算是看出自己不想其在插手政事的目的,也不舍得放下这块蛋糕。

坤宁宫的花厅内一片宁静,除了朱元璋、朱允炆和李贤妃外,随侍的值守太监皆跪伏于一侧,地上一片狼藉,但是没有得到皇上的允许,也没有人敢去收拾。

“你去吧,该怎么做,朕一概照准就是……。”朱元璋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转身向李贤妃挥挥手,而后者则会意的吩咐太监赶快收拾残局,然后重新布置膳食。

朱允炆默然,伏地叩头请安后,正要出门,被朱元璋叫住,说:“身为帝王,为达成目的,尽量多用阳谋,否则久之于帝王之道不符,必会损伤王者之气,此言慎记。”

又行礼拜别,朱允炆干脆不再多言,来个默认心事,遂告辞而去。

过了几天,奉天殿上。朱允炆突然宣召,宣皇上谕旨:“天下古今事物,散载诸书,篇帙浩穰,不易检阅,朕欲悉采各书所载事物,类聚之而统之以韵,庶几考索之便,如探囊取物耳……尔等其如朕意,凡书契以来,经史子集百家之书……备辑为一书,毋厌浩繁。”正式下达了修书的敕命。要求非常清楚:一是全,采摘书契以来的百家之书;二是大,备辑为一书,不厌浩繁。

召六艺书院学政方孝孺进京为翰林侍读学士,调翰林待诏解缙为翰林侍读学士,两人共同总裁《洪武大典》筹备事宜,调刘三吾入主《大明周报》,主编辑之责。

奉皇上圣谕,召诸王府长史王景等28人为副总裁,简中外官及四方宿儒有文学者充纂修。缮写三千人。大典编纂时首先采用皇家图书馆文渊阁的藏书,同时又派人分赴各地采购图书,共集中了经、史、子、集、释藏、道经、戏剧、平话、工技、农艺各类图书七、八千种,按《洪武正韵》将所辑图书,一字不易,整部、整篇或整段分别编入。

一时之间,全国震动,这是继殿下编撰《大明百农》后的又一个大的举动,不过原来的百农,只是牵涉民事,很多士子文人都没有将其放在心上,而这次,皇太孙说是宣皇上谕旨,但也是弘扬文治的一种体现。

并在诏书上说明,但凡携家中珍藏孤本入京师朝见的,所贡文献,经过核实价值后,朝廷会给予一定赏赐,或者是恩准参与编修事宜,言下之意,不用科举,光是进献一途,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终南捷径。

半个月后,朱允炆想要达到的效果终于出现了,京师之中,诸官除了忙于政事,其余闲暇时间基本上都被络络不绝来自于四方的拜访人群所缠绕,无非都是一些通过这种门路,或者是门生故友、或者是家乡亲人推荐而来。携带着各种文献请起鉴定后好面呈太孙殿下。

百官不胜其烦,纷纷往东宫诉苦,朱允炆也感觉到不是办法,于是在鸡鸣山国子监附近腾出一片空地,筑楼为馆,名曰百川,取自海纳百川之意,百川馆的成立,大为减轻了官员们的压力,不过,由于人手问题,朱允炆不愿增加朝廷压力,遂命各部司副职轮流值守,排出班次报于朝廷备案,然后按照其尽心程度给予赏赐。

诸事皆定,渐渐步入了正规,在朱允炆的授意下,方孝孺协同解缙和二十八人的副总裁,每隔三日,选定两人入宫向皇上汇报收编事宜,顺便陪着朱元璋说话解闷,以免空闲下来的老朱心生杂念。

最奇怪的就是,宫中那些诸王埋伏的人手。都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任是杨蝶排出的人手怎么试探和监视,都看不到丝毫异动的表现,恐怕要不是老朱那日雨后的突然发威,连郑和的身份也不会暴露。

在没有搞明白这些眼线真实意图的情况之下,鉴于在宫中也得不到十分权威的京师情报,所以只是严密看护,并未作出打草惊蛇之举。而是加快了京畿周边的稳定工作。五军都督府在徐氏兄弟二人走后,接受也比较顺利,清除了在蓝玉案后,诸王在其中安插的人手。到目前为止,五军都督府除了左、右都督不方便更换;都督同知、都督佥事、以中军都督府断事官为五军断事官。基本上都在朱允炆的掌握之中。

现在兵部有齐泰作为随时接替的后备,五军都督府又大部分落入掌握之中,在傅友德和冯胜的提醒之下,朱允炆才明白,是该向朱元璋要兵符的时候了。

这个也是朱允炆一直耿耿于怀,但却不想抬出桌面去谈的事情,兵符一旦交出,对于朱元璋而言,就完全失去了对大明的控制,老朱会有反弹吗?

谁也说不准,但是大明为了防范统军将领的专权,规定五军都督府对军队无调遣权,其调遣之权由皇帝直接掌管;兵部在军队中虽有任免、升调、训练之权,但不统兵。

五军都督府分领在京除亲军指挥使司外的各卫所和在外各都司卫所。凡武职世官、流官、土官之袭替、优养、优给等项,所属皆上报于府,府再转送兵部请选。选定后,经府下达都司卫所。首领官之选授和给由,皆由吏部。其它如武官诰敕、水陆步骑之操练,军伍之清勾替补、俸粮、屯费与屯种之器械、舟车、军情声息、边腹地图文册、薪炭荆苇诸事,移与相关机构会同处理,各府只有统兵权,调兵之权在兵部,每逢战事发生,由皇帝命将为帅,调领五军都督府所辖卫所之兵佩印出征。军还即归印于朝,兵回卫所。

五军都督府和兵部都听命于皇帝,

五军都督府调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兵部拥有调兵权而无统兵权。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相互节制互不统属。没有兵符,只能控制军官不让其有异动,但是要是调遣,却绝对会遭到官兵的抵制,朱元璋疑心甚大,所以定的条件极为苛刻,没有兵符就算是妄动一兵一卒,也算是谋反的死罪,所以要取得将士归心。就必须拿到兵符。

虽然短时间内不会有战事的出现,但无论是出于未雨绸缪,还是为了老朱的心思不再反复,都要及早有个结果最好。

但谁也不知道朱元璋的心思是如何想的,在洪武三十年下半年,恐怕是他过的最惬意的一段时间,闲暇时在宫中种菜自娱自乐,听取方孝孺或者解缙带人进攻禀报大典的进度,抽出时间,也去刚刚建好的百川馆微服巡视,就是绝口不提关于兵符的事情,期间,朱允炆曾经暗示过几次,说要对京畿附近的禁军进行操练演习,要请出兵符,但朱元璋总是不可置否,并不做出正面的答复。

这让朱允炆感到十分的郁闷,偏偏这事又不能巧取豪夺,只能尽量的拖延时间,慢慢的,洪武三十年到了尾声,宗人府正前来请示朱允炆,是否禀报皇上,按照往年惯例,召诸王进京过节朝见天子。

才发觉时间过得真快,眼看着洪武三十一就要到来,历史中,他就是在这一年的五月登基做了皇帝,而洪武三十一年的到来,也预示着老朱的寿命也最多只有半年的时间了,不管六年中,老朱给他留下了什么样子的印象,但是对于自己的回护是亲身体会的,渐渐的,也生出一种怜惜和不忍起来。

但是否召诸王进京,却又成为了比较现实的问题,目前老朱的处境十分尴尬,朱允炆绝对没有软禁皇帝,却给人造成了一种错觉。估计本来就不忿的诸王如果进京见到父皇没有了实际的操控能力,会有什么样子的反应。

就现在,一些有心的人都会想着,是皇上想要传位于儿子,但却被皇太孙所软禁夺权,囚于宫中,说不定已经在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了,而那些埋伏在宫中的眼线就是证明。

想通了这一点,朱允炆刚想吩咐宗人府正去请示朱元璋时话说的委婉一些,争取让皇帝诏令诸王不用进京,可是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情来,遂挥手让其离去,自己却往坤宁宫觐见皇帝而去。

~~~~~~~~~~~~~~~~~~~~

PS:抱歉,这是一小章,本为过渡使用,晚上那一章较为长一些,大约在十一点左右上传,请大家先看看,有什么虫子写的不对,在书评区指正一下,或者加群商量,群号在简介里面有。

最后,虫子还是有声无力的那句老话:虫子想做奥特曼,虫子想打小怪兽。虫子想要月票,看在今天又要更一万以上的份上,大家给几张吧,谢谢…….。

第一百一十九章 晋王进京

第一百一十九章晋王进京

从洪武二十九年寿辰家宴之前那次朱允炆与皇帝的那次谈话后。朱元璋当时也注意了收集诸王在外的动向,从在外诸王府大兴土木、擅役工匠,靖江王府官欺凌指挥耿和等等问题中,亦渐渐感到藩王权重对皇权是个威胁,又想起皇太孙也曾问他:“虏不靖,诸王御之;诸王不靖,孰御之”。

所以在洪武三十年春节到来之际,拒绝了诸王回京觐见的要求,同时又规定:不许藩王同时朝觐,只能一个藩王来朝,平安回到封国后,派人以书信方式报给其他藩王,才能来朝;而且进京朝觐时,留京时间不过十天左右,即遣返封国,以防止藩王与朝臣的勾结。

藩王世子要入侍,这更是含有人质之意。王府废除王府的相傅,升长兄司为正五品,长史由皇帝亲自选派,若王有过,则诘问长史。即长史有监督、规劝藩王之责。

所以当晋王朱棡看到儿子朱济禧出现在自己面前,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朱棡知道父皇的脾气,说话那是一言九鼎的金口,既然说了留世子在京师随侍,那么就不可能在京师之外看见儿子。

可现实就在眼前,儿子不但回到了太原,而且带来皇帝的诏书,命晋王世子朱济禧暂摄晋王之职,原晋王朱棡进京履任,履什么任?就是宗人府令,那个职位自从二哥秦王朱樉暴毙后,就落到朱棡的身上,说实话,也没有什么事情,管理皇室宗族的谱牒、爵禄、赏罚、祭祀等项事务。职掌收发文件、管理宗室内部诸事、登记黄册、红册、圈禁罪犯及教育宗室子弟。

这些事情不是皇帝一人说了算,那就可以有礼部代劳,所以朱棡基本没有在宗人府呆几天就回到封地继续过他的逍遥王爷生活了,可是这次皇帝诏令自己回去履任,而又将儿子安插在摄理晋王之爵,难道父皇对自己已经开始不放心了?

想起二哥朱樉的离奇暴毙,朱棡不由打了一个寒噤,有些怀疑的看着儿子,像是要询问一番。但是朱济禧也是双手一摊,道:“父王,儿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临行前。太孙殿下告诉臣儿,燕王也被宣召了,让父王您放心进京,说是皇上要委托重任,至于是什么,殿下没有讲,臣儿也不好问。”

“那杨长史你见了吗?”朱棡继续问道。

杨长史叫杨国兴,在年中时被召往京师协助编撰《洪武大典》,做编撰的副总裁。朱济禧点了点头,道:“孩儿得到诏命后,曾经去百川馆找过杨长史,他也不知究竟,劝王爷小心行事,听皇上吩咐便是。”

“小心行事……?”朱棡品味着其中的滋味,问:“还有吗?”

“没有了……。”朱济禧摇着头,脸上露出迷惑之色,早已经被作为父亲的朱棡看出来,马上追问道:“还有什么?”

犹豫了一下,朱济禧喃喃的说道:“还有就是一些胡言乱语,孩儿已经斥责过杨长史了。父王不听也罢。”

谁知道这样一说,朱棡倒是关注起来。连续追问之下,朱济禧违拗不了父王,只好说了,原来在临回太远之前,朱济禧因杨国兴身为晋王府长史,又是父王多年的朋友,所以,对于皇帝这次诏命有些不解的情况下,前去求教,说了一会话后,杨国兴看见四处无人,曾经偷着对朱济禧说:“现在皇太孙大权在握,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晋王乃是诸子中的长者,甚得人望,所以国兴认为,此次召王爷进京,恐怕是皇太孙伪诏,为的是赚晋王进京,在途中对晋王不利。希望晋王来京途中要多加小心……。”

朱济禧当时十分生气,斥责了杨国兴有辱君之嫌,要不是看在其在晋王府多年的份上,马上就禀报太孙,治他个煽动叛乱,离间皇亲之罪,让他落个夷族弃市的下场。

谁知杨国兴竟然立即跪倒在地,抱着世子朱济禧的腿哭着大声哀求,说是一切听凭世子发落,哪怕夷族弃市也不害怕,只求世子转告王爷。此次进京,莫走水路,因为水军虽然不强,但却一直在皇太孙的控制之下,往年北方诸王进京,大都是顺着京杭运河入长江后,直达南京,至少没有了鞍马劳累,走水路快捷也人也不算劳累,所以一直成为北方诸王进京的习惯。

并建议晋王少带护卫,走山路沿榆次、辽州、彰德府直达卫辉府,经由延津过黄河,进入周王地界后,请求周王派遣护卫暗中保镖一路南下,只要到了京师,见了皇上,就可保无忧,否则,万一出了意外,皇太孙就少了人约束,到时候大权独掌,就会无所顾忌。

最后还以头锄地,哀声请求世子一定要将话带给王爷。国兴愿意以死谢罪,说罢,还要寻死以谢天下,被朱济禧拦住,无论其说的是真是假,但字里话间都是为晋王府着想,为大明着想,朱济禧虽然有些不相信,却没有再斥责下去,而是安抚两句后,就匆匆走了。

朱棡听完儿子的讲述。呆立了半天,颓然坐回椅子上,他和朱济禧的想法一样,虽然不相信皇太孙会对自己不利,但是又想了,这样做,对于杨国兴有什么好处,冒着被抄家灭族的危险,说这些见了面就能戳破的谎话。

父子二人沉默了半晌,朱济禧小心翼翼的说道:“父王,孩儿倒是看皇太孙不是那样狠心的人,对了,而且此次召见的还是燕王,殿下怎么可能会同时对两位藩王不利呢?”

“还有燕王…….。”朱棡重复了一句,刚才儿子的犹豫,使他没有留意到还有燕王也是奉召进京,不想起这个问题还不当紧,提起来,朱棡心里真的有些犯嘀咕了。

现在诸藩王中,太子和秦王早逝,现在以自己为长,燕王次之,周王再次之,而就实力而言,也基本如此分派。

要是这次允炆真的有什么想法,将自己和燕王除去,那么受益最大的人是谁,当然是朝廷,听说现在京师中,父皇不问政事,凡事皆有皇太孙署理,如果大明没有了晋、燕二王,现任秦王年幼,宁王、辽王等塞王又是最近几年就藩,根基未稳,周王势力再大也没有用,因为他距离京师最近。朝廷大军旦夕可至。

一藩之地,且无险可守,没有诸藩王在后侧支持,周王只能俯首听命。

收到现在京师中的风声,削藩之议呼声就十分高涨,到时一旦父皇大行,新帝登基后要真的听那些腐儒之言,进行削藩的话,藩王只能是任其蹂躏的份了。

虽然君君臣臣,纲常lun理之所在,真的要削藩谁也无法,但毕竟都是一些叔王,谁甘心被削藩呢?至少朱棡就有些不甘心落个如此下场,更不希望儿子落个这种下场。

抬头望了望朱济禧,朱棡吸了一口气,又问了一些京师中的情况,便让其去通知亲卫,从中挑选健者五十人,随自己往京师面圣。

看到父王的神情,便知道其已经相信了杨国兴的话,因为大明有规定,藩王进京面圣,所带护卫不能超过三百人,而父王只带了五十人,距离逾制还差了很多,显然是决定听杨国兴的建议,走陆路进京,那样的话,快马加鞭,人多反而不便,而且越往南下,就越安全,皇太孙真的要对晋王不利,就是带六百人,也无济于事,反而人少,目标会小一点,不易被发现,朱济禧欲言又止,过了一会,还是没有说出来,就出去准备了。

第三天,朱棡率领亲卫队长胡彪、太监林宝、韩玉三人,带着五十名亲卫就踏上了南下之路,将官服印信收了起来,着便装而行,而朱棡也并未全听杨国兴之言,他本也是马背上生长的王爷。自誉为文武双全,在外面也颇有盛名。

对外自称文学宋濂,书学杜环,善骑射,有谋略。人又长的修目美髯,顾盼有威,多智数。待官属皆有礼,更以恭慎闻。且就藩太原已近二十年,早有了自己的主意。

第四天,一行人已经到了榆次,朱棡决定山中环行,经榆次到榆社,由沁州进入潞安府襄垣,然后进入五瓒山,过潞州卫而不入,在进入盘秀山、发鸠山行山路到达泽州离开自己的藩属到达河南洛阳,从孟津过黄河后再往京师而去。

盘秀山山间的溪水清碧如镜,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水底的鹅卵石耀着闪烁的光斑,几条游鱼悠闲自在地逆水嬉戏,不断吐出珍珠似的水泡。

朱棡蹲到水边的一块卵石上,双手捧着河水往脸上洗渍,就觉得寒冽如冰,驱散了浓浓的倦意,又抄起溪水喝了两口,转过脸去喊:“韩玉,林宝!!”

回答却是有气无力,又提高嗓门:“你们两个白天还做梦呢!”

林宝和韩玉二人哭着一张脸,他们已经时候晋王十几年了,说话也有些大胆,连忙行礼道:“王爷,在呢?”

“没有用的东西……。”朱棡眼睛一瞪,直指在小溪旁边吃草的马儿,令道:“去把孤王的马洗洗,一路上风尘仆仆,倒是苦了我的踏雪。”

踏雪是朱棡的坐骑,是蒙古一个部落的族长为了讨好晋王所献给朱棡的,极为神骏,据说有汗血宝马的血统,至于汗血宝马,早已经绝迹很久了,就是这样,踏雪才能显得如此珍贵,朱棡对马可比对这两个太监好多了。

林宝和韩玉相视一眼,最后林宝牵着马走到溪边,而韩玉则一脸谄笑的凑了上来,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王爷,咱们怎么不走老路,经由运河进京呢?在这山沟里耽误时间,王爷您是文能吟诗,武能杀虎的上等人,您没有事,倒是我们这两个贱命可就快丢了。”

朱棡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并不接话,有些事情,就算是兄弟也不能说,更不要两个连人也算不上完全的阉货,他心里自有主意,去找周王暗中借调护卫,那才是一个馊主意,父皇规定了,藩王在封地也有许多限制,如二王私下不得相见;不得擅离封地等等,找周王,一见面,被锦衣卫知晓后,奏报上去,自己就是一个至少被圈禁一年的下场,这种事情他才不会做,但是杨国兴的不走水路之言,朱棡听着也在理,所以决定由孟津过了黄河之后。

直接绕过开封府,从汝州、汝宁,取道新蔡往中都凤阳府,在那里即可现身,有中都留守派遣车驾护送自己前往京师,不过一天的路程而已,正好也可在凤阳府拜祭祖先,先博得一个孝名,让父皇高兴一下再说。

朱棡想的是不错,一行人无惊无险,到了临颍,也逐渐放下了戒备之心,因为这里人烟已经渐渐稠密,有几次被巡检司拦住,不是凭着藩王印信,估计早就惹了麻烦,一路上林宝和韩玉两个太监,已经劝朱棡换上官服而行,那样可以减少很多麻烦,但是朱棡到了郾城,就改变了主意,想到多年前去过的嵖岈山,那里山势峰峨,奇石遍地,朝则薄雾缭绕,暮则斜阳凝紫,雨来泼墨,烟散笼纱。曾有人说嵖岈山“峰峰有奇石,石石挟仙气”。

自己原来也是北上就藩时去过一次,然后都是匆匆而过,但却是始终忘不了那里的群峰峥嵘,奇石突兀,洞壑幽邃和层峦叠峰,朱棡已经四十多岁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游玩一次,现在正值冬季,观赏奇石倒是最佳的季节。所以在郾城准备换成官服时,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要先往嵖岈山一游,后转到新蔡后,再着官服前往中都。

众人皆知不妥,但是拗不过王爷之尊,好在郾城距离嵖岈山不到百里的路程,只好相机行事,但是刚过西平,亲卫队长胡彪就感到有些不对劲起来。

从临颍开始,就不时有快马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胡彪本是军伍出身,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蒙古人的血,那种从战场上磨砺出来的直觉告诉他,这些快马骑士是斥候,而且能从一捋而过的那瞬间,胡彪可以闻出淡淡的血腥之气,那种气味和自己身上的一样,都是用敌人的鲜血浸泡出来的杀气。

不动声色的游弋到晋王的身边,轻声的禀报。两个太监耳朵比较尖,听到后轻蔑的撇了撇嘴,示意胡彪的胆子小,朱棡也有些不信,临颍、西平、遂平是处于中原地带,已经多年不见刀兵,纵使有那么一些蟊贼,也不过是落草为寇的流民,而自己这方五十名亲卫,皆是常年戍守边塞的将士中挑选的佼佼者,不是正规的军队,或者是不多于几倍的正规军队,拿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何况,他们从西北而来,坐骑全都是百种选一的良驹,中原之地就算是诸卫所中都无法比拟,更不要说在民间了。

退一万步来讲,要真的有什么风吹草动,要是打不过,凭着好马,难道跑也跑不过吗?但是胡彪出于职责所在,根本不敢掉于轻心,拦住晋王的踏雪宝马劝诫。

朱棡没有办法,这个亲卫队长是他选的,是他一个在外女人的哥哥,而且对自己忠心耿耿了二十年左右,实在拗不过胡彪的忠心,于是同意换上官服,表明自己的身份再行前往嵖岈山,那样的话,卫所巡视兵卒看见了,自然不敢侵犯,而山上蟊贼,又有何惧。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胡彪也觉得只有这样,才是两全齐美,因为他也不敢打扰晋王的雅兴,再则,更是怀疑刚才那是便服的兵卒,晋王如此做以来,可以避免麻烦,让这些人趁早远离。

红石崖位于嵖岈山西麓,集名山秀水之大成,奇峰异石,怪树名花,深峡幽洞,飞瀑清泉,应有尽有,由卧虎山、圆龙山、凤凰山、跑马山和贺顶山五大主峰构成,景色别致,千姿百态,原始森林茂密苍翠,溪流潺潺,鸟语花香,美不胜收。

这里的地貌岩石,有的象飞禽,有的像走兽,有的形成深不可测的洞穴,有的形成高不可攀的峡谷,有的形成气势恢宏、美丽壮观的瀑布。而漫山大片的红枫叶像火红的花海,有的稀疏有致的分布在悬崖峭壁上,象惟妙惟峭的天然盆景,在漫山遍野的山菊映衬下更显得殉烂多彩,让人眼花僚乱,如痴如醉,虽然已经深冬,但是满山的落红,加上树梢上挂着的残叶,却更显出一种凄厉的美来。

朱棡自负文武双全,当然不会放过如此胜景,一直到太阳温暖而柔和挂在两峰之间,周遭烟岚腾袅,丛林中数不清的鸟儿啁啾着,鸣唱着,飞来绕去。

在他们只有一丈远处的一棵橡树的横枝上,并立着一对翠颈红羽凤头锦尾的不知名的鸟儿,正交颈嬉戏,发出一阵柔情蜜意的低鸣,似乎分明看见近在咫尺的他们,但毫不在意,毫不理会,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座大山里真的从来无人光顾,所以无敌侵扰而它们不知人厉害而无惊无惧。

朱棡让亲卫们都小心些,不要惊动了它们。夕阳的余晖射进丛林,像无数支金箭。葛藤、灌木、野草连成一片,空气中充溢着自然的清新,滋润着奔波一天的他们,野兽们已经疲倦,便隐藏在山石草丛中偃息了。

朱棡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远离尘嚣、远离丑恶、远离污浊的宁静,就算是以藩王之尊贵,也不过天天面对的是漫天风沙的西北,和整齐划一的士卒。在太原,那里有这么好的景致呢?

就算是南京的四季如春,也只能让他感到身为皇室中人的悲哀和心灵深处的惧怕,只有在这里,就算是面对荒凉光秃的巨石,也能体会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宁静。

夕阳西下,朱棡骑在踏雪上,胡彪已经遣人过来催促了几次,亲自来请晋王移驾也两次了,但是朱棡并没有放在心上,反正身着官服,出了嵖岈山,不到一个时辰就可以赶到遂平,就算是天黑,以藩王之尊,也可以让遂平县衙忙个底朝天了,所以他并不在意。

夕阳在两峰之间挣扎着,好像不愿意落下。两山间形成了个很大的斜坡,遍布杂草、乔木、碎石,偶尔惊起几只云雀,扑喇喇从脚下突然飞起,拍着双翅,惆瞅着,直冲云雾。忽然,迎面空中掠过一阵飞鸟,鸣叫着四散而去。

踏雪不安的打着响鼻,似乎有些畏惧的朝后退了几步,朱棡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冲拂过鼻尖的微风中,他闻到一种熟悉的气味。

好像是在和林围剿蒙元残余时,一名亲卫为了掩护他而中箭倒入他怀中身亡时,朱棡所闻道的气味,太熟悉了,不由警觉的看看周围,五十名亲卫早就在胡彪的命令下,分出了了四十人围绕游弋在他身侧,而剩下十人分别向不同的方向驰去,那是胡彪已经肯定有敌踪的存在,派人前行试探。

“王爷,一会有什么动静,我让人护卫王驾往东而去,直奔遂平,这两个太监就留下诱敌。”胡彪轻声的说道,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得见,边说边扫视了韩玉和林宝一眼,此刻在胡彪看来,二人已经算是死人了。

朱棡点点头,这种情况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还是保住自己要紧,至于太监,只要他活着,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分别往四个方向的诱敌亲卫,仿佛如火折子掉进湖中,甚至涟漪也没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胡彪没有再迟疑,马上夕阳就要落入天际,天黑后在丛林之中,只有死路一条,此时也不禁后悔开始没有极力劝阻晋王,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朝亲卫们做了一个暗号。

分出十名亲卫分别裹着林宝和韩玉朝西面冲去,而胡彪则护着朱棡,一行三十二人,直往遂平方向疾驰,路上绝不回头,也不再去管林宝、韩玉和那十名亲卫的下场。

疾驰了有十余里路程,刚刚喘一口气,想慢下来,只听见在前方护驾的亲卫发出一声惊呼,三名亲卫的马在原地,而人却被甩到前方十余米的位置上,再也没有了生息。

“绊马索!!!”胡彪瞳孔一阵紧缩,不由发出一声悲吼,崎岖的山路,两侧是茂密的树林,来不及反应,自己跃下马来,也不顾得上下尊卑,一把将朱棡拉了下来,几乎在同时,踏雪悲鸣着仰天长啸,然后被几只长两米左右、粗若儿臂的利箭钉在地上,不甘的望着朱棡,流下几滴泪水。

“蒙古弓!!!”胡彪不相信似得望着踏雪,然后破空传来阵阵飞羽声,一片黑幕笼罩在他们上空。这次不用胡彪,朱棡也可以认出了,惊呼道:“蒙古箭阵!!!”

这是蒙古骑兵冲锋前用于杀伤敌人的箭阵,朱棡的瞳孔也紧缩起来,透露着无尽的绝望。

~~~~~~~~~~~~~~~~~~~

PS:虫子厚道吧,每章都会多出几百字给大家,所以在最后总会要月票,这一章也不例外。各位大大,给月票吧,要不让朱棡死给你们看。哈哈!!!!!!!!

下章见。祝各位晚安。看球的愉快,睡觉的做个美梦~~~~~~

第一百二十章 保护燕王

第一百二十章保护燕王

早朝的文武官员在左右掖门外整齐地排好了队列。一片肃穆。他们从今日早朝的准备中,仿佛看出了些什么端倪,燕王昨日进京了,也出现在今日早朝的前列,会出现什么情况呢?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疑问。

天气朗爽,曙色浸润着绚丽的朝霞。短暂的静寂之后,洪亮浑厚的钟声敲响了,朝官们猛一振奋,下意识地整肃衣冠,轻轻咳嗽两声,彼此对视一眼,又迅速站好。

左右掖门徐徐开启,文武百官依次相随、鱼贯而入,悄悄地走过内五龙桥,谁也不曾瞥一眼桥下御河那粼粼碧波,无声无息地来到奉天门丹墀下,文官西向、武官东向夹道站立。

朝阳如同巨大的火球赫然跃起,奉天殿的大院洒满金光,巍然矗立的殿阁显得无比壮观,殿宇两旁鸱吻上悬着的金铃在微风中轻轻摇荡,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空旷的大院里显得格外寂静。那些木立着的皇家仪卫一个个肃立如塑像,纹丝不动,脸上毫无表情,各执紫赤方伞、扇、幢、旌、幡、麾、纛、旗、钺、星、瓜杖等列于丹墀东西两侧。

鸿胪寺值官高声唱道:“皇上临朝,百官见驾!”

文武百官一阵释然,藩王回归,皇上肯定要上朝为皇太孙压一下阵脚。于是心里一宽,按文武品位依次踏入大殿。鬓须如霜的老皇帝朱元璋端坐在盘龙金椅上;皇太孙侍立一侧。皇帝习惯地摸摸头上的皇冠和滚龙皇袍,两只虚肿的眼睛含着浑浊的眸子无神地俯视着向他行跪拜大礼的山呼万岁的群臣。

朝臣们又整肃地分东西站立,没有一人敢交头接耳大声喧哗,连咳嗽都要忍着,否则便属失仪。皇上已有半年没有临朝视事,出班朝奏的大臣一个接着一个,奏禀山东河南的开仓赈灾;两浙江西两广福建的严惩贪官;左都督杨文屯田辽东等等奏了近一个时辰。

皇帝一律以低沉平实而简短的语气表示圣意:“知道了!”

“朕思虑后再说。”

……偶尔也插问两句。一个时辰后,朱元璋的额头便沁出虚汗,身体不觉往龙椅上斜倚,几乎是半闭着双目听着诸臣的奏事。

当兵部尚书奏呈关于遵旨置行太仆寺于山西、北京、陕西、甘肃、辽东事时,朱元璋朝皇太孙招了招手,似乎有些不想说话了,朱允炆站出谕示道:

“马政一事尤为当务之急,国家强盛,军旅勇武,在于多有良马。着太仆寺严督紧抓,与塞外诸夷多设马市,毋庸懈怠!”

又问户部尚书郁新:“川陕私茶情形如何?”

听到皇太孙垂询,户部尚书郁新在问话之后,立即出班奏道:“启禀皇上、皇太孙。臣谨遵圣旨,差行人去陕西河州,四川碉门、黎。雅等处传谕隘口,着他们严加拦截,不许私茶出境。”

朱允炆回头看了一眼,老朱没有反应,遂挥手说道:

“皇上一再谕示,私茶活动日渐猖獗,致使马贵而茶贱,严重损害大明利益。爱卿应再派人去川陕传谕圣意:当地茶园人家,除约量本家岁用外,其余尽数官为收买,若卖与人者,茶园入官。敕谕守把人员,若不严守,纵放私茶出境,处以极刑,家迁化外。说事人同罪,贩卖人处斩妻小入官。”

郁新俯身应道:“臣谨遵圣谕。臣自圣上重申严禁私茶出境以来,每月派出四人,巡视河州、临洮、碉门等处。臣昨日已呈上奏折,请皇上御览。且五军都督府都督徐辉祖、增寿已经巡视归来,皇上、太孙殿下垂询便知详情。”

“启禀皇上、太孙殿下……。”

本来看到燕王回朝,但并未通知他,正想着事情有些心不在焉的徐增寿首先奏道:

“臣奉旨巡视陕西,一到西安,便拜谒秦王,然后夙夜奔波于三陕,不敢有丝毫懈怠。在不到一个月的日子里,马不停蹄先后察看了松潘、碉门、河州、临洮等处重要关隘,督察处置私茶出境案件百余起,收缴私茶十七万余斤,斩杀二千斤以上私茶出境案犯四十人,关押流放者一百零四人,关隘小吏不察并受贿舞弊者斩首七人……。”

顿了顿,抬头看看皇上,朱元璋正聚精会神地听着。用眼睛扫了一下站立在左侧上首的燕王,看到对方没有回应,心里一阵郁闷,遂住口不语。

接着徐辉祖又开始奏报他在四川等地的巡视情况,朱元璋正在听着,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疼痛,喘不过气来,面色惨白,额上沁满汗珠。听到后面太监的轻呼,朱允炆回头大惊,急忙扶住皇帝,轻声叫道:

“皇上,皇祖父!”

朱元璋软弱地抬了抬手。皇太孙立即向群臣朗声说道:“退朝!”

走上两名年轻的太监要搀扶着老皇帝离开龙椅,百官一片惊嘘,不敢多问,慌乱地走出大殿。

朱棣默默地站在殿内,从早朝开始,到朱元璋脸色巨变,都未曾出过一言,目送着父皇的背影转过屏风,心里一叹,随众臣走出殿外,走到奉天门附近,看见徐增寿在那里等着,见到燕王出来,刚想搭话。突然从内廷跑来一个太监,气喘吁吁的到他身边,伏地说道:“燕王殿下,皇上有旨,召燕王坤宁宫问对。”

仔细看时,朱棣却发现前来传旨的是王景弘,不由喜出望外,跟随其一路往坤宁宫而去,一路上悄声问及父皇召见的原因,王景弘却是不知。那日在雨地中,郑和被斥责,而王景弘因回答得体深合皇帝心意,随之被调为皇帝近侍,不过时间还不久,不敢多嘴,就今天召见,王景弘只知道刚刚皇太孙接到急奏赶回东宫处理,而皇帝却命他来传旨觐见。

仅此而已,不过朱棣心中已经是一阵狂跳,父皇刚才在朝堂之上的表现。显然是体力不支,可是却在皇太孙离去后,又要召见自己,难道父皇刚才不是体力不支,而是故意想单独见见自己,难道…….。

朱棣虽然已经四十余岁,还是止不住的猜想万千。在王景弘的引导下,往御花园而去。

王景弘也是一阵稀奇,皇上前一阵患病时,皇太孙说是为了能使皇上安心休养,对于京师中未就藩的诸王和公主、驸马、国舅等皇亲国戚进宫探视。谕示内廷挡驾。包括安庆公主和宁国公主也不例外,但是对于刚才皇上想见燕王,皇太孙只是“哦”了一声,并不多言,王景弘一直认为是太孙不欲皇上见到燕王,看来是自己想错了。

由于宫中人多眼杂,所以就一路无话,朱棣在王景弘的引导下来到坤宁宫。走进寝宫,一眼便见到鬓发如银的朱元璋,连忙趋前跪下叩头,口中道:“叩见父皇,儿臣上次离开父皇,至今已年余未曾受到父皇教诲,身在封国,日日夜夜无不想念父皇,由于边防关系国事,无暇分身,所以请父皇恕罪!”

朱元璋并未说话,抬抬手示意朱棣起来,而后在走到坤宁宫的小花厅内,那里在各式架子上摆放了精美绝伦的盆景:古松、雀梅、佛肚竹、拘杞、榆桩、梅桩。不过这些都没有引起他的注目。

在两只黄色彩绘龙纹缸前站住,每只缸里栽着一株栀子花树。茂密浓绿的枝叶撑开浑圆的华盖,缀着数百只嫩绿晶亮的花蕾,一个个俏格格地翘首枝头。朱元璋伸手摘除几片黄叶,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朱棣看见父皇不出声,也不敢多言。起来后只好垂手跟随父皇而动。

虽是一种普通、常见而又谈不上是高贵的植物,但是花期是在五月的栀子花,在十二月还是白花花一树雪白,就比较少见了,朱棣当然知道那是皇太孙所布置的水晶大屋立下的功劳,他在北平也想搞一个,但是所用的琉璃太贵了。

朱元璋伸手又摘去栀子丛中的两片锈叶,问道:“最近蒙元那边有什么动静?”

朱棣实在没有想到,父皇半天没有说话,一开口却是问自己边防情况,心中有些失落,但也不敢不说,只好按捺住不满,将最近蒙元的情况说了一遍。

由于大明的多次进攻和蒙古贵族内部的激烈斗争,其势力逐渐削弱,元顺帝后裔虽然仍被奉为正统,但汗权衰微,权臣势盛,现在蒙古贵族鬼力赤、阿鲁台等独掌大权,只是忙着内部的相互争权夺利,倒是大明边塞平稳了很多。

还有一个原因朱棣没有说,也不能说,就是在洪武二十九年的北征,在兀良哈秃城将哈刺兀杀的大败后实力大损,由此破坏了蒙古内部的均衡,所以造成了鬼力赤的一家独大,而阿鲁台不过是鬼力赤的部将而已。

面无表情的听着,朱棣口干舌燥的说了近半个时辰,朱元璋好像有心事似得,始终没有表态问话,让朱棣更加肯定了自己开始的猜想,于是更加卖力的叙述着自己边塞的举措和取得的成果。

朱元璋听了一番汇报之后,说道:“棣儿所奏闻,朕知道了。不过此次召你进京,你可知晓为什么吗?”

“父皇就是儿臣的天,作为臣子的,怎么能知道天意呢?”朱棣不失时机的奉承一句,看见苍老的父皇嘴角露出笑意,心里大定。

“其实,这次召你进京的同时,朕也传召了晋王进京,不过棣儿显得比你哥哥利索,棡而还未到达。你就到了。”

“其实儿臣思念父皇,若不是有国法家规,恨不得能天天随侍左右,纵然是戏彩娱亲、涤亲溺器也是心甘情愿。所以,得到谕旨,就日夜兼程南下京师来见父皇,而二哥要比儿臣远,所以会迟个一天两天,相信很快也会到的。”

戏彩娱亲、涤亲溺器,是朱棣取自二十四孝的两个故事,朱元璋听候眼睛的确一亮,却迅速黯淡了下去,又问道:“既然思念朕,为何今日在朝堂之上竟是一言不发?”

“父皇,儿臣离京时日已久,怕是不了解详情而胡言乱语,妨碍了父皇和太孙的思路……。”

话还没有说完,外面王景弘大声说道:“参见太孙殿下,啊……。”

紧接着就看见王景弘有些慌张的跑了进来,向朱元璋奏道:“启禀皇上,皇太孙带着侍卫觐见!”

包括朱棣在内所有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只有皇帝镇定自若,不过苍老的脸庞上也有些恼火的模样。咬着牙刚说了一个:“宣……。”

还没有继续说,朱允炆便应声而入,这时朱棣才发现王景弘的脸上多了好红的一个五指掌印,正盖在左颊之上,显然是有些畏惧,却是看也不看朱棣一眼。

皇太孙进了坤宁宫,向朱元璋行礼奏道:“参见皇祖父。”

“有什么事情?”这时,朱元璋也发现有些不妥起来,孙儿虽然身后跟着几名侍卫,但却有着一种恼羞成怒,或者是很憋屈,又显得些许伤感的表情。

“皇祖父,刚才接到汝宁知府赵如云报呈中都留守司的奏折,称晋王在遂平县一带遇刺,现在下落不明……。”

“这就是你带侍卫进入内廷的理由?”朱元璋肿亮的上眼皮动了动,一双显得浑浊但依然严厉的眼睛早就看出了皇太孙带入坤宁宫的侍卫不是内廷中人,竟然没有注意到朱允炆所奏的内容,此时在朱元璋心里,孙儿的这种举动已经让他感到赤luo裸的失去了皇权,急怒之下,怒视着朱允炆,等待他的回答。

“皇祖父,汝宁知府赵如云报呈中都留守司的奏折,称晋王在遂平县一带遇刺,现在下落不明……。”

朱允炆也有些沉不住气,当然没有把握到朱元璋此时的心里,看到老朱不问自己儿子的死活,反而责问自己的无礼,不由重复的奏了一遍。

“你说什么?”没有等他重复完,朱元璋打断他的话问道:“你说棡儿遇刺,下落不明?”

“皇祖父容禀!”朱允炆跪下,继续说道:“五日前,中都留守司衙门奔来一满身伤痕累累的军卒,指挥使焦军亲自接见,那军卒自称晋王亲卫,说到晋王在遂平遇刺,请求发兵前往寻救。并出示了晋王府腰牌。当时由于时间紧急,来不及请示朝廷,焦军不敢怠慢,令自己卫队前往寻找,却发现在嵖岈山一带满是尸体…….。”

坤宁宫内一片肃静。似乎觉察到那同时射来的目光组成的锋芒,抬眼帘看看老朱,那苍老的脸上正升腾起火山爆发前的浓烟,抽搐的长下颏正掀动着的白须,俨然是将要从万丈崖上咆哮直泻的瀑布……。

“刚才就是因为此事孙儿返回东宫,听到消息后,马上就过来觐见皇祖父。”

朱元璋陷入了迷惘之中,似乎不敢相信孙儿所奏,朱允炆也是一脸的懊丧,其实召晋王进京,就是他的主张,朱元璋本不想的,但是朱允炆想到朱棡在后世历史中死于洪武三十一年三月,因此,老朱悲伤过度,也在五月散手人寰,就这样造成了朱棣一家做大,而且有了长子之名,才发起靖难之役,夺取建文天下的。

他的原意,就是将朱棡调入京师之中,拖延到五月之后再令其返回封国,或者干脆就让朱棡留在京师中做宗人令,一个空头王爷在京师之中,对于朱棣心理上也是一种威慑,可未曾想到,朱棡竟然遇刺,想一想,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嫌疑最大,更不要说别人了。

想到刚才在东宫的定计,朱允炆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勇气,向朱元璋大声说道:

“皇祖父,允炆认为晋王遇刺,那燕王说不定也有危险,所以才带侍卫前来,要将燕王暂时保护起来,直至擒拿到凶手为止。”

朱棣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滋味,父皇和储君说话,关系自己,但是自己竟然没有说话份,到最后,允炆竟然说要将自己保护起来,这种保护,明显就是另外一层意思的囚禁,身为一国藩王,又曾经统兵数十万的他怎么能忍受这种屈辱。

冷笑道:“孤王身经百战,用的着你来保护吗?二哥遇刺,必须要给…….。”

“棣儿!”朱元璋霍然转身,喝道:“你怎么对皇太孙说话,不准放肆!”

继而对朱允炆说道:“燕王不用孙儿保护,你速速将详细情况奏报于朕知晓。”此时的朱元璋已经从儿子的不幸中惊醒过来,马上追问着朱棡的下落。

朱允炆呈上中都留守司的奏折和那名亲卫的叙述奏折之后,执拗地进言道:

“孙儿冒死乞求,燕王应归入朝廷保护,以防止意外的发生,否则再出此等事情,天下臣民沸怨,皇上……。”

“罢了!”朱元璋不耐烦地挥手制止,同时朝朱允炆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保护燕王,把原因说出来吧。”

“请皇祖父恕罪…….。”

朱允炆再次咬牙,心一横,接着说道:

“孙儿接到有司禀报,此次晋王遇刺,于燕王的下属有着莫大的关系,所以,孙儿不能在枉顾皇室藩王的安慰!”

“哦?”朱元璋昏花的老眼闪动着警觉的光芒,朱棣既惊且怒,想说话碍于父皇在侧,不说话,听皇太孙意思,王兄之遇刺,竟然怀疑是自己主使,站出哑声责问道:“你敢污蔑本王…….。”

“允炆不敢!”

看见老朱没有想插口的意思,于是转向朱棣,缓缓问道:“朴正洙、金希澈、韩庚、金钟云、金英云、申东熙、李晟敏、李赫宰、李东海、崔始源、金厉旭、金起范

、曺圭贤这几个人叔王应该不生疏吧?”

朱棣悚然一惊,马上就明白了皇太孙一直在注意自己,还未等他回答,朱允炆又问道:“如果这些人叔王不认识,那么李芳果,叔王应该不生吧,这些人为何随叔王一起离开北平,却中途失踪了呢?”

朱元璋此时却是糊涂起来,疑惑的把目光转向朱棣,仿佛是看出了老朱的心理,朱允炆索性一次性将事情全部抖露出来,道:“启禀皇祖父,那李芳果乃是朝鲜李成桂的儿子,而开始孙儿所说那些十三人,其实是朝鲜王子李芳远手下的十三太保。”

接着用一种厌恶的口气说道:“说是十三太保,其实不过是那李芳远的十三个男宠而已……。”

~~~~~~~~~~~~~~~~~~~~~~~~~~~~~~~~~~~

PS:又是五千四百多字,留点悬念给大家明天再揭晓吧,用来抢劫几张月票,看看收获如何,虫子还有十五张就到五十月票了,大家多多支持,消费够了,就把月票给虫子吧,再次拜谢!!!!!!!!!!

然后声明,最后罗列人名纯属巧合,如有雷同,算作倒霉。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无奈的大局

第一百二十一章无奈的大局

朱允炆也十分无奈。

早朝散后。还没有送老朱进入坤宁宫,便被匆匆赶来的文华殿太监请了回去,杨蝶、叶孝天和傅雍已经满面焦急的在哪里等着。

当听到晋王朱棡遇刺失踪的消息后,朱允炆真的有些怀疑,朱元璋父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心灵感应,要不怎么就在早朝时突然体力就不支了呢?但是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再想这个诡异的问题。

现在最大的隐患就是,朱棡遇刺,所有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东宫范畴之内,试想一下,朱棡是谁要求者进宫的,朱棡真的死了,谁是最大的受益者,平常人只用半边脑子就可以想出主要矛盾所在,有之前朝野之间传说他软禁皇上在先,那么召晋王、燕王进京杀之也不算是很奇怪的事情了。

已经来不及考虑,当想起朱元璋刚才召见燕王如坤宁宫问对,朱允炆就知道这件事情拖延不得,自己已经是黄泥粘在裤腿上,不是屎也是屎了,应对的最好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怎么把这盆脏水泼在别人身上才是急需解决的问题。

最好的目标当然是燕王朱棣了,更何况,朱允炆等人从内心深处已经认为是朱棣搞的鬼,嫁祸于其身上更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想起了在洪武三十年六月九日,海关北平衙门内厂情报处发回的消息,朝鲜王子李芳远、李芳果以商贾的身份拜访燕王,三日后,李芳远离开返回朝鲜国内,而朝鲜王第二个儿子李芳果和李芳远手下的十三太保却是隐匿在北平之中,未曾离开。

而且杨蝶又禀报说,李芳果协同十三太保曾经在燕王进京时随行,但是行至卫辉府时,手下的十三太保,也就是朱允炆所说的那些朴正洙、金希澈、韩庚、金钟云、金英云、申东熙、李晟敏、李赫宰、李东海、崔始源、金厉旭、金起范、曺圭贤等人却失去了踪影,只有李芳果现在燕王府中居住。

虽然时间紧急,但是朱允炆马上就想起利用这些情报,鉴于朱元璋疑心甚重,而且朱棣又结交外藩的事实作为反击,不管关联上与否,先把朱棣给扣起来,然后再做打算,因为实在没有时间去做别的准备了。

这件事情必须要第一时间报于朱元璋知晓,多拖哪怕半个时辰,老朱对东宫的疑心就会越重一分。

先发制人制人、后发制人受制于人。果然,朱元璋刚刚得知晋王噩耗,根本来不及判断。随后就被朱允炆所说的朝鲜王子的事情所吸引,潜意识中,已经将两件本来相关不太大的事情联系起来。

甚至比朱允炆想象的效果还要好一些,因为朱元璋一直觉得朱棣不是个能甘心屈居人下的枭雄,之前徐辉祖的判断基本正确,设宁王、辽王于东北也就是为了防止燕地有异动的发生,在这种情况之下,坤宁宫一时形成了僵局。

朱允炆咬死燕王与外藩有染,只是暗指和晋王之遇刺有关,而朱棣却苦于皇太孙并未指责自己与晋王之事,心虚于李芳果的事情,无法辩解,因为他也不知道朱允炆知道多少,还有多少底牌。

而朱元璋的多疑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晋王遇刺后下落不明使他有些乱了方寸,而自己的儿子身为藩王却和外藩交往密切,无法解释,更是使他陷入了矛盾当中,说句实话,在朱元璋的内心深处,两件事情他都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兄弟祸起萧墙,不愿意相信燕王怀有不轨之心,不愿意……。

看到父皇的脸色愈来愈不善,朱棣心里大叫不妙,急忙跪下想要解释,朱元璋却在此时说道:“太孙,传朕口谕,宣驸马都尉梅殷觐见。”

朱允炆连忙应了一声,亲自走到坤宁宫外,向亲信太监传达了皇上的口谕,让其快去,然后回道殿内,看见朱棣一脸怨恨的望着自己,却是脸色一变,将头转向皇祖父,竟然不去理会朱棣,向朱元璋跪禀道:“皇祖父,叔王进京之事,本来隐蔽,却不幸遭人暗算,孙儿认为宫中必有妖孽,所以,孙儿奏请皇祖父准许孙儿清查宫中。”

那边王景弘眼中露出惊恐之色,而朱元璋沉吟不语,没有得到允许,侍卫们只好站在皇太孙旁边,不敢妄动。稍后,距皇城不远的宁国公主府接到圣旨口谕,梅殷如飞似得的前来。

朱元璋看见梅殷进来。只是颔首不语,似乎在权衡利弊,朱允炆却是有些不耐,满腹的心事,东宫方面,他已经让杨蝶、傅雍等人权宜行事,前往燕王在京师的府邸布控,千万不可让李芳果逃脱。另外,已经发出飞鸽传书,号令内厂探子全力清除中都、河南、汝宁、开封等地的动向,晋王虽然只带了五十名亲卫,但快马良驹之下,只是有一个活口到了中都留守司,可见要是伏击,动静肯定不小,应该有蛛丝马迹可以寻觅。

而且,在京师中的内厂探子已经全力布控各个府衙、大臣府邸、以及要紧关口,现在老朱兵符未交,朱允炆真的害怕有什么变故,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说一句心底话,他也有些怀疑是不是燕王所为,因为朱棣先到京师,在坤宁宫刚才的神情也不似作伪。虽然知道其是一代枭雄。但是如果演戏那么逼真,那么大明的奥斯卡奖男主角真的非朱棣莫属了,这是以朱允炆多了几百年的历史经验所总结出的。朱棣绝对是一个伪君子,但是更应该是真小人。

杀伐果断,若是朱棣做的,他大可以再等个几天,观察一下动向后,再决定进不进京师,都是退进有据,至少可以不让自己身陷险境。永远站在大义关口才是朱棣应该有的性格。

不过这样想也没有用,晋王遇刺。无论是谁做的,朱允炆已经决定利用这次机会清除隐患,成功失败都没有关系,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大不了被废,然后自己借助内厂的部分嫡系远离朝堂,那样反而落个逍遥痛快。

所以,朱棣在他心目中已经默认成了罪人,就算是冤枉,也要把这盆脏水泼在朱棣身上,反正自己一向是有仁慈之名,而朱棣的恶名远播。相信皇太孙的大有人在。

在朱允炆考虑的当口,朱元璋的心思瞬间变幻了几次,抬头看着朱棣的怨恨不言,看着孙儿的肃然而立,其实他的心里也在剧烈的挣扎着。

“驸马都尉梅殷接旨……。”朱元璋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着驸马都尉节制广洋卫方明谦,昼夜保护燕王安危,以安全计,燕王在凶手为束手就擒之前,不得离开燕王府第,着宗人府进驻燕王府,保护皇室家眷,非皇室中人,交与皇太孙处理。”

“父皇……。”

朱棣的脸色大变,而朱允炆却是舒了一口气,看来老朱在权衡之后,还是将天平倾斜于皇太孙朱允炆。因为不管怎么说,孙儿都是储君的身份,此时维护燕王,无论目的和结果是怎么样,先例一开,以后诸藩王更加难以控制。

看到朱棣要开口,皇帝脸色一阵苍白,摆手示意不让其说,遂道:“朕累了,都下去吧。宫中之事,交与太孙署理即可。”

朱棣心中不知是悲愤还是恼怒,开始来坤宁宫之前,还是满怀幻想,谁知道是父皇给了自己一个又一个的希望,然后又逐个戳破。竟是连告退也没有,大步走了出去。

梅殷可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连忙叩头拜别,随着燕王而去。朱允炆示意了一下,一个侍卫跟着出去,而后,向朱元璋一辑到底,恳切奏道:“谢皇祖父爱护,孙儿将会竭尽所能,救出叔王,查清奸妄。”

冷哼了一声,并未搭话,而是将头转向一边,朱允炆向前几步,奏道:“孙儿要带几个阉人出宫,为了避免皇祖父受惊,请皇祖父移驾。”

“什么移驾、什么受惊,连朕身边的人也要抓吗!”朱元璋火了,将手中的中都留守司的折子猛地掷向朱允炆,急忙伸手接住,“你把奏折拿去,按照大明律法,如何处置,向朕作个交待!”

“孙儿遵旨!”朱允炆躬身说。朱元璋推开御案上的茶杯,用力过猛,水泼了出来,王景弘迅速走向御案皇帝身侧。老皇帝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朕限你在春节之前,一定要给朕一个交代,否则,你这个皇太孙,也要考虑怎么做稳当才好。朕明日往孝陵拜祭你祖母,帮朕安排去吧。”

朱允炆看到朱元璋向他挥了挥手,心一横,转身欲走。

“慢!”

“皇祖父还有什么教谕?”

“帝王心坚是好事,但是总要顾着骨肉亲情,怎么做,以你之孝,应该明白的……。”

“孙儿谨记皇祖父教诲。”

朱允炆叩头跪拜,起身后,将目光定在王景弘的身上,朱元璋顺着其眼光看去,发现王景弘似乎有些害怕,毕竟才要过来几个月的功夫,朱元璋长叹一声,转过身去往坤宁宫内殿走去,脚步竟然有些蹒跚。

王景弘嗫嚅着想说什么,但始终没有说出来,在侍卫的押解下,出了坤宁宫,直往东宫而去。

皇宫又再次动荡起来,在朱允炆的极力坚持下,内廷侍卫从宫中又带走了太监、宫女计十六人,一时间人心惶惶,李贤妃望着忧心忡忡的皇帝,沉默了很久很久,却也不敢打扰皇帝的安宁。

~~~~~~~~~~~~~~

PS:今天码字真的很辛苦,天热,用电量高,小区经常跳闸,没有办法,在网吧中完成的这些,明天加更把,请大家多多支持,皇太孙强硬的一面快要表现出来了,而且老朱也快驾崩了,希望大家多多关注虫子,把月票投给虫子吧,只有成绩好了,才能得到编辑的青睐,谢谢大家了,虫子书的命运就掌握在你们一念之间,拜谢!!!!!!!!!!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送走朱高炽

第一百二十二章送走朱高炽

申时以后,徐增寿已经在燕王府邸用过了午膳。姐姐和外甥朱高炽亲自作陪,其中还有一个神秘的人,就是以客卿身份做客燕王府的朝鲜王世子李芳果。

徐增寿在奉天门外等了半天,才知道燕王被召回宫中问对,索性就来到家中等候,毕竟才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他要比哥哥徐辉祖冲动了很多,竟然忘记了朝臣不得擅自结交藩王的规定。

不过纵然有御史弹劾他也有说辞,毕竟他是燕王妃的亲弟弟,亲属之间相互串门,虽然在帝王之家有些逾制,但也合情合理,但是徐增寿也有些郁闷,一向和他交好的燕王,竟然回到京师第一个不和他联系,想起三个月前,他费尽心思,鼓动景清往燕地的决心,而自己回到京师后,又动用各界的关系,才搞到一纸调令。吏部虽还未行公文,但景清调任北平参议的决定基本已经成为既定事实。

自己费了多少劲,姐夫知道吗?

在姐姐的安慰下,徐增寿的精神也渐渐振作起来,可是久候不至,当徐增寿准备离开向姐姐辞行时,燕王亲卫朱准神色慌张地闯来:

“启禀王妃,情况不妙。”

“嗯?!”

两个人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吸引了过去:“怎么回事?”

“燕王回来了,可是后面的梅驸马率领禁军将燕王府团团包围!”

“真的?!”燕王妃与弟弟相视一眼,匆忙往前院走去,迎面正遇到满脸怒气的朱棣与驸马都尉梅殷。

“下官见过燕王妃、左都督。”

没有理会梅殷的问候,直接问朱棣:“出什么事情了?燕王!”

看见朱棣满脸不愉,梅殷接过话茬,客气地说:“禀报燕王妃,晋王遇刺,下落不明,下官奉圣谕率广洋卫保护燕王,在皇太孙未擒拿到凶手之前,燕王不得出府,闲杂人等一概要离开。”

梅殷说道最后,已经是针对徐增寿了,一路上他权衡了半天,相信皇太孙的无辜,那么只有燕王的嫌疑最大,那种对于骨肉相残的不满,使梅殷说话也不客气起来。徐增寿感到不妙,不由自主地回顾前厅。梅殷、朱棣两人形势尴尬。在广洋卫的簇拥下疾步顺回廊绕行。略一迟疑,提脚想要跟上去。

梅殷猛的转回身来,很平静的对着徐增寿道:“徐都督,您还有公务在身,下官就不再挽留了,梅殷奉圣谕保护燕王,请徐都督自重。”

徐增寿被噎的“呃”了一声,年轻气盛的他从来也没有看不起像梅殷这一类靠公主吃饭的小白脸,看似要发作,燕王妃徐贞静却是马上拦阻道:“四弟,你回吧,带我给家里说一声,最近我就不看望母亲了。”

说着使了个眼色,往紫禁城方向看了一眼,徐增寿明白姐姐是让自己打探消息,会意的抱拳告辞而去。

看到徐增寿离开,梅殷接过燕王妃的话,很不客气地说:“燕王、王妃,还有那朝鲜王世子李芳果在那里?”

在远处听到问话,李芳果呆若木鸡地站在花厅前,见梅殷、燕王正朝他走来。一队森严肃杀各执兵器的军卒立即呈扇形列成两行。头脑轰的一炸,顿时感到大劫难逃、末日来临了。

他两眼发直,浑身冰凉,险些倒了下去。

“李芳果听旨。”梅殷朗声说道:“奉皇太孙口谕,召朝鲜王世子李芳果往东宫觐见,解释身为外藩入境,却不通知朝廷的事由。”

“臣李芳果……。”发软的双膝跪下了。

接着便是士卒的前来请驾,李芳果耳朵里嗡嗡作响,混混沌沌地任由摆布,偷眼往燕王看去,见到却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心里叫苦不止,他本是朝鲜王李成桂的第二个儿子,和大明一样,长子早逝,本来应该是他继承大统的,但是父王却准备传位于幼弟李芳硕,五弟当然不服,拉着他要向父王讨个公道,最近几年和大明燕王来往甚密。

有些想要兵变的味道,当然,五弟肯定不会为自己这个哥哥筹谋,待到事情有了进展,就将他送到大明,说是做客,其实是交与燕王看管,为了严防自己在成功之后抢他的胜利,还让手下的得意干将十三人一起监视自己。

自己已经够悲惨的了,央求燕王将其带入京师。本来也是存有自己的心思,可是未曾想到,到了京师之后,板凳还没有捂热,就被知道行踪,因此还连累了燕王殿下,心下歉然,朝燕王一躬到底,话也不多说,随着东宫而来的侍卫走了。

燕王府终于清静下来,梅殷也不在多说什么,只布置着周边的防卫,看着样子,防燕王甚至比防范刺客还要严密,他本来就是嫉恶如仇的人,现在已经认定燕王图谋不轨,弑兄意图篡位,当下也不掩饰自己的好恶。

燕王没有去看梅殷如何,牵着王妃的手,慢慢的走回书房。朱高炽玲珑心思,刚才看见势头不妙,早已经在书房内等候了。

看到父母进来,忙迎上去一礼。随后就问朱棣:“父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棣慢慢的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当得知父王陷入晋王遇刺的疑云,而皇太孙又紧紧咬住燕王府不放的时候,朱高炽不由冷抽了一口气,事情有些难办,不禁也有些怀疑,小心翼翼的问道:“父王,那晋王伯伯……?”

朱棣横了儿子一眼,闷声说道:“要是为父所命,还会来京师吗?更何况。你和你母亲亲还在京师侍驾,为父怎么会不顾及你们母子二人?”

“那会不会是道衍上师他们擅自主张呢?”朱高炽没有看到父亲那越来越不善的脸色,继续问道。

朱棣终于发作,没有想到儿子也是如此认为,那么刚才梅殷的态度就毫不奇怪了,最沉闷的就是他真的不知道是谁做的,听到儿子又问道衍的事情,不由一阵气恼,挥手给了朱高炽一个耳光,低声吼道:“要是那秃驴,本王回去之后就立即杀了他…….。”

燕王妃连忙过来护着儿子,责问:“你找儿子发什么火,高炽不还是为你好。”

对于自己的这个正妃,朱棣还真的不能拿他怎么着,悻悻然的走到书案前坐下,摇头道:“道衍也不敢,而且他现正在朝鲜帮李芳远举事,那里有空想这些呢?”

横也不是、竖也不是。朱棣就算是聪明一世,也想不出是谁做的,是谁陷害他。燕王府书房内陷入沉寂。半晌,就听见朱棣说道:“咱们在京师之中根基浅薄,就看增寿有什么消息没有了。”

朱高炽眼睛滴溜溜的一转,遂道:“父王,不若让孩儿前往求见皇祖父,陈明情由,说不定还有转机。”

朱棣看了一下窗外,有些担忧的回道:“我看那梅殷不会那么好心的放你出府,就老实一段时间吧。”

“父王只要答应,孩儿自有办法……。”朱高炽自信满满的回道:“父王只是受保护,又不是皇祖父疑心父王,若是那梅殷做的太明显,恐怕朝堂之上,又要风波再起了,孩儿我想舅舅也不会任由我们燕王府受辱。”

“况且,那李芳果被带走,皇太孙若是许诺于其什么,以高丽那种有奶就是娘的性格。或许会透露有关我们燕地的秘密也未可知,所以,孩儿认为,在皇祖父面前解释清楚,或者,能让孩儿返回封国,那么也可以筹谋一番,使我燕王府有所依仗,否则,以弟弟们那种冲动,万一沉不住神,反而会被太孙所乘……。”

听到儿子说什么“有奶就是娘”,燕王妃的眉头不由一皱,但是接着听下来,觉得朱高炽说的不无道理,现在燕地除了张玉、朱能等大将之外,长史入京修纂大典,他们父子二人又在京师被困,道衍大师去了朝鲜,那么北平基本上处于空白阶段,朱高煦、朱高燧两个小儿子又只是十余岁的年纪,根本不可能压住阵脚,此时太孙要是对北平下手,还真的有些危险,和朱棣一样,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默默地点了点头,朱棣出神的想着心事,似乎在揣摩父皇的心里,有好似在盘算今后的打算,沉默了一天的他,已经沉默了太久,难道朱棣就甘心一直沉默下去吗?

翌日,五楹五进的孝陵享殿里,静谧肃穆。朱元璋赶走所有的侍从太监,独自一人在烛光煌煌的马皇后神位前,亲自点燃香炷,插进灵像前的巨大香炉内,这是他为帝三十余载除了祭拜天地、列祖列宗之外,唯一屈尊天子的行为。

拜谒之后,站在空寂无人的大殿内,显得待别孤独。一生强势的他,到了老年,却不的不面对一次又一次的丧子之痛,潭王朱梓那次可能是意外,但是随之而来,自己培养多年的太子病逝,要是说二子秦王朱樉之死算是其罪有应得的吧,那么晋王朱棡的遭遇,无疑是在他心里插上了一刀。

当然,丧子是痛的,但是自己努力不布置的平衡之局眼见又要遭到破坏,如果一旦失去控制,那么可能就是朱家的空前劫难。

囚禁燕王,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虽说是以保护之名,但是杀伐了一生,也搞平衡之术搞了一生的朱元璋,何尝看不出此时的蹊跷,还有隐藏在孙儿朱允炆柔弱背后的强势,不知不觉间,他一直认为十分软弱的孙儿,翅膀竟然悄悄的硬了起来,回想太子病故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自己觉得一直在改变着孙儿,但是仔细想想,又何尝不是孙儿再一步步的改变自己呢?

面对局势,孙儿又一次正确把握了自己的心理,老了,毕竟是老了,虽然火气犹在,虽然雄心犹在,但是顾虑却是多了很多,大明不能乱,只能有一个当家作主之人。

而这个人还必须是被他立为皇储的孙儿。所以他放任朱允炆去做事,但之于私情,他却在可能失去一个儿子的同时,囚禁另外一个儿子,要说真的是心如磐石……。

正沉浸在伤感的思絮中,传谕太监悄然走进来。

“启禀皇上,燕王世子请求面圣。”

“不见!”朱元璋回到现实中立即预测到朱高炽的来意,挥手说。他心里清楚这个胖孙的伶牙俐齿,他之所以来孝陵祭拜皇后,首先是伤感,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愿意再受到外界的干扰,逃避亲情的羁绊。今天纵是拒绝了朱高炽,那么后面还有不断的人会赶到他身边聒臊。

在太监刚刚转身欲走时,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吩咐道:“叫他进来!”

在寒冬腊月,通身汗水湿透的朱高炽在侍从的搀扶下疾步走进享殿,一见到伫立皇祖母灵位前的朱元璋,顿时呼天抢地哭喊起来:“皇祖父……。”

跪着移动双膝,几乎是爬似得朝朱元璋过来。

“起来吧,起来吧。”

越发伤心地恸哭起来,哀求道:“皇祖父,孙儿一向孝顺,为什么要囚禁孙儿呢?”

茫然若失地,朱元璋骤然想起来,自己命令梅殷守护燕王府,不准人出入的,怎么梅殷会放高炽出来,问道:“胡说,我让驸马都尉保护你们,怎么能说囚禁一词呢?”

朱高炽一时语塞,他不过是想用话牵住皇帝的心思,然后再慢慢的图谋说出让皇祖父准许自己回燕地主事,谁知皇帝如此冷静的问出这个问题,他还没有想到结果,然后又听朱元璋问道:

“朕今晨刚来,你是怎么知道朕的去处,而驸马都尉可曾派遣护卫相送呢?”

朱高炽见皇帝转变话题,连忙回道:“正是姑父指点孙儿来孝陵求见皇祖父的,为了安全计,姑父还遣了孙儿五十名宿卫。”

朱元璋抚摸着跪在脚下的孙儿的头发,替他擦拭去眼角刚才哭出的泪痕,不知说什么好。心里苦笑着想到,允炆真的是好算计了,饶是棣儿父子平常精明能干,在这种情况之下,连一些破绽也未曾看出来,看来自己是真的没有选错储君,也只有这样的天子才是朱元璋自己心里理想的继承人。

扬起泪水与汗水洗湿的脸,本是肥胖的脸上更是显得臃肿,见皇祖父不答话,觉得机会来了,继续哽咽着乞求说:“皇祖父,父王与孙儿都在京师,燕王府长史葛诚也在京师,孙儿乞求让父王回去守护边塞,以防佳节之际蒙元来袭…….。”

……。

正在朱高炽想尽办法说动皇帝,允许父子二人之一返回封国时。在京师燕王府邸书房中的朱棣,听到亲卫前来禀报世子已经出了京师,在驸马都尉的指点下,往孝陵而去觐见陛下的消息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只觉得胸口发闷,喉咙一甜,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吓的燕王妃徐贞静忙上来扶着,惊呼出声,连问道有什么事情。过了半晌,朱棣平复一下心绪,黯然的对燕王妃说:“本王中计了!!!!”

“原来此次进京,那皇太孙就没有想着让本王回去,此次高炽觐见父皇,恳求之下,必定让高炽回去主持燕地封国诸事,那么本王就再无借口北归,无论二哥之事与本王有无干系,恐怕…….。”

“燕王的意思是…….?”

燕王妃没有继续问,已经知道了答案,恐怕只要太孙当政,燕王估计要老死京师了。

~~~~~~~~~~~~

PS:又是一天,可能写书很寂寞吧,每当一章完成后,虫子总是要唠叨两句,要是大家烦了,可在书评区说明,或者发站内短信,虫子看见后,就不再多言了。

最后,还是求月票,拜谢。另:大侠们,催更可能少点字数乎?

第一百二十三章 晋王的下落

第一百二十三章晋王的下落

朱棡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头脑里散乱地如同飘着瘴雾,踉跄着的双足困陷在布满荆棘的泥沼中,几个面目狰狞的魔鬼同时伸出形同骷髅般的手紧紧地叉着他的脖子,像是父皇,像是四弟,又像是那个乖巧的侄儿允炆……。

这种绝望使朱棡窒息得透不过气来,身子渐渐没入腥臭的泥潭,他奋力挣扎,竭尽全力嘶叫着:

“不!不!”

“王爷,王爷!”

胡彪声嘶力竭的在一侧呼喊着他,才使朱棡稍微有些意识。

“啊!”

乍一动,身上如同针扎般的的疼痛。

一直守护着他的胡彪,听到王爷微弱的呻吟声,俯身在他的耳畔兴奋地喊道:“王爷,您好些吗?”

朱棡听到自己亲卫队长的呼喊,似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的,想用力睁开双眼,但怎么也睁不开,只觉得浑身如针砭火炙般疼痛。

“王爷!”

“水……。”朱棡感到喉头生火,五内焦灼。

胡彪赶忙从桌子上拎出青花瓷壶,倒了一碗凉开水。慢慢的送入朱棡口中。

像一股股甘泉滋润着干枯的禾苗,觉得一阵沁心爽肺,眼睛慢慢地睁开了,轻声问道:“胡彪,这是在那里?”

胡彪恭敬的站在床边,看到王爷醒来,憨厚的竟然似乎要哭出来,听到问话,连忙回道:“王爷,按照您的吩咐,我们现在中都,这是属下祖传的老屋。”

“胡彪……。”朱棡说着,旧日的习惯使他想挥舞着双手,忽然一阵剧烈的震痛,抬起的手臂放了下去,轻声的呻吟了一下,继续问道:

“没有惊动地方吧?以现在的情况,不管是谁,也不能相信……。”

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顿了一下,面额上沁出了汗珠,继续说道:“还有没有幸存之人?难道剩下的人都死了?”

“王爷,你刚刚醒来,休息一下吧。”胡彪的脸上露出悲怆的神色,显然是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说:“等王爷伤好一点,属下再向王爷禀明情况。属下先去看看我娘把王爷的药煎好没有?”

可能知道自己这个亲卫队长的心思。朱棡又闭上了眼睛,回想着也不知道是几天前的事情。

当日,遭遇蒙古长弓,和冲锋箭阵的袭击,朱棡自以为必死无疑,因为能把踏雪钉在地上的长弓,是蒙元为了袭扰大明边塞城池的长弓,据说是蒙古人所掠来的西方人进行改进的宋朝床弩,不过更加轻便,易于携带。

而冲锋箭阵,是蒙古骑兵在冲锋前尽量杀伤对阵之军的锐利战术,一切迹象表明,此次的袭击和蒙元残余有关,本来以为逃脱不了性命的朱棡,在弓箭即将落下的那一瞬间,被胡彪抱住,千钧一发之际滚入山崖,趁着夜色的降临,遁入山野之中,但毕竟慢了一步,朱棡和胡彪身上分别都被射中几箭。胡彪还好一些,朱棡却是被一箭贯胸,差点没有丢了性命。

出于对政治的敏感,和自我保护的意识,朱棡在即将昏迷的那一瞬间,嘱咐胡彪要掩饰行藏,在他醒来之前,不准将他的形迹告知任何人,可先往中都报告噩耗,但只能说王爷失踪,而不要与任何人接触。

朱棡真的有些害怕了,最令他感到害怕的,就是不知道是谁想杀他,所有知道他形迹的人都有可疑,在自己没有调查出来之前,可不想再迷茫中丢掉性命。

两个时辰之后,朱棡醒来时就闻到一股药香味。睁开眼便想坐起,一个老妪将他按住,朱棡知道应该是胡彪的母亲,迫不及待地问道:“胡彪……胡兄弟呢?”

“你说虎头啊,他去县里买补品了,说是你要静养,要补着点。”老妪摇摇头,替他掖好被子。并将药碗端了过来,道:“把药喝了吧,老身正想去热热呢?你就醒了,快喝吧,刚刚好。”

“谢谢老人家!”朱棡接过药,显得十分满意。看来胡彪没有经过自己的允许,连自己的娘亲也没有告诉真相。

“听邻村的周伯说,现在凤阳府乱着呢?人都不让随便进去出来,虎头也没有办法,只好坐船去怀远县买药,可能要到天黑才能回来,虎头前些年回来,不是说他当官了吗?怎么还怕凤阳府的那些官啊?”

“咳咳……。”

朱棡语塞,干脆用咳嗽来掩饰,支吾着说:“可能是胡兄弟和凤阳府的官不熟吧,不想去找人家办事。”

“还都不是大明的官吗?”老妪突然之间神秘起来,悄悄的问道:“你是怎么认识虎头的啊?是不是虎头犯什么错,被罢官了……。”

“啊?”朱棡惊讶的问道:“老人家,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虎头从小就是一个闯祸精,还从来不给老身说,趁着他不在,你说说吧,也省的我这个当娘的担心。说了,老身给你做好吃的。”

“没有!真的没有。”朱棡心里想笑,但是牵动着肌肉,忍的很辛苦,他没有想到胡彪的母亲这么好玩,遂解释道:“老人家。我和胡兄弟这次出来是有要事,受到上官的吩咐,要守秘密的,您就放心吧!!”

“不要喊我老人家了,喊我大娘,你这孩子,不说就算了,老身这去给你做点吃的。”

“嗯。谢谢大娘。”

朱棡巴不得自己清净一会,随后躺下来继续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次遇刺,到底会是谁做的呢?燕王、皇太孙,甚至是父皇……。凡事都有可能。其他的兄弟或者势力呢?朱棡仔细的排查一遍,还是失望的摇摇头。

天黑后,胡彪回来,只是随意的将手中的包裹递给母亲,就来到内屋中,把房门关上,脸色凝重。

“王爷,得到消息,燕王已经被软禁在府中,皇太孙已经发了缉查诏书,现在大明上下,都正在找咱们呢。”

“燕王已经到了京师?”朱棡有些意外,不由沉吟起来。

“还有就是属下在京师中的朋友传书过来,说是燕王世子已经代父返回北平,署理王府事宜,而皇太孙正在审讯那些朝鲜人。”

“王爷,您看看咱们是不是回京师呢?”胡彪说完后,问朱棡道。

“孤王不是不让你泄露形迹的吗?你怎么还向京师中征询消息?”

“王爷,我没有泄露您的消息,而京师中的朋友更加不知道是我在询问,我是用别的身份来询问的,请王爷明鉴!”胡彪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唉!”叹了口气,“这事儿不那么简单,要是仅仅是遇刺,我们早就应该露面了,但是这次我们竟然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对了,上午我问你,还有人幸存吗?你还没有回答本王呢。”

“属下和王爷跳崖之前。看了一眼,没有活着的了,而韩玉、林宝他们一行,属下也不知道,在王爷昏迷之时,属下曾经返回查勘,但是没有见到任何尸骨,对方应该是老手,做事很难找到痕迹!不过从一些驻扎习惯上看。属下怀疑是蒙古人!”

“可是证据呢?有何证据证明!”

“前天属下亲自查验;嵖岈山一带,丛林之中,有很多马粪,属下可以看出是蒙古马!而且,属下还发现火铺。那是蒙古人特有的扎营习惯,我们大明士卒没有这种做法的。”

摇摇头,说道:“咱们又没有亲眼看见,那些可能是敌人故意留下的线索,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我现在搞不明白的就是,父皇为什么要杀孤王呢?孤王又没有犯错,胡彪,你来帮孤王解释一下。”

朱棡不动声色,好像很随意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却是十分注意胡彪的表情。

“怎么可能是皇上……。”胡彪没有觉察到是朱棡在试探自己,自顾说下去,才说了几个字,就恍然醒悟,连忙后退几步,有些警觉的看着晋王。半晌,才涩然说道:

“王爷,这些话,就不要给属下说了,胡彪真的担当不起啊。”

“你说的也是……。”沉默的朱棡俯身说道:“孤王的亲卫统领胡彪的确担当不起,但是父皇的检校胡大人就能担当的起了。”

“王爷……。”胡彪觉得嗓子发干,强笑道:“王爷要静养疗伤,属下出去看看晚饭是否做好。”

“不急,孤王暂时还不饿!”朱棡看到胡彪的如此神情,苍白的脸上浮出笑容,对自己的这次试探十分满意。

“那也没什么,自从你进王府那一天,孤王就知道了……。”朱棡淡淡的说道:“父皇什么都好,就是对我们不太放心,各个王府都有检校,孤王晋王府中除了你,还有谁呢?”

“那王爷为什么不说?”看到朱棡说这么透,胡彪干脆来个默认,自持是皇上检校的身份,想来王爷也不会为难自己,于是反问道。

朱棡笑了笑,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其实在他的心目中,胡彪是个忠心的人,无论是对谁,是自己还是父皇,都十分的忠心,不揭破的原因,那就是就算揭破了,父皇还会派遣其他人来晋王府,到时间反而难以控制,还不如将胡彪留在身边,至少,用于慢慢的感化,到今天为止,效果看上去还不错。

“不是皇上,属下可以肯定,皇上不会做出对王爷不利的事情,而且,属下得知,皇上接到奏报时,十分震怒,也十分伤心,在皇后孝陵中独自呆了很久,要不是属下传消息回去,恐怕皇上已经伤心欲绝了。”

好像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一点也不奇怪的样子,朱棡心想,父皇不会做出对儿子不利的消息,那二哥秦王怎么会暴毙,潭王朱梓又是怎么回事,看来胡彪的身份并不高,或许父皇对于每个检校都有消息控制。

“京师中是怎么说的?”不谈关于身份这个尴尬的话题,直接问道。

胡彪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言辞,慢慢的说道:“皇上的意思,王爷宜再休息一段时日,看看太孙殿下如何处置……。”

朱棡无言,他此时和燕王朱棣的感觉一样,父皇的安排,恐怕自己是不要想着返回封国了,面对如此的结局,十分无奈,不过甚至有些解脱。

十多天过去了,经郎中疗治和胡彪母亲的精心照护,朱棡的箭伤渐渐好了。这天早饭之后,终于可以走出胡彪那简陋的小屋。天气晴朗,阳光洒满庭院,他坐在花架下的石墩上,觉得前胸后背暖洋洋的,手心里沁出了热汗,浑身关节也轻松了许多。

看着胡彪这祖传的老屋,竟然也是错落有致,听其说,他们家处在凤阳府靠近怀远的涂山附近,平日就没有人来居住,也正是因为晋王,胡彪去兄弟家将母亲接来照顾起居,其余的时间根本就没有人过来。

“王爷!”胡彪突然出现在身后,昨天他去凤阳府探听消息,今晨方回:“王爷的伤好了,天气不错,不如属下陪你到后山走走吧。”

“也好,”朱棡有些兴奋地说:“有十多天没有出门,快把孤王憋坏了。”

知道胡彪肯定有话要说,又不想自己母亲知道,于是欣然答应。

两人离开庭院,缓缓来到涂山西麓的丛林边。山林叠翠,溪水欢腾,暖阳下显示出一片旺盛的生机。

“有什么情况,是父皇召本王回京吗?”

摇摇头,胡彪眼里有些迷茫,回道:“皇上没有说,但是却让王爷去开封,手谕估计明天就会由快骑传来。”

“在开封,暂时以属下为主,宣周王进京欢度佳节,而王爷待到周王走好,可调用检校力量,和地方官府、卫所。彻查此次遇刺事件。”

“周王?”朱棡沉吟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不由问道:“是皇上的旨意?还是太孙的意思?”

“属下只听从皇上和王爷您的差遣,据传回的消息,太孙殿下的线索也正好集中在开封府附近,所以皇上认为应该跟一下,再说,此事乃是王爷受惊,所以皇上就给王爷一个机会查清真相,以报此仇。”

朱棡点了点头,望着开封府的方向,他实在是把握不住,父皇是真的怀疑五弟,还是有意替太孙清扫隐患呢?

~~~~~~~~~~~~~~~~~~~

PS:虫子在努力码字,晚上还有,嗯,晚上还有!!!!!!!!!!!

第一百二十四章 乍现

第一百二十四章乍现

皇家的事情,是永远也不会有一个结果。当朱允炆顺藤摸瓜,各种情况慢慢的收集上来时,朱元璋却是连夜召见,非要把周王朱橚也召入京师,使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所收集上来的情报。

河南境内,距离遂平最近的颍州卫、宣武卫、武平卫等诸位所辖卫所的兵卒没有调动过的迹象,而且驻扎重兵的平靖关、大胜关、松子关等沿线,通过内厂情报处的人了解到,也没有见过有大批人员通过的记录。

为此,有着丰富战场经验的老将冯胜,还专门去了一次遂平,观察战场痕迹,发现那种规模的袭击,晋王遇刺时,至少有三百以上的敌人。这么规模的人员流动,放在当时的大明简直是不可能的,因为洪武年间的政策是严禁人员流动,除非是官面上的移民、施工等等之外,超过二十个人以上的人员结伴而行,都要受到沿路巡检司的盘查。

中都的人发回消息,据称。当时报信的士卒进入凤阳府地界时,明显的有两个人,但是到了中都留守司之后,却变成了一个人,而且,中都留守司的人好像在刻意隐瞒这个报信人的身份和去向,似有隐情,正在调查当中。

最可疑的还是朝鲜,新年之际,循例朝鲜必派遣使臣前来京师祝贺,谁知在路上蹒跚许久,原来都是在鸭绿江入境,然后有辽东都司遣人护送其前来京师,但是今年却是在十一月间,朝鲜计禀使河仑、撰表人郑擢,就像礼部发出咨询,声称想拜访龙兴之地凤阳府,礼部当时曾来请示朱允炆,允之。

当时也没有多想,但是现在想起来,就有些蹊跷了,而使团在凤阳的时间,正好和晋王遇刺的时间重合,就这一点,杨蝶提出了很大的疑问,才使朱允炆想起一直被扣押在理刑处的李芳果来。

难道朝鲜王李成桂对于这个儿子竟然不闻不问?至今为止,已经近二十天过去了。朝鲜常驻京师的使臣柳珣等六人,竟然始终没有向礼部咨询,是李芳果不重要,还是使臣柳珣等人不知情,随着朝鲜拜贺礼团的离开凤阳府赶赴京师,朱允炆觉得有趣起来。

让叶孝天去理刑处提出李芳果,自己准备仍旧在醉仙楼见见这个朝鲜王子,说不定能获得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再则,对于朝鲜内部的事情,内厂收集上来的情报还是知道的太少了。以自己后世的眼光,说不定可以综合一下,得到有价值的情报。

而对于晋王遇刺一案,朱允炆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他看来,朱元璋也在暗中进行调查此事,好处有一个,就是至少可以洗脱了自己的嫌疑,除此之外,羁绊燕王的目的已经达到,对于今后事态的发展增加一些关心,是很有必要的。

李芳果在叶孝天等人礼貌的陪同下。挤过摩肩接踵的三山街,顺着大功坊朝北,还是那么拥挤。水磨青砖大道被行人久踩久磨显得更其锃亮,街两旁朱楼画栋,层楼栉比,一个商肆连着一个商肆。

李芳果看着那些商家们做出那各种样式的招牌,目不暇接,直看得眼花缭乱。此时京师中人口接近五十万。在朝鲜那是不可思议的,真是富甲天下啊。记得在洪武十八年春,曾随使节到南京长长见识,记得那年有一天晚上,看到秦淮河两岸灯火辉煌,一片笙歌,画舫穿梭,真的让他疑惑到了人间仙境。

当叶孝天有些轻蔑的看着他的一脸羡慕,遂对其说新建的春风十五楼,也就是现在皇太孙控制的江东诸门之外的那十五座酒肆,竟然以为只是一座楼叫这个名字,以为一定是十分美丽好玩的去处,自然不知那十五楼的来历。

当叶孝天给他解释说,那年皇上下了圣旨,说是四海内太平,思欲与民偕乐。乃命工部作十楼于江东诸门之外,令民设肆其间,以接四方旅客。后又增作五楼号曰十五楼。每座酒楼皆六槛,高基重檐,栋宇宏敞……。

然后在半个时辰内,为其指出刚刚路过的轻烟楼、澹粉楼、翠柳楼三处酒楼,果然画栋重檐。楼宇壮丽。

就这样一脸的猪哥样,走进了最繁华的醉仙楼,朱允炆看到呆若木鸡的李芳果,听到叶孝天轻声给他汇报着原因之后,心里大为解气。在后世中,他在网上看到有某国夜郎自大,拿个手机问中国有没有,那你会骑自行车吗?你吃过芒果吗…….。

而回到大明,才知道朝鲜半岛那旮旯,大明根本就没有用眼睛正眼看过,就连老朱下个圣旨,也和训孙子一样,不,还不如训孙子呢?朱允炆知道,在朱元璋眼里,全部朝鲜半岛的人加一块,估计也不如自己一个手指头那么重要。

记得还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爸死了之后,朱元璋心神大乱的情况下,李成桂才篡权成功,就那样,一直都不敢建立国号,一直以高丽称之,几次上表请封。老朱都不甩那一套,为了讨好大明,为皇太子全国举哀。停乐十三日。禁屠三日。停嫁娶一月。停大小祀十三日。然后再遣前密直使赵琳赴京进表,告知李成桂即位事宜,并奏:“臣素无才德,辞至再三,而迫于众情,未获逃避。惊惶战栗,不知所措。伏望皇帝陛下以乾坤之量,日月之明,察众志不可违。微臣之不获己,裁自圣心,以定民志。”

大概意思就是我们是个小国家。恭愍王去世的时候,没有留下子嗣,逆臣辛旽的儿子辛禑被权臣李仁任拥立为国王。结果辛禑昏聩残暴,屡杀无辜。甚至还决定兴兵攻打天朝。当时右军都统使李成桂认为不能侵犯天朝,所以把部队带回了国都。辛禑知道自己没有人帮助,便退位了,把王位给了王昌。当时大家又奉奉恭愍王妃安氏的命令,让定昌府院君王瑶权署高丽国事。到现在已经四年了。可是王瑶昏庸无比,不辨忠奸,大兴土木,老百姓受不了他的统治。他的臣子、大奸臣郑梦周出计策准备把勋臣李成桂、赵浚、郑道传、南誾等诛杀掉,后来老百姓对此感到愤怒,一起诛杀了郑梦周,洪武二十五年七月十二,

王瑶以恭愍王妃安氏之命,

退居私第。

当时国内的宗亲当中没有可以担当大任的人,所以便推荐李成桂担任权知高丽国事。

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下个圣旨,道:“我如今叫礼部舆文书去,你回备细与他说:在前汉、唐、宋时,差官到尔国守御。差去者爱酒恋色,以致害民。尔国人便行致害,何益于事!为是朕不叫人去。尔恭愍王死,称其有子,请立之。后来又说不是。又以王瑶为王孙正派,请立之,今又去了。再三差人来,大概要自做王。我不问,教他自做。自要抚绥百姓,相通来往。”

语气是何等的不屑,想想后世那种自大的某国人怎么有脸说出来那种轻视我中华人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现在的某国太憋屈了,后世不好意思提,只好拼命的掩饰了。

正在高兴,突然想起了那些朝鲜使节刚刚从凤阳府回来,不会去观察地形。到时候说老朱也是他们高丽人吧,这点一定要严防死守,某国的无耻是出名的,到了几百年后,说老朱不要紧,把我朱允炆也牵涉进去,那可不好,才不去做那棒子呢。

打定主意,存心想损一下李芳果,朱允炆没有理会其的拜见,只是示意傅雍将其喊起来,坐在一边末席,还在傅雍、杨蝶和一个礼部官员的后面,那个礼部的人刚想说,此事恐怕于礼制不合,还未开口,就被朱允炆一个眼神给瞪的咽回了肚子里。

席间,朱允炆不断差遣傅雍通过礼部官员问李芳果,你们那里吃米饭吗?你会有筷子?你们那里有没有也用筷子吃饭?孤王还以为你们都用手呢。甚至经常让叶孝天将自己桌子上的剩菜也端到其席上,问朝鲜有没有清炖蹄髓、炒燕窝丝、鸡丝白菜丝、荔枝白腰子、炙肚眩、鹅肫掌汤齑、鸳鸯炸肚等等菜式,到了最后,甚至连青菜萝卜、豆腐也端过去问问,当听到李芳果肯定的回答后,还表示不信,让礼部问是不是在那里硬撑门面,反正无论你说有没有,最后都会把那剩菜摆在李芳果的案上,并关切的看着他吃下去,然后露出和蔼、欣慰的笑容。

看着李芳果脸色铁青却是不敢发作,礼部官员尴尬无比,而叶孝天他们也是不胜其烦,才慢慢的收敛了一些,心中大呼过瘾。

一顿饭,在李芳果度日如年,礼部之人尴尬,朱允炆心里痛快中结束,本来以朱允炆此时的身份,这样做无疑有些自降身价,不过鉴于某国后世中的厚颜无耻,自己有这个条件,利用起来出出气,他觉得还是值得的。

没有品尝出菜味的众人,在礼部官员告辞而出后结束宴席,分主宾坐定,朝鲜此时官方语言是汉语,用的官方文字也是汉字。所以交流起来不算是麻烦。方才朱允炆之所以不和李芳果说话,就是想摆明上下尊卑,首先屈服其心志。然后看看能不能将其收服。

已近傍晚,晚霞的余晖刚刚消失,秦淮河两岸像是忽然洒落无数颗璀璨的明珠,万家灯火次第辉耀,照得翡翠般的秦淮河水浮光耀金。河中缓缓游弋的画肪和张着五颜六色风帆、船头挂着两盏彩灯的舴艋,飘出阵阵箫管琴弦之声。两岸酒楼歌馆商幡招摇,一串串一串串精美绝伦的绢纱灯笼掩映着彩漆一新的朱楼画阁,栉比鳞次。那河边岸畔的行人熙来攘往,宝马香车脆铃叮咚,空气中飘拂浮荡着脂粉香味。

透过不远的楼栏杆旁可以看到,在秦淮河岸边聚集着王孙公子、文人学士、外地游客,或凭栏远眺,或俯瞰河面,指指点点,谈笑风生。突然,桥上出现几辆十分华贵的马车,车夫彩服艳装,横空鸣鞭,马蹄声、响铃声、轱轳声,随着一群前后簇拥的骑士扬长而去。

“世子可看出那马车里面是谁吗?”朱允炆看着羡慕的李芳果,突然问道。

“什么人这等威风?太孙殿下可能告知吗?”

“这就是你们朝鲜国前来献表庆贺新年的使团。”其实这使团昨天刚到京师,是朱允炆授意礼部,带着他们在秦淮河感受一下大明的繁华,同时,也是给李芳果看看。

“哦!”李芳果应了一声,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谦虚的求教道:“不知道此次前来的是那两位大人。”

“是计禀使河仑、撰表人郑擢吧,不知道在贵藩是何职司?”

“回太孙殿下,此二人是我朝鲜的栋梁之才,可当天朝优待!!”

“是吗?那比之世子呢?”

李芳果心里暗自不悦,皇太孙自从见面就咄咄逼人,冷嘲热讽,现在又拿几个臣子和自己这个王子比较,心里已经有些焦躁,但是却怎么也不敢当面顶撞,只好忍着,接下来朱允炆又问了一句话,道:“听说贵藩立了五王子李芳远为世子,不知道孤王可说的对否?”

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脾气,朱允炆一再激将,终于让李芳果愤然站起,躬身行礼道:“禀太孙殿下,我兄长镇安大君李芳雨为大明战死沙场,父亲将国事准备交与八弟宜安大君,实在不干五弟的事情,请殿下斟酌。”

“咦~?”朱允炆佯作惊奇的模样,问道:“那不知道镇安大君有子嗣否?”

见殿下终于算是问出了一个正经的问题,心宽了一下,马上回答道:“曾有过两子一女,但是在阻止崔氏进攻天朝时,我兄长奋战至死,家室尽毁,殉国殉难了。”

李芳果这样说,也是为自己脸上贴金,其实李芳雨是在李成桂夺权兵变时,被忠于高丽皇室的大将崔莹所杀,根本不关大明的事情,这样说,也是为了给皇太孙留一个好印象。

“那贵藩就不对了,长子亡故,无子嗣者,应该有次子继承大统,但不知你可还有兄长乎?”

朱允炆这句话差点没有把李芳果激的发疯,他就是老2,本来应该他继承朝鲜王位的,但是由于父亲的偏心,非要将王位传给最小的儿子宜安大君李芳硕,此时不过十余岁的小孩,别说五弟李芳远在那里蠢蠢欲动,就连自己也不甘心啊。

不过正巧又说出他的心事,于是沉默不语,朱允炆见此情况,遂走下主座,来到李芳果面前,用手拍了拍其的肩膀,温言问道:“那么世子可否愿意孤王禀报皇上,责成权知朝鲜国事不要有违礼制,改正其错吗?”

这句话说的极为露骨,简直是赤luo裸的招揽了,潜在的意思就是,你归附本太孙,那么本太孙就帮助你上位,想来有大明强大的实力做后盾,说出的话,不管如何,李成桂都要慎重考虑。

能不能登上朝鲜王的宝座,就看自己屈膝不屈膝了,李芳果有些不信似得看着朱允炆,权衡了半天,想着八弟李芳硕的幸运,想着五弟李芳远的嚣张,把自己放在大明,现在派来大明的使臣都是其的亲信,看来也想为自己做朝鲜王造势,自己无兵无权,但是只要能靠住大明储君这个靠山,还能怕什么呢?

看着皇太孙那鼓励的眼神,李芳果犹豫着,慢慢的跪倒在地。

~~~~~~~~~~~~~~~~~~~~~~~~~~~~~~~~~~~~~~~~~~

“啐!”安庆公主轻蔑地唾了一口,伸着小拇指尖嘲弄地冷笑说,“你说你遇见郭英了,难道他被蛇咬了还能不怕井绳吗?驸马,你怎么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别忘了你是皇后亲自甄选的驸马,而本公主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安庆公主,他现在失了军权,就像一只没有牙的老虎,怕他做什么。”

欧阳伦看着刁蛮的妻子,近四十的年龄了,还是不能使他稍微改那么半点,不过也就是妻子的自信,才使他飘忽不安的心得到了安慰。

“有你举证在先,现在驸马你是父皇和太孙面前的红人,谁敢怀疑你啊,纵算以前有些错误,也被你全部推给郭英那个老家伙了,你现在是无罪一身轻,谁又能把驸马都尉怎么样?”

“我担心他看见我私会徐增寿,因此就猜出我和燕王的关系。现在徐增寿脑门上可打着四哥的印记。”

“他不敢!他有什么依据?他再敢找事,我就缠着父皇,一定问他一个贪妄之罪,也不明白,父皇为什么总是回护着他,可能是哪个宁妃在吹风呢。不过不要紧,听说父皇前几个月又斥责了宁妃。郭英他现在不敢多言。”

“唉!四哥想出京,咱们能有什么办法,现在梅殷看守的死死的,要不,你去找宁国公主,你那个姐姐说一下!”

“不能说,要是你害怕,下次让周保去吧,出了事情,大不了就把周保丢出去,就算他是驸马府管家,我们完全可以推说不知情。对了,增寿找你做什么啊?”

“咳!他想让咱们接待几个人,听说是朝鲜王世子的手下,在京师中暂时隐匿下来,然后再给北平报信,说是有战事,请燕王回去,父皇可能会恩准也不一定。”

安庆公主略一沉思,说:“纵然这样,四哥年前想走也是无法,现在咱们也是正需要人手,把周王那罪名坐实,不管是不是他干的,到时候四哥洗去了嫌疑,我再找父皇说,而后再说北平有战事,四哥肯定就能够脱困了!”

“如果……倘若那些高丽人暴露,咱们不是全完了吗?就算是皇上知道咱们没有什么恶意,但是违抗旨意结交外官,追究起来也是十分棘手的事。”欧阳伦这样说着,其实潜台词是,你是公主,出了事情皇上不见得怎么着你,但说不定就会拿我这个驸马开刀。

“这也无妨,莫说京城那么大,想找个人比登天还难,况且那高丽人看着和我们大明人一般模样,而且徐增寿他们既然叫你帮忙,肯定有后着的,根本不用咱们来操心,大不了,让周保负责去接,到了之后,安排住在城外的金山寺。那里的主持是我们的亲信。出了事情,我来承担,你就说不知便是。”安庆公主显然比欧阳伦有担当的多。

正在这样说着,就见管家周保走来,他们打住了话头。

安庆公主吩咐周保,明日去镇江公主庄田督察,务必带上两个庄稼行家,亲到所有庄田察看,预算出明年应收田租数目,以免佃户瞒产少报。公主和驸马每年收粮折米二千石,等同俸禄。精明的管家周保,竟能岁岁多收粮米四五百石,甚得公主、驸马欢心。

末了,安庆公主向周保交待:

“到镇江莫要拖延担搁,三两天赶回京城,顺便接几个人回来……。”她本想说接的什么人,转而一想对这个刁钻家奴暂且不说为好,免得节外生枝。

于是转而叮嘱道:“你去田庄察看,务必和气友善,不要动不动便叱骂鞭打,坏了公主、驸马的名声。”

“小的遵命。”

“还有,你带上一些钱钞,传本公主谕示,春节快到了,每户赐钱百文过年。每位孤独老人,赐钱五百文。另外,到金山寺去一趟,向寺院捐施白银五百两,然后将接来之人安置在那里,让主持代为招待,说本公主日后必有重谢,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的一一遵办。”

“去吧!”

周保退去之后,安庆公主说:

“这个周保过于油滑,此次事情一了,可给他的银钱,让他走远点吧。”

“公主,这周保从小跟我做书童,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倒是很忠心。自从作了公主府管家之后,更是卑躬尽职,用起来十分贴心。”

“我也没说他不忠顺,只是惟恐任他这些太过于放肆,嘴上不把风,目中无人,走漏风声不说,也有损公主府的声誉。”

“总之万事小心点,对于这种奴仆,倒也不用在意那么多!”安庆公主走到南墙边,推开窗户,一股沁心扑鼻的花香迎面袭来,窗外回廊边,栀子白花花地开满一树,她和她的父皇一样地喜爱栀子花。她贪婪地闻着,呼唤丫环小玉摘了七八朵放在玛瑙盘里,伸手捡了一朵肥大半开的栀子插在鬓发间。

“高炽回北平去了么?”安庆公主对着镜子理了理栀子花和鬓发,问道。

欧阳伦背着双手看看窗外,想像着自己和皇太孙见面时的情景,当时他是作为棋子,主要是燕王看出了郭英的威胁,想利用太孙之手将其除去,谁知道自己却得到了皇太孙的信任,正在想着,一时出神,没有听见安庆公主的问话。

安庆公主见欧阳伦发怔,叫小玉将玛瑙托盘放到桌上,挥挥手,小玉躬身退出。

“高炽走了吗?”安庆公主提高了嗓门问。

“啊,他回去了!”欧阳伦说:“我没猜错,燕王这次也是失算了,高炽也不知道能不能压制住北平的阵脚。咳,以燕王的英器和才干酷肖皇上,最宜继嗣皇位,君临天下!你说是吧?”

“要不是刘三吾那帮腐儒老朽摇唇鼓舌,父皇是一定让四哥继登大宝的,允炆仅因为是大哥皇太子的嫡子,就该作皇储么?更何况,他还不算真正的嫡长子。”安庆公主说的是太子朱标还有一个长子,叫朱雄英,不过早亡了。

“唐太宗唐玄宗都并非皇帝长子,不都做了皇帝?允炆如此柔弱无能,身边偏偏又聚集一帮奸佞小人,哪能坐好江山?”

“燕王龙行虎步,雄才大略,确有天子气象,”欧阳伦说,“我去北平数次,亲眼见燕王沉雄英武,运筹帷幄,统雄兵百万,军容整肃,将士气昂,真王者之师,皇上万岁之后恐怕……”

“不要乱说!你就不怕父皇割了你的舌头剥了你的皮?”

“皇上要是杀了我,那你……”

安庆公主眼睛一瞪,在他的嘴角上狠狠地拧了一下说:

“说实话,在诸位三兄王弟中我最喜欢最佩服的便是四哥。从小在宫中,我俩最亲密最友善最喜欢在一处玩耍谈心,父皇和母后也是最疼爱四哥和我。不然的话,皇太子病死之后,按朝廷礼法立嫡长为嗣的规矩,父皇就该名正言顺地立允炆为皇嗣,可是父皇却首先提出由四哥作皇太子,可见父皇对四哥是多么赏识器重了。”

“你听谁说的,是你四哥?”欧阳伦一笑,这种话也能相信,不过在大家看来,燕王的确比皇太孙更加适合做皇帝。

“怎么,四哥说的不对吗?”

“那倒是!”欧阳伦点点头,心里却非常不安。他委实畏皇室内部争斗时的凶残,他不比安庆公主,欧阳伦是举人出身,自然是博学多才,遍阅史书,知道皇室之内的争斗,往往是浸透着鲜血。怎么能不让他担心呢?

看着驸马如此沉默,知道他的心事,安庆公主生气地说:“堂堂驸马都尉,一点男子汉阳刚之气也没有。”

欧阳伦说:“我倒不是怕他们,我只担心……”

把手一扬,倒是吓的欧阳伦一跳,安庆公主啐道:“担心担心,一天到晚只会担心。这只是刚刚开始。如过以后遇到点麻烦,如此灰心丧气,唉声叹气,实在是太没有血气。天掉下来有长个子顶着,有本公主在,谁敢把你怎样?”

欧阳伦说:“万一走漏消息,父皇认真起来……?”

安庆公主说:“父皇杀一千杀一万,还能杀到我的丈夫、他的女婿?父皇还能叫他的女儿做寡妇么?”

他们沉默了。欧阳伦心道,要是太子不早亡就好了,自己也不用冒这个险,相信燕王也不敢有异心,而自己作为外戚,这样算不算是干政呢?要是暴露,真的是杀头灭族的罪过啊,不过转眼一想,谁不是皇亲国戚,谁又和皇室没有牵连,徐增寿也算是皇亲,不是也参与其中了吗?

还有潜在的很多人,欧阳伦能感觉到,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就只是这一枚棋子,其实很多事情,他还不知道内情,徐增寿在瞒着自己,甚至妻子也知道的比自己多,也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安庆公主府内,一时间凝聚着一种奇异的气氛。

~~~~~~~~~~~~~~~~~~~~~~~~~~~~~~~~~~~~~~~~~~~~~~~~~~

PS:不管多少字,不让他到八千了,给大家解释一下,这几章可能看的有些大大很乱,其实基本上交代结束了,后面就是行动。虫子总想,要是写的不是皇储,而是一介布衣,或者是将军多好,那样,就不用牵涉那么多了,可以顺着一个主线发展下去,但是虫子选择了些一个未来的建文大帝。

就注定了作为皇帝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好多事情,大大们可能看着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虫子会一一解释交代的,只要是虫子写出来,以后肯定会有用,不太重要的,比如说张定边和傅友德在海外几年怎么发展的,虫子准备在正文中简要的说一下,等有空写一个外传给大家免费看看,不知道大家同意不同意。

杯具中,码完上传时候,突然掉线,只能在过了这几分钟后上传,本来为了显示虫子的诚意,目的是什么,就不用虫子说了吧,大大们,上票票!!!!!!!!!

可是现在,杯具~~~~~~~~

第一百二十五章 解惑

第一百二十五章解惑

大家都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朱棣对于能回到北平的想法已经看成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如何利用骨肉之情来保障自己的生活,成了当务之急,而他在驸马都尉梅殷的保护下,什么事情也不要想做,只要借助徐增寿等人的力量行事,成功的几率有多大,他自己也不知道。

而朱允炆借机收复了李芳果,从中得到了燕王此次来有峙无恐,朝中有强援的消息后,经过自己的历史印象和情报处的消息总结,徐增寿、李景隆等等人都纳入了视线,偏偏对于安庆公主的欧阳伦有些没有在意,不过鉴于众人的忠心,再则自己不会再犯历史中的错误,怎么也不会放燕王回去,在这些基础上也是充满了自信心。

但是,随着春节的前一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九的那一天,周王朱橚进入京师的那一刻起,宫中的形势发生了一些变化。也是众人始料未及的。

周王到了京师,就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但不笨,而且十分聪明的他一下子就想出了原委,心里不由忧郁,进入京师,还未回王府歇息,就直接叩门要见父皇,朱元璋不见,于是周王朱橚在乾清宫们前长跪不起,一定要觐见父皇。

此时,朱允炆正在乾清宫内,与老朱商议洪武大典的作序之事,方孝孺、解缙也被恩准进入皇帝寝宫之内,这已经是很大的殊荣,所以就算是皇帝赐座,也只敢用半边屁股勉强挨了半点。正在尴尬中进言,忽闻周王长跪请见,更是如坐针毡。

方孝孺和解缙连声请辞,但是皆为不准,朱元璋仿佛是铁石心肠一下,连头也未抬一下,最后内侍也不敢通传,朱允炆不知道老朱到底是如何想法,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召见周王进京,据他的各种情报显示,周王好像很不得老朱喜欢一样。但却不明白原因。

周王朱橚于洪武三年被封为吴王。驻守凤阳。洪武十一年改封为周王,十四年到开封就藩,到了开封以后,朱橚兴修水利,减租减税,发放种子,做了一些有益于生产发展的事。然而却在洪武二十三年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被流放到云南蒙化,还是世子朱有炖那时颇得朱元璋赏识,在其的苦苦哀求下,方返回封国。

而这次依旧是莫名其妙,朱允炆有些纳闷,周王怎么就那么倒霉呢?本来吴王当的好好的,就藩中都,多大的恩宠,却被突然改封到开封府,那里虽然是宋时的国都,但是经过辽、金和蒙元的先后摧残,可以说在大明收复后,是民情最为复杂的地方之一,致力于发展农业。恢复经济之后,又被莫名其妙的流放云南。

按照道理,朱元璋不会做一些无的放矢的事情。那是为什么呢?为的是周王是朱棣的同母兄弟?为的是周王是冯胜的女婿?这多种身份下,已经使朱允炆失去了正确判断的能力。

周王求见无果,是因为朱元璋最后还是让皇太孙处理此事,朱允炆走到宫门钱劝叔王回转,等候皇上的召见。

朱橚只是默然不语,最后说道:“臣行为虽然有些欠恭,然而,虽有无礼之处,却决无不轨之心。望殿下转告父皇,万勿因外人挑唆言语,而伤我等父子之情!”

“迁封流放,皆是臣罪有应得。”周王继续跪着痛哭,泪流满面:“但是此次为何,父皇如不能告知,孤王愿跪死殿前……。”

“叔王请起,俟侄儿禀明皇上,查明实情,立即放叔王归国。”朱允炆陪泪道。

他也不想如此做作,但是看见周王如此伤心,宫中上下不少人在远处围观,不得不做出一种姿态。

不管如何劝说,也不管如何承诺,朱允炆费了近半个时辰,才将周王送走,天色已晚,再去乾清宫,方孝孺和解缙等人已经离去。只有朱元璋自己在那里站在窗前,望着黑的天,乌的云。

“走了?”

“孙儿劝叔王回去了。”朱允炆恭敬的回答道,他感觉的朱元璋是在等自己。

“桌上的东西,稍后你带走罢!”说这话,朱元璋回转身子,紧盯着案上的一个锦盒,目光中竟有不舍的意味。

这才发现那锦盒已经打开,里面整齐的放着不知多少块金牌,和一个印玺。马上就想到是什么,朱允炆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这里面就是可调动我大明三百九十四个卫所,两百余万大军的兵符和印玺。至于该怎么用,你可以去征询一下齐泰,因为那是朕留给你的兵部尚书,而兵符的更替,也是由他负责,相信会比我说的清楚……。”

朱元璋说着,又扫了一眼锦盒,便转过身去,连看也不再看了。

“皇祖父德高望重,大明天下正蒸蒸日上,孙儿不敢当此重任,还请皇祖父亲自保管为盼!!”朱允炆暗自鄙视了自己一下。明明是想的不得了,但是即将到手的时候,还是要继续虚伪。就如同刚才对待周王朱橚一般。

不过也惊讶于大明的军队人数,二百万大军,也不是朱允炆没有去了解,他经常让懂兵事的齐泰等人为他讲解大明军队的构成,基本上有个了解,但是没有仔细算过,今天猛的听到这个数字,心内不由盘算了一下。

大明的军队基本上都是卫所制度,卫所分内卫和外卫。外卫的主要职责是防御外侵、维护辖区社会治安、平叛、集结征伐,外卫的管理机构叫都司使司,按地域划分都司使司二十三个,所辖卫所三百四十七个,分别隶属于五军都督府直辖于兵部。内卫分禁军和亲军都护府,其中禁军共设卫三十五个,主要负责京师的守备;亲军都护府统辖皇帝的亲兵,共设十二个卫,主要负责皇宫的守卫、皇帝的护驾等项事宜。亲军都护府由皇帝直接指派的亲信大臣统辖,不受兵部领导。

这三百九十四个卫所中,除了亲军都护府所辖的十二个卫中锦衣卫下辖十七个所约两万人之外。还有六十五个是守御千户所是独立设置不受卫的约束,这样算算,通常情况一卫统辖五个所,兵员五千六百人;那六十五个守御千户所下辖十个百户所,一个百户所兵员一百一十二人,这样算下来,基本上也符合朱元璋所说的二百余万大军。

不禁暗自乍舌,朱允炆记得去年是户部报上来的大明人口,不过六千两百余万人。等于是三十个百姓就要养一个兵,要不是朱元璋采取了军屯的办法以军养军,要求各卫所都要从事屯种。规定,边疆地区,三分守城,七分屯种。内地,二分守城,八分屯种。对于大明真的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朱允炆正在那里一点一点的盘算,朱元璋看着孙儿的脸上风云变幻,心中可气又是可笑,沉声道:“大明始终是朱家的大明,这一点孙儿你要切记,朕这交付的,不仅仅是兵符玺书,而是我朱家大明的万里江山。”

“孙儿惶恐,不知道皇祖父为何要现在交与孙儿?”

“这恐怕是孙儿你心里最大的疑问吧?”朱元璋此时有了一丝笑意,问道:“也许孙儿正在想,朕是为什么在新年之际将这些交付与你,正如橚儿此时在想。到底他犯了什么错误,朕要将他召入京师,却又不闻不问?”

“愿听皇祖父教诲?”

“朕已经没有什么教诲了!”朱元璋突然说道:“其实那一天孙儿你带侍卫入宫要求保护燕王的时候,朕已经决定将这些交与你了。”

从紫禁城外吹来一阵冷风,站在窗前的朱元璋打了一个寒噤,朱允炆看见了,因左右的随侍太监被朱元璋遣走。连忙从旁边衣架上取下一件大氅,走到皇帝的身边,轻轻的披在老朱的肩上。

“那时,朕才发觉世事总是那么奇妙,当初没有孙儿你在江南做的那些荒唐事,朕也就不会时常敲打,立你为储君这几年的期间,却又不让你插手军务。”

“当年,朕遣太孙往江南,名誉是为送吴王就藩,实则是为借你仁厚之名,收两浙之地民心,可是孙儿在苏州其间,不但不问于农事,反而受那些富户蛊惑,大兴商贾,意欲解开海禁,说一句实话,朕当时真的很痛心,你父亲太子虽然孱弱,但是却是务实之人,但当时的太孙,却是上不知圣意,下不体民心。浮躁多多,却无半点沉稳……。”

朱允炆听着老朱在那里突然絮絮叨叨的提及往事,竟然当时老朱对自己的印象是如此之坏,不过想想,就现在的心境,也算是能体会到老朱那时的心情。不敢插言,躬身站立在皇帝身侧仔细受教。

“朕当时就想,以太孙的性情,还是让你做个闲散的王爷,那样倒是可以落得个悠然一生,硬将大任托付,是不是有些勉强了呢?虽然这个念头在朕脑海里一直徘徊不去,但你回京之后,对于铲除蒋瓛,却是让朕眼光一亮,也许,允炆还是有帝王之势,但需要磨砺而已。”

朱元璋这样轻描淡写的说着,慢慢的走回矮塌前坐下,招了招手,示意朱允炆走近,拉着孙儿的手,让其坐在自己的身侧,这是朱元璋多年没有了的亲昵动作,倒是让朱允炆有些不太适应。

“当初,蒋瓛之事,你能读懂朕的意思,并且举一反三,想趁势夺取锦衣卫控制,不知道朕说的对不对?”

事到如今,朱允炆只能点头默认。

而后来的事情,朱元璋娓娓道来,从离开苏州示意傅友德离开,到让冯胜装疯卖傻,还有王弼的获救,虽是猜测,却是基本不差,朱允炆暗自心惊,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切再经过朱元璋的推敲,原本觉得无懈可击的计划,显得错漏百出。

最后,朱元璋长叹一声,道:“其实,棡儿的遇刺,是朕授意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归权

第一百二十六章归权

“……不要跟你的父亲一样孱弱。朕砍削荆棘开导汝父,汝不知其中含意么?……凭心慈手软而位尊九五,那班与朕同时起家的老臣,谁能服帖你?谁会惧怕你?谁又会听你的旨意?哼!慈善、宽容、仁爱,乃佛儒说教,对于君王来说,无殊于引火烧身,引狼入室!李后主、宋徽宗就是先例,他们都是无君王威严之至尊,多妇人仁爱之谦卑,到头来作了阶下之囚,亡国之君!”

走出乾清宫时,已经是华灯初上,江南暖冬中那丝凉风很快的消失在紫禁城的灯火之中,随侍的太监打了灯笼在前方引路,而朱允炆脑海里徘徊不去的,则全是朱元璋刚才的话语声。

他想不到,晋王朱棡遇刺竟然是老朱遣人做的,当然,他不会要了儿子的命,否则就算胡彪身经百战。也不可能预测到几百步之外床弩的突袭,也不可能就如此容易的就逃出生天。除了嵖岈山,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没有马匹的晋王和胡彪,在行刺之人眼中还不是如同案板上的菜。怎么可能让他们逃掉呢?

不由自主地又回头看了一眼矗立在黑幕中的乾清宫,朱允炆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惨然的苦笑,两颊微微泛起红晕,仿佛是在滚滚血潮中拼命挣扎,仿佛是在闪闪刀光里瞠目结舌。

朱元璋将最后的禁中力量也交待于自己的孙儿,令朱允炆想不到的是,他一直正在寻觅老朱的班底,竟然就在自己的身侧,孝陵卫,这个历来被人所忽视的兵种,竟然是朱元璋最后的依仗。

原先想不通自己的透明,到了此时也顺理成章。一直视为根基所在的皇庄、半山园和玄武湖中的小岛,就是在孝陵卫的辖区之内,自己还有什么,朱元璋能不知道呢?

被所知道的迷惑,现在深思起来,历来帝王护陵之军皆是从大内之中择人选用,当然要选择忠心耿耿之人,否则都是一些被发配的士卒,万一对陵寝有所不敬,那老朱可是在地宫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更想不到的是,传周王进京,不过是朱元璋的障眼之法。目的只是为了试探晋王的野心,周王进京,命晋王查勘自己遇刺之事,肯定是和周王无关了,若是晋王能秉公办理,那么晋、燕相互牵制之势就已经形成,那么边陲不能无忠诚、得力之人看护,藩镇之忧暂时可以解除,若是晋王因周王是燕王亲弟之故有意为难,则,燕、晋二王都不能离开京师,以策万全。

万事都在朱元璋的算计之内,作为父亲,作为皇帝,他只能把隐患消除在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因为他不想看到自己大行之后,朱家的子孙骨肉相残,但是偏偏就看出了这个苗头。

老朱的检校不是吃闲饭的,而孝陵卫更是隐藏的精英,太孙和诸藩之间的各自积蓄力量他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再加上身体状况每日愈下,不得不使他采取了行刺晋王的过激行为,没有想到,他平日觉得做事婆婆妈**孙儿,在关键时候,还是选择了借势而为。

洪武三十年的科举风波,孙儿借百官和隐藏许久的傅友德和冯胜等人之势,趁机要了亲政的权力,而洪武三十年末,孙儿又借助自己所布之局,趁机拘禁了燕王。对于朱允炆眼光的独到,朱元璋由衷的感到放心,交待了兵符之事后,又谈了很多,其中就包括对于冯胜、傅友德的制约,对于京师中徐家、李家的日益坐大而给出意见。

现在,就要看朱允炆自己的发挥了。

朱元璋已经累了,年轻时的连年征战加上登基后的勤于政事,特别是废除丞相制后的着近二十年的时间,几乎每一天都是心力交瘁,朱允炆算了一下,平均每天要处理二百封奏折,还有大约四百余件从各地发来的奏事。有刑部主事茹太素因奏折太长而遭到杖责之事就可以看出,每天朱元璋所要面对的压力了。

难道,我今后也要向老朱学习,被生生累出厌恶朝政的心理。朱允炆想着睡去。

大明皇朝,不知不觉在新老交替中变化,正月初一,朱元璋因身体不适。命皇太孙带领宗室拜祭太庙,告慰祖先。已经是向各界发出了一种信号。

洪武三十一年正月己酉朔,朱元璋亲临奉天殿接受朝贺,大宴群臣。更是宣布了托政之意,席间众人各有表情,除却国号之外,建文王朝的格局已经基本形成。

正月初六,大祀天地于南郊。朱元璋完成了洪武年间的最后一次露面。

此后,朱允炆迁至乾清宫伴驾署理国事,文华殿暂时由张宗浚主理詹事府伴驾朱允炆之子朱文奎,虽然还在襁褓之中,已经为今后的教育筹谋。

是月,晋王朱棡现身京师,见父皇于乾清宫中,叩头请罪,言及所托任务,朱棡言及,与周王无涉。帝心甚悦,褒之。

请还封国,皇太孙不允,道:“皇祖父年高,大明以孝为先,叔王身为诸子之长。应随侍京师……与燕王共享之。”

遂请朱棡行宗人府令之责,约束宗室之人,同时调整,宗人令:晋王朱棡;燕王朱棣为左宗正;周王朱橚为右宗正;楚王朱桢为左宗人;谷王朱穗为右宗人;宗人府经历司经历暂时由丁志方署理,掌管发收公文。

宗人府诸王原来藩王岁禄不变,其余就藩诸王,暂时降低两成,以被国库,同时重申,宗人府主掌诸藩文官选派,犯法时依律审判;藩王封国百姓有侮慢藩王的。亦要解京审问明白然后才能治罪,以防止王对封地内官民的控制;经济方面则删除了王府若有兴建工程,有司即时由王所居的城中市户差付……。

朱元璋在一侧听着,始终没有表示出什么意见,对于孙儿的举止,他只能用早有准备来形容,但是只要不是动摇国本,于皇权有利,他也不愿意多说什么。

朱棡此时好像才感觉到什么,无论是父皇还是皇太孙对于自己遇刺之事绝口不提,甚至连问也是好像是随口而出,本来就不笨的他,早已经心里有数,不由为自己选择感到庆幸,他不是没有想到过把周王拉下水,因为燕、晋向来不合,而周王朱橚和朱棣又是同母所生,他本不该放弃任何一个打击燕王的机会,可是当证实胡彪的身份并得到其亲口承认后,朱棡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在查勘中尽量的公正,才能显得自己的无私,说不定能获得父皇的青睐。

谁知道错打错着,由此避免了自己的惹火烧身。

朱允炆也是暗自得意,无形中,他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形成了一个新的格局,现在陕西的秦王朱尚炳、山西的晋王朱济禧、河南的周王朱有炖、包括燕地的朱高炽,基本上都是和自己是一个辈分的人,虽然大部分人只是暂时署理藩王之责,但若是能将燕王朱棣、晋王朱棡和周王朱橚等人留在京师,不令其走脱,完成新老交替也是迟早的事情。

换而言之,过个几年,就算是他送这三王回去,他们的儿子能甘心把手中经营多年的权力交出吗?估计封国内部的争斗就不会停止,那么自己就可以腾出手来巩固自己的权力。

而对于其他诸王。他也有遏制的办法,正月初九,上谕户部尚书郁新:“大宁、开平二卫盐粮若储备太多,可令商人输粟于陕西东胜、西河,以备军饷。”

郁新回奏:“大宁储粟六十二万余石,开平止二万五千八百石,甘肃亦不过一十五万二千石,其商人所入,不宜改输。”

了解情况后,规定:“大宁储粮暂时搁置,若开平储至四十万,亦宜止之,俱令转输东胜,其价与大宁同,西河之储姑俟甘肃积五十万石,然后再议。”

朱允炆已经开始用粮食军需等物控制边塞的步骤,要不是交通不畅,他就要下决心让边陲只保留两个月的余粮,限制诸王的行动,现在唯一感到放心的,就是山西、陕西二地的控制,朱尚炳和朱济禧基本上都表示了对自己的效忠。而且暂时根基还浅,只能朱元璋驾崩,他就准备遣傅友德或者是冯胜接管那里的军队,只是没有选定合适的牵制人员而已。

正月初十到正月十六,是赏灯的日子。每年的这个时候,各地的制灯工匠和商人纷纷云集京城,把自己的所制造的各种灯笼拿到大街小巷售卖。灯市上形形色色的花灯,应有尽有,专程前来观赏的人摩肩接踵,男女皆有,热闹非常。正月十四开始试灯,各种花灯开始点亮悬挂;正月十五灯会正式开始;正月十六罢灯。

而大明的烟花爆竹已经有了相当高的制作水平,品种有数百种之多,可以表现出逼真的花草人物等图案。烟花从制作材料和形态上进行区分:用泥包裹的叫“砂锅儿”;用纸包裹的叫“花筒”;用筐封装的叫“花盆”;只发出声响的叫“响炮”;能飞上天空的叫“起火”;飞上天空后发出响声的叫“三极浪”;在地上旋转的叫“地老鼠”。

年迈的朱元璋,按照朱允炆的理解,就是可能预感到自己的人生即将走到尽头,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当年和马皇后赏灯时的情景来,所以在正月十五这天,在皇帝的极力要求下,一起微服走入民间,去体验民间的乐趣。

穿行在人潮汹涌的大街小巷,就在隐匿侍卫环伺中,朱允炆突然从偶尔走过的几个游客身上觉察出一些不妥来。

~~~~~~~~~~~~~~~

PS:月底了,大家手里还有没有月票呢?快五十张了,虫子虽然知道五十张也代表不了什么,但是虚荣心还是让虫子张开了嘴,请大家成全,今天至少三章以上,以示诚意。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元宵灯会

第一百二十七章元宵灯会

正月十五,天气稍微有些阴郁。中午下了近两个时辰的毛毛细雨还夹着一阵冰雹,到了傍晚的时候,竟然天气放晴,西边透露着红色的晚霞,空气清新,纤尘不起。

虽然东方的天空中还集着浓云。但丝毫不能阻挡江面上的阵风吹来,爽人心脾。通往江边夫子庙的小道上,一头小毛驴欢快地踮着四蹄,项下的小铃铛嘎啷啷直响。驴背上骑着一位须发如白雪的老人,肩后背着一顶青皮斗笠,身穿米黄色杭纺短衫,矫首暇观,嘴角边挂着惬意的微笑。

毛驴后边跟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同样背着斗笠,只是臂上斜挎着个蓝布包袱,时不时回头张望似是在寻找什么。

不少褐衣壮汉参杂在前后左右,一眼看上去好似全无关系,但是如果有人用心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些壮汉的目光始终在这老少二人身边巡视,注意这周围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什么闪失。

在老朱的坚持下,朱允炆只好放弃了在十五楼为其安排的楼台雅间,而朱元璋的目的,只是想重温一下当年和皇后一起游灯河、猜灯谜的场景,对于远距离的海市蜃楼,一点兴趣也没有,无可奈何之下,朱允炆只得由着皇祖父的性子,临时让诸卫换上便装,一起往夫子庙而去。

不断地回头张望,因为在路过十五楼的轻烟楼时,突然听到从楼上传来一阵熟悉的叽里咕噜的说话声,按照朱允炆的判断,是棒子的口音,由于大明的文字和语言都是朝鲜的官方所用,所以听到他们反而再说自己家乡土话时十分别扭,仿佛有些不习惯一样。

不过这不是令人感到可疑的地方,让朱允炆怀疑的是,在京师中,由于当时的大明十分排外,所以一般不是必要的话,外族人是不会说自己的家乡土话,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换而言之,就是京师中无论是百姓或者是官员,基本上就没有拿外族人当一盘菜,其中。高丽人尤其明显。

大家可以想想看,连一个国号都需要皇上下旨才能定下的藩属,在京师的百姓眼里,恐怕还不如皇上所封的藩王吧,那还叫国家吗?

但是听到轻烟楼上那些棒子的说话,不但人数不少,而且其中还参杂着有汉人说话的声音,显得极为谄媚。以至于朱允炆虽然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已经开始反感了,于是就让侍卫悄悄的上去看看,到底是不是朝鲜所派的使节,或者是的话,那就搞明白接待其的是哪个礼部官员,查明之后,等回头朝堂之上再秋后算账。

以这种语调和棒子说话,那不是有伤国体吗?

但是直觉告诉他,决计不是朝鲜使团,也不会有那个礼部官员会这样说话,平日张嘴天朝上国,闭嘴礼仪之邦的那些礼教大拿们,哪个不是眼高于顶。在朱允炆的印象中,是不会这样做的,除非是他不怕御史们的弹劾。

在侍卫没有回来之前,朱允炆的心里一直充着疑问,所以才不断的回头张望。

到达附近的时候已近傍晚。朱允炆也曾经不少次微服游览过这著名的十里秦淮,看来朱元璋也一样,两个人这次出来,甚至连个太监也没有带在身边领路,就可以看出对这附近的熟络。

夫子庙所处的位置是个丁字形的地段,二水夹流,舟揖塞港。石板长街上肩摩踵接,一片喧嚣。这里在蒙元占领期间遭兵火破坏十分严重,大明正式建都于此以后才渐渐兴旺繁荣起来。短短的几道街上不算是朝廷所建的那十余家,竟还有茶楼酒肆六十余家。朱元璋头戴青皮斗笠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东瞧西望,朱允炆紧紧贴着他。便衣的侍卫们正前后左右暗里护卫着皇上和皇太孙,警视着他们身边的每一个行人。

拥挤的来往行人免不了推推搡搡,就有一个担柴的被后边的人拥得站不住脚,担子撞到了朱元璋身上,猛一个趔趄,朱允炆慌忙伸手搀住,担柴的连声的表示歉意:“对不起,老人家,我不是故意的。”

朱元璋说:“没事没事,人太挤了。”说罢朝右边的一个稍开阔的地带走去。这儿一溜排着些卖馄饨、面条、炸油条、稀饭、包子的小食摊儿,一个吆喊的老人声音特别宏亮:“哎!吃烧饼喽,又黄又脆又香的烧饼呢!”

听出来是定远口音,那里也算是他起家的地方,顿觉几分亲切,走近炉子。打烧饼的正用手从炉内取出烧饼,便散出一股芝麻和烧饼的香味。见有个老人驻足,便笑道:“来一只吧!!!”

此时刚刚天黑,礼部所派来主事灯会的官员应该还没有过来,所以满街游走的行人大部分都在选择着自己喜欢的商品,有更多人,为了迎接这通宵的盛会,纷纷趁着还未开始都找些吃食,免得一会饿了在找吃的,耽搁了观赏灯火的机会。

左右看了看,朱元璋笑着问道:“多少钱一只?”

“巧呢,一文钱三只。”

听着是定远方言,巧既是便宜、很贱的意思,朱元璋又亲近了几分,抬头看看朱允炆,后者笑着点点头,然后朱元璋说道:

“给朕……咱们烘几只,要现出炉的。”老朱出于习惯,差点没有说漏嘴,好在那卖烧饼的人也不疑有它,熟练的做着烧饼,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

“听口音。老哥哥是濠州人吧,和俺还是同乡呢。”

“你说对了,咱就是濠州人,和孙子来京师做买卖。你干啥从定远几百里到这京城里打烧饼?”

“老哥哥,不瞒你说,俺们家弟兄六个都是打烧饼的,从俺爷爷那一辈起便干这活传下来的。一家人都在定远县生意不好做,去年腊月俺就试着到这来卖卖看,这不,生意挺火红的呢。秦淮河两岸,不少人都说俺这里的烧饼好吃……

他揩了揩脸上的汗水。就将几个小面团儿在木板铺面上揉几揉,小擀面杖儿熟练地上下一拨落,然后用小刷儿蘸上香油,在几只连摆着的面胚子上一抹,洒上芝麻,便伸手抄起面胚,放进炉膛内,忽然小声地问朱元璋道:

“老哥哥是濠州人,听说马娘娘当年买烧饼的故事么?”

朱允炆在旁边把这老头佩服的五体投地,利用名人效应打广告的传统,看来在明朝已经有了,但愿不要说得太离谱,要知道当事人就在他的面前,不过看到朱元璋笑眯眯的样子,也不像是发火钱的预兆,姑且先听听看,其实朱允炆的骨子里,也充斥着八卦的基因。他也想听听明朝的传言和后世有什么不同。

“听说过,当年推车到定远卖货,在宋记烧饼铺就听老板言过这事儿。”

老头子骄傲地说:“嘿嘿,这宋记烧饼铺便是俺大哥开的,马娘娘就是从俺大哥那里买的烧饼呢。”

“哦,真的?”

朱元璋忽然对这位同乡感到无比亲切起来,其间还夹着一种莫名的惆怅。

五十年过去了,旧日的往事一直铭刻在他清晰记忆中,并时不时栩栩如生的出现在眼前。

那时候,朱元璋刚刚娶了郭子兴的义女马秀英。因为屡立战功,引起了郭子兴两个儿子的忌恨。于是散布流言蜚语,同时鼓动亲信轮番在郭子兴面前挑唆,说朱元璋占领滁州时掳掠大批财物隐为己有,并说朱元璋暗里招兵买马培植亲信大有反叛自立异举,生性多疑的郭子兴便将朱元璋禁在定远行辕的一间黑屋内,而且不让人给他吃的。

当年的马皇后终日以泪洗面,她知道丈夫已有两三天没吃饭,怎么受得了。于是便从附近宋记烧饼铺买了十只刚出炉的烧饼,因为怕被人看见,所以将滚烫的烧饼藏入怀中。急匆匆来到朱元璋囚室,马皇后这才将烧饼从怀内取出,但胸口的皮肉已经被灼焦红了。人高马大的朱元璋,平时便饭量极大能吃能喝,饿了两三天,一见烧饼,几乎是三口一只,狼吞虎咽一口气吃完了。

最后郭子兴放出了朱元璋,但从此削去兵权,值宿军营,一日三餐吃不饱。马氏便天天去来记铺子买烧饼,又将义父特地分配给她的一份肉脯和干粮都省下来,自己只吃半块馍馍充饥,饿得眼冒金花,暗里将食物送给丈夫……朱元璋做了皇帝后,常常当着朝廷公卿大臣的面津津乐道此事…..。甚至给孙儿朱允炆都不知道讲了多少次。

今日看到家乡的烧饼,才又让他记起了往事,一时间陷入了恍惚之中。

“老哥哥……。”

那老汉见客官坐在长条板凳上发愣,手里拿着刚烘好的烧饼,不知道如何是好,又喊了一句,“老哥哥……这烧饼……。”

朱允炆接过烧饼,递给朱元璋,这才恍然,此时竟然做了一件很出乎预料的举动,拿着滚烫的烧饼,顺势便往怀里一塞,并用手捂着。

惊愕地看着朱元璋奇怪的举动,心里也不禁为朱元璋的长情而感动,匆匆将钱丢给那老汉,抓住朱元璋的手说道:“皇……祖父,烧饼太烫……。”

过了一会,朱元璋感叹地说道:“果然是又灼又疼,马皇后娘当时真是受苦了。”说罢便像当年在囚室里一样大口大口地吃起烧饼来。

后面保护他们二人的便装侍卫初见皇上的举动,不由的一阵耸动,被朱允炆用手势止住,不让他们过来,也拿了一个烧饼,陪着老朱吃了起来。

还没有吃完,就听见夫子庙方向传来一阵喧嚣的锣鼓声,此时夜幕完全降临,等会开始了。正在小摊上进食的众人,也纷纷放下手中的筷子,携带者零食,往人群拥挤的地方而去。夫子庙一带人涌如潮,锣鼓喧天,其灯火之盛比白昼的亮光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朱站起来,给卖烧饼的老汉打了个招呼,就要随着人群而去,朱允炆皱着眉头看着犹如钱塘江潮汐的人,挤挤拥拥多似蚂蚁般的往前移动,紧跟了几步,假意扶着老朱,附耳说道:“皇祖父,要不咱们现在远处看看烟火?稍后等人少些再往里去?”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朱元璋似乎有点不满意,而朱允炆也不知道他是对于阻拦的不满,还是对于自己身体状况的不满,但见他沉吟了片刻,点点头,道:“就依你吧……。”话中充满惆怅。

这元宵灯会,本是朱元璋建立明朝之后定都南京,为了营造盛世氛围,竭力提倡元宵节这一盛事。此后元宵节张灯时间又延长为十夜,成为大明史无前例的的灯节。秦淮灯会在这一时期进入到发展高潮,朱元璋每年都花费众多人力、物力、财力,制作相当数量的彩灯,以吸引民众参加规模宏大的元宵灯会。

可是正是自己的大力支持,反而使自己不能亲身参与到其中,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反而是朱允炆看见朱元璋应允,心里自是大喜过望,连忙向周围侍卫示意,皇上要去临近的望江楼休憩,侍卫得到暗示后,随即分出几个,前往望江楼清场而去。

搀扶着朱元璋,触及其手掌,便觉得一阵冰冷的刺骨,同时隐隐约约感觉到老朱的双腿在不住的颤抖,心里不由后悔不已。

心里不由的有些后悔,不过朱元璋犹自未觉,三步一回头的看着秦淮河两岸林立歌楼酒肆上挂着的彩灯,河房水阁争奇斗艳,游艇画防灯火通明,这在灯会的衬托下如同白昼一样看的清楚,听着喧天的锣鼓声,和游客们不时的叫好声,在仔细倾听,秦淮河的画舫中的琵琶古琴的演奏声也时时破空而来。

显得是那么的留恋,那么的不舍,好像哪里留着朱元璋很久之前的回忆一样,才想起,到现在为止,如果历史不出现偏差,朱元璋最多也只有五个月的生命了,心里一软,竟然半句劝阻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好听之任之了。

望江楼不远,由于灯会是在室外的缘故,大部分人都往拥挤之处而去,过节不就是图个热闹吗?反而酒楼茶肆里面极少留人,所以越往望江楼走,人就显得越少,但是刚刚走进,便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喧哗之声。

不用朱允炆再示意,侍卫中迅速的又分成一拨人往里面行去,本来想等等,里面静下来之后再行进去,谁知道刚才还一步三回头的老朱,竟然固执的反拉着朱允炆的手直往酒楼大门而去。

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一个尖尖的声音在那里大喊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没有王法了吗?难道看不出,我是安庆公主府的人?”

~~~~~~~~

晚上一点左右,如果不断网的话,应该还有一章,谢谢!!

第一百二十八章 意外暴露

第一百二十八章意外暴露

朱元璋听到里面那盛气凌人的呼喝。气息不由一窒。脚步顿时慢了下来,倒也不是怕了谁,他身为开国之帝王,千万臣民百姓的生杀大权尽在手中,从来未见其手软过,但是他心病之一的安庆公主,却在他刚刚回忆起马皇后的好时出现,怎么能不让他犹豫一下。

朱允炆也知道,前一段他借助陕西兰县河桥小吏来弹劾欧阳伦,虽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身为皇帝的朱元璋,宁愿避开前往太平镇巡游,也不愿意直接面对公主的哀求,可想而知,安庆公主在朱元璋心目中的地位。

而朱元璋也就是在一瞬间就恢复了常态,在朱允炆的搀扶下,走进了望江楼内,迎面看见就看见几名便装侍卫扭住了一个肉敦敦、白皙哲的脸上堆满横肉的人,嘴角上一颗肉痞子,痞子上的两根黑毛非常醒目,正在那里扯着母鸡打鸣般的尖嗓子在那里乱叫。而几个侍卫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本来几个侍卫搞定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就算是安庆公主府的管家也是轻而易举的,怎么说也是为了保护皇上的安全,可以舍弃皇上和皇太孙之外的任何人。拿安庆公主的名头吓唬朱元璋说不定比吓唬这几个侍卫用处还大了一点。

可使偏偏就在几个侍卫的外围,围着大约十多个人,手里拿着各式武器,正在和侍卫对峙,不让他们把那管家打扮的人带走,酒楼内出现了僵局。

跟随皇帝、皇太孙进来的侍卫一看如此情景,不由大惊失色,顾不得再掩饰身份,一声唿哨,外面值守的人纷纷进来,顿时将那十余人又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剑指着对方,只要稍有异动,这些侍卫敢让其立刻脑袋搬家。

搀扶着朱元璋的皇太孙却是眼角一扫,发现自己刚刚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侍卫正在墙角处装成瑟瑟而抖的模样,看见皇太孙看来,嘴角轻轻的撇了一下,示意那些人就是自己跟踪的对象,朱允炆会意,不由透过侍卫的空档,仔细观察着那些被围着的高丽人。

从衣着上看,这些高丽人和大明人毫无二样,旁人根本看不出来。可能是由于人多的缘故,这些高丽人并不开口,使人也无法确定,仔细数了一下,除了那个管家模样的人,正好是十三之数,心里不由疑惑之心大盛,不由和自己前段时间所获得的情报结合起来,心里不由一阵骇然。

那管家自称是安庆公主府的人,那么就是预示着安庆公主和高丽人有关,那么朱棣一直和高丽也是来往甚密,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想想最初的欧阳伦主动约见自己,在自己没有一点准备的情况之下宣布效忠,然后再将宗室协同走私的事情和郭英的一些丑事全盘托出,以至于自己找到借口,让裴承祖和景清二人弹劾武定侯,难道真的有什么内情吗?

心里一阵狂跳,自己最不注意的安庆公主和驸马都尉欧阳伦,以为在大明的驸马和公主并没有实权,而后世的历史误导自己,欧阳伦只不过是一个贪财的走私犯而已。这个几乎全不皇族宗室都参与的走私,在大明当时并算不了什么,追究与不追究只在一念之间,所以在自己亲政之前不欲寻找事情真相,还以为自己以后发展商业之后,可能会凭借到欧阳伦这精明的生意头脑。

难道自己想错了,回过神来,就看到朱元璋那张询问的脸庞,朱允炆笑了笑,低声道:“皇祖父,这大年下的,又值一年一度的秦淮灯会,连您都忍不住过来看看,更不要说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升斗小民了,不如将其逐走算了,不要妨碍了皇祖父的雅兴。”

这也倒不是朱允炆想息事宁人,他只想暗中调查,找出一些端倪隐患,一旦事情被抬到桌面上,碍于朱元璋对安庆公主的情谊,恐怕此事难以两全了。

朱允炆的算盘打得不错,但朱元璋却是摇摇头,也是轻声道:“既然是安庆公主府的人,那就是皇家的事情,此等恶奴,依仗主人的势头,在外面招摇撞骗,耀武扬威,万万姑息不得。”

形势呈一边倒的态势。三十多名侍卫围着十来个人,不发一言,明显的正在等待命令,那管家模样的人像泡在油里的一对小眼珠滴溜溜转滑,一会看看朱元璋,一会瞧瞧朱允炆,似乎感觉到对方好像根本不怕自己的身份,心知不妙,连声求饶:“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打扰了诸位大人的雅兴,小的这就回去,找公主和驸马领取责罚,公主和驸马乃是铁面无私的人物,决计不会饶过小的,还请诸位大人看在公主的份上,饶过这一次吧。”

那十三个人明显听着那管家又快又急的求饶有些吃力,但是刀在脖子上架着,就算是想回头看一下也是困难,想起之前主人的交代,于是默然不语,再也不说一个字,生怕自己那生硬的汉语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寻了一个靠窗而干净桌子走过去。早有乖巧侍卫跑上前用衣袖将椅子和桌子擦拭了一遍,恭敬的让皇上和皇太孙坐下。

挥挥手,侍卫将那个管家模样的人拉了上来,朱元璋凝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安庆公主也来赏灯了吗?”

“小的叫周保……。”

侍卫的手稍微一松,那又肥又矮的身躯顺势就堆在了地上,边叩头边说道:“公主在府中做了花灯,正与驸马赏灯下棋呢!小的奉命……小的老家来了几个亲人,所以告假出来带他们见识一下咱们大明的繁华灯会。请大人饶命。”

此时的周保已经完全看清形势,要是还猜不出眼前的这位惹不起,那他就白白在公主府混迹了这么久的时间了,不过他怎么也不会猜中是皇帝和皇太孙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要是知道,恐怕自杀的心都会有了。

朱允炆也没有想到周保长的如此难看,这可是在后世中和驸马都尉欧阳伦相提并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人物,没有想到堂堂驸马请的管家,竟然如此猥琐。当下心里又是厌恶了几分。

“哦……。”朱元璋沉吟了一下,道:“那刚才是为什么?”

“小的一时糊涂,将这望江楼包下了,谁知那几位官爷非要退钱让我换地方,小的一时不忿,所以才争吵的。”

“那么说是他们的不对了?”

“不敢……不敢……。”周保好像从里面听出森然的味道,吓的更是抖成一团,结结巴巴的分辨着:“小的这就走,请大人恕罪!!!请大人恕罪!!!!”

“就算是他们的不对,你不是为公主府办差,却要依仗公主府的名声压人,不知道这样做,有损皇家威严吗?”

朱元璋显然是歇息了一会,中气又恢复了十足,在那里大怒说道:“大明皇家的颜面,都是被你们这般不要脸的下人给败坏的,留你何用?”

周保顿时魂飞天外,他虽然没有想到是面前的是皇帝,但是从口气中听出要杀自己简直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似得。不由大恐,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求饶,一时间,本来肥胖的脸上被憋成了紫色,一个下人,那里承受的住皇帝的威压。

朱允炆虽然十分厌恶,但心里知道此时不是要周保命的时候,他还想查出到底有什么内情,公主和驸马怎么会和高丽人连成一气,不惜派遣自己的管家接待。

示意将正在磕头的周保带的远点,然后轻声说道:“这周保虽然无状,但并不致死,何况皇祖父总要给公主留些情面是不,依孙儿之见。不如将其责罚一番,送回公主府,责令公主将其逐出府最好。”

看到朱元璋疑惑的眼光,不由尴尬的一笑,又道:“要是姑姑知道孙儿不帮忙说话,到时候免不得要怨孙儿忘了公主府对允炆的好处。更何况,马上就要烟火升空,皇祖父又何必为了一个下人而耽误了这一年一度的烟火呢?”

朱元璋点点头,将头转向江面的位置,不在多言,朱允炆走出来道:“恶奴依仗主势,是无可恕,但正值佳节,以惩戒为主,秦岭……。”

“属下在!!!”

“将这恶奴掌嘴五十,打折右腿后,送回公主府…..,其余诸人,私藏利刃、聚众意图行凶,责令大理寺收押,查明身份后遣回原籍,责成当地官府以流民处理。”

“大人不可……。”那周保吓的魂飞天外,公主和驸马交代下来的事情,往官府一送,那就完了,心里后悔不已,悔不该被这几个蛮夷缠着非要来秦淮河开开眼界,要不在金山寺中,谁能发现。也后悔自己刚才未能分辨出事情轻重,要不是想着在这些蛮夷眼前威风一下,也不会落得个如此下场,这样一来,自己就算是回到公主府,也是大祸临头了。

朱允炆听到他叫眼睛不由一瞪,喝道:“难道这些惩戒还不够吗?秦岭,将他的右手也打折……。”

周保听见此话竟然“呃”的一声晕了过去,朱允炆再也不看一眼,挥手让拖出去,遂回到朱元璋的身侧。

而此时的朱元璋,看似正在观看远处的灯火,心里却又想起了许多往事。

至正十四年正月,朱元璋自立为吴王。这年七月,马皇后又怀孕了。而此时的朱元璋已是三十七岁,忙着造王宫,招募百官,指挥数路大军与强敌征战,顾不得在皇后身边厮守。

到第二年栀子花盛开时,马娘娘生下了一个女孩子,朱元璋喜欢得不得了,因为这个女儿是在他称王的时候怀上的,抬头见窗外白花花一树栀子花,随口说道:“这小丫头就起个小名叫栀儿吧。”

栀子十个多月便会走路,同时也开口说话了。到了三岁时便认了许多字,背诵诗文,竟然过目不忘。称帝后,十二岁的栀子便有了安庆公主的封号,栀子的乳名也便渐渐被遗忘了。

她不喜针线粉黛女容,偏爱学习骑马射箭、舞刀弄棒,俨然是个假小子。她伶牙利齿,急强好胜,不肯让人。往往说骂就骂,说打就打,从不受屈。

朱元璋与皇后对她既溺爱又娇纵,许多事儿都由着她迁就她顺着她。有次宫里的先生教课说到武则天时,安庆公主竟然大声喊道:“武则天是女中豪杰,我长大了就要学武则天,当女皇帝!”吓得先生和同学的王子公主们瞠目结舌。朱元璋听说之后,竟然也没责备她。倒是马皇后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

安庆公主到了十五六岁,长成了个出格的美人儿。洪武十三年,欧阳伦晋京会试,金榜题名,马皇后一眼看上了这位风流倜傥举止儒雅的才子,数月后招了他作东床驸马。虽然新婚的公主一直恋着自己的意中情人,给了他不少难堪,但半年之后便与欧阳伦恩恩爱爱了。欧阳伦精明干练,善解人意,大凡朱元璋谕示他所作的事都能处理得尽善尽美。同时,欧阳伦的多才多艺和待人谦和礼贤下士为朝野所称道。只是安庆公主生就的骄横暴躁,口无遮拦,常常令马皇后焦虑。

所以,在洪武十五年八月皇后病危时,哀祈朱元璋,太子朱标慈善仁厚,安庆公主刚烈横暴,而诸王公主中,他二人最受皇后娇宠也最让皇后担心,恳请皇帝对他们圣眷优渥,殊于宽待。朱元璋当时紧紧抓住奄奄一息的皇后的手,不住点头,哽咽着说:“皇后叮嘱我铭记深心,你放心。”

逝者如斯,似梦犹昨,朱元璋看着秦淮河上的画舫,远处的烟花开始燃放了,火树银花不夜天开始了,掩饰着望江楼外的惨嚎声,秦淮河畔一片繁荣。

当烟花升空的时候,安庆公主和欧阳伦还坐在小花厅里下棋。一连下了六盘,欧阳伦盘盘皆输。推倒棋盘,扭头听着不远处秦淮河畔的烟花如同炸雷一声接一声,看着烟花如同闪电一道连一道。

“驸马过去与我对奕,互有输赢,今日怎么只输不赢且下得很乱?”

“哪有心思下棋,我这眼皮老是跳得厉害,心里不踏实。”

“哪只眼跳?”

“左眼。”

安庆公主笑了,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祸,身为驸马有什么不踏实的?”

叹了口气,欧阳伦说:“有那几个高丽人,你还有心思说笑话。”

欧阳伦说:“我倒不是怕他们,我只担心……”

安庆公主把棋盘猛一掀,啐道:“担心担心,一天到晚只会担心。如今还未遇到麻烦,便如此灰心丧气,唉声叹气,那万一出了点毛病,你还不被吓死啊,怕什么,有本公主在,谁敢把你怎样?”

欧阳伦心绪越来越乱,背手看着窗外劈来的道道烟花闪电,心惊肉跳,他担心那些高丽人不知道轻重,万一捅出点篓子,那可是外戚勾结外藩的罪名啊。远远比走私茶叶的罪名大的多。

烟花的呼啸声急促起来,那如同闪电的光亮也经久不息,已经到了尾声,都在挣扎着最后的光辉,欧阳伦像热锅上的蚂蚁走到花厅门口,忽然间闯进一个人来,欧阳伦吓得倒退几步,声音变了调,尖声叫道:

“谁?”

“是属下!见过驸马爷。”

啊?是林子雨。安庆公主依然坐在一边弹琴,向其瞥了一眼,继续拨动琴弦。

“启禀公主、驸马,大事不好了……。”

安庆公主将琴弦一挑用力过猛,琴声戛然而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不是让你暗中看着周保吗?”

林子雨头上的汗渗渗而出,虽是初春的峭寒,依旧掩盖不住目光中的惊恐,随之跪下禀报道:“公主,驸马,刚才周管家带着那些高丽人去秦淮河赏灯,谁知道碰见了皇上和皇太孙,现在周管家被张嘴断腿,正在押往府中的途中,而那些高丽人,全部被送进大理寺了……说是要查验身份后,遣回原籍交与地方发落……。”

“什么?”

安庆公主和欧阳伦同时惊呼,露出不可思议而又震惊的表情。

“不是在金山寺吗?谁让他们去秦淮河了?本公主让你看着,你是怎么看的?”刚才悠闲有致的安庆公主,此时也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欧阳伦更是面无人色。

林子雨见到此情景,继续禀报道:“但似乎皇上和太孙殿下都未看出高丽人的底细,依属下看,应该只是恼怒那周管家破坏了皇上看烟火的兴致,而那些高丽人并未出声,所以应该不至泄露。”

安庆公主闻言一喜,道:“那就好办,林总旗,你去中山王府找一下徐增寿徐都督,把此事言明,请其往大理寺周旋。”

林子雨正准备领命而去,那边有个家丁慌忙而入,禀报道:“启禀公主、驸马,外面锦衣卫求见,说是送府中管家回来,请严加管束。”

“这个该死的杀才,回来的更好,本公主这就要你的狗命。林子雨,你先和本公主走一趟,杀了这厮再说。”

说罢,就要起身,吓的欧阳伦连忙劝住,道:“暂时还不能杀周保,周保一死,父皇肯定疑心,先让他活一段时间再杀也不迟。”

平日温文尔雅的驸马都尉,现在脸上也是充满了恨意,由于克制,显出狰狞的嘴脸。吓的林子雨倒退一步,行礼退下,往中山王府而去。

~~~~~~~~~~~~~~~~~

PS:又是五千多字,谢谢大家的月票,虫子终于到了五十张,但是虫子也没有食言,今天也更新了一万两千字以上。最后贪心的虫子再问一句,还有吗?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二十九章 意外之中

第一百二十九章意外之中

毕竟是年迈,即使朱元璋有多好的兴致。也抵抗不了生理上的困顿,过了子时,就觉得身体不适,又强撑了一会,在朱允炆的极力劝解下,还是回乾清宫休息了。

接到侍卫的奏报,已经换来巡逻兵卒将那些高丽人押送大理寺收押,其他诸如安庆公主府已经派人监视,朱允炆也在兴致勃勃后的疲惫回宫休息。

翌日早朝,还未来的及问事,都察院佥都御史邓文铿便站出奏本,指责皇太孙不顾皇上安危,便衣潜行于闹市之中……。

紧接着,吏部侍郎吴观玄、通政司通政使吴公达,甚至是刚刚进京的方孝孺等十余人都站出来复奏此事,劝谏皇太孙以国事为重,莫要沉迷于民间娱事。

同时遭到这么多官员的劝谏弹劾,朱允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昨夜的事情,就是不想这些腐儒们聒臊,所以连东宫的旧臣也未曾带上一个。只命宫内锦衣卫和自己内厂宿卫处暗中保护,怎么不到半天,竟然是朝堂上下皆知了。

不由心生警惕,表面上接受群臣的谏议,内心深处仔细思量了一番,要说这些大臣都是出于忠心的话,他们从哪里得知的详情,在奏折中,甚至连望江楼出现的纠纷也赫然在目,要不也不会成为群臣的攻击方向,到底是谁泄露的呢?

丝毫不怀疑自己内厂的宿卫,也不用管那些护驾的锦衣卫,自己监国几年,自信还是能够把握住一部分力量,再说了,单凭这些小小的侍卫,也根本不可能有在几个时辰内就让满朝文武都知道详情并作出反应的本事。

在朱允炆谦和的接受谏议,群臣自觉遇到圣主明君的气氛下,早朝匆匆的结束,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大理寺卿周志清被留于奉天殿问对,有的人也许心里有数,有的人却是莫名其妙的,心道自己刚刚劝谏皇太孙,难道就有刑狱之事?

但无论怎么猜测,当朱允炆问及昨夜送至大理寺的那十三个人犯时,周志清竟然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听到皇太孙问及,思索了一会,迟迟艾艾的回奏道:

“……也许送到了,可能是还未告知老臣,待到稍后老臣回去后,马上详加询问,将结果报于皇太孙。”

朱允炆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兆,昨日由于带的人手有限,对方又有十三人之多,分不出更多人手的前提下,朱允炆接受侍卫的建议,用锦衣卫腰牌召来正在附近巡逻的京畿禁卫,好像是一个试百户率领自己所属的一个总旗来接收人犯,且传下命令,必须交与大理寺卿周大人的手中。

现在周志清竟是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怎么能让朱允炆不感到震惊,让大理寺卿回衙门等候消息,然后火速传昨日的首领侍卫和叶孝天前往东角门待命,这件事情不搞清楚,实在是让人有些心里不安。

下午时分各路消息都传了回来,昨日巡逻的那支总旗。原本属于右军都督府在京管辖留的虎贲右卫编制之内的,昨天已经验明身份,总旗叫柏金堂,绝无可能假冒。而且,今日去核查,的确有此人存在,不过柏金堂今日并未应卯,和其手下计五十六人全部失踪。

而由于柏金堂以及所属全部失踪,所以大理寺并未收到那十三个高丽人。

而今日上奏劝谏的大臣,大部分都是在今日凌晨丑时左右被人敲开府门后,说是有紧急事务交与大人处理,然后人便消失在夜色之中。所收信之内容基本一致,就是专门针对皇上和太孙殿下夜游秦淮河,与山野村夫发生争执,但奇怪的是,对于公主府的周保却是只字未提。

朱允炆听到各方面的汇报后大怒,天子脚下,自己原本以为最安全的地方,却是发生了如此事情,士卒成建制的失踪,自己羁押的人犯失踪。而早朝之上,身为皇太孙却被群臣说是不顾皇上安危的攻击。

心里明白,自己是被人摆了一道,利用间隙掳走人犯,害怕自己警觉的早,所以提前挑动群臣的义愤,在朝堂之上形成纠缠。迷惑自己的心神,不过有一点他们想错了,就是忽视了朱允炆对于那些高丽人的重视。反而引起了注意。

将杨蝶召来,吩咐了一番,然后再命令,画图通缉柏金堂以及那十三个人犯,同时,紧闭城门,同时展开全城搜索,虽然也知道有些徒劳,但总归要在京师中掀起一番风浪来,朱元璋驾崩在即,使朱允炆再也忍受不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班小丑在那里跳梁。

看着有些恼怒的朱允炆,杨蝶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今天是正月十六……。”

朱允炆这才想起,在大明过了正月十六,年才算是真正过完。一般的情况下,都是在今天晚间把灯笼都拆除罢灯,而且有个习俗,这天晚上,京师的女眷大部分会结伴夜游,由其中一人持着点燃的香在前面走,其余的人跟在后面,名为“走百病”,祈祷在新的一年里无灾无咎。如果走过的地方有桥。就三五个妇女相携而过,取“度苦厄”之意。在城门处,妇女还会在黑暗中摸索城门钉,如果能摸到,就是吉兆。这一夜,太平门、金川门、钟阜门都通宵不闭,任由百姓往来,朝廷还要派出兵卒维持秩序。

那样倒是增加了难度,朱允炆现在可以肯定的认为,那些高丽人在京师中藏匿绝不容易,但是由于时间关系。百分之九十以上,还逗留在京师之中,现在最要紧的是查清那支虎贲右卫总旗的下落,是被人灭口,还是被收买,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没有想到,自己刚刚接受兵符,还未来得及整肃军队,马上就出了这样的问题,为了一些高丽棒子,值得和自己这个未来的大明皇帝为敌吗?

现在主要的矛头,集中在两点,第一,是安庆公主府,没有人比安庆公主更详细的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要说有能力蛊惑那些朝臣劝谏自己,安庆公主在京师几十年,又颇得老朱青睐。应该是根基比较深,那周保被自己打折了一腿一手,抬到公主府,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就证明了安庆公主并未将口谕中,将周保逐出公主府那条诏令放在心上。

第二个矛头却是在另外一个不显眼的人身上,吏部侍郎吴观玄,也是今天发起奏议的其中之一。本来藏身于众人之中,不会引起注意,但是内厂情报处的探子果然详细,基本在两个时辰内走访了今日早朝上书劝谏之人的府中,在吴公达、方孝孺、邓文铿等大臣的门房处都打探到的确有人深夜传书,但是在吴观玄府上的门房处,无论怎么试探,对方显然都是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

看来其中必有蹊跷,杨蝶匆匆调来吴观玄的内厂档案,发现这个才二十八岁的吏部侍郎是洪武二十一年的进士,凭着他绝顶的精明干练,也藉着与驸马欧阳伦是同乡的这层关系,左右逢源。平步青云。

不到十年便由知县、国子监教席、御史而一跃为三品吏部右侍郎,要说没有欧阳伦和安庆公主提携之恩,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有了这种关系,又没有接到传书而跟随上书劝谏,其中肯定有猫腻,这一点就算是一个文盲侍卫也能想到的事情,背靠皇亲的荫蔽,使吴观玄体察到一般同僚所难以企及的便捷、荣耀,许多希冀能巴结皇亲的朝臣和封疆大吏深谙这层惟妙的裙带关系,也有意靠近吴观玄,巧妙地制作他们的网络图和护官符……。

这是杨蝶观看档案后得出的结论,现在事情总算是有些眉目,但是京师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吴观玄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做呢?一旦暴露,绝对是抄家灭族,难道这个吴观玄没有看到孤王杀人吗?朱允炆这样想,这个问题就值得深思了。

正在众人收集资料做分析的时候,那周保却是被人抬着离开安庆公主府,回到承恩寺牌坊街自家宅第。

说是打折了手脚,不过侍卫们还是看在安庆公主的份上,使了点巧劲,只是打的脱臼而已,回到公主府稍微有经验的医师都能看出来,接上后,虽然行动有所不便,但是比断了要好了不知多少倍。

不过掌嘴那五十,可真的是实实在在,开玩笑,五十个耳光打下来,如果要是不走形,估计侍卫们也不好交代。所以此时的周保犹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本来肥胖的脸上现在更是如同婴儿皮肤一样吹弹可破,酱紫色的耳根牵动着脸上的每一块肌肉,使他苦不堪言。

被抬出来,只是给外界人做个样子,回到自己院中,周保马上反手插上院门,在院子里失魂落魄似地来回走动。他看着那一树碧叶如翡翠,红花似玛瑙的石榴树若有所思。

他的这个寓所京师最繁华的承恩寺附近的一条小街上,离驸马府不远,门楼围墙不奢华,一是怕犯了朝廷有关居宅等级规模的规定,二是怕过于露富引起人家注目起疑。

周保从小跟随驸马欧阳伦从一个小小的书童、随侍,到今日公主府的管事,在驸马身上学到了许多乖巧灵敏、沉着机警的情性。回想着刚才公主府的情景,在那一片祥和中,周保感到一阵的心惊。

原本以为自己捅了篓子,回到府中肯定是一阵狂风暴雨,可是没有想到,除了安庆公主暴怒时又增添的那两个耳光让他头晕目眩之外,但随即被驸马制止,命其去后院看伤。等接上脱臼的臂腿,回到前院,小花厅里已经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宴。而公主恢复了祥和、驸马满面微笑叫他入座,直慌得伏地磕头:

“小人有罪,小人不敢!”

“叫你坐,你就坐,不必拘礼。”安庆公主的声音特别柔和,没有刚才气急败坏的严厉。

“小的是什么身份,根本不配!站着侍候公主、驸马就好了。”

“周保,你坐下就是。”驸马更是和气,白皙红润的脸上布满*光,“你八岁就跟着我,尽职尽责,如今有了自己的府邸家室,也攒了几个钱,娶了妻妾,与京城王公大臣的家丁管事相比,你也能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了吧。”

“小人能有今日,全靠公主恩德,驸马提携,奴才感恩戴德,没齿难忘。”说罢又咣咚咣咚磕了几个响头,心里却直犯疑公主。公主为啥忽然变得这般客气。

自从自己受命接待那些高丽人后,驸马每天都是一脸冰霜,生怕出了问题,今日出了问题却一反常态,莫非……。

杀人灭口这个词在周保的心目中并不陌生。想到此,脊梁沟顿起一股冰气,打了个冷颤。连忙摆动双手,失态地后退,结结巴巴地连声说道:“不、不……不敢、不敢。”

“周保!”驸马微蹙眉头,道:“你跟着我这么长时间,今天的酒就算是送行吧,稍后,我就派人送你出府。”

“出府?!”周保已经陷入了死角,还是结结巴巴的问道:“难道昨天那个连公主也惹不起?。”

“虽然是公主府的人,不过,还是保险一点好。”

“驸马爷的意思是……?”

“我想让你暂且离开京师到六安躲一躲。”欧阳伦说着,将眼前的酒一饮而尽:“只要是他们找不到你,也便一了百了。”

“那……我什么时候动身?”

“今天夜里。夜长梦多,越快越好。”

周保迅速转了转眼珠,见安庆公主和驸马一副慈祥关切的样子,但总觉的有些不对劲,他跟随二人近二十年,对于两人的脾气极为熟悉,但还是做出深为感动的样子,连忙离席作揖说:

“多谢公主、驸马佑护,周保至死不忘,奴才这就回家准备……敢问驸马,奴才能带着家眷同行么?”

“此事务必严守机密。”欧阳伦摇摇头,也离席站起:“若是你那家中问起,只说去镇江田庄看租。”顿了顿又说:“轻装简束,带些银两花费便是。另外,为了出城安全,我吩咐林子雨暗中护送你过江。到了六安之后,你在山里潜影逍遥,切莫到处走动。”

“奴才谨遵驸马训谕。”

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犹如做梦一般,周保在自家的庭院内走来走去,怎么也琢磨不透公主和驸马的心思,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他真的没有往皇上身上去想,到底是招惹了那位贵人,把公主和驸马吓的非要把自己送走?

跟随驸马和公主经常出入达官贵人的府邸,也使他对于危险的嗅觉特别敏感一些,总觉的不对,被灭口的心思却只是一闪而过,暗笑自己的多心,丝毫没有感到中间的杀意,更加没有感觉到的,有几双眼睛,正分别从墙头、屋脊上默默的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

PS:今天暂时一章吧,四千多字,虫子的更新速度真的不是太快,但是写历史,往往有时要查好久的资料,花费一天的时间。才能写上几千字,请各位大大见谅。

另外,明天可能会更新多一点,大概还是一万字以上,请大家支持,月底了,编辑要看成绩的。

第一百三十章 意外之外

第一百三十章意外之外

朱允炆等人在东角门大殿的筹谋注定要失败。在京师中暗流涌动,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老皇帝已经不问政事,习惯了朱允炆的和风细雨,难免对于朱允炆有了一些轻视的念头,对于实施仁政,那是清流名儒的梦想,而对于某些人,永远都是崇尚强权。

就算是自己无缘强权,那也和崇尚无关。

世间总是有那么一些人,是这样想的,其中身为皇室中人的朱楹,就是其中之一,被封为安王,才十六岁尚未就藩的他,对于强权的崇尚,可能来自于父皇的威严的崇拜,也有可能是由于太子病毙之前年纪尚小,没有培养起来感情,也可能由于来自各界的笼络。

也有可能是对这个比自己还大的侄儿不满,最有可能的,就是来自于魏国公府的诱惑……。但无论是因为什么。当接到徐增寿的邀请后,还在群臣纷纷劝谏朱允炆的时候,就到了徐增寿的府上,此时,徐增寿已经离开魏国公府,搬至下浮桥附近的一处宅院中居住,虽然不大,但是也有十余亩地左右的光景,里面矮楼花园练武场等等一应俱全,在这皇子、公主、公侯、将帅府第的聚居之区域也算是难得了。

都督府黑漆大门紧闭,兽面锡环在朝晖下熠熠生辉,待到朱楹进去,才发现有二十名身着华服的侍卫守护着各个隐蔽地点,显得极为紧张,心里不由惊讶了一下。

大堂内,徐增寿和驸马都尉谢达赫然在座,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徐妙儿此刻也在哥哥府上,此时正看着他,不由使朱楹的胸膛又抬高了几分。

显然大家都在等待朱楹,看到进来,遂起来行礼,在徐增寿的暗示下,亲卫们都出去,徐增寿这才将请他来的目的说了一遍,原来,柏金堂那一总旗的巡逻士卒。本来就是被徐增寿安插在附近监测高丽人的,当看到望江楼出事,想要过来控制局面,谁知道对方已经拿出锦衣卫腰牌,柏金堂心知不妙,早在周保被掌嘴时就派人通知徐增寿,所以安庆公主派林子雨通知时,徐增寿已经在赶往望江楼的途中。

令人意外的是,由于人手不足,为了皇上的安全起见,锦衣卫和内厂宿卫不能分身将那些人押送大理寺,只好验明柏金堂等人的身份后,交代其将人犯押往大理寺,在半路上正好遇见前来协调的徐增寿,当问明情况后,出了一身的冷汗。

柏金堂可能到那时还正懵懂着对方是谁,就知道来头不小,而徐增寿开始也只是认为周保等人得罪了锦衣卫,虽然在前些年比较猖狂,但自从洪武二十六年锦衣卫被削了抓捕审讯之责后,形同无牙的老虎。让人减轻了许多顾忌。

所以徐增寿并未放在心上,认为凭借自己左都督的头衔,至少让其放人还是轻而易举的,可是经过柏金堂等人的叙述,徐增寿已经明白了去望江楼的是谁,心里骂着这些高丽棒子太会找事,但还要想办法将事情处理好。

不动神色,徐增寿将人犯带入自己府中,而柏金堂等人由于身份败露,所以不能再留在京师,徐增寿让他连夜出城,在牛首山中暂避,其后,想到有些不妥,又命亲卫送去了一包东西和书信,让其遵嘱办事,大意就是到了牛首山后,寻个机会,将那些士卒们毒死,以绝后患。

之后,面对着那些眉清目秀的高丽人,开始为难起来,这些人,原先按照自己的意思,杀掉灭口是最好的选择,徐增寿是军旅出身,对于人命向来不是太看重,要不,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命柏金堂将那些士卒灭口。但是对于这些高丽人,顾忌到当初燕王的交代,和燕王和李芳远曾有的协定,这十三人更是李芳远的男宠,杀之害怕与大师有碍,但是看到一群娘娘腔的男子在那里互相搀着手,脸上竟然有了泪痕,鄙夷之心顿起,想到,夜间要不是你们依仗人多站出来为周保撑腰,想那周保也没有胆子横冲直撞。

现在倒是有些楚楚可怜之态,怎么能不让人生气。正在徐增寿烦恼的时候,妹妹徐妙儿前来,知道这个妹妹一向对于燕王和姐姐燕王妃十分亲近,性子虽说有些纯朴烂漫,兼又生的俏丽可人,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惜,但是心思玲珑,比之他这个作为兄长的,还要胜上几分,更重要的是妹妹出生未久,父亲就去世,老夫人怜其没有父亲。且又是幺女,对她十分溺爱,一众哥哥姐姐对她也是百依百顺,生生把这这个妹妹惯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连忙将其引入内堂,将事情的前后原委详细说出。

徐妙儿看见这十几个生的宛若女子的男子,也是一脸的诧异,一个比一个俊俏,有的竟然比女子还要艳丽几许。当听说是男宠时,不免心生厌恶,但是姐夫燕王的事情,又不能不帮。听哥哥说,燕王已经被软禁在府中,虽说是保护,但是有几次自己找姐姐玩,都被那个驸马梅殷拒之门外。

心里早已经有些不满,当徐增寿又说,若是被皇太孙抓住结交外藩这个把柄,恐怕燕王的性命不保,甚至会连累的姐姐时,徐妙儿已经决定帮这个忙。

思考了一下,顿时将朱允炆几人在东角门的商议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言道,现在出京,反而最是危险,就算是能除了京师,恐怕皇太孙已经在沿江各处洒下眼线,一个不察,只要暴露行踪,一纸诏书,各地卫所纷纷而上,别说是十三个人,就算是一万三千人也不要想离开大明。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当听说安庆公主和哥哥已经连夜布置,现在早朝时,应该是群臣义愤皇太孙不顾皇上安危的时候,眉头一皱,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也算是一个机会,于是对徐增寿耳语一番。

徐增寿闻言大喜,妹妹的意思是,这十三个人生的俊俏,化妆于女子也未尝不可,放在一起更是目标太大,不如分散开来,她领走两个,余下的找一些平日亲近的王公大臣分别放于府中。当然,一向和燕王交往甚深的驸马都尉谢达和安王朱楹就在被邀请之列。

反正都是在下浮桥附近居住,倒是也快捷,众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将这十三人分别隐匿于府中所养的戏子当中,因为那里正是鱼龙混杂、男女不分的场合。然后将朴正洙、金希澈、韩庚、金钟云、金英云、申东熙、李晟敏、李赫宰、李东海、崔始源、金厉旭、金起范

、曺圭贤等人叫上来。

像是分猪肉一样分好,闻之这十三人竟然还真的是精通曲调琴棋,当然是正中下怀,交代好厉害关系后,各自被换上女装带走,回到府中就说是新买的女伶,让管事造好卖身契等物事,以防备别人问及。

就这样,朱允炆等人制定好的计划落空。就算是朱允炆想到那娘娘腔的模样,令核查人员特别要关注女眷,更是带着李芳果所画的图像,但依旧是一无所获。因为谁也没有想到,在关键时候,竟然有这么一股力量在支持朱棣。一个王爷,两个驸马、一个手握一定兵权的都督,还有一个女智囊,更有甚者,早朝是上奏的诸臣中,谁知道还隐藏着几个。

入夜亥时左右。朱元璋已经去了坤宁宫休息,就在朱允炆在乾清宫批阅奏折,等待着消息时,林子雨带着周保,已经出了石城门,往郊外而去。

石城门附近的丛林,很偏僻,一个人影也不见,京师中的很多女眷都在“走百病”、“度苦厄”。经常流连在外的登徒浪子们都赶过去,就算是占不到便宜,能饱一下眼福也好,更不要说黑灯瞎火的,顺手摸下那些平日都隐藏深闺之中的小手,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们怎么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看着空旷的四周和远处隐藏在黑幕中的山影,周保不安中隐藏着一些奇怪,突然停驻脚步,问道:“不是说去江边搭船,跑到这地方做什么?”

林子雨笑了笑,也停了下来,环视四周,看见一丝风吹草动也没有,对于此地的情况十分满意,心想就是这里吧。

“周管家,我要说是要你的命!你相信不相信?”

周保心里巨震,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但是多年圆滑处世的他,脸上犹自做不在乎的模样,说道:“老林,开什么玩笑,平日我可待你不薄,更何况了,杀了我,你怎么向驸马和公主交代?走吧!”

嘴里说着走吧,但是自己却是往后退了几步,但是被打脱臼的双腿又开始抽筋起来,心里暗暗叫苦。

“谁跟你开玩笑,让你昨个明白鬼,驸马有令,今儿送你上西天。”林子雨再无一丝恭敬的模样,平日里周保在府中作威作福,从来不将别人放在眼里,林子雨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得到这个命令,哪有不痛快的道理。

周保这才觉得腿脚恢复一点正常感觉,转身就想跑走,但是身材肥胖的他那里有武人出身的林子雨敏捷。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抓住周保的后领,而后者惊惶失措的大声叫道:

“林子雨你小子黑了心,现在公报私仇,是不是还记得我曾经克扣过你的饷银的事,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就禀告公主和驸马宰了你!”

听到周保在那里乱叫,再没有了往日的威风,林子雨更是心理爽快,像是猫捉老鼠一样戏弄着周保,慢条斯理的说道:“我正是奉了公主和驸马之令来让你住嘴的,兄弟只得得罪了。”

周保早就相信林子雨说的话,但还是不甘心的说:“我不信,我自幼跟着驸马,驸马是决不会杀我的,走,我们当着公主和驸马的面问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告诉你,即使杀我也没有用!不要糊涂,快放了我!”

林子雨调笑着说道:“让你做一个明白鬼吧,也省的阎王问起你为什么死的,你不知道怪丢人的,你知道昨天夜里在望江楼遇见的是谁吗?是皇上,你为公主和驸马惹下这么大的麻烦,还能容你活着?”

说完,就将其抛在地上,周保摔的“呃”了一声,但也顾不得了,翻身跪在地上边磕头边说:“林大爷,林大爷。我有家产几万两银子,你若放了我,我分给你一半。”

林子雨不再多言,右手抽刀,左手掐住周保的脖子,看到其想要挣扎,用刀背在对方的后脑上这么一砸,周保便哑然倒下。

然后取出事先从府中带出的麻绳,打了个活结,拴到一棵大树枝杈上,刚准备将周保的脖子往活扣里套,突然一支羽箭“嗖”的一声钉在林子雨的脚下,骇然四处张望,却发现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上了十几个人,为首的那个,生的颇为刚毅,脸上棱角分明,却是笑容可掬,拱手道:“在下傅雍,不知林队长在这里做什么?我看应该不会治疗疑难杂症吧!!”

听到傅雍这个名字,林子雨不由面呈死灰,身为公主府护卫首领的他,经常跟随公主或者驸马出入,怎么可能不知道傅雍这个名字代表着东宫皇太孙的宿卫呢?

心里奇怪自己什么时间被注意上的,难道是这厮和东宫又勾结,林子雨看着正陷入昏迷的周保,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但见那一支支明晃晃的箭镞对准这边,看来稍有异动,自己立即就会变成山中的刺猬一般。

正在想着,心里不由一动,一松手,周保呯的一声落在地上,随手又将佩刀掷在远处,恢复脸上的颜色,也笑道:“不知傅大人有什么吩咐?”

傅雍暗道了一声“上道”,不愧是公主府出来的人,见过世面,也知道进退,但并未下令宿卫弓箭放下,继而道:“太孙殿下想见见此人!”

说着,直指如同死猪一般的周保,忽而又皱着眉头,道:“但是太孙殿下又不想让公主知道,这事有些难办,不知道林队长有什么办法没有?”

……。

安庆公主府,听完林子雨的禀报后,欧阳伦急切地问:

“你确信没人见到么?”

“驸马放心,那一带本来人就少,昨日夜里就更不会有人去的。属下要不是想把其埋的深些,也不会回来的这么晚。”

安庆公主看着林子雨的满身泥泞,不动声色地将五百两宝钞塞进他手里,冷冷地说道:

“林子雨,你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点点头,见安庆公主面如寒霜,两道凶狠的目光似带血的利刃,凌厉逼人。话虽简短,但字字如雷,皇家公主的威严凛不可犯,林子雨顿时觉得缩了一截,垂首应诺:

“是,公主,小人记住了。”

~~~~~~~~~~~~~~~~~~~~~~~~~~~~~~~~~~~~

PS:第一章到,谢谢大家支持。其实剧情有的大大说发展的慢,但是不知道是虫子舍不得朱元璋,还是想把故事编的更加出人意料一些,只能按部就班的来了,心急的大大不妨养养看,点个自动订阅,投张月票让虫子的数据好一点吧,谢谢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整肃京畿

第一百三十一章

整肃京畿

皇太孙震怒了,将手中的奏疏狠狠的投掷在奉天殿的地上。已经二十岁的他。说话早已经脱离了稚子之声,再经过多年监国的磨砺,更是刻意的加了许多些许威严,显得掷地有声的道:

“堂堂大明国都,天子脚下。元宵佳节之际,孤王亲自交割的犯人失踪,虎贲右卫一个总旗的士卒失踪。孤王问兵部,查不出,问刑部也查不出,大理寺说不知道,后来有位爱卿竟然给朕说,不算是什么大事?”

“什么是大事?难道非要皇上和孤王失踪,才算是一件大事吗?”

奉天殿一片寂静,有些人心里有数,但有些人却是有些疑惑,当太监将各个奏疏分别念了一遍后,心中已经知道了大概。

已经是洪武三十一年二月初了,从周保落入掌握之中后,由于查不到那十三个高丽人的下落,朱允炆索性暂时偃旗息鼓,暂时不做任何反应。但同时,也在筹谋着更大的动作,等的就是这一天。

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朱允炆召集傅友德、冯胜和耿炳文等老将,对于大明的军制做了一个十分详细的了解。

在京畿之地,锦衣卫、旗手卫、金吾前卫、金吾后卫、羽林左卫、羽林右卫、府军卫、府军左卫、府军右卫、府军前卫、府军后卫、虎贲左卫。这十二支亲卫由皇帝亲自署理,除此之外。天下卫所由五军都督府管辖,但无权调动。其中:

左军都督府在京管辖:留守左卫、镇南卫、骁骑右卫、龙虎卫、沈阳左卫、沈阳右卫六卫。在外下辖浙江十六卫、三十八个千户所;辽东二十五卫、十八个千户所;山东十九卫、十六个千户所、三个仪卫司、三个群牧所。

右军都督府在京管辖留守右卫、虎贲右卫、武德卫三卫。在外下辖直隶一卫,陕西二十八卫、十六个千户所、三个仪卫司、三个群牧所。陕西十二卫、三个千户所。四川十一卫、十个千户所,二个仪卫司、一个群牧所。广西十卫、二十三个千户所、一个仪卫司。云南二十卫、二十个千户所。贵州十七卫、十二个千户所。

中军都督府在京下辖四卫,在外下辖直隶二十六卫、十六个千户所中都(凤阳)七卫、一个千户所。河南十二卫、六个千户所、七个仪卫司、四个群牧所。

前军都督府在京下辖三卫。在外下辖直隶一卫,湖广二十七卫、三十三个千户所、四个仪卫司、三个群牧所。湖广七卫、九个千户所、三个仪卫司。福建十六卫、二十个千户所。江西四卫、十一个千户所、三个仪卫司、二个群牧所。广东十五卫、五十一个千户所。

后军都督府在京下辖二十卫。在外知直隶三十四卫、十二个千户所。河北二十三卫、八个千户所。山西九卫、九个千户所、三个仪卫司、三个群牧所。山西行都司十三卫、三个千户所。

另外都司一奴儿干都司下辖三百八十四个卫所,实际皆为少数民族的土官卫,同样在云南、四川、贵州和甘肃也有为数众多的土官卫所,但并不属于明代的正规卫军。

这样的配置,有利于各都督府之间相互牵制,每个都督府都有京畿卫所,也有外辖卫所,不至于有人大权独揽,就算是其中有人生出异心,单凭一个都督府所辖的卫所,根本不可能在京畿之地泛出浪花,更重要的是,五军都督府还没有调兵之权,调兵之权在于皇上意思和兵部的协商,发出兵符、玺书后,御下卫所才能听侯调遣。

换个说法。如果大军是钱库的话,那么五军都督府便是守门的,各自拿着钥匙,不过钱虽然不是他们的,没有他们那道钥匙,要调动大军还真的不是十分方便。

这样有效的遏制了一方独大,但是由于权力太过于分散,万一有事情发生,就会造成责任不明,比如说,这次右军都督府虎贲右卫的一个总旗的士卒失踪,说句实话,放在朱元璋眼里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事,而放在朱允炆的心里,更是一个反对势力抬头的苗头,但是右军左都督杨文,现在辽东训练军马,仍督屯种还未回归,右军都督府事务却都集中在都督佥事徐膺绪身上,本应该治罪的,但朱允炆却是知道这个徐家老2是最没有野心的一个。以不是主管之意,暂时不予追究。

但是也暴露了一个很明显的缺陷,那就是权力太过于分散,又有些暗中的集中,徐达身为开国首功之臣,其四子除了一子早亡之外,其他三子,徐辉祖是前军左都督、徐增寿是后军右都督,而这个徐膺绪则是右军都督佥事。

以家族之力,等于控制五军都督府的三军之力,尽管朱允炆对于徐辉祖的印象不错,尽管徐辉祖在去四川之前,已经向朱允炆表示了尽忠之意,但是有二十个卫所力量的后军都督府,却是在最不安定的徐增寿身上。

连徐辉祖都能隐晦的提出让弟弟王南方任职,显然已经预感到了徐增寿的心思,那么朱允炆怎么能掉于轻心呢?徐辉祖向自己效忠,却不告发自己的弟弟,明显还是有侥幸的心理,到了关键的时候,特别是家族存亡的时候,徐辉祖还会尽忠于自己吗?朱允炆改变了这个历史,他自己也不好说。

之前,借助调徐辉祖、增寿两兄弟去陕西、四川巡视私茶的时机,朱允炆授意傅友德和冯胜等人,将五军都督府的中层军官基本排查调换一遍,但是此次元宵节的事件,依旧暴露了掌控力度不足的缺点,看来是时候动一动这个军制了。

想到已经在山东做布政司几年了的铁铉。虽然时常有书信前来,从未表达过回京师的念头,但是据朱允炆所知,铁铉在山东做的有声有色,特别是鲁王朱檀在洪武二十二年暴毙,新任鲁王朱肇煇却只有十余岁的年纪,铁铉可以说没有什么牵制,在山东恢复生产、鼓励民团守卫胶东,再加上最近几年倭寇极少骚扰山东,山东的经济发展的十分快捷,在去年朱元璋还在理政时,就受到过表彰。

在地方上有建树,会京师又如何呢?

朱允炆近几年来,对于名人几乎失去了兴趣,才明白,名人也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产生的,比如方孝孺,不知道是朱允炆对其的期望值太高,还是他们两个八字不和,除了学问很深之外,朱允炆觉得方孝孺的政治智商比自己还低,正月十六的那次早朝,竟然也是带头劝谏自己。丝毫没有自己是东宫旧人的觉悟。

也难怪朱元璋一直不重用方孝孺,谁摆一个刺头在身边,动是动不得,方孝孺在士林中的威望那是无人能及的,比如科举风波,刘老夫子七十多岁的年纪还摆不平,方孝孺从苏州的一封书信就乖乖的让江南士子闭上了嘴。

要是不动吧,偏偏是自命清高,谁也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对于礼节是比较重视,但是脾气也是十分孤僻。办事好认死理,解缙不知道找朱允炆告了几次黑状了,说方孝孺在那里编撰《洪武大典》,没有遵从皇太孙的意思,对于收集过来的文献,根据自己的好恶删减,而朱允炆的用意是,只抄写,不删减,想留下一些古典文献,方孝孺这样做,已经是违抗旨意了,虽然没有计较,但是朱允炆已经有了换下方孝孺的念头。

说道解缙,朱允炆又想起在自己那个世界颇负盛名的急智和才华,到自己迫不及待的用其时,才发觉解缙这个人对权力的热衷是很强烈的,也就是说,在政治上比较圆滑,可能是仕途磨平了年轻时的棱角吧,朱元璋口中那个愤青模样的解缙也不复存在,这让朱允炆十分郁闷。

当然,人无完人,但是名人的光环一旦陷落,那用起来也是索然无味,再看看满头白发的耿炳文、傅友德和冯胜,日益觉得自己的人才储备断层的厉害。

现在还可以用这些老将压住阵脚,可是他们最年轻的,现在已经也近六十五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自己还能依仗多久呢?

这是朱允炆一直在考虑的问题,所以由京畿开始,由军队开始,整肃之事必须马上开始,其中也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趁着老朱的余威尚在,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奉天殿上,群臣们那里知道上面端坐的皇太孙有此想法,心里都在揣测着皇太孙的意思,看着那震怒的模样,不过都认为五军都督府的人要倒霉了。

果其不然,稍后,朱允炆让太监传下诏书,在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之外,成立军部。

军部不但涵盖前军、后军、左军、右军和中军等五军都督府的名位,更是增加了水军和军校两个部司,即军部有七司,分别为前军司、后军司、左军司、右军司、中军司、水军司和军校司。

但是表明军部只是基本上相当于宋时的枢密院作用,但并无实权。只做参谋使用,但是朱允炆诏书里话锋一转,各司设正使一人,副使两人。各司正使除水军司由朱允炆置顶方明谦担任、军校司由冯胜担任外,其余五司在暂时人员短缺的情况下,朝廷考虑到各方面因素,暂时抽取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担任正使,稍后酌情调任。

原有五军都督府的事务,暂时交与右都督接管,右都督不在任上的,交与佥事接管,而后,五军都督府互相现任主事互相调换,由中军都督府接替前军都督府的事务,以此类推,达到互相换防,并责令在三个月内熟悉本部情况,做出书面的一个奏疏,如有违背,罚俸半年,再延长一个月,再违背,则降级使用,一年后,依旧不靖者,削职为民,用不启用。同时升五军断事官为正四品,总治五军刑狱。分为五司,每司设稽仁、稽义、稽礼、稽智、稽信五人,均为正六品,各理其军之刑狱。

群臣一片大哗,但是反对者却不太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次皇太孙整肃的是兵事,也就是武臣的事情,现在武臣方面,只要是傅友德和冯胜还有耿炳文不出声,就算是五军都督府的各个都督,无论是从辈分上,还是从资历上,都要远远逊色很多。

唯一能和老将军有说话权的武定侯郭英,却是仍然赋闲在家,皇太孙并未有启用的意思,不过就算是郭英现在大殿,面对冯胜和傅友德也没有争论的余地。

此次调动,徐增寿首先出来表示了反对,说按照皇太孙这样做法,大明可能是真的并不知将、将不知兵了。想让皇太孙请出皇上的诏书,他们方可行事,在徐增寿的暗示下,其兄右军都督佥事徐膺绪、前军都督佥事,也是驸马都尉谢达都站出来表示附议。

朱允炆并未理睬,只是冷然让掌印太监拿出了兵符和印玺,这些人才无话可说。按照如此看来,皇上早就将兵符交与了皇太孙,只好一脸悻然不甘,却不在说话。

徐辉祖看到几个人偃旗而归,这才放下心来,本来这个主意就是他在去年为父亲扫墓时向皇太孙献的计策,这样一来,诸军都督府职权互相调配,那么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动作,皇太孙趁机可收复军心。

不过皇太孙做的更是到位一点,竟然将五军左都督全部调入军部,那么以来,主管的位置架空,副手有了上位的机会,还不拼命的做出一点业绩,那才是傻呢。

同时,朱允炆又下达了掉山东布政使铁铉进京,在兵部担任右侍郎,总司五城兵马指挥司之责,这样以来,兵部有齐泰、铁铉担任左右侍郎,军部有冯胜压住阵脚,五军都督府再都是一些新官上任,京畿的局势暂时控制了下来,其实做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毕竟老朱还健在,不好动他原有的军制,只是在其中上了一道枷锁,其中还有一个深层的意思,就是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赶快跳出来,若是不跳,就湮没了他。尽量保证京师官员的纯洁性。

~~~~~~~~~~~~~~~~~~~~~~~~~~

PS:今天第二更到了,慢慢的第三更将会在十一点左右到,虫子请大家支持,谢谢!!!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死心的郭英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死心的郭英

武定侯郭英在侯府里坐卧不宁。皇太孙更改军制的消息。自然也不会传不到一直关心朝廷时局的郭英耳朵里。更加使他寝食难安。

按理,上回御史裴承祖对郭英弹劾参罪,欧阳伦推波助澜,急欲置之死地而后快,若不是圣恩垂怜,皇太孙和驸马梅殷斡旋,郭英早已呜乎哀哉,如今的郭英如果看透,就不应该再想那么多,安安稳稳的做个富家翁,凭借妹妹郭宁妃、还有辽王是其女婿、自己的儿子又是永嘉公主的驸马,这几层关系下来,谁也奈何不了他什么。

可是郭英就是偏偏放不下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行军打仗过了一辈子,到老了却被削去军权赋闲在家,而且还有那么多的靠山,难道皇太孙竟然一点也不仰仗自己吗?等傅友德和冯胜出现后,他彻底的伤心了一回。

因为在世人眼里,他郭英始终是将,而冯胜和傅友德都是可以称之为帅的人物,将帅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待到这次军制依旧没有他半点消息,难道自己军旅一生,就要在儿孙之乐中慢慢逝去吗?要知道,冯胜和傅友德的年纪可比郭英还大啊!怎么能让他甘心呢?

郭英在那里坐着慢慢的发呆,忽然亲卫来报:

“侯爷,驸马爷来了。”

郭英一惊,难道是欧阳伦来看自己笑话来了?忙问道:

“哪位驸马?”

“宁国公主府驸马都尉梅大人。”

“快快有请。”

郭英匆忙走出客厅,跨进庭院,见梅殷走来,拱手相迎。二人来到客厅,侍女献茶。寒暄一番之后,梅殷问道:

“武定侯深居简出,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郭英心里一格登,什么风声,难道是太孙殿下感到自己不满,所以前来试探?他望着梅殷那张英俊的面庞,那一双眼睛正友善地望着他。

“不可能。”于是笑道:“老夫自从那次风波之后,闭门深省,确是不谙朝野新闻,驸马所说风声指的是……?”

“就是正月十六那天,奉天殿群臣弹劾殿下枉顾圣上安危,私自带陛下微服出巡的事情。”

“哦!”郭英佯作吃惊地说道:“这个老夫也略有所闻,但不知道详情如何?”

“其实晚辈得到消息,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所以……。”

“啊!!真的?”郭英似乎有些不信的模样,这倒不是郭英假装出来的。前一段传的沸沸扬扬的犯人和虎贲右卫整个总旗士卒失踪的事情。原来竟然有这样的内情,不但牵涉到安庆公主,而且还牵涉到高丽人,甚至,听到梅殷的话意,竟然遥指被任命为左宗正的燕王殿下。怎么能不令他吃惊呢?

“不错,实情的确如此,侍卫们亲口告诉晚辈的。”

“皇上怎么说的?不、不,皇上知道吗?”郭英咽了一口吐沫,忙改口问道。

“皇上虽说圣体无恙,但殿下因涉及安庆公主,所以不想打扰皇上的静修,不敢乱说,所以至今一直没有对此事作出反应。”

“夜猫子进宅——不怀好意,这些高丽人的来意如何?不知道有没有消息?”

“失踪了,无论动用多少人,都没有一点头绪,连公主府的管家周保在被灭口之前被傅雍救了,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就知道是驸马生意上的伙伴,看来消息守的十分严密。但是……。”

梅殷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林子雨的消息说出来,在没有把这次来的目的达成前,什么也不好说,谁知道郭英会不会将此事透露给自己的妹妹,而让皇上知道呢?

“噢!欧阳伦有没有和高丽人做生意,难道老夫不知道吗?”郭英将茶碗盖子轻轻地刮着茶叶,也不去喝,似是自语,“中间一定有什么秘密,殿下怎么不向欧阳伦采取行动呢。”

一阵短暂的沉默以后,梅殷探身道:

“武定侯,依晚辈看来,这与皇上圣体违和有关。这一个多月里,皇上病疾缠身,天下臣民无不担心。但是殿下以孝顺著称,怎么肯用这些事情来叨扰陛下呢?”

“燕王!”郭英持着花白的胡子,若有所思地说:“他们是为燕王被困京师而来。皇上健在,他们不敢造次;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样一个严峻情形,殿下难道真的没有察觉?!”

“武定侯,晚辈觉得皇太孙心中早就有所察觉,也作了未雨绸缪,只是皇上对于安庆公主的情谊,你也知道,万一皇上知晓,这事儿……。”

“一定要斩断他们的联系!哦,不是,不是斩断皇上之间的联系,而是斩断燕王和安庆公主之间的联系。”

“武定侯忘了燕王与我和欧阳伦都是妹夫郎舅之亲,皇亲之间来往本是堂而皇之。为何斩断联系?”

梅殷心里暗笑,皇太孙所料果然不错,郭英已经渐渐的走进了自己的角色,遂慢慢的引导着,接着道:“要治罪欧阳伦,必须要有一个理由,正月十六望江楼的事情,皇上也知道,单凭捕风捉影,皇上肯定会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姑息迁就一下,毕竟查无实据啊……。”

“不是有那个周保吗?皇上听那周保的供词也能采信啊!!”

摇摇头,梅殷道:“一个下人而已,你觉得周保失踪后突然出现在东宫手里,难道皇上就会相信不是有人构陷安庆公主和驸马吗?”

双方陷入了沉默,梅殷静静的等待着郭英的回答,其实这件事情,压根就没有打算让皇帝知道,之所以来找郭英,不过是想有个足够于分量的人在前面拼搏,欧阳伦非要被治罪不可,那样等于给那些暗中支持燕王的人一种警告,就算不能吓退他们,至少可以扫扫那些人的嚣张气焰。放出去一个信号,安庆公主和驸马皇太孙都敢动,别说是你们其他人了。

而郭英也在沉思,报复的机会来了,倘若欧阳伦因此而获罪,那么自己不是正好可以获得皇太孙的信任,但是为什么梅殷来找自己呢?并不笨的郭英马上就想起了这个问题,越想里面越有玄机。但是自己若是贸然发难,弄不好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新仇旧恨,凶狠好斗的安庆公主决不会善罢甘休。这个皇上最宠的金枝玉叶炙手可热。就连妹妹宁妃也得让她三分,闹腾起来,反戈一击,反而弄巧成拙……。

“我有办法!”郭英嘴角一翘,显然想到了什么,转身从暗格中取出一件物事,压低声音说:“私自贩卖茶叶往外藩,这条欧阳伦必罪无疑!”

“噢?”梅殷不懂神色,接过郭英递来的物事看了看,是一封信,是陕西都指挥使刘进的密信,透露了一个大家都耳熟能详的信息。信中言道,有件事十分蹊跷,据卑职属下护卫过境兵卒暗中报告,驸马贩茶的谣辞,人言沸沸,附上大人参阅。卑职不敢妄言驸马与贩运私茶干系。然此事关系重大,卑职诚惶诚恐,夙夜难安,惟乞恩师大人垂赐良策……。

刘进原是郭英的部属,甚得郭英爱重,刘进出任陕西都指挥使便是出于他的举荐。沉思片刻,叹了一口长气,说,“扑朔迷离,捕风捉影,难,很难。更何况驸马贩卖私茶之事,皇上已经知晓,再用此定罪,恐怕群臣不服啊!!!”

说道这儿,梅殷忽然问道:“武定侯,皇上曾经派僧人前往西番游方,听说快回京师了吧!”

“对!我把这事给忘了!”郭英手击桌面大声说,“那些僧人回京,只要将数目加大到……就有好戏看了……但不知皇太孙可否愿意这样做?”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看见郭英还在装傻。梅殷也不禁暗自偷笑,遂正经道:“太孙殿下知道武定侯老来得女,有一个小丫头如同粉琢玉雕的一般可爱,正准备奏请皇上,让年龄相当的郢王朱栋娶为王妃,不知道武定侯可愿割爱呢?”

郭英听到这句话,才知道对方打的是什么注意,心里盘算起来,那个意思是如果愿意替皇太孙出头,除去欧阳伦这个老冤家,那么就可以重新获得皇太孙的信任,但是这个双料岳父真的是那么好当的吗?

皱了皱眉头,本来整天都是想着如何重获权柄,可是当这个机会摆在面前时,他却有些犹豫,想起了自己妹妹在后宫的威望那么重,都有些害怕这个不知道轻重的安庆公主,更何况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办法能不能把欧阳伦置之死地,因为毕竟因为这个罪过,皇上曾经开了一次恩,同样的,自己的罪责也是没有完全洗脱干净。

如果打蛇不死,那么自己也将会非常麻烦,以安庆公主的性格,肯定会借助自己原有的罪责继续扩大,以达到同归于尽的目的。

但是这个念头同样是一闪而过,对于皇帝身体的近况和皇太孙从去年起的风头,可以判断出,皇太孙不但现在大权在握,而且登基也是不久的事情,现在不出手,还更待何时呢?但不知道皇太孙会怎么安排自己今后的动向和职司,难道就给我一个双料藩王岳父的名头吗?还像是这样不死不活,还不如现在生活的安稳,郭英想到。

“那老夫怎么能和宋国公、颖国公相提并论呢?”郭英巧妙的将话锋一转,绕到自己身上,然后等待着梅殷的回答,他已经看出来,梅殷是这次皇太孙派来和他谈判的。不趁机要些好处,那就枉费了这么多年的处事经验了。

看到郭英此刻仍旧在讨价还价,梅殷心里有些不愉,但是皇太孙似乎对于郭英早有安排,只是想逼迫郭英和藩王反目,加大一些保险系数而已,遂摇摇头,道:“武定侯,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晚辈也不敢欺瞒,但是觉得,如果武定侯事情办得妥当,返回辽东,应该是不难的事情,不过此时晚辈说话作数不得,仅凭感觉,还望武定侯斟酌。”

郭英听到此话,心里一喜,当即拍了拍胸膛,承诺了此事,而此时的驸马府内,却是人心惶惶了。

~~~~~~~~~~~~~~~~~~~~~~~~~~~~~~~~~~~~~~~

PS:第三更到,可能字少点,但是也到了一万二千字以上,还望大家见谅,虫子谢谢了,写这一章的意思,大家可能感到有些多余,但是依着朱允炆今后的动作,肯定是又想当什么什么,但是又想立什么什么。而且郭英不用有些可惜,还不如让他交个投名状放出去,反正已经六十多岁了,子孙尽在京师,也不会有异心。

呵呵,虫子最后说,码字这么辛苦,能钓上来点什么吗?谢谢支持!!!!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安庆公主的错(上)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安庆公主的错(上)

洪武三十一年三月。最轰动朝野的不是军部的成立,也不是在江宁大胜关附近正开工建设的军校,更加不是在牛首山南翠屏山中樵夫发现的五十五具被毒死的虎贲右卫士卒尸体,因为这一切都被各方面有意的将影响压制在小范围之内。除了有心人关心之外,其他人并无大的兴趣。

毕竟,在大明,有空八卦的人还不如后世多,但是有一件事情,开始悄无声息,但是不久,就传遍整个京师,乃至街知巷闻了。

武定侯郭英在府中泣血上奏:臣因私欲,受罚于寓中,本不该多言,唯苟命偷生尔,实乃心存正气,岂甘俯首奸邪?食君之禄,报君之恩,为捍卫圣尊圣德,大明律法,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微臣素仰圣德无量,天纵英明,严刑峻法,赏罚昭然。笃信浮云难以蔽日,邪恶岂可欺正。今兹冒死呈奏,犹如微臣跪伏丹墀,面圣泣诉。今奏驸马都尉欧阳伦,身为皇亲,贩卖私茶;一次就达十万斤之巨……。呜乎哀哉!悲愤已极,臣启皇上,万岁圣明,权奸枉法而嚣张,罪犯践法而逍遥,则天理何存?王法何在?伏望圣眷天恩,烛照幽隐,察臣耿耿忠心,赦臣僭越奏呈之罪,万乞圣裁,微臣诚惶诚恐,泣血跪拜……。

当这封之乎者也的奏疏在奉天殿呈上时,朱允炆表情严肃,而朝堂之上诸臣有的激愤、有的沉默、有的惋惜、有的却是惊讶。很少人能猜出郭英是想做什么,这老头难道在家里闲疯了,把这些陈年老案搬出来做什么,这不是经过皇上默许不追究的吗?

有聪明人可以从数字里面看出一点玄机,这次郭英的控诉中数字明显要比上次兰县河桥小吏控诉的要大的多,难道是皇太孙又有什么动作?难道皇太孙敢忤逆皇上的意思。要重翻旧案?

但是朱允炆的表现很快就粉碎了他们心中存在的疑问,对于郭英的控诉上奏,皇太孙表现的十分平淡,明显有些和稀泥的势头,首先肯定了郭英的为国为民,当场撤销了去年关于郭英降俸的处罚,所降俸禄由内库出钱补上,以示表彰。

群臣没有想到是如此结果,想到皇亲国戚,果然是惹不得啊。就算都是皇亲,也分亲疏远近。心里叹息着,却默不作声,散朝而去。

翌日,不知道倔强的刘三吾老夫子怎么得知了朝堂之上的决定,本来身为《大明周报》主编的他,没有得到召见,是不会在朝会上出现的,与世隔绝的埋没在各种稿件当中,也许是一个年近八十岁老人的最好归宿。

可是刘三吾得知这种情况之后,深深为大明律法对于皇亲国戚形同虚设感到担忧,自持自己曾经是东宫老人的身份。连夜上书:臣谨冒万死启奏,方今朝廷茶法屡申不禁,贪赃恶行死灰复燃,天下臣民沸怨,翘首仰盼,皇亲犯法能否按律严惩?果然,则贪佞畏怯,宇内咸服;否则,法不责贵,则众心不服。贪佞攀比,虽法禁森严而尤如听雷鸣而无雨矣……!

作为奏疏,经都察院御史裴承祖呈送到皇太孙手中,放在御案上。朱允炆瞥了一眼,并没有去翻阅,只是说了一句:“这案子不是结了吗?皇上已有圣裁,驸马认错,已经收到惩戒,还有甚要说?”

遂不再理会,谁知道可以不理会刘三吾的奏折,却阻拦不了刘三吾那颗老而弥坚的心,老夫子当得知自己的奏疏被束之高阁的时候,心里大为气愤,为国为民请命之心愈加坚定,在有心人的提醒下,想到了自己手中的《大明周报》。眼前不由一亮。

又过了三日,正是《大明周报》刊发的日子,本来诗词歌赋居多的周报,当士子和商人们买回家中翻阅时,却被刘三吾亲自撰写校正的《汉书.东方朔传》中一篇文章所代替:“久之。隆虑公主之子昭平君,武帝女夷安公主,隆虑公主病困,以金千斤,钱千万,为昭平君预赎死罪,上许之……臣闻乐太甚则阳损,哀太甚则阴损……。”

这节《东方朔传》,士子们几乎个个读过,都知道这脍炙人口的典故。

隆虑公主本是汉武帝的亲姐姐,昭平君是隆虑公主的独生儿子,皇帝的外甥,后来,汉武帝的女儿夷安公主嫁给了他,昭平君便又成了皇上的驸马,亲上加亲。这位昭平君骄横跋扈,为非作歹。隆虑公主十分溺爱,担心自己过世之后儿子如此不法,难免招来杀身之祸。而武帝时朝廷律法规定,犯死罪的人只要花赎金五十万钱或五十斤黄金,便可豁免死刑。隆虑公主病危时,武帝去探视,隆虑公主道:“皇弟。皇姐就这么一个儿子,倘若我死之后,万一昭平君触犯国法,判了死罪,我也不能向你讨情了。不如这样,皇姐现在便向国库交纳黄金千斤钱一千万,为我儿预赎死罪,希望皇弟看在皇姐面上,就答应了吧。”武帝怜悯姐姐,就答应了她这个请求。

不久,隆虑公主。去世了。昭平君非但没有改过自新,反而变本加厉,无法无天,竟然杀死朝中一位老臣。有司按律将他拘捕,但因他是当朝驸马又是皇帝外甥,不敢惩处,便奏请武帝圣裁。武帝虽性猛嗜杀,立法森严,但案涉嫡亲,不能不左右为难,想起幼时与姐姐朝夕相处姐姐待他的种种恩情,怆然落泪,凄哀地叹息道:“皇姐年纪老大才生了这个外甥,又成了我的女婿。皇姐病危时我亲口答应以金赎命,叫我如何是好?”于是群臣奏谏,请求皇上履行御言,免除昭平君死罪。

武帝经过一番痛苦的思虑之后,感慨地说:“不可不可,法令是先帝制定的。倘若我私亲践法,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姐姐,为了自己的女婿、外甥便赦免罪犯,我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呢?”说罢发下圣旨,立即赐死昭平君,自己忍不住流下泪来,满朝文武也一片唏嘘。

惟有东方朔却像贺庆一样斟满酒杯,对皇帝说道:“臣闻贤君治国,赏则不忌仇怨,诛则不择骨肉。书曰:‘不避不党,王道荡荡,虽三皇五帝也难做到。而陛下圣明,大义灭亲。如此,则宇内百姓各得其所,天下臣民幸甚幸甚’……。”

然后在这个典故上,刘三吾又附上了郭英弹劾驸马欧阳伦的一些简单情况,虽然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把大篇幅校正《汉书.东方朔传》的目的暴露无遗。

一时间,南京城内交头接耳。窃议纷纷,传说纷经。有的说驸马贩运私茶,五万斤、十万斤、甚至上百万斤数目不等,用船、用车,甚至还有大明军队押送。均是地方官府巴结皇亲所提供的,有的说是身为皇上女婿的驸马都尉竟然知法犯法,上有圣命国策,下则官官相护,巧妙对策,越传越玄,众说纷纭……。

这些流言传闻不胜而走,当然也传到了三院六部,大理寺、各级官员耳朵里,不过都是敢怒而不敢言,最多也是为刘三吾的这种举动担心而已。

朱允炆怒不可遏,命铁铉的五城兵马司主管封锁消息,务必找出源头。五城兵马司受命倾巢出动,将城内酒楼茶肆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找出谣言的始作俑者。当天,皇太孙下旨,刘三吾圈禁在府中反省思过,所有《大明周报》所属皆要接受锦衣卫的调查。

谣言往往是很奇怪的,你越是掩饰,他越是传播的快,驸马府的周围,经常有人穿梭游离,可能是皇室派出的保护人员,也可能是是好事的士子出于不平想要声讨驸马欧阳伦。

京师内沸沸扬扬,这则新闻终于被炒作的连五岁顽童都能说出点门道时,事情终于遮掩不住了。

当此时最先发起的郭英不再关注,刘三吾圈禁在家时,都察院的御史们终于按捺不住,筹谋着一次全院性质的上书,同时也牵动着其他六部的一些官员、六科给事中也做好了劝谏的准备。新一轮的正义之举即将展开。

燕王府内,当朱棣看到《大明周报》上刘三吾亲自校正的汉书后,一直留意着朝廷动向的他就长叹了一声:“欧阳伦此次必死无疑……。”

身在帝王之家的他,已经很明白的看出来,朱允炆这次的筹谋,害怕事情闹到父皇那里,看在安庆公主的面子上再来个不了了之,自己动手又担心拗不过宗室的纠缠,所以开始动用舆论的力量。

但是允炆为什么突然针对欧阳伦呢?刚刚建立军部,万事待兴,有多少事情忙不过来,偏偏要寻一个驸马的麻烦,难道他不能等到登基之后再动手吗?

朱允炆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战术彻底打乱了朱棣的思路,隐隐约约的感到,欧阳伦之事,应该和自己有关,难道那些高丽人已经被他查出来了?

慢慢的感到有些不妙,他本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连忙通过一些暗自的渠道通知徐增寿等人,做好弃子的打算,暂时不要和安庆公主府有任何来往,该说的话就说,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希望自己置之不理后,安庆公主能走通父皇那个路线,至少可以为欧阳伦讨得一个活路。

当然安庆公主也是这样想的,碍于盘桓在自己府周围的人群,他们夫妻二人甚少出府,也在苦思着对策,没有想到,莫名其妙的又被卷入了私茶风波中,而不是两人早就想好措辞的望江楼一事。

真的是措手不及。

是夜,天上的月亮在云中时隐时现,安庆公主府书房传来阵阵箫声,哀宛而凄凉,如泣如诉,萦回着一种驱不散理不清的情思。

夫妻二人想对而坐,**的是欧阳伦,而安庆公主在一侧恬静的听着,边听边看着书案前挂着的那副画像,那么的出神。

脑际中迅速叠现着母后巧妙劝谏父皇对臣下戒杀戮缓用刑的一幅幅画面……性情暴烈动辄杀人刑杖朝臣的父皇,一旦决定惩杀皇亲国戚朝中大臣,谁也不敢言不敢谏的,否则便被株连而遭到同样的下场。在一片肃杀万人齐暗的恐怖气氛中,惟有母后敢言敢劝敢理论……。

而在母后亡故之后,太子哥哥不知用母后的画像逃避了多少次父皇的责罚,而自己面对严苛的父皇也是万试万灵,可是,这两日安庆公主拿着画像想要求见父皇,却被皇太孙挡了驾,说是皇上抱恙,就不要惊动老人家了,此事,身为侄儿的皇太孙一定会为自己做主。

皇太孙真的会为自己做主吗?安庆公主这才想到,自己以前是看不起这个侄儿的,一心想着四哥的雄才大略,一心为四哥抱着不平。

这些事情,皇太孙知道吗?

安庆公主摇了摇头,他和丈夫合计了很久很久都没有一个结论,要不欧阳伦也不会在烦闷中**抒情。

今日安庆公主又去皇城求见父皇,依旧是朱允炆接见,她突然发觉到,自己年轻的侄儿此时竟然有些憔悴。侄儿告诉安庆公主,最近要求严惩驸马的奏疏已近二百余折。迫于百官的压力,自己准备将此事按照皇上所定“皇亲惟谋逆不赦,余罪由宗亲会议取上裁。法司只许举奏,毋得擅逮。”的朝廷旧制。命宗人府令晋王朱棡即日召集宗亲,查核欧阳伦贩运私茶一案,将公议结果再报于皇上裁决!

并劝说安庆公主稍安勿躁,在府中静候佳音,想来宗室之中定有维护,因为所召集之宗室肯定还有燕王、周王等王爷,凭借公主姑姑和他们的亲情,相信不会让驸马有事的。

回来后,安庆公主就陷入了沉思,最近别说是父皇,就算是找徐增寿等人,也推说是五军都督府轮换管理防区,抽不出身,更不要说是形同幽禁在家的燕王了,自己倒是找过姐姐几次,宁国公主一直劝他不要太放在心上,但是对于自己夫婿的梅殷,却只字不提,已经让安庆公主十分失望了,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难道,真的要寄望于无情的宗室吗?安庆公主默默的想着。始终没有出声,但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

PS:今天先这么多吧,明天尽量多更新一点,请大家原谅,毕竟还有工作,虫子会努力码字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安庆公主的错(下)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安庆公主的错(下)

……然恶奴惑主。攫利工谗,欺瞒诱骗,屡布陷阱,致使欧阳伦骑虎难下,欲罢不能。既涉鬼域,利令智昏;将错就错,铸成大过矣。姑念驸马一贯效忠皇上,敬仰皇后,兼渠勤谨公职,谦和仁慈。孝慈严而礼公主,友亲戚而眭群臣。况孝慈皇后于弥留之际,耿耿恳恳哀祈陛下圣眷优渥于安庆,催人泪下,感动皇上。今驸马失足,幡然悔悟。臣等闻投鼠而忌器也,伏乞皇上法外施恩,从轻惩处。敕令欧阳伦尽退赃银,罚俸三年,刑杖六十。闭门反省,深省罪过,以观后效……

初春的天气宜人。是南京少有的舒适季节。朱允炆喝了一口茶,静下心来,将晋王朱棡送来的宗亲议奏取过来,跳过议折开始那一段关于欧阳伦案情的赘述,把宗亲们的议决意见仔细地看一遍。

果然不出所料,宗室还是相互遮掩着,给了欧阳伦退赃罚银、刑杖六十不痛不痒的处罚决定。尽管朱允炆已经通过内厂情报处的人知道了这个结果,但还是装模做样的仔细看了一遍,因为朱棡此刻就坐在他的下首。

“如此甚好,这样以来皇祖父一定会对这个结果感到欣慰的,”点点头,朱允炆道。突然好想发现什么似得,忙吩咐随侍的太监:“怎么没有给叔王倒茶呢?”

朱棡一脸尴尬,看着太监如飞似得跑去倒茶,连声干咳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叔王,听说姑姑也去了宗亲议奏会,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朱棡喝了口茶,还未能咽下,听到这个问题,差点又没有呛出来,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难道没有人禀报太孙,非得让自己这个晋王说话吗?其实这个宗亲议奏结果,有相当一部分取决于安庆公主在突然闯入的无理取闹。

昨日,还是在东角门殿内。晋王朱棡主持宗亲会议,讨论对欧阳伦茶案的核查和议决惩处意见。

参加公议的皇亲空前的齐全。除了平日很少在京师内出现的晋王、燕王和周王。郭英也被召来了。会场上一片寂静。皇亲们全神贯注地传阅着最近由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传来的各种欧阳伦的铁证。

“按朝廷律法。贩运二千斤以上私茶出境及关隘不察者斩……”

既然要杀,何必召开这宗室议奏呢?

看着皇太孙那暧昧的态度。真的会不看皇上面子不顾亲情大义灭亲么?况且,自皇太孙降旨要宗亲公议之后,安庆公主便旋风般遣出家丁在这班皇亲家里游说,软硬兼施,请求大家网开一面,放欧阳伦一条生路。难道真的不给皇上最疼爱的公主面子吗?再怎么说,现在大明,除了获罪的临安公主和宁国公主,其他藩王可都是要喊姐姐的。

殿内只有翻动纸张的声响。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朱棡再三催促,还是没有一个人开头炮。

驸马梅殷,武定侯郭英等有些人是极希望议决欧阳伦死罪的。原因很明白,安庆公主和欧阳伦一向与燕王过从甚密,皇太孙被朱元璋确立为皇储之后,他们依然与燕王勾结频繁,疑云重重。现在欧阳伦犯了大律,正好名正言顺地拔了这个钉子。

而武定侯郭英想处死欧阳伦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上次郭英受弹劾一事双方所结下的仇恨,还有事关自己家族命运的前程,这一层则与梅殷、皇太孙的意见也是并行不悖的。

其他诸位皇亲的缄默。是由于各有所思,各有所忌。首先他们想,武定侯郭英按律当斩,李善长以谋逆罪论处,其子李淇按律亦当杀,后来不是因为他们是皇亲、是驸马而都赦免了么?

还有更深一层的隐情,这些皇亲国戚们每一家、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诸如从商走私或其他不法之举,细究起来,也该受到惩处,而他们却一个个平安无事。所谓兔死狐悲、秃子怕说光,如果他们站出来发议欧阳伦如何贪赃律当坐法,一来嘴软,二来犯忌。犯不着一损俱损,倒不如一荣俱荣。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伙计,同舟共济,共挽狂澜,这才是上策。

“晋王爷,我来说!”终于打破久久的沉默,郭英站起来说。

朱棡犹豫了一下,他知道郭英想说什么,但也总不能没有人开口,于是点了点头。

“欧阳伦贩运十万斤私茶出境,已是证据确凿,各位宗亲对此案恐怕不会再有疑议了。账目所记共获私茶银十二万两,收受陕西各项贿赂礼品,仅此二项欧阳伦贪赃银十五万两左右,无论是据《大明律》还是朝廷新颁惩处私茶出境条律,欧阳伦都属死罪……”

“武定侯果然辞锋犀利!”安庆公主突然闯进会场,截住郭英的话。大声说。

所有的皇亲都大为吃惊,今日宗亲公议欧阳伦,她竟不忌回避公然闯来,是众人未曾料及的。

晋王朱棡皱着眉头道:“安庆,各位宗亲这不正议着么,一定会有一个公正议决的。只是……只是你来此,大家有些话就……。”

“哦,是想我回避?好,你且让我把话说完,本公主决不会赖在这儿不走。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姐姐请讲。”朱棡也觉得头大,连忙说道,希望安庆公主赶快说完走人。

“听我说,不错,欧阳伦枉法之举与武定侯上次贪赃枉法一样,确是事实。既然武定侯论罪当斩,而宗亲议决结果是为他开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么此番对驸马公议是否可以援引前例,半斤八两,不偏不倚,作出同等议决呢?”

顿了顿,见皇亲们哑然无语。梅殷霍然站起,不等他开口,安庆公主便抢先道:“姐夫,请稍安勿躁,宁国公主与我乃同胞姐妹,都是皇后亲生骨肉,姐姐恐怕不致叫姐夫落井下石吧?”

“此乃国事,朝廷论法,不是亲戚叙话,与宁国公主何干?”梅殷反诸道,“皇上对贪赃枉法最为憎恶。而法之不行……。”

“够了!”安庆公面带讥晒地说,“都别装出正人君子的样子。好,今天咱就不论什么姻戚瓜葛,说到经商走私、收受贿赂,本公主便要请教诸位宗亲,有哪一个敢站出来对天发誓说,家中谁没有暗自经商,谁家没有偷漏税赋,谁家没有接受过外官的馈赠?”

“父皇登基三十年来,哪一位皇亲国戚家不是锦衣玉食、仆役成群?靠朝廷拨给的俸禄,谁家又能如此排场?大家心照不宣,别把自家打扮成道貌岸然、清正廉洁、一尘不染的,这叫做掩耳盗铃。有哪个是干净的?骗得了天下臣民百姓,骗得了咱皇戚国戚自己吗?”

“难道惟有欧阳伦这么一个皇亲走私茶叶,贪赃受贿吗?如果真的是那样。好!我赞同,要执法不阿!要大义灭亲!本公主也赞同,但是本公主有一个条件,按大明律法处死驸马欧阳伦之后,本公主将请旨父皇,诏谕天下臣民奖掖举检权贵皇亲贪赃不法条款,该杀就杀,该刑就刑,追赃退物,决不庇护一人。倘能如此,虽以欧阳伦一颗头颅而换得斩尽天下贪污官吏贪赃皇亲,也算是为江山社稷清除隐患,为庙堂大厦消灭蛀虫,则本公主心服口服,欧阳伦的死也就值得了。大家说此举如何?”

安庆公主一番长篇大论发飙过后,拂袖而去,只留下满殿的皇亲国戚,梅殷气恼、晋王尴尬、燕王沉稳、周王仿佛快要睡着了一般,安王朱楹和驸马都为谢达等人,明显的心中各自思量着事情。宗室议奏会陷入了尴尬之中,所以才做了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决定。

朱棡想到这里,看见皇太孙正瞧着出神的自己,连忙笑了一下。掩饰自己的不愉,回道:“安庆最近心情不好,这一点大家都是明白的,关心则乱,希望皇太孙不要见怪。”

但却不知这正是朱允炆想要的效果,他把宗室议奏的事情告知,从中又加重了议奏的分量,想着一向目中无人的安庆公主就会做出冲动之举,正好把宗室之内的陋习稍微的掀开一个小角,看看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才是朱允炆真正想要做的。

晋王走后,片刻后,梅殷求见,还未等问,便说道:“全是安庆公主搅和的,否则不可能是这样的结局。”

笑了笑,不可置否。

“也不尽然。会议开始后一个时辰无一人说话,便说明皇亲们心中各有忧虑。”朱允炆顿了顿又说,“公主的话,句句刺在皇亲们的心上,使得他们本来便想明哲保身的态度更为坚定了,反而觉得伤了欧阳伦,便一损俱损……。”

梅殷叹息说:“唉,万万没想到,连武定候也一反初衷,忽然沉默不语了。”

朱允炆说:“孤王倒是预料到的。”

“武定侯既然知道最终的结果,现在以退为进,不得罪那么多人,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孤王始终有件事情想不通,驸马可曾注意,燕王在宗室议奏上,始终一言不发,你感到有些奇怪吗?”

梅殷想了想,正是如此,放知道皇太孙早就派人留心宗室议奏的过程,也皱着眉头说道:“虽然如此,但臣负责燕王府的安全,敢保证安庆公主没有见过燕王,而燕王最近也没有任何动作。”

朱允炆知道问也是白问,梅殷为人太正,本来就不适合歪门邪道,看来要找另外的人选接替其的任务了,朱棣胸有丘壑,绝对不会对自己人放任不管,如此行为,简直就算是弃子了,难道他不怕万一欧阳伦无事,到时候安庆一家记恨与他,还是根本就看出了欧阳伦必死无疑,已经看出了自己所布的这个局?

“不管怎么样,事情还在控制之中,你把这个抄一份拿给老夫子看吧。”说着,朱允炆将议奏结果递给梅殷,老夫子说的正是刘三吾。

双手接过议奏书,梅殷有些疑惑道:“现在《大明周报》已经暂时停止刊发,还给刘夫子看有什么用呢?以臣只见,还不如交给解缙或者是方孝孺进行。”

“有用的,别忘了刘爱卿主理科举经年,门生故吏遍及天下,虽然没有了周报,但影响力还是可以的。”朱允炆摇摇头,道:“解缙、方孝孺太聪明了,只要给他们,他们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尤其是哪个方孝孺,他还真敢把实情公开,到时候咱们就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有苦难言了……。”

梅殷想了想,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方孝孺信奉直正,万事讲究光明正大,而且没有自己这层皇亲的牵绊,为了自己的一世清名,事情会有一个什么结果还真的不好说。

朱允炆再没有说什么,当梅殷离开东宫之后,他从空荡荡的殿内步出回廊,走向文华殿。

第三天,安庆公主再一次的陷入了癫狂,他去宗室议奏会说了那一番话之后,一直留意着其中的动向,当得知驸马被宗室议定处罚的结果是退银罚俸时,心里十分高兴,以为一向孝顺的皇太孙会按照议奏结果判处。

甚至在心里还决定,驸马一旦获赦,那么自己和丈夫不再过问燕王的事情。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可是未曾想到,刚过了一天,就又传出消息,说是朝廷决定,准备再次召开宗亲议奏会,重新审定驸马的处罚方法,安庆公主一下子就懵了,看来朝廷非要驸马死不可,看到欧阳伦垂头丧气的样子,好像马上就要进杀场似的。

心里边如刀割一样难受,扭头看到供在一侧的母后遗像,情知父皇再不站出说话,就什么都完了。

一咬牙,请下母后遗像,高举着就冲了出去,欧阳伦一时没有拦住,想了想,只好由她去了。

又是求见不遂,不过安庆公主看着皇太孙依然笑容可掬的模样,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厌恶,也不愿意再求,心里一横,走到宫门,亲自卷起了袖子,敲响了登闻鼓,击鼓鸣冤,直接想惊动父皇,以此来救自己的丈夫。

他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安庆公主不顾自己是女子之身,在那里敲了大约快半个时辰,中间朱允炆几次想派人拦阻,但是其身上悬挂了皇后遗像,就算是朱棡的到来,也是没有办法。这通鼓声终于惊动了正在静养的朱元璋。

也不怪朱允炆不想让朱元璋知道此事,放在后世的历史中,自己把声势造那么大,落到朱元璋手里也是一个字“杀”。所以朱允炆也不怕什么。

只是老朱的身体状况真的是情况不太好了,七十多岁的人,就算是在医疗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几百年后,也是随时要命的,何况朱元璋年轻时戎马生涯,当了皇帝之后又操劳过度,虽一直没有过大病,但一旦病至,就是来势汹汹。

登闻鼓的声音,朱元璋也是半天才听出来,问随侍的太监,都说不知何事,于是就命人传朱允炆前来,当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朱元璋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久,才强撑着坐了起来,命人传安庆公主觐见。

安庆公主达成所愿,以为驸马有救,心中十分喜欢,却不知,自己犯下了一个人生中最大的错误。

~~~~~~~~~~~

PS:貌似大家都看出来,下一章的名字叫做“帝崩”。朱元璋要挂了,不能再阻挡朱允炆前进的道路,但是虫子依旧不舍,而且把老朱之死和安庆公主牵上关系,虫子对于自己的阴暗心理也是颇为不齿,请大家原谅。

朱允炆想怎么改变大明,朱棣难道真的那么窝囊吗?呵呵,请期待吧。听说起点还有保底月票一说,呵呵,虫子预定下月的,如何?

第一百三十五章 帝崩

第一百三十五章

帝崩

通身汗水湿透的安庆公主疾步走进坤宁宫。高举着母亲马皇后的遗像,见到躺在榻上的父皇,顿时呼天抢地哭喊起来:“父皇……母后……。”

跪着移动双膝,几乎成了泪人儿。朱元璋的心立即被揉碎了,说:“安庆,起来吧,起来吧。”

安庆公主越发伤心地恸哭起来,哀求道:“父皇,求求你老人家救救驸马吧。”

茫然若失地,朱元璋说道:“救救驸马?”

安庆公主膝行到榻前,拉住朱元璋的双手,急切地说:“对,只要父皇说一句话,谁也不会再说什么,您是皇上啊!”

朱元璋抚摸着跪在脚下的女儿的头发,那撕人肺腑的哭泣声使他凄然揪心,不知说什么好。安庆公主扬起泪水与汗水洗湿的脸,看着女儿已经失去青春,四十出头的她脸色变得蜡黄憔悴,更是不知该如何说话。

见父皇不答话,安庆公主哽咽着乞求说:“父皇。只要留驸马一条命,任怎么惩处都行。削除封号,收尽财产,扫地出门,全家流放,女儿就是浪迹天涯,四处行乞也心甘情愿,决无怨言。”

朱元璋渐渐从父女伤情中渐渐冷静下来,抬头看着站在一边的孙儿,又看了看泪流满面的女儿,说道:“事情朕都知道,可是父皇不能那样做。朕虽说是你的父皇,但也是一国之君,哪能出尔反尔?”

朱允炆舒了一口气,本来不用担心的他,刚才看到安庆公主的哀求,也觉得有些不忍,但有些事情,就算是不忍,也需要去做。

正在想间,听安庆公主又说:“父皇,国法不外乎人情,父皇您铁面无私,不也有洪武十三年赐死宋濂,后来不也是撤旨了吗?”

朱元璋迟疑地说:“这……欧阳伦的情形与宋濂不一样,朝廷颁布茶禁,私茶出境者二千斤处死。欧阳伦多到十万斤,若是不问,叫朕如何向天下交待?”

安庆公主停止了啜泣,看着犹豫中的父皇,又看了一眼正在沉默的朱允炆,突然问道:“那女儿想知道,这到底是父皇的意思,还是皇太孙的意思,如是父皇,那您执法也难免偏心不公。”

朱元璋被女儿这么一激,并没有生气,反问道:“你说父皇偏心不公?难道欧阳伦是朕处罚过的第一个皇亲吗?”

朱元璋将事情揽在自己的身上,朱允炆心里对老朱的爱护十分感激,安庆公主站起来,反诘道:“犯有叛逆之罪的,父皇执法理所当然。但也有例外,驸马李琪就受到法外施恩,那郭英犯律当斩不也是受到父皇赦免么?”

朱元璋语促地说:“你……?”

安庆公主接着说道:“再说父皇曾经谕示,凡贪赃受贿六十两银子者斩,而实际情形如何呢?若是真如此严格执法,则……。”

打断她的话。朱元璋说道:“不要再罗嗦了!你那日闯进皇亲会议发了那一通议论朕都知道了,还要再向朕重述一番?”

“安庆那一番慷慨激昂之论确也不无道理,朕也曾感而叹之,为何贪官污吏朝杀而暮犯……但是你的言辞也失之偏颇,就如闹市行人,虽有盗贼,只能见其作案方可抓捕,总不能怀疑那人山人海个个皆是盗贼吧?正直廉洁之人总还是多数,怎么能尽言天下乌鸦一般黑呢?”

朱元璋将辞锋一转,变得严厉起来,“但是,朕平生最恨贪官污吏,凡有举检,必查必办,证据确凿者,决不容情,决不姑息,决不轻饶!你丈夫欧阳伦贪赃大案,铁证如山,天下议论,朝野哗然,若是不问,朕将何以面对天下臣民,朕之峻切立法何以慑服他人?你想让储君受到千古骂名吗?”

见父亲变了脸,安庆公主又跪下去乞求道:“父皇训教英明,儿臣铭记深心。女儿无话可说,只求父皇恩诏一道。免我丈夫一死…..父皇,女儿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难道父皇就忍心叫女儿老来无伴。长夜苦熬吗?要是这样,女儿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

朱元璋心头一震,瞥了她一眼,但还是横下心来,闭目不语。

安庆公主将母亲一向高举过顶,放声恸哭:“娘……母后啊,您若是能活到今日就好了。父皇只听母后的呀,母后,您开口说句话吧!”说罢,重重地以头叩地咚咚响,不住地叩着叩着……忽然歪倒地上。

朱元璋见状,挣扎着想要坐起探视,朱允炆上前一步,将安庆公主扶了起来,但见其额头沁血,双目紧闭,四肢痉挛,慌忙喊叫:“来人啦!”

“快,快传御医!”

由于朱元璋身体不靖,宫内倒有御医驻守,片刻间赶来两人,俯身搭脉,跪下禀道:“皇上。太孙殿下,公主只是心情过激,休息一下即可,并无大碍。”

然后,御医叫侍女托着安庆公主的脖颈,便将几粒丹丸填入口中,又喂了几匙带盐的茶水,然后平放在另一端的矮榻上。

凝视着自己的女儿,朱元璋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脸色不停的变换着,过了好久。长叹一声,对朱允炆说道:“允炆,命人将你姑姑抬回公主府,同时命内卫看守府门,任何人没有你的同意,不得随意出入。”

朱允炆领命,办妥一切后,又回到朱元璋身旁,望着这个晚年凄凉的老人,本来少有的亲情,在那一瞬间都流露出来,眼前的这个老人,以前是一个统帅千军万马将蒙古人赶出中原的统帅、令人望而生畏的帝王、刑罚严苛的一国之君,但是现在,只是一个伤了自己亲生女儿心灵的父亲。

“朕想去钟山看看你祖母!允炆,你去安排一下吧。”

“皇祖父……。”朱允炆吃了一惊,看着已经羸弱不堪的朱元璋,心里犹豫着,后者则加重语气强调道:“去安排吧,今天,朕还是皇帝……。”

朱允炆心里一震,连忙前去安排,朱元璋又吩咐传旨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和周王朱橚、驸马梅殷等人陪同,朱允炆一一照做。

春寒陡峭,用暖纱罩住龙舆的窗隙,里面生了炭火,怕中了炭毒,用竹筒将青烟引出了舆外,一行人浩浩荡荡,再无遮掩,由锦衣卫开道往钟山而去。

拜祭之后,朱元璋又在享殿里独自呆了很久,才出来却是义无反顾地踏上十多丈长凌谷飞架衔接方城的箭桥,经左右道上达明楼。凭栏环顾,一座四周砌有城墙的圆形土丘赫然入目,那下面的地宫里便长眠着他一生相敬如宾的孝慈皇后马娘娘。他知道,自己大行之后也将要埋葬在这里……。

仰观郁郁苍苍的群山。俯瞰寂寞无声的陵墓,想起自己的一生,想起与皇后亲密共处的岁月,想起受皇后娇宠的安庆即将成为孀妇而苦度漫漫人生……。他那铁石般的心肠酸楚了,忍不住涔涔地流下泪来。

朕错了吗?朕可以治理天下,令万民敬仰,可是却无奈自己的子女,不能给安庆一个完整的家,朕分封天下,以儿孙为国之屏障,但是却因为太子的早毙而使诸王心绪不宁,他何尝不明白孙儿的担心,从驸马欧阳伦的事情上,他只是听孙儿禀报,就能分析出欧阳伦不过是互相试探中的一个牺牲品而已,孙儿针对的是谁?

朱元璋回过头来,扫视了一圈身后跟着的诸人,晋王、燕王、周王,还有在外就藩未归的藩王们,难道真的不能按照朕的意愿将大明的一统江山进行下去吗?

原来,他只担心孙儿过分柔弱,应付不了朝廷中复杂斗争的局面,危及朱家万世基业,所以严加教导,诛杀对于江山有威胁的任何人,但是此时,他却又害怕祸起萧墙,以孙儿最近一年做事的老成,万一对藩王们动了杀心,天下可都在看着皇家的啊。

朱元璋心情郁郁不欢,跟在后面的朱允炆和诸王、驸马梅殷也不敢多说,看着山风吹过,皇帝的肩膀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显然是受了风寒。心里不由着急。

朱允炆上前一步,搀扶着朱元璋的胳膊,轻声道:“皇祖父,咱们下去吧,祖母看见你这样,在九泉之下也会伤心的。”

朱元璋心里一震,双眼中泛出一丝精光,在回头看看寂寞无声的孝陵,好像看见皇后再那里向自己招手,往日的音容笑貌一一在眼前浮现。

呼呼的山风突然却又变成女儿安庆的哭泣,声音越来越大,又好像马皇后的叹息,最后演变成那些贪官在皮场庙的哀嚎,朱元璋咬了咬牙,闭目凝神,骤然转身道:

“传朕谕旨,驸马都尉欧阳伦触犯大明刑律,论罪当诛,敕令自尽,赃银没入于库。另陕西承宣布政使、提刑按察使等涉案人员并论坐死。”

“啊!!”众人谁也未曾想到,朱元璋会在皇后陵前宣布这一决定,虽然开始已经猜到了结果,但是却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最早也是在回宫之后吧!!

“朕想除贪赃官吏,奈何朝杀而暮犯。今后犯赃的,不分轻重、不分是谁。统统都杀了!此话用金牌刻制,悬挂于奉天门,名为警惕,实为祖训,子孙勿得相忘!!!”

朱允炆跪下领旨,众人皆心里不解,其实这一条,在洪武年间已经是这么的执行,为什么皇上又重复了一次,各人正在思量间,还是朱允炆距离朱元璋近一点,抬头看时,发现老皇帝脸色煞白,身子也在那里摇晃着,惊呼一声,连忙上前一步扶着老朱。

诸人听到呼声,都从思索中惊醒,看到皇上这般模样,不敢再犹豫,急忙护着朱元璋下山回宫。

洪武三十年三月十九日,皇帝下诏:“驸马都尉欧阳伦,辜负圣恩,枉顾国法,敕令自尽以谢天下,帮凶余人,皆鞭死弃市……。”

安庆公主府内上演了一场生离死别的闹剧,欧阳伦惨然饮下御赐毒酒,自嘲的笑着死去,年过四十的安庆公主,仗剑刺杀前来传旨的燕王朱棣和宗人府经历司经历丁志方,未遂。乃至癫狂,先扯住朱棣的袍襟大哭,后拂尸痛哭,泣不成声,口不能言。

翌日,皇太孙谕旨:赐封伦长子欧阳强为奉国中尉爵,钦封旗守卫指挥使。

以驸马嗣子的身份入爵赐官,虽然只是一个从六品的小爵位,但也表示了莫大的荣耀了,虽然比不得藩王,相比于其他外戚已经是天壤之别。

三月二十一日,一代开国皇帝朱元璋陷入混沌状态,皇太孙发榜召集天下名医为皇祖父治病,除太医院众医官外,无人揭榜,束手无策,只好勉强用人参续命,其间,紫禁城内动荡不安,以为皇上事先曾言,自己大行之后,要未有子嗣的嫔妃殉葬,眼见皇上病情恶化,内廷之中哀声甚重。

洪武三十一年四月初十,朱元璋骤然清醒,速召皇太孙朱允炆、驸马梅殷、翰林学士方孝孺、晋、燕、周等在京诸王乾清宫见驾。

颁遗诏曰:“朕应天命三十有一年,忧危积心,日勤不怠,务有益于民。奈起自寒微,无古人之博知,好善恶恶,不及远矣。今得万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皇太孙允炆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丧祭仪物,毋用金玉。孝陵山川因其故,毋改作。天下臣民,哭临三日,皆释服,毋妨嫁娶。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诸不在令中者,推此令从事。”

后,命诸人皆出,独留皇太孙朱允炆侍驾。

此时乾清宫内,烛火通明,朱允炆看着皇帝的目光涣散,已经渐渐失去了神采,左右无助的张望着,喃喃自语道:“朕该去了,怎么不见皇后来接朕……。”

心中不由大悲,回到大明已经六年有余,朱元璋对自己也曾经严苛过,但最多的还是祖孙亲情,也许也曾经想过要另立储君,但除了为大明的江山着想外,最多的还是护犊之意,而自己却在时时刻刻的想着防范,几乎没有把这个年迈的皇帝看成自己的亲人。朱元璋在大病之时,还不忘为自己撑腰,冒着爱女伤心的痛楚,处死了欧阳伦,最后病情的恶化,和心情的郁结很难分开。

可是自己呢?真正的关心过朱元璋吗?搜遍自己的心绪,估计最多也就“敬畏”二字而已。

朱允炆在心中暗自内疚,耳边却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忙应了一声,擦拭掉眼角含着的湿润,轻声说:“皇祖父,孙儿在呢?”

皇帝用干涸的手紧紧握住朱允炆的臂腕,道:“要记得,朕能用的手段,不一定适合你,要善待诸王,按照孙儿之前所说,以德怀之,以礼制之。如不可,则削其封地,又不可,则废置其人,非不得已不要举兵伐之。”

朱允炆一愣,没有料到一向强势的皇帝到现在会说出如此的话,想想也是释然,继续听朱元璋说道:“燕王不可令其离京,若离京,孙儿可便宜行事,为大明安定计…..。”

……。

五日后,洪武三十一年四月十五,皇太孙方出乾清宫,形容憔悴,面现悲色,向守候在外面几天的诸王、百官宣布皇上驾崩,于是讣告四出,天下缟素……。

~~~~~~~~~~~~~~~~~~~~~~~~~~~~~~~~~~~

PS:朱元璋死了,虫子的心也空荡荡的,陪伴了虫子四十余万字,心里竟然有些割舍不去的难受,所以对本章虫子也觉得不满意,不过有些坑还是需要以后慢慢的填的。下一章就进入新的一卷:靖难。希望大家支持虫子。

第一百三十六章 齐泰的担心

第一百三十六章齐泰的担心

洪武三十一年四月十五日。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驾崩,同月二十六日,皇太孙朱允炆遵从遗诏继皇帝位,改年号建文。诏曰:夙夜祗惧,思所以克相上帝,以无忝皇祖之大命,永为宽猛之谊,诞布维新之政。以明年为建文元年。大赦天下。德维善政,政在养民,当遵先圣之言,斯致雍照之盛,百弼卿士,体朕之怀。

同一天,葬帝于孝陵地宫,于皇后马氏合葬。谥高皇帝,庙号称太祖。朱允炆下诏行三年丧。群臣请求以日易月。乃诏令:各府衙门内设灵堂,为皇上摘冠、服缟素缟,戴孝巾,斋戒,举国吊唁。各衙门设灵堂,官吏一律到衙门府祭奠洪武皇帝。各府机务奏折先送文华殿。礼部速拟国丧和国葬事宜。国丧期,一律禁止九卿交结串门事宜,在家斋戒,若犯忌讳,当按国法重治。

皇帝的死像沉重的愁云,压在紫禁城上。京师笼罩着哀重的氛围。京城各大城门上悬挂白花黑绸,来来往往的行人们都低沉着头默默无言。

文华殿里石柱拱梁上也是披挂白纱,朱允炆身着黑衣孝服,头戴白孝巾,正皱着眉头看礼部送来奏折:“京师百姓官员要在二十七天中摘冠缨、服素缟,一个月内不准嫁娶,一百天内不准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二十七天不准搞祈祷和报祭。服未除前,文件票拟用蓝笔,文档一律用蓝色油墨印刷。京师自大丧之日始……。”

明日他就要搬到乾清宫居住,今天是他在文华殿的最后一天。眼睛盯着奏折,却是一点也没有看进去,没有即将登基时的兴奋,也没有老朱死后那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喜悦,甚至没有对老朱死去的哀伤。

朱允炆也不知道自己把历史改成了什么样子,由于他的策略需要,使欧阳伦晚死了半年,却导致朱元璋提前近两个月驾崩,晋王、燕王和周王几个威胁最大的藩王都在京师,处于半软禁状态,冯胜、傅友德没有死。虽然年龄已经不小,但是威望犹存。自己也没有太迷信历史中方孝孺、黄子澄、齐泰等人的能力,因为,现在政局中,有了现实的郁新、杨杰、解缙等人的加入,使即将成立的建文新朝中大臣更替不用太快。

应该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朱允炆这样想,但是心里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兆。这种不祥之兆来源于哪里呢?是来自与朱元璋临死之前那三天的相处?还是自己遗忘了什么?

以老朱眼光的老道,在临终前的那三天几乎将朱允炆的打算猜测的大致不差,除了自己是穿越的灵魂附体之外,对于朱允炆近几年的变化基本上是了若指掌,由此可见朱元璋对自己的关怀,和出乎于自己所知历史之外的包容。

换一句话来说,只要自己不危及大明江山,或者不去想着要朱元璋的命,兼之不是白痴的话。那么就算是什么也不做,也可以顺顺当当的登上帝位。

朱元璋临终前是这么说的,朱允炆想应该不会有假。这位精明一生的皇帝,感叹着老天总归待自己不薄的同时,质疑着孙儿的改变,也算是庆幸大明江山有了合适的继承之人。

看着老朱一脸迷惑幸福的模样。有段时间,朱允炆真的想把自己是后世穿越之人说出来,让老朱帮助分析一下,到底朱棣如今造反的可能性,但是最好还是依旧什么也没有说,就是在一边耐心的听他喃喃自语,回顾着自己的一生。

中间也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至少,朱允炆知道了蒋瓛居然还没有死,而晋王的遇刺竟然是德阳下的手,还有潭王、秦王的往事……。

这些事情已经都成了过眼云烟,而朱允炆却要面对今后的现实。

一切都太平静了,无论是晋王、燕王、周王,还是那些未就藩的小王爷们,都表露出一副孝子贤孙的面孔。

尤其是他最为关注的燕王,不光是朱棣,就连燕王府的每一个家丁奴仆,都在内厂情报处的监测之下,可始终没有发现半点破绽,就连往安庆公主府传旨赐死欧阳伦,都是朱允炆特地安排朱棣去的,但是除了安庆公主那撒泼的模样,什么也没有得到。朱棣那冷漠的眼神,让随行而去的丁志方感到发冷,除了这些外,就再也没有发现了。

难道自己已经改变了历史,朱棣现在已经没有了谋反的心思?

苦笑着,朱允炆坚定的摇摇头,想着在京师中莫名其妙消失的那十三个高丽人。还有在牛首山上发现的五十五具虎贲右卫士卒的尸体,就知道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正想间,太监在外高声唱了一句:“兵部侍郎齐泰求见皇上!!”

由于朱允炆监国的时间已久,对于朝堂之上,众人所盼望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并没有看到,齐泰依旧是兵部侍郎,黄子澄依旧是太常寺卿……。

大失所望的同时,才没有发出那连锁反应似得削藩呼声,大家都不知道新皇帝在想些什么,为先皇举行葬礼之后,就定了一个保举法,意思是,只要是京师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和各地府县之长,都有责任为国家选举贤才,所举荐之人,勿问下僚布衣,唯贤是举。但同时规定,若所举非人,将与之连坐。

然后再也没有了动静,只是诏令朝臣按部就班的处理事务,一切遵循洪武年间例,不容更改。

得到允许后,齐泰匆忙而入。跪下行礼,刚刚喊了一句“殿下!”。马上醒悟过来,忙又行了一次大礼,朗声道:“臣兵部侍郎齐泰,叩见皇上!!”

别说齐泰有些不习惯,登基不到十天的朱允炆也是十分别扭,但也不会傻到局促不安,坦然受之,道:“平身吧,齐爱卿有什么事情?”

齐泰犹豫了一下,奏道:“皇上。燕王次子朱高煦、三子朱高燧,按照陛下谕旨,召至京师,共守国丧,已经往燕王府居住。”

朱允炆心中一宽,道:“很好,燕王至孝,诸子怎么能不到京师守孝,朕心甚慰。着礼部安排守制事宜。”

为了保险起见,朱允炆趁着国丧的机会,又将朱棣的其余儿子全部召回京师,要不是朱高炽暂摄燕王之责,估计也会被召回来,不过也是早晚的事情,对朱棣讳忌甚深的朱允炆这是在为迁移朱棣的封地做筹谋。

等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往北平驻防后,那就是燕王改藩之时。傅友德、冯胜两人威望太高,最好还是留在南京,郭英和辽王的关系密切,也不适合往北平驻防,那样的话,说不定又会造成辽王独大,到时间两藩兵力在一起太危险了。

耿炳文擅长守城,不擅马战,到了北方驰骋于万里草原,基本上没有用武之地,杨文能力一般。徐辉祖算是忠心,但是其家族和燕王太近,谁知道会不会生变掣肘,李景隆、李增枝兄弟二人更是不堪一提,朱允炆对其根本没有好印象,而且据多方了解,两人不过是纨绔子弟而已,真的要让其独挡一面,力有未逮。

就算是有了良将,还要选定朱棣和那个藩王换藩,千头万绪,当初想的简单。到了做时,才发觉很难。

真的很难,做了皇帝,要考虑的事情就要万全,不像是监国期间,都可用老朱之名号令天下,他现在走的每一步,都要考虑很久。

“万岁!!”看到朱允炆正在沉思,齐泰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万全没有当初在东宫时的随意了。

“哦!”朱允炆回过神来,道:“爱卿说吧,朕听着呢!”

“皇上,燕王世子往兵部急折,说是春夏交替,蒙元在边塞活动剧烈,奏请父王回北平主持军事,共抗蒙元残余!!”

“爱卿认为呢?”朱允炆仿佛听到齐泰话中有话,饶有兴趣的问道。

“臣认为,应该让燕王回去主持大局,毕竟现在熟悉北方军务的,燕王为上上之选。当可召燕王世子来京,三子留于京师守制,燕王在外统御军马抗击蒙元为上策。”

朱允炆十分意外,在他印象中,齐泰和黄子澄可是坚决削藩的人物,怎么现在倒是替燕王说话了。不动声色,继续听齐泰讲道:“而且,陛下如此对待晋、燕、周诸王,现在天下藩王皆是人人自危,现在有先皇遗训,正好在封国不出,但是如果届时皇上相召,谁敢安心前来呢?”

“齐爱卿的意思是,朕发诏书,诸王敢不来乎?”

“陛下,微臣不敢,只是说出心中所想而已,先皇以武治国,遗训今朝国号建文,就可知先皇心愿,是想命陛下以德服之,不使大明陷入刀兵之累……。”

还未等齐泰说完,截口道:“难道朕不让燕王还北平,就会再起刀兵了吗?”

朱允炆紧追不放,他就是想搞清楚,在两年前还坚持要削藩的齐泰,到底是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注意。

齐泰牙一咬,道:“微臣之前,也认为燕王有不臣之心,但自从洪武三十年燕王返京,深居简出,皇上无论是身为太孙,或今日登基,皆恭顺也,皇上令其赐死驸马欧阳伦,今又召其二子入京,无不从命,如果皇上示恩德,恐诸王居安思危,以燕王为戒,到时间陛下骨肉离心,君臣离德,正是朝廷不祥之兆,所以……。”

朱允炆似有所悟,原来自己一直在暗中压制朱棣,大都是通过内厂或者别种手段,因为顾及到这些读书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所以齐泰、黄子澄等人并不知晓,那方孝孺更加是不敢让其知道,来个死谏什么的,朱允炆刚刚即位,可不能乱了这般文人的心思。

所以,现在反而燕王成了弱者,自己成了猜忌叔王的皇帝,不由暗自好笑,知道和齐泰这种方正木讷的人也无可解释,索性笑了一下,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道:“爱卿若不提醒,朕都没有想到,如此说来,齐爱卿所言甚为有理,不过……。”

一副烦不胜烦的模样,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不知燕王可愿回北平为国靖边,爱卿不妨去帮朕问候一声,到时朕给叔王说起,也有个凭据是不?”

齐泰一想,果然有理,遂行礼告退,往燕王府而去,刚刚走出文华殿,殿后偏厅杨蝶就走了出来,此时的杨蝶已经换成了女装,虽是满身皆素,鬓角也带了白花以示国丧,但是已经比之面具男装时舒爽了很多。

向着朱允炆深深的道了三个万福,然后盈盈而起,道:“皇上,齐侍郎乃是忠厚之人,您又何必为难他呢?”

朱允炆摇摇头,看着殿中无人,便指了指下首放着的椅子,示意其坐下,道:“恐怕齐泰所言,也代表了很多文人的心里话,你说他为人忠厚,才直言不讳,其他人心里纵然这么想,也不会说,是吗?”

杨蝶点点头,但是却不坐,只是静静的在一旁站了,听朱允炆继续说道:“齐泰虽然方正,但也不是死板之人,他一直在东宫,知道朕和燕王基本没有调合的可能,所以刚才才隐晦提醒朕,不要失了大义之名。”

笑着看杨蝶道:“朕做了皇帝,却是听人说话也要拐着弯听,真的非朕所愿,这些道理,朕不信你看不出来,为何不直说呢?”

杨蝶的脸稍微一红,由于全身皆素,特别明显,连忙将眼睛看向一边,又觉得似乎对陛下不恭,连忙又转过眼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朱允炆好生无趣,摆摆手道:“算了,你也不要说什么天威难测了,朕刚登基,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复杂。”

“那皇上明知道齐泰心里明白,为何还要命其过去劝说燕王呢?”

“最近京师太静了……。”朱允炆直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道:“朕总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甚至怀疑,现在燕王府内还是不是燕王?”

杨蝶吃了一惊,掩住了嘴:“皇上,您的意思是燕王从去年就没有来到京师?”

想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是燕王来到京师之后,已经偷偷潜回北平?皇上,臣……臣觉得不太可能吧!!!”

朱允炆摇摇头,道:“朕也是猜测,回头让你父亲进宫找朕,要商议一下。另外,加派人手,继续寻找高丽人的下落,各地情报处皆没有传回高丽人的半点行踪,朕相信,他们还在京师。”

杨蝶应了一声,朱允炆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朕既然登基,准备择日将锦衣卫恢复昔日之威,你把内厂的事情,和傅雍等合议一下,什么事情该交出来,什么事情不应该交出来。估计你心里有数吧。”

“那臣…..?”

朱允炆知道杨蝶是想问内厂之事,但是他既然要恢复锦衣卫,那么内厂就必须保持幕后状态,至于什么形态,他已经有所安排,但是不想杨蝶再插手进来,于是摇摇头,示意不要问,继续了其他话题。

~~~~~~~~~~~~~~~~~

对不起大家,重新修改了一下,因为书里出现了不该发现的错误,希望大家原谅。以后虫子会小心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锦衣卫的首获

第一百三十七章锦衣卫的首获

齐泰往燕王府慰问之结果。可想而知,朱棣闻听边塞不靖,当时推举老将冯胜、傅友德前往剿之,对于齐泰之提议,艰巨拒绝,曰:“孤王四十有余,连年征战,旧疾在身,不堪兵马之苦,侍郎大人莫要害我。”

听闻这个结果,预料到燕王不会冒然接受试探,早已经准备好的朱允炆当即诏命:江阴侯吴巨,乃已故江国公子,将门虎子,可堪大用,即日领后军右都督衔,为总兵,往北平参赞,以北平都司、行都司并燕、谷、宁三府护卫选拣精锐马步军士随之往开平堤备,杨文副之,一切号令皆出自辽王。尔奉而行。

此举,在于慢慢的削去北平的军事力量,同时,试探一下朱棣的耐心,并且对于在北平的朱高炽也是一种牵制。

对于辽王朱植,朱允炆只能说暂时放心,因为在燕、宁、辽三王其中,辽王也是最好的选择了,至少在后世历史中没有造反的举动。

同时,洪武三十一年六月,朱允炆下诏,重新议定锦衣卫职责,此举动遭到了群臣的极力发对,可能出自于对于胡蓝党案时对于锦衣卫凶名的畏惧、愤恨和反感。也许是对于新皇帝此举的误解,朝堂之上,光是听到皇上下诏规定议题,马上就有人站出反对,其中以文官系统的反对之声最为强烈。

年号以冠以建文,肯定是要文治天下,但是皇上又要大兴锦衣卫,可想而知,要监测的是那一类的官员,其中,武臣集团的年纪老化,对于皇上已经构不成威胁,正当士子文人为自己的出头之日遇见曙光时,乍一听锦衣卫三个字。每个人身上都感觉到寒意。

可是哪能给他们这个机会,之所以那么着急的恢复锦衣卫职司,朱允炆就是看明白了百官的心理。洪武老臣岌岌可危,担心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更替。而东宫故旧和一些新人,比如黄子澄、丁志方、齐泰和方孝孺等,国丧刚过,还未来得及提拔,而有能力的武臣,基本上都是自己救出的,而且也乐得皇上再行锦衣卫职责,自己好安插亲信子弟进去接近权力。

就是在这样一个情况下,皇帝的圣谕还是强硬的推行下来,不过朱允炆所定出的基调,诸臣看后,反而舒了一口气。

把主管皇帝侍卫、展列仪仗、传递皇帝命令以及职掌廷杖等事项的大汉将军,从锦衣卫的序列中剥离出来,和缇骑合并,组建大明御林卫。将皇帝十二亲卫扩充至十三亲卫。

御林卫分成三军,计一万五千余人,其中大汉将军保持旧制,改名为羽林军。共计一千五百零七人,凡朝会、巡幸,则具卤簿仪仗,随驾侍从扈行。以红盔、明甲为特征。

另有两军,分为仪仗军、神策军。分别为三千人和一万人。其中仪仗军专司保护外藩来使、选貌美剽悍者充任。神策军为京师常备军,一般不负作战任务,分为步、骑各五千,专门负责保卫军备局和试验军备局所研发之武器所用。

废除锦衣卫以前建制,撤销难北镇抚司,保留经历司。成立四局一司:

外事局:以公开、秘密方式和各种手段,搜集大明之外的军事、政治情报。在短时间内向周边藩属渗透,可适当招募一些忠于大明的外事人员。

内事局:监测大明本土、西南、东南、西北各处的外族动向和招抚、策反事宜、肃反肃贪。

武卫局:必须是由大明军校中毕业之学生,暂时定编为一千人。主要用于锦衣卫内部其他局司,当出现必需要用武力解决问题时,可由锦衣卫指挥使直接向皇帝申请兵符调动,但每次调动不能超过两成。这也算是大明特种兵的雏形吧,对于特种兵,朱允炆只是电视或者电影上的一种概念。至于在大明如何建立,只能慢慢的尝试。

军备局:顾名思义,就是以研发武器为主的部门。

经历司:主管锦衣卫公务文书的出入、誊写及档案封存等事项。

四局一司直接向皇帝或者皇帝指定之人负责,不接受其他部门约束,但是没有逮捕权,只有汇报的权力。原则上,不针对大明官员,两种情况除外,一是谋反,二是贪墨在十万钞以上的案件,才有权扣留当事人,但必须交与有司审讯。不得羁押,当事人意外丧命,锦衣卫必须给予解释,或者以欺君议处。

最后这一条,是朱允炆临时加上去的,因为他想起了太多类似死在囚牢的事件,只能尽量的少出现在自己掌握的大明王朝。也算是对锦衣卫职权的一种约束吧。

朝堂之上,众臣们听到皇上如此的决定,反而对锦衣卫感到有些悲哀起来,原来的皇帝亲军,现在却要奔赴四方,不署理国内事务,只针对国外蛮夷。那样的话,使很多人放心了许多,至少可以看出皇上没有针对文、武任何一方。

但那颗忐忑的心还是放了下来,看见如此情况,朱允炆干脆做了一个诸人都很意外的决定,诏命齐泰为锦衣卫指挥使,责令其在一个月内完成锦衣卫重组事务,届时,除却武卫局外,各局都要落实详定,报于御前备案。

洪武三十一年七月。代表锦衣卫的三大特征的飞鱼服、鸾带、绣春刀。又十分显眼的出现在京师的大街上,除了在紫禁城内的办事衙门外,在承恩寺左近又找了一个院落,作为平日锦衣卫指挥使的临时协调处。

锦衣卫现在设有指挥使一人,正三品,同知二人,从三品,佥事二人,四品,皆为指挥使副手,平日分管四局工作。

镇抚四人。五品,十二所千户十二人,五品,下属有将军、力士、校尉,另有精通多国语言的翻译,经历司经历一人,五品。

京师中百姓闻听锦衣卫之名,显示喧嚣议论了一段时间,后来看到并未出现想象中的那般威势慑人,或者是衙门成立之初的雷厉风行。也慢慢的遗忘了。

同月,大胜关军校建成完毕,帝亲笔书:“大明军事学院”之名,以示注意。并诏命耿炳文为第一任院正,冯胜、傅友德以国公之尊,不适宜正式任职,但兼任训导,没人每年必须在学院常驻二个月,季节不限。

耿炳文奏请学生来源,诏曰:“暂时从各卫所副千户、试百户中抽取七成,其余三成以所指定保举法中,各官员保举之人充数。逾期不到、或者中途退出者,追究保举人责。”

此时,京师中已经人满为患,各地官员和京师五品以上官员保举之人已经有二千余,听到这个消息,以为凭自己胸中所学,必遭大用的文人个个叫苦不迭,但是害怕保举自己的官员受到连累,只有咬牙忍耐。

安定了这一切,朱允炆才腾出手来,将内厂再次归入自己麾下,由叶孝天主内,傅雍主外的内厂模式开始形成,原来四个处不变,杨蝶被抽出,任内廷女史,宫正司正五品宫正。掌管内廷女官的“六局一司”。而杨杰取而代之,主掌参谋处。

在没有搞明白杨杰真正的目的之前,朱允炆对其还是不愿意公开的使用,毕竟,一上朝堂,以杨杰的能力就可以纠集一方势力,这正是作为皇帝最为顾忌的。而朱允炆早就筹备的审计司,却因为即位时间太短,官场人心不稳的因素,犹豫了很久,还是暂时放下了。

没有想到种下的是芝麻,收获的却是一个西瓜,齐泰为人本来就细心周到,虽然开始就任之初,以文人自居的他,被安插个军职。还是之前被自己所不齿的锦衣卫指挥使。而且,在皇帝登基之初,大家都认为齐泰是接任兵部尚书的最佳人选,而兵部侍郎是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也是正三品,如此以来,齐泰以东宫旧属之身,只是平调,虽然比之兵部侍郎显得手中有了实权,但却没有兵部侍郎管辖的范围广泛。

连朱允炆也有些担心齐泰会不会心里感觉不甘的时候,齐泰却是兢兢业业受皇命行事,拿出一种要做就做好的势头,在三个月内,调动了所有可以用的力量,按照皇帝的意思,先拿朝鲜、日本等东面等国作为试点对象,在九月,发生了一件比较轰动的事情,终于使朱允炆明白了那迁往北平的江南富户所组成民团动向。

洪武三十一年九月,权知朝鲜国事李成桂因年迈生病,其五子靖安君李芳远,早就因其父立幼子为继承人积怨成恨。趁机发动政变。

当时李成桂正在病中。李芳远的府邸在汉城俊秀坊,坐落在景福宫西门迎秋门附近。李芳远不知道从哪里请出的一支约为五千人的私兵,采取了先发制人的手段,召集私兵和守卫景福宫的禁军,杀入宫中,冲入世子东宫——资善堂,乱刀砍死了李芳硕,然后从景福宫南门杀出,袭击大臣郑道传。郑道传的家宅号为叫百子千孙堂,在汉城寿进坊。那时郑道传正在家中同世子李芳硕的丈人沈孝生进行欢谈,乱兵杀进门来,遭受意外袭击一同身亡。

掌握政权的李芳远对郑道传非常仇恨,将他的住所没收改成宫中饲养马匹的司仆寺。神德王后所生的另外一个儿子李芳蕃也同在此变中被杀,李芳远冲进宫中,宣布“李芳硕、郑道传谋反,图谋杀害王子”。在李芳远操纵下,李成桂被迫让位。神德王后康氏被李芳远从宫中赶出,搬到了判内侍府事李得芬家,随即就神秘地“因病”死去。

而失去了王后康氏和儿子芳藩、芳硕之后,李成桂患了一种象火一样堵塞喉咙说不出话的疾病。怀疑是被李芳远毒哑,事情正在调查当中。而此刻,李芳远正在收拢朝鲜国内的反对势力,试图掩盖真相,然后布置好一切后,向大明请封。

当消息被皇帝公布于朝堂之上时,引起了轩然大*,朝鲜王子公然造反,虽然不在大明境内,但是基于礼制教化都是仿大明所定,那郑道传更是和京师中不少文人有所来往,仰慕大明文化,要说他会造反,朝堂之上,十个认识郑道传的人有十个人都会说绝无可能。

期间,朱允炆特别恩准李芳果、燕王朱棣等随朝听政,闻听此时,四十余岁的李芳果虽然早知道有此结局,但是在大明百官面前被揭开,还是觉得无比羞愧。

朱允炆命百官在朝鲜李芳远派出的使节到达京师之前作出对策后,宣布散朝,意外的召见李芳果在御书房问对。

御书房中,朱允炆神情专注地翻阅奏章,御书房里静得只听见翻动纸张的声响。李芳果局促不安的看着看着,皇帝的双手在微微颤抖,抽搐的两颊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下滚过声声沉雷。

“啪!”朱允炆怒不可遏,拍案而起,道:“李芳果,你到现在,还是不肯对朕说实话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李芳远所要做的事情?”

佯作盛怒的朱允炆其实真的不记得朝鲜还有这档子事情,现在江南富户所组成的民团明显参与其中,而且根据锦衣卫密报,在李芳远的身边,出现了一个老和尚,忽然失踪了很久的道衍,心知肯定有朱棣支持,但是李芳果之前始终只是说朱棣和李芳远交往不错,并未说出道衍的去向,和自己被朱棣带来京师的原因。结果出现了新的情况。

要是不将李芳果彻底折服,那么自己插手朝鲜事宜就师出无名,怎么也是一个藩属,你可以训斥,至于动兵趁机控制辽东,恐怕肯定会遭到一部分朝臣的反对。

御书房里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看皇帝一眼。李芳果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伏在地上,只是默不作声,原来面前的这个皇帝还是储君时,已经不把高丽众人放在心上,现在做了皇帝,脾气越来越大,显然是如果今天不说出点所以来,自己是出不了皇城了。

“启奏皇上,”传谕太监走进御书房跪禀道,“解缙、张信二位大人奉召求见!”

朱允炆喘了口气,终于轻松了一点,自己装白脸这么长的时间,剩下的事情,就看解缙和张信二人怎么表演了。

~~~~~~~~~~~~~~~~~~~~~~~~~~~~~~~

PS:大家支持吧,空调坏了,虫子在光着膀子码字,明天修空调要耽搁一些时间,后天加更,希望各位大大继续支持,另外,预定下个月的月票,敬请支持!!!!!!!!!!!!!!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朱棣疯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朱棣疯了

不说李芳果是否就范。于此同时,北平燕王府却是气氛沉重,燕王世子朱高炽正与王府文武属官一起,商讨如何应对此次朝鲜李芳远的请求。

朱高炽阴沉着脸坐于在上首,座前案上便放着李芳远准备呈送给京师的奏疏和亲笔给燕王写的私信。朝鲜政变的第七天,道衍便送朝鲜赶回,带来了李芳远动手的消息,朱高炽当即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没过多久,李芳远遣使李舒带着成石璘、南在、李居易、姚仲和等人就赶到北平。接过私信奏疏,朱高炽一时胸堵气闷,同时又感到无比恐慌。“父王还在京师呢!”这个念头占据着他的大脑,让其坐立难安。可是无奈木已成舟、米已成炊。

“李舒,朝鲜藩国之事,你们就准备这样向皇上交代?”

李舒心中一紧。他是李芳远早期的幕僚,侍奉靖安君已有数年,燕王与靖安君的亲密关系他自然知晓。今日一进东殿,李舒心中便忐忑不安,此燕王却非彼燕王,看着其不悦的表情;若招式说了其中内情,恐怕这个年轻的燕王不知原委,但若是不说。谎话在奏疏上写的明明白白,这个年轻的燕王为什么要问呢?

本来他已打定主意,一个字也不说。可是现在燕王问起,他不可不答。李舒咽下一口唾沫,小声禀道:“李芳硕、郑道传谋反,图谋杀害王子,燕王身居北平,靖安君为求自保,不得已为之,现在或是或非,恐都少了依据。唯恭请圣裁便是。”

“本世子还不是燕王!!!”。

朱高炽很奇怪的看了道衍一眼,难道这些高丽人来之前都不打听一下北平现在的形势吗?竟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直呼燕王,但是这个称呼倒是让朱高炽感到隐约间有些惬意。

道衍也是暗暗皱眉。李舒这话他也十分无奈,不过那些高丽人一向都是坐井观天,夜郎自大,好行一些自以为是的主张,现在傻子都知道,燕王留在京师,现在北平是燕王世子做主。自己刚从朝鲜回来,又是引荐之人,看到世子的表情,道衍也十分恼火。

何况所谓的李芳硕、郑道传谋反。仅是一个借口,只要李芳远做主朝鲜半岛,到时间和燕王相互呼应,至少可以多了一个盟友,而且道衍也有另外一个想法。现在北平不缺兵马,最急需的倒是水军,朝鲜水军虽然不怎么的,但蒙元时的战船大都出自高丽人之手,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世子,朝鲜李芳远大逆不道,想篡位而已。那李旦身为权知朝鲜国事,尚且在位!郑道传何来谋反,李芳硕、李芳番又有何辜。如此,我大明只有讨罪问责,何来还要见我皇上要求赐封。李旦未亡,赐封何人?世子可不理之,以免朝廷怪责。任其自往南去,皇上自当秉公而断,重议其罪,以正藩属之风!”

燕王府伴读余逢辰大声禀道。余逢辰儒生出身、素来忠于朝廷,且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故有此番慷慨表态。

“放肆!”

在一旁不语的道衍突然说话,道:“李芳远是何人?你知道吗?朝鲜世子,何为世子,乃朝鲜宗国继承者。为何要大逆不道,事急从权,昔日皇上为太孙时,那蒋瓛谋反,不是皇上临机处置,将其擒获,难道皇上也会篡位吗?”

这番话说的含糊,道衍利用大明之人不关心高丽诸事的优势,将李芳远说成是朝鲜世子,又把此时和当初朱允炆抓蒋瓛之事牵强起来,余逢辰到底是读书人,你听到提及皇上为储君时的事情,一时有些脑筋转不过来弯,愣在了那里。

“道衍,你只是寺庙主持,世子允许你参与会议,已经是莫大的恩典,岂能有辱斯文?且朝廷决策,做臣子的尚且不能揣测,而你并无官职在身,枉议皇上之前是非?请你自重!”葛诚身为王府长史,哪能容得姚广孝左右局势,当即含怒驳到。

看到葛诚怒目圆睁,道衍正欲回击,列于大殿右侧的燕山中护卫千户丘福已跳了出来道:“葛长史,道衍大师乃是燕王尊崇之人,连燕王呼之都冠以上师之名,你只是王府长史而已,难道比燕王还要尊贵吗?”丘福是从小卒做起。靠着军功一步一步爬到现在,正是出于朱棣和姚广孝的提拔,听到葛诚反驳,他又哪里能忍。

葛诚不能反驳丘福,因为他虽为长史,但只是负责王府内事,丘福是朝廷所封的千户,自己不便指责,低了头想息事宁人。哪知丘福虽年过不惑,脾气却是不小,且他向来最听道衍的话,扭头看到姚广孝使个眼色,当即疾步上前,一把将弱不禁风的葛诚扯到大殿中央,硬要和他说个清楚。

大殿内顿时大乱。姚广孝冷然而立,站在朱高炽身侧。朱能和燕山左护卫指挥佥事张玉等一干武将也只是立于班中冷冷望着。朱高炽并未发话,观察着事态的发展。其实这般燕王的忠臣部属对于葛诚早有怀疑,别的王府长史都留在京师编撰《洪武大典》。葛诚却是随朱高炽回到北平,这正是大家都感到奇怪的地方,所以平时都很自觉的排斥着这个长史。

“世子,下官有话说。”大家看时,却正是北平参议景清,徐增寿费劲周折弄过来的东宫旧属。这个人的面子可不能不给。也是父王极为推崇的一个人。

“都给我住手!”只听得“啪”的一声,朱高炽拍案而起,厉声喝道。虽然也只是二十余岁的年纪,但是燕王离开已经近一年的时间了,在众人中也是很有威信。

人群立刻分开。朱高炽一眼瞧去,葛诚已是蓬头散发,身上的五品文官袍子也被扯烂。

“丘福于殿堂重地侮辱王府官员,念其往日有功,免了军棍,拉出去,闭门思过十日。罚俸半年!”

“葛长史可有伤着?”朱高炽转过头来,语气温和地问道。

葛诚儒家门生,今日算是斯文扫地,不过此事丘福也受了罚,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臣未受伤,谢世子关心。”

“丘福粗人,不懂礼仪,尔不要和他计较。不过……。”朱高炽话风一转,沉声说道:“道衍上师乃是父王敬重之人,这一点,葛长史需牢牢记住!”

经丘福这么一闹,反而将李舒等高丽人晾在那里,但是此时已经商议不下去了,再看到道衍和景清的眼神,便挥挥手叫众人散了。他才慢慢的向殿旁的议事阁走去。道衍、景清二人紧跟其后。

三人在议事阁站定,道衍行了个佛礼,微微笑道:“世子,丘将军这一闹,于世子却是有利无弊。”

“哦!此话怎讲?”朱高炽奇道。

“方才殿上议朝鲜李芳远之事,其实已入死局!”道衍引朱高炽至上首坐下,自己也寻了把椅子坐了,然后道:“世子之意,终究是遵从王爷的意思,将高丽人保护进京师,然后说不定还能伺机引起皇上的注意,放燕王爷回归,而李芳远此举,恰好触动读书人之习性逆鳞,恐也不会相让,两方相争,既伤了上下之间和气,继续议下去,反而会使王爷被抖出来。若让有心人听了奏明朝廷,王爷处境恐更为不利。丘福出来这么一扰,万事俱休,岂不更好?”

朱高炽不由一愣。细细一想,倒也确实如此。苦笑道:“还是上师看的清楚!只是这高丽人行事时,上师也在,为何会在这时,难道上师不知道父王还在京师,北平这里我做不了主吗?上师认为,应不应该遣兵送高丽人进京呢……?”

还未说完,道衍就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才想起了景清还在旁边,刚才似乎有话要讲,忙转身道个歉,问道:“景参议,刚才您不是有话要说吗?”

有些郁闷,自己就像是被忽视的透明人一般,到现在才问及,不过总归是燕王世子,景清上前一步,道:“世子,刚才下官想说的,和道衍大师基本一样,不过下官认为,既来之,则安之,高丽人此次前来,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说辞,世子不妨先行奏明朝廷,等候朝廷决断,期间,只要招待好这些高丽人即可!”

“就这个?”啜了口茶,道衍冷静的看了景清一眼,徐徐再道:“老衲意见则和参议大人不同,事急从权,这是古来之语,如今藩国内乱,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解决……。”

说的这里,道衍突然转脸朝景清道:“参议大人,还有事情单独向世子禀报吗?”

景清正听得出神,突然闻听此言,知道这个和尚有什么事情不愿意让自己知道,于是抱拳行礼出去了。

看着景清消失的背影,道衍摇摇头,也不再提及,对朱高炽却是又耳语一番,听的是连连点头,便又问道:“既如此,父王怎么办?”

“朝廷也非无能,相信那小皇帝已经知道了朝鲜之事,老衲在汉城时,曾经遇到许多不明身份的人窥视,想来应该是锦衣卫的爪牙吧。依着新帝的性子,若知此事,必定会在朝堂之上宣布,让大臣们讨论,届时,大臣们知道了,燕王也会知道。”

朱高炽倒是很有默契的接到:“父王只要知道,肯定会做出反应,到时间,大师也该知道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道衍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悠然的说道:“纪纲也该回来了吧!”

两人正在谈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太监不召而入,急促的说道:“穆肃求见!!”

穆肃正是和纪纲一起投奔燕王的悍将,说曹操曹操就到,道衍此时也顾不得逾制,几乎是同时和朱高炽说道:“快传!”

穆肃早就跟在后面,耳朵一向灵敏的他应声而入,跪地行了一个礼,悲声说道:“燕王病了……。”

朱高炽一惊,姚广孝却是一喜,连忙让穆肃说的详细一些。

自从李芳果被单独召见问对后,没几天燕王就有了病。京师里的人都这么说。燕王威武强悍,能征惯战,一般是不大有病的。

这次的病,可与往次不同了,看来十分严重,燕王时时从燕王府中跑出来,在大街上乱走,还常常夺人的酒食,说话也颠三倒四的,听也听不懂,有时候竟然躺在地上,一天一天地醒不了,以齐泰、驸马梅殷和黄子澄为首的官员,以探病为名进府了解动静。他们进了燕王府,十月的南京城正如火炉一般,但只见朱棣围着火炉,浑身打颤,还连连说冷,就是在宫里走动,也要拄着拐杖。看到此情此景也由不得不信了。

纪纲得知这个消息后,连忙派遣穆肃星夜赶回北平报讯,而自己在京师周边等候消息。朱高炽一阵心悸,但是道衍却是默不作声的让穆肃出去,悄然说道:“世子,该是立即派兵护送高丽使节进京的时候了。”

~~~~~~~~~~~~~~~~~~~~~~~~~~~~~~~~~~~~~~~~~

PS:今天暂时就三千六百字吧,这六百字就算给大家赔罪,各位大大原谅,虫子昨天说的空调,今天瞎眼了请了一个二把刀师傅修理,做事倒是尽职尽责,但是技术却远远没有人品好,耽搁了虫子一天没有码字,还未修好,郁闷中。

兼跪求七月份月票的吧,虫子无论如何,明天一定码够一万字以上,不为别的,只为月票,谢谢大家了,让虫子不要孤单!!!!还是那句话,当天够十张月票,次日更新一万字以上,请大家拭目以待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诸臣心思

第一百三十九章诸臣心思

朱棣不能不病,也不能不疯。因为后面的事情是他无法预料到的。

李芳果留于御书房问对。未几,解缙和张信又奉召入宫,这一切都是瞒不住人的,朱棣虽然形同幽禁,但还是知道些消息,更也许是朱允炆想让其知道。

本来也没有什么,问对中说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第二天,《大明周报》就刊发了新的一期,上面十分详细的说明了朝鲜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先从消息的正面上说:“李芳硕、郑道传谋反,图谋杀害王子”。最后李芳远被迫自卫,杀死李芳硕、郑道传,中间误杀另外一个弟弟李芳蕃。

在最后,却是笔锋一带,将李芳果说成是朝鲜世子,乔装打扮,无奈辗转之下,来大明寻求庇佑。同时,罗列了权知朝鲜国事李旦(李成桂)如何的忠于大明,而其长子镇安大君李芳雨因兵变全家殉难。没有子嗣可以继承李氏家业,按照这个常理,应该由其第二个儿子李芳果继承,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暗指李芳远逆天叛道,想要越过几个哥哥直接继承王位,甚至不惜杀死父亲的妃子,将父亲囚禁起来。

因为文章最后,用很大的篇幅详细的说明了嫡长子继承制的合法性,就是说,权知朝鲜国事李旦的长子全家殉难,那么同是神懿王后所生的李芳果就应该是嫡长子。是李氏的合法继承人,可是作为朝鲜实际继承者,为什么会来到大明京师?而且是偷偷的……。

没有明言,却是引起了士子们的广泛猜测。李芳远枉顾君上,乱父子纲常的事情,在士子的诸多猜测中,又变成多种版本。

其一说,那朝鲜李旦为什么会立两个皇后,看先皇,自从皇后毙后,再也未立皇后,痴情是一个版本,但是为了大明万世江山着想,就是要保持正统又是一个版本,当然,这些话有拍皇帝马屁之嫌。

其二说。那李芳果是被李芳远一路追杀,跌跌撞撞、十分狼狈的跑到大明京师请求庇护,现在朝鲜那边,李芳远其实已经将父王、兄弟全部诛杀殆尽。而且已经派遣刺客,一路追杀而来,就等着杀死李芳果之后,然后顺理成章的继承宗主之位。

其三说,那些刺客个个乔装成名伶或者相公,在秦淮两岸风月场所驻足,各位文人雅士再去风流快活,可都要小心言辞、举止了。把高丽人说成吃人不吐骨头的生番,一句不合就刀兵相向,为了大家的安全,还是要请皇上下旨,彻查京师内外,以防蛮夷凶名……。

其四,就是在朱允炆授意下,虽然暗中流传,但也是最多的说法,言道,李芳远此次行事。有人看到被燕王甚为器重的道衍和尚出入左右,而且在幕后操纵事态发展,每个人都说的活灵活现,仿佛他就是道衍和尚一般。

其五说……。

不用多说,反正各种版本接踵而至,众说纷纭,而《大明周报》仿佛被鼓足了劲一般,几乎天天刊发各地士子发来的策论,专门针对朝鲜藩属之事展开了讨论,相对之下,作为皇帝发出的各种诏令,也被湮灭在其中,没有引起丝毫的动荡和反对之声。

朱允炆暗暗的坐在御书房得意,高丽棒子都是活雷锋啊,出现此事,不但把燕王逼的继续走自己历史的老路——装疯,而且加重了百姓对那高丽十三个男宠的注意和排斥,更重要的一条,就是利用此次大辩论,转移了天下人的视线,使自己发布的政令得以顺利进行。

在此期间,朱允炆陆续推出了一系列改革措施,其主要内容有:省刑减狱;均江浙田赋;调整政府官僚机构。

其中极为重要的有两项:首先,更定内外官制。把尚书的品佚由正二品提高到正一品。这就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朝廷最高权力机构的畸形特征及内部的不平衡现象。因为文官在朱元璋刻意的压制下,五军都督府都督都是正一品的官衔,而文官系统中代表实职的尚书,不过是正二品。这种不均衡终于被朱允炆打破。

其次,省并州县,革除冗官冗员;朱允炆命吏部议裁汰冗员。省并州县。其中,裁汰都察院司狱四人,革建昌府盱江递运所,南城县蓝田巡检司。又革凤阳、开封、怀庆、平阳等府属递运所,共数十处。革左右布政司只剩一员,革五军都督府断事官,革夔卅大昌县,革各府照磨所、检校、司狱,省广州府连山县,以其地入连州等。

各方面都在民众声讨朝鲜国事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几乎没有反对之声,中间,听说叔王病重,身为皇帝的朱允炆又亲自往府中探视,《大明周报》立即用大篇幅的文章对此事进行了渲染。

去时,正巧朱棣正在发作,十月的南京城,虽然秋至,但是天气仍旧酷热,朱允炆看到朱棣浑身裹紧了被子,正在围着炭火瑟瑟而动,汗水却是混着飘在脸上的灰烬流下,而朱棣自己却是一副无知的模样。死死的盯着火炉,仿佛怕被人抢跑一般。

朱允炆连着问候几句,都不见回答。自顾在那里喃喃自语,一点也没有担心对皇帝不敬,燕王妃徐氏暗自垂泪,朱高燧、朱高煦两兄弟不过十余岁的年纪,被母亲硬按在地上跪着,茫然无措的脸上充满惧意。

真的使人看者伤心、闻者落泪。连陪同朱允炆一起前来的晋王朱棡、傅友德、冯胜等人,脸上都露出不忍之色。

原来叱咤风云的草原藩王,现在竟然落得个这般田地,燕王妃徐氏盈盈拜倒。奏道:“皇上,王爷戎马半生,现在猛然空闲下来,难免会有所不适,还望皇上恩准王爷还转北平,哪怕做一马前卒,那种草原风光或许可以使王爷恢复神智也不一定…….。”

要不是在后世历史中知道燕王会有此做戏,连朱允炆看到这个情景也以为是真的,看者面无表情的朱棣,心里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叔王如此,朕更是不能任由离去,否则,天下人都要说朕薄待叔王了,朕会召集天下名医,一定将叔王治愈后,届时叔王要去哪里,朕绝不阻拦。”

朱允炆边说,便偷眼扫视着朱棣的反应,但是后者却是连停顿表情的意思都没有,更不要说其他反应了。

过不多久,朱允炆趁机又赐给燕王府一些侍女、太监,然后随即就离开了。

第二天,《大明周报》详细的报道了燕王现在的情况,甚至将朱棣病时的神态和一举一动都描述的十分详尽,当然,朱允炆因此也暴怒了一场,说是燕王府上下泄露皇室丑闻,借此机会,几乎又将燕王府上下换了一遍,加强保险系数。

这一天清晨,虽说南京如火炉,但是早晚、午间的温差已经很大,加上香气袭人的桂花味道,方孝孺伸个懒腰,走进院子。朝霞正逐渐散去,一缕暖阳射进花园之中,桂花树上的露水正滴滴答答而落,正是一片宁逸舒和之象。

方孝孺近来心情大好。几次长谈后,皇上对他的人品学问十分赞赏,已命其参预机要国政。其时大明朝开国未久,先皇在位时以猛治国,虽颇有成效,但杀戮过多,对此皇上即位后,便想着手改革官制,效法史书上的三代贤王,打造出一个政治清明、朝野和睦的太平盛世来。

方孝孺儒学大宗,博古通今,虽然为人正直不阿,但那个读书人骨子里面朝思暮想的不是做个佐相之才。

经过一番问对,皇上显得对方孝孺十分满意,便将改制一事郑重托付给他,命其总揽全局。方孝孺学通古今,自是一身抱负,以经济天下为己任;如今遇得明主,将国家根本之事交付于他,他又怎能不感激涕零,拼死报效?一连数月,每日起早贪黑,遍览古籍,为改制一事呕心沥血。经过连番辛苦,其心中对此事已有了些眉目,不日即将具本奏上。他相信,只要按照自己所想,逐步妥善实行,大明天下必然会海晏河清,太平万年!

早餐前,循例有家丁送上今日的《大明周报》,当看到燕王病重的消息,方孝孺眉头不由一皱,以他的才能,马上就能猜出是皇上授意发布的,否则,以刘三吾之守礼顽固,以《大明周报》去年所受到的责罚,万万不敢论及藩王诸事的。

更何况牵涉手握重兵的塞王,虽然燕王久居京师,但是北平的兵权始终是在燕王世子朱高炽手中把持着,皇上派遣吴巨和杨文接受了一部分,却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他已经看出了这个年轻皇上的心思,存心是想将诸藩王的兵权一点点的削去,就如同利刀割肉般,一层层削去后再做打算。

但是如此暴露宗室藩王的丑事,达到打击的目的,终非仁君所为,在方孝孺的心目中,以仁义统治天下,才是王者之道。

“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礼义。”

皇上用类似阴谋的手段达到玷污藩王之目的,始终为方孝孺不喜,沉思片刻,回到书房中,将自己苦思的改制奏折放在一边,重新摊开一张雪白的宣纸,凝思了片刻,沾了沾端砚上已经磨好的墨汁,写道:

“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

这是孟子的仁政思想,被历代帝王所倡导,但几乎没有一个能达到的,而方孝孺用这句话作为拟写奏折的开端,就是准备暗中规劝皇帝,仁政以民为本,佐以光明正大,万万不可落了下乘。

方孝孺虽然为人正直,甚至有些迂腐,但绝对不死板,看出了皇上的意思,但也不会公开说出来,只能希望能够在事态没有恶化前,规劝皇上回到王道正途。

几乎在方孝孺提笔写奏折的同时,太常寺卿黄子澄敲开了锦衣卫指挥使齐泰的大门,今天是日曜日,属于皇上新规定的公休,朱允炆登基后,为了提高官员们的办公劲头,让钦天监以古之“七曜”为一个周期,制定出一个周天来。

以“七曜”来分别命名。分为日曜日、月曜日、火曜日、水曜日、木曜日、金曜日、土曜日。被官员们称为七曜日。朝廷规定,每临日曜日,官员们不用上朝,而各衙门可轮流值宿。也算是轮流休息。

正因为是日曜日,所以黄子澄才如此有空,才想起了昔日东宫的好友齐泰,如今齐泰已经是手握实权的锦衣卫指挥使,而自己却还是太常寺卿,心里难免有些着急,但是看到周报之后,那颗心不禁又蠢蠢欲动起来。

齐泰、黄子澄同为东宫旧属,早已十分熟稔。双方见礼后,在客厅里各自坐下。齐泰看到黄子澄来找自己,马上就明白了是什么原因,遂微微一笑道:“子澄,你也知道,作为锦衣卫,有些话若是贸然漏得片言出去,必会引起轩然大*,其中万一坏陛下大事。我就万死难赎己罪了。”

想不到齐泰一上来就把话封死,但并不着恼,黄子澄笑道:“你我东宫从龙至今,皇上之心中所想,难道你我不知,只在我辈善加筹谋,不可误了陛下大计便是了。”说完,拿出当日的周报,问道:“皇上既然有所表示,我们做臣子的,总要未雨绸缪不是?”

改制、削藩乃当今两大要紧之事。改制由方孝孺一手操办,而削藩之事,朱允炆始终没有提及,现在猛的放出这个信号,怎么能不让黄子澄心里着急。

不料齐泰闻得此言,却收敛了笑意,摇头不语。过了好一阵,齐泰方道:“莫要提这些事情,圣上的心思,难道是咱们可以揣测的了的,大局尚为确定,我也偶然提过,却被皇上制止,你现在想也不要想了。”

“哦!”黄子澄奇道:“这是为何?”

摇摇头,齐泰回道:“我也不知道,子澄,我劝你也不要去碰这个钉子,因为我可以肯定皇上没有这个心思,但是……。”

两个人又低声闲聊了一会,黄子澄连连点头道:“说的是,我确是心急了。怪不得皇上任命尚礼为锦衣卫指挥使,谋略所及颇为深远!”

黄子澄捧了齐泰一把,旋即挺身而起,气势十足的说道:“燕王上欺朝廷、下邀民心,此绝非恭顺之意。我等尚需早做绸缪,不然一有异动,朝廷岂不是慌了手脚?”

“如今二王被圈禁京师,皇上威势已立,应可于北平再行动作,不怕他燕王反对。”说完,又对齐泰道:“尚礼执掌锦衣卫,可速选得力之人潜入北平诸卫,使北平军情握于朝廷之手,如此则燕王羽翼大减。此番布置,你意下如何?”

齐泰点头赞同道。其实他所想还不只如此。在齐泰的计划中,还需不断遣将,以练兵、备边为名,进驻北平四周;并找理由将朱棣的燕山三护卫逐步削减。如此一来,燕王就是只猛狮,也被朝廷关进了笼子。到时候要削要除,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不过此番筹措尚需逐步推行,眼下他还不想说出来。

黄子澄却好像没齐泰这多心思,又坐了一会,方才起身告辞,在轿中思量很久,又顿了顿足,让轿夫往高巍府上行去,刚才嘴上虽未说,但暗自为齐泰刚才的举动感到心寒,已经认定齐泰是为了功名有事瞒着自己。

之前的关系并不可靠,而齐泰现在走向武臣系统,已经非自己同道中人,看来自己必须要找志同道合之人,方可有所成就,这样想着,黄子澄一行距离齐泰的指挥使府渐渐走远。

而半山园中,杨杰却是一脸的惊喜看着《大明周报》,皇上的这种行为,让杨杰对于今后的计划越来越为安心。

想对而言,杨杰做事情更是继承了其父的特点,只讲结果,绝不在乎过程如何。只要能达到目的,就算手段再狠一点又如何呢?以皇上如今做事的特点,看不久的将来就可以实现自己的心愿,实现自己所学的抱负……。

还有郭英……。

还有傅友德和冯胜……。

还有……。

每个人看到这份《大明周报》,都有不同的反应,可能最没有一点反应的是事情的始作俑者——朱棣,虽然文章整篇都是说关于他的事情,但是依旧是那一副痴痴呆呆,裹着被子抱火炉的模样。

就在京师上下,各怀心事的时候,高丽使节李舒,在燕王世子朱高炽派遣的卫队护送下,来到了京师。

礼部报于皇上,朱允炆却看也未看一眼,就决定不见,诏于礼部曰:“纲常所在,列圣相传,守而不失。朝鲜限山隔海,僻处东夷,非我大明所治,且其间事有隐曲,岂可遽信。尔礼部移文谕之,从其自为身教,果能顺天道、合人心以安东夷之民乎?让朕对尔等谁之下诏?问之。”

~~~~~~~~~~~

PS:昨日那二把刀师傅又来了,态度真好,虫子又心疼已经付出的银子,只好又陪着耽搁了半天光景,不过总算是恢复了室内的清风朗朗,在这种环境下,虫子以后会加速码字,加速更新的,请大家一定相信,最后,还是那句话,拜求月票了~~~月票在那里?

第一百四十章 建文元年

第一百四十章建文元年

其实不用皇帝招呼。就连礼部的人也不待见朝鲜来使,周报上虽然没有明说,但在流言中囚父弑弟的行为,已经让大明人对这些塞外蛮夷充满了鄙夷,更不要说以礼制为先的礼部了。

礼部尚书陈迪,李舒等人是看不到了,但是就连鸿胪寺卿也懒得接待他们,指派了一个寺丞安排让其在四方馆落脚,然后就让朝鲜来使陷入漫长的等待中。若是问及,多的是理由搪塞。

建文元年快要到了。皇帝要处理国事,又要接受斋戒。礼部要筹办新春的南郊大礼,又要筹备孝陵祭扫。反正是没有时间,再说,那寺丞还暗暗隐晦的讽刺,你们是谁派来的。权知朝鲜国事李旦吗?怎么没有见他的印玺,李芳远算是哪根葱。

通过《大明周报》的传播,和诸多士子的文章,大明京师人早就将朝鲜的那点破事知道的清清楚楚,甚至比朝鲜人自己还清楚。

那李旦就是原来的李成桂,那高丽的王族都被他杀完了,先皇不想管那些蛮荒之地。让李成桂代管一下,所以封了个什么“权知朝鲜国事”。什么叫权知,那就是暂时代理的意思。就这么一个代理的名头,他们一家大小还争来争去,长子被追杀逃至京师,然后其他几个儿子杀来杀去,现在胜利者还有脸到大明请封?封什么?

还封个代理国事?他们高丽人也就那点出息,也不怨天子脚下的人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也是怪他们高丽棒子自己不争气。

就连四方馆的杂役,也没有太拿李舒等人当回事,注意这一行尴尬使节的,除了锦衣卫派出的探子,就只有朱允炆从内厂安插过来的间谍了。

在高丽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期盼中,洪武三十一年慢慢的走向尽头,岁末。让李舒等人偶然看到礼部官员对待李芳果的热情,才骤然明白,大明只承认永安君的合法身份,对于现在朝鲜国内执掌大权的靖安君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而他们的这次使命注定要失败,如果靖安君李芳远再坚持的话,说不定等待到的将会是朝廷兴师问罪的盛怒,无奈之下,李舒让李居易、姚仲和两人星夜从水路赶回朝鲜本土,向靖安君说明情况,同时做好和北平的协调工作。因为李舒突然发现,送他们前来的北平护卫队,突然联系不到了。于谅、周铎两位百户大人更是不见影踪。

如此才幡然醒悟,的确是显得略微迟了一点。

因为这时。南京城里鞭炮齐鸣,经过一夜喧嚣,建文元年终于降临。

洪武三十一年除夕,朱允炆下午便按照礼制往文华殿受了斋戒。除夕刚过,就带了一帮侍从礼官从正阳门出城,至南郊大祭天地,紧接着又到孝陵祭扫。待从钟山上下来,依次经朝阳门、东安门,由东华门回到紫禁城时,已是正月初一的拂晓时分。于华盖殿换上衮冕服,在一干导驾官引领下来到奉天殿时,文武百官已在殿外丹墀上恭候多时。

朱允炆于殿内御座坐下,大朝仪正式开始。一名仪礼司执事官行了五拜之礼,奏唱升殿。

起身,乐工们奏响了中和之乐,其后一众礼官、司官、内官们各司其职,按部就班,将仪式的每一部分都演绎的尽善尽美。仪式中间,翰林侍讲方孝孺作为代致词官,于丹墀正中诵出自己精心准备的贺词,对年号建文做出了“孝悌仁爱”的解释。随后又是一番仪礼。终于。在百官山呼“万岁”,行了两次四拜之礼后,大朝仪结束。

随即起身,在导驾官的引导下返回华盖殿。一路之上乐声不断,直到皇帝进入华盖殿,音乐方止,文武百官此时才依次退下殿来。

如此下来,虽是繁缛无比,但却显得庄严肃穆,气势恢宏。朱允炆心中暗叹,要不是通古斯那些野蛮人的入侵,这彰显了数千年华夏文明的博大精深,将礼仪之邦之精髓展现的淋漓尽致的朝仪,也不会失传,更不会出现后世中,那些被误导的人说什么“礼失而寻于野”。用于来攻击我中华礼仪之邦的话了。

建文元年的到来,在朱允炆的心目中,宣布新的历史纪元开始,从此中华正式走向另一个历史分支,现在从表面上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但是实际呢?

说一句心里话,朱允炆也不知道,朱元璋驾崩之后,他也算是失去了一个挡箭牌,体会到作为一个皇帝,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对于任何事情、任何人。都只能往坏处想,而不能有那种尽善尽美的念头,洪武三十一年。虽然朱元璋只是驾崩半年余,但朝堂之上的各种矛盾也凸显出来。

诸如方孝孺的劝谏,明显的在皇权的相对稳定下,君臣的思想理念已经出了些许裂缝。再诸如黄子澄最近一段时间的积极串联大臣,一副以削藩为己任、不作出点成绩绝不罢休的势头,已经让朱允炆有些反感。

更不要提及现在大部分的官员处于观望状态,彷佛都在揣测着自己的意思,这才让他想起了自己当初揣测老朱时的仔细,现在放在自己身上,那种滋味还真的不太好受。

时不时,自己苦思了很久的计划,被大臣们封堵在还未开口之前,朱允炆就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看破了,但是不从谏如流,不体恤民情、不英明神武、不……。

在这些大臣们眼里俨然就不是一个明君,他们会死谏、他们会长跪、他们哭泣,反正不按照他们的意思,你就不要想着安稳,否则,朱允炆也不会用高丽棒子的事情作为转移公众视线的借口,来实行自己的主张了。

到现在,他才能感觉到,老朱那种杀气。不是与生俱来。甚至不是老朱嗜杀,而是不杀不行,换而言之,就算是自己,就算是自己后世中知道的那个建文帝,如果一旦帝位稳固之后,会甘心接受百官的这种约束吗?

不会,绝对不会。朱允炆在御书房内坚定的摇摇头,从案头拿过今天内厂送来的密折,专心的看了起来。

建文元年正月,皇帝下诏:追尊父懿文太子朱标为孝康皇帝。庙号兴宗,太子妃常氏为孝康皇后;尊母妃吕氏为皇太后。同时,朕册马氏为皇后,皇长子文奎为皇太子。除弟弟朱允熥已经被赐封吴王外,又册封弟弟朱允熞为衡王,朱允熙为徐王。

为庆贺建文初立,大赦天下,并特旨江浙田赋实行按户头均田征收,消除贫富不均性。废除江南人不得入户部此议。

天下为之庆贺,特别是朱允炆针对迁移至北平的临濠富户,允许其在规定的时间内回乡省亲祭祖。各地官府视情给予同行路引,并一路放行。引起了在北平的富户一阵动荡,原来间接受皇太孙牵连,被强行迁移的人,毕竟现在面临的是皇上诏书,而不是皇太孙的一时冲动,也有一些心动,虽然在短时间内还不敢相信是真的,不过随着开口的打开,先行者的出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建文元年,就在一片皆大欢喜中拉开了帷幕。京师中各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而在南京城不远的龙潭港旁的宝华山中,慢慢的走着出一老一少。

静卧于长江之滨的宝华山,西与南京钟山、栖霞山绵延相连,自古就有“东临铁瓮,西控金陵,南负句曲,北俯大江”之说,气势雄伟,挺拔而壮丽。

宝华山偏僻的丛林中,淡淡的烟岚在一片葱绿中袅袅升腾。数不清的奇禽异鸟竞相欢鸣,山泉泊泊流淌,顺着苍崖深涧跳跃腾弹涌起一簇簇银花,飞溅一颗颗玉珠。映山红,野山茶和无数不知名的山花托着晶莹的晨露,彼此嫣然含笑在晨风中曼舞腰肢。以它们特有的语言相互致意。

一只梅花鹿忽然跑过来,顺着崎岖的山道狂奔,那少年见了,忙倚石而踞,抽出一只长箭搭在一张与其身材有些不符的大弓上,瞄准那只正在攀石逃窜的小鹿。

“超儿!住手……。”

少年听到喊叫,搭在弦上的右手松了下来,很不高兴地看了看那老者一眼。这时,如果有人注意,就会发现这少年眼神有些奇怪,竟然是重瞳之人。

“爹,为什么不让超儿射呢?今天要是走不出山,我们又要吃干粮了!!”

眉清目朗的重瞳少年大约有十四、五岁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自己的父亲道。

“算了,它还小,让他去吧!!”

抹了抹白花花的长胡子,老者笑着说道:“超儿,平时为父是怎么教你的,惩恶除奸才是你学武的目的,难道你的神力就是为了欺负一只没有长大的小鹿吗。”

没有再理会那个儿子,那老子右手搭在额头,朝远处眺望,心里盘算了半天,才又自言自语的说道:

“往京师方向应该朝西……,”指着身体右侧的两座插入云霄的山峰,又说:“但是我们往龙潭港,就要顺着这个方向走了,超儿,你看见那有条道一直朝前,直奔那两座山峰没有。估计有四五个时辰就能到龙潭港了,到那里住店再打听打听。”

少年的心思明显的没有长相细腻,顺着父亲双手指着的方向看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只好泄气的不看,嘟囔着随父亲前行着。

日正当午,两人转过山崖,是一个漫坡,漫坡上长着一片嫩绿的青草,一条清溪穿坡而过。

“超儿,在这草坡上歇一会吧。”老者征询地看着儿子说:“看样子,太阳落山前,我们肯定能到龙潭港,为父也饿了。”

超儿显得十分孝顺,听见父亲的话,马上就停了下来,放下手中的包袱,拿出方布帕,乐颠颠的跑到小溪中清洗了一番,自己不敢先行擦拭,就又跑回来,将洗干净的湿帕,递给父亲。

享受着儿子的孝顺,老者有些怜惜的推开递来的水囊,示意他先喝,但是看着儿子固执的摇摇头,只好无奈的接过喝了几口,接过递来的干粮后,超儿才拿过湿帕去小溪洗漱,回来之后,等着父亲吃完之后,才开始自己胡乱往口中塞着。

“父亲,为什么咱们不走水路呢?您非要在高资镇上岸,要不,咱们早就到京师,超儿也可以见到叔叔了。”那少年边往嘴里塞着薄饼,边含糊不清的问道:“而且,咱们去京师,父亲怎么又想到去龙潭港呢?”

“食不言、寝不语。为父是怎么教导你的?”老者严肃的说道。少年遂不敢再问,只是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看着儿子的狼吞虎咽,老者不由拍拍其的后背,示意其慢点吃,随后转过身来,望着远处的山丘,不禁想起了前几天在过江时遇到的事情。

对于这个儿子,老者十分无奈,他们刘家是书香门第,自己又是在青州教谕一职上坐了多年,想不到中年得子,却是这么一个异数。超儿长的像他**,眉清目秀的甚至还有些文弱模样,可是从小就天生神力,力比牛大,而且天生双瞳,这种异象,让他也的确担心了好久。不过总算没有出过什么大事,那重瞳也是在有怒气的时候才会明显的被人看出来,才使老者放下心。

但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刘超,却是自幼不喜读书,偏好武艺,而且每顿饭无肉不欢,所以才有刚才射鹿之举。偏偏天天吃肉,却不见身体粗壮,还是那文弱模样,不知道这种错觉迷惑了多少被请来教授其武艺的师傅。

那天,船在镇江暂时歇息,而他带着超儿也下船沾粘荤腥。

酒菜上桌,刘超迫不及待舍了筷子,伸出五爪龙抓起红烧蹄胖,大口大口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嗯,好吃,好吃!”

老者十分无奈,他这个儿子,一向孝顺听话,但只要是见到肉食,就把他这个当老子的话给忘到九霄云外了,只好自己慢慢的吃着,浅浅的抿着江南的米酒。

正在吃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声,转脸往窗外看去,只见一个瘦高个儿,脸如黄瓜的男子和另两个后生,正将路边卖小食的挑子、卖瓜果的摊子一齐掀翻,没被掀的小贩儿挑起担儿匆忙逃窜,就有一个卖鸡蛋的老妪紧抱着瘦高个儿的大腿哭喊道:“你赔我鸡蛋……我一个孤老婆子就靠这鸡蛋卖了钱过日子呀……。”

瘦高个踢踢腿,老奶奶还是紧紧抱住不放,那两个后生便将她两只胳膊扯起扔了老远,瘦高个儿两手又腰,高声嚷嚷道:“官府早有告示,小商小贩沿街摆摊设点,有碍观瞻,只准到西津渡一带去摆,你们他娘的是聋子、还是瞎子?”

老者按住兀地站起的盛怒的刘超,摇摇头。

“这位客官少管闲事,”店小二忽然出现,小声说,“这是镇江有名的恶人,是三兄弟,都姓阴,那个高瘦的叫阴当星,是老大,另外两个分别叫阴当水和阴当恭。平日里专门沿街寻衅,对小商贩敲诈勒索,名曰收取摊费,人称三霸。他们与京师安庆公主府的周管家有亲戚,是公主府上农庄的人。所以镇江府知府都让着他们三分呢。”

一听说安庆公主府周管家,那老者显然知道是周保,眉头一皱。少年才不管什么安庆公主什么周管家的。看见不平,那里按捺的住,刚要趁父亲不备起身,正在这时。只听那三霸同时哎呀乱声,都双手抱着脑袋,面面相觑,不知从何处飞来之物,砸在他们脑袋上,正四处张望。

刘超哈哈大笑,黄家三兄弟抬眼瞅着楼上,还以为是这文弱少年干的。不由得暴跳如雷,四周又围上许多看客,面子上哪里还挂的住。

“阿水!阿恭!给我打!”

高个儿的阴当星朝正捧腹笑的一个行人照脸一拳,那人跌倒在地,牙齿顿时出血。叫做阿水、阿恭的阴家兄弟摩拳擦掌,马上就跟着大哥上楼寻衅。

眼见三人已经上楼,老者见此情景,心知不能善了,刘超也跃跃欲试的卷起袖子,要教训这三人。正在着急的当口。突然从楼下走来两个脸色阴郁的年轻人,拦住去路。

阴当水、阴当恭两兄弟见有人拦住,还未看清楚是谁,就想起适才被砸招得路人取笑,恼羞成怒,像疯狗一般向要扑上来。

还是老大见机的快,看到所面对的是谁,马上拦住两个弟弟,连忙双手抱拳,谄笑着对那两个年轻人说:

“原来是纪大哥和穆大哥,我这两个兄弟粗鲁无礼,多有得罪。”

阴当水、阴当恭这才看出自己要打的是谁,身上顿时出了一身汗,吓的脸色发白,灰溜溜的像小姑娘般的立在那里。那个被称为穆将军的人,身子一闪站了出来,问道:

“往后别他**的横行霸道,欺侮百姓……!”

显然是极为害怕,阴家三兄弟头也敢抬的在那里挨骂,姓穆的骂了一会,才缓过来那种气愤,慢慢停了下来,瘦高个儿阴当星看到此情况,为了拍马屁,谄媚者走进其身边说道:“穆大哥,我兄弟刚从龙潭港那片回来,事情已经办妥了,您二位随时……。”

“住嘴,你还有脸说吗……?”

那被称为纪大哥的人,此时却及时上来堵住阴当星的话,警惕的左右看看,又注意看了一下身旁的这一老一少,老者适时的低头喝酒,少年则是满脸莽撞的左顾右盼,这才放下心来,低声喝道:“走,出去再教训你们……。”

说完,三步两步的走下楼梯,姓穆的和阴家三兄弟紧随其后也走下去,片刻间,就消失在街角……。

老者不动声色,又喝了一口酒,心内暗暗自语道:“这不是那临邑泼皮纪纲和穆肃吗?去年听说他们去北平投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和公主农庄上的恶霸有牵连?”

想到临去京师之前小友信中交代自己的大明形势,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但是在镇江查不出什么,听到他们说龙潭港,所以老者决定带着儿子前往查访一下,或许对于小友的嘱托有所助益。

但是回到船上后,船家说龙潭港只是一个小水道,商船一般不会停驻,没有办法,老者也无钱包下另外一艘专门前去,只好带着儿子走陆路,沿江往哪里而去。

~~~~~~~~~~~~~~~~~~~~~~~~~~~~~~~~~~~~~~~~~~~~

PS:刘超哭丧着脸说:“虫子,你就不能让我出来爽快一点,贪吃,鲁莽没脑子我都忍了,但是掉胃口也不兴这样啊,再怎么着你所知的我,也算是极为神勇的吧。虽然下场惨点!!”

虫子说:“没月票,心里不高兴!!”

刘超请求:“各位读者大大,猜猜我刘超是谁?猜出来的,为俺可怜的身世给张月票,猜不出来的,给虫子一张月票,让他快点让俺神勇起来。偶在郁闷中。”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遇险逃亡

第一百四十一章遇险逃亡

老者叫刘固,乃是原青州府学教谕。因为岁数大了,他就恳请告老还乡,礼部已经准了。后来景清在北平听说此事后,遣人为其送去了一封书信,认为刘固自己告老情有可原,但是极为推崇其幼子刘超的勇武,而且朝廷现在正值用人之际,自己作为东宫旧属,和兵部侍郎铁铉关系不错,愿意为其举荐。

刘固和景清年纪虽然相差许多,但由于有同乡之谊,平常书信来往频繁,对于新皇登基,也有了很清晰的认识,而且弟弟刘国也在京师五城兵马司中做一个百户,平日里也是极力邀请,所以等待有人接了自己的职司后,刘固就带着幼子前往京师,未曾想到会遇到这档子事情。

半个时辰的歇息,父子二人都恢复了精神,继续朝西北方向行去。路上先后遇见两位樵夫。问及龙潭港,都笑着指明了方向,看来他们走的路没有错。

听樵夫说,他们现在身处于宝华山北麓,方圆数十里别想找到村庄,只有他们所说的龙潭港,是个有几十家铺面的小街,可以歇住用膳。

刘固依然很警觉,此地已经近京师,听樵夫说,如果不往北走,直接往西的话,穿过树林后就可以看见隆昌寺,不过五十余里就可以到达京师,而樵夫还告诉他们,这龙潭港,却只是一个小渔村,由于距离长江北岸江心洲较近的缘故,所以一般逃避关税的私货都从那里上下中转。港口之说,不过是那些走私货以逃避关税的商贩所称呼,

当然是极为隐蔽,所以平时长途的客船都不会在那里停驻,而货船由于想隐瞒的缘故,一般也不会在有陌生人的时候停靠。

继续往前行者,刘固始终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于是让刘超将所携带的弓箭、武器都丢弃在山沟中,检查了包袱里再没有说明自己身份的物事后。才继续前行。因为他心里越来越感到疑惑。

纪纲和穆肃原来是临邑虽然自称游侠儿,但在刘固印象中却是有名的泼皮,天天不事劳作,专门惹是生非,后来铁铉就任山东布政使,严肃纲纪,督促农事,两人在临邑没有了市场,于是对外宣称,要往北平投军,以期建功立业,横扫胡虏。

由于两人的名声不好,所以并未有人打听其的下落,倒是临邑百姓为走了两个泼皮而偷偷庆贺一番。

刘固怀疑的是,纪纲和穆肃二人真的往北平投军,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江南,而且能和安庆公主府的人拉上关系,从阴家三兄弟的态度中,甚至能看出对其二人的恐惧。难道纪纲他们的背后的人物比安庆公主还要令人可怕。由这一点,不由的不让刘固往燕王的身上去想。

得到父亲的嘱咐,刘超遂也小心翼翼起来。在险峻的山道上朝龙潭村方向间去。

龙潭村上居住着百来户人家。房屋依山而筑,相向两排房屋间的街道只有一丈多宽。街上有几十家杂货铺、酒店、客栈、药店等门面,最引人注目的青灰色砖墙,门楼高耸的是长江龙王庙。

等他们来到龙潭村时,天色已晚。才感到无处下手,这里人虽然不算是很多,但正因为如此,他们父子二人的面孔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再则村里住着的除了本地居民外,便是那些行非法勾当的商贩,警觉性相当的高,没有办法,便决定留下来好好歇息一夜,明天再村上转一圈再说。

他们走进挂着客栈招牌的院落,店主是位三四十岁的胖子,笑眯眯地迎上来,问道:

“二位客官要住店么?”

迅速向店堂扫了一眼,刘固回答说:“正是,请问贵店有热水么?”

“有。当然有,上房里面一应俱全。”

随着老板走进后院客舍,顺着青石径来到一排木质结构的小楼,他们要了楼上朝东尽头的一间房子。

随后饭菜送入房间,饱餐一顿之后,刘固推开后窗。夕阳的余辉幻化成绚丽的晚霞。这小楼建在峭壁一侧,窗下便是深渊,窗对面隔着幽壑矗立着抬头不见峰顶的高山,似一匹身躯无比巨大的怪兽卧逼窗口,确乎随时都会侧身压倒这危岩上的小木楼。那山上怪石峋磷,林木参差。时不时出现数只调皮的猴子在树枝上攀缘跳踯,嬉戏打闹,看得清清楚楚。

顽童似得将半块烧饼朝猴儿抛去,猴群立即哄抢撕打。有两只猴子发现了窗口的他们,毗牙咧嘴怒目而视尖叫着,好像就要扑上来,刘超开心地笑了。

对面山岩上的树枝猛一摇动,压弯的枝叶几乎扫到窗口,白影闪过,倏地跃来一只灰毛健猴,落在窗口上方的屋檐处,倒挂着毫不畏惧地伸出长臂。

刘超伸手将一块烧饼刚一递出,猴儿似闪电般的快速夺过食物,一个跳跃,又准确地落到那根摇动的树枝上。这下子炸开了锅,群猴叽叫着,效仿着那只得到烧饼的灰毛猴,纷纷缘着压弯的树枝朝窗口跳来。

刘固赶忙掩上窗,放下竹帘。只听窗外跳过来的猴儿们愤怒啼叫,拍打窗户,撕碎窗纸。透过窗帘缝隙,可以看到还有些没过来的猴子蹲在岩石上,树干上。扭头歪颈,注视着窗口,好像在不时地侃论着它们的高见。

“客官,请用洗面水。”门外走进一位年轻的店伙计,将手中提着的一壶热水注入洗脸架上的铜面盆内,又放下一只木盆倒上热水,做完事情,却不走开,问道:“二位不是本地人吧?”

“小兄弟,我们从青州来的。”刘固警觉的回答道:“到句容走亲戚。”

“噢?二位也是句容人?听口音不像。”店伙计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抹着桌子。搭讪着,“小的家就句容城北山里,咱还是同乡呢。”

“我们是青州人,”刘固觉得不对,忙把话头岔开,说:“不过去探访一位远方亲戚而已。请问一下到那里有什么近路吗?”刘固顺手将一张五十文的大明宝钞递给伙计问道。

“多谢客官。”店伙计收下纸钞,忽然神秘地压低声音说道:“二位留心着点,晚上千万不要走出客栈。”

“为什么?”

“客官新来乍到,自然不知究中原委。这龙潭近来不比往日,每天日落之后,就不能出去了。”

“莫非……出了盗贼?”

“不是盗贼,客官果然不知,我们龙潭名字来由就是西面那个寒潭,据说和清凉山东麓的乌龙潭相通,不过最近突然水妖出没,经常往村里掠劫人口,这不,失踪了十余人了,官府也不管,请宝华山上的法师来了也不管用,所幸的是不出门便不会有事,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真的?”刘超听见一跃而起,好奇的问道。刘固急忙向他使眼色,十分感激地对店伙计说:“那谢谢小兄弟了,不过,倒也怪,村里怎么不张贴个告示,以警示路人呢?那样我们来时便可知晓了。”

“谁说没有?”店伙计说:“只不过白天贴了,夜晚就会被水妖揭走,然后村里还能听见怒吼,听法师说,那是水妖恼怒,于是我们只好口口相传,不敢再贴了。”

店伙计临出屋时笑道:“二位只要不出客栈,就不碍事。水妖只捉路上之人,从不进院落拿人的。”

刘固惊出一身冷汗,他出身书香门第。自然是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但路人失踪之事,不是店小二在那里危言耸听,便是有人夜间有所行动,不想被人看见,所以才有此谣言,由此看来,他和儿子两个人前来的确有些冒失,还不如先往京师,请弟弟刘国禀报上司,派遣一些兵马比较妥当,现在,刘固看了看满脸兴奋的儿子,不禁隐隐有些后悔。

不无忧虑地说:“超儿,今天你不许出去。”

“为什么?孩儿也想看看那水妖有多厉害。”

“不行,万万不可莽撞。今天夜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直奔京师,见到你二叔再做打算。”

“父亲,要到京师,咱们如是坐船,估计现在已经在二叔家里了,既然您让孩儿随同一起前来,哪有遇见水妖任其祸害百姓的道理,父亲不用担心……。”

还未说完,刘超耳朵一耸,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疾步走到窗前,猛然拉开往外看去。刘固显然知道儿子不会那么大惊小怪,连忙也一起过来。

明月初升,本应该安息的猿猴,却不知怎么发生一阵骚动,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刚才抢去刘超手中烧饼的灰毛健猴,在树枝上盘着,瑟瑟而抖,仿佛快要掉下去一般,终于,一个寒噤,那灰毛健猴再也支持不住滚了下去,听着“呯”的一声,再也不动弹了。

刘固心神大乱,想起了刚才被猿猴抢走的烧饼,一阵倦意从脑中袭来。

“糟糕,被下药了!”马上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发现刘超却像个没事的人一般,知道自己是年纪大了,抵抗力自然要弱了许多,怕儿子担心,自己胡乱就着盆擦了把脸,才觉得好了一点。

“勿躁,再冷静想想。”

刘固拼命的想着对策,刘超几次想翻窗而出,但是鉴于父亲的命令,也不敢造次,慢慢的倦意也偷偷袭来。

只是过了一会,月到中天,蛙声如沸,丛山峻岭沐浴在混茫的月色中。窗外的大山里不时传来阵阵狼曝和猫头鹰的啼叫声。客栈的大院内洒满月光,一片宁静,那放置在院内的马车,轿子,杂物,守候着死寂的月夜。马棚内几盏昏黄的油灯闪烁明灭,偶而响起拴在棚内的马儿喷着响鼻的声音。远处不时传来巡夜的吆唤和梆声。

看着将要睡着的儿子,刘固忽然听到客栈大门口突起一片响动。他赶紧飞奔过去叫醒刘超,让他洗把脸,然后自己偷偷来到门边,从门缝往大院里看去,只见涌进数十黑衣人来,个个提着刀剑,打着火把。店小二则是在一侧,对着他们的住处指指点点的,心知不好。

再看儿子,还是睡眼惺忪的样子,更是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说时迟,那时快,刘超刚刚走到父亲身边,门口就传来店小二的敲门声,喊道:“客官……客官?”

不明所以的刘超刚要去开门,却被父亲一把拉住,迅速的退至床边,就算是刘超再不懂事,此时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店小二刚说过夜间不要出门,现在又来喊他们,是何道理,在看外面火把通明,不由闷哼一声,顺手掂起了客栈中的板凳。

店小二喊了两声,见没有人应声,就向一起的黑衣人说道:“大人,估计是药起作用了…..。”

话还没有说完,刘固父子就看到本来插好的门竟然莫名其妙的开了,随之火把一闪,就有人往里面闯进,刘超怒吼一声,手中的板凳就抛了出去。

首先进门的是两个极为粗壮的黑衣人,还未适应屋中的黑暗,就看见有东西砸将过来,仗着力气比较大,伸到前去格挡,没有想到两把刀刚刚触及抛来之物,便觉得一股大力涌来,钢刀已经被砸飞了出去,再下意识的用手去推,四支手臂齐齐折断,然后板凳重重的撞在胸口……。

这只是瞬间的功夫,后面的黑衣人和店小二就看见黑影一闪,先进去那两个手中的钢刀和火把双一起飞开,然后又齐齐的喷了一口血,然后委顿的顺墙瘫在地上,眼见是不能活了。不由大惊,赶快停下。

刘超那里按捺的住,又抄起桌子直丢过去,将众人逼开,趁着这个机会,双手各执一个板凳,急冲过去,顺着走廊就不要命的拍打,那群人那里料到会遇见这样的疯子,特别是听店小二说,住进来的是一老一少,小的有十四五岁,老的已经五十多岁了,满头白发,都是弱不禁风的样子。

心里本来就没有当回事,要不是上司有命,不能放过一个陌生人,否则还真懒得理会这父子二人,却没有想到会遇见硬茬。

刘超将众人逼远,因为父亲在后面,他也不敢远离,随后就退至门口,经过刚才那么大的动作,竟然连大气也没有喘一口。就仿佛刚才那么激烈运动的不是他一样。

警惕的望着外面,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头也开始发晕,心知不妙,再看父亲时,也是摇摇欲坠,刘超不喜读书,所以父亲从小为他请来不少武师学习功夫,平常教导时,对于一些江湖伎俩也说一些,马上就想到可能被下药了。

按照那些武师们的说法,忙端起那盆倒好的洗脸水倾盆从头淋到脚下,顿时清醒了许多,这时,刘固已经倚靠在床边陷入了昏迷当中。刘超牙一咬,想起猴子既然能从对面峭壁的古松跃来窗口,那么也就能从窗口仿猴子猿跃攀缘顺古松逃过去。

身怀绝技的刘超将父亲绑在自己背上,轻巧地顺着古松的巨臂三踯两跳便到了主干枝丫,奋起顿足将伸到客栈窗口的岔枝踹断。然后摸黑顺着晚间所见的印象,攀援而上,消失在夜幕之中。

心中正焦急,但是外面的黑衣人看见刘超打了一个踉跄,不由安心下来,毕竟还是吃了下药的饭菜,于是也不急着上来拿人。在那里等着药性发作。

过了一会,不见有动静,鉴于刚才那少年所表现出的勇猛,为首的那黑衣人随便指了指两个人,战战栗栗的悄悄靠近最东边刘固父子住的房间。探头望去,一片黑暗。燃着了一个火折子随手抛了进去,顺着昏黄的火光,照亮小屋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人!!”

向后面的人打了一个唿哨,随之而入。小屋中已经是人去室空。

为首之人靠近开着的后窗,探首外视,只见窗外一片月色,扑面群山高高耸峙,黑乎乎如千头怪兽。他将火把伸出窗外,勾头向下窥视,模糊一片,深不可测,风过之后,发出刺耳的轰鸣。

“他们不可能从窗口逃走。”得出这样的结论,又补充一句:“跳下去就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大人,你看!”

熟悉地形的店小二指着对面山岩,说道:“大人请看,显然他们在情急之下,逃到对面的山里去了。”

月光下,黑衣人也注意看到窗外是悬崖深壁,但对面岩上的一棵古松像一个倾斜着身子的巨人,

“太危险。”又瞥了一眼那黑乎乎的山岩,那黑森森的无底深渊,摇摇头道:“即使我们跟着过去,那大山重重迭迭,古木杂草,也很难找到他们。还有近路可以过去吗?”

“没有了!”店小二摇摇头,不过脸上却掠过一丝残酷的冷笑,继续说道:“大人,其实他们跑也没有用,山里也是死路。”

显然店小二对这一带地形很熟悉。隔谷耸立在对面的群山绵延千里,丛林莽莽,群峰造迭,根本无路可走。

本地有个老人曾经对他说过,早年几个猎户越过深谷爬到对面的山里转悠了三天三夜,迷了路,在荆棘丛丛的山岩上忽然遭遇了狼群的袭击,一位猎户当场被群狼撕碎,猎户们拼命逃窜,又遇上了三只猛虎,经过几天几夜的惊吓,又饥又渴,疲惫不堪,淬然遇上猛兽,哪里能敌,结果被吞食了。

最后只有一个跳下悬崖,被岩壁大树兜住,捡了一条性命。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闯那边的群山了。当地人管那山叫鬼哭山。这一老一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豺狼虎豹的尖牙利爪……。

首领听后,依旧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样,命令属下道:“守好前往京师、江边和宝华山的几个要道,务必不使人逃脱……。”

莽莽丛林,月光从密密的枝叶缝隙中投下细碎的鳞斑,林子间散发着潮湿的腐叶的酸臭和腥气,间或泛起一阵浓郁的不知名的花香。

刘超背着昏迷中的父亲,自己也是强忍着满脑子的睡意,沿着荆棘丛生的泥石陡坡艰难地往下浅一脚深一脚踩在湿滑的泥石上。汗水顺着脸上往下淋,内衣也都湿透了。手不知被刺划了多少道血痕,指甲紧抠着岩石,沁出了血,抬头看,苍苍莽莽,不见山顶。

月色下,周围的山石树木都笼罩在淡蓝色的烟岚中,如哭泣的厉鬼潜伏,威伟的凶神兀立,猿啼、狼嚎或是猫头鹰的怪叫、杜鹃啼泣,还有蛙鸣、虫叫、鼠窜蛇行。

刘超漫无方向的在无路山石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着。翻过一道漫坡之后,山石渐渐高起来,左右两旁均是沟壑,听到泉水在布满大小石块的山洞里流泻,流泉撞击着石块,溅起翡翠般的水花,打了几个旋涡,又跳跃着奔流而下。

他的脚步越来越沉,背上的父亲压的刘超快喘不过来气,从脑海深处传来的倦意使他知道,自己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过了一会,有些绝望地叹了一口气,喘息着跑到一座山麓,这儿草深过踝,从山上流下的泉水叮叮咚咚地注入溪涧。不过,此时他突然借着发现,脚下出现了若隐若现的石阶,泥土杂草淤塞其间。

显然,不知哪朝哪代何年何月此山曾有人依山凿阶,大概长年荒芜,鲜有人至,山阶便经世代风雨剥蚀竟至阶痕掩迹了。要不是月光反射磨光的石头,还真的很难发现,顺着长满藓苔和杂草的阶石一步一步往高处攀登,眼前出现数株抱岩而生的古松,右边贴山生长着一片竹林,在一块空缺处的山石上布满茂密的茅草,依稀可见其间有个黑糊糊的缺口,忙就着溪水又洗了把脸,跑了过去,一只蝙蝠扑喇一声掠过脸面从里飞出。

竟是一个石洞,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奔了进去,将父亲解下,掏出火折子一晃,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动静。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刘固放在高处,而自己伏下,抱着父亲那枯瘦的双腿,随即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

PS:刘超斜着眼睛,轻蔑的对虫子说:“你玩我?不是说捧我当明星吗?为何让我被追杀了六千字?”

虫子一脚过去,喊道:“够你臭屁了,一个人打几十个人,上来还先干掉两个,你还想怎么样,昨天要票不力,今天活该,再不下劲,明天让你脖子上拴根绳子去当猴子!!”

刘超面如土色,想起今天陪虫子两口一起去动物园猴山看猴的结果,回来就让自己逗猴子玩,要真的让丫兴奋,摸摸自己的脖子,顿时觉得心惊肉跳,马上站出来吆喝道:“订阅有理、打赏无罪,月票也是硬道理。各位看官,行行好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遭遇刘国

第一百四十二章遭遇刘国

初春的天气就像娃娃脸。时冷时热的。逃进石洞之前,还是满天星斗、月光犀利。随着父子二人刚刚进入梦乡,这会儿就山风呼啸,天上涌起了乌云,一声声惊雷在群山中格外响亮,隆隆回声没有个完,仿佛为二人掩饰着形迹。

动静虽大,但丝毫没有唤起两父子的能力,药性强行压制导致的后果,就是陷入更深的昏睡,对方似乎暂时没有杀他们的心思,可能只想生擒后盘问其的真实身份吧,谁也不知道。

天渐渐的亮了,乌云早已散去,阳光普照,雨后的峡谷中白云雾霭飘腾,时不时有几只活泼的翠鸟从云河中展翅腾出,啁啾着。

刘固率先醒来,动弹了一下,发觉自己的腿正被紧紧的裹着,歪着身子看去。刘超正抱着自己的腿睡得香甜,嘴角边挂着惬意的浅笑,显然正在做着一个美好的梦,打着呼噜。

为儿子轻轻地拂去面颊上的尘垢。看那清秀中还透着稚气的脸,还有就是可能由于睡熟,唇边不断地抽搐着。本不忍心叫醒他。不过看看外面,显然已经日近中天。不能再多耽搁,前面吉凶难卜,他们要及早赶至京师,将情况让大家知晓。

昨天的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虽然是龙潭只是一个临江傍山的渔村,但毕竟距离京师只有六七十里的样子,也算是天子脚下,谁能想到会出现黑店下药,数十人围追的结果,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使劲的晃醒正在熟睡中的儿子,刘超睁开双眼,陡然看见父亲的模样,吓了一跳,昨日可能慌不择路,自己背着父亲一直狂奔,可能是山林中枝杈的钩挂,也可能是自己不小心时的摔跤,刘固此时看来头发显得一片凌乱,裸露在外面的额头和手背上满是伤痕。面容也显得有些憔悴。

不待父亲吩咐,刘超马上一跃而起,说了一句:“父亲稍待!”

马上去石洞外寻找水源。想沾湿布帕,为父亲洗漱一番,刘固拦也没有拦住,只好苦笑着随即走了出来,石洞右侧就是长满着青草的溪畔,姹紫嫣红的各种不知名的野花自由自在地在草地间摇曳,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他们踩着松软的花草,沿坡而下,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中的鹅卵石明晰可见。蹲在溪边的突兀的小石上,掬起溪水美美地喝了几口。

洗脸洗手,刘固还取出梳子整理一番,也为儿子梳了梳一头乱发。妻子诞下幼子后不久便因病辞世,他也没有续弦,平日里都是亲自照顾儿子的起居,这也是刘超特别孝顺的原因吧。

太阳是从小溪对面的两山间射过来的,两山间形成了个很大的斜坡,遍布杂草、乔木、碎石,偶尔惊起几只云雀,扑喇喇从脚下突然飞起,拍着双翅。惆瞅着,直冲云雾。忽然,迎面空中掠过一阵飞鸟,鸣叫着四散而去。成群的梅花鹿,山羊还有野兔,从他们的身边惊惶地拼命地奔突而过,几头野猪埋着头哼哼着朝他们狂奔冲来,似乎没有觉得他们的存在,从他们两边呼嚣逃去。

“有猛兽!”刘超突然惊叫着头一摆,被父亲正在梳理的头发一下子散开了。

“你怎么知道?”刘固愕然。

“父亲快进石洞!”

刘超大叫道。却没有直接回答,他曾经听教授他武艺的老师说过,在深山老林中,忽然遇到百鸟惊飞小动物奔逃的情形,若不是有猎人射捕,就必然是出现了凶猛的野兽。

果然,他们刚刚刚转身没跑几步,兀地与一只山猫撞上了。

这是一头壮如小牛的豹子,暗黄色的皮毛间有着一块块椭圆的黑斑,竖着尖尖的双耳,环眼圆睁,毗牙咧嘴,显然是与刘固父子的不期而遇也感到突然,兀地止步,略弓前爪,摇动着尾巴。

“父亲快进洞!!”

刘超一个箭步拦在父亲面前,手里刚才握着的鹅卵石如流星般的砸向山猫的头顶耳朵处,竟然被打的一个趔趄。

受了伤的野兽发出了撕人心肺的尖叫,动作一顿,马上就知道年轻的不好惹。动作之灵活出人意料。还没等刘固跑几步,已猛然来了个急转弯,两只如刀的锋利前爪迅疾抓向刘固的前胸,衣服顿时被撕破,鲜血淋漓。

张开嘴将利齿对准他的喉部咬来,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刘超纵身飞扑过去,说时迟、那时快,竟然一把抓住那如同盘蛇的山猫尾巴用力一拽,那里受得了刘超的神力,前爪带着撕裂了的布片和点点鲜血,如同被猛抽了一鞭子的陀螺,朝相反的方向惯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顿时没有了声息,但是刘超那里有什么经验,右手提着山猫尾巴,又是朝另外一个方向摔去,一口气摔了五六下,那山猫的头早就不知去向……。

而刘超和站在旁边看着儿子发威的刘固。两人此刻也都变成了血人儿,脸上、手上、衣服上……血迹斑斑,看着犹自未觉的儿子,刘固嘴角露出苦笑,连忙喝止儿子的疯狂。

刘超这才发现。父亲面色如土,嘴唇发紫,胸前的血还在往外流,摇晃着,一阵晕眩,赶忙趋前一步,把父亲抱在怀中,左右再看了看,十分慌乱的捂着父亲胸上的伤口,毕竟年幼,没有经验面对眼前的情况。

看到父亲双眼紧闭。只好先进入石洞内,将刘固扶坐在一块方石上,自己撕烂衣襟,胡乱遮掩在父亲的胸前。然后又找些干柴,用火石点燃,小心翼翼将父亲扶进火旁边。过了好大一会,刘固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看着自己胸前的一片狼藉,指导着儿子再包扎一番,在火堆亮光的辉映下,左右打量着石洞之内的情景,才吃惊的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很宽大的石窟,顶高约有三丈,石壁有的光滑,有的粗砺,似有人工斧凿痕迹。

石壁上尚可见许多动物图形的图画,可以肯定,这个洞有人住过。让儿子出去有寻了一些干柴加上,顷刻间洞内明亮起来,奇怪的是烧火的烟气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以至洞内并无烟熏,越发显得暖和惬意。

刘固的伤口也可能是刘超出手及时的缘故,所以并不太深。经包扎,疼痛减轻多了。现在恢复了一些精力,好奇地站起来在洞内四处瞅瞅。

“父亲,快来看!”刘超突然惊叫起来,那声音如从瓮中发出,一片朗朗回声:“这儿还有条暗道。”

在火光照亮下,果然见到有条隧道与此洞相连。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点燃绑在树枝上的松明,左手高擎,默默地顺着隧道往前摸索,约摸数十丈远处,忽有陡壁挡住。

“看这里!”刘超看见隧道左右有石阶通上。

刘固没有答话,让儿子举着火把沿石阶往上走,拐了三个弯,心中默数到一百六十六步时。石阶尽头,顶上盖一块六尺见方的木板,刘超用力一顶,吱呀一声掀开了,警觉地探头瞧瞧,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是闻到一股食物的气味,举火把一照,原是一处有三间房子大小的密室,墙上挂着两盏巴斗大的灯盏,盏内贮满灯油。

用火把将油灯点燃,看清了,室内摆满了大缸小缸,都堆尖盛着米面,油盐山货,竟足够一百人吃上一年。那墙上滴溜打挂的挂满了咸肉干鱼,另外一面墙边,堆放着无数把刀枪剑弓等兵器。他们立即明白了,这是一个贮藏食品和兵器的秘密仓库。

仓库里一点也不潮湿,四边的墙都用石灰抹刷,地面铺木板,四周墙脚堆放着木炭,大概是用以使室内干燥吧。仓库的那一边是一扇很大的栅门,挂着铁链却没有上锁。

“我们赶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刘固的心里生出一种不祥之兆。这会不会与上客栈擒拿他们的那伙人有些关联?

拉铁链时声音很大,他们屏住声息,没有什么动静,栅门外是一个弧形的空间,朝左约摸二十步,是一排分隔成五个小间的小石屋,估计是关人用的;他们心中发怵,连忙退出。往右,是一个约有七八间房子大的空室,不知是干什么的。退回弧形空间,正面又有石级往上,只十数级便到顶端,一间房子大小的地面是水磨青砖,厚厚的红色布幕遮掩着墙的四周。

轻轻地用手扒开两块相接的布幕,是一堵木墙,她用手按着木墙往旁边一推,开了,阴森森的房子弥漫着昏黄色的灯光。

藉着这昏暗的灯光,瞥见数尊面目狰狞的罗汉菩萨,噢,原来是座庙宇佛殿!跨出夹门,紧挨着便是一尊坐着的佛像,侧身朝前,便见一溜高台上全是形象各异的罗汉,殿中央矗立着佛龛,供台上亮着长明灯。他们轻踮双足,从供台上跳下来。

威严又略带慈容的巨大释迦牟尼金身塑像永远是那么从容镇定,俯瞰着大千世界。供案上摆满香烛烙果,黄橙橙的大木鱼无声地骑着紫檀木架。

正在此时,忽然间像从天降一样,闯进数十人来,他们高挚刀棍、弓弩,还没等刘固父子反应过来,便被呼啸而来的不速之客围住。

刘超手里只剩下半截已经熄灭的火把,刘固身上带伤。两父子没有想到,刚刚逃脱虎口,又走进了狼群,心里好生不甘。将父亲护在自己身后,怒目圆睁的看着周围的人群,此时没有遮掩,刘超再也不敢冲杀过去,而将父亲置于险地。

而且对方有十数人正玩起弓箭,箭镞发着寒光对准他们,稍不留神,这种距离之下,就会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

对方也没有进一步逼迫,听见一人以温和的语气说:“周管家,你来看看,这两人是不是安庆公主那农庄上的人?”

随即,就从后面走一个圆圆胖胖、满脸奸诈,又令人嫌恶的人来,上前左右打量了一番,道:“叶大人,这二人小的不曾见过。”

“哦?”为首的叶大人轻声应了一下,随即问道:“二位为何会来此地?”

“这位叶大人,我们并非有意冒犯贵地,只因在山中迷了路,又遇虎豹侵袭,仓皇逃窜,不意误闯此间,还请叶大人原谅。”按捺住怒气冲冲的儿子,刘固回答道。

其实刚才听说安庆公主府和周管家之名时,刘固已经大感不妙,看来自己还是落入了纪纲等人的手中,此时万万是不能暴露身份。

“二位怎么来到山中?岂不知山中猛兽众多,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们吗?”

“这……”刘固一时语促,既然已经认定了对方的身份,怎敢具实相告呢?

叶大人眼里充满了严厉,这一老一少突然出现在寺里,不能说不蹊跷,对于此地的隐蔽,他一向十分放心,现在猛然暴露,不免心生其他的想法。

正在此时,门口处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又是一群人逼近,刘固看着眼前的叶大人不动神色,就能明白是对方的同伙,心里一阵后悔,不如刚才让儿子一搏,或者让其先走,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而如今看来,父子二人非要丧身于此不可,不由绝望的看了刘超一眼,却发现儿子的眼光好似被什么吸引了一般。

顺着儿子的眼光,刘固看去,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目不斜视的走近那个叶大人身边,禀报道:“大人,昨日龙潭村方向发现骚乱,惭愧的是,大人严令属下不许靠近,所以并未找到原因……。”

“二叔?二叔是你吗?”

刘超突然喊道,众人一个愣神,马上提高警惕,那正在禀报的人听到声音有些熟悉,转身一看,却是认识,大喜道:“大哥、超儿,你们怎么在这里?”

确认真是自己二叔,也正是在五城兵马司当百户的叔叔刘国。刘超猛扑上去一把抱住喊道:“二叔!!”

像孩子似的呜呜呜地哭起来了,才十四岁的刘超也真的只是一个孩子,那叶大人看见如此情景,送礼一口气,笑道:“原来是自己人,刘百户,还不为大家介绍一下。”

挥手示意属下放下弓箭,松懈下来时用眼光一扫,却发现刚才那满身血迹的老头,面对刀剑威逼都未变色的脸上,此时却是铁青一片。

紧紧攥着拳头,一步一步的向弟弟靠近,刘国看见大哥走了过来,连忙拍拍侄儿的肩膀,笑道:“都长大了,还哭的像是小孩子。”

遂扶正侄儿的身子,自己则是正面对着大哥,刚要行礼,却发生了一件大家都想不到的事情,刘固挥手重重的打了刘国一个耳光,后者捂着脸,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刘超目瞪口呆,而刚刚放松下来的人骤然紧张起来。

~~~~~~~~~~万恶的分割线,大大们,虫子要跳场景了啊!!~~~~~~~~~~~~~

于此同时,京师皇城御书房内,杨杰跪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腰身却是挺的笔直。似乎有些倔强的拧着脖子。注视着正在翻阅奏折的皇上。

早朝初归,朱允炆正在趁着闲暇批阅一些各地不太紧要的奏折,突然杨杰求见,使他感到有些意外。一般的情况下,内厂之事,只需密折,而不许求见的,因为朱允炆不想被自己的秘密力量左右自己的思路,从而失去了正确的判断。

杨杰的这次求见,可谓说有些意外,但是自己传他进来后,这个杨杰却是有些犹豫,不能不使朱允炆感到有些恼火,皇帝的时间是很宝贵的,也许是刚刚登基,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也许是还不会合理的安排自己的时间,最近一段日子,朱允炆连去后宫的念头都没有起过,仍然有处理不完的事情,现在杨杰的所作所为,明显的让他有一种浪费时间的感觉。

杨杰脸上阴晴圆缺,变幻不定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也许是在盘算着自己的得失吧,朱允炆瞥了跪在地上的杨杰一眼,并不出声,自顾作着自己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杨杰才犹豫着开口,可能由于紧张,声音竟然有些嘶哑,涩声奏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说吧,有什么事情?朕听着呢!!”

“皇上,臣以为,燕王不能放回北平!!!”杨杰咬着牙,出口就是石破天惊。

朱允炆有些意外,讶然问道:“为何说这些?燕王生病,朕怎么会让其远游,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朕要燕王回去?”

“臣是内厂之人……,”

既然已经开头,剩下的话已经不难说了,杨杰继续道:“皇上,最近一段时日,内厂宿卫处、情报处的行动皆要报于臣参谋……。”

“臣观皇上谕旨所示,对于龙潭那里只是监测,并无动手的打算,而燕王病疯,臣也有所斩获,据参谋处分析,有八成是伪装的,而且相信皇上也能猜出,但为何对于龙潭等地的燕王铁卫不抓捕殆尽,以绝后患。微臣不知天威如何,冒昧之处,请皇上恕罪。但根据各方面揣测,似乎皇上有放燕王北归的意思……。”

“哦,朕不怪罪,你先说说如何根据?”

“从皇上为储君时,就一直以燕王为忌,所以臣也多多留意北平动向,总觉得燕王其志不小,胸有丘壑。所以,皇上从监国到即位后的一些措施,臣以为,未雨绸缪之举未必没有道理,但是皇上令江阴侯吴高、都督杨文前往塞外御敌,趁机接受部分燕、辽、宁三王兵权。此后,又掌握朝鲜于燕王勾结的罪证,却始终隐忍不发,对于纪纲和穆肃等人盘桓龙潭之举也只是监测,不做任何举动,所以微臣认为,陛下有放虎归山之意。”

朱允炆叹了一口气,心道,杨杰都能看出来,别人呢?

不禁心里有些郁闷,再想想毕竟内厂情报,不是所有人都能接触到的,这才放下心来,看来自己也要小心作为,因为身为当事人的朱棣,肯定对自己的行动有所警觉,能以藩王之身,造反成功的燕王,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

PS:皇帝写的好辛苦,虫子要月票,要月票。

第一百四十三章 永嘉永康

第一百四十三章永嘉永康

“若皇上不思燕王北归。微臣斗胆请问陛下,则欲如何?”

杨杰今天觐见显然是另有目的,并不在燕王身上纠缠,直接小心翼翼的问道,说完便偷着观察朱允炆的脸色如何。这样做已经是无礼之极,但自觉已经把握了皇上不会如何他的心思,再加上心有所想,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未曾想到,朱允炆愣了一下,随即就恢复了常态,反而露出讥嘲之色,非但没有回答,而且反问道:“爱卿的意思呢?”

“陛下恕罪,微臣的意思是,下一个是谁?”

杨杰丝毫不怯,直言不讳道,这种话已经接近赤luo裸了,而朱允炆好似早有准备一样,连眼皮都没有抬下,抛过一纸密折,让杨杰自己看:

“原东宫司直郎杨杰。乃被诛逆臣之子,以女惑君,买进身之阶。又言曰寻得稻种,可使大明亩产倍增。据悉,此事乃子虚乌有,纯属妖言惑众。臣私下查之,然此人曾事海匪,来意不明,恐为倭寇奸细,意图开我大明海禁。请陛下慎查之,当机立断,除之以免后患……。”

上奏人的名字封着,这是一个暗本。杨杰看后表面还没有什么,心里已暗自心惊,原来纯臣之争,已经悄然开始,自己仿佛又晚了一步,一项项指控接踵而来。事发突然,一点预兆和准备都没有。

本来建文元年初始,正是诸臣表现忠心的时候,特别是原来东宫从属,或者平时和太孙殿下走的较近的大臣,都自以为出自东宫嫡系。希望得到新皇的青睐。仰或是害怕被新陈代谢掉的官员,希望能够踩着别人的肩膀,爬到皇上能够注意到的位置。

这封密折不知道是谁所呈送,可能此人也根本没有想着能够对杨杰造成威胁,只是想引起朱允炆的注意。让皇上发现其的忠心而已。

杨杰苦笑着,十分恭敬的将密折重新放在御案上,退回来刚想再跪下,可是朱允炆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适时的阻止了杨杰,然后有些意味深长的再问道:“杨爱卿,你说下一个是谁?”

从脚底猛的窜出一股寒流,直冲到杨杰的心底深处,以他对这个年轻皇上的了解,绝对不会因为此事而杀他,而且,密折上所述,比如女儿杨蝶,再比如稻种之事。可能皇上比自己还要清楚缘由,但是拿出密折给自己看的目的,恐怕就是皇上已经失去了和自己打哑谜的耐心了。

心里不由暗自后悔这次的觐见,他觐见的目的其实和呈送密折之人一样,就是想成为一个纯臣,也就是让皇帝相信自己,让自己介入一些机密,然后接触权力中心。再实现自己胸中的抱负。

到如今怎么看,都像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好像是皇帝就等着他的觐见似的,使杨杰有种落入圈套的感觉。想起来原先自己极力隐瞒自己的出身,却被先皇一语道破,而那时的皇太孙并未露出一点意外,难道皇太孙对于自己的一切都已经知晓?

不安的看了看朱允炆,遂又低下头来,仔细衡量着利害得失,口中却说道:“陛下天威难测,岂是我们做臣下的可能妄自揣测的,况微臣仍是东宫詹事府司直郎之职,那里有臣下说话的余地,一切还要皇上明示。”

“哦,你可是在怪朕没有给你官职吗?对了,你寻回稻种有功,先皇曾有言道:“若是你能寻回稻种,当可赐丹书铁劵,使其子孙永享富贵,你可是觉得朕赏罚不公吗?”

“臣不敢,臣以布衣之身,到现在能直达御前,况且先父有罪于朝廷,陛下与先皇依旧不疑,还委臣于重任,以东宫属官许之,时至今日,可以说陛下对臣很信任,很推心置腹”。

“是么?那倒是朕多心了?”

朱允炆用讥讽的语气说到:“那你为何自作聪明,隐瞒一些不该隐瞒的事?”

说着。把桌子角上的另一份密折重重的掷于杨杰面前。

“……臣观杨杰,不堪委以重任,彼虽看似与世无争,然臣从旁处得知,在杰事贼之前,曾求学于温州、鹜州等地,和永嘉、永康之地邪说者来往颇密,且永康、永嘉之地士子违逆圣人之道,事海匪者众矣,……,京师广征天下名士、典籍,杰利用东宫之便,将永嘉、永康之地士子引入者甚重……。”

看到这封密折,杨杰头上的汗才如洪水般滚滚而下,没有想到自己认为十分秘密的事情,在国家机器面前竟然是不堪一击,自己身为内厂实际主事人之一,已经觉得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只是想拖得一些时日,待到自己根基稳固后再向陛下言明,由此看来,皇上除了内厂之外,还有另外的秘密组织。让杨杰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原先猜测先皇控制力时,那股猜不透的神秘力量,现在看来,已经被皇上所继承。

想到自己竟然毫不知情,马上,原先预料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份量,又打了一个折扣。心里顿时忐忑不安起来。再也站立不住,顺势跪了下来,奏道:“臣有罪!!!”

“爱卿有何罪呢?”

“臣……。”想了一下,杨杰突然住嘴,对啊。自己什么罪,承认欺瞒皇上吗?那可是欺君之罪,何况,皇上只是让自己看看,并未说要问罪的意思,自己承认,不是没事找事的自己挖坑自己跳吗?遂马上改口道:

“臣观陛下,近日为国事操劳,所忧心不在朝堂之上,所以未曾事先说明,只想万事俱备,藩王之事大定后,再行禀报陛下,所以臣有知情不报之罪,但皆是为皇上着想,请皇上恕之……。”

巧妙的一个回旋,又将事情扯到了开始的藩王之论上,朱允炆也不给他计较,摇摇头道:“荆州知府奏称,湘王在王府私印宝钞,并大肆重金礼聘幕僚,似有不轨之心,此事你看如何?”

心里“咯噔”一下,杨杰想都不想立即奏道:“陛下,万万不可轻信地方之言,此事非但不可轻信,以微臣之见,还要驳回地方,严惩荆州知府,安抚湘王……。”

“哦?这是为何?”

“晋王、燕王和周王虽然是先皇召回,但是皇上迟迟不令其归藩,已经引起了诸王的戒心,所以才有代王、齐王、岷王等藩王的提前称病,准备随时应付朝廷的召见,如果此时怪责于湘王,那么诸王戒心甚深,恐有离心之举。所以臣以为,无论湘王有错无错,此时都不应追之。”

杨杰显然对朱允炆的心思把握和时局的掌控十分熟络,兼之看到自己十分成功的转移了皇上的思路,心思也灵敏了许多。

“爱卿的意思,是安抚为主,既往不咎,但若荆州知府所奏为实,岂不寒了忠臣之心吗?”朱允炆其实也没有这样说,而这一切,都是在早朝上大臣们所言,到现在为止,大部分人都赞成要严惩,如同杨杰这般说法的还真没有几个人。

这也可能是朱允炆对杨杰网开一面的原因吧.

朱允炆由于很多事情成竹在胸,所以做事比较和缓,讲究的是稳杂稳打,但长期处于老朱极端强权制约的大臣,一旦遇到了像这样的宽仁之主,有些人还真不能给自己一个正确的定位,于是就出现了许多忠心之举,弹劾杨杰是一种,而削藩又是另外一个大臣们发泄自己主见的出路。

正月刚过,朝臣们那颗不安分的心就开始骚动起来,几次朝会,让朱允炆终于分辨出各人的大概阵营:

以方孝孺和黄子澄为主的强力削藩大臣,虽然都是文人出身,没有军事经历或背景。但是从心里深知藩王的危害,从大明的长治久安的角度出发,力主武力削藩,以王者之道彻底解决。他们是以皇室正统为依据,任何排斥于皇权之外的势力,认为都应该解除。这一点朱允炆已经从自己后世的历史上看到了失败,所以不用想,就搁置了。

还有,就是由户部侍郎卓敬和在吏部任事的高巍主张的推恩削藩,认为强力削藩派虽然用军事武力干脆利索地解决问题,缺点就在于它来势很猛,要下手的这些对象都是先皇的亲骨肉、当今皇上的叔叔,处置不当,不仅使得新皇背上恶名,而且还会引发大范围的骨肉亲族之间的相残战争,甚至会导致政权的危机。

所以以高巍奏议的推恩削藩和卓敬奏议的徙地削藩最有亮点。

推恩削藩仿效西汉武帝时主父偃提出的“推恩”做法,朝廷发布“推恩令”,命令地方诸侯藩王将朝廷的恩赐推及到诸侯藩王的子孙身上,这一措施实行以后,至少可以获取四个方面的收效:

第一,朝廷不用掏一分钱,也不费一兵一卒,顺水做个“好人”,让藩王将自己的封地分给你的子孙们,受惠的藩王的子孙们当然会说朝廷好;

第二,原来诸侯藩王国实行的是嫡长子继承制,其他子孙没份,因而造成了藩国的势力不仅不会削弱,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强,而实行“推恩令”后,一个藩王国分给好几个子孙,诸侯藩王的势力大为减弱。所以“推恩令”一出,藩王势力就会自行衰减,朝廷就不用为此操心和担忧了;

第三,自古以来中国人一再主张以孝为本,如果朝廷硬要用武力将祖上给地方藩王的藩地给削了,那么朝廷就要被戴上“破坏祖制”的“不孝”罪名,从而在舆论与人心上失去优势。而实行“推恩令”意味着将祖上的恩赐惠及每个子孙,这就吻合了“国法人情”;

第四,要是藩王不去理睬朝廷的“推恩令”,不仅给朝廷多了一个征讨他的罪名,而且藩国内父子之间、兄弟之间也易内讧,到那时他们不仅不会势力壮大,反而自身先乱了阵脚,朝廷就可高枕无忧了。另外高巍不仅主张推恩,而且还主张徙地而封,即将北方藩王的子孙分封到南方去,将南方藩王的子孙分封到北方去,让他们全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两眼一抹黑,再怎么雄才大略也会感到无处下手。

卓敬对高巍的推恩削藩做出了补充,曾经私下上奏,言及无论燕王之病孰真孰假,都不宜长居京师,建议暂时只动燕王一藩就可,可将燕王迁移至南昌一带,言道:“……将要萌发而没有显现动静的,这叫征兆;等到适当的时间可以做而做了,叫时机。时机没到很成熟的时候,往往一般人没法判断,征兆没到了明显的时候,是不被人们所觉察到……。”

但无论是黄子澄、方孝孺、卓敬或者是高巍等人主张的削藩主张,都是为了朝廷的集权而为,对于强力削藩,朱允炆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认为现在已经没有了必要,因为燕王就在京师之中,自己的控制之下,武力现在打谁呢?总不能朱元璋刚刚驾崩,自己就要革新一切吧。

对于高巍的推恩削藩,其实朱允炆最为赞同,但是觉得好是好,又几乎没什么缺点,但不适合现在大明的局势,真正实施起来要有较长一段时间,朱允炆自己是当时皇家年龄最长的孙子之一,才二十一岁,其他藩王的儿子都在十几岁的年纪,有很多还是蒙童,一旦“推恩令”下达,藩王们完全可以以儿子年龄小作为借口进行拖延。

而朱允炆已经有些不敢等下去了,因为他以为满朝上下应该都是一片削藩的呼声,但是却以礼部侍郎兼翰林学士董伦、行人司右司副杨砥和御史韩郁等人为主,面对着朝堂之上愈演愈烈的削藩之议,开始不忌讳犯众怒的后果,开始了坚决的反对。

董伦是早逝太子朱标的侍读。性格直率,所论世事切诊时弊,朱元璋多次赞扬他,后来将他晋升为东宫詹事府左春坊大学士。

已经七十五岁的董伦,从经历来看,他与大明开国文臣宋濂同列,又是东宫老人,按照道理,应该维护新皇的利益为主,而且朱允炆也能看出其个性敦厚率直的人,资历老,威望高,但应该不会受到蛊惑,是不是其中看出什么玄机才这样说呢?他不敢保证。

而另外行人司右司副杨砥也奏之曰:“帝尧之德始于亲九族。今宜惇睦诸藩,无字剪枝叶。”御史韩郁更是弹劾主张削藩之人,说是离间皇室至亲骨肉之举,其用心就有些可疑了。

不过,透过这个现象朱允炆可以看到,削藩之议不解决,恐怕自己的朝臣们很难把精力投往自己的职司,甚至削藩之议会逐渐的演变成党争,那时,就算是朱棣真的幡然醒悟,或者是天下太平。所留下的隐患也不会小了。

回顾自己后世中明朝的动荡时局,不是在文人和武臣、宦官之间的相互内讧中逐渐衰落的吗?

难道那个杯具的建文帝走的也是这样一个不归路。就算是逃得过朱棣的篡位,能逃得过朝堂之上的内斗吗?朱允炆现在最急需的不是削藩,而是想办法稳定朝堂之上愈演愈烈的争执。如果不那样,所将要进行的削藩不仅面临着巨大的外界威胁,也就是是藩王有可能的军事武力反叛,而且深受朝廷上下对削藩问题不同态度的巨大压力,外患与内忧,交相袭来,使得局势更加扑朔迷离。

也会使刚刚接受的天下,面临着前所未知的政治风浪与政治考验,这才是朱允炆所担心的,为何就那么轻易就放过杨杰的原因之一。

也算是想扶植一只力量吧,朱允炆这样想着,在那里静静等待着杨杰对于荆州知府举奏湘王的事情做出回答。

杨杰略一思考,边奏道:“恕微臣斗胆直言,我朝自高祖皇帝开国以来,严惩贪佞不法之徒,法纪严明,为甚贪佞不法之徒,杀不尽,惩不惧?”

“盖因天下虽千万人有千万种想法,但唯一相同的一条,就是众人皆有贪欲,一曰贪财、二曰贪名,世间万象,莫不涵盖其中,而微臣也不例外。”

“所以,臣以为,无论湘王之事孰真孰假,此时也不急于追究,急切之事,就是禁绝相互攀诬之风,微臣担心,湘王之事陛下若要追究,恐怕地方官员举奏藩王之弊的愈多,反而使皇上陷入两难,到时更难抉择。所以荆州知府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朱允炆正是这般想法,此刻杨杰再说出来,正合自己的心意,当即点点头,道:“爱卿所言甚是,那就按照如此作罢!!”

杨杰听到皇上说的如此轻巧,胸口不由一窒,心道,恐怕这本来就是你自己的想法,不过是借我之口说出来而已,从此,对皇帝的认识又增加了一分。但是话已经说道尽头,再往燕王身上绕,显然是不可能了,也不禁佩服这个年轻皇帝的说话风格,好像记得是从初见时,自己说话从来都没有占据过主动,仿佛永远要围绕着其而谈论。

这次显然也是如此,杨杰迷茫中,还是没有能揣测出皇上对于燕王的态度,倒是把自己的老底也揭开了,心里暗叹一声,刚要告退。就听见朱允炆说道:

“回去后,拟个名单,将那些永嘉、永康之地的士子报将上来,朕想选择其中同侍经筵,也好让朕领略杨爱卿推崇之学说。”

杨杰心里一震,知道皇帝已经默许自己的行为,就要看今后永嘉、永康之地士子的表现了,心里喜忧参半,叩拜而出,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

Ps:求一切可求之物,谢谢支持!!欢迎在书评中提出意见。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扑朔

第一百四十四章扑朔

建文元年的二月。迷茫沉寂了很久的朝鲜,终于像睡醒了一般回过神来,去年岁末辗转回国的李居易、姚仲二人,拿着由权知朝鲜国事李旦亲手拟写的奏疏,赶回大明京师,说是奉权知朝鲜国事之命,贺建文年号初立,并接世子李芳果会朝鲜继承大统。

曰:“小邦僻居海外,声音言语,不类中华,必凭通译。仅习文意,所学粗浅,措辞鄙陋,且不能尽悉天朝体制,以致言辞轻薄。何敢故为,以生衅端!今按天朝制,请嫡子芳果归藩。伏取圣裁。”将去年李芳远请封一说,牵强至表达问题上,至于是不是李成桂的意思,那就只有李芳远知道了。

庚申,帝遣礼部官员谕李芳果。曰:“非不惜汝,此次归藩。汝其善以对,毋敢有失。”李芳果闻命曰:“敢不尽心!”

同时,诏命郭英以右军都督佥事之职出任海运总兵,率京卫将士运粮往辽东,兼送权知朝鲜国事李芳果回藩,以右副都御史茅大芳和洪武末年进士曾凤韶为宣谕使,前往朝鲜颁布册封,并命原权知朝鲜国事李旦将五子李芳远送至京师,习天朝礼仪,受大明国恩,补偿去年之过。

这一道诏书下的极为严苛,但是目前来说,朝鲜只有捏着鼻子听话的份,因为郭英复出,虽然只是以佥事之职出任海运总兵,但这次从表面上看是运粮前往辽东给吴高、杨文,但实际起着一个监视的作用。

说不定郭英身上就有一道密旨,朝鲜若是不听话,郭英马上就可以联合辽东吴高、杨文之兵,水陆并进威胁朝鲜。

郭英率领着本部禁军护卫着李芳果直奔宁波,前去接收那里的水军并组织粮草,准备往辽东一行。当天黄昏,燕王府外慢慢的行来一顶暖轿。

随轿的一个侍从武官打扮的人,飞快的跑上台阶,朝守护的兵卒道:“末将乃安庆公主府护卫长林子雨,请通传驸马梅都尉。安庆公主前来看望燕王殿下。”

守门的兵卒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传,在此期间,又过来一定暖轿,却是宁国公主一行,原来姐妹二人约好了一起前来探望朱棣,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庆公主害怕梅殷拒绝其进入燕王府,而找姐姐前来做的挡箭牌。

宁国公主和妹妹一样想探望燕王。驸马伏诛之后,她一直为妹妹的情绪深深忧虑。她们是同胞姐妹,母后对于她姐妹俩从小就十分疼爱,姐妹们待字闺中时又无比亲密,只是她的性格正好与妹妹相反,温柔娴静,为人宽厚,不多言不多语。嫁给梅殷之后,从没有摆出皇家金枝玉叶公主千岁的威仪,像一般臣民人家出阁女子一样,恪守妇道。

所以对梅殷作为朝臣的一切军政大事不闻不问。但是这一次,当她听妹妹说起丈夫如何不顾私情而阻拦妹妹前去探望燕王时,有些恼怒,责怪梅殷太冷酷。六亲不认。虽然不能为欧阳伦开脱,最起码不能阻挡他们姐妹探望骨肉至亲吧,因此,她决计在陪伴妹妹一起前来,倒是看丈夫怎么阻拦。

不一会,梅殷亲自迎出,将姐妹二人接了进去,看在妻子的面子上,并未陪同,只是令兵卒护卫了,往里面走去。

当看到朱棣萎缩的躺在墙角,初春的南京已经算是暖和了,却还是几重棉被下烤着炭火,不顾额头的汗滚滚而下,仍旧是发抖无声。

宁国公主和安庆公主两姐妹不由同时眼角一红,安庆公主更是掉下眼泪,说是来看望病重的弟弟,其实她一直记恨着当初朱棣前往公主府传旨赐死驸马,与其说来看望,还不如说是想看看朱棣的狼狈样,以解心头之气。

如今看到了,却怎么也恨不起来,脑海中虽然还盘旋着那日的情景,但看见此时的燕王……。

那日辰时以后,虽然很多传言对于驸马欧阳伦都不利,但是安庆公主决定再次进宫求见皇太孙,而且她与姐姐宁国公主约好,要向皇太孙展开一场骨肉亲情的大围攻,欧阳伦的精神也渐渐振作起来。因为在他们的眼里。皇太孙要比父皇好说话些,再则从其他渠道得知,傅友德和冯胜等人,不都是皇太孙间接救下的吗?

当安庆公主离开花厅准备出发去皇宫时,林子雨神色慌张地闯来喊道:“启禀公主,情况不妙。燕王殿下率领禁军将公主府团团包围了!”

“真的?!”

当时安庆公主真的不敢相信,也不再和林子雨说话,匆忙往前院走去与朱棣和丁志方打了个照面。

“下官丁志方给拜见公主。”

“弟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安庆公主理也不理会丁志方,直接问朱棣道。

朱棣紧紧闭着厚厚的嘴唇,脸色一团死灰,而丁志方则谦恭地说:“公主……。”

突然,朱棣却变了脸色,接过丁志方的话茬,很不客气地说:“姐姐,这还用多问么,快叫欧阳伦出来吧!”

看着骤然板起脸的朱棣,安庆公主感到不妙,不由自主地回顾前厅。朱棣、丁志方撇开他,在禁军的簇拥下疾步顺回廊绕行。略一迟疑,提脚跟上去。

而当时的欧阳伦呆若木鸡地站在花厅前,见朱棣、丁志方正朝他走来,特别是看到平日对自己很好。而此时却充满杀气的燕王。欧阳伦的头脑轰的一炸,顿时感到大劫难逃、末日来临了。两眼发直,浑身冰凉,险些倒了下去。

“欧阳伦听旨。”丁志方朗声说道。

“臣欧阳伦……。”

而安庆公主到现在还似乎能看到自己丈夫发软的双膝跪下时的绝望。她什么也没听清,只有一句话听得明白,“论罪当诛,敕令自尽。”而且这句话不断地重复,声音愈来愈尖愈响,分不清是丁志方的声音还是朱棣的声音。

丈夫摇晃着、瘫软地倒在门槛旁,安庆公主和儿子欧阳强一左一右将他搀起,儿子愤怒地吼道:“这不是真的!是假的!”

而那时的朱棣。铁着脸喝道:“圣旨昭昭,谁敢抗逆!欧阳伦快快接旨!”

欧阳伦跪伏泣道:“臣领旨谢恩!”

于是走上两名小太监将黄龙镀金盘装着的一只金壶金杯递给丁志方,一步一步向欧阳伦靠近,说:“驸马爷,皇上亲赐御酒,驸马爷领赏吧。”

看着丈夫欧阳伦步步后退,懦怯着颤栗着就往自己的身后躲去,似乎依着这道最后的屏障或许能苟免劫难。

当时安庆公主求弟弟宽限一些时辰,自己好去宫中求饶,但话未落音,就被弟弟断然拒绝:“不行,圣旨如山,违者同罪!”

她就那样的看着丈夫满怀绝望的喝下那杯毒酒,然后又抱着抽搐的丈夫,直到平日温暖的躯体变得冰冷,他怎么也不能忘记丈夫临时前说的那句话:“公主,我对不起你,不能陪你白头偕老了,多多珍重吧!”

见丈夫倒地气绝,而朱棣又无情的转身欲走,当时他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取下墙上悬挂的宝剑,失去理智地疯狂地向朱棣和丁志方扑过去,却被被禁军挡住。

丁志方惊惶地后退道:“你……你想造反!”

没有答话,也没有了思想,又纵身向朱棣刺去。就那样一剑又一剑的刺着、砍着,直到筋疲力尽,直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棣在禁军的护卫下逐渐远去。

……。

本来充满着恨意的前来,安庆公主看见朱棣那副惨状,没来由的又是心里一软,想,也许这就是他害死自己丈夫的报应吧,尽管他知道朱棣不过是传父皇的旨意,尽管知道可能朱棣也不想驸马死去,毕竟,丈夫活着。在京师中,就是燕王的一个臂助。

安庆公主也知道弟弟的心思,无论是当时的悲伤,还是现在的同情,都没有揭破那一层纸,为什么呢?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卧室内待了很短的时间,里面的热气和朱棣的呕吐物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是在让人难以忍受,宁国公主的眼神和妹妹不一样,一直在留意着朱棣的眼睛,看到的是呆滞而毫无生气,心里也是暗自叹息。

燕王妃徐氏本来和子女们在后院花园中,听说两位公主前来探望,忙从后院过来接待,一行人说这话,往花园而去,一路上,宁国公主安慰着燕王妃,而安庆公主在后面慢慢的想着心事。

走进花园中,忽然听到一阵嬉笑声,循声望去,偌大的方砖地面上,穿着各色衣衫,朱棣的两个儿子朱高煦、朱高燧。和燕王的小女儿在那里嬉闹着,朱高煦、朱高燧不过分别是十四、十三岁的光景,和他们一起玩耍的小女儿朱高嫦才十二岁,正是贪玩的年纪,丝毫没有被父亲的疯病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一身殷红便装的朱高嫦正骑在一个宦官的背上,宦官嘴里咬着一根绳,朱高嫦左手牵绳,右手挥鞭,双脚悬磕。

“驾!”

两个哥哥笑的前合后仰,旁边的侍女、太监却是不敢表示什么,在那里木然站着,看着自己的同僚当牛做马。

“嫦儿!!!”

燕王妃驻足敛笑叫道。丈夫病重,而子女在这里嬉戏,让两位姐姐看见了,岂不说自己管教无方吗?

“娘亲!姑姑也来了!”朱高嫦欢叫一声,猛的跳了下来,把那个宦官闪了一个骨碌,爬在地上,也差点没有扳倒朱高嫦,朱高煦看见了,破口大骂:

“狗杀才!为什么不小心点!!!”跟着左右开弓两个耳光。

宦官一动不动,扯着母鸡打鸣般的尖嗓子笑道:“奴婢该打,该打!”

“高煦!太过分了……。”燕王妃喝道,左右扫了一眼两位姐姐,安庆公主并未在意,但是宁国公主却是皱起了眉头。发现这点之后,继续说道:“高煦,现在你已经十四岁了,怎么能如此不懂礼貌,没有看见姑姑来了吗?还不过来行礼!!”

“什么规矩不规矩……。”安庆公主从后面走了过来,摸着朱高嫦稚嫩的小脸蛋,在阳光下如出水芙蓉,长长的眼睫毛下闪动着一双娇滴滴的大眼睛,心疼道:“这些贱人差点没有摔着我的小侄女,本来就该打,要是在我公主府上,早就被拖出去打死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太监肉敦敦白皙哲的脸上堆满媚笑,不知怎么安庆公主就想起了周保,心里一阵嫌恶,忙扭过脸去。道:“别说给我侄女当马骑,就是作狗使唤,也得心甘情愿的卧着!”

得到姑姑的溺爱和维护,朱高煦朝燕王妃看了一下,连忙走到近前,和弟弟妹妹在一起,恭恭敬敬的给两位姑姑请了安,然后在那里说笑着。

过了一会,朱高煦领着弟、妹上一旁玩耍,而安庆公主似乎被心事困扰,无心参与宁国公主和燕王妃的谈话,道了个歉,自称要四处走走,林子雨害怕燕王妃内人事繁杂,冲撞了公主,紧随其后,安庆公主也未反对,任由林子雨跟着。

丈夫欧阳伦被赐死已经快半年了,安庆公主依然摆脱不了丧夫的痛楚,浑然记不得洪武十三年当初母后为自己指婚时,由于盲婚哑嫁而不满给了丈夫的那么多难堪,只记得与丈夫恩恩爱爱。丈夫的精明干练,善解人意,丈夫的多才多艺和待人谦和……。

本来想把那一腔怒火发泄在燕王身上,可不曾想到朱棣也变成了如此模样,想起了幼年时弟弟对自己的维护,想起了弟弟对自己的承诺,她又狠不下心来落井下石。

难道自己真的就那么的命苦,只能孤老终身吗?

安庆公主软绵绵的坐在假山旁,望着假山右侧那一潭静静的池水,在那里出神想着过去,林子雨也不敢打扰,远远的站在大约十余步的地方,常常的看上一眼,林子雨其实是受命而来,监视安庆公主的一举一动。

在他奉命杀周保灭口的那天晚上,被叶孝天以内厂宿卫包围后,没有经过多么剧烈的思想斗争,便选择了投靠皇太孙,因为从叶孝天等人的从容上,林子雨看出了安庆公主府的大势已去,而新皇随时可以即位,谁不想博得一个头彩呢?

投靠了皇太孙的内厂后,他的任务就是监测安庆公主和府中的一切动静,按时回报于内厂参谋处,本来做的津津有味,可是随着安庆公主的失魂落魄,不知怎么的,心里也有些不忍来。不过这少许不忍,并不能妨碍一个男人的功名之心。

假山的右侧是水池,左侧则是竹林,初春时节,竹林零落散立着枯黄的毛竹,所以能看见转过竹林,是一排平房,林子雨猜测着,可能是为园丁、下人准备的住所吧。

安庆公主正在那里出神,突然身后的竹林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心里一惊,以为有什么动物,刚要起身,突然从假山后面传出一个奶里奶气的声音,是朱高嫦这丫头,安庆公主顿时放下心来,刚想唤其出来,随后听到的一句话让她呆立在那里,朱高嫦显然是在对哥哥央求着什么,道:“……三哥,你就把这给我吧,等父王从北平来接咱们的时候,我再还给你不好吗……?”

犹如一盆冰水倾盆而下,倒在安庆公主的头上,父王从北平回来接他们?父王不是朱棣吗?燕王不是正在痴痴傻傻的偎在床榻上烤火吗?怎么从北平回来接他们,难道如今燕王府的不是燕王,剩下两个小孩说的是什么,安庆公主已经听不到了,满脑子轰轰响着全是刚才朱高嫦的声音。

父王从北平回来……父王从北平回来…….。

安庆公主恍然间站了起来,有些失神落魄的样子引起了林子雨的注意,警觉的朝安庆公主站立的方向走来,脚步声终于唤醒了已经乱了心智的她,看见自己的护卫队长走来,害怕被其听到两个小孩的说话,往前面走了几步,往姐姐宁国公主和燕王妃说话的地方行去。林子雨狐疑的看了看假山,无奈之下,也只好随之而去。

再见到燕王妃,和姐姐谈笑风生的燕王妃在安庆公主眼里也变的极为可疑,但是她虽然鲁莽,也知道兹事体大,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又说了一会话,婉拒了燕王妃留吃晚饭的邀请,匆匆又往朱棣的房间里转了一圈而去。

第二天几乎同一时间,难得提前回府的驸马都尉梅殷,刚吃罢晚饭,正准备与宁国公主去后园散步,宫内来人奉皇上圣谕,传谕梅殷立即去宫内议事。

本来想向妻子打听一下昨天的情况,看见如此,也只好暂时放下。匆匆地在星光下疾走,进洪武门,踏上御道街。穿过五龙桥,便是紫禁城的承天门了,梅殷目不斜视,步履匆匆,他在想皇上连夜召他必有要事,恐怕是燕王府内自己有什么没有注意到,让皇上发现了什么,想起了妻子昨日和安庆公主一行,心里隐隐感到肯定有所关联,……不知不觉间过了端门、午门、内五龙桥,直入奉天殿的偏殿之中。

梅殷一跨进门槛,身着便装金簪秀发的朱允炆立即放下了手中的事务,直起身来。

“据内厂情报……。”朱允炆见两名宫女垂首侍立,一名小太监正捧着茶进来,便截住话头,待太监将茶碗放到茶几上面,朱允炆将手一挥,大声说,“你们都下去吧。”

“是!”宫女和太监都退了出去。

朱允炆坐下以后,探身说道:

“据密奏,听见燕王诸子在玩耍时透露,父王要从北平过来接他们,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言语扑朔迷离,难道说燕王……?”

梅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立即说话,捻着下巴上黑亮的美髯,转动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稍顷,问道:

“皇上以为……?”

朱允炆点了点头,梅殷立即想到如果皇上说的情况是真的存在,那么昨天安庆公主的突然造访,是不是和这件事情有关系呢?

~~~~~~~~~~~~~~~~~~~~~~~~~~~~~

PS:安庆公主和宁国公主现在按实际应该晋升为安庆长公主,或者是大长公主,虫子为了写着方便,故此没有改变原来的称呼。

另外,别让虫子的月票那么难看,好吗?看在虫子每一章都要多出几百字,现在已经多出近两万字的份上,谢谢大家支持。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有点乱

第一百四十五章有点乱

有点乱,待到梅殷告辞而出后。朱允炆背靠在御座上,闭着眼睛,思想急速转动着,惯性思维,自己陷入惯性思维的漩涡中了。

就比如在去年让钦天监按照七曜日重算历法一样,就是当听到一个“七”字后,就联想到后世的星期制度,当时遭到了钦天监上下的一致反对,因为当时一同列举了汉时的“沐休”,唐时的“十日一休”以及宋时的“旬休”供皇上选择。

当时朱允炆并没有想的那么复杂,只是想改善一下百官的福利,让其也有个空闲时间消遣,因为就算是老朱在位时的每年三天休息那么严苛,也阻止不了部分官员在秦淮河畔的寻花问柳。还不如明着公开休息日,那么自己也相应的有个时间处理其他事情,但是没有想到钦天监会给他出这么一个难题。

说一句实话,在后世从懂事就开始知道的星期制度,用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而回到大明不过才六年余,用天干、地支组合来记日,天干有十个。就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地支有十二个,依次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把它们按照一定的顺序而不重复地搭配起来,从甲子到癸亥共六十对,叫做六十甲子。用这六十对干支来表示年、月、日、时的序号,周而复始,不断循环。他一直不太适应,想要高清楚一件事情,说不定要掰着手指头,查着黄历看上半天,就这点他始终没有融合到大明之中,潜意识中的惯性思维,使他十分固执的选择了“七曜日”。

对于中华独有的天干、地支来记日的方法,朱允炆并不排斥,但是实在是过于繁琐,不易于推广,也只能在小范围内,也就是士子文人中间使用,为了以后的普及教育大计,肯定要算出一个简单易懂的纪年方法。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只有稳定了自己的江山,才能顺风顺水的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所以他固执的选择了“七曜日”,来作为打开这个常规的缺口。

对于七天一周的惯性思维,朱允炆有很好的借口,《易经.复卦》曰:“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牵强附会加上他皇帝的身份,怎么说都能过得去。

但是对于朱棣的惯性思维,可能就有些不适用了,在朱允炆的记忆中,朱棣是有过装疯的经历。所以朱允炆从潜意识中就认为自己早已经料到,就没有去往深处去想。

朱棣在朱允炆经历的历史中为什么装疯呢?仔细想了想,可能当初燕王三子都在京城,参与老朱的丧事。托词因思念所致,上书建文帝,要求朝廷让朱高炽他们回北平,以慰藉有病之躯,好便于他们造反。

但是这次,朱棣人在京师,诸子除了朱高炽之外,都在身边,燕王妃却又托词,曰燕王至孝,为高皇帝驾崩而哀伤过度所致。

无论什么借口,那都是借口,朱允炆是这样认为的,自己以不变应万变。看看燕王到底玩什么花样,他也曾经偷着乐过,为雄才大略的朱棣在那里卖傻感到有趣,为自己能够把玩可能已经不存在的永乐大帝而兴奋,可是随着内厂探子的密报,一切都陷入了谜团。

首先,朱允炆就要考虑小孩子说话的可信性,难道燕王妃不知道兹事体大?会把这事说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知晓,虽然朱高煦、朱高燧以后都不是善类,但此时不过才十三四岁,徐氏非但不是傻子,而且出于将门,在朱允炆印象中,曾经和朱高炽一起固守北平,是让李景隆也无可奈何的女中豪杰之一,按照道理,不应该犯如此常识性的错误吧。

从正常情况来看,大人的事情,尤其是绝密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和小孩子说的,所以很有可能是燕王妃哄自己的几个小孩,或者是朱高煦和朱高燧等过于顽劣,不服管教,徐氏以朱棣之名镇压时小孩信以为真了。

如此这般,那么就是内厂探子的大惊小怪,只是出于自己的严令负责而神经紧张,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朱棣是老朱旨意招他进京的,从未请求过要回北平。又自作聪明的装疯,然后朱允炆就势摆出一副关心的样子,好意留其在京城养病的,这一点通过《大明周报》的渲染,天下人都知道了。

除非有朱允炆的圣旨诏告天下,他才能名正言顺的离开京城,如果现在真的是用“金蝉脱壳”。私下偷偷摸摸逃走。那么“不忠、不孝、不悌”的帽子想摘都摘不了,名声是彻底坏了。自己失去了大义所在,成为公开的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别说实现什么雄心壮志,就是想在外招募几个人手帮忙,也是极为困难。

而燕王若是疯了,这样做无可厚非,但是朱棣是装疯的情况下,偷着离开京师,就显得不太明智了吧。

更何况,朱棣之所以靖难,是把自己摆在一个受害人的身份上含恨出兵,趁机夺取天下。要是自己先跑了,还用什么做借口?自己只要优待其他藩王,诸如辽王、宁王和代王等等。一道谕旨,让他们讨伐后代之,恐怕北平那蒙元时留下的皇宫大院。几个藩王早就垂涎欲滴了,到时恐怕不用朝廷出兵,就可以将其压制在最小范围之内,慢慢的困死。

朱棣应该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除非自己的穿越时随身带着“弱智光环”。对手都要退避三舍,但是那样可能吗?老朱照样不是猴精。

朱允炆想了很久,始终帮朱棣找不到如此做的理由,也慢慢的失去了再想下去的耐心,当晚就在御书房安歇了。

之后几天,皇帝又陷入了繁忙的争议,在削藩日渐高涨的呼声中。睦藩的力量也逐渐浮出水面。朱允炆开始有些疑惑了,他想解决藩王问题,但又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在极小范围内秘密地进行削藩问题的讨论,甚至还将黄子澄和齐泰分开,压制了黄子澄不让其署理太多的事情,就连卓敬、高巍等人的曲线削藩等奏疏,也是非公开的方式。但是没想到还是引出朝中政治嗅觉灵敏大臣的浓厚兴趣和极度关注,事情有慢慢趋向公开的意思。

到底是谁泄露了?这个问题虽然随着事情的明朗显得不太紧要,但是起到的作用也不可忽视,因为他逼着朱允炆不得不准备迅速采取措施,控制事态的恶化,打击嚣张的异己,和加速拉拢藩王们,朱允炆别无选择。

在龙潭附近布控的叶孝天,向皇上禀报,偶遇北平参议景清举荐至京师的刘固父子,证实了一直穿梭于安庆公主农庄和龙潭、京师之间的神秘人物是由两人负责,分别叫纪纲和穆肃。

穆肃这个人,不是太了解。但是纪纲,朱允炆可是如雷贯耳了。

看这封密折的时候,解缙正好正在汇报和朝鲜使节交涉的情况,朱允炆满怀恶意的看了看正吐沫满天飞的解缙,后者顿时觉得脊背发凉,似乎置身于冰雪之中一般。

李芳果随着郭英前往朝鲜继承父业,而为了剪除李芳远的左膀右臂,朱允炆让礼部暂时把李舒、成石璘、南在、李居易、姚仲和等人留在京师,这几天来,几乎天天上书,要求回国,礼部尚书陈迪不胜其烦,奏报皇上,朱允炆则命一向善辩的解缙前去处理,结局十分完美,朝鲜所谓使节继续留在礼部学习礼仪,等待李芳远赶至京师。

看到皇帝在自己奏报的时候一个劲的看自己,解缙有些疑惑。他如果能看透皇帝此时的想法,得知自己曾经死在那个名叫纪纲的人手里,而且是被灌醉后封在雪里被活活压死的,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建文这段时间的心情是每况愈下。内厂报燕王府中的燕王可能非朱棣本人已经有数日。本来按照事先设想,监控住朱棣,和龙潭那一帮人,给他们造成一定的机会,自己再通过各方面施加压力,逼燕王犯错误,只要稍微作出一点出格的事情,自己则就可以无限放大后果,到时候师出有名。把朱棣怎么着都可以。

哪知这燕王自稍微有些不注意,把自己召见李芳果的事情公开化,本来敲山震虎呢,却不料把老虎震傻了,朱棣还是比较聪明,一旦悲伤先皇的驾崩陷入疯癫,再加上皇帝的咄咄逼人,倒是博得了许多原先两面观望官员的同情,

从安王朱楹、韩王朱松、沈王朱模等年纪较小尚未就藩的弟弟,到临安公主、怀庆公主等姐妹,以至于些许功勋大臣,竟被其蒙骗。再加上燕王妃的处理得当,一团和气的模样。经过朱棣不作为的表现,朝廷舆论风向顿生变化,针对削藩的微词一下子多了起来。

“陛下,三位大人已经到了!”随着太监一声轻唤,将朱允炆从沉思中唤醒。

“让他们进来吧!”收拾心绪,下达了旨意。他传召了齐泰、杨杰和卓敬三人,分别代表着三方的意见,加上解缙这个不表态的人,正好构成各方人员,想做一个综合的评估。

而且,自己虽然扶植了解缙,但是其在藩属的问题上一直不表态,也是时候让他表明立场了。之所以没有传召方孝孺,那是因为方孝孺太正,听不得非王者之道,之所以不传召黄子澄,那是因为其功利之心太重,若是让其抓住机会,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止朱允炆不知道,但是也不想也不想为了个人的功利之心坏了整个局势。

不管怎么说齐泰、杨杰和卓敬三人,属于可以变通类型的人,可以针对事态的变化而做出事宜的事情,且有分寸,是朱允炆所欣赏的。

“遵旨!”太监退了出去,不一会儿,齐泰、杨杰和卓敬三人进入殿内。

三人皆面色沉重。觐见之前,皇帝已经向他们通过气,说明了今日召见的目的,而且,这段日子他们也不好过,卓敬、齐泰还好一些,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洪武老臣,而杨杰却是一直没有上的了台面,况且,看皇帝的心思,自己不作出点成绩,父亲杨宪的案子始终不会平反,所以以詹事府司直郎的身份做事,难免会被人诟病,何况还有一个底子不干净的父亲呢。

由朱允炆和解缙旁听,三位重臣依次陈词,一道清晰的线条终于勾勒出来:朱棣先以孤身入京之举博得先皇的放心,以赐死驸马欧阳伦一事表示了自己的恭顺,继而突发病症,把自己打造成孝顺忧心之人,赚取世人同情,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朝鲜的内乱,从道衍的参与可以看出,也是其在入京之前的布局。世子朱高炽在北平署理燕王府的安宁,可以看出其早有准备,一连串的精妙布局,可谓丝丝入扣,招招中的。

可能坏事就坏在朱允炆突然鼓动着老朱召其入京师做宗人府左宗正,打乱了其全盘计划,否则凭朱高炽以世子之名执掌燕地那么安稳,就可以看出北平一代基本上被打造成铁桶一般,高丽人的失踪,证明了朱棣还洞窥朝局,暗中与勋戚合流,否则在天子脚下,绝不可能有人平白失踪,也绝对不可能瞒的了那么久。

齐泰还是在李芳果的帮助下,顺着那十三个男宠的习性,在几个勋戚府中慢慢的找到一些端倪。尽管知道了那么多,尽管已经牢牢控制了京师中的高丽人的动向,控制了龙潭、镇江等地燕王卫队的动向,可始终不能动摇燕王的地位,这些所谓的罪状,无论是勾结朝鲜外藩,还是卫队私自进京,仰或是勾结京官皇亲,对于朱棣来说,这些罪名都构不成伤害。

唯独在欺君、谋反等罪责,也就是能危及其地位的罪责上,基本上找不到可靠的证据,甚至,燕王府内是不是真的朱棣,也不能找出合适的证据。

“心机何其工也!计谋何其毒也!”将思绪理清后,朱允炆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同时也萌发出一股强烈的恐惧,正如自己所知,这位燕王的权术机谋,实在是太可怕了!

“陛下,勋戚阴附燕藩,蛊惑视听,应加以严惩,否则不足以敬效尤!”齐泰恨恨道。对于一些皇亲国戚的阳奉阴违,他早已是怒不可遏,尤其是徐增寿、谢达等皇亲,更是一马当先,帮高丽人掩饰身份,又到处联络其他皇亲,对皇上扣留病重的燕王和朝中最近愈演愈烈的削藩,颇有微词,可齐泰还拿他们没有办法,唯一得到的只有牙根痒痒。

“严惩?”建文一怔,又苦笑着摇了摇头。难道学习后世重朱棣的以杀止乱,用“瓜蔓抄”对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皇亲大臣?用什么理由,一个没有还没有造反的藩王吗?恐怕自己还没有做完,天下就大乱了。

……将要萌发而没有显现动静的,这叫征兆;等到适当的时间可以做而做了,叫时机。时机没到很成熟的时候,往往一般人没法判断,征兆没到了明显的时候,是不被人们所觉察到……。

朱允炆想起了卓敬在奏折中所说的话,把目光也看向卓敬,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回答,问道:“诸位爱卿说说看,燕王现在到底在不在京师?”

齐泰、卓敬与杨杰三人眉头紧锁,脸上不约而同地挂满了忧虑。而解缙此时却是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他没有想到,自己前来汇报对付朝鲜那几个傻蛋的情况,皇上会让自己参与如此的会谈,看着皇上的一副愁眉不展之态,望着御案上的几道奏本沉吟不语。

看见其他三人都陷入沉思,知道自己也该说些什么了,微微的动了一下,上前一步,奏道:“臣有奏!!”

朱允炆仿佛早就等他说话一般,摆摆手,示意他说下去。

“臣以为,燕王现在不在京师,都不关紧要,无关大局…….”解缙一出口就是惊人,看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才继续说道:“微臣估计,燕王也正想看到皇上如此的在意他在不在京师,而臣认为,燕王在不在,皇上不需理会,只管按照原定所做就是……。”

“皇上善待诸王,那么京师中纵然不是真的燕王,那也是燕王,皇上若是防范之心太重,引起了诸王的戒心,那么就算是燕王府中是真的燕王,那也是假的燕王……。”

朱允炆快被绕的头晕,但是杨杰和卓敬却是有些意动。听解缙继续说道:“真假燕王,本来就无法分辨,就拿微臣来说吧,一人身穿燕王之服饰,手拿印玺,口称燕王,臣除了跪拜之外,别无他途,反之,若是燕王无凭无据,纵然在百万军中,谁理会之……。”

杨杰的眼光一亮,接口道:“解大人说的是……燕王之真假,全在燕王妃一人说法而已……。”

解缙点点头,道:“纵然是先皇,一年也最多见燕王数次,况皇上也是如此,更加不说臣下了,所以,只要燕王妃说是燕王,那就是燕王,燕王妃说不是,那就不是……。如此以来,那就好办了!!!!!!!”

~~~~~~~~~~~~~~~~~~~~~~~~~~~~~~~~~~~~

PS:虫子这一章是在网吧写的,没有什么资料在身,所以有些事情没有交代清楚,有什么,大家提出来,虫子会补充的,呵呵,谢谢大家支持的月票~~~~~~~~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迷离

第一百四十六章迷离

暂时放下朱允炆和众大臣的猜测。把场景拉到北平看看此时的反应,因为历史中常见有事后的诸葛,却很少会出现先知的孔明。

庆寿寺内,两个自以为可以把握住时事脉搏的神棍,开始继续探讨未知的前程。庆寿寺,旧称双塔庆寿寺,因为寺院周围有海云、可庵两位高僧的砖塔而得名。南宋淳熙十三年由女真人所成立的金国建立。

蒙元至元十二年开始重修,至元十九年完工。这次重修之后,庆寿寺“完整雄壮,为京师之冠。”为了保存这座寺庙,在刘秉忠营建元大都时,忽必烈命令“远三十步环而筑之”,因此大都城墙南垣此段向外弯曲,绕开双塔,形成了一个弧形。

道衍从洪武十五年随燕王来到北平,就一直居住在这里。

庆寿寺最有名的双塔,分别为七层和九层。九层的那座据说是供奉云海禅师的舍利子,七曾那座则是供奉可庵大师舍利子的灵塔,所以分别叫做:“光天普照佛日圆明海云佐圣国师之塔”和“佛日圆照大禅师可庵之灵塔”。

道衍和袁珙两人,就在双塔旁边的专门供奉泗州大士僧伽及宝公真身的圣容殿前站立,早已经屏退了寺中僧侣。所以也没有必要装出那种道貌岸然。脸露忧色,半晌无语。

还是袁珙有些沉不住气,开口问道:“大师,你说说看,下一步我们该如何抉择呢?”

道衍仿佛没有听到似得,盯着光天普照佛日圆明海云佐圣国师之塔,塔高九层,每层的八个角,都镂刻有砖雕的装饰性莲花垂檐柱,垂柱与垂柱之间,有砖砌栏额相连,垂柱上方,砖镂的角替、枋头、华板等上面,刻有细腻逼真的草纹、云纹,显得极为庄严肃穆。

那里供奉着云海禅师的舍利子,而云海禅师正是自己仰慕一生的僧子聪的师傅,僧子聪正是蒙元开国时的重臣刘秉忠,道衍就是攀比着刘秉忠,才走上这条不归之路,欲成开国建业之功。

因洪武皇帝的杀戮,其故友宋濂、高启多被诛杀,所以认为朱元璋并非明君,后朝廷下诏,命精通儒术的名僧集于礼部考试。他被选送应试。由于才学出类拔萃,考试结果名列前茅。本可授于官职,但不愿受官封,仅接受僧服之赐。

洪武十五年八月。马皇后病逝,朱元璋命选有道高僧侍奉诸王,为诸王诵经荐福。才使他看到了希望,因此与燕王朱棣结交……。

想到自己近二十年的光阴,尽力谋划,只能艰辛的走的如此地步,而南京城的那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帝,却已经登基大宝,做了皇帝。真的是造化弄人吗?

袁珙又唤了两遍,才将道衍唤醒过神来,不动声色,反问道:“道兄以为该如何呢?”眼睛有些深邃的往其身后看去。

不由先是一愣,继而顺着道衍的眼光瞧去,见燕王世子朱高炽正缓缓而来,身后跟了一个白衣文人,虽然初春北平较为寒冷,但还是摇着扇子,不知道其到底是为了什么。袁珙虽然知道燕王府和庆寿寺不远,又开辟的有专道可通,但是见世子就那么的随意前来,心中也是大奇。

道衍见袁珙如此。却是微微一笑,遥遥躬身对朱高炽一揖道:“见过世子!数月不见,世子别来无恙乎?”

袁珙原本是道衍举荐而来增加燕王成就大事之信心而用,虽然很受信赖和礼遇,但比之道衍,不能并肩而论。看到这个情况,才知道道衍大师早就约好了世子在庆寿寺内商议,心里自愧不如。

随后相互介绍了一下,朱高炽身后摇扇而随的白衣文人姓金名忠,却是宁波府人,正是在洪武二十六年,被朱元璋下诏移民至北平的江南富户之一。

金忠在北平数载,与道衍也有往来。道衍屡次与其交谈,发现其学识渊博,不但阴阳之术,竟对兵法战阵也是十分精熟,于是暗暗称奇。便将金忠引荐给了燕王。经过几次长谈,朱棣对金忠也是大为赞叹。朱棣手下有袁珙、道衍,倒不稀罕金忠的阴阳之术;真让他看重的,是金忠对兵事的精通。这个金忠于三略六韬无一不晓;说起武侯阵法、李卫公阵法也是头头是道,并颇有独到见解。

燕府能人不少,却正缺这么一位熟悉兵事的谋士。经过几番试探,金忠也表示愿意效忠燕王,且他又是道衍荐的人,朱棣便将其引为腹心。但碍于身份,朱棣不便直接将其任为属官,于是便由其召集江南富户子弟五千人,训练成民团。

而朱高炽那时一直在京师为质,所以不曾相见。而归来后,金忠又率领民团潜入朝鲜协助李芳远成事,去年方才回转,朱高炽接触之下,马上引为心腹,几乎朝夕不离。而道衍观金忠所训之民团,比之燕王铁骑虽然不足,但是战斗力也是很强,在朝鲜李芳远夺位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几人介绍完毕,道衍又笑着对袁珙道:“金忠乃饱学之士,尤其熟于兵法;尔素来不爱兵事,现既与他相识,以后一文一武正好辅佐燕王和世子成就大业。”

袁珙忙道:“受教,眼下认识了先生,我自当朝夕请教。”说完,便向金忠一揖。

金忠忙还一长揖道:“袁大师乃是我等前辈,岂敢当此大礼。我等皆效忠于燕王,平日同帐,互相拾遗补缺而已。”

袁珙与金忠你谦我让,忙活的不亦乐乎,做足了表面功夫,其实两人心中到底如何想法,谁能知道。袁珙此刻见这个金忠被燕王世子信任。又手握兵权,心中更是不爽。但是世子和道衍在侧,两人都是他惹不起的,也只能笑容满面的忍了下来。

“大师,出大事了!”朱高炽看见互相问好完毕,转而向道衍说:“京师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皇帝册封李芳果,命郭英送其归藩。另外遣曾凤韶、茅大芳等人为宣谕使,召李芳远往京师学习礼仪!”

“什么!”话一出口,在场四人,三个人不动神色。袁珙却是大吃一惊,先前的轻松气氛瞬间散尽。这样一来,北平在朝鲜多年的谋划,不是全部白费了吗?

没有理会他的大惊小怪,道衍皱了皱眉头,心道,江湖术士就是江湖术士,没有一点做大事的样子,要不是要靠袁珙的名声和在士族中所谓知阴阳之术的威望,他还真的不希望燕王用这种全凭嘴皮子生活的人。

道衍和朱允炆的想法不谋而合,就是利用传媒和谣言的影响来左右民心、时局,当然,姚广孝局限于当时的眼光,只能用宗教、迷信说事,而朱允炆的《大明周报》。利用舆论收买人心。

两者相比,根本没有对比性,而《大明周报》刻意的暂时只在江南之地大肆宣扬,所以道衍没有完全明白其巨大的作用,只是当做邸报一般。否则,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道衍也会模仿的。

摆摆手,道衍问袁珙道:“袁道兄这次由京师到荆州,不知道湘王那边之事怎么样了?”

摇摇头,袁珙道:“湘王无意,所以我蛊惑荆州知府,但是到最后荆州知府被调往京师做他用,皇帝褒奖湘王,计划失败了。”

“但是岷王倒是可以利用,相信沐晟的奏疏,不日就会呈送南京,届时倒是可以看看,皇帝怎么处理先皇亲子和先皇义子后代之间的关系。”说完,袁珙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原来就藩云南的岷王朱楩与世镇云南的沐家将门向来不和。西平侯沐春死后,其弟沐晟袭爵。

袁珙受命在江南以相术流转在各地,伺机挑拨藩王和朝廷之间的关系,当知道沐家和岷王不和后,借口天象。对沐晟说朝廷削藩日急,正愁抓不住机会,这时如果将岷王之罪状以及诸多不法之事收集到一起,扎扎实实的参了他一本。朝廷得报,即可有理由削藩,又可使沐家在立大功后,扫除了心腹之患。

那沐晟初承袭西平侯爵位,正是年轻气盛。而也值新皇登基,正想着怎么引起朝廷的注意,听到袁珙的主意,哪能不动心的,在袁珙借口云游之际回转北平的时候,沐晟那边已经开始收集岷王的罪状了。

听到袁珙讲湘王失败,道衍不由脸色一寒,但是听到岷王和沐家的事情后,又和缓了起来,点点头,表示满意。

“只要皇帝在此时削藩,那么燕王就有回转的希望!!”道衍顿了顿,说道:“金忠,你派人前往朝鲜,可以让李芳果承袭朝鲜,但是他万万不可进京,可献表谢罪,拖延一些时日,另外,买通一些武士,半路袭击宣谕使,无论成功与否,都可造成海路不靖的印象,届时也可以让李芳远作为借口。”

金忠点了点头,朱高炽见道衍说了半天,依旧没说到正题上,不由胖脸上有些涨红,最后问了一句:“父王到底怎么办,如此拖延下去,朝廷东挖西挪!若再不举兵,怕是老底都要露出来了!但是父王,什么时间能够回来呢?”

听到这句话,道衍心里一动,不由看了金忠一眼,半晌没有说话,他明白世子这句话的潜台词,那就是,北平可以没有燕王,但是绝对不能没有兵。如果把意思挑明,朱高炽说这句话就有些大逆不道了。是谁蛊惑的?

金忠脸色一片惨白。包括袁珙也是默然不语,几个人都是心思玲玲的人物,话不用多说,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没有想到世子的胆子会这么大,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金忠畏缩着,想往后退,道衍那里肯放过他。

“金忠,你怎么看!”道衍阴沉着脸问道。

金忠默然。过了半晌,他方抬起头,冷冷吐出八个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金忠先生也认为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吗?”朱高炽已紧张的问道

“世子!”金忠淡淡一笑,对朱高炽一拱手,坚声道:“不,还可以再等等!”

“啊……。“金忠话一出口,朱高炽脸上马上就露出失望之色。但是道衍等人却是放下心来,不是金忠就好,其他诸卫所都是燕王心腹,断然不会出此主意,那么是谁让朱高炽有了想法呢?这个疑问又涌上诸人心头。

朱高炽满脸失落,喃喃道:“就是不知道父王几时能回转,前几日邸报传来,说是父王疯癫,虽然明知是大师之计,但就害怕建文帝借此多事,反而害了父王的名声……。”

道衍倒是颇为冷静。他望着金忠足足半晌,方淡淡道:“敢问金忠,要等到何时呢?”

“若以常理论,皇上能放王爷北归之心,绝对不可能有之,这是为何?那是出于对王爷的忌讳,所以就算是王爷疯癫,皇上也绝对不会做出放虎归山之事,就算是皇上有心,朝堂之上,能人异士颇多,也断然不会允许皇上犯错。”

朱高炽闻言一怔,金忠说的有道理,父王在军中威望太高,这也是他所忌讳的,更何况皇上。

“但是皇上一直善待王爷……。”金忠继续说道:“请诸位思之。为何皇上对于荆州知府弹劾湘王为何不理?反而温言相待,却把荆州知府调走呢?为何晋王、周王诸王也是在京师中不令其就藩?为何皇上对朝鲜之事装聋做哑的只是斥责了事?”

朱高炽稍一思索,脸忽然变的雪白。过了好久,他方呐呐道:“莫非,莫非皇上是在……在等着谋反?”

“不错!”金忠冷冷一笑道:“王爷有大功于国,又无过失落于旁人之手,朝廷想对付王爷实是师出无名!既如此,不如索性逼王爷谋反。只要王爷主动谋反,那便是前汉之吴王刘濞的翻版,朝廷便可名正言顺的削除。”

“属下估算,如果王爷想要回归北平,只有潜回,那么就是授柄于人,就算是王爷回转,也来不及筹谋,朝廷必是看中了这一点,认为即便王爷谋反,也会立刻覆亡,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其谋何其工也,其心何其毒也!”

“皇上之计是否阴……险且不论,只是王爷既已明白,自不能落入其圈套!”金忠言道:“所以皇上索性疯癫,无所作为,反而可以让朝廷无从下手,而我们只能慢慢的等待朝廷削藩,引起诸王不满,人人自危……。”

道衍重重点了点头,此时对于金忠才算是放下心来,他不明白,世子刚才暗指的到底是怎么想的,藩王起兵对抗朝廷,这本身就是谋逆!若无充足理由,很容易就被扣上一顶“犯上作乱”的帽子。更何况只是一个世子呢?

略一思忖,向朱高炽一辑,道:“世子其实现在应该马上令李让、袁容再次出城,加紧联络各地旧部。把握被朝廷调走将士的忠心,到时也是一个助力!”

交待完事情,转对金忠微微一笑道:“金大人心思缜密,果然是王佐之才!待到王爷回归,贫僧自会保荐大人的。”

金忠躬身谢过,他明白道衍所说的意味着什么。转而向朱高炽再行一礼,小心翼翼的问道:“世子应稍安勿躁,静观其变,不要为他人言语左右。北平燕地虽然兵强马壮,王爷又甚得人望,但是朝中奸妄不露出真实面目,总能迷惑人心,世子耐心便是?”

道衍在一旁不语,等金忠说完之后,也站出问道:“世子能否告知,现在是哪个署理京师来的消息?”

“是葛长史和王府侍读余逢辰署理邸报,至于纪纲等人的消息,是……本世子亲自拆阅的,并未透露给其他人!!”

朱高炽本来想说出一人来,但是转念一想,面前的这些人皆是忠心于父王,并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从刚才的一时失言,道衍咄咄逼人来看,自己不过是作为父王的替身,一个人形图章的存在,就如那人所言,必要的时候,可能这些人以燕王的名义可以起事,但绝对不会将自己这个世子放在心上,顿时警觉了许多,临到开口,又改了过来。

以道衍等人的行事,哪能看不出世子的不对劲,道衍马上又问道:“北平参议景清,最近一段时间听说来往于王府甚密,世子还要当心,此人原是东宫属下,虽然被责贬至地方,有什么目的也说不定,对于这种人,还是少来往为妙!!!”

此时的朱高炽心境已经恢复,闻言笑道:“这是自然,对于这些,本世子还是有些把握,请大师放心……。”

道衍左右看不出端倪,只好作罢,心道自己以后当心便是,对于这个胖乎乎的世子,众人谁也不会将其当成一个没有心机之人,就从回到北平一年左右,就将燕地打理的头头是道可以看出,世子还是有一点能力的。

正准备相互告辞别去,朱高炽突然停顿住脚步,慢条斯理的问了一句:“大师,我们如此做,真的是父王的意思吗?”

道衍方才转身,硬生生的又扭了过来,直视着朱高炽,似乎没有听明白什么意思,朱高炽又说道:“大师,本世子揣测,父王离开北平已久,或者早已经平复了当初的气愤,众将也有疑惑,大师能否施展神通,传来父王的只言片纸,也好让大家心里安稳,大师说对吗?”

~~~~~~~~~~~~~~~~~~~~~

PS:又一个悬念,大家能猜出来吗?呵呵,虫子说了,要写一个不一样的靖难,到时候也要写一个不一样的大明,请大家慢慢的期待,书,是要慢慢写的。

另外,虫子今天更新晚了的原因,是因为换了一个宽带,如果没有意外,明天开始就会稳定加速更新,请大家鼓励一下虫子吧。谢谢大家~~~~~~~~~~~

第一百四十七章 孰鸡孰猴

第一百四十七章孰鸡孰猴

建文元年的四月十五。乃是太祖高皇帝周年忌辰。这一日南京城上下尽皆缟素,朱允炆与马皇后二人率百官、宗亲。在礼部和宗人府的引导下先往钟山孝陵祭奠,然后回到京城,在太庙中面对朱家各代之灵位行祭奠之礼。

疯癫中的朱棣也被搀扶随行,行礼时虽然依旧茫然,但眼泪也是滚滚而下。不知道如此悲痛,是孝顺的表现,还是因自己前途惨淡而心伤。

一个月前,看来朝廷是彻底失去了耐心,首先是宣谕使曾凤韶、茅大芳往朝鲜宣布册封,随便召李芳远进京,但是李芳远同样的病倒在床,茅大芳前往探之,据说是在郑传道、李芳硕谋反时被乱兵所趁,旧疾复发,竟然不能起床,口不能言,两眼含泪,却让礼官拟了谢罪奏疏,示意请宣谕使转呈皇上。

没有办法,曾凤韶和茅大芳只得回转。两个人都是进士出身,出了名的书呆子,也不会变通,当然斗不过在朝鲜数次宫廷政变中磨砺出来的李芳远了。

其实完不成使命也没有关系,朝廷上从皇帝,下到百官,也没有指望着李芳远是个乖孩子,不过是天朝对于藩属的一种敲打而已,李芳远来京师做什么?不但要浪费粮食,还得找人盯住不让其玩心眼,朱允炆没有那么笨。

可是在宣谕使回来的途中,路过胶州沿海,竟然遇见了倭寇,要不是随行的侍卫、禁军勇猛,又兼之看见势头不妙,于是拼命上岸,分别向威海卫、成山卫求救,然后再由运河乘船进京。否则,两人真的算是死的不明不白了。

挑衅,这是赤luo裸的挑衅天朝的威严,朱允炆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的同时,心里也在暗自高兴着,齐泰在昨日情报到时就帮助分析过,朝鲜,那些高丽棒子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那些只会挖人参的棒子们,要说起来是天下第一。要做起来是有心无力,搞个窝里反是可能的,但是袭击大明宣谕使,把燕王的胆子借给他们,他们也不一定赶。

日本,也不会,现在日本进入足利幕府时期,足利义满和他的后代们正在费劲心思平复统一南北朝后的隐患,加上山东地区经过铁铉的治理,严厉打击流窜倭寇,再加上山东海商不是太多,比较容易控制,流窜的倭寇已经基本没有市场,纷纷流窜到江浙舟山一带海岛内藏匿,连江浙一片也很少去骚扰,更不要说是袭击大明使节队伍了。

那么就是北平……?疑点纠结上来,但是别说是齐泰,就连朱允炆也很难相信是北平所为,朱家的这些不肖子孙,要造反说的过去,要是勾结倭寇。应该没有那么龌龊吧。

但是朱允炆对于谁到底是元凶,真的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作为帝王,应该把握住每一个机会,发泄一种令人莫名其妙的雷霆之怒。

而且他也正好没有借口将日本拖入大明改革这个漩涡中来,现在送上门的机会,不抓住哪能对得起自己身处于的南京,怎么能对得起南京几百年后那三十万无辜的百姓呢?

再则,锦衣卫重组了近一年的时间,主要针对外事,对于当时的日本状况,朱允炆多多少少的了解一点,才知道,也就是自己刚刚穿越回大明,也就是洪武二十五年十月,自己刚刚被册封为皇太孙的第二个月,日本南朝的后龟山天皇离开吉野,在将神器交付给北朝的后小松天皇后,提出了四个条件:一、后龟山天皇向北朝小松天皇让渡三种神器,其仪式不是投降,而是授予;二,今后的皇位仍由持明院和大觉寺两统交替继承;三,诸国国衙由大觉寺统管理;四,长讲堂领由持明院统管理。

之后,体面地迁往嵯峨大觉寺隐居,日本南北朝时代就此终结。条件非常优越,今后南北两朝不要再抢着当天皇,仍然大家有份,并且就算你暂时没能轮上。也还有自己的领地,吃穿不愁。

此时正是足利幕府时期,洪武二十八年六月,足利义满解除今川贞世的九州探题一职之后,也辞去了太政大臣一职,出家入道……这可能是日本人装13的又一个途径,公、武双方的最高职位他都当过了,再往上就是天皇了,但是又没有胆子,只好出家做一个超凡物外的样子,其实,大权依旧在其手中掌握。

足利义满设置了“三管四职”。所谓“三管”,是指将作为将军家总管的“执事”一职,上升为幕府总管的“管领”一职,由细川、畠山和斯波三个家族的成员轮流出任;“四职”则是指幕府要职侍所头人,由京极、一色、山名、赤松四个家族的成员轮流出任。虽然这样终究无法彻底解决各地守护坐大的问题,只能暂时遏止这种趋势的继续发展而已。

此时的日本,足利义满和他的儿子足利义持正在费劲心思平复各地的反对声,日本反抗势力在各地涌现,在朱允炆眼里,正是一个分裂日本的好时机,那里肯放过。

当日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当下命兵部拟旨,命郭英率领水军在渤海湾练兵备倭。除却本部水军外,从宁王、辽王处各抽取二万人归其所属。归辽王差遣,同时令辽王朱植总领朝鲜事务,协助权知朝鲜国事李芳果彻查宣谕使遇袭之事,同时派都督耿瓛掌北平都司事,诏派原锦衣卫指挥使宋忠率三万兵屯守开平,以协助北平备边为名,敕令燕王府精兵护卫皆隶属宋忠。

大手一挥,将北平的军马又调走了一部分,就看宋忠等人的消化情况了。要不是害怕冯胜、傅友德等人的威望太重。估计派遣其中之一去要好的多,不过朱允炆犹豫了半天,还是作罢,两位老将之事镇山之宝,就不要拿出去炫耀了。

锦衣卫指挥使齐泰奏称,据锦衣卫外事司调查,和朝鲜王室应该没有什么牵连,但是,据可靠消息,在日本国内,繁衍着一只亲和高丽王室的力量,不满于权知朝鲜国事李旦的篡位,所以一直致力于挑起大明和朝鲜之间的关系,意图恢复高丽自治。

齐泰所说的,正是日本的大内氏,传说乃是百济圣明王的儿子琳圣太子的后代,当年琳圣太子东渡日本,在日本周防国的多多良浜登陆,此后就居住在同国的大内村,世代繁衍,自称姓多多良,氏名大内。大内氏就这样在周防国内逐渐膨胀起来,镰仓时代乃是幕府的御家人。日本南北朝初期,一门总领大内弘幸从属于南朝,而其叔父大内长弘则跟随北朝京方,发生严重对立。最终弘幸之子弘世获胜,完全统一周防、长门两国。

大内弘世终于归属北朝,并上洛谒见将军义诠。因功最终受封周防、长门、石见、丰前、和泉、纪伊六国守护职。不仅领土广大,并且还有兵有钱,而且大明沿海倭寇皆出现其家族或者邻国的身影,并且在于朝鲜通商之事上显得十分积极,不但是大明最有理由打击的对象,也是足利义满的心腹之患。

更加是朱允炆心目中最佳的出气筒,不管你是高丽还是日本,找你的事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于是乎,朝堂在争论之下,有衍生了另外一种说法。并且这种说法在朱允炆暗中的操纵下,很快的就达成了一致。

这个说法就是先皇过于仁慈,太祖建国之后,对于蒙元留下的残局,把主要的精力用于国内经济的恢复上,分封“不征之国”太奢,使大明的震慑力下降,甚至发生使者在国外被杀而无法追究的事情。而且近日的宣谕使遇袭,使得大明君臣已经陷入了一种尴尬。

建文元年四月初,皇帝诏命,诸臣议定,其实也就是朱允炆的一手操办之下,派出了八方宣谕使,昭示周边诸国,命其派遣使臣跟随宣谕使进京朝拜。

朱元璋所封的十五个不征之国首当其冲,分别为朝鲜、日本、琉球、安南、占城、真腊、暹罗、苏门答腊、瓜哇、湓亨、白花、三佛齐、渤尼、西洋顼理(印度)等等,其中原来琉球三国在大明眼里分为大小琉球,但是现在已经合并,虽然朱元璋在位时拒绝了其的内附,但是其实已经不能按照国家算了。

除了这些不征之国外,朱允炆也像别的国家和地区发出了邀请,诸如当时的蒙元残余,乌思藏地区,而且还遣了大量的锦衣卫人员往西域之地探索,不吝赏赐,有了结果,皆从内库拨付。力图摸清西域在大明时的现状。

同时,借助这个机会,朱允炆趁机将锦衣卫和内厂调查所得出结论的亲燕势力打散,征求过徐辉祖、朱棡等人的意见后,将京师内大量的皇亲国戚调了出去。其中更是将徐增寿和安陆侯吴杰凑在一起,命其率领水军出使苏门答腊、瓜哇等远海国家,另外驸马都尉谢达、王宁等人,纷纷都被调出了京师范围。

每一路宣谕使赐随行御林卫一千五百人随行。其中包括三百人的仪仗军和一千二百人的神策军。负责宣谕使的安全和彰显大明国威。

谕旨颁布,不但朝堂之上震荡,而且就连朱允炆本人,也觉得燕王本人应该欲哭无泪了,在京师以发疯博得同情所积累的那么一点人气,瞬息之间就被朝廷拆了个七七八八。当然,也引起了一些老夫子和宗亲的反弹,但此时总算是宣扬大明国威,在表面上又没有触痛任何人的利益,比如身为宣谕使,只要完成使命归国,封赐皆丰,从而抵消了许多反对之声。

时到今日,朱允炆真的想不出朱棣还有什么反抗的资本,所以才会在太祖皇帝周年忌辰的典礼上,看到被搀扶着的朱棣一副失神的模样,虽然只是瞬间即逝,但也瞒不过锦衣卫和内厂的眼线。

四月三十日,武英殿内,齐泰、解缙、杨杰鼎足而站,朱允炆高高在上的坐着,俯览众生之态,最近他是十分得意,燕王的病明显的轻了许多,再没有传言中那么厉害的发疯,也许是南京石头城内频临高温的初夏,朱棣已经受不了火炉的炙烤,也许是认为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

而朝廷之中,平日占有很大比例的骑墙派,看到大量的宗亲逐渐离开权力中心,也纷纷开始摆正自己的位置,做出一副打落水狗的架势。

看见皇帝面有得色,杨杰微微一笑,奏道:“陛下。依臣看,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是么!”朱允炆轻轻的摇摇头。

其实最近形势大好,却没有让他冲昏头脑,以他现在的布置,就算是送朱棣回去,造反的可能性也是极小,成功率更不要提了,但是,身为帝王,其实和商人差不多,首先要考虑一个人的最大利用价值。如果能够安全把握燕王动向的同时,朱棣倒还是一个不错的风向标,一个十分结实的靶子。他觉得朱棣应该还有很大的用处。

看到皇上摇头。咽下口唾沫,齐泰干巴巴的道:“不知皇上何意?此次京师中宁静,如果皇上将燕王的罪状公布于众,趁机削藩,那么阻力必小,皇上若是顾念亲情,不妨将燕王圈禁或者易藩,到时以此为借口,裁撤诸王护卫人数,消除大明隐患指日可待啊?”

朱允炆又一笑,从容不迫的道:“朕在想,燕王叔到底会不会反?以现在情况,削与不削燕藩,有何关系呢?”

“原先朕登基未久,故对燕王自然是投鼠忌器。然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眼下北平城中七卫皆握张昺、谢贵之手,宋忠、马宣、余瑱、耿璿、徐凯等镇皆拥大兵,屯于北平四周。朝廷与北平,可谓是强弱已分。”

“再加上近日的动作,燕王叔应该也知道,根本没有翻身的机会,他是一个明智的人,诸位爱卿觉得燕王叔还会对朝廷不利吗?”紧接着问道。

解缙也是满脸的迷茫,四处派遣宣谕使,正是他出的调虎离山之计,正巧曾凤韶和茅大芳遇袭,让皇上找到了借口,但是皇上现在又不急着削藩,让他有些不安。

杨杰默默点头。说了这么多话,也可能只有他猜出皇帝的隐忧,如果削藩过于顺利,那么就会造成宗室力量凋零,而大权旁落,朝堂之上的矛盾失去了燕王这个调和剂,那么百官和皇上的变法计划就会起到冲突,就比如说这次朝廷派遣八方宣谕使,若是没有燕王作为挡箭牌,估计在朝堂之上肯定是一片反对之声。

就比如刘三吾那老夫子就上书反对,说什么派出八方宣谕使乃是劳民伤财之举,皇上只要勤修德政,自然会八方来朝……。这些混话倒是在翰林院颇有一群人拥护,最后逼得皇帝不得不使用内库作为悬赏,也幸好先皇留下的家底也算殷实,皇上在皇太孙期间苏州之行又平白得到了张士诚的藏宝,要不,还真的有些招架不住。

看皇上这个意思,是想将燕王利用到底了,不过这样真的是很险的一招,皇上利用燕王的同时,焉知不是养虎为患?

上前一步,奏道:“皇上,燕王可以不动,但是在龙潭、镇江等地活动的小股逆贼却是再也不能姑息了……。”

见皇上点头,杨杰信心大涨,继续大声言道:“其实不光是龙潭、镇江等地的小股逆贼,在京师中,内厂把握的那十三名高丽人的行踪,也该是时候收网,现在此时,应该尽量震慑诸王,绝不姑息,断绝其一切信息来源,同时,让他们心中知晓皇上洞悉天机,只是念及亲情而已,才能使其有感恩之心,不生侥幸之事。”

“而臣所想,不仅陛下与二位大人,就是燕王,对此也是清楚的很。如今他表面上一副乞怜之状,以博取天下公论;暗中却鼓动京中勋戚,为其在朝野之间争鸣!而朝廷却碍于大义,对其无可奈何!若长此下去,天下民心必倾向燕王,就是朝堂之上,勋戚也会声势日隆,对陛下生胁迫之心!此次朝廷重挫其心,但是一定要让其明白皇上对其的恩典才是……。”

“原来如此!”杨杰说完,虽然没有说出真正的意思,但是齐泰眼前豁然开朗:原来皇上生的是暂缓削藩之心,但是天下人知天下事,北平那边现在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任何反应,而现在只是调走部分勋戚,对于燕王府内燕王的真伪还未辨认清楚,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冒险了呢?

“臣觉得,时久生变,时间拖的太久,恐怕诸王之间相互通联,倒是反而不好。”齐泰想了半天,还是插口道。

朱允炆却未理会,而是转而拿出一封奏折,说道:“这是西平侯沐晟送来的奏疏,朕在先皇忌辰前就收到了,一直留中不发,你们说说是何用意?”

“西平侯沐晟的奏疏?”众人皆是一愣,传阅之后,片刻后马上反应过来:“皇上之意,莫不是要杀鸡儆猴?”

“是杀鸡儆猴……!”

朱允炆冷冷一笑道:“那诸位爱卿想想,谁是鸡?谁是猴?”

三人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听皇上又说道:

“还有一事!”

想了一想,道:“捉拿高丽人的事情,一定要全城皆知,而捉拿龙潭、镇江逆贼之事,却要保持低调,不要过于张扬,另外…….。”

朱允炆看向杨杰道:“杨爱卿,你好久没有见女儿了吧,稍后朕就下旨,恩准杨蝶回府三日,可要让她多拜会一下闺中好友啊!!!”

“臣明白!”杨杰心中一凛,赶紧应答。

第一百四十八章 行动(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行动(上)

杨蝶还没有出宫。小维已经得知了消息,在皇庄内已经寂寞了很久的她,高兴的很早就来到杨杰的住所等候,在后者善意的提醒下,小维又去寻觅闺中密友徐妙儿,几个姐妹准备的好好聚聚,谁知道徐妙儿却被其兄禁足在府中,不得外出。

魏国公徐辉祖听说是小维想请妹妹过去,犹豫了半天,还是婉拒了来人,两个弟弟都被作为宣谕副使调出京师奔赴他方,是在令他感到皇上对魏国公府的忌惮和打压,明知道妹妹的倾向,哪能再敢掉以轻心,这一点谨慎,倒是出了朱允炆的意外。他本意想利用杨蝶、小维两人和徐妙儿的闺中交情,套取一些信息,或者传达一些情况出去,但是随着徐辉祖出于家族安全的谨慎而告吹。

其实徐辉祖此时若是让小妹去赴小维之约的话,就会发现,徐妙儿居住的魏国公府西阁。此时已经是人去楼空。

当晚,月移中天,万籁俱寂,月光透过窗棂,挟带着秦淮春水的气息,窗台上的花影,映射这雕栏玉砌似得画舫雅间,徐妙儿却偎依蜷缩在一个宫装打扮的歌姬怀中,暗暗的擦拭着眼角的一滴眼泪。

“像你这样的贵胄小姐,做事怎么不分轻重缓急呢?此时来看我……。”

那宫装歌姬轻轻抚摸着徐妙儿的发丝,无奈的说道,嗓音竟然是个男声,可是从动作方面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女人。

“我也是这样想的……。”把头枕在那人的怀抱里,徐妙儿轻轻地说,“我也在想,当今皇上下了严令,擒拿你们归案,谁个不怕。可是我偏偏不在乎,还是想出来见见你……。”

“我们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为什么会让皇帝如此注意,这样做,太大题小做了吧。”

那人愤愤地说。他脑海里闪现出自己这十三个人,自从来到大明,过的就是东躲西藏的日子,在金山寺落脚,整天不能出门,好不容易得知大明京师一年一度的灯火盛会。却差点没有落得个身陷牢笼。

从此,就陷入了苦难,十三个本来亲如兄弟的人,分别被打散,像是物品一般分给了几个人,然后圈养在深宅大院,与一班风尘女子为伍,甚至连上个厕所都要仿女子之态,更不要说平日受到那些家丁、奴役的轻薄。

可是就连这样的日子也没有过多久,很快的,各府都感到了威胁,于是,他们又被分别送往飘于秦淮河上的画舫,整天迎来送往,浑然忘了自己是男是女,或者是忽男忽女,特别是有的兄弟不经意露出男儿身份,却凭空招来了许多京师中喜欢兔爷、相公的人,他们也不敢声张,委曲求全,不知道受了多少侮辱。所幸自己有怀中的这个女人暗中护佑。才能幸免于难,可是,万一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呢?

万一自己和眼前这女人的关系暴露了呢?听说,这徐妙儿可是未来的大明王妃啊。要是暴露了,恐怕我李晟敏连去逢迎那些变态人的机会也没有了!

“不!”李晟敏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正枕在他怀中的徐妙儿措手不及之下,被闪在了一边。

“晟敏,你是怎么了?”徐妙儿坐起来,睁大惊奇的眼睛。

“呵,对不起!”李晟敏歉意地,“妙儿,我是在想,恐怕咱们以后还是要少见面才是!!。”

“晟敏,你说得对!”徐妙儿缓缓的又偎依在李晟敏的肩上,相互依床而坐,无力的说道:“但是我有时候就是管不住自己,想着,就算死了,能在你的面前,那又如何!!”

李晟敏脸上的得色一闪而逝,遂又忧郁的说:“晟敏能得到小姐的爱护,那是我千年修来的福分,可是晟敏死不足惜,万一连累了魏国公府,那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以赎罪了。”

“我们兄弟,自从来到京师,想来也没有做出过什么违反大明律的事情,可是为什么朝廷就是不肯放过我们呢?还望小姐赐教?”

身为李芳远的近身男宠之一。李晟敏虽然才艺双绝,但是面对着政治上的斗争,还是有些幼稚,接着又道:“不如妙儿你请兄长觐见皇上,禀明情况,说我等从未有危害之举,那日在秦淮河,我们的罪了那位贵人,我们道歉谢罪还不行吗?然后遣送我们兄弟回国如何?”

“绝无可能!”徐妙儿不加思索地说:“朝廷要擒拿的,根本不是你们,这一点晟敏你看不出来吗?无论你们做过什么,难道还会惊动皇上,既然惊动了,别说是我兄长,就算是你们那个李芳远来了,也是无用。”

见李晟敏激动得面红耳赤,徐妙儿心里一痛,淡然笑了一下,又说:“晟敏,凡事都不是那么简单。朝廷要擒拿你们,根本不是你们犯了什么过错,而是要寻其他人的过失,你明白吗?”

李晟敏瞪大眼睛看着徐妙儿。有些着急了:“妙儿,你的意思是,我们兄弟只能天天呆在这个地方,过着暗无天日,黑白颠倒的生活吗?”

点点头,徐妙儿安慰着说:“不要着急,难道我就想你落的个如此田地,难道我不明白事情轻重缓急……。”

“兄长告诉我,今年,我就要和安王殿下成亲了。”徐妙儿黯然地说:“大哥暗示我,慎不可思避事趋邪。我想,恐怕也猜出了我们的事情,难道我会不着急吗。”

“唉,我就是在思忖着这层。今天才会来见你,让你安心,我会想办法的,我也一定会有办法的。”

李晟敏听着妙儿的话,想着自己在本国是个男宠,来到大明却还是要靠哄骗这些无知少女,心里也同样有种悲凉。再没有说什么,徐妙儿也沉默着。灯花渐渐结大,灯光渐渐暗下去,远处的岸边传来时断时续的犬吠声。

距离画舫不远的岸边小巷中的一个院落,幽静的曲径铺着一层清冷的月光,花木假山浸沉在朦朦胧胧的月色里。曲径的尽头,是一座小巧的二层楼房,月光中勾画出一个古怪的暗影。

楼上最东边的房子里灯烛辉煌,一排整洁的书柜,插架琳琅,秋山乱叠,书案前空无一人,在西墙一侧,杨杰背着双手,在两张字画前,审视良久,悠悠的吁出一口长气。

杨杰会出现在这里,的确出人意料,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随着外面叩门,杨杰的招呼,随之又进来一人,却是傅雍,内厂中的两大巨头都出现在这里,不由的事情显得有些诡异,只听傅雍匆匆说道:“杨大人,各处人手已经准备妥当,可是出了一点意外……。”

踌躇着说道:“大人。那春来画舫中藏匿着李晟敏,可是探子们来报,说是魏国公府的徐妙儿此刻却在船上,显得和那李晟敏极为暧昧……!!!”

禀明情况之后,傅雍气愤地对杨杰说:“这徐妙儿这么不知进退,马上就成王妃了,还不顾自己的名节,难道他就不怕连累自己的家人。”

“什么时间来的?不是蝶儿和小维去约她相见了吗!”杨杰也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凛然地说道:“这徐妙儿经常过来?”

傅雍点点头,脸色也是极为难看,他们傅家和徐家同为开国元勋,平日的关系不错,而且徐辉祖对人和蔼,傅雍是见过的,他实在是不想徐家出事,而且是在一个女人身上出事。杨杰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的一样,遂道:“皇上没有动徐家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将那立场不明的两兄弟调出京师,不过此时出现这种事情,恐怕事情要缓缓了。”

“那今天晚上……。”

“再等等吧……。”杨杰慢慢的走到书案后坐下,随便指了指一侧的椅子,说道:“傅兄也坐下歇息一会。”

傅雍也不客气,随便的就坐下了,两人级别相若,又属同辈,年龄虽然杨杰大了一点,但是平时相处的也算是融洽,说话做事也少了很多礼数。

“万一,今天那徐妙儿不离开,我们该如何办?”坐定后,傅雍小心翼翼的问杨杰道:“此时万一张扬出去,魏国公府就全完了!!”

见杨杰沉吟不语,傅雍又道:“要不,我们先抓捕其他十二人,这个等到徐府小姐走后,我们再讲?”

杨杰一直没有说话,是一直在思索着皇上对于徐家的态度,徐增寿的举动,已经严重挑衅了皇家的底限,但是皇上却好像不想追究一样,到底为什么呢?

是不想动徐家,完全没有必要,只要证据确凿,再不涉及全族的话,徐辉祖为了家族的存亡,是绝对不敢有异议的,但是皇上为什么放着最大的心腹之患不管呢?

是怕累了徐达的一世英名?还是有什么用心,但是不管怎么样,此时此刻的徐妙儿是绝对不能碰的,一旦事情稍微走漏风声,就凭着是徐妙儿和安王定下的婚约,徐家的灭门之灾是躲不过去的,任凭你功勋卓著,涉及了皇室的尊严,恐怕皇上也顶不住宗室的攻势。

不过也有好处,接着徐妙儿的事情,挑动宗室对于燕王的不满,这事情倒是可以行通,谁不知道李芳果是燕王殿下府中被揪出来的,只要略微施展一些手段,就可以使宗室将徐妙儿私会高丽人的事情联想到燕王身上,那样不用皇上出手,宗室也会对燕王产生厌恶,那些曾经隐匿过高丽人的家中,也不见得有多好过。人人自危,家庭矛盾凸显,必将对皇上大计有利,到底自己该不该做这次主呢?

还是借口意外,将此事公开?

杨杰就这样权衡着利弊,没有听到傅雍的问话,等其说了两遍,才醒过神来,又过了半晌,才摇摇头,拒绝了傅雍的这个想法,今天晚上,是京师和龙潭、镇江一起动手,务求彻底铲除燕王在京师附近所隐藏的力量。

要动,就要干净利索,不留一点隐患,不然万一弄出点动静,再逃匿一个,对于皇上想让燕王做聋子、哑巴的事情,就会暴露,就会几近公开,届时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皇上就要做抉择,对于现在的局势是很不利的。

只能等,杨杰慢慢的掂起了茶壶,先为傅雍倒了一杯,自己也斟满,像是喝酒一般品着其中滋味。突然沉声问道:“刚才去春来画舫的是那些人?”

“是情报处甲字组一队的,队长叫潘中。”傅雍小心翼翼的回答,不明白问话的意思?

“待到徐家小姐走后,就将其抽回来,让后备的戌字组四队去行动,下达封口令,让他们去云南呆上一段时间。”

傅雍心里一寒,知道杨杰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未将甲字组一队派遣到西北大漠送死已经算是不错了。连忙答应。

此时的杨杰心中已经豁然开朗,似乎想明白了皇上的意图,但似乎又不对,当今皇上比之还是皇太孙时,行事还要天马行空,自己慢慢的已经跟不上脚步了,要是女儿在这里就好了,可是又怎么能让蝶儿来这样的烟花之地呢?

杨杰由徐家的事情,想到了皇上最近的动作,似乎皇上根本没有将燕王放在心上,只是在利用燕王分散朝堂之上的注意力,使诸臣不能齐心一致似得,自己再想想,也是很有道理的,燕王现在还剩什么呢?

从几年前做皇太孙的时候,皇上就一直在筹谋着,假想敌一直是燕王,这一点杨杰心知肚明,占着正统的位置,现在又是皇帝,正把燕王北平的军马慢慢肢解,在京师附近,燕王那少的可怜的武装力量也一直在监控当中,暗中支持燕王的勋戚也被打散分赴各地。

杨杰实在是想不出,皇上此刻还要解除一切燕王力量的必要,难道是想把彻底铲除燕王吗?

不可能的,所有罪证都是内厂掌握,就算到时候全部拿出来,百官和宗室也未必心服,皇上做事不会如此没有把握,而且,从皇上的做法上看,好像无心将燕王置于死地。

排除了这些,杨杰不由想起了皇上自从登基后的任免措施,现在朝中大员从地方封疆大吏中挑选出的人不少,特别是出任六部尚书和侍郎的人选。

云南左布政使张紞任命为吏部尚书,云南右布政使陈迪提升为礼部尚书,浙江左布政使王纯出任户部尚书,刚刚登基就突破了先皇所立的“江浙人不得出任为户部官”的祖制戒条,先后在湖广、北平等地任过职的郑赐提拔为工部尚书,转眼之间,六部尚书,竟然有四个全部来于地方,杨杰知道情报处有专门的部门考核官员,是由皇上直接调遣,但是如此动荡,竟然在京师中无声无息,连原户部尚书郁新告老,也只是犹如石子抛入玄武湖,一阵涟漪后迅速的就消失在朝野视线之内。

这一切说来都是燕王的功劳,没有燕王之事,和朝鲜的动荡,恐怕光是王纯为户部尚书,就会引起朝野的反弹。

而且还有,东宫旧人却是出了齐泰平调之外,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动,景清还在北平身份模糊不清,铁铉虽然是兵部侍郎,但是皇上却让其负责京畿治安之用,原本大家都看好的黄子澄,还是那个样子,虽然每天东奔西跑,但是陛下就是不给其立功的机会。刘三吾垂垂老矣,负责编撰《大明周报》还有情可原,但是张宗浚等人却是依旧在东宫詹事府中,看样子皇上是想让其继续辅佐东宫。

眼前的这个皇帝做事总是出人意料之外,好多人看不出来,利用燕王却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而且每次动荡之后,朝堂之上的格局就会有所改变,这次,皇上又想做什么呢?

在这个问题的引导之下,杨杰想到了皇帝的真正目的,看来这次对燕王如此的隔绝,还有对亲燕藩的宗室大臣的调动,之后肯定是有所动作,皇上不懂徐家的目的,是想让新臣与旧臣之间互相牵制而已。

傅雍看见杨杰在那里思索问题,也不敢打扰,就在此时,外面响起轻微的手掌拍击声,已经到了亥时末,将近子时,难道徐妙儿已经离开,想到这里,傅雍精神一振,马上看向杨杰,后者示意他去看看。

傅雍出去,没有多大一会,满脸沮丧的回来,见到杨杰说道:“事情有些不妙,那李晟敏竟然和徐家小姐一起走出,看是要上岸的样子。”

杨杰脸色巨变,谁也不知道刚才画舫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一起出来要走,当时顾不得许多,想起来,龙潭和镇江也应该是子时开始发动,再也耽误不得,杨杰果断吩咐傅雍。马上出动所有后备,在乌衣巷附近拦截,并强调道:“万万不能暴露身份,可以找人装扮成当地无赖,反正那李晟敏也是女装打扮,我这就去帮你们拦截五城兵马司的巡逻队伍。在一个时辰之内,十三个人不许逃脱一个。”

傅雍领命而去,杨杰遥望着东面方向,心道:“叶孝天那边不知道顺利不顺利?纪纲和穆肃据说在燕王属下也是悍将,千万不要出错了才好。”

~~~~~~~~~~~~~~~~~~

PS:虫子明天可能加更,可是到现在不知道一个章节几千字为最好,各位看书的大大,能不能在书评留个意见呢?是我每天一更加字数,还是增加章节数呢?谢谢支持!!!!!!!

第一百四十九章 行动(中)

第一百四十九章行动(中)

星光暗淡,一弯金色的下弦月钩沉在浩瀚的天海。已经是四月的下旬了。如此星稀月息的天气。正是突袭的好时机,叶孝天是这样想的。

抬头望了望黯然的天空,听着四周的一片寂静、一片空蒙,群山沉浸在梦幻般的扑朔迷离中。偏西的月亮不知疲倦地泼洒着银辉。初夏之夜的蛙鸣声一片鼓噪,不时夹着从山中传来的阵阵虎啸声,令人毛骨悚然。

今天万万不能有半点闪失,想起了杨杰的嘱咐,叶孝天心中暗道,两天之前,龙潭附近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大明海关衙门联合京师总衙、镇江海关衙门、扬州海关衙门和丹阳、句容、仪真等几处的巡检司,进行了一次大规模清扫走私商贩的行动,分别在高资镇、瓜埠、金山、焦山和浦子口等处重重设卡,暗中将龙潭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动用了近两千余人的力量啊,这是江南近几年来少有的大规模行动了,上司为自己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不是希望自己一举功成吗?

想到了这些,叶孝天心里便是一阵激动,虽然自幼跟随父亲叶昇转战南北,但是戎马一生的父亲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涉险,于是就造成了叶孝天身手敏捷、武艺高强的同时。战斗经验却略显不足,再则跟随皇上在潜邸的这几年光景,把心思都操在情报的收集上,虽然本非叶孝天所愿,但是为了报答皇上保全叶家全族的恩典,他也只能兢兢业业的做好本职,可是从内心深处,却渴望沙场上那殊死一搏、刀枪入骨时的快感,今天,也许就能实现他埋没很久的期望。

他们身处于宝华山余脉的青龙、黄龙山中,也正是当初刘固父子慌不择路逃入的地方,往西的摄山、大头山和栖霞山各个要道已经埋伏好了人手,而东面的正盘山等地也布置了守卫,这是防止逆贼往南京、镇江两处人多的地方逃匿。江面上水军的巡逻从来没有停止过,加上南面的他们,四方合围,叶孝天怎么也想不出敌人有逃脱的可能。

再说了,他自幼随父从军,就是一直在云南、湖广、赣州等地平复蛮夷叛乱,转战南方,从沐英讨平东川、龙海诸蛮叛乱。同胡海等讨九溪洞蛮为寇之乱、赣州山贼结湖广峒蛮为寇之乱等等。

地形基本与龙潭附近差不多,属于丘陵、丛林,正是叶孝天的强项,因此他心中充满了自信。

问了一下身边亲卫时辰,稍微有些平静,刚到亥时,还有时间。龙潭村那边的火光信号还没有发出,刘固之子刘超,带着八十人穿越那日逃亡的路线,准备通过客栈,进入龙潭村的中心作为策应和发动进攻的棋子。

提起了刘超,想起了那还不到十五岁的少年,叶孝天心里安稳了很多,那日,当刘固老头突然奋起打了刘国一个耳光之后,在自己属下四十多人还没有做出反应之前,那少年就已经疾步冲向自己,好像看准了叶孝天是首领一样,手里执着半截烧焦的树枝,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抵在他的咽喉之处,要不是刘国大声制止,恐怕自己的咽喉已经多了一个血窟窿。

想起了这些,叶孝天还是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后来解释清楚刘国并非投靠安庆公主之后,再回到山洞前,看到昨夜被刘超摔成肉饼的山猫,看着比之野猪还要难对付。被这少年摔的连身上的骨头都找不到一根完整的山猫。

叶孝天在佩服刘超年少英勇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安全感到幸运,也为陛下能够得到这样一员虎将而庆幸,因为皇上几次表示,要从内厂找寻一些年纪较小,可塑性较强的人放到身边培养,看这少年的勇武,加上眼光的敏锐,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苗子。他打定主意,要在这次行动之后想皇上举荐,凭着景清和自己的双重推荐,恐怕这小子去大胜关军校是没有问题的。

在叶孝天耐心等待的同时,刘超、刘国两人,带着内厂八十名精锐,已经悄悄潜行至客栈西侧,也就是他当初背负着父亲逃走的那处断崖前,客栈方向一片黑暗,只有远处的客栈账房内灯火通明,但是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当下也没有犹豫,刘超仗着自己的身手,虽然伸到窗前的那树枝已经被自己踏断,可是依旧有规律可循,但由于害怕自己原先的房间内住的有人,不敢直跃而入,因此惊动敌人,遂决定把绳索系在自己身上,然后攀缘而下,反正还未子时,有的是时间。

八十人的内厂精锐。连同刘国一起,屏住呼吸,眼睁睁的看着少年刘超消失在山崖之下的黑暗之中,谁也没有办法,因为谁也没有那个条件,刘超天生的双瞳,在夜间视物不说如同白昼一般毛发可鉴,但是也异于常人,正是叶孝天一直留小将在龙潭的目的之一。

客栈账房之内,纪纲、穆肃和阴家三兄弟。还有店老板和小二一起,正皱着眉头徘徊着考虑近几日的情况,朝廷海关突然打击走私商贩,是他们始料未及的,所以几个人都被困在了龙潭村内,水路走不通,陆路派出去的人手却也没有半点消息传来,已经使他们有些不安,但是潜伏至江南许多时日的安稳时光,让他们没有将情况估计的那么坏,再说欧阳伦虽然伏法,但是安庆公主的招牌还是很好使,京师中真的有什么变故的话,会有消息传来。所以,他们心里只是被困的焦躁,却没有那么多的危险意识。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纪纲他们充其量只是一个勇夫,智者是绝对谈不上的。

尽管纪纲做事一向周密,尽管穆肃做事情又稳重异常,平日里又装神弄鬼,把龙潭村附近搞的人人自危,连远处的村落、镇子都视龙潭为修罗场,就连有些走私商贩也换了据点。不过他们还是露出了破绽。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坏就坏在阴家三兄弟在镇江的惯性霸道。也万万想不到,酒楼中,在他们身侧吃饭的一老一少,竟然认识纪纲和穆肃二人,因为临邑和青州离得不是太远,他们自以为游侠的时候,曾经在青州结伴闹事的时候,落入了当时的刘固眼里,并将其的泼皮行径记得那么清楚。

但是纪纲他们真的不记得有这么一老一少的存在,就是阴家兄弟的老三阴当水还有些印象,所以才有刘固父子初来龙潭就遇袭的那件事情,发生后,几个人为了避免麻烦,也曾经去镇江躲了一段时间,但是龙潭依旧风平浪静,使他们放松了警惕,谁曾想到,刚刚到龙潭没有多久,朝廷就开始打击走私商贩,他们就被困在这里,那里能想到是叶孝天他们故意看准的时机呢。

下弦月光芒黯淡的可怜,就算是满天的繁星,也不能使埋伏于楼西的内厂精锐看清楚什么,就连对面的客栈小楼,要是没有账房灯光的衬托,也只是显出一个朦胧的轮廓。如同待机而噬的怪兽一般。只能凭着手中绳索的感觉,一松一紧、一紧一松的,才能知道,刘超正在往前行进着。

刘超已经寻着了落脚,没有至下崖底,瞅准了机会和地点,已经身处于客栈的楼壁上,小楼依山而建,虽然有些距离,但是由于时日已久,太多的地方慢慢切合在一起了。

亥时三刻,月亮适时的躲进云层。只有些微弱星光。刘超已经潜行至当初他们住的那间客房的窗下。

凝气听了一会房间内的动静,判断无人,遂翻窗而入,可能是窗子面临山崖的关系,竟然没有锁死,进去后房门紧闭,四处无声,固定好绳索,等待第一个人攀援而进之后,让他们按照原定计划行事,遂又手执匕首,往院中摸去。

四周一片寂静,偶尔传来杜鹃的哀啼和远处潭中阵阵蛙鸣。刘超屏声静气,倚仗着超强的夜视能力,顺围墙悄悄转了一周,见除了账房之外,别处没有一处灯光,想是皆已入睡。

没有去惊动账房众人,因为后续逐渐会有人将其包围,刘超翻过低矮的围墙,进入后院。

突然,一个睡眼惺忪的赤膊大汉自屋里走出,提着裤子就朝墙角走去。刘超紧贴回廊一角,待那人回来时走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兀地圈住他的脖子,那人大惊想喊叫,嘴被迅疾捂住,同时脖子被格上锋利的匕首,以毛骨悚然的低声恫吓道:

“别出声!”

遂几乎是夹着那人又回到了东面客房之中,这时,刘国与其他八十人已经基本都顺着绳索过来,分别布控在周围,刘超“呯”的一声,将那人丢在床上.

早被吓蒙了的那人才低身喊出来个:“好汉饶命!”

“说,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分别在那里歇息?”刘国上前低声问道。

“这……。”

“快说!”刘超将匕首在他的脖子上略微转动。

“在……在……。”那人犹豫了半天,不愧是燕山铁卫中人,遂安定下来,紧紧绷着嘴,竟然是一言不发。

也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叶大人已经说过了,此次来的基本上都是燕山铁卫中的精英,不要存在问出口供的念头。

将一块破布塞在那人的口中,带到靠近客堂的柱子上绑了起来,正是因为不好抓活口,而且龙潭村也有被蒙蔽的村民,所以叶孝天才下令,能留就留一个,而且不可枉杀浮庄中无干之人,以免生出太多枝节。

为了保险起见,内厂的宿卫们逐个房间巡视,每到一处,就点破窗纸,不管屋里黑洞洞什么也看不清,只要听到有一丝动静。就取出一根长只八寸的铜管,取下两头盖几,将钢管插入窗户内,用嘴鼓气猛吹起来。铜管里粉沫状的粉尘是锦衣卫军备局新研制的**,主要用于刺探他国情报所用,散入空气后便成了致人昏迷的气体。

稍停片刻,每个房间之外都守护了三人,一个小小客栈要是谁透过月光看去,竟然满是黑衣打扮的人。

本来是要等迷烟起了作用,屋内毫无反应时。才破窗而入,将人控制起来。计划也正如所愿,慢慢顺利的进行着,一些用药较早的房间内,内厂宿卫进去后,可以看到里面的人被**熏昏,麻木得像死人一般。用麻绳将他们手足捆紧,可能心里正在庆幸着计划顺利。

别人感觉不出来,刘超的感觉的敏锐让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刚才亮着灯的账房内,谁也没有注意,此时里面的灯光已经熄灭,变的悄无声息。

“不好,暴露了!”

刘超立刻反应过来,听到侄儿这么一喊,刘国马上奔到窗前,燃放了实现准备好的火筒,随着火药**而出的一声长哨,天空中出现了一柄硕大的利剑,正悬挂在龙潭村的上空。但几乎与此同时,龙潭村那仅有的街道上,响起了阵阵锣声,伴随而出的就是村民们奔走相告的呼喝声:

“大家快起来,村里进贼了!!!!”

刘国的鼻子差点没有气歪,他们才是正宗的官兵,此刻却被呼喝成贼,心里却知道是纪纲等人向鱼目混珠,趁着黑夜鼓动起村民,来束缚他们的手脚,当时也顾不得什么了,招呼一声,宿卫们放弃其他房间,直奔账房而去。

刘超紧随叔叔后面,还未到旁边,就听见“通”的一声,刘国便觉得肩膀被猛然钝击穿心般疼痛,他“哎哟”一声大叫,捂着肩膀斜斜的倒在地上,

刘超惊诧地问道:“叔叔,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侄儿的问话,刘国却是大声呼道:“迅雷铳!大家小心,对方有火器!!”

呼喝后,忍着疼痛慌忙往一边避去,踉跄中还不忘拉着侄儿,就在这个时候,又传来同样的几声。几个内厂宿卫应声倒地,但是已经没有刘国幸运,显然已经醒不过来了。

刘超着急之下,想要去救援,可是还未起身,又听“哎哟”一声,一直跟随在刘国身后的宿卫的后脑猛的迸裂开来,一头栽倒在地,手中的刀也落在地面。刘超大惊,四边瞅去,并无人影,心中更加发毛。却不敢再离开叔叔的身边。

他在青州,不过是个顽童而已,此时的大明,火器虽然已经凸现,但是止于军队,民间并不曾见过,而且,随着中原、江南的慢慢的太平,善战的军队已经都驻扎在西北、辽东边塞。百姓们更是闻所未闻火器的威力。所以刘超乍一见,还以为有妖孽出现。

“大家暂时不要靠近,准备弓弩,困住他们,等待叶大人!”刘国命令道。

众宿卫听见刘大人发话,纷纷取出背负的弓弩,纷纷对准账房方向,不知道为了什么,再没有火器声传来,刘国心知不妙,听街道上纷纷杂杂的叫喊声,盘算着叶孝天大人估计要一盏茶的功夫才能到达,虽然已经将龙潭村合围,但是时间越久,越利于纪纲他们逃脱,没有办法,只有下达强攻的命令。

内厂宿卫果然是经过几年的培养,明知道火器厉害,得到命令后,还是朝着账房窗口的方向射了两轮弩箭,然后执刀在手,往里面逼去,竟然毫不停留。

刘超愣了一下,也想奋力冲上去,又怕叔叔的安危收到威胁,只得很不情愿地停了下来,静静观察着情况,刘国却是朝他肩膀上一推,喊道:

“你从房顶过去!”

刘超听到叔叔吩咐,心里大喜,也不再多说,沿着楼柱攀援而上,往同一个方向逼近着。

但是刘国的命令提醒了内厂宿卫,也提醒了房中之人,纪纲等人马上就醒悟过来,这不是小股盗贼,而是有计划的对他没进行捕捉,当下也失去了侥幸心里,开始为了逃亡打算。

可是迅雷铳装填火药铁丸十分麻烦,尤其是在黑暗中,心情焦急之下,终于又装填好几柄,仗着屋内黑暗,外面月明,朝内厂宿卫掩来的地方放了几铳,遂将迅雷铳抛在地上。趁着宿卫们不知虚实,打开房门,如利箭脱弦一般,直奔客栈大门而去。

刘国如梦方醒,没命狂叫:

“快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出了院子!!”

宿卫们等听到喊声,不要命的尾追过去,试图阻挡逃脱之人的步伐,就在这时,刚才喷洒**还未到的后院,随着一声唿哨,转眼又冲出了数十黑衣人,和宿卫们战在了一起。

有几个奔着刘国而来,刘超扫眼看见,想要回来,刘国大叫道:“别管我,别管我,快去拦住大门!”

他在五城兵马司待了很久的时间,知道一旦贼人和百姓、村民混杂交错,那么造成的后果无非有两个,其中一个是逃脱,另外一个就是造成无辜的大量杀戮。

无论哪个结果,都是刘国不想要的,刘超担心的看叔叔歪着身子抽出了长刀,心里有些不忍,但自幼被训导遵从孝道,讲忠义的他,还是听从了叔叔的命令,在电光火石之间,由房顶直接跃出客栈,里面传来“呯呯”的刀剑撞击声,大门未开,仍旧在厮杀。

刘超却没有管那么多,冷静的将匕首交予左手,右手从背上抽出长刀,紧紧盯着客栈大门,不管身旁匆匆而过的村民,或者是逆贼。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谁,也不能从这个大门中走出,刀垂于身侧,月光从云层中钻出,映着那一汪冷冷的幽寒,刘超身上发出阵阵寒意,竟然使街道上匆忙逃窜的人们不敢从他身前走过,远远的避开。

~~~~~~~~~~~~~~~~~~~~~~~~~~~~~~~~~~~

PS:今天加更,这是第一更五千字,晚上十点左右还有一章,请大家支持虫子,把月票给虫子吧,不为别的,只为那惨不忍睹的月票不再难看,谢谢各位大大了。

第一百五十章 行动(下)

第一百五十章行动(下)

这次小规模的战争。其实也不算是什么战争,只能算是一次围剿,叶孝天事后算出,自己这方夜间突袭,总出动内厂宿卫六百余人,这还不算是在四面八方把守各要道的锦衣卫的神策军。而战果统计,攻击俘获逆贼三十四人,杀死九十一人,也就是说五倍于敌的兵力,但是己方伤亡惨重,内厂宿卫死七十二,伤一百一十二人,其中一人是不慎跌如山谷之中重伤,一人是由刘超的误伤。

如此大的落差,当奏报呈送到皇帝的御案之上,就连不懂军事的朱允炆,也觉得十分吃惊,对于自己手中的武装力量要做一个重新评估,对于怎么写奏报朱允炆不知道,但是凭着从后世带来的直觉告诉他,战损可能要高于自己看到的结果很多。

于是诏命参加此次行动的叶孝天、刘国等人。前往内厂参谋处接受自查,经杨杰详细分析,得出了以下结论。

第一,虽然动用了大量人力,但是准备工作仍旧没有做好,渗透没有做够,甚至连逆贼埋伏在周围民居中的小股逆贼都忽略了,以至于天亮之后,把守各要道的神策军又捕杀漏网之鱼七人,水军从江面上捕杀六人。所幸的是,经过分开审讯,每个人知情人所报出的此次龙潭村藏匿人数相符,没有遗漏。

第二,情报处仍旧需要加强,由于情报工作的准备不足,缺少分析,敌人携带迅雷铳来到江南,虽然没有探出,但是应该分析出来,为了抗击蒙元残余,在洪武年间,由焦玉所献的迅雷铳已经在京师开始制造,并优先供应边塞诸王以打击蒙元骑兵,其中以燕王属下神机营最为精锐,据北平海关的内厂情报处人员汇报,燕王亲卫两人一支迅雷铳,一人发射、一人近身护卫。使用十分熟稔,经常操练不休。

由这一点就可以分析出,身为燕山铁卫,也就是燕王亲卫中的精英份子,更加不会不带这种利器,由此造成的伤亡不小,对开始潜伏进客栈的宿卫造成心理上的打击。

第三,内厂宿卫、包括神策军在内,大部分人没有实战经历,比不得燕王麾下亲卫的百战之兵,无论是战斗技巧,还是拼杀勇猛,远远逊于燕山铁卫,能够完成任务,除了人海战术之外。

中心开花的战术功不可没,也就是刘超、刘国二人率领那八十人宿卫潜入客栈之中的行动,所俘获的三十四人,有二十九人都是被**熏晕后生擒的,而奋战近三个时辰的围剿,由于燕山铁卫的殊死抵抗,力尽之下。只有纪纲、穆肃、店小二和阴家兄弟中的老大和老三被擒,其余皆是力战而亡。

看到这份由杨杰起草的,类似于后世中调查报告的奏折,朱允炆陷入了沉默,遂下诏厚恤阵亡将士,七日后,颁布诏书,从速招募锦衣卫武卫局人员,御驾将亲自往大胜关挑选,满编后调入玄武湖附近布防训练。

因为这场不算是战争的战斗,催生了大明第一支特种作战部队,也不知道值得不值得。

这场战斗充满了漏洞,展示了江南卫所之兵卒相较于北方悍卒的差距,万全的准备,加上偷袭的结果,换来的确实几乎一比一的伤亡,说一句实话,不能算是胜利,最多只能算是完成任务,甚至严格的来说,南北双方的较量中,南方卫所之兵处于下风。

因为虽然燕山铁卫是百里挑一,但是所遣出偷袭的也不是寻常卫所之兵,而是皇上在潜邸时就开始经营的内厂宿卫,锦衣卫的军备局研制出来的武器,优先使用,这次突袭中除了火器之外,弩箭、刀枪、甚至**都是锦衣卫军备局的产品。

而且打的是夜袭,强弱对比马上就凸现出来。朱允炆也感到了就关于用兵来说,相较于朱棣,还是差距的太远。

叶孝天也是充满内疚,一场必胜的仗,打成了惨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这个结局,让出身将门之家的他十分惭愧,整体算下来,要不是事先遇到刘固父子,得知那条山路直通客栈后灵机一动,派出了一支奇兵突袭,再加上少年刘超的勇武,阻挡了纪纲他们逃跑的路线,后果如何,还真的不堪设想,不知道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他怎么对得起于他们恩重如山的皇上。

叶孝天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一切,当看到利剑倒悬于龙潭村时,他果断的下令不顾一切冲进村子,务求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

谁知道在半路上就听见几声轰鸣,自幼跟随父亲在云南平蛮的他,马上就知道是什么声音,因为也就是云南的沐英发明了世界上最早的三行火铳战法。因此大败了蛮族的大象军队。叶孝天对这种声音自然是从小听到大了。

发现这一情况,叶孝天更是加紧催促宿卫行进,不过山路陡峭,再加上是在夜间,随着一个宿卫的惨嚎声滚落山谷,行军的速度还是打了一个折扣,等冲进龙潭村时,其他地方窜出的逆贼又要分兵前去追捕,等赶到客栈门前时,大家不由都暗自抽了一口凉气。

少年刘超披头散发,嘴里叼着匕首。左手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了一柄长刀,双刀上下飞舞着,飞起一脚踢飞了为首一人手中的短刀,右手挥舞着的长刀在瞬间没入那人的腹中,刘超顺势一搅,待到刀刃拔出时,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直飞屋顶,也不知道是什么。

和刘超对峙纠缠的那几个人中,其中两人发出悲鸣,大叫道:

“二弟”、“二哥!”。

但是却没有冲上来,而是更加迅速的往后逃去,叶孝天放眼看去,纪纲、穆肃和剩余的几人几乎陷入了疯狂。客栈院内也在“乒乒乓乓”响着兵器的撞击声,显然燕山铁卫也正在为自己的首领争取每一刻的时间。

而纪纲、穆肃他们,面对着手下用命博来的时间,却被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孩子挡住,不到三个照面,就发觉这个少年如牧童放羊一般,一条黑影如黑色幽灵迅速地飘来飘去,反而将他们几个人困在当中。

好像这少年心里有个底限似得,任何人出了他心目中所划定的位置,都会遭到无情的斩杀,偏偏却又力道奇大,那简简单单的迎头一刀,他们单个人根本招架不住,化身为客栈老板的那个燕山铁卫,就是过于轻敌,仗着自己是北方游骑出身,手中也有些力道,又欺负对方年纪小,看见一刀劈来,随便的单手去挡,另一只手却准备了一把短刃,要偷袭刘超。

就觉得一股大力涌来,知道不妙时,想扔去短刃双手去格挡时已经晚了,那客栈老板被顺着肩膀劈成了两半。血喷洒出来,溅了刘超一脸一身,同时也惊醒了还想报仇的纪纲等人,但是已经晚了。

本来只要走出这条横贯东西的街道,就是丛林,江湖上有句话,叫“逢林莫入”,意思就是只要进入树林,要藏身隐匿或者逃脱就容易的多,可是偏偏刘超不许。只要稍微离开自己身处的范围五步左右,肯定会迎来兜头一刀。偏偏还只能躲避。

在从军之前自称游侠儿的纪纲和穆肃,此时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游侠,本来他们几人,分散而逃,谅这少年也不可能全部顾及,但是谁知道这不要命的少年会针对那个?

就这样陷入了僵局,而叶孝天他们分别包围这里时,看到的就是现在的这般情景,而且,借着火把的闪光,叶孝天发现刘超双眼发出一种妖艳的异光,仔细观察,才发觉这少年竟然是双瞳之人。

不由惊讶万分,这可是在传说中楚霸王和唐初的虬髯客才有的异像,哪一个不是武功高强的万人敌,心下释然,庆幸了一下不是自己的敌人,才醒过神来。

应该尽快的结束这场围剿,因为叶孝天眼角扫处,街道边已经躺着几具血淋淋的尸体,看着装束,应该是村里的居民,若是伤了太多无辜,皇上恐怕会心中不喜,不待他下令,几十名宿卫包操上去,另外的分出一些人往客栈院内移动,以期生擒逆贼。

可是变故就在此时发生了,随着一名宿卫闯入刘超的视野范围,本来是奔着纪纲他们过去,可是刘超眼中的异光大盛,随着左手一挥,一只右臂拿着长刀腾空而起,那名宿卫又往前走了一步,才发觉身体有些不平衡,往执刀的手看去,顿时发出一声不敢相信的惨呼,硬生生的倒在了地上,叶孝天和众宿卫大惊失色,再看刘超,依然是冷静的盯着对面纪纲等人,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宿卫们试着再往前走几步,得到的依然是冰冷的余光,和那透骨的寒意,叶孝天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了,知道这少年恐怕是入魔了,也就是传说中的杀红眼,现在

他视线范围内只要移动的物体,估计都是其攻击的对象,不由暗暗惋惜,一般情况之下,这般走火入魔的人,基本上都会力竭而止,就算是不死,最多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而趁着刘超分神,纪纲等人又往后退了几步,但随即被其的目光所封锁,穆肃心里怒火中烧,他三十余岁了,还没有遇到过如此令他尴尬的事情,眼看着自己陷入了包围,对方的首领正调兵遣将的包操自己的后路,咽了一口吐沫,再低吼了一声:“退!”。

自己反而朝着刘超冲去,竟然要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为其他人争取一些时间,凭着一时之勇,倒也硬接了刘超一刀,第二刀刚刚接触,就觉得一股大力涌来,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却是毫不退缩,正喷了刘超满脸,然后就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在这个当口,纪纲和其他三人脱身疾退,丛林中已经布满了宿卫,不敢往里面闯了,于是朝着北面水道方向跑去,刘超擦了一下脸,顿时追了过去,叶孝天和宿卫们紧随其后,倒也不急,因为在水路上也尽是人手,根本不怕他们能逃脱。

一路狂奔到同往长江的水道旁边,杂草丛生的河床松软潮湿,河水似一条乳白色的飘带,泛出一股股泥湿水草的腥味,无数夜虫竞唱,响亮的蛙呜最为突出。

蹲在草地上,纪纲心思如织,被这鼓噪的蛙鸣搅得格外紊乱。后面的追兵接踵而至,准备好逃亡的小船现在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由不使他感到一阵绝望,看来对方是早有准备。今天晚上难逃大劫。

在龙潭、镇江附近已经潜伏了近一年的时间,历尽千险,尝遍艰辛,眼看着就要回到北平,前一段由于一老一少的逃亡,吓的他如惊弓之鸟,过了很久才如释重荷,竟不料乐极生悲,在感到最安全的时候,平生大祸,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如今又成了丧家之犬,惊弓之鸟,处处追兵,步步皆有陷阱,倘若落在朝廷的手里,断无生还之路。自己死不足惜,连累了燕王殿下,可怎么办啊。

“不!我们几个人中只要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也要设法回到北平,把情况告诉世子和道衍大师,朝廷早有防备,还要早做打算!”纪纲心里一横,说出这般话来,自己都觉得沮丧。

“大人……!”

阴家兄弟和那店小二打扮的人听纪纲突然冒出这句话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来不及想下去,因为他们发现,在不远处,那道熟悉的寒光又扫向他们,不由打了一个寒噤,马上闭了嘴。

火光从四面八方闪动着,飞快地朝他们这边逼过来。叶孝天也在暗暗的叫苦,有刘超在那里,没有等他力竭,谁也不敢靠近,偏偏到现在刘超仍旧生龙活虎的,偏偏刘超又是准备推荐给皇上的人,不能放任不管。

他们朝河床岸上疾跑,踏着一片泥泞的草地,只能远远的包围着。叶孝天眼疾,发现河边飘来十余艘小船,不由大喜,连忙迎了过去,因为刘固因为身体的原因,被安置在船上,随军而走。可能是抑制刘超的最好良药。

果然,随着刘固上岸,喊了一声:“超儿!!”

几乎是瞬间,刘超眼中的异光开始渐渐消逝,叶孝天见此情景不由大喜,一声令下,数十名宿卫举着刀剑把纪纲等几人团团围住,杀在了一起。

纪纲等人杀红了眼,那个少年煞神威胁既除,自己又身陷重围,也做了殊死拼搏,月光下血溅飞花,大家都满身是血,纪纲他们且战且退,宿卫越来越多,将其逼向河边,已无退路。

阴当星忽然看见河道的一艘近岸的船上,有两个两个打着火把的宿卫,心里一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箭步跳上船板将宿卫打倒,然后纵身扑向波澜翻滚的河中……。

“射!”一声令下,临近船只守卫的宿卫,纷纷将弓弩抽出,连弩之下,不一会,随着河中飘上如同刺猬一般的尸体,岸边的刀剑撞击声也渐渐弱了下去。

纪纲咆哮声嘎然而止,也停止了挥舞手中的兵器,因为旁边的人也停止了动作,一排排在月光下发着寒光的箭镞对准他们,随时作出要发射的样子,只好长叹一声,刚要把刀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谁知道那店小二打扮的燕山铁卫连忙架住其的胳膊,低声说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燕王不会抛下我们的……。”

只好把刀扔在地上,长叹一声,束手就缚。

叶孝天这才放下心来,盘点一下宿卫的伤亡情况,却是那么的触目惊心,村中仍旧不时有打斗声传来,又让人敲着锣在四周喊道:“纪纲已经被擒,降者免死!纪纲已经被擒,降者免死!……。”

纪纲冷笑着,就是一言不发,村中的燕山铁卫顽抗到最后时刻,仍旧没有投降者,直至力战身亡,这使宿卫们感到北平军队的可怕,令大家奇怪的是,为什么纪纲他们投降呢?

保留着这个疑团,清扫着战场,将龙潭村的人暂时聚集起来,由宿卫看管,等待皇上的发落,中间又发现刘国重伤未死,那个殊死抵挡刘超的穆肃,虽然口吐鲜血,却也留住了性命,一一被擒获绑了起来,押往京师。龙潭村暂时由驻扎在玄武湖的水军接管,日夜巡逻,不使其再被人利用。

朱允炆听说后,专门命将刘超送往太医院诊治,虽然没有什么事,但是已经元气大伤,欣赏刘超的勇猛,在叶孝天等人的力荐之下,暂时归于内厂编制,而刘固,因本身不愿做官,乞求归家养老,皇帝不允,问其家中已无直系亲人,遂命其为钟山皇庄训导,专门教授孝陵卫和皇庄之内百姓之子学习识字,刘国积功升副千户,命兵部侍郎铁铉酌情使用。

随后,朱允炆就开始了行动的最后一步,怎么处理徐妙儿,成了让他头疼的事情之一。

~~~~~~~~~~~~~~~~~~~~~~~~

PS:五千字以外的话题:第二章到了。看来大家是没有票了,算了,谢谢大家支持!!!虫子这一章有点受到武侠小说的影响,毕竟是从小看武侠小说的,请大家原谅,总想造出一个不败的高手,其实,那里有那么高明的武功,特别是群殴,武功只是能让身手敏捷,但绝对不可能一个打十个那么厉害,这是虫子认为的,以后会尽量避免这个错误,另外,虫子上架之后,好不容易混了个垃圾推荐吧,如果成绩不好,很容易被打入冷宫,这才使虫子所担心的,还是请有条件的多支持一下。谢谢!

第一百五十一章 徐辉祖的怒

第一百五十一章徐辉祖的怒

“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徐辉祖在早朝散后。奉旨往文华殿一行,谁知进了大殿,就看见妹妹在那里垂泪,而杨蝶和小维在一旁窃窃私语的安慰着,不由一愕道:“不是命你不得出府么?”

“是皇上传她进宫的!”杨蝶看到徐辉祖面色不善,忙解释道。虽然这解释稍后就会显得十分苍白无力,但在如此尴尬的情况之下,杨蝶也只能这么说了,随后拍拍满脸粉红的徐妙儿,向小维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就要暂时避开。

但是杨蝶为徐妙儿开脱,但后者却丝毫不领情,瞪着大哥有些歇斯底里的叫道:“我为什么不能出府?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府?你说!”

看到徐妙儿这般模样,杨蝶和小维倒是不好走开,而徐辉祖被妹妹呛了这么一通,胡子都快翘起来了,碍于是在文华殿,碍于有外人在旁边,不好发火,其实肺都快被气炸了。这个妹妹,受到四弟的蛊惑。和燕王一向走的很近,他从皇上调两个弟弟出京,和最近京城内发生的事情,凭着多年锻炼出来的政治嗅觉,知道朝廷肯定有所动作。

所以才将妹妹禁足在府中,防止徐妙儿做一些冲动的事情,就连小维找来,也借故推辞了,但是早朝刚散,自己就在文华殿发现了妹妹,而且杨蝶还说是皇上传旨召见的,皇上刚才还在奉天殿处理朝政,那里会有那么快的动作呢。

徐辉祖心里升腾出一种不祥的感觉,甚至有些紧张的看了看文华殿的左右,才发现刚才带他进殿的那个太监也不见了踪影,本来空旷的文华殿,现在除了他们兄妹二人,也只有小维和杨蝶他们四人而已。

想着刚才二女要离去,再看看哭的脸如桃花般的妹妹,徐辉祖的面色阴沉入水,索性默然不语,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为兄不让你就出府,其实是为你好,妙儿,你年纪还小,不知道世道的险恶……。”

徐辉祖斟酌着言辞,慢慢的说:“既然皇上传你进宫。那你今天出府的事情,哥哥就不再追究了。不知皇上传你何事?若是无事了,就跟大哥回家吧……。”

“什么皇上传我,是把我抓来的……。”

徐妙儿鼻子再次一酸,终于又抽泣开来,无论他如何冰雪聪明,也无论他如何机心巧妙,但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昨夜,他从画舫里面出来,本来是想带李晟敏回府,因为她实在不能忍受自己心爱的人一副女人的装扮,流落在烟花之地。

杨杰他们等的哪段时间,徐妙儿一直在劝说李晟敏,所以才那么晚离开,最后终于成功了,徐妙儿心里正高兴着,由于李晟敏之前一直是女装打扮,又在徐家养的戏子歌姬中混杂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也不用收拾什么,就一起走了出来。连随徐妙儿一起来的家丁、婢女也没有丝毫疑心。

可是他们刚上岸没有多久,正要上轿,突然来了几个泼皮,互相吵闹着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一个不留神,有个泼皮竟然扑在李晟敏的脚下,还试图掀开裙子往里面窥望。

面对着如此事情,在魏国公府养尊处优的徐妙儿当然不依,在魏国公府做家丁的当然也不是吃素的,双方纠缠在一起,谁知道这几个泼皮无赖也有些本事,和训练有素的徐府家丁打的也是有来有往的,一时半会分页分不开。

正在着急,突然来了一队官兵,自称是五城兵马司的,要将双方全部待到衙门里去,就算是徐妙儿亮出了魏国公府的身份,对方也不由分说把他们带走,可是几个转弯,却将他和李晟敏分开,等徐妙儿感觉事情不好,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到了东宫,而以往的好姐妹杨蝶、小维正在那里等待。

这已经是杨杰在急切之间想到的最好办法了,如果当晚不抓捕那高丽的十三人,浪费庞大的人力、物力不说,就说错过了一天会有什么变故,谁也说不定,而且,一旦李晟敏进入了魏国公府。再抓的话,就要牵连徐辉祖了,这是皇上不想的,至少是目前还不想。

徐妙儿看到了杨蝶、小维二人,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惊恐万分,一方面担心情郎的安全,因为朝廷一直没有放弃搜捕李晟敏他们,自己和他们一起,会有什么后果。

另一方面,看夜间发生的事情,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朝廷的监视当中,那么自己所做的事情…….。

一下子惊恐起来,徐妙儿出生在魏国公府,由于父亲早亡而造成家人对其的溺爱,从懂事起就一帆风顺的她,猛地品尝出惊恐的滋味,如果一直偏袒姐夫燕王,是处于个人好恶或者是受徐增寿影响的话,那么这次是为什么呢?

在小维和杨蝶的劝慰诱导中,伤心哭泣的她渐渐悟出点什么,皇上根本不想杀自己,徐妙儿心里想。甚至根本不想为难自己,否则,根本没有必要把自己带来文华殿,也根本没有必要让小维、杨蝶这两个姐妹来陪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后,徐妙儿心中大定,遂开始忧虑李晟敏的事情,用嘤嘤低泣掩饰着自己的心思,不顾两个姐妹的心情,心里反复想着怎么为李晟敏开脱罪责。

她爱李晟敏,至少徐妙儿是这么想的,她可以为这个男人付出一切。甚至有时候想,就算是家破人亡,爱这个男人的心也不会改变一丝一毫。

徐妙儿不是没有想到过后果,她是定过亲的人,而且,未来夫婿是个王爷,安王朱楹,是先皇第二十二个儿子,长的不说玉树临风,但也是温文尔雅,但是比之李晟敏,在徐妙儿心里,又差了许多。

就在那次在四哥徐增寿的府中,将换上女装的李晟敏带回魏国公府的那一刻,徐妙儿对于这个像女人多过男人的高丽人心里还充满了鄙夷,连正眼也不屑看这个人一眼。

可是就在几日后,徐妙儿在府中无事,看到府中所养的戏子在那里练习,中间有个妖艳的歌姬,如鹤立鸡群般的立在那里,她的嗓音是那么的好听,高挑的身段也是婀娜多姿,徐妙儿觉得眼熟,就是不知道在那里见过,于是让丫鬟将其唤来近处,才看清楚竟然是她带回来的那个人。

百无聊赖,让他唱曲子给自己听,慢慢的徐妙儿就喜欢上了这个人唱的曲子,又慢慢的喜欢上唱曲子的这个人。

于是她知道了这个比女人还要女人的男人叫李晟敏,于是她知道了这个比女人还要女人的男人会很多她作为千金小姐也不会的东西,比如说会变些戏法、会弹奏很多乐器、会像女孩一样撒娇、会唱很多曲子。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徐妙儿还知道这个比女人还要女人的男人最喜欢的是粉红色、最喜欢吃的是……,最喜欢唱的则是家乡小调“永远和你在一起”。

……。

知道的越多,慢慢的有些离不开这个比女人还要女人的男人,徐妙儿虽然知道这样做是错的,但还是身不由己的喜欢了,她喜欢李晟敏什么。可能徐妙儿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富贵之家小姐的空虚、猎奇?是喜欢看一个男人撒娇的样子,或者是喜欢听他唱的曲子,更或者是喜欢李晟敏描绘的家乡,那个陌生的大明属国朝鲜……。

最后,由于事态有变,在四哥徐增寿的百般劝阻下,徐妙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李晟敏送到了秦淮河的画舫之上,可是两人分离,又有一种止不住的思念,回忆和去画舫私会,成了徐妙儿无聊时唯一的消遣。

以至于时至今日,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徐妙儿仍然是牵挂着这个异国之人。不认为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错误,虽然他知道自己已经订亲,虽然明知对方是一个藩王,李晟敏和其比起来,身份是天渊之别,但是徐妙儿不喜欢,因为安王比她还要小上一点,在平时王公大臣子弟的聚会中,也见过几次,在先皇严格教导下的王子,那里有李晟敏这般风情万种呢?

徐辉祖听着妹妹说是皇上将其抓来的,他那里知道妹妹还有这么一段感情故事,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弟弟妹妹支持燕王的事情败露,皇上要拿徐家开刀了,接下来看着继续哭泣的妹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文华殿中陷入了僵局,小维和杨蝶觉得殿中的气氛压抑的难受,两人对视了一眼,早有默契的她们,遂有杨蝶开口对徐妙儿说道:“妙儿,你给魏国公说一下,我们姐妹就先回避片刻,一会就来看你!!”

徐妙儿还没有表示什么,徐辉祖在那里已经感到不对,要真的要拿徐家开刀,还用把妹妹传到文华殿?直接禁军包围魏国公府抄家不完了,何况,燕王还在京师,又没有谋反,朝廷尚未公开,弟弟妹妹何错之有?

既然想到这里,那里还容杨蝶和小维离开,遂上前一步,道:“杨女史、小维姑娘,徐某人如堕迷雾,还望二位指点迷津。”

杨蝶露出为难之色,转回头看了正在抽泣的徐妙儿一眼,道:“魏国公,还是让妙儿说吧,这是魏国公府的家务事,小女实在不方便开口!!”

小维也是往后退了两步,和杨蝶站在了一起,徐辉祖见此情景,更是不能放过二人,看到妹妹的嘴角一掀,似乎要说话,马上喝道:“你不要说话,在这里呆着!!”

转过身来,谦和的朝杨蝶笑笑,露出乞求之色,道:“杨女史,请借一步说话……。”

伸手不打笑脸人,杨蝶看到徐辉祖这般表情,虽然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但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再加上皇上的吩咐,只好随徐辉祖走向殿外,留下小维和徐妙儿在文华殿内。

“小维,看在平日姐妹的情分上,你能帮我个忙吗?”

徐辉祖和杨蝶出去了一会,小维虽然平时活泼,但是遇到了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文华殿上沉默了一会,徐妙儿开口问道。

小维默默的点点头,徐妙儿继续说道:“小维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晟敏被关在那里?你能不能帮我向皇上求求情,放了他吧…..!!”

小维无语,到了什么时候,就算是自己再不懂事,也明白这件事情的牵连甚广,而妙儿却仍旧在想着那个高丽人,难道不知道稍有差错,那就是灭族的罪责吗?事前杨蝶就给小维打了招呼,此事万万不可外传,若是传将出去,就算是皇上想替其开脱,恐怕朝中大臣和宗室也不会放过徐家满门。

因为这已经不是单单欺君的问题了,小维只能继续保持沉默,文华殿中也只能继续保持僵局,未及,只听到殿外一声怒吼,小维看着徐妙儿的一脸茫然,情知不妙,徐辉祖已经随着怒吼闯入了殿内。

怒视着自己的妹妹,直往徐妙儿这边走来,徐辉祖也不说话,到了面前,一个耳光就打在了妹妹脸上,习武经年的徐辉祖是何等劲道,徐妙儿受这一巴掌,竟然凌空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连惊叫都没有发出,就晕了过去。

徐辉祖仍不解气,喊了一句:“我打死你个败坏门风的……。”随手掂起旁边的椅子,举起就要往往徐妙儿身上砸去,小维毕竟也是习武出身,眼疾手快的连忙抓住椅子,不让其砸下,双方正在拉扯,突然听到从后殿方向传来一声高喊:

“皇上驾到!!”

双方遂住手,好像早就准备好的一般,皇帝从侧门进了文华殿,杨杰紧随身后,朱允炆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厥的徐妙儿,又看了正胸口起伏不定的徐辉祖,半晌才道:“魏国公,朕让你来,不是让你清理门户的。”

“臣有罪!请皇上发落!!”

当听杨蝶说完事情的经过后,徐辉祖有些万念俱灰的感觉,他没有想到,一向担心的弟弟没有给家族带来灾祸,而这次妹妹所为,却是比他想象中严重的多,皇上心软,这个在潜邸中已经表现出来了,可妹妹所为,就不单单是得罪皇上的问题了,那是和整个宗室为敌,皇上想灭徐家,只需要把消息泄露出去即可,根本就不用有任何动作。

“小维,你去看看徐小姐有没有事!!!”

说完,朱允炆把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徐辉祖,说道:“朕不想为难,也不想徐爱卿为难,中山王跟随太祖高皇帝打下这大明江山,战功赫赫,朕亦不想有损中山王的名节,还请徐爱卿告诉朕,该如何处理?”

徐辉祖此刻连头也不敢抬,伏在地上奏道:“罪臣万死不足恕,全凭皇上处置!!”

朱允炆此刻也是矛盾万分,沉吟了片刻,还是叹了口气,道:“杨蝶!”

“微臣在。”刚才悄悄随徐辉祖进殿,此刻在殿角默不作声的杨蝶应道。

“你和叶孝天两人陪着魏国公和徐小姐去看看那高丽人,任凭魏国公处置。”朱允炆说道,口气不容置疑,徐辉祖似乎有话想说,但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谢恩。

徐辉祖随杨蝶而去,小维扶着徐妙儿也紧跟其后,文华殿上瞬间只剩下朱允炆和杨杰。朱允炆叹了一口气,道:“你把那李晟敏抓获就好,为什么把徐妙儿也带了回来?”

杨杰低身一礼,奏道:“皇上,其实非臣所愿,那李晟敏供称,那日要随徐家小姐回府,臣当时要是只抓李晟敏,而不动徐家小姐的话,今日,依照那徐家小姐的脾气,势必会闹的满城风雨,届时皇上会更加被动。”

点了点头,朱允炆道:“你做得对,不过刚才看他们兄妹相残,朕心中也是有些不忍……。”

“其实,以微臣看,魏国公生气是真,但是若论起相残来说,魏国公却是没有这个心思……。”

“唔?”朱允炆有意无意的看了杨杰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以微臣之见……。”杨杰犹自未觉,继续说道:“魏国公虽然气愤,但是应该之前就猜出了事情严重,所以刚才小女和维姑娘要离开,他才开口阻挡,陛下试想,若是小女和维姑娘离开之后,殿中无人的话,魏国公那一耳光下去后,该如何收场呢?”

听杨杰这么一分析,朱允炆也觉得有些道理,原来他散朝之后,就来到文华殿附近,就是想看看徐辉祖怎么处置,倒也不是不相信徐辉祖,而是想借助这个机会,将徐辉祖再朝自己的身边拉那么一些,自己还有事情让他去办。

沉默了一会,朱允炆问道:“理刑处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杨杰连忙回奏道:“理刑处已经安排妥当,魏国公和徐家小姐去到之后,傅雍会按照程序来做的。”

朱允炆放下心来,正巧叶孝天从龙潭遣回的情报处人员寻到文华殿,将昨晚的战况密折呈上,看完密折后,吩咐杨杰去将刘超送入太医院诊治后,开始具体的审理事宜。

杨杰领旨而去,朱允炆坐在文华殿内,看着他昔日署理政务的地方,出神的想着一些事情,心道:“在朱棣身上浪费的时间太多了……。”

~~~~~~~~~~~~~~~~~~~~~~~~~~~

PS:五千字之外的话,虫子先认错,凌晨看球赛,自己喜欢的荷兰队落败,心情有些低落,再加上看球赛时熬夜+喝了不少闷酒,身体极为不适,本来想请个假,可是看到大家的月票和打赏,虫子除了感谢和码字之外,再也说不出什么了,继续保持虫子的从不断更的金身吧。谢谢大家!!!

另外,徐妙儿是个引子,异国之恋不是主题,所以有读者提意见,虫子解释一下,皇帝不会收徐妙儿,也不会让他嫁给棒子,这个是最终结局。看完本章之后,应该知道李晟敏和徐妙儿的来龙去脉,其实除了想引出徐妙儿心理变化这个目的的同时,虫子还想说的就是想告诉那些哈韩的歌迷们,你们迷他们的歌大家都能理解,但是因为迷恋歌而迷失了自己,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的祖国,那就是不对了。明天还有半章是讲高丽人的丑态,希望大家不要嫌我啰嗦,有意见的,书评区一说,虫子就一笔带过,但如果没有人说了,那虫子就按照自己的方法写了。

最后,强烈推荐一本虫子正在看的书,写的是甲午战争,名字叫做《一个人的甲午》,非常的好,个人认为不亚于奥公公的文笔,其人也有奥公公的风范,断更良久,现在终于雄起,希望大家都去指责他。书号:1230249。现在已经一百多万字,可以看了,我直通车上也有,直接点击就可以观看~~~~

第一百五十二章 高丽人的乱

第一百五十二章高丽人的乱

酉时刚过,南京肃杀的天空飘着小雨。原锦衣卫诏狱内一片静寂。高墙上的数盏风雨灯昏黄暗淡,几名值更的宿卫提着灯笼在院内巡视,如果此时有心人注意观察的话,就可以发现,守卫比之几个月前森严了很多。

大院一排排的号房里黑灯瞎火,但似乎有人蜷缩在潮湿污浊臭气熏人的草铺上,隐约间传来少许类似呻吟、哭泣的声音,在风雨暗夜中越发显得凄凉。

转过前面几排牢房,一带青石垒成的墙上有一个月洞门,嵌着铁栅,门前岗棚里亮着灯,两个持刀站立的宿卫守护着。进入月洞门,是一个荒凉的小院,碎石铺成的小径连接着几间平房,背负高大的牢墙,哨楼里灯火通明。

这显然是牢中之牢,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从森严秘密的外观看,似乎是关押着要犯或死囚,等待着行刑。其实不然,只要看着这牢中牢的特殊囚房便可明白,每间囚房都有床、桌、椅以及盥洗器具等等。

李晟敏独处囚室。除了不能到监外自由自在行动之外,怎么看也不像是坐牢的模样。从昨夜莫名其妙的被带到这里,三餐俱由人送来,伙食倒也不差,未曾传讯堂审,也未见衙中官吏过问,不上不下地被搁置一边。

开始,李晟敏还以为是做梦,然后就认为自己是被徐府的人抓了过来,追问他个勾引小姐之罪,但是有徐妙儿在那里,他又用担心什么呢?

但是到了中午,李晟敏已经不那么认为了,因为从窗口传来那由远至近的哀嚎是那么的熟悉,然后他就看到十三个兄弟中朴正洙、金希澈、金钟云、金英云、申东熙、曺圭贤等六人分别从自己的房门前拖了经过,好像示威一般,每个人还在他的窗前停留一会,让双方能够看的清楚。

“这难道就是大明的天牢吗?”李晟敏仰望着哨楼上的灯,鬼影似的守卫,心里想:“难道那些兄弟们都已经被官府抓住,可是为什么严刑拷打他们,对于自己却是这么优待呢?”

看着昔日风姿妖娆的兄弟们,被严刑拷打的连站也站不稳,说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着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瞪着自己。而自己呢,连脚镣、手铐都没有戴上,难道平日和他耳鬓厮磨的徐家小姐有那么大的面子?

断定是因为徐妙儿的讲情而使抓自己的人不敢堂审用刑。同时。又为自己同伴的遭遇而感到忧心,李晟敏不笨,从朴正洙他们的眼神中,他看到了妒忌、看到了怨恨、同时也看到了自己今后的声名狼藉。

凭什么他可以受到优待,凭什么要优越于同伴,一旦出去,他该怎么解释这一切,李晟敏陷入了深深的忧虑当中,却忘了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是否还能够出去。

朱允炆和杨杰也就是想造成他这种心理,只有在这种心理下,一个人才容易就范,但是这些小人物,在高丽只是男宠、侍妾的身份,到底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呢?杨杰心理有疑问,不过不敢问出来而已。

其实杨杰也知道,作为皇帝,也有很多无奈。在还是皇太孙时,就有些讨厌诏狱的存在,所以一直控制着理刑处不让私自羁押犯人,可是做了皇帝。面对这么多的事情,无奈之下,还是给了他一道开启诏狱的密旨。

接到密旨的那一刻,杨杰能看到皇上眼中的忧虑和无奈,同样,作为杨杰来说,也很痛恨此类地方的存在,以他的志向,总有一天会光明正大的走进朝堂,可是任是谁身后悬挂着一个超凡于朝廷的组织,做事都不能全力而为。

从皇上的眼里,杨杰同样看到了决心,是尽早结束一切的决心。而杨杰自己,心中的那团火也燃烧起来:“不尽快的清除隐患,自己怎么实现自己的抱负,难道整日的就是这样纠缠在明争暗斗中吗?”

窗外响起滚滚雷声,雨越下越大,李晟敏像笼中的野兽一般在斗室中踱起方步来。

而在不远处的一处暗室,透过铁栅,杨杰和徐辉祖、徐妙儿、杨蝶、小维静静的看着李晟敏,徐妙儿出奇的宁静,望着上午还要为其寻死觅活的李晟敏,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洞门的铁栅打开了,宿卫提着食盒疾步走进去,李晟敏若有所思,瞟了瞟揭开的食盒,一碗燕窝粥,还有一碟分成四格的小菜。宿卫揭开食盒后,迅速的退下。李晟敏似乎想唤住问些什么,但稍微犹豫,宿卫已经走了出去,抬起的手又颓然放下。

端起燕窝粥,喝了两口,味同嚼蜡,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小鼓,有些不安的朝外面张望着,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

又看了一会,已经将近辰时,杨杰有意无意的瞟了徐妙儿一眼,却轻声道:“魏国公,皇上的意思,下官已经交代清楚了,这些人是万万留不得的,但是为了给魏国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还请……。”

徐辉祖抬抬手,头也没有回的阻止了杨杰再说下去,因为杨杰身侧就站着妹妹,他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妹妹的眼神,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徐辉祖看向李晟敏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光将其燃烧似得,他很明白自己该做何选择,而此时,徐辉祖在想着皇上为什么要让妹妹在身边看着,他又该如何去做呢?

辰时刚过,牢中牢的铁门打开了。李晟敏从囚室的铁栅中忽然看见徐妙儿跨了进来。惊喜交加,刚要迎上去,却马上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因为他从后面看到身后跟着的徐辉祖和杨杰。

徐辉祖这个魏国公,李晟敏当然认识的,还为其奏过乐曲,那是在魏国公府的时候。杨杰他同样眼熟。因为就是这个人将他带进这里的。

“妙儿!!”

李晟敏有些激动的扑向铁栅,伸臂想抓住徐妙儿的手,激动地问:“你还好吗?”

“我很好!”徐妙儿没有他想象中扑了过来,而是站在距离他很远的地方,回答的也十分干脆,但是脸上却露出愤恨的表情,突然提高嗓门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说,你和北平到底有什么阴谋……。”

“妙儿!!”

徐辉祖终于忍不住了,他和杨杰都是官场上厮混已久的人物,妹妹这套把戏怎么能瞒得过他们两人,这明着是在质问,其实是在告诉李晟敏,抓他的目的是什么,让他小心说话。

李晟敏不用听完,全身就犹如掉进了冰窖,又犹如回到了成年寒风萧萧的家乡,虽然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心里仅存的那丝侥幸也被击的粉碎。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想着今天看到几个兄弟的惨状,双腿开始不由自主的抖动。

这一切都落入杨杰和徐辉祖的眼里,杨杰上前一步,道:“和聪明人说话不用浪费口舌,既然你已经知道,那就开门见山的说,你有什么可以换回自己的性命吗?”

李晟敏嗫懦着说道:“小人…..小人是仰慕天朝文化,特地来京师学习乐曲,只因……只因钱财丢失,才卖身画舫,文约契据,我一直放在画舫内,藏在柜里,大人若是不信,取出一看即可得知。”

“唔!”杨杰突然冷笑道:“好一个泼皮,编出一番故事欺骗本官,你知罪不知罪?!”

“大人,我说的句句实话。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李晟敏急了,辩解道:“大人,我有文约契据为证..….小人只是看着徐小姐喜欢音律,一时糊涂贪恋美色,想骗些钱财而已……。”

“放肆!”杨杰大吼道:“信口雌黄,竟敢玷污徐小姐名声,你可知道徐小姐是何许人吗?”

“小人曾经在国公府待了一段时日,知道徐小姐是中山王之女,求大人饶命,小人一时糊涂……。”

听到这里,杨杰不管徐辉祖面如酱色,反而笑了起来,慢悠悠的说道:“本来,你若是属国细作,还可饶你一命,本官禀报皇上,遣送你回国就是,犯不着为了你一个小小人物坏了两国邦交,可是你自寻死路,那也怨不得别人……。”

“你只知道徐小姐是中山王之女,难道不知道,徐小姐是本朝安王殿下未过门的正妃吗?”

杨杰厉声问道,看着李晟敏脸色一阴一晴的,心里正在做着无边的挣扎,不时的瞄向徐妙儿,突然用高丽语疾声吆喝了几句,徐妙儿脸色大变。

杨杰却是理也不理,转而向徐辉祖道:“既然此人非朝鲜细作,那么就是你们魏国公府的家事,那本官就交与魏国公处理了。”

徐辉祖惨笑一声,他还有什么话说呢?向杨杰一礼,道:“杨大人费心了,请转奏皇上,臣徐辉祖有负圣恩,待清理门户后,自当以死谢罪,但请皇上不要怪罪微臣那不知情的家人。”

说着,缓缓的从腰间拔出佩刀来,竟是要将徐妙儿和李晟敏两人一起杀死,徐妙儿脸色苍白,也是用高丽语朝李晟敏说了几句,就在杨杰快走出囚室大门的那一瞬间,李晟敏大叫道:

“大人,小的有话要说!!我国靖安君想要谋反,小的知情……。”

杨杰脚步收回,露出早已准备好的笑容,向徐辉祖道:“要是牵涉国事,那就归本官处理了,魏国公,借一步说话如何?”

徐辉祖掂着佩刀,在那里不上不下的,紧紧盯着李晟敏,但还是缓缓的将手垂了下来。徐妙儿松了一口气。在杨杰的劝慰之下,终于两兄妹还是暂时回避了。

那李晟敏也不再隐瞒什么,当下,把燕王和靖安君李芳远商议之事和盘托出,因为是李芳远男宠的缘故,所知也算详尽,倒是补充了许多杨杰以前所不知道的内容。

待到李晟敏讲完,杨杰才走到这间牢中牢囚室的南侧墙边,用手不知按了一下什么,只见南墙缓缓整体想上升起,露出一个很大的空间来,仔细看时,在众宿卫环侍之下,朴正洙、金希澈、韩庚、金钟云、金英云、申东熙、李赫宰、李东海、崔始源、金厉旭、金起范

、曺圭贤等十二人皆在那里捆着,个个用布堵住了嘴巴。

看到了李晟敏,不由怒目圆睁的瞪着这个叛徒,好像恨不得杀了他一般,杨杰笑吟吟的说道:“李晟敏,本官姑且相信你对朝廷的忠心,但是,忠心也是要靠表现的,本官想派你去北平替朝廷做一些事情,你从这十二个人中挑选一个伙伴,其他的,就看你的表现了。”

说着,杨杰身边的宿卫拿出了一柄刀,“铛”的一声抛在了李晟敏脚下,随后站在一边,静静的观察着李晟敏的反应。

李晟敏并没有低身去捡那柄刀,满脸痛苦的看了看在那里捆着的昔日兄弟,又低头看了眼闪闪发着寒光的短刀,再扭头看一眼面无表情的杨杰,喃喃的说道:“大人,能不能将他们关押在此次,我按照大人说的戴罪立功,到如大人所愿后,放了我的兄弟如何?”

杨杰也是一脸诧异,没有想到一班男宠的关系竟然是如此融洽,这和在大明的三妻四妾一样,想要三妻四妾如此融洽也是极为不易,不由的佩服起李芳远的手段,但是,还是斩钉截铁的摇摇头,道:“本官的事情,需要两个人来完成,你真的顾及兄弟情义的话,可找出两人,其中一人代替你即可!”

李晟敏一呆,半天才琢磨明白杨杰的说法,那就是一命换一命,只需要两人,哪怕这两个人中没有自己,也是一样,稍作思索,便得出结论,还是徐妙儿起了很大作用,救了自己一命。

遂不再考虑这个问题,慢慢的将目光转向他昔日的十二个兄弟身上,才发觉,本来刚才怒视着他的兄弟,当听说他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存亡之后,怒视不见了,现在,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个含情的眼神,虽然说不出话,但从那双双含情欲滴的眼神里,李晟敏可以看到往日的同袍同裙之情。可以想起以前许多甜蜜的回忆。

一时间,李晟敏痴了,到底留谁,对于现在的他,依旧是一个难题。

近一刻的时间,李晟敏终于颤抖着举起了右手,指了指韩庚,另外几人立即发出着急的嘶吼声,只是苦于无法说出话来。

杨杰点点头,立刻有宿卫将韩庚放了出来,看着满脸幸福的这个年轻人,杨杰轻叹了一声,问道:“你可愿为大明效力吗?如果这次被选中非你所愿,尽可说明,本官可以换的!!”

刚刚放松下来的韩庚,身子马上绷紧,由于紧张,以至于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的点着头,表示自己愿意,杨杰没有表示,而是将眼神再一次的投向李晟敏,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李晟敏迟疑了一下,马上就明白对方想让自己做什么?

挣扎着,似乎还想争辩什么,杨杰看到这个情景,脸色不由一变,厉声喝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尽可让你选出的这个人再行挑选,但是你的下场如何,可是要考虑清楚,本官给你十个数的期限,那个谁……。”

指了指韩庚,继续说道:“你来报数,快点……。”

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韩庚那里敢再犹豫,一个紧张,竟然把一、二连着喊了出来,不过效果也是极好,条件反射之下,李晟敏立即捡起刀来,不过仍然止不住的在发抖。

当韩庚数到七的时候,受不了压抑的李晟敏终于忍不住了,狂吼着,往前疾冲几步,几乎是闭着眼睛,将短刀送入了朴正洙的胸口,看着朴正洙凸瞪的双眼,一副死不瞑目的紧盯着李晟敏,双脚奋力挣扎蹬着,片刻就没有了生息。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自然也没有了心理障碍,片刻也没有停留,金希澈、金钟云、金英云、申东熙、李赫宰、李东海、崔始源、金厉旭、金起范、曺圭贤等人在李晟敏抽刀、拔刀的过程中相继送命。

囚室内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气息,而韩庚好像是吓呆了一般,依旧在那里数着: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这个进度表明,李晟敏下手的快捷和毫不迟疑。

窗外,徐妙儿痛苦的闭起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这个李晟敏是他印象中那个害羞的李晟敏、是那个撒娇的李晟敏,是哪个温柔的李晟敏……。

徐辉祖叹了一口气,对妹妹道:“回府吧,你何必这么倔强的非要继续看下去呢?”

嘴上这般说,可是看到妹妹的表情,心里却是放心了很多,皇上态度未明,但愿妹妹经过这场事情,会接受教训,不要让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再担惊受怕,不要再一时糊涂而连累了家族,徐妙儿固执的看着李晟敏将刀送入最后一人的胸膛,低下头,眼泪哗的一声落了下来。

向外面疾走了几步,骤然停下来,盯着哥哥问道:“大哥,这个杨大人要让他做什么?”

徐辉祖摇摇头,他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告诉妹妹,徐妙儿也不再多问,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徐辉祖顿了顿足,遂紧跟了下去。

囚室内,李晟敏双手握刀,一个劲的颤抖着,脚下流的全部是昔日兄弟的血,他也想不到,自己能下得了如此狠手,心里正难受之际,突然发觉身边有人走近,警觉的抬起头,握刀的双手紧了一下。

是韩庚,已经走到他跟前,面无表情的望着李晟敏。

心里猛的一松,抛下短刀,抱住这位仅剩的兄弟哭了起来,李晟敏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也许哭泣才是掩饰他内心难受的唯一途径。

韩庚的手缓缓的搭在他的肩膀上,使李晟敏更加伤心,正哭泣间,突然感到背心一凉,猛然全身都失去了力气,不由骇然,挣扎着想脱身看个究竟,但是韩庚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却紧紧抱住他,拼命的抱着他,看着眼神逐渐涣散的李晟敏。

韩庚的眼泪也流了下来,附在李晟敏耳边说:“杨大人说,一个人就够了,你,不能活……。”

~~~~~~~~~~~~~~~~~~~

PS:虫子的心理是不是很黑暗,嘿嘿。原来已经说过,虫子写每个人或者每件事都是有后手的,不要着急,慢慢的来,一口永远吃不成胖子的。

另外,订阅不见少,为啥没有推荐票和月票了呢?虫子纳闷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再次过渡

第一百五十三章再次过渡

“难啊!”

朱允炆心中长叹。这是他登基以来面临的最大一次挑战。稍有不慎便是朝局大乱,纷争四起。

如此错综复杂的形势,将会是他一手缔造,让朱允炆的内心生出一种对未来的无知感。如果之前所做,凭着他半生不熟的历史知识,还有一些轨迹可循的话。那么如今的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后果?他也不知道了。

“陛下,如此借力打力,会不会有些冒险呢?”

看到皇上的为难,在一旁的杨杰开口问道,其实后果他都知道,这样问,只是为了转移皇上的注意力,然后引导其树立信心而已。

“杨爱卿所言何意?”果然达到了效果,听到杨杰发问,朱允炆有些疑惑道。

“陛下!”杨杰一躬身,娓娓说道:”当下之困,皆由燕王而起。然燕王现在京师,所依凭者,不过是内厂信息而已。燕王并无公开露出反意,相反。从先皇召燕王进京以来。更是恭顺谦和!无大的错误,单凭内厂信息,纵然证据确凿,也会有攀诬之嫌,所以皇上行此险着,使为祸的伤害减至最低,但是事态万一失控呢!”

“此间厉害,朕岂不知?然则北方各自经营多年,已成痼疾,若朕放任,恐日渐骄横,为祸国事。若朕约束,则都是朕的长辈,无论怎么做,难免会有人说朕亲疏离间!”朱允炆眉头紧锁,继续说道:“既然如此,该发生的,还不如早些让其发生,愈久愈痛。”

杨杰一笑道:“皇上勿急,且听臣说完。臣观诸位王爷,皆是居高观望,以燕地警告天下,正是陛下仁政的开始,臣亦不敢质疑皇上的英明,但是,真的能如皇上所愿吗?”

杨杰明白,皇上不是太祖高皇帝。登基之初,以此时的威望还不足于一举慑服天下。而真正属于皇上的朝堂还没有建立起来,此时的动荡,一个不慎就是天下大乱啊。

淡淡点头,朱允炆道:“爱卿言之有理。所以,今日让爱卿前来,就是为了帮助朕剖析一下徐辉祖的心态,关键还是在他身上,朕希望中山王之后再立新功,但是徐妙儿之事,又将此事拖入了模糊之中,朕心难决啊!”

说到这里,朱允炆露出几分犹豫之色:“爱卿应该知道,徐家增寿、妙儿二人,被亲情所累,一直维护燕王。此次高丽奸细、牛首山亡卒、龙潭的燕山铁卫,皆和他们有些关系。但是徐辉祖在朕还是皇太孙的时候就提醒过朕,言燕王之心不可测,需多加提防!,按理应是忠于朕的。但是徐家毕竟是四叔的亲家,关系非比寻常;且徐妙儿之事。对徐家也波及颇大,就算是害怕朕秋后算账,也是人之常情。其内心究竟如何,朕实不能确定!”

杨杰陷入沉默。对于徐家的真实态度,他知道皇上担心的是什么,也都觉得扑朔迷离。而他们还有一层顾虑就是,若是徐辉祖顾虑到徐妙儿所犯之罪,便可以有两种选择,第一就是帮助皇帝立下功劳,彻底解除诸藩隐患;但是皇帝毕竟是晚辈,如果安王到时候发难,到底皇帝顶住顶不住宗室的压力,这应该是徐辉祖所担心的。第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暗中协助燕王,立下从龙首义之功,那么燕王一旦成功,以徐辉祖之功,徐增寿和徐妙儿之前的协助,徐家将成为大明第一大家族,任何人也动摇不了其的地位,以燕王如同太祖高皇帝一般的强势性格。徐妙儿的罪责,就完全不算是什么了。

但抛下徐家也不妥。就眼下而言,徐家对稳定朝局太重要了。魏国公是开国勋臣之首,徐家在朝中、军中的人脉和声望也是首屈一指。这是朱允炆开始就考虑在内的,只是李晟敏和徐妙儿的意外,才使朱允炆显得有些为难。

“陛下!”思忖再三,杨杰忽猛一抬头,坚毅言道:“臣以为徐辉祖可以托付!”

“哦?”朱允炆有些诧异的瞅一眼杨杰。知道杨杰不会说一些没有把握的话,边问道:“杨爱卿认为徐辉祖可信?朕应该把重任交付与他?”

“可不可信,臣不敢断言。然臣可确定,徐辉祖绝不会坏陛下之事!”杨杰冷静答道。

“此话怎讲?”

“陛下!”黄子澄一拱手道:“以臣推断,徐增寿、徐妙儿在燕王事中的角色,至少可以表明他们兄妹二人已经被打上了燕王的烙痕。而陛下所虑魏国公徐辉祖在皇上潜邸时的密奏燕王种种,不过是迷惑视听之举,暗为己留一自保之道而已。不知臣所言可准?”

杨杰的话说的很露骨,朱允炆不可置否的保持沉默,他已经不是后世中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回到大明之后,所看到的事情也多出乎他的预料,朱元璋对自己的慈爱,朱棣出奇的隐忍,徐增寿分外的嚣张,方孝孺和自己的格格不入,黄子澄的功利心切,再加上出来诸如杨杰和他闻所未闻的永嘉、永康学派。

对于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大明,重生了的朱允炆也知道充满了太多的变数,在后世中,徐增寿是被建文帝砍死在大殿之上,但是徐辉祖呢?则一直做着忠臣不事二主的闲臣。但是忠心的后面隐藏了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弟弟徐增寿的所作所为吗?为什么不提前制止?燕王攻入南京称帝,他也没有逃走后举兵勤王?只是守着父亲的祠堂用朱元璋所赐的铁券相抗。不愿做官而已,甚至连反抗也没有反抗。

所以,朱允炆又了解到一个在后世早已经淡化了的名词:“家族”。在往前推算,那这个名词就是“门阀”,虽然从隋以来科举取士,已经将门阀的影响力减至最低,但是在很多的人眼里,家族的利益仍然是高于一切,而且家族之家在皇权的影响之下,有联合之势,诸如朱元璋建立大明之初的淮西派系和浙江派系官员。明争暗斗各自为政,都窥视丞相之位,为了派系丝毫不顾国家大局,朱元璋不得不大开杀戒,以至于废除丞相一职。

因为朱元璋看出了朝堂之上不可能稳定,只要有朝堂,肯定会有派系,就犹如朱允炆后世中在电影中看到的那句话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其实这暗含的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明争也好,暗斗也好,为了名,为了利。一切都可能成为争斗的对象。

丞相几乎是仅次于皇权的存在,所以是官员们相互争夺最为激烈的战场,索性朱元璋就取消了这一个职务,让大臣们失去了目的,短时间内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当然,这一切都是朱元璋在临死之前的那三天中,时断时续说的,经过朱允炆的总结,就成为了这样的话,朱元璋说过,因为徐达从不参与派系之间的争斗,才会让人放心。

但是徐达去世之后,徐增寿和徐妙儿相继参与进来,当然,可能是为了亲情所在,但是,徐辉祖会不会参与到其中呢?

在朱允炆的印象里,建文帝败亡,只有文臣殉节,武臣却没有听说过,这也是他最担心的。

见皇帝不出声,杨杰也只好继续分析着:“其实陛下勿需忧虑!即便徐家果真投机,那又如何?投机者左右逢源,两不得罪而已。陛下将此事委托于魏国公,以他之精明,岂不知其中干系甚大?岂不知走漏风声。会给陛下带来天**烦?果真如此,以其心性,纵不愿为陛下效劳,又岂敢把消息透露出去?一旦泄露,陛下定会把他恨到死处,那他又将如何左右逢源?以徐家今日之规模,臣敢断言,魏国公必不会将鸡蛋放入一个篮子里,因为徐增寿、徐妙儿立场已明,他就算是为徐家留一条后路,也必会全力协助皇上完成此事,前提皇上只要暂时不动徐增寿、徐妙儿两人!”

朱允炆心里豁然开朗。杨杰的分析可以说是精辟入骨,有茅塞顿开之感。不错,朕不怕他首鼠两端!就怕他不首鼠两端,心存顾忌,才会有所动力。

御书房内的气氛一下活络起来。这段时间,朱允炆一直考虑着怎么把握大局,现在终于将事情慢慢的揭开一些帷幕,剩下的就等着事情的发展和对方吃饵了。心情不由大好。

杨杰趁机奏道:“皇上,现在有件事情还必须要做,不但要做,而且要做的声势浩大,做的天下皆知……。”

看着杨杰的一脸得意,朱允炆猛然醒悟过来,不应如此忘形,随即脸色恢复庄重,坐正身子,缓缓问道:“什么事情?”

“皇上应该将此次擒获高丽人、龙潭有逆贼盘踞、安庆公主庄园的异像的事情公告天下!!”杨杰斩钉截铁的说道。

“公告天下?”

“皇上,恕臣直言,无论这些事情内厂做的再严密,也会有风声传出,与其悄悄而传,还不如皇上亲自说出去,但是不用说出擒获的人数和口供,只说叛匪顽固,无一生擒罢了,而借此机会,皇上则可大发雷霆,再将此事与诸王有牵连之事告知一些诤臣,有他们率先发难,皇上则可迫于群臣压力,暂时圈禁京师诸王,以此警告在藩属的王爷们,则可为北平施加压力。”

朱允炆沉吟起来,杨杰说的这些,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不过兹事体大,以他控制朝廷局势的实力,恐怕操作起来有些难度,万一就此事逼的诸王联合,为祸程度,恐怕要比他后世的靖难之役还要麻烦,少了一个燕王而已,然而北方诸王一旦感受到威胁,同声连气,那可是平添了许多燕王啊。

看到皇上摇了摇头,杨杰不由急道:“不如此,韩庚和徐家之人就很难取得对方的信任,而且威胁不足于使其涉险,他们也师出无名,以道衍、袁珙等老奸巨猾,肯定要静观其变,时间拖的越长,事情的变数出现的越多,反而不利于陛下的筹谋,请皇上三思啊!”

朱允炆考虑了一会,还是摇摇头,道:“爱卿不用多说了,朕自有主张,你先退下吧,回去之后交代蝶儿,朕准备让徐妙儿进宫为女史,和蝶儿同宫而做,让她留意徐妙儿的所作所为,至于爱卿的想法,朕会考虑的。”

杨杰长叹一声,遂不再言语,跪叩而出,前往安排善后事宜。

随后叶孝天请求觐见,禀明已经将刘超送往太医院诊治,同时,纪纲、穆肃等人已经全部押送至诏狱关押,请皇上给予指示,是否严加拷问。

朱允炆想了想,摇摇头,还是作罢,随后决定去太医院看望少年刘超,看看这个因为自己穿越回到大明而改变命运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模样。

其实,对于刘超的事迹,朱允炆在后世中早已经听说了几个不同的版本,听说时,甚至不相信真的有这么样的一个人存在,但无意中听叶孝天的奏报出现了这个名字,不由兴趣大起。

他最为熟悉的一个版本,就是朱棣攻入南京后,景清刺杀未遂,后遭到报复,朱棣穷究不止,刘固被连坐进去,他与弟弟刘国、母亲袁氏及儿子多人一同被押到南京城聚宝门外受刑。刘固的儿子刘超,手臂特别有力气,临刑时,看到自己的亲人们一一被朱棣刽子手残忍地杀害,仰天长叹后,手上的钢索全被他挣断了,瞬时间他夺过刽子手手中的屠刀,连杀了十余人。朱棣听到了消息后大惊失色,赶快下诏,磔杀之。

对于能够挣断钢索,朱允炆总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听叶孝天奏报之前的摔毙野兽,又听闻最近以一人之力,如同赶羊一般让纪纲等人无可奈何,左右了整个龙潭伏击的局势,才有些相信起来,而且还不到十五岁,是个可塑之才啊,怎么能让他不动心呢。

临出御书房的那一瞬间,朱允炆突然想起了蓝玉的侄孙蓝勤堂和常升之子常继祖都在杭州自己的弟弟吴王朱允熥那里,而且常升听说最近也恢复了部分神智,不由心里一动,命叶孝天遣人往杭州一行,命常升带着蓝勤堂、常继祖回京师述职。同时诏命,方明谦为吴王府诸卫指挥使,代替常升的职务,允许吴王三卫扩至二万一千人,由方明谦指挥训练备倭。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朱允炆才放心的往太医院看望刘超,因为年龄还小,体力又严重透支,到现在仍旧没有醒转,看看闭着眼与常人无异的刘超,皇帝感叹了一番,便回宫去了。

三日后,午朝散去,皇帝留方孝孺、黄子澄、监察御史尹昌隆及都察院右御史大夫练子宁往奉天殿西阁问对。

首先,决定废除六科给事中,改称左右拾遗。

太祖高皇帝在在历代传统的监督百官机构御史台之外又设计了另外一套监察机制,即六科给事中,其用意是让御史监察百官,让品级很低的给事中去监察御史在内的百官,他自己则可乾纲独断了。

朱允炆则决定改变这个制度,将六科给事中改为左右拾遗,这不是仅仅改个名,他还对它的功能作了新规定,左右拾遗不再以监察百官为其主要工作范围,而是叫他们专门给皇帝提意见,规谏皇帝,约束皇帝,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形式而已,一个像新臣示好的信号。

此举当然得到了今日被留下问对四人极力的拥戴,因为他们都是文官系统中算得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在朝堂之上也代表了新生代的朝堂力量,对于朱允炆这样的德政,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反对呢?

而且,皇上的此举,是让官员放心的表现,也是皇上开始重用文官的一种信号。在高呼万岁圣明,和积极提出完善制度的同时,表现了对皇帝的一种期望。

慢慢的,朱允炆的脸色阴沉下来,善于察言观色的黄子澄当然看在了眼里,鉴于被冷落了很久,此时皇帝能让他和方孝孺等人同时接受问对,也是一种即将受到重用的信号,为了表现,黄子澄马上小心翼翼的问皇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朱允炆召见了已经等候在宫外的齐泰,早已经被安排好的齐泰,将最近京师附近发生的事情隐晦的说出来,高丽十三人中十二人伏诛,一人在逃。龙潭村成了逆贼的聚集之地,安庆公主的庄园成了逆贼的后花园。

齐泰尽量斟酌着言辞,但是话锋所指,无一不指向京师中的诸王,最主要的,就是指向传言已经病疯了的燕王朱棣。不过齐泰所言,将所有事情,都归到锦衣卫所为,其中的目的,就是朱允炆暂时还不想让内厂公开。

虽然在不少大臣的眼里,内厂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是朱允炆不想人提及内厂,就想起昔日的锦衣卫来。所以诸多事情,暂时都说锦衣卫所为。

纵然如此,被留下问对的四人还是一起变色,奉天殿西阁的空气陡然压抑起来,京师的上空响起了沉闷的雷声,江南的梅雨季节来临了。

~~~~~~~~~~~~

PS:大家莫怪,此过渡乃是虫子的过渡,而非朱允炆的过渡,有些不明白的地方,等虫子慢慢的讲来,大家要是心急,可以在书评中说出,虫子尽量回答。

另外,就是虫子这两天上传的都晚了一些,就是为了在章节上传区多待一会,请大家原谅,虫子也希望更多的人看到这本书,虫子更需要大家的支持,让编辑看到你们的力量,尽量给虫子一些好的机会!!!谢谢支持~~~~

第一百五十四章 开始了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开始了吗

黄子澄看着皇帝面带的愁容。也不敢多言,和齐泰、方孝孺、尹昌隆及练子宁退下后,几人没有分开,相视无语,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物,自然不用多说。

黄子澄心中怦怦直跳,皇上难道要公开考虑削藩之事吗?想起了这个问题,他似乎能看到自己的机会,但是机会在那里呢?等醒悟过来,才发觉他们一行人站在东角门外,东角门是奉天殿前的侧门,曾经有些熟悉的感觉。

朝中有很多大事,都是在附近的偏殿发生吧,藩王兵权过重,朝堂之上自以为忧国忧民的有识之士早有忧虑,只是之前是慑于先皇的威严,而现在是皇上的沉默,没有了锦衣卫的威胁,群臣或者士子议论纷纷,但很少会拿到桌面上谈论,皇上对于此事更是讳忌。提也未曾提过,黄子澄的几次暗示,都被皇上斥责,没有想到皇上今天竟然主动提起这件事情,而且一动就是惊天内幕。

没有言语的走进东角门偏殿,大殿内安静的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出来,黄子澄虽明知他们所要谈论的问题,但仍不由得一阵紧张,头上顿时冒出汗来。

“此事关系重大……。”还是方孝孺率先发话:“稍有差池就将万劫不复,诸君若有所思,不妨开诚布公,此时同心,才能使陛下无忧,本官就先抛砖引玉,希望诸君能给些意见才是……。”

见方孝孺开口,黄子澄一颗心终于落地,胆子也大了起来,却抢先说道:“先皇在世,诸王还算平静,但是如今皇上都感到了不妥,之前下官所议削藩,则是上应天命、下顺民心,黄某人想,该是提出的时候了。”

“理是这个理,但若到时诸王不服,滋生祸乱,却又该如何?”练子宁身为都察院右御史大夫。却没有身为御史大夫的冲劲,反而有些担忧道。

“皇上为九五至尊,诸王均是臣子,若有不服,便是谋反!”黄子澄豪情顿生,声音也大了起来:“天下卫所,纵有归藩王节制的,但也总是朝廷兵马;天子下旨,他们谁敢不遵?诸王所掌,不过护卫军校而已。一旦有王谋反,陛下则明诏征讨。天子堂堂之师,讨伐乱臣贼子,岂有不胜之理……。”

黄子澄一番慷慨之语,反而把开始说话的方孝孺甩在一边,在那里卖弄着自己重复了很多遍的言论,之前,这些话基本上是法不传二耳,如今总算是堂堂正正的说出来,心里是那么的畅快。

方孝孺皱着眉头,算是很耐心的听完黄子澄说完。叹了口气,道:“子澄说的是。宗藩不削,国无宁日……。”

“皇上今日既然召见定议,言下之意大家都应该明白。但如子澄所说,如何削藩,如何让皇上脱离现在的困境,我们必须要拿出个妥善的章程出来,即能削除祸患,亦不要激起祸端,前汉“七国之乱”、西晋“八王之乱”万不能在本朝重演。”

方孝孺郑重其事的说道,因为其的威望,其余齐泰、尹昌隆及练子宁等人,都是一起点点头,对于方孝孺的博学,他们是由衷的佩服。

今日的东角门,注定是一个漫长争论,作为齐泰,那里不知道皇上的心意,他明知皇帝暂时无意于其他藩王,所提之意见,当然是他自己认为最为恰当的。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燕王实力最为雄厚,除掉燕藩,其余诸王必然丧胆,岂敢再生不臣之心?此乃一锤定音也!”齐泰说道。他说的很对,拿下燕王,诸王力量便减掉了一半,确是一步好棋。

但黄子澄却有着自己的想法,只见他缓缓说道:“只是燕王自先皇召回京师以来,素来恭谨。从无不法之事;先皇在时,两次出塞征战,均获胜而还,于国家建有大功。如今又借口身染恶疾,虽有罪责,但都是暗中行事,今日齐泰所列罪状,仅凭罗织一说,燕王不用出面,就可使陛下陷入被动,而且现在燕王身在京师,北平只是世子代为署理,要硬说燕王意图不轨,你我都逃不了一个奸妄之名……。”

黄子澄与齐泰原本志同道合,但是齐泰执掌锦衣卫以来,看清楚了很多事情,也学会了做事只要能达目的,并不在乎遭人诟病,更何况,锦衣卫被人诟病的还少吗;黄子澄从表面上看是一个求全之人。在他看来,因削藩而损朝廷清誉并不是好局,他希望能有个十全十美之策,使鱼与熊掌可以兼得。

两个人又争论了一会。看着齐泰的脸色,黄子澄观其对削燕一事十分坚持,自己也劝不了他,便呵呵一笑道:“莫如此事暂且放下。且听听方先生之言如何?”

刚才方孝孺听着两人争论,自己和练子宁、尹昌隆两人只是无语,听到两人问道自己,沉吟半晌方道:“两位所言俱有道理,燕藩之事,事关削藩大局,确需慎重。”

“下官委实不敢妄加评断。只是皇上登基以来敦儒修文,颇有大兴文治之意。文治之道。不外一个‘礼’字。燕藩之强,实为诸王之首,先削燕藩,确能震慑诸王,削藩一事必能事半功倍。不过燕王表面并无过失之处,若强行削之,于礼恐有不周,且皇家之事有些无法公布于众,那就于法无凭。此事确是两难之择。”

刚引出个“文治”,黄子澄已经暗自窃喜,知道终归是自己占了一些上风。齐泰也马上明白过来,忙道:“燕藩乃朝廷心腹之疾,若不速削,齐泰恐生大患。”

方孝孺徐徐又道:“齐大人之法固是捷径,但也有弊端。燕王现在京师,内心虽不为人知,若削燕诏书下给谁,现在燕王等同被削,诏书下于燕王世子,那就有些太多余明白,天下人更有议论。北平诸卫俱燕王旧部,如今虽权归朝廷,但将校都是燕王简拔,燕王未回北平,就行削藩,北平诸卫是否心服尚未可知。”

方孝孺一语中的,直指削燕之弊,齐泰顿时语塞。他千算万算,却偏偏没把这种局面算进去,一时之间倒拿不出话来反驳。

尹昌隆见状,也觉得有理。于是附和道:“方先生之言极是。削藩之事,稳妥最为要紧。先除诸王,便是循序渐进、先易后难。一旦诸藩俯首,燕王再强,也是孤掌难鸣!”

方孝孺的分析起了作用,而正合黄子澄的求稳之论。毕竟,燕王现在京师。虽然所有罪责都指向朱棣,但毕竟不是心服之患,现在拥兵在外的诸王倒是需要注意了。

……。

~~~~~~~~~~~~~~~~~~~~~~~~~~~~~分割线~~~~~~~~~~~~~~~~~

朱允炆让齐泰将事情透露给方孝孺、黄子澄、尹昌隆和练子宁等人知晓,当然也能计算出到底会商议一个什么样子的结果,不让卓敬、高巍等人参与,就是为了形成一个统一的声音,那就是依次削藩。循序渐进。

为了配合这个计划,也便于自己把握事态的发展,在黄子澄、方孝孺等人的议论还在进行中的时候,作为皇帝的朱允炆大手一挥,借口河南水患严重,恩准周王朱橚的奏请,令其返回藩地,协助地方官员治理河道。

在朱元璋剩下的日子里,朱允炆终于搞清楚了一些关系,才知道老朱为什么废立周王朱橚两次,其中,还有一个不足于外人道的秘密。

周王朱橚的母亲叫碽妃,因为朱元璋怀疑其“yin乱宫闱”而被判处“铁裙”之刑,也就是就是用铁片做成裙子给人穿上,然后把人放在火上烘烤致死。其中最主要的依据就是未足月就生下了这个朱橚。

后来,在马皇后的保全下,朱橚和哥哥朱棣就由其收养,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很不受老朱的待见,开始封的吴王被改封周王,中间还借故废周王,让他去还云南,最后才看在其子朱有炖的份上,让他归藩。但是从来没有用正眼看过这个儿子。

关于老朱怀疑的有没有道理,朱允炆已经不加考证,最重要的就是周王朱橚不但是燕王的亲弟弟,而且也没有经得住内厂调查,本来朱允炆还以为是老朱对朱橚有什么偏见,看到朱橚可怜的样子,在看到朱橚组织和参与编写的四部医学著作,《保生余录》、《袖珍方》、《普济方》和《救荒本草》。还以为周王朱橚纵然再不肖,也算是一个悬壶济世的天才。

后来,内厂经过调查,找到了周王府发疯失踪了的长史王翰,才了解到周王和燕王的关系实在是太密切了,并且对于太祖高皇帝有着严重的不满,极有可能“图谋不轨”。王翰就是鉴于害怕一旦周王事情败露,按照大明规制与惯例,周王的藩王地位被废,作为周王府长史的自己就得被处死这一条刑律,自己受到牵连,而装疯而走的。

然后朱允炆就加强了对于朱橚的监视,发现其虽然和燕王不是一伙,但是其心也是不小,但不过是志大才疏之辈,是杀鸡儆猴的最佳榜样,所以朱允炆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他作为这次行动的开始。

建文元年七月,周王归藩,调周王世子朱有炖入京守制,同时,命国子监抽调人手,为安抚使,命宗人府令朱棡抽出宗人府人手,相互组合,前往大明各藩属行安抚之责,表示皇上对其的关心,并观察太祖高皇帝的拜祭情况。

七月末,安抚使刚刚成行出京师未久,朝堂之上,就引起了巨大的波动,太常寺卿黄子澄、翰林侍讲学士方孝孺、监察御史尹昌隆及都察院右御史大夫练子宁等人联名上奏,要求裁撤诸王护卫,以为定制,多余之兵,皆为朝廷所属,归都督府、各卫所管辖。

削藩的第一步终于走出来了,当群臣用希翼的目光看着皇帝,希望皇上依从前所做,将奏疏搁置,但是皇帝却缓缓让太监将奏疏在朝堂之上读出,用一种坚定的目光扫视群臣,以方孝孺等人奏折为题,号召群臣共商之。

风向变了,纵然是七月酷暑,但是奉天殿上依旧充满了寒意,朝堂之上每个人都在思量着自己的立场,而在遥远的北平呢?

建文元年八月二十六日。韩庚终于看见北平那隐匿在天边穹窿中的北平城墙,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和南京比较起来,北平虽然风冷空气也干,但是在炎炎的夏日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韩庚停驻脚步,极力眺望着,往西方与北方看,可以遥望蓝黑色之山脉,东方和南方则是一片无限之平坦,城壁之高度与总长度在规模上足可凌驾大明京师的北平,终于到了。

漫长之旅途终结,韩庚轻轻叹了一口气,稍微的让了下,身后的人走了上来,是和他一起的徐府家将徐福,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倦色,竟然是从南京城,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北平,沿途全部走的是小路,因为,大明已经颁发了悬赏令,画图通缉韩庚。

相信韩庚被通缉这一点,在他们二人还没有到达北平之前,朱高炽就应该得到了邸报,而此时也在发狂的找寻着他,因为京师中的那次按无声息的行动,几乎将燕地变成了一个瞎子、聋子,骤然的消息闭塞,使无论是朱高炽还是道衍都几乎发了狂,鉴于北平现在兵马的形势,他们又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只得动用燕王府的亲卫慢慢摸索,搜寻着那怕一点点有用的消息。

但是同样的是,这些韩庚和徐福两人也不知道,此时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相互对视着,相互露出深深的疑惑。

“徐大哥,我们现在不去北平吗?”望着几乎近在咫尺的北平城,韩庚眼里充满了渴望。那怕是走一步的力气,他也需要半天去凝聚。

徐福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现在去北平,我们一路的幸苦就白费了!!!”

因为徐福知道,在韩庚被通缉的同时,为了增加事件的真实性,朝廷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支会了北平都司事都督耿瓛,严查高丽人的行踪,此时都督耿瓛应该再北平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待他们的不是被当场格杀,就是被抓住再押送会京师,耿瓛不知道情况,铁面无私是肯定的了。

燕王所属精兵护卫,在不同的时间,分拨被宋忠、杨文、吴高等人瓜分的差不多了,可用的,也就是日常所常备的三千余人,根本不可能和耿瓛抗衡,这一点,徐辉祖在走之前,都已经交代徐福了。

只是徐福懒得向这个韩庚说起,他不明白,大明非要用这些不忠不义的人做什么?在一路上,虽然照顾韩庚很多,也有些感情存在里面,可是就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出卖色相的男人。

但是看不起归看不起,魏国公交代的事情,还是需要完成。

徐福轻声可说一声,摇摇头,道:“走吧,快到了,我不会害你的。”说罢,转而向东,徐福来过几次北平。对北平虽不甚熟悉,但大体方向还能估摸得出。他是朝着东北方向走去的。那是去通州的方向。

都督袁洪之子袁容,洪武二十八年为燕王府仪表袁容,配燕王府永安郡主,现在就在通州居住,那里防卫松懈的多,而且,永安郡主身为燕王妃的爱女,徐福当初在魏国公府也见过几次,通过袁容的途径进入北平,相对也容易的多,而且,也可以表示魏国公对此事的态度,利于今后事态的发展。

天色完全黑了的时候,他们不辨东西,不晓方向,瞎子似地茫然走着。前面是惊是险,是祸是福,茫然无知。只是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但求一路到通州。这时,韩庚显出了他一些异于常人的一面,也许是从小就在冰天雪地、极度贫寒的高丽长大,对于方向,有着一种异于常人的直觉。

后来,也算是韩庚带着徐福,约摸三更时分,他们总算到了通州城下,两人都极其疲惫,倒在地上就不想动弹。便寻到附近的一所破庙,在那里休息。这庙已没有屋顶了,仅存点残垣断壁他们只能枕着地上的破瓦断砖躺着。天幕黑沉沉的,浓重的夜雾,见不到一颗星星,风很大,露很重,给人一种冷浸浸、湿漉漉的感觉。尽管周身疲倦得连动弹一下的力也没有了,两只眼皮都撑不开了,徐福仍然睡不着觉。仔细聆听着韩庚的动静,这是他自从接受任务以来养成的习惯。

朦胧中,他似乎听到远处通州城里响起的更鼓声:已是四更天了。外面,隐隐有脚步声。那是乡民往城里赶集的脚步,他们顺着人群,一齐来到西门边时,只见城门外黑压压地挤了不下百余人,大家都默默地坐在沙地上。

当传来吊桥启动的轧轧声时,城外的徐福顿时放松下来。回头望着着宽阔的田原,凝望着冉冉上升的日头。焦虑着时间的飞逝。经历了种种危险,总算来到了梦寐以求的通州城。魏国公的交付的任务完成了一半,但是皇上交付的任务呢。

看了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韩庚,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怜悯来。

~~~~~~~~~~

PS:给点票,给个机会让虫子爆发好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开始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开始了

就在徐福和韩庚进入通州城的同时。北平也终于送走了心中的一块大石,朝廷所派出的安抚使,在月前就到了燕地,今日正好离开。

来北平的采访使是由诚意伯刘璟和国子监生员林嘉裘,刘璟是开国功臣刘基刘伯温的儿子,现在承袭父爵,为谷王府长史。而林嘉裘则是方孝孺的学生,现在国子监深造,朱棡此次的安排也是无奈之举,说是遣宗人府官员和国子监生员组成安抚使,但是宗室中哪能抽出那么多人,只得抽出部分王府长史充任。

刘璟等人是朝廷钦差,来到北平一连数日,仅就北平民政与布政、按察两司官员商洽,偶尔于市井之间探访些风土人情,似乎并无意与燕王府为难。但燕王府的人心中都很清楚,朝廷大员来北平,绝对不只是探探民情、审审案卷这般简单。

据燕山铁卫所报,刘璟二人这几日活动频频,其所属安抚使成员也四处打探,与葛诚等一帮王府属官也有交往。究其意图。肯定是想暗渡陈仓,收集燕地不轨之事。

朱高炽也没有办法,论职司自己不过是燕王世子,暂时代理燕王府事务,论辈分更是要矮了刘璟一分,虽然是未来的燕王,却是没有办法节制刘璟等人的行动,只得听其任之,只盼望他们早走。

因为安抚使的存在使他们做事缩手缩脚,而最近朝廷的几份邸报又让朱高炽心惊胆颤,现在安抚使走了,朱高炽看见刘璟等人的车驾消失在远方后,立刻回到燕王府开始召集众人于燕王府西殿,道衍、袁珙、金忠、朱能和张玉等人是必须召见的,不过当众人到齐之后,却发现,景清也站在了人群之中。

道衍皱着眉头,紧紧盯着景清,要不是气氛十分沉重,要不是朱高炽阴沉着脸做于上首,要不是众人皆在,说不定道衍就要请朱高炽赶走景清了。不过这终究是在燕王府,高高而坐的终究是燕王世子,而今天召集的终究也是忠心于燕王的人。

道衍很能分清楚形势,他只是一个高僧,燕王朱棣在时,他是一个高级幕僚。那里比得上今天召见的众人,非富即贵,不是手握重兵的武将,就是能处于朝堂之上的文人,燕王在时对其的尊敬,已经随着燕王离开北平的时间慢慢的淡化,如今当着众人的面,是万万不能逾越礼制的。否则,上次争论,他也不会怂恿着丘福横冲直撞,自己则在幕后操作了。

朱高炽望着殿下站着的众人,身宽体胖的他一时胸堵气闷,同时又感到无比恐慌。

“皇上要动手了吗!”

这个念头占据着朱高炽现在的思想,让其坐立难安。在他面前,放着三分朝廷的邸报,和一份朝廷发来的议罪敕书。这是朝廷展开行动后,北平从官方得到的几个确认的信息。

议罪敕书的内容十分复杂,让人看了如同堕入迷雾,乍一听就是历数周王之错,先从洪武二十二年,周王擅离封国赴中都凤阳。当时太祖震怒,将其扣于京师两年后才放回开始说起,几度废立,仍旧不思悔改,以至于天怒人怨,周王次子朱有爋看不惯其父所为,密告朝廷其父与世子有炖意欲谋反,经朝廷反复查证,朱有炖并不知情,周王朱橚不沐皇恩,借河南水患要求归藩,帝体恤万民,特准之,谁知周王不思民苦,反而私自调动三卫至临颍、郾城一带,其心可昭。

最后帝召其入京自辩,可是周王推辞不往,且周王次子朱有爋在京师遇刺,无奈交与有司议处,旬月之内,命曹国公李景隆率领京畿之兵擒之,现在命诸王议周王之罪。然后朝廷会依据诸王建议执行。

什么话都是空话,朱高炽知道,这不过是朝廷试探诸王的反应的,这不,后面的三份邸报中,也是说明了朝廷的决心,齐王朱榑和代王朱桂,几乎是在同时被召至京师。因在议罪时出言不逊,被圈禁在各自的王府之中,为诸王之戒。

最后一份邸报,则是表彰北平的,里面充满了皇上对北平的满意,比如率先削去定制外的兵卒,率先交出兵权还于朝廷等等。但是字里行间,却是表露着皇帝的得意,和告诉天下臣民,燕王支持朕。

父王真的支持吗?朱高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盯着桌上的四份如同炭火般的文书,再扫视一眼在场所谓的亲信们,手脚一片冰凉,所谓周王谋逆,不过是借口罢了。通过此事可知,朝廷削藩之意已定,周王只是第一步罢了。父王不在北平,朝廷又是如此基调,若真要削藩,北平岂能幸免?

朝廷要是借父王臣服之名,让自己也回京师,那么该怎么办?

若说撤藩,他自是不愿。他是燕王世子,也就是未来燕地的王者。父王在燕地已经几十年的时间,自己却好不容易才有了执掌北平的机会,真的就这样放弃吗?但是与朝廷做对!自己连一个王爷还不是,要真惹恼了朝廷,那会是什么下场?想想便让人不寒而栗。

想起了景清日前对他所说,朱高炽看了景清一眼,咬咬牙道:“诸位皆是父王的心腹,对于议罪之说,不妨畅所欲言,让本世子也好给朝廷一个交代。”

沉默了半晌,没有人出声。其实该怎么说。诸人心里都清清楚楚,但是逆言最好不出自己之口,形势没有搞清楚之前,还是闭嘴的比较好。

当然,这里面有自然有安排好的枪杆子,别人不敢说,就说燕王府左护卫指挥张玉,乃是蒙元降将,洪武十八年投奔大明,是朱棣一手将其提拔出来的,有燕王大恩,又有世子交代,此时正是他莽撞的时候,看到久无人言,遂马上站出道:

“周王爷谋反?朝廷有什么实证?那个朱有爋不过是十余岁的孩童,所说的话可信吗?更何况他真的会指其父兄造反?这一点,臣是粗人,不会掉书袋,但也知道于常理不合,属下跟随燕王爷十余年的时间,相信王爷必是被朝廷胁迫,否则万万容不下如此诡异之事行于朝野……!!!!”

话还没有说完,几个有见识的心里已经是偷着笑了,张玉自称自己是粗人,但是这些话哪能是一个粗人能说出来的,分明是有人让其背诵的,因此,也表明了世子的心迹,殿中的气氛慢慢的活跃起来。

朱能当廷跪道:“世子,朝廷无道,反复对待周王,又无故圈禁齐王、代王!此等行径,实让我等心寒!如今王爷身陷京师,已渐成笼中之鸟,我等再无动作,王爷必将被奸佞所害!还请世子痛下决心,早作决断!”

朱能神色激愤。其余众人互视一眼,也一溜儿跪了下来。丘福激动的说道:“我等久随燕王,忠心不二。只要世子一声令下,我丘福二话不说,立将杀入京师,救燕王于水火之中!”众人纷纷各表心志,齐声相劝,场面甚是激昂。

金忠也不迟疑,他是江南富户推举出来的优秀人物,知道北平和朝廷已经基本不存在和解的可能,只有两个结果,世子乖乖的主动交出燕地撤藩,这是一条出路,不过燕王经营多年的北平在瞬息之间肢解,那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因为各种情况表明,燕王不臣之心朝廷已经得知,届时只要燕王撤藩,当然作为宗室,当一个太平王爷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们这些属下,那个手里没有一些把柄在朝廷的手中,倒霉的还不是下属?

另外一条,那就是大家都在想着,刚才所说的出路,那就是和朝廷对抗,但是北平被朝廷的几路大军环伺,三卫又被肢解,要这么做,需要很大的勇气。金忠想了想,还是站出说道:“世子,臣有话说……。”

“朝廷先惩治周王,然后有坚决圈禁齐王、代王,再昭告天下,说明燕地的恭顺,无非是给世子一个选择,那就是让世子要么主动提出撤藩,要么……。”

金忠顿了一下,左右看看,接着说了下去:“要么就是逼世子谋逆,那时,朝廷就可趁王爷不在的机会,大军一挥而就,就此灭了燕王的根基,这些相信在场的各位都能想到,但是就不知道世子是如何考虑的?”

这句话正是大家想问,而朱高炽不想回答的问题,天本来就有些热,乍一听说这个问题,胖乎乎的朱高炽更是出了一身的汗,犹豫了半天,看着众人都在看着自己,知道再犹豫下去,那自己的威信就荡然无存了,遂道:

“父王不在,本世子也没有什么注意,但北平之地,乃是由父王功勋铸就,就算是撤藩,那也要父王说了才行,本世子不才,唯望能守住父王基业即可,至于让本世子主动撤藩一说,就此以后,就不要说了。”

众人的心里顿时轻松起来,世子说话虽然婉转,但是已经两条路面前已经堵死一条,自然可以看出世子所想。

袁珙上前一步,道:“殿下,朝廷既然如此相逼,而北平城内七卫皆入耿、张之手,城外更有宋忠大军环伺,反观北平,亲军不过五千而已,正是寡不敌众,希望殿下早做筹谋……!”

袁珙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从殿中不同的地方响起了冷哼之声,朱高炽稍加观察,就发觉出声之人正是道衍和景清,两个人出声完毕,都是互相看了一眼,目光中颇有意义。道衍遂不多言,景清站出道:

“袁道长此言差矣,朝廷相逼且不论,只是咱们既已明白,自不能落入其圈套了,朝廷无论心思如何,臣想,既然世子打算不主动撤藩,不如朝廷所愿,那么就更不能如朝廷所愿。”

“朝廷想趁王爷不在,逼燕地主动谋反,我等却不能上当。我北平就算是决心自保,必须是在朝廷有旨削燕之后,如此才能彰显朝廷之无情,彰显我北平之事乃是迫于无奈!”

朱高炽重重点了点头。道义对他来说太重要了。藩王起兵对抗朝廷,这本身就是谋逆!更何况他还不是藩王,更加没有父王的那般人望。若无充足理由,被扣上一顶“犯上作乱”的帽子。那么谁来依附于他呢?占据大义,在将来招抚旧部的过程中也会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

道衍听到景清这样说,不由真的有些惊异起来,其实这些话,也正是他想说的,却没有想到会出自皇上潜邸时的臣子之口,景清为北平参议,是正经的朝廷命官,再加上和皇帝登基之前的林林总总,正是道衍怀疑他的地方,虽然是徐增寿介绍而来。

但是此时景清却说出这般有见地的话来,正是道衍所疑惑不解的,由此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来,不过还是不动声色,徐徐的问道:“景大人觉得北平该如何做?”

不料朱高炽此时却是抬手止住了这个问题,思索了一下,道:“岂能坐以待毙?马上命人传李让、袁容进入北平周边,加紧联络各地旧部。一旦举事,他们便是本王最大的助力!”

“城中诸卫也要悉心招抚,切记不可让朝廷耳目侦知!”

“朱能将军,你负责收拢燕山铁卫调入王府,隐为奇兵!”

交待完一连串的事情,朱高炽转对道衍微微一笑道:“大师,我这般安排可妥当吗?还请大师指正。”

“世子英明!”道衍双手合什一躬身,毕恭毕敬的答道。

他明白朱高炽这寥寥数语意味着什么。方才景清所说的时候,世子镇定自若。莫非他早已算到其中利害,还是早有人对其说及?念及于此,又抬头望向景清,希望从他的脸上窥得些倪端。

但是景清的一脸稳重,饶是道衍见识过人,也看不出什么,心里暗自叹息,自从燕王不听自己的劝告,非要应召前往京师到如今,自己的光芒已经渐渐失去,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朱高炽既然当权,当然不能全盘接受燕王的力量,由此,可以看出南京那个小皇帝的机心。

权力这东西,是个好东西啊,只要沾染上,就摆脱不了它的诱惑,小皇帝不动声色的就培养起了世子的争胜之心,如此朝廷只要再拖上几年,届时就算放燕王归藩,恐怕北平也无宁日了。由此可以想到,朝廷的目的,真的就是逼北平造反或者主动撤藩这么简单吗?

在道衍的思虑中,商议慢慢结束,各人回去准备自己的事宜,道衍没有想到,自己却被意外的留下,说是有事情请教。怀着疑惑的心情,随太监和景清一起走进了内殿之中。

“本世子如果上交燕山三护卫,换父王做个太平王爷,不知道此事有几成胜算!”

还没有等道衍和景清站稳,朱高炽就说道,话意竟然和方才判若两人,道衍不由一呆,这变化也太快了一点吧,刚才还在安排防范,现在却要妥协,这唱的是哪一出?

“太平王爷?”景清冷笑一声道:“难道殿下想燕王爷去学那战国信陵君之谨言慎行,沉湎酒色,郁郁而终?不过就算殿下这么想,也得看朝廷愿不愿意!王爷心中愿不愿意了。”

“皇上若真的像诏书中所说,只想削诸王超过定制的兵权,那收了河南三护卫,命周王回京闲居也就是了,何必要冠以谋反的罪名?依老僧看,殿下若真就此俯首,恐怕燕王爷在京师中会朝不保夕,这种下场也很难说了!”

道衍补充着说,朱高炽闻言浑身一震。他不得不承认道衍说的有道理。良久,方说道:“大师精辟之言,令我茅塞顿开。先前确是想的太简单了。依大师之见,今日本世子之决定有何不妥吗?”

“眼下看似平安,实则大祸不日将至。朝廷削燕势在必行,若是王爷在时,必不会坐以待毙。依老衲之见,世子方才处理的极为妥当,只是这样显得有些慢了点……。”

“现今军权虽收归朝廷的时间已经不断,要不是王爷经营多年,久领大军,北平将校皆燕王爷提拔,士卒更久受恩惠,山东、辽东亦不乏王爷旧部。朝廷尚不能完全控制。此时燕王爷余威犹在,只要世子登高一呼,燕赵诸卫所莫不依从……。”

“大师不必说了!”朱高炽当即摇手道:“我知道大师说的道理。但父王仍在京师,我行事岂不连累父王!且听景大人之言,只能筹谋,不可妄动!”

景清冷眼看着道衍卖弄着自己的见识,就是一言不发,才发觉皇上说的原本就是不错,像是道衍、袁珙等人,本来就是投机之流,只想建立功勋,却不顾自己的主子是谁,本来对朱棣忠心耿耿的道衍,看到自己已经被抢了风头,就开始不顾一切的卖弄着自己的见解,也不顾半点后果。

看见势头不对,现在就要朱高炽起兵,那不是让朱高炽往火坑里面跳吗?不过偷着观察这个和尚,从三角眼中不时透露出一丝狡猾的光芒,似乎在隐藏着什么,于是更加用心的听了起来,虽然说这些人见风使舵,但是这样做也太明显了一点,难道不怕引起朱高炽的反感吗?毕竟,朱棣也是其父,而其家人也全部在京师中等同质子,朱高炽会没有一点顾忌,权力的诱惑再大,那也要到最后关头才能放手一搏,道衍难道这一点也不知道吗?

道衍看到世子拒绝其立即起兵的想法,正想继续劝说,谁知道燕王府太监王彦匆匆而入,禀报道:“燕王府仪表袁容从通州赶回,说是有急事求见世子。”

~~~~~~~~~~~~~~~~~~~~~~~~

PS:不是虫子装可怜,这真的是虫子在发烧的情况下写的,要是有什么遗漏,大家提出来,虫子好慢慢的填坑,本来说好每周末爆发呢,不过看身体情况吧,虫子尽量多更,大家也要尽量支持虫子,好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高丽下水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高丽下水了

韩庚带来的消息对燕王府来无疑是一个打击。虽然已经变得消瘦,但也不用验证,燕王府的人就能认出韩庚是朝鲜世子李芳远的贴身侍卫之一,对于其能从京师中生还,有些怀疑,随即也被其带回的消息所震慑了。

当然,上次内厂的行动虽然彻底,也还是难免有漏网之鱼,不过都是一些无关轻重的小人物,正因为其不起眼,所以开始也就没有被内厂的探子注意,也正是因为其的不起眼,所以就算是逃回了北平,也没有带回多少有用的消息。

韩庚做为当事人,再加上事先的排练,叙述起来,也令燕王府中有限能参与到此事的人感到无比震惊,事先没有一点征兆,犹如锄草一般的行动,使他们谁也摸不清朝廷的深浅,所幸徐福的到来。能带给他们一点点的安慰。

一直在朱高炽眼中十分忠于朝廷的大舅徐辉祖,谁也没有想到此时会站在燕王的这一边,据韩庚所说,此次他能逃脱生天,都是源于魏国公的照顾,对于此事,道衍持有怀疑态度,当知道徐家三小姐和高丽人那一段曲折离奇的恋情后,纵然是和尚,也觉得有些释然了。

道衍虽然不懂得情爱,也不相信所谓的男女之情,但是对于徐辉祖此时应有的心态,猜测的十分详尽,不错,魏国公是终于朝廷,但是面临的却是一场灭族之灾,本来两个弟弟已经被打入了黑名单,随之妹妹又犯下了宗室众怒,这个把柄握在皇帝的手中,就像是一柄悬挂在脖颈的利刃,想什么时间要你的命,也就是弹指之间的事情。

唯一可以解开家族困境的就是委曲求全拖延时间,然后伺机改天换日,才能挽救徐家的命运,因为除了拥立新皇之外,他在建文朝廷,无论立下多大的功勋。就算是帮助朝廷扫平诸藩,届时皇帝会不会冒着宗室责难的危险去维护他,两者相比,道衍以自己的心思去揣测徐辉祖,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要是换成自己是徐辉祖,恐怕转投燕王也是唯一的出路了。因为这样至少还有一搏,否则,就会被朝廷当做一柄刀到处乱挥,而砍杀的最后一个人,肯定会是自己。

想通了这个关键,对于韩庚、徐福虽然还有防备之心,但是已经不像开始那么严重了,为了表示重视,当即请金忠调动了一些人手,将韩庚护送往朝鲜李芳远处,并派袁珙随行,是为了彻底坚定李芳远的信心,争取多一点的助力,因为北平万一要走到最后,朝鲜将是牵绊辽王和朝廷的最佳目标。

临行前。道衍和袁珙详谈了一夜,天亮时袁珙才离开庆寿寺,然后连家也未回,就悄悄潜往通州和韩庚见面,在那里坐船沿运河南下,至天津三卫,然后经由黄河入海口出海,混在来往于朝鲜和大明之间的商人中,直达汉城,十分安全。

不过只要到达朝鲜境内就已经安全了,李芳果虽然在朱允炆的支持下即位后,但是在朝鲜实际操纵政权的是拥有兵权的李芳远。

天高皇帝远,大明也没有腾出手来真正的插手朝鲜事务,所以李芳果即位当年,便以参拜神懿王后韩氏的陵墓为由,前往开京,就在开城寿昌宫定居。回到高丽故都开京,先后居住在高丽故宫寿康宫、昌乐宫中。而李芳远则是一直盘踞在汉城,随后将父亲也逼着离开汉城,做了实际的高丽王。

除了诚惶诚恐的对待大明偶尔来的官吏,李芳远的日子过得还算是滋润,他不是名誉上的权知朝鲜国事,不用承担任何风险,反而是其兄李芳果为了大局,虽然在建文帝的支持下即位,但是却害怕惹来大明兵灾,为了家族兴盛,所以一直忍受着弟弟的骄横。

李芳远的日子过得不知道要比朱高炽舒心多少,实际上。小国寡民,有了这样的成就,也算是很满足了,朝鲜境内实际自己掌权,而万一大明问责,便是哥哥出来做替罪羊,李芳远知道大明天朝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也正在观察风向,他和朱棣交好,如果燕王成功登上帝位,他则随时可以让哥哥传位于他,为了保险起见,在哥哥即位之初,就逼着李芳果把自己立为

“王世弟”,把自己的名分先定了下来,成为了朝鲜的储君。。

他是这样想的,如果燕王称帝,就让兄长传位给自己,但是如果燕王失败,那么就暂时维持现状,以免得罪大明天朝。

不过很快,李芳远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当日娇滴滴的男宠。突然被燕王属下护卫归来,却是满脸的憔悴,不复当年风姿,不由大惊失色。忙问其他十二人的去向,韩庚哭啼一阵后,有袁珙代为陈述,却省略了李晟敏和徐妙儿的那一截,道衍早有交代,他可不想为了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让李芳远对大明产生芥蒂。

韩庚明显的能感觉到,他所枕着的肩膀正在慢慢变的僵硬,而握着自己那双已经变的些许粗糙的手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用上了力气,把也从小习武的他勒的生疼,却是知道对面这个主子的性情,也不敢叫出声来,只得求救似的看着带他回到汉城的袁珙。

“王世弟…..。”

袁珙抱拳喊了一声,心里感到无比的别扭,他虽然是个神棍,但是也想不透,这些高丽人到底是怎么了,好歹也受到中原教化很多年,怎么会取这么一个怪的名字,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称呼,只得硬着头皮,忍着继续说道:“王世弟,请节哀…….。”

听到袁珙说话,李芳远才慢慢的放松下来,收回自己的手,顺势在韩庚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示意他先退下,然后目送韩庚走出房门,才稳住了心神,笑道:“有劳袁大师了,那么辛苦的将我的护卫送了回来。只是没有想到,只有他一人回来,本君一时失态,还请大师见谅!!!”

其实李芳远那里是为了失去男宠而失态,他让李晟敏等人当初随李芳果一起居住大明,时间隔了这么久,早就有了新欢,那里在乎这些旧爱。

不过,当听到袁珙陈述最近大明发生的事态那一刻,李芳远就知道,自己这种左右逢源的日子过到头了,自己必须有一个选择,而且这个选择的结果也必须是和燕地合作,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的利益。

而且。他也不敢保证,如果大明的朝廷真的顺利除去了燕王这个威胁,腾出手来,还会不会放过自己,想着自己的那十二个男宠,想着栽赃在自己男宠身上的罪名,袭杀大明虎贲右卫官兵五十四人,作为奸细刺探天朝军情,光是这两种罪名,就可以引出多大的风波,在高丽会引起多大的震荡。

自己这个王世弟,还能做的稳吗?这还幸亏不是那个冷酷的洪武皇帝,这还幸亏大明新皇即位,现在腾不出手来对付朝鲜,也还幸亏有燕王牵制着朝廷的心思。否则,事情会有什么结局,真的不好说了。

想到大明洪武皇帝的强悍,父亲想尽了办法也无法称王,虽然现在被自己逼的退位,自己的哥哥做傀儡,可在大明的眼里还是权知朝鲜国事的称呼,无论怎么请求册封,也没有办法通过大明的礼教关卡。

想到了洪武二十九年,朝鲜国进马使臣杨添植等回国,辽东都司差百户夏质、刘顽子等一十名护送抵鸭绿江,不知道因为何故,夏质竟然堕入江中淹死,大明皇帝因此大怒,发文斥责父王轻薄奸诈、擅生衅端不说,而且非要朝鲜交出凶手,和让义州万户李叔蕃去大明接受咨询,吓的李叔蕃半死,哀求父王,最后无奈之下,又将杨添植淹死,然后上表说是遭遇风浪,和大明百户一起淹死的,最后遣使臣送牛牛等物谢罪。才算罢休。

李芳远更是忘不了,那年朝鲜进献国表,天朝礼部说撰表者故意写了戏侮字样,特将使臣柳珣等六名拘留在京师,让当时手握大权的郑道传赴京谢罪,郑道传和李叔蕃一样,那里敢踏进大明境内,只得像自己一样装病,最后连累使臣柳珣等六人被羁押在京师近两年的时间才放回。

这个大明新皇帝更是果断,抓住朝鲜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杀了,连支会一声也懒得做,要不是韩庚侥幸逃回,恐怕自己现在还不知道,简直就拿朝鲜当自家的后院,李芳远心里暗叹了一声可悲,但是猛然从后院一词上想到些事情。

心里不由一动,他想到远在高丽故都开京的哥哥李芳果,哥哥是大明皇帝亲自选定的全职朝鲜国事,难道会不通知哥哥吗?

哥哥李芳果看似为人宽厚中庸、与世无争,终日喜好在宫中玩击球之戏。就在三月象征性的颁布了《奔竞禁止法》,抑制官人权贵势力。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处,真的如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样吗?

想到这里,李芳远一边命人去传自己的心腹大将李叔蕃,也就是当初被大明吓的屁滚尿流的义州万户,当初是李芳远为其筹谋,才免去了前往大明的危险,因此对李芳远十分忠心,在等待的过程中,李芳远好生礼让的请袁珙坐下,然后却以“王世弟”之尊站在那里,向袁珙深深一礼,道:“还望大师教我……。”

原来,这个“王世弟”给他以心理上带来无比优势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无尽的麻烦,因为在汉城,虽然说李芳远一手遮天,但是还有一个人也不是吃素的,那就是李芳远的四哥李芳干。

按照古制,李芳干是四子,李芳远是五子,按理李芳干在王位接替方面比李芳远更加有优势。可现在李芳远成了王世弟,李芳干却什么都不是,自然他的心里不舒服了。而且李芳远探知出,在四哥李芳干的背后,有李芳果的身影。

以前李芳远不在意,因为大部分的兵权在他手里拿着,但是现在情况明了之后,同在汉城的李芳干,就显得有些扎眼了,做事一向果断的李芳远,在一瞬间就下了决心,他要从背后跳出来,走到朝鲜王的这个宝座上,才能自保。

因为朝鲜王这个称号大明虽然不承认,但是关起门来,在朝鲜境内还是获得了认可,否则,他们李家也稳定不了朝鲜的局势,李芳远知道,如果不坐上朝鲜王的宝座,自己很可能会被哥哥抛出来平息大明的怒火,举国之下,谁会为了一个王世弟去得罪天朝上国呢?而且,王世弟既然可以是他李芳远,那么也可以是其他人,比如,现在汉城的李芳干……。

要想保住性命就必须要登上朝鲜王的宝座,要想登上宝座,就必须先将李芳果用于和自己对抗的棋子,也就是李芳干除去,这是李芳远此时的想法。

袁珙听完,表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是大喜过望,他此次来,正是受到道衍的吩咐,说服李芳远篡权,甚至暂时以铁岭之地相许也是暂时可以虚与委蛇。没有想到刚刚有些瞌睡,天上却落下了一个软绵绵的大枕头。真的是让人舒心啊。

矜持着,保持着仙风道骨,不一会,李叔蕃受命赶到,得知自己这边随时会被大明问罪时,被上次事情惊吓不轻的李叔蕃也是呆若木鸡,坚决的拥护王世弟李芳远的决定,三人商议之下,李叔蕃又说出,最近李芳干和开国功臣朴苞走的很近,而朴苞虽然勇武,但是为人莽撞,好感情用事,说的明白一点,就是头脑简单,只要王世弟稍微加以拉拢挑拨,届时再有限的给朴苞一些军权,那时让朴苞怂恿李芳干率先动手,事情就好办了。

占住国内正统的大义,只要李芳干被除去,李芳远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要求参政,才有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取主动,迫使现任权知朝鲜国事、也就是朝鲜王让位,到时候在给国内一些大家族好处,那样就可以号召全国上下,维护自己的利益,就算是天朝震怒,想要真的问罪,只要燕王这里作为屏障,也奈何不得自己了。

李芳远要礼待袁珙的因由,就是为了请求支援自己私兵,以便于和李芳干对峙,然后再轻易剿灭。就和上次自己逼父王让位,利用燕地的私兵做后盾,轻而易举的杀死李芳硕、李芳蕃和郑道传一样。

不但是如此原因,而且他逼迫哥哥李芳果让位的时间,也要看燕地的意思,小国寡民,不敢出那么大的风头,上次逼迫父王退位,那是借着大明洪武皇帝驾崩,无人过问的时机,而这次自己要登上朝鲜王的宝座,更是要看燕地的反应,放冷箭他们高丽人很在行,真的要当出头鸟,再给一个胆子,李芳远也不敢去做。

袁珙的任务轻易的完成,原本以为还要大费口舌,谁曾想到,会这么容易,一边暗暗鄙视着高丽人的短视,一边装作犹豫的样子和李芳远讨价还价。

袁珙不但算起命来像个神棍,敲起竹杠也是把好手,本来善于察言观色的他看到李芳远的惶恐不安,更加是为燕王府要足了本钱,不但为金忠的团练要了大量的装备武器,而且还令李芳远答允,届时会发动朝鲜的船厂为燕王打造船只。甚至在有可能的时候,要佯作出兵的样子牵制辽王的兵力。

别看李芳远和李叔蕃对于大明十分惧怕,但是其又自负的认为,只要不打出国门,朝鲜凭借地形自保是绝无问题,有隋炀帝三征高丽不果的先例在那里放着呢,所以在一系列的条件之下,只有点头应允的份了。

商谈进行的很快,袁珙只在汉城盘桓了三天就悄然回去,李芳远也做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模样,回去陪韩庚了几天,然后就继续着自己在汉城的收拢人心,只是把重心往朴苞那里转移了一些,不过这些都没有引起李芳干的注意。

可是,这份情报十天之后,就摆在了朱允炆的御案前,齐泰和杨杰在一旁拱手而立,十分佩服皇上的远见,之前锦衣卫的人很少能接近朝鲜的权力中心,但是现在只是放了一个韩庚回去,连朝鲜王世弟的密谈都可以知道,那么还有朝鲜还有什么变化了解不到呢?

不过皇上的猜测也真的十分准确,京师这边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一份斥责的诏书都没有发出,已经让朝鲜惶惶不可终日,按照皇上既定的步骤开始进行,因此,齐泰对于这个年轻的皇帝又多了几分敬畏。

朱允炆很享受这样的目光,也十分满意这样的结果,由此先例,齐泰以后对于外事局的控制会有些心得,那样大明外藩的情报工作会更加顺利,不过一个书生出身的人,被自己调教的要进行如此隐蔽的工作,也不知道齐泰心中有没有阴影,但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朱允炆想了一下,问杨杰道:

“杨爱卿,无暇大师那边准备的怎么样,朕看周围藩国之中,倭国也该有些动静了吧?”

杨杰听皇上问及,忙拱手行礼,回奏道:“禀报皇上,无暇大师派人传话回来,说是那倭国的大内义弘已经让其弟六郎盛见留守山口,自己则与大内弘茂、纠集率领九州、四国之众乘坐三百多只战船东进,并于十三日在和泉堺上岸。与倭国京都已只有一步之遥了。”

朱允炆点了点头,转身看了一下悬挂于墙上的地图,沉吟不语。

~~~~~~~~~~~~~~~~~~~~

PS:好幸苦,要看大量的资料,请大家慢慢听虫子讲故事。如果可能的话,把虫子的月票顶到三十张好吗?和上个月落差太大了,也可能是大家惩罚虫子更新没有上个月勤快的缘故,但是虫子从来没有断更过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 倭国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倭国呢

“罪过,罪过”。

高僧绝海中津双掌并拢,默默吟诵着佛经。大内义弘的脸色涨的通红,似乎刚才说的那一番话,都出自他的真心肺腑之言一般。

但是大内义弘的心思,绝海中津怎么会不知道,但是刚才听了对方的说辞,心里更加知道,自己的这次使命是完全失败了。

虽然对方一直在陈诉了他以往曾给幕府立下的赫赫战功,把自己二十余年忠义无双的举动说的是世间皆知,说自己因为功劳太大而遭到足利将军的猜忌,以及言语之中对幕府最近几年行为的不满……。

但是绝海中津心里非常明白,这一切都缘于大内氏的逐渐强大,这个年轻的大名已经不甘心再受到任何羁绊。望着蓄出的短发,刚刚四十出头的大内义弘嘴角略微往上翘着,透露着自负与骄傲。

大内义弘有值得他骄傲的本钱,十六岁随今川了俊出征就攻克了太宰府,将南朝的怀良亲王、菊池武光逼退至高良山。二十一岁,因为其在九州屡立军功,帮助大内氏取得了丰前守护之职,三年后,也就是二十四岁时。其父大内弘世亡故之后,大内义弘则同时又兼任周防、长门、石见三国守护,成为幕府中最具实力的守护大名之一。三十五岁时由于大内军在二条击败了山名氏清,立下战功,最后又获得纪伊、和泉守护之职,成为日本最具实力的守护大名。

大内氏在大内义弘的手中逐渐强大是因为少贰氏和山名氏倒台,另一方面,这也与大内义弘出色的眼光分不开的,他就从幕府手中得到筑前糟谷郡的支配权,成功的在九州扎根。控制与朝鲜的贸易通路,在将领地延伸到北九州其他地区的同时,还依靠讨伐南朝的残余势力来不断扩张。

手中有堺等重要港口,为其对外贸易提供了良好的条件。与此同时,由于大内氏自称其祖先是百济圣明王,与朝鲜人是同宗,于是大内义弘派使僧永廓、永范前往朝鲜通好,那是李成桂刚刚上台不久,当然是表示十分欢迎。派使者朴敦之回访幕府。大内义弘遵足利义持之命在根据地周防山口热情的接待了朴敦之,并陪同其一起上洛,此时的大内义弘俨然成为了联系两国的纽带,之后他通过打击海盗等做法,促进了两地之间经济和文化的交流。由于在与明国、朝鲜之间的贸易中获利巨大,义弘有足够的财力进行领地建设,在山口修筑寺院等建筑,各地的朱子学者、僧侣都陆续汇集到此。同时由于商业的持续发展,城下町也日益繁荣,以至山口甚至有了“小京都”的美称。

这一切都是大内义弘骄傲的资本。终于大内氏实力的日益庞大,也引起了幕府的密切关注。在足利义满辞去了太政大臣一职,宣布出家之后。为了表示忠勤,命令大内义弘等大名、公卿共计十人也都一同跟随落发入道,此事也证明了足利义满对大内氏已经开始有了戒心。

大内义弘当然心中不服了,现在不是又出世了吗?绝海中津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本来老迈的脸上皱纹仿佛又深了几分,更显出了一副愁苦之色,双掌合什,道:

“将军事多且繁,难免有失偏颇,但是大内君为此事兴刀动兵,实非百姓之福,不闻西方江南有“范子去相安陶朱,吕氏行贾南面孤”一说,大内君如果效仿范蠡,贫僧窃以为将军不会再为难大内家族,身为家主,理当为家中之未来仔细谋划才是!!”

“范子去相安陶朱,吕氏行贾南面孤”说的是中国春秋战国之际的两个名人范蠡和吕不韦。柳宗元《招海贾文》就将“范子”与“吕氏”事相提并论。吕不韦以财富作政治投资,以财富影响政治方向。范蠡则是先有“平吴霸越功”。然后归隐致富的。讨论“范子”和“吕氏”的人生轨迹以及他们的历史地位暗示人应该激流勇退。

此典故一直对于古代官员、商人和文人产生着不同的心理影响。日本历史上的“建武中兴”,借鉴的就是儒家理论和朱子理学,之前的南北两朝很多思想也都源于中国。现在南北朝刚刚统一,绝海中津用了这个典故,暗示大内义弘要想保全家族,就应该学习范蠡,不能倚仗自身实力雄厚,就生出永不满足的心思。

对于这个典故,聪明绝顶的大内义弘怎么会不知道,但是现在已经屯兵和泉堺,距离京都已只有一步之遥,此时势成骑虎,怎么能下的了台,何况,足利义满真的决定放大内氏一马,大内义弘也很难回头了。纵然算是能回头,大内义弘也不想去回头,他已经和镰仓留守足利满兼商定好了合作条约,怎么回头呢?

“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

大内义弘岂是无知之辈,对于中原的文化了解的也是颇多,低声吟出范蠡写给越国另外一个功臣文种的信中内容之后,反问绝海中津道:“弟子愚钝,不知可背诵的对否?并请教老师,弟子事已至此,足利可能容我?”

绝海中津没想到自以为绝妙的比喻。居然引出大内义弘的如此感慨。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文种在收到信后便称病不上朝,但最终仍未逃脱赐死的命运。越王赐死文种时曰:“子教寡人伐吴七术,寡人用其三而败吴,其四在子,子为我从先王试之。”赤luo裸的表示出了杀气腾腾。

如今的大内义弘,正好处于是做范蠡、还是做文种的选择之中。只是在其的一念之间而已,成王败寇乃天经地义的事情,照自己刚才的理论,大内义弘应该息兵止戈,随他一起上洛觐见。但是将军能放过这个心腹之患吗?绝海中津不能肯定,所以只能不住地念佛。

看着绝海中津不语,大内义弘脸上现出了冷笑,大家都是在做戏,最终的结果不还是图穷匕见,想到这里,心里就失去了耐心。再也没有说下去的欲望。

“其实,老僧来时,道义曾言十分怀念和大内君在伏见观赏樱花的日子,斯波义将、花山院通定一众好友都在金阁寺侍从。希望还会有那么一天…….。”

“大师!!!”

绝海中津还没有说完,大内义弘就很不礼貌的打断了他的话,道义是足利义满出家好的法名,绝海中津和其是以师兄弟之名相交。到也可以称呼。本来想借用当初足利义满和大内义弘的友谊唤醒对方,可是明显失败了。

送走绝海中津,大内义弘的脸上露出一些思念神色,在京都的那几年,他向后普光院摄政二条良基学习和歌、连歌。良基在这方面是当时屈指可数的高人,他的《连歌十问寂秘抄》曾在后世流传。而且这一点和足利义满正好志趣相投,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二人同在伏见观赏樱花,足利义满对他所咏之歌甚是赞叹,并且还因此将安艺国东部西条的领地赏赐给他。

这一切都过去了,他和足利义满两人。恐怕永远也不可能相见。若是相见,必须是一方处于囚室之中。

大内弘茂走了进来,眼神闪烁着问哥哥道:“难道下个月您真的要去上洛觐见?那样可是很危险的啊!”

摇摇头,并不回答弟弟的问话,刚才他和绝海中津谈了那么久,实在是没有耐心了,换成旁人,早就被他赶了出去,可是绝海中津是相国寺的高僧,曾经和春屋妙葩一起渡明参禅求法,在国内也颇得人望,他原本要占据被猜忌的大义,就不好得罪如此高僧,但为了送走,无奈才说了下个月上洛觐见的托词。

没有回答大内弘茂的话,大内义弘迅速召集杉重运、富田尾张守、野上丰前、陶山佐渡、同扫部等众将家臣商议军情,因为他也知道,足利义满也会利用这个借口趁机让他消失。他不能失败,同时,让大内弘茂遣家臣送信给留守在山口的大内盛见,不管堺港的战事如何,都不能轻举妄动,要坚守本国。

大内义弘果然没有食言,他说过要在下个月上洛觐见,可是没有等到下个月,就在见过绝海中津的当月月底,就发动了声讨室町幕府的攻势。

大内义弘尊镰仓留守足利满兼为盟主,并开始与丹后的宫田时清、美浓的土歧宮内少辅诠直、近江的京极五郎左卫门秀满等反幕府势力联络。

同时,为了应对幕府的进攻,义弘拥戴后村上天皇的王子兵部卿、师成亲王为总大将,集结和泉、纪伊国内的本部兵马,同时又有南朝余党楠木正秀、和田、汤浅诸族也都陆续前来支援。

虽然这样,大内义弘依旧没有采取主动出击战略,而是决定在堺笼城,大内军在附近山中砍伐木柴,挑选堺周围方圆十六町范围的险要之地,筑井楼四十八、矢仓一千七百。呈鱼鳞鹤翼之阵,并屯兵五千守卫。此举虽说有些保守,但也是有一定道理,由于兵力不足,不能与室町幕府打消耗战。

这样做是希望其他反幕府势力能够呼应举兵,牵制幕府军,自己再从中取事。果然,看到大内义弘举兵,其他势力也都有所行动,肥后菊池氏在九州响应,土歧诠直准备从美浓进攻尾张,宫田时清、藤野、高田等族在丹波蜂起,关东的足利满兼也从武藏府出阵。

堺港连接着南北走向的纪州大道,西面临海,东侧为大片不利于敌军行进的水田,还算是有利于防守。在工事布置完毕之后,大内义弘认为有自己的五千人在此,可敌幕府的百万之众。诸人在对堺港的防御工事抱有足够信心的同时,也做了在此死战的准备。

在大内义弘叛乱的消息传入京都后,十一月八日,足利义满命细川右京大夫赖原、京极治部少辅入道持高、赤松上总入道义则率军六千余人从山崎最先出发,向和泉进军。自己则亲统大军于京都东寺出阵,管领畠山基国及其子尾张守满家、前管领斯波义将及其子左卫门佐义重、吉良、石堂、吉见、涉川、一色、今川、土歧、佐佐木、武田、小笠原、富樫、河野等诸多大名尽皆随军出征,全军共计三万有余。十四日,义满率军渡过木津川,抵达八幡着阵,并以畠山基国、斯波义将为先锋,攻入和泉。

十一月下旬,幕府军诸路军马对堺展开合围,其中畠山基国、斯波义将负责攻击北城郭;细川赖元、赤松义则攻击南城郭;京极持高进攻东侧;淡路的水军在西侧从海上进攻,并乐观的认为此等平城一鼓做气便可攻克。

看到己方兵力分散,大内义弘将在森口城的杉九郎的二百人和鵙山的杉备中守调回,辅助防守。二十九日上午六时左右,幕府军首先发动了进攻,三万余人一拥而上,而大内军则敲响太鼓,士兵都登上井楼、矢仓以弓箭对敌。其中以北城战斗最为激烈,管领畠山基国率军二千余人连破了两道木门,在第三道处木门与大内军混战,看到自己属下武将游佐某率领的七百人损失惨重,畠山基国与其子满家亲自上阵指挥,战斗先后持续了近两个小时。不久之后,看到幕府方的山名右卫门佐时熙、民部少辅满氏率一门五百余人前来增援,大内军的杉重运、同备中、野上丰前则率军百余冲出城外,抵住山名军。

在幕府军发动了进攻后,大内义弘则身穿白绫缀腹卷,骑着鴾毛马,率兵二百余人在城内巡回指挥。当他来到北门时,此地的战斗仍在激烈的进行着,杉重运已经击败了山名军,正与幕府方的伊势国司北畠俊康及其子少将的三百人交战,义弘于是也亲自出城迎敌,最终,年轻的北畠少将于乱军之中被大内军讨取。四门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当日深夜,双方的士兵伤亡众多,只好各自收兵回营。

当大内义弘在堺港坚守的时候,他的盟友也都展开了攻势,但都收效甚微。美浓的土歧诠直已率兵七百余人越过美浓长森,开始进攻池田,幕府在得到消息后,将在和泉的土歧美浓守赖益调回,把诠直又赶回了长森。与此同时,丹波的宫田时清、近江的京极秀满也都被幕府军击退,盟主足利满谦则更加让人失望,他被关东管领上杉宪定绊住,已经决定收兵回府。大内义弘已经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境地,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日本国小,也就是那么一片蛇形的地区,却分成无数个大名,大内义弘虽然取得了一定支持,但是随着足利满谦的退兵,前后夹击之势已经完全失去,而自己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境地。

要不是因为连日阴雨,使幕府军的进攻一拖再拖,恐怕堺港原先布置的防御工事也不是想象中那般顽强,大内义弘站在井楼上,看着雨雾笼罩的荒野,前方就是幕府的三万余军队集结之地,已经将他们完全包围了。

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无力的感觉,但是他并没有后悔,就算没有这次的举兵,足利义满照样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大内家族。在命令弟弟不管堺港的战事如何,都不能轻举妄动,要坚守本国的同时,他也给远在山口七十岁高龄的母亲写了一封诀别书。甚至还为自己准备了葬礼,请了一些僧侣来做法事。同时义弘还利用这段时间将自己今生所做的千句连歌、百首和歌都记录下来。

一切准备都做好了,该来的,就来吧,大内义弘心里想到,马上就要迎来他四十四岁周岁的他,真的可以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日吗?

而幕府军队则是在各地的捷报相继传来之后,足利义满开始与众将商议如何攻下堺城,看到强攻损失惨重,最终众人确定如下战略:第一,与大内军一样修建井楼、矢仓,辅助攻城;第二,用火攻,诸军准备松明等点火器具;第三,在水田上盖土铺路,确保部队的进攻速度。如今万事俱备,就只待天晴,就可毕功于一役了。

足利义满穿着僧袍,不伦不类的和众将商议完杀戮后,就回到住所,继续与绝海中津参禅去了。

遂不知,在大内氏的根据地,素有西京都之称的山口,迎来了由大明而来的一只庞大商队,山口和堺港两地,本来就是大内义弘用来对朝鲜和大明贸易之用,所以来往船队也是颇为频繁,不过这次好像有些不同。船队并未往下卸货,以至于靠苦力为生的贫民大失所望。

在港口附近的渔民看到,港口被大内家的兵卒团团包围,平时耀武扬威的武士老爷们,却是在留守大内盛见的带领下,恭顺的从商船中迎下一个白须飘飘的高僧,仙风道骨,器宇不凡,在高僧下船的那一瞬间,包括盛见老爷在内的所有人,一起深深弯下了腰。

~~~~~~~~~~~~

PS:高烧未退,许诺的爆发请大家原谅,不过虫子会补回来的,39度的虫子谢谢大家支持~~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朱棣病愈

第一百五十八章朱棣病愈

建文元年的冬季。对于北方来说,注定是一个忐忑不安的季节,燕王府上下一片愁云,加上朱高炽、道衍等人的刻意低调,只是在暗中积蓄着力量,所以北平显得异常平静,北平都督指挥使谢贵、北平布政使张昺、张信等人,虽然受命监视燕地情况,但燕王府的做派基本无懈可击,再加上燕王朱棣现在京师,所以也放松了一些警惕,毕竟,新年就快要到了。

就在朝鲜和日本战云弥漫的时候,而国都南京却是呈现出一片歌舞升平的太平吉祥景象。

朱元璋的几十年的严苛吏治,加上朱允炆后期监国时的刻意培养、压制,使大明的政局上出现了暂时的稳定,为什么说是暂时的呢,因为朱允炆知道,现在国内的主要矛盾还没有暴露出来,之所以没有暴露出来,是他将朝野的注意力都吸引在削藩、朝鲜和倭寇问题上。再加上《大明周报》的频频诱导舆论,才使自己把握住事态发展的导向。

但是朱允炆更加知道,这些都不是长久之计,更加不是王道的做法。随着自己牢牢的控制着朱棣的行踪,朱棡也未像之前历史上那样暴毙,原先应该发生的靖难之役,现在已经成功的被拖延了,而且只要自己愿意,可以无限期的拖延下去。

甚至可以使靖难之役永远消失在他这个历史时空之中,但是那样又能如何呢?没有了明成祖,那么自己这个建文帝该怎么引导中华前进的方向呢?这才是朱允炆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曾经自己问自己很多次,自己该怎么做,什么是自己想做的?

不错,七年前还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被一棍子打回明朝,稀里糊涂的做了皇太孙,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等待朱元璋的老去,然后顺理成章的登基做了皇帝。几年的宫廷生活,对于朱允炆的磨砺是很大的。

大学毕业时找份稳定的工作,然后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子,攒钱买房的远大的目标。在回到大明之后,就显得十分可笑,换句话来说,他现在的工作就是治理国家,现在的老婆就有三个,而且有马皇后主持,正在招募秀女填充后宫。他的老婆不知道会有多少个。而房子,大明上下没有人的房子敢造的比他的皇宫好,这不是有钱没有钱的问题,因为这就牵涉着逾制、欺君等抄家灭族的罪责。

按照他当初的人生目标,现在已经完全超额完成。只要朱允炆愿意,只要小心规避历史中建文帝所犯的错误,把朱棣这个心腹大患找个借口除去,再逐渐削去诸王护卫,那么他就可以做个逍遥的帝王。

但是人始终会变的,一个人碌碌无为,不代表这个人没有豪情壮志,也不代表着这个人甘心平庸,只是被生活逐渐磨去了棱角,在五斗米下才弯下自己的腰,其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个人没有处在自己应该处的位置上,或者也没有那个机会施展自己心中的豪情。

正犹如朱允炆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突然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孙,继而又君临天下一样,开始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到这一天真的来了,那颗不甘平庸的心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从纪纲、穆肃等人落入自己的手中那一刻起。朱允炆就知道朱棣想成功是绝对不可能了,他基本已经把握住了事情的主动权,而且自己也不会笨的放燕王回去造反,虽然就算是造反也肯定失败。

之所以一直没有打朱棣的主意,倒不是朱允炆心慈手软,而是他现在站的已经足够高,由于自己对后世一些知识的记忆,也看的足够远,怎么利用朱棣,才能达到最大的利益体现,是他目前所考虑的事情。所以他一直在隐忍,一直在等着时机的到来。

十一月,当北方的动荡一天天的剧烈时,朱允炆却御驾亲临大胜关的大明军事学院,在院正耿炳文,老国公傅友德、冯胜的陪同下,亲自为第一期大明军事学院的学生颁发了结业文书,并且不顾随同官员的劝阻,自己耗费了一整天的功夫,亲手授予学员们“忠”字勋章。

忠字勋章是圆形,模仿后世勋章的形式,直径约三指左右,字是朱允炆亲手所书,正面是金底红“忠”字,背面则是日月腾空,下书八个小字:“日月不落、永照大明”。

翌日,学员们佩戴着从未见过的勋章,迎着朝霞跪在皇帝的行营前,山呼“日月不落、永照大明”以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时候。

朱允炆率领诸人站在点将台上。朗声宣布:勋章是朕对将士们辛苦的肯定,待到军士们退役之后,执此勋章者,可以免除对当地五品一下官员的跪拜,三代之内,遇到灾荒之年,可以凭此勋章到衙门里领取救济之粮。若是为国捐躯,凭此勋章可以免除三代之内直系亲属的税赋等等。

并让随之而来的官员记下,随后交与朝议后,行文颁布天下,从建文二年开始执行。一时间,大明军事学院的近六千名学员感动万分,有的学员甚至马上寻思着将勋章取下来,然后珍藏起来,以免丢失,更多的是充满了对皇帝的感恩,一个小小的圆牌子,不但皇上亲手发给他们,代表了皇帝对他们的恩典,而且也标志着他们作为军户低人一等的身份在逐渐提高。

在从大胜关返回京师的龙舟上,傅友德、冯胜等人趁机奏请皇帝用大明军事学院的第一期学员代替在北方诸卫所的中低层将领,因为这批学员本来大部分是由各卫所副千户、试百户中抽取的,此时作为天子门生。正好可以用于代替诸王多年提拔起来的诸卫所将领,朱允炆沉吟不语,想了想,还是暂时不予考虑。

回到京师之后拟旨,将第一期学员留半成于大明军事学院任教官,然后将剩余人员单独编制成一个满编卫,建制五千六百人。驻扎在龙潭沿线整顿,主要控制宝华山至镇江一带区域。然后再以上次集结之法,不过除了在各卫所副千户、试百户中抽取之外,这次可以延伸至总旗一级。以北方各卫所为主。

朝堂之上,都高不清楚皇帝到底想做什么。改年号为建文,又改定官制的新政措施,那就是提高文臣地位,体现出儒家的仁义礼乐化民的治国理念,这是大家都想看到的事情,但是好像皇帝从来也没有因此而抑制武臣,反而有文武并驾齐驱的苗头,这还不算,现在又新增卫所,有扩军之嫌,百官们马上就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有些人已经开始准备上奏劝谏了。

因为朱允炆毕竟比众人多了几百年的见识,又从论坛中见惯了后世人对古代帝王的评判,所以在在这方面做得特别的好,他一反朱元璋那种武夫式的专制、**和霸道,谦虚为人,宽和对待臣下,屡屡下诏,虚心纳谏,听取不同的意见,所以在短时间内,也养就了一批敢于上纲上线的大臣。

有一次建文帝偶感风寒,临朝的时候他迟到了。监察御史尹昌隆马上上疏进谏,批评起了皇帝,他说:“高皇帝鸡鸣而起,昧爽而朝,末日出而临百官,故能庶绩咸熙,天下乂安。陛下嗣守大业,宜追绳祖武,兢兢业业,忧勤万几。今乃即於晏安,日上数刻,犹末临朝。群臣宿卫,疲于伺候,旷职废业,上下懈弛。播之天下,传之四裔。非社稷福也。”

听到尹昌隆的这种刻薄又难听的谏言,朱允炆不但没有在大殿上对众大臣作任何的解释,更没有为难尹昌隆,相反,大大地表扬了他,说他说得好,并下诏说:“尹昌隆指出朕之过失,礼部将此事昭告天下,朕也可以此来警示自己。”

正因为如此,所以百官才敢就此事准备劝谏责难皇帝,要是放到太祖时期,那可是没有人敢去触这个霉头。

但是还没有等大臣们的奏折写好,有一件事情的发生,马上就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燕王经过名医的诊治,已经逐渐恢复了神智,慢慢的康复了,不但能够行动自如,而且行事也愈加大胆起来。

在大家还不注意的时候,燕王出府,先是往孝陵祭扫皇陵,然后往晋王府拜见了自己的三哥朱棡,提出要宗人府重新议定周王、代王和齐王之罪,说皇帝议罪有违太祖定制,太祖在洪武二十八年曾经训导曰:朕罢丞相,设府、部、都察院分理庶政,事专归于朝廷。嗣君不许复立丞相。臣下敢以请者,置重典。皇亲惟谋逆不赦。余罪,宗亲会议取上裁。法司只许举奏,毋得擅逮。勒诸典章,永为遵守。

而周王、代王谋逆证据不足,尤其是周王之罪,出于黄口小儿,不足采信,代王之罪更是地方官员攀诬,而齐王之罪,则是暴虐成性,也未交与宗亲会议上裁。因此恳求三哥朱棡以宗人府令的身份奏请皇上,应将三王交与宗亲会议取上裁,否则就是有违祖制。

朱棡大窘,没有想到四弟一经恢复,边有如此的动作,方想劝阻一下,但见朱棣那倔强的嘴唇,也觉得最近朝内百官针对藩王之风太盛,要刹一下风气,于是答允向皇上禀明燕王恢复后的请求,别不做承诺。

而朱棣一反往常的低调,连着几日,走亲访友,就连魏国公府也去拜访了一遭,傅友德、冯胜、耿炳文等老将府上更是没有放过,一时间,经常上下皆知,燕王病好了,而且似乎有执无恐,准备营救三王。

而朱允炆接到梅殷奏报的时候,正在和齐泰、杨杰二人研究最近北方盛行的谣传,对于朝廷十分不利。

在北方诸省,特别是辽东、山西等地,偷偷流传着一个说法,那就是太祖高皇帝本来准备传位于燕王爷,但是当今建文帝趁高皇帝病危,篡改遗诏,才登基为帝的,正因为这样,才将晋王、燕王囚禁京师,将知情的周王、齐王、代王圈禁在府中。

说的有根有据,疑点有三条,其一,先帝于四月十五升遐,二十六日便入葬孝陵,先后相隔不过十日。历代帝王丧仪向来隆重,今上于先帝葬礼如此匆忙,岂不是有违人伦之道?

其二,遗诏之中,有命诸王毋至京师之语。但洪武十五年孝慈皇后大行,使长与诸位已就藩的亲王均有回京奔丧,当时怎么没有毋至京师的话?且父丧子归,本是天理人伦,即便是臣子,倘遇双亲亡故,尚需丁忧归乡,守孝三年,何况皇家?先帝素重孝道,又岂能出此夺情之语?

其三,遗诏提到‘王国所在文武吏士,俱听朝廷节制,唯护卫官军听王’,这便是要夺了诸王节制军队之权。藩王统领诸军,本就是先帝所创,岂会毫无风声地便行废止?且即便要废,先帝在世时一纸诏书便是,诸王身为皇子,又岂敢不从?为何会在遗诏中言废。

更有甚者,传言中误导着舆论,将燕王于洪武三十一年的病疯,隐晦的提及是皇帝受命梅殷所做,目的就是为了要害燕王的性命,幸亏燕王有上天庇佑,才得幸存等等。并且传闻最近皇帝要将晋王、燕王之藩撤除,有暗中加害之意……。

朱允炆和杨杰、齐泰在御书房内推敲半天,虽然知道必是北平所伪造谎言,但是没有料到会这样的不顾朱棣的死活,此传言一旦流入京师,那么他不想杀朱棣也很难了,百官绝对不会放过此次攻击燕王的目的,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朱高炽一向是个孝子,因为不但是父亲朱棣,连母亲、弟弟妹妹全在京师,难道就一点也不顾,想自己全家死光吗?

正是因为猜测不透北平的意图,当听到梅殷求见,知晓燕王突然去孝陵拜祭和探访晋王时,才更有些捉摸不透其中的含义了。

梅殷只有护卫燕王之责,所以一旦朱棣有什么行动,只能跟随,却不能限制其的行动,但是燕王如此高调行事,切合正在商议的北方谣言,便有些诡异了。

杨杰略一思考,便解开了谜底,指出了三个疑点:第一,燕王肯定还有消息来源的渠道;第二,此次北方谣言并不是燕王授意的,但是燕王已经知情;第三,燕王如此,正是自保之道,如果不如此高调行事,恐怕百官不会放过这个攻击他的机会,而此时他接着替三王翻案的名目,频繁出入公卿之府,那就是告诉天下人,告诉北平。他无恙,要谨慎。

朱允炆一听也有些道理,原来梅殷一直汇报说是燕王在逐渐的恢复中,但是突然如此高调,肯定是对这些谣言的惧怕,但是燕王的根基被自己拔除,他是从哪里来的消息来源呢?询问梅殷,最近一段时日,燕王府上下既无人进出,也没有人员更替,未免就有些令人恐怖起来,原来以为自己已经使其变成瞎子、聋子,看来燕王还是有后手的。

浅笑了一下,朱允炆道:“看来朕是要见一见这个叔王了!!!”

杨杰皱着眉头,齐泰却是有些不安,奏道:“皇上,燕王此次目的不明,但皇上准备如何处理三王之事呢?”

“看着北方传言的声势,估计最多再明年就要有所动作,而高丽的韩庚、日本的无暇大师都有回话,说是万事俱备,只要高丽、日本一有变故,相信北平也必会有所心动,燕王此举会不会和这些有所关联。况且,真如杨大人所料,燕王还有消息渠道,臣以为,那更显其早有预谋!只是臣有一事不解,就是此事由何人经手操办?”

齐泰说话已经十分隐晦了,话意之中,隐藏着在朝中肯定有燕王余党作为内应,杨杰怎么会听不出来,摇摇头,道:“齐指挥使此言差矣,今日皇上与我等商议之事,乃是锦衣卫和内厂从北方快骑送到。相信除了有限的几人外,朝中之人根本无从得知,以下官之见……。”

转身朝皇帝深深一礼道:“请恕微臣直言,这状况,应该出于宫中。”

朱允炆皱着眉头不语,沉思着,杨杰的话正说在他的心里,在当时的大明,限于交通不便,所以消息传播全靠快马、快船,长途的传输信息,就连信鸽也很少用到,因为出意外的可能太大,如此消息,绝对不可能放在一个飞禽身上,况且,燕王府上下,几乎已经被梅殷监视,除非梅殷故意放水,否则绝不可能。

但是梅殷的忠心是经过验证的,唯一的途径,就是奏折在宫中停驻的时候有人看过,而且这么快的传送给朱棣,那需要多大的能量,心中一动,问杨杰道:“你以为徐妙儿…..?”

杨杰摇摇头,回奏道:“臣不敢以为,但是徐妙儿待罪之身,皇上令小女看护,想来以小女之能,徐妙儿断无瞒过小女的可能,不过微臣倒是想起了一些人……。”

杨杰说着,偷偷的将眼光望门角处一扫,朱允炆注意到御书房前站立着的太监,明白了杨杰的意思,道:“马琪,你去传杨女史来御书房见驾!”

马琪应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朱允炆轻轻颔首,杨杰点点头,朱允炆不由疑惑起来,这个太监可是在东宫就跟随自己的,难道也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宫中之事,还是让杨蝶来查比较好,点点头示意已经知道了。

随后便命梅殷安排燕王见驾,不再提及内奸之事。

~~~~~~~~~~~~~~~~~~~~~~~~~~~

PS:虫子也十分无奈,最近一直感冒,没有状态,而连载小说是最考验作者和读者的,所以对于最近一些读者大大的埋怨,和虫子票数的递减就可以看出了大家对虫子有意见,但是没有办法,虫子只能尽量加快故事进程,请大大们原谅~~~~~~~~~~

第一百五十九章 正心殿议

第一百五十九章正心殿议

正心殿,就是原来皇城中的谨身殿。朱允炆在十月,接受方孝孺的奏请,按照人君之学“必以正心为本”,为了倡导一种“正心”、“正君”、“正臣”的新局面,以礼治国,德教天下,特将谨身殿改名为正心殿,并增设正心学士一职。

三日后,也就是在正心殿中,朱允炆召见了燕王朱棣,望着似乎已经淡忘了的双方,两个人的眼睛里都露出一丝淡泊、陌生之意。

虽然朱允炆自从回到大明的开始,就设定朱棣是他最大的敌人,可是现在却感觉到,似乎没有那个必要了。因为朱棣此时在朱允炆眼里,也不过是一代枭雄而已。

世事往往很奇怪。上下数千年,历朝历代,都不乏出现大大小小枭雄式的人物。而他们有着自己的才华和魅力,也有着特殊的能力,更有着无比膨胀的野心,和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之所以称之为枭雄。那就是他们缺少一点点的形势。

正是因为这缺少的一点点形势,朱允炆可以肯定,从自己穿越的那一瞬间,历史就已经改变了,朱棣注定了不会成功,开始他也是充满了猜疑、偏见和不安,但是随着回到大明的时间越来越长,朱允炆越能肯定自己的想法。

如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朱棣,朱允炆突然感觉到,那个曾经在东宫咄咄逼人的四叔,虽然一直是他心头放不下的那块大石,但是这次见面,却怎么也让人提不起来敌意,朱棣瘦了,虽然换好了觐见时应穿的亲王衮冕服,但是仍旧掩饰不住原来方正宽厚的脸庞两侧的凹陷,眼袋也垂了下来,一向自负的美髯,虽然经过精心的修剪,但是如果仔细看上去,就可以发现其中根梢处的卷曲,衬托的朱棣愈加憔悴起来。

这就是自己一直视为心腹大患的燕王?这就是在自己曾经生活的那个历史时空的明成祖?

朱允炆坐在御座上,正心殿内除了朱棣,他还召见了黄子澄、方孝孺和尹昌隆等人,这些人都是削藩力量的中坚力量,用他们的博学,来应付朱棣的措辞。是朱允炆事先想好的。再不怎么着,自己身为皇帝,也不能轻易的表态,多几个枪杆子,正好可以说出自己不想说的话。

不是在正殿朝堂,所以也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朝仪,象征性的跪叩,起身后,朱棣得到允许,呈上自己的奏折,皇帝命方孝孺当众宣读。

“……若周王橚所为,形迹暧昧,幸念至亲,曲垂宽贷,以全骨肉之恩。如其迹著,祖训具在,臣何敢他议?臣之愚议,惟望陛下面祖宗之心,廓日月之明,施天地之德……。”

听着朱棣的这一番说辞,朱允炆不由暗暗的伸出大拇指。真不愧自己把燕王定位为枭雄之才,能屈能伸。这次觐见,一不说朝野之间的削藩形势,二不替三王辩白,三不附和朝廷对三王的定议。

首先就把自己脱身于事外,因为削藩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朱棣就是藩王,赞同削藩就要自己做个表率,反对了则是别有用心,任何说辞都能让别人找到攻击的借口,而周王、代王、齐王之罪也是一样,如果依着朝廷给三王的定性,这就不仅将弟弟们推向了地狱,而且也将自己无形之中置身于了尴尬的境地;朝廷随时可以将话锋一转,说是燕王自己指责弟弟们,反倒是害了三王。

若是辩白,三王犯的可是谋反罪,辩白不但无济于事,反而可以趁势让朝廷个整肃燕王的机会,一个心怀不满,早已兄弟之间密谋好,这样岂不成了谋反的同案犯。

所以朱棣的这封奏折,显然是琢磨了很久。简直是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坚决不授予旁人任何把柄。

将重新将三王定罪这个球踢回给朱允炆,希望皇帝“幸念至亲,曲垂宽贷,以全骨肉之恩”和“臣之愚议,惟望陛下……”。但仔细品味一下,朱棣抓住朱允炆一向奉为真理的孝道lun理。什么“幸念至亲”和“以全骨肉之恩”及“廓日月之明,施天地之德”等等,想用剪不断理还乱的血缘亲情、家族lun理与国法之间的关系,在一般情况下,国法高于家族lun理与社会lun理,但在皇室之中或特殊情况下,就可以特殊对待,这就是封建王朝的特殊之处。

朱棣不为三王讲情,却试图用亲情打动皇帝,因为建文帝一向孝顺,洪武二十五年的侍奉孝康皇帝朱标,在太祖高皇帝最后的这几年中搬至宫中居住贴身照顾,这些经过口碑,和大臣们刻意的宣传,早已经闻达于天下,可能就是由于这样,朱棣认为是一个突破口。

一脸的恻然,朱允炆做惴惴不安之状,旁边黄子澄看到了,心里不由既惊又怒,他本算是性格沉稳之人,此时也再隐忍不住。当即站出说道:“王爷,您这是在以下犯上的指责皇上吗?若是皇上不按照王爷说的办,是不是就不顾念至亲,不全骨肉之恩了?”

看着黄子澄的一脸挑衅,朱棣并不发怒,却也是理也不理黄子澄的话语,而是进一步奏道:“朱有爋十岁小童,怎么会知道父王谋逆?仅凭一面之词便拘禁藩王,臣怕有违先皇祖训,况且代、齐二王,见谕旨而便奉召进京。毫不相疑,岂是谋反之态,臣怕如此一来,构陷亲王成风,大势之下,怎么遵循先皇祖训“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之语?”

黄子澄一时语塞。这诸王之罪,本就只是个削藩的由头,曾得到过皇帝的默许,但是若要照实追究,还真不好说出口。

朱棣不理黄子澄的挑衅,只顾恳请皇帝。方孝孺冷眼旁观。见燕王一口一个“先皇祖训”,把话往宗室的方向带领,作为臣子的他们倒是不好插言,局面将陷被动。想了一想,沉声道:“王爷此话差矣!国有国法,三王过错,自有朝廷命付有司,按律处置。王爷身为藩王,自当谨守藩臣之礼;藩国以外之事,实非王爷所该过问!”

“原来是正学先生!”方孝孺名满天下,蜀献王替他改为“正学”,因此世称“正学先生”。朱棣岂会没有听过。略一思忖,朱棣道:“正学先生乃理学名家,只是方才的话本王听来,却是极没道理!”

“洪武二十二年,太祖皇帝改大宗正院为宗人府,洪武三十年以晋王为宗人府令,本王和周王为左右宗正。先不说周王如何,且说齐、代二王均为宗室,方先生说朝廷命付有司,可有命付宗人府?本王前几日拜访二哥,二哥言道。只奉旨召二王进京,宗人府并未参与其间,那又叫何命付有司,按律处置?”

朱允炆暗自惊叹了一声,转眼看着目瞪口呆的黄子澄、方孝孺等人,摇摇头,心里想,要论心思机敏,这般文人当真不如统御雄兵的朱棣,明摆着的一句话就将几人难为住,殊不知,这是朱允炆故意留出的后着,当下微笑着说:

“叔王,你也知道先皇训导,皇亲惟谋逆不赦。余罪才有宗亲会议取上裁。既然三位叔王涉嫌,不交与宗人府议处,那也是应该的。”

朱棣丝毫不以此为意,看到皇上发话,遂哽咽到:“陛下!太祖皇帝在世,多以友、爱、孝、悌训诫儿孙,极重亲族人伦之道。陛下昔日多受太祖教诲,如今先皇尸骨未寒,陛下便连拘三王,其在天之灵又岂能安?这又岂是尊重先皇之道?非臣言之不逊,实乃臣心不能平,陛下若要因此降罪,臣无话可说,是谪是囚,任由陛下处罚!”说着,眼中竟挤出两滴泪来。

举手拭去眼角水滴,继续道:“臣与诸兄弟皆是先皇血脉,还请陛下看在宗室至亲的份上,善待藩王,则国之幸甚、家之幸甚!!!”

说罢,竟然跪下,垂泪不语。

诸人皆是没有话说,燕王口中左一个先皇、右一个太祖,抬出朱元璋来说话,令人实在是无法作答。特别是方孝孺等人,眼见着国事被燕王带入了亲情纷争,却碍于皇家体面,不好插言。况且,朱棣摆出一番因为弟弟打抱不平而义愤填膺的架式,把自己装扮成一腔热血的忠勇之臣。反而让众人失去了问责的机会。

朱允炆没有慌乱,却将声音故意低沉下来,道:“叔王有句话,朕十分不明白,朕弘扬朝廷法纪,怎么在叔王说来,就有了朕要加害至亲之意了?难道朕在叔王眼里,成了隋炀帝那样的暴虐之君了吗?”

语气到了最后,竟然有了阴森之意:“朕随拘禁三王,乃是按照太祖皇帝旧制,诸王不法,可召入京师圈禁,如果朕所记不错,当初秦、晋、周、湘等叔王,甚至是你燕王,不是都遭到过先皇的圈禁吗?”

“只要诸王心服能改,朕岂会有违伦常,叔王刚才说的话有些太过了点,难道是想陷朕于不义吗?”

朱棣额头上已经可以看见汗迹,他这番话本来是想在朝堂之上慷慨直言,也可博得一些大臣的同情。但是皇帝却将他召见至正心殿,旁边随侍的几乎全是极力赞成削藩的臣子,他已经知道不妙,斟酌了半天言语,相信不会牵涉到自己,可是皇帝三言两语又把话题绕回了自己燕王的头上。

难道真的如自己原先所料,皇帝本来针对的就是自己一人而已?

方孝孺等人不由一阵惊讶,但是听见皇帝如此说辞,也有点担忧,皇上用话封住了燕王之口,但也封住了自己削藩之路,也幸亏不是在朝堂上公然讨论,否则,以后的削藩之声,势必会打个折扣,皇帝的金口玉言一开,说不会祸及藩王,只会囚禁,没有实证不会削藩,那样以来,谁能拿住藩王的证据呢。

才想起,皇帝开始禁止议论削藩,连奏折都留中不发,到最后接受大臣们的奏章,暗示他们几人研究削藩,但从来就没有公开谈论过这个话题,虽然在京师中就连孩童都能说出“削藩”二字,实际上,谁又敢拿到桌面上议论呢?

朝堂之上的风向,看他们几位大臣,而他们却要看皇帝的意思,皇帝要是矢口不认,那么罪魁祸首就是他们,连辩驳都无法辩驳,现在看皇帝的语气虽然森严,但是话意却有些示弱,陛下行事不像是这样容易被左右,但是目的又是什么呢?

朱允炆此时已明白,今日之局,削藩一派大臣算是吃了一个暗亏,基调不管怎么样,都被朱棣扯到宗室关系中,身为外臣如果勉强一再相逼,朱棣只要说一句:天家之事,自有天子决断,何劳尔操这心?就可以堵塞住众人之口。

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方孝孺、黄子澄等人的能力,也难怪在另外一个时空,建文帝空有天下,却被偏居一隅的燕王夺了天下。

见此情况,朱允炆果断打断争执,目光威严的扫视群臣一眼,方对朱棣道:“叔王爱护之心,朕已悉知。今日朝堂之事便且罢了。”

转而朝方孝孺等人道:“诸位卿家退下吧,叔王久病初愈,朕要留叔王在宫中一叙亲情。”

看着众人退下,又命太监前往燕王府接燕王妃、诸子进宫,思虑了一下,又吩咐去召请晋王一家前来,同时诏谕皇后,在御花园设下家宴,款待晋王、燕王,同时庆贺燕王病愈,为之压惊。

且不说皇宫之内的马皇后遵旨来到御花园。亲自率着宫中的女官,指挥着太监宫女们已把太液池边布置就绪,也不说晋王朱棡和燕王朱棣之家眷相见时的一番寒暄问好。

当方孝孺、黄子澄和尹昌隆等人出得正心殿,怏怏不乐的走至太常寺,在黄子澄的邀请下,诸人一起进衙门中稍息,由于刚才满腹经纶用不到地方,却被一个素来以粗豪著名、他们读书人一般看不起的武夫所质问的哑口无言。

心里不由就有些嗟叹,半晌,尹昌隆轻轻叩了一下桌子,小心翼翼的低语道:“难道皇上有意不让宗亲会议总裁?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黄子澄、方孝孺心中一动,知道这尹昌隆的学术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毕竟是监察御史出身,平时最拿手的就是找寻他人的错失,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的见解也不一定,忙定下心神,专心听其道来。

尹昌隆见到两位学术大家专心听自己讲话,心里也是颇为得意,也不遮遮掩掩的,只是往门口张望了一下,遂道:“皇亲惟谋逆不赦。余罪,宗亲会议取上裁。法司只许举奏,毋得擅逮。勒诸典章,永为遵守……”

“这么简单的事情,以皇上之英明,决计不会忘却,二位大人试想,当初武定侯郭英、驸马欧阳伦的案件,皆有在潜邸时的皇上议处主持颁布,对于此事,皇上应该驾轻就熟,就算是咱们做臣下的想不到,皇上也不会忘记宗亲会议总裁这个杀手锏的…….。”

尹昌隆说道此处,黄子澄不由眼光一闪,马上接口说道:“不错,更何况皇上早已经将亲藩宗亲全部调出京师,作为宣谕使往四面八方,不说长短,以咱们计算,一年之内,绝对完不成使命。皇上就算是诏命晋王主持宗亲会议,在此等形势之下,也无第二种裁决结果,为何皇上却没有让宗亲会议总裁呢?”

两个人同时把疑惑的眼光转向在一旁不语的方孝孺,方孝孺轻轻捻着自己的长须,沉吟不语,已经说过方孝孺此人虽然迂腐,但绝对不笨,再则心境毕竟清明,所以考虑事情容易透彻的多。

抬头看两人注视着自己,轻轻把眼光扫向尹昌隆,坦率地说,方孝孺有些不屑监察御史尹昌隆的为人,因为此人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式的人物,而是有一点什么小事就会上纲上线的政治“过敏症”患者。碰到这样的人不要说是同朝任事,就是在一起聊一会儿天,都会觉得闹心。但是陛下用人之长,就是用其喜欢钻牛角尖的功夫,用于削藩之,则是一把利刃,也就是这么一个吹毛求疵的人,才会立刻发现陛下留下的破绽。

再看向另外一边,黄子澄原名黄湜,字子澄。洪武十八年会试第一、殿试第三、探花及第的优秀人物,可是最近几年,被功名所累,才显得急功近利,皇上的用心其实黄子澄也能猜出来,但是他留在太常寺卿的位置上太久,而执着于削藩之事太甚,以至于被功名蒙蔽了眼睛。

想到此处,方孝孺摇摇头,道:“圣上的心思,岂是我们做臣子的能揣测明白,不管怎么样,大家尽量为朝廷办事,达到无愧于心就罢了,何必执着于一定要明白呢?……。”

午时的钟声响起,悠扬的飘荡在紫禁城的上空,打断了方孝孺的话,也打断了尹昌隆和黄子澄的追问之心。

接着此际,方孝孺侧身望着窗外澄净的蓝天,没有一丝云彩,想到谁能算出,什么时间会阴云密布,什么时间又是晴空万里呢?

~~~~~~~~~~~~~~~

PS:五千字之外的话,月底了,大神的PK已经分出了胜负,如果可以,还有八票,虫子就到三十票了,能顶上去吗?

另外,虫子说过,回明是准备合理的提出一个政治体系可能,而不是以靖难为主题,不会着墨内战太多,本来想写一下朝鲜和日本的战争作为衬托,可是明显大家不是太关注,所以靖难最多还有二十万字就结束了,剩下的就是宫廷生活和征战天下,虫子会掺杂着写,以免大家发闷,如果有什么意见,提出来就好。

第一百六十章 召诸王进京

第一百六十章召诸王进京

太液池边布置就绪。皇上的龙椅在撑开的黄龙伞下紧靠池边,两边摆着晋王和燕王两位王爷的紫檀雕花座椅,面前均摆上新鲜瓜果。

马皇后则在另外一席招待两位王爷的家眷。男女老幼的混在一起,其中晋、燕诸妃和子女们唧唧咋咋的互相说着话儿,王妃们还是有分寸的,用纸扇掩了小嘴,在那里窃窃私语,生怕惊动了皇上和两位王爷说话,但是二王的诸子们可不然,年纪比较大一点的晋王次子朱济烨、朱济熿还能显出稳重之色,但是其他诸如朱济炫、朱济焕、朱济烺、朱济熇和燕王的两个儿子朱高煦、朱高燧还有妹妹朱高嫦则是为了一叠瓜子分成不同的阵营,在那里争执不休,谁也不想吃亏。

朱允炆的眼光从朱高燧、朱济熿等人的身上收回,看着晋王、燕王都在看着自己,竟然羞涩的笑了一下,把目光转向池边的各色花卉。

这些花卉都是宫中花木师经过从全国各地精心选种移植而来,经过玻璃大棚四季如春的培养,已经超越了季节的限制,现在依然千姿百态,争芳斗艳。不过这些花卉都是由于皇上的家宴而临时搬到太液池旁衬托景致,宴会结束后还要搬回去。已经十一月了,纵然是南京,也能感到那一份初冬的陡寒。

朱允炆没有想到的是,今日传召晋王入宫参与家宴,却恰巧遇到了晋王的四十二岁生辰,晋王府中正在大肆操办,却接到觐见皇上的谕旨,只好将满府的宾客都放在那里让王妃的娘家人招待,自己却举家遵从谕旨来到宫中,以显示自己的恭顺。

朱棡十二岁就被册封为晋王,皇室的优裕生活养成了他骄横放纵的习性。在就藩路上,由于鞭打了厨师徐兴祖,被朱元璋斥责,到太原后,并没有吸取教训,常有不法行为,以致于被人诬告意图谋反,皇帝准备将其治罪,还是在太子朱标的力救下才得以幸免。父子几近反目,无异于当头棒喝,使朱棡不得不反省自己的行为收敛自己的气焰。随后的待人接物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留下了彬彬有礼、谦恭谨慎的美名。

再加上前次入京前的遇刺,来到京师后受到的敲打,朱棡已经彻底的想过上太平王爷的生活,其中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彻底打消了他的一切幻想,那就是晋王当初节制的兵马。基本上都是傅友德、冯胜和王弼等人的旧部,原来是晋王节制傅友德、冯胜和王弼等人,而到了现在三人倒是成了高悬在朱棡头顶上的利剑,他没有足够的声望来震慑部属,就算是有,他现身在京师,儿子已经基本代替了自己的位置,他没有必要冒险。

朱棡和朱棣不同,虽然同为塞王,但是论起威望来,则逊色于朱棣不少,而且除了王府护卫之外,自己的嫡系武装基本都是源于朝廷的委派,既然傅友德等人都健在,那么他在基层的威望严重缺乏,当然野心也要随之少了很多。

正因为这样,所以在接到谕旨之后,放下满府的宾客不理,赶往紫禁城中赴宴。朱允炆为此十分欣慰的同时,也感到有些不安,心里正在计较着怎么补偿一下。因为朱棡知道皇帝召见是为了平衡辈分之间的尴尬。才不顾一切进宫来的。

朱棡、朱棣两人看到皇帝有些出神,虽然是叔叔辈的,但也不好多说,只是朱棡皱眉瞪了一眼正在争吵不休的诸子,心里暗自懊恼,悔不该将儿子们全部带来。

朱允炆终于回过神来,端起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微笑着道:“本来准备庆贺四叔病愈,却未曾想到打扰了三叔的寿宴,真的有些不安,这样吧,三叔,你安排一下,稍后侄儿亲自往王府为三叔贺寿,以补偿侄儿的不周之处。”

二王不由一愣,没有想到朱允炆第一句话竟然提到这个,朱棡马上站起来拱手道:“谢皇上恩典,不过,臣住处简陋,实在不堪陛下纡尊降贵,有污雅足,这份心意,臣记下就是。”

“现在是家宴,只有叔侄,没有君臣……。”

这样说着,却是也没有站起身来,只是招招手,示意朱棡坐下,继续说道:“打扰三叔寿宴。本来就是侄儿不该,亲往府中祝寿,却是不知四叔可有兴致同往?”

朱允炆竟然是将此事定了下来,询问起朱棣来,而后者则上马上回道:“三哥寿诞,自然要去的,臣遵旨便是。”

看见大家没有意见,朱允炆将杨蝶叫过来,让他去晋王府宣布此事,并做好筹备,目的当然是让内厂做好清场工作。

事情安排妥当,午宴也准备完毕,朱允炆又堆起满脸笑容,对几位堂弟嘘寒问暖。有意的在席间考察一些王子们的学业,刻意避开公务不谈,尽拣着亲情话题相叙,一时间,也是亲情弥漫,满园温馨。

朱棣在就餐时,不时感到有一股目光冷冷的看向自己,借故转身相望,却是徐妙儿拱手站在一旁,以女官的身份侍驾。却是上不得台面,心知必是皇帝故意为之,所以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当是看不见,只在那里谈笑风生。

朱允炆看在眼里,却是不露声色,对于朱棣,可能是他穿越回大明后第一个忌惮的人,不过随之朱棣在北平,少到京师,后来被召回之后。又装疯卖傻,直到前几日才算是恢复正常,所以真正朱允炆也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到现在才发现,朱棣还是十分健谈的。

可能好久没有和朱棡聊天,说道兴趣高涨处,两人回忆起洪武二十三年的那次大捷。

洪武二十三年。皇帝为肃清沙漠,准备再次进行北征。这次北征分为两路,统帅正是燕王朱棣和晋王朱棡,他们分别统帅北平和山西的兵马,分别自太原和北平主动出击。

燕王朱棣在东路慷慨誓师,兵出古北口,一路北上搜敌。经过一番侦察,终探知乃尔不花屯兵于迤都。刚刚想要追击,天公又不作美,竟下起了漫天大雪,一时众将都慌了神,连久经沙场的副帅——颍国公傅友德也建议休整待进。

值此关键时刻,方过而立之年的朱棣意气风发道:“昔日李懋雪夜袭蔡州,出其不意,一战功成。此番大雪,敌必不备,正利我军进剿!”在朱棣的坚持下,东路军孤军疾行,朱棣亲率五百轻骑为先锋,竟神不知鬼不觉的赶到乃尔不花驻地。

两军接近后,朱棣派已归降大明的北元全国公观童前往劝降。乃尔不花得知明军赶到,顿时欲逃,朱棣当机立断,将五百骑士散开,顺风大呼以做疑兵,乃尔不花以为明军大部已到,又架不住观童苦劝,一时惊疑不定。就这样拖延了一两个时辰,待傅友德率主力赶到,众军将迤都团团围住,鼓噪将进。乃尔不花见大势已去,终不得已归降。

而与燕王同时出塞的晋王却没有见到敌人的踪影。尽管,对游牧不定的蒙古,这是常事,不能说晋王作战不力,但毕竟是无功而还,无形中衬托得燕王似乎是武功煊赫,智勇冠于诸王了。也正是因为这次北征,才使得朱棡和朱棣的威望拉开了距离。

不过,由于现在晋王在一侧,加之是朱棡的寿诞,所以朱棣叙说的语调十分平和,仿佛这场大捷与己无关似的。

但在朱允炆听来,却是有些新鲜,因为他对这些征战本来就不太熟悉,待到听说观童和乃尔不花的名号后,才心里一动,笑着接道:“看来蒙元也有识大体之士,不如四叔拟个名单,将其召至京师,侄儿对其大加封赏,才能彰显我大明对他们的重视……。”

朱棣愕然止住笑声,有些惊异的望着朱允炆,随后就发觉自己反应过激,马上装作被呛水的模样,掩嘴咳嗽起来,用来逃避当时的尴尬。

刚才虽然说得平淡,但朱棡听着也是心里不是滋味,那场仗要是换成他遭遇蒙元残兵,说不定也是这个效果,但是时不待人啊,尽管没有人说过他的不是,但朱棡在想起时也是觉得心中颇为不甘,但是不高兴归不高兴,看见朱棣如此,也只能上前打个圆场。

笑道:“陛下说过今日家宴,不谈国事的,稍后再说吧……。”

朱允炆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还是犯了老毛病,只要是提及燕王的势力,就像慢慢的削除,不过这次毕竟是当着朱棣的面,做的也太明显了一点。听见朱棡如此说,马上端起了桌上的一杯酒,饮下,道:“三叔说的对,是侄儿失言,自罚一杯,还望四叔不要放在心上。”

朱棡和朱棣忙称不敢,将自己面前的酒也是端起一饮而尽。

稍后,酒足饭饱,在太监、宫女穿梭着撤去宴席当口,看到叽叽喳喳的王妃、王子们,遂和二王一起,移至御花园枫林边缘的万安亭小憩。

四周寂静无人,初冬季节催动着落叶纷纷飘下,三人坐在亭中,看着四处的片片落红,四周早有侍卫守卫,而在万安亭中,除了朱允炆、朱棡、朱棣之外,还有一个面目稍显稚嫩的少年侍卫,不是刘超是谁。

三人在万安亭内坐定,朱棡、朱棣二人的目光,早就注意到摆在亭角的两口箱子上,显然是皇帝事先的安排,但是却不好开口问,只得疑惑的不时瞄上一眼。

看着二王的表情,朱允炆暗自好笑,这才是他今日留燕王、召晋王的目的,现在只是刚刚揭开帷幕而已,叹了口气,道:“今日四叔在正心殿说侄儿没有善待诸王,殊不知,侄儿也是有难言之隐啊!!”

说着,让刘超将两口箱子打开,朱棡、朱棣二人站起走近,才看见满盈盈的全是装满了奏章,随意的取出几份来看,竟然全是弹劾诸王不法的奏折。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朱允炆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是想说服自己二人削藩之议?难道是想拿这些奏折来威胁他们二人,还是向叔王诉苦?

朱允炆站起,走到箱子旁边,随意的拿起一份奏折连打开也没有打开,就随手递给朱棡,道:“这是参奏湘王伪造宝钞及擅杀人的……”

“这是告发齐王所犯的不法之事的……。”

“这是举报代王图谋不轨、胡作非为……。”

“这是西平侯沐晟上告岷王朱楩伙同指挥宗麟所犯之罪行……。”

……。

朱允炆手不停歇,一口气从箱子里面拿出了十数份奏折,看也不看,就信口说的丝毫不差,显然是早已经看的滚瓜烂熟,看到皇上还要从中拾取,朱棡慌忙喊了一声:“皇上……。”

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都是举报诸王不法的奏折,肯定也少不了他和朱棣的,想到此处,不由噎在当场,朱允炆看到他们二人的表情,遂长叹一身,直起腰来,幽幽说道:

“侄儿登基以来,共计收到告发诸王不法之事奏折计五百七十三封,藩王无一幸免,全部剑指皇室,贤明如蜀王、无争如楚王…….,甚至以三叔之和蔼、四叔之大功、鲁王之年幼也在被弹劾之列。”

“侄儿每天惶恐不安,生怕就此辜负了皇祖父的厚望,今日想问一句,若是换成二位叔王,该当如何面对这般状况?”

朱棡、朱棣心中凛然一惊,也不顾什么叔侄辈分,连忙一躬到底,低声道:“臣不敢,是臣等行事无状,让陛下担忧了。”

朱允炆黯然不语,等待着二人继续说下去,这种情况,本来就是他通过黄子澄、尹昌隆、练子宁和方孝孺等人,使削藩变成半公开的状态,等于鼓励天下人告发诸藩王的不法阴事。于是大明上下出现高度的政治热情,朝野之间踊跃参政议政,纷纷出来检举和揭发各地藩王。

不过,之所以出现这样的豪华的场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由于朱元璋规定,亲王地位比皇帝和皇太子低一等,明显比文武百官地位要高,这就造成这样的局面:百官都怕藩王,那别人就更不用说了。因此在朱允炆暗示削藩之前,即使有人知道了藩王们所做的不法之事,可又有谁不想活了,去给藩王“找刺”呢?而现在不同了,皇帝等于私下为大家撑腰,于是就出现纷纷出来检举和揭发的局面,谁不想把自己身边的这个刺头去掉,自己好安心的当官呢?

“允炆岂不知叔王们都是长辈,但是此消彼长,侄儿首先没有皇祖父的威严,难以震慑百官,然则各叔王府中良莠不齐,在败坏着皇家声誉,让百官有迹可循……。”

看着二王默然不语,朱允炆又加把火说道:“允炆其实也不想有损骨肉之宜,毕竟都是我们朱家血脉,但是安庆姑姑府中管事周保行事不端,地方官吏刻意捧杀。株连姑父欧阳伦身亡、姑姑守寡在家之事历历在目,使侄儿胆战心惊,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手颠倒黑白,朱允炆现在用起来是炉火纯青了,不说是诸王不法,只是说王府之中良莠不齐,拿安庆公主的事情做例子,把这些行为全部都推给已经驾崩了的老朱,其实事情的真相如何,朱棡、朱棣二人何尝心里不清楚明白,有的事情是不能挑明了说的,说出来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皇上如此说,何尝不是给大家相互一个台阶呢。

不过听到皇上说到这个份上,两人心里清楚自己是要有所表示了,就比如朱允炆可以自称侄儿和允炆之名,称呼他们二人为叔叔一样,皇帝敢这么称呼,他们却不敢应声或者附和,只是按照礼制称臣,还得显出十分恭顺的样子。

朱棡首先退了一步,然后语气低沉的说道:“皇上能有这份心思,已经是足够了,臣回去后,一定以宗人府令的身份告诫宗室约束府中奉公守法,不再让陛下烦心。”

朱棣则不然,他心里明白自己的一切都落入了皇帝眼中,而朱允炆为什么没有说的太明白,他也不清楚,反正要是换成是他,还不利用这些置人于死地,心里暗暗有些不屑皇帝优柔寡断的同时,也多了一份侥幸,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于是开口道:

“皇上,臣认为应该将《永鉴录》和《皇明祖训》再次分发诸王,严加告诫,再有违反,则严惩不贷,但是朝野的攀诬之风,恐怕也要……。”

朱棡的眉头一皱,马上意识到朱棣想要说什么,心里也是讶然,四弟不像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啊,为何会说出这般没有分寸的话,开口截道:“朝野攀诬,那也要有些风闻言传,诸王不端,是无可辩驳的,大明乃是朱家大明,皇室乃是天下表率,还是要从宗室着手比较好些,至于攀诬之事,若是惩戒太过,恐怕会阻塞言路……。”

“但是不惩戒,也会助长歪风!!!!”朱允炆接了这么一句,令两人又感到一阵的意外。于是齐声问道:“那皇上之意……?”

“朕之意……。”

朱允炆用手掩嘴轻咳一声,改口道:“以允炆之见,就算是约束叔王府中,也难免会遭到心怀不轨之人攻击,侄儿压制这许多奏折,惶恐之心已经生之,更何况今后再有事端,将如何处置,心中的确没有把握。”

“更何况宗室自古以来都受到朝野诟病,皇祖父当初立法严苛,尚不能使朝野心服,鉴于如此,允炆觉得,宗人府应该召集叔王们进京商议宗室诸藩法制完善事宜,请博学大儒、名士旁观,然后将结果昭告天下,使众人知晓,使其不能胡乱攀诬,如此以来,宗室可保永世无忧矣!”

“召集诸王进京?”朱棡脸上变了颜色,朱棣的心里骤然一紧,却是生出一股怒气,心道:“你以为诸王都是傻子吗?进京完善法制,还不如说坐等削藩呢?”

~~~~~~~~~~~~~~~~~~~~

PS:五千字以外的话题,看懂的别出声,没有看懂的别心急骂虫子,慢慢来,谢谢!!

第一百六十一章 谣言造于智者

第一百六十一章谣言造于智者

尴尬在一点一点的继续。直到远处的宦官在不安的朝万安亭张望,看看天色,已近申时,朱允炆知道前往晋王府的銮驾已经准备妥当,因为那宦官正是司设太监,掌卤簿、仪仗、帷幕诸事。

再回头冷冷扫了一眼正在心不在焉翻阅奏折的两位藩王,做出不悦之状站起身来,走到万安亭外,刘超一步亦随。朱允炆弯身捡起一叶霜红,仔细看着那枯黄的脉络,还是耐心的等待着。

刚才他的提议,的确是触动了藩王们的底线,纵然是朱元璋在世时召见,诸王需要遵从父子、君臣纲常,以朱元璋之威严,还出现谭王自残、秦王暴毙的例子,更不要说现在的朱允炆正处在削藩的势头之中。

别说是心怀异志的燕王朱棣害怕,就算是晋王朱棡,也害怕身为宗人府令,召集天下诸王进京,万一皇帝行一些非常之事。那他晋王府就落得个一世骂名了。

所以两个人只能沉默,在那里佯作翻阅参奏诸王的奏折,却是谁也没有看进去,朱允炆也不说破,再过了一会,让刘超去传了那司设太监过来,问明情由,便随意的走开,仍由那司设太监禀报两位藩王,自己先回寝宫换一下衣服。

申时将尽,酉时未至时,皇帝的銮驾已经到了晋王府,虽然杨蝶在午时已经提前通知晋王府准备,还是把朱棡家里搞了个天翻地覆,锦衣卫以及五城兵马司的人员严格控制了周围街道、小巷还不算,原本晋王朱棡自从在洪武年间回到京师后,人显得愈加低调,而且这次寿诞,也是王妃和子女们搞出来的聚会,只是请了在京师中的宗室勋戚,还有一些熟识的大臣,只是计划了十余桌的宴席。

但是皇帝要御驾亲临,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再加上杨蝶有意的为皇帝此行造势,暗中也将风声放了出去,世间能不趋炎附势的人能有几个,满朝上下的官员蜂拥而至。晋王府的管家在接到大量礼单的同时,也烦恼不已,此时晋王府上下的行动已经受到了限制,在锦衣卫的控制之下,怎么置办皇上的御宴?

王爷和王妃都不在,管家只好求教于宫中来的女官,哪知皇宫中尚膳监的宦官率领着御膳房的人随之而来,带来了大量的食物材料,将晋王府的厨子们全都清理出去安置,又在王府后花园布置了一番。

待到皇上驾临之时,晋王府后花园已经成了灯的海洋,处处修篁夹道,婆娑摇曳,缀满精致的造型各异的五颜六色小纱灯。穿过一片灯影浮月的池中曲桥,在池边罗列十余座精巧别致的红罗帏幄。

朱允炆在最大的那座红罗帏幄前接受了百官拜见,虽然没有说什么话,就进入帐中,但是薄薄的红纱怎么能遮掩住幄内四壁角上悬挂着小巧玲珑的八角宫灯,靠里两角置立红木花架。一盆春兰秀叶滴翠素馨初绽,散发出阵阵幽香;另一盆山水盆玩,碧漪横舟。峰峦参差,咫尺之间犹瞻万里之遥。红毡地上摆着八把镂花楠木椅夹着檀木茶几。

月色透过红罗纱与幄内灯光交相辉映,袅袅檀香,汩汩流泉,使人仿佛置身仙境。帏幄内皇帝和晋、燕等藩王的推盏交杯、相谈甚欢。

众宾客三五成群,按照事先的安排走向自己的,在一片惊嘘中进入帏幄,琢磨不透皇上心思的大臣们,食不知味的不断侧目观察皇帝帷幄中的动静。他们都不明白这次皇帝亲自贺寿的意思,在削藩风声正紧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动作,不免让人有些浮想联翩了。

朱允炆显然没有想到,如此的一个举动,会在京师百官中造成什么影响,曾几何时,就在晋王府大宴宾客的时候,太常寺卿黄子澄拖着疲惫回到府邸,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没心思与妻儿家小欢聚畅叙,沐浴更衣之后,便钻进书房,命随行家丁将厚厚一摞文书摆到书案上,夫人亲自泡上一杯碧螺春茶,见丈夫沉默不语,眉峰紧蹙,知道他心中有事,没有多说话就悄悄离去了。

正心殿面对燕王的失利,随后皇帝又亲往晋王府贺寿,燕王随行。这一切他都知道。也有不少大臣邀请他一起前往晋王府贺寿,但是被拒绝了,黄子澄自从新皇登基后,就一直把削藩作为自己的志向,发誓要为朝廷除去这最大的隐患,以他心中的傲气,怎么可能再与藩王发生纠葛,平素在宫中遇见亲王,也是目不斜视,正襟而过。更何况去参加晋王的寿宴呢?

不过,皇上的这次举动实在让他忧心,想起了正心殿他和方孝孺、尹昌隆等人的哑口无言,想起了燕王所说的“幸念至亲,曲垂宽贷,以全骨肉之恩”之语,再联系起今天皇上的御驾亲临晋王府,黄子澄不由的心里惴惴不安。

“难道皇上心软了?!”黄子澄出神地自语,端起碧螺春茶啜了一口,继续翻阅案上的文书,一本发黄发软的小册子映入眼帘,那是他珍藏并引之为座右铭的文章,乃是洪武九年,平遥县训导叶伯巨上书朝廷的奏折。也正是因为这份奏折,使叶伯巨遭到杀身之祸,以至于死于狱中,这份奏折随之被禁,但有人感其风骨,手抄传于世,辗转落入黄子澄的手中。

心里一动,又取了过来,翻开首页,再读起早已滚瓜烂熟的每一句话,黄子澄觉得。每读一遍,就会有新的体会,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

“臣观当今之事,太过者三:分封太侈也,用刑太繁也,求治太速也。”

“先王之制,大都不过三国之一,上下等差,各有定分,所以强干弱枝,遏乱源而崇治本耳。今裂土分封,使诸王各有分地,盖惩宋、元孤立,宗室不竞之弊。而秦、晋、燕、齐、梁、楚、吴、蜀诸国,无不连邑数十。城郭宫室亚于天子之都,优之以甲兵卫士之盛。臣恐数世之后,尾大不掉,然后削其地而夺之权,则必生觖望。甚者缘间而起,防之无及矣。议者曰:‘诸王皆天子骨肉,分地虽广,立法虽侈,岂有抗衡之理?’臣窃以为不然。何不观于汉、晋之事乎?孝景,高帝之孙也;七国诸王,皆景帝之同祖父兄弟子孙也。一削其地,则遽构兵西向。晋之诸王,皆武帝亲子孙也,易世之后,迭相攻伐,遂成刘、石之患。由此言之,分封逾制,祸患立生。援古证今,昭昭然矣。此臣所以为太过者也。

“昔贾谊劝汉文帝,尽分诸国之地,空置之以待诸王子孙。向使文帝早从谊言,则必无七国之祸。愿及诸王未之国之先,节其都邑之制。减其卫兵,限其疆理,亦以待封诸王之子孙。此制一定,然后诸王有贤且才者入为辅相,其余世为籓屏,与国同休。割一时之恩,制万世之利,消天变而安社稷,莫先于此…….。”

是啊,黄子澄心中默默的想着,叶伯巨所言朝廷三患:分封太侈、用刑太繁、求治太急。也正是自己所忧虑的,可是皇上登基已经一年有余,除了用刑太繁之事稍有宽松之外,另外两患却是无动于衷,好不容易盼来削藩之望,可是皇上却是模棱两可,令人难以琢磨。

皇上难道真的被燕王打动了?他的手像是被烧红的铁块炙了一般,猛地合起册子。不行,皇上不能改变心思,正如叶伯巨临死之言:“今天下惟三事可患耳,其二事易见而患迟,其一事难见而患速。纵无明诏,吾犹将言之,况求言乎。”其意也就是指分封诸藩,虽然从表面上难以看见坏处,但其弊端爆发起来却会非常的快,一旦爆发,对于朝廷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禀老爷,都察院监察御史尹大人求见!”家丁在书房外禀报,打断了黄子澄的思索,一听说是监察御史尹昌隆来到,心里一喜,立刻吩咐:

“快清尹大人书房相见。”

尹昌隆是洪武三十年南榜进士第二名。初授翰林院编修。新皇即位后,尹昌隆被引入都察院监察御史之职,曾多次上疏劝谏,由于当初的南北榜案,尹昌隆差点没有因为科举而获罪,最后终于因为皇太孙的介入不但豁免,随之也成为了当今皇上的门生,否则,以他的资历,绝对不可能那么快成为监察御史的。

也正是因为那次遭遇,当得知南北榜案身后有北方藩王的背景出现时,因此引起了尹昌隆对于藩王的敌视,才和黄子澄走的那么近。

双方见礼之后,开始随意的谈论了最近的几件朝中大事,京师要闻,都察院最近的奏议。忽然,尹昌隆凑近黄子澄问道:

“大人最近可曾听到北方的一些传闻?”

黄子澄一愣,什么北方的传闻,难道他比自己的信息还要广泛?见尹昌隆诡谲地转动着双目,装作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什么传闻?尹大人可不要道听途说啊!”

尹昌隆摇摇头没有再说话,似乎在吊着黄子澄的胃口,而发现后者马上就有些不耐,反而心里一动,手指在桌子上敲动着,好像在斟酌话语。此间,黄子澄的家丁上茶,顿时书房内冷清下来。

“这个消息不是道听途说!”尹昌隆看着倒茶的家丁离去,慢慢的说道:“齐大人应该也知道此事,不过可能被皇上封了口,下官是从一个故人口中得知的,绝对可靠。”

见黄子澄沉默不语;又加上一句:“下官只是复述,绝对无欺君的念头,还望大人见谅,请恕下官冒昧,现在北方诸省传言,先皇有意传位于燕王,所以才在驾崩前将晋王、燕王召至京师,后来皇太孙,不,是当今皇上篡改遗诏,才登基为帝的。”

黄子澄倒吸了一口凉气,压住了心头怒火,连话也不说,挥手示意尹昌隆继续说下去。

丝毫不为意的,尹昌隆继续向黄子澄陈述着北方的传言以及根据,什么入葬匆忙、不让诸王进京奔丧、遗诏中提及的夺诸王节制军队之权等等。当下还把燕王、晋王被囚禁的传言,燕王发疯是皇上所害的传言等等都说了出来。

尹昌隆说的十分老实,有一是一,倒是没有添油加醋,但是已经让黄子澄胆战心惊了,倒不是因为这个谣言的内容,而是立即想到皇上未将这个消息公布,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知道,单凭这个传言,已经可以导致燕王、晋王以死明志了。但是皇上竟然将消息封锁起来,均势削藩前途,恐怕是危**面了。

兹事体大,黄子澄顿时沉下脸来,盯着尹昌隆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要知道,此事可大可小,未经证实而攀诬藩王,今日尹大人你也在正心殿,可是见过那燕王的牙尖嘴利,你这些传言,可有证据吗?”

虽然太常寺卿虽为正三品的大员,而监察御史的正七品和其相差很远,但是监察御史负责一道监察职责,和太常寺怎么也不搭边,黄子澄却也管不住尹昌隆,要不是他是东宫故臣,皇上潜邸时的伴读,未来的前途难测,尹昌隆倒也不会将黄子澄放在心上,看见对方如此着急,尹昌隆倒是放下心来,不理黄子澄,端起桌上的碧螺春茶抿了一口,脸上愈加有些高深莫测。瘦削发青的脸上像刀刻似地显露出几条清晰的藤纹,嘴角两边更显得青而深。配上那锐利的双眼,透出深不可测的冷漠。

也许是职司的严峻铸就他这种特殊的禀性和外形吧。监察御史是负责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事务的一个官职,虽然官阶不高,但可以直接向皇帝弹劾违法乱纪和不称职的官员。尹昌隆上任以来,把监察御史闻风奏事的习惯发挥的淋漓尽致,有一点什么小事就会上奏举谏,就算是皇帝也不留情。碰到这样的人不要说是同朝任事,就是在一起聊一会儿天,都会觉得闹心。朝中有些大臣见了他也不寒而栗,敬鬼神而远之,很少有几个朝官与他交往。

但是,这次在北方诸省遍传的谣言,尹昌隆所得到的渠道,那里肯那么容易放出,遂作出一副为难之态,道:“黄大人,下官说这些,已经是冒了杀头的危险,哪能再连累他人,不过有一点大人可以放心,那就是此传言绝对可靠,大人与齐指挥使交情不浅,相信一问便知究竟。”

“彦谦……,”黄子澄沉吟片刻,说道:“此中隐有关节,关乎削藩大业。若是大家不能齐心协力,恐怕会有负圣望,齐指挥使既然被皇上封言,我们再去叨扰,岂不令其为难乎,难道本官真的不能让彦谦相信吗?”

彦谦,是尹昌隆的字,尹昌隆字彦谦,号讷庵,江西泰和人。黄子澄用表字称呼,亲热之意,已经言语表面。忽然探身压低声音说:

“其实此人能对彦谦说这些,自然是朝廷的肱骨之臣,如果能交换建议,则是朝廷之福,本官正好想得一计,可不违反皇上之意,又可让燕王反意毕露,正好为朝廷除此大患,届时功在千秋,前途无量,岂不快哉。”

“噢!”尹昌隆有些意动,他知道黄子澄绝对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无的放矢,倒是犹豫了一下。

黄府的书房内,大红纱罩灯的光晕笼着宽大的书案,砚膛里的研墨已渐渐干滞,架在翡翠笔山上的笔尖也已凝结,而两人面前的宣纸上,却多了几行大字,对着这些字,两人的身体都有些僵硬,尹昌隆想不到,以黄子澄之名,也会写出这般无平无仄的诗句,但是就是这样的句子下面,却流露出妖艳的杀意。

只见那宣纸上写道:“鸿鹄冲九霄,草头火脚飘。家鸟抬头时,斑鸠占凤巢。”

这分明是《推背图》之类的签言玄语。这则签语与过去所见到的“莫逐燕、逐燕燕高飞,高飞上京畿”有异曲同工之妙。草头火脚家鸟归来指的都是燕字,隐喻燕王朱棣可能要威慑新皇。

自从洪武二十五年九月朱允炆立为皇太孙以来,便有流言蜚语暗传于外,签语预言卜辞等蛊惑之论每每出现。虽严刑杀戮,也未能禁绝。

尹昌隆没有想到自己的科举老前辈写起类似之话也是如同鬼斧神工,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会想到堂堂的太常寺卿会写出这样的句子。

“彦谦,你回去之后,可以召集心腹,将这些句子流传出去,千万不可暴露了自己!”黄子澄说完这句话后,叹了口气,有些决绝的说道:“既然皇上迟迟下不了决心,我们做臣子的,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这些话只要在京师中流传开来,就算燕王无辜,百官的吐沫也可以将他淹死,那样既可不忤逆皇上之意,又可趁此为朝廷除此大患……。”

尹昌隆虽然平时为人刻薄,弹劾大臣们也是胆量十足,但是此刻也不由心寒,这件事情要是流传出去,那可是灭族的大罪啊。

先皇在洪武二十五年后相继编成两部书《永鉴录》、《皇明祖训》,把皇帝、藩王和臣下所应遵守的不该做的,都详细列举。《祖训》中特别强调:“凡朝廷新天子正位……如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

这些看似莲花落的句子,如果流传出去,再被查出是他们所杜撰的话,奸恶之名,是怎么样也逃不过去了,在感叹黄子澄大胆的同时,尹昌隆也不由的有些怯场,但是黄子澄已经向自己表明了决心,并以柄相授,恐怕也由不得自己退缩了。

稳了稳心神,尹昌隆站起恭敬的朝黄子澄深深一躬。道:“大人厚爱,彦谦铭记于心,其实,下官之所以能够知道北方诸省流传的谣言,实乃得宜于本官的同乡杨国兴。”

“杨国兴?”黄子澄仔细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

“是……,”尹昌隆看着黄子澄犹豫,马上提示道:“我这个同乡乃晋王府长史,前年回京师一直在负责编撰《洪武大典》,可能大人有些陌生了,正因为他是晋王府长史,所以在山西有些门生故吏,才得到的这个消息……。”

“晋王府长史?”黄子澄不由有点疑惑,心里一动,问道:“他可曾说过次谣言从哪里开始流传的吗?”

“他也不清楚,但是此谣言结果对于燕王极为有利,何况以晋王之尊,何必为燕王造势,所以,下官以为还是由北平流传出来的。”

“不……,”黄子澄缓缓的摇头,语气极慢的说道:“不一定,彦谦你想想,晋王、燕王同在京师,如果这个传言皇上真的想要追究,你说说,天子之怒将会发泄在谁的身上?”

“那肯定是燕王了……。”说了这句话,尹昌隆的话音骤然顿住,黄子澄点点头,自顾的继续说道:“皇上若是怪罪于燕王,那么晋王则必会得到皇上的恩宠,现在满朝文武都在针对燕王,如果燕王获罪,那么大家以为心腹大患已除,放松之下,如果此时晋王要求返回封国,那么皇上答允的机会也必会增大……。”

尹昌隆不由的随之点头,心里为黄子澄的急智而感到心服,没有想到在一个小小的细节上,竟然可以推测出这么多,如此以来,晋王却极为可能是谣言的始作俑者,至少,现在朝野之间,防范晋王之心相比于防范燕王之心,要小的太多了。

黄子澄的眼睛也逐渐的锐利起来,猛的站起身来,道:“本官要见见这个杨国兴,看看他说的到底是否属实,另外,尹大人可以派些心腹,前往北方诸省,查一下到底有无此谣言流传。”

始作俑者是不是晋王,取决于杨国兴所说的真假,黄子澄马上就想到了这个道理,而尹昌隆身为十三道监察御史中的一员,找些得力之人查访北方也是十分容易,双管齐下,黄子澄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一个究竟来。

~~~~~~~~~~~~~~~~~~~

PS:六千字,求月票!!!!!!!!!!

第一百六十二章 祸端

第一百六十二章祸端

建文二年正月的一场大雪。使河间府、保定府和北平府等地变成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朔风卷着雪沙,在大地狂虐。虽然蒙元早已经被赶走,但是因为人稀地广的缘故,这一带的防寒准备还是很差,遇到这种冻死牛的大寒天,小户人家的老少们,只能窝在屋里的破棉絮堆里,像坡原上光秃秃的枣枝那样拥着雪团瑟缩。

只有官道边的酒肆里腾着热气。在直沽,有座盒子似的土壁平顶房子,门有厚实的棉帘挡着,窗有黄白的窗纸糊着,虽说厅里的炉火并不旺,仗着人多火气盛,倒也显得热气腾腾的。

拥在这厅堂里的并不都是来买酒喝的。他们三五凑在一堆,荷包里有两个铜钱的,要一碗浊酒,加一小碟盐水腌的黄豆,只自顾自地喝着。荷包空的就只是说些天南海北的话儿陪着。

在一个小间里,隔着个狗肉火锅炉子,围坐着一圈穿着还算是体面的人。弄不清他们是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知心话,还是锅里的狗肉不够火候。筷子还在那里整齐的摆着的。盅里的酒仍然满满的。只是絮絮地说着,就像来这里不是为的喝酒,倒是专为说话。

有个貌似教书先生模样的,大约五十多岁,在那里捻着颔下稀疏的胡须,无限感慨地说:“金老板,咱们做了几十年的生意,哪里晓得会遇见这样的事情,又或没地方卖,你说这不是倒霉催的吗?如今就算是做点小生意,也这么难。”

被称作金老板的那人也是五六十岁的模样,下巴光光的,倒是唇边那两撇八字须,显出了一种奸商嘴脸。闻言有些惊诧地说:“胡掌柜,这我就不解了。不是有好几年没打仗了吗?怎么货会没有地方卖呢?”

胡掌柜叹了一声:“金老板,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们大伙请你来什么事,您还能不知道?”

旁边有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随之点点头,忧心忡忡地说:“是啊,金老板,我们这边你一定要帮忙想些办法。我们筹备这些货,本来是要经那高丽往倭国去呢,谁知道倭国现在打仗,船都不让靠岸,想就手在高丽换点人参什么的就回来吧,谁知道高丽也打起来了!这不,我们只好开回来了。马上大伙的盘缠都快花光了,这货总得有个出处是不?”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着,金老板抹了抹八字须,沉吟半晌,说:“你们说的这事啊,我还道是什么事呢,再等等呗,反正现在大雪连天的,你们想走也走不了,更别说出海了。”

胡掌柜一副叫苦连天的模样,道:“金老板,您财大气粗能等,我们这些小生意人可是不能等啊,这不,大年都没有回家过,为啥,没钱呗!大伙都在想着,就算是不能回家过年,回去过个元宵节,也算是团圆了是不?”

金老板道:“这事只怕由不得我啊。人家倭国和高丽打仗,能是咱们生意人能做主的。你们成年累月在北方跑生意的没有办法,我一个从江南迁过的外来户能怎么着,哈哈……。”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心里的得意却无意中表露了出来。

胡掌柜不由疑惑地问:“不是早在洪武二十五年,那高丽不是已经臣服了吗?金老板的弟弟在燕王府当大官,怎么不让燕王出面,让他们不要打了!!!”

“咳……咳……!”金老板正得空喝下了满杯酒。被胡掌柜这句话激的差点没有呛了出来,忙从怀中拿出一方丝帕擦拭,皱着眉头说:“我兄弟这事,就不要提了。”

旁边早有人伸出手来,把金老板的杯子里续满酒,锅子里正鼓噪得厉害,腾腾的热气冲出阵阵热闹的鼓点声。胡掌柜一手揭开锅盖,一手举着筷子在锅沿上轻轻点了点:“金老板,趁鲜,请!请!”

也不敢追的太急,都知道这个金老板消息灵通,知道许多他们闻所未闻的秘闻要事。不过他们这次来,只是想让金老板收了他们的货,他们也好换些银钞回家与亲人团聚,所以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但见金老板一副心情沉重的表情,明白不是追问的时候,便用劝菜敬酒来调和气氛。

果然酒菜入喉之后,金老板心情有了好转。他嚼着一块香喷喷的狗肉赞不绝口:“狗肉还是不错,好久没有吃了,今天入喉,连杭州有名的鳜鱼也觉得没滋少味了。”

旁边有人奉承着打趣道:“莫非金老板是乐不思蜀了?”

胡掌柜莞尔一笑,训道:“说的啥啊,咱们北方岂能比得上江南四季如春的好日子。金老板肯定早晚是要回去的,要不怎么会在宁波府还有那么大的生意。”

打趣那人不解的望着胡掌柜,酒杯停在唇边忘了喝。从那眼神里读出了他的疑惑,金老板一口吞下杯中酒,也不用胡掌柜帮他解释,自己说道:

“北平府的确比不上江南的天气,不过日子过得却比江南好啊!还可以明着做生意,在江南做海外的生意,那是提着脑袋的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们也别看这我表面光鲜,其实那一天皇上不高兴,我的脑袋咔嚓就没有了……。”

说着,就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胖乎乎的脖颈上推挤着一圈圈的肥肉,众人看见了,心道,你这脑袋,就算砍,也要好几刀,但是嘴里却不敢说出来。

胡掌柜也干掉了杯中酒,理解地一点头说:“怪不得地方上也有传言,说是江南的倭寇不是倭寇。而是……。”他把话含在口里没说出来,却是偷眼忘了一下金老板,随即住嘴。

会意地一点头,金老板说:“咱们不说这个,就说今天大家伙让我来的事吧,刚才我说了,让大家伙等等,是由一定道理的,高丽和倭国那仗,我兄弟说了,打不了多长时间。”

大家都惊讶地问:“竟有这等事。金大人怎么说的?”

金老板压低声音说:“一点也不假。说起来这事了。大家总还记得,在洪武三十年的时候,那高丽的李成桂告老让位之事吗?本来人家讲究的是立贤的,所以准备传位给能干的五儿子李芳远,可是朝廷横插一手,非要人家把位置传给现在的老2,才惹出如此祸端。”

旁边有人撇嘴道:“我怎么听说,现在高丽是老四李芳干和老五李芳远干上了,根本不管现在高丽王的事情!!”

金老板放下筷子,极为不屑的说道:“你懂什么?李芳干为什么要和李芳远干仗,不论是立长还是立贤都没有他的份,还不是有老2拿他当枪使,不过我兄弟说了,现在高丽上下,人心都向往老五靖安君,不但准备把李芳干擒拿,还准备逼宫,让老2李芳果让贤呢?如果是那样,以后你们的货再走高丽往倭国,就会畅通无阻了。”

这一番话,直听得大家目瞪口呆。不住摇头感叹:“真想不到,真想不到!他们擅自换主子,就不怕朝廷震怒,派郭侯爷从辽王那里借兵把高丽给灭了?”

金老板一连干了三杯酒,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郁郁地继续说道:“凭什么灭高丽,想哪隋炀帝耗费百万之兵,三征高丽也未能如愿,更何况如今燕王不在北平,燕王不在,人家高丽人根本不怕你什么辽王、郭侯爷的……。”

这些话说的是有些过头了,一时半会的,还真的没有人敢出声接腔,洪武年间的锦衣卫之祸至今仍然让人心有余悸,谈论一些藩属的事情还可以,但是一谈到本朝事情,马上就起了警觉之心。

已经开始左顾右盼。现在生意做成做不成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有命才能回家。这些人大都是心思机敏的人物,否则,也不会借助高丽乃是大明属国的便利,由哪个地方中转到倭国做些生意了。

但是胡掌柜却是有些酒意,听得是连连点头,捻着稀疏的胡须叹道:“照金老板这一说,我就明白了。看来这高丽仗八成是要打的,只是个时间问题。那能请问金老板什么时间能结束吗?”

金老板明白胡掌柜所问之事还是关心生意上的问题。这些年来,本属燕王管辖的这片土地,朝廷既然派来藩王,加上对于蒙元残余的经常作战,所以管的比较宽松一些,加之鞭长莫及,燕王又刻意的优待他们从江南迁移过来的富户,才默许往高丽、倭国之间的商贾行为。

但是金老板认为这一切都是暂时现象,没有燕王的支持,朝廷的那些书生们会允许他们这些商贾赚钱才是怪事,对于当今皇上,他们这些从江南迁来的人家是没有什么好感,当初建造书院,自己这些人捐银子、捐宅子的,谁知道光吃不擦嘴,转头他们出钱的人就被迁移至这冰天雪地、风雪连天的地方。在潜邸时就这样,当了皇帝能好到那里去?

重重地叹了一声,道:“估计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了!大家再耐心一点。”

胡掌柜一怔:“会这么快?”

金老板一点头,道:“你不记得十一月的那场大雷电了?冬来电闪雷鸣,是要变天了。”胡掌柜信服地听着,只是连连感叹,心里想着只是一个藩属,怎么就牵涉着变天了,难道是另有所指,但是不敢问出来。

一时,小间内的众人陷入了沉默,金老板、胡掌柜那一胖一瘦被酒染红了的脸,变成了灰色,如同窗纸上透过来的雪光。却在众人不觉之间交换了一下眼神,暗暗点点头。那胡掌柜举杯欲饮之时,忍不住的突然问道:“那倭国打仗又是怎么回事,听说是倭国的藩王造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顿时这个问题将大伙的心思都吸引了过来,因为他们还是希望能将货物买到倭国,那里没有铜矿,印刷也不行,所以买他们货物的人大部分倒是用黄金计算,倭国的黄金比大明贱的多,就算是换黄金也能赚上不少,自然对于倭国的状况也有些上心,可是他们毕竟是小本生意人,没有资格了解那么多,看金老板这个模样,肯定会知道一些的。

干掉了杯中酒,金老板轻声说:“非两国之战,但凡国内之争的,无非是遭遇到不公平的待遇,或者自保、或者是部署为其鸣不平而已,造反之说殊不可信。”

有人惊讶地说:“起兵攻打自己的国主,那还不算造反,算什么?”

金老板用不甚苟同的语气问:“老兄何出此言?”

那人道:“我也听说了,是倭国那个大内氏,他们的国王已经封给他六七个小国了,还不满足,想要造反当什么日本国王呢!”

金老板对这话并不感到意外,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因为这人说的也是满嘴漏洞,听说的事情,估计已经被中转了多少次,以至于失真成如此模样,遂装作不屑的样子,慢慢的用筷子夹起一块狗肉放在嘴里仔细的咀嚼着,不理会这种说法,半晌,等狗肉下肚,才悠然说道: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光说是封给六七个小国,单凭能封那么多小国,那肯定就是立下天大的功劳才能得到的赏赐,现在倭国天下太平了,那国主就想兔死狗烹,哼哼,哪有那么容易?”

说着,用筷子点点锅内的狗肉做比喻道:“咱们吃的这只狗,说不定也为了保护主人家出过力,但不是也被烹了,咱们只顾说着狗肉香,谁曾想到过这只狗曾经做过什么,人嘛,毕竟不是狗,俗话说泥人也有三分土脾气,何况是那些功高震主的一代名将。你们要是知道人家大内义弘立下什么功劳,就不会说出这些话了!”

大家似懂非懂的点着头,继续听着金老板替倭国那个大内义弘吹嘘,反正他们也很少知道,不过原来商船靠岸,基本上都是在大内氏的地盘上,所以也很快接受了这种说法。

当人们正沉浸在倭国的八卦新闻中意犹未尽的时候,那胡掌柜“啪”的一声拍拍自己的头,恍然大悟的说道:“我说呢?原来如此,想那高丽的靖安君也是如此吧,当初那李成桂即位,基本上全是靖安君的功劳,谁知道却被朝廷宣谕使传诏说是要高丽传位于老2,大家说,换成谁,谁心里好受!”

众人又是一阵附和,于是胡掌柜接过话茬,开始叙述李芳远从少年时代起便英果聪毅,洪武十五年擢高丽进士,癸亥登文科,官至密直司代言。在李成桂取代高丽的过程中,李芳远出力最大。为了给父亲扫清道路,甚至不惜化身为刺客此事了高丽奸臣郑梦周等等。

金老板趁机喝了几口茶水,润润早已经说干了的嗓子,然后在心里盘算着斟酌着自己下面的话题,在胡掌柜停住的时候,适时的脸上露出忧虑的神色,一副十分为难、欲言又止的样子,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待到大家问及时,才慢慢说道:

“其实刚才大家说这么多,使我想起了偶然听我兄弟讲的一些事情,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金老板的神色愈加难看,很多人都看出了其内心的挣扎,于是鼓励道:“说吧!说吧!”

“其实这些事情说出来,恐怕会连累我兄弟,不说出来吧,害怕大伙到时间没有个准备,反而耽搁了今后的生意……。”

如此以来,大家更是不能放过,人群中马上就有人带头发誓不透露半句出去,待到再过一会,看到了火候,才压低声音,让大伙都凑到了自己身前,慢慢的说道:“其实就算我不说,大家伙也能看出来,倭国和高丽这次动荡影响了大家伙的生意,但是在咱们大明,也有这样的隐患,可不能不防……。”

胡掌柜讶然失声道:“金老板说的是燕王……。”

话还没有说完,随即被金老板打断,但是有这个模样的提示,再加上众人在寒冬吃狗肉、喝烧酒的冲劲,已经打开了众人的话匣子,一个山西老倌畏畏缩缩的说道:“我办货的时候,听人家说,这天下……天下本来属于燕王的,可是当今皇上篡改遗诏,又囚禁燕王、晋王等德高望重的王爷,才坐稳了龙椅……。”

边说着,边四处张望,但是那还有人注意他的表情,早就把从各地道听途说的消息都说了出来,各种版本都有,竟然有人听说燕王说不定已经遇害,在京师不过是皇帝放的一个傀儡。

更有甚至,说皇上准备把所有藩王杀个干净,因为怕藩王们为兄弟报仇,纵然有个别冷静的,也说燕王功勋甚重,不应该落得个被囚命运,反正林林总总,各色传言顿时弥漫在这个小店的雅间内。

借助酒意,众人早就把张贴于酒肆大厅中的“莫谈国事”忘在脑后,除了压低声音外,就再也不顾忌什么了。

雪仍在下着。白茫茫的雪原上,空无人迹,只有一些无人管束的野狗在追逐撒欢。

金老板和胡掌柜这两个事端的挑起者,此刻却在纷飞的雪舞中蹒跚走着。对于这么做,他们并没有恐惧感,却有着深深的憎恶感。在他们五十来年的生命历程中,没有少历战祸,那生灵涂炭的一幕,在他们的心灵里,刻下了难以磨灭的惨痛印痕。

而面对着由他们制造的,即将到来的祸事,怀着即将来临的不安,他们既无法躲避,又无法知道胜负结局,只能就是这样怀着各自的心事,默然不语地走向属于自己的地方。

同样的事情,几乎在北方的很多地方同时上演,消息不灵通为朱允炆带来的优势的同时,也给他带来许多隐患,此刻作为皇帝的朱允炆,知道这些事情吗?

~~~~~~~~~~~~~~~~~~~~~~~~~~~~~~~

PS:不知道大家是否不想看虫子的这种叙事方法,虫子总喜欢将事件通过不同人的口中说出,可能会给大家造成一种拖沓情节的现象,请不要误会,虫子所挖每一个坑都会仔细的填的。

另外,大家说虫子最近情节进展太缓慢,而且好像很杂乱,有些意见,请大家不要误会,其实各位大大看小说和虫子码字一样,都恨不得将结果一下子披露明白,但是那样还是小说吗?可能叫大纲更合适一些,请大大们放心,虫子的这本小说大纲经过编辑审核过,现在是正在逐渐添加内容的过程,虫子再次谢谢各位大大的耐心!!!

第一百六十三章 张信

第一百六十三章张信

同样是在正月,北平厚雪覆盖的官道上。有一支大约五十人左右的马队疾驰着。他们一个个披甲带剑,全副戎装打扮。看来已是长途奔波,那一匹匹骠壮高头大马色泽极好的皮毛上,闪着汗湿的光亮。

马队虽是疾驰,但仍然队列整齐,步伐有序,可见其训练有素。在马队驰过的路段上,被践踏成一片褐黑色的泥浆。带着污泥的雪团,被马蹄掀向高空,和着马背蒸发出的汗气、骑马人喘息的团团热气,在骑兵头顶上,搅出一片混沌的空间。

飞驰至卢沟桥附近,远处已经可以看见北平城灰黑色的轮廓时,一行人才在首领的示意下,慢慢的停了下来,望着卢沟河上已经冻结的平面,若有所思的跳下马来。走到卢沟桥边,身后掌旗的亲卫抖了抖手中的旗杆,飘落无数由于迎风赶路而黏上的雪花,一面将旗又迎风猎猎的扬起,其上赫然写着一个

“张”字。

要是知情人马上就能明白。这是北平都司的都指挥佥事张信,从驻扎在房山的兴州中屯卫巡营归来。说到张信,大明有很多人都会想起洪武二十七年甲戌科殿试第一名的状元郎,但面前的人明显的有四五十岁,身体壮悍,绝对不是一个书呆子的模样。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文人,此张信乃是临淮人。父亲张兴,太祖举兵时就跟随在侧,最后积功为云南永宁卫指挥佥事。父亲死后,张信承袭父职,为永宁卫指挥佥事,长年在云南征剿蛮夷,积功升为云南都司都指挥佥事。

因为与北方诸王素无瓜葛,兵部尚书茹瑺又知张信有勇有谋,且其久在云南,遂将他也调任北平,成了北平都司的都指挥佥事,协助谢贵掌兵。张信知事关重大,上任后也是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马虎。作为北平都司的第二号人物,他被都指挥使谢贵授予整肃行伍,收服军心的重任。

张信自幼随父亲张兴四处征战,父亲亡故后又承袭父职,在云南时就与士卒同甘共苦,神祗兵卒心中所想,初闻授命,又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后。就知道事情不好办,士卒们一般大字不识一个,作战全凭长官的指挥,所以有着一种对将领的盲目崇拜,特别是对于百战百胜的领军人物,更是深信不疑。

在云南的感觉就是那样,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士卒们心目中始终离不开沐家的影子,在云南,西平侯沐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可以说是超越一切其他,所以沐晟才有胆量在皇帝面前告岷王的黑状,虽然被皇帝斥责,但是也让岷王的护卫指挥使宗麟获罪,表面上朱允炆算是各打五十大板,但实际上还是沐晟得了便宜。

这就是自古以来兵家最大的弊端,如果经常调动将领,那么会导致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但是如果不频繁调动的话,就会造成诸侯坐大,云南的兵卒以自称为“沐家军”为荣。

而来到北平后,张信终于又见到了所谓的燕军。就藩二十余年。数番领军北征,导致了燕王在军中威望甚高。真正接手开始整兵以来,他才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每次巡查,军中将校表面对自己十分客气,但一旦自己稍加笼络,绝大部分便都顾左右而言他。将校还只是虚以尾蛇,至于到普通士卒那里,就连面子上的客气都没有了。

更要命的是,朝廷抽走了很多北平诸卫的副千户、试百户去大明军事学院学习,但是却不见补充,自己孤身一人来到北平,除了从云南带来的几十个亲卫,连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都没有,怎么赏罚,怎么任免?都是一头雾水,张信心里不由埋怨朝廷失策,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他只能尽力而为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事,张信在卢沟桥上站着,让士卒们下去测量卢沟河的冻结程度,抚摸着桥上的各式石狮,放眼看去,天地间一片苍茫。

虽年逾五十岁,却仍然是一副彪悍的模样。在纷飞的雪花中独立高岗,身负重任的他,此刻除了心潮起伏之外,竟没有丝毫寒意。他就那样站着,聚精会神地凝视卢沟河对岸丰台大营,那里是燕山左卫驻扎的地方。现在看起来云烟飘绕而且静悄悄的,如同冬眠一般酣睡着,这使他有了一种轻爽的感觉。张信开始有说有笑地跟身边的亲卫们闲谈,问他们来到北平之后的感受。

不过没多大功夫,这种轻爽就被不安所代替了。重任压身的压力,使他的思虑常常在乐观和忧愁中摇摆。此刻,张信的思绪又在摇摆不定了。多年军旅生活的直觉让他感到,在北平这片四处飘着迷蒙的土地上,或许是一帆风顺;或许又是潜伏着诡谲的阴谋。

张信真希望能够和平的结束任务,但是该来的,却也无法回避。这使他更增加了内心的不安,脸上也明显地挂着快活不起来的复杂表情,弄得跟随左右的亲卫们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不过这种沉闷、难堪的气氛并没持续多久,很快就被一个意想不到的场面改变了。

天气阴沉,朔风呼啸而过,雪铺天盖地,越下越大。但是依然遮掩不住从丰台飞驰而出的一队黑甲骑兵,簇拥着两人急速而来。

张信的脸色不由变了一下,但随即恢复了正常,在一瞬间他还以为是士兵哗变了,但这怎么可能呢?骑兵顷刻之间就到了附近,黑甲骑兵大约有一个总旗左右,所簇拥的确实燕山左卫千户张玉和燕王府的仪表袁容。

看见张信在桥头站着。两人迎了上来,下马行礼相互寒暄了几句,袁容脸色整了整,遂拱手道:“不知张佥事可否赏个面子,借一步说话。”

怔了一下,左右看了一下自己的亲卫,都露出紧张的神色,自从来到北平后,遭受到的敌意,任是谁都能感觉出来,朝廷派他的来意。恐怕北平守城门的老卒都能猜出为啥。现在燕王府突然出手,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是落到谢指挥使或者朝廷的耳目里,到底会怎么的想他,不过考虑了一下,张信还是点点头,示意手下散开。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顾虑,袁容则给了一个十分雍容的微笑,不过在寒风刺骨,大雪纷飞的荒野显得有些诡异,卢沟桥上的空气仿佛冻结一般,似乎一切都在静止中。

袁容和张信在前,张玉则在身后跟随,三人沿着卢沟河往东面走着,而两边的宿卫则远远的在四周警戒,不允许有人任意闯进来,登上斜坡,鸟瞰对面风雪笼罩着的丰台大营和面前的这座卢沟桥。

丰台大营隶属于北平府宛平县,紧紧扼守着卢沟桥。早在战国时代,芦沟河渡口一带已是燕蓟的交通要冲,兵家必争之地。原来只有浮桥相连接。南宋绍兴二十三年年金朝定都燕京之后,这座浮桥更成了南方各省进京的必由之路和燕京的重要门户。车水马龙,行人相接,原有的浮桥显然已不能适应都城的需要。宋淳熙十六年六月金章宗开始修建芦沟桥,三年后建成。初名“广利桥”。后因桥身跨越芦沟,人们都称它芦沟桥。

两侧石雕护栏各有一百四十条望柱,柱头上均雕有石狮,形态各异,共计有六百二十七个,“卢沟晓月”从金章宗年间就被列为‘燕京八景‘之一。

三人不语,凝神眺望着。看见张信不开口,袁容不由悄悄的向身后的张玉使了一个眼神,后者马上会意,遂疾走几步,赶来上来,不过碍于身份,还是落后于两人半个身位。

扬起一双浓眉。满腮的络腮胡子都硬揸起来,挥着一双大手,对身边的张信和袁容豪迈地说:“两位请看,一旦丰台大营粮草充足,有我燕山左卫在,就等于扼住了燕、蓟的咽喉,任它是千军万马,也难过这卢沟桥……。”

张信听罢,脸上浮现一种复杂的笑容,嘴里说着:“是吗!”便信步顺着河堤走了下去,站于卢沟河面上,由于天寒地冻,他早已经派亲卫测量了冻结情况,所以十分随意的就下去了,站定后,问张玉道:“你那燕山左卫能挡得住我吗?”

话虽这样说,可心里却没有那么轻松。张玉的话已经说得大胆之极,燕山左卫所驻扎之丰台,却是再北平府的南侧,而泸定桥却是进入北平的必经之路,张玉暗指的防御谁过桥,不用想就可以才出来。

想到这里,张信的心里不由一沉,扭头望望自己的亲卫,此时正警惕的朝自己窥望,再看袁容和张玉,却和没事的人一样,也顺着河堤下来,走到他的身边。

“今日不在军营,也不在官场,我称呼一声张兄如何?”袁容依然的一副雍容之态,不紧不慢的说道,他的父亲袁洪和张信的父亲张兴,不但同为当初追随太祖的开国功臣,而且袁洪乃是寿县人,而张兴是临淮人,基本上算是同乡,所以袁容和张信虽然有年纪上的差别,对于这个请求,还真的是不好拒绝。

“客气了,我们本就是平辈而交,何来此问?”张信点点头,道:“不知今日何事惊动了王府仪表,是下官有什么得罪之处吗?”

虽然没有否定袁容的说法,但是也不和其攀附那个交情,身材伟岸、面貌端庄的张信,穿上戎装,显得特别的雄威,有一副凛然不可犯的威武。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张玉看到对方如此不冷不热的应付,不禁为今天的拦截有些失望,有点生气,腮帮都鼓胀起来了,两只大眼也睁圆了。但是想到道衍大师临行前的吩咐,便压下心头的怒气,扭头朝远处看去,索性不参与到谈话中来。

袁容丝毫不放在心上,举手一辑道:“张兄,今天咱们也不绕圈子,之所以再次拦截,只是不想引起张兄与谢指挥使、张布政使之间的误会而已,相信今天张兄都是亲信跟随,而在下亦然,有些话,说过之后,若是能听进去,那就皆大欢喜,若是张兄不喜,那就权当事情没有发生过,今天见面,绝对不会传出去。”

看着张信默然,袁容问道:“不知张兄对于家岳,是什么评价?”

“张兄来到北平也一段时日,看此地在家岳的治理下,发展如何?”袁容连着问两个问题,张信只是不答,遂继续问道:“不知张兄对于朝廷如此不顾至亲之情,严苛诸藩,是如何看法?”

没有想到张信这次倒是回答了。说道:“朝廷决断,岂是我们做臣下的所能妄加评论?”

袁容心中一喜,马上又是双手一辑,道:“张兄说的是,不过,北平士卒之心,张兄近年来也应该知晓,家岳若无雄才大略,断不可能人心所向燕王,刚才说道朝廷决断,你认为真的是朝廷决断吗?”

“当今皇上在潜邸时就素有孝名,必不会羁押家岳,只是朝廷内一班书生在那里作怪,黄子澄、方孝孺等书生为了自己的功业,视藩王如仇寇,家岳之功,天下皆知,有大功于朝廷,仍免不了被猜忌,被羁押在京师。皇帝有心放归,皆被那般奸党所阻,世子有心靖难,迎燕王归藩,还朝廷清明,若能得张兄襄助,共扶朝纲,青史之上,必万世留名。”

“如今朝廷文人得势,一意贬抑武人。方孝孺厉行改制,大提文官品级。朝堂之上,文官气焰大涨;已有重蹈旧宋覆辙之势。张兄亦是武将,望三思之…….!”

还没有说完,张信伸手拦住,厉声道:“道不同则不相为谋,今日就暂且到此吧!!!”

袁容愕然,刚才还以为有些进展,谁知道情况急转而下,看着张信也不上岸,在冰上行走了往对岸而去,未及几步,突地停下,道:“看在同乡的份上,今日之言,张某只做什么也没有听说,望袁仪表慎之!!!”

说罢,也不多言,径直离去,招呼着自己的亲卫,牵了马在对岸等他,目送着张信离去,袁容面上的笑容不减,但是张玉却是已经小声的开始骂娘了。道:“郡马,不如末将领一队人在前面把他们全部……。”

伸手做了一个斩杀的手势,袁容摇摇头,笑道:“不用!”

“您说的这么清楚了,万一他向朝廷举报,岂不陷燕王爷于险地吗?”张玉有些不解,问道。

“他不会!”袁容断然的摇摇头,道:“我本以为无望,可是最后其却暴露了心中所惧,张信是个惜身之人,但凡这种人,必有私心,就算是暂时不归附,但是不用担心他会举报。因为他的家小全部在北平城,就算是举报,朝廷来剿,他必是祭旗之人,这一点张信比谁都清楚,要不不会有最后表白之言。”

“呸!”听到这里,张玉才算明白过来,骂道:“我还以为是多么三贞九烈,原来是怕死……。”

“没有他怕,那就该咱们怕了。”袁容白了张玉一眼,心道,跟着蒙古鞑子时间长了,好人也变得蠢了许多。

张玉听到这话也不着恼,说:“郡马深谋远虑,远见卓识,末将十分佩服。”

说着,两人慢慢的走回岸边,跃身上马。一道在整齐的护卫队伍的簇拥下,飞驰往丰台大营而去。

时近傍晚,张信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北平城中。这已是他近一个月来第三次巡营了,每巡视一次,他的心便沉重一份。

“大人,咱们是回都司衙门还是回府?”就在张信心神不宁时,旁边的亲卫问道。

抬头看时,已到了岔路口前。稍一思索,道:“天色已晚,明日再去衙门。今天就先回府歇息吧!”

随即带领着亲兵们折而向左,朝一条小巷中穿去。

由于城中人多,所以也不敢纵马驰骋,在那里慢慢的走着,张信的心理十分清醒,又十分迷茫,此次来北平的三人中,都指挥使谢贵,乃是东晋谢安的四十世子孙,自然是能得到文人的青睐,而北平布政使张昺,又是进士及第累官至工部右侍郎和刑部侍郎等职,也是文人一系。

反观朝廷用人,已经体现以文治为本的现象,而自己,没有什么背景,父亲张兴征战一生不过是指挥佥事,之所以自己被调往北平,除了他能打仗外,不过是因为他与燕王没什么关系而已。刚才袁容说出的,正是他想了很久的问题,触痛了自己的内心,才慌忙离开,但是以后呢,该何去何从?

就这样走着,张信回到了自己的府中,让亲卫们下去休息,自己却去后堂给母亲请安,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每每回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母亲请安,让其放心。

两个儿子张鋋、张镛首先迎出行礼,一起往后堂,看见小女儿张媄在那里温顺的替奶奶捶着因天冷而发痛的寒腿,妻子端着碗一勺一勺的喂着母亲喝药。一家人的温馨顿时笼罩在张信胸中,愈加珍惜眼前的一切。

看着母亲慢慢的睁开眼睛,连忙疾步赶过去,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

PS:快打仗了,可能最近大家嫌虫子啰嗦了,但是虫子改不了这个毛病,只能慢慢的纠正,还望大家原谅~~~~~~~~~~~~~~~~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小维要走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小维要走了

就在北方朱高炽、道衍等人在紧锣密鼓四处招揽人心。张信在彷徨、谢贵、张昺等人在加紧收拢北平残留的燕王势力时。

朝鲜李芳远的排斥异己、独揽军国大权的斗争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在开国功臣朴苞怂恿下,怀安君李芳干率先发难。在正月十六,李芳干聚集甲士,准备趁与李芳远狩猎的机会袭杀之,但是所密谋的事情早就被李芳远收买的朴苞出卖。

李芳干仓促举兵涌入开城的街头,驻扎在善竹桥到可祚街一带,并拒绝了李成桂以及李芳果的停战谕令。在持续的僵持后,李芳远与李芳干的私兵在街巷中爆发激战。结果李芳干军在大将李成奇被李芳远的大将李叔蕃射杀后大溃。李芳干经过一翻逃亡后无法突围,在古积庆园下马卧地就擒。

事后,李芳干和儿子李孟宗被流放兔山,朴苞则在乱军中被流矢射杀。李芳远铲除了所有的异己,向二哥李芳果要求开始听政。而李成桂心伤儿子们的自相残杀,又担心儿子无情,于是星夜出奔,回老家咸兴居住。

到了这个时候,李芳远认为时机成熟。开始联系百官拥戴,准备伺机逼李芳果传位,因为他没有绝对的信心对抗天朝的怒火,小国寡民,必须要在夹缝中生存。他在等待着北平的动作,那样天朝一乱。他就可以借机逼宫了。

而倭国,则在建文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天气转晴。当天上午,幕府军手持火把在北城郭开始点火,由于当时的风力强劲,火势迅速蔓延,堺城变成一片火海。

看到城内火起,大内军被迫出城迎敌,其中杉重运在北门冲入山名军中,最先战死。在富田尾张守的劝说下,大内义弘也决定率军从北门突围,他刚刚出城就被斯波义将父子率军包围。

危急时刻,大内氏郎党前来支援,义弘才得以脱身,但他仍在与甲斐藏人兄弟交战时面部受伤。乱军之中,大内义弘又汇合了野上丰前、陶山佐渡、同扫部等十余名家臣。

在突破斯波军的包围之后,大内义弘又开始与畠山军交战,其间,大内方的纪州兵富田某叛变,并将大内义弘所在的位置告诉了畠山满家。看到畠山满家亲领士兵飞驰前来,大内义弘只好勉强率人迎击。但在战斗中,大内军石见国的部队也已经发动叛乱。知道自己今日已必死无疑,回顾身边也只胜森民部丞一人,于是二人并辔一起杀入畠山军中,森民部丞战死。大内义弘已经身负二十余处创伤,并且已身疲力竭、无力再战,于是他只好在马上拔出太刀自刃。其首级则被畠山军得到。这位曾经自称天下无双的名将,死时年仅四十四岁。

大内义弘自刃之时,堺城南门的杉丰后入道正在与幕府军交战,听说主将已经战死之后,也冲入敌阵殉死,而大内方的严岛神主则投降了细川军。

大内义弘之弟大内弘茂所镇守的东城郭乃是堺城的第一险要,这里遭受到今川上总入道泰范及其子五郎的猛烈进攻,同时,幕府方的一色左京入道及其子右马头和杉生元明的部队也先后加入战团。经过一阵激战,大内弘茂属下伤亡过半,他本欲自刃追随兄长,但在平井道助的劝说之下投降了幕府军。

跟随义弘造反的师成亲王则逃回了周房,楠木军突围撤到大和,堺城终于被攻克了。二十二日,大火继续蔓延,周围的万余间民房被烧毁,井楼、矢仓、街道、河沟中遍是尸体,其中大部分被烧的面目全非,堺变成了一片修罗道场。

大内义弘战死后,留守山口的大内盛见继承了家业,继续与幕府对抗。此时的足利义满则又一次显示了他的狡猾之处。他削除了大内义弘旧领的和泉、纪伊、石见、丰前、筑前五国,赦免了投降的大内弘茂,封其为周防、长门两国国守,让他对付大内盛见。

大内盛见仅存的势力薄弱,又面对着自己兄弟的攻势,无奈之下,接受来自天朝的无暇大师指点,前往朝鲜求助,自称祖先为百济国圣明王第三太子琳圣太子后裔的身份,以同宗之由,拜托无暇大师往朝鲜国主李芳果处请求支持,共同对抗足利义满。

一种新的东亚历史开始出现,慢慢朝另一个历史分支中发展着。

~~~~~~~~~~~~~~~~~~~分割,用来划清和高丽、倭国的界限~~~~~~~~~~~~~~~~~~

不过这一切暂时和朱允炆没有一点关系,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辞去热热闹闹的年三十,建文二年的开始了。在这个预兆吉祥的喜庆日子,繁华的京师南京街头,歇市的商家都已打开了门楣开始做起了生意,特别是元宵节这一天,不百姓齐拥大街小巷。锣鼓、鞭炮的喧哗,张灯结彩的盛装。朱允炆继续着洪武年间的元宵盛会,只是很难有机会再微服赏玩了。

而身为宫中女史的杨蝶,此刻却挤过摩肩接踵的三山街,顺着大功坊朝北行走。水磨青砖大道被行人久踩久磨显得更其锃亮,随意的看着街两旁朱楼画栋,层楼栉比,一个商肆连着一个商肆,有些目不暇接,直看得眼花缭乱。

来到承恩寺前。望着万头攒动人流如潮的广场,京师现在已经近七十万人口了吧,杨蝶这样想着。

随着涌动的人流朝承恩寺信步走去,她身后不远有四名内厂宿卫暗中保护,这是皇帝特有的恩赐。她却全然不在意,从不回头去张望,仿佛宿卫们根本不存在,只是心事重重的,她不明白,小维为何要约她在承恩寺的观音堂见面,而不直接往宫中寻她,要知道,小维有皇帝御赐的腰牌,直接进入后宫,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走过一排明瓦的饮食小店,挂满了彩灯彩绸,店店相接。每个店埠门前又飘扬着招幡:虾味馄饨、蟹黄小笼包、金陵三烤、卤干茶蛋、金陵糖粥藕、五味元宵……,店小二们用各种招数招徐顾客,一片喧嚷,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年中难得的旺季,老板们早已经发足了工钱,他们自然也要加倍卖力了。

早晨出门没有吃东西,杨蝶便踏进一间卖“金陵糖粥藕”小店。要了一碗糖粥藕,在入宫之前,她经常过来吃,但是入宫之后,便再没有机会吃到,现在看见了,再加上肚子有点饿,自然有些经不起食物香味的诱惑。

这是一种用粳米煮得既有稠米汤,又显得米粒分明的冰糖粥。粥里加上大节的藕段,吃时,将藕切成薄片。拌入粥中,便成了糖粥藕。那藕呈淡紫色,藕片深褐色,米粒显得绿莹晶滑。一只白瓷蓝花碗往面前一放,清香扑鼻,喝一口,温凉适中,清爽甜润,回味可口。

趁着吃过后的心满意足,走进承恩寺,跨进山门,看见若大的寺院被进进出出的香客挤得水泄不通,于是寻着闻到的阵阵浓重香火味。步入寺内前院,人声鼎沸,院中铁塔形的巨大香炉内香烟缭绕,善男信女们擎着香把互相拥挤着,正殿、侧殿门口人流如涌,络绎不绝。

杨蝶也买了几束香把,顺着人流走进观音堂,她并无心烧香拜佛,眼光在出出进进的香客中瞟来瞟去寻找小维的倩影。

观音堂里与外边大院的熙熙攘攘判若两个世界,一片肃静,一派虔诚,只有木鱼声声和悄悄的脚步声;披着黄色锦缎的长方供桌上供满了鲜花酪果,燃着一字排开的数十支红烛,进香点蜡的香客太多,烛台香炉不够用,于是不等蜡烛烧完便吹熄取下,点燃新烛插上,那案前香炉里的香,未等烧完烧透,便撮往殿旁一处巨大石槽内任其燃烧。

观音塑像下供桌前摆了十个绣有花草的蒲团,香客们虔诚地跪伏于上,或默默祷告或求签问卜,磕头拜叩,彼起此伏……。

临到杨蝶,还没有看见小维。便依着前人的模样将香点着,插入香炉中,跪在蒲团上,草草地叩了三个头,起身往外走,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

“施主,在这里呢!”

正准备出去的杨蝶闻声看到小维,却见其身着一袭白色的海青,头上的青丝也被一顶妙常冠遮掩,拴着秋香色的丝绦,手执麈尾念珠。一时间被弄得懵懵懂懂。

“你……?”

“施主,难道不认识了?”

“啊!小维,你怎么又换成这身打扮?”

杨蝶抓住小维的手,惊讶的问道。小维刚要回答,却见四周人的目光都投向这里,才压低声音回道:“施主,请借一步说话。”

两人出去,一前一后,绕过几座大殿,顺着一个两面殿墙的狭卷走了去,踏上数十级台阶,便是一片松林,穿过去,是一个小小的漫坡,松林中掩着一座凉亭,她们走上去才停了下来,杨蝶望着小维那一副出家人的做派,也不再问,只是用一种狐疑的眼光看着她。

“我要走了……。”没有其他人在场,小维也放下了出家人的模样,不过说出的话,却让杨蝶大吃一惊。忙问道:“你去那里?”

杨蝶知道小维父母双亡,自幼就跟着爷爷度日,养成了独立的习惯,但是小维在内地没有一个亲人,难道是去找无暇大师?前几日不是听说无暇大师往日本去了吗?小维还能去那里?

“别问了!”小维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想说的样子,但是杨蝶毕竟和她多年相处,怎么舍得,当然要问一个明白,谁知道小维坚持不说,被逼不过,才幽幽的反问道:

“我们一起来到京师多久了?是六年还是七年了?”小维的眼里充满迷茫。

“今年一惊是第七年了吧。”杨蝶感叹着,心里计算着自己的青春。

“对,但是这么多年的京师生活,我却不知道在等着什么?”过了二十岁的两个女人,在凉亭里相视无语,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因为大家都明白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错,但是……。”杨蝶犹豫了一下,说:“虽然是皇上,也有难言之隐,咱们总要给他一点时间是不?”

“时间?”小维惨然一笑:“要多久的时间,再等一个七年吗?我不比姐姐,至少姐姐在宫内为女史,可以经常看见他,但是我呢?就算是进了皇宫,找你还那么困难,何况他呢?”

“说这些做什么……。”杨蝶似乎想劝劝小维,毕竟七年的情分,她是真的舍不得,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在朱允炆登基之前还好些,会经常往皇庄去看看,可是自从登基之后,连皇城基本上就没有出过,更不要说小维能不能见到。

仔细算算,小维也有近半年没有见到皇上了,但是,就算是见到了,又能怎么样,杨蝶想着,心里一酸,眼泪也快流下来了,好在内厂多年的磨砺,使她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小维又是那种粗枝大叶的人,才没有看出来。

虽然作为女史,可以在宫中自由行走,而且朱允炆由于习惯,再加上杨蝶虽然是宫廷女官,但总不算是后宫之人,与其议论一些事情,不算犯后宫不得干政这条祖制,所以见皇帝的机会非常之多。

但是杨蝶也是有苦说不出来,就是因为经常见面,才让她感到无比的难受,登基一年的时间,虽然皇帝一直借口先皇丧期未满,不纳后宫,但是那由的他来做主,礼部和宗人府已经张罗了一场秀女选拔,由皇后做主,又为皇帝添了三名后妃,十数位宫嫔。其中不少关节都是杨蝶亲自经手的。

看着那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个个如花似玉,而自己却已经过了二十岁,年华逐渐逝去,那种从内心深处升腾起的悲凉就笼罩在她的心中。

杨蝶也明白作为皇帝的难处,小维的出身加上自己的残疾,那礼教森严的儒家,对于朝堂之上的百官,选拔进宫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同时,从在内厂这么多年的了解,现在朝廷上下看似平静,但暗地里却是矛盾重重,皇上的确不应该为了后宫之事授藩王们以借口,所以她一直在等,也明白好日子即将来临,但是小维在宫外可是不明白这些。

近些年来,由于两人的身上已经打上了皇上的烙痕,所以无论是谁都对他没毕恭毕敬,背后不少人说她们以狐媚勾引皇上,可是真正的情况是什么?

杨蝶冲动之下,抓住小维的手说道:“好妹妹,再等等吧,我相信你想的那一天就快要来到了。”

小维抽出自己的手,举于胸前合什,煞有其事的念了一声佛号,道:“我意已决,姐姐就不要劝我了……。”

杨蝶突然发现小维眼神中隐藏着什么东西,心思一动,想到小维也不是这种决绝之人,难道有什么隐情?转头看了一下四周,除了远处那几个便装的内厂宿卫,这附近再也看不见什么人影,对承恩寺外的熙攘截然不同,静的有些可怕。

装作不在意的问道:“那妹妹准备去那里?什么时间回来呢?太久了,姐姐回想你的。”

小维又是朗诵了一声佛号,并不回答,两女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一会,杨蝶轻声问道:“你……你不告诉皇上一声吗?那样会连累下人的。”

“想是那么多年,姐姐何必逼我,他若是那样的人,就不值得我告诉他,他若不是那样的人,不告诉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停顿了一下,遂道:“希望我走了以后,姐姐再将消息告知皇上,这是作为妹妹的最后一个请求,姐姐,你答应吗?”

杨蝶望着已经渐渐成熟的小维,轻轻的点点头。

由于怕宫门落锁,不敢参加什么元宵盛会,傍晚时分就回到宫中,紫禁城和外面一样,到处彩灯高挂,一片节日景象,但是在此时杨蝶的眼神中却没法掩饰一个愁字。

想了一整夜,还是决定将小维要走的消息通知皇上,因为那样或许可以挽留相处七年的姐妹,虽然小维看着似乎有什么苦衷,但有什么事情是皇上解决不了的呢。

翌日巳时,她就早早地梳洗好了。为着配合着节日刚过的喜庆,让自己脸上有一种容光焕发的光彩,她特意让侍女将自己的长发在头顶挽成一个大髻,髻顶上耸而略向后倾,再在发髻上插上各种珠翠首饰,还飘垂着两条鲜红的丝带。

梳成平时最喜爱的那种流苏髻。还在耳垂戴上她最喜欢的那对以瓜果为装饰图案的金耳环。她本来就生得美,这么一精心打扮,就更是光彩照人。在铜镜面前反复照了又照,觉得满意了,才纤纤地向外面走去。

皇上昨日在坤宁宫皇后处休憩,这个作为宫中的女官,杨蝶毫不困难的就打听到了消息,但是总不能过去寻找,那样和宫廷之中的礼仪不合,只好来到御书房附近游走等待着,她知道皇上十分勤政,应该不会在坤宁宫长待。

但是近午时还没有看到皇上的身影,杨蝶心知有些不妥,忙找来宫女询问,才知道原来是文奎太子病了,皇帝一直在坤宁宫陪伴,心里一酸,昨天想了一整夜的念头瞬间逝去。

~~~~~~~~~~~~~~~~~~~~~~~~~~~~~~~~~~~~~~~

PS:求月票~~~最后几天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决心

第一百六十五章决心

其实杨蝶心酸的有些冤枉。当她在御书房附近转悠的时候,朱允炆已经知晓了小维的动向,说一句实话,小维自从来到京师,基本上都是在皇庄度过的,在孝陵卫的保护之下,甚至平时有些闺中密友也是孝陵卫的家眷,当然有什么动作更瞒不过皇帝的眼线,再加上这支力量朱允炆从来没有透露过任何消息,所以连杨蝶也不知道,更不要说是小维了。

当听到小维一副出家的装扮,说是要离开京师时,朱允炆的心里莫名其妙的一痛,刚想让人召杨蝶来,让其去劝慰一番,可是当听到昨日小维、杨蝶已经见过面,遂稳下心神,让孝陵卫的人回去,然后遣太监召杨杰、齐泰和解缙在文华殿观文阁觐见。

随后又回到儿子的床前,朱文奎服了药,再加上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毛病。只不过是宫里的人怕担不起责任而已,现在已经恢复了精神,正站在床上嚷嚷着让宫女给他穿衣服。此时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是一副强壮的架式。这体质,太像他爷爷孝康皇帝了。这种先天的素质,不是能够强求得来的,悔也无法。

看到朱允炆进来,还不到四岁的朱文奎竟然转身鞠躬行了一礼,奶声奶气但又吐字不清的说了一句:“让父皇操心了!!”

听到这句话,朱允炆明知道是有人教授儿子这般说的,心里还是流过一阵暖流,伸手摸了一下朱文奎的有些瘦的小脸,说了一声“乖”。用眼一扫,却发现刚才还有些拥挤的坤宁宫内殿,现在好像少了几个人。

看到儿子伸手让宫女穿衣的情景,心里起了一种无可名状的不快,用明显的不高兴的口气问:“皇后呢?”

可能是源于后世那狂轰乱炸的宣传,自从儿子出生以来,朱允炆便要求马皇后亲自哺乳、照顾朱文奎,虽然与宫廷礼制不太符合,但是在朱允炆的坚持下,再加上朱元璋从不理会这些事情,所以一直坚持了下来。

而对这个皇后马氏,朱允炆没有任何的恶感,但也提不上什么好感,当初被老朱压制着,稀里糊涂就成了婚。随着相处的时日渐长,倒也是有了一定的感觉,不过令朱允炆接受不了的是皇后马氏的那种古典女子的气息。

马氏是光禄寺少卿马全之女,所谓光禄寺,说的好听一些,就是掌酒醴膳羞之政,总太官、珍羞、良酝、掌醢四署。凡祭祀,省牲镬、濯溉;三公摄祭,则为终献。朝会宴享,则节其等差。

说的直白一些,也就是皇城之内御用的食品厂,负责供应紫禁城的一切食品原料,而少卿是一个从四品的副职,平日也没有什么大全,做事当然谨小慎微。却养成了马氏那种儒家所谓的贤良淑德。

朱允炆登基后有心将其父马全扶正,为光禄卿。但是马氏马上拿出孝慈皇后编撰的《女诫》坚决推辞,这种做法也曾经让朱允炆感到欣慰,在大学校园内见惯了那些女同学的疯狂,遇见这种情况倒是耳目一新。

可是麻烦也接踵而来,马氏从太孙妃升迁为皇后之后,愈加明显起来。每天总是端容素貌,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就连两人对话,有时候朱允炆也感觉到如同唱戏一般。可是想她可能是年轻,有些新鲜,可是越往后马氏皇后的架子就越来越大了,甚至曾经和皇太后说,亲自抚养太子不合后廷礼制,朱允炆知道后虽然没有说,但是心里已经是有了芥蒂,所以才有刚才的问话。

几个宫女马上就明白皇上是不高兴。这几年来,皇上来看望太子,说的什么,她们那里还能不明白。宫女怕皇后受责,忙说:“皇太后驾到,所以皇后领着诸位娘娘迎接去了。奴婢们因太子急着起床拜见皇太后,怕误了事,才赶过来服侍太子的。”

听了这番解释,朱允炆也觉得不好过分指责,太子生病,自然是会惊动很多人,后宫所属于自己的妃嫔都已经赶过来探望,生怕被皇后责难,而皇太后作为自己的母亲,关心自己的孙儿更是理所当然,以太后之尊,自然是要在宫门前迎接了。

摆摆手,示意宫女们继续服侍太子更衣,自己则在一旁看着。继续着自己的心事,才发现儿子的确太单薄了一点,就算是不如后世幼儿医疗保健发达,但是毕竟出身于皇家的娇贵,不至于会这么瘦啊,寝宫内炭火正暖,宫女们褪下朱文奎的内衣,可以看见他身上的肋骨很明显,个头倒是有一米多点的样子,但最多只有三十来斤,看到这里,朱允炆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想起朱高炽的胖,心里开始郁闷起来。

由于是在大明,他也没有办法按照后世的标准来确定自己儿子的身高体重,但就是感觉太瘦了一点,想了一下,原因有几个,第一,自己只是思想附于朱允炆身体内,身体素质还是继承了朱标一脉的虚弱,第二,马氏在生文奎的时候。虽说有十七岁,但是按照大明的算法,实际年龄最多十五岁左右,母亲的先天不足,加上没有合适的科学护理,也是原因之一。

看来,自己身为皇帝,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在保证人口迅速增长的同时,还要兼顾整体质量,自己是不是要按照后世的一些做法。适量的延长一下婚龄,那样或许会使人口增长的稍微缓慢一些,但是质量却是得到了保证。

因为蒙元的摧残,加上驱逐蒙元的战争使人口锐减,朱元璋为增加劳动力恢复生产和尽快补充兵源,下诏规定,男子二十岁,女子十五岁必须成婚,否则就要征一定的税收作为惩罚,虽然使大明在短短的数十年时间,人口就达到了六千万,可也造成了很大的弊端,也为今后的人口膨胀埋下了隐患。

……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外面宫女清脆的声音:

“皇太后驾到!”

接着就听到皇太后的问话声:“我孙儿怎么样了?”

随之走进来一行人,当先的正是皇太后吕氏,朱允炆双手一辑,说了一声:“儿子给母后请安!!”

看见皇上也在,皇太后有些一怔,停下道:“皇上也在啊,今天不上朝吗?”

皇太后吕氏,本是洪武年间太常寺卿吕本之女,现在不过四十来岁,加之节庆装扮,显得雍容华贵、光**人。她是只希望看到宫中一片和和乐乐的气氛,素来与世无争,也不擅长言辞,就算在自己儿子面前,也是不喜说话。

朱允炆回应了一声,看见后面皇后马氏,以及冯维盈等妃嫔紧随其后,知道自己在这里终究有些不便,于是咳嗽了几声,又寒暄了几句,便告退出来,往文华殿而去。

杨杰、解缙和齐泰等人早就在那里候着了。见皇上的精神不是很好,在等候的时候又知道太子抱恙,所以几人也不多说废话。

参拜之后。便先由齐泰将锦衣卫发回的北方诸地情形绘声绘色地奏呈一番。朱允炆全神贯注地听着,偶尔打断问上几句。当齐泰说到倭国已经动心,托付张定边往朝鲜求援之时,朱允炆听得特别认真,心中琢磨这和小维的突然离开有没有关系呢?

“等等,齐爱卿,你说那倭国委托无暇大师去高丽求援,那无暇大师就去了?”

“启奏陛下,情报上是这么说的,而且无暇大师也曾经传书说明了。”

齐泰恭敬的回答道。

“他就不怕被燕地的人识破吗?”朱允炆皱着眉头问道,自从傅友德从琉球国归来,谁会不知道琉球国的态度,此时琉球国师去指点迷津也就罢了,还要往高丽再行牵线搭桥,张定边这是想做什么?

“无暇大师没有说明这些……不过……。”齐泰犹豫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不好说出口一般。

“不过什么!”

“回禀皇上,无暇大师乃是原本是逆贼陈友谅旧部,而陈友谅之子陈理,被太祖高皇帝迁至高丽居住,可能大师想去见见故主也不一定……。”

“那无暇大师为何不具文呈报?”朱允炆头脑里闪过一丝记忆,好像有那么一回事,不过再也没有其的下落,因此很多人猜测是因为老朱用的春秋笔法遮掩了陈理死亡而已,没有想到真的存在:“那陈理多大年龄了?”

“大约是四十二岁左右。”齐泰仔细算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上来,对于齐泰的记忆力,朱允炆是十分放心的,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其司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但是想着刚才其奏报时的强调,心里一动,问道:

“就这么简单,会不会有什么隐情呢?!”

“那无暇大师有求于皇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隐情,可是……”

“你说!”

“可是海外之事悬于曾经谋逆人之手,恐怕长久之后必会骄纵,事情公开也必会引起朝野间的议论,恐怕对于维姑娘今后不利……。”

朱允炆屏声静气,听齐泰说道:“……皇上宜于早些寻觅良将代之,早些纳维姑娘入宫,今后才能不引起非议!”

“是吗?!”朱允炆问了一句,盯着齐泰问道。

旁边的杨杰与解缙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他们两人一人署理内厂,一人署理海关,对于张定边的失控和即将开禁的海上贸易往来,始终惦记在心里。而对于齐泰今日所奏,也早有些耳闻。

这几天他们一直商量应对的方略,以解缙的意见,将张定边早些排除这个圈子之外是最好,但杨杰认为不妥。皇上和小维姑娘的关系还在那里放着,光凭流言蜚语,捕风捉影,就贸然向皇上奏闻,风险太大。决不可意气用事,轻举妄动。

最后他说服了心高气傲的解缙,但没有想到齐泰却已经率先发难,看见这种情况,齐泰被皇上的猛然的问题搞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没有,正在思量间。解缙却坦然朗声奏道:

“启禀皇上,臣认为齐指挥使所言及是,维姑娘进宫,那无暇大师以外戚的身份,就不宜驻守在外,这样以来,朝廷既不失大义,而除此隐患!”

“你呢!”朱允炆不露声色,把目光转向杨杰,在场之人也就他没有说话了。

“臣附议。”杨杰回奏道:“张定边对陈友谅忠心耿耿,在福建期间,就经常托人看望在滁州的陈友谅家人,而且有一种传言,但未能稽查证实,微臣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哼!”朱允炆哼了一声,心道,你现在提出来,就算是不当说,也要说出来了,还问什么废话,说道:

“你说吧,朕不怪爱卿你就是!”

“臣曾经和张定边同处过一段时日,在琉球期间,听闻说维姑娘曾与陈理之子有过婚约,因为事关重大,又未尽详实,所以臣一直未敢奏闻圣听!”

“还有吗!”

朱允炆的心里酸了起来,把目光转向齐泰,道:“传旨锦衣卫外事局朝鲜司,全力打探陈理之事,特别是张定边在朝鲜的所作所为。”

“微臣这就去办!”齐泰听到皇上这样的口气,连无暇大师也不称呼,直呼其名,当下也不敢怠慢,告退宣旨去了。

杨杰适时的住嘴,再也不做任何评价,朱允炆总觉得杨杰做特务头子好过做一个谋士。但是解缙此时却俨然一副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的干城模样,慷慨陈词,滔滔不绝,历陈外戚之弊端,朝廷之隐患,甚至毫无顾忌地抨击当初驸马欧阳伦的所作所为。

杨杰见他忘乎所以,几次以眼色制止,解缙均不屑一顾,旁若无人。凭着一腔热血,满怀激情,一发而不可收。

朱允炆眯起双目,觉得老朱评价的没有错,解缙确实有点“冗散自恣”(性格散漫、狂傲),有胆气,有才气,但是没有脑子,明显的被杨杰拿来做花枪使,自己还犹自未觉的继续说着得罪人的话。

要知道说外戚擅权,在老朱的洪武年间算是比较严格,但是碍于功臣太多,免不得用婚嫁之事笼络功勋,所以造成了这一条戒律在某些人身上基本上可有可无,驸马梅殷、武定侯郭英、冯胜等等,哪一个不是外戚,解缙说这些话打击面太大,传出去遭到有心人的渲染后,恐怕对于其本身十分不利。

轻咳两声,杨杰也看出了皇上的不愉,连忙偷偷暗示了一下,为这位吃一堑不长一智的解缙捏了一把汗。

“皇上圣明。”解缙丝毫未觉,果然继续奏道:“本朝太祖遗训,外戚严禁干政,然而,现在太祖训示墨迹未干,但是……。”

“朕知道了!”朱允炆忽然说道,挥了挥手。“皇上……”解缙近前施礼,还想申述奏呈。

“解爱卿!”

“臣在!”

“你果然是伶牙利齿,好一副口才!”朱允炆似笑非笑,却是望了杨杰一眼,他连忙躬身回道:

“微臣……”

“朕听爱卿言及太祖训示,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你想不想听听!”

“请皇上指点迷津!”解缙再不知进退,也只好听着。

“太祖在洪武二十四年曾经谕示爱卿回乡反省,十年后方能再来京师,今年是第几年啊?”朱允炆突然敛起微笑,问道。

辞锋犀利、能言善辩的解缙忽然愣住了,惊出一身冷汗。当下再也不敢多话,朱允炆的这句话看着是有些无理取闹的模样,因为解缙本来就是朱允炆自己想办法请过来的,现在又开口说道先皇曾经说过的话,意味着什么,谁都能明白,何况是解缙呢。

那是皇上对于他总是提及太祖训示感到不满了,毕竟现在是新皇即位,总是提及先皇就是代表着对当今皇上不满,解缙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你们在半山园聚会,是不是也违反了先皇“重臣不得私下授受”的谕示呢!”朱允炆话语显得并不严厉,问道:“两位爱卿都说了些什么?”

杨杰也如雷击顶,和解缙两人同时“扑嗵”跪下,连声说道:

“臣罪该万死。”

跪在地上两腿微微发抖,解缙、杨杰在半山园的幽会本来是极秘密的,一定是被锦衣卫或者是别人侦察到了。虽然他们清楚当今皇上不是擅杀之人,但是朝臣私下议事,总是触及了皇家忌讳,谁又能完全把握帝王心思呢?

朱允炆此时已经没有了半点心思,知道小维可能定过亲是一件事情,如果真的是那样,张定边的心思就不可捉摸了,而且又看见新臣对于老臣的攻击,还是自己平时颇为重视的解缙、杨杰二人,心里在也提不起来兴趣让他们商议小维离去的含义。

看到两人跪下,遂不再追究,摆手让他们起来,沉声说道:“此事下不为例,若再犯,你们就寻个朕也找不到的地方呆着去吧。”遂后让他们退下,自己在观文阁内沉思。

不能再等了,由于自己的宽松,在洪武年间倍受压抑的群臣都有些扬眉吐气的味道,说话行事都大胆起来,本来也洪武和建文,张弛之间可以使时局趋向稳定,可是添加了藩王谋反的因素,使朝堂之上的对立迅速发展起来。

自己是不是太拿藩王当一回事了呢?朱允炆想,在自己提前几年防备的情况下,晋王未死,燕王羁留京师,剩下的威胁基本上都在自己的控制之内,自己还在等什么呢?

等什么呢?是面对千万人死亡的畏惧吗?是源自于从后世文明中延续的那一点良知吗。战争就意味着牺牲,战争就意味着百姓流离失所,战争就意味着会有很多人家破人亡……。但是,自己又必须用战争来获得一些东西,比如后天不足所导致低于藩王们的威信,再比如就是清除一些不安定的因素……。

否则,自己有很多在当时大明有许多设想根本无法完成,这一切都需要抉择,朱允炆就这样想着,双拳慢慢的攥在一起,站了起来,迈出门去。

~~~~~~~~~~~~~~~~~~~~~~~~~~~~~

PS:连载小说无论对于读者还是作者都是一个考验,虫子也想把大家想看的一次性都写出来,可是总码字太慢,这个月虫子交代部分工作后,下个月决定加大更新,希望各位大大不要放弃虫子,再次拜谢!!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叔侄对话(上)

第一百六十六章叔侄对话(上)

树欲静而风不止。阳春三月,春雨如织的江南金陵,已经是莺飞草长,百花争艳。

日曜日,昨日的一夜风雨,将燕王府第庭院中的灿烂桃花,吹得落红满地。一早起来的朱棣,颇潇洒地着一袭白布圆领衫,趿着木屐,在曙光初照的庭院中漫步。光线还较昏暗,这年的桃花竟是那么红,那满地的桃花瓣,像血也似地在地坪中流淌。

朱棣心里隐隐感到一种不祥,大清早的,他也不愿往晦气的事上去想的,不过三年的京师生活,整日衣食无忧,但却无所事事,使他触景生情,大雪纷飞的北平、一望无际的草原和那刀光剑影的血腥。就在这庭院漫步的一刹那,往日纵横驰骋的情景。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一切都已经遥远了,仰天远望,远远的天边还重叠着层层灰云。灰云在诡谲地缓缓滚动,那是昨夜里风狂雨暴的残云吧!它似乎还挟着那种震撼天庭的余威。看着看着,他不由长叹了一声。

当初离开北平来京师的时候,姚广孝那个老和尚千般劝阻,都被自己拒绝了,他不敢不回京师,是否就是怕父皇那种震撼天庭的余威呢?真的托辞旧伤复发或者是生病,晚回来一阵子,等到二哥遇刺,他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有借口不回京师了,至少也能容他打探清朝廷的局势再回来。

但是谁能料想到,朝廷的局势当时已经被自己的侄儿控制。而且自己回来后,随即就被借口与二哥遇刺一案有涉,控制了起来,直到今日,把自己费劲心思在京师中的根基都拔去后,才逐渐放松对自己的监视,但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除了几个儿女妃嫔,也就有十余个亲卫可以信任,但纵然是这十余个亲卫,中间有没有父皇当初安插的检校,朱棣也不敢保证,更何况中间有没有人被皇帝收买,谁能说的清楚,堂堂的燕王。到了如今草木皆兵的境地,朱棣也为自己感到可悲。

去年在二哥寿宴前的一番谈话,侄儿请他们召集诸王回归京师时,他和二哥晋王一致的保持了沉默,因为他们马上想到了暗中流传的削藩,这种事情就算是父皇再世,估计也会有些难度,毕竟封藩容易,一道圣旨就可以了,但是要削,人家辛辛苦苦了十几年,说削就削,别说是哥哥和侄儿这样做,恐怕就是父皇想要收回,也要破费一番周折。

毕竟每个人都不是泥捏的,每个人手里都有兵有将的,自己和二哥是不行了,这么的消磨下去,朱棣也觉得自己以往的雄心壮志都快消失殆尽,不过总算是没有动他们的根本,。毕竟自己的儿子仍旧在藩王的位置上,如果说削藩要是进行彻底,真的是连儿子的王位也保不住时,自己该怎么办?二哥会怎么办?

刹那间,如此清新的空气也让他喘不上气来,这个侄儿做皇帝是越来越有滋味,而朱棣也知道,时间越久,自己筹谋的事情就距离自己越远,建文二年侄儿再也没有提及让他和晋王召集诸王回京,但是却在整肃朝纲时,择任他为正心殿学士,参与朝议,但是除了像是一根殿柱那样的站着,受百官诧异的目光和习惯着每日的朝拜,自己还能做什么呢?就算是提出一点意见,也马上就会被百官作为……。

“哇……”的一声嘶叫,一只乌鸦从屋后的一棵梧桐的秃枝上,掠过了庭院,悲鸣着飞向了远方。他的思绪被不愉快地打乱了。

“这是不祥之兆……!”心里不高兴地这么想。这一意念刚在心里一闪动,耳畔又陡然响起吓人的一声:“哇……”。那讨厌的乌鸦恰在这时又飞回来了。朱棣心里好生晦气,后悔自己不该这么想,大清早的兴致全部被败坏了。

匆匆跑来的亲卫禀报道:“王爷,齐指挥使求见……。”

心情正不好的朱棣还未听清,就火爆爆地一口回绝:“不见,不见。”

在往常王爷如此做为,亲卫早就退下了。今天却不同,仍堵在他面前,说:“王爷。是锦衣卫齐指挥使。”

“今天休息,谁也不见。”听到是齐泰,朱棣更是一头的火大,现在一个小小的指挥使也要骑在自己头上吗?

亲卫不敢再三说了,便退在一旁,准备回去搪塞那位指挥使,心里也暗自怪齐泰来的不是时候。

这时,大门影墙边,传来一声洪亮的呼唤:“王爷,一大早那里来的火气,下官奉圣谕而来,还望王爷给个方便。”

这声音好生熟悉。陈宜中这才驻步细看,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齐泰,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是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忙说:

“是齐指挥使来了,请进请进!刚才孤王没有挺清楚…..。”转过头来,喝道:“齐大人来了,也不给本王说明白一些,要是在北平,早就把你送到死士营里去了。”

齐泰急步走了进来,一边朝朱棣施礼。一边看着其在假惺惺的做戏,心里十分好笑,那个亲卫满腹的委屈,但是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行个礼就退下了。

看到亲卫退下,齐泰说:“王爷,能借一步说话吗!”

于是两人一起来到书房后,齐泰只是默然地品茶,好一阵不吭声。朱棣耐不住了,问道:

“齐大人,你不是奉圣谕来此的吗?请问皇上有何昭示?”

这才放下茶杯。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得相当精致的黄绫小包来,用双手将小包呈在朱棣的面前。说:“这是皇上着我专程送给燕王的。”

不知包中何物,拿着小包,也不知道该不该当着齐泰的面打开,有些迟疑的问道:“这是……?”

齐泰回道:“王爷,下官也不知道,不过皇上还有口谕。”

极感意外,自己天天上朝,皇帝有什么事情,怎么反而派齐泰到自己家里来了?一边思考着,一边问:“那请齐大人明示!!”

齐泰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他捉摸着皇上今天遣他来的目的,但也不敢不说,道:“皇上请王爷如果看了包内的东西,如果想见圣上,那今日就由下官负责保护燕王往孝陵一行,但请王爷不要支会其他人,包括王妃在内。”

说完,就起身行了一礼,暂时回避到客厅之中,等待着燕王的答复。

皇上授命时的犹豫,一直浮现在齐泰的脑海中,难道皇上要下手了吗?齐泰心里有些不敢相信,燕王最近比较恭顺,而且事先一点预兆也没有,到底是为什么……。

而书房内的朱棣,同样是陷入沉思,紧紧盯着书案上的那个小包,一直犹豫着,包内装的是什么呢?朱棣仿佛想看穿那层龙黄的绸布,但是该打开,还是要打开的,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

一个时辰后,朱棣脚上的木屐,在阶石上敲出一串密集的脆响。燕王府的内寝之处有些骚动的声音。

“你还没用早点呢?”燕王妃温存的问道:“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不吃了!”朱棣回应着。然后说:“今天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你就带着儿子们一起去看望一下大哥吧。”

匆忙更罢衣,朱棣急匆匆走回书房,才想起了齐泰在客厅等候,暗自叹息自己的失态,稳了稳心神,慢慢的往客厅行去。

两个时辰后,钟山皇陵,雨后更使得山水分外秀丽。在晴空下显得巍峨雄伟。山中林木森森,溪流潺潺,峰回峦转,满眼葱翠,这样的景色,已经在朱允炆的后世不多见了。嗅着清新的气流,听着悦耳的鸟鸣,使他顿觉心旷神怡。

默然不语朝着京师的方向看着云雾缭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身后站着的刘超,看到正在徐徐上山的燕王一行,马上走到皇上身边禀报,朱允炆听罢,竟然是回也没有回身,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刘超退了几步,却突然惊讶的发现。只见一缕从树隙处射过来的阳光,淡淡的,轻映在皇上金丝善翼冠头下面那张端庄洁白的脸上,那对长眉,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显得更加神采飞扬了。再配上他的宽肩阔胸着的一袭黄衫,显出他如同眼前这一双山峰一般的伟岸。

心里赞叹了一声,转身再看向山下的燕王,虽然比皇上魁梧,但是却没有皇上从容,虽然脸色依然恬静,但已经掩饰不住眉角的一丝不安。

“参见皇上……。”朱棣在身后拜倒的声音传来。

“这是在太祖高皇帝面前,你和朕皆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孙,所以就不要多礼了。”朱允炆望着转过头来,望着山脚林立的石碑、雕刻。淡淡的说:“在皇祖父面前,今日只有叔侄,没有君臣。我们进去吧!!”

“刘超、齐泰,你们在这里等着、任何人不得靠近,否则……。”

皇帝好像还说些什么,但谁也没有听清楚,看到皇上举步踏上石阶,往享殿行去,也不敢阻拦,只是用一种敌意的眼光看着朱棣,仿佛是说,你要是敢轻举妄动,就算是王爷,我们也绝不会放过一样。

但是朱棣却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从容,反而紧盯着皇帝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在齐泰的提醒下,才举步跟了过去。

五楹五进的孝陵享殿里,静谧肃穆。朱允炆已经提前命所有的人离开,此刻独自一人在烛光煌煌的太祖皇帝和马娘娘神位前,亲自点燃香炷,插进灵像前的巨大香炉内,然后退至蒲团跪下行了拜揖大礼。这是皇帝除了祭拜天地、列祖列宗之外,唯一屈尊的行为。

拜谒之后,朱允炆就站在空寂无人的大殿内,孤独的听着身后的脚步慢慢的靠近。仰视朱元璋和马皇后那永远也不能再改变表情的遗像,用余光看着朱棣在重复着刚才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可是他忽然觉得,朱棣的脚步异常沉重,似乎使人有种悲凉的感觉。

“皇上,不知这次召见微臣……。”

“四叔!”朱允炆打断朱棣的话,挥手说。他心里清楚,这次的谈话,可能决定着以后大明的走向,必须用什么打动朱棣,在来之前,让齐泰捎过去的小包,已经使朱棣心生忌惮,现在该是怀柔的时候了。

朱棣的话语一顿,接下来又听朱允炆说道:“在皇祖父面前,我们都是朱家的子孙,没有君君臣臣,只有辈分亲情,四叔在皇祖父和皇祖母面前,还是喊我允炆吧。”

朱棣欲言又止,转脸见到伫然而立定的父母画像和灵位,顿时觉得有股暖流涌上心头,道:“允炆,清明刚过,你让四叔来,是不是有话要说……。”

说着说着骤然停下,因为朱棣发觉自己是在说废话,来时路上的措辞,被这个侄儿的举动无形中击溃,使他说也说不出来。

犹豫了一下,咬牙道:“允炆,你还知道什么?”

“不该知道的,基本上都知道了。”朱允炆茫然若失地说:“侄儿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请四叔过来,一起问问皇祖父。”

朱棣往前走了两步,慢慢的将小包递给朱允炆,而后者接过,看到已经拆开过的痕迹,心里一动,打开这个小包,里面是一个锦盒,锦盒内只有一张纸条,朱允炆取出,凑在香烛上点燃,火光一闪,要是有旁人在侧,就可以看到里面赫然写着:“年四十,须过脐,即登大宝矣!”

正是这十一个字,让朱棣心里忌惮的来到皇陵,也正是这十一个字,敲打着朱棣已经认为很坚强的心灵。

看着灰烬飘于享殿的地砖上,朱允炆用一种几乎哽咽着的语气说道:“皇祖父看到这张纸条,也不知道会怎么想,四叔,你我都是朱家的子孙,大明也是朱家的天下,四叔若是觉得心里不甘,只需说一声即可,允炆自会择机禅让,四叔又何必受到外人蛊惑,离间我们朱家的骨肉之情呢?”

听到这句话,朱棣从骨肉亲情中渐渐冷静下来,道:“允炆,四叔没有这样想,也不会这样做,在父皇、母后的灵位前,我发誓……。”

朱允炆心里却是闷哼一声,那里会上朱棣这个当,脸上一片悲痛,拦道:“四叔,现在皇祖父和皇祖母的享殿,是咱们自家人在说话,难道四叔还要瞒侄儿吗?今日,允炆说的都是真心话,四叔,有什么事情,我们叔侄不能当面说清呢?”

朱棣迟疑地说:“这……这可能是有所传言,但是四叔绝无这个心思,允炆,你难道不知道四叔的为人吗?”

朱允炆停止了话语,默然注视着朱棣,恭敬而有礼的说道:“当着皇祖父和皇祖母的面,四叔,你说,难道袁珙没有给你说过类似的话?那和朝鲜李芳远的约定呢、纪纲、穆肃、郑和、王景弘呢、金忠的五千团练呢……。”

看着朱棣吃惊的望着自己,朱允炆知道对方不是吃惊于自己知道的多,而是吃惊于自己的直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部分朱棣认为很机密的事情都提了一下,因为他已经吃准,自己写给朱棣的那张纸条上的话,虽然不中,但相差亦不会太远,有了这个凭仗,所以干脆一股脑的说了很多。

朱棣被朱允炆这么一激,反而神情倒是渐渐冷静下来,待到朱允炆停止,马上反问道:“允炆知道这么多,为什么还要让四叔在京师里如此逍遥,是想看四叔唱戏吗?”

说完,自己发出了一阵渗人的惨笑,仿佛是自己遭到了愚弄,朱允炆向前走了两步,愤然转过身背对着朱棣,反诘道:“四叔,允炆知道这么多,却什么也没有做,难道四叔还不明白侄儿的心意吗?”

朱棣语促地说:“你……?”

朱允炆接着说了一句朱棣怎么也想不到的话,只听他说道:“无论别人怎么说,允炆相信从四叔的心里,是不想这样做的。”

朱棣只好继续沉默,心里思考着侄儿到底想做些什么,两眼呆然望着父母的画像,说不出话来。

“但是四叔不想,不代表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不想……,”朱允炆话锋一转,语出依旧是惊人:“谁不想有开国之功,谁不想有从龙机遇,远有昔日宋太祖陈桥黄袍加身,允炆想也许非他意愿,也算是逼不得已,否则,诸将失去了利益所在,未必不会拥立别人。”

顿了一下,朱允炆狠了狠心,继续道:“近有当年廖永忠船沉韩林儿,难道真的是皇祖父授意的吗……。”

朱棣心里一惊,猛然抬头拦阻,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很犯忌讳的话题,却被朱允炆抢先一步说道:“四叔不必担心,这些都是皇祖父驾崩前对允炆所说,皇祖父说,若是那小明王得了天下,诸将不过是元帅府一班从属而已,但是皇祖父登基,则众将都是开国元勋,功利之心,人皆有之,相较之下,取利重则拥之……。”

“这也是皇祖父对待那些所谓功勋之臣毫不留情的缘故,盖因他们起初是为天下大定,最后则是为了荣华富贵,所以,大部分元勋不是忠于朝廷,而是忠于自己而已。”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朱允炆稍微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看向朱棣,他原本也不奢望自己能用这些话能打动对方,只是还有些话要说,那就要看朱棣的反应如何了。

~~~~~~~~~~~~~~~~~~~~~~~~~~

PS:本来是想做一章的,但是时间问题,今天实在码不完了,只好分为上下两部分,对不起大家了。虫子在此道歉。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叔侄对话(下)

第一百六十七章叔侄对话(下)

朱棣半晌无语,看着朱允炆。眼中露出诧异的神色,这还是自己印象中的侄儿吗?这还是每当自己从边塞回来,都缠着自己要号角的侄儿吗?这还是一起狩猎,看见野兽就躲在自己怀中的侄儿吗?

再转眼看那已经成为灰烬的纸条,叹了一口气,问道:“为什么要给四叔讲这些?父皇将天下传给你,自然有父皇的道理,但是一味的心慈手软,岂不辜负了父皇的一番心血?”

朱棣这番话说出来,等于是间接默认了朱允炆刚才所说,这份干脆利落,倒是令人感到意外,更令人意外的是,言谈中,竟然还指责朱允炆不该对自己心慈手软,一时间也让人捉摸不透到底是心灰意冷,还是以退为进,曾经历史上雄才大略的明成祖,朱允炆怎么想他也不过分。

不理会朱棣的话意,朱允炆摇摇头,自顾的又说道:

“侄儿遍阅群书。也想找一个答案,无意间看到一个故事,就讲给四叔听听,也看一下四叔的意见如何。”

朱棣后退一步,迟疑的又望了一眼父皇的画像,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从前,在东海边有一个渔夫,家里很穷。他每天早上到海边去捕鱼,但是他自己立下一条规矩,每天至多撒四次网。

有一天早上,撒了三次网,什么都没捞着,他很不高兴。第四次把网拉拢来的时候,他觉得太重了,简直拉不动。他就脱了衣服跳下水去,把网拖上岸来。打开网一看,发现网里有一个铜质的净瓶,瓶口用道家的符咒封着。

渔夫一见,笑逐颜开:“把这瓶子带到市上去,可以卖它十贯铜钱。”但是他抱着净瓶摇了一摇,觉得很重,里面似乎塞满了东西。于是就想:“这个瓶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呢?”他就揭开瓶口上的符咒,然后摇摇瓶子,想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但是什么东西也没有。他觉得非常奇怪。

隔一会儿,瓶里冒出一股青烟,飘飘荡荡地升到空中。继而弥漫在大地上,逐渐凝成一团,最后变成个样子非常凶恶的妖怪。

渔夫一看见这可怕的魔鬼,呆呆地不知如何应付。一会儿,他听见妖怪叫道:“大禹,不要杀我,我再也不敢妨碍你治水了!”

渔夫告诉这个妖怪,现在距离大禹治水已经几千年了。那妖怪就说:“渔夫,准备死吧!你选择怎样死吧,我立刻就要把你杀掉!”

“我犯了什么罪?”渔夫问道:“我把你从海里捞上来,又把你从净瓶里放出来,救了你的命,你为什么要杀我?”

那妖怪就给渔夫讲了一个故事,原来,这个妖怪是一只当初阻止大禹治水,引潮逞凶的蛟龙,被大禹捉住之后,封在净瓶投到海中,为自己做过的恶孽恕罪,这个蛟龙就想:谁要是在一千年之内解救我,我一定报答他。使他终身享受荣华富贵。一千年过去了,可是没有人来解救他。蛟龙又想谁要是在一千年之内救我,我就把全世界的宝藏库都指点给他。可还是没有人来解救他。然后又想到,谁要是在这一千年之内里解救他,我就满足他的三种愿望。可是整整过了三千年,始终没有人来解救解救这只蛟龙。于是蛟龙非常生气,说:“从今以后,谁要是来解救我,我一定要杀死他,不过准许他选择怎样死。”

听完蛟龙讲述后,渔夫知道不好,连忙装作不相信净瓶能装下蛟龙的样子,将其骗进瓶中,再用原来的符咒封存起来,才逃脱了性命。并把自己的经历讲给世人,让人们小心这只恩将仇报的蛟龙。

朱允炆讲完,看见朱棣一副茫然的样子,知道他当然没有听过自己脱胎于《天方夜谭》中的故事,于是问道:“四叔,不知你对侄儿讲的这个故事有什么想法?”

小心的想了一下,朱棣回道:“这个故事,与墨者东郭先生适遇中山狼同出一典故,乃恩将仇报之范例也!”

“还有吗?”朱允炆等了一会,看见朱棣再不出声,于是问道。

朱棣摇摇头,表示不知,但是脸上却露出不愉之色,朱允炆知道其已经对号入座,但并不点破。只是继续说道:“侄儿讲的这个故事有一组数字,是渔夫每天只撒四次网相较于蛟龙的四次许愿。”

“侄儿看这个故事,发现了这个渔夫和蛟龙有很大的共同点,渔夫很穷相较于妖怪的困境,大家都在期盼奇迹的出现,但是奇迹出现时,他们不约而同的都选择了贪婪,比如蛟龙要杀掉渔夫,和渔夫非要打开净瓶一般。”

“其实,侄儿认为,蛟龙只是渔夫的心魔而已,心魔一出就会杀掉原本的自己,本质和心魔之间的较量,只能幸存一个,为什么要释放心魔呢?还是源于人心的不足。”

“还有,世人皆说蛟龙恩将仇报,渔夫的勇敢聪明,但是站在蛟龙的立场,渔夫何尝没有错呢?他不打开瓶子,蛟龙还有机会得见天日,但是唯一的机会,被渔夫轻易的葬送了,渔夫的剩余的一生中还会有很多次的撒网机会。而蛟龙却只有这一次机会。失去了,便不会再有。”

看着朱棣已经不是那么的懵懂,朱允炆舒了一口气,但是知道,有些话还是需要说透的,不过已经口干舌燥的他,已经后悔选择在这个地方找朱棣谈话,连有茶水润喉都没有,但为了使朱棣有一种敬畏心理,选在皇陵,也是迫不得已。至少,朱棣不敢在自己的父皇面前出言不逊。

稍微歇息了一下,朱允炆看着这在沉思的朱棣,缓缓的继续说道:“其实所谓的君臣一体,咱们帝王之家,何尝又不是臣属们的心魔呢?”

咱们朱家,想依赖臣子治理天下的同时,臣子们又何尝不在梦想着皇家一步登天,所以刚才侄儿说,在大明,侄儿和叔叔们,就是臣民的心魔。

朱棣默然,话说道这个份上,他那里还能不明白侄儿说的是什么意思,天下臣民,莫如那勤劳的渔夫,在辛苦劳作的同时,每天都有自己一步登天的梦想,而他和他的兄弟们就如同蛟龙,也在暗自盼望着自己坐上九五之尊之位,但是臣属们有无数次机会,无论谁当皇帝,他们都有自己的皇帝,但是身为皇室成员,就只有一次机会,丧失了,就没有翻身之日。

怅然长叹,侄儿这个故事虽然有些牵强,但是后面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原来还以为自己是英明神武、雄才大略。谁知道,只是属下们往上攀登的基石而已。一时间顿时有些心灰意冷。

“允炆,你这是在警告叔叔吗?”朱棣半天没有出声,郁郁不欢的问道。

“四叔难道现在还认为侄儿是在防范您吗?”朱允炆闻言竟然笑了一下,道:“侄儿只是担心有班人又打捞上来一个净瓶,释放出新的心魔才是真的。”

听出了朱允炆话有所指,朱棣若有所思,他马上就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朱高炽。心里顿时一颤,猛然看向侄儿。

而朱允炆则是像是没有看到一样,自顾的朝享殿外走去,一来是由于口干的厉害,二来是有些话他想让齐泰来说,朱棣只好跟了过去。

殿外一片清明,暖暖的日光下,竟然有了一丝热意,看着齐泰和刘超不时的望向这边,朱允炆在殿门口做了一个手势,两人急速赶了过来,而其他侍卫依旧在远处警戒,没有得到命令,绝对不敢靠近享殿。

交待之后,朱允炆义无反顾地穿过享殿走进松柏奇花的神道,踏上十多丈长凌谷飞架衔接方城的箭桥,经左右磴道上达明楼。凭栏环顾,一座四周砌有城墙的圆形土丘赫然入目,那下面的地宫里便长眠着一生相敬如宾的朱元璋夫妇。

仰观郁郁苍苍的群山,俯瞰寂寞无声的陵墓,想起了刚才自己所说的一切,猜测着朱棣稍后的反应,想起了自己将要开创的历史……心潮就犹如钟山上的云雾般的缭绕。

距此不远的山顶上却有一处不干的泉眼,孝陵卫称她为“牛目睛”,两只牛眼睛在流泪,流了千万年的泪,流不干。也有一只眼睛会干的,大概是左眼吧。而右眼,在夏天最躁热最干旱的时候也不会干。既然是流泪,自然泉水也不会很大;不过清澈见底,大约两尺左右深的模样,水面看水底比镜里看起来还更清晰,水里漂浮着些细沙,所以才把水质过滤的尤为清冽。

缓缓地走过去掬了几捧水喝了,又洗罢脸、漱罢口,缓缓站了起来,慌得刘超拿了丝巾拼命的跑过来,而朱允炆则笑着对他说:“这水如同琼浆玉液,好得很。你既然来了这里,不妨也漱漱口,再喝上几口吧。”

刘超面现激动之色,咽了几口吐沫,有狠狠的望了一眼潭水,不过还是不敢和陛下同饮,只是谢恩便罢。朱允炆也不勉强,此子虽然年幼,却被其父调教的极为听话,刘固说什么,他就坚决执行,而且正因为年幼,所以可塑性才高,朱允炆相信有那么一天,刘超肯定能成为自己的帮手。

这时,朱棣和齐泰一前一后赶到,看了一眼,朱棣面沉如水,齐泰则是稳若泰山,朱允炆对于其的办事能力可以肯定,更何况,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实现都有安排,他当然放心朱棣所听到的消息。

又对二人道:“你们去那边等候吧,朕和叔王有些话儿要谈。”

齐泰看看燕王,脸上不由一阵紧张,但是看到皇上坚决的表情,还是和刘超一同离去,在远方听不见皇上说话的位置站定,默默注视着现场的消息。

朱棣仿佛对于身边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一样,只是紧紧盯着侄儿,仿佛想要看清楚朱允炆到底在想些什么。后者也没有出声,叔侄二人在那里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正午的阳光照射下来,笼罩在两人身上,使远处的齐泰等人看不清楚皇上和燕王的举动,但是又不敢过于注视,心里忐忑不安着。

燕王的骁勇以及果断,在每个大明臣民的心中都有很深刻的印象,而皇上却又让自己将北平的一些举动告诉燕王,齐泰真的害怕朱棣会鱼死网破,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是救援也来不及。刚想小声对刘超说些什么,却是转眼之间不见了其的踪影,心里一时气结,只好自己小心观察着远处的皇上。

但是朱允炆却是一点也不担心,朱棣若是那样沉不住气的人,也不会成为一代帝王,这一点打击朱棣还是经受得起的,估计现在正在想着怎么怎么应对自己。而朱允炆却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他在想着自己的这番举动,到底能对朱棣起多大的作用。

他这样做,要比传统的帝王行事方法麻烦的多,远的不说,这件事情如果放在眼前的这个朱棣手中,那肯定是果断的杀伐,最多是事后找一个借口,或者把过错推在别人的身上,来个罪已诏而已。

而自己也曾经想过,就如同对付蒋瓛一般,当着大臣的面,来个栽赃嫁祸,那样的话,世界就清净了,可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磨砺,朱允炆明白,绝对不能那样做,如果自己一旦嫁祸,那么朝堂之上再无宁日,百官才不会去追究真假,哪怕就算是自己此刻将燕王以行刺的罪名立毙于钟山,百官也没有几个人会为燕王鸣冤。

而是会借此机会,对于诸王进行一次扫荡,那么一来,皇族宗室不说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而且会导致皇权旁落,臣子坐大。

在曾经的历史中,朱棣不就是这样做的吗?登基之后,拼命的限制诸王权力,拼命的削藩,甚至宁愿相信太监,也不相信皇族宗室,才造成了终大明三百年历史也无法摆脱的宦官受宠。自己如果那么做,和历史中的朱棣有什么分别呢。

“高炽为人宽厚,绝对不会弃父亲而不顾,此事肯定有所内情……。”朱允炆正在思想间,突然听有人说道。马上回过神来,转过身来看向朱棣,只见其此时已经是满面的痛苦之色。

“侄儿从来也没有说过弟弟会作此忤逆行为,我们朱家,不会有这样的子孙。”朱允炆正色道:“但是身居高位日久,难免有臣属时常的蛊惑,或者用天命,就犹如袁珙对四叔说过的一样。”

“‘年四十,须过脐,即登大宝矣!’这种诛心之言,相信那袁珙也不会只对四叔说及,今年四叔正好年满四十,胡须飘然,可曾应验否?”

朱棣长叹一声,将目光移至别处,望着远方的群山,听朱允炆继续说道:“年前,我与三叔、四叔说及召集宗室诸王回京,就是想商议一个好的处理办法,否则,纵然我们叔侄齐心,难免后人也会受到有心人的蛊惑,酿成骨肉相残的悲剧。同时朱氏子孙,又何必给他们挑拨的机会呢?”

说罢,就适时的住嘴,等待着对方的回应,该说的话,基本上朱允炆都已经说过了,朱棣错过这次机会,自己该怎么办,想到此处,朱允炆不由的攥紧了拳头。

半晌,朱棣刚要说话,又是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允炆,让四叔回北平吧,四叔会把事情处理好,然后再回京师接受家法的处置……。”

朱允炆没有想到朱棣竟然会这么说,差点没有蹦起来,没有搞错吧,放你回去,你再回京师,还不带着大队的人马杀回来,虽然说现在打仗未必怕你,但这些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就算是你真心不想造反,道衍那一帮人不唱一出“黄袍加身”才是怪事,这种险是怎么也不能冒。

心里这样想,但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只是默然摇摇头,道:“我相信四叔,但是却信不过一众辛勤劳作的渔夫。”

“四叔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你就可以不追究,允炆,难道非要高炽的命吗?”朱棣有些激动,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

明白朱棣现在正坐地起价,等待讨价还价呢,朱允炆却不上这个当,转而言道:“四叔,你以为你真的可以离开京师吗?”

“就算是侄儿放你走,四叔也将会马上成为众矢之的,百官的弹劾对象,侄儿迫于压力,四叔反而没有现在逍遥,这又是何苦呢?”

朱允炆讲的是实情,而且还算是留有情面,现在朱棣被看成祸国的根源,如果在京师闲居还可以,一旦起了会北平的心思,或者是有传言燕王要回北平,马上就会触及百官心理承受的底限,理智点的弹劾、死谏还算是好的,万一有思想偏激的,在自己的默许下来一个杀身成仁,也是有很大的可能。

“唯今之计,只有召集诸王进京商议皇室今后大计,弟弟也在被召集之列,大家商议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才是上计。除此之外,四叔没有别的选择,四叔也可修书一封,我着人送往北平,至于弟弟能否成行,就看他是否能抵抗诱惑了。”

“那若是高炽不来呢?”朱棣紧接着问道。

“那只有出兵伐之……。”斩钉截铁的回答,不容让人质疑。

~~~~~~~~~~~~~~~~~~~~

PS:月底了,不要让手里的月票过期,谢谢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玉足如霜

第一百六十八章玉足如霜

紫禁城月色如水。清风阵阵。墙角草丛中,蟋蟀在婉转啼唱。除去间有巡逻侍卫轻轻的步履声。四周静极了,如同一个浪漫的梦境。

朱允炆和杨蝶并肩而行。缓缓的在宫禁内走着,若是有人远远的望见,早就遁藏的无影无踪,皇上难得清闲和蝶姑娘散步,谁又敢不识趣的来打扰呢?

杨蝶垂着头,身后的流苏随着脚步的交错摇摆着,经常击打在朱允炆背于身后的手上,给了他一种难以名状的酥软感和舒快感。当交谈时,那喘气的鼻息,将阵阵暖香轻拂在朱允炆的脸颊上,酒一样令他微醺。将这感觉反复在心头咀嚼,不舍轻易忘却。

片刻,看见有几个宫女快步行来,却远远的跪在那里,知道自己安排的事情妥当,便问杨蝶道:“歇一会吧?”

杨蝶柔声“嗯”了一声。娇柔轻笑,一双纤手抚了下柔顺的长发,跟在朱允炆的后面走去,那跪着的宫女不待陛下走进。便叩了一个头起身,拿着灯笼在前面带路,往皇城西安门城楼走去。

大明所谓皇宫,由皇城与宫城两部分组成,合称皇宫,皇城在外,围护着宫城。皇城开有六道门:正南为洪武门,东南为长安左门,西南为长安右门,东为东安门,西为西安门;北为玄武门。宫城又称大内,也就是老百姓所称的“紫禁城”,开有六道门:正南是午门,东南为左掖门,西南为右掖门,东为东华门,西为西华门,正北是北安门。在皇城与宫城之间还有两道门,南为承天门,北为端门,与洪武门、午门处在同一条中轴线上。

他们所去的西安门,正对着十里秦淮的繁华,所以朱允炆选择这个地方,与杨蝶一起观赏月色,自从小维走后,朱允炆从内心深处有点不想(也许是不敢)见到杨蝶,觉得挺对不起他们二女一样。虽然他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放在大明,特别是放在他这个皇帝身上,是极为平常的事情,但是出于一个受过大学教育的人来说,还是有些内疚。

有几个女人会等一个男人七年,何况是两个女人一起等,这怎么能不使在一夫一妻制度中成长起来的朱允炆感到受宠若惊,原来两人在京师时,他还犹自未觉,但是小维的骤然离去,不管是什么原因离去,都和他脱不了什么关系,所以更加的珍惜杨蝶起来。因为毕竟这两个女人是他回到大明后最初交往的两人,也许是唯一不是太看重他身份而交往的人。

小维已经走了五个月了,虽然行踪朱允炆都掌握在心里,但是迟迟做不出任何决定,所以,他趁着今天的月色,想找杨蝶一起商量一下。

当酒菜刚在西安门城垛边摆好时,朱允炆和杨蝶也正好姗姗赶到。看到宫女刚要斟酒。杨蝶拦住说:“你们一边歇息去吧。”便接过酒壶,将两只酒杯斟满,然后递给正站在城楼缺口处赏月的朱允炆,喊了一声:“皇上!”

朱允炆接过,却没有回到酒桌旁,指着自己所望的方向道:“蝶儿,你来看看那远处的秦淮河畔,这夜色多美!”

杨蝶看去,虽然城楼下面一片灰茫。但见京师的民居中灯光点点,月光铺银盖雪。如带的秦淮河,闪着谜一般的亮光,蜿蜒其间。更远处,虽然朦胧着一片星星点点的灯影,但却是璀璨如白昼,正是那是纸醉金迷的十里秦淮。

心里一动,杨蝶笑道:“皇上可是想微服私访了吗?”

长叹了一口气,朱允炆转身坐在桌边,但眼睛仍然不停地投向城楼西南方向的秦淮之地,他倒不是想去灯红酒绿,而是想起了最后一次陪老朱那里游玩元宵盛会,想起了自己作为皇帝,恐怕和这些今后都无缘后的惆怅。

杨蝶当然知道皇帝的心思。于是撩开话题,想让他散散心,解除一下积在心里的忧闷,便唤一个宫女道:“月儿,你们几个去我房里把琴抬来。”

朱允炆不解的转头望向杨蝶,却是故意不往他左臂的短袖处看,心中纳闷为什么要抬琴过来,小维不在。难道徐妙儿在附近吗?否则,杨蝶的独臂怎么弹奏呢?

杨蝶笑而不语,好像是卖关子一般,朱允炆更是心中好奇,左右顾盼,侍卫们早在远处守卫,在西安门城楼上,月儿和几个宫女抬琴,只剩下两个面熟的宫女在一侧垂手而立,暗想,莫不是蝶儿想让我抚琴吧。

西安门距离杨蝶宫中的住处并不远,杨蝶陪着朱允炆喝了几杯酒,说了会话,月儿就带着人抬着一具古色古香的六弦琴慢慢的走了过来。

红着脸,杨蝶嫣然一笑,盈盈起身拜倒,娇声道:“皇上,臣妾无状,可否请皇上暂闭龙目?”

愣了一下,朱允炆觉得十分有趣,遂举杯转过身去,继续浏览皇城外的点点灯光,虽然比不得自己后世中的霓虹闪烁。但也是少了许多车来车往的吵杂,天空在夜色下,绽放着暗暗的幽蓝,似乎明月都要纯净了好多。

想到,这本来就是一个还很少被污染的蓝天,当然要比后世中那林立的烟囱强上不止几百倍了。

正思想间,突然身后传来几声“仙嗡、仙嗡”

调试琴弦的声音,接着杨蝶就就轻婉地唱将起来: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唱得情浓意真,清婉而凝重。却正是柳永所赋的《雨霖铃》。是抒写离情别绪的千古名篇,词中,柳永将他离开汴京与恋人惜别时的真情实感表达得缠绵悱恻,凄婉动人。正切合朱允炆这次邀杨蝶来商议小维之事的挂念之情。

朱允炆听的真切,暗叹杨蝶善解人意的同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可能是杨蝶将这情景看在眼里了。也唱得更深沉了。继续唱着: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曲终了,朱允炆大声叫好,猛然转身,却定在了那里,月光下,杨蝶娇羞不堪,嫣红的面靥,如苹果一般可爱。

仔细看,古琴却是放于矮几之上,杨蝶高高而坐,却是褪了鞋袜,稍微的卷起裙角,露出一双如霜的白足,用双足在那里抚琴,皓腕胜雪,在玩弄自己的流苏,却是头也不敢抬。朱允炆的心跳一下子加速起来,口干舌燥的,涩声道:“蝶儿,你……。”

琴声顿止,杨蝶惊惶的抬起头,待看到朱允炆已经转过身来,慌忙用手抚下裙角遮掩,羞涩之极的喊了一声:“皇上……,臣妾不是让你暂闭龙目吗?”

这句质问的话。在平时可谓是大胆之极,但是到了此情此景,却好似一针强心剂注射在朱允炆的心里,那里还会在乎君臣尊卑。几乎是一步就跨到了杨蝶面前。

月儿等宫女适时的闭上眼睛,也不敢转身、不敢退下,因为那样有些过于明显,害怕招惹皇上的不快,打扰皇上的雅兴,也可能更害怕错过了如此八卦的机会。

此时的朱允炆已经蹲了下来,把手伸出,想去抚摸那如霜的纤纤玉足,杨蝶此刻赤luo着双脚,躲也躲不开,可能从内心深处,这是她等待了七年的渴望,也不想躲开,苹果似得脸颊如要滴血一般通红,就这样任由朱允炆握住。

半晌,朱允炆抬起头,问道:“蝶儿,你什么时间学会……。”

双眼触及杨蝶空荡荡的左袖,心里更是一痛,握着玉足的手一时失控,杨蝶惊呼了一声,朱允炆马上醒悟过来,于是放手起身,但双眼仍旧没有离开那一抹乳白。

感到脚上一松,杨蝶下意识地掀过裙角盖着,鞋也来不及穿,慌忙站起身来,盈盈拜倒,道:“请皇上恕罪,臣妾用足抚琴,可能是有辱斯文,还请皇上不要见责。”

朱允炆那里会因此责怪杨蝶,伸手虚扶一下,让其起来,继续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呢?”

“臣妾自从入宫为女史之后,晚间宫门落锁,也没个说话的人,所以就找了一具古琴练习,可是臣妾愚钝,直到今日方敢拿出卖弄,要是有辱圣听,还请皇上恕罪。”

摇了摇头,朱允炆坐了下来,有些怜惜的亲自端了一杯酒递给杨蝶,然后才道:“蝶儿身虽残、志弥坚,正是世人效仿的楷模,朕怎么会怪罪呢?”

自己也端了一杯酒喝了,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猛然抬头,说道:“蝶儿,让朕再看看你的双足!!”

还没有从害羞中苏醒的杨蝶听闻此言,不由大窘,抬头娇嗔的看了朱允炆一眼,不过还是将裙角往上提了一下,朱允炆定睛看去,有些诧异的问道:“蝶儿,你是天足?”

在朱允炆的印象中,古代女子都有缠足成三寸的习俗,而穿越回大明后,渐渐的发现,朱元璋的妃嫔们基本上是不裹脚的,后来才从侧面得知,原来朱元璋的皇后马秀英是天足,所以选妃嫔的时候,内廷都是以天足为准。

但这次为朱允炆选秀女的时候,内宦过来请示皇后是否遵循旧例时,正好朱允炆在侧,当朱允炆出言说缠足者不得入宫之言后,内宦竟然露出为难之色,说是如此选拔,估计秀女人数会少一半,才引起他的注意,详细问询之下,才得知,缠足之陋习,或出于隋炀帝,或起源于五代的南唐后主。宋朝有之,蒙元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自己不缠足,反而鼓励汉人缠足,造成了缠足之风盛行,至今无法更改这个习俗。

才出现大明宫廷之内不缠足,但是民间却是缠足盛行。内宦当时的意思是,不能禁绝缠足者入宫,否则恐怕会引起民间不愿进宫者的故意为之,对于后宫的发展不利。皇后有所意动,但朱允炆坚持依据祖制。

所以,在朱允炆的心目中,江南女子更是应该人人缠足,今天乍一看杨蝶是天足,想起了往日杨蝶的行走如常,才恍然记起,有些惊讶。

杨蝶见皇上原来想的是这个,才放下心来,慢慢的抚平裙角,仔细解释说其实南方江浙、岭南地区,不缠足者仍很多,等等,但是在中原或者其他省份,特别是四川、山西等地十分盛行,不过江浙、岭南也渐渐的受到波及。在皇庄时就听有人说,现在缠足之风已经开始流行于苏杭二州,形式堪忧。

朱允炆想了片刻,脑海中浮现的全是自己在后世小时候看见太奶奶缠足的可怖模样。小脚从正面看,像火伤之后,脱去陈皮烂肉,露出变形、变颜的一个肉疙瘩。只有一个翘起的趾头,依稀可辨上面的指甲,其它,一概呈现出可憎的模糊轮廓。

从侧面看,脚趾和脚跟已从中折断,两部分紧挨在一起,在软肉的附和下,形成一条由两端站立的曲线,脚跟臃肿,脚掌消失,脚背凸起。脚的全长不及自然长度的一半,整只脚像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

最恐怖的是从正面看脚底。那是一幅完全消解了人足的原始形象的荒诞图案。除了变形的足跟之外,已没有一丁点平滑的脚板。四个脚趾长短不一地向外转折,围绕在以大脚趾为轴心的脚心下面,脚趾的正面因此变成了脚板心,完全扭曲地压在了脚板底下。

想到这里,朱允炆从心里打了一个寒噤,汗毛都立了起来。不行,自己的这次回归,怎么也要将这个陋习从中华人的身上彻底移除,否则,对于女人就是一种灾难,自己虽然是一个男人,却不敢苟同于几近变态的心理和审美观,在后世,妇女也顶半边天,自己想要控制人口的同时达到最佳国力状态,当然要每个人都有用才行,否则,缠足这样盛行下去,大明的人口等于间接少了一半,那怎么能行。

朱允炆暗暗下了决心,但此时肯定不是和杨蝶谈这个事情的时候,稍后片刻,杨蝶已经恢复了些许从容,两人喝酒赏月,少不得杨蝶又伸出纤纤玉足演奏一曲,让朱允炆耳目享受优雅乐曲的同时,又能欣赏到那盈盈一握的乳白,真的是心旷神怡,暂时忘了月亮的西去、光阴的流逝。

还未提及小维的事情,朱允炆已经醉了,不是醉于酒意,而是陶醉于这恍如隔世的惬意中,曾几何时,回到大明之后有过这般放松的日子,而此刻,恐怕是朱允炆这几年最快乐的一晚吧,望着笑靥如花的杨蝶,远眺着京师内外的繁华,人生,能有几回这般的生活呢?

“锦衣卫指挥使齐泰、司直郎杨杰求见陛下!!!!”

朱允炆的目光还没有收回,就听见和此情此景如此不协调的声音,眉头不由一皱,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愉,但是二人深夜前来,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否则,侍卫们肯定告诉他们自己在这里赏月,他们也不会前来叨扰。

无奈的看了杨蝶一眼,发现蝶儿的眼里也是充满了无奈,两人对视无声,朱允炆视线未离,却沉声喝道:“传!”

“臣妾先行告退……。”杨蝶听到朱允炆如此说,连忙就要起身,朱允炆按住他仅有的右腕,摇摇头,道:“不用,你也好久没有见你父亲了吧,何况之前你也曾参与内厂事宜,听听无妨,或许能帮朕出些注意。”

就这么一耽搁,杨杰与齐泰已经行至驾前,朱允炆的手连忙松开,正襟危坐,看见二人的叩拜,遂命其平身。

杨杰抬起头,却发现女儿在皇上身侧坐着,刚才自己跪拜的时候,竟然没有起身,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是眼睛却是闪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躬身又是一礼,奏道:

“皇上,臣和齐指挥使有要事禀报……。”话没有说下去,但是眼神朝宫女、杨蝶一扫,意思谁都能看出来。

朱允炆回头吩咐月儿领着其他宫女离开,然后问道:“什么事情?”

齐泰刚想说,杨杰拦住奏道:“皇上,臣认为,杨蝶身属内廷女官,也应暂避。”

朱允炆愕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皱着眉头说道:“虽是女官,但总不算是后宫干政,何况蝶儿曾经在你的职司上做过,又是爱卿之女。有些事情,朕觉得可以参与。”

但是杨杰不知怎么,此刻的倔脾气上来,女儿不走,他怎么也不说,杨蝶只得起身准备退下,可是由于匆忙,刚才褪下的鞋袜仍旧没有穿上,只好红着脸,当着父亲的面,匆匆收拾一下,仓皇离去。

朱允炆作为当事人没有明白杨杰是什么意思,可是齐泰在一旁看的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杨杰是为了今后女儿的入宫打算,现在参与的事情越多,知道的事情越多,以后等皇上醒悟,反而是入宫最大的障碍,不禁心里暗暗佩服杨杰的机心。但是并不说破。

看到西安门城楼上只剩下他们三人,杨杰方上前一步,奏道:“皇上,内厂得到的确消息,湘王接到圣旨,并未回京,却不知为什么,在湘王府自残而亡!!”

~~~~~~~~~~~~~~~~~~~~~~~~~~~~~~~~~~

PS:这一章,大家不会说虫子后宫吧,有的大大说的对,几十万字了,没有一点感情描写是不妥当的,所以安排了这个情节,主要缘于在群里聊天时说及的关于古代女子缠足的事情,算是借这个机会挖个坑,以后慢慢埋吧,最后,七月只剩下几天的时间了,大家有月票就千万不要烂在手里啊,给虫子壮门面也是不错的。另外,预定下个月的月票,谢谢大家支持。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发难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发难

皇陵之谈,朱棣终于答应了劝说朱棡等藩王一起。以宗人府的名誉发出召集,但凡现在署理藩属之责的亲王,包括年满十八岁的世子,皆往京师参加宗室会议。

当然这不是如议郭英或者欧阳伦那样的宗亲会议,而是宗室会议,只有朱家的直系子孙才能参与,共召集已经就藩的周王朱橚、楚王朱桢、齐王朱榑、蜀王朱椿、湘王朱柏、代王朱桂、肃王朱楧、辽王朱植、庆王朱栴、宁王朱权、岷王朱楩、谷王朱橞等十二个藩王。

韩王朱松、沈王朱模、安王朱楹、唐王朱桱、郢王朱栋、靖江王朱赞仪、伊王朱彝(木彝)等七个未就藩的亲王。

包括现任秦王朱尚炳、暂摄晋王朱济禧、暂摄燕王朱高炽、鲁王世子朱肇煇和吴王朱允熥等第三代藩王。

其中周王、齐王、代王待罪之身,已经在京师守候,未就藩的亲王已经接到圣旨以及宗人府的召集令,也在等待时间的来临。

所以从京师中发出了十四道诏书和召集令往楚王朱桢、蜀王朱椿、湘王朱柏、肃王朱楧、辽王朱植、庆王朱栴、宁王朱权、岷王朱楩、谷王朱橞、秦王朱尚炳、暂摄晋王朱济禧、暂摄燕王朱高炽、鲁王世子朱肇煇和吴王朱允熥等处。令其携已经受封的世子进京参与宗室会议。

一时间,朝堂之上群情沸腾,大臣们都想不到,皇上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开始了心动,有些乐观的大臣认为皇上雷厉风行,大明终于可以免除藩王隐患,断定诸王进京后,皇上肯定会羁留扣押诸王,那时,就是他们大臣们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但是有些谨慎的官员,则认为诸王不会如此乖乖就范。肯定要有一番垂死挣扎,会不会起兵反抗先不考虑,肯定要想办法抵制这次入京,皇上这次举动恐怕会雷声大雨点小,最后经过一番唇枪舌战后不了了之。

有更多的大臣则抱着旁观的态度,静静观察着此事的结果,不管谁问,都绝对不发表任何意见。

同时,朱允炆、朱棣、朱棡等人纷纷暗自揣测着诸王的动向,朱棣、朱允炆都关心着北平的一举一动,而朱棡则是把眼光投向自己曾经的领地,他没有想到四弟就这么轻易的被侄儿说服,他想到宗室会议成功召开与否,恐怕自己都会无缘于晋王的宝座了。心里也不禁怅然。

无论是谁,都有一种预感,肯定要有藩王抵制这次宗室会议,是谁呢?

想到郭英仍在辽东,难道是翁婿同心的辽王朱植吗?“带甲八万,革车六千”,

是素以能文善谋著称,在当时“统九十余城”的宁王朱权吗?还是如同羔羊一般,陷入众多野心家漩涡中的朱高炽……。

众说纷纭,怎么猜测的都有,就差没有人开个盘口赌上一把了。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最先做出反应的却是湘王朱柏。朱允炆听到杨杰的奏报后,头顿时有斗那么大。朱柏采取的反抗方式倒是很壮烈。

据杨杰奏报,内厂得到的消息是,湘王朱柏在很客气的送走朝廷遣往传旨的宦官后,把妃嫔都召集到一起,紧闭宫门,自残而死。

详细情况不得而知,因为事发仓促,在湘王府的内厂密探也未能逃脱烈火的焚烧,为湘王殉了葬,只有一个在临死之前说,传旨的时候,他并不在湘王周围,听有人议论,传旨的宦官曾经单独和湘王谈过话,随后湘王就陷入了癫狂之中,他来不及逃脱,就被侍卫包围砍杀,投入了火中,最后被救出时只剩下一口气,说完之后,就命归黄泉了。

朱允炆沉默不语。齐泰和杨杰面面相觑。

半晌,看着皇上依旧没有动静,齐泰鼓足了勇气,将自己对此事的疑虑提了出来,说:

“皇上,臣认为事有蹊跷,建文元年,荆州知府弹劾湘王,朝廷不但没有责怪,而且温言相抚,并且将荆州知府调入京师另作他用,皇上如此恩典,湘王对于进京应该是毫无芥蒂,甚至做出首应才是,断然不会行此非常之事,陷陛下于不义矣!”

杨杰点点头,很赞同齐泰的分析。担负内厂之责的他还提供了新的情报。奏道:

“内厂荆州处得知湘王之事后,千方百计的打探消息,想要知道传旨的太监曾经和湘王说了些什么,但是突然发现,那传旨的内宦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朱允炆又是大吃一惊,问:“负责往湘王之处传旨的是谁?怎么会失踪呢?是不是内厂和他正好走岔,相互错过了呢?”

杨杰回奏道:“臣来时查过,是原来的伺候皇上的马琪,最后皇上怀疑其有问题,将他调至印绶监,负责保管古今通集库,并铁券、诰敕、贴黄、印信、勘合、符验、信符诸事了。”

“马琪?”朱允炆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想起了那个白面俊秀的太监。说:“这马琪从朕在东宫时就一直追随朕之左右,应该不会有问题吧,怎么是他呢?”

齐泰上前一步,奏道:“皇上,臣以为,现在不是考虑此事的时候,湘王暴毙,肯定是有内情,臣想,有心怀叵测之人,想利用湘王之事,达到抗拒圣旨的目的。”

朱允炆点头说:“就是这个形势了。他们这些行动,目的全在于抗旨,但如果朕没有一个交代,逼死亲王的罪名,看是免不掉了。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催促诸王进京,至于谁是暗中谋划之人,看其的反应就是。”

杨杰道:“是不是明天多派内厂情报处之人到荆州在做查探,争取获得一些可信的证据,证明与陛下无干,再商讨对策不迟。”

朱允炆知道杨杰说的意思,更明白所谓的去寻找证据。那就是去伪造证据,事情没有到那种地步,也没有必要这么做。挥手否决道:“算了,证据这件事先不管,这件事朕说的越多,错的也就越多,索性不予理会,反倒显得光明正大。”

杨杰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下,奏道:“若是这般,微臣以为不妨做的彻底一些。皇上不妨在朝堂震怒,将湘王谥曰戾王。因无子嗣,削除封藩,为后者戒。”

齐泰心里一颤,忙劝谏道:“皇上,此议万万不可,诸王现在皆担心削藩,现在湘王亡故,应该厚加抚恤才是,谥曰戾、削其藩,岂不令诸藩寒心,谁还敢来京师呢?”

朱允炆不置与否,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总觉的有种熟悉的感觉,连杨杰反驳齐泰的言语也没有听清楚,杨杰道:“齐大人错矣,皇上此时愈加厚恤,诸王越是心里不安,还不如按照朝廷法令、太祖遗训行事,反而可以使诸王放心。”

两人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朱允炆心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在洪武二十三年,潭王自残之事,是何等的相似,心里豁然开朗。

不理会两人的话题,径直问齐泰道:“湘王是那一年就藩的?已故的潭王呢?”

齐泰不愧是记忆力惊人,略微一思考,随后就答道:“启奏皇上,湘王、潭王都是在洪武十八年离京就藩的。”

“这次传旨,共有多少宦官作为钦差成行?”

齐泰老实的回答道:“禀报皇上,原来传旨都是锦衣卫职责,可是皇上令锦衣卫不得干预国内之事,再加上这次所委派钦差,乃是宗人府亲自选定,微臣并不知情,但好像听说。基本上全是内廷太监。”

心里有些计较,朱允炆吩咐杨杰,道:“此事交予你负责暗中调查,渴望户部侍郎卓敬处咨询当年潭王自残之事,合并为一案进行彻查,必须在今年内有所斩获。同时彻查马琪的身世来源。”

杨杰领命,遂又吩咐齐泰暂时将湘王自残之消息压制,等待荆州知府的折子到了再行公布,反正无论是锦衣卫或者是内厂的消息来源,总是比正规渠道早那么几天,这也是朱允炆凡事都能预先筹谋的根本。

两人领命而去,朱允炆方才的诗情画意全然消逝的无影无踪,孤独的坐在西安门的城楼之上,望着渐渐西沉的玉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估计湘王的过激行为,在荆州也引起了一片慌乱,五日后,荆州知府请罪兼禀明情况的折子才到达吏部,呈送到御前。不过这个时候,朱允炆已经确定了马琪的失踪,当然要在朝堂之上大怒一番。

限定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共同刑侦此案,限定三个月,在诸王进京之前要有结果,否则全部给于处罚等等。

同时,带传旨的钦差都回到京师后,皇帝下旨,但凡宦官,以后不准离京超过五十里,是为定律,今后绝不更改,诸藩王府中所蓄养太监、火者不得超过二十人,同皇宫制。不得离开藩王府所在州府五十里的范围,违反此律者,人人得而诛之,无罪、赏。

今后常规传旨事宜,交与羽林卫负责,自成三个总旗,专司其职。

再后,皇帝下旨:废除宫刑;禁止阉割战俘子弟送往宫中,由朝廷统一调配使用;禁止各地将太监作为贡品奉献给朝廷的。意图减少宦官的来源,因为朱允炆这个从后世穿越回大明的人,打心眼里对于太监有种莫名其妙的厌恶,总觉得他们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所以有时候他宁愿用宫女,不但看着赏心悦目,而且也没有后顾之忧。

但是这些不是主要的事情,湘王的自残,很快被诸王在京师的眼线通过各种渠道送了出去,在其余的藩王中引起了轩然大*。

建文二年七月,楚王朱桢、蜀王朱椿这两个南方藩王首先奉召回到京师,受到皇帝表彰的同时,却显出极为不卖情面的模样,在后廷皇上以家礼相待时,指出皇帝必须对于湘王之事做出解释。

这些都还算是有节制的提醒,虽然很不客气,但楚王、蜀王毕竟都来到京师,在遵从礼节的同时发出警示。

而更加不好的消息从北方传来,辽王本来也不愿进京,但是在郭英的劝说之下,还是乘船南下,紧接着,素以能文善谋著称的宁王,召集谋士们商议对策,谋士们都认为此时进京无异于羊入虎口,凶多吉少。遂声称发现蒙元的大量骑兵游弋,派都督刘真、都督佥事陈亨、都指挥卜万率领大军在大宁、松亭关、会州等沿线布防,以边患为名,抗拒圣旨和宗人府的召集,并在奏折中婉转的提及了湘王自残的事情,向皇帝做出咨询。

在当时“统九十余城”,管辖着东到沈阳,西连宣化,南靠长城,北跨西拉木伦河的大片区域,手中又有精兵八万。这个手握重兵,举足轻重,在北方的名望暂时逊于燕王朱棣,但高于其他藩王的宁王朱权做出的决定。显然对北方诸王心理造成了极大的影响,甚至正在姗姗而来的辽王朱植,也停驻在威海卫,以座船损坏为由,名为修船,实为观望。

有宁王朱权、辽王朱植做表率,北方诸王更有了攀比的对象,纷纷以备边患为名,上表请皇上延期宗室会议,待到边患靖平,他们将立即赶往京师,但是却不约而同的在奏表的后面,都提及了对湘王自残的伤痛,其用意十分明显。

也就是如果皇上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这个边患就会永远的继续下去,我们也没有空去参加宗室会议了。

一道道奏折在朝堂之上宣读,朝野之间一片大哗。

这是在威胁朝廷,群臣大部分都是这样想的,都察院的折子也是一道接着一道,怒诉北方这些藩王的无礼行为,请求朝廷立刻施展雷霆手段,杜绝这种无君无父的行为,因为长此以往下去,朝廷的威严何在,天子的威仪何在,大明还是谁的天下。

而朱允炆对着御书房堆积如山的奏折,面露怒容的看着一封封奏折,突然站起身来,双手在御案上一扫,堆积如山的奏折混合着笔墨纸砚一起滚落在御书房的地砖之上,也滚落在矗立在那里的众臣脚下。

朱棡、朱棣两个藩王站在前列,后面跟随着方孝孺、解缙、齐泰、练子宁等人,还有六部尚书也赫然站在左首位置,看着震怒的皇上,每个人都不敢轻易出声。

由于资讯不畅,北方的诸王可能有的不太清楚,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皇上此刻的心情,这件事情太蹊跷了,皇上去年放着名正言顺的理由没有治罪于湘王,反而温言抚慰,算的上是恩重如山了,但是为何湘王会这么想不开,而且还要陷皇上于不义呢?

在场没有人会以为是皇上对湘王不满,包括朱棣在内,这本来就是他和皇帝的约定,如果儿子朱高炽顺从的从北平来到京师,自己就有机会获得皇上的信任,那就代表着有机会返回北平,现在猛然间出了这个变故。

就算是朱棣再自负,也不会认为是皇帝故意令湘王自尽,而阻碍他回北平。那样的话,还不如专心的找自己麻烦来的痛快。

燕王尚且如此,其他大臣就更是一脸的迷茫,朱允炆用目光巡视了一周,沉声道:“众爱卿认为朕该如何应对诸王的这次质疑?难道你们不出声,朕也就这样不了了之吗?”

户部尚书王纯用眼角观察了一下同僚,看着没有发言的意思,担心皇上冷场,自己由于皇上的破格录用,以江浙人的身份入主户部,当然有为皇上分忧之意,但是他原来是地方布政使,来到京师就任户部尚书又没有多久,对于这种形势预计也不够准确,但仍然大胆的出列奏道:

“皇上,臣以为应该迅速查明湘王暴毙原因,给藩王一个满意的交代,如此以来,诸藩再无借口,皇上也不用烦心了。”

朱允炆听罢,看见其他人再无声息,心里暗自叹息一声,王纯出任户部尚书尚短,兼之前又是地方官吏出身,看来朝堂之上的经验还是比较浅显,说出的话,也是仗义而为,没有什么建树,看来,自己以后破格录用,还是要看实际能力的。

但也不做评价,拍拍手上刚才沾染的灰尘,很随意的说道:“还有没有别的谏议?陈爱卿,你说说看。”

他问的是礼部尚书陈迪,用意可谓已经十分明显了,其余诸人都松了一口气,果其不然,陈迪整理了一下思路,沉声奏道:“微臣以为,湘王自尽与藩王不奉诏,这本来就是两回事,不应该混为一谈,湘王之事要翔实原因,但诸藩不奉诏之责,也要追究。请皇上定夺。”

“陈爱卿之言深合朕意……。”朱允炆听后,看见还是没有人说话,就自顾言道:“那就由陈爱卿拟旨,质询诸藩。”

停了一下,遂又对朱棡言道:“请叔王发出宗人府召集金牌,在建文二年仍旧不至京师者,削之,不服从朝廷法令者,伐之。”

在场诸人皆大惊失色,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皇上,谁也未曾想到,一向和风细雨的皇上,现在竟然要行雷霆之怒,朱棡则是一脸的欣慰之色,朱棣的眼中更满是担心,因为他现在已经无法预测到儿子的动向,也在为自己的归藩无望担心。

~~~~~~~~~~~~~~~~~~~~~~~~~~

PS:求保底月票!!!!!!!!!!!!!!!!!!!!!!!!!!!!!!!!!!

第一百七十章 苗头

第一百七十章苗头

建文二年十月的旅顺。早晨,海面上布着浓雾。渔民们都熟悉“晨雾不收,细雨不休。”和“大雾不过三,过三十八天。”的习俗民谚。自能暗叹着天公不作美,因为这样的天气是不宜出海的。

但是随着冬季的来临,海边的渔民们必须储备好过冬的粮食,妻儿老小们还盼着他们用网中的鱼换来暖衣和生活器皿。大雾笼罩在海面上,已经是第三天了,心急的渔民早就耐不住性子,天刚刚亮,就来到海边溜达一圈,期望着老天会发发善心,有奇迹出现。因为他们实在不敢想象“大雾不过三,过三十八天。”的结果,十八天不能出海,恐怕全家人都得上去城里要饭了。

大雾依旧没有散,渔民们并没有看见奇迹出现,但是有些眼睛锐利的,隐隐的发现海边漂浮着一些东西,因为都听说过大鱼上岸之说,甚至有年老的渔民也见过如土丘大的鱼在浅滩上被困死。所以,心里迫切的渔民都想,难道是上天垂怜,竟然让我们遇见如此好事?

几个胆大的,不顾海水冰冷,早就挽起了裤腿跑了过去,在冒着泡沫的海水中溅起了一串串浪花,其余身体稍微弱一点的,只能在礁石上观望。看见跑最快的那个,村里人都喊他“狗子”的一个年轻壮汉,未及跑到跟前,就犹如见到鬼一般,抱头惊叫着,疯狂的往岸上跑来,速度竟然比刚才奔去还快上许多。

其余跟在他后面的人也是面如土色,不要命的朝人群中跑了回来,那一声声惨厉的嚎叫响彻了辽东湾的上空。

卯时,金州中左千户所的千户楚越亲自带着兵卒赶到,此时,已经被事先派来的百户刘彬已经控制住了局面,将围观的渔民驱散,把刚才引起百姓骚动的物事打捞了上来,整齐的摆在近海的礁石上,等候楚越过来查探。

是被潮水推拥上岸的尸体,有男,有女,有七八十岁的老汉。也有十余岁的孩童,没有血迹,也没有伤口,死者身上更是没有衣衫,在初冬昏暗的太阳的映照下;显出诡异的白光。海东青在半空中嘶叫,盘旋。

在场的官兵每个人都仅仅攥着拳头,以至于指甲刺进了手心,破了,血流在沙滩上,瞬间就渗入潮湿的白沙,不见了踪影。

尸体有四十七具,从被海水浸泡肿胀的身上可以看出,这些人不是渔民,因为整日的劳作,渔民没有那么细白的皮肤,特别是双手,绝对不会如此细腻。附近渔村被唤来认人的里正中,已经有人惊呼出声:“这不是莱州永昌老字号的钱掌柜吗?”

莱州永昌老字号,是经营药材的,在山东地界算是一家比较知名的商号,楚越听了皱了皱眉头。没有出声,紧接着又有人认出其中的尸体,广宁的徐家商号的人、登州府展家的人……。

楚越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马上双眉就要挤在一起了,很明显,从这些人的身份上可以知道,他们都是跑私货的,说的难听一点,就是走私,倚仗靠海的便利,几家联合在一起,组织一些高丽、倭国急需的物资,然后兑换一些黄金或者是人参回来牟取暴利,这个事情再北方特别是辽东湾并不罕见,几乎是人人皆知的事情,甚至有的商人会来附近渔村收些海产捎回去,所以才会有里正认得他们。

但是这些人的尸体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遇见海匪?不可能啊,要跑私货的,基本上都和海匪眉来眼去,每年都有大批的钱粮孝敬,海匪才不会杀鸡取卵呢。

遇见风浪?那更是笑话,有那种风浪可以将人的衣服扒光,用绳索将这些人的手臂串联在一起呢?

很明显的,这些人是被人扒光了衣服,然后用一根长索捆住抛进海中淹死的,连死人的衣服都不放过,这种行为,自然的让楚越想起了那个岛国来。也只有倭国的人,才会这么没有出息,连死人的衣服都不放过。

因为他们那里穷啊,听说人人连裤子穿都没有,男人裹着一个床单,女人裹着一床被子,还美名其曰的称之为和服,和服,顾名思义,也就是和没穿衣服一样的意思。这是大家说的。

楚越咬咬牙,基本确定了自己这个想法,除了那些没出息的倭人,谁还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杀人不过头点地,让死人黄泉路上光着身子这种事情,也只有那些矮人能作出来。

想到这里,遂命里正去周围渔村征集一些衣服,给这些人穿好,省的赤luo着身子。

然后命士卒往对面的莱州、登州等地支会当地衙门,发出通告,让家属过来认领,剩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刘彬亲自往金州卫指挥司找薛指挥使。禀报这个消息,这些倭寇,竟然敢在近海打劫杀人,后面肯定有更大的动作,要做好防备了。

不过楚越并未往深处想,整个辽东湾沿海卫所林立,特别是在旅顺,除了自己所统御的金州中左千户所驻扎在旅顺北城之外。还有望海埚城、红咀堡城、归服堡城、黄贵城、永宁监城、羊官堡城,辽东驿站有木城驿城、石河驿城。其余有旅顺土城子城、金州王官寨城、庄河李屯城、土城子城、丁石城、谦泰城、普兰店孛兰堡城等。更何况沿岸还有烽火台一百多处,谅倭寇也不敢轻易上岸,这次不过是在海中觅食。意外遇见一只肥羊而已。

金州中左千户所的职责只是保护储存军需的旅顺南城,至于倭寇侵边,那是指挥使大人需要操心的事情,由于朝廷在东北不设布政使司,不实行州县制,专行卫制。辽东地区划属山东北部。设辽东都指挥使司,虽然名义上隶属山东布政使司,但是辽东都司有相当的独立性,实际上是一个独立的政区。所以他只用通知指挥使,也没有州府衙门可以告诫。

这个情报很快的就被大家遗忘,因为老天总算是开了恩,当天浓雾散去,第二天,渔民们都投入到辛勤的劳作中,而这次的惨剧,只是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刘彬赶到金州指挥司,求见指挥使薛大人。却被当值的赵百户告知薛大人不在,奉辽东都司杨大人之命,往定辽右卫去了,因为在此时,那里又发生了一件震惊辽东的事情。

那个赵百户所知也不详尽,只是知道,朝鲜属国内部发生叛乱,说是李成桂的儿子们火拼,老四怀安君李芳干,为了能继承权知朝鲜国事的职位,阴谋叛乱被老五靖安君李芳远平定,但是不忍骨肉相残,故饶了哥哥一命,谁知道那李芳干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夺权不成,在上个月趁着家宴之际,毒杀了现任权知朝鲜国事大王李芳果,意图自立,谁知被人揭破,遂带着本部私兵仓皇逃窜,听说现在图们江以北的女真人聚集地。央求几个熟识的酋长庇护。

朝鲜一片大乱,王世弟李芳远即位,在举国臣民的要求之下,遂发兵鸭绿江畔,亲自率领大军在义州、朔州沿线展开兵力和大明交涉。要求大明允许其过境追击叛逆,辽东都司当然不肯,遂又要求大明协助擒拿后交还朝鲜。辽东都司亦是不肯,言道并无任何兵马过境的消息,恐怕朝鲜传言有误,李芳远不肯罢休,现在正和大明隔江对峙。

如今,整个辽东的眼睛都在盯着鸭绿江沿线,那个赵百户笑着对刘彬说,你那点小事,就不要来烦扰薛大人了,把没有人认领的尸体埋了不就算了,等大明腾出手来,再讨伐倭寇,为那些枉死的孤魂报仇便是。

刘彬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是当初随马云、叶旺两位都指挥使入辽东的老兵了,虽然大字不识一个,耳刚入辽东时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但这么多年的戍边生涯,对金山卫的长官办事风格比较了解,应对经验总算是丰富,听到那个百户如此说,知道也没有办法,也不再继续等候下去,反正也通知了上级,该做的都做了,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金州中左千户所也没有什么责任,遂赶回旅顺北城向楚越复命了。

能做到千户之职,而且还是边防重地,楚越虽然年轻,不过三十余岁的模样,但是听了刘彬的讲述后,当然感到有些蹊跷,如果这些高丽人的脑子没有进水的话,那肯定有所图谋。想当年,高丽为了不得罪大明,宁愿造反,也不敢按照高丽王的意思进军大明,那李成桂父子的荣华不就是这么得来的吗?现在才过了几年?楚越不相信高丽敢如此行事,这基本就是威胁上国,是要有兵灾的。

难道那李成桂的儿子就那么有种,他就不怕皇上震怒,要知道天子一怒,可是血流成河、尸横千里。以辽东现在的军事力量,加上在广宁驻扎郭侯爷的大明水师,他李芳远就不怕亡国吗?要树立威望,也不至于如此疯狂吧。

为了一个小小的叛逆,值得这样大动干戈?要知道那李芳干杀了李芳果,最大的受益人不是自己,而是刚刚即位的李芳远啊,这点都没有人看清楚,难不成朝鲜王室集体发疯了。

这件事情,在一个千户的心里,也就是想想就算了,他也左右不了时局,和刘彬扯了一会,就巡营去了。不过七天后的一件事情,使他把海上浮尸和高丽寻衅两件事情结合起来,联想到自己的应该命人往定辽右卫通知指挥使大人,那样的话薛大人就可以将先知先觉,说不定可以避免一场灾难,想到这,楚越更是后悔的擂胸不已、血泪纵横。

广宁前屯、中屯二卫地,也就是朱允炆后世的宁远卫,因为出了个袁崇焕而古今知名,但此时的大明就算是没有袁崇焕,广宁卫的重要位置也不容任何人忽视。南接山海关,北抵锦州,是辽王藩属广宁和辽东都司驻地的水陆屏障,所以朱植对这里十分重视,派有重兵驻守。

几日连续的海上大雾,将刚刚行至那里,准备率船回京的武定侯郭英困了个严实。

不过总算是在这里有几个忠心的旧部,倒是让郭英没有感到寂寞。他以武定侯爵、右军都督佥事之职出任海运总兵,率京卫将士运粮往辽东,按照皇上的旨意,就此驻扎在辽王属地,倒是也落得个清净自在,可是出来日久,总归有些想家,更何况明年就是郢王迎娶女儿的日子,郭英好不容易请了圣旨回京,了却了这桩心愿后,也就再无所求了。

他是郭宁妃的弟弟,之前深的朱元璋的信任和恩宠,现在一朝天子一朝臣,郭英已经不奢望能够得到新皇的青睐,所以行事也大胆了许多。

反正海上浓雾,不得航行,郭英索性就抛去思乡的情绪,去几个卫所看望老部下,当年他建设广宁被先皇召回后,就没有再回来过,几个旧部逢年过节都有遣人去京师问安,觉得也该回敬一番,因为谁知道这次回到京师,自己是否还会圣眷优容,还能不能再来辽东呢?

酒足饭饱,借着酒意,几个旧部纠缠着要去见识一下大明水师,说:“侯爷,闻听大明水师天下无双,海船力量雄厚,我们这般卫所之人,虽然边防海卫,但还没有见过侯爷这么大的船队,很想一睹雄姿,同时好好请教侯爷怎么防范倭寇水上而来!”

听到夸自己的船队,郭英非常高兴。他虽然不是水军出身,但无疑现在统御着大明强大的水师,不乏有丰富的航海经验请教,这是他引为骄傲的地方。联想到在京师中的萎缩,他更想在旧部面前显示显示。便说:

“那不过是些大一点的船而已。各位既有兴趣看,也不难,无须下海,在岸上也能看到。只是今天有雾,若是晴朗天气,在望海台就可一览无余。”

最后还是去了,来到处悬崖高耸的海岸边,那里屹立着一座高平的石丘,在最高处不知是哪一个朝代修造的亭子。在亭子里,郭英所属的大明水师就全在眼底了。

一起进了亭子,郭英有些卖弄的站在临海的栏杆边,默然地向海的远处眺望。他要让旧部们自己去寻找那些船队在那里,说是这样才能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雾仍然很大,近处的海水,呈深暗色,在不安分地摇晃着,举起一朵朵洁白的浪花。雾气,轻纱似地在海的上空飞腾滚动着,灰蒙蒙的一片。这时的大海,就像黄昏时节的棉田。再加上每个人都是醉眼朦胧,纵然是睁大着眼睛扫视着辽阔的海面。依旧不能在蒙蒙的海面上看到一艘船。

哪来的海船呢?他们看来看去,不得要领,忍不住问:“侯爷,这茫茫一片大海,到哪儿看你的船?”

郭英笑了,用手虚指前方。说:“那一大片船,不就摆在你们眼面前吗。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不是一大片船吗?”

这一回大家看到了。在郭英手指的方向,天上水面,一片蒙蒙,远处,什么也看不见。近处,在雾气一开一合的滚动中,朦胧可见艨艟相接,樯桅林立。果然出现黑压压、巍巍然的大小船只。像是一片林立的高楼,很容易让他们想到那高不可攀的空中楼阁。难道那就是他大明水师?

“就是那一片?”都稍微疑惑地问。

郭英不无自傲地一点头,说:“正是。”

其实郭英不知道,基于大明军事往北方的转移,初期素来不太重视水军的建设。他所率领的水师,除了福船庞大便于运输之外。所属水师的护卫战船,繁多且杂。什么小哨马、双车、得胜、旗捷、十棹、大飞、防沙、平底、水飞马等等。种类也多,有什么横江船、东海船、桨船、车船、帆船、福船、乌船等。看着颇为壮观,其实大部分是拥有三十年以上船龄的老船,是当初方国珍归降和陈友谅灭亡后的战利品而已,不过由于保养的好,看上去极为光鲜而已。

朱允炆那里会让一个不熟悉水师的统御精锐,何况海运总兵,就等于是运输大队长,来往之间的运输粮草,再加上就算是这些旧船,在整个东亚也无人敢惹的情况下,才将这些船拨于郭英驾驭,而其中的精锐早就抽调往杭州,归方明谦指挥,在沿海一带备倭练兵。

不管怎么样,这么一大片的船只,还是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其中也不乏有千户、指挥使,这些人对蒙元如同山崩的铁骑已经司空见惯,心里起不了一点波澜,但是对于茫茫无际的海疆,还是由衷的感到畏惧,由此,对于郭英的敬意又深了一层。

众人的耳边都响起郭英豪迈的大小,在浪涌澎湃,冷风猎猎的海边,穿透那层层迷雾,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

PS:五千字以外的牢骚:

七月的最后一天了,虫子发些感慨,自从发书以来,一直咬牙坚持从没有断更过,但昨天没有坚持住,白天上班,夜晚码字有时候到凌晨,还要挣扎着去上班,挣些银子养家糊口,苦啊,六十多万字硬是拖瘦了好几斤肉,无论是生病或者是读者的指责,都没有让虫子退却,但是面对盗版,虫子真的有些害怕了,平均发出新的章节后,五分钟左右,盗版网站上就更新了,这些令虫子感觉到自己的辛苦好像是白费了一般。特别是对于看了盗贴后在书评区的责骂,虫子更是无可奈何。

好在还有很多读者支持,虫子想,以后会在不断更的基础上争取加更,来报答众位吧,今天争取上传一万五千字,把昨天过错补回来,大大们,请千万在支持大神们的同时,关注一下我们这些小人物,再次感谢~~~!!

第一百七十一章 觉华岛畔

第一百七十一章觉华岛畔

郭英正在向旧部们炫耀船队的时候。时值日暮,本来在浓雾里如同蛋黄似的太阳,在西方极力的挣扎着,但绝对抵不住时间的流逝,很快的就要落下去了。

那豪迈的笑声在雾中传的并不太远,更没有可能传到海上的三十里之外。因此也震慑不到在努力隐藏着的一群跳梁小丑。

距离广宁前屯卫驻地曹庄驿的海面大约三十里处,是辽东湾的第一大岛屿,由有一主岛和磨盘岛、张山岛、阎山岛等三小岛组成,宋辽时期,又称为桃花岛。因为两头宽阔,中间窄细,斜卧海中。所以当地渔民又称为葫芦岛。圆融大师建大龙宫寺后,就称它为觉华岛。

东北至西南走向,大约十余里路,南北宽两里至七里之间。中间有一细谷,南北长两里,东西宽约五百步左右,将岛分成东西两半部,东大西小。岛上东半部山势险峻,多为悬崖峭壁,最高处为大架山。

而傍晚时分。就在葫芦底部险峻的山崖下,竟然停靠着黑压压的一片商船,舱门紧闭,船舱内,却是留着阴阳头的一群矮子,此刻正在面色阴沉的商议着什么。

“今川君,我们这次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冒险了,我们的忍者回报,在明军望海台附近,有着大批的战船,数量远远的多过我们。”

“武田君,看来咱们这次白白跑了一趟,不过路上的收获还是很不错,不如我们就此回去,凭着这些收获,回去之后,将军阁下一定会大大的表彰我们的。”这是另外一个声音,那个被称为今川的人,脸色阴晴不定,就好像头顶上的发型一般。

听着属下们议论纷纷,不由怒喝了一声:“八嘎,我们这次不是来单纯打猎的,完不成家主的任务,大家都要剖腹谢罪的。”

听闻此话,众属下才面色肃然,怕死不怕死是一回事,但是完不成家主的任务。才是最关键的地方,刚才那个要回去、头领模样的人,不由恼羞成怒,抓住正在旁边瑟瑟战栗着,一个大明装束的男子,怒声骂道:“都是你,说的这里没有战船,只有渔船和商船,这次任务要是完不成,我就把你割成一条一条的扔下海喂鱼…..。”

那个人早就被吓的尿了一腿,连辩解也不会,只顾用倭国语喊着:“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够了,山口君,不要再胡闹了。”被称为今川君的,叫今川至弘,乃是今川了俊的侄子,在这里有绝对的权威,在他的制止下,那个叫山口的头领才悻然放手,不过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的。

今川至弘继续说并质问道:“要不是他,我们怎么知道有这么好的一条航线。路上连一点抵抗也没有。怎么绕过那防卫森严的海峡?还有他计算的这场大雾,丝毫不差,你有这个本事吗?”

两个月前,失败的大内义弘之弟,也就是现任的大内家族家主大内盛见和朝鲜的李芳远达成协议,对于日本国足利幕府对大内家族的不公待遇,李芳远表示了深深的同情,但同时也表示了自己有心无力,他并不是朝鲜国主,做不了主,而现任的朝鲜王李芳果则不赞成对外借兵,唯一对大内家族给予救援的办法,就是大内家族必须要帮助他登上朝鲜王的位置,言下之意谁都能看出来。

可是大内盛见同样表示了无能为力,因为现在大内家实际的控制地域只有周防、长门两国,而且还要对付被足利义满收买的大内弘茂,兵力已经是捉襟见肘,同样表示了遗憾,这时,被足利义满罢免九州探题职务的今川了俊从镰仓赶来山口撮合,李芳远派出的使节趁机提起了大明王朝的庞大实力,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他说到。

大明现在一个叫燕国的地方,国王本来是大明皇帝的叔叔,可是就像日本的大内义弘一样受到了皇帝不公正待遇,而且被扣押起来,现在燕王的儿子正准备起兵去攻打朝廷,救出父亲,如果燕王能够顺利救出并做了大明的皇帝。相信凭着朝鲜王世弟和其的交情,肯定会支持李芳远做朝鲜王,而到时候会提供大量的军需给日本,李芳远看在是同宗的份上,也会出手救援,这样的话,就是三全齐美的办法了。

今川了俊、大内盛见都不是笨人,用自己少的可怜的兵力,抵抗幕府的追杀还不够,再浪费在他国的战场上,而且出力之后,能不能得到支持还是两回事,国与国之间的交往,也就是互相利用而已,说不定自己的实力耗费殆尽,而得不到任何救援,那他们今川家族和大内家族就等着被灭族的命运吧。

在这种情况下,从琉球而来的无暇大师起了很大的作用,他在前些年,手里有傅友德和王弼等大将,又有很多陈友谅旧部后代的情况下,按照和朱允炆的约定,大肆剿灭流窜到福建、江浙一带的倭寇、海盗。收入破丰,无暇大师承诺,将说服琉球王释放近几年被俘获的倭寇一千六百一十人,海盗一千九百人交与大内家族备用。

条件只有一个,李芳远即位后,要释放被大明流放在高丽的陈理、明升和其的家人。三方各有所需,在从北平派来的使节袁珙的撮合下,目标达成了一致。并迅速开始实施计划。才有李芳远逼迫李芳干逃入女真人部落之地,趁机进军鸭绿江边,吸引大部分的辽东注意力,此时。负责辽东都司吴高、杨文稍有示弱,真的把李芳干从女真人部落里擒拿交出的话,那么李芳远就可以趁机挑拨头脑简单的女真部落闹事,同样能取得吸引辽东军注意力的目的。

不过以大明的国势,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行为,吴高、杨文也担不起这个几乎等于卖国的责任,所以两军只能靠谈判解决问题,并有吴高、杨文协同辽王朱植呈报南京定夺,这样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三个月的功夫,万一解决不了,还要往返数次,自古以来,就是边塞谈判最难解决,这样如同拉锯一般,就可以使辽东诸军不敢怠慢,只能把注意力放在鸭绿江畔。

而由日本派出力量,对辽东沿岸特别是山海关附近给于骚扰,在辽东军抽不出身的情况下,势必要动用燕国军力,那么北平就可以稍做喘息,趁机发难了。

今川了俊给他们的任务就是,袭扰一定要有威慑性,不择任何手段,达到大明百姓的恐慌,给其当地造成错觉,那就是天下要大乱了。

今川至弘受命负责袭扰,自然是做足了功课,明朝海岸建设了很多卫所,这么远的长途跋涉,只能用武力手段抢支那人的商船,然后利用他们带路绕过沿岸卫所,因为大明禁海,所以出海行商的人都对于航线、上岸地点有充分的了解,那样可以避免在开始就和明军发生冲突,在大明初期没有派遣水军出海巡逻的习惯,才让他们钻了这么大的空子。

他们这次一共来了近三千人。其中可笑的事情,大内盛见乍一得到无暇和尚所提供的海盗战俘,竟然有些不舍放手,三千多人的生力军,在日本是一支不得了的武装了,想足利幕府剿灭大内义弘的叛乱,倾国之力,也不过凑足了三万人而已,而三千人的武装基本上相当于大内氏三分之一的军力,所以战俘到手后,硬是克扣了五百人的精壮,在今川了俊极度不满的情况下,才扭扭捏捏的又补上了一些老弱。

这次今川至弘在一个多月前离开本国,三十多天来,他们在海上把往来吕宋、琉球和高丽的商船抢了个够,但凡遇见商船,就杀人夺船,然后装作商贾的模样,而楚越他们在旅顺海边发现的浮尸,就是他们的杰作。但是没有想到来内海,前面探路的忍者却发现,在辽东湾有大片的明军战船,数量之多,就算是日本倾国之力,也不及其一半。这一点让众人感到十分郁闷。

“今川君,要不我们再等等,我们大部分是商船,速度不是远远不如战船,不如暂避锋芒,择机再行”。武田恭郎建议到,关于这次出海,他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面对这之中情况,善意的劝道。他是今川至弘的副手,两人配合非常默契。

“要是换成我们本国的战船,中国的水师一定追不上我们,而我们现在,在海上绝对跑不过明朝的战船,属下觉得武田君说的很对。”山口八郎也是这样说,对于水战,他充满自信,他在江浙一带横行了十几年,水战是他最拿手的好戏,无论是对付商队还是大明水师,他还没有吃过亏,但是现在也有些胆怯了,日本人对于倚强凌弱是拿手好戏,但是面对强大的对手,就自然而然的有屈服的倾向了。

“报告大人,佐佐木回来了。”负责和了望手联络的水手急匆匆的进来,打断了武田和山口说的话。

“幺西,快点让佐佐木君进来。”今川至弘大喜过望,佐佐木是大内家蓄养的忍者,作为斥候在前面侦探敌情,这许多时日以来,全凭着佐佐木带着人在前方四处探索,才使他们的形迹没有暴露。

佐佐木匆匆而入,脸上却带着喜色,开始乍一见那么多战船,他着实吓了一跳。无论是袭扰或者出来抢劫,他们一般都是仗着大明不出海巡视和水军的力量分散。现在明军以强大水师据守在辽东湾,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铩羽而归,对于他又有些心里不甘。

觉得他有责任去啃这根硬骨头。于是,他索性带着几名手下,在偏僻处上岸,就近居高临下观察了去,只见滔滔碧浪之上,强大的战船阵营巍然挺立,不由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气:“大明果然是国力强盛!”顿时,那满腮的络腮胡都竖起来了,一双大眼睛也瞪圆了。就在这一刻,几个手下也都屏声息气,紧张地注视着战船铺满的海面上。

突然,他的圆眼眯缝起来了,接着哈哈大笑。轻蔑地一扁嘴,大声说:“看来这明军的将领也算不上是员好将。虽说他有这么多的战船,也不难对付,我们只需一把火就将他们烧走了!”

遂马上回转,将自己所发现的事情禀报给今川至弘,最后说道:“那统领水军的名将简直就是蠢材,竟然将大福船放在外面,而那些小舰快艇囤积在大船中央,成了一个铁桶阵型,在驻扎的时候,还用铁链将其钩连起来。如果咱们放一把火,恐怕连逃也逃不出来!属下真的不敢相信,他们竟又犯这种过错。”

今川至弘听了以后,也十分开心,虽然不明白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是总归是一件好事,如此多的战船,一旦发现他们的行踪,他们三千余人,不到一百艘船肯定是跑不掉的。如果明军聪明,只要守护好辽东湾渤海的出口,他们全都会困死在这里,与其这样,还不如一把火烧掉,如此多的战船,恐怕也是明朝的举国之力,没有这些船,他们大日本的水军将驰骋海洋,再无匹敌了。笑着说:“这是神佑天皇,故意让明军犯下此错,我们绝对不能会放过这个机会。纵然全部殉国,也要为我们日本除掉隐患。”

今川至弘口里虽说得那么轻巧,但是对战斗的部署,却是认真而细致的。狂热的武士道思想,使他做了破釜沉舟的准备。首先,他布置各部挑选最好的弓弩手,并很快选取了千余人。然后将他们集中起来,准备火药,收集油料等物。并择好动兵时间,便悄悄地行动起来了。

这也是郭英万万没有想到的,他虽然不是曹操,但也知道火烧赤壁的典故,本来没有这么大意的,不过由于水军的连年不被朝廷重视,加上他本来就是马上战将,对于水战也是一知半解,朱允炆让他为海运总兵,不过是运输粮草、军需而已,并没有想到赋予他作战任务。郭英经过一年多的南北往来,太平日子过的多了,于是就疏忽起来,平日由于海上航行,由于一些小舰老化,经不得风浪,但是行进中又是机动力量的必备,所以郭英平常为了节省人力,都用铁索将其挂在福船、宝船的后面航行,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可以卸下铁索,逐波追敌,不耽搁其的机动性。

而在驻跸的时候,郭英则是又犯起了步军的老毛病,那就是把光鲜好看的、大的福船圈在外围,将小船围在中央,这样外面的人一眼望去,桅杆林立、船楼高耸,甚是有一种威慑的气概,为了防止小船被冲乱,有时候还会利用铁索将大船的缝隙合拢,这样既好看,又能防止士卒私自外出,免除了军纪之忧。

更要命的是,朱允炆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让方明谦在杭州训练水军备倭,抽走了一批精通水战的将士,郭英犯下了一个水军不该犯的错误,竟然没有一个人提醒。

朱允炆不是有意的,这个世界上的巧合太多了,当他知道日本要袭扰山海关沿岸的时候,下意识的还在担心,郭英的那么多船在那里,不要吓着倭寇,使他们又逃回去,那样一来,自己的算盘就要落空了,马上召兵部尚书茹瑺和锦衣卫指挥使齐泰分别进宫,询问了郭英现在的位置,当知道还在辽东湾盘桓时,让齐泰动用锦衣卫的专用传讯渠道,通知郭英立刻回京,或者是经大沽进入黄河水道暂时避开。

就在朱允炆还在窃窃偷笑,想到郭英接到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后,那种诧异的反应。可是已经晚了,就在当天这天夜晚,突然事件发生了。

日本人一向是疯狂的,在他们眼里,没有礼义廉耻,做事也毫无顾忌,在武士道思想的蛊惑下,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无论是在几百年后,还是几百年前,都无一不表露着对中国的残忍。

建文二年十一月三十日,为了袭击大明水军有一个临时的基地,以便他们做好万全的准备,今川至弘在探知觉华岛的大致情况后,派遣忍者作为先头,大约一千五百人包围,其余之人在海面上游弋,务必不使一人逃脱,下达了屠岛的命令。

觉华岛,不过二百余顷大的岛屿上,三百余口的渔民,加上大龙宫寺的四十余名苦行僧侣。总共还不足五百人,而且除了僧侣外,其余全是靠打渔为生,和岸边的来往甚少。

此时还未被大明重视,所以也未曾驻扎军队,而且最近几年来,由于大明加大了打击海盗、倭寇的力度,在渤海海峡两端的旅顺、登州等地驻扎了部分水军扼守门户,渔民过惯了安逸日子,所以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一群饿狼正在窥视着他们,磨刀霍霍,正向他们而来。

~~~~~~~~~~~~~~~~~~~~~~~~~

PS:本来还要写日本屠岛,可是一想,就这样吧,写日本人杀中国人好玩吗?于是停笔,下一章中,虫子照例会用春秋笔法从侧面说一下就好了,所以今天就到这里了,一万五千字奉上,郁闷的是,月票还差三张就三十张了,看来各位大大的票票都已经投出去了,这个虚荣心虫子恐怕满足不了,不过没事,各位大大,看着虫子的苦劳上,下个月给一张吧,谢谢,还有几个小时就八月了,虫子谢谢你们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罪孽

第一百七十二章罪孽

耳朵姓聂,大家都因为姓氏而都喊其“耳朵”。其实他心里也是十分愿意的,因为他的大名更不好听,叫做聂骡子,军户出身,也没有上过什么学堂,更是大字也不识得几个,除了一身蛮力之外,最近唯一令他得意的事情,恐怕就是他要成亲了,那姑娘正是经常往他们驻地送鱼的蔡老伯的女儿,叫黑妞,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总算是模样周正,在灯下也算是楚楚动人。

其实早就在去年,黑妞替父亲送鱼到曹庄驿的时候,两个人就好上了,从那时以后,黑妞会经常抢着来送鱼,看着她送完鱼,耳朵总是会找个借口溜出来,两人在庄稼地里、岸边的礁石从中耳鬓厮磨一番。蔡老伯知道后,也没有反对,军中多一个女婿,他送鱼要账就更有保证了。

直到今年,他们曹庄驿的百户被抽到京师上什么军事学院,耳朵的上司累功升了百户,那么耳朵就顺理成章的做了总旗,手下五十个大兵,虽然最近没有战事,但光是屯田也够他威风一阵了,威风够了,他就开始寻思成亲的事情。

今天,他就打算和黑妞商量一下,问问他爹准备要多少彩礼,什么时间把事情办一下,他老聂家也该有后了,耳朵就是这样的人,十六岁从军,到现在快三十岁了,做事全凭自己的喜恶,只要一想起来,不办好,他怎么也难以安稳下来。

从曹庄驿城门等到路上,再由路上走到码头,早该来送鱼的黑妞或者是蔡老伯就是不见踪影,一直到天近黄昏的时候,耳朵才隐隐的感到有些不妙。难道出了什么变故?要不几年如一日的送鱼,到今天突然就断掉了,前天还交代了,京师的武定侯在附近驻跸,说不定会来曹庄驿,让多准备一些海味备着。

蔡老伯就算是不想把闺女嫁给自己,那也不用给几十年的生意过不去吧,这鱼在集市上才多少钱一斤,卖到军营里是多少钱一斤,他耳朵都知道,更别说是买了一辈子鱼的人了。

看看天色渐晚,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也许就这么算了,可是放在耳朵身上不行,今晚要是不把事情搞清楚,恐怕非发疯不可。趁着天还没黑,就寻了船家要去觉华岛,可没人愿意去,天寒地冻的,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看在他是军爷的份上。更看着曹庄驿屯卫平时的好处,有个渔家拗不过耳朵的纠缠,就把自己的船借给他,让他自己去,反正几十里的水路,也不算太远。

拿出平日和黑妞厮混的劲头,这条水路他每个月都要往返几次,倒也熟悉,也算是耳朵胆大,靠着极为不熟练的操船技术,硬是费了一个时辰,才到了觉华岛,但是却偏离了方向,找不到码头所在,只好随便靠岸,将船拴在礁石上,摸黑就往黑妞家去了。

初行没有几步,耳朵就感到万分的不妥起来,毕竟十六岁从军,也打过几场硬仗,那种从战场上磨练出的直觉,让他的毛孔骤然紧缩,从泛着腥气的海风中,他还闻到一种熟悉的气味,是血腥味,对是血腥味。

本能让他摸向腰间拔刀,手却扑了个空,MD,今天又不是来打仗。是要提亲的,连武器都没有带,耳朵嘴里嘟囔着,但脚步却是轻了许多,腰也弯了下来,警惕的听着周围的动静,黑妞家离这个地方应该不太远,由于岛上的人家大部分都是渔户,所以住的比较分散,各家很自觉的划分着海域,以免打渔时的冲突。唯一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应该就是大龙宫寺的周围,渔户们老了之后,打不了鱼、撒不了网,就开始信佛,住在寺庙周围,那是希望能沾染一点佛气灵光,虽求不得长生,总可以延年益寿吧!

距离黑妞家近了,耳朵反而舒了口气,有灯光,那就是没事,脚步也轻快了很多。心里寻思着怎么开口,这么晚了还过来,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莽撞的耳朵到现在才想起了自己两手空空,晃悠、晃悠的就过来提亲了,是不是有些可笑。

堂屋里面亮着灯,却关着门,里面传出吵闹的喝酒声,说的话耳朵也听不懂,不过觉华岛上经常有女真人过来,那些野人的话他也听不懂。所以这点倒是没有让他奇怪。趁着这个机会,他来到黑妞住的小屋附近,里面也亮着灯光,想起了黑妞那一只手握不住的胸脯和浑圆的大腿,耳朵心灵深处那股邪火腾的一下子就升了起来,蹑手蹑脚的来到窗前,就着那条敞开的缝隙一看……。

耳朵刚才还沸腾的血液在瞬间凝固了,在昏暗的油灯照射下,他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仰躺在床上,浑圆的大腿被拉的很开,一个留着阴阳头的矮子在那里卖力的冲刺着,旁边还有一个同样的人,裤子已经褪至脚下,露着可憎的下身在那里推搡着,好像是在催促伙伴快点……。

几乎是刹那间,耳朵的脑海一片空白,再也顾不得什么,也不再去想什么原因,怒吼声中一拳将门擂开,不顾一切的抓着那个正在冲刺着的矮子脖颈,使劲的往墙上摔去,伴随着“吧唧”一声,顿时没有了声息,下身像是受惊的鼻涕虫一般,迅速萎缩着,伴随着流出一股失禁的浊黄……。

那个裤子褪至脚下的矮子显然是吃惊不小,惊惶着不知道该是先提上裤子,还是先拿武器,但耳朵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顺手操起一条板凳,迎面砸了下来,那矮子下意识的用手去挡,那里能扛得住那含怒一击,身高顿时又矮了半尺,白色的脑浆混着黑色的血迅速的蔓延开来。

耳朵这才发现,黑妞的床边躺着蔡老伯,肚子被豁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内脏堆积在身下,脖子也被砍了一刀,软绵绵的歪着,只有一双不甘心的眼睛,紧紧盯着女儿的方向,被砍断双手的胳膊往前探着,似乎想要阻止什么,但咫尺的距离对他来说,也如天涯那么遥远。

丢掉手中的板凳,耳朵扑向黑妞,触及皮肤,不用去探视呼吸就可以知道,自己的女人已经死了,脖子上勒着黑妞最喜欢带的红巾,那是耳朵送给黑妞的,没有想到,却成了杀死黑妞的凶器。这群畜生,连死人也不放过,耳朵含恨的看了两滩烂肉一眼,胡乱的拿床单遮掩着黑妞赤luo的身体,平时他是多么喜欢将其解开,可是现在唯恐自己遮掩的不够严实。

是倭寇,是倭寇,倭寇又来寇我边塞了。

军人的习惯使耳朵迅速清醒过来,想起刚才那个矮子伸手要拿的武器,是倭刀,耳朵虽然没有和倭寇交过手,可是他们屯卫里面有人曾经在山东抵御过倭寇,还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刀,说是战场上的缴获。

这时,门口传来咕噜哇啦的叫喊声,仿佛在质问什么,来不及了,一定要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千户大人,让大人做好准备,要大人出兵为黑妞报仇,虽然不清楚觉华岛上的情况,但出于军人的本能让他觉得应该这样做。迅速的抱起黑妞的尸体,将她和蔡老伯一起推进床下。

门口处刀光一闪,耳朵看也不看,随手操起板凳丢了过去,然后一个箭步拿过那倭寇的长刀,用刚才解下的红巾将其紧紧的绑在手中,嘴里喃喃道:“黑妞、老蔡,你们保佑我杀回去,找大人给你们报仇,杀光这些倭寇……。”

冷静下来的耳朵,反而不急着冲出去,他虽然莽撞,但是并不蠢,非但不冲出去,反而把灯油打翻在被子上,抛到门口处,阻挡倭寇再冲进来,这样他有时间准备,也有时间把自己女人放好,让她躺的舒服些,答应这辈子娶你,看来是不成了,只好等到下辈子吧,下辈子我还娶你……。

望着火光中黑妞那嘴边的血迹,耳朵很细心的用红巾将其擦拭掉,合上蔡老伯的双目,在被打死的倭寇身上试着刀锋,想着:“只要有我耳朵一天,就不会让你们死不瞑目,就不会让这帮兔崽子有好日子过……。”

火光渐渐燃着了屋顶,劈里啪啦的,外面传来鬼一样的嚎叫,到时间了,耳朵再深深的看了黑妞的藏身处一眼,心道:“黑妞,你保佑我……。”随即,便义无反顾的冲了出去。

觉华岛上,渔民住的分散,有分散的好处,倭寇屠岛之后,只是严密的监视着码头,而狗,总要喂食的,要吃东西,就要分散在各家去收集粮食,因为渔民们本来就没有多少存粮,黑妞家住的尤为偏僻一些,来这里的倭寇只有十余个,被耳朵措手不及杀了两个之后,剩下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一边往首领那里报讯,一边守护者出口,谁知道,里面的人竟然放起火来,难道他不想跑吗?

正在纳闷中,火势越来越大,使倭寇不得不考虑救火的事情,因为在夜晚,虽然有雾,火光也可以传出很远,万一因此暴露了行踪,恐怕头领会砍了他们的脑袋,正在犹豫着,就听见声怒吼,一团火球冲了出来。

耳朵裹着烧着的棉被,冲出后双手一抖,将燃烧正旺的棉被兜头盖在一个倭寇身上,手起刀落又将另外一个站的较近的倭寇砍翻。因为打定主意要报信给千户大人,也不恋战,转身就往来路冲去,剩下的倭寇明显的被吓的一呆。也不顾的救火,连忙朝着耳朵追去。

天黑路熟,耳朵占尽了先机,几乎已经将追兵甩掉,可是正奔跑间,忽然和看到火光赶来的一票倭寇撞个正着,还隔着一段距离,迎面已经是一片箭雨,奔跑中在也来不及改变方向,耳朵身形一顿,只是险险的将身体侧了一下,右臂和右肩上已经是一凉,随即一种火辣辣的疼痛袭击了耳朵的全身,要不是提前将倭刀绑在手上,现在已经拿握不住,知道不妙,也不敢在去寻找自己驾来的船只,转身朝左侧山崖丛林中跑去。

武田恭郎已经含怒赶到,这些正是他的属下,出了纰漏,当然会怪罪在他的头上,吆喝了十几个人去救火,剩下的人往耳朵逃走的方向追去,他知道,万一有人逃出去,他们的这次行动就功亏一篑了,偷袭本来就是出其不意,要是明军有了防备,别说偷袭,能逃回本国不能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责任出在他身上,耽误军情的罪责,只能用剖腹才能洗刷掉,虽然剖腹可以帮他洗刷罪责,但却可以让他失去生命,谁愿意失去生命呢?

耳朵开始还可以隐匿着奔走,但是等佐佐木等一众忍者参与到搜捕时,逃走对于他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了。

很快,他就被诡异的忍者慢慢的逼近悬崖边缘,倭寇并不想留活口,耳朵只是凭着十几年的军旅生涯所培养出的本能在逃,身上又被射中了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在悬崖边,喘息着,感到自己浑身的力量正在被伤口一丝一丝的抽走,再也跑不动了。

耳朵心里不甘的望着曹庄驿的方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插上翅膀飞过去,哪怕只是说一句话就死,那也在所不惜,但可能吗?

身后急促的脚步越来越近,转过头,已经看到几个蒙面人在逼视着自己,身后则跟了数个留着阴阳头的矮子,和在黑妞屋里杀死的一样,看到这个情景,耳朵的怒火顿时使他又焕发了精神,但是执刀的右臂还是因为受伤而抬不起来,只好用左手捡起地上的岩石使劲的砸了过去。

砸过去的岩石被轻易的闪开,倭寇在一步步的逼近,黑暗中不知道还有多少敌人。此时耳朵心中的悲愤远远超过绝望,他大喊了一声:“老子宁愿死在自己手里,也不让你们这帮杂碎碰老子一下!!!”

喊着,猛地退了几步,到了悬崖边缘,连看也不看,就纵身跳了下去,武田恭郎此时正好气喘吁吁的赶到,看见这个情景,气的一巴掌将身边的喽啰拍飞,他没有想到追击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在追击的路上,还在想着如何折磨这个杀了他手下的明人,现在却连对方的模样都没有见到,怎么能不使他恼怒呢!

更恼怒的是今川至弘,耳朵登陆时,他正在大龙宫寺将那些口中吟唱佛号的人逐一杀死,表面上他们日本是礼佛的国家,但是佛祖只是在他们老去后才去敬畏的东西,因为一旦年纪大了,难免怕死,鉴于自己的罪孽,更害怕死后会遭到刀山油锅的煎熬,所以才会去寻求心理上的安慰,放到今川至弘这样还正值壮年的武士身上,佛祖显然也不太灵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弟子们一一丧命。

然后今川至弘命令手下将寺里面的储备供奉佛祖的香油等易燃物品集中起来,搬到码头装备引火的船只的时候,听到有人潜入岛上,并杀死几名武士的消息,心理大为光火,为自己带着的这群乌合之众感到可悲的同时,但又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战略的部署。

原本想在岛上再潜伏一天,做好充分的准备再去火烧战船,因为据那个领路人说,这个大雾近两天都不会散去,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无论那人是怎么进入岛上,都证明了此地的不安全。当听说敌人堕崖,尸体找不到时,更是担心下一步的行动,遂命加快装置油料、棉絮等物,准备就在当夜偷袭。

为了防止同样的事情发生,严令各自约束自己的手下不得饮酒,组成搜索队,再对岛上进行一次扫荡,搜刮走所有的粮食,以便偷袭之后的转战和逃逸。同时严令各头领亲自监视,处理剩余的人口,防止此类的事情再次发生。

今川至弘轻易的就把责任推在还正在饱受折磨的人身上,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女人留下来供倭寇发泄**;少数的青壮,是负责往码头搬运油料等物的。今川至弘的一个命令之下,觉华岛上包括僧侣的四百八十三人,在半个时辰内,无一幸免,甚至就连大龙宫寺的经书、木鱼都被搬到船上,作为引火的凶器。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这班人像是蟑螂一般忙忙碌碌,因为他们必须在子时之前做好一切准备,开始出发,已经犯下不可饶恕罪恶的他们,去准备另外一个不可饶恕的罪行,觉华岛一度荒芜,曾经在一个朝代是北方的佛教中心,大龙宫寺的住持曾经被当时被奉为国师。当地人比喻“南有普陀山,北有觉华岛”的佛教圣地,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成为人间炼狱。

很多渔民都不愿意靠近捕鱼,说是那里的鱼身上有着无辜的冤魂,捕捉回来会发出凄厉的惨叫,宁愿再航行的远点,再幸苦点,也不愿触痛那片伤心之地。

战后的若干年,曾被日本奉为神明的天皇家族,在大明的押送下来觉华岛参观他们昔日犯下的罪孽,发现满山的菊花竟然都是血红色的,所谓的天皇家族惊恐难耐,最后作为大明君王的建文大帝,诏命天皇一族永留觉华岛,就居住在昔日的大龙宫寺中,改觉华岛为菊花岛,改大龙宫寺为大觉寺,让天皇家族为他们的子民恕罪,直至家族消亡为止。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就是在倭寇准备偷袭大明水师的时候,跳崖堕海的耳朵,竟然奇迹般的生还,凭着一股毅力找到了他隐匿的小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拼命的往曹庄驿的方向划去……。

~~~~~~~~~~~~~~~~~~~

PS:YY的有些过了,呵呵,图个嘴上痛快,大家应该没有人骂吧?今天这是第一更,晚上应该还有一更,学不来人家三千一章,今天只好两更了,各位有票的大大们,早点出手吧,虫子谢谢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水师遇袭

第一百七十三章水师遇袭

夜,丑时未过,寅时将至。这正是人酣睡正香的时候。

大雾。能见度极低。船头上的气死风灯犹如萤光一样微弱,乳白的光晕只能照的见方圆数丈的范围,大明水师的士卒们除了例行的巡逻、岗哨,其余的都早已钻进属于自己的船舱,船抛锚在深水域,一艘艘整齐地排列着。就连水手们都已入睡,由于是军船,又是舶在没有任何威胁的水域,所以仅剩的那点警惕,也被抛进了梦乡。

这是一个透着寒气的初冬之夜,海风冷厉。甚至连值班的岗哨也抱着自己的武器在阴影下打着盹,水师已经太久没有上过战场,几十年的新老更替,使这只运输大队成了军户们的养老之地,丝毫没有感到从旁边正紧逼而来的杀气。

也不知道是经常在沿海打劫大明锻炼成的摸黑技巧,或者是身为岛国人那种对于没有安全感的恐惧练就的直觉,就在一切都平静下来的时候,从四面八方飞出二百余艘小艇。上面坐满了引火之物,和执刀的倭寇。他们静悄悄地成包围圈扑向大明驻跸的船队。

佐佐木率领着斥候和临时抽出的三百平日表现不错的浪人,组成了敢死队,率先用绳索、飞抓等物攀援上外围的福船。对于暗杀毫无警惕的水师岗哨,是他们最拿手的。当然他们不敢进入船舱,只是清扫了外围之后,就在船上隐匿起来警戒,随时准备袭击意外走出船舱的大明士卒、水手。也是为了防止稍后火起的时候,有人过来砍断用来连着福船的铁索。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今川至弘在无声的狞笑,太容易了,由于松懈,明军连个正规的军用码头也没有,只是停靠在深水区域,真的要是点燃大火,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活着逃离。远处的岸上传来打更的声音。已经过了寅时了,看着各处都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着前来请示的山口和武田,今川至弘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从觉华岛至曹庄驿码头,以耳朵的体能,一个时辰就能跑一个来回,可是今天夜里,却似乎耗尽了他的全部,当渔船到达码头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连上岸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无力的用船桨敲着临近的渔船,才惊醒了在附近岸上居住的渔民,因为冬日严寒,百姓又没有足够的御寒衣被。所以一般不在船上过夜。

耳朵被发现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只是说了一声:“快点送我去军营……。”

说完便昏迷了过去,看着还插有折断羽箭,满身血迹斑斑的耳朵,要不是平日和临近曹庄驿混的比较熟悉,还差点没有认不出来,知道肯定有大事发生,也不敢耽误,渔民忙吆喝起来几个小伙,立即往军营赶了过去。

不过这时,在曹庄驿的西南方向已经开始映现出一片火红,抬着耳朵的渔民惊疑的不断转身张望,水师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都在想着。

曹庄驿是一个千户所,当渔民抬着耳朵赶到时,却发现平日还没有起床的官兵已经整装待发,看到他们送受伤的耳朵回来,只是将其接手后,就把渔民挡在外面,不让他们入内。渔民们猜测纷纷,却是没有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军营慌乱,打听不着消息后,就自顾回家,有胆大的渔民就往水师驻跸的地方赶去,想去看一个究竟。

本来已经准备出发的曹庄驿千户刘子俊,看到被手下抬回的耳朵,心里更是烦闷的要命,刚才站岗的卫兵把他喊起来,说是水师方向有冲天的火光,作为距离最近的卫所之一,他马上命令所有官兵集合,但是点名是却少了几个人,再看到被抬回来的的聂骡子,也就是耳朵,开始还以为又出去惹事了,心中大怒,但是等近些看到插在其肩上的羽箭,不用等待耳朵醒来,他已经是大吃一惊。

因为刘子俊曾经参加过多次与倭寇的对抗,对倭寇惯用的羽箭和倭刀留下的伤痕有很深的印象,知道其中肯定隐藏着什么,因为派遣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也不顾得赶去水师那里,让亲兵唤来大夫救治耳朵。

已经救治不过来了,伤口太深、流血过多、劳累过度在那时都是致命的,郎中只好用银针刺进人中不断捻动,同时又让人不断使劲掐压十指根部的十大王穴,这样可以让耳朵暂时恢复神智,那样至少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觉华岛的人全死了。是倭寇……。”

万般的努力只使耳朵说出这十一个字,黑夜中,耳朵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凭他的能力也不可能判断出倭寇到底想做什么?在临死之前,他只能说出这些,而这些在刘子俊的脑海里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结合着从水师方向回来的斥候所禀报的结果,丰富的战场经验使他已经将事情的原委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想不通的是,倭寇从哪里来的胆子,不,现在已经不是倭寇了,倭寇只是少量的日本浪人打家劫舍,而觉华岛的人全死了,大明水师遇袭,这已经超出了倭寇习性的范畴,这是叩边,这是入侵。

刘子俊怒了,但同时也静了下来,知道现在纵然赶到望海台也没有什么用,战船驻跸在深水区域,岸边只有少量的船只,而且那里还有塔山堡、连山驿、寨儿山堡等千户所的驻扎,比他们曹庄驿要近的多。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去觉华岛,说不定还有心存侥幸的侵犯者。

想到这里,刘子俊马上命手下征集所有可以征集的渔船、商船,千户所内全部出动,进发觉华岛。同时派出了信使往广宁卫、辽东都司报告敌情,并负责沿路通知各卫所小心戒备。

然后就不顾一切的带着麾下部属,搭乘渔船直扑觉华岛。希望能够抢得一丝的先机,那样至少可以明白敌人有多少,到底为什么侵犯大明。

而和刘子俊的果断相比,郭英面对汹汹的大火。却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本应该在船上的,可是连日的欢饮宿醉,那种即将老马伏骥志在千里的雄心壮志,早已经被消磨的七七八八。能预见的回京下场,不甘心的大权即将旁落,使郭英最近一段时间颇为消沉,似乎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之前他治军还算严谨,只要是在军中都能和士卒们同甘共苦,只要是距离船队不远,都要求自己在船上过夜,以安定军心,可是就偏偏在他即将卸任的时候,出了这么档子事,怎么能不让他有种绝望的感觉。

郭英呆呆的站在岸边,注视着远处越燃越烈的火焰冲天而起,火光中,自己的部属们四处奔走,看出来有的还在努力救火,有的则是绝望无神的逃命,有的则直接跳入海中朝岸边游来,但是冬季的辽东,虽然只是初冬,海水的冰冷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只见人在被火映红的海水中翻动了几下,随即就没有了声息。

在一刹那,郭英的血似乎凝固了一般,但看到这种情景,在瞬间又恢复了沸腾,郭英粗暴的推开身边的亲卫,往岸边有数的小舰上奔去,边跑边下命令道:“所有的船只离案,随本侯前去砍断铁索。”

在惊呼声中,郭英已经跳上一艘小舰,并亲自操桨,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驾舟离开岸边,卫所诸人和郭英手下的亲卫只好跟着过去,想着映红了半边天的火场而去。

等郭英近前。才发现手下有几名百户、千户正在指挥着救火,但毕竟是木质的船身,虽然是在水上,一旦火起,那里能救得了,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武将,在瞬间就观察出形势,救火是救不了,只能将损失尽量减至最低。

现在就近看来,是外围福船着火,而因为船队庞大,所以内侧的小船以及靠近岸边方向的船只还未波及到,但是船队驻跸在望海台附近的港湾内,往里面逃只能是被堵死在港湾,最后的结果就是全军覆没,唯一的办法,就是他们这些人绕开船队,到外围去,将福船上面的铁索砍断,拉开一道缝隙,让圈在内层的船逃出,才是最好的办法。

郭英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船上的官兵不解开铁索,而让这场大火愈演愈烈,但也顾不得考虑,一声令下,有大约三十艘小舰组成的队伍,从右侧近岸处钻出火海。

但是还未停稳,眼尖的人就发现有些不对,侧身看去,在火光的辉映之下,不远处,有着黑压压的一片船影,不由惊呼:“看,海上有船!”

这惊呼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郭英也看到了,急促地喊:“快,快,不要理他们,快上福船砍断铁索!!!”

虽然没有看清楚是谁,但是旁观着火势,那就是敌非友,很明显的,敌人在这里埋伏,就是为了阻止砍断铁索,不由为自己当初的这个决定感到后悔万分,但时值今日,后悔也晚了,他不想和敌人恋战,只想快点砍断铁索,只要大明的船队一冲出来,这些敌人在庞大的水师面前,还是不堪一击的。

待命令传出,那黑影也越来越近了。没等郭英抽出部分小舰进行拦截,突然从那船队上,射来束束火球,如同满天的流星,一齐向方阵落了下来。

火箭,郭英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想不到敌人竟然不拥有那么密集的火箭,眼看着射来,说时迟,那时快,几个亲卫扑在郭英身前,替他挡住了射来的火箭,应声落海,郭英已经不敢再有任何侥幸,随即下令不管多大伤亡,只管上福船断索。

他们只有三十余艘小舰,不超过四百人,从对方火箭的密集程度上看,敌人远超自己,耽误时间只能是断送整个水师,所以在他的带领下,朝着已经燃烧火船冲去。

看出了明军的意图,倭寇一声令下,刹那间,如同大个的毒蜈蚣般,倭船伸出了无数条浆,水手们在统一的号令下一发力,宛如的鲨鱼向目标扑去。没等郭英他们靠近福船,已经被追尾赶上。

这时,水兵们都忙着救火。外围的福船都是用铁链串连在一起的,第一没有接到启碇的命令,不敢启碇,第二就算敢启碇,倭寇派人守住铁链位置,慌乱之中连武器都找不到的水兵到了也是送死,断不了铁链,只能被困在那里等死,整个方阵内,硝烟弥漫,烈焰腾空,成了一片火海。

郭英他们被纠缠住杀成一团,敌我两方的船队,在雾海中、火海前,周旋厮杀起来。

郭英彻底死了那份心,命令自己仅剩的十余名亲卫驾船先行通知内层的官兵之后,指挥着其余的战船成一字形挡在海面上,阻击着敌人的船队。

以往驰骋沙场的郭四儿又回来了。他手抡双刀,跳上敌船,乱砍乱杀,越杀越勇。郭英虽年逾六十,但膂力依然出众,手臂扬得高,砍下去的大刀带着一股风啸,吓得对敌之人四处逃散。当他一连跳上四五艘敌船冲杀后,他感觉手臂酸了,刀也变钝了,而周围也不见有自己的船了。

四面的倭船又缓缓这艘孤零零的战船靠来,郭英长叹一声,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完了,不过,可能战死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个最好的结局,他能活下来又如何,让子孙们蒙羞吗?没有想到打了一辈子的仗未有败绩,今天却要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

以刀拄着船板,望着这些让他一世英名丧失殆尽的倭寇,郭英没有和倭寇直接交过手,但是此时也知道敌人是谁了,他和刘子俊一样,不明白是什么让那个岛国如此疯狂,他不怕大明的报复吗?他们不怕来自天朝的怒火吗?

身边已经没有活着士卒的郭英,满怀悲愤的站在船头,瞪着一双圆圆的红眼睛,定定地盯着靠近的敌船。陡然,狂吼起来:

“先皇,郭四对不住你啊!”

吼罢,纵身一跳,没入滚滚的海面。

在郭英的掩护之下,那十余名亲卫终于上了福船,但随即一片刀光迎面而来,刚刚看到故主跳入海中殉国,亲卫们疯狂的冲杀着,和佐佐木的一众手下战在一起,由于佐佐木所率领的敢死队要顾及很大区域,反而在一个地方只留下十余人,却和亲卫们纠缠成一团,谁也达不到目的,火势越来越大,船队内层的人终于发现不妙,因为在这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大火已经又蔓延了两层战船,照这样发展下去,全军覆没是迟早的事情了。也早就想到了郭英的断索之法,因为铁链连锁着的船只,将整个出口都遮蔽了,根本没有冲过去的空隙。可是大火搅乱了人心,士卒们都在各自想着办法,无奈之下,几个千户组织了自己的亲卫,冲着汹汹的火势就奔了过来。

此时月已西坠,海面正笼罩着黎明前的黑暗。就在一片昏暗中,一场残酷的厮杀在水中、船舷边展开了。

形势慢慢的开始扭转,郭英的亲卫们和赶过来的千户会合在一起,传达了武定侯最后的遗命,铁索被斩断了。再随着海上急流的巨大冲激力,内层的战船在长官的指挥下,重重地撞向福船,被连在一起的福船撕开了,在急流中再也无法稳固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迅即朝两边退了去,就在这时刻,大明水师船队以排山倒海的气势,飞一般地冲出这道口子。

倭寇此时已经趁乱逃逸,在大雾中不知去向,看着海面上漂浮的船板、烧焦的尸体,郭英麾下的张杰和刘勇、孙虎等几位千户,呆呆的望着这一切,想着,在这样一片混乱中,他们既相互脱离了联系,也失去了各自的指挥能力。整个船队,都成了无从指挥战斗的散沙。在这种无奈的情况下,他们只得尽可能地集合一些可能集结的兵将,转到轻便的小船上往岸边转移集结,同时下令警戒和打捞武定侯的尸体,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海运船队攻击福船二百七十艘、宝船二十八艘加上四百余艘各类小舰,七百余艘的船队所剩不足一半,其中宝船全部烧毁,福船只剩下七十多艘,小舰保留下来的最多,但也损失了一百多艘,士卒伤亡最低估计也在三千左右。尤其是主帅的堕海,则给将士们的心中增加了无限的悲痛和打击。

一切都无法挽回,朱元璋造就的海禁,在其去世不到三年就凸现出巨大的弊病,造成如此大的损失,使很多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海防只能是主动防御,建立强大的水军威慑,才是根本之源。被动的守护,只能是防不胜防,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海禁,慢慢的在众人心里被重视起来,同时画了一个问号,还要海禁吗?

随着太阳的缓缓升起,汇聚在望海台附近的各卫所得到由曹庄驿千户刘子俊传来的消息,他们曹庄驿屯卫所得到属下情报,觉华岛被屠,他们第一时间赶去,正好截获一队正要离去的倭寇,经过审讯,俘虏招供说,倭寇的下一个目标,是山海关附近,请协助通知北平,通知永平府、抚宁卫,请其严加防范,一面惨剧的再一次发生。

~~~~~~~~~~~~~~~~~~~~~~~~~

PS:没有想到夏天感冒真的很麻烦,不敢开空调,在房间汗流浃背,虫子向单位请了一天假,断断续续的也就码了这么多,对不起了,等病好了,一定会补上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部分真相

第一百七十四章部分真相

水师在辽东几近全军覆没。至少在表面上呈现出大明水师遭到毁灭性的打击,短期内丧失了水上的作战能力。这在朝野引发的震动,是可想而知的。

朱允炆默默宣布退朝,回到内廷,在御书房内静静独坐,屏蔽了所有声音的来源,将朝堂上的纷争拒之门外,但依旧抹不去嘴角的那一丝苦意。

这就是自己一手导演的结果吗?

这就是自己想要得到的结果吗?早在开始,朱允炆就预料到了牺牲,也想过“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找了千条万条的理由说服自己,这都是为了大明好,这都是为了我中华民族好,以为自己已经控制住了事态发展,利用朝鲜和日本的加入,鼓舞起北平那群跳梁小丑造反的决心。

而自己控制住了朱棣和朱棡这些亲王,没有了实际上的精神领袖,北平的造反派就犹如被打断了脊梁的狗而已,就算给他们配上铁嘴钢牙,危害也是有限。事情就在朱允炆想当然中进行,其实早在四年前他已经开始布置。将景清排除于自己的圈子之外,划清界限,yin*徐增寿等人的收买,从那时起,计划就已经开始了。

之后,按照计划,把朱棡、朱棣由老朱召进京师,寻个借口将其留下,这个也做到了,而且做得十分成功,正如朱允炆和朱棣在皇陵的谈话一样,随着朝廷不声不响的收拾了纪纲、穆肃。分散了立场不明的勋戚之后。

在北平一直蓄谋的道衍、袁珙、张玉和金忠等燕王旧部终于沉不住气了,明知道事情败露,朝廷却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不得不使他们的心里如同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也不得不使他们狗急跳墙,匆匆的开始转而扶植朱高炽。

过早的蓄谋造反使人没有了回头之路,朱高炽又相比于燕王朱棣来说,威望低的不是一个档次,当道衍等人转而为朱高炽筹谋时,景清又提前一步取得了燕王世子的信任,帮助其出谋划策,进一步联合朝鲜、日本等国,将整个东亚拖入了大明的漩涡当中。

计划是成功的,而朱允炆凭着他从后世来的记忆,加上锦衣卫近年来的收集资料的结果,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整个东亚的形式了,高丽刚刚改朝换代完毕且内部矛盾横生、日本南北朝刚刚结束不久。足利幕府也无法完全掌控大局,利用一场战争统一整个东亚,是后世中每一个愤青都想做的事情,朱允炆也不例外的有那么一点这种情结。

更重要的是,朱允炆迫切的需要一场战争来树立自己的绝对威望,需要一场战争来铲除朝野间的反对声音,需要战争来建立属于他朱允炆的一言堂,而他立威的最佳目标,无疑是如卡在雄鸡咽喉下的那两条蛆虫,也许大明江山以后会变成一条连绵欧亚的巨龙,但腋下之疾最好是先行除去。

但是此时的朝鲜已经变成了惊弓之鸟,对大明表面上是千依百顺,而日本的足利幕府对于大明也保持了一定的敬畏之心,虽然这两个地方都在暗中的做小动作,但至少从表面满足了那些抱着“以德服人”思想的老夫子,而且朱元璋已经将其列为不征之国,自己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肯定会遭到老夫子们的死谏。

就算是身为皇帝,也有许多事情不能任意而为啊,要真的想要自己能够任意而为,就必须树立自己的威望。坐在御书房内。默默的想着,要不他就不会如此费劲机心的算计了,朱允炆很羡慕朱元璋的威信,不过他更加知道,老朱的威信来自于战争,以史为鉴,他所知的历史中,还没有一个有为皇帝,是依赖于非战争培养出的威名达到一统天下。

历数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哪一个不是如此,朱元璋亦然,在他后世中的朱棣也是如此,朱允炆知道自己想要实现目的,也是要走这条路的,现在成功了,为什么心里会那么的失落呢?

目的已经达到了,朝鲜、日本,甚至北平被自己的一直示弱已经激起了野心,阴谋时代已经即将过去,以后的日子将会是他朱允炆建立功勋的时候了,为什么他还有那么一点不开心呢?

是为了早就应该想到的,无论在那个时空,倭人都是那么疯狂和不计后果吗?以大内氏被足利幕府压制的仅剩那么一点点力量,也敢对大明发起如此自杀式的攻势。难道他们想和足利幕府一起毁灭,难道他们就不怕大明联合起足利幕府剿灭他们?

是为了殉国的郭英和他手下的三千余名水军吗?是为了现在正在饱受滋扰的永平府附近的百姓,还是为了被屠杀殆尽觉华岛上无辜的冤魂,朱允炆这才发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真的十分有限。

也许是他没有真正经历过刀光剑影、尸横千里的战争场面吧,也许是源于后世中所受到过的教育吧,就算是经历了八年的宫廷生涯。也曾经下令处死过行刺小维的倭寇,主持刑狱之事时,也圈勾了无数人的死刑,但这次的确是由于他的谋划,令那么多人无辜的丧命,才让他心中这么的不安。

在他的计划中,还会死多少人,他不敢想象,甚至朱允炆也分辨不出,这些牺牲的人,到底是殉国,还是为了他的个人理想而殉葬。他想有一个强大的中国,他不想在两百年后中华子民被人逼的留着辫子,他不想五百年后八国联军的入侵和卢沟桥那响起的枪声。不过这就是理由吗?

几百年以后的事情,凭什么要让生活在他建文天下的子民买单,而几百年后,谁还会记得这些曾经为他们牺牲过的人,朱允炆想起了自己在早朝时的怒火,监察御史尹昌隆、翰林侍读张信等人联名弹劾武定侯郭英丧师辱国,声称其虽死但罪无可赦,请皇上削其爵位,并阻止郢王朱栋和其女的婚事,以免有辱皇室。

虽然知道这个黑锅必须要有人背。虽然知道尹昌隆等人是为了他这个皇帝的面子而转移朝野之间的视线,但是朱允炆还是不能自制的发怒了,因为他更是嗅出了朝堂之上倾轧的势头,为什么就没有人秉公说一句话呢?包括方孝孺在内,这个老夫子不是出了名的木讷耿直吗?

更因为他看到了傅友德、冯胜等老将眼中的不满,虽然不说话,那也是等于无声的抗议,他们是郭英的老战友了,虽然有时候立场不同,但对于郭英的殉国,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更何况朱允炆感觉心内有种愧疚呢。于是当朝斥责了发起弹劾的几人,并重申郢王和郭英之女的婚事照常举行,特恩赐礼部筹办,方孝孺、刘三吾两人亲自主持,表示了对武定侯郭英的肯定,同时,命郭英之子郭镇承袭父爵,恩准太妃郭氏,也就是原来的郭宁妃暂时回武定侯府居住,以示慰藉。

事情就这样暂时的安定了下来,朱允炆也知道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要进行下去,而自己也将会在今后的磨砺中,变得日趋成熟,可能再有牺牲,他的心里也不会如此难受了吧。

不过想起了不可预料的过程,他的心里就有些急躁,一个人是不可能完全把握住历史的,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预料到意外的发生,比如觉华岛的惨案,比如是郭英水师的遇袭……。

北平,现在也该有动静了吧。

建文元年十二月,朱高炽的奏报姗姗来迟,奏折中写的十分客气,说是永平府、山海关附近频频遭到倭寇滋扰,前军都督佥事耿璿屯兵山海关无所作为,辽王所属现在被高丽吸引,急切之间不及回转,永平府沿海幅员广阔,兵力显得捉襟见肘,请皇上恩准迟些返回京师,并请旨领军前往剿灭倭寇。还大明海防安宁。

朱允炆遂将奏折交与大臣们朝议,刚刚掌握些许权柄的大臣哪能再让亲王得到兵权,不出皇帝所料,朝堂之上反对声一片,诸如不可擅自更改诏命之类的理由都被找了出来,作为反对燕地亲王再领兵的借口。

皇帝遂下诏。各地接到诏命的藩王,必须于建文三年四月之前进入京师,参加太祖高皇帝的三年大祭,同时召开宗室会议。抗旨不遵者,无论何种理由,皆宜于用大不敬、忤逆不孝之罪治之,削去王爵,废为庶民、逐出皇室。

当得知诏书详情的大臣把目光转向朱棡、朱棣二人时,发现两人脸上毫无表情,似乎早已经得到皇帝的通知,故此才如此恭顺,这才放下心来。

同时诏命吴王府诸卫指挥使方明谦为靖海侯,从江浙各卫所抽调组建水军五万人,在宁波待命,等候天暖。

诏命辽东都司都督吴高、杨文,以吴高留守辽东,杨文则抽调本部计三万人协防沿海,打击残余倭寇。以长兴侯耿炳文为正,兵部侍郎铁铉、开国公常升为副,抽调京畿、河南、山东、江浙诸卫人马组建定国军,编制为十二万人,届时视情况增加酌减,此次建军,乃是打散重新编制,原则上只从卫所中抽调兵卒,并以在龙潭集训的大明军事学院学员作为基础骨干,务必在明年三月之前集结完毕。

有条不紊的调配着人手,现在军方中,要不就是没有经过实战磨砺的年轻将领,比如说铁铉和大明军事学院的学生。要不就是不敢放心使用的元勋故将,比如是傅友德、冯胜和五军都督府的诸将。他需要慢慢的观察,走稳每一步路。

虽然水军经过了辽东湾的偷袭,几乎全军覆没,但并未动摇大明水上力量的根本,郭英所率领的只是一直运输大队而已,大部分都是即将退役的战船,早在登基之初,派方明谦接替常升职位的时候,已经有密旨给方明谦,命其在杭州训练水军,同时将驻扎在太湖、宁波中的水军精锐抽调至杭州听候差遣,以方明谦的家学渊源,训练的一支强劲水上力量已经准备就绪,唯一等待的就是春季的来临,江南的将士耐不得北方冬季的严寒,朱允炆这样想着,忍受着自己耳边自己子民的呼叫。

倭寇犯下了如此罪责,朝鲜竟然在边塞驻军与大名对峙,这一切都需要处理。对于日本,朱允炆派监察御史尹昌隆、翰林侍读张信二人为使节,前往日本问责,同时命羽林军五百作为随从,命方明谦派战船护卫,此去日本问责,第一为了可能促使日本之间的内乱,再则就是可以将尹昌隆、张信等一些不和谐因素调出京师,暂时稳定老将们的心思。

临行前,张信被皇帝单独召见至御书房问对,面授出使事宜。

对于朝鲜,朱允炆已经放下仅有的一点耐心,命礼部行文,怒斥李芳远篡权夺位,称李芳远所继承之位无效,对于之前的王世弟之称谓大明给予了否定,因为作为藩属,并未将继承人报于京师备案,朝廷对其一无所知,所以也不承认李芳远的朝鲜王称号,对于权知朝鲜国事一职,朱允炆建议由李芳果的儿子李烁继承,责令李芳远还政。

具体一番措辞,礼部官员自会修辞,朱允炆谕旨辽东都司吴高、山海关总兵耿璿严加监视朝鲜动向,固守边境,等待朝廷谕旨。

举止之中,对于燕地竟然没有一点防备,也好像忘记了率先抗旨的宁王朱权,朝中的有识之士暗暗担心,特别是傅友德等人,对于宁王属下的朵颜三卫十分忌惮,几番密折上奏,皇帝皆是不提,只是等待着诸王的具体反应。

大明的上空中透露着诡异,北方的风起云涌的局势,对比着南方慢条斯理的皇帝,大家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建文三年的正月,伴随着大雪纷飞缓缓而来,依旧掩饰不足京师、江南的繁华,但是北方呢?

在大明上下欢度新年的同时,蒙古人传统的节日查干萨日也到来了,辽东又接连降了几场鹅毛大雪。在北平,所有建筑的顶上,都覆盖着厚厚的白雪,更显出一种特有的雍容华贵。

对蒙古人来说,这是个节日的月份。正月初一,是查干萨日,也就是蒙古人的春节。从年三十夜的辞岁聚餐,到大年初一清晨,都是晚辈向长辈叩头拜年的时刻。这是蒙古族的习俗,拜年必须拜两次。初五到初十,又要忙于赛马等娱乐活动了。

按蒙俗,全年每月的初一、十五、三十都是吉祥日,谓之“吉日”。而每一季度的头一个月的十五,又是“庙会日”。北平作为昔日蒙古人的首都,自然是每个蒙古人的想要来的地方,当然,大明对此也做了相应的限制,在一般情况下,故意淡化蒙古人的这种风俗,但源于蒙古人投靠大明的数量日益增多,为了表示对蒙古人的大度,也为了招募更多的蒙古人投靠。朱元璋曾经专门下过谕旨,允许蒙古人在一定的区域内庆祝查干萨日。

但曾经是元大都的北平城,却是很久没有过这种习俗了,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北平的近郊通州城内,查干萨日庆祝的迹象越来越加明显,各部的蒙古人都往京师聚集过来,虽然没有进入北平,但是却让北平都司的谢贵、张信,还有北平布政使张昺都大为紧张,因为据知情人透露,朵颜三卫中的人也有不少进入了燕地,而且宁王属下的都督佥事陈亨,也进入了通州。

陈亨,原燕山左卫指挥佥事,最后累功升至北平指挥使,最后朱元璋为了分散燕王势力,将其调拨归宁王差遣。现在和都督刘真、都指挥卜万率领大军在大宁、松亭关、会州等沿线布防,他不是蒙古人,怎么会来通州呢?

而且,作为统兵大员,擅自离开防地,已经是谋反的死罪了,由于消息未经证实只是传言,所以谢贵等人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暗中侦查,然后派人报于朝廷。并且在奏报中对于此次蒙古人的奇怪行径给予了质疑,北平周边的蒙古人过节算是有情可原,因为毕竟蒙古人在北平盘桓了近百年,亲朋好友盘根错节也是在所难免。但是朵颜三卫中的人为什么会那么远的赶过来过节呢。

朵颜卫在屈裂儿河上游和朵颜山一带;泰宁卫在塔儿河流域,即蒙元时期的泰宁路;福余卫在嫩江和福余河流域。朵颜卫为兀良哈,泰宁卫为翁牛特,福余卫为乌齐叶特。这是因为朵颜、泰宁和福余三卫分别是以兀良哈部、翁牛特部和乌齐叶特三部为主组成。和昔日的蒙元大都基本上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要说唯一的关系,估计就要追溯到成吉思汗的时代,还有大家都是蒙古人的相同点。

到底是为什么呢?谢贵他们当然想像不出,只好据实奏报朝廷,同时,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叩边的倭寇几经辗转,被大明的军队围困在祥云岛上了。

~~~~~~~~~~~~~~~~~~~~~~~~

PS:求月票!!!求鼓励!!!

第一百七十五章 道衍献计

第一百七十五章道衍献计

这年的正月,没法不让朱高炽心事重重。几年来。他虽然无惊无险、顺顺利利的,朝廷也没有找过什么麻烦。但是他总是感觉到心神不宁,之前的筹谋随着父王的离去现在反而变成了心腹之患,道衍大师说过,就算是北平现在什么都不做,老老实实的臣服,京师中那个小皇帝也不会放过燕王一系,从纪纲等人的遭遇就可以看出,皇帝从在潜邸里就一直在防备着北平的举动。

但是他能怎么样呢?在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为何不在京师中和那个哥哥攀点交情,不过那时,自己觉得自己父王胜算很大,而且也不觉得朱允炆能做成皇帝,谁能想得到,形势随着父王的进京,一切都已经变了。

朱高炽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父王朱棣的无言,让他十分无奈,就算是偶尔有家书送到北平。也只是例行的嘱咐,他曾经让道衍、袁珙等人帮助参详,也找不到任何暗示,难道父王变了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自己还在这里支撑什么?

后来,朱高炽慢慢的发现,好像有很多事情已经不由的自己做主了,父王当初在北平经营时,他作为世子一直在京师为质,根本就没有插上手,而父王回北平无望的时候让他回来主持大局,因为时间关系,也未曾交代清楚,大部分的事情让他听从属下的意见,说是就算朱棣不在,北平的事情也会按部就班的执行,让他多听道衍、袁珙等人的建议,在军事上要相信张玉、朱能等人。因为这些人都是跟随他十年以上的属下,值得信任。

经过这么几年在北平的代理燕王生涯,朱高炽觉得父王的手腕果然不同凡响,北平在父王的经营下,就算是燕王离开,但也是遵循着规律缓缓前行,无论是经济发展,还是百姓安乐,都丝毫没有停顿下来。

现在文有道衍、袁珙。武有张玉、朱能和丘福等人,外有心向燕王的诸卫。内有两个姐夫李让、袁容把握,他基本上就不用操心。就连燕王府的修缮,等他发现时,就不知道是谁已经安排妥当甚至顺利竣工了,而且都尽如人意。

这是朱高炽感觉到心寒的地方,小到修缮住处的事情自己都插不上口,那么自己还是燕王世子吗?自己还是署理燕王府事吗?

从哪个时候起,朱高炽已经感到了心里的不愉,但毕竟都是为了父王做事,所以开始无论是和朝鲜的商议,还是筹谋着自己找借口让父王回归北平,他都能尽心尽力的去做,但是自从纪纲、穆肃失踪,舅舅徐增寿等人被遣离京师之后。

几近绝望的朱高炽终于从不愉转变成了不满。他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开始拉拢姐夫李让、袁容。开始拉拢手下有私军的金忠。开始合景清接近,于是也就有了袁容和张信的那次见面,而且在不知不觉之间,有些开始排挤道衍、袁珙等人的存在。

潜意识中,朱高炽已经把自己当做一个燕王了,他不满意道衍、袁珙等人和朝鲜,甚至和倭国的勾结。而且有很多事情,他还都是在事后才知道,比如说这次的倭寇侵犯大明海疆,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是道衍等人的筹划,但是他忍住没有说,因为这些人还是忠于父王的,只是不忠于他而已。

这次他召见道衍,就是想要问一问这个事情该怎么来收场。

身穿黄缎王服的朱高炽,特意选在燕王府西苑的暖阁里接见。他胖的看上去十分蠢笨,但是心思却十分机智。不过喜静不喜动的性子,使他已经沾染上繁文缛节的特点。

姚广孝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来的。他在行了觐见礼之后,还没来得及坐在赐坐的位置上时,就迫不及待地道:“世子,恕老衲冒昧说一句,世子可是近来正在思虑一件事?”

“嗯”了一声,朱高炽说:“那你说说看,孤在思虑什么?”

“世子可是在思虑在如今的形势下盖如何进行吗?”道衍看着朱高炽那眯成两条缝隙的眼睛,谨慎的问道。

扫了道衍一眼,唇边的刚刚蓄其的淡黄色胡须一跳,笑了,说:“就算让你懵对了吧。那你的想法呢?”

道衍回答说:“老衲以为朝廷的反应正在预料之中。大明立国以来,就未尝过败绩,现在,倭寇侵边,朝廷不但不允许世子领兵围剿,而且还执意让诸藩回京,已经是犯了大忌。大义已经被我们占领。如果我们将此事扩大,辽东民心可用、军心亦可用之。”

这些,朱高炽都已经想到了。他今天召见道衍来,也不单纯为了这个,当下也不动声色,徐徐问道:“那么大师认为我北平下一步该如何呢?”

道衍早有准备,缓缓的从袖中拿出一个卷轴,双手奉给朱高炽,低头不语,后者也不知道是什么,遂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乃太祖高皇帝钦封燕王世子,国家至亲,受封以来,惟知循法守分。今幼主嗣位,信任奸回,横起大祸,屠戮皇家。惧燕地功盖大明而囚之,害之!太祖高皇帝创业艰难,封建诸子藩屏天下,传续无穷,一旦残灭,皇天后土实所共鉴。祖训云:“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必训兵讨之。以清君侧之恶。”今祸迫于躬,实欲求生,不得已者。义与奸邪不共戴天。必奉行天讨,以安社稷,天地神明,昭鉴予心……。”

朱高炽愕然抬头,紧紧盯着身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和尚,胸中波涛汹涌,竟然问出声道:“大师,你这是……。”

“奉、天、靖、难。”道衍亦不退缩,一字一句的回道。

手中拿的卷轴猛的掉在地上。指着道衍怒问道:“如此做,置父王于何地?”

既然拿出了卷轴,道衍便已经准备好了措施,听到燕王世子如此问,倒是轻松下来,毕竟朱高炽没有说不行,而是问置燕王于何地,那么就好办,世子只是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而已,而在道衍的心里,理由向来是不缺乏的。

“世子,你且听老衲一一道来。首先世子是按照太祖颁发之《祖训》中规定行事,何罪之有,燕王纵然身在京师,又有何辜,太祖曰:‘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必训兵讨之,以清君侧之恶。’现在陛下听信奸臣谗言,不但囚禁燕王,而且晋王、周王、齐王和代王都被囚禁,其中湘王不甘受辱而自尽,诸藩被奸臣加害,为求生存,实在是迫不得已。世子申明大义,欲与朝中奸恶不共戴天,遵奉天命,前往征讨,保护社稷安全。”

说道这里,道衍顿了一下,想想后,继续说了下去道:“世子只要声明,除掉奸恶,迎回燕王后即率兵返回北平,继续为大明屏障,并没有谋逆之心就可以了。”

朱高炽冷笑道:“大师休要断章取义,《皇明祖训》曰:“如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既平之后,收兵于营,王朝天子而还。”说得很明白,藩王出兵要有“天子密诏”,高炽不才,请问大师密诏何在?”

道衍脸色丝毫不变,缓缓道:“世子说有,不知道是谁敢说没有?”

“难道朝廷是哑巴不成,孤再问大师,那谁是奸妄?”朱高炽冷笑着,心里却是为道衍的一番说辞打动,至少多了一个大义之名,我这是兴师靖难,不是造反,想来可以屏蔽许多朝野之间的压力。

只要成功起事,双方打了起来,就算是朝廷想澄清,大家各持一词,相信无论是军卒,还是百姓,至少都是信疑参半,然则这一半就足够浑水摸鱼的了。

从世子的问话中,道衍已经知晓自己成功了,也不回答,脸上也露出一丝干笑,遂道:“世子说谁是奸妄,那谁就是奸妄了。”

朱高炽也不置与否,皱眉道:“大师之言固然有理,但以孤所见,如今燕王府军权全无,护卫亲军中的精锐也被宋忠调去开平。又被杨文抽走辽东一部分,现北平镇守军共有七卫,外加城外屯田军,兵力将近五万;反观咱们燕王府三卫,不到万数。首先,谢贵、张信和张昺这一关咱们就过不去,还谈什么靖难?”

道衍却浑然不放在心上,说:“以老衲所见,谢贵等人虽然是奸妄所派遣来迫害北平燕王府的,但其中不乏有忠于朝廷、忠于大明之人,世子让袁仪表去见张信,不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吗?”

朱高炽早就预料到瞒不过道衍,此时还是心里一阵子不高兴,索性闭嘴不语,道衍见气氛有些尴尬,遂一笑道:“此事张玉在闲谈时给老衲讲过,说起了张信的无礼,不过以老衲之见。北平与京师相隔千里,朝廷决断亦需时日。其间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大师说的轻松。北平城中七卫已在谢贵等人手中,万一被其发现燕王府的动向,再将城外屯田军调入城内。一旦大军包围王府和护卫军营,到时候即便有通天本领,我们也是无能为力的!”

“更何况。如今宋忠屯开平,马宣屯蓟州,耿璿屯山海关。如果三方和北平都司联合,则北平之局已定,我们断无成功的可能!”

其实除了奉天靖难之外,朱高炽何尝不经常推算事情发展的过程,对于他所问的,当然有所计较,否则当初也不会请袁容去见张信,朱高炽的眼光是很毒的,看准了张信没有背景中的彷徨。不过刚才将担心说出来,就是想听听道衍有什么计划还在瞒着自己,何况此时,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到时间也有了推诿的借口。

“宋忠等部虽驻扎在燕地周边,但却并非谢贵等人的下属,不要说没有朝廷的谕旨,他们不敢随意调动,退一万步,就算是谢贵他们知晓了咱们的行动,北平都司也必会自持兵马远超燕王府,若让宋忠他们过来,必担心其分平乱之功。所以以老衲愚见,世子刚才所说的三方兵马,断无来北平的可能。”道衍也不着急,慢慢的帮朱高炽分析着。

两人都是智商极高的人物,否则朱高炽在某个时空也不会登基为帝,而道衍也不会成为一代异僧,他们东拉西扯的分析者北平的局势,心照不宣的都在刻意的回避着一个话题,那就是一旦靖难,燕王举家都在京师居住,将会遭到皇帝的如何对待?就算是皇帝顾及亲情,但能经得住天下臣民的呼声吗?

所以,两个人都在回避着这个话题,道衍继续道:“北平都司所辖的七个镇守卫中,经过张玉、朱能等人的努力,已经有一大半已暗中归心燕王府,其余的也多是游离不定,真正铁心跟朝廷走的只是极少数而已。再加上没被宋忠、杨文带走的那部分燕王府三卫,世子实际上已拥有北平城中的近八成兵马。”

在说到最后那一句“世子实际上已拥有北平城中的近八成兵马。”的时候,道衍加重了语气,是朱高炽心里一跳,有些警觉的望着道衍,似乎在想着什么。

姚广孝怎么会不知道朱高炽此时在想什么,只是苦于此事不能明说,俗话说,人要脸、树要皮。如果把燕王下场这层纸捅破,就算是朱高炽靖难,万一皇帝对燕王起了杀心,事情也会被赖在自己身上,朱高炽会拿他姚广孝的人头祭燕王朱棣的墓地。

故作镇静,侧着头略微想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世子可知犯边的倭寇被围困在祥云岛的消息?”

点点头,朱高炽示意知道,就这么一问,顿时缓解了刚才尴尬的气氛,遂说道:“大师说的可是乐亭县的祥云岛?我听人说过,乐亭有三岛:菩提、月坨和祥云,皆是和佛有缘,大师自然是对那里的地形清楚的。”

“世子学识渊博,老衲佩服。”道衍恭维了一句,继续道:“其实北平之事,已经是有了万全的把握,老衲想再送给世子一个功德,以正北平靖难之师之名。”

朱高炽没有接话,静静的看着手中道衍起草的檄文,听他继续说道:“朝廷不关心倭寇犯边,只是严令诸藩进京,现在山海关总兵耿璿只是派遣部分兵卒协助辽东都司的人围剿倭寇,以至于现在倭寇只是被围困,但是剿灭,非要增加兵力不可,但是北平周边卫所眼中只有燕王府,不敢大规模离开防区,正好让世子得此功德。”

“大师的意思,是让本世子取得北平后,立即挥军乐亭,协助那里的官兵剿灭倭寇?”朱高炽有些奇怪的问,因为他知道哪些倭寇正是道衍和袁珙等人招惹过来的,难道他们就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这样问着,低声琢磨着檄文上关于倭寇的细节:

“值朝中奸妄当道,不顾国之安危,挑拨皇室亲疏,放任仇敌,任其祸连百姓,民之何辜,竟受奸妄一己之私所累,某乃太祖嫡孙,钦封燕王世子,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挥师靖难,先平倭寇靖我大明海疆以明心志……。”

道衍耐心的等朱高炽思量了一会,才道:“世子若是挥师,老衲保证倭寇望风而降,然后杀之剐之,接听从世子安排,老衲等人,也皆以世子为马首是瞻。毕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世子报效朝廷出谋划策……。”

这个主意才让朱高炽心里暗暗有些高兴,这个建议很实际,也很及时。而且在最后道衍所指,已经奉自己为主,这更是他想听到的。但是他毕竟是燕王世子,稍不慎就会带来巨大损失。所以他没有把自己的高兴在脸上表现出来,说:“大师果然高见,只是这是大事,条件、时机等方面出不得半点差错,还要仰仗大师多加筹谋。”

至少今天道衍的劝说十分成功,以靖难之名起事,以剿灭倭寇为名起兵,那么以来,在军卒的心目中,在北平百姓的印象里,他们燕军就是正义之师,谁来攻打,那就是奸臣,老百姓和那些大字也不识得几个的军卒十分容易满足,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会跟随者谁,很少有人去管自己是不是叛军,朝廷距离他们太遥远了。

无论是靖难,还是剿灭倭寇,这些都给了北平展开军事攻势的好时机。只要把握住“师出有名”这条宗旨,要将这场战争演变成为一场靖难之役、正义之战。那么他们就有自保的把握。朱高炽这样想着,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可能只是想利用战争巩固燕王府在北平的地位,因为那样也是保住了他今后做燕王的可能。至于争霸天下的心思,距离他还很遥远很遥远的。

这一点,他是不会让道衍等人知道的,因为他不是父王朱棣,他没有办法完全驾驭这些人,而他更加没有父王那种雄霸天下的豪情壮志,朱高炽唯一有的就是自知之明而已。他不是一个开拓型的人物,所以注定了不能去奢想很多事情,但是守护燕地是他的职责,是他的使命,也是他未来的所在,朱高炽相信,关于这一点,他会做好的。

~~~~~~~~~~~~~~~~~~~~

PS:求月票!!!求支持~~~~~~~~~

第一百七十六章 北方乱

第一百七十六章北方乱

在威海卫慢慢修船的辽王朱植。当听说水师遇袭,武定侯郭英殉国的消息之后不久,便毅然决然的迅速踏上了回京之路,成为北方第一个赶回京师的藩王,据说当时朱允炆在第一时间接待,并给予了充分的抚慰。

可是这个第一个赶回京师的北方藩王,并没有引发藩王回京的潮流。反而从建文三年开始,随着朝廷限定的藩王回京最后日期慢慢临近,由北平引发的奉天靖难终于爆发了。

朱允炆隐忍几年的辛苦真的没有白费,而朱高炽也没有朱棣那么大的能量,一场浩浩荡荡的夺位之战,硬是被扭曲为保藩而战。

如同另一个时空中的细节般,建文三年二月初二,龙抬头,朱高炽以燕王世子的身份有请北平都司指挥使谢贵、佥事张信和北平布政使张昺过府,说是要商议有关永平府乐亭祥云岛的剿灭倭寇事宜,当然,当时的兵部尚书茹瑺是个比较圆滑的老臣,不会像是另一个时空中的兵部尚书齐泰那样很明白的交代谢贵等人的任务,这样一来,一直未将燕王世子看成一盘菜的谢贵、张昺丝毫不疑。只带了少量的亲卫边进了燕王府。遂被扣留起来。

朱高炽同样没有其父的魄力,没有敢动手杀人,只是以奸妄乱党之名将他们扣留起来,不理会谢贵等人的破口大骂,找了几个依附自己的士子轮流对其进行劝说来拖延时间,然后就让早已经准备好的张玉等人,出燕王府去接收北平的守卫。

跟随谢贵等来的亲卫在燕王府外,并不知府中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见谢贵、张昺久等不出,慢慢地也就散了。

不久,谢贵、张昺被抓的消息传了出来。北平都指挥彭二,听到这一消息,连忙披甲上马,很快集合了一千多人,打算攻打燕王府营救谢贵等人,燕王府派卫士庞兴、丁胜等迎战,彭二被杀,这支人马也散了。

然而这时张昺所部将士犹坚守北平九门,关闭瓮城,执戈内向,朱高炽便决定乘夜攻夺九门,张玉等带兵力战,守门将士猝不及防,到黎明八门都已陷落,只有西直门一处还在坚守。

见强攻不行,正好张信被袁容劝说动心,便让其出府来到西直门下,以计劝降。张信解掉铠甲。骑马一如平时。毕竟是北平都司的第二号人物,至少在大字不识几个的军中还是有号召力的,张信就按照朱高炽的言辞,对士卒们说是世子奉祖制靖难,准备迎回燕王的时候,军将们早已失了斗志,也纷纷散了。

九门胜利攻克,朱高炽便下令安抚北平军民。自洪武十三年燕王朱棣就藩北平以来,至今已经二十年了,北平军民谁不惮于燕王的威名,他们是一直把燕王与朝廷当作一体而看的,北平城内的军民早已习惯于燕王的号令了。这一点在今天换成燕王的儿子,与以往似乎并无多少区别。三天之内,北平城内便安定下来。

北平的形势不容乐观,虽然从起兵之时起,北平所属州县官纷纷弃官而逃。而朱高炽按照道衍的建议,重新任命了北平的各级官员,以取代朝廷的命官。张玉、朱能、丘福做了都指挥佥事,库吏李友直被提拔做布政司参议,而原来的北平参议景清,则做了北平布政使。原来北平的文武官员如布政司右参议郭资、按察司副使墨麟、佥事吕震、都指挥同知李濬、陈恭等等。则纷纷向朱高炽投降。

但事情仅仅是开始,驻守开平的都督宋忠,马上就得到了消息,带领三万兵马正在开赴北平。都指挥便余瑱虽然从北平退出,但他控制了北平的咽喉居庸关,集结关卒数千,仍准备进攻北平。镇守蓟州的都指挥使马宣发兵攻打北平,与燕军在公乐驿交战,虽然败给了张玉,但仍旧与曾浚一起控制着蓟州。

四面被朝廷的大军包围,宋忠、马宣等人一边准备着攻打北平,一边快马将北方的情况奏报南京。

金忠建议,由景清和燕王三卫死守北平,现在当务之急是派兵攻打通州。通州东去北平仅六十里,是北平的门户,是经济给养的进口,南方从运河漕运的船只、从天津海上来的船只,都要在这里停泊,同时又是军事咽喉。当年徐达带兵北伐,就是先控制了通州,才逼迫元顺帝北逃塞外的。因为镇守通州的卫指挥房胜曾经受过燕王朱棣的恩惠,早就已经和丘福等人眉来眼去,随着大军挥师而至,房胜则不战而降,通州不战自克。

北平的东北方向是军事重镇蓟州,这时由都指挥使马宣、镇抚曾浚把守。张玉提议攻打蓟州,因为蓟州外接大宁,大宁是蓟州以北喜峰口外的广大地区,东连辽左。西接宣府,是军事重镇,洪武时在这里设立了大宁都指挥使司,封宁王镇守其地。

现在宁王朱权心意不明。因此,控制蓟州,无论是防止蓟州与塞外宁王的结合,还是按照以后道衍的设想燕地和宁王合作,都是是当务之急。张玉带兵到蓟州城下,企图劝说马宣投降,马宣不降,张玉派兵环城攻打,马宣出城迎战,兵败被擒。骂不绝口,与曾浚一同被杀。守城的指挥毛遂献城投降。

张玉乘胜连夜开赴永平府。到永平府城下,让燕山铁卫在夜鼓四时分悄悄登城。潜入城中的燕山铁卫打开城门,大军进了城,城中的中军才发觉。永平卫指挥郑亨见大势已去也投降了燕军。

这样以来,再加上张信出面,在房山一带的屯卫弃械投诚后,北平靠近河北的地区基本上都得到了控制,剩下的就是北平都指挥使余瑱退出北平后,控制了居庸关。

居庸关是北平的北部咽喉,是出入塞的必经之路。号称北门锁钥。山路险峻,号称是“百人守之,万夫莫窥”。金忠遂命令丘福、千户徐祥等率兵前往攻打。余瑱且守且战,不见援兵到来,难以支持,便弃关北走怀来。

这时都督宋忠带领部伍向北平进发,拟走居庸关入塞。途中听说居庸关失守,无法前进,便退保怀来。这时余瑱的部队也退到了怀来。久经战场的张玉深知居庸关的重要,便派了千户吴玉带兵前往把守。

怀来离居庸关不过数十里,余瑱与宋忠的大部队汇合。仍是进取居庸关,直逼北平之势,对燕军是个严重的威胁。但已经成了相持之局。宋忠、余瑱的兵多,而千户吴玉仗着地势险峻死守,倒是谁也奈何不了谁。这时,北平周围都是朝廷军队,虽然没有立刻进攻北平,比如说辽东都司的吴高,比如驻守率领大军在大宁、松亭关、会州等沿线布防的都督刘真、都指挥卜万,还比如说北方的其他仍旧没有进京的藩王,每个人各怀心思,在一旁观望着,也可以说是以守待进,正在等候朝廷旨令了。

于此同时,遵化卫指挥蒋玉宣布听从燕王世子的差遣。遵化落入北平掌握之后,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容易,怀柔、密云等地相继宣布归属燕地,连朱高炽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看到现在成了僵持之局,马上就开始部署道衍所设计的另外一个借口,他他需要有个大义之名了。

决定由朱能、道衍率精锐骑兵八千人,卷甲倍道而进,火速奔乐亭县而去。道衍在走之前,用了一招十分粗陋浅显的计策,让北平基本上解除了来自于北方宁王的压力。

那就是率领大军在大宁、松亭关、会州等沿线布防的都督刘真、都督佥事陈亨和都指挥卜万已经率领大军向遵化的守军施压,虽然只是守关不出,但是遵化卫指挥蒋玉已经感到了威胁,连忙向北平求援。

这是一个十分让人头痛的事情,一支强大的人马,虽然驻守不战,却是一个极大的隐患。他守关不动,以松亭关的地势险峻,也就没有机会攻下来。可如果在北平没有提防的情况下入关攻打遵化。又实在是难以防备。

但是以现在北平的兵力,根本不可能集中力量攻打松亭关,对方有近十万人马,一时也很难取胜。面对这样一块难啃的骨头,谁也没有办法。

但这都是从表面上看到的结果。大宁的这支军队是在松亭关扼关待进,等候朝廷北伐之师,然后与之形成南北夹击燕军之势,看起来的确很是可怕。但道衍早有准备,上次陈亨的通州之行也正是为了这个心腹大患。

这支军队的主将一共有三名。都督刘真年事已高,算得上是年老力衰,既无斗志,也无谋略,率师前来,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都指挥使卜万,地位虽然比不上都督和都督佥事,但是直接指挥军队。这个卜万与北平燕王没有什么关系,又年富力强,为朝廷效力心切,督师入关守关,对这场战役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而都督佥事陈亨。都督佥事是都督里的第三等级,都督是第一级武官,都督同知是第二级武官,都督佥事是第三极武官,都属于武官里面的高级军职。这个陈亨当年曾经做过燕王手下燕山卫的指挥佥事,算是燕王的旧部,与朱棣的渊源极深。上次应邀请前来北平通州,虽然没有直接说明,但是肯定不是北平的敌人,至多也就是一个旁观者。

最好的办法,就是除掉那个最忠于朝廷的都指挥使卜万。于是道衍早就就想了一个计策。

他先写好了一封给卜万的书信。在这封书信里,故作与卜万素有交情的样子,用了不少称誉之辞。同时对陈亨也说了不少坏话。让人找来一名被俘的大宁士卒,好酒好肉招待一番,还给了不少赏赐。把信交给他,藏到衣服里,说让他带回去交给卜将军。同时又找来一名被俘的大宁士卒,什么也不给他,但是故意让他窥知了对前一名士卒招待赏赐的情况,然后就把两人都放了回去。

那个没有得到赏赐的士卒,心里愤愤不平,他心想什么好事都让你一个人赚到了,我也不能让你好过。回去后就向刘真、陈亨举报了这名士卒,把他抓来一搜,果然找到了那封书信。卜万百口莫辩,被加了个“通燕”的罪名,下到狱中,家也遭到籍没,就是被抄了家。可是真正“通燕”的陈亨,反倒是把握住了军队的大权,大宁军队从此驻军不进,有陈亨暗中相助,再无东北之忧了。

固守居庸关,又设计阻止了大宁军马,又逼的山海关的驻军不敢出关,现在道衍可以集中精力来处理乐亭县祥云岛的倭寇了。

当道衍和朱能率领八千骑兵到达乐亭沿海的时候,祥云岛上的激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首先围困倭寇的这支军队是由千户刘子俊带领,在山海关又补充了二千余人,共计六千余众。

本来是水上的决战,但是双方的船只都用着不是得心应手,今川至弘率领的倭寇大部分用的是拦路抢劫而来的商船,不利于水战。而刘子俊率领的兵卒乘坐的是水师残留下来的战船,士卒大部分是步卒,不习惯水战。

今川至弘失误就失误在没有想到明军会那么快的上觉华岛,从而使刘子俊捕捉到了正在搬运财物的后续倭寇,掌握到了倭寇大队的前进方向,尾随而来。

倭寇从离开觉华岛袭击大明水师之后,沿着海岸线一直南下,绕过了山海关,两个多月的功夫,他们一直航行到大沽的黄河入海口,把往来日本、旒球和高丽的商船抢了个够,正准备返航的时候,顺便光顾了一下乐亭县沿海的几个城镇,屠了两个村子,抢了钱财和二十几个少女,准备奉献给将军大人。

没有想到和正在搜寻他们的刘子俊一行撞了个迎面,已经习惯于烧杀抢掠的倭寇措手不及的情况下,逃到了祥云岛附近暂避,谁知道就这样陷入了灾难。他们被围困在一个港湾之中,他们进去之前正好涨潮,进去之后不久就遇见潮落,倭寇的船只基本全部搁浅,丧失了机动能力,才被刘子俊等人围了一个严严实实,祥云岛每天涨潮的时间短,倭寇就基本上形同困兽,但是刘子俊不过两倍于倭寇的兵力,而且相当一部分的都是凑在一起的,并不是一支统属的军队。所以刘子俊指挥起来有些吃力,而倭寇则是背水一战,关于给养方面,经过两个月掠夺自然是十分充沛,加上祥云岛上植被丰富,甚至还有百姓居住,倒是暂时无忧。

刘子俊组织了几次攻打,都被倭寇挡了回来,于是成了僵局,当看到大队人马到来,又打着燕王的旗号,刘子俊在祥云岛附近已经盘桓了很久,在当时的大明也没有几百年后的通讯条件,再则,他以千户之职,还不知道很多内幕消息,以为是来了援兵,谁知道朱能等人来到后,找了个借口没收了刘子俊的兵权,接收了他带来的战船之后,就将他羁押起来,送往北平,然后整顿刘子俊的兵马,合二为一,大约有一万两千余人。

由道衍派出自己的人持信物往祥云岛去见今川至弘,说明了和朝鲜方面的关系,再摆出了阵势给今川至弘看,说明他们是逃不出去了,如果投降,作为盟友会负责他们的安全,如果不相信,五倍于他们的大军将会立即上岛,绞杀任何反抗的人。

今川至弘看到约定的信物后,当然不会十分怀疑,因为来之前就听说了会有强援,在戒备之心不太高的情况下,迫于对方兵势,在和武田恭郎和山口、佐佐木等人的商议下,决定投降,但也暗暗的留了一点心眼,派佐佐木等忍者埋伏在岛上的丛林之中,隐匿下来,随时观察事情的进展。

朱能在道衍的帮助下,几乎是兵不刃血的大获全胜,但是却接到了一个他也不敢相信的指示,那就是上岛之后,先让倭寇松懈防备,然后寻个机会将其抹去。

很明白抹去是什么概念,那是让朱能背信弃义,出尔反尔。接受倭寇投降之后,寻机将倭寇全部杀掉,朱能虽然一直听闻倭寇恶行,但是他一直在追随朱棣在草原、沙漠杀敌,没有喝倭寇直接有过交战的机会,所以也没有什么太深的仇恨,要不是道衍亲自说,他真的是有些不想从命。

于是,三日后,北平乃至辽东开始流传着这样一个消息,倭寇再燕王府派出的将士面前不堪一击,但是冥顽不灵,至死不降,所以燕王府大将朱能尽数将其剿灭,倭寇全军覆没,无一生还,临死前还放了一把火,企图和燕军同归于尽,最后导致了祥云岛上寸草不生。岛上景致全毁,龙兴寺、扳倒井等前唐所建古迹也不复存在。

燕军大胜而归,反而在辽东赢得了部分军将的好感,同时,朱高炽上书朝廷,并将上书内容公告天下,以国事为重的口吻质疑燕王被拘、先皇驾崩和关于周王等人下狱的详情,表明自己无辜以及无奈之下的举动。

于此同时,兵发怀来,直奔宋忠而去。

而北方发生了这么多事,此时的朱允炆在做些什么呢?

~~~~~~~~~~~~~~~~~~~~~~~~~~~~~~~~~~

PS:虫子再次重申,本书只是设想了一个改变历史的可能,可能写的啰嗦一点,但是主要铺垫就是围绕着建立一个新的政治体系而写的,所以有的地方不太合读者的心意,虫子在此道歉。

最后,求大大们的支持,求月票~~~~~~~~~~~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争议

第一百七十七章争议

一、为什么要无故羁押晋王、燕王两位功勋卓着的王爷。先皇曰:“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朕非私其亲,乃遵古先哲王之制,为久安长治之计”。正是因为燕王久不归藩,陛下不遵先皇祖训,才导致朝鲜陈兵、倭寇侵犯。

二、先皇驾崩时,晋王、燕王等诸子都在京师,为何没有召见,而是只有皇太孙在侧,且十日后就埋葬。这些不合常理的做法难道不需给个天下臣民交代吗?

三、听信奸臣谗言,要屠灭亲王,危害社稷。诸王本来无罪,横遭大难,先后陷害五王。紧接着湘王被逼自尽,陛下又听信奸臣谗言,想调诸王进京擒拿。北平无奈才按照祖制奉天靖难的。

四、皇上私纳残女,收留叛太祖高皇帝之人,行乱无厌,yin虐无度,上天示警,无所省畏。

五、因为这些原因,所以号召天下将吏军民一起靖难。你们如果听逆耳忠言,以后国家会平安无难,不然后悔不及。

“……。”

黄子澄将北平发布张贴的一份名叫《告天下将吏军民书》。仔细的解释给朱允炆听,虽然已经习惯了大明的生活,但是对于文言文,他还是有些反感,也不想仔细去琢磨其中的意思,一般有什么文四姘六的东西,作为皇帝的他,都让这些饱学之士解释给自己听。

但是今天听来听去,还是没有一点新意,不过都是自己早已经掌握的谣言内容,不过从措辞上听来,不是黄子澄顾忌皇家体面,那么就是朱高炽本身就有些胆怯,写的极为含蓄,简直有些喊可怜的味道了。

“能文争就不需武斗……。”朱允炆嘴里嘟囔了一声,随即就摇摇头,把话憋在了心里,默默的想,既然已经翻脸了。还写这些干什么,表明了你造反是朕逼的吗?

朱棣在一旁站着,脸色好像要滴出血来。那边儿子造反,自己反而要和皇帝商议如何对策,这到底算是什么事。但是他也不好发作,因为旁边的文臣们都在虎视眈眈的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心里也知道,要不是皇上在那里压制,恐怕几个所谓的忠臣扑上来和自己肉搏都有可能。他也搞不明白朱允炆到底想做些什么了。

黄子澄也是一脸的肃然,因为文中所提到的奸臣,他首当其冲,竟然破天荒的排在了方孝孺之上,成为了朝中第一人,想到这里,也是一阵的气苦,他不过是一个太常寺卿而已,朝中那么多一品大员不说,反而把他这个正三品的闲职列在首位,招谁惹谁了?

朱允炆看着各人的脸色,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这出戏本来就是他导演出来的。可毕竟是真刀真枪的打仗,是要出人命的,就像是在另一个时空和同学开玩笑般,每每看到枪战大片,他们都会说,如果导演到最后每个人发一把真枪,那该省多少片酬。

不幸的是,另一个时空的玩笑话,到了大明之后成了现实,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许多人命,虽然自己没有亲手杀一个人,但成千上万人却会因为他一句话,甚至一个表情丧失性命。尽管知道自己要习惯这种感觉,可是仍是心里觉着十分别扭。

想到这里,轻轻咳嗽了一声,问道:“叔王,要是你用兵,不知道该怎么防范这次北平的动荡扩大,将朝廷的损失减至最低呢?”

御书房内,谁也没有想到皇帝第一个会问朱棣,都是一惊,黄子澄想要说话,但看到皇帝的脸色,只得又缩了回去,且听听朱棣怎么回答。

沉吟了半晌,朱棣慢慢的跪了下来,道:“臣有罪,不敢乱语。一切单凭陛下裁决。”嗓音竟然有些沙哑,明明刚才还好好地,只是一会的功夫就变成如此,由此可以预见到朱棣心里的压力。

“朕又没有说叔王有罪,关于军事,还要多向叔王请教,但说无妨。”

“臣以为,将其困在北平一带,北方严令宁王所属、辽东都司所属紧紧扼守不出,使其一直有后顾之忧。居庸关、怀来一线,宋都督应该加强攻势,使其兵力不能集中。然后耿老将军会师北上,渡黄河在真定府一带驻防,不时派遣前锋袭扰保定一线,北平府境内未稳,首尾不能兼顾,长此已久下去,必乱无疑。”

回答的中规中矩,也没有什么顾忌,朱允炆看到老将傅友德、冯胜等人略微颔首,知道朱棣说的算是公正,当下也没有说什么,不过那边黄子澄却是按捺不住。站出反驳道:“不知燕王是何居心,朝廷以天下之力对付一隅之师,反而要四面坚守,难道燕王是为了给北平以喘息之机吗?”

朱棣也不反驳,因为他知道反驳了也没有用,他说的是实情,而且是秉承着损失最低的做法去筹划,届时朱允炆自然会向老将求助,他要反驳反而越描越黑了。

听到黄子澄说一些外行话,净拿一些空洞理论,朱允炆不由皱起了眉头。问道:“那么黄爱卿有何见解呢?”

黄子澄听到皇帝问他,忙转身行礼,激动的向朱允炆奏道:“皇上,我们应该先向天下晓以大义,驳斥北平的檄文,然后号召诸地平乱,长兴侯率大军直奔北平,在朝廷天威下,必将旗开得胜,凯旋而归,何须要给逆贼以喘息之机。”

“臣窃以为,燕王有徇私之嫌,纵然陛下不罪,然也理应回避,却奏闻陛下姑息养奸,居心叵测,请陛下圣裁。”

早就准备好措辞的黄子澄尖锐的指出自己的怀疑,其实在他的内心潜意识中,无论燕王怎么说都是暗藏不轨,就算是朱棣什么也不说,他也可以说其是胸怀不满,暗中对抗朝廷。

朱棣更是清楚如此,他现在京师的尴尬位置,可能除了皇上之外,人人都想杀他之而后快,就连平时的那些兄弟,各个也是敬而远之。他原来在北平虽然深得军民信赖与爱戴,但这些此时却也正是备受朝中高官之猜忌的理由。

带着可怜的眼神看着黄子澄那表情之间欠缺神采。额头因汗珠而泛着亮光。这显然是一副掌握权势但却不知如何运用之无知面孔。这个极富才名的太常寺卿黄大人,那么多年的书就白读了吗?难道就看不出现在皇上的心思,难道就看不出此次北平靖难幕后的真正操纵者。

现在针对自己,还有什么用呢?从这一点看出,允炆并没有将黄子澄归纳到权力中心,这一点让朱棣稍微心里好受一点,如果黄子澄大权在握的话,恐怕自己现在已经在天牢之中了。朱棣想到此处,也不想和黄子澄纠缠,欠个身。道:“谢黄大人指教,本王久不带兵,军事生疏,也许说的不对,还好皇上英明,自会圣裁。”

黄子澄仿佛松了口气般地,继续开始指责燕王。他这个人虽然迂腐一点,功利之心也较重,但毕竟是寒窗苦读圣贤书的人,对朱棣虽说是抱持着敌意,但也不屑于穷追猛打,在他看来,藩王就是阻挡他们士子前程的绊脚石,燕王首当其冲,现在北平的所谓靖难,也就正暴露了藩王们的野心,所以趁此机会彻底除去朝政中的隐患,现在事情都已经明摆着了,燕王的示弱也正好证明了他的心虚,想到北平檄文中所称的奸臣,自己排在第一……。

一回想至此,黄子澄虽然看似恭敬地面对着朱棣,但是内心的想法却有若破鞘而出的锐利刀剑,在态度和表情上展露无遗。不但说话时口气尖锐,目光更是有如熊熊烈火,脸颊潮红,上半身还微微前倾,简直就像是在叱骂着对方一样。而朱棣面色从容、紧闭双唇,从头到尾始终维持着聆听之姿态。

御书房的召见就在黄子澄的絮叨中时间慢慢流逝,朱允炆也没有打击他的那份热情,也正好需要有个人给朱棣洗脑,先不说管用不管用,由黄子澄说出来,比自己说出来要好,因为自己一旦表达,事情就已经定性,不好更改了。

天色稍晚一点,朱允炆结束这次召见,宣布翌日傅友德和冯胜跟随自己往龙潭、镇江附近巡视耿炳文的兵员集结操练情况,然后然朱棣留下单独问对,其余人就让他们回去了。

半个时辰后午门外,黄子澄与方孝孺两人并肩而行,对于后者在御书房内的沉默不语,黄子澄心里有些不满,但作为一个读书人的颜面,又一时想不起从何说起,他算是晚辈,不能指责方孝孺什么,但总觉得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也或许,从来就没有接近过。

心里犹豫了一会,黄子澄还是切入了话题,他打算联合朝中大臣上奏,建议皇上将燕王送往琉球国居住,一来可以顾全皇上的骨肉亲情,二来可以免除朝中的隐患。

“这……。”

方孝孺感觉有提出舁议之必要。此时送燕王离开大明,不正给了北平以口实吗?

“此人对本朝有害啊!”

如此断言的黄子澄话中回荡着一股怨憎之气,令方孝孺的内心感到了一阵厌恶。以“此人”称呼燕王。这样的称呼本身就透露着明显的恶意。方孝孺嘴上的灰色胡子,非常奇妙地不停颤动,但也不想说出话来。

“学生打算联合百官进言,推举此人担任使者,前往琉球进行招抚事宜。一旦皇上下了命令,他便无法拒绝。只要此人一走,只要不回来,北平就失去了主心骨和借口,而朝堂之上也会安稳下来。”

“出使琉球?以亲王之尊出使,难道就不怕丧失了皇家的体面吗?何况,燕王久在北方,如今却要飘于海上,万一他操舟北上,朝廷岂不是放虎归山?”

“这样岂不是更好吗?”

看见黄子澄泛着冷笑之面孔,方孝孺顿时明白了。忽然觉得不太舒服。他对朱棣还不至于怨恨至那样的程度。虽然始终觉得不可能成为同僚共事,但是燕王的骁勇和战功,却是他早就听闻的。他之所以厌恶朱棣,或许纯粹是藩王之隐患的缘故吧。

现在才感觉到,在某种意义上,黄子澄也不是个能够交往之人。方孝孺这一辈子也不屑为之,所踌躇着、无法跨越之鸿沟,他仅以冷笑一现就轻松飞越了。就削藩的意见这点看来,两个人还算是能说到一起,但是黄子澄好用自作聪明的小动作,这样的情况令方孝孺深感厌恶。不但如此,还有更令人担心之处。黄子澄往往在大家尚未明确地表达出意见之前,就擅自主张做了决定,让方孝孺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了他的共谋者。

话不投机,在岔路口告别了黄子澄,当书童唤来了轿子,方孝孺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今天御书房召见,怎么没有见到杨杰和解缙的身影,这两人虽然官职甚小,但是一向是陛下随时传唤之人,为何今天例外,而且锦衣卫指挥使齐泰也不在,难道这次召见皇上还有深意?

“找齐泰去谈谈吧!”

方孝孺喃喃自语。虽然谈过之后不见得就能得到什么明快答案,但是至少可以听听他人意见为何。在倾听齐泰意见的同时,或许能够整理出一番自己的想法也未可知。

建文三年二月,是天下臣民都感到莫名其妙的一段时期,被朝野视为心腹大患的燕王还在京师闲居,而北方则被燕王世子朱高炽闹的天翻地覆,以质疑太祖高皇帝驾崩,质问朝廷为何无辜羁押藩王、湘王为何会自残、在海防被侵、朝鲜屯兵关外时,还强令藩王入京,意图迫害藩王,奸臣当道,导致大明水师几近全军覆没等等诸多借口,甚至连小维、杨蝶的事情也被牵扯出来作为靖难的理由,向天下表明,需要起兵平定国家之难,而这些都是北平不得已而为之等等。

说是北平造反吧,但是朱高炽恢复王府兵权之后,第一件事情却是剿灭倭寇,尽歼倭寇于祥云岛,为大明清除了危害辽东数月的倭寇之患,证明了北平兵卒天下无双的同时,也表明了自己不是造反,而是不堪被奸臣所害,要求燕王回北平主持大局。

这些举动当然在朝廷大臣眼里和造反无异,但是在一般的百姓眼里,却是做算做了一件好事,特别是受到倭寇滋扰的地区,更是暗暗的称赞这次行为,当然,这些百姓不知道,辽东的这次倭寇之祸,其实源于道衍、袁珙等人的筹划。不过短期内,为北平赢得了一定的口碑。

不过不少有识之士看出,北平的态度变化出现了一个转折点。以前总是很委屈的样子,而这次虽然一再强调说自己是被奸臣迫害而无奈起兵,要向皇帝说明真相,取得皇帝的理解。现在不同了,自从倭寇平定之后,北平在短期内出现了平稳的局面,许多军事重镇已经都成为他北平的地盘。更多的是已经处于观望状态。

因为京师在北平起兵初期,吏部不断的有北平弃官而逃的人前来报道,但自从檄文发布之后,就几乎不见了没有了后续官员再来报道,吏部尚书张紞将这个结果奏上后,大臣们才有些着急,因为这一切都表明北平已经控制住了局势。

说实在话,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说的那些什么以天下之力对付燕王一隅之师,都是空话大话,现在看来都不是那么回事。朱允炆在早朝是发起朝议,大家又是七嘴八舌,主张不一。就连齐泰不顾朱棣在场,提出下诏书削废燕藩,都有人不同意。充分体现出现在朝堂组成的不成熟,齐泰急了,气愤地说:“名正则言顺,名其为贼,敌乃可克!”大家这才无话可说。

但是意见还是没有统一,有的人奏请皇上让方孝孺写出斥责诏书,但是朱允炆问,内容为何?回应北平所提出的问题吗?朕乃大明国君,何须向逆臣解释缘由。诸臣一想,这也是一个道理,如果回应北平的质疑,那么朝廷就等于间接承认了有这么一回事,自然也就落了下乘,但是如果不回应,又该如何向天下臣民交代呢?

皇帝像是一个没有事情的人一样,待到倭寇被剿灭的消息传来,遂下诏方明谦统御水军五万,常升为监军由海路北上渤海湾。大臣们也就得到了这么一个消息,具体的目标是谁,皇帝也没有说明。反正北平是绝不可能单纯靠水军征服的。

正当大臣们心里充满了疑问时,皇帝又做了一个出乎预料的决定,准备御驾亲往龙潭,去巡视在那里整顿的定国军。由老国公傅友德、冯胜随行。面对着皇上的这次前往兵营,并带着两位老国公,不免又引起了诸多文臣的猜疑,但是他们已经陷入了一个怪圈,那就是谁也没有办法有效的针对这次北平举动,但是任是谁都想得到皇上的关注,于是将眼光都注意在蔓延在宝华山附近的兵营当中,看看皇上到底想做什么?

朱允炆想做什么呢?

~~~~~~~~~~~~~~~~~~~~~~~~~~

PS:可能下一步要写点关于军事的事情,不是虫子擅长的,其实虫子也不知道自己擅长写什么,请大家多提意见吧,关于以后军事该怎么办,希望有人给出一条实际可行的路供虫子参考。最后虽然求不到月票什么的,还是叫一声吧,呵呵~~~~~~~~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定国军制

第一百七十八章定国军制

朱元璋起家的根本。是以凤阳为中心,辐射苏、皖北部各县的家乡子弟,后来在征战过程中源源不断的接收、吸纳和改造降兵,并在攻占的领地内征发罪犯从军以及民间征兵,使队伍不断扩大,正是在这支力量的拥护下,才建立了大明王朝,将蒙元驱逐回大漠。

大明初期的军事战略上主要以进攻为主,为了部队易于集结和调动,仍然沿袭元朝旧制,采用直线式的的管理模式,即枢密、平章、元帅、总管、万户等军队制式和官号。但是等江山稳固,朱元璋的思想发生了转变,总体战略由主动进攻变为防御,直线式的统领部队的军事建制就不能适应防御守备的需要了,于是能够满足国家防御需要的军队建制:“卫、所”制度便应运而生。

这种主要以防御为目地的卫、所防御体系的形成,连同内地每个行政郡必须建立一个守御卫的规定,至建文三年兵部的统计,大明共建立守御卫三百二十九个,守御千户所六十五个,正规军总兵力达到两百余万。又建立军民指挥使司。下辖地方民团,使军民守御卫所总数达到五百四十七个。

卫所分内卫和外卫,外卫归都司使司管理,主要职责是防御外侵、维护辖区社会治安、平叛、集结征伐,按地域划分都司使司二十三个,所辖卫所三百四十七个,分别隶属于五军都督府,直辖于兵部。

实行的是军户制,即一朝当兵,终生为伍,父去子替,世代沿袭的袭替制度。军人的家庭叫军户,军户的户籍归兵部管理,而民户、匠户、灶户的户籍分别归州县、工部和盐课司管理。在军户中一般情况下一户有三个儿子的,一男从军、一男替补、一男持家;有两儿子的,一男从军、一男持家;有一个儿子的,不从军,该家庭转为民籍,其军户户籍则由其他的符合条件的家庭取代。

以守御为目地的军队建制如果遇到大规模的战事时,则由皇帝亲自点将称“大将军”一名,“副将军”多名,由兵部酌情征调各卫所由指挥使和正千户分别带队集结从征,战后官军各回其卫所。

而这次指定的大将军是耿炳文,副将军则由铁铉、盛庸、李景隆三人担任,为了这四个人的任命,朱允炆真的是煞费苦心了,首先耿炳文的儿子娶了姐姐江都长公主。算是自己人。而且也是另一个时空平定靖难的主帅,朱元璋既然将耿炳文留下,自然是有道理的,这样一来,主帅的人肯定是耿炳文无疑。

三个副将的人选,首先铁铉代表朝堂之上的新兴势力,李景隆代表朝堂之上的故旧势力,而盛庸则被朱允炆动用各种力量给发掘出来,原来他一直在四川做参将,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人物,却被凭空提拔出来做了定国军的副将。在朱允炆眼里,盛庸就算是代表军人中间的草根阶级吧。

他们四人在年前接到了一个很奇怪的集结命令,由兵部征调令,命令各卫、所的军卒由指挥使和千户分别带队前来京畿集结后,各卫所的将士还未来到,他们就被召进御书房咨询军事。

皇帝面授机宜,已经提前分好工了,由耿炳文总揽全局,李景隆、盛庸和铁铉三人副之,首先以在龙潭整训的大明军事学院学员为目标,提前分派好任务。大明军事学院组成的满编卫五千六百人,被分成四份,其中六百人为耿炳文的直属,其他的则按照李景隆、铁铉各率两千人,盛庸率领一千人这样分配。

分配是以百户为单位进行抽签,这样做是为了尽量的打散原有的编制,但是分配到位之后,耿炳文只能算是一个卫的指挥使,而其余三人算是千户。朱允炆则是给他他们四人一个月的时间去熟悉自己的下属。也就是在一个月之内,每个人都必须熟悉自己的下属,并对于建立定国军提出自己的意见。

在此,不得不介绍一下大明现有的军队编制情况,军队建制是卫下辖千户所,千户所下辖百户所,百户所下辖总旗,总旗下辖小旗,小旗是最基本的作战单位。通常情况下一卫统辖五个所,兵员五千六百人;卫的统称“指挥使司”,设指挥使一人正三品,指挥同知二人从三品,指挥佥事四人正四品,卫镇抚二人从五品,经历一人从七品,知事一人正八品,吏目一人从九品,仓大使、副使各一人,各司其职,逐级负责。一个千户所下辖十个百户所,兵员一千一百二十人;千户所设正千户一人正五品。副千户二人从五品,所镇抚(镇抚是专管军纪的官员,百户缺员时可代百户行使职权)二人从六品,吏目一人。一个百户所下辖两个总旗,兵员一百一十二人;百户所设正六品百户一人,从六品试百户一人。总旗下辖五个小旗,兵员五十六人;小旗管辖十名士兵。

其实大明的这种军队编制已经十分贴近于另一个时空的现代军事编制了,比如说小旗相当于班、总旗相当于排、百户相当于连、千户相当于团,而卫就相当于集团军了。

但是朱允炆总是还觉得缺少点什么,自从上次发“忠”字勋章给大明军事学院的学员,看到所起的作用,似乎有所醒悟,回到京师后,曾经专门召集老将们研究大明现行的军事制度。

才发现,大明在开国之初早有规定,非战功不得受封、不得享受世袭罔替,所以,一般情况下,军官家庭如无特殊变故可世代为官,终生享受恩科优给。士兵家庭只能世代为兵,有因军功或王事获得擢升的也是凤毛麟角。

这一点极大的限制了军事人才的发现,压制了士兵的积极性和进取之心。这种不平等的制度把军户的地位一度压制的很低很低,甚至有很多士兵以身为军户为耻。发生逃兵的现象。

这代表着什么,就是代表着军队严重缺乏着激励制度,朱允炆虽然没有什么管理经验,但旁敲侧击的也了解不少企业管理,对于最基层的人员缺少激励制度,而军官又是旱涝保收、可世代相传的铁饭碗,在短时间内或者是战争期间可能不明显,因为至少士卒们还有盼头,但是到了和平年代,军队就会成为腐败的大染缸。

士兵升迁无望,浑浑噩噩的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军官们没有了后顾之忧,世代为官,终生享受恩科优给。也难怪都是不思进取,以至于消极备战,本来以武立国的大明,到了中后期屡屡被外族欺负。

当然,针对不同的战争,也制定了不少奖惩制度,比如说为防止海上倭寇进犯,特别规定了制定擒获倭寇升赏格:凡各卫指挥获倭船一艘及贼首者,佥事升同知,同知升指挥使,仍赏白金五十两、钞五十锭;千户擒获者升指挥佥事;百户擒获者升千户,其赏给与指挥同。在船军士能生擒及杀获倭寇一人者,赏白金五十两;将校军士在陆地与倭寇交战能生擒或杀获一人者,赏白金二十两、钞二十锭。

光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奖赏一般还是针对军官,而对于普通军士,没有战功,基本上都是靠军饷度日,就算是有了战功,最多也是奖励一些钱财,能够因此而当上军官者是凤毛麟角。

不过为了保持军队的战斗力,朱元璋还是想了一定的办法,最有成效的就是军队大练兵,例如考核弩兵有两个项目:即射程和命中距离。射程,带队军官必须达到一百六十步,士兵必须达到一百二十步,以射十二箭六箭达标为合格;命中距离五十步,以射十二箭六箭命中为合格;其他各军兵种各有规定。为了检查练兵效果,每年必须抽调各卫所兵员的五分之一进京进行御前验试,距离京城较远的各卫所由兵部派员到都司所在地集中监督进行,逐年轮番更替,五年为一个周期。在验试考核过程中,以卫为单位各项指标都达到规定的,军官逐次分别记功,士兵赏六百钱。此后又规定无论军官或士兵都赏赐现钞分三个等级。外加往返路费。达不到规定的,将领自指挥使以下:所统军士有三份至六份不达标的,次第夺俸;七份以上,次第降官直至降到军士为止;明年再验试仍不合格的,士兵发配云南戍边,军官带罪从征,总旗和小旗降为军士。从中可以看出,对军官的降职能大刀阔斧,对士兵的提升却非常吝啬。

这一切都不利于今后大明的对外拓展,当然,朱允炆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另一个时空中存在过的雇佣兵制、义务兵制和募兵制、志愿兵制度。但只是想想也就算了,第一他对这些不太熟悉,第二现阶段他还不敢完全的动摇兵制的根本,只好从现役的军人着手了。

首先他用大明军事学院培养了一年多的学生为最基本的发展目标,并不向各个卫所发出征调令,共计征调了近二十万卫所兵前来京畿附近待命。等耿炳文等人熟悉了大明军事学院的学生后,他下诏开始补充兵源,由学院生自己挑选手下。

而对于应兵部的征调令而来的卫所兵将采取抽兵不抽将的原则。根据学院生本身的能力,分别命令其从卫所兵卒中抽取十人到三十人的部属。因为学院生大部分是抽取原来卫所中的试百户和副千户组成,所以试百户抽十人部属为小旗。副千户抽三十人组成为总旗。

在经过详细商议,加上朱允炆的生搬硬套。定国军的基本构成就出来了:一个小旗为十一人,其中旗长一人,三个小旗为为一总旗,设旗长一人。三个总旗加上两个小旗,为一个百户,称之为“连”。设连长一人,副连长二人。

这样的话,一个连的正规编制为一百二十七人,三个总旗为战斗序列,两个小旗中一个小旗负责伙食和医疗,一个小旗则是火器兵,为百户直属小旗。

三个百户组成一纵,设纵队长一人,镇抚三人,其中配备一个火器兵总旗,为纵队长直属。一纵人数正规编制为四百一十九人。

三个纵组成一千户,称之为团,设团长一人,副团长四人,配备一个火器连为直属,一个斥候总旗,团长可以有一个小旗的亲卫作为扈从。一个团的正规编制为一千四百三十三人。

三个团组成一个师,设师长一人,副师长四人,配备一个火器纵,一个斥候连,师长可以有一个总旗的亲卫作为扈从。一个师的正规编制为四千八百八十四人。

以此类推,三个师为一军,三个军为一个集团军,而定国军这次的目标,就是建立两个集团军和一个直属火器师,大约十余万人。

经过试验、磨合、调整,定国军军制,由小旗、总旗、连、纵、团、师、军、集团军构成。团以下组织不再变动,团以上的单位则配备参谋、后勤团队。

其中团不得超过两个总旗。师不得超过两个连,军不的超过两个纵,集团军不得超过两个团等规矩也随之而下。

当这样定下之后,让一些军旅老人给予意见,傅友德、冯胜、耿炳文,甚至是徐辉祖在内,都觉得这样分配比较繁琐,而且平添了许多军官,可能会给财政带来一定的压力,还有会让很多兵卒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听谁的好了。

朱允炆听了之后,大笔一会,写了一行字:“一切行动听指挥。”并且马上规定,在军中无论那种等级,只要直系上司在场,只听直系上司的命令,如果直系上司不在场,就听从在场官阶最高之人的命令,如果同级别的官员同时在一个场地要发布命令,必须协商统一意见后才能发布命令等等。

作为另外一个时空的现代人,朱允炆并没有太多的军事理念,只能靠印象加上老将们的提醒来做事情,至于老将们提出的增加财政负担、军官人数太多等等意见,他则装作没有听到,因为他增加许多军官的原因,就是想给军士以更多的发展空间,用来激励军士的上进之心。而财政负担更是不用考虑,在以后的时间内,他会慢慢的总结出一条精兵路线。而走精兵路线肯定要裁撤许多军队,要不,以大明六千万的人口,养活二百多万的军队,即便是有老朱的屯兵制,那也只能是能够让军队吃饱,想要发展,想要配置火器,三十个百姓养一个军人的比例,实在是不可能实现的。

至于怎么激励军士们上进,朱允炆也有规定,他认真的总结了老朱所规定的军队赏罚制度。

大明建国初期四方并不安定,元朝的旧贵族、云南大理的段氏小王朝、元末战乱期间出现的各派军事力量的残余仍然占据山林,各霸一方;尤其倭寇在海上的骚扰不断升级,他们烧杀抢夺,危害百姓,迫使大批居民被迫逃离家园,造成沿海地区的大片田地荒芜,迫使政府经常用兵。

为了鼓励部队勇往直前,奋勇杀敌的精神,军队的赏罚制度则以封官加爵的激励为主。规定把战功分为三等,即奇功、首功、次功。凡是在两军交锋之际,能够勇敢的冲入敌人阵地、斩将夺旗的,冲到敌人的背后、给对手以大量杀伤的,本队已经获胜但友临队伍胜负未决、能够及时救援克敌制胜的,执行特殊任务、出奇制胜的都可定为奇功;

冲锋在前、戳败敌人锐气的,前队交锋被敌人抑制、后队冲锋使敌人败退的,圆满完成侦察任务、擒获敌人密探细作的可定为首功;

其他都为次功。为了抗击倭寇又规定,斩杀来犯倭寇将领一人的官升三极,不愿意授官的一次性赏给大明宝钞一百五十两;斩杀倭寇士兵一人官升一级;斩杀汉奸一人官升半级。与倭寇交锋阵亡的,本人的抚恤按升高一级给付、其儿子按官升一级袭职。凡是在海战中立功的、都按奇功待遇。

现阶段朱允炆也不想改动的太多,只是将奇功、首功和次功这三种功劳提了出来,追加规定道:奇功,则可在战后立即由上司选出增补进阵亡军官的序列,不论出身,不论年龄。

首功,则可在立功一年后,由上司选出增补进军官缺口。而次功积五次为首功,九次为奇功。五年为限,第一个次功五年后清除。其他规定不变。

这些都是在建文二年年底就已经议定的,看着堆积如山的案牍,作为皇帝的朱允炆以为怎么也需要半年的时间才能够组建完毕,未曾想到,只是两个月的时间,耿炳文就上奏言道。两个集团军计九万五千余人,一个直属的火器师五千人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听候皇上的差遣。

这才感觉到在另一个时空所谓的封建社会中,在国家机器的运作下,排除通讯的因素,效率真的是很高,这是他回到大明后第一次参与整肃军队,也是他一手缔造的军队,怎么会不令他感到万分兴奋,所以才在第一时间来到龙潭附近巡视,他想看看他所缔造的这支军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

PS:虫子不算是军事发烧友,所以大大们要拍砖的话就快点,虫子也有改正的时间,否则就像是杨蝶的断臂一样,写的多了,就没有办法改了,不过杨蝶的断臂是有伏笔,而军制可以再修订,希望大大们多多提醒,连着几章会写一些虫子不熟悉的军事,想省略但是发觉省略不了,因为军制和以后的政治体系也有关系,所以请大家多多包涵,多多鼓励,最后撕破嗓子的大叫一声:求月票、为了面子!~~~~

第一百七十九章 怀来之争

第一百七十九章怀来之争

“神威精勇猛,强壮毅英雄。克胜兼超捷。奇功奋锐锋。智谋宣妙略,刚烈效忠诚。果敢能安定,扬名显大勋”。是朱元璋所提出的四十字治军原则,有了这些,朱允炆也懒得再去想什么“团结紧张、严肃活泼”之类的话了。

面对着漫山遍野,如火如荼的士卒,在御林卫的扈从下,朱允炆也看到左胸佩戴“忠”字勋章,也就是原来的大明军事学院的学员,此时正跪在每支队伍的前列,眼中露出炽热的光芒,他们有的已经做了百户,也就是连长,有的甚至做了千户,也就是团长,但更多的人做了小旗的旗长,或者是总旗的旗长,比之他们进入学院之前,品级要低了很多,但依旧遮掩不住他们心中的那份热情。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是天子门生。凭着胸前佩戴的勋章,可以免除对当地五品一下官员的跪拜,三世之内,遇到灾荒之年,可以凭此勋章到衙门里领取救济之粮。若是为国捐躯,凭此勋章可以免除三代之内直系亲属的所有税赋等等。这已经是对他们的肯定了,更何况,这次抽调出来往学院学习的人大部分由于战争的逐渐远去而身无寸功。

在如今的大明朝,他们的这种行为就叫做无功受禄,这一切都是皇上的恩泽,与其他人无关,所以虽然大部分人都是降了不止一级使用,他们心里却是毫无怨言,更何况有风声传出来,皇上准备大面积的整军,如果有军功表现的话,以后有很大的发展。

以他们大明军事学院的学生的身份,天子门生,当然会比其他军队的军官得到更多的晋升机会。他们心里和明镜似的,此时已经恨不得杀到北平,用平叛的血,换取家中更大的荣耀。

在大明,军人按照军官和军士的区分根据国家规定获得不同的俸禄和俸粮,军阶越高则给俸越高。军人到60岁退休,退休后按照在职时的军阶享受“优给”,普通士兵的退休优给则寥寥无几。军人死于战阵或王事的要给以一次性抚恤。军人死亡(继承人叫袭职)或退休(继承人叫替职)后,其袭替有着严格的管理规定。必须按照嫡长子,嫡长孙,嫡次子,庶长子,兄弟,侄子的顺序依次袭替,袭替人要由所在卫所预先核实确定后逐级上报兵部备案。

经核准的军官的继承人叫“舍人”只有一人,一旦被确定为舍人的,无论年龄大小都由国家给予“优养”待遇,直到继承军职。舍人一般在十六岁方可继承实职,未到继承年龄被继承人亡故或退休的,可由被继承人的兄弟暂时顶替,舍人超过16岁被继承人仍未退休的,必须待被继承人退休后方可继承实职,所以,三、四十岁的老舍人在军户中屡见不鲜。舍人继职前要经过所属卫所的担保和推荐,然后本人必须到兵部报到,再由兵部核察其品性乃至家庭和本人的“武历”,有的还要加上叫做“比试”的考试,必须取得合格的成绩方可批准继承。所以,舍人要想通过考核一般都在十二岁左右就要到被继承人所在部队进行见习。以锻炼熟悉职务提高武功的能力,在见习过程中荣立军功的可申报“舍人报功”,作为考核舍人任职的重要条件。

而且朝廷规定,舍人继承一般都要按照被继承人原职下降五阶使用,洪武十六年,定职官子孙廕叙。正一品子,正五品用。从一品子,从五品用。正二品子,正六品用。从二品子,从六品用。正三品子,正七品用。从三品子,从七品用。正四品子,正八品用。从四品子,从八品用。正五品子,正九品用。从五品子,从九品用。正六品子,于未入流上等职内叙用。从六品子,于未入流中等职内叙用。正从七品子,于未入流下等职内叙用。

由于在大明开国之初早有规定,非战功不得受封、不得享受世袭罔替,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正充满希望的定国军军官们,更是热情的等待着往北平的开进,这倒不是他们嗜血,而是在他们眼里,大明现在四海靖平,战事极少,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

而士卒们也被告知了奇功、首功和次功。新的赏罚措施。更是眼巴巴的等待着有一个机会,凭借自己的勇猛和无畏,换取军户中的龙门一跃。

朱允炆虽然身为皇帝,但是十数万人的连营漫山遍野,自己所过之处,首先听到的就是士气高涨的山呼万岁声,然后才看见跪立在一侧的军卒,那种自信顿时升腾而起。

这里不是平原,他无法看到一望无际的人山人海,只能草木皆兵的看着飘扬于龙潭、宝华山上的旗帜,这可能是他回到大明之后,真正意义上属于他朱允炆的军队,做为皇帝,他无法亲身去做每一件事情,包括军队,他也只能借助办军事学院的名目培养基层骨干,来达到最大程度上的控制。

至于御驾亲征,在现阶段朱允炆连想也不会去想,在没有把藩王们摆平之前,任何离开京师的行为,可能就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也不是他没有自信,那是因为自己把晋王、燕王、周王等人都留在京师的结果。成功限制了北平所谓靖难的威力,但也限制了自己的行动。在自己不动杀心的情况下,只能慢慢的在京师中周旋。

三天后,定国军就要北上了,现在的北平,也不知道朱高炽经营的怎么样了,默默的想着,朱允炆警觉的不时抬头看看北方,似乎能看到现在北平附近的战场一样,那弥漫的硝烟还在继续吗?

朱允炆在龙潭猜测着北平的动静,而北平城内。却好似有些尴尬了。

因为目前北平城内似乎缺少了那么一点活力。没有一个具有压倒性权威及声望的人能够完全掌控现在的局势,这就是北平城的实际状况。

朱高炽毕竟是燕王世子,长年在京师居住为质。造就了没有太多政治上的野心及欲望。更加造就了其在北平的人望不足,起兵之初,众人还能看在燕王的面子上听从命令,但是一旦每人手底下有了兵将之后,形式就有些微妙了。

道衍毕竟是凭借得宠于朱棣而得到的人望。袁珙本来就没有什么官职在身。金忠光是军务就已忙碌不堪。不过他还代表着迁移来北平的江南富户的利益,不能获得完全的信任。袁容、李让作为朱棣的女婿,手中几乎毫无实际权限。

剩下的大将诸如朱能、张玉、丘福等人,都在急切中往自己手中拉着兵马,壮大自己的势力,甚至隐隐约约间,竟然有派系的出现。不能否定他们对于燕王朱棣的忠心,但燕王毕竟不在北平,现在壮大自己才是最迫切的。

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就是在朱高炽的愁闷,在道衍的有心无力中,北平接到来自怀来宋忠和余瑱军中的消息,不由使每个人心中都打起了小算盘。

先前宋忠将燕王府三卫精锐收为己用后,便将其中一众汉军打散,分布于各军之内,其目的就是怕他们合起来造反。但对于燕王府三卫中比例不小的蒙古族的士兵,宋忠就没有办法了。蒙古人性格暴虐,又与汉人语言不通,风俗迥异,且相互间还存着隔阂。

不敢强行拆散他们,唯恐因此生了祸端。何况在他看来,鞑子素来反复无常,不知礼仪,只要自己好吃好喝将这帮人供着,他们便不可能再效忠北平,于是也便由着这帮人聚在一起。正是这一时疏忽,给了这些蒙古人可乘之机。

火真是标准的蒙古人,且他久在燕王护卫军中供职,原来隶属于被调到京师的观童。而观童不在北平之后,火真的威望也是与日俱增,更严重的是蒙古人一般只认那个击败自己的人。崇尚实力,本来就有些不服宋忠,当知道北平起兵靖难后,他们可不管是造反还是靖难,心里就开始想回归旧部了。于是火真就派人偷偷潜入北平报信。说是燕王府护卫愿意从新依附北平。

这可是一块肥肉,燕王府护卫的战斗力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而且如果要是有火真、吴帖木儿等人做内应,大败怀来的宋忠的话,加上接收降卒,那对北平的军力将会有着很大的提高。

而且火真派来的人还间接开始打探他们在北平的家属状况,原来宋忠为了防止原来的燕王府护卫变心,便说说北平恨诸护卫将士反叛,已将他们在北平城内的家属屠戮一空。这一点当道衍、金忠等人听到后,更是觉得是个绝好的机会。

大家都争相请命带兵前往怀来擒拿宋忠,因为无论是谁,有了怀来的军力之后,便可以在北平挺起了腰杆,最后还是在燕王府内商议下,以张玉为正,李让为副,两人一起攻打怀来,主要原因是张玉和火真有旧,而李让作为燕王的女婿,对于蒙古人来说,更有说服力一些。

大军即日出发,张玉、李让带领北平一万二千余众到达居庸关,在居庸关休整一日,第二天一大早,张玉就率领兵卒,以自己的儿子张辅为先锋杀向怀来。宋忠探知北平兵至,虽然得到朝廷的指示是严守待命,但是敌人已经杀到门口,也没有办法,早早将三万大军拉出城外,准备决战。

张玉按照道衍的吩咐,令原北平将士的家人打着旧日的旗帜为前锋。众将士们远远地看到旧日的旗帜,一边与他们的父老兄弟们互报平安,一边倒戈奔入燕军阵营。

宋忠弄巧成拙,没有想到由于火真等蒙古人的告密,自己挑拨离间的谎言那么快就被揭穿,刚刚摆好阵势,就被倒戈的原燕王府护卫军冲散,加上火真、吴帖木儿等蒙古人的临敌变阵,高声呐喊着冲入宋忠的中军之内。遂大败,慌忙向城中撤退。

手下将校被俘获的有一百多人,都拒绝投降,全被燕军杀掉。这次怀来之战,燕军大获全胜,斩首数千级,缴获战马八千余匹,这大大激励了燕军的士气,同时也壮大了燕军的实力。

也幸亏宋忠开始有些私心,想着让原来的燕王府护卫军和前来攻打的北平军队自相残杀一阵,达到消耗其根本的目的,所以后军撤退比较及时,张玉未能尾随进城,宋忠逃进城中后,就加强防御,按照既定的朝廷指令,绝不出战,不过怀来已经变成了一座孤城。

怀来被困后,附近诸州县失去了屏障。开平、龙门、上谷、云中的守将大多是燕王的老部下,在得到北平大败宋忠,围困怀来的消息后,纷纷投降。张玉知道不攻占怀来,终究会是心腹之患,因为怀来距离居庸关太近了,旦夕可至。对于居庸关的威胁不小,于是接着下令,收拢降兵,加上抽调开平、龙门、上谷、云中的将士攻击超过三万人,强攻怀来。

接连三天,张玉怒气腾腾地站立在阵前大声指挥着部下,对怀来进行猛烈之攻击。调集开平、龙门、上谷、云中诸地的床弩轰然地发射出火箭,把城墙的一部分击破。数百座巨弩发出鸣响,向城里投以豪雨般之弓箭。除此之外,还同时挖掘地道打算从地下入侵,并且在城墙外侧堆积土山,想从土堆上跳入城里。

然而,这几种不论是正攻法还是突袭法,全都被宋忠、余瑱给——化解掉。怀来城内从城墙上施放火箭将巨弩烧毁,在地道灌水将北平军卒溺毙,对于借着土堆涌上的北平军卒则投以箭林石雨。

宋忠乃是锦衣卫出身,对于打仗还没有什么,最重要的是怀来城内有一个余瑱,他原本就是北平的一个指挥使,平日于张玉等人同僚,当然对其的战术了然于胸,从容应对,虽然强弱易主,但是一攻一守,张玉一时也拿怀来城没有办法。

张玉大军的伤亡极为惨重,终于耐不住性子地拿出了起兵时的靖难檄文。希望能够打动宋忠相应靖难,并说宋忠原本是先皇的心腹,先皇有意将皇位传给燕王,但是建文帝从中作梗,并且对像是宋忠一样的先皇老臣不恭不敬,登基后立即将其调往边塞就是一个证明等等。

“我宋忠忠于大明。皇上乃是大明的皇上,此城既为大明所有,没有皇帝的谕旨,就算是燕王亲自前来,我也绝不可能遵从。”

宋忠在城墙上如此回答道。张玉一时气结,没有想到险峻的居庸关已经攻占,反而是一个无险可守的怀来城阻挡住了自己的脚步。

但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不攻占下怀来,那么北平大军只能退守到居庸关之内,开平、龙门、上谷、云中诸地随时都有丧失的可能,那么自己这次前来攻打宋忠,除了收服部分降卒之外,丝毫没有对北平的威胁起到减轻的目的。如此这样下去,开平、龙门、上谷、云中诸地的降将对于北平的信心就会打个折扣,没有了这些人,怎么应对今后可能的山西、山西等地可能回来的朝廷军队呢?

但劝服招降已经被拒绝,原来引为奇兵的原燕王府护卫军和蒙古军卒也过早的暴露,除了强攻一途之外,别无办法了。难道真的要把好不容易聚拢的降卒全部消耗在怀来城下吗?如果是那样,就算是攻占了怀来城又如何呢?

不过张玉稍感欣慰的是,到现在为止,在怀来身后的大同、太原等等地方,诸王依旧没有动静,显然是在观察着双方交战的状况,因此,对于怀来,张玉更加是志在必得了。

张玉,字世美,河南省开封人。蒙元时期为枢密知院。洪武十八年降明,后从大军出塞,至捕鱼儿海,以功授济南卫副千户,为朱棣手下第一大将,累官至燕王府左护卫指挥,勇冠三军,身先士卒。

靖难之役兵起,任北平都指挥佥事,攻克蓟州、遵化。

本来以张玉的作战经验比之宋忠等人丰富了数倍,但是宋忠死守怀来不出,加上准备充沛,粮草充足,张玉以数万军马攻打怀来竟然不果,所以难能可贵的有些侥幸的想起了朝廷至今没有派兵增援,能想到这一步,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错了,而在北平的道衍、金忠等人,却是想到的更多更多。

就在燕王军中,一直对于燕王军队实力深信的道衍等人,此时突然也有了一种不祥之兆,北平靖难发动了,而且十分成功,他们几乎是毫无抵抗的占领了北平全境,而且有效的牵制了辽王、宁王属地的兵力。更加是因为剿灭倭寇获得了北平、辽东沿海百姓的拥护和称赞,一切都是在朝着自己的目标发展,可是北平城为什么又有一种被孤立起来的感觉呢?

就在张玉进退两难,道衍他们正在思索的时候,突然从海上传来消息,朝廷的水军在方明谦的带领下,已经进入了渤海湾内,不知道为了什么,驻跸在旅顺附近,竟然没有往山海关或者塘沽而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

PS:虫子在坚持不懈的码字,也在坚持不懈的要月票,虽然好久没有要到了,还是要叫~~~~~~~~~

第一百八十章 真正的水师

第一百八十章真正的水师

渤海湾的雾早已经散了。方明谦沐着春天柔和的阳光,手搭凉棚朝四周看了看,但见缓缓翻着白浪的碧海,无边无际,碧海之上,星罗棋布地飘浮着一个个玉盘似的苍绿色的小山包,显示出了复杂险要的地势。

在回头看看属于自己指挥的船队,一种感叹浮上了心头。

其实方明谦所率领的水师在船只数目上远远比不上郭英做海运总兵时的水师规模,真正的主力战船只有八艘,这是在皇上指示下建造的第一批海上战船,也就是这八艘战船,让方明谦感慨万千。

八艘战船,皇上给御赐名字:绝地号、翻羽号、奔霄号、超影号、逾辉号、超光号、胜雾号、挟翼号。

取意自《拾遗记》:“(穆)王驭八龙之骏:一名绝地,足不践土;二名翻羽,行越飞禽;三名奔霄,夜行万里;四名超影,逐日而行;五名逾辉,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行十影;七名胜雾,乘云而奔;八名挟翼,身有肉翅。”

虽然海中的战船以路上马匹中的八骏为名。显得有些文不对题,但是方明谦却是觉得十分贴切,因为这八艘战船无愧于海中八骏的称呼。

方明谦可以说是在水上出生、水中长大,自幼随父亲和叔叔方国珍一起抗击蒙元的统治,基本上是在船上生活,而他们方家的水军也是天下闻名,而朱元璋也就是得到了方国珍的旧部的支持,才能在鄱阳湖上大败陈友谅,奠定了大明的根基。

就这样,以他的见识,对于这匪夷所思的八艘战船,也是惊讶不已,因为他知道,可能皇上的这个决定,会改变今后水战方法,开创一个新的局面。

这八艘战船是按照皇上的旨意,一般大小,所有的配置也基本一样。长四十四丈四尺,阔一十八丈;皆为三层楼船,装单层炮甲板,按方明谦要求改进的远射程舰炮三十六门,分别装在两舷。

每艘战船正规编制四百一十九人,其中五人操一炮,计炮手一百八十人,二百人的水军加上一百人的水手,船长一人可有十人的亲卫加上五人的传令兵,副船长三人。而水军则是随时准备登陆或者接弦而战中使用。水手则是操船时使用。

八艘战船。分别准备了三种操船办法,风帆、水车和船桨。在方明谦的印象里,在此之前,战船一般都是由车船组成,水车和船桨并用。

船桨通用,车船由于有两个缺点,一是船身重、不能在浅水航行,二是不能入海。所以局限性很大。而航行中主要用帆的那是经商用的海船,因为帆船的操作太过于繁琐和依赖水手技术,更何况大明的水战大多是在内湖和江河中进行,所以就算是有帆船,也是单桅横帆,利用其吃水较浅,起到一个行军中加速的作用。

现在大明将三种操船方法相结合,水车、船桨作为辅助,为加速时用,而利用船帆作为主要动力,作为大明开始往海中发展的第一步。

而战斗中主要用桨,作战武器主要是冷兵器和撞角。作战方式主要是所谓跳帮(靠近敌船蹬上敌船以制服敌人)和撞击(用撞角把敌船撞翻或撞毁),实行所谓接近战斗,故人称之为“水上陆战”。

先皇在鄱阳湖大战陈友谅的时候。开创了火器进入水战的先例。针对其巨舰首尾连接,不利进退,将己方舰船分为二十队,每队都配备大小火炮、火铳、火箭、火蒺藜、大小火枪、神机箭和弓弩,下令各队接近敌舰时,先发火器,次用弓弩,靠近敌舰时再用短兵器进行格斗。

虽然那时方明谦还年轻,但是已经将水战的硝烟牢牢的记在心里,没有想到皇上继承先皇的思想,更加是将其发挥的淋漓尽致,就拿火炮之说吧,原来的也曾经将火炮搬到船上使用,但是发射的都是铁丸、铅丸等实心炮弹,碍于射程和准确度,所以利用率并不高。甚至还没有投石机投掷链球来缠绕对方船只的风帆作用大,所以一直没有获得重视,船上的火炮也就是为了攻击岸上固定目标所用,在陆军天下第一的大明,好像没有太大的价值。

但是由焦氏兄弟设计了开花弹之后,那就不一样了。焦氏兄弟为焦石和焦磊,其父乃是原来献出“迅雷铳”的焦玉,继承了焦玉对火器的热爱,皇上在潜邸时就开始刻意的培养两人,后来失踪过一段时间后回来,就开始制作这种开花弹,利用火药射出能爆炸的弹丸,只要命中敌船或者是目标,那就是一个大窟窿。

只要敌人没有同样的火炮。就算是有再多的船只围拢过来,那也可以从容的一炮一艘的慢慢将其消灭。更何况,船上的水军手里还有焦氏兄弟研制的三眼火铳呢?

这可不是一般意义上方明谦以前见过的三眼火铳,原来大明缴获蒙元的三眼火铳,他见过,是一个十分笨重的物事,铳身由三个铳管平行铸合成“品”字形,大多有加强箍,尾部为一尾銎,安装木柄。每个铳管各有一个药室和火门,点火后可连射或齐射,常用于骑兵,射毕后可以铳头作锤击敌。

想想那个发射完以后,可以做狼牙棒砸人的三眼火铳,方明谦怎么样也难和现在的三眼火铳联系在一起,听皇上的话意,这算是枪了。

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枪”,由三只钢管组成,长约四尺,其中钢管约二尺多点,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锤炼办法,这种钢十分坚硬,铸出的钢管每根内径只有一指左右,听说丝毫不畏火药爆炸。尾端正上方有一狭长细孔,供引火之用。

引火孔右侧稍前方开了一条长三寸左右的添弹槽,供弹丸填入。每粒弹丸上有一根火绳,将弹丸放入,可将火绳顺着细孔抽出,待到发射时点燃,引燃弹丸里面的火药,子弹射出。

所谓的弹丸,是装填好筛选均匀的火药颗粒卷入了专用的易燃硝纸中,头部则裹上钢珠弹丸,这样便于士卒们携带和装填子弹。

钢制枪管细长。木质枪身宽厚。发射时用肩头顶住了枪柄,点燃火绳,在一百五十步之内可以洞穿木靶。连续发射三枪后,装填弹丸,听焦石说,今后会改进到不用点燃火绳,直接就可以发射子弹,威力更大,不过就这些已经让方明谦感到匪夷所思了。对于这种所谓的枪爱不释手,在北上渤海的途中,他不知道把玩和发射了多少,除了肩头有些痛,和发射几次后就要擦拭枪管的弊病,方明谦已经认为是十分完美了。

远有火炮,近有三眼火铳,方明谦又熟悉水战,他真的想不出在海上还有谁是自己的对手,一时间得意起来。

当然,水师中绝对不会只有八骏战船,按照皇上的构思,八骏战船作为主力战船使用,每艘战船属下还配备有十二艘护卫舰,长约十丈左右,每艘护卫舰载百余人,少量火炮和少量枪支,以追击和上岸肉搏为主。

运输船四十艘,占了这只船队的大半配额,主要随军给养和兵员,此次北上的五万人大部分都在运输船上,随时准备抢滩上岸,守护关隘。其实要不是有特殊的使命,水师中方明谦觉得根本要不了那么多人。单凭着八骏战船和护卫舰就可以横扫海上了。

这是方明谦的自信,那是他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的一百年后,在地球的另一端,大航海时代就要开始了,也就是大航海时代,是整个社会进步起来。也使整个人类变的贪婪起来。不过也就是大航海时代,使战船随着改进,火炮的出现以及风帆战船和火炮的结合逐渐改变了“水上陆战”作战方式,开始了“远距离作战”,开始了新的战术。

大明,只是先走了一步而已,不过,同时朱允炆也不知道大航海时代的的确时间,但是他让那么多水军北上,除了有特殊使命之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士卒目睹新式的水战,让士卒们熟悉陌生的大海,因为这一批水军和定国军一样,都是以后大明对外扩张的幼苗。

因为他知道,也就是大航海时代刚刚到来之际,首先进入大洋的西班牙和葡萄牙人。他们手持十字架,驾着帆船,使用火炮首先抓住了机会夺得了他们所能得到的好处。小小的葡萄牙竟然占领了诺大的巴西,竟垄断东方贸易达一个世纪之久。西班牙仅在一个世纪之内便建立起了所谓“日不落”的殖民帝国。但继西班牙和葡萄牙之后,英国、荷兰和法国也进入了大洋,开始了殖民扩张和海外贸易的掠夺。其中尤以英国最为突出,堪称后来居上。

正是因为建造了一艘当时最大、最豪华的战舰,命名为“海上主权”号,表明英国争夺海上霸权的决心。岛国的位置使英国可以集中力量建设和发展海军和其他海上力量,不必同时分散更多的力量再去建设一支强大的陆军。在两百多年里,英国先后打败了西班牙、荷兰和法国,最终建立海上霸权。其重要原因是因为它可以集中力量建设一支比任何其他一个国家更强大的海军,选择了正确的战略。

要建造强大的水军,就必须事先培养好人才,这次的方明谦北上,正是一个培养人才的机会,朱允炆怎么能放过,和地球另一端的国家一样,建造强大海军的目的,就是为了掠夺,虽然来自于另一个时空的思想未必会喜欢这种行径,但朱允炆别无选择,不掠夺别人,那只能等着别的国家来掠夺自己,这种简单的选择题,相信每个人都会选择前者。

水师并未开进渤海湾内,更没有进入辽东湾,而是在旅顺停留了下来休整,牢牢的封锁住渤海海峡,方明谦不知道为了什么,因为他只得到了这个旨意,让他在这里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方明谦是一个淡泊的人,在年纪不大的时候,就随父亲和叔父投靠了大明,虽然全家一直十分恭顺,但也摆脱不了皇上的猜忌,自从归顺大明之后就再也没有受到过重用,他本人也就是因为做了老将汤和的女婿,才封了一个广洋卫的指挥使,也去过江浙一带布防,但是随即就被岳父写信叫了回来。

他很佩服岳父的眼光,大明开国功臣中,除了早亡的徐达、常遇春等等之外,只有岳父安然无恙,八十余岁了才因病去世,算是善始善终,所以他一直很听岳父的教诲,从不参与到朝政中去,就连这次北上,也是谨慎万分的不多一句话,有时候甚至连身为副帅的常升都有些嘲笑他胆子小,但是他知道,胆子小终归可以保住自己,保住一家大小的平安。

他得到的旨意是,扼守渤海海峡,就近在山东、辽东招募、演练水军,监测朝鲜、日本动向,禁绝大明和日本、朝鲜的民间贸易。然后是听候旨意,到时候锦衣卫会将进一步的旨意传达过来的。

所以最近方明谦的日子过得十分愉快,闲暇的时间,还可以上岸邀约常升一起打猎,那个常升自从疯病好了之后,胆子也是异常的大,对于三眼火铳和火炮的痴迷,兴趣也是远远的高于朝堂之事,可能也是受到了深刻教训的缘故吧。

方明谦总觉得常升在洪武二十五年的那次疯掉,是有意的伪装,因为在那个时候,装疯的人很多,就连自己的岳父,不是也是装作中风的样子,才博得先皇的同情吗。要不怎么会先皇驾崩没有多久,常升就恢复了正常,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心里明白,就是不说而已,方明谦明白很多事情,也不明白很多事情,无一例外的都保持了缄默,其实他自己琢磨了很久很久都想不透,皇上为什么不让他顺着黄河进入塘沽,然后顺着运河直逼北平,船上有火炮,射程可以达到三里以上,两岸和水中根本不可能有敌人靠近,那样的话,不是容易了很多。

他心里有这个疑问,但是就是不问出来,就连和常升闲聊的时候,也是从容自若,好像没有想到一般,多年的坎坷和见识,已经磨平了他身上的棱角,已经让方明谦没有那么好奇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他十分的担心,也就是临出征前,皇上特地将他召进京师单独问对,除了一些水师的作战方法和大致水师发展发向之外,还交给他一件事情,也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为了这个事情,皇上特别调拨给他了三十名亲卫,说是协助他完成任务,方明谦知道这三十人是来监视自己的,但他不想回避,也回避不了这个事实。

虽然坦然接受,但他不希望这件事情的发生,可这件事就偏偏的发生了。

清晨初春的渤海湾空气格外清新,方明谦贪婪的呼吸着,从甲板到岸上,反正无事,又到旅顺的金州中左所那里去看看,顺便落实一下淡水供应的情况,这些事情本来用不着他亲自出面的,但在船上久了,也厌了,就想着上岸歇息一下。

过了正午,才慢慢的往码头那里进发,也没有想着骑马,正打算步行回船上之时,随从的亲卫忽然骚动了起来。方明谦的面前出现了一名男子阻挡着地的去路。

这名男子看起来约有五十岁左右,一身女真人的打扮。个子很高体格健壮,相貌相当精悍,脸颊及手背上游走着一道道泛白之刀疤。目光锐利得令方明谦内心不觉地感到有些发寒。这人绝对不是商人或是渔夫,忍不住地猜测起这名男子的来路。此时男子忽然一拜,并以奇怪的四川口音,明快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在下姓明,名升。”

“明升?”

在记忆中搜寻着。他大吃一惊地倒退了半步。这不就是明玉珍的儿子,后来被遣送到高丽居住的明升?亲卫们一片警觉,想要控制住这人,但是却为方明谦所制止。

“没错,想不到方将军还会记得在下。倘若方将军在此地将我杀掉,那么皇上肯定不会怪罪于你。因为明升毕竟是离开了高丽,算是违背了圣旨。”

明升笑了笑。有一半是自嘲的意味吧。不过眼神仍旧距离温和相当的远。

“你找我做什么?”

方明谦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自己都觉得有些发抖,当然这种恐惧并不是源于对明升的恐惧,而是对皇上那次召见时的交代有关,难道真的会找上自己,想起了此人和自己差不多同样的遭遇,甚至远比自己悲惨的遭遇,在恐惧的同时,他的心中竟出现了一股奇妙的感觉。

仍然挂着笑容的明升摇了摇头。那笑容的性质起了微妙的变化。是苦笑呢,还是自怜呢?收起了笑容开口问道:“方将军可能给同病相怜的人一个机会,单独说说话吗?”

~~~~~~~~~~~~~~~~~~~~~~~~~~~~~

PS:其实知道大家的心急,但是靖难并无悬念,等虫子慢慢的布置,过了靖难之后,虫子就会加快更新的,谢谢大家的支持,最后还是求月票~~~~~~~~~~~~~~~求支持!!!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宁王回京

第一百八十一章宁王回京

明升的遣词用语虽然极其礼貌。神色却不容拒绝。方明谦默然点头首肯,交代亲卫们不必紧张,而且有些意味深长的望了皇帝派给他的那几个亲卫一眼,随明升一起朝着港口最热闹的中心步行了片刻。他一边盯着明升宽广的背影,一边转过了几个转角,终于来到一间由褪色红砖所砌成之房子。

房子内部相当的潮湿。虽然窗户都开着,但是却无半点风吹进来。在踏入室内的同时,方明谦的额头和脖子就立刻有些发粘。眉头不由皱了一下,他到不担心明升会怎么着,既然皇上已经猜测出那边的人肯定会来找自己,那么出于什么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

果然,有个白须飘飘的老僧,转过门边的屏风后,就出现在方明谦眼前,不由一愣,忙举手一辑,道:“原来大师亲自来了,请恕末将未能远迎。”

明升此时已经退在一边,无暇和尚用眼睛扫了满身戎装的方明谦一眼,叹了一口气,对于其的道歉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有些苦意的问道:“皇上有什么话要对老衲说?”

在小屋内,无疑是一个十分尴尬的组合,三十多年前,有个自称汉高祖同乡的人,同样的遭受暴*迫害,同样的遇到诸侯的割据,又同样的建立了一个新的王朝,所不同的,汉高祖所建的大汉帝国,而他的同乡叫朱元璋,建立的是大明王朝。

他们有惊人的相似,推翻了暴虐的政权,自己建立了王朝,站起来了,注定了许多割据势力的无奈,汉高祖的站起,彻底使春秋战国的贵族们失去了希望,直至慢慢消亡,而朱元璋的站起,同样的让许多英雄迟暮,直至夕阳断肠。

将鞑子驱逐出中原,然后大家都开始了统一大业,朱元璋以应天为中心,慢慢的清除了长江上游的陈友谅,长江下游的张士诚,东南的方国珍,南方的陈友定。还有在西南的明玉珍和大理段氏。

经过十六年的征战讨伐。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驱逐胡虏,恢复中华”,从一个横笛牛背的牧童、小行僧,成为明朝的开国皇帝。

但这些是建立在多少人的失落之上,在这间小屋中,无暇和尚是陈友谅的旧部,明升是明玉珍的儿子,而方明谦是方国珍的侄子。也算是代表了昔日曾经的辉煌。也代表了三种结局,流亡、流放和归降。当然还有第四种结局,就是死亡,诸如张士诚全家的覆灭。

在历史的车轮下,谁不躲开,都逃不过被碾碎的命运。但是还有人在努力挣扎着。

方明谦默默地望着无暇和尚,那硬绑绑、紧绷的情绪,似乎无声无息地从他宽广的背上剥落了下来。一种从生命痛苦中解放之表情浮现在无暇的脸庞之上。

“前辈料事如神,末将在此守候,的确是皇上有话要对前辈说!”方明谦终于回答了无暇和尚的问题,脸上同样释然下来,他不止一次的见过无暇和尚,对于这次的任务也有些把握,但是他真的不希望见到这位前辈。只能又话无话的说着:“这也是晚辈能和大师得以见面之理由。”

“不想见的。总是会见得到。”

说出了这句既带讽刺又充满真情的话,无暇和尚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老衲这么大的年纪,不知见过多少所谓的忠臣义士平白赴死,数都数不清了。什么赤诚终究会得到回报,根本就是虚言嘛!”

他转向默默无言的方明谦,继续说道:

“当然,要是本人心满意足的话,那样又何妨呢?我自己就从未想过要得到任何的结果。只是,实在太累了。也懒了,恐怕更是命不长已。所以不得不再为身后事筹谋一下。”

无暇和尚方才从身形上一点也不像是个八十三岁的老人,但是从啰嗦的言谈中,将其真实年龄又暴露无疑,在那里左右言语半晌后,终于又将话回到主题上,重新问道:“皇上有什么话要对老衲说?”

“其实有些话晚辈也是不懂的,只好依葫芦画瓢,将皇上的话原封奉上。”方明谦犹豫了一下,他那里是不懂,只是不愿意懂而已。迟疑了片刻,沉声道:

“皇上口谕:无暇大师的心思朕已经知道了,无需筹谋,让小维回来吧。”

张定边无语,转头看看在一旁的明升,出神的望着窗外的砖墙,忽然悠悠的说了一句:“小维,已经回去了!!”

方明谦正在见张定边和明升的时候,在遥远的京师内,同样有人问朱允炆道:“皇上圣明,但老夫不明白。皇上怎么知道那张定边如何的想法?”

问话的人是冯胜,但却不是在皇城之内,此时他正和傅友德两人,漫步在玄武湖畔。

住在玄武湖畔的傅友德,突然迎来了冯胜的拜访,免不了一番应酬的忙碌。现在终于不用避嫌了,先皇驾崩后,他们也正式的退居幕后,任凭新皇拿来做教官和参谋使用,不再领兵,也就不担心皇上猜忌,所以两人倒是经常见面。

前几天奉召见驾,但是有些事情不明白,既然皇上允许他们两人商议,免不了要来叙旧。就是那些心里有些事情想不透,他们和张定边在几十年前就已经交战,但是还看不透其真实的想法,皇上为什么那么肯定呢?

整整一天呆在房里商议军情的二人,觉得屋里有点闷,想到外面散散步。住在这以湖色闻名的地区,他他们已经有很久没有仔细观赏了。

沿着一条小石路走出不远,便是玄武湖。这时夕阳西落,将一片灿烂的金光洒在湖面上。初春的清风,徐徐吹送着凉爽,将湖面揉皱了,泛起一片粼粼的金波。将远处的山画成柔和的弧,于苍翠的剪影之上,罩着一层金色的光晕。

这一片湖光山色,“真美啊!”二人在心里这么赞叹着。暗道也不知道还能看上多久,想起了这个问题,两人稍微有些悲观,一转眼两人已经老了。年轻时的征战,使他们对大明的名山大川是多有领略的。但是这么多年。还真的没有仔细观赏过自己也出过力打下的这片江山。

观景沉思正入神之时,忽听到傅友德来那么一句,使他们再也没有赏景的心情了。就这么沉思着在湖边踱着。渐渐,感到光线暗淡了许多,以为是晚霞已收。可抬头一看,却见头顶一片透明的金绿色,才知道自己是走在一片柳荫下。

此时夕阳正浓,夕照的金辉,洒在夹岸的柳树上,将绿柳也染成金色了。而绿柳的两边,又都是金波涟漪的水域。于是停了下来,傅友德有仔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皇上的心思,岂能是咱们作为臣子们能猜测出的。不管怎么样,咱们按照旨意办事就好。”

重重叹了一声,冯胜说:“颖国公所说自然有理。只是皇上这次用长兴侯,而不用咱们二人之一,也不是老夫夸口,耿炳文比之咱们二人,好像还差那么一点。不过这些也没有什么,至少北平没有什么大将值得我们出马,有长兴侯就够了,可是皇上却要寄望于张定边,老夫就有些想不通了。”

听了这番话后,傅友德深有同感的点点头,随口叹了一声,说:

“是呀,老夫也想不通,不过,老冯啊,我们这条命都是捡回来的,既然现在英雄迟暮,就不必抱怨什么,我看你是觉得自己是皇上的岳父,所以皇上派遣耿炳文而不派遣你才让你有些不甘心。没有什么关系的,皇上也说了。关键是我们这一次的军镇方略。有了方略,不愁不青史留名,何必管他派谁去呢。”

听罢傅友德这番话,冯胜知道其在刻意的回避关于张定边的话题,内心也是无奈。前几日皇上召见,已经将让方明谦传给张定边的话说给他们听,别的也没有什么,只有最后那一条一定要让维姑娘回来,让人心生忌惮,搞不好人家也是皇亲国戚了,有些话还是不要说透彻比较好。

想,老了就是老了,纵然胸怀韬略,出口不凡。但也胆小了许多,也许是被先皇吓的吧,还是可能傅友德觉得没有自己这层国丈的身份,有些话不好说出口,但是冯胜更加不愿意放过这个话题,仍旧将话题扯了回来,问道:“皇上说知道张定边的心思,说说看,张定边到底有什么心思,他这是图的什么?”

“其实当初张定边要是归降大明,相信早就和我们同殿为臣了,爵位肯定不在咱们二人之下,当初不投诚先皇,现在却又对皇上示好,你说为什么?”

拜访傅友德,原本是想与他共商皇上交付的任务。眼看着先皇三年祭日就要到了,他们马上就要将奏折递上。未曾想到却勾起了对张定边的猜想,也不是冯胜心里没有想法,不过想找一个倾吐的好机会而已。因为傅友德毕竟在海外和张定边一起了许多时日,应该有一个独到的见解,他好印证自己的想法。

傅友德看见避不过去,左右看看无人,再则两人一个是定远人,一个是宿县人,也算是同乡,平时更是无话不说,要不是触及敏感话题,他早就坐在地上和冯胜讨论了,但是今天避开了几次,冯胜皆不放过,无奈之下,便说:

“老冯,我可没有女儿进宫。你也不要害我,看着我们的交情上,我试着说说,所思所想,纯为个人之议,你听听也就算了,要是传了出去,我是抵死也不会承认的。”

傅友德咬咬牙,道:“张定边能有什么想法,马上百十岁的人了,今天睡觉,明天有命起床没有还得另说,难道还想造反不成,他费了这么多事,无非是想给故主找个立身之地而已,我在琉球和他相处这么久的时间,他和高丽的陈理书信来往,别当我是瞎子,只是我不愿意说而已。”

“先皇乃强势之人,张定边那时就算是降了大明,无非也是一家荣辱,做了朝廷的臣子,那自然不能和陈理有半点纠葛,皇上自然不会对陈理留情,但是张定边若是降,陈理断无生机,不降,或许留有一线,张定边当然不会降了,我总觉得,先皇没有杀明升、陈理,总是看着张定边的面子……。”

听到这里,冯胜忍不住打断话,低声说:“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经你这一分析,把我的许多心中的疑团都化解了。但是先皇为了张定边一人,而放过陈理、明升,我怎么着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我跟随先皇那么久的时间,从来不认为先皇会妥协。”

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傅友德摇摇手,道:“要是张定边一人也就罢了,你可听说过九姓渔民嘛?当初张定边率兵冒死突围,逐鹿于荆襄之间,虽然明知大厦已倾,自感擎天无力,但将士誓死追随,但为什么士卒突然解甲归田?算了,以后再说吧,咱们谈谈皇上所吩咐的任务吧。”

听到傅友德斩钉截铁的断了话题,知道这个老友的脾气,所以更加知道今天是不要想他再说下去。冯胜只得忍住心中的好奇,将这段思绪暂时抛去,思路清晰的回到主题上来,谈到了军事,表达也更流畅了,便滔滔不绝地说开了:

“皇上命咱们为大明划分军镇,我也作过认真的思考。看来皇上削诸王藩镇已经势在必行,建军镇,那是适应削藩之后的大军管理。现在就该根据目前的需要,将天下分为九镇,每个镇设都督统一领导。以我之见,江南四镇该这么分:以广西和湖南为一镇,镇守司设在潭州(长沙);以广东和江西为一镇,镇守司设在隆兴;以福建和江东(长江之东的江、浙一带)为一镇,镇守司设在鄱阳;以云南、四川为一镇,镇守司设在成都……。”

“江北五镇该这么分:以淮西和淮东为一镇,镇守司设在扬州。山东、河北为一镇,镇守司设在济南;辽东一镇,镇守司设在北平;山西、山西一镇,镇守司设在平凉;关外镇,镇守司设在亦集乃……。”

傅友德越听越郁闷,忍不住拦住话题,道:“你这样分,不是依旧和藩王时一样吗,哪有这么容易,恐怕皇上削藩削了亲王,又多了无数个异姓王出来,各镇不能统筹军事行动,未必能施展大力。”

冯胜得意的笑了,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促狭的笑道:“这一点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觉得,皇上叫咱们二人将全国划分军镇,倒不用咱们考虑今后如何约束,只是按照区域划分就是,我看皇上成竹在胸,丝毫没有让咱们筹谋的意思,更何况,你什么时间觉得皇上特别倚重咱们了。”

说到这里,冯胜不由的有些丧气,因为皇上不倚重,那就证明了他们是真的老了,陡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又兴奋起来,神秘兮兮的朝着傅友德看了一眼,却没有说出来,原来他突然想起前几日进宫的时候,女儿冯维盈对他说,皇上准备让他和傅友德前往大宁,压制那里的朵颜三卫,虽然没有得到正式谕旨,但是皇上因为女儿有身孕的关系,让女儿支会自己一声,因为这一去可能不是一年半载能够回来的。所以女儿才对自己说起。

想到了这里,觉得自己始终压了傅友德一头,两相比较之下,心里又有些高兴起来,而傅友德觉得冯胜说的有道理,也没有注意到他此时的神色,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奏折该如何来写,直至太阳西落,家丁寻来说是晚膳准备好了,遂才作罢。

随着建文三年三月的来临,江南花开似火,绿水如蓝,而大明的气氛却也好似随着天气的暖和而祥和了起来,朝堂之上争论削藩的话语越来越少,因为在这个时候,《大明周报》几乎用全部版面宣扬了宁王朱权进京的消息,并歌颂了宁王在辽东的功勋和战绩,在宁王进京的十天之后,各地藩王除了北平依旧在坚持之外,都发出了人在路途的消息,朝堂之上的大臣们以为大势已定,削藩已经没有阻力,所以也就随了皇帝的心愿,安静了起来。

但是只有少数的人知道,宁王,是被大宁卫指挥房宽,还有老朱的养子平安给软禁起来,由房宽率兵亲自送到京师的,现在平安在大宁坐镇,就等着朝廷派人接收的。

朝廷遂以冯胜为团练使、傅友德为团练副使,经水路前往辽东,经辽东都司往大宁练兵,准备召集朵颜三卫准备夏季的骑兵演练,顺便接收大宁防务,使京师在宗室会议召开期间,边境不受外敌侵扰。圣旨中丝毫没有提及北平之事,似乎北平从来没有事情发生一般。

但是明眼的人都能看出来,宁王的这次回京,也向全大明的藩王们发出了一个信号,皇上所说的限期是绝对不能更改的,这个消息随后就传到北平,朱高炽听到后,立即召集文官武将商议对策,就连围困怀来,好不容易进攻有些起色的张玉、李让也被召集回来,北平的上空出现了阴霾的乌云,此次靖难尚未兵出北平,便遭到如此打击,靖难的发起者道衍、袁珙等人,心思迅速转动着,猜测着此时燕王朱棣心中的感想……。

~~~~~~~~~~~~~~~~~~~~~~~~~~~~~~~~~~~~~

PS:大家别急,快揭晓了,靖难之后,朝堂上的事情就会相对少的多,其实虫子挖了一个坑等着大家砸砖呢,呵呵,最后还是那一句话,求月票~~~~~~~~~~~~~~~求支持~~~~~~!!!

第一百八十二章 道衍的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道衍的道

北平的上空密布着战争的阴云。尽管城门依旧是熙熙攘攘的百姓,街头闲荡着成群的流民,但这并不妨碍现在北平城中那些所谓的达官贵人们心中的荒凉。

城内一片忙碌之象,位于城中的燕王府也不平静。这几日,无数飞骑驰进驰出,将一个个消息情报带进王府,又将一大堆命令和密函送往各处;军中将校也是川流不息,禀告部属情况、军事布防以及朝廷大军动向,并请示用兵方略。耿炳文主力已进入保定府的真定一线。所有人都明白,北平即将面临无比残酷的考验!

在燕王府西南方的庆寿寺中,那座高九层的光天普照佛日圆明海云佐圣国师之塔依旧庄严肃穆。道衍盯着供奉自己仰慕一生、并以为榜样的刘秉忠师傅云海禅师舍利子的塔,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庆寿寺其实以前是喇嘛寺,在他二十余年的经营之下,已经恢复了禅宗旧风,他多么希望那一天,有人将自己的舍利子也供奉在上面,受万人膜拜,世人敬仰。但是当他距离这一步越来越近时,老天爷却给他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使他距离这座舍利塔如此之近,却远如天涯。

想当年燕王在时。他每日往返于府、寺之间,与燕王共商大事。在他的劝导下,北平渐渐稳固了自己的根基,也正是那个时候,他犹如一个不用上朝的宰相,燕王有什么事情需要请教的时候,非但不是遣人来传,而是让亲自往寺中拜访。当和尚能当成他这种地步,也算是颇为自傲了。

政治确乎是个怪物。上下数千年,历朝历代,都不乏出现大大小小姚广孝式的人物。他们无才无德,也无特别的来历,有的甚至是出身不正、没有功名,却受到当权者的青睐,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操管着无名大权。

偏偏这类人有的竟然不是为了钱财、也不是为了功名,只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从不顾及国家的存亡,百姓的死活。就是因为常常出了这种人,才有了乱世的衍生,政权的倾覆,黎民百姓的遭殃。而这类人物的产生,又常常是与阴谋、投机、取巧等等词汇连系在一起的。姚广孝的出现,正是这样。

其实姚广孝有诸多怪处,他生自医家,却偏爱谋略;他不为生活所迫,却自幼出家;他既入空门。却热心政治;他不辅洪武、建文,却偏助燕王;他未受十年寒窗苦,在别人眼里却是无书不精,无物不晓,每言必中,算无遗策……



姚广孝生于苏州,其家世代行医,祖父、父亲都是乡间郎中。生活虽然清苦,但祖辈事佛积善,很受乡里敬重。从小受到较好的家庭教育,初步学习了一些儒家经典。但姚广孝读书,与许多人大不相同:他既不想应试做官,也不想像前辈们那样行医生为生,而是一心想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因为在那时他已经知道,汉人在蒙元的统治下,走科举之路,是绝对不通的,因为他听说科举殿试结果分右、左两榜公布;蒙古人、色目人因此名列右榜,汉人、南人列左榜。名义上两榜的第一名都算状元,但只有右榜状元才算真有资格为官,左榜状元不受重视。

所以。从十四岁时,姚广孝开始把自己的主要精力和兴趣转向佛学;十七岁时,在杭州的妙智庵出家为僧,法名道衍。因为在蒙元人的眼里,出家人要比读书人容易出头的多,道衍敏锐的发现了这一条。

皈依佛门的姚广孝四海为家,他拜席应真为师,学习《易经》、方术,尤其对排兵布阵、用兵伐谋感兴趣;他向遇庵大师学习内外典籍之学,对佛、儒二家进行对比研究;他与宋濂、高启等人结为诗文好友,提高文学修养……在学佛访友、诗文酬和中,他成熟了。

叩钵吟诗,高谈阔论,这确实不像安分的出家人,倒像个胸怀大志的书生。然而正值姚广孝恃才傲物,以才气自负,觉得可以一展抱负的时候,乱世来了,再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这个出家人。就犹如待价而沽的紧俏货却猛然间砸在自己手中。

大明建国,天下渐渐太平,辅佐开国皇帝建立盖世伟业已没什么可能,想着自己空有满腹经纶却没有施展机会,有时难免心灰意冷。直到有一天觅得机缘。孝慈皇后不幸病逝,朱元璋在天下广寻高僧,分配给各个皇子,让高僧们在众藩王的封国里修寺诵经,为皇后祈福。姚广孝受人推荐,也在应征之列。当朱元璋安排这批高僧与众藩王见面时,姚广孝一下就相中了被封燕王的四皇子朱棣。

凭借直觉。他感到燕王相貌堂堂,气宇轩昂,最具帝王相,便自荐跟随朱棣。此后不久,随燕王来到北平,名义上住持庆寿寺,实际上经常出入燕王府,成为燕王最重要的谋士和心腹,助燕王运筹兵机……。

正想着自己的过去,一个沙弥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一下子把道衍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皱着眉头喝问:“慌慌张张地干什么?”

沙弥忙回禀道:“袁大师说有要事要见主持。”

听是袁珙来了,知道不是重要军情,袁珙是不会直接来寺中打扰的。便转身准备前去迎接,但是没待道衍回过身,袁珙便来到这里,劈头就是一句:“道衍大师,据辽东方面的消息,傅友德和冯胜已经快到兀良哈了。”

这坏消息来得这么快,但是道衍也不感意外。自从知道宁王到了京师的消息之后,朝廷派人前去安抚朵颜三卫本是意料中事,毕竟那里有十数万的骑兵,还有广阔的马场,京师方面怎么也会加强重视。可是这个消息,对于他们北平来说,真的是太失望了。

“消息可靠吗?”道衍这样问。

袁珙说:“这是咱们派往兀良哈的人加急送回的消息,本来兀良哈的阿札施里已经有些动心,但是听说是傅友德和冯胜要去,马上就改变了主意。现在哪里朵颜三卫正在筹备迎接事宜呢。”

又问:“那其余的塔宾帖木儿、海撒男答、脱鲁忽察尔他们呢?”

袁珙有些丧气的回道:“信使回来说了,兀良哈部在朵颜三卫中势力最大,其他的都说不上话!”

道衍听罢,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沉思了半晌,冷冷地说:“这是迟早的事。这些蒙古人都是喂不熟的狗而已,只是可惜了咱们运去的物资!”

袁珙听出了弦外之音。他深知道衍的城府,明白这一帮蒙古人也迟早会走这条路,洪武二十二年,朝廷设置了朵颜、泰宁和福余三卫。朵颜卫在屈裂儿河;泰宁卫在塔儿河流域;福余卫在嫩江和福余河流域。同时,明廷授封三卫首领以各级官职,进行笼络和羁縻。封阿札施里为泰宁卫指挥,塔宾帖木儿为指挥同知;海撒男答奚为福余卫指挥同知;脱鲁忽察尔为朵颜卫指挥同知。要求他们“各领其所部,以安畜牧”,做明朝的“属夷”。

当初正是蓝玉率领傅友德、冯胜等人促成此事,听到是这两人过来,朵颜三卫哪敢再做出异动。道衍吩咐袁珙前去召集众将在燕王府内商议对策,而自己却是转回身子,在舍利塔下兜起了圈子。

袁珙一走,道衍突然感到心里冷冷的。这个权力舞台上的干将,自觉是脱俗世外的高人,一时变得胆小起来,灾难既然已经到来,眼前的一切都将失去,他能不心慌意乱?

起兵靖难已有一段时日。靖难以来,在用兵方面尚算成功,短短时间内便将北平、永平二府之地收入囊中,并且成功的控制了周围的形式。但在招揽旧部和争取同盟的道路上,却受到了不小的挫折。

首先是旧部并非尽数归附。在靖难之初,北平府周边诸卫纷纷响应,使燕军兵力迅速扩充到了五万。但只是月余,随着北平开始休整,旧部的归附举动也逐渐少了起来。其余各省的旧部就不说了,他们早被各都司衙门管的死死的,纵有反心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北平省内各卫也多不附。至于不附的原因,有的是与北平府相隔甚远,像驻大名、顺德等地的卫所,与燕藩地盘不搭界,想反也反不了;有的则是已被朝廷钳制,如真定等地,尚有不少朝廷兵马聚集,对原北平卫所形成制约;还有许多则根本就无反心。他们纵然曾属燕王,但如今燕藩已反,他们不愿背叛朝廷,自然也就不会归附了。

招抚旧部还称得上是有成有败,而所谓的寻找同盟则整个就是镜花水月。在靖难之前,他们也曾与联络诸位塞王,希望他们能共襄大业。塞王们大都对传言中的朝廷削藩愤恨不已,对于北平的拉拢,他们就算不是频送秋波,暗通款曲。那也是表示了对燕王的同情。

但真到北平举事之时,局面就彻底颠倒过来:秦王朱尚炳是二代藩王,威望不足、根基不稳,根本无力举事;而朱济熺只是署理晋王职司,连名分还没有扶正,更不要说是响应了。

辽王朱植是第一个弃藩归京的藩王,将护卫亲军留给了江阴侯吴高;代王倒是既有实力也有反意,可在靖难前就先被朝廷囚了,徒唤奈何;宁王莫名其妙的就到了京师,怪不得朱高炽怎么派人也见不到宁王一面。

谷王朱橞最为圆滑,开始还在和北平眉来眼去,甚至有些想取代朱高炽的意思,但是听闻宁王回京的消息,连吭声都不吭声,也来了个消失,估计已经往京师去了。至于更远些的兰州肃王、宁夏庆王,虽消息还未传回,但他们既距北平甚远,手下又没几个兵,想来也不可能举事。估计已经开始在路上了。虽说打一开始就没对这些藩王寄予太高期望,但真到确定造反的只有北平一家时,他心中仍颇为沉重。

尤其是对于宁王的举动,对北平而言不仅意味着战争中的力单,更意味着道义上的势孤。

“举步维艰啊!”道衍喟然一叹。朝廷的北伐大军就要到了。十二万人,这个数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何御敌,直到现在他也没有个明确的方略。若无万全策略,其结果可想而知!尽管表面上道衍仍是沉稳持重,但内心早已焦虑不已。

又停了一会,道衍才想起了要去燕王府一事,和寺里的沙弥说了一声,边通过便道往燕王府行去,还未通过侧门进入,却发现身着青色战袄的金忠在一旁站着,背负着双手,正仔细看着王府围墙上的苔藓,好像能看出花一样。

知道金忠有八成是在等他,于是停了下来,打了个招呼。

行了个礼,金忠左右看看,低声说道:“大师,高丽那边有点变化,李芳远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是要回军汉城,听咱们的人说,李芳远正在召集饱学之士,准备给朝廷写请罪的折子呢?”

道衍点了一下头。默然片刻后,问:“事已如此,不知金将军作何打算?”

见道衍这么提出问题,金忠就明白了他所面对的这个和尚已经失了方寸。他是了解这位道衍的,其实有时候他也在想,这个和尚要说起来是天下无敌,做起来却是有心无力。对于这次的靖难,从开始金忠是不赞成的。他附着燕王府,依着道衍,不是因为这次靖难是对的,而是因为这些江南富户对于朝廷的不信任,以及有些臣服燕王朱棣的意思,他对燕王是忠心的,所以说话也就十分直率。

“高丽一退,辽东就无战事,对于北平的压力很大,且高丽人反复无常,要是南京给他们一点甜头,承认李芳远的正统,难保不被反咬一口!”

这本是道衍自己也想到了的,但从金忠的嘴里说出来,他听了总觉得酸酸的。到底是自己在筹谋的事情,高丽也算是一个主要的因素,高丽不能牵涉辽东兵力,那么也就不能牵涉在渤海湾新来的方明谦的水师,那么北平始终处于一个危险的地段,想到这里,双手合什唱了一声佛号,继续道:

“金将军,你正说出老衲的心里话。不过高丽想退出,哪有这么容易,且不说京师中那个皇帝的心思,就连那些迂腐的大臣们,对于这次他兵陈边界,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反应,现在我们需要的是时间而已。”

“大师,我细细捉摸了,我们可以有两个出兵方案。继续北上,松亭关的陈亨也许可以利用,北平这里无险可守,南京甚至可以通过运河调兵,对于我们实在不利,这是第一个方案。”

道衍摇摇头,道:“陈亨也不是傻子,现在雪中送炭的人少,落井下石的人多,打顺风仗或许可以,但是要同甘共苦,恐怕陈亨没有那个决心。第二个方案呢?”

金忠已觉出了这位道衍大师有些怯了。虽然不愿意说破,但也直接说出事情,道:“现在京师水陆并进,北平虽然不惧,但是却是打不起,早在先皇在位时,严令边塞不留三月之粮,困守北平,只能是坐以待毙……。”

说道这里,金忠似乎有所醒悟,有些惊讶的想到,难道那小皇帝早知道北平要反,所以之前就决定边塞不留有余粮的后着,如此要是真的话,此次北平形势堪忧,那小皇帝必然还有后着。

道衍看见金忠突然停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便追问了一句:“第二个方案呢?”

“哦!”金忠回过神来,忙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其实第二个方案和第一个有些相似,不过首要一个字,就是“拖”。”

“朝廷要开宗室会议,燕王又在京师中,北平的藩王不算没有到场,只需要世子上书谢罪,陈明不回京的理由是为了剿灭倭寇,至于其他可慢慢推诿,只要不开战,那么就可暂保无忧。”

“说下去……。”道衍似有所悟,但仍然让其说下去,金忠继续道:“不开战,那就要谈,我们在谈判的过程中,只要慢慢的将陈亨、高丽、日本的事情慢慢的散播出去,让他们没有了后路,自然会和咱们一起,何况,咱们还有后着呢……。”

金忠说道这里,眼睛往西北方向看去,道衍会意的点点头,这一番话,说得道衍心里轻松了很多,遂对金忠的能力又高看了一层。为了表示赞同,忙说:“这第二方案好,就用第二方案。稍后见到世子,你只管说,有老衲为你善后。”

举手一辑表示谢意,金忠却是摇摇头,轻声说道:“这件事暂时就大师知道就好,在王府中,末将总觉得有些不安,世子的心思咱们都不知道,听说最近那个景清天天在世子身边,想来也说不出什么好话的。”

道衍的白眉一挑,冷然望着金忠,对于景清的怀疑他从来没有间断过,但是现在看金忠也是如此说,那更加不会是空穴来风,慢慢的转过身去,看着空旷的王府巷道,说:“此事老衲自有计较,金将军无需多虑。”

说罢,就往王府大殿走去,金忠垂手跟在后面,转过了一道弯又一道弯。

~~~~~~~~~~~~~~~~~~~~~~~~~~~~~~

PS:求月票,求支持~!!!!!!!!!!!!

第一百八十三章 需要

第一百八十三章需要

一直到傍晚时分。道衍才慢慢的回到庆寿寺内。出来迎接他的沙弥见到他就暗自吃惊。只见主持的脸儿红红的,眉儿上扬,不像从王府出来,倒像是喝了很多酒似得。面部表情也很复杂,似洋洋得意,又似胸中忿忿然,是喜是怒弄不明白。沙弥不敢说话,但他心里清楚,今天的主持的王府执行,决不是很平静的。,而现在的主持也不能轻易招惹。

确也是这样,道衍不曾料到,威高如他者,在今日的王府会议中,竟然也受到一片责难,甚至连平时一腔阿谀调的家伙,也敢当着他的面,在世子面前表示质疑,将眼前对北平不利的局面之责任,全推在他一人的身上。在信任自己的燕王爷不在北平的时候,居然会出现这种情况。他自然很气愤。

但在这种情况下,光气愤,光耍出平日的威风是不行的。这是大难来了各自飞的关键时刻,是动真枪真刀的关键时刻,需要的是回击,强有力的回击。

他庆幸金忠的提醒使自己早有防备,也知道如果不能使局面有所改变,北平的内部也就先乱了,根本就不用朝廷的大军压境,单凭气势就可以让诸人惊惶失措。这不由使他对自己的运势开始质疑起来。

说到底,道衍只是一个投机者而已,原来依附于燕王,在燕王的支持下,北平做了很多准备,和塞王们也基本达成了共识,如果是皇太孙即位的话,会有很多支持者,但是当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燕王爷却是顺从的回到了京师,局面顿时改变了。

塞王们就算是心里支持,但由于世子的威望、能力问题也暂时搁置,旧部也未能完全按照设想回归,这些在初起兵时还显不出弊端,但是稍有压力,大家都恢复了原形,对于战争的厌恶都露了出来,在今日的会议上竟然有不少人提出让世子上表谢罪。

难道这些人不知道。造反是一个不归路吗?世子朱高炽可能得以幸免,但是他们这些追随者肯定是没有好下场的,道衍知道这些人都抱着法不责众的思想去考虑这件事,但是有谁听说过皇家对于造反者姑息迁就过。

不过这些人的提出正合他的心意,也免得自己和金忠说出来,反而使人发现了他们的胆怯,于是今天王府会议中,决定了由景清、李让和袁容共同起草谢罪诏书,然后由世子亲自接见谢贵和张昺二人,届时会放二人回京师,表示自己的诚意。

虽然如此,道衍依然感觉到,北平完了,如果今天在王府会议上,他公布朝鲜李芳远撤兵并上书京师请罪的消息,估计在场的有些人,连把自己绑起来送往京师,然后将所有罪责全都推在他身上的心都有了。

但这一切能都怪自己吗?不靖难,不造反能行吗?从直觉中,谁不知道朝廷已经明白了北平的动向,否则不会事事针对北平。针对燕王。不造反,就等着朝廷用温水煮青蛙的办法一点点的把北平熬死,他们这些人依旧不会有好下场,只有起兵,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现在北平形势危急,这是事实,事实上历朝各代藩王造反基本没有成功过,就连汉朝时七王之乱,晋朝的八王之祸都未能成气候,更何况现在只有燕地一家呢?事实就是事实,可是明摆着的。

只是这局面是一人造成的吗?北平的文官武将就没有责任吗?自己作为一个出家人,尚在步步经营出兵之策,可是这些人又在忙些什么呢?现在稍有不利,就以自己作靶子,进行攻讦,实在是没有道理。

无论道衍回到庆寿寺怎么想,北平的事情已经定局,不几日,世子朱高炽亲自召见谢贵、张昺二人,陈说了自己的无奈,说北平只是不甘心受到倭寇的滋扰,又没有主动兵权才不得已为之,现在倭寇既然已经被剿灭,那么就应该还政于朝廷,但是害怕朝廷见疑,所以先上书谢罪,乞求皇上的谅解。

为了表示诚意,特请二人回去,而且北平兵卒将官中。如果有人愿意回到南方的,二人也可全部带走,只求朝廷能给北平暂时自治的权力,缓解诸人心中的慌乱,要不然就算是作为世子,也无法压制众将,到时候万一有人心存不轨,遭殃的反而是天下百姓等等。

谢贵、张昺二人能说什么,肉在砧板上,能留一条命已经算是不错了,于是谢贵召集旧部,倒也凑了二千余人,像是被打败的兵一般,灰溜溜的南下京师,承担自己的罪责而去。这次允许他们带兵,也是经过道衍等人的深思熟虑,这些存有二心的兵卒,就算是留在北平也是心腹之患,总不能学项羽、白起活活坑杀了他们。让他们回去,第一可以向朝野表明自己没有异心,至少也可落个好名声,第二又可以让自己省心,不在防备这些兵卒。无形中北平的人心会更统一一些。

不过谢、张二人在半路上就得到了圣旨,命令他们二人返京,而所属兵马暂时交与耿炳文进行整顿,竟然不使这两千人回到江南,无形中也算是防止了道衍、金忠等人在兵卒中参杂奸细,好在江南造谣生事之举。

两人回到京师时,已经是三月底了,京师中朝野之间都在筹备太祖高皇帝的三年大祭,还有祭拜后的宗室会议,心里忐忑不安之余觐见皇上,却没有受到什么责难。朱允炆温言安抚了几句,命张昺仍然为工部侍郎,而谢贵却被调往大明军事学院任职,两人意外之余,也为皇上的宽恕感到由衷的感恩。以后的忠心就不必多言了。

目送着谢贵和张昺二人退下,朱允炆沉默了半晌,突然说道:“朕这一步是不是迈的太大了一点?”

接见谢、张二人是在御花园,此时他们退下后,御花园内刚才为皇上斟酒的一个女官打扮的人遂也抬起了偷,露出杨蝶那娇小可爱的脸庞来。看见皇上问话,周围又没有人存在,肯定是问自己了,可是面对这个问题,她怎么回答呢,遂露出为难之色。

知道杨蝶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由一笑,道:“朕知道你心里明白,就说说罢,现在你还还未正式入宫,再过一段时日,等诸藩事毕,你进宫了,朕也就不问了。”

听见皇上说起自己要进宫的事情,杨蝶不由感到一阵娇羞,虽然皇上哪自己入宫是必然的,但是当着面说出来,她的脸上还是不由一阵的发热。鼻子轻轻的“嗯”了一声,脑子飞快的转动着,考虑着怎么会到皇上的问题。

三月的南京,并没有因北方的时局而影响绿树生烟、花团锦簇的美好景色。只是心绪难与眼前的美景合拍,也就没有了玩赏景色的兴致,御花园太液池整个碧波荡漾的湖面上寂静下来了,整个一个美好的景色,就这么白白地给这个问题辜负了。

前几日老天爷似乎也不满于人间的战事,变坏了脾气,一会儿风,一会儿雨;一会儿燥热。一会冷寒,恨不得叫花落尽,令草地铺满泥泞,将整个的美景撕碎,变成一个浮躁而脏乱的世界。

看着杨蝶的凝思不语,再看看被风吹雨打稍显凌乱的御花园,自从他正式登基之后,就吩咐御花园内少派园丁,因为朱允炆喜欢浑然天成的景色,而这种景色伴随着他皇帝的身份也越来越远了,所以他想让御花园保持一些自然,那样至少自己也有一点对于外界景色的回忆。

不过此时的凌乱使朱允炆触景生情,陡然心里浮出“屐齿新泥忽已深”的诗句来了。这是陆游一首题为《春阴》的七律诗中的句子。骤然的兴致,那驱除晦气的心愿,无一不和这首诗有契合之处,不由低声吟了出来:

“春风浩荡作春阴,弱燕归来不自禁。白塔昏昏才半露,青山淡淡欲平沉。裘茸细雨初惊湿,屐齿新泥忽已深。直怕楼高生客恨,不因病起倦登临……。”

“直怕楼高生客恨,不因病起倦登临。”朱允炆在心里反复地咀嚼着这两句诗。渐渐感到陆放翁老先生诗中所抒发的这种矛盾心情,正跟自己眼下的心境相吻合。眼下,他雄心勃勃,并不“倦登临”,怕的只是“楼高生客恨”……。

正在想着,听见杨蝶在旁边“噗嗤”一笑,才转过头来,看见其眉目之间洋溢着笑意,却因为自己的回头而强忍着,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笑什么呢?”

收敛起那一丝冒犯,但却是压抑不住上翘的眉角,杨蝶忙将头低了下来,道:“皇上恕罪,臣妾只是听到‘弱燕归来不自禁’这句,想起最近燕王的尴尬,所以才一时没有忍住,下次臣妾不敢了。”

朱允炆仔细一想,果然如此,自己倒是没有想到弱燕这个词,想在形容朱棣正是合适不过,自从北平宣布靖难以来,朱棣的日子真的不好过,每天战战兢兢的上朝、下朝,平时连一句话儿都不多说,因为只要是他开口,肯定会引起群臣的攻击和猜疑,说一句不合实际的话,就连朱棣说玄武湖里有水一般,可能那班大臣也会跑过去看看,燕王是不是隐喻什么,搞的朱棣十分没有脾气。

想不到曾经在另一个时空中叱咤风云的明成祖,到了如今竟然会落得个如此境地,而且还没有人为其抱不平,因为群臣对于皇帝竟然不对燕王问罪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谁还会注意现在朱棣的悲惨。

不是自己因为皇太孙时几乎有过和此时燕王朱棣相同的心情,估计那份忐忑谁也无法理解,苦笑着摇摇头,对杨蝶道:“你说说罢。”

说完,心里也不由有些悲哀,身为皇帝,拥有天下,有些事情却只能把事情憋在心里,就犹如另一个时空的起点三流写手一般,稍微有点想法,就会被心情急切的大臣们纷纷质疑,比如说登基近三年的时间,竟然没有消除藩镇之患一样,不知道有多少大臣在暗中质疑着皇帝的优柔寡断,在质疑着皇帝的能力。

内厂的探子不断送来的密折就可以看出,很多大臣已经腹诽多时了,建文天下已经比洪武年间的政策宽松了很多,自己就算是知道一些事情,也装作不知道,但是每每看到那样的密折,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但是偏偏又不能和人分享,只能憋在心里,其实很多次在无人时,他坐在御书房内自己安慰着自己:

毕竟自己是另一个时空来的,这些人不明白自己的做事深意,难道朕拥有大明,就不想大明安定繁荣吗?难道自己就不想驰骋兵马,征伐四方吗?难道自己就不想快刀斩乱麻,消除一切隐患,建造一个铁桶般的江山吗?……?

可是就有人以为自己是皇帝,可以为所欲为,一句话可以动摇天下,不错,皇帝金口玉言,的确是可以动摇天下,而且几千年来,皇帝作为天下权力顶峰的标志,已经深入到每个人的心中,但是自己真的可以做到一切吗?

至少,自己喜欢的小维和杨蝶至今仍未纳入宫中,至少自己的一个想法,就导致了郭英阵亡和水师丧失三千余人。至少自己下了几次谕旨,诸王才姗姗而来,至少……,至少自己是不能任意妄为的,否则,自己就算是有了政策,也会遭到阴奉阳违,遭到暗中的抵制,难道还让自己学习老朱那种杀伐吗?

江山没有在谁手里,谁都可以想当然,有犹如自己当初看书不爽时,匿名大骂出口一般,岂不知,书也是写手们的江山,谁不想把自己的江山治理的井井有条,谁不想自己在后世青史中留名,但是包子总要一口一口吃的。否则纵然风卷残云,那也有噎着的时候。

现在江山就在自己的手中,自己不用耗费一兵一卒,也没有四处杀伐就继承了一个江山,当然也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改变它,否则岂不浪费了这次离奇的穿越吗?

杨蝶本来要说话,但是看见朱允炆说过之后,脸上就露出迷茫之色,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以她的聪慧,当然知道朱允炆心里的想法,也正是因为清楚,其实在杨蝶的内心深处也有些怨皇上有些妇人之仁,江山之争中,哪有不流血牺牲的,皇上布置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却陷入了杀伐的迷茫,也正是她想不透的。

过了一会,看见皇上明显有些回过神来,忙说道:“皇上,利用靖难清除一些障碍,这些事情,天下臣民都会明白陛下的心意的,至于陛下所走的步伐,臣妾以为,非但没有迈的很大,反而有些太小心了点。”

“嗯!”朱允炆吭了一声,挥挥手,示意杨蝶继续说下去。

“其实无论是北平,或者是朝鲜、倭国,只是疥癣之疾,不足为患,臣妾以为,陛下有些太高看了他们,以大明兵锋之利,其实早就可以荡平,但是皇上为何却是为了文治天下之名,刻意的纵容,臣妾觉得有些不妥。”

“蝶儿认为,荡平了北平、辽东、朝鲜和倭国之后,大明就永无后患了吗?”

摇摇头,杨蝶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之前看皇上似乎对于朝中形势极为不满,特别是现在朝中派别正慢慢凸现,臣妾以为皇上最为担心的是这些。”

听到杨蝶说出自己的心事,朱允炆心里的警觉大起,随之便放松下来,多疑之心,自从自己当政后,日益加重,面对整个时局,他不知道该相信谁,出于对于另一个时空中黄子澄、方孝孺、齐泰等人的表现,他不敢托付太多,出于杨杰等人所未知历史人物的陌生,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判断,成功的将燕王、晋王留在京师,但是却一直闲置在府中,不知道如何处置,面对这一切,朱允炆觉得自己都快变成了一个多疑的小女人,在那里斤斤计较着所有的事情,以至于有很多事情不能实施,比如,他心里早有的打算,那就是放燕王朱棣回北平。也一直没有提出。

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有些无趣,有些讪讪的笑了一下,掩饰刚才对杨蝶疑心的尴尬,示意他继续说,他现在很迫切的需要听人说出心里话。

“其实皇上对于这些都不必在意,东城下雨西城晴,卖伞欢喜晒谷忧。其实世事哪能尽如人意,但求顺其自然就行,臣妾身为女子,对于朝政不甚熟悉,但也知道个人都有所需,针对其所需治分而治之,岂不更好……。”

说道这里,杨蝶适时的住嘴,而朱允炆也听出了其的保留,知道刚才自己多疑的心思被杨蝶看破,所以不好往下说了,心里有些尴尬,抬头看着杨蝶,却认真的问道:“那你父亲需要什么呢?”

杨杰需要什么?这也是朱允炆第一次提出这个问题。而且问的是其女儿,本来以为杨蝶很难回答,可是后者嫣然一笑,马上就回道:“皇上,家父需要什么,皇上难道忘记了吗?”

看着朱允炆的迷茫,也不敢多耽搁,遂跪下奏道:“其实家父一直想为祖父正名,皇上现在何不施恩呢?”

~~~~~~~~~~~~~~~~~~~~~~~~~~~~~~~~~~~

PS:以下是修改章节凑字数的,必须要多于原来章节的字数,虫子也很无奈,郁闷之极,五千还是五千,为了修改几个错误的地方就要把说过的废话说一遍,无语中,剩下的就是要月票时间,字数够了为止,请大家原谅!!!!!!!!

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第一百八十四章 通牒

第一百八十四章通牒

与杨蝶交谈过后。朱允炆回到寝宫内想了很久的时间,突然的提醒,使他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很多,也许是另一个时空的靖难像根刺般的卡在他的喉咙中间,使他不吐不快,控制住大局之后,又纠结于整个东亚的局势,朝鲜内乱、日本内乱这些通过锦衣卫得来的情报使他产生了一举将其抚平的心思。

殊不知,自己却错过许多事情,就比如为旧臣平反这样拉拢人心的机会也没有去注意,自己一直顾忌着害怕出现原有的秀才朝廷,担心一旦文人主政就会千方百计的阻扰自己统一东亚的大业,所以一直刻意纵容着朝堂之上的分化,使其不能统一语调。因为经过朱元璋的杀伐,朝廷的鹰派人物基本上丧失殆尽,手里有个极富野心的朱棣却又不敢使用,这才造成了他行事有些小心翼翼。

但是却没有想到,有更好的办法让这些朝臣们忙碌起来。

翌日,为了这个想法,朱允炆吩咐罢了当日的早朝,而一个人来到御书房内翻阅着自己的回忆录。也就是之前他凭借记忆书写的一些事项。在那里想了很久很久……。

朝鲜李芳远派出的使臣进京,原本以为要经过一番的周旋,未曾想到,乍一进京,便受到皇帝的接见,朝鲜使臣李舒第一次登上了象征着大明权力顶峰的奉天殿,这是朝鲜使臣很多年没有享受过的待遇,放在以往,他们也就是在鸿胪寺被接待,能见到礼部尚书官员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李舒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也暗自佩服主子李芳远的眼光独到,其实在道衍等人利用李芳远牵制辽东都司兵力的同时,李芳远何尝不在想着利用这次机会获得大明朝廷的承认呢。父亲李成桂和哥哥李芳果多次求而不得的明朝册封,还有头上那顶“权知朝鲜国事”的帽子,李芳远也急切的想变成朝鲜国王。

现在眼见着北平成不了气候,但是大明的时局又不免的动荡,趁火打劫的勾当,对于高丽人来说,是再也平常不过了,按照他们的推测,就算是现在北平不成气候,大明为了尽快平复国内动荡,对于他们这些属国也肯定会采取怀柔政策,而李舒现在的待遇似乎更加印证了这一条。

而更加认为自己朝鲜卡住了所谓天朝上国的咽喉,内乱不休,外忧不止,这正是很多儒家学说中的内容。李舒有些得意,看来明朝的皇帝要拉拢朝鲜了,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多加一些筹码,换取一些更大的利益呢。

谁知道完全不是李舒想象中那样,进了奉天殿,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后,还未能平身,李舒就遭受到来自不同层次官员的责难,最后皇帝让燕王为其讲解道理。

朱棣只好出列捏着鼻子为李舒讲解了关于嫡长子继承制的一些道理。

讲明了,李旦退位,应该由长子继承,长子既毙且无子嗣,那就应该顺位由李芳果继承大统,李芳果暴毙,且不论死亡原因,但说继承权,也应该有李芳果的嫡长子李烁继承权知朝鲜国事,因此,大明不承认李芳远的正统之位。

朝廷上的大臣们窃笑着听朱棣将事情说了一遍,知道皇上的用意,所以也没有人前去打断。这基本上是朱棣所说的话第一次没有人来反对,对于其心中如何感想,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滋味。

李舒张口结舌,惊讶万分的说不出话来,心道:“你不承认李芳远的正统,还召见我做什么呢?”

重头戏马上就出来了,皇上诏谕:鉴于属国动荡,朝廷将在朝鲜半岛东北面之南端恢复设置铁岭卫,以铁岭北东西之地,其土著军民女直、鞑靼、高丽人等,辽东都司统之;铁岭之南五十里处属朝鲜,人民悉听本国管属。直接将边界跨过鸭绿江,推向朝鲜半岛。

李舒申辩说:“铁岭迤北,历文、高、和、定、咸诸州以至公山佥镇,自来系本国之地。”接着叙述了睿宗时如何讨东女真,和州等地如何被元占领的过程。

李舒倒是有颠倒是非的天赋,首先掩盖了中国渤海、辽朝时,其定、长一线长城之北不属于高丽这一事实,也掩盖了高丽睿宗攻占曷懒甸为时不到两年,此后这一地区一直由金、元两朝管辖的事实。

但是李舒仓皇应战,那里是早有准备的大明君臣对手,不到片刻,便理屈词穷,有些可怜的又施展老伎俩。提出:“伏蒙陛下度扩包容,德敦抚绥,遂使数州之地,仍为下国之疆”的要求,在那里摇尾乞怜。最后又说是太祖高皇帝允许的代管咸兴之地。

方孝孺马上出来给于了驳斥,负责修撰《太祖实录》的他。马上翻出先皇在给高丽国王敕谕中所说:“数州之地,如高丽所言,似合隶之;以理势言之,旧既为元所统,今当属于辽。高丽之言,未足为信。”给予反击。表明了先皇对于铁岭以北土地和百姓持有的明确态度。

可怜李舒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大明朝堂,纵使他是孔明转生也不足于狡辩,这么多人,就算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更何况所陈说的都是事实呢。只得谢罪,并说自己只是使节而已,待立即返回朝鲜请命,但请皇上给予宽容罢了。

朱允炆定下了基调,第一,大明不承认李芳远的合法性,第二,必须还政于李芳果嫡子李烁,第三,置铁岭卫一事无可避免,朝鲜上下必须给予配合。

其他就不在多言,宣布让李舒退下,休要妨碍朝政之后,李舒狼狈而出。顿足长叹,没有想到大明皇帝突然变得十分强硬起来,也是现在李芳远他们未曾料到的。

而大臣们面对着皇帝的突然变脸,也是有些暗喜,看朝鲜,而可想北平的下场,只是今天燕王在朝堂之上的表演,让他们也觉得有些凄凉而已,想不到以雄才大略著称的燕王,现在会落得个如此田地,希望能在说服朝鲜的同时。也能说服自己吧。

大家都在期盼着皇帝对于北平的强势,过了几日,张信、尹昌隆从日本出使归来,言道,日本国王足利义满答应协助追拿袭扰大明海疆的倭寇,并称皆是大内氏唆使家臣所为,请大明皇帝原谅不察之过,请请求和大明恢复通商之利等等。

散朝后,张信被单独接见,问及朱允炆单独交代其去办的事情,张信却是请罪不已,原来朱允炆让他见到足利义满之后,设法说服足利义满,由大明出兵,两面夹击的办法,彻底消除隐患,但是老奸巨猾的足利义满那里肯答应,只是推搪,最后张信只好铩羽而归。

朱允炆本来也没有想到过成功,只是像一个可能性而已,其实出兵协助足利义满打仗,不过是一个借口,寻个机会控制日本的部分地区才是真的。既然足利义满不上当,那以后再说,反而更使朱允炆有了借口出兵日本。

遂安抚了张信几句,调其往礼部为员外郎,协助筹备太祖高皇帝的三年之祭。

大臣们等待皇帝对北平给予定性,但是等到四月十五仍然没有半点消息,而已经去世三年了的朱元璋,却迎来了他自从登基以来,到死也没有尝到过的大团圆。基本上直系子孙全部到齐,除了北平的朱高炽之外,皇子皇孙们都来到钟山皇陵祭拜太祖高皇帝。

其中的隆重和奢华就不必多说,礼部为了宣扬这次大祭,使用了诸多手段,南京城内一片素白,京师至钟山的官道两旁都有被驱来的百姓做哀伤状。停止了全城的酒肆茶寮和一切红白之事,只为了彰显此次的隆重。

因为三年代表了一个里程碑,三年不该祖制,可谓之孝道,过了三年之后,就可以适当的施展自己的主张了,因为皇帝无论是纳妃还是一些事情,总是把孝道挂在嘴边当借口,而这次适逢诸王齐聚京师,而先皇过了三年大祭,要是不作出一些举动,群臣会大失所望的。

再想起皇上对北平的容忍,难道是为了在先皇的三年大祭后爆发,诸臣如此想。

果其不然,稍后几日,准备召开宗室会议之前,朱允炆降旨,大意是这样的:鉴于北平之事,燕王世子不遵皇命,不吝百姓疾苦,在规定的时间内,一直狡辩于诸多原因不肯回京,皇上在无奈之下,废除燕藩,同时,赦免周、代、齐等诸王之罪,允许其参与宗室会议。

也就是赦免诸王,独留朱高炽一人不赦。但原燕王朱棣,功在国家,北平之事与其无涉。但即令废除燕藩,遂改封朱棣为勇王,改封次子朱高煦为勇王世子。岁禄亦为万石不再削减。也没有提及封地之事,皇帝既然不说,那么也就没有人敢出声问及。未及多久,又颁布诏书,夺朱棡晋王之位,册封晋王世子朱济禧为晋王,而改封朱棡为智王。岁禄依据勇王朱棣惯例。

不过这次的诸王齐聚京师,也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了,为此,朝廷上下出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来进行控制,因为谁也猜不透皇上的真实用意,只想着最坏的打算。

诸王的亲卫已经被控制在采石矶大营之中,不允许随意外出,就算是家在京师周边的,亦不允许回家省亲。进京藩王居住在各自的府邸之中,一应仆役、丫鬟皆是由宗人府重新安置。安全方面则是抽取羽林军中将士充任。

宗人府特别发出信息,未得圣旨或者宗人令的批准,诸王不得私自相见,出府要实现报奏,得到批准后才能成行,比之前朱棣、朱棡在京师中严格了很多,严禁京师中官员前去拜见诸王,就算是姻亲关系,在宗室会议没有召开完毕,也不允许走动。

看那个架势,诸王不是进京开会,而是进京做囚犯而来,中间引起了几个王爷的怨言,但随即被家人制止,现在既然进京,就不妨光棍一些,高姿态一些,一面落人口实。

其实这也非朱允炆所愿,不过这件事情太大了,不得不让朝臣们心惊胆战,就连先皇在时,也不允许这么多藩王同时进京,何况现在的新皇,所谓的法不责众,但凡能就藩的王爷们,谁在藩地没有一点势力,现在把所有的藩王聚集在一起,控制起来倒是好控制,但是要是犯了众怒,使诸王齐心的话,就连皇上也要顾忌三分,所以他们加倍的小心起来。

非但如此,齐泰还建议召集大明军事学院的学生暂时作为京师拱卫,被朱允炆拒绝了,第二批学员入学尚且时间太短,而且现在有少了傅友德、冯胜和耿炳文等人的压制,用的好了还行,要是万一有异动,倒是比一般兵卒更难控制。

定国军已经悉数拍前往保定、真定府沿线威逼北平,而时值现在,兵部倒是不敢乱调遣兵卒在京畿附近驻扎,奏报请示皇上,朱允炆也有些为难,遂命锦衣卫指挥使齐泰总领京畿防卫,调傅雍为为五城兵马司指挥,暂时将神策军并入五城兵马司,主要负责京畿之内的防务,在宗室会议召开期间,禁绝一切兵马调度,违反者以谋反论处。

朱允炆不想示弱于诸王,也不能示弱于天下,而且现在大明基本没有什么外患,特别是在江南地区,连倭寇基本上都很少上岸,沿岸原来依据倭寇存在的海商们,正逢多事之秋,当然小命比赚钱更重要,也基本少了很多的动作。

就算是在北方,由于定国军和方明谦的水师两面合围之下,说一句实话,只要山西、陕西等地的兵马没有异动,而在辽东加上傅友德和冯胜去到之后,基本上对北平完成了合围,现在就算是朱棣回道北平之后,也无礼回天了。

纵然这样,朱允炆仍然示意勇王朱棣写了一份类似声明的文书,刊印出来运至保定附近,由耿炳文负责发放,同时正式向北平发出最后通牒,朝廷将在一个月后展开攻势,在此期间,但凡悔过者,可自去真定投诚,包括朱高炽在内,过一个月,也就是建文三年的六月,将会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投诚,皆视为同谋者论处。

同时,朱棣给朱高炽发出了在皇帝授意下的最后一份家书。

先不说北平接到消息之后的慌乱,朝鲜使臣李舒无奈之下急速返回国内,将大明的态度告知了国内,李芳远终于再也坐不住了。在和众院君议事时宣称:“本国东北地方,自公崄镇历孔州、吉州、端州、英州、雄州、咸州、等州,俱系本国之地。”

更宣称,自己的祖先生活在明朝的东北地区,自己的祖坟还在东北地方,言下之意,大明在铁岭设置卫所非但不对,而且等于入侵,朝鲜更有权力要谋求对东北地区的主权。因为东北也是朝鲜的。又恢复到他父亲李成桂所推翻的高丽王时的论调,派兵开始北扩,既然大明连自己的身份也不承认,那就趁着现在大明内部矛盾、统治不稳定,无暇顾及女真地区之机,利用高丽、女真两族在文化上相似的优势,大力拉拢和收买女真部族,收为己有,使其孝忠于自己,并企图能过获取一种“女真各部实际上的宗主国”的地位,加大了对女真诸族的绥抚工作,向朝鲜半岛东北部和鸭绿江中上游一带女真地区极力拓展领土,逼迫该地区的女真人臣服于朝鲜。

或武力镇压征服,或者授予官职招安怀柔,于是咸兴等辖区的部分女真人相继归附归附朝鲜,这样以来,则引起了辽东都司和在朵颜三卫那里进行安抚老将傅友德、冯胜的注意。在接到朝廷在铁岭复设卫所的正式圣旨后,遂开始筹备过江事宜。

而方明谦此时接到锦衣卫传来的消息后,遂率领水军继续北上,直逼鸭绿江入海口,驻跸獐子岛,准备随时沿江而上,进驻镇江堡附近,展开对朝鲜的威压和准备掩护大明军队过江。

不过这并未使一时疯狂的李芳远收敛,因为他连权知朝鲜国事的职位也不能得到大明的承认,而且在这种情势下,有心之人,也就是锦衣卫外事局的人,利用之前建立的情报网,在朝鲜内部进行大肆的宣传,声称大明只承认李芳果之子李烁为正统,否则就会大军压境,这个传言等于在烧热的油锅上撒了一把盐,顿时朝鲜内部动荡起来,李芳果两年的朝鲜王当然也积蓄了一定的人望,在大明军事压境的同时,让李芳远下台的呼声越来越高。

这一切怎么能不让其疯狂,为了增加自己的军事实力,也为了有拖垮明军的实力,因为李芳远坚信大明不可能在朝鲜半岛长期驻扎,只要支撑两年,大明将会不战而退,所以存在一丝侥幸心里,扩展自己的势力。由此,引出了一个人来。

这个人叫猛哥帖木儿,正是在另一个时空夺取大明江山,建立清朝的努尔哈赤六世祖,清朝尊其为肈祖,当时的猛哥帖木儿和他的族人,还居住在朝鲜半岛,因为那里在历史上本是中国的领土。

其实辽东都司成立后,特别是女真胡里改部首领阿哈出之女,嫁给朱棣为妃之后,看到同族有这么的待遇,使很多居住在朝鲜半岛上的女真人都有重新回归的想法,但是李成桂对此控制很严,他们要重新回到大明,就只有放弃故土。

而猛哥帖木儿的情况又与其他的朝鲜境内的女真人有所不同,因为猛哥帖木儿的部落本来是不在朝鲜境内生活的,后来因为受到野人女真和蒙古人的侵袭,不得已才逐步迁至当时尚属大明领土的朝鲜半岛北部。

猛哥帖木儿部想回到东北故土,但是李芳远试图通过控制猛哥帖木儿实现其稳定朝鲜半岛北部的既得处益,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向北扩张的野心。

面对着猛哥帖木儿的心思,一方面,李芳远对猛哥帖木儿施以利诱,赐猛哥帖木儿上将军三品官职事其随从也被加封为护军、司直、副司直等职,并赐猛哥帖木儿许多财物拉拢。

另一方面,李芳远又对猛哥帖木儿施以威逼,表示了不依附就要死,宁可族灭,也不会让他回归大明。

在朝鲜的利诱威逼之下,特别是其生存直接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猛哥帖木儿只好留在朝鲜,但是却通知了在辽东的阿哈出,说其有归附大明之心,但是朝鲜当局的阻挠使得猛哥帖木儿不能归附,请求阿哈出的帮助。

因为猛哥帖木儿知道,朝鲜之所以如此争夺自己,其实最终目的,是想让猛哥帖木儿给朝鲜当炮灰,如此,进可攻,能实现朝鲜人的野心,退,则可守,即使猛哥帖木儿等女真部族成为替朝鲜抵抗大明朝的压力的肉盾。

左右他的部族都逃不过一个灭亡的命运,猛哥帖木儿当然要找强者依附了,随着大明在铁岭建立卫所的步伐,猛哥帖木儿的心思也在急速的转动着。

杨文和吴高当然不敢做主,央请方明谦从水路急速报于京师,而这边在加紧筹备着大军渡江的事宜,反正以现在的形式来看,左右逃不过一个“打”字,朝廷的决心加上朝鲜李芳远的破罐子破摔,使得这一战势在必行。

没有想到,他们还没有动手,日本那边已经开始了对大内氏的残酷镇压。大内义弘战死后,留守山口的盛见继承了家业,继续与幕府对抗。足利义满则削除了大内氏旧领的和泉、纪伊、石见、丰前、筑前五国,赦免了投降的大内弘茂,封其为周防、长门两国国守,让他对付盛见。

于是大内氏开始内战,虽然有幕府的支持,但大内弘茂却屡战屡败,并于在年初战死,幕府只好起用其弟大内道通。看着大内氏犹自不示弱,也不知道其中大内盛见得到由张定边中转的明朝支持,但觉得终究是心腹大患,于是足利义满纠集四万军队,展开了对大内氏的围剿,危急之中,大内盛见派出使臣,要求朝鲜李芳远兑现诺言,出兵助他对抗幕府,东亚的局势一时又陷入了迷茫。

~~~~~~~~~~~~~~~~~~~~~~~~~~~~

PS:虫子仔细检讨了一下,可能真的有拖字数嫌疑,也不怪各位大大指责了,虫子加快一点进度,其实早就有人警告过虫子,写皇帝的人越来越少了,要写也是写怎么当的皇帝,然后就结束了,其实写皇帝真的很难出彩,要顾及的方方面面太多,容易造成众口难调,但是虫子还是坚持了,因为虫子认为这个时期的建文帝如果有改变的话,中国的历史可以更好一些,其中肯定会涉及一些不成熟的政治思想,在虫子加快进度后会一一展现给大家,希望大家能够接受。

最后还是那句老话,今天更了六千字,大家是不是考虑支持一下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初战

第一百八十五章初战

朱允炆是真的没有将北平之事放在心上。甚至连朱高炽主动放谢贵、张昺二人回京师,也不可置否,连个回话也没有,便将谢、张二人重新安排了职司打发了。不说朝臣们想不透,就连身在北平的朱高炽、道衍等人也想不透,是安抚还是剿灭,你倒是给个话啊。

但是朱允炆始终就是不做决定,待到宗室会议召开之前,也就是让朱棣写个最后通牒,便好像等待最后的期限来临一般,不再提这件事情了。

他这样做有这样做的道理,第一,经过综合分析,北平没有了朱棣就等于缺了一条腿,在北平那一片左冲右突的转悠,没有一点儿办法。更何况就算是有朱棣也不行啊,在另一个时空,要不是建文帝决策错误给了朱棣机会,北平造反成功的机会还是等于零,所以只要保持自己头脑清醒,这边再扣着朱棣。北平一点威胁也没有。

第二,朱允炆暂时还不想让北方太平,没有朱高炽在那里闹事,关于这次宗室会议有很多议题都不好提出来,单纯的削藩怎么能行,朱元璋的过于依赖藩王导致了后期放心的对功臣良将进行诛杀,自己总不能来个物极必反,过于排斥藩王导致外臣坐大吧,更何况,说不定极度的削藩后面也隐藏着腥风血雨。

哪一个已经就藩的王爷身后没有一股死忠势力,特别是在北方的塞王当中,削藩真的削的太急,那么就代表着要将他身后的那股势力换血,目前大明那里来的那么多替补,何况替补也不定可信,忠于这些藩王也不代表这些人没有能力,虽然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换的太多,难免会动摇国本。

朱允炆有理由相信,无论是藩王坐大或者是外臣坐大,对于国家都不是一个好现象,极左和极右的路线都走不得,那样可远远比打一仗损失惨重的多。所以他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办法,对于这次宗室会议,朱允炆给予了很大的厚望,但是又不想朝野之间的目光全部注视着这次会议,只有采取老办法。用战争来转移视线,而且他主要的战争目标也不是北平,而是朝鲜和日本。

因为朱高炽留着还有用,北平留着也有作用,至少可以用来牵制朱棣,现在的大明勇王朱棣陷入了两难,儿子被定性为谋反,这是不可赦的大罪。稍有同情之语便是有人说是同谋,放任不理,与儿子划清界限,会被人说成心中有鬼,如果加入声讨队伍,又会被儒家诟病,左右逃不出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而是非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如此以来,怎么能不让朱棣难受万分,而朱允炆正是因为如此,才一再容忍北平的存在,因为有很多话,朱棣说出来,比他说出来。效果要好的多。

建文三年的五月,宗室会议如期召开,作为皇帝,腾出了正心殿作为召开宗室会议的主要地点,是为了自己能够随时旁听,除了在开始之前,他上去做了简短的发言,之后就宣布自己不参与会议。

但是会议记录却通过书记官源源不断的送到御书房中,供皇帝参阅。

之所以诸藩手群臣诟病,这个和朱元璋在建藩初期的宽松有关,那时候,藩王府不仅有相傅臣僚,而且武臣由勋臣担任,出则为将,入则为相。王府官可兼行省参政,为地方行政首长,也可兼都指挥使,掌地方兵权。

在封国内,藩王拥有相当大的司法、人事权,其官属除长史及镇守指挥、护卫指挥由朝廷直接派遣外,其余均在封国境内或所部军职内选用,藩王对他们有生杀予夺之权。境内人民有敢违犯藩王的,由亲王论处。藩王基本上是列爵治民,分藩锡土。

藩王所居城内布政使、都指挥使及其以下职官,除每月初一、十五一定要到王府候见外,亲王可以随时召见他们。亲王遣使可以直达御前,敢有阻挡者,即以奸臣论处。风宪官以王小过或风闻亲王大过奏闻,即以离间亲亲关系罪处斩。纵使藩王真有大罪。亦不得加刑,只能召到京师,由皇帝发落,重则降为庶人,轻则当面申饬,或遣官谕以祸福,促使改过自新。

而洪武二十三年,朱元璋在奉天门谕群臣,再次强调皇亲除了犯谋逆不赦之罪,其余的罪,均由宗亲会议,报请皇帝裁决,有关部门只许奏闻,不得擅自逮捕;这一条更是引起了大臣们的抵触。

因为朝廷派遣到地方的官员根本没有办法治理地方,大权全部在藩王的手中,特别是北方边塞之处,更是军民只知道藩王而不知朝廷之说,让那些以治天下而为己任的官员们深痛欲绝。

而藩王不仅终身有俸禄,而且岁禄单是米一项,即是正一品大臣的五十倍。此外,还有册封、宫室、婚姻、丧葬等费用,并给予厨役、斋郎、铺陈等杂役人员。

这一切都是源于朱元璋为了增长诸子的威望而设,增加藩王的威望。既是稳固皇权,朱元璋是这样想的,但是到了诸子年纪渐渐长大,却有了尾大不掉的感觉。

在朱允炆监国期间,从诸王府大兴土木、擅役工匠,靖江王府官欺凌指挥耿和等等问题中,朱元璋渐渐感到藩王权重非但稳固不了皇权,反而对皇权是个威胁,所以又规定:不许亲王同时朝觐,只能一个亲王来朝,平安回到封国后。派人以书信方式报给其他亲王,才能来朝;而且进京朝觐时,留京时间不过十天左右,即遣返封国,以防止藩王与朝臣的勾结。藩王世子要入侍,这更是含有人质之意。亲王的岁禄亦减为万石。

不过既要诸王藩屏国家,备侮御边,辅助皇室,就必须给藩王以实力和特权,所以很多对藩王的限制,并未有太大的效果,藩王的军权仍然被维持着。让群臣感觉到锋芒在背,而朱允炆有了另一个时空的教训,更是坐卧不安。

而宗室会议的第一个议题,是由宗人令朱棡提出的,就是首议周王朱橚之罪,因为朱棣和朱橚是亲兄弟,所以不便提出,而朱允炆授意朱棡提出的原因就是周王之罪很有代表性,因为举报周王的是朱橚的亲生儿子朱有爋。

在议论之初,众人不免心里有些怪异,之前凭借朱有爋的告状,问也不问,就将朱橚拘捕至京师圈禁,现在又要来议周王之罪。其实在当时的大明,子告父。虽然牵涉谋反重罪,但也是不符孝道。

记得在洪武二十七年,山东日照县百姓江伯儿因为母亲病了,自割胁肉疗疾无效,便求神许愿:如果母亲病好了,便杀自己的儿子以祀。不想母病果然好了,他便果然杀了自己才三岁的儿子去祀岱狱神。山东布政使把这件杀子祀神事上奏孝子皇帝后,朱元璋大怒,认为这是愚昧无知,灭伦害理,必须严惩。

但是也只说为了尽孝而杀害子女,以“父母无依。宗祀永绝,反为不孝之大。”之罪,将江伯儿杖一百,发配海南。

皇朝的律法虽然带有个人色彩和随意性,放到另外一个时空的现在,那就一个结果,拉出去枪毙,可是放在百善孝为先的大明,虎毒食子的恶行也就是打一百大板后流放了事。由此可见儒家对于孝道的重视。

就连一般罪名,律法也有“相隐”的限制,即儿子不能告老子,奴仆不能告主子。虽然谋反等类的“十恶不赦”大罪是不受此限制,但是对于皇家的骨肉相残,朱允炆提了出来,是想告诉诸王,无论周王有罪无罪,以后如果朕再遇到此类的事情,该如何议处。从常理上讲,要是父亲没做这类大逆不道的事情,做儿子的岂会这般恶毒呢?

让诸王重新议定周王朱橚之罪,却不问朱有燻的责任。是表明朝廷不牵连首告者。让诸王中人人都重视这个问题,仔细想想,自己的家中会不会出现这种不肖的子孙,才会慢慢的重视朱允炆暗中发出的每一个议题。

这个问题足足讨论了月余,也不是诸王办事拖拖沓沓,而是开始的时候人心不稳,被皇帝控制,却又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基调,一时搞不清楚到底皇上那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没有人主动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来。

而朱允炆不急,他知道像是这样的讨论肯定要有一个自然熟悉的过程,所以他的底牌还藏在深处,他要诸王慢慢熟悉在京师中开会的感觉,他要他们习惯于用各种思路想事情。这些只有在漫长的争议中,才能培养起来。

可是他等得起,朱高炽却是等不起了,上次限定的四月十五之前必须离藩进京,自己以为可以拖过一点时日,未曾想到,时间一过,朝廷马上诏命废除燕藩,改封父王为勇王,自己的弟弟为勇王世子。那么自己算是什么?

听着王府内人人还在称呼自己为世子,但是一声声的好像在扎着朱高炽的内心,自己算是什么世子,朝廷已经公告天下废除燕藩,没有了燕王,那里来的燕王世子,而勇王已经有了世子,那么自己到底算是什么身份。

朱高炽有了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但是偏偏又不敢真的生气,因为最后通牒的时间又快要到了,文书中和父王给自己的家书中都已经说明,时间一到,就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投诚,那么自己连回头的机会也没有了。

左顾右盼,自己除了两个姐夫之外,竟然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将士们皆说感燕王恩德,但是现在眼中也有了迷惘之色,燕王变成勇王了,而且看情形,在京师还是颇为顺意,原来以为王爷已经被拘禁,甚至有的传言王爷已经被害死,现在京师中不是原来的燕王爷,但是现在看看不是那回事,那么自己该怎么办?

继续追随朱高炽进行所谓的靖难,那已经是名不正言不顺了,靖难?王爷在京师呢,难道王爷也是奸臣?要清君侧,连王爷一块清除?

不追随,哪有造反造一半的道理,朝廷喊着叫着去真定府投诚,谁听说过哪朝哪代对造反的人心慈手软过,还不是把自己骗过去,再慢慢的处理掉。

北平诸人一时陷入了纠结之中,有些没有参与过战争的,或者是官小位卑的人,已经在暗自衡量着自己的罪责,双脚开始往南方移动了。

而道衍、张玉、袁珙等人对于这些已经有了异心的人开始大肆拉拢打压,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大方的放回南方,因为他们害怕一旦开了口子,那人就会犹如泄洪时的水一般向南方涌去。

面临着时间的慢慢迫近,他们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断的召集众将议事。就算是齐聚一堂,那也是各怀鬼胎,眼神中流露出的异动已经暴露了人心的不安。

长兴侯耿炳文等人率十二万大军进驻真定,加上调遣附近卫所之兵,对外号称二十万。其中定国军十九个正规作战师以真定府为中心四面散开。铁铉率一个集团军为右翼驻河间府,其中亲自率两个军三万余人驻莫州,潘忠、杨松率一个军的精兵为先锋进扎雄县,与之相互呼应。随时准备控制塘沽以及运河航线。

而李景隆率领本部的两个军加上盛庸的火器师为左翼,快速穿过行唐、新乐、埠平,然后进驻倒马关。如果北平不防,可直接北上,接收紫荆关的防务,在那里坚守不出,只是防备北平之兵往山西、陕西等地流窜,做出合围之势。

李景隆得到严令,只要是北平不主动进犯,他的兵坚决不允许出紫荆关沿线,因为李景隆带的兵并不是很多,还要分出一个师进驻易州作为机动之用,剩下兵力要守官坐岭、奇峰口等要隘,就有些略显不足了。

而耿炳文率领其余大军,徐徐从真定出发,往保定府推进,如此以来,就将叛军牢牢的控制在北平府之内的范围,按照朱允炆的吩咐,这次作战主力乃是定国军,沿途各卫所只是协防作用,主要是检验定国军的作战能力。

但是朱允炆并没有限制进攻时间,让耿炳文襄机行事,但最好在傅友德、冯胜完全控制朵颜三卫,和宁王所属刘真、陈亨的去留之意确定之后再动手,因为既然要打,皇帝就不想再留有什么隐患,只需防止北平叛军往西北方向流窜即可。

因为当初追逐蒙元,兵卒混编较多,在山西、陕西甚至在凉州位、肃州卫等地都散布的有张玉等人的昔日战友,而且边境一带,如果内部乱起来,恐怕会引起本来已经安稳了许多的蒙古人窥视。这个是综合几个老将的建议所得,大明内部的纷争,能控制在内地解决最好,万一逃了去,北平叛军大部分是骑兵,做了马匪、流寇倒是也不好清除。

面对着如此状态,北平诸人只能强打精神,降是降不得,就算是想要重新投入朝廷的怀抱,那也要打个胜仗再归附,那样的话,还有一丝谈判的筹码,就这样不战而屈,别说朝廷的大军看不起,恐怕连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了。

张玉打起精神,派出燕山铁卫对前线做出侦查,然后回来向大家宣布:“耿炳文所率明军毫无纪律,自恃人多,杂乱布营。想要破之在弹指之间。”

张玉这样说,大部分人都知道是为了鼓舞军心,但是现在也没有办法,经过和朱能、丘福等军事将领的合议,认为紫荆关方向敌军虽少,但是地势险要,且有关隘阻挡,不利于北平骑兵攻击,唯今之计,还需要从朝廷大军的右翼展开攻势,对河间府的莫州、雄县倒是可以考虑展开攻击。

遂亲自率兵至涿州,在娄桑稍作修整后,引军急渡白沟河。上岸后,他对诸将说:“南军初至,必然不知我军动向,今夜乘他们不备,我们必破敌军!”

半夜,叛军静悄悄赶至雄县城下,准备缘城而上时。忽闻刀枪呐喊之声,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毕竟定国军的新编制有一定的好处,斥候配置到团一级,每到一个地方,以团或者纵为单位分段进行警戒,斥候早就散在百里范围之内,对于叛军的动作当然是一清二楚。

毕竟这些在雄县的是先锋兵,警惕性更是加强,张玉偷袭不成,反而乱了自己的阵脚,但是仗着人多,改偷袭为强攻,将雄县围困了起来,他预料到在莫州驻军的潘忠知道雄县有事必会提兵赶来增援,更是想打个埋伏,命丘福将领率两千余人渡月样桥,在水中埋伏。想如果在雄县讨不得好处,那么能够半路埋伏截击,挫一挫南军的士气也是好的,至少对于自己这边的军心是一个鼓舞。

莫州和雄县本来就是作为遥相呼应的犄角之势,潘忠闻先锋兵受到进攻,果然率军往雄县杀来。刚过月样桥,忽然望见远处正在攻击雄县的叛军突然转头迎面冲来。正惊愕间,路旁火炮大作,从桥下水中乱窜出浑身是水的叛军,举刀朝明军乱剁。

潘忠想后撤,月样桥已被北平军所据,进退失据,本部军士掉落桥下溺死无数,潘忠本人也被叛军生擒。

首战获得胜利,张玉喜出望外,连忙召集众将询问下步行动。意欲凭借新胜气锐,乘朝廷大军立足为稳,直趋真定府,仗着骑兵迅捷,包抄定国军的后路,或许可以侥幸一举击破!众人称善。

~~~~~~~~~~~~~~~~~~~~~~~~~~~~~~~~~~~~

PS:虫子不是太会写战争,正在慢慢的学习当中,写的不好,虫子会慢慢的改正的,请大家原谅一下,鼓励一下!!不要砸虫子啊,目前虫子的心很脆弱的!!5555

第一百八十六章 没有悬念

第一百八十六章没有悬念

奇袭真定府,是张玉做出的一个很大胆的决定。其实雄县距离河间府、保定府都非常近,在两者中间,而真定府却是在保定府的后方,他这种行为,无疑是伸着脑袋往朝廷大军的深处钻,端的十分危险,一个不留神,那就会陷入定国军的包围之中,被包了饺子。

但张玉原是蒙元将领,归顺大明之后,又一直追随朱棣作战,西北、辽东作战,讲究的是大开大阖,靠的是骑兵的机动性和锐利的冲击。战术要灵活了很多,不拘于城池之防,只求一击命中要害。

据探子报知,真定府囤积有大量的粮草,是朝廷大军的后勤基地之一,而且耿炳文的主帅大帐又随着两侧的军队前移,往保定而去,奇袭真定府。的确是一个最佳的选择,一旦成功,至少可以造成朝廷大军的慌乱,为北平拖延一些时日。但也是最无奈的选择,北平一隅之地,怎么能和源源不断的朝廷大军相抗,这一点,张玉十分明白,这次主动迎击,本来就是无奈之举,为了北平的防御,他只带了三万余骑兵出来,就是要仗着骑兵的机动性,将朝廷大军搅个鸡犬不宁。

迅速完成大军的集结后,立即挥军南下,作势要攻打河间府,行至任丘一带,却命自己的儿子张辅和丘福率领三千轻骑直奔河间府城,命其在城外兜个圈子后转而向东,再北上静海,渡黄河而去塘沽驻防。而自己亲自率领剩余的骑兵,从任丘顺滹沱河西去,沿途再不停留,直趋真定。

真定位于北平府西南六百三十里处,原来隶属朱棣治下。北平府失陷后,真定由于距离较远,没有受到很大的波及。自然便成了朝廷这次北征的根据之地,但却不是耿炳文的大将军行辕所在。

此时的耿炳文,已经按照既定策划,将中军慢慢前移,往保定而去,而驻守在真定的,是真定卫都指挥宁忠,他带领本部人马驻扎在真定府城中,而耿炳文留下了一个师的兵力,驻扎在驻扎在滹沱河南岸的李村渡,李村渡位于真定下游十八里处,正好连着北平到河南的官道。耿炳文屯定国军于此,是为了防止叛军从这里过河,进而沿官道南下直扑大名府。而之所以选择在南岸扎营,亦是为了一旦叛军从别的地方渡河南下,这部人马可以不经渡河便可迅速回援,确保后方无恙。

这番布置也是用心良苦。毕竟叛军论人数远远逊于朝廷大军,以耿炳文估计,这次就算叛军触及,最多也只有三四万人,定国军虽然人数只有十余万。但加上各地的卫所,还真的不不把叛军放在眼里,目前,真定城内有卫所兵近四万,而李村渡有五千余人,攻防之间强弱之比太过悬殊。

耿炳文倒是想和叛军决战,因为朝廷消耗起了,但是叛军却消耗不起,但在他看来,叛军是不会给他决战的机会,所以只有步步紧逼,才能使叛军方寸大乱,他临去保定时,强令宁忠不能出城门一步,和李村渡的定国军遥相呼应,牵制敌军即可。

莫说叛军没道理来真定府,就是真的来了,只要宁忠闭门不出,那也只能灰溜溜的回去。因为骑兵擅长野战,对于攻城之战,那里是骑兵干的活计。

双方都没有把对方放在眼中,耿炳文料到叛军不敢把时间浪费在攻城上,而张玉则就更加利用了其轻视这一点,有着赌徒般的心理,如果能把真定的粮草给烧了,他立即可以北归,以骑兵之利,恐怕谁也挡不住,朝廷大军没有了粮草。攻击自然会迟缓一些,那样,北平就有了和朝廷谈判的余地和本钱。

耿炳文擅守,而张玉攻击锐利,一攻一守谁会更胜一筹呢?

很快就有了答案,却不是在耿炳文身上,真定都指挥宁忠在此时却发挥了一定的作用,受命死守,因为真定是大军的粮仓,而叛军铁骑锐利,宁忠经过一番细致的筹划之后,在真定周边的滹沱河一带,被挖成纵横交错的沟壑,成了一片密集的壕沟网络。从真定府一直连着位于真定下游十八里处的李村渡,密密的,把路全给封了,让叛军强大的骑兵无法施展。在一些高地或者是森林的要冲处,都设有火炮和弩箭,完全可以用强大的炮火和密集的弩箭,阻扰叛军的进攻。

宁忠的这些工作没有白做,也没有辜负耿炳文的期望,不几日,刚刚接到了莫州、雄县惨败和潘忠被擒的消息。让信使连忙转报保定主帅处,翌日,边有斥候来报,叛军已经到了真定的东侧二十里处,在那里歇息,蠢蠢欲动。

看到周围的情况,张玉也是感到一阵阵的头疼,朱能在张玉的指令下,在当日就向真定发起试探性的进攻。雄壮的骑兵以凌厉的声势,很快地逼近城下。他们策马飞驰,竟将真定城郊当草原。无所顾忌,一任驰骋。很快就出现了灾难性的场面。那奔驰在前的马队,由于跑得太猛,全都踏入连环的沟壑之中,当即人仰马翻。紧随于后的骑兵,也收不住缰绳,倒墙也似地跟随着翻倒了。如是损兵折将了一大批之后,后续部队才醒悟过来,好容易扼住坐骑。待听到张玉的退兵命令准备后退时,突然火炮轰响,铁弹铺天盖地落将下来,又有不少兵卒和战马,丧身在弹雨之中。

利用骑兵的机动性,换个方向进攻又开始了。这一次规模更大,其势更猛。只是张玉也吸取了教训,没有让骑兵猛冲,在那里缓缓压进。只希望能靠近城墙,又被宁忠用火炮、箭弩杀了回去。

张玉只好哀叹着赌输了,他也尝试过要想真定下游十八里处的李村渡的朝廷大军发起进攻,但是宁忠的布置使他彻底失去了骑兵的优势,只要一有苗头,真定府内就钟鼓齐鸣,作势要出城一战的架势,搞的他们真假难辨,首尾难顾。

在真定讨不到好处,只有向北撤退,还只能顺着来路回去,因为从真定往北平,保定府是必经之地,那里是定国军的中军所在,凭着他不到三万的骑兵,估计会被朝廷拖死在那里。

待到要回去,已经晚了。只是在真定城下呆了两天,已经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战~争~分~割~线~~~~~~~~~~~~~~~~~

建文三年的七月,北平燕王府内一片愁云,不,现在已经废了燕王这个称谓。所以不能成为燕王府了。

在蒙元故宫的西阁中,朱高炽依旧坐在上首,但已经憔悴的不成人样了,虽然还是那么胖,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朱高炽已经瘦了不止一圈了。此时桌上摆着张玉的军帽和印信。

虽然不是朝会,但是大家依旧在两侧站着,中间跪着三个人,却是张辅、朱能和丘福三人。朱高炽将脸转向在旁边站着的道衍,询问似得看了其一眼。

道衍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摇头。

张玉毙了,很简单,孤军深入,却轻视了河间府铁铉的驻军存在,因为铁铉本来就是藉藉无名,张玉又是第一次和定国军交手,对于中原的争夺,他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过,也太大意了。

谁也没有想到,铁铉会调动在河间府的四万屯田军,更加没有想到,调动屯田军的目的不是为了打仗,在张玉以赌博的心理前往真定的时候,就注定了这次的失利,因为他没有贡献莫州、雄县就急着南下,只是凭借骑兵锐利,想到虽然人少,打不过,但是要是逃走,谁能追的上燕山铁骑。

可是铁铉能,放过他们去真定,也放过了作为佯兵的张辅、丘福。待他们过去后,派一个是师的兵力尾随追击。然后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屯田军调了出来,这帮人拿锄头刨地倒是在行,舞刀弄枪却生疏的很,谁对他们都不会抱太大希望。但是铁铉却利用他们拿锄头刨地的本事。

待到叛军刚过,便命令都督徐凯率领四万人立即开拔到雄县、莫州、霸州,一直到保定府周边展开,尽量的破坏道路和桥梁,深挖壕沟。

铁铉选定的这一段是叛军北归的必经之地,偏偏又有白洋淀、得胜淀、五官淀等沼泽湖泊,而且会通河、猪龙河、海河和滹沱河等等主流、支流交错,如果破坏了桥梁,挖断道路,然后在荒野上布满沟壑,把万顷良田挖得如蜘蛛网般。

骑兵真的是一点也施展不开,张玉在真定城下不果,知道再呆下去也无意义,便顺着杀过来的那条路北归,还没有到达雄县附近便被困住,看着壕沟纵横交错,朝廷大军士卒如地鼠般在壕沟中来回移动,每隔一段距离,或壕沟的交叉处,都有略微高出地面一点儿的石头堡垒,露出一根圆圆的铁筒。想必安置着火炮之类的远程武器。

张玉在那里左冲右突,就是找不到地点往北而去,反而折损了不少战马,铁铉几经威逼,却将任丘空了出来,将他们骗进去围了起来,失去了骑兵的优势,又缺少后继粮草,不到一个月,燕山铁骑就变成了饥兵,吃了受伤的战马,仍然是无计可施,而铁铉好像并不像攻击一样,只是将他们困在那里。

张玉无奈之下,又不能再杀马充饥,只好奋力突围,不管如何,能回去多少是多少,二万余人一路北上,终于在白洋淀再次被围,全军覆没,张玉被流矢射杀。

这次迎击朝廷大军三万余人,只剩下张辅和丘福的三千人,还有朱能率领本部冒死冲出,也许是朝廷大军故意放其一条生路,逃到静海之后,又遇到铁铉派出的一个师正在攻打静海,张辅等人也是岌岌可危,三人合为一处,一起渡海河回到北平府内报信。

张玉死了,北平大军失去了三成军力。道衍不语,只是担心影响党朋的离析,引发北平众人的大哗。

可是这种沉默,对住在坐在上首的朱高炽来说,那每一刻的时光,都如同难关,简直是度时如受煎熬。

昨天夜里朱高炽一夜未睡。他生活上素来也很随和,起居也很有规律,平日里是很好服侍的。不过,这一夜的朱高炽不好侍候了。整夜的无法入睡,嘴里总是哼哼。是有病?太监几次说要去传郎中,他都不准,说:“没病没痛的,传什么郎中,难道要咒我病不成?”光哼哼也罢,还总静不下来,一会要去门外散心,才走出门庭,又说外面风大,要回来。才折回来,又说屋里闷得慌,还是要出去。

就这么反反复复,弄得太监们撑着眼皮跟他转。心里一个劲的纳闷,这是怎么的了?世子从来就是安安静静的,准还是身子骨出了什么毛病了。

其实,朱高炽一点病也没有。虽说那么胖,可由于脾性好,无忧无气的过日子,倒是养出一副无病无灾的好身体。但这一年多不同了,北平的大小事儿压在他的肩上,就犹如挑一副千斤重担,而且还是一副烂担子,谁挑着都可能会随时散架,那份操劳,是可想而知的。诸事的煎熬,熬尽他的心血,原来的胖脸变松弛了,出现皱折了,眼泡也变大了,下垂了。二十多岁的年纪,却有着近四十岁的老态来。

夜里是怎么回事呢?这事只有朱高炽自己最清楚。这天夜里,原本想早早歇息的。结果景清呈上了一份战报,顿时就显得五心不定了。景清走后,他是无法睡着了。那份从塘沽送来的战报,吓得她胆战心惊。

北平近三成的兵马,几乎全军覆没。这可是北平原有的有生力量!抵抗朝廷大军,获得谈判筹码,指望的就是这批有生力量啊!他曾对张玉和朱能寄以厚望。他俩,加上那个丘福,可都是当初跟随父王的悍将,身经百战。怎么就这等无用,好像豆腐渣一般不经打,不到一个月,就将全部人马丧失殆尽!

连一点侥幸心理都没有给他留下,朱高炽简直都不知道昨天夜里是怎么渡过的,但是今天一早,除了迎击朝廷大军的消息确定之外。又有不好的消息传来,有两个:

一个是太原、大同的兵马奉命整顿完毕,正在往宣府进发,在这种压力之下,开平、龙门、上谷、云中等地,原来已经依附北平的将士,现在军心开始剧烈的浮动起来,甚至听说有人往怀来城内联络,意图反正。

另外一个是陈亨偷偷传来的消息,现在大宁已经完全被傅友德、冯胜等人掌控,他虽然可以取代卜万的位置,也可以瞒得过刘真,但是现在迫于形势,不敢有丝毫动静,所以无能为力,不但如此说,陈亨还在最后反过来劝说他们向朝廷认罪。

如果再加上南下迎击朝廷大军的失利,只好退守涿州一线,而铁铉迅速的将莫州、雄县布置好兵卒把守,特别是在雄县,集中了铁铉所领集团军的所有骑兵,像把刀子直插北平,行动迅速,做出一副叛军无论有什么动向,就会前去夹击的架势,有雄县的骑兵存在,北平无论出兵攻打那里,都要担心腹背受敌的威胁。

三面被困,毫无悬念的失败,不知道怎么着,朱高炽心里有些暗自恨自己起来,但就是不知是恨自己,还是恨旁边的那个和尚,甚至是恨自己的父王。

没有父王留下的那么好的底子,他也没有所谓靖难的心思,没有道衍、袁珙他们的怂恿,他也不敢靖难,归根到底,都是父王惹下的祸根,培养了一群天天想要造反的所谓能人异士。现在倒好,父王一拍屁股上了京师,留着自己在北平驾驭这些人,恩是父王施的,人是父王培养的,军队也是父王训练的,没有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却是千错万错都在他的身上,怎么能不让朱高炽心里感到郁闷和纠结呢。

张玉,你真罪该万死!朱高炽简直恨透了这个蒙元降将,是他毁了朱高炽心中唯一的希望,是他葬送了北平的大好形势。朱高炽暗自咬牙切齿,怒火难息。

但是他没有想到,打仗是容易的吗?难道张玉愿意打败仗不成?不是无奈,他能白白送死吗?张玉已经死了,至少没有背叛北平,而现在西阁的文人武将中,难保有人心思动摇,说不定那一天就把朱高炽给卖给朝廷,求一个进身之阶,活命之道。

道衍还在那里犹豫,他心里有个计较,但是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北平现在的形势,如果再给朝廷几个月的时间,沦陷是迟早的事情,还是早点脱身为妙,但是能去那里呢?他不由想起了同被朝廷威胁的朝鲜来。

朝廷对于朝鲜的政策他已经通过各种渠道知晓了,李芳远也没有了退路,正好可以利用,否则,大家一起在北平等待被合围,谁也跑步了,至少朝鲜半岛上三面环海,只需正面对抗朝廷大军即可,拖过一段时日,再看看王爷的动向,正好也可以积蓄实力,伺机反攻。

~~~~~~~~~~~~~~~~~~~~~~~~~~~~~~~

PS:虫子写的不好,请多担待,不过虫子会努力的,还是需要大家的支持。求月票~~~求支持~~!!

第一百八十七章 北平乱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北平乱了

朱高炽有朱高炽的难处。他毕竟是朱家子孙,造反可以,但是要他流亡属国,去依附那些未受到教化的高丽人,那已经超越了他心里承受的底限。

所以当道衍说出最后的出路之前,朱高炽平静地想,仗是打败了,或许还会有个什么好的建议吧。他是怀着一种怡然自*的心情听取道衍建议的。可是不听则已,一听心都伤透了。

原来要求自己逃往朝鲜的。所说的理由倒也堂而皇之,说什么朝廷大军攻势甚猛,我军主力丧失愈半,难于抵挡,出路只有一条,挥师东征,杀出一条血路后直到朝鲜,在那里占据有利地形后,积蓄力量,再图反攻。

朱高炽陡然痴呆了一般,人仰坐在椅上,眼睛定定地盯着道衍,那种眼神盯得道衍心里一个激灵。连忙住了嘴,但是殿中又恢复了宁静。

深深叹了口气,朱高炽问:“大师建议暂避高丽,说是那样可以避开朝廷大军的攻击。各位议议吧,看这是去得,还是去不得?”

一反往常,在场诸人都像心里有什么急事儿。也不像往常那样三个一堆,五个一群地议论的风生水起。文人武将们一个个都心事重重的,各自在捉摸自己心里面的事。

朱高炽说得十分平静,就像问一件自己没有决定的平常事一样。可是这时文人武将们的心中,却掀起了很大的波涛。首先是李让、袁容他们大吃一惊。心里琢磨着说是到高丽,那么就完全和朝廷撕破了脸面,正正经经的做了叛逆,更何况,去依附以往讨好北平的属国,想起了原来高丽人来北平时自己的那副嘴脸,再想想自己将要面对的高丽人,心里顿时生出万般不愿意来,正在犹豫间,却没有想到朱高炽竟点名问他们话了:

“李让、袁容,对于移师高丽,你们都是王府老人,不知有何想法?”

过去,李让总紧紧追随道衍的,自然道衍的意见,也就是他的意见。这一回情况不同了,即或他的想法完全和道衍一个样。他也得考虑考虑怎么表态好。

从他的观点出发,大军已丧,张玉乃是北平军中威望甚高的大将,也战死了。北平难保是个事实,移师高丽其实就是逃跑的另一个说法,都是难以避免的,只是话该怎么说呢,他毕竟和朱高炽是亲戚,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都得小心着点。于是,伶牙俐齿的他,一副苦思模样说了这样一番话:

“回世子,移师高丽。这是关系北平燕王府存亡的大事,即使是道衍大师的建议,也当谨慎思之。因事出突然,属下还须周密考虑,方能有个稳妥的意见。”

朱高炽听罢,微微点了一下头,正准备说些什么,谁料再一侧的袁珙沉不住气了。他是道衍的绝对手下。移师之议,道衍早已给他了信息,并要他努力在促成。他原以为在场诸人都会附和道衍的主张的,没想李让首先就耍了滑头,便抢着说道:

“以贫道看,以为道衍大师所建议十分有理。真定府大军的惨败,加速了朝廷军进攻北平的危险性,如果不移师,势必有落入敌手的可能。要移师,移到什么地方去呢?眼下四处受敌,很难找到一片安宁的地方,那便只有高丽。在高丽,可以专心一面迎敌,且高丽此时也深受朝廷胁迫,和我们同仇敌忾,有着共同的敌人,这是最安全之举。”

很多人都悄悄观察到,袁珙在说这一番话时,朱高炽的眼睛始终是闭着的,脸上有着一种难耐的表情。估摸着朱高炽是不同意移师的。本想提出反对的意见,但又考虑到世子没有明说,态度毕竟不明朗,加上道衍以前的威望,遂忍着暂不吭声。

这时,还在地上跪着的朱能说话了。声音显得有些愤慨地说:

“移师高丽?这是什么好主意?这是要毁我燕王府。大师有没有想到,我们一离开北平,那燕王府还是燕王府吗?依靠那弹丸小国,生无着落,是万万不成的。”

朱能说到这里。很多有心人分明地看到了朱高炽的双眼忽地睁开了,脸上还带着满意的微笑。他明白了,世子是反对的。于是,袁容抢着说:

“我很赞同朱将军的意见,决不能移师高丽。北平乃是燕王的象征,必须生根于北平才能称谓之。是的,眼下朝廷大军凶狂,不听我们北平解释,大有侵犯北平之势,这一点危险性是必须看到的。但是,我们燕山护卫的力量还在,保卫北平的可能性也还存在,更何况我相信,燕王在京师也不会置之不理的。为什么要急忙忙地移师高丽呢?”

听了这话,道衍没有出声,因为他知道说出来肯定是要受到反对,但是袁珙的心里却是火爆爆的。不客气地反驳道:

“保卫北平?说得好轻巧!大军丧尽,拿什么去保?拿你的笔,还是拿你的脑袋?只怕要你拿脑袋的时候你比兔子还跑得快。”

“别说了!朱将军说得对,是决不能移师高丽的,就这么定了。”

一锤子定了音,众人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朱能得到了称赞,而且也没有再问其兵败之罪。心里也舒舒服服的。

道衍、袁珙等人也为表现的那么激进,毕竟他们只是谋士出身,在王府内并无职司,所能有的话语权,大部分都是燕王给的,燕王不在,那就要世子给,世子没有模棱两可,直接说出了定议,他们只能徐徐图之,却是不能在众人面前说些什么。只是在临散去之前。有些怨恨的看了朱能一眼。

这又是一个让朱高炽不能平静的夜晚。

上午,众人散去后,没顾上休息,就召来景清、朱能和袁容等人商议军情,却没有再去召集道衍、袁珙等人,在景清的劝慰下,他令人去找金忠,太监回来后,却是金忠府中无人,遍寻北平府,都没有金忠的下落,只是金忠府上说他去居庸关不知防御去了,心里略敢诧异,景清却知道金忠根本没有出北平城的大门,只是低调的保持着中立。

而朱高炽的这次召集,却是重新布置北平局势的一个开始,他虽然没有朱棣那么高的威望,也没有当年燕王勇猛拼杀的劲头,更因为朝廷废除了燕藩,没有了世子这个称号,但是他有有点好处,就是善于将人心团结在自己周围。

而且朱高炽也不笨,通过今天商议,他十分明白了自己所处的环境,要不是需要自己这个燕王长子的身份,估计道衍等人会图穷匕见的给自己施加压力,让自己同意移师高丽,因为以他们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根本没有办法调动大军,同时,朱高炽也庆幸张玉的战死,因为张玉和道衍的关系,算是十分深厚的。

去高丽算是怎么回事,不用想朱高炽也能权衡出轻重来,到了高丽,道衍、袁珙他们还是谋士,朱能、丘福他们还是武将。甚至跟去的大小官吏凭借他们的能力,也会有些用处,偏偏就他这个燕王长子是一点用也没有,反而会给朝鲜带来绝对的朝廷攻击借口,那李芳远本来就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绝对不可能会真心对待自己,在关键时候,把自己献给南京,作为延缓朝廷怒火的棋子,那是绝对可能的事情。

所以舍弃道衍等人,启用新的班底。在朱高炽的心里,这时已经有了这种想法了。其实他早就有了这种想法,不过没有现在强烈而已。她不诛杀道衍等人,但要将他们赶离北平,或者囚禁起来,作为自己这次靖难的替罪羊,如果能平息朝廷的怒火,就算是送到京师也在所不惜。对道衍那一伙,也要逐步予以清除。这些,都想找景清等人好好商议。

对于这番举措,景清又是高兴又是忧。高兴的是北平的内部终于不是铁板一块。如今,为了生存,大家都在各自为着前程。忧则是似乎皇上想让世子前去高丽,担心北平的这次分裂,会不会导致朱高炽孤注一掷,反而坏了皇上的大计,这不能不令他担忧。

有什么办法,能使朱高炽顺利的去高丽,而弃用道衍等人呢?景清的脑筋急速的转动着,边心口不一的劝慰着朱高炽稍安勿躁。慢慢的,景清心里有了一个清晰的计划。

北平的内部,持续的保持着动荡,在保定府沿线驻扎的定国军,接到各方面的情报后,也稳扎稳打的布置着最后进攻的事宜,皇上的密旨也已经到了,在京师中开会的王爷们,经过漫长的讨论,每个人的锐气在急剧的被消耗着,很快的就要进入正题,皇上想用北平的收复,再给王爷们敲一次警钟。

耿炳文知道也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调兵遣将了,近七十的高龄,已经让他有些力不从心,于是更加注意着自己的晚节,刻意保持着小心翼翼的推进,不使自己在阴沟里翻船,在他看来,北平的那些将校们基本都是他的晚辈,要是万一有什么闪失,不说皇上会不会问罪,自己也会惭愧死的。

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也在等待一种信号,同时在等待信号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道衍,

移师之事,是他十分关注的事。他知道,二十余年来,他之所以权重一时,可以为所欲为,最根本的原因是他的背后有一个燕王。只有燕王在他身边,他才可能在北平呼风唤雨。否则就什么能耐也没有了。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燕王已经离开多时,而自己的威信也在慢慢的丧失者,所以他一直催促着袁珙,这整个北平城里,如今可能也只有这个袁珙还能拿他的鸡毛当将令了。

其实袁珙也明白,道衍和他身边没有燕王,就没有了一切,他自己也没了如今的威风。于是,他不顾朱高炽经作下的决定,又在会议中一次又一次提及移师高丽这件事,使朱高炽十分难堪。

而景清经过几次思量,觉得北平现在唯一不稳定的因素还是金忠,张玉死后,金忠是唯一可以算得上能独当一面的将才了,朱能和张辅等人都要远远逊色,而丘福只算一个莽夫而已,现在金忠的态度很重要。

而且无论是去不去高丽,景清都认为金忠还算是个人才,于是,自己不顾被道衍等人发现,连着几天前去偷着寻找金忠,陈说厉害,却发现,这个金忠却是移师高丽的首要倡导人之一,不过金忠是完全处于对于南方朝廷的不满,或者是为了北平的前程着想,倒不是像道衍等人为了一己私欲而已,于是顺着金忠的话语,间接表明了自己愿意说服世子移师高丽,前提就是不能让所谓的非官员人士抓住权柄。说的极为隐晦,但是已经很明白了,什么是非官员人士,那不就是没有经过正式授命的人吗?道衍、袁珙……。

这一点深合金忠的心意,他之所以不发一言,就是因为觉得北平守不住,要生存就必须撤退,但是又觉得道衍等人用心不正,所以一直不出声,听到景清如此说,金忠觉得这是告白自己不属道衍党羽的机会来了。

他已经把握了朱高炽这个世子的意思了,即使还未下明文决定,但清除道衍的党羽是肯定要的。他可以有恃无恐地干。别看金忠算是个书生,但也统御着兵马,在面对生存、面对权力地位之争时,手段是也很果断的。

在一天下午,在燕王府开过会,又听了一番袁珙那激烈的言辞,以及道衍的巧妙配合,之后散去,金忠则以一种神秘的表情,请袁珙晚些时候过府去商讨移师之事。

袁珙极不满最近北平府上下官员的举动,但是更想找一个同盟。已经很久没有表态的金忠现在既然自己找来了,觉得机会难得,便高兴地答应了。

傍晚时间,袁珙大大咧咧赴约来了。他没有任何的防备,也没有任何的多心。当他走进金府大院的时候,他唯一的感觉是过于的安静,忍不住地在心里骂了一句:“狗日的这些江南人,把个屋子搞成庵堂一般,冷清的能吓死人!”他决没有想到在这座清静的绿树掩映的庭院里会埋藏杀机。

这位据说可以逆天改命的相士正昂首挺胸走着,突然从树影之中窜出几位人,将他围住。袁珙仍未警惕。他只当是黄昏时间,金忠府上的家人没看清,把他当外人盘查了,哪会料到这是早早埋伏在这里等候他的。

“我是你家大人请来的,姓袁,快快去通报……。”

这话还未落音哩,这些人一个个从衣袖里抽出铁棍,无情地打将过来了。袁珙本来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哪能敌得过铁家伙?没多大一会,就在这番铁棍的抽打下一命呜呼了。

在北平的动荡终于由暗中被抬到桌面上来,袁珙之死,算是拉开了这个帷幕,景清、金忠等人也并未准备将这个消息隐瞒很久,第二天,朱高炽得知详情后,却装作不知,故意召集众人商议如何对抗朝廷大军,大家都来了,就差袁珙,正诧异间。

金忠却上来请罪,说是袁珙昨日深夜进入金府之中,欲胁迫金忠发动兵变,颠覆北平,然后想朝廷举功,已经被自己擒拿,关押起来,却不料今日凌晨,袁珙畏罪自杀,所以特此请罪。

丘福是袁珙的忠实信徒,知道这个消息后,十分恼怒,当庭就和金忠要打在一起,被道衍制止,因为道衍知道大势已去,现在爆发,不过是给朱高炽以清除异己的理由而已,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几句“贫僧识人不明”的话语。

当天,丘福召集一帮死党找金忠算账,攻打在燕王府西侧的金忠府邸,但不知道为何,竟然有弓箭射向燕王府,导致燕王府卫士死伤。朱高炽发怒了,令金忠、景清调动军队捉拿叛逆分子,丘福闻讯后,也是莫名其妙,他就不知道,燕王府和金忠府邸相隔这么远,怎么会有流矢飞入伤人,现在听说大军要来,自己也就是那千余名手下,却不甘心死的不明不白,急忙带着家室妻小,杀出东门,往居庸关方向而去。

这下子可在油锅里面撒了一把盐,整个北平城都沸腾起来,朱能、张辅、金忠三将合并,一起侦拿党羽、余孽,但是在庆寿寺的道衍却是始终一声不吭,景清知道不妙,连忙派人急去庆寿寺请道衍大师去燕王府议事,但是已经晚了,道衍那么大的岁数,竟然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同时庆寿寺内僧侣也失踪了二十余人,据有些僧人讲,听说是丘大将军派人来请的,然后一同出去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主持回来。

只能叹息道衍狡猾,但无兵无权,逃掉那几个人,北平并未放在心上,紧接着,随着袁珙的死,道衍的失踪,反对移师高丽的意见有上升到高潮。眼看着移师高丽之议自此画了一个句号。

但是事情却起了很大的变化,在金忠、景清的合力劝说下,也不知道有什么理由打动了朱高炽,后者竟然改变初衷,同意暂且放弃北平,率领大军前往高丽,不过主要问题出来了,一路上有辽王地界,辽东都司的大批兵马。水路在渤海湾附近有大量的朝廷水师,怎么去高丽?

~~~~~~~~~~~~~~~~~~~~~~~~~~~~~~~~

PS:昨天向大家道个歉,有事情出去,回来已经是十一点多了,一个字也没有写,今天虫子一定补上,这是第一章,谢谢大家支持!!!求月票~~

第一百八十八章 蛇尾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第一百八十九章 日本请求

第一百八十九章日本请求

北平轻易收复,本就是在朱允炆和满朝文武的预料之中。出于某种目的,朱允炆在旨意中并未催促耿炳文联合大宁、辽东都司穷追不舍,而是有计划的将其引导过鸭绿江,而正好方明谦受命剿灭海匪,率领水师离开镇江堡沿线,前往皮岛一带明说剿匪,其实是为了给朝鲜压力。如此给了朱高炽等人过江的时机。

李芳远得到消息,心知一个小小的半岛,怎么能容纳这么多军队,想要婉拒时,朱高炽率领大军已经北上在图们江流域,朔州、咸兴等地驻扎下来,为了表示无侵犯之意,所以并不进入朝鲜已经驻兵把守的义州等地,只是双方对持相互戒备着,等待着李芳远做出决定。

不几日,朝鲜议政李居易率领慰问使团匆匆赶到,在送上部分犒军物资后,指责大军不应该擅闯朝鲜领土,道衍不知去向,而袁珙身亡。此时也就是金忠和朝鲜原来有些来往,负责接待李居易,明明的背叛朝廷,此时却拿出了大明的谕旨,说是本来大明就要在铁岭设置卫所,如今世子得知消息,害怕朝廷派遣来的将领会和朝鲜发生争执,所以才不辞劳苦的远奔辽东。

现在北平大军屯扎铁岭一带,正好可以为朝鲜遮挡大明的怒火,有一个善意的邻居,总比有一个随时想要吞并朝鲜的邻居要好吧!

金忠巧舌如簧,硬是把黑的也说成白的,李居易虽然在高丽素有才名,但怎么能比得上中华上下几千年的辩论精华,硬是被金忠说的无言以对,不过就算是有意见也没有用,罄尽高丽上下,也不过筹备二十万人马,那已经是高丽的极限了,还要分守朝鲜各地,过半的水军,是因为朝鲜的边界大部分是海岸线。

这样的军事力量和已经拉到家门口的北平军相比,真的不在一个档次上,更何况听探子说,北平军队打得可是代国伐罪的名誉,李居易从金忠不怀好意的眼神中,似乎看出了不介意将这种事情假戏真做的念头。不由打了一个寒噤,说了一些没有营养的话之后,就连忙回到汉城向李芳远汇报去了。

朱高炽他们攻击十二万人,驻扎在这一片地区倒是十分拥挤,不过有从北平和陈亨从大宁带来的粮草,足可以撑过这个寒冬,只是行辕要建设,卫所防御要建设,还要招募周围的女真部落,诸事缠身,也没有空去和朝鲜的那些人纠缠,只是派了李让作为回放使节,去那里阐述自己的诚意,一个畸形的形式就这样建立起来了。

朱允炆可不管什么畸形不畸形的,反正这次不成熟的靖难已经无疾而终,将朱高炽的军队逼到朝鲜也是他心中所愿,遂诏命耿瓛为后军都督掌北平都司事,吏部侍郎高巍为北平布政司,宋忠率三万兵换防山海关,以备边为名,敕令铁铉在开平一带整顿兵马。驻守边关。

耿炳文、冯胜毫无例外的被召回京师,而傅友德意外的被留在大宁,然后从李景隆所部抽出一个师的兵力协助颖国公整顿辽东兵马,敕令傅友德领大将军衔,在辽东都司、大宁军马的基础上,成立定北军,军制仿造定国军制。

处理了这一系列事情后,建文三年基本上也就过去了,大明出现了短暂的表面太平,但是身为皇帝的朱允炆却是知道,一切都只是表面现象而已,不把在京师中开会的这些叔叔们搞定,估计以后还会有意外的发生。

这次北平之事,他也是无奈之下的选择,如果没有靖难,他无法分辨出在北平到底有多少人忠于朝廷,有多少人忠于燕王,毕竟朱棣在那里经营了二十多年,就连宁王、辽王的封地,原来也是由朱棣管辖,从另一个时空中,朱棣可以轻易的吞并辽王、宁王的封地可以看出,在整个辽东,是朱棣的势力所在,盘根错节,不可清除。

所以这次索性利用靖难之际,将他们一股脑的全部赶到朝鲜去,相信在那个狭小的地带,双方为了争夺资源一定会产生矛盾。倒是只要朝廷的天平稍微倾斜一点,李芳远这个不被承认的势力就会消亡在历史长河之中,这也正是朱允炆计划的一部分。

而日本,朱允炆却没有想到足利义满对大明保持了相当高的热情,可能是通过江南海商们得到的消息,推测出大明即将开放海禁,不顾国内正在全力对大内氏的战争,反而派遣商人肥富和僧人祖阿为使节前来大明,发送国书,欲和大明正式建立国交。声称室町幕府将军愿意接受大明皇帝册封为“日本国王”称号,并对大明朝贡。

请大明向日本颁发贸易许可证“勘合符”以区别于倭寇,贸易仅限于以此确认的正式遣明使船,首先对于大明皇帝朱允炆的底线进行了试探。

从回到大明之后,就在脑海里徘徊着海外贸易的朱允炆早已经了解了之前的日本和大明的贸易情况,明初实行海禁后,只允许外国与明朝廷进行有时间、地点规定的朝贡贸易。外国商船载贡品及各自方物土产来华,朝廷收贡品、购方物后,以“国赐”形式回酬外商所需中国物品。各国贡期或三年或五年。对日本则规定十年一贡。贡舶必须持有朝廷事先所颁“勘合符”。也就是相当于另一个时空的护照签证之类的东西作为凭据。

其实大明发生胡惟庸案,明廷怀疑胡惟庸私通日本,以谋造反,所以基本上是断绝了和日本的官方往来,在朱允炆回到大明之后,无论是朱元璋或者是朱允炆登基之后。一次勘合符也没有发放过。由于从事海上贸易获利甚巨,这样以来刺激了民间走私和海盗活动,甚至成了“倭患”加剧的部分原因。

朱允炆此时也头痛,对于日本从心里发出的愤恨使他不愿意和其发生一点点关系,但是出于不想为了那些杂碎图耗国力,正想办法能够最小损失的打击日本时,足利义满提出这样的想法,同时为了表示诚意,随着使团被押送过来二百五十七个据说是倭寇的俘虏,显示了对大明贸易的期盼。

这个动作一时间赢得了京师中不少大臣的称赞,因为日本的这种举动。对于那些饱读圣贤之书的儒生们,是一个很大的鼓舞,更加证明了他们一向鼓吹的“勤修德政,自然八方来朝”的说法。

在朝堂之上,极力赞同对于日本实施勘合贸易,以为日本小国寡民,只会逐利,为了使四夷臣服,不妨表示天朝上国的恩德和威严,不妨施与“国赐”,以彰显大明宽容。

这种呼声很高,加上肥富乃是日本商人,原来热衷于走私以及从倭寇手里收购物品,算是对于大明的风土人情,以及朝廷的形式十分了解,通过行贿等手段,倒是赢得了很多的支持,眼看着让皇上广施恩德的呼声愈来愈高,朱允炆这才重视起来。

锦衣卫负责监视日本使节的动向,早就将肥富的一举一动记载下来,待到皇上问起,朱允炆才猛然惊醒,这种手法,曾几何时是那么的熟悉,用金钱打通上层关节,来谋取更大的好处,根本就是包藏祸心。

同时更是知道了,日本僧人祖阿在京师附近的寺院中流连多时,通过僧侣的关系,结交了很多达官贵人,因为先帝朱元璋曾经出家为僧过,所以在整个洪武年间,僧侣虽然没有蒙元那么泛滥,但是也有着一定的地位,同时不少文人雅士都以结交僧侣为荣,比如说现在已经逃跑的道衍,也就是姚广孝。就曾经和大明名士宋濂、高启等人关系甚好。

在文人雅士之中,以结交名僧、大师为荣,那基本上就是身份的象征,而朱元璋曾经出家度日,对于佛门也不算排斥,所以造就了这一种风气。

这些都没有什么,但是朱允炆听齐泰的汇报,越听心里越是生出一股怒气来,日本为了达到目的,不但通过行贿的手段让部分朝臣替他说话,而且在民间,他们通过僧侣结交名士,再通过百姓对于佛教的的痴迷,和对于所谓名士的盲从。达到间接替日本宣传的手段。

也难怪在一段时间内,朝廷上下赞成恢复“国赐”的呼声越来越高,就连朱允炆起家所创办的六艺学院,也仗着自己是天子门生,曾经联名上书,请求皇上怜悯日本国小位卑,要施以教化和抚慰等等。

日本人的手,伸的也太长了吧。

朱允炆这样想着,却不动声色,最后的一点怜悯也消失了,遂召见祖珂和尚和肥富觐见,一反往常的爱理不理,反而和颜悦色起来,对于日本提出的贸易请求,答应给予考虑,让他们和杨杰派出的人具体商议,然后上个奏表发于朝议。

祖珂和肥富大喜过望,没有想到会有这般的好事,接着又听皇帝定下基调,除了要日本国王年年进贡的表面文章外,还可以考虑开放宁波为专用通商港口,设为自由港,约定双方商人可以自由往来。希望日本能够开放堺港等地作为通商码头等等。

一番话说下来,祖珂还没有什么,那肥富本来就是商人出身,那里经得起这般诱惑,马上就趴在地上不住的叩头谢恩等等,朱允炆不愿意看见他那种丑态,让他们退下,由杨杰负责选择与其身份对等的人双方进行谈判。

随后,就召集傅雍等一众内厂人员,开始调查大明现在的僧侣状况。

在监国期间,朱允炆就听说了朱元璋对于佛教有一定的情结,从几个方面可以看出来,首先就是马皇后死后,也就是洪武十五年,朱元璋选高僧侍诸王,为已故马皇后诵经荐福。而道衍就是那时候结识的朱棣,由此开始了另一个时空的改朝换代。

这些还不算,在他还是皇太孙时,母亲吕氏也十分信奉佛教,并且劝朱允炆也要礼佛,为了使儿子相信,曾经给他讲个故事,说是在姚州有个和尚叫玘太璞,他专心致志地研究禅学,藏经就达五千四百卷,没有不会背诵的,皇帝听说后,十分感兴趣,下令召见了玘太璞,并十分喜欢这位佛学大师。

有一天,皇帝问玘太璞:“一个人做和尚没做到底,会得到什么报应?”玘太璞回答说:“做和尚没做到底,那要永远坠落在阿鼻地狱。”皇帝又问:“出自哪里?”玘太璞说:“出自藏经第几卷。”都御史詹同目睹这个场景,他就开始责怪起玘太璞:“你为什么要那样跟皇帝陛下说呢?”玘太璞说:“我是一个佛教徒,我不敢违背佛教教义,也不敢欺骗皇帝陛下。”在听完玘太璞与詹同的那些对话后,皇帝再次追问玘太璞,玘太璞以实相告。

皇帝马上脸色都变了,他又问玘太璞:“照这样说的话,朕应该要受到报应了?”玘太璞赶紧磕头说:“皇帝陛下您是天生圣人,是天下黎民百姓的主宰,哪能同普通人一个样呢?”皇帝听后,脸上马上多云转晴,并好奇地问道:“你这样的说法又出自藏经的哪一卷?”玘太璞说:“出自藏经第几卷。”皇帝朱元璋不信,赶紧叫人去取藏经来查看,结果发现果然如此。于是他龙颜大悦,召集大臣,对他们说:“诸位大臣你们虽然各自都很有才,但不如这个和尚忠诚啊。”

玘太璞后来临终前沐浴更衣,来到明皇宫向皇帝朱元璋道别,刚好那天朱元璋有事外出,两人没碰着,玘太璞只好对着皇帝的御座叩首说道:“臣跟皇帝您有生缘而无死缘。”拜完了,他站起来,回去了。后来皇帝朱元璋听人说起了事情的整个经过和玘太璞说过的话,他马上断定:“嗨,玘太璞已经死了。”于是赶紧派人到玘太璞的住处,发现那和尚果然死了。朱元璋就叫人前去祭祀玘太璞,而且动用了他从不轻易使用的驿路将和尚玘太璞送回了他的故乡。

尽管母亲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十分虔诚,但是朱允炆当初并不相信。觉得母亲说的太神了,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个故事不算,但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老朱对佛教的迷恋似乎随着年纪的老去而越来越重,也许正是他对因果报应的恐惧,也许是他到了晚年之际对自己一生滥杀的内心反思而引发的心灵彷徨,也许是他想弥补一生的缺憾。

因为朱允炆知道,虽说朱元璋力主以儒治国,但实际上朱元璋是“杂家”,口头唱的是儒家的曲子,手里拿了法家的刑具,魂系在佛家因果报应的循环圈里。没有多少宗教观念,只是他毕竟投身过佛门,对其教义要熟悉多而已,朱元璋什么都不相信,就相信自己而已。

经过月余的内厂多方调查与论证,由于那时洪武年间先帝对佛教青睐有加,而朱允炆也未曾注意过这些,佛道在洪武的最后那么多年有了迅猛发展,它们广占田地,不向朝廷缴纳赋税,这在无形之中加重了百姓的负担,最为严重的是洪武晚年的江南地区,许多腴沃之地被僧院道观所占有,个别寺院甚至田连阡陌,横跨数十里。

不由有些惭愧,这几年,注意力一直放在北方,竟然没有注意到江南的鱼米之乡出现了这么大的一个蛀虫,佛教这东西,朱允炆认为,只能做一个娱乐性的东西消遣,是绝对不能痴迷的,对于道衍的顾忌,他曾经下过类似限制佛教发展的旨意,不过那是在监国期间,出于朱元璋的意思,自己的旨意很快的被掩埋在老朱的威风中,现在看来是要管一管这些不事生产的神棍了。

这是杨杰所派遣的鸿胪寺官员和日本使节的谈判也即将结束,得到皇帝暗示,杨杰只是让鸿胪寺官员陪着祖珂和肥富等人瞎扯一通,以此来限制他们的活动范围,以方便朱允炆调查,现在调查基本完毕,当然也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皇帝下诏,鉴于日本国王足利义满的诚意,朝廷基本同意日本提出的贸易请求,但是海上盗匪、倭寇盛行,为了不影响双边贸易,大家要互相清剿海匪,对于日本,大明曾经做过详细调查,知道倭寇基本都是由日本九州大内氏所主导的,现在时局不稳,商议之条件暂时搁置,大明清剿海匪,而希望日本国王再表示诚意,彻底剿灭大内氏,为双方贸易打下基础为盼。

也就是告诉日本,你什么时间把大内氏灭了,咱们贸易什么时间开始,同时,又由锦衣卫指挥使齐泰单独接见肥富,把日本大内氏袭击大明水师所造成的伤亡以及证据复制了一份让他带回本土,表示了大明对于此事的愤怒,并隐约暗示,如果日本没有能力,大明将纠集水师,亲自报仇。

没有想到谈了月余是这个结果,肥富对于坏了日本贸易大事的大内氏窃骂不已,眼看着已经谈拢的协议只能放在那里看着,心里充满遗憾,但是皇帝既然定性,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回国之后,继续鼓动足利义满加大对大内氏的打击,争取和明朝的贸易能够成功。

建文三年岁末,朱允炆不顾群臣的反对,下诏规定:天下寺院道观,每僧道一人各存田五亩,免其租税,以供香火费,余田入官,均给平民,并且严令全国臣民,禁止私自剃度为僧尼,限制佛道势力的发展。

~~~~~~~~~~~~~~~~~~~~~~~~~~~~~~~~

PS:求月票了~求支持~

第一百九十章 想法

第一百九十章想法

赶走了日本使节。又处理了关于限制僧侣发展的事情之后,国内的事情就可以暂时的平稳一段,而此时的朱允炆却将目光转向自己已经宽松了很久的吏治上来。

经过老朱的严苛压抑,在经过自己登基近四年来的刻意放松,朝中的官员们已经到了一个爆发的临界点,而从日本使节那么容易的行贿中就可以看出,大臣们的思想已经完全被建文天下的文治陶醉。

京师里面的官员如此,那地方上的吏治更不要说,在当今大明虽然有了似似而非的《大明周报》,自己也算是掌握住了朝廷的口舌,但是毕竟比不上另一个时空中那种信息爆炸的时代,皇权的威慑在朱允炆看来,只是限于百姓的盲目崇拜和官员的升迁上面,真正能够深入百姓心里的,恐怕还不如地方官的一纸通告。“县官不如现管”这句话,在这时的大明得到充分的体现。

虽然没有明旨,但是内厂还是源源不断的提供出关于官吏贪赃枉法的情报,看来,随着各地“皮场庙”的冷清,官员们的脑筋开始热络,那颗不安分的心也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通过这些情报。朱允炆知道,要是不想重蹈朱元璋那时的杀戮,就必须提前行动,把隐患尽量的压制在最低限度,这不由使他想起朱元璋临终那几天对他说的话来:“朕以猛治国,意在长治久安,稳固朱家万世基业。可是那班功臣宿将恃功居傲,心怀叵测,威慑朝廷。朕如此费心驾驭尚且百弊丛生,子孙稍有等闲,又焉能控驭他们?朕自然要效法汉高祖,清除隐患。那贪官污吏,更是可恶可恨,残害百姓,危害国家,不以重刑,何以镇之?朕受天命以来,官衣吁食,未曾逞懈,法令严明,事必躬亲,就这样,奸佞贪官竟然朝杀暮犯,令朕忧虑深心,愤恨已极,又如何叫朕清心寡欲呢?”

这是朱允炆劝慰老朱宽心时,老朱说的话。而比老朱多了几百年历史知识的朱允炆,更是知道关于贪官的难以惩治,无论是朱元璋的嗜杀,还是另一个时空中的高薪养廉,都杜绝不了蛀虫的滋生。所以朱允炆也没有奢望能够让贪官污吏在自己手中断绝,不过,有一点他是非常想做到的。

无论是下一步开海禁,还是发展工商,或者是大力倡导科学,那都是油水比较足的差事,作为皇帝的他,可不想让自己的改革变成滋生蛀虫的温床。至少在他准备改革之初,不想看到类似的情况发生。他不想看到经济还没有发展上去,却让官员们学会了更多的贪赃方法,有了更多的枉法名目。

对于这个问题,朱允炆也曾经考虑过关于在另一个时空存在过的高薪养廉,因为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大明的官员薪水俸禄低的可怜,官员们不贪污一点,连养家糊口也没有办法达成。

但是朱允炆在仔细翻阅朱元璋在洪武二十五年八月颁布的《醒贪简要录》,里面详细地计算官员所得的俸米如果折合成稻谷是多少、按照平均亩产折算需要多少亩地、农民耕种这些地需要花费多少劳力等等。

记载正一品官员俸禄是每月支米八十七石。一年一千零四十四石。折算成稻谷,需要两千六百二十石。要生产这么多的稻谷,需要用田八百多亩。劳作的人力,按一个人种田十五亩计算,需要五十七个人耕种。收割之后,农夫挑一担稻禾只能出四斗稻谷,所以需要六千五百五十挑。如果从田里把稻禾挑到打谷场是一里路,再回去挑也要走一里路,来回就是两里,这样算下来为了挑担就得走一万三千一百里。

因此,正一品官员俸禄每月八十七石米,看起来似乎不多,但为了这份俸禄老百姓却不知要花费多少劳力和辛苦。光是挑担就是一个万里长征的路程,你能说这不辛苦?“如此筋骨劳苦,方得许多粮米”,在书中朱元璋反问:“你们这些当官的拿着朝廷的优厚俸禄还不满足,不肯为老百姓造福,一味贪污腐败,破坏朝廷法度,那么到时候被杀头抄家,还能怨别人吗?”

当然,这在朱允炆眼里,只能算是朱元璋的唯心之论,拿百姓的辛苦,来对比官员的不劳而获,虽然朱元璋曾经语重心长的对大臣说:“四民之中,士最为贵,农最为劳。士之最贵者何?读圣贤之书,明圣贤之道。出为君用,坐享天禄。农之最劳者何?当春之时,鸡鸣而起,驱牛秉耒而耕;及苗既种,又须耘耨,炎天赤日,形体憔悴;及至秋成,输官之外,所余能几?一或水旱虫蝗,则举家皇皇无所望矣。今居官者,不念吾民之艰,至有剥刻而虐害之,无仁心甚矣。”【注】

又拿坐各衙门吏员和“披坚执锐,卧雪眠霜,不胜劳苦”而每月只有一石米工资的士兵,以及没有时间耕种自己的土地,“如此艰难,犹且趋事赴功,不敢有违”的驿站人户做对比,指出“各衙门吏员止是书写,夏坐凉房,冬居暖室,比当军、当站的十分安闲”。如此“心尚不足,仍复贪赃坏法,百般害民”,朱元璋觉得他实在不了解这些享用朝廷俸禄的官吏们还有没有一点体恤百姓的良心。

从表面上看,朱元璋只是论及辛苦问题,好像光说农民艰难,没有说这些俸禄够不够养家,开始朱允炆看的时候,也是主观臆断的认为如此,但是随着内厂调查现在大明的生活标准,朱允炆才慢慢的体会到。大明的俸禄其实并不低。

认为官员“若将所得俸禄养家,尽自有余”。以七品县令的俸禄而言,是七石半大米,一个成人的月需米量不过三斗,七石半大米是二十五个人的口粮,你说它低了,那么要多少才算高呢?

七石半大米,折合另一个时空的钱币为一千八百四十元左右,想对于一个建国初期的大明,给于官员的俸禄不算低了,后来由于大明宝钞控制的比较严格,所以在这个俸禄的基础上,朝廷发放俸禄一般遵照七成米、三成钞的比例发放,但也不至于说是底薪了。

想想自己当初大学毕业,在律师事务所打工,实习期间每个月不过千余元的工资,相比之下,好像一方父母官还不如他一个打工仔,但是要想想两个时空的购买能力,根本没有可比性,大明建国初期,无论是铜钱、银子,还是经过自己整顿后稳定的宝钞,购买力是十分强劲的。

更何况每个官员背后还有田产、祖产和部分生意往来,也可以补贴生活,那么为什么那么多官员还要抱怨俸禄太低,还要去贪污呢?

为了这个问题,朱允炆暗自揣测了很久,也问过诸如杨杰、方孝孺和傅雍等个层次官员同样的问题,提及高薪养廉,方孝孺是十分赞同的,但是对于这个问题,两眼也是充满着疑惑,还是杨杰一语中的,参杂着朱允炆的思想,可以总结出:

官员们家庭人口众多,家庭人口不但包括妻子儿女。而且还要包括奴仆杂役,三妻四妾和丫鬟随从等等,就拿原先说过,为国捐躯的武定侯郭英,官方允许其养奴仆二百人,但是被御史参奏的确实蓄奴六百余人,这样以来,这么多人口,要靠多少粮食去养,光是穿衣一途,恐怕就耗费不少。

由此,方孝孺翻阅古籍,得出一个悲剧的结论,前宋是官员待遇最好的朝代,那么官员的俸禄够花了吗?

在古籍中发现,比如王安石说靠自己的俸禄为生的有数十人;苏轼在被贬官的路上,携家挈口,跟随左右的还有二十余人。其他有名的文人,比如杨亿说有三十余人依赖自己生活,石介说有五十多人,张耒、陆游则说过靠自己的俸禄生活的有十余人。因此,大略估计一下,宋代官员的家庭平均是三十人光景。

结论是这样的:“能够全赖俸给生活的官吏,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纯靠俸给生活的官吏是不可能有的。”这就是说,如果按照官员的俸禄要养三十人计算,在俸禄较高的前宋官员,依旧是不够养家糊口的,这是一个让人沮丧的结论。它似乎证明,官员贪污是必然的,无论工资多少都是没用的,哪怕是调整到像前宋那样给国家财政造成很大负担的标准,仍然不能使官员养活他们的家人。

朱允炆在这里陷入了困境。这就是说俸禄不仅要养活官员本人,还要代他们养活家口。如果官员的家庭像老百姓那样平均每户只有五口人,那么事情还好办。问题是,官员们要娶一大堆妻妾,生一大堆子女,有一大堆为之服务的奴仆,还要过上舒适甚至奢靡的生活,在这种情况下,多少工资才够他们用?

因此,认为哪朝哪代工资低而导致贪污的议论是可以商榷的。因为工资高低固然对官员生活有点影响,但在官员的家口、生活水平没有办法约束的情况下,工资永远都是不够的。如果工资不够就能成为“当贪官的理由”,那么这个理由永远存在。

按照老朱的逻辑,他已经按超过老百姓家庭一家五口人的生活标准向县令支付俸禄,但是一个县令家庭,但是县令的直系亲属加上雇工、奴仆和帮佣等人,一般来说都超过五十人。也就是说他实际需要养活的是五十个人。以五个人生活的工资应付五十个人的生活,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他实际的收入必须达到法定收入的十倍才行。

如果以县令做为官场的平均标准,那就可以得出一个推论:整个官场的收入必须是法定薪酬总额的十倍,才能让官员家庭过上基本的生活。由这一点就可以知道,官员追求法定福利之外的收入的动力有多大,要想让官员不贪又有多困难。

当然,这里不保罗有些人家境特别好,或者家庭结构特别简单,生活又极其简朴,那么他可以不贪,这种情况虽然存在,但不是主流。

朱允炆由此陷入了沉思,高薪养廉,到底多高才算是高呢?这条路明显的有些走不通,随着你俸禄的提高,官员们的生活水平也在提高,奴仆、妻妾的人数也在增加,那是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窟窿。

更何况,自己刚刚想展开手脚发展商业、工业,需要很大的资金投入,纵然是朱元璋给自己留了一个不错的底子,也挡不住给这些官员加薪啊。

而且,随着自己会逐渐减轻各地税赋,虽然田地增产可以抵消一部分差异,但是随着朝廷发展重心的改变,农业渐渐会被暂时摆在一个次要点的位置上,那时,官员们的该如何办?

朱允炆才发觉,自己在另一个是时空中所抱有的那种打击贪官的方式根本在大明用不上,因为大明有几千年沉淀的奴仆制度,因为大明可以三妻四妾,因为大明的就业率并不算高,而且让官员的家属务工在那些读书人的眼里,还不如杀了他们算了。

这个社会讲究的虽是男尊女卑,但是大男子主义的思想让这些读书人强自支撑着自己那可怜的面子,男主外、女主内,这种思想没有很长时间的纠正根本不可能实现。

让这些官员少娶妻妾,自己作为皇帝已经是三宫六院了,怎么去要求手下的官员,一夫一妻制度,也不是那么容易纠正的,这些不纠正,就只能眼见着官员的家庭负担增加,自己不加俸禄的基础上,他们就会从内心深处认为自己有贪污的理由。

两难的选择,虽然作为皇帝一言九鼎,对抗几千年的风俗习惯,朱允炆总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只能徐徐图之。何况要让官员们少娶妻妾,随着建文四年的来临,朱允炆已经决定纳杨蝶进宫,自己刚刚要纳妃,就要禁止官员们娶妾,是不是有点太严苛了呢?

这天趁着春和景明,朱允炆的心情又特别的好,正是游览的好日子。他在御花园里。一边欣赏着景色,一面向特地召见的朱棡说及了这件事情。身为宗人府令,对于皇帝的亲事本来不该有异议的,但是听完皇帝的说辞后,朱棡沉默了一会,看着御花园太液池有矮花墙隔开湖水,矮墙之上的长亭。

皇帝在前,朱棡在身后跟着沉默不语,一路十分平静的登上长亭。早有宫女把佳肴美酒、香茶时果安排就绪,好让他们享用。

明媚的春色,和滟潋的湖光,沉默了一会,朱棡问道:“皇上决定了?”

朱允炆点点头,和杨蝶相处了这么久,现在已经是第八个年头,在另一个时空,连日本鬼子都被赶出中国了,更何况,在当今的大明,二十余岁的姑娘没有出嫁的,估计也就杨蝶和小维了,这两个女人等待他太久的时间,朱允炆也不想再让他们等下去了。

小维已经从高丽张定边处回到中原,现在却是在杭州住着,不肯回到京师中来,就算是杨蝶写信过去,也被推辞,可能是明白朱允炆知道自己那场婚约吧,也不知道张定边怎么想的,和方明谦一阵谈话后,只是将陈理、明升及其家眷送往琉球后,自己却依然留在日本九州附近,帮助大内氏对抗足利义满,这是朱允炆的旨意,但是对于孙女的婚事却是提也未提,不做表态。

而朱允炆只能现在将杨蝶先纳入宫中,对于在杭州的小维,算是一个信号吧。

看到皇帝的决心,朱棡沉声问道:“不知皇上怎么安置蝶姑娘?”

一时间没有想到朱棡是问关于杨蝶入宫后的品级,怔了一下,才恍然回答道:“以淑妃称谓如何?”

这种反问是下意识的行为,不过听到这个封号,朱棡的眉头还是一皱。明初不拘所谓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之数,只是设皇后一人,妃子数人,后妃以下,杂置宫嫔,而间以婕妤、昭仪、贵人、美人等人数不等。

而妃子中封号一般为:贤、淑、庄、敬、惠、顺、康、宁等等,而朱允炆说的淑妃,基本上就是将杨蝶一步到位,提到第三把手的位置上,除了皇后之外,只有一个贤妃可以排在杨蝶之上,可以说是越级无数了。尽显了对杨蝶的宠幸。

不过这些都是皇上的家事,无论如何,皇帝这次选择的机会都是不错,北平新胜、诸王在京师开会,而大臣们正在忙着划分自己的地盘,此时提出,关于杨蝶的左手残疾,说不定会被诸人刻意的忽视,但是朱棡总觉的哪一点不对,至于是什么,他又想不起来。

只能默不作声,已经近四十五岁的朱棡,似乎已经被岁月磨去了锐气,近几年来在京师异常的恭顺,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脾气,对于这次皇帝的说法,他马上就决心要照做了,不过朱允炆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此次召见叔王,朕还有一件事……。”

“请陛下下旨!”朱棡低声说道。

“淑妃进宫后,朕想御驾往杭州一行。”

~~~~~~~~~~~~~~~~~~~~~~~~~~~~~~~~~~

PS:求月票!!!求支持~~~~~~~~~~

关于【注】是朱元璋说的原话,标注出来,是因为虫子觉得大家以为在本书中朱元璋很坏一样,其实写的朱元璋晚年,虫子已经是尽量中肯了,无论朱元璋是不是一个伟大的人,但是虫子毕竟不是主要写他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小维的安置

第一百九十一章小维的安置

从灵隐到天门山。周围数十里,统称为天竺山。从灵隐咫尺西天照壁沿天竺溪而上,依次为下天竺、中天竺、上天竺,有天竺香市和佛国胜地之称。下天竺寺,又名法镜寺。法镜寺在三竺寺中历史最为悠久,创建于东晋咸和五,相传为印度慧理和尚所建。寺内有天王殿、圆通宝殿、药师坛场三进殿堂。为杭州唯一的尼姑寺院。

寺院建筑巍峨堂皇,绿荫掩映,肃穆清静,一尘不染。住在这里,确能叫人六根清静,百欲皆消。小维很满意这个环境。

一段酸楚的行程之后,能有这样一个安全、舒服的好处所,她已感到十分的满意了。在这样安静舒适之中,时光流逝得特别的快,不知不觉,又到了阳春三月。这天天气晴朗,小维闲来无事,便在寺前寺后随便走走。

小时候经常随爷爷周游四方,从来没有停驻过,而这次。她住进法镜寺也有半年左右了,竟不曾跨出过寺门一步。当她刚跨出那高大的青石寺门后,眼前突然产生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明丽感,觉得寺外的阳光要比寺内的阳光亮多了。

站在门外高高的青石台阶上,放眼望去,阳光之下,四周的山峦秀色。从灵隐合涧桥而起,山色如列画屏,崖陡谷深,曲涧淙淙,山岚云影时而飘忽,能看到著名的山峰灵鹫峰、莲花峰、月桂峰、稽留峰、中印峰、乳窦峰、白云峰、天竺峰。天竺峰**削立,形同天门,故杭人又称它为天门山。

天竺道上有不少古树名木,如七叶树、枫香、紫楠、黄檀、榆树等。再返身再看高大的青石寺门,却见门两边,刻有王梅溪的一副妙联。小维不像杨蝶喜欢诗词,不过此时无事,闲暇的她自然有一睹为快的兴致。一字一顿地在心里默念着:

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散;潮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这样念了一遍又一遍,越念,越糊涂了,她始终不解联中何所云,正在苦苦捉摸的时候,耳边听到轻轻的一声呼唤:

“慧心,你在这里做什么!”

慧心是小维的法号,细看时,原来是法镜寺的主持。忙行礼道:“师傅有礼了。”心想。既然主持在此,何不向他请教。便道:“请问师傅,这门联当做何解?”

主持笑道:“这对联虽意蕴极深,但解读并不难。表面看来,极令人费解,奥妙得很,其实它妙只妙在几个字的圈读上。‘朝’圈声后读‘潮’;‘长’圈声后读‘涨’,这样一读,不就意味无穷,寓意深远了吗?”

小维听罢,恍然大悟。便轻声念了起来:

云潮、朝朝潮、朝潮朝散;潮涨、长长涨、长涨长消。

念毕,脑海里顿时翻腾起来,怎么也无法恢复这半年来的平静。她弄不清这禅院里的联语究竟与她有什么关系。但就在这时,她的思绪无法离开那云那山。她情不自禁地将眼神投向天边涌动的白云和高耸的山峰。

想到,自然界的规律就是如此,潮涨潮落,朝朝如此;云起云涌,日日常消。而这一点感慨,使她无法离开她眼下的处境,无法离开她眼下的危难。她的心变沉重了,沉重得如同急切之间离开京师的心情。

这突变的思绪。将她引入遐思,而全然将站在一旁的主持忘却了。过了好大一会,才惊醒过来,慌忙又向主持行礼道歉。身在佛门,却想着儿女私情,真的是亵渎了佛祖。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忙问道:“请问主持找我有什么事吗?”好一段已没什么急事相扰了,她是不大相信会有什么急事。

然而主持却说:“的确有事,而且万分重要。”

小维一惊,忙问道:“什么事情?”

“刚才杭州府派专人来通报,说道明日杨淑妃要驾临本寺,是专程来见你的。”

这话还没落音,小维却好似松了口气,她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嗫嚅着问道:“除了杨淑妃,还有谁?”

小维这样一问,随后马上就明白了自己犯了错,但是法镜寺主持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摇摇头,示意并没有别人了,也就是告诉小维,皇上是不会过来了,小维虽然明知道结果如此,但还是有些失落,回头在看看对联,意义已经不太一样了。

不过此时她的心思并未在对联上,而是在想着,这次,该如何去留。爷爷的嘱托和自己的心思,还有这次小蝶的来访,皇帝驾临杭州,一切的一切都让他难以抉择,一切只能等到明天了。

~~~~~~~~~~~~~~~~~~~~~~

在杭州府城边的西湖北面的葛岭,倒是有点来历。传说这是晋代儒士葛洪修仙炼丹的地方,所以取名为葛岭。

在葛岭上有一片宅第是属于皇产,早在洪武年间,朱元璋就将这里定为御用的别宫,最后又赐给吴王朱允熥,几经修建,更显得豪华舒适,年前闻听皇上要亲临杭州,由于吴王进京开会,杭州知府在朝廷的授意下,又大兴土木,增建楼台亭榭,处心积虑地在这风光旖旎的西子湖畔,营造了一个仙境也似的行宫。

朱允炆于三月到达杭州,并不是之前他想象中的微服私访,做了皇帝,才知道,原来微服私访也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在经过朝议时,本来对于皇帝出京,大臣们满是反对之声,但是压制不住朱允炆的坚持,皇帝的理由是巡视杭州防务、以及检阅在杭州湾聚集的第二批水军。

巡视杭州防务还可以派出钦差代劳,可是皇上说要检阅水军,这一点对于朝臣来说,谁也不敢出声,从陛下还是皇太孙的时候到如今登基坐稳了龙椅,皇上都表现出对于水军的重视,官员们很少能插的上手。所以来说,对于皇上说要检阅水军,谁敢伸头反对,不是自己找不痛快?

因为皇上对于水军的重视,现在已经到了一个变态的地步,就算是北方的定边军整肃、筹备,也未能阻止陛下一笔笔的银子划出去,对于水军船长以上的职务,都要报请御批,更不要说其他事务,从种种迹象上表明,皇上不想别人染指水军,那自然也没有人去触这个霉头了。

过完年,朱允炆就开始做御驾巡视江南的筹备,首先在元宵节刚过,便重设了华盖殿、武英殿、文渊阁、正心殿诸大学士,从翰林院中选取,为正五品,辅助署理一般朝务。在这个机会下,解缙以华盖殿大学士、方孝孺以正心殿大学士、张信以文渊阁大学士、杨荣为武英殿大学士慢慢的进入了大明朝堂。同时黄淮、胡广、杨士奇,金幼孜、胡俨等人被从翰林院中提拔出来,以学士的身份进入,为正六品。

朱允炆开始尝试组建内阁,不过已经失去了初回大明时的锐气,显得小心翼翼起来,只是诏命大学士参与机务、以备顾问,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也说明了朱允炆的顾虑,现在他刻意将朝堂之上划分为两部分,以一品的尚书处理六部事务,却要报呈五品的大学士备案核查,虽然这一手老朱当年也用过,但能起多大左右,他也不知道。

黄子澄终于脱离了他太常寺卿的职务,被调礼部侍郎,司科举之事,因为朱允炆觉得他实在不适合参与朝政。但愿这次调动,能让他老实一点。而杨杰却由于女儿入宫的事情,做了太常寺卿,和内厂脱离了瓜葛。

藩王们仍然在内厂的监视下,日复一日的开着那些没有营养的会议,对于朱高炽的定性还没有结果,对于宗室之内的限制已经不主动提出,和皇上在那里硬耗起来,可能是看到了皇上对于朱高炽的态度,认为最坏的结果也不会丢了性命,所以在那里泡着茶水,和宫廷之中那个皇上比起了耐心。

反正分封是祖制,看皇帝的表现也没有废除祖制的意思,反正现在是权势皆失,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当一个太平王爷,诸王本来就是成精的人物,怎么会看不出来,怎么会不趁机要一些好处。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就范。

而朱允炆更是不着急,从宗室会议开始的时候,他已经让吏部和五军都督府加快了对大明各地官员的对调,稍微有派别倾向的就调入京师中闲置,争取早日消除诸王在藩地的影响。只要不过分,他也任由这些王爷闹腾着。

就这样,折腾到二月底,皇上下诏,由太子朱文奎监国,张宗浚为文华殿大学士,结合其余四殿大学士,组成临时内阁,参与机要。内阁不置官属,不得专制诸司。诸司奏事,亦不得相关白。

皇帝不在南京期间,内阁暂时有票拟之权。而后以驸马都督梅殷负责京畿防务,齐泰坐镇京师。随后,朱允炆就来到了杭州。

尽管来杭州的理由是多么的充沛,但是依旧不能掩盖朱允炆内心中暗藏的用意,因为这次御驾亲临杭州,带着新晋的淑妃娘娘杨蝶,从另一个时空现代社会过去大明的朱允炆,竟然有着一种度蜜月的小资情结。

在他的心目中,只有小维和杨蝶才能算是他来到大明之后的恋人,其它,不管是马皇后,还是冯胜的孙女冯维盈,只能说是他作为皇帝所必须经过的过程,在经过近八年的隐忍,他终于将杨蝶纳进宫中,当然要补偿一下这女子等待八年的缺憾。

使朱允炆感到荒唐的是,就算是一个皇帝,想要娶自己喜欢的女子,还要等待如此长的时间,在古今以来也算是罕见了,更荒唐的事情是,这次之所以来杭州,携带自己新婚的妃子,将要去寻找另外一个同样等待自己八年的女人。

杭州三月的一个夜里,天气晴朗,朱允炆动了赏夜散心的念头,便由杨蝶陪伴去西湖边上的行宫花园里散步。他们登上高处的亭阁,倚栏眺望夜幕中的西湖。远远看到一团彩光在湖面闪耀,随着彩光的移动,湖中彩波激荡。

湖风轻扬,送过来阵阵悦耳的乐曲声和阵阵小曲声。估计是远处的游人在那里嬉乐,朱允炆并未向别的帝王那样封锁了整个西湖,显得低调许多,但是杭州府内谁不知道御驾在西湖之畔驻跸,竟然还有人没有避讳的在那里玩乐,这也让朱允炆不由眉头一皱。

现在江南民风开放,那些文人士子也是不拘小节的张狂无度,杭州本事前宋故都,这里的人又比别处多了几分优越感,加上自己对于江南政策的慢慢放开,这里本来就是富庶,自己通过内厂的来的消息,结合这几日杭州知府的汇报,才明白最近商人在即将开放的海禁下,愈加开始露富起来,很难掩饰着那份嚣张。

湖的另一端,估计是商人在那里行乐,朱允炆这样想着,扭头对刘超吩咐了几句,刘超召过几个侍卫传令下去打探。

这时,杨蝶才发觉皇上的举动,马上就知道了什么原因,于是笑道:“皇上乃是一国之君,不必把它看得过重。”

“朕只是不想让这些人坏了咱们看夜景的兴致……。”朱允炆知道杨蝶会错意了,但也不想解释,遂后问道:“明日的行程准备好了吗?朕让刘超陪你一起去!”

杨蝶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臣妾自己去就好了……。”

朱允炆不语,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如果亲自前往寻找小维,那么传了出去,对于小维今后的入宫也是一大障碍,而杨蝶说的也有道理,现在小维居住在法镜寺内,那里是杭州唯一的尼姑寺院,的确也不方便刘超等人进入,他也只是提了一下,就此作罢。

而且,作为一个现代人,心思自然会想到,如果此时在杨蝶面前特别关注这件事情,反而让其心中对小维有些芥蒂,想着自己刚吃到碗里,又望着锅内,在另一个时空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虽然自己现在做了皇帝,依旧过不了自己曾经受过的教育那一关,对于心里真实的想法,总不好意思直接讲了出来。

从南京一路上来杭州,虽然是声势浩大,但朱允炆一直和杨蝶一起,沉醉在杨蝶对于诗词、音乐方面的禀赋之中。朱允炆喜欢读她填的词,更喜欢听她用玉足弹奏古琴和唱的曲子。可以说他俩是如漆如胶地度过一段极美好的岁月的。

这也可能是朱允炆心目中的蜜月,然而做了皇帝的他,也不知道这段时日能维持多长时间,看了看眼前一脸沉静的杨蝶,这个女子,马上就要为了他纳下一个妃子而奔波,这在另一个时空,朱允炆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了。

杨蝶出于古典女子平常的大度,反唤起朱允炆一丝缠绵的情愫。他不无愧疚地捉住杨蝶的手,轻轻地说:“蝶儿,朕如此做,是不是委屈你了?”

反正杨蝶觉得天子不可拿常情度之,对于朱允炆的话,只是含蓄的笑笑,并未接过来,因为他也不知道如何接,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

“小维妹妹如果进宫,皇上要如何安排呢!”

朱允炆颓然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深受触动地叹了一声,极乏信心地说:“朕也在想这件事,现在无人,你说说看!”见朱允炆这副气馁模样,以为是自己言重了。忙安慰说:“臣妾言辞欠当处,请皇上见谅。”

朱允炆忙摇头说:“蝶儿所言极当,朕只是有些犹豫小维的安排。”

见皇上这么说,杨蝶的心思一转,小心翼翼的问道:“恕臣妾多言,皇上是否正在想着无暇大师。”

正中朱允炆的心思,遂默然不语了,半晌才淡淡地问道:“蝶儿认为该如何安置呢?”

这件事情的确比较难说,杨蝶之父杨杰,因为女儿的进宫,马上就被调离了内厂,其中不少关节都换了人,这是朱元璋的定下的制度,就是为了防止外戚坐大,在有战争的时候,像是郭英等人还能受到重用,现在是大明出现了短时间的和平,要是再让杨杰处于要害部门,就显得有些不合祖制了。

所以杨杰被调往太常寺,任太常寺卿,因为这个部门经常可以见到皇帝,但终究手下没有什么实权,那么大臣们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非议。

但是小维便不同了,其父母虽然双亡,但是他爷爷张定边却是属于大明叛逆,现在表面上是琉球的国师,而琉球一直要内附大明,但终究算是拥兵在外,朱允炆想不到一个很好的理由将张定边调回京师,况且张定边也不一定想居住在大明京师。

还有更重要的一条,那就是在日本的内战没有完成之前,张定边还要以琉球国师的身份扮演着支持大内氏的角色,如果就这样轻易的回归大明,日本人也不是笨的和猪一样,马上就会明白自己打了这么久的仗是怎么回事,如果日本的大内氏和足利义满出现讲和的迹象,那是朱允炆不想看到的。

如此以来,小维的安置,成了朱允炆最近比较心烦的事情,难道还让小维继续等待,或者是嫁给明升的儿子,那都是他不想看到的,杨蝶同样也不想看到这种情况。所以他明白皇帝在想些什么。

黑夜中,两人相对无语,遥望着一湖春水,静静的流淌着。

~~~~~~~~~~~~~~~~~~~~~~~~~~~~~~~~~~~~

PS:求月票!!求支持~~~~~~~~

第一百九十二章 琉球

第一百九十二章琉球

这是在另一个时空中已经被大多数中国人遗忘的王朝。曾经的中国三亲藩之一,被皇帝们表彰为“守礼之邦”、

“辑瑞球阳”、

“海表藩屏”,中华对这个藩属国的表彰一次胜过一次,但是现在是什么一个情况呢?

琉球,这个在另一个时空已经消失的国度,在三十年前,大明的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一上台就一概蒙元的作风,召令天下,设其为“永不征伐之国”。当时的琉球又是个什么情况呢?

琉球国内正处于三国分裂的状态,山南、中山、山北三国的势力主要集中在琉球大岛周边。三国当中的中山国国王察度看准这个机会,率先遣其弟泰期带贡品,渡海来中国,朱元璋大喜,当即赏赐《大统历》及文绮、纱罗给使者,因为琉球当时的社会经济比较落后,大明皇帝除了赏赐钱财之类的东西之外,还大笔一挥把福建的一些人赏赐了一些给琉球。这些人当中有善于驾船的人,因为当时琉球的航海技术落后,许多朝贡船只很小,在海上经常遇到风暴,所以往来明朝不是很方便。还有工匠以及一些读书人,这些人到琉球以后,促进了当地的社会经济发展。有些人甚至做到了琉球的大官。

紧接着剩下的山南、山北也相继进见,与大明建立关系。在老朱眼里。这些都是琉球人,但是在琉球人眼里,他们自己却不这样想,除了步调一致的给大明天朝朝贡之外,山南、中山、山北三国在海外依旧为着那片小群岛,高喊着统一琉球,而拼的你死我活。

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张定边的到来而改变,这个已经出家多年的猛将,凭借自己对水战的独特运用,或者是凭借和朱允炆之间的协议,带着那些依旧不肯投降大明的旧部,强势的介入三国的纠纷之中,并且所向披靡。

在张定边的努力和武力压迫下,可怜山南、中山、山北三国加在一起也凑不出一万军队的群岛国家,很快的就逐步走向稳定,但是张定边并没有在此做海中霸王的打算,虽然见识广博,但张定边毕竟是受过儒家教育的人物,虽然擅长水战,但对于陆地情有独钟,所以他并没有在海外安家乐户的打算。

更何况,琉球群岛由当地人统治,大明还可以将其看成藩属,但如果有张定边统治,估计朱元璋再禁海,也非要出兵将其灭掉不行。因为张定边的身份毕竟与别人不同。在朱允炆派遣杨杰、王弼等人赶到时,张定边和傅友德正准备从琉球那里寻一个傀儡做国王,杨杰带去了朱允炆的建议,将三国的国王召集在一起开会,制定了一个规矩,三国王族轮流当国王,而让张定边做国师。实际操纵琉球的事务。

因为琉球有朱允炆想要的硫磺矿产,那是造火药必须的,而琉球三国在其王族的领导下,肯定能为开发矿产提供源源不断的劳动力,于是一个很现代的联邦国家就这样形成了,不过这个国家的实际统治者却是昔日陈友谅的大将张定边。

有了朱允炆的指导,张定边控制了琉球诸岛之后,又领着水师相继去了钓鱼岛和东番(也就是台湾)、澎湖屿等地,在那里招募水军,特别按照朱允炆的意思,大力开发东番的利用性。

虽然动作很大,但是在朱元璋禁海的前提下,倒没有在大明引起很大的波动,不过也算是当时东海之上的霸主,特别是开发了东番之后。利用上面雄厚的原始森林资源,在鸡笼山一带建立了自己的造船基地,所造之船不但可以满足自己,而且多卖给海商和大明、日本之地,算是聚拢了很大的一批财富。

如今,朱元璋的洪武时代过去,朱允炆的建文天下开始,随着皇帝强烈开海禁的心思,不可避免的,双方产生了一些隔阂。

首先,张定边清晰的看出了形势,在南京朝廷没有开口的情况下,借助调拨日本与朝鲜之间关系的机会,将陈理、明升接了出来,而小维当时的离开,无不让朱允炆摸不透张定边的心思,张定边做的还不过分,至少他去日本大内氏的期间,将琉球交与了王弼去管理,这也是间接向朝廷表示着他无二心,但为什么要放出风声说明升之子与小维的婚约?

张定边将会以什么样子的身份归顺大明?这都是未知数,朱允炆在等待着。

琉球祈请使和王弼所派出的信使陆续到达杭州,不过给朱允炆带来的喜悦竟是那么短暂。杨蝶去找过小维了,没有结果,可能小维知道什么,也可能张定边给小维说过什么,所以造成了小维的犹豫。以至于皇上亲临杭州,她都没有想过要见一见。

琉球祈请使的到来,是朱允炆早就知道的。琉球在张定边的操作下,已经几次向大明表示要内附的决心,但是出于不同的目的,无论是朱元璋还是朱允炆都没有答应。这次,应不应该答应呢?朱允炆正在想。

王弼派来的信使,只是例行向朝廷输送着琉球国发展的近况,随着朱允炆的帝位逐渐稳固,近几年来,通过各种渠道,大明已经往张定边的旧部里面参杂了许多忠于大明的人,渗透只是一个步骤。

朱允炆正在葛岭行宫那条绿树掩映的小溪边散步,他喜欢常来这儿走走。小溪的水流向西湖,这里林木的幽静和流水的鲜活,很适合他动中求静的需要。他改变了历史,但改变后的历史更需要他沉稳、冷静。

他常常来这里冷静地思考一些问题。一来到这里,他就不由不想到当初他初回大明,那个叫做无暇的和尚,给予他的帮助和信任。张定边给他的太多了,包括张士诚的藏宝,和早就从海上发展的事业等等,虽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但都是当初朱允炆建立自信的底牌。还有小维,为什么他正思谋着给小维一个名分时。出现了这种情况。

朱允炆就这样想着,四周无人,连刘超也被他赶到远处去了。面向着赤日高照、没有一丝云彩的碧空挺了挺身子。这表情是复杂难解的。

是小事一桩,还是大事降临?说不清楚。

在很多皇帝看来只是小事一桩,而在朱允炆内心里却是大事降临。虽然他一手导演了北平的靖难,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将精力全部操心在内耗上面,在他的潜意识中,琉球以及张定边的旧部应该和平的回归,但是这种回归好像不是张定边愿意看到的一样。

张定边已经从日本回到琉球了,王弼的信使传来的奏折中说明,但是张定边却没有想来杭州的意思。而这次琉球祈请使也未说国师的动向,只是受国王之命前来。

朱允炆询问过杨杰,也询问过冯胜等老将,关于张定边的心思不难猜出,他不愿意回归大明,他的身份也不允许他回归大明,要降早就降了,何必要等到朱允炆当皇帝,而且从小维当初离开京师的举动可以看出,张定边也曾经想过就在琉球度过余生,只是被方明谦水军的介入而打断了行程。

锦衣卫在朝鲜有内线,监视着陈理和明升的举动,方明谦随时听锦衣卫的传讯拦截,也就是说,如果小维不回归,明升和陈理根本离不开朝鲜,就算是离开了,方明谦也会将他们带回大明。所以张定边只得让小维回杭州。

而只有这样,明升和陈理才能到达琉球。

但是也拉开了两方的隔阂,虽然张定边还是按照既定的方针去对待日本和朝鲜的事情。朝鲜和大内氏的结盟,日本足利幕府和大内氏重启的南北之战,都是他精心设计的,原指望琉球的祈请使一来,琉球内附,再利用张定边的威名去做好海盗和陈友谅旧部的招降,在这个基础上,再加以武力的征服,这样,就可早早让全国安定,早早开始发展海洋事业。未来琉球州的建立,和未来朝鲜、日本的平定,意味着海上力量的加强,也意味着朱允炆控制力的加强,而张定边所造成影响的比率也微不足道,最好成为一个抬不上桌面的事情。那么他将重新安排海上发展的事。

朱允炆的这一打算,也就决定了张定边淡然出局的结果,但张定边估计还是不放心将陈理等人交给大明。还放不下自己终于陈友谅的名誉,甚至想着有更多的筹码和大明交涉。

因为他们不得不担心没有利用价值之后,将得的冷遇是什么模样。洪武年间,郁郁不得志的人太多了,方明谦就是其中一个,无人过问,战战兢兢的度过余生。张定边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旧部的下场着想。

但是既然准备开海禁,朝廷自然是不能容忍在自己身侧还有强大的水上武装存在的。要么归顺,要么灭亡,这已经是朱允炆的心理底限了,日本和朝鲜在被灭亡之列,对于张定边的琉球力量,他想和平的收回。但他明白,要和平的收回,那就要给予足够的诚意。

所以他从大局着眼,同样是恩威并用,首先亲自来杭州,向琉球发出内附的信号,同时对在杭州操练的水军进行检阅,以给予张定边一定的压力,因为张定边虽然这几年发展的比较顺利,但是却少不了在朱允炆暗示下,朝廷给予的援助。琉球的人口基数太少了,就算加上张定边的旧部,对于开发琉球群岛也是十分困难,特别加上宝岛东番,也就是另一个时空的台湾,他们更是没有那个能力。

果然,朱允炆的杭州之行很快见出了成效。张定边回到了琉球,琉球派出了祈请使,但是对于今后的动作,却没有做出太多的说明,在等什么?朱允炆能给他们什么?

在此期间,朱允炆陆续接到京师中传来的奏折,以及内厂通过特种手段发来的消息,大明上下正在朝着一股好的势头上发展,朱允炆本来没有寄望太深的临时内阁发挥了很大作用,也可能是想证明文治的好处吧,基本上能把国事处理的井井有条,并且尽可能多的调动出官员们的潜力。

只是内厂的消息表明,朱允炆预想到的派系已经慢慢的出现了,用品级低的官员组成内阁,限制正一品的六部尚书行事,本来就有一定程度的限制其中出现派系,三司六部处理日常事务,而需要报于内阁审批备案,内阁则需要请示皇帝进行御批,这本来是一个十分完美的事情,是哪个环节出现问题,竟然会出现派系呢?

三司六部倒是没有自降身份去投靠内阁,但是平时的拉拢从内厂送来的情报中可以表示出来。比如方孝孺得子、解缙纳妾等等,竟然会全京师震动,虽然方孝孺本人十分明智的闭门谢客,但是也压制不住的恭贺送礼的脚步,一切的过程,在朱允炆的眼里都是那么熟悉,看来,在杭州不能长久的呆下去,他要尽早的回到京师,进行他未完成的行政体系组建。

定国军逐渐稳定,逐渐的由李景隆取代主帅的位置,定边军的组件正在进行,主帅还没有确定,而且,全国的军队、军制都要慢慢的改变,很多的事情需要他去敲定,偏偏这个时候,朱允炆却是不能放权,也不能不操这份心思,因为他还不算一个太平皇帝。

想到这里,朱允炆转头看了看在远处的侍卫,刘超马上明白怎么回事,快速跑来站定在他的身边等待吩咐。想了一下,道:“传胡靖、李贯觐见!”

胡靖、李贯乃是去年春闱录取的士子,分别以殿试第一名和第三名进入翰林院为编修,这次朱允炆御驾亲临杭州,并未带老臣子,而是给这些新晋的士子一个机会。过了一会,胡、李二人听命来到。

“拟旨,着吏部选派能吏往琼州,调琼州知府吴雪凡为福建布政使,调王省为浙江布政使,郑华为杭州知府。”

因为琉球本是张定边开始经营的,想和平让琉球划入大明版图,就要沿海地区的官员能够体会自己的意思,这几个人本来就很早就跟着朱允炆,应该可以放心使用。看到胡靖和李贯记下之后,又说:

“宣琉球祈请使,同意琉球内附,按藩王待遇,请琉球诸王杭州听封。张定边为靖海公,经管策划琉球内附事宜。”

说完,看看二人的反应,问道:“卿有何意见没有?”

胡靖和李贯吓了一跳,他们是新晋士子,在翰林院不过呆了一年,还没有参与政事,皇上如此问,不知道是何意思,忙躬身回奏道:“皇上圣明!”

朱允炆虽然问,但纯粹是下意识的问,并没有指望能从他们嘴里得到什么意见,虽觉从眼下看,还不知道张定边到底想要什么,但是早日开海禁更为重要,何况他也急着回京师,在如今的大明,怎么封赏,封赏谁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有何不可?便说:

“既然这样,下去拟旨发往京师吏部备案吧!”

两人受命离开后,立即去拟旨,然后朱允炆又问杨淑妃回来没有。刘超去查探后给予了否定的回答,他既然做了决定,也不在乎小维此时的态度了,张定边一定要回到内陆,哪怕在杭州把天竺山划给他修行也可以,琉球的事情不适合张定边再插手了。

这后一段张定边的活动情况,作为皇帝的他是不清楚的。只是在焦虑中觉得如果是他在主持琉球,虽然不一定会有意外发生。但是朝堂之上的争议必大,而且下一步朱允炆的行动,想要有一个统一的朝堂,既然无法回避,只能这样做了。

于是,朱允炆综合琉球祈请使和王弼信使发来的消息,做出了决定,同时并未向宗人府报备,直接册封小维为顺妃,将其接入葛岭的行宫之中,然后才昭告天下。这一点比较直接,朝廷大臣还未来得及反对,皇帝就已经将生米做成了熟饭,这是在南京的朝臣们始料未及的。

小维出奇的表现出了沉静,任由着皇帝折腾,只是眼神中充满迷惘。

当朱允炆领着淑妃杨蝶、顺妃小维以及宫人、侍卫们,在李贯、胡靖、叶孝天等人的簇拥下登上龙船,准备经由水路返回南京时,从琉球发来张定边的奏折,以自己为出家人的身份推辞了这次靖海公的封号,并为陈理、明升请封。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后,叹息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如今时世不同了,靖海公不必多言。”用让前来的琉球祈请使将这句话告知其国师。

这一番话,虽是轻言细语,却字字千钧。从中咀嚼其中滋味,那就是随着小维的入宫,张定边可以封,但是陈理和明升是先皇迁出去的人,无功无劳的,怎么封?你忠于故主是一回事,可是现在是大明天下,你还为故主做想,难道是想为陈理等人讨得个祸事吗?

雾越来越浓。皇帝一行是在湿漉漉的灰色气流中登上船楼的。这时,天上水面,一片蒙蒙,远处,什么也看不见。近处,朦胧可见艨艟相接,樯桅林立。耳边,但闻浪涌澎湃,冷风猎猎。此景此情,不由得使他重重叹息了一声。

站在旁边的杨蝶问:“皇上叹什么?”

朱允炆看了看在眺望的小维,摇头不语,杨蝶随即明白过来,不禁也叹息了一声。

~~~~~~~~~~~~~~~~~~~~~~~~~~~~~~~~~~~~~~

PS:其实虫子觉得这两章不好,一直想把靖难写个结尾,开始新的篇章,但是却是这样虎头蛇尾,下一卷《建文天下》将会重新开始一个情节,希望大家能够接受~~

第一百九十三章 徐辉祖巡边

第一百九十三章徐辉祖巡边

西安城沐浴着灿烂的阳光。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片云。官道两边人头攒动,每隔几步便有一名持枪荷戟的侍卫,间有几处香案,道旁柳枝头上,飘拂着彩旗,前边官道中央是一块很大的圆形草坪,草坪上摆满了上千盆姹紫嫣红的花草,这是临时从各处调集来摆设的。

陕西布政使、提刑按察使、都指挥使、以及各衙门七品以上官员,陕西关内道西安府、长安县的主要官员都已到齐。几十名穿红着绿的吹鼓手和艳抹浓妆的舞姬在草坪上侍立待命。众人都齐聚在渭水河畔,这气势,这场面,如欢迎凯旋而归的勇士一般。

渭水岸边旌旗飞扬,数百名骑、步兵组成的仪卫明盔亮甲,佩执刀枪,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烁生辉。和暖的春风拂面吹来,一面面彩旗迎风摆拂,每个人表情肃穆,似是一尊尊彩塑兀立河岸,只有好动的战马不习惯不耐烦这种出奇的寂静,时而昂头振鬣。挪动四蹄,发出一声声嘶鸣。

忽然,右方宽阔的河道上出现一片片引人注目的白色风帆,帆藉顺风,排浪迅疾驶来……旗鼓手立刻挥动角旗,顿时三声炮响,同时鞭炮齐鸣,鼓乐震天。

众人下意识地理了理冠服,随着众人引颈东望,渭水上,阳光下,波浪叠金,浮光耀彩。江上船队浩浩荡荡,为首的两条船上,环侍着披挂整齐、佩刀肃立的兵勇。接着,便是一艘巍然壮丽的画阁巨舰,凌波履浪,缓缓驶来。船头上,一杆金银丝绣字“魏国公徐”的大旗在风中飘扬,两排衣着锦绣的仪仗簇拥着两面硕大醒目的:“回避”、“肃静”。

画阁大船的彩饰舱门打开,走出一个身材魁梧、五缕长须的人来,双手背后,昂首遐观,旁若无人。领头的官员趋前几步,拱手朗声说:“陕西布政使,提刑按察使,都指挥使率陕西官民恭迎魏国公!”

随着陕西布政使俞士贤的话音刚落。鞭炮和鼓乐声骤起,在一片喧嚣声中,画阁大船已经靠岸,俞士贤为首,官员排列于码头前,徐辉祖从舱门处缓步走到船头,岸上官员齐行两拜大礼,齐声说道:

“卑职参见魏国公!”徐辉祖连忙拱手答礼,朗声说道:“各位大人免礼。”

徐辉祖本是武将世家,今日却穿着了一身文官装束,自己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但是放在陕西的官员眼里,本来魏国公就长得面如冠玉,英姿非凡,在京师又以才气著称,倒也没有感到什么。

现在是建文六年的四月,大明猛然一看似乎一切都没有变,朱高炽率领北平旧属仍在朝鲜半岛上隔江与朝廷大军对峙,但是却和朝鲜李芳远的蜜月期似乎已经过去,因为资源问题,和朝鲜发生的摩擦甚至比朝廷大军远远多出。

日本的内战依旧再打。足利义满为了达到和大明通商的目的,竭尽全力的攻打着大内氏的九州地界,在琉球的支持下,今川了俊终于从幕后走到前台,声援大内氏,指责室町幕府的专横跋扈,挟天皇以令诸侯。

今川了俊的站出,使大内氏和室町幕府的矛盾产生计划,而且对于今川指责的罪行,那就是有些正统之争的意思了,而且日本模仿大明朱高炽那一招,说是为拯救天皇而靖难,清除室町幕府这种奸臣设置,有些清君侧的意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张定边教给日本人的说法。但靖难之说,无疑刺激起那些本对战争有些消极的诸侯国,就连一向不满意父亲亲和大明的足利义持也分外打起了精神,展开了新一轮对大内氏的围剿。

一切都像朱允炆设想的那样,除了张定边依然悬于海外,琉球仍未内附。

但是作为皇帝的他一点也没有着急,因为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了,朱允炆用了近一年的时间,在大明建立了军镇制度,在如今的大明设了十三个军镇。

辽东军镇,辖区东至海,东北包有库页岛,西至斡难河,南接图们江,北抵外兴安岭;

北平军镇。辖北平都司、河北、山西等地;济南军镇,辖区为山东,并指挥新淮河以北连云港、徐州地区设防事宜;两广军镇,辖区为湖南部分地区、广东、广西和琼州;湖广军镇,辖区为河南、湖北、湖南的部分地区;云南军镇,下辖云南、贵州和安南部分地区军事;西北军镇,下辖甘肃、陕西、宁夏、青海部分地区;蜀中军镇,下辖四川、以及和乌思藏边缘地区军事;福建军镇,下辖福建、江西具体军事事务;南京军镇,下辖江苏、浙江、安徽和福建、江西部分地区,为京畿直属。

辽东军镇、北平军镇、济南军镇、两广军镇、湖广军镇、云南军镇、西北军镇、蜀中军镇、福建军镇、南京军镇等九大军镇和一个朝廷直属军镇,十大军镇中,设总督一人,正二品,指挥三人,从二品,佥事三人,从三品。

分别由皇帝提名,内阁、以及总参谋部议定后昭告天下,随诏书规定,每军镇总督任期为五年,任期满后,经考察合格可以调任使用。不可在本地连任,就算是调任,总督也不可连续三届,任期满后卸任,自然并入总参谋部任职。

说起了总参谋部,那就是五军都督府的前身,十大军镇成立后,朱允炆直接将调配权力抓在自己手中,解散了五军都督府,成立总参谋部,首任部长为冯胜。副部长为傅友德、耿炳文等人,具体接替五军都督府的事务。

而就在这一次的调配中,徐辉祖彻底被解除了军职,皇帝加封其为太子太傅,仍为魏国公爵。不过并入东宫詹事府入职,算是个后备了,徐辉祖也算是认命,知道这次靖难之前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扮演过什么角色,皇帝没有秋后算账,已经算是不错了。因为徐增寿和徐膺绪出使回来后,积功虚职为参谋处佥事,分配了军需之责后,并未多做处理。

而徐妙儿一直在深宫之中为女史,朱允炆几欲赐婚,都看在其楚楚可怜的模样上作罢,不过在深宫之中,杨蝶和小维也有了伴儿,相处的也算融洽。

这一切都是诸王在京师中开会期间一蹴而就,利用傅友德和冯胜等人在军中的威望,迅速完成,其中除了南京军镇的定国军之外,辽东军镇的定边军、北平军镇的定北军、济南军镇的定东军、两广军镇的定远军、湖广军镇的定江军、云南军镇的定南军、西北军镇定西军、蜀中军镇的定高军和福建军镇的定海军也相继而成。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剥除了藩王们的军权,为了抚慰藩王,朱允炆特地亲自主持了宗室会议。几经争议挫折,决定原有的藩王属地不变,会议完成之后,诸王归藩。

原则上,根据需要每位藩王可以拥有五百到三千的护卫军队,具体数目要有朝廷决议。这只军队算是私军,不归军镇管辖,军镇也无调遣之权。

既然剥夺了藩王们的军权,那就要给他们一定的补偿,行政权力和除嫡子之外的科举、经商朱允炆也变了个方式放开了,藩王在属地,分封不得超过三府之地,另外对于属地内的行政官员有提名权和弹劾权,但是一年不得超过两次。任免权依旧把握在朝廷手中。

另外成立了诸如改宗人府为皇事院,藩王超过四十岁者,必须传位于世子,自己赴皇事院述职,由于现在归京藩王较少,所以暂时署理宗人府之责,其他虽然没有多说,但是朱允炆却是想将一些核查、巡抚之类的职责慢慢的交给皇事院,再树立一方势力,和外臣抗衡,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皇权羸弱的问题了。至于宗室会议,将会两年召开一次,每次一个月,无旨意不得缺席,缺席者做撤藩之惩。算是极为严厉了。

朱允炆对于叔王之类的,暂时扯不开颜面,他要为皇权做想,就不能太削叔王的面子,而在今后的封王过程中,就严厉很多,比如说,从建文五年开始,诸王嫡长子五岁要入京学习,考核合格,十五岁册封为世子,在为世子期间,要有三年的地方官经历,三年的军旅经历,职司不限,由皇事院裁决,然后进京为官,等待藩王年届四十,由皇帝钦封后,方能就藩。期间,如果藩王提前到达回京年纪,则从当年中段过程,往藩地就藩。

反正宗室会议两年一次,发现什么就开始纠正什么,朱允炆也不担心。

一切都没有发生异议,纵然有小面积的反弹,也迅速被朱棡、朱棣二人联手镇压,大明正慢慢的改变着。就在去年,在大明北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鬼力赤杀元顺帝后裔坤帖木儿,鬼力赤本非元帝后裔,各部多不服。鬼力赤遂废蒙元朝的国号,改号鞑靼,自称可汗。

鬼力赤建立鞑靼之后,遣使朝贡以示通好,去年底又遣使乞求重开榷场,也就是互通贸易之类的事务。朱允炆考虑后,发于朝议,认为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笼络蒙元残余人心,于是就答应了这个结果,然后诏谕魏国公徐辉祖巡边陕西,主持监督和鞑靼使节谈判事宜,以示重视。

其实也是徐辉祖赋闲以来,无所事事,朱允炆也不想就此淹没一个忠心的人才,可由于徐增寿他们那点破事儿,想重新启用,那必须有个由头,所以就算是大材小用,这次将他派来了。

徐辉祖下了船,坐上官轿,刚从船上晃晃悠悠的下来,又要晃晃悠悠的往西安城里去,真的想下来骑骑马,找回从前的感觉,可是这个暂时对于他这个钦差来,算是一个奢望吧,陕西的官员,在没有弄明白钦差来意之前,哪敢让他骑马呢。

车、马、轿、仪仗的队伍浩浩荡荡,转过几条大街,进入专门接待朝廷大臣和显贵宾客的驿馆长安北苑。

位于西安城北,这儿原是蒙元皇帝在西安的行宫。也正是徐辉祖的父亲徐达在攻取西安之后,曾想纵火焚烧之地,因见屋宇俨然,巧夺天工,不忍加毁。所谓昏君有罪,房屋无辜,这才封存保管下来。洪武三年,朱樉封地西安为秦王,才改成长安北苑这个名字。

长安北苑的门楼宏丽壮观,五间飞檐抱厦顶覆琉璃瓦,两侧逶迤一色青砖墙。中为正门,左右各有两个边门。正门门楣上俯悬宽大匾额,堆金凸起颜体大字“长安北苑”。厚重雄浑,遒劲古拙。

进入大门的院内,古木参天,夹道繁花,爽气袭人。穿过几座临溪假山,豁然开朗,如茵的芳草,宽阔而平坦,四周花木葱笼,数十间粉墙青瓦精舍呈孤形抱立草坪。

有月洞门通入花园,花园的另一边,一座座四合院式的屋宇依傍地势高低栉比鳞次,错落有致。屋宇之间,以曲廊相连,廊外两旁,修篁簇拥。穿过曲曲折折的雕栏彩廊,拾级而上,扑入眼帘的白如霜雪的大理石上镌刻着三字汉隶:独秀馆。

一栋三面临水的两层红楼掩映在天水一色之中,园林楼台,花草亭榭,一应仿江南建筑,仿佛置身于南国。徐辉祖便下榻于此。感叹着当年父亲攻下西安,自己也曾经来到过这个院落,不过当时父亲害怕逾制,坚决不同意住进来。那是自己年纪尚小,还哭闹一番,徐辉祖看着这既陌生,又似乎有些熟悉的院落,心里不由感慨起来。

欧阳伦之所以首先宣召甄友仁,不独因为他是陕西最高行政长官,更主要的是甄友仁在京师时,他们便酬谢唱和,切磋画艺,过往密切了。由于欧阳伦的举荐,甄友仁才得由一个翰林院编修迁升为朝廷封疆大臣,成了二品官员的陕西布政使。可以说驸马对于甄友仁有知遇之恩。

驿丞遣人送上瓜果蔬菜,虽然玻璃大棚现在大明已经逐渐推广,但是对于三月间的西安来,还是比较稀少,只是仅仅能供秦王府和逐级官员们享受,就连那些行商们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现在却是不值钱似得断断续续的端上,热水也送来了。

刚交申时,俞士贤走进北苑拜见,卫士将他领进独秀馆,徐辉祖已经梳洗清楚,穿着一身淡雅的便衣在书房迎候,俞士贤行礼后,笑着说:“魏国公这一路劳苦功高,不知西安这安排可还入得魏国公法眼吗?”

徐辉祖自持身份,只是拱手还礼道:“俞布政使有心,观布政使应该是洪武二十七年的进士吧,不过十载,便成了封疆大吏,这才是国之栋梁!”

俞士贤连忙说道:“岂敢!岂敢,那是圣上洪恩,下官只有尽心尽力,倒是着西安城原是中山王所光复,魏国公故地重游,那日下官在醉仙楼做东,也好叫京师知道我们西安好客!!”

寒暄几句,徐辉祖单刀直入地说:

“俞布政使,本官此番千里迢迢,奉旨查巡查边境。需亲临陕西各重要关隘,督察查访,望大人通力协作……”

如叙家常,语调平和,表情坦然,俞士贤忙抱拳说道:“魏国公奉旨巡边,下官自然俯首听命,请魏国公明示便了。”

“俞大人。”徐辉祖久居京师养就白皙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继续说:“此次本官前来因由,相信邸报中早有言明,关于圣旨,本官自会明日在衙门宣读,至于今日接风之事嘛,本官舟车劳顿,看就是免了吧。”

徐辉祖不露声色,却拒绝接风之宴,而且语气中好像有不容分辩的意味。

“这……?”俞士贤摸摸须发,对魏国公这种做官方法,他有点不好理解了,不管怎么说,也是奉旨钦差,地方上总是要例行接待,因为就算不是魏国公前来,来的是一个寻常小吏,但牵涉到钦差,那是给皇上面子,为什么魏国公要拒绝呢?

看他没有答话,徐辉祖问道:“俞大人有什么顾忌么?”

“不,不,”俞士贤连忙摇手说,“下官谨遵钦差大人谕示,不过大家都仰慕中山王之丰功伟绩,魏国公的盖世英明,已经在醉仙楼听候差遣。如果见不到钦差大人,恐怕会很失望的。”

俞士贤想了半天,斟酌着言语用词,才说了那么多,心里暗自有些腹诽徐辉祖不懂做官之道,接风洗尘乃是最寻常不过的应酬,竟然连这个面子也不给,如果这样下去,他对于有些人的托付,真的是有些不敢保证了。

“俞大人!”徐辉祖用手揉揉白皙的脸皮,依然轻声慢语地说:“本官真的是身体不适,要不咱们再约时间?”

顿了顿,接着说:“俞大人,本官也是心直口快,要不这样,明日大人帮本官约海关衙门的人前来,另外再拟请按察司、都司大人等来北苑一晤,由本官做东,以做谢罪,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俞士贤不由一怔,看来无法挽回,他没有想到钦差出来西安,就会给自己这么大一个钉子来碰,也不知为了什么,不过出于多年为官经验,心里暗暗有种不祥的预兆,到底是什么,自己也想不出来。突然想起什么,不由心里一动,道:“钦差大人,下官刚才忘了说,今日接风,乃是秦王殿下发起的。”

~~~~~~~~~~~~~~~~~~~~~~~~~~

PS:新的一卷,可能和之前不太一样了,请大家批评指正,或者是支持!!!

求支持~~~~~~~~~~~求月票~~~~~~~~~~

第一百九十四章 巡边原因

第一百九十四章巡边原因

翌日,还是丽日蓝天。阳光暖烘烘地洒在独秀馆后蓝湛湛的湖面上,映出环湖岸边烟柳粉墙的倒影。临水厅堂的轩阁全部打开,显得特别亮堂。徐辉祖坐的是一张宽大的檀木椅,陕西布政使俞士贤等官员依次坐在茶几边的红木椅上。

在京师养就成清秀红润的面孔,显得依旧那么温和,那么舒爽,徐辉祖一边品茗,一边微笑地说道:“西安繁华、古城雄姿,生气勃勃,秩序井然,乃各位大人辖制有方所致,众位大人真的是劳苦功高啊。”

俞士贤心里明白,魏国公已经分别召见陕西这班重要官员,也不知和他们说了些什么,自然不便打听。见徐辉祖的目光移过来,连忙欠身说:“陕西若有起色,全赖皇上英明,烛照万方,官民将士无不感威威德,上下用命。魏国公莅临关中,训化鞭策。乃下官们荣甚幸甚,还望魏国公不吝赐示。”

“大人过谦了,”喝一口香茶,说:“此行一来代天子巡视边陲,严办与蒙元私自贸易……,”说到这里,突然挂起脸,严肃地说道:

“陕西关隘之重地,蒙元余部鞑靼对于天朝的请求,相信各位大人都已经知晓,但是之前私货出境猖獗,海关形同虚设,圣上震怒,汝等务必烙遵圣谕,严禁走私,重整榷场,雷厉风行的缉捕私商,宁严勿宽,该杀就杀决不手软,不管他是官是民,只要触犯大明律例,就该严惩不贷!”

突然截住话头,迅疾地向众人扫了一眼,俞士贤心里一格顿,立即就想起一些事情,偏偏发生在朝廷巡使到来之前,难道魏国公就是为此而来。如果是只恐凶多吉少了。他猜谜似地注视着徐辉祖,

停顿之后,随即又语意温和地转开话题,接着说道:“陛下思虑秦王殿下尚且年轻,还需要各位多多辅佐一下,二来自洪武三十年沔县人高福兴、田九成等聚众作乱,自称弥勒佛下世,田九成称汉明皇帝,并与沔县西部金刚奴逆贼相结合,建年号龙凤,金刚奴号四天王。攻略阳、又攻徽州、文县。虽然当时长兴侯耿炳文、武定侯郭英统领四川和陕西都司数万人评乱。将高福兴拨作擒杀。但是余众在金刚奴与仇占儿等领导下,退回到沔县西部地区继续作乱,甚至绵延到四川境内,皇上心里十分不安……。”

“下官有罪!”

陕西都司指挥使张震连忙拱手说:“沔县之乱乃下官剿灭不理,聆听圣上垂训,今瞻仰魏国公丰采,于陕西乃天赐良机。大人指命,我等当竭尽驾钝,尽力效劳。”

徐辉祖手抬了一下,道:“指挥使大人言重了。”

这班陕西官员分别被徐辉祖宣召过,心里都明白。这虽然辞锋严厉,充满肃杀之气,但也不会怪责到那个人身上。

因为大明十大军镇即成,地方上一般不用承担平叛责任,就连陕西都司,现在最大的职责也不过是缉拿盗匪,供应军需等等等,而皇上的意思,是军政完全分家,就连西北军镇的行辕也设在兰州,更不要说定西军只在西安有一个师的兵力,军镇总督直接向皇上负责,和地方政务是牵涉不到什么。

不过魏国公此举倒是有些奇怪,在公开召集陕西官员的情况下,却说了两件截然相反的事情,走私草原乃是海关的责任,而沔县叛乱乃是西北军镇的责任,和在场的官员却是没有太大的关系,为什么却是再这个场合说出来呢?

这不由使大家开始重新考虑魏国公此次的来意,从明旨上看,魏国公此次前来巡边,却是没有说明具体事务,而现在又东敲一榔头西敲一榔头的,到底是什么用意?但这些官儿早已经是成精似得任务,此时更是装聋作哑,谁也不问,谁也不谈。

这次与钦差大人的见面,陕西的官员虽然听了很多话,最后还齐聚在醉仙楼畅饮一番。但依旧是莫名其妙的揣测不到此次魏国公的来意,最近几年朝廷政策多变,虽然没有动摇根本官制,但已经使每个人有着一种岌岌可危的心理,就犹如陕西都司,原来是多么一个炙手可热的衙门,可是现在却变成了闲散之地,在京师有些关系的人还听说,皇上有意将都司变成一个叫做警备厅的衙门,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不过从每日发来的《大明周报》中,敏感的人已经感到朝廷是在为这个叫做警备厅的衙门造势。

—————————————徐辉祖的分界线——————————

在大明,西安有名的依旧是夜市,那儿灯火如昼,ji院赌馆,杂耍戏文、茶楼酒肆……。比京里的夫子庙和秦淮河岸还要热闹。

西城繁华大街旁,有一条名曰江南春坊的小街。颇似江南格局的粉墙瓦屋,烟柳掩映的精舍,确是奇特有趣。入夜之后,香坊两边垂下几十盏造型各异的灯笼,灯笼上映出“迎春坊”、“脂粉楼”、“杏花院”等粗黑大字。

春风拂拂,阵阵脂粉香味扑面而来,游人三三两两走进江南春坊。但见墙边门下,浓妆艳抹的姐儿媚眼流波,嗲声嗲气,一片莺啼呖呖,娇声婉转。

有一个打扮极为粗豪的壮汉,抱着胳膊,披着朦胧的月色,从“迎春坊”、“脂粉楼”、“杏花院”门前侧身而过,几位姑娘高声地喊他:“大爷,进来玩玩吧。”很亲切,很自然的有两个姐儿就走过来要挽住他的臂膀。

向她们笑笑。点点头,轻轻地拔开勾住他的手臂,朝前面努努嘴,示意自己是有目标的,而目标正是巷子最深处的“素荷居”。

看到这个情景,走上前的姑娘摇摇头,放下手来,显然这条街有这条街的规矩,客人有了相熟的地方,是不能乱抢生意的,露出一副遗憾的面孔,瞄了一眼那大汉隆起的腰间,媚笑着说:“大爷走好,有空也来我们脂粉楼玩玩。唉,何苦走那么远呢…...,”

好像是听见那女人最后的挽留,那大汉摸摸后脑勺,憨笑着说:“以后呗。”

月色灯影下的大汉显出温和、憨厚的一面,与他高大剽悍满脸胡须的外形很不协调,

听完这话,姑娘们职业般的嘻嘻地笑起来,又去迎接新的客人。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客人去素荷居一般,好像知道客人就算是去了哪里,也迟早会忍受不了转到他们脂粉楼,这种事儿已经出现了好几次,她们很乐意看到这种情况。

因为谁都知道,素荷居的老板钱眼儿是个稻壳儿也要榨出油的婆娘,又尖钻又刻薄又吝啬。眼睛只管往钱看,三年前,钱眼儿从江南据说是花了三百贯宝钞买回一个姑娘,那时只有十六岁的姑娘,听说是京师一个大官犯了事,被教坊司卖出来的。

精研琴棋书画,又长得出格的娟而透逸,钱眼儿给她起名叫素荷,就连她开的这个勾栏也易名素荷居了,不到两年工夫。素荷声名大噪,文人学士,纨绔子弟接踵而来,就连一些知府、将军、朝廷封疆大臣也慕名前来猎奇,素荷成一棵摇钱树。那白花花的银子从这棵摇钱树上哗啦啦撒落下来,乐得钱眼儿合不拢嘴。常常向人夸道:“我这女儿,倘若是在京师,尚书老爷也会看上她的。你没听说大宋朝有个名ji李师师么,一品宰相李邦彦,朝廷大臣风流才子周邦彦都是院里的常客,就连徽宗皇帝……。”

但摇钱树总归是摇钱树,那个价钱也真不是盖的,一般的人还只能看看就算了,脂粉楼的姑娘们看到这大汉衣着普通,就算腰里鼓囊囊的是钱袋,能有多少宝钞,只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望梅止渴而已。钱眼儿可是定下规矩,若想晚上在院子里听素荷弹唱、对奔、共餐,至少十贯宝钞。就算是只在屋里坐上半个时辰,得给二贯宝钞。

江南春坊靠素荷居的路边摆着个小食挑,亮着油灯,老头儿敲打着两片竹板,小锅儿热气腾腾,大汉这才想起,晚饭还没吃呢。坐到食挑前的狭长条凳上,要了两碗馄饨、两块烧饼。

“唉!”边吃边不住的看向素荷居的大门,竟然深深地叹了口气,推开碗筷,用手背擦了擦胡须,付了钱,两条腿像灌了铅似得,往前走去。

一带粉墙,两扇黑漆大门,四盏八角粉红纱灯在檐下轻轻摇曳,灯光柔和,门楣上俯悬着一块黛色大理石镶嵌的洁白的三个大字“素荷居”,黑白分明,十分醒目。

厅堂内灯烛辉煌,笙歌丝弦之声不绝于耳,钱眼儿和几个大茶壶正满面堆笑,与那些走进院子的客人们周旋,不断地传出尖叫声“见客啦!”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姐儿从后堂侧身而出,发出一阵阵纵情的谑笑浪语声。

站在院中老槐树的巨大阴影下,望着热闹的厅堂,犹豫了一下。同时从老槐树边走出来,甩开步子,跨进厅堂。钱眼儿见有客人进来,首先瞄向的就是穿着,待看到一身平常打扮,顿时就没有了招呼的兴趣,朝身边的伙计使了一个眼色,伙计会意,迎了过去。

还未说话,那大汉就将一张宝钞放在他手里,然后居然有些扭捏的说道:“我要见素荷姑娘!!”

伙计还没有看清楚宝钞的面额,钱眼儿已经听到了大汉的话,嘴角不由一撇,却是走了过来,这年头,不露富的人多了。还是小心点比较好,不要怠慢了豪客。

还没有等到跟前,就听见那个伙计从嘴角“嘻~~”的发出了一种声音,然后那伙计道:“客官,这数目不对啊!!”

看到伙计在那里大惊小怪,还以为客人给了多大面额的宝钞,伸手拿过,注目一看,鼻子差点没有气歪,虽说现在宝钞随着需要,朝廷已经发行了大额宝钞,但也最多十贯面额,相当于千元大钞,可是钱眼儿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大汉递过来的竟然是十文的宝钞,这点钱,恐怕在这素荷居连买一杯酒都不够。

钱眼儿明显的有些气出不顺了,将那宝钞扔了回去,道:“我说这位大爷,这钱你留着吃碗馄饨吧。”

依旧是憨厚的笑容,又将宝钞递给钱眼儿,呵呵笑着说:“老板,你再仔细看看这钱,可是素荷姑娘想要的啊。”看到周围有目光注视,遂央求道:“俺只消一炷香时间,看看素荷,说上两句话就走!!!”

周围客人和姑娘听到这话,轰的一声就散开了,原来是没有钱的家伙想要找素荷姑娘,也没有打听一下价钱,那些往来于江南、西安和塞外,有个大老板光顾素荷姑娘,一出手五十贯钱,还给梨花院捐赠五百贯宝钞,为的是修葺、美饰素荷姑娘的居室藏秀楼。现在给十文钱,连那些老板的赏钱都不如,还想见素荷姑娘,真的是白日做梦。

却没有想到钱眼儿翻来覆去的看了那十文钱的宝钞,却冷冰冰地说:“今晚素荷姑娘需陪贵客,客官担待一下吧!!”

刚才招呼这大汉的伙计诧异起来,他知道老板是什么样子的人,遇到这种事,还不马上翻脸,将这大汉赶出去,怎么会还耐心的解释呢?

“不,俺非要进去看看她。”大汉这样说,又道:“如果不方便,俺可以等!!”

钱眼儿显然是有些吃错了药,转头看了一下旁边,看见又有客人到了,马上让刚才那个伙计去招呼,却将这大汉亲自领进后院,指了指尾处的那个楼阁,随后又匆匆出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刚一推开藏秀楼疏篱围抱的竹门,小院廊下的鹦鹉便脆声叫道:“有客到了,欢迎、欢迎。”

素荷姑娘一身缟素,宛如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两弯新月似的眉梢轻颦,薄雾轻笼深漂的眸子浸润着无限忧伤,转过头来笑了笑,却猛地顿住了。

“小芝!”那大汉疾步上前,伸开双臂,素荷却是扑进他宽大的怀抱里呜咽起来,大汉道:“小芝,是不是哪个王八羔子欺侮你了?”

原来素荷姑娘之前叫做小芝,此时她的脸紧贴着大汉的胸脯,摇摇头,啜泣着。

“小芝,俺……!”大汉捧着小芝的泪脸,跺着脚说:“俺一定想法子让大帅收回成命,让你回去,不要再在这里受苦了。”

小芝轻轻地推开大汉,挑开门帘,朝内室走去,儿那大汉紧紧地跟着她。

坐在妆台前,对着菱花用手绢轻擦泪痕,哀怨地看着傻乎乎站在窗前的大汉,深深地叹口气说:“金彪,算了,大帅的意思,岂是你能改变的?”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下来,继续说道:“将军对我们全家有活命之恩,就算是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不!”金彪大声吼了一声,同时用拳头捶自己的头,说:“不行,俺快受不了了,这次回去,就给大帅说,俺救过大帅的命,大帅会答应的。”

小芝笑了笑,就当是没有听见一般。自从陷入烟花巷里,他已经习惯了,要是金彪能将她要回去,早就要回去了,还用等到今天?!

只不过是钱眼儿手中的摇钱树,嫖客们取乐的玩物和大帅放在西安的棋子而已。她知道这个金彪对她好,又是她的救命恩人。

但正因为这样,看着金彪一次又一次的无能为力,才使小芝更加伤心。现在她只有这一副俏丽的面孔,还会弹琴吟唱,做两首歪诗,养在这院子里,便有一班纨绔子弟,文人雅士甚至达官贵人纷至沓来,还只得装作笑脸,热情接待。但是心里……。

小芝的泪又在眼中转起来,走近琴架,轻轻拨动琴弦,嘎然发出一声颤音。

“小芝,俺要娶你,一定能让你出去!”金彪无可奈何地重复着,他也想不出自己是第几次说这种话了,但没有一次能够实现的。

小芝凄然苦笑,摇头。推开窗户,小院里铺满月光,窗前竹叶婆婆,疏影轻摇,红雨飘零,纷纷坠地,狂飞的蜂蝶扑打着簇簇梨花,团团月季,青苔漫生的青砖地面上散缀着点点胭脂,星星雪片。

小芝的滴滴清泪,像是点点苦雨,点点滴滴落在她破碎的心上。往事如烟如梦,小芝本姓姚,原名芝,老家远在风光如画的西子湖畔,父亲却是原来蓝玉手下的参将,洪武二十六年,蓝玉案爆发时父亲当时正在军中,后因为涉案被押回京师受审,最后被判死罪,株连全家,姚参将鸣冤不迭,死不瞑目,魂魄飞到阎王殿也不明白自家究竟犯了什么罪过?那时小芝才七岁,和母亲一起被送到教坊司,后来得罪教坊司的太监,屡被欺凌,在洪武二十九年,被发送边关为奴,一路上受尽折磨,到达陕西时,正好遇到高福兴、田九成

第一百九十五章 原因根由

第一百九十五章原因根由

金刚奴,阶州人。本姓王,人称三元帅。洪武三十年与高福兴、田九成等,利用白莲教在沔县等地起事。推田九成为汉明皇帝,年号龙凤。高福兴称“弥勒佛”,

何妙顺、陈二舍、仇占儿、金刚奴为四大天王。后被耿炳文、郭英剿灭,高福兴、田九成等人被诛。而金刚奴则与其他三大天王逃之夭夭,后因耿、郭二人被召回京师,遂隐匿于沔县、阶州之中,但仍旧保留武装,在附近州县流窜,甚至祸及四川境内。

沔县位于陕西省南部,汉中盆地西端,北依秦岭,南垣巴山,居川、陕、甘要冲。这个地区山多且险,易守难攻…….。

朱允炆拿着内厂送来的情报,看了一会,总觉得有些熟悉,就问道:“勇王,这沔县有什么特别没有?”

当皇帝问这句话的时候,却不是在紫禁城中。而是在开封,因为徐辉祖出发之后,朝廷安排了诸多事务,朱允炆就开始了自己的御驾出巡,先去中都凤阳府祭祖,然后出巡开封,在那里待一旬后,在经由南阳、德安、庐州回归京师,计划为期两个月。

本来朝臣们百般阻拦,只因天下初定,在辽东、沿海地区的诸事都万废待兴,天子离开不得,可是朱允炆在另一个时空出身于农村,本来就没有去过远处,上大学的有时间没有钱,毕业了刚有收入,却又被莫名其妙的穿越到大明,近十年的时间,终于算是稳定住了脚跟,心里怎么也不愿意当朱元璋那样的老黄牛。

老天爷给他这个机会,可能是想让他改变这个世界,但朱允炆却是不想做个终身不得出紫禁城的豪华囚徒。再说了,现在内部的威胁暂时还未凸现,外部情况都在掌握之中,他怎么能不趁着这个机会,考究一下他想象中内阁的能力,和加速皇事院和内阁之间的磨合呢。

当然。出京有两大法宝必须要带在身边,双瞳的刘超和永远也不能使他放心的朱棣。另外,方孝孺、陈迪也随驾顾问,齐泰亲自统领锦衣卫内事局精锐和御林军护驾。

听到皇上问话,大家不由一愣,谁也不知道皇上看的是内厂密折,当然也不明白皇上的这个问题从何而起了。

问的是朱棣,但他就没有去过陕西,还是方孝孺曾经任国汉中府学教授,而沔县又属于汉中管辖,所以知道一些,上前一步回奏道:“皇上,微臣知道一些!”

得到皇上的允许后,方孝孺继续说道:“汉中地处西南,沔县又位于汉中西端,却是属于陕南,汉江横贯全境,以刘备在称汉中王而著名,在沔县城南十里处定军山,是诸葛武侯陵墓所在,据说空城计、木牛流马都是诸葛武侯在沔县附近所创。正因为如此,汉中百姓心慕武侯,才崇尚武力,民风剽悍,一向不喜约束,且山中闭塞,不服教化者甚多,所以一时间地方上难以约束。”

方孝孺也不知道皇上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只是就事论事的说了一下,朱允炆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有些熟悉,原来是定军山的所在,看过三国演义的人都知道,黄忠斩夏侯渊、赵顒之事,还有什么八阵图等等,好像都是在那一片发生的事情。

想起了《三国演义》,不由遗憾了一下,因为三国演义的作者罗贯中前年在文天祥的故里卢陵逝世,本来他是不知道,不过罗贯中有个本族兄弟,名罗义,为胙城县县令。却被查出来与周王之事有涉。几问之下,没有问出来什么结果,倒是让朱允炆得知自己和一带文豪错手而过,心里不由抑郁了几天,最后命令礼部收集罗贯中的手稿,并擢升罗义为鸿庐寺卿,负责整理罗贯中的著作一一在《大明周报》上连载。而另一本和施耐庵合著的《水浒传》却被礼部列为禁书,朱允炆不置可否。也没有表态。

朱允炆刚刚看完原汁原味的原名为《三国志传》的书,并钦赐书名为《三国演义》,当然对定军山有一定的印象,所以才觉得有些熟悉。

三月的开封已经有了一些凉意,看到皇上将话题打开,大家遂也议论了一番沔县的情况,其中还有齐泰凭借他超人的记忆力,有描述了一下西北军镇的布防情况,大家才明白皇上是操心着沔县的金刚奴作乱之事,但由于只有朱棣和周王朱有炖两个稍懂军事,大家也不敢往里面深谈,过了一会,又渐渐的冷场下来。

朱允炆心里明白症结在那里,但是也十分无奈,现在诸王领兵者众多,但为了使自己放心,基本上都被罢了军权,而由于十大军镇加上胶东、福州和正在筹备的广州三大水师,已经掏空了大明现阶段的军事人才,傅友德、冯胜、耿炳文等老将又年老体衰,只能在京中作为参谋使用,偶尔的去一下大胜关,若是让其随驾。舟车劳顿,恐怕会要了这几个老人的命。所以现在自己身边缺乏的就是军事判断人才,显得极为尴尬。

之所以会选择此时出巡,而且目的地主要是在开封,就是为了考察周王朱有炖的能力,现在周王朱橚虽然没有获罪,但是无论从四十岁的年纪,还是原来的一些过失,都不适宜再就藩开封,于是朱允炆索性就封朱橚为廉王,在京师皇事院朱橚组织和参与编写的医药书籍。目前正在编撰《保生余录》、《袖珍方》、《普济方》和《救荒本草》等书,给其找一个寄托,也算是正合朱橚本人的兴趣。

朱有炖继任周王,就藩开封,原来本是一个统军的人才,现在猛然间被自己夺了军权,又因为其弟朱有燻是告发父王的元凶,祸起萧墙,遂对政务有了厌烦之意,内厂报称,周王寄情于戏曲和戏曲创作。专注文学,并且罗贯中的《三国演义》就是在其属地被其发掘出来的。

这样消极,虽然是满朝文武都十分安心,就连御史们都闭上了嘴,但是朱允炆可不想这样,如果是,那朱家要不了几代人,就会变成一堆废物、寄生虫了。他对朱有炖这个堂弟的印象还是不错。

朱橚喜好研究草药医理,也造就了为朱元璋生孙子之最,朱有炖有弟兄十五人,不过只有他禀赋卓异,从小即显示出超群的能力。洪武二十二年,刚满十岁的他,朱橚因罪被迁往云南边徼之地,以示薄惩,下令朱有炖管理周王府的国政大事。

从洪武二十二年到二十四年,在长达三年的时间内,尚未成年的朱有燉把王国大事处理得有条不紊。遂于洪武二十四年,也就是十三岁的时候,被册立为世子。这是朱允炆也比不上的,就连朱高炽,虽然比他大一岁,但被册立为燕王世子比朱有炖迟了四年。

而在洪武二十八、二十九年间先后两次派他统军出塞,更是肯定了朱有炖的能力。朱允炆将周王拘禁在京师期间,朱有炖几乎是三天一个奏折,要求能替其父顶罪,这种孝心被其弟朱有燻衬托起来。更是在朝野间获得了极大的声望。

这是朱允炆所看重的,在另一个时空,小时候爷爷就给他讲过,一个人只要孝顺,再坏也坏不到那里去,所以等帝位稳固一点后,朱允炆一直想栽培朱有炖,甚至想着朱棡之后,由其主持皇事院,但朱有炖回到开封后的表现却令人乍舌,基本不理政事,每日以蓄养歌姬、戏子为乐,作词、作曲,就是不再往政事上看一眼,朱允炆不想一个人才就这样废了,于是趁着回中都祭祖,干脆就巡视开封,问事河南敲打一番。

几个朝臣整肃地分东西站立,没有一人出声,连咳嗽都忍着了,这般的冷场,是因为大家都猜出了皇上在想些什么。皇上出巡已经十余天了,京师的奏折如雪花一样飞过来,都是叩请陛下回京,但是皇上却在开封逗留,皇帝一律以低沉平实而简短的语气表示圣意:“知道了!”或者“朕思虑后再说。”

今日又提及陕西暴*,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满意地方的政务。还是在暗喻着什么,朱棣和朱有炖是不想揣测,而朱允炆带来的随驾朝臣,则是文采有余,则临政经验不足,揣测不出来。

朱允炆的身体不觉往龙椅上斜倚,这是他在京师御书房独处时养就的习惯,但不自觉的现在展现出来,几乎是半闭着双目不知在想着什么事。说一句实话,他此刻的心思,不要说下面随驾的大臣,就连他也有些捉摸不定自己想要做些什么。

当冷场的时候,他并未往心理去,作为帝王,其实很累,一直要伪装下去,不能让别人揣测道自己的心思,造就一种神秘感,着可能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之一吧。

过了一会,谕示道:“马政一事尤为当务之急,国家强盛,军旅勇武,在于多有良马。在塞外诸夷多设马市、榷场,毋庸懈怠!”又问锦衣卫指挥使道:“魏国公该到西安了吧?”

听到圣上垂询,齐泰立即奏道:“启禀皇上,按照时辰,以臣推算,如无意外,魏国公应该再前日到达西安,但是巡查边境,可能现在还在筹备,毕竟塞外皆是草原荒漠,需要做诸多准备。”

朱允炆直起腰板,探身挥手说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朕累了,后日启程,前往德安府,这两**们就歇息一下,不用前来侍驾了。”

众人俯身应诺,依次而出,朱有炖刚走到门口,皇帝说了一声:“周王留一下!”

“臣在。”

朱有炖正在思虑皇上此次来开封几天,也没有理什么地方事务,却是不住的在自己面前提及陕西之事,也不怕自己和秦王通络,这个和先皇有些不同,朱元璋如果出巡,不是问案地方,那就是微服体察民情,而现在的皇帝想做的是什么呢?越想越纳闷,听到让自己留下,心里一动,难道皇上要微服出去。

想到这里,马上就露出关切的面容,倒不是有假,皇上要是真出去,自己虽然对开封有一定的控制力,但万一有个闪失,估计就是父王在京师也免不了受到责难。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因为至少皇上还没有开口,等皇上提出,自己再拒绝也不迟。

“朕敕命魏国公去陕西巡察,另遣僧人管著藏卜前往西番,严谕诸夷……”朱允炆顿了顿,微微欠身说:“有炖,你有没有兴趣往陕西走一趟?”

等众人走了以后,房内只剩下朱允炆和朱有炖兄弟二人之后,皇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朱有炖大惊,忙躬身道:“皇上,臣为藩属之主,不敢有离开王国之心,亦无怨怼朝廷,请皇上明察。”

“朕无他意,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有什么想法,此时就你们兄弟二人,具实奏来便是。”

“臣谨遵圣谕。启禀皇上,臣自归藩以来,已经严令王府下属,不得干涉地方治事,又巡视开封、延津等处,不敢懈怠,请皇上圣裁。”

没有想到朱有炖现在竟然小心成这个模样,朱允炆心里也不觉有些凄凉起来,自从登基之后,身边的人渐渐和自己拉开了距离,就连杨蝶和一向大大咧咧的小维,也是诸多守礼有制,除了风月,绝口不谈论朝政之事,以至于朱允炆生出真正孤家寡人的感觉。

现在看到朱有炖这样,不禁又想起了这些,心里颇为不甘,遂道:“刚才我已经说了,现在房内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直说就是,仿佛小时在宫中读书时那样就行。”

朱元璋分封藩王,但是诸王世子循例自幼就在京师以就读的身份为质子,所以在朱允炆吸收的那部分记忆中,还有小时在宫中读书的片段,现在想起,其实无论是谁,小时都天真无邪的一面,但是大了,为什么胆子就变小了呢?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天威?朱允炆想找朱有炖好好谈谈,竟然破天荒的没有自称为朕。

朱有炖没有立即谢恩,却说:“君是君,臣是臣,皇上可以恩赐诸民,但是诸民却要明白君臣纲常,皇上既然累了,臣不敢再行打扰。不若皇上先歇息片刻,臣告退处理王府的一些庶务?”

“噢?”朱允炆不知道周王现在大半是担心自己说要微服出巡,所以急忙要避开,还以为朱有炖心里怨怼之心,于是轻轻的发出询问的声音,然后道:“现在周王有什么庶务要着急处理,不妨说来听听。”

“启禀皇上,”朱有炖犹豫了一下,接着奏道,“臣有些私产,可能有民间纠纷,今日王府属下前去处理,臣害怕有违皇上体恤民生之意,所以要亲自顾问结果如何……。”

说道这里,朱有炖的嗓子不由发干,已经醒悟过来自己的错误,抬头看看皇上,朱允炆聚精会神地听着。当下叫苦不迭,自己不是没有事找事吗?和皇上说什么庶务,那不是**皇上微服出巡。

“皇上,这般庶务,不敢有污圣听……。”

看到朱有炖不住的瞄向自己,才明白为什么刚才急着要走,并不是方才自己想象的那样,朱允炆不由心里一阵轻松,并没有穷追下去,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转而问道:“方才说的,我想让你去陕西走一趟,不知道你如何向的呢?”

朱有炖默默地站在房内,皇帝的高兴使他有些郁闷,知道皇上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并以此来胁迫自己谈论一些事情,但也没有办法,因为这个坑是他自己挖的。听到皇帝还是想着陕西之事,灵机一动,奏道:“臣去,与礼制不合,臣既去,秦王如何自处?”

对啊,你说让我去,那秦王朱尚炳该怎么想,朱有炖觉得自己这个理由十分的充沛,却不知道皇帝这次来开封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准备的更加充沛。

“朕知道了……。”朱允炆不知不觉的又用上了这个朕字,也不管朱有炖注意没有注意,继续道:“朕的意思,让有炖你去做秦王。”

这才是朱允炆这次来的目的,就算是削了诸王的兵权,但是行政监督之权还是要给的,因为自古以来,皇权不入县,基层的皇权几乎淡薄的无以复加,在平常百姓眼里,只有县令和乡绅才是最大的,肯定要加强皇权宣传,但是自己总不能让人拿着石灰水、刷子满天下的画标语吧,这个是朱允炆在另一个时空最痛恨的事情。

所以分封至少在一定时间段肯定有用,虽然现在看不出来,但是随着后代的繁衍,朱家的子孙迟早要分封到州府那一个级别。封地会慢慢的减少,但是权力朱允炆却准备慢慢的加大。

在初级阶段,为了保险起见,就要试着诸王互调封地之说,他想让朱有炖、朱济禧、朱尚炳这几个和自己同代的藩王首先试点,验证此时的可行性,才在开封当着朱有炖的面,大讲陕西诸事。

现在真实目的说出来了,朱有炖不由目瞪口呆,心想,难道秦王做错事情了,要削王爵称号,就算是那样,也应该由秦王嫡子之中选择,怎么会让自己去,难道我那里又做错了,皇上要让我去偏远之地?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一百九十六章 民事案件

第一百九十六章民事案件

开封府南衙大堂。公案后坐着开封知府刘森,一阵肃杀的堂威之后,跪伏堂前的原告俞九仁将状纸双手交给主簿,便放声恸哭,却又不时从掩袖间朝知府坐着的方向偷觑几眼,口中一个劲地嚷嚷:

“请求大老爷为小民伸冤啊!”

刘森从主簿手中接过状纸,轻拍堂木,喝道:

“俞九仁,你不要嚷叫不休,你说杨学祥霸占你家田亩,贪赃枉法,可有证据?”

“大老爷容禀,杨学祥霸占我家田产账目,尽人皆知。”汪有德按照刘知府的示意站了起来,直趋在大堂下首站立着的被告杨学祥面前,指着他嚷嚷说:“此人依仗权势,无法无天,横行乡里,欺压良民。这是街里坊间人尽皆知的事情。”

制止了俞九仁的无礼,遂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对堂下的被告反而有些客气的问道:

“杨学祥,俞九仁状告老先生情状。可有此事?”

花白的胡须显出被告的年纪已经过了六十,但脸色却是显得红润发亮,不知道是身体好,还是被气的。听到知府问话,则鄙薄地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俞九仁,然后从容地向知府大人抱拳回道:

“大人垂询可有此事,老夫难以用有或无简单回答。”

“噢?请述其详。”

“大人,俞家二百亩田地、八干两银子财产等等确实由老夫代管。但这却和霸占无关。”

看着杨学祥侃侃而谈,朱允炆不由纳闷,难道大明断案,原告要跪,而被告却又无须下跪吗?他虽然是皇帝,但是却没有经历过最基础的断案过程,就算是在监国期间掌刑狱之事,但也只是问案,对于在大明打官司还是一无所知。

于是轻声的问在一侧的朱有炖,同样道理,身为皇家子弟,如何知道这些,但是朱有炖却猜出这个杨学祥肯定有功名在身,要不知府也不会这般态度,于是回答了皇上的问题,然后环视一下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心里不由一个劲的叫苦,想要劝谏皇上回去,但又不知道如何说起。只好往后站站,又将头低了一些。一面开封知府看到了认出自己。

想起了今日的事情,朱有炖还是被打败了,听皇上说想改换封地之语,换了在以前,或者是换了别人,肯定心里不愿意,但是朱有炖却是无所谓,因为现在藩王并没有多大的权力,无论在那里,十大军镇只要被皇帝紧紧攥在手里,大明上下,谁也翻不出浪花。

而且远离开封,就可以远离自己的这些兄弟,想起了二弟朱有燻状告父王之举,朱有炖就觉得有些心寒,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于是毫不犹豫的就遵从了皇上的决定,本来以为没有事情了,但是正要告退。

皇上却是好像早有准备似得,拿出了几身便装,不容异议的让他换了。说是要出周王府,去看看朱有炖所要处理的庶务。

朱有炖有苦也说不出,只得遵命,安排了几个心腹跟随,而这边,皇帝则只带了刘超和另外两个侍卫,一行人偷偷的从侧门溜出,竟然方孝孺等人全然不知。

朱允炆和朱有炖兄弟二人化作两个贵胄公子,手拿折扇,后面跟着几个家丁打扮的壮汉,刘超却以面目清秀扮作一个书童,几个人在开封的大街上溜了几圈。当然朱有炖也不敢领着皇帝去自己的产业那里去看,皇室子弟严禁经商,而周王府那几处产业却是酒楼什么的,用来贴补周王府的开销,因为藩王虽然待遇丰盛,但是对于若大的花费,还是显得有些吃力,这也是一个拿不到桌面上说的事情。

几个人转着,几次朱有炖想要劝皇上回去,但都被拒绝,走到开封府南衙的时候,突然听到嚷嚷着开封府开衙断案了,对于包公仰慕已久的朱允炆,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虽然现在是大明,而不是大宋。

看到朱有炖又要劝自己回去,遂将头转了过去,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专心听那杨学祥陈说理由。

原来,俞九仁的父亲俞力是开封府一位有名的商人,主要靠贸易别人的物事,经商四海,信义还不错;赚钱也不少,捐助善事更多,赈灾救荒、修庙铺路,赢得了

“俞大善人”的美名。

可是偏偏家中却是不顺,十年前发妻亡故,丢下个十五六岁的儿子俞九仁。本希冀儿子读书高中科举,光宗耀祖,可是儿子总不争气,左耳进右耳出,几年下来书未读成,反而结交了一群泼皮无赖,离家游荡、游手好闲。

见儿子不是读书的料,干脆让他跟自己学做买卖。这样一来俞九仁更为放纵了,收了账目竟私自挥霍,动辄去吃喝嫖赌。这杨学祥却是洪武年间的一个官员,原来知梧州的一个小县。告老还乡之后,与俞力居处毗邻,两家结为至交。

前年腊月,俞力旧病复发。吐血不止,请了许多医生均未能治愈,临终前将杨学祥请到病榻前,还没说话便挣扎着要给其磕头。说:“我这辈子善事做了也不算少,可是如何就不得善报呢?生了个孽种,天生的混世魔王,一年到头不务正业,挥霍家产。我在世尚且不能制约,我死之后谁能管得住他?不消一两年,几十年惨淡经营的财产非叫他败尽不可。如此这般叫我死不瞑目啊……今日恭请杨兄屈驾寒舍,想在归去之前。拜托哥哥怜悯相助。”

俞力说:“我们虽是邻里关系,但是平时却颇为互知,我死之后,拜托杨兄代管田产账目……。”

当时杨学祥连忙拒绝,说:“不可,不可,非是老夫不肯相助,只怕将来令郎反目,滋事生非,以致人言沸沸,说我杨某乘人之危,有意侵占……。”

但是俞力近日病危期间,已立下文约凭据,再请邻人具保,一应手续完备,看着老友那么凄惨的面容,杨学祥也觉得心里颇为不忍。就这样,立了两份契约,杨学祥、俞力签字画押,又请乡绅、里长俞四海具保签名。

俞力稍后病逝之后,杨学祥让自己的儿子精心管理俞家二百亩田地、八千贯钱并仆役人等,设立专项账册,租谷出进,银钱收支等等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不准挪用俞家分文银钱,不准差用俞家仆役作私。

惟有俞九仁,其父临终时仍醉眠丽春院,待到父亲丧事一过,便三番五次的来要取钱财,拿走一千贯之后,不久又要。杨学祥命儿子拒付了,俞九仁便吵吵闹闹要杨学祥退出契约,还他田亩、钱财,说他是俞家谪长,有权继承等等。

杨学祥则义正辞严相斥,说是汝父临终遗言并立有文约,当恪守信诺。一年多过去了。俞九仁突然不顾事实原委,颠倒黑白,恶意中伤,要对簿公堂,讨个公道。

结束了陈辞,刘森抱拳说道:“噢,原来如此!我说呢,杨大人为官清正,有口皆碑,告老还乡之后岂会做出此等贪赃枉法之事。这等大善大德可谓是义薄云天,传诵千古,”他将目光投向跪伏的原告,喝道:“俞九仁,你听清楚了么?杨大人所言可是事实?”

直起腰手指杨学祥,俞九仁大声说道:“这老家伙编造谎言,血口喷人,家父临终时,小人就在身边,嘱我继承家业,孝顺继母,照顾妹妹……小人哭得天昏地暗,磕头发誓……哪有甚家父托他代管田产之事?分明是他依仗权势霸占侵吞良民田亩财产,如此颠倒黑白,天理不容,青天大老爷,要为草民作主啊!”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

刘森轻拍堂木,说:“公堂之上,不得喧哗!”又转向杨学祥,和蔼地问道:“这无赖一口咬定老先生霸占田亩,老先生只要出示俞力与你所立文约,本官自当明判其无理取闹,诬告朝廷命官之罪。”

十分厌恶地瞥了一眼疯狗般狂吠的原告俞九仁,杨学祥不再说话,站起身朝知府刘森抱拳行礼,推开椅子便走。说:“老夫这便回府取来文书契约!”

刘森说道:“何劳老先生亲自动步,本府派两个衙役去请老夫人出示便可。”

杨学祥一想也是,遂坐下道:“也好。”

于是知县命众人暂且退下,稍事歇息,文约取来后再升堂理事。

朱允炆觉得十分有意思,心想到从古至今,或者无论是哪个时空,判案问讯都是需要讲证据的,也觉得这个知府颇有包拯的遗风,虽然对杨学祥十分恭敬,但却比较讲究证据,明明看出那俞九仁有些不善,杨学祥乃是忠厚长者,告老官员,也不凭借自己的好恶做事,已经十分难得了。

自己刚想在民事、刑事纠纷上下点功夫,展现下自己在另一个时空所学的专业,但是看到这般问案,除了事必躬亲比较牵涉父母官的精力之外,暂时还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不过那边朱有炖却是看出有些不对来。

心里一动,于是又劝朱允炆回去,但是明知道这次以后,自己身为皇帝,再如此近距离的看断案,基本上很难,那肯放弃这次机会,于是命刘超买了一些零食,就在南衙大院里面等着一会的结果。

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再次升堂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堂前多了两个喊冤叫屈的妇人,一位是杨学祥的妻子柳氏,另外一位却是俞力的遗孀贾氏,面对她们的愤愤嚷嚷,刘森猛拍惊堂木,厉声说道:“肃静!肃静!”接着是衙役们助威的堂啸。

“柳氏!”开封知府探身向杨学祥妻子发问:“你口口声声说将契约亲手交给衙役,本县派往你家的两名皂吏在这里……。”

二衙役上前禀道:“回大人,小的们奉命到杨府取证,杨老夫人说在小的们去之前,去了二位差公,她将文书契约交给他们了。”

开封知府转首问到:“柳氏,大堂之上,望你如实说来,交给哪两个差公了?”

柳氏左顾右盼,似乎想找到那两个差役,但是却是失望了,不由语塞道:“这……不过他们的模样老身记得清清楚楚,一位嘴角处有一块紫斑,一位很胖,是安庆口音……。”

“本衙六十名衙役,除一名回乡奔丧,二名去周王府公差,都在这里了,你不妨挨个辨认,看看是哪两个从你手中拿走文约的?”

听到知府大人吩咐,柳氏匆忙紧张地在站立着的衙役们面前一个个细瞅,并未发现那两个从她手里取走文约的衙役。她失望而怀疑地徘徊着。

“认出来了么?”

“大人,这班衙役中没见那二人,不过他们亲口对我说了我家老爷在大堂所述情形,他们奉你于大人之命前来取证,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公堂之上说话要有凭据。”刘森拉下脸来,“本县既然已经指派衙役前往贵府取证,怎么你将文约交给不明不白之人了呢。依本县看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文书契约……。”

听了半天,别说是朱允炆等人,就连在一旁十分镇静的杨学祥也开始警觉起来,看着刘森显得有些诡谲的表情,多年来宦海浮沉和理事办案的经验,预感到这可能是一场有预谋的做戏了。杨学祥镇静地捋捋长髯,与老妻向他投过来的疑惑目光相遇,正待说话。

就听刘知府问道:“贾氏,你来此作甚?本官并未传召于你。”

“大人,逆子状告杨老先生霸占我家田产,纯属子虚乌有,满口谎言。我家老爷临终之前,分明立了两份字据,并有具保之人,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况且二位具保之人可以作证。”

“且慢!”刘知府打断贾氏的话,问:“你说白纸黑字,立有字据,你且将文据呈了上来。至于证人,本府当立即派人传讯。”

知道杨先生落入了陷阱,不过还是闻讯跟了过来的贾氏,嗫懦着说道:“可是……可是这事儿太奇怪,文约契据,我一直放在盒内,藏在柜里,半月前还见着,今日开柜取盒,却忽然不见。”

“那……具保人呢?”

“二位具保人,先夫伙伴刘三去年秋天去广东经商,至今未归,而里长俞四海,却是再上个月病故了!!”

“嘿嘿!”听到这里,刘知府冷笑道:“好一个刁妇,编出一番故事欺骗本府,你知罪不知罪?!”

“大人,我说的句句实话,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贾氏急了,竟然发誓起来道:“大老爷,杨先生受亡夫之托替我家管理田产银钱,绝非霸占之举。大人,上有天,下有地,人有良心,逆子恩将仇报,大老爷如何就信他一面之词呢?……。”

“放肆!”刘森拍起惊堂木,吼道:“无凭无据,信口雌黄,来人啦!”

衙役们齐声应诺:“在!”

“将这刁妇人轰了出去。”

“且慢!”杨学祥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此时刘森已经完全改变了刚才的谦虚,冷冷地说:“杨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荒唐!知府大人官居一方,食君之禄,遇了讼案,不问青红皂白,草草问案,何至如此轻率!”

在杨学祥凌厉的目光逼视下,很不自在,下意识地拍着惊堂木,说:“杨学祥,你别打肿脸充胖子,你也曾经身为朝廷命官,知道朝廷律法么?”

“老夫当然知道,不用大人提醒。”

“既然如此,本府就按朝廷律法行事!”

“你要怎样?”

“原告俞九仁状告你依恃权势,侵占他家田亩财产,你说俞力与你立有契约,据本府查核取证,你与贾氏均无所谓证据,因此本府可以为,俞九仁所告属实,按朝廷大法,当拘捕问罪。”

霍地站起,喝道:“你仗势横行,欺压良民,铁证如山,死到临头了还如此嚣张。若是识趣,快快画押招供,免得皮肉受苦。”

立即拥上几个役吏将杨学祥戴上枷锁。但是就听到后者骂不绝口:“狗官!贼官!你如此倒行逆施不得好下场!”

柳氏、贾氏嚎啕着大呼冤枉,被衙役拉住。刘森挥手呵斥道:“轰了出去!”衙役们便将她们架着拖出公堂。然后坐下,猛拍惊堂木,说:

“杨学祥,你招还是不招!”

狠狠地向他唾了一口,杨学祥大声喝道:“呸!老夫也曾经是朝廷命官,就算是你身为知府,岂能将刑罚用于我的身上,难道就不怕违反大明律例吗!”

刘森浅笑一下,推椅扶案兀地站起,骤然变了脸色,大声喝道:“大刑侍候!”

衙役们发出了“威武……威武……”的低吼,同时将刑具搬了出来,显然刘森并未将杨学祥的话放在眼里。

……。

朱允炆一行看在眼里,朱有炖有些担心的看了皇上一眼,见到并未有发作的迹象,才放下心来。虽然觉得刘森的不对,但是更奇怪其的办案程序,在皇上到达开封之前,布政司和按察司,以及自己的周王府已经和各个衙门里面打好了招呼,最近要低调做事,因为皇上在开封,害怕有不好的影响,刘森如此做,而且违反办案程序,身为五品大员的知府,难道真的一点轻重也分不出来吗?而且如此的民事纠纷,竟然会闹到五品知府的大堂之上,真的是匪夷所思了。

刘森真的是这样的人,那么他能混到五品知府的品级上,简直算是一个奇迹了。朱有炖这样想着,如今开封府平地风云,莫名其妙地制造了这一起案件,公然毁证栽赃,意欲置致仕官员于死地,显然是不可思议的。转脸看着皇帝那一脸的恬静,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养匪

第一百九十七章养匪

朱允炆还是没有达成他在另一个时空的梦想。虽然当了皇上,却也不能由着他的性子做事情,虽然满腹的打抱不平,但是还是克制了自己的情绪,他知道,一旦自己亮相,必定会在开封府引起很大的轰动,至少在事情没有搞明白之前自己是不能表态。

皇帝表态,那是要血流成河的。傍晚时分,朱允炆回到了周王府,称自己累了,遣散了众人,自己则带着刘超在花园散步。

周王府很大,是宋时汴京的皇城,虽然已经荒废很久,经过几十年的连续修葺,基本上也算是恢复了一些旧貌,但依旧显得有些空旷,就在这周王府周边,有卫所兵严格把守各个通道,周王府已经由御林军接防。里面加上内厂宿卫的暗哨,可以说是万无一失,就因为这样,朱允炆才显得十分随意。

杨学祥霸占田亩一案,内厂情报处的人很快的就拿来了结果,谁都会以为此案已经成定局,无非有两个结果,皇上干涉进来,此案发回重审,刘森获罪这个是一个结局,而另外一个结局则是皇上不屑于管这小事,因为作为统治者,要维护地方官的政事处理。

至少陪同皇帝微服出巡的众人都是这么以为,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一连过了数日,皇上却是不置可否,甚至连提也未曾提过这件事情。

就连开封知府刘森似乎已经察觉到周王府对于此事的暧昧态度了,而皇上则在安抚了周王朱有炖之后,起驾往德安府而去,并未对此事做任何态度。这样使知情人不免有些揣测万分。

“这是哪门子的事啊?明明就是牵强的诬告,皇上居然还不开一下金口玉言,这不明白着好人没有好报吗。”

刘超那有些抱怨的话传入了朱允炆的耳中。他之所以敢如此说,那是出于朱允炆的纵容,对于刘超这个人,他不想让其变成一个自己真真正正的盲从者,目的自然是为了能听到真话,所以对于刘超的容忍。朱允炆可以无限放大,为的就是让其能大胆的说话。

朱允炆扭曲着嘴唇,闷不出声地笑着。对于这类的说话,对于这种从内心说出的话,不论他们怎么说,他作为皇帝只能为能听到这种话而高兴,但是却不能告知自己真正的用意。反正这件致仕官员欺压百姓的案件,会报往京师内阁处理,自己不是偶然遇见,也不是放任不管,因为他想看看在内阁主持大局下,对于处理这类案件的态度。

这个和他以后的决策有关,自然是不能轻易的放过这个机会,在临行前,对于开封府所有知道此事的官员,朱允炆都下达了封口令,在内厂强大的情报收集面前,任何作弊的行为只要用心去查,谁也不敢违背皇上的意愿。

不消数日,内阁必定会将处理的意见呈报御前,届时作为皇帝。就可以对自己国家的吏治情况,做一个片面的评估。他对此深信不移,自己不在京师,这是考验自己组建内阁的绝佳机会。

不过这些不是当务之急,现在必须的就是要稳定西北,防止鞑靼和一些蒙元残余部落对于大明的滋扰,那样,他才能将自己的重心移到关于彻底开放海禁的问题上,这个问题才是重中之重。

在另一个时空有些部分印象的他知道,没有一个国家是靠着纯粹的农业而发展壮大的,土地有限,虽然暂时对于大明还构不成威胁,但是随着朝廷对于工商的扶持,缓慢上升的人口肯定追不上生产消费的速度。

那就不可避免的要将产品销往外地,以缓解大明逐渐增长的生产力,此时地球另一端的欧洲国家现状朱允炆不清楚,但是凭借现在大明的国力,只要政策的当,所能达到的生产力是极为恐怖的,早在近二百年前的南宋已经证实了中华有这种力量,正因为这样,怎么转嫁这些即将到来的矛盾,成了朱允炆心中的头等大事。

御驾行至德安府后,銮驾就停了下来,翌日,传出皇帝抱恙的消息,一时间,这次出巡暂时陷入了停顿,京师听闻这个消息后。由监国的太子名誉发出诏书,命太医院选择良医赶往德安,在内阁的压制下,没有起一点波折。

————————————朱允炆的分界线————————————————

三日之后,何妙顺在客栈中安顿下来时,已是黄昏时分。连日来往于沔县和西安之间,途中急行仆仆风尘,使他感到劳累。沐浴之后,换了一身干净的内衣,趿着鞋,靠在春阳夕照的窗前,呷了两口甘醇滚热的浙江龙井,觉得一阵沁透心脾般的爽快。

在素荷居露过面的金彪更是倦容满面,因为他回到沔县后,没有任何歇息,又和何妙顺一起来到西安城内,看着何妙顺,半晌问道:“何天王,你是今晚还是明日上午去?”

“稍时再说,你把匣子取来。”

“哦,好的。”金彪十分麻利地从随身带着的行李中,取出一个用红缎子包着的盒子,摆在靠窗的茶几上。

“你去吧。”挥挥手,金彪躬身退出屋去,轻轻地带上房门。

何妙顺解开包布,取出两只盒子,一只是紫红丝绒包裹的精致的方盒。一只是约有尺把长的黄杨木盒,上面刻着不显眼的暗花。木盒里装着两棵根须极长的高丽参,色泽金黄透亮,极为珍贵。丝绒盒里摆着一枚翠绿色的宝石,晶莹剔透,熠熠生辉,显然是从波斯过来的东西。

从新皇登基的时候开始吧。朝廷严惩贪污受贿的法条渐渐松弛。前些年刑杖而亡、剥皮处死的贪官依稀在目,可是,这几年变了,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谁见钱不亲的呢?所以,一阵子腥风血雨之后,送礼收礼,行贿受贿之风,又在上至京城京官,下至省府州县衙门暗暗地刮将起来,只不过瞒着当今皇上而已。

这两件准备送给西安都司的指挥使张震的礼物,原也是前些年抢劫商旅的一些存货。他们每次到西安,总要带点晋见之礼给这些达官贵人。

审视着翠绿晶莹的宝石,伸手盖上丝绒盒子,望着窗外似血的夕阳,思考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这本来就是一个惊天的秘密,谁也不会想到,现在所谓的沔县叛军,竟然是听命于秦王之命,早在洪武二十八年之前,秦王朱樉就暗藏了这一只民间的私家武装,借助这只武装,朱樉达到了很多目的,就是这只在民间一些百姓眼中被称为义军的叛乱队伍,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以宗教的手段蛊惑人心,扼守商道,聚敛了很多钱财。

而且秦王可以借助剿匪的名誉,向朝廷索要大量的军需之物,更牢靠的把握住军权,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还不到四旬的秦王朱樉在完成一次所谓成功的剿匪之后,竟然莫名其妙的暴毙,然后秦王之位由朱尚炳继承。

这只沔县的所谓义军,在耿炳文、郭英的联手打击之下,只得暂时进入了蛰伏阶段。因为在秦王暴毙的背后,他们发现了朝廷的身影,一度怀疑已经暴露在锦衣卫的严查之下,所以连大气也不敢喘息一下,特别是朱尚炳接收这股力量之后,更是顺眉顺眼的做起了安稳王爷,坚决不启用这股力量。

但是,皇帝的改变军制和削藩军权的举措,却打乱了他们的美梦,不知不觉之间,就在诸王在京师召开宗室会议期间,陕西、西北等各地的卫所的大部分中层军官纷纷被调至江南,取而代之的是从大明军事学院毕业的学员们,然后就顺利的成立了西北军镇,由都督平安就任总督之责,总督行辕则在兰州,正因为如此,对于沔县的金刚奴等人才暂时没有构成威胁,但是谁能说定今后的事情呢。

现在无论是秦王府,还是陕西都司都是大权旁落,而沔县叛军的内部,也由于这样的压迫渐渐出现了裂缝,特别是听闻徐辉祖巡边的消息后,更是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为了什么,金彪前一段前来西安探听消息,陕西都司不可置否,只是让他们耐心等待,但是沔县的众人已经等待不下去了。

因为最近三年来,没有了陕西都司的暗中资助和支持,沔县一隅之地,怎么能顾得起军队的奢侈,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人心乱了就很容易会出现裂缝,那样万一事情败露,大家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关于在洪武年间缺少战事,诸王为了把握军权,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养匪自重的举动,只有通过不停的剿匪,巡边,御敌,才能引起朝廷的注意,才能获得朝廷的援助,才能保持住军队的数量,之所以在北方边塞之地的诸王都能拥有重兵的守护,而在内地南方诸王却护卫稀少的原因就在于此,朱元璋的子孙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早就看出了这一点,而且个个都付出了行动。

金刚奴、何妙顺等人现在沔县的武装,正是秦王所养的,之所以何妙顺会亲自来西安,那就是他心里充满了不安,他们很明白,现在在秦王的眼里,就是鸡肋,或者是一个随时可以苏醒反噬的毒蛇,存在可能会带给秦王今后以希望,但是更可能会带给秦王一脉的灭顶之灾。

何妙顺很聪明,所以他心里不能平静。

吃罢晚饭,何妙顺换了一身衣服,带着仆人,不乘车,不坐轿,顺着朱雀大街朝南走,越过钟楼,折转向西,走过一段青砖砌成的围墙,便是陕西都司张震大人的府第了。

门楼不算高大,也不华丽,两个持枪肃立的门卫像是木桩一般分列左右。何妙顺上前通报姓名,出示由陕西都司开出的印信,门卫彬彬有礼地将他让进耳房,等候通报。

约摸过了一刻钟,何妙顺才得到召见的通知。他赶忙整理了一下穿着,提着礼品,随来人踏进大院。走过两间房子,转入一个回廊。在回廊的尽头向右一拐,到了他非常熟悉的五角形的厅堂门前,这是专门用以接待客人的花厅。

花厅前的小院内花木扶疏,方型、国型的石桌、石墩散落四处,一条用青石砌成的人工小溪环绕小院。他紧走两步,进入厅堂。

陕西都司指挥使张震坐在红木椅上,椅边置一盏高擎红纱罩大灯,镶嵌大理石的圆形桌上整齐地摆着几本不知是什么的书籍。厅堂内悬四盏吊灯,烛火通明,五壁悬挂琳琅满目的刀枪剑戟,有着一种武人的粗豪。

一色红木椅几,摆着几处仙人掌的盆景,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显得狰狞耸立,何妙顺一眼瞥见张震,赶紧趋前便拜:“草民叩见指挥使大人!”

“免礼!”微微欠身,张震那扁平红润的脸上堆满笑容,看不出其实际的心思,在自己府邸里面接见乱党,是何等的大事,但是在张震的眼里看不出一丝不安,显然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回。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说道:“坐吧。”

躬身一揖,将两件礼品摆在张震身边的圆桌上,然后又退了几步,坐在指定的凳子上,双手拄膝,静静的望着张震。

“大帅是何等身份,又何必拘于俗礼。”瞟了一眼桌上的两只小盒,张震微笑地说。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何妙顺刚刚坐下,听到此话,连忙又站了起来,谦躬地回了一句,看到张震面前的茶杯已经空了,于是又走了过去,帮助张震讲茶杯斟满,又拿出带盘青花瓷碗给自己倒了一杯,才回到座位前。

张震似乎有些尴尬,因为何妙顺进来,自己让其坐下,竟然连茶也没有谦让一下,看到何妙顺不请自取,为了掩饰,说道:“你尝尝,谷雨前的福建白毛雾,前天朝拜秦王,殿下赏赐。此茶世不多见,汤色清亮,味香隽永,实为难得珍品。”

端起茶碗,轻揭碗盖,便闻到一股淡淡清香。他轻轻抿了一口,舌尖上感觉有种似乎是新雨后的泥土怪味,说实在的,他并不喜欢喝茶,但却故作惊诧,连连夸赞:

“果然佳茗,香而不腻,淡而爽口,余味甘甜不绝,堪称仙品。指挥使大人深的秦王器重,才能口福不浅啊。”

“哈哈哈……”张震开心地笑了,话锋一转,“妙顺,你夤夜造访,不知为何,要知道钦差大人巡边陕西,现在来,实为不当啊!!”

看到张震揣着明白装糊涂,何妙顺于是放下茶碗,正襟危坐,却是答非所问的说道:“大人喝着福建白毛雾,那里知道沔县的痛楚,此次专程赴省,就是向您诉苦来了!”

何妙顺本事一个落第的士子,在读书人不多的叛军之中,算是一个智囊型的人物,说起话来,果然绕的巧妙,张震闻言脸色一凝,笑容顿敛。道:“什么诉苦,难道还有人敢为难当年的四大天王,竟然劳动何天王亲自奔波?”

“唉,大人,”何妙顺探了探身子,道:“若是一般事情,草民又何敢诉之大人府中,又何必亲自奔波,夤夜拜访大人府第!”

“妙顺,朝廷律严,最近的风向你可能也有风闻。自去年圣谕垂达以来,陕西境内不论功绩卓著者,还是勋戚王府。目下皆要顺应天命,任何铤而走险之举,都要冒着杀头的危险,你等也要体谅秦王的苦衷才是!!”

“大人,我等虽平庸弩钝,但谨遵秦王殿下的恩惠,铭记大人训示,惟鞠躬尽力,殚心虑事,夙夜勤谨不敢苟且……不过,连年天灾,且无收获,现在沔县附近,人人思危……”

何妙顺压住话头,瞟一瞟张震,看见后者轻闭眼皮,正听着他说话,没有任何表示。只好离开座位,走到张震身边,压低声音说:“又闻魏国公前来巡边,实在是于心难安啊……。”

“嗯?”张震心里一耸,但仍不动声色。何妙顺的话语,正好触动他心里所想,对于此次的徐辉祖来陕西巡边,他也是感到十分有些惶恐,谕旨中含糊其辞,并不说明原因,正是犯了秦王朱尚炳和他们一系的大忌,但此时却是不能让何妙顺看出来,以防止这般草民本来就犹如墙头草一般的心思摆动。

“不用说了!”摆了摆手,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和秦王前几日揣测的徐辉祖来意,皇帝在潜邸时就有着贸易的倾向,成立什么海关,估计这次借着和鬼力赤通商的机会,来把握朝廷银根的概率比较大,但是徐辉祖又不急着往边塞而去,十分令人费解。想到这里,张震那两道横在窄窄前额的浓眉不由皱了皱,随即外表上便恢复了依然平静如常。呷了口茶,指指座椅,示意何妙顺坐下。

“妙顺,不知道金三元帅如何打算呢?”张震盯着何妙顺的表情,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大人,”何妙顺看上去一脸恭顺,甚至有些诚挚地说:“我们乃是秦王所属,当然唯秦王殿下马首是瞻,金元帅当然一切听从秦王明喻,但是沔县于众人心惶惶,我等思之再三,决定亲来西安当面禀告大人,恳请大人明示。”

听到何妙顺句句话网秦王的身上盘绕,张震不由的打了一个寒噤,眼光也逐渐阴森起来。

~~~~~~~~~~~~~~~~~~~~~~~~~~~~~~~~~~

PS:求月票,求支持~~~~~~~~~~~~~~~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为患(上)

第一百九十八章为患(上)

又过了七日,换一个场景。

“嗯。”徐辉祖鼻子哼了哼,没有说话,他一眼看穿张震游离在秦王府边缘的审慎圆滑。他很清楚,作为朝廷所派遣的奉天钦差,张震慑于皇室的威严,在没有摸清楚朝廷对于藩王的具体态度之前,决不敢公然放弃自己之前所依附的力量,那样是极其不符合官场规则的。

另一方面,张震失去的权力的确很大,如果不表态,朝廷肯定会将其划为藩王一系,那样必然耽心他就没有什么翻身的机会,就算是朝廷不秋后算账,那也是庸庸无为,故而进退维谷,于是把这个包袱甩给了他这个钦差大人。

但是徐辉祖心里也十分忌惮张震在陕西的能量,当详察其间隐情时,暂时调查的线索只要是牵连于陕西都司,他就命令手下暗中果断释放,不留痕迹。再经一番斡旋,然后不了了之。因为都司、卫、所军制。是太祖高皇帝定制,已经深入人心,其中在此道中浸yin数十年者比比皆是,已经混成了兵油子,而张震无疑就是陕西军队中最资深者之一。

建文五年十月初一日,制定军功袭职例;凡军官舍人,旗军余丁,或自愿报效,或选令征进新军,曾历战功升授职役亡故者,由其子承袭,无子者,由其父兄弟侄受袭。职役小者,俱准承继相等的职事,而义子女婿不准承袭。若先前不曾立功,就职后也无战功的亡故者,不许承继其职。

指挥、千户、百户子弟有功,先已升至指挥、千户、百户,后有征进新军有功升职者,准予袭职,不曾征进者则不许承袭。致仕官守城或征进有功亡故,并年老告代者,原代职子孙也曾随征,或曾任定国军职事,及见支优给职任小者,就与父兄所升职事。若职事相等,不许令次子孙别袭。若原替职子孙不曾于定国军任事。次子孙曾随征,如今其父祖欲令袭授所升之职者听任,原替职子孙革闻。

这里所谓的新军,就是朱允炆制定的十大军镇之兵,大明初期军卒达二百万之巨,严重的侵占了劳动力,虽然朱元璋令许多卫所开始屯田驻守,但是屯田兵的战斗力逐渐下降,造成了兵员素质的严重不均,比如说当初在南方军队的战斗力,就远远落后于北方边塞的军队。

在南方内地的兵员素质,甚至还比不上在辽东的屯田兵卒,这是朱允炆不想看到的,大明王朝兵力不弱,但是往往集中于执政者的决策之下,比如在另一个时空的洪武年间,为了防止蒙元残余作乱,辽、燕、宁、代、秦、晋诸王的军队战斗力就特别强悍,但是到了嘉靖年间,出于对倭寇的危害,所谓的戚家军战斗力又反而超过了北方边塞军队的战斗力。而到了明末,辽东由于对女真人的作战,战斗力也达到了一个顶峰。

但是这样子的军队,根据时间段和皇帝决策的不同显得战斗力分布不均,是朱允炆不想看到的,建立十大军镇,就是为了平均增强军队战斗力,也是所谓裁军、精兵的一个步骤之一。

下一步要实行的肯定是废除军户,以保证在精兵的同时,最大限度的开放生产力,但这样做,无疑损害了很多人的利益,至少废除军户,将使都司在大明军制中所残余不多的权力再次被剥夺一层,使地方掌握的武装出现最薄弱的真空。这一点是危险的,徐辉祖凭借自己的家学渊源,感到了此举的风险,但是却改变不了皇帝的决心,只能尽心尽力的去实行,凭借自己的经验将风险减少到最低。

“张大人!”徐辉祖压住心中的想法,站起身来踱起方步,道:“你对朝廷忠心不贰,尽公尽职,下官十分钦佩……。”

“钦差大人……!”张震连忙插话,也不敢坐着,只好站起来,躬身辩解,徐辉祖挥了挥手,继续说道:

“法不阿贵。法不私亲,指挥使大人所作所为,光明正大,合理合法,无可非议。张大人依据朝廷律法办事就是,何必有诸多疑虑。”

啪!徐辉祖将包袱又扔了回去。杨实珍品味出钦差大人话中寓意,句句藏锋,如芒在背,惊出他一身冷汗。

“大人,下官确是一片赤诚……”

“张大人莫提公务了,”打断他的话,徐辉祖信步走出,置身庭院,仰观天宇,说道:“张大人,你看今夜月华如水,园中花香馥郁,值此良辰美景之际,如果张大人还未想好,那就不妨回去再想个明白,什么时间想通了,再来找本官开怀畅饮,把酒言欢如何?”

张震正要答话。月色下匆匆走来一个侍卫,正是钦差帐下皇帝所御赐的神策军统领布林。也没有什么避讳,走近前来,抱拳道:“启禀大人,京师急务,请魏国公即刻前去叙话。”

“急务?”徐辉祖怀疑地看了布林一眼,问道:“是什么事?”

“卑职不知,”布林回答道:“只是说是从京师中发来的八百里急件,不方便大人在外间拆阅……!”

“知道了,”徐辉祖打断他的话,道:“你去回话。本官马上就去。”

张震心里都明白了,他该走了,刚才的话说了一半,被魏国公这样吊着胃口,不上不下的,但是既然说京师急件,那就不是自己一个地方指挥使能知道的。但是他又深知过了这个村也就没有另外一个店了,涉及忠奸问题,那就只有正反两面,现在正值朝廷政策多变之时,不忠则奸,绝对不会有旁观者的角色,心里不由开始着急起来。

想到自己刚才绕来绕去,话没明说,但是魏国公弦外之音却咄咄逼人。唉,聪明反被聪明误,说不定弄巧成拙。

“张大人!”徐辉祖依然和蔼,很从容的说道:“看来,今日是不可能和张大人开怀畅饮了,这样吧。你先回府上歇息,如有兴致,明日中午,下官在此略备菲酌,再和张大人倾杯畅饮,不亦乐乎?张大人意下如何?”

“下官遵命,”张震连忙谦恭地回答,“明日一定聆听魏国公教诲,下官告辞了。”

看着张震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之后,徐辉祖心里骂了一句道:“老狐狸!”便拂袖跟着布林往独秀馆深处走去。

先不说京师中有何急务要找徐辉祖,就说张震回到家里一夜未曾安枕,钦差大人含而不露,不阴不阳的声貌时隐时现,那温和中夹带着寒意逼人的目光如悬刀在顶。这位钦差大人虽然看上去儒雅如常,谈笑自若,是一个士子的模样,但是张震却绝对不会忘记钦差大人后面的那个头衔:“魏国公”。

正是钦差大人的父亲中山王徐达从蒙元的手中光复了这个西安城,虽然已经几十年过去了。但是遗留下的老兵、旧部已经在陕西生根发芽,开枝散叶很久,有多少老老少少见了钦差大人不私下喊一声“少将军”。有多少人会以自己是魏国公的旧属而感到光荣。这一点,从钦差大人门前车水马龙的拜访者中就可以看出,钦差大人一点也没有避讳,好像绝对不怕有御史参奏其结党,魏国公到底凭借的是什么底气?

自己虽然在陕西经营多年,也不敢保证有钦差大人亮出招牌后的威望,而此时陕西都司已经不像以前那样风光,现在军权被归纳入西北军镇,他陕西都司只是一个后勤保障部门,说的不好听,只是一个粮草官而已,难道还有反抗的余地吗?

钦差大人的话,其实是不容置辩地暗示他站稳立场。至于如何站,到底站在哪一方就不言而喻了,站错了,可能带来的后果却不提不说,张震左右逢源的如意方略,在钦差大人威严难犯的冷峻言辞中破灭了。他开始后悔这次试探钦差口风的举止,当徐辉祖敏锐的从话语中判断出自己的真正用意之后,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张震十分懊恼,他不能责怪徐辉祖的无情,再说了,他和魏国公府上也没有什么交情,张震是原来武定侯郭英的旧部。武定侯殉国之后,本来就在秦王和武定侯之间摇摆的他,就彻底的投向了秦王府。不过那时没有军镇,都司的权力也是极大,也是各方面拉拢的对象。可是,这回却是遇到进退维谷的麻烦了。

张震枕肘苦笑,将小妾往床里面推了一把,以免妨碍自己思考。心想,若是知道朝中的支柱武定侯要殉国,初知道有军镇之说,知道藩王会失去军权,那该有多好。在这宗事上自己可以十分迅速的站稳立场。可是,福兮祸所依,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卖的。

近几年,从宣召藩王进京,到北平的靖难闹剧,诸如陕西的军政一度十分散漫,诸如陕西都司的权柄几乎超过了布政司和按察司,那时他接受秦王临去京师之前的重托,在陕西可以说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同时,也知道了很多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也做了许多不应该做的勾当。

诸如贪污受贿、诸如沔县的叛军、诸如自己在陕西吃过的空饷……,一旦举发,岂不被祸遭殃,株连亲族……。想到这里,张震心中发毛。慨叹宦海险恶,真不如辞官不做,致仕归田,或许可以给儿孙们留下一点念想……。直到三更之后,他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在睡梦中,想起了秦王朱尚炳的尴尬、沔县那个何妙顺的隐隐威胁、魏国公话语中暗藏的意思,直到在清醒中入睡,在迷茫中醒来。

第二日,胭脂般的朝霞倒射云天,光华耀目,显得无比壮丽。辰时过后,张震整好衣冠,正准备赴独秀馆的钦差行辕践约。

而与此同时,何妙顺背着双手,正沿着青石铺成的横街匆忙地朝着西城疾走,他那发干的眉宇间打着个深深的纠结,在鲜艳的火烧云的涂染下,更使人容易透过那紧蹙的眉结窥测到他心中的愁郁与愤懑。

街上的行人很多,他概没在意,几个身穿便装,但举止威武的人在远处不紧不慢的注视着他的举止,而他却依然是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匆匆而行,好像是跋涉在落日之前的无边的荒原中。

何妙顺不是不在乎有没有跟踪,而是他根本没有发现,混乱的思维是他的耳边只嗡嗡地萦绕着指挥使府中,自己隐藏的一些小厮所传出那些扑朔迷离难以捉摸的话……。

何妙顺加快脚步,转过横街,穿过十字路口,江南春坊快到了,颇似江南格局的粉墙瓦屋,烟柳掩映的精舍又展现在眼前,好像是在作一个无休止的梦。

那前边的小广场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行人过往,以及叫买叫卖的小商小贩和纠缠不休的行乞求助之声,完全掩盖了夜间江南春坊的淡雅幽静和*光绮丽。

当何妙顺转过弯将进入江南春坊时,瞥了一眼那江南春坊街头两边垂下几十盏造型各异的灯笼,此时已经完全丧失了夜间的绚丽和令人瞩目。衬托起江南春坊白天的冷淡和无人问津。看着这一切,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唉,这个指挥使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要放弃在沔县的我们!难道他要背叛秦王?难道张震没有想到,凭着这几年所做的事情,就算是和朝廷坦白,朝廷能放过他吗?不是像自己所想的那样,那到底是为什么……。

耳边又响起张震府上那小厮的话语,说:“……钦差大人之所以到西北边陲,看指挥使张震的行动,估计和军队有关,钦差在西安期间,张震独自往钦差行辕所在独秀馆十一次,恭而敬之,每次回府甚晚……秦王来召,却推辞不往,于是三次,不知心思何故。”

殷勤去见钦差,秦王召见却是称病不去,这代表了什么意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而这个小厮,是最初隐藏在张震府上的一个亲卫,经过多年的磨砺,已经很得张震的信任,却也不知道张震的心思,由此可见事情的重要性,而除了背叛秦王之外,还有什么事情重要如斯呢?

何妙顺不禁打了个寒噤,才醒过神来,却是到了江南春坊而不入,径直往前走去,然后右转,穿行入一条狭窄的巷子中,这里有一条往素荷居的小路,一般不为人所知,所以基本上没有人从这里走过。

巷中两边的墙壁上斑驳破损长满青苔,杂生的野草从砖缝中探出腰肢,巷子将尽处的残垣断壁中有一棵树,枝丫上支着个鸟巢,他路过时,正好觅食的鸟儿飞来,那巢中立刻伸出几个细细脖子黄黄嘴角的雏鸟头儿,发出哇哇乱叫的乞食声,那鸟儿似乎稍稍犹豫一下,将口中食物塞进了一个雏鸟的嘴里,又一刻不停地展翅飞去……。

冷漠地看了一眼那些留在巢里的黄嘴细脖子的小生命,却没有理会。加快脚步,走出巷口。却又一个乞丐拄着竹枝伸着手,好似无目的地呻吟着:“可怜可怜我吧……。”用竹枝不住地点捣着地面,何妙顺心里一惊,想要回头,却马上制止住自己的这个念头,有些悲天悯人的拿出一张零钞胡乱塞在乞丐手中,去素荷居本该往右拐的,但是他却往左侧走去。

被人跟踪了,何妙顺才醒悟过来自己的大意,要不是早就放了眼线在那里望风,恐怕自己去素荷居的意图就十分明显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也难保不被跟踪自己的人猜出自己的目的地在那里,他给乞丐零钞的原因,就是让乞丐通知素荷居的人小心戒备。

他倒是不怕素荷居被官府发现,那里本来就是一个勾栏所在,素荷居的老板钱眼儿却是陕西按察司副使的一个远方亲戚,不过是为了钱财和他们来往而已,并不知道他们是沔县金刚奴的手下。一直以来,他们是以贩卖私货的商人面目出现,而里面沔县的人不超过三个,这在人来人往的勾栏中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何妙顺迈开大步,跨过一条小石桥。几只早起的燕子在淙淙流淌的河水上盘旋呢喃。回头看看,那乞丐已经转过大墙,心中不觉升腾起丝丝迷惘,眼前似乎感到一阵阵危机渐渐逼来。

他来西安的消息,就算是在沔县,也不过只有十数人知道,现在被人跟踪,很明显的是被人出卖了,而且这个人呼之欲出,不是张震还有谁呢?看来自己还是及早离开西安城为好,但是自己离开了,沔县那数万部属怎么办,自己怎么向金刚奴交代,难道就等着张震的出卖后,朝廷的围剿吗?

何妙顺在那里一筹莫展,他却没有与秦王府直接联系的通道,更何况,通过他在西安的了解,就算是支会了秦王,又能有什么用呢?估计在那些没有人情味的官场,为了撇清和沔县的关系,只能加速自己部众的消亡。

边走边想着,往自己栖身的客栈而去,慢慢的,读书人出身的何妙顺的眼神中也透露出一股厉色。

~~~~~~~~~~~~~~~~~~~~~~~~~~~~~~~~~

PS:求月票!!!!!!!!!!!求支持!!!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为患(中)

第一百九十九章为患(中)

何妙顺的父亲原本是汉阴县的一名主簿。秉性颇为耿直,对于知县的贪赃枉法忍无可忍,向当时的陕西提刑按察使司作了举报,不料状纸落入知县的岳父手中,结果被知县用鸩酒毒死。

虽然这个知县在洪武十二年便因为贪污事发被处以剥皮示众的刑罚,而父亲却是含冤九泉了。当时他刚满十五岁,母亲因悲愤攻心致双目失明。这一切的遭遇使何妙顺本来以父亲为楷模的心思渐渐远去,虽然也继续读书,但却因为心有旁骛的原因,却是连个秀才也没有考上,却是结交了一帮自以为仗义行侠之人,三教九流之徒,学到不少察颜观色、装神弄鬼的本事,但是由于父亲的熏陶,在骨子里又有种好为不平而仗义相助的脾气,因此在叛军内拥有不小的声望,也被称为四大天王之一。

为此,母亲那一双无光的眼睛也不知流了多少泪,恨儿子难能成才,却又一把掌舍不得打他。因为她觉得儿子幼年失父太可怜了,转而怨叹自己双目失明有失教子之责。只得随儿子的好恶任由他去。等何妙顺在沔县站稳脚跟后。把自己的老母亲接到定军山里,也打算小心的尽孝心,伺候母亲。

“唉……。”止住了脚步,面对已经渐渐升高的太阳摇头叹息,眼中的厉色早就被思念母亲的柔情代替,但随即又泛起了一种烦忧。

他考虑对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秦王府和陕西都司放弃他们,那么他们只有死路一条,无论找谁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加速沔县叛军的消亡时间,现在他们被困在沔县境内,受到陕西、四川两个地区的压力,他知道,如果暴露真实情况,朝廷真的发严谕,陕西官场要面临一番清洗,虽然是咎由自取。但他们沔县义军也很难脱牵连,轻则义军必受诛杀,重则估计沔县周边会十室九空啊。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迈开沉重的脚步,朝着另一个方向匆匆走去,并且十分留意身后的动静,在西安城逐渐热闹的街市中,很快的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让人无从跟起。

何妙顺猜对了一件事情,却是将另外一个事情猜错了,他以为张震已经出卖了秦王。出卖了沔县的义军,但事实却不是他想象中那样。跟踪他的人却是徐辉祖所带来的内厂宿卫,张震连知情也不知情。

虽然现在独秀馆钦差行辕坐着等候徐辉祖的召见,却是丝毫没有举报的觉悟,因为为官多年,深知宦海规则。张震十分清楚的明白,他们所犯的事情,可不是一般的贪赃枉法,往重里说,那就是谋反,虽然秦王殿下暂时没有谋反的心思,只是借助叛乱向朝廷索要财物、粮饷。但是养匪自重这个罪名,也足可让秦王被废,那由于是皇家血脉的关系,秦王死不了,那朝廷必须要为秦王找出替罪羊来。

那他张震就是一个绝好的靶子,为秦王脱罪而指路的明灯啊,就算是有悔过的情节,最多不过将灭九族改成灭三族而已,横竖是个死字,怎么也逃脱不了。

他没有退路。当然凭借他的后勤屯田兵卒,也没有那个胆子翻起风浪,虽然在西安周遭只有一个师的兵力,但是他亲自提供的装备和体验过定西军的肃杀,在这种威势之下,张震甚至连杀何妙顺灭口的心思都没有敢生出来。

没有胆量灭口,当然也没有胆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与朝廷钦差的手中,他只有无限制的拖延着,像一个刚刚过门的小媳妇模样,欲迎还拒、羞羞答答以同是军旅出身的缘由纠缠着徐辉祖,希望这次能够侥幸过关,希望是自己多心,希望是钦差大人想要收拢人心才故作的那种姿态。

“张大人久候了,不过指挥使今日来的好早,难道衙门没有公务可做吗?”

徐辉祖从后堂转瞬而出,淡淡的调笑着,一脸清爽却是不见刚刚梳洗过的痕迹。张震立即警觉起来。因为他等了半天,亲卫们给自己的答案是大人正在梳洗。但他又不好明说,立即就站了起来。

“钦差大人劳苦!”张震抱拳行礼,然后道:“衙门那点事,钦差大人还能不知,自从西北军镇成立,其中大部分事务交由平安总督亲自署理,现在下官的职责就是陪同钦差大人銮驾啊。”

“张大人客气了,请坐、请坐。”徐辉祖还礼,两人随即坐下说话。

“张大人今日莅临,不知昨日所谈之事想的如何?!”

打心眼里有些厌恶这个兵油子,自己经由内厂收集情报,虽然他也暗示了张震。但是其竟然采取不明说、不反对,也不合作的态度在这里和自己硬拖,见张震那皮笑肉不笑一脸谄媚的样子,徐辉祖实在不想与他虚套,就直接问道。

“下官昨夜考虑了一宿,愿意协同钦差大人办好皇上的差事。”

“向闻张大人办事精明于练,有指挥使大人通力勘核,看来皇上的嘱托,徐某可以轻松完成了。”

“魏国公的意思是……?”

“不是下官的意思,别忘了,下官奉天钦差,此乃皇上的意思!”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纸牒文递给张震,说道:“请大人过目。”

展开牒文,张震用眼扫了一下,双手不由一抖,仔细看去,只见上面写着:

查沔县高福兴、田九成余孽何妙顺、陈二舍、仇占儿、金刚奴等,击杀官兵,罪属反叛大逆,敕令魏国公协同西北军镇总督平安剿之,陕西各处通力配合。务必一网打尽……金刚奴等叛逆一经捕获,即按大明刑律就地正法,斩首示众。并出榜公告,昭谕百姓。若有包庇者、无论贵贱,一律同罪……着魏国公徐辉祖便宜行事……。

牒文下方是兵部、内阁大学士解缙的大印。看罢牒文,张震倒吸了一口冷气。

“叛逆之徒,令人发指。”徐辉祖静静的等待张震看完,说道:“皇上虽然身在京师,但是心忧陕西百姓,深恨不顾民生而滋事者,所以下官来之初,就曾诏谕,现在又有兵部和内阁共同行文。可见皇上的重视。”

“张大人,看明白了么?”徐辉祖背着双手,斜睨着发呆的张震,却问道:“大人打算如何协助本钦差呢?”

“不敢,钦差大人但有所命,本官自然遵照圣上谕示,决无半点含糊。”说罢,小心收起牒文,躬身双手递给徐辉祖,眼神已经有些飘忽。

徐辉祖见状却是一笑,说:“大人秉公办事,伸张正义,为民请命。必定名播遐迩。叛逆平复后,本钦差自会协同平安都督奏明圣上,说不定张大人还要平步青云呢!”

“张某既为朝廷命官,食国家俸禄,自当效忠皇上,尽心尽职,为朝廷解忧,岂敢苟且懈怠,玩忽职守,下官该如何做,请钦差大人明示!”

“说的好、说的好!大人忠心可嘉,下官佩服。”对于这样的牙疼话,徐辉祖当然听得太多,早有了免疫力,听完表态,不紧不慢的问道:“张大人,还有一事相询,关于沔县叛逆之罪,不知大人知道多少,可否移交本官驾前呢?”

“牒文已有明令,谨听大人教诲。”张震说着,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继续说道:“白莲余孽已经在洪武三十年被长兴侯和武定侯联手击溃,高福兴和田九成被擒诛杀,余孽尚未查获。不过很久没有再听说作乱的消息,卷宗也基本被移至总督大人行辕备案,下官估计,叛逆已经溃散,现在不过是一些山匪小盗,打着白莲余孽的旗号而已,实在不值大动干戈,以至于惊动圣驾。”

“金刚奴聚众谋反,啸聚山林,流窜于沔县、略阳、两当、徽州、阶州、文县等地,杀朝廷命官,对抗朝廷官兵,占州县蛊惑百姓抵抗赋税,这些证据确凿,罪当万死,不过……长兴侯和武定侯既然为剿匪开创了一个很好的起端。我们更要加倍努力,才能不辜负圣上厚望啊!”

听徐辉祖说起来头头是道,有些事情,甚至比自己这个陕西都司的指挥使知道的还清楚,张震的汗不由渐渐打湿了内衣的后背,低声称是,道:“钦差大人言之有理,下官这就回都司衙门,即刻下令重启卷宗,然后呈报大人。”

说完深深一礼,就要告退而出,突然听到徐辉祖喊道:“慢”。

“钦差大人……。”张震有些惊诧,心里顿时如小鼓一样狂敲起来。

“张大人!”徐辉祖离座,眼珠子转了几转,贴近张震问道:“我有一个大大的功劳,想成就大人的一番功名,不知指挥使大人可否承下官这个人情呢?。”

“噢?这……愿闻其详!”看着徐辉祖的一脸诡异,打死张震也不相信钦差大人是存着好心,但也只能听着。

“是这样。皇上圣明,知晓逆首之一的何妙顺现在西安城中……,”徐辉祖说着,却不再看张震的脸色,反而背过身去,因为他不用看,也知道张震此时脸色是一片煞白。继续说道:“如果张大人将其擒获,下官想这是首功一件,报于朝廷,谁也抹杀不了皇上对大人的青睐。张大人说……对吗?”

“那……钦差大人的意思是……?”

徐辉祖把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招揽的意思说道:“张大人可遣心腹亲卫或者得力属下,亲往捕捉,下官已经派人将其监控,张大人若去还不手到擒来,哈哈,这个人情,张大人怎么也要还给本官的吧。”

趁着徐辉祖没有回过身的时候,张震已经慢慢的恢复了平静,毕竟是久经官场的人物,一听说何妙顺在西安城的消息钦差大人已经知晓,那说不定也知道曾经往自己府上拜见的事情,但就不知道徐辉祖为什么会放自己一马,事到如今,他还有选择吗?

“就依钦差大人之意……,”张震使劲的咽了一口吐沫,为避免徐辉祖见疑,便说道:“本官谢钦差大人提携之恩,没齿难忘,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不知大人可否派得力干将协助,差遣来与我部同去。不为其他,只为了这天大的功劳,下官不敢独享也!”

此语正中徐辉祖下怀,他想张震都和沔县余孽有关系,说不定其属下也都与何妙顺有交,倘若暗做关节,通风报信,岂不误了大事。所以,听张震这么一说,也顺水推舟道:“也好。”侧身吩咐随侍布林一声,让其召集几个侍卫准备出行。

然后徐辉祖回到内堂换了官服,携张震一起前往都司衙门,却是任由其调兵遣将,自己在一侧冷眼旁观,看着老奸巨猾的张震一脸的从容不迫,却是并未向自己表明向自己效忠,向朝廷效忠,说了满嘴的官场之语,就心里明白,其实其还是存在着侥幸心理,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做法,正是官场之中的潜规则,只要不亲手抓着罪证,那是抵死也不会承认,不禁也暗自叹息,谋反的罪名,的确不到最后关头,没有人会认罪的。

看着张震叫来一个亲兵,吩咐道:“你去回府上说一声,说本官近几日要出城公干,就不回去了。注意,务必不能让老夫人知晓衙门的动静,也不能让老夫人看出一丝破绽。”

“是。”那亲兵应诺,转身正要离去,却被张震叫住。然后转过头来问徐辉祖道:“老母亲年事已高,下官每日都要请安的,乍几天不回去,恐老母亲担忧,不知下官这般做,钦差大人可允许吗?若是不许,那就不去了。”

徐辉祖摆摆手,示意他便宜行事,于是张震放下心来,又向那亲卫叮嘱一番,所说也不避讳钦差大人,以表示自己的清白。

陕西都司召集了三百人,由三个百户带领着,张震吩咐,一切听从钦差大人宿卫差遣后,命关闭都司衙门大门,传谕不准一人擅离衙门,待贼首被捕带到之后,方能自由行动。吩咐之后,笑着对徐辉祖说道:“法网已张,陷阱掘就,猎物插翅难逃了。”

“张大人办事干净利落,乃是国之栋梁,令人敬佩。”

“大人过奖了,本官一定竭力报效朝廷知遇之恩,大人的提携之情。”张震把手一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不若本官陪钦差大人后堂叙话,静候禀报如何。”

他们离开大堂,并行绕过屏风,经回廊,走进后院,来到衙门的指挥使书房,寒暄之后,各自落座,有卫士送上茶水,在一旁侍立。

徐辉祖在那里坐着沉默不语,心里知道这次的捕捉肯定是无疾而终,张震装着误解自己话意的样子,只是遣人去,本人却陪在钦差身边,那就已经说明想要置身于事外,而派遣回府禀报母亲的那个亲兵,估计早就将信息透露出去,更也许在张震的府中就有白莲余孽的党羽。

如此安排,要是能抓住人那才叫一个怪事呢?

不过何妙顺是否能在西安城被捉,根本徐辉祖没有将其放在心上,他有皇上派出的内厂宿卫,暂时又接收了内厂设在陕西的情报处,对于陕西所发生的事情基本是了若指掌,而皇上的意思,要动陕西,那就要伤筋动骨,否则内厂收集情报多年,也不会隐忍至今,这许多年来的放松,就是为了攥紧拳头出击,现在辽东除了朝鲜之外大定,下一步皇上就要趁势再动藩王以及官员的根基,自己既然已经坐在这条船上,只能尽量的配合皇上。

“魏国公上体圣意,下达民情,皇上甚见器任,听说大人钦差之事完结后,皇上另有重用,真是可喜可贺。”看到徐辉祖半天不语,张震也把握不住其心中的想法,只好没话找话,同时也暗示自己京师之中的信息还是有渠道的。

“指挥使大人消息真是灵通,只是皇上的一句勉励而已,此话不可当真,千万不可轻传,一面贻笑大方。”

“哈哈哈哈……”他们相视而笑。

徐辉祖看着气氛有些沉闷,便站起在博古架旁仔细端详,见格中有一只双环耳壶,取出翻转抚玩,此壶上质细润,胎釉俱薄如纸,粉青颜色,表面多碎纹裂痕,世所罕见,于是问道:

“张大人,此壶当为百圾碎,应是哥窑所出吧?”

“魏国公果然好眼力,不愧博古方家。此物确是哥窑之物,现时已不多见,十年前我在淮西老家时,一位族兄所赠。”张震这句话,无意中又点明了自己的派系。

心中不觉暗笑,张震一介武夫假充内行,不辨真伪,实际上这只双耳壶乃是蒙元末年所仿,照前宋哥窑式样,貌似而神非,徐辉祖不过是没话找话而已,但听张震所说,也不便戳穿,笑道:“下官十分喜欢,不知指挥使大人是否能够割爱否?”

“魏国公既是见爱,拿去便是。”

“这这这……啧……这多不好意思。”徐辉祖做惊喜万状,却故作推辞道:“君子不夺人之所爱嘛。”

“大人过谦了,区区古董,身外之物,况且归方家收藏也可谓物得其主了。”

“既然指挥使大人割爱,那本官就笑纳了。”

嘴里这么说着,却走到一旁,去观察其他古董,眼角往庭院中扫去,仿佛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章 为患(下)

第二百章为患(下)

随着内厂宿卫布林麾下的一个兵卒闪身而入做出的暗号。徐辉祖知道,此举张震是不可能抓住何妙顺的。因为对于西安城这样的边陲重地,内厂情报处的追踪能力,虽然经历过多年的锤炼,也罗织了一张庞大的信息网络。但怎么也控制不了那如潮如水的人群。

既然何妙顺已经发觉被人跟踪,所以就加倍小心身后的动静,在闹闹嚷嚷的行人中藏匿自己的踪影,却也不敢再往素荷居而去,他刚才给那个乞丐纸钞,也是一种暗示,意思是说让在素荷居的义军迅速隐匿起来,并随时做好撤出的准备。若大的西安城,他们经营了这么多年,真的要想人不知鬼不觉应该还算容易,在人群中穿插着,何妙顺心里想着不对,于是,决心那里也不去,就此出城,会沔县和几个当家的一起商议下如何应对眼前的危机。主意既定,就风急火燎地在人山人海中往西门潜行。因为人多,终究还是瞒过了内厂情报处的耳目。

巳时左右,

何妙顺已经到了西门,远远就看到铁栅门前人头攒动,一片喧嚷,牛车、马车、手推车,互相抢道,肩挑手提背驮的你推我揉,粗声大气地吼骂着、怪腔怪调地尖叫着,数十个役吏手执刀棒,向着拥挤的人群大声呵斥着:“排好队,依次查验!”

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几个年轻人趁机推操着左右的人,拼命往前挤。从人群来往的缝隙中,何妙顺看到城头和城墙下站着整齐有序的兵勇,警觉的望着嘈杂的人群,做出一副随时弹压的模样。

“僻!”“啪!”鞭声在那几个年轻人头上炸响,一个身材高大的满脸络腮胡子的役吏伸手抓住一个起哄的汉子,猛地一揉,那个汉子向前踉跄几步,扑跌在铁栅门上。

然后吼叫着说:“你们TMD的起啥哄,谁再起哄,俺把他扔下护城河喂鱼去!”

渐渐的,纷乱的人群静了下来,渐渐地排成了一字长蛇,满脸大胡子的役吏往后看了一下陕西都司派出的兵卒,然后跳上路边的一块石墩。把一跟哨棒在栏杆上拍得嘎嘎响,掉头向河里唾了一口,扯开嗓子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听着,今日封锁四门,各位如果需要出城,按章办事。咱挨个一律都要搜查,这不是咱这班当差的有意和大伙过不去。这是陕西都司的严命,也是为大伙好。不信诸位看看这城墙上贴的告示,那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盖着红彤彤的陕西都司大印,请大家互相转告。”

何妙顺早就隐身上前,将告示看了个明白,上面写着:“陕西承宣布政使司、陕西都司宣谕:顷接圣谕,诏令天下官民、人等周知,近年私货出境,报于海关备案者少,扰正常互市秩序,启番人玩侮之心,檄秦、蜀二府,发都司官军巡禁私货出境者。凡有见令不禁而犯者,以及关隘不察者。一并问罪……。”

告示还没宣了,便有几个赶车、挑担的人掉头溜走,沿着河边,绕过城门,朝柳林那边逃去。估计携带着没有报于海关备案的货物。

没有携带货物的人,或紧或慢地从右边的小门里走上护城桥,左边依然是排着长长的队伍,役吏们挨个检查海关所核发的文书官引,对照着翻检大车上的货物……确信文书货物一直,便会高声吆喝道:“下一个。”遂放行检查过的人。

何妙顺放下心来,随着滚滚的人群,慢慢的往前涌动着,但是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妥,就算是海关巡查走私,也没有必要这般阵仗,还要陕西都司派出兵卒在一侧镇压。心里这样想着,看见前面有关卡处不远有几个锦衣打扮的人,手里拿着一张纸,在那里对着人群不断的指指点点,眼光却不在货物上停留。

特别对于单身商旅,役吏接过路引,翻过来掉过去仔细审视,并不时按照路引上登记的问各种问题,确认与引单相符,这才挥挥手放行:并且当场羁押了几个,这才引起了何妙顺的警觉。

“留着到嘉峪关嫖女人去吧。”

突然听到一句话。并看见役吏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伸手将商人送出的宝钞又塞了回去,这才感到十分的不妙,因为不贪钱的官兵真的很少见。既然这次盘查役吏如此严格,而且有正规军队监督待命,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盘查私货的问题。

立即想到了早上的被跟踪,和怀疑张震的背叛,现在何妙顺由八成把握可以认为这些官兵、役吏是冲着自己过来的。想到这里,身子不由往后退了几步,引起了队伍短距离的骚动。

就在这一瞬间,他立即放弃了出城的想法。刚才由于自己埋伏的暗哨乞丐提醒有人跟踪,使他对当前形势有了知己知彼的了解。既然被跟踪,想必也画好了自己的相貌作为缉拿凭证。这样出城太危险了。

也就是这一瞬间,如同长龙般的队伍那一点点小小的骚动,立即引起了躲在暗处内厂情报处人员的注意,顺着那一点波澜看去,立即发现了被跟丢了的何妙顺,互相使了眼色,随着人潮往那里潜行,跟着何妙顺悄悄遁如西安城的大街小巷之中。

张震和徐辉祖同时知道捕捉失败的消息,大怒之下,张震请罪,并延请魏国公和自己一起往布政司衙门和按察司衙门去,请求西安城内实行宵禁,以捉拿乱党。

徐辉祖冷眼看着张震在那里唱着独角戏,却是不做声。张震的选择实在让他心里恼怒不已。素荷居本来已经被监控的金彪、小芝等人,也消失了。包括张震府上的那个家丁,随着那个亲兵回府,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这一切还在内厂的控制之中,但是何妙顺的失控,的确是意料之外。

内厂宿卫和情报处,只是暂时皇上借调给徐辉祖,他有权指挥,却无权管理。对于这样的事情,他又发火不得。听到张震的请求,遂摇摇头。示意说皇上不想扰民太甚,不同意西安城实行宵禁。

然后佯作失望的模样,把包袱给了张震,自己就回独秀馆的钦差行辕。徐辉祖十分清楚,其实所谓的沔县乱党,如果没有陕西官方的人支持,想要平复,不过是在旦夕之间,所以这次在西安城能不能抓到乱党,他一点也不在意,徐辉祖在意的是陕西官员的一个态度。要试探出到底有多少官员在这乌黑的水中。

结果他失望了,从近几天张震的表现上看,陕西官场实在已经糜烂不堪,陕西都司指挥使张震只是冰山一角而已,身为钦差,自己也试探过布政使、提刑按察使、西安知府、秦王等等,看这些人的态度,不是知情,就是同谋。也怪不得皇上要将堂堂一个魏国公作为钦差巡边,真的从都察院或者是别处派遣钦差,还压不住阵脚呢。

回到独秀馆,才知道何妙顺又在内厂的监控之中,请示是否抓捕,徐辉祖想了一会,还是作罢,只是命令内厂严格监控,除了不能放其离开西安之外,任由其在城内活动,徐辉祖倒是要看看,到底能牵涉出多少官员来。另外,他还在等待着从内厂情报处传来皇上的指令。争取在影响最小的情况下,处理好陕西的事情。

————————————西安城的分界线————————————

手持精巧的小花伞,一个身材苗条的红衣少女,两只登着翠绿色软底绣花鞋的脚在钢丝上轻盈移动,柔软的腰肢随着轻轻颤动的钢丝自由扭摆,伞在她的手中上下旋转翻飞,掩映着姑娘的笑靥和清澈如水的明眸。

在钢丝上跳跨腾跃。如鼓双翼,忽然一个腾空翻跳,两脚竟然不偏不倚地依然落在钢丝上,随着钢丝的弹动,姑娘的双臂只轻轻摇动两下,小花伞悠然划个弧形,又在她的手中旋转起来……

“好!”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呐喊。姑娘就势腾空跳下,收拢花伞,向场边一掷,一位清瘦老人伸手接住,与此同时又连向姑娘抛出两柄宝剑,姑娘熟练地接在手中,迅疾轻捷地在场子里转了一圈,拉开架势,两柄青霜如同飞虹舞蛇般盘绕着一团燃烧的流火,直看得观众眼花缭乱,惊叹不已,喝彩声不绝。

舞罢双剑,用袖头揩揩额上细碎的汗珠。然后和老人各执一个铜锣,向四周鞠躬,老人凄然说道:“各位大爷大伯父老兄弟,小老儿与小女飘泊江湖,卖艺为生,今日初到贵地献艺,望各位多行仁义,有钱的帮个钱场,无钱的帮个人场,四海之内皆兄弟,诸位多多关照。”

围观的人不断将零散纸钞掷入铜锣内,忽然,姑娘端着铜锣的手被人捏了一把,她吃了一惊,像是被蜂蛰了一般。

一个极为猥琐的声音对她说道:“小娘子,想不到你这么一个又鲜又嫩的漂亮丫头,还有这一招。”

在江湖卖艺,姑娘也不想惹事,只是微微蹙起眉头,转身欲走。却被伸手拦住,说:“小妞,那老头儿不是说了么,你们卖艺不外乎想挣点银钱,大爷我今儿乐意帮你个钱场,就看姑娘你赏脸不赏脸。”

姑娘将脸一沉,问道:“这位大爷要怎样?”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扎赤黄色的纸钞在手中掂掂说:“我家公子有的是钱,到家里陪我家公子玩玩,另外有赏。”

他身边的几个人起哄说:“是呵!小妞,跟咱大公子一道去玩玩乐乐,咱少爷是堂堂知府家的公子,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从后面走过来个穿着湖兰色长衫的年轻人,两颗外跑的牙齿特别刺目,尖尖的下巴,两颊泛红如同抹上胭脂一般。他手捏一把折扇,脸上浮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迈着方步,大摇大摆一副故作潇洒的模样,嬉皮笑脸地步步走近,向姑娘的脸上摸去,那女子已退到人墙,又羞又恼,飞起一脚踢向瘦高个,正好踢在那只咸猪手上。年轻人“哎哟”一声叫喊,看热闹的人忽然炸了锅,而那人抖着被踢痛了的手,嚎叫着:“上!把这个小妞抓住,少爷我要剥光她的衣裳!”

身后刚才出言调戏姑娘的那几个泼皮立即向姑娘扑过去,姑娘毫不示弱,拉开架势,绝不肯自己任由别人欺负。

卖艺老人见机的快,知道大事不妙,连忙向那年轻人躬身作揖说:“公子,公子,求求你可怜我们父女,手下留情,小老儿给大爷赔罪。”

看着自己的手下已经将那姑娘逼至街角,则鄙夷的看了那老头一眼,理也不理,径直往包围圈走去。

一直在旁边观看的朱允炆、刘超,此时实在忍无可忍,他们走到年轻公子的面前,也不出声,只有刘超在那里横眉竖眼,要不是皇上在自己身侧,他早就扑上去一阵暴打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朱允炆话声虽低,但语气严厉。

那年轻公子侧目看了看朱允炆,面目清朗,心想显然一个穷酸秀才,傲慢不屑地说:“去去去,滚一边去。”同时抬眼看着正在和姑娘纠缠的随从,喊着:“抓住她!抓住那个小妞。”

越过朱允炆,有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人,清瘦的脸颊,有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不是方孝孺是谁。上来拍拍那所谓公子的肩头,劝说道:“算了,就这样吧。”

瞪起两眼,伸手握拳,那年轻公子刚刚抬起臂来,刘超用手捏住他的瘦胳膊稍一使劲,便痛的他嗷嗷乱叫。

“我们家掌柜的话,你听不听?”声音不大,但是拇指在其胳膊上轻轻地抠了一下,“嗯?”

“刘超!”虽然不喜欢这纨绔子弟的行径,但是此行终归有皇上在内,方孝孺不想惹事,阻止刘超继续下去。

刘超松开手,那所谓的公子连忙往一边逃遁。

人群发出阵阵喊声,那边卖艺姑娘和那几个随从已经打在一起。只见姑娘手里执起一条皮鞭,上下左右,疾如闪电,鞭鞭打在四条汉子的头上,脸上,肩上,屁股上,像是鞭挞四只活蹦乱跳的猴儿,一个个苦不堪言,看到他们少爷又被人欺负,马上就有了撤退的借口,回身奔向他们的主子。

“爹!”姑娘收起皮鞭,像一团红色的流火,扑向卖艺老人。

朱允炆还是那么声音低沉地向这几个纨绔子弟说:“快向老人赔不是。”

卖艺老人搂着红衣少女,连声说:“算了,算了!”

见几个随从回到自己的身边,壮了胆,说:“你这个穷酸秀才,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朱允炆皱着眉头回过身去,走到方孝孺面前,嘴里却喊了一声:“刘超,让他们给老人家赔礼。”

几个随从见状逼上来,红衣少女抖开响鞭就要反抗,可是有刘超在,那里用的着他们动手,伸开双臂向后猛地一拨,杀鸡用牛刀一般扑了上去。

围观人群发出一阵哄笑,那公子带着他的随侍,在人们的喧嚷声中狼狈的左躲右避着。

……。

这是在西安城另一端发生的场景,朱允炆在襄阳府称病,却怎么会出现在西安城内呢?这就要从内厂所发回的陕西情况说起了。

自从藩王开会离京之后,陕西一带的内厂就频频发回不好的信息,已经蛰伏太久的各方势力看见秦王朱尚炳回到西安,都纷纷开始涌动起来。

这一切不得不使朱允炆将注意力投入过来,在他的心目中,西北是他下一个发展的重要地点,相比于辽东,对于西北,他更注意一些。因为辽东的女真人不成气候,朝鲜、日本有琉球和朱高炽牵制,正在消磨着彼此的力量。

要平复辽东不用费多大的力气,而西北不同,河套平原的养马之地,和蒙元残余所组成的鞑靼接壤,现在又要通商,况且陕西各地,是今后大计的粮草中转之处,乱不得,对于沔县金刚奴等白莲教的余孽,西北总督平安和蜀中总督徐凯都几次上书,要求出兵伐之,但掌握内部消息的朱允炆却是知道。

白莲余孽的源头不在于民乱,而是地方上原来养匪自重的隐患,剿灭不难,但是一味的兵剿,则在当地造成民怨后,再收拾起来就要费劲的多了。

正在思考对策,正好鬼力赤遣使节来要求两国修好,达成互市通商,那么朱允炆也借着这个机会,找徐辉祖详谈了一次,遂派徐辉祖以钦差出巡,明为和鞑靼谈通商事由,实际上是清理陕西地方内政,为了以后西征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而已。

在开封和朱有炖谈过让他往陕西为秦王的打算,转至德安、襄阳后,又接到徐辉祖的消息,言及陕西此时的景象和官员的暧昧态度,使朱允炆感到徐辉祖对于秦王朱尚炳的有些不安,也知道在当时大明忠臣的眼中,皇室成员所给官员造成的心里压力,他倒是不担心徐辉祖的能力,但是藩王互换属地,那就要有一个相当说过去的理由。

想了几天,还是决定利用这次的出巡往陕西一行,一来为了压制皇室,防止徐辉祖此次钦差之后所要面对皇事院的弹劾,二来也有一点私心,那就是在朱允炆的心目中,这次陕西之行,估计是他在大明生涯中的唯一一次,错过了这次机会,身为皇帝,再出巡陕西,那么就在儒家的眼里是扰民之举,受到的阻力将会很大了。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零一章 到西安

第二百零一章到西安

朱允炆到了陕西。连徐辉祖也不知道,为了不被群臣发现,他专门阴森着脸,利用君威强逼着方孝孺同行,因为方正耿直的方孝孺,要是在襄阳府多日不见自己露面,肯定会起疑心,当然,疑心谁都会起,但是只有方孝孺敢冒着大不敬的危险,强行求见圣驾,这就是所谓儒家忠君思想的作祟。

也做忠臣,就要敢于劝谏,为了谏君甚至就算是丢掉性命也不怕。随行的人谁都不敢,包括朱棣和齐泰,但是方孝孺敢,为了解决这个后顾之忧,也是因为方孝孺对于汉中的情况比较熟悉,在当地也有一定的威望,所以朱允炆黑着脸,硬是说服了其同行。

他们从襄阳到郧阳府。那里有齐泰准备好的商队,全部是由内厂和锦衣卫中抽取忠心之人装扮,路过郧西、上津、山阳到商州上了官道,一条大路直奔西安而来。

朱允炆这样做,也是一种无奈之举,他需要加快速度将陕西的事情平复,专心应对辽东即将发生的事情。

因为正当朱允炆准备慢慢稳固大明各地的时候,在辽东,李芳远和朱高炽的蜜月期已经走到了尽头,朱高炽带去了十余万大军,却鲜有家眷,这种几乎是全民皆兵的模式使他产生了危机,思乡使军卒们有逃逸的现象,而缺少女人,特别是长期的缺少女人,使士卒们心中那团火始终无法熄灭。

寂寞和孤独让这些军卒越来越难管束,经常危害附近女真部落的安危,因此在咸兴一带,提及了北平军,都有些谈虎变色。

由于朱允炆的主导思想灌输,北平军只要不越过鸭绿江、图们江一线,大明的辽东军镇就不用多加干预,意思就是只要不在大明境内作怪,随他去祸害。辽东军镇总督傅雍接到皇上密旨,甚至可以允许军镇中中层军官和辽东私相来往,暗自约定,互不干扰。就在这样的人情加优势军队的压迫下,北平军心里的那股邪火,总要有个宣泄的地点,慢慢大家的注意力就转移向半岛的另一端。

北平军在慢慢蚕食着朝鲜半岛,李芳远得到奏报后,开始了没有尽头的抗议和谈判,朱高炽和金忠等人,想要与其和平相处,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表面上保持一定的克制。

在朝鲜,虽然李芳远在政变时已经清除了大部分反对自己的贵族,但是就算是李芳远的支持者也怨声载道,特别是临近铁岭的地区,武装起义和村镇联合抵御北平军的私军比比皆是,严重危害了朝鲜的统治。

李芳远曾经尝试着乞求大明的原谅,重新纳入属国的序列,但使节总是被拒绝进入大明国境之内,甚至在方明谦所统领的水师监督下,想出朝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李芳远被迫作出反应。将一部分军队开进西京、义州、朔州一线,和北平军展开对峙,虽然大家都没有说什么,但也只是差一根导火索而已。

而日本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今川了俊的站出和大明通过琉球源源不断的支援,与大内氏纠缠了几年后,足利幕府陷入了尴尬,连年征战虽然基本上都是在九州、京都附近杀伐,但是却抽走占用了足利幕府统治下的绝大多数劳动力,大内氏仗着琉球的支援,还有和朝鲜、大明的通商或者走私,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几乎不用生产,但是足利幕府可是不行,没有足够的劳动力,加上连年的天灾,好像喷嚏一样多的地震等等,足利义满再也没有那么从容和自信,只是凭借占据天皇威信的优势在那里苦苦支撑着。

朱允炆相信,要足利义满开口向大明借兵,那是迟早的事情,自己要随时做好准备。

辽东的事情已经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那么陕西的整顿就要加快速度,当然,养匪自重这种事情,在朱元璋分封藩王之后,就是一个必然的产物,藩王想要朝廷看重自己的作用,就必须要显示出自己的作用。比如云南那剿之不尽的蛮夷、辽东不断生事的女真部落、两广所面对不听骚动的安南……。

很多很多,之所以选择陕西,那是这个地方所处的战略位置,还有就是朱尚炳这个人,在暧昧中存在侥幸,且又有些懦弱,实在不堪在陕西地方作为藩王。

所以朱允炆来到西安城,没有想到随意的闲逛,竟然遇到自称是知府公子的纨绔当街调戏卖艺的那父女二人,虽然接受了那父女二人的千恩万谢,但是心里却是极为不爽,他没有想到的是,所遇到的这卖艺父女,那女子就是素荷居的素荷姑娘,也就是叫小芝的犯官之后。

小芝他们接到乞丐暗哨的通知,在第一时间内离开了素荷居,但是却不敢出城,只好寻找一直潜伏在西安城内假托卖艺人的沔县义军暗探,两人明着称为父女关系,白日在街头卖艺,却是为了引起城中其他义军暗探的注意,大家一起商量对策,却未曾想到引来了泼皮纨绔子弟。差点没有酿成祸事。

这边小芝急于离开,而朱允炆愤愤不平,大家就这样交叉而过,到了客栈后,朱允炆立即命令内厂对于刚才那个纨绔展开调查,要还西安城一个清静。

就这样,又耽搁了一下,没有通知徐辉祖,但是却被一直监视小芝的内厂情报处的人看见,还以为有什么内情,于是展开了对这几个打抱不平之人的调查。未曾想到竟然得知皇上驾临西安的消息,吓的呆若木鸡,也不敢惊动圣驾,连忙通知布林侍卫首领,然后支会钦差行辕,要对此事做个对策。

而此时却找不到钦差大人的踪影,徐辉祖去那里了呢?

叛匪潜逃匿迹的消息,很快的就被张震传到陕西承宣布政使俞士贤、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徐庆奎的耳朵里,无论是张震心中有鬼与否,这种事情他都要扩散出去,这也是作为官员的潜规则,出了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扩散,一来证明自己的无辜和无关,二来大家可以分担一些过错。

三位封疆大臣凑在一起,做出一副十分震惊的样子,将钦差大人请来,聚集在布政司衙门小花厅商量对策。张震立即把话头引向正题:

“沔县叛首何妙顺畏罪潜逃,请三位大人各抒高见如何处置?”

废话。布政使俞士贤、提刑按察使徐庆奎在心里暗骂,你都司衙门和钦差搞这点动作,不要以为大家不知道,不过是装作不知而已,谁也不想把这件事揽在身上,他们是地方行政和刑事官员,何妙顺也没有在西安城内闹事,他们巴不得不知道哦啊呢。

如今何妙顺逃脱,公布榜文,悬赏缉杀就是,还抒什么高见?这老滑头分明是怕自己承担罪责,惊动朝廷,自已脱不了干系。因此把陕西三司绑在一起,然后再以此让钦差无可奈何,俞士贤和徐庆奎想到,对付这小小的沔县逆首,之前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没有见通知我们。

“众位大人,”徐庆奎只好回道:“沔县逆首逃脱事关重大。万一皇上知晓,肯定会说咱们陕西官员办事不力。下官的意思是布政司、按察司出榜布告天下,悬赏缉捕逆贼何妙顺、金彪等人,再请都司大人从都司衙门派兵,严守所有关隘,清查酒楼客栈,布下天罗地网,谅他插翅难飞。”

“杀鸡焉用牛刀!”徐辉祖立即摇头说:“这样以来动静很大,即使咱们不说,万一让总督大人知晓,也会参奏咱们。何况堂堂陕西三司,犯不着如此大张声势。”

徐辉祖从种种迹象推断,陕西三司对于沔县叛军,或多或少的都知道一些情况,甚至是参与在秦王养匪自重的圈子里,如此这样,只会让局势越来越乱。所以,才婉转拒绝派兵追捕。但他不直言,巧妙地给自己留条后路,也留给自己一个观察的空间。

况且,从职务说三司平起平坐,若论品秩,张震属正二品,原来隶属于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现在属于参谋部领导。虽然职权下降,但是品级在这里放着。而布政使、按察使只是从二品,张震如此的低调行事,心中必定想到法不责众这一条,想把众人拖下水。

俞士贤没想到钦差大人来了这一手,他的想法原来也是大家绑在一起,守望相助。但是现在……。于是抿了一口茶,绵里藏针不紧不慢地说:

“钦差大人确是快人快语,不过……虽说那沔县逆首是在西安城逃脱,但是现在钦差大人也在西安城,如此以来,可就不能以鸡犬之徒一言以蔽之了。万一朝廷查究起来,布政、按察、都司三司固然难推职责,但是钦差大人恐怕也难能置之度外吧?”

陕西布政使不动声色地反戈一击,徐辉祖心中一动,翻眼看看俞士贤,似乎是想看出来什么,自己不想牵连甚广,但是为什么布政司却要拼命往下跳呢?盘划着如何处置这个棘手的难题。心中想着这分明是在威胁自己,言下之意大家都是一根线上挂的蜢蚱。

徐辉祖在京师官场多年,哪能还看不出俞士贤和此时也有关系,顿时沉默起来。

俞士贤见他不说话,遂又含笑说道:“魏国公乃朝廷干城,一品大员,现在又代天巡狩,我们陕西布、按、都三司并立,各司其职,互不统辖,直接听命于朝廷,不过,三司又同处一方,互为鱼水,相互牵制。”

顿了顿,咄咄逼人地说:“逆首公然挺进朝廷重城,又是在钦差大人巡狩期间,如此忤抗皇家,罪成大逆,如此朝廷钦犯,我三司若不同心协力缉拿追捕,也难逃玩忽职守,忤逆朝廷之罪。但是钦差大人却是不允,不知魏国公有何高见呢?”

“这笑面虎笑里藏刀啊。”看着三司主事的模样,徐辉祖想道,自己不想形势太乱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要有请圣命的时间,自己虽然贵为钦差,巡狩边陲,但是却没有调兵之权,眼看着陕西局势糜烂,非要下重手不得治之,而自己此次钦差,能够调动的人手加上亲卫、内厂宿卫和情报处的人,不过数百人而已,万一事情爆发,徐辉祖有些害怕短时间内控制不了局势。

所以他在拖时间,先低调处理,然后再一鼓作气,但明显这次三司联合不给自己想的时间,而是想着尽快的将水搅浑。这次,竟然将堂堂钦差慢慢的往“包庇钦犯”上引导,自己虽然不怕,但是对于一些不明究竟的官员,恐难以说清,不如先答应下来再作道理。

于是笑道:“俞大人说得有理,身为钦差岂能坐视不管?依本官看这小小蟊贼,一定难逃法网。”

“那么钦差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与三位大人齐心合力,身为钦差,不方便干涉地方政务,你们陕西三司缉捕钦犯便是。”

“好,”俞士贤捋一捋胡须,轻轻地咳嗽一声,接着说道:“那就按钦差大人谕示:西安城内暂时宵禁,全力追捕钦犯!”

轻蔑地瞅了三人一眼,徐辉祖更进一层认定三人的用心,只是心急等候皇上授权调兵的谕旨,不再与他们争辩,心中盘划着如何审慎处置好这件事。

于是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命西安知府封锁城门,务必生擒何妙顺等叛党。知府衙门的捕快皂头倾巢出动,将城内酒楼客栈翻了个底朝天,也未找出钦犯的踪影。捕快为了交差,胡乱速了几个可疑之人,终因无证释放。

不过这都是后话,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情,徐辉祖也不再去想它,从布政使衙门回到独秀馆,立即就从布林处得知圣上驾临西安的消息,这一惊可非小可,作为九五之尊,竟然微服到边陲重地,也不知道那些大臣都干什么去了,怎么会让皇上身临险境呢?

天天盼望得到皇上的谕旨,现在皇上到了西安城,徐辉祖却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去觐见皇上了,只好派布林偷着往圣驾处请旨,自己却在独秀馆内等候消息,这样虽然有违礼制,但是为了皇上的安危,为了保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因为据探子报,独秀馆内外有很多来历不明的探子,其用意就是为了掌控钦差大人的一举一动,不管为了什么,也不敢因小失大的惊动了圣驾,因为城中的军队和武装力量,现在皆归三司管辖,虽然不相信俞士贤、徐庆奎和张震有那么大的胆子扰驾,但是还是保险一些比较好。

钟声响起来了,有一群鸽子掠过钟楼,带着哨音,振翩飞逝,顿时显得异常宁静。这座建于洪武十七年的四方形大钟楼巍然屹立,近二十年的风雨剥蚀丝毫无损,那每面宽二丈九尺的基座一律青砖砌成,十二丈高耸入云的楼层雕梁画栋,重檐复屋四角攒尖顶,楼上悬挂一口巨钟,自寅时至酉时,每个时辰敲击报时,浑洪的响声传遍西安城每一个角落。

徐辉祖坐在太师椅上,两眼微闭,倾听者钟声的悠扬,想到,此时的大钟楼应该沐浴在夕阳的光晕中吧,一定是显得金碧辉煌,无比壮观。

而就在这悠扬的钟声响起的时候,刘超轻轻踮脚走近朱允炆,小心翼翼的说:“启禀皇上,方先生求见。”

刘超的奏报打断了朱允炆纷扰的思绪。此时他还在想着白日那个纨绔子弟,没有听清刘超说的什么,问道:“那个恶霸有消息了?”

刘超摇摇头,心道那里有那么快,这初来乍到的,还未摸清楚西安城有几条街道,还未和内厂情报处的人见面,怎么会有消息,于是又将刚才方孝孺求见的话说了一遍。

“请他进来吧!”朱允炆依然倚在躺椅上,身上懒洋洋的,连日的赶路暴露了身为皇帝身体上的羸弱。

将近五十岁的方孝孺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因为他几乎是在被皇上半绑架着离开襄阳的,一路上不知道劝谏了多少次,但皇上就是不听。

“臣方孝孺叩拜皇上。”因为几乎整间客栈都住着内厂和锦衣卫的人,所以方孝孺也不怕被人看见,还是遵从君臣的礼节。

“罢了,方先生坐下吧,现在又不是在宫里。”听到皇上的话,刘超将椅子摆到朱允炆右前方约摸五尺左右的地方。

“谢陛下赐坐。”

看着已经渐生如霜白发的方孝孺,朱允炆说道:“先生来,如果还要劝朕回去,那就不要说了,朕来问你,以卿了解,那鞑靼与我大明互市,为什么却又禁止不了走私出境的事情呢?先生可知道,互市交易存在哪些弊病?”

方孝孺满腹的话被皇上噎了回去,见皇上发问,思考了一下,回道:“臣不知……!”

刚说出口,就觉得不妥,这样似乎对皇上有些不敬,遂马上接着道:“臣不是户部、海关衙门之人,当然不知互市情况,但以臣的阅历来看,无非和逐利有关。”

“臣不知其他货物,就说茶叶一项,陈在汉中教授时有所耳闻,先皇以天子威仪,慑服四夷。规定各路番人纳马数字,按各部纳马多寡,每纳上马一匹配茶一百二十斤,次之配茶七十斤,马驹只给五十斤。番人备马,严令只许与官茶交易,但是蒙元游牧,所需之量巨大,如此换法,恐怕他们也承担不起,所以才yin*商人走私,所以臣认为,错不在大明,而在蛮夷。”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零二章 准备结束

第二百零二章准备结束

是夜,按察使徐庆奎府邸的后堂。幽静的曲径铺着一层清冷的月光,花木假山浸沉在朦朦胧胧的月色里。曲径的尽头,是一座小巧的二层楼房,月光中勾画出一个古怪的暗影。

楼上最东边的房子里灯烛辉煌,一排整洁的书柜,插架琳琅,秋山乱叠,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元人无名氏的《春雨田耕图》,两边的对联是笔力厚重道劲的颜体字,出自老夫子刘三吾之手。

上联是:天下苍生待霖雨;下联是:此间风物属诗人。

这是一副巧妙的诗句集联,上联是南宋江湖派诗人戴复古的名句,下联为北宋大文学家苏东坡的诗语。足见刘三吾对于徐庆奎的希望,既希望其做一位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的父母官,同时也赞扬了徐庆奎对于诗词的造诣。

徐庆奎倒背着双手,在两张字画前,审视良久。看着看着,眉宇间的纠结越来越突兀,心里又想起白日的三司聚会。张震和俞士贤到底是什么心思,和他们同僚多年,也不是看不出来,这个事情要是在平常。本来就是一个抬不上桌面的事情。

那个州府里面没有一部分恶人,身为提刑按察使多年,徐庆奎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有做过,也按照老师刘三吾的教诲,秉公执法,绝不徇私情,昨日他刚审理一件强占民女案。一个横行乡里的恶绅,妄图贿赂知县了却自己的罪恶。他十分震怒,处罚了知县,在公堂上依法打了这个恶绅板子,将民女当堂交还她的无依无靠病容满面的老父亲,父女俩感激涕零,叩头不止,连呼青天大老爷,他心里充满着欣慰。

可是今日三司聚会的情况看,这明显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宗叛首逃匿案,表现的很奇怪,本应该大张旗鼓的钦差大人想要息事宁人,而平时对这类案件捂都怕捂不严实的布政使俞士贤和陕西都司指挥使张震,却想将此事轰轰烈烈的宣扬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天他默契的选择了沉默,而到了夜里,却对这件事情开始怀疑起来,想起了平日和布政使、指挥使的貌合神离,想着今天自己也被牵涉进来,这不像是陕西官员的排外作风。再加上钦差大人暧昧的态度,使他感到很多很多。

徐庆奎想到一点,浑身一震。不禁有些发抖起来。竟然连族叔徐三武走进来也没有发觉。徐三武算是自己侄子的幕僚,看到这副情景,于是问道:“庆奎,这么晚了……唉,你又在想拿沔县逆首的事情吧?”

“叔叔,”徐庆奎想通后,叹息道:“别小看这桩案子,后面隐藏着的事情……。”

“还是那句老话,不该自己管的事情,绝对不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现在徐三武在府中十分得力,随手从桌上的捡起一块麻酥,塞在嘴里嚼着,继续说道:“你身为按察使,掌管全省的刑名案件,皇上前年有诏谕按察司礼数都察院,和他们不相往来,何必去插这一手呢?”

“叔叔,你哪里知道,如果钦差不在。我自然无需去管,但是钦差迟迟逗留西安城,今日又是借着钦差之名召集,我岂能不去,就是装作不知,那也不成啊!”徐庆奎皱着眉头说。

他心里也知道,皇上在地方上决议实行三权分立,各不统属,但是地方上有地方上的为官之道,虽然谁也管不住谁,但终究大家有同僚之宜,他也抹不开这个面子。

“那说说看,刚才皱什么眉头,你一向清正廉洁,执法不阿,在陕西行省,谁人不知哪个不晓?难道跑了一个与按察司无关的人,就那么大的愁绪吗?”

徐庆奎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叔叔说起,这其中的意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过想了半天,还是旁敲侧击的说道:

“叔叔,你还记得我去年办的一个案子,说商贾王家文私自往沔县运送粮食、食盐……。”看到叔叔似有所悟,又加大点力度继续说道:“那王家文最后供称,他是开封商人俞力所托,俞力身亡,最后不了了之?”

“呵?”徐三武吃了一惊,这才想起了那件案子的关键。不由“那……,你不是已经卖了个人情,暗里将人放了。”

“不是。”徐庆奎脸色阴沉地说:“是陕西参议纪大海亲自前来提人,否则我岂能轻易释放?”

徐三武也觉得这桩案子确实麻烦,不独干系侄子的宦海浮沉,处之不慎,还有被朝廷降罪的可能。

他们叔侄二人是在朱元璋的那个时代成长起来的,那时就连一个普通老百姓都十分清楚,先皇是在南征北战血雨腥风中登上了皇帝宝座的。能清醒地看到蒙元统治下政治腐败,贪官污吏充斥朝野祸国殃民,各种法令形同虚设,废弛失禁,弄得奸佞横行,民不聊生。

徐庆奎对先皇严惩不法官吏那一件件触目惊心的大小案件,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他正是在那个恐怖岁月里考中举人,进取功名的。然后由御史开始做起,慢慢的熬到这一步,在先皇的高压下,为官尚算清廉。

但是自从新皇登基后,紧绷的哪根弦慢慢的放松下来,但是处事也十分公正。去年初,在往沔县的道路上,海关擒获商贾王家文,搜出了禁运物资,然后送到按察司问罪,在严刑之下王家文招认,是受开封富商俞力所托运输物资到沔县,并不知运输的是何物事。

徐庆奎循例行文王开封询问,准备拘俞力到案,但是俞力却暴毙身亡,然后布政使参议纪大海亲自前来要人。当时徐庆奎他们就猜出了其中缘由,因为布政使俞士贤的老家正是开封人事,经查证是俞力的远方亲戚,布政使前来要人,无非是想遮掩什么,最后听到传言,说是沔县叛军怎么怎么的……。

见徐庆奎低头不语,右手不住地把玩着玉如意,猜透了他对这次关于何妙顺遭通缉一事感到怀疑,怀疑陕西布政使欲纵故擒,不过徐三武自己也是那么想,于是欠过身来,笑一笑,说:“我倒有个主意……”

“叔叔有什么高见,不妨说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臂赫然站起,伫立窗前,伸手拉开窗上的绸帘,如水月华涌进屋内,映着他那张焦虑的瘦脸。

“这桩案子弄得不好,端的会引火烧身。可是,你岂不闻冯驩劝信陵君狡兔三窟的掌故么?”

“嗯!”徐庆奎听叔叔这么一说,惊醒似地哼了哼,瞟了他一眼,徐三武继续说道:“沔县的事情不能碰,也轮不到咱们按察司衙门去审理,处理的不当,万一钦差大人别有差事,到时拍拍屁股走人了,那样便真的得罪了布政司、都司,断了后路。依老夫看来,不如……”

徐庆奎催促道:“说下去。”

“大人平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对于此事也不推辞,但是不妨找面见一下钦差大人,说明原因,请他帮忙拿个主意。这样,即便是有人问按察使将犯人移交之事,但由于你与钦差通信在线。也是有功无过,是查还是放,全由钦差大人做主。这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举么?”

徐庆奎看着窗外的月色,想着徐三武的这段议论,像是自语地:“谈何容易!就怕是弄巧成拙。”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猛然问道:“刚才说的是沔县叛匪之事,叔叔你怎么牵涉到去年的走私案上了?”

“呵呵……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徐三武紧盯着侄儿,才知道刚才徐庆奎的跑神,竟然连这点关键都没有听出来。似乎不信的说道:“如果钦差大人真的是为了沔县叛匪而来,难道就听不出其中的缘由吗?如果不是,你不过是例行的想钦差汇报工作,那样才是两全其美啊!”

“这……?”

“你思虑太多,”徐三武劝道:“其实,渔网再密,尚有漏网之鱼。法令再严,也有疏忽之处。如今官吏俸禄如此微薄,照理说,天底下还有哪个傻瓜再去官场整天担风历险受穷受累呢?可是,实际不然,天下求官钻营者反而愈来愈多。足见俸禄之外,严刑之下,大小官吏家中照样有额外进账。既是额外进账,便是非分之取,既是非分之取,就该绳之以法,可是实际并非如此。为官者照样发财,照样荣耀。这不是天网恢恢之下尚有各显神通之贼么……”

“休要胡言!”徐庆奎厉声制止道,但却知道叔叔所言均是实话,道出了官场暗中丑行,他虽然为官公正,但也少不了有意外的收入,这已经是为官的规则。他也知道叔叔这是提醒他以王家文一案来试探钦差,因为不管怎么样,钦差始终是站在皇上那边的,而自己,站在皇上那边也是坚决没有错误。

徐三武微微一笑,并未在意,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坐边的茶几上,接着说道:

“我的意思是,如若妥善处理上次王家文那件案子,那么眼前的事情也不必顾虑许多,决少不了你一根汗毛。”

徐庆奎默然。

官场总是那么奇妙,也许是朱允炆不想枉杀而产生的幸运,作为皇帝,他原本可以像朱元璋对待空印案或者是郭桓案一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换一批官员,从头开始,但是身为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的他,深知人无完人的道理,特别他身为皇帝,无论制定多么严格的法律,无论给这些官员再高的俸禄,也免不了他们被更高的追求吸引。

反贪是一个长期而又艰巨的事业,至少不能乞求于现在一下子搞定。所以他选择了惩罚首恶一说。对待问题选择缓进,这样至少在初期更改军制、开海贸易等等上面投入较多的精力,做了皇帝才知道皇帝的为难,要是杀贪官,杀的轻了没有效果,杀的狠了,对于文官阶层的损伤太大。

文臣、武臣双方,他只能选择让一方伤筋动骨,由于现在一切以整改军制为主,所以对于武臣集团动作比较大,那么对于文臣集团就要暂时放缓一下,毕竟中层有经验的官吏对于大明王朝还是缺乏的。

正是这样的原因,才使朱允炆选择了让徐辉祖来陕西,从边陲重地开始整顿,而正是给徐辉祖设置了很多障碍,所以才使得其小心翼翼,也正是这样的小心翼翼,才让徐庆奎有了转圜的余地。

徐辉祖正头疼于皇上驾临西安,徐庆奎的来访给了他很大的指引,没有费多大功夫,就让其了解了朝廷对于陕西之事的态度,换取了按察司的投靠。综合自己的情报,结合徐庆奎所提供的部分消息,徐辉祖竟发现,一个陕西,竟然也是情况复杂。

首先,秦王朱尚炳和沔县叛军有一定联系是肯定的了,不过却是其父朱樉遗留问题,朱尚炳即位秦王后,因父亲的遗留问题,曾经十分头痛,要求解散叛军,才引起了洪武三十年高福兴和田九成的叛乱称帝。

后来被耿炳文、郭英平复,其余的人失去头领,仓皇逃窜之间又转向秦王,可能也曾经威胁过朱尚炳,比如说是上京师告御状之类的,秦王无奈之下,遂要求其遁入沔县周边,不许滋事,除自力更生外,秦王府所辖再提供一些生活必须。

这样就牵涉到都司的知情,张震当然知晓朱樉当初养匪自重的目的,可能威胁也是张震出的主意,那么秦王就授权张震具体筹备这些事情,因为军需、粮饷都要从都司衙门用别的途径划出,然后秦王进京开宗室会议,张震在这里就为所欲为,基本上将秦王朱尚炳架空于此事之中。

这也是朱尚炳一直不表态的原因,以朱元璋子孙的不简单,说不定秦王早就猜出了徐辉祖来的原因,但是事情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中,只是在那里静观事态的发展。

而张震借助是一个完全的知情者,多年以来,利用沔县叛军,不但吃着秦王所默许的空饷,这些只有一小部分落入沔县叛军的手中,而且还吃着沔县叛军的孝敬,可以说是两头获利。

这也正是徐辉祖无论怎么暗示,他都坚决进行抵制的原因了。而陕西布政使,虽然在任只有六年,但几乎是一上任就发现了其中的关窍,可能是出于某种理所当然,也通过其中捞取不同的好处,比如向朝廷汇报叛乱地区的亏空、请求免除的税赋和划拨给的救济等等,利用布政使职务之便,达到了很多目的。

并且通过自己的远方族亲俞力,在沔县提供一些那里接触不到的物资,比如盐、粮食等等,获取了很大的利益,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对此事这么上心,以行政官员的政治嗅觉,对于钦差大人的目的,特别是追捕何妙顺的事情之后,使他有了更新一层的认识,于是,遂发生了联合张震一起想把水搅浑。

这种联合不是事先串联好的,而是心有默契的联合,就犹如徐庆奎被动的也参与进去一样,是一种地方上官官相护的默契,因为大家都是不太干净。

像是这样的事情,在西安城中比比皆是,大小官员不知道有多少陷入到里面,也许这些官员是忠于朝廷,但是更多的是在忠于朝廷的同时,更忠于自己,特别是皇帝召开宗亲会议期间,张震等人的大胆,使许多官员都看到了其中的利益,都不顾一切的投入了进来。

以至于内厂报上去的情况十分严重,以至于徐辉祖在初来西安的时候,根本无从查讫,怎么查,说不定就连独秀馆的驿卒,都曾经受过沔县方面的恩惠,更说不定那个衙役,曾经参与到敲诈叛军的事情……。

正犹如内厂情报处报于皇上的那句话,陕西官场光是因为沔县叛军,就已经不知糜烂成什么模样,而且演变成瞒上不瞒下的潜规则局面,真的是令人十分担心。

西安乃是朱允炆心目中今后发展的重镇,陕西将会是今后征战大计的大后方,怎么会允许其再糜烂下去,这也正是朱允炆来的目的。

听到徐辉祖潜入客栈给自己的禀报,听说过多少贪官污吏的朱允炆还是闷哼一声,在他来西安之前,已经密旨给齐泰,在他出发后十五天公布情况,然后銮驾随之驾临西安城,同时谕令蜀中军镇、湖广军镇各派遣一个师的力量前来西安护驾,屈指算了算,基本上已经到了时间。

也就是说,皇帝的銮驾现在应该已经从襄阳出发,在大军的护卫下日夜兼程往西安而来,只需要再等几天,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陕西官员的面前,届时凭借徐辉祖收集的证据,自然可以将陕西官场清洗一番。

但是朱允炆也没有想到,调查的结果比自己想象中更坏,自己已经给了这些官员许多时日的缓冲时间,也算是对待官员比较宽厚,为什么他们就不肯停下那份贪婪呢?

朱允炆很无奈,也很期待自己登基后第一次大面积打击这些腐败的官员。纵然是这样,他也宁愿这次是最后一次,但绝对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

PS:这一章节的名字并不是本章的真实意思,而是看着大家对于虫子这么慢腾腾的写已经有了意见,虫子也准备快点结束国内内政的斗争,投入到建文天下的大业之中,其实,虫子这本书预备近两百万字,其中一百万写国内,一百万写征战,但是看着大家如此着急,那虫子至少稍微改动一下,请大家原谅,马上就是下一个月了,请求大家把月票、支持和你们的关注给虫子一些吧。

让虫子感受到一点点鼓励吧,谢谢大家!!!!求月票!!!求月票!!!

第二百零三章 从陕西的开始

第二百零三章从陕西的开始

御驾已经到了长安县。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达西安城,几乎是全城实行戒严,各个路口都有兵卒把守,而陕西的大小官员们,都已经在城外恭候圣驾,谁也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来到陕西,而且没有事先通知陕西的官员,所以,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忐忑不安,不知道这次皇上的驾临是福还是祸。

为了配合皇上的隐匿行藏,徐辉祖早早的就和秦王朱尚炳一起出了西安城,在那里恭候着,虽然他心里也知道根本等不到皇上的驾临,最多等待的是皇上的銮驾而已。

前几日,陕西布政使俞士贤、提刑按察使徐庆奎、都指挥使张震、西安知府陈仲库等都惴惴不安地猜测着皇上突然驾临陕西的原因。几乎都思虑到十有八九是皇上垂询重大问题,他们排除了因许多日常军事、政务被召见的可能性,但又有什么事情值得皇上在派来钦差后,还要御驾亲临呢?

虽然说虾有虾路,蟹有斜路。但是事发突然,他们在京师各自的途径、恩师都还不知道消息。更不要说没有时间在来回打听了。不过想起最近钦差大人所关心的沔县叛军问题,心里都开始惊恐起来。在一片慌乱中,俞士贤、张震等人像是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开始连续秘密潜入独秀馆。

先发制人,开门见山,绵里藏针,首先重申了自己对沔县叛军的态度,让自己从诸多事情里面抽身出来。徐辉祖自然明白他们是在试探自己,但眼下山雨欲来风满楼,是决不能打草惊蛇的,否则万一皇上追查什么事情,这些陕西官员就有了新的措辞。于是温和友善地抚慰他们,以表明自己的无辜,他也不太好表明立场,因为他从皇上的意思中看出似乎有些想让他呆在陕西一段时间,所以他也不好强作坏人,以免引起下层官员的戒心。

与此同时,徐庆奎也秘密进入了独秀馆。凭着当年在都察院练就的直觉,认定了皇上的来意,决心合力配合钦差大人的行动。

最不安心的就是陕西都指挥使张震,但总以为皇上驾临陕西绝不致专为沔县叛军。有可能是皇上重视和鞑靼的通商贸易,才来到陕西。他想打探出个中究竟,便悄悄拜谒徐辉祖。谁料这位钦差大人矢口不谈皇上驾临之事,更不提沔县或者何妙顺一个字,环顾左右而言他,兴致勃勃地和其商量官员圣驾到来关于西安布防的问题,张震厚着脸皮一再询教,徐辉祖也只扑朔迷离地说。皇上御驾出巡乃常有之例。朝中复杂,各怀深意,凡事不必太过揣测圣意,做到问心无愧即可等等。

而在西安城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朱允炆则在窗前看了一会,就放下窗帘,回到床上坐下,听着刘超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抱怨着皇上不肯出去游玩。笑了一下,并未计较,虽然刘超这样做在别人眼里可能是有些对皇上不恭敬,但是朱允炆偏偏就能容忍这种行为,毕竟,现在能听到这样真心话的机会少了。

这几天,他们没有再走出客栈,因为方孝孺得知陕西官员的近况后,已经有点快抓狂了,他参与内阁处理事情,虽然也曾经在地方上有过基层经验,但对于秦王府养匪自重与边陲重地的腐败程度还是缺少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完全忘记了劝谏皇帝回京,投入到火热的调查之中。文人在某种程度上对于清廉的政治环境更为重视,连日来,方孝孺与皇帝还有来往的海关内厂情报处人员,一直在针对陕西的吏治进行分析,力图找出合适的解决之道,却不知道在皇帝的心里早有计较。

他们住的是西安傍渭水却又临街的客栈。正午时分,前去迎驾的官员还未回来,朱允炆在那里等着,已热得汗流浃背,刘超在身后使劲地扇着手中的芭蕉扇,为皇帝降温。

中午用膳。他与方孝孺以师生的身份混迹在喧喧嚷嚷的楼下酒肆之中,两个人对坐饮茶小吃,谁也没有在意他们。刘超则以书童的身份,十分谨慎地注视着周边的食客,有七、八个内厂宿卫化妆成客商模样杂坐其间。

朱允炆凭窗眺望渭水,忽然看见一个唱小曲的女孩正走过来,在几步以外边敲两头鼓边唱起了小曲。女孩只有十二三岁,长得很娟秀,她身边一个中年男子操着胡琴和笛板。于是饶有兴趣地支颐倾听,那女孩正唱的是元曲中无名氏的《醉太平》:

“……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万千。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

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贼做官官做贼混愚贤。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舞中也觅有,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

唱罢,引得一阵哄堂笑声。茶客们纷纷给那女孩施舍些纸钞、铜钱。朱允炆也笑了笑,叫刘超送去了一张价值五十文的小钞,唱小曲的父女惊喜异常,从来没有人给过这么多的赏钱。连忙趴在地上往朱允炆的方向磕头。

酒肆里乱哄哄高谈阔论,却不敢喧哗。这些食客大部分是商贾小贩,四乡村民,来往于天南海北、五湖四海,也有些闲适老人地主绅董书生学子在此饮酒聚谈,而那帮市井无赖游手好闲的纨挎子弟也往往跑到这里厮混。今日的西安宵禁,大家都不能随意在街上行走,所以老早的就聚集在一起,也是希望銮驾到时,能在窗前看上一眼,沾一点皇上的贵气傍身。

一边饮茶一边欣赏,不时看一眼周围的食客。邻桌两位老人的闲聊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们的桌上摆着两只精致的鸟笼,似乎都是画眉。一位精瘦老人看上去已年逾古稀,眉毛胡子全白了,但精神矍铄,声音宏亮,穿白色夏布衫裤,摇着一柄绘画折扇;另一个老人很胖,像个罗汉,年纪约在六十开外,穿一身象牙色纺绸衫裤,他敞着前胸,不住拿手巾往头上胸前揩汗。一柄芭蕉扇摇个不歇。朱元璋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倾听着他们的交谈,那胖老头把芭蕉扇将脸面半遮探身对瘦老头笑道:

“老哥,刚才那唱小曲的词意你听出来了么?那原是讥晒鞑子那班贪官污吏的,其实本朝又何尝不是如此?”

瘦老头将折扇一合,在桌上点两点,又指指上面,说:“咱们大明的洪武皇帝圣明天纵,革新吏制,励精图治,普天之下确是欣欣向荣。皇上最恨贪官污吏戕害百姓,危害社稷。敕谕官吏贪赃到六十两以上者枭首示众或剥皮处死。”

“嗨,那是前些年,洪武皇帝真的是雷厉风行,够厉害的,如今的皇帝就不同了,心怎么就这么软呢。”

“唉,贪官杀不尽,见财起异心,新皇登基这几年贪官污吏又如蝗虫飞来。更有甚者,一层骗一层,下官瞒上官,官官相卫,隐而不举,恐怕只有皇上被蒙在鼓里。”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皇上功德无量,德泽兆民。可是,本朝建号才仅三十余年,尽管先帝严刑峻法,屡颁法律,杀了贪官污吏数十万,而新皇刚刚登基,为官者就开始蠢蠢欲动。如此几代以后……。”

两个人本来在那里小心的说着,突然看见有人注意自己,适时的住嘴不讲,朱元璋时锦衣卫的威名在偏远边陲,仍然是有一定威力的,更何况现在圣驾准备驾临西安城,城内有多少皇上的爪牙,谁能知道,所谓祸从口出,还是不说为好。

所以无论朱允炆再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那两人就是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但是坐在朱允炆下首的方孝孺却也已经听到这两人议论的何事,当听到说先皇洪武帝的好处,却说现在皇帝的软弱时,方孝孺不住的望着朱允炆,害怕皇上一时恼怒。当时擒拿两人,却已经做好了随时劝谏的准备,但是皇帝只是笑笑,并未多说。

一直等了很久,才听到皇帝銮驾由别门进入,直奔秦王府,大家才有些遗憾的纷纷散去,朱允炆一行,待到无人注意,才出了客栈,在城内兜了一个圈子,往秦王府而去。

一夜无话,当官员们得知皇帝不在銮驾,而是已经到了西安城十天左右,一直是微服私访的时候,都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而张震、俞士贤等人更是面如土色,恨不得早早的溜走,就算是弃官不做,也比丢了性命要强。

窗外传来杜鹃的啼叫,那声音凄厉哀婉。西安城内巡夜的梆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远。

东方微明,秦王府议事大殿前静候着朝见的群臣。都觉得有些不祥之兆,心内有鬼的官员,在临来前已经和家人打好招呼,一路上悲悲切切,皇帝一连十余天的私访,后面隐藏着什么意思,他们都是官场浮沉之人,哪能不知道,要不是城外已经驻扎了护驾的军队,他们逃跑的心思恐怕都有了,可是现在就是跑,也跑不掉。

当随侍的太监宣示上殿觐见后,陕西一众官员鱼贯而入。朝觐大礼一毕,俞士贤就急不可耐地想走出谢罪。但朱允炆却首先开了口,不给他这个机会,接着秦王朱尚炳的大殿,在那里议论关于和鞑靼贸易互市的事情。

皇上这些圣谕,大家也不知做了多少功课,几乎都烂熟于胸了。皇上难道在西安城微服私访这么多天没召见大家,只是调查这些官面上的小事?说出来谁也不相信啊。

不过皇上不说,大家也表现出足够的耐心,一个时辰过去了,为什么对沔县的事儿只字不提呢?

朱尚炳终于沉不住气了,疾步走出趋步御前,奏道:“启奏皇上,臣……。”

朱允炆打断他的话,有些讥讽似得问道:“秦王,你有什么事情?”

朱尚炳奏道:“圣上容禀,臣为秦王经年,但是依旧有沔县叛匪未能剿灭,臣有罪,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想请皇上允许臣能领兵亲征,以弥补施政不利的过错……。”

朱允炆听候,问道:“不知沔县叛军与秦王施政有何关系?”

朱尚炳不由语塞起来:“这……”

于是便有陕西布政使俞士贤,都指挥使张震等相继奏闻皇上听说,秦王在陕西日短,曾经在陕西为朝廷做过许多好事,功大于过,若能法外施恩,严厉责罚,则更显圣德无量。

朱允炆沉下脸来,说道:“俞士贤,朕看你此时为秦王说话慷慨激昂,巧舌如簧,朕且问你,你于那开封俞力是什么关系。”

没有想到皇上这么快就清算到自己头上,听闻此话,马上跪在地上颤抖起来:“皇上,那是臣,臣的远方亲戚,不过已经病逝了……”

“一派胡言!”朱允炆把斜倚龙椅的身体坐直,指着俞士贤厉声说,“真的是暴毙吗,朝廷已经查明,俞力乃是被人下毒致死。你且说说,是谁会下毒害死俞力呢?”

俞士贤面色大变,不由诺诺应道:“臣不知!”

“那你可知俞力平时都做得什么生意吗?”

“臣有罪。”俞士贤的身子如中了风一般在那里战栗着,皇上能问出这些话,就证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勾当,自己通过俞力和沔县进行贸易,从中牟取更大的利益,但是之前由于分赃不均,所以产生争执,俞力扬言要上京师告御状,状告他勾结叛匪,没有办法,他只得将其灭口,但是一部分赃款被俞力隐藏起来,开封知府刘森是他的同窗,两人又勾结起来,做了一个套子,让俞力之子和杨学祥互相争执,他们好将俞力家产吞没,俞士贤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他还有什么话说。

俞士贤被推出大殿之后,殿内一片肃静。所有的朝臣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一动不动,躬身鹤立,不敢出声,不敢仰视。就听朱允炆咳嗽一声,清了清嗓门,说道:“方学士,你替朕宣旨吧!”

方孝孺面色沉重地展开圣旨,朗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宣,皇帝昭日:秦王朱尚炳即日起往皇事院述职,交由皇事院正朱棡议处下步分配,秦王府长史宗敏触犯大明刑律,论罪当诛,敕令自尽。另,陕西承宣布政使俞士贤、都指挥使张震、西安知府陈仲库等等。并论坐死。提刑按察司按察使徐庆奎,精忠可嘉,敕谕吏部擢升为左都御史大夫。责赏劳之,如敕施行。勿怠。钦此。

方孝孺宣毕,大殿中的陕西官员一片震惊,面面相觑,不由得偷偷地窥视皇帝着皇帝的表情。这次宣召,竟然是连理由都没有说,但是大家都知道,既然秦王都要往京师皇事院议处,那么事情牵涉到皇族,不说明理由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但是处罚的如此严厉,实在是新皇登基之后的第一紧要,陕西三司中,两员封疆大吏被处死,就算是提刑按察司按察使徐庆奎被表彰,其实由封疆大吏调至京师都察院,那也是明升暗降,失去了很多权柄。

大家都心照不宣,有很多官员都是知道一些内幕,所以并不意外皇上会处罚的如此严厉,令他们意外的是,皇帝竟然在不动声色之间,将陕西的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这样下来,很多暂时未被处罚的官员也有些人人自危。

朱尚炳更是面色不愉,但是又不敢表露出来什么,皇帝亲自从京师赶过来处理他一个藩王,他能有什么话说,只能哀嚎倒霉,他只是没有想到,昨日皇帝竟然一点风声也没有向他透露,还和他一起吃饭聊天,像是不关秦王府的事情,所以他也暗暗有些放心。

可是没有想到,皇上今日一上来就拿他开刀,看来在心里是真的想让他这个秦王换换地方,去京师是福是祸,他不知道,不过既然不宣布他的罪状,那么事情也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接下来皇帝宣布的事情,更是证实了他的想法,秦王府内原封不动,而秦王去京师后,在陕西之地,将会由周王朱有炖代管,秦王到了年纪的几个弟弟封地依然有效,而周王朱有炖也不会从封地带过来人手。

同时,徐辉祖即日起,出巡松潘、碉门、河州、临洮等处重要关隘,督察处置与鞑靼的通商互市事宜,调西北军镇总督平安在西安觐见。东宫旧日的门生郑华、丁志方续任陕西布政使、按察司之职,但是对于都司指挥使一职,却未在说明,似乎有别的想法。

其他也没有在处理别的官员,只是严令立即搜捕沔县逆首何妙顺以及从犯等等,这样标志着,对于沔县金刚奴所领导的叛军正式开始围剿。大家都在震慑于皇帝的威严,沉浸在未知的恐惧之中。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零四章 前奏

第二百零四章前奏

朱尚炳被改封漳王。就藩漳州,这个封号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意义,但是对于这个处罚来说,他不能说不满意。

阴历八月说来已经入秋一半了,可是照耀在漳州城里的阳光,却仍残留着酷暑之炎热。从红土路上反射而来的光线相当刺眼,令朱尚炳极为不快地眯起双眼。一挥动袖子,尘埃便四处飞舞,沾满了口鼻,更使得他的不快又加深了一层。

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那么的陌生和令人厌恶。这片土地和他完全不相衬。这种还未开化的蛮夷之地对他而言,真实的结果就是被发配至此,但终归比丢了性命要好的多。

把飞入口的尘埃连同唾液吐了出来,朱尚炳使劲的摇摇头,似乎想将隐藏在心灵深处的那丝不快摇出来。

在他知道自己被改封漳州之前,陕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何妙顺等人在西安城被捕,因此引起了朝廷大军对于沔县的围剿,在皇帝亲临陕西的情况下,西北军镇总督平安亲自统帅大军前往。

在此之前,皇帝诏谕:在限期之内向出降,并且向朝廷官员解释者不予追究。并号召周边百姓,以划清和叛军的界限来减免自己的税赋,达到获取一定功名的结果,这一招在文人士子眼里说不定去不了什么作用,但是作为日日思定的百姓心里,却是获得龙门一跃的最佳途径,人人响应。

西北军镇总督平安,奉皇上谕旨,分兵包围川、陕地区。逐渐把战线控制在定军山一带。加强对沔县叛军的威慑。

定军山在连日官府的宣传下,只有为数不多的少数民族武装,在平安看来,那是不堪一击的。所以起初他想不战而得。在发兵之前,他就写了一封信给金刚奴等人,劝他投降,并许以归顺后的太平。

可金刚奴等人将信丢掷一旁,不予理睬。不相信一股小小的叛军,竟不害怕朝廷大军的压境,以为是叛军对他的许诺不信任,怕是放空炮。便奏请皇上下了一道手诏,说明只要投降,就可以当择优录入西北军镇,余者不纠。谁知诏书送进定军山后,被一把火将诏书烧了,还将送诏书的使者杀了。这举动更加激起了平安将其完全剿灭的决心。

毕竟平安算的上是员有勇有谋的将领之一,他明白这金刚奴虽然好对付。但是定军山却是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他没有莽撞地让兵士们硬攻。而是细心地研究定军山的特点,寻找极少伤亡的攻击方式。

三国时,蜀将黄忠斩夏侯渊、赵顒于此,在历史上遂负盛名。属大巴山脉,其脉自高庙子入平地,隆起秀峰十二座,自石山子至元山子,号称“十二连峰”,再东为当口寺孤峰,自西向东绵延十多公里,如游龙戏珠,故有“十二连山一颗珠”之誉。

主峰定军山为最高处,正是金刚奴等老营所在。山南有一个天然锅底形的大洼,周长三里左右,即三国时称为“可屯万兵”的“仰天洼”。北麓有一片广漠沃野,就是当年诸葛亮大布“八阵图”、设“督军坛”的武侯坪,黄忠大战夏侯渊的战场,山半腰有一大石,高约丈余,宽约六尺,中开一缝。宽窄不一,名曰“挡箭牌”,传为诸葛亮遮挡敌箭的遗物。

在环绕地形视察之后,得出了将给他们攻击造成困难的是,叛军龟缩在山中,不利于大军展开攻势,更不利于骑兵展开攻势。否则就会违反皇上所制定的尽量减少伤亡之原则。

平安以汉中为据点,在集结二万大军的过程中,正遇上陕西罕见的大雨天气,给部队的行动带来不少麻烦。

平安在迅速完成大军的集结后,立即挥师西南,已是盛夏的六月,天降暴雨,这无疑是一场灾难。那连连的倾盆大雨,把大巴山脉都给灌崩了。山洪咆啸而下,滚滚滔滔的洪流,肆虐了汉中、汉阴、凤县一带,被卷走的房屋、庄稼,被淹死的人,无法计数。暴雨延伸到陕西以南的一大片土地,河水暴涨,到处都是一片水乡泽国。

山洪暴发给大军带来异常的困扰,但同样隔绝了山中叛军的交通,无奈中,定军山上的金刚奴等叛军只好做出山的准备,因为他们已经断了粮草。本来就靠秦王的供养,为了在当地有足够的民心,很少掠夺。这也就造成了他们不可能有太多的余粮。

加上秦王失势,对于沔县叛军的关注也少的多。否则,也不会有何妙顺亲自往西安城内寻求帮助,这种情况下,他们不投降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下山突围,往四川境内逃窜,希望能穿越蜀中军镇和西北军镇的空隙,打一个地域差别。

这样做,正合平安的意思。发现敌踪,官兵的攻势就像袭卷夏日天空的雷阵雨一般,极为迅速而又猛烈。金刚奴等千辛万苦经营的沔县和定军山,在短时间内全部陷落,而以四大天王亲兵为主的近五千死忠叛军也即将为官兵压迫包围。

叛匪的家人全都在阵营之中。原本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加以安置,可是又担心一旦被官兵抓住会沦为人质。不光是金刚奴,其部下之兵将们也多半有着相同之想法,结果整支军队夹带了不少非战斗人员之男女老幼。

五千死忠部队,竟然夹杂有近二千的家属。别的不说,光是在机动性方面,就远远地比不上大明的正规精锐部队。

就这样,六月二十七日,金刚奴在一座名为无名山中遭到大明军队夜袭。就在全军精疲力竭地陷入熟睡之际,立刻又被噩梦给惊醒了。当金刚奴跳了起来坐上马背之同时,叛军早已溃不成军。而官军也已杀到。

一度突破官军包围的仇占儿,单骑折返战场,手舞长枪地阻挡在两军阵前。虽然奋勇击毙六七人,但是官兵数量岂止这些,从黑暗深处不断涌出的人潮,仿佛永无止尽一般。

就在仇占儿即将力竭之时,陈二舍、金刚奴等人亦火速赶来救援。在满天星斗之下,两军陷入混战。刀剑之鸣响与人马之叫声重叠交错。血腥之气味笼罩着整片大地。

“残败之鼠辈,竟然不知大义,胆敢反抗天兵?根本连活命的价值都没有。”

嘲讽之际,同时长枪一闪贯穿了陈二舍喉咙。正是定西军主将平保儿。对于喷血落马之陈二舍他看也不看地大声命令部下:

“金刚奴在哪里?别让他给逃了。”

此时金刚奴正骑着一匹有着黑白斑点的马匹,在微薄兵力的守护之下突破重围。定西军斥候如老鹰般锐利的目光,忽然发觉黑暗的角落之中浮现出一匹斑点马的影像。

“别让那个将领逃走。说不定就是金刚奴。”

挥起了沾满陈二舍血迹的长枪,在队伍前方带领着兵将们亲自追赶。阻挡者无不被撞倒、挥开,或是击落。他以驱散羊群之猛虎般的气势直逼金刚奴。

金刚奴害怕了。他虽然不认得追赶自己之人的长相,但是却知道他是定西军之中屈指可数之猛将。一旦被追上的话,那可就万劫不复了。正当他有些绝望的时候。

仇占儿立刻将在场兵力分为二路,一路守护着金刚奴继续逃亡,另一路则自己亲自指挥,在崖壁上不断地向定西军投掷着大大小小之石块。由于山道相当狭窄,就算定西军多么训练有素,仍旧无法完全躲过倾盆而来的岩石。

也因此成功的吸引了定西军的注意力,一路踩着岩石好不容易才抵达坡道之上。只见仇占儿只有一人挽着手臂,闭目端坐,一副从容就义之模样。

仇占儿原本是个人品较为出众的人物,身上的银色胄甲和战袍也非等闲之物,因此给人一种错觉,以为他就是叛军主将金刚奴,也是理所当然。

“你就是金刚奴吧。快从实招来。”

被盘问之时,仇占儿相当不悦地将脸背了过去,不发一言。越来越相信他就是金刚奴的定西军们,为求确切回答又再次向他询问。此时看见金刚奴已经率领余部走远,终于开口。

“是的话又如何?”

极为模棱两可地予以回答。定西军兴奋地叫了起来。抓到了逆首,岂不等于围剿已经结束,而按照新的军功平定方法,他们的家人都能得到妥善的安置,这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因此也放松了继续追击残敌的心思。

就这样,仇占儿的演技不单救了金刚奴为定西军造成了麻烦,还帮助其成功的带走了一部分有生力量。平安命人将仇占儿带到自己面前,准备冷冷地予以嘲讽,并给予劝降。

生擒金刚奴并劝服归降,这是皇上亲自颁下的诏谕。平安只能暂且抛开个人想法,不敢有违圣命,虽然他心里颇为不以为然,认为皇上过于抬爱这些叛逆,但姿态还是要做的。

对此仇占儿显得更加冷漠。同时仍继续保持沉默。定西军士们被他的态度激得满腔怒火,但仍隐忍不发,平安命部将把其手上之枷锁解下。这时候来到本营的其他部将大叫道:

“此人并非金刚奴。我问过了五六名俘虏,都说是别人。金刚奴似乎已经逃逸无踪。”

现场立即引起了一阵骚动。被带到此地的俘虏们证实了这个部将所言之事。几个抓住仇占儿的斥候表情再度转变。怀着怨怒狠狠地瞪着面前的这个人。

你这家伙,原来不是金刚奴。竟敢卖弄替身伎俩可助他逃走!你是谁?

“喔,终于明白了吗?本人姓仇、名占儿,你们好好地记清楚了。”

“可恶,竟敢欺瞒吾等。”

“我几时欺骗了你们?我可从未说过自己叫做金刚奴啊。是你们自以为是地这么想的不是吗?要恨就恨你们自己的愚蠢吧!”

仇占儿哄然大笑。李恒的双眼冒出了愤怒的火花。然而在停顿片刻之后,也有些佩服此人的胆识。

这个人要不是叛逆,倒可以成为定西军麾下的一名猛将。虽然是逆首,但却不是皇上指定之人,只能杀之了事,否则无法给那些辛苦的斥候们一个交代。

仇占儿被诛,陈二舍在战死,何妙顺在西安城被捕捉,只逃走了一个金刚奴,也算是大获全胜,定西军暂时在沔县周围驻扎,对这附近地区实行军管,只等待皇上派新的官员过来,因为原来沔县的官员,没有一个和叛军脱得了干系的。

金刚奴好不容易又再次逃脱了。其境遇固然凄惨,但是心境却更悲痛至极。他先是被朝廷藩王扶持,然后被剿灭,再被扶持,再被剿灭。这次在定西军的完美突袭之下,竟然在诸葛武侯的故里,号称十万军都攻不破的定军山中一夜之间遭到毁灭。

四大天王中陈二舍、仇占儿被杀,看来何妙顺也好不到那里去,这些自洪武三十年以来,自己所信赖的部将们全都战死。士兵们也大半不是死亡就是遭到俘虏。

总算摆脱了定西军追踪的金刚奴从精疲力竭的马上下来之后,自己也因为疲劳过度而倒在地上。群山耸立的东方慢慢地升起了一道晨曦之白光。因为仇占儿的演技而逃脱出来的叛军现在也聚集起来吧,不到三百人,金刚奴泪流满面。

顿时陷入气馁之中。回想起自阶州起事之时的人现在已经基本丧失殆尽,才彻底明白现在的环境下所谓的造反在朝廷眼里是多么的可笑。

金刚奴还失去了家人。好不容易脱逃成功的军士家属,现在也全都成了定西军的军俘虏。

再经过数日逃匿,他从逃回来的士兵口中听到了何妙顺和金彪在西安被斩首之消息。再度为自己的失意流泪。

担心继续受到定西军的追击,金刚奴勉强地将残存士兵集结重整,往阶州方面移动。在山中迂回着不敢露面,至少到了阶州之前不敢大肆露面,只是昼伏夜出,在山中度日,期间有逃走了许多士卒,到了地方后,金刚奴身边已经不到百人。唯一的儿子在旅途之中因衰弱而死。

就在沔县定军山惨败之前后,阶州城也被定西军控制起来,他们知道金刚奴没有地方逃遁,唯一的生存知道,就是往陇西方向走动,然后伺机出塞往青海或者关外游动沦为马贼。

陕西趋向稳定,尽管是很多人心知肚明,但是没有人再往朱尚炳的身上牵连,而在处斩何妙顺和金彪的同时,朱尚炳也离开西安,往京师接受皇事院的处理,然后赶往漳州就藩,估计这一去,就休想再回来了。

同时作为处罚,秦王一系,朱樉诸子之中,二子朱尚烮被封为长安郡王、三子朱尚煜被封为泾阳郡王、四子朱尚烐被封为咸阳郡王、五子朱尚灴被封为咸宁郡王,最小的儿子六子朱尚炌被封为兴平郡王。

基本上都在西安城的周边,已经失去了朱元璋当初封藩的初衷,这样以来,朱有炖就任秦王之后,旁边一群虎视眈眈的秦王系郡王,做事也要小心翼翼,而朱尚炳失去了兄弟们的扶持,独自在漳州,估计也只能慢慢发展,等到发展的差不多了,朱允炆新的分藩方法估计已经成熟,他再也闹不起来大的风浪了。

处理了这一切,朱允炆就高调的返回京师,因为他在陕西期间,东亚一带的气候终于成熟了。许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正当沔县金刚奴遭受定西军毁灭性之打击,皇上高调处理秦王一系皇族事情的同时,朝鲜半岛的北平军亦面临了新的危机。

朱高炽和金忠等人的基本方针原本就是以守势为主。在表面不和朝鲜军队起冲突为目标的情况下,在暗地里却毫无理由贸然地不断进行掠夺和蚕食等冒险行动。当然,他们也不是怕朝鲜军队的军力,而是期待着能够激起高丽各个领地能够发起叛乱。

然而这一年的七月,方明谦还是带领着船队,在海上控制着朝鲜水军的发展。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日本国内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内氏有效的遏制住足利幕府的发展势头,一反常态的开始反攻,今川了俊虽然已经五十余岁,但还是在日本军界中有着不小的影响力。特别是关东的镰仓公方足利满兼,在这种情况下也一直蠢蠢欲动,造成了室町幕府的迅速分裂。

年迈的足利义满再也忍受不住来自三方的压力,这三方分别是朝鲜、琉球和大内盛见的偷偷联合,再次派出使节来到南京觐见皇帝,言下之意为,当初大明说要剿灭倭寇,我幕府就迅速献上战俘,而现在朝鲜有你大明的叛军,同样琉球也处于大明的海疆范围之内,听说有海商暗中支持,如今也请大明皇帝奉献一些诚意,来减轻我们日本的压力等等。

当然,一个统一的日本,或者是步调一致的日本不是朱允炆想看到的,所以在得到消息的同时,就诏谕内厂偷偷通知在琉球的张定边和王弼,断绝对日本的援助,同样,也要划清与朝鲜的界限。

~~~~~~~~~~~~~~~~~~~~~~~~~~~~~~~~~

PS:今天还有,请大家支持!!!!!!!!!!!!

第二百零五章 战事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第二百零六章 汉城被围

第二百零六章汉城被围

当朝鲜上下、朝野之间为板门店的困惑大为惊惶的时候。朱高炽命令金忠、陈亨和朱能等人兵分三路,指挥的大军马不停蹄,兵不稍息地继续他们的攻势。

已不止是简简单单的兴师问罪了。为了加速实现以夺取汉城,消灭李氏王朝为目的的军事行动,又开辟了几个新战场,成网状夺取汉城周边的重要州郡,以紧缩形成的包围圈。当然,李芳远的去光州避难也瞒不了多久,偷偷潜入板门店的士卒们,早就将这个消息带了出来。

没有了朝鲜水军的威胁,板门店的李叔蕃失去了坚强的后方,有了这个机会,如果北平军不去抓住,那么就真辜负了朱棣多年的经营。

开城、元山的相继失守,标志着北平军将不用理会驻守在茫茫大山中的李叔蕃,因为在北平优势骑兵的压制下,出山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于是暂时放下这个包袱,在开城附近始终保持着对于板门店的压力,然后由陈亨和朱能带领四万大军,通过元山往南继续挺近。越过黄龙山,威逼化川里、伊布里和金化等地,然后沿着北汉江直逼汉城。慢慢蚕食着朝鲜国内的反抗力量,也有些像是放羊一般,慢慢的将朝鲜的军队逼向南方,使其龟缩在一起。

朝鲜危在旦夕。李芳远不断颁发的勤王诏书虽十分火急,但响应之声寥寥。倒也有几个忠心耿耿的人,热血沸腾地尽心报国。

春川牧使兼兵马节度使李草市,是李氏家族旁系,李成桂在位时颇受重用,因李芳远夺位,得罪了李芳远,被罢官,赶出了汉城,直到北平军大举进攻后,他才在李舒等人的建议下复的官。他接到勤王诏令后,即积极募兵,并取得一定民众的支持,组织了一支三千人的队伍,在春川做出坚守之态,发誓要与春川共存亡。其时,面临着朱能和陈亨的四万大军,这区区三千人,命运也是可想而知的。没过多久,北平军围攻春川,李草市率领春川军民,以一座孤城。坚守了三个月,最后城破,他全家都惨烈地死于这场守城之战。

李芳远知道,这一切都救不了他,朝鲜停战太久,人人思安的心里太重,而且北平军抓住了一个要害,那就是被自己父王李成桂废掉的恭让王王瑶,对于高丽王室刚刚在朝鲜半岛消失不到十年,余威犹存的情况,他有一个很清醒的认识。

如果是北平军单纯的入侵,那也不会那么顺利,毕竟每个国家都有血性之人,不会看到自己的国家败亡,但是有了高丽王室的存在,使很多人兴不起来反抗的念头,父王李成桂本来就是名分不正,一个权知朝鲜国事的名衔,他李芳远依然是继承着,在很多高丽人的眼里,朝鲜就是高丽。高丽就属于王室的,而李氏家族只是受天朝上国的派遣代管,什么叫权知,那就是代理。

天下哪有帮助代理攻打正统的道理呢?而李芳远之所以启用李草市,那也是无奈之举,现在除了他们家族中人,他谁也不敢相信,谁都可以打出正义的旗帜迎接恭让王瑶管理国家,现在能有什么办法呢?要不然他发出的勤王诏书,响应者寥寥呢?

这一年是朝鲜王朝的多事之秋。许多重大事件,都发生在这段时间。就在李志刚从江华岛逃走,李芳远迁都,北平大军直逼板门店和汉城的时候,作为闲居在蔚山的李方毅得到这个消息后,真是痛心疾首。

不过三个月的功夫,朝鲜半岛上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加上当时的消息闭塞,以至于很多人很晚才得到消息。而身为李成桂第四子的李方毅此时正在蔚山陪伴正在休养的父亲。

李方毅素有眼疾,所以根本无心政事,这也是在诸次挣位的过程中能够幸存的原因,本来父王李成桂在咸兴老家居住,北平军去了之后,李成桂就回到南方,一直在蔚山养病,而李方毅也一直在陪伴着他,对于外界的事情,很少去打听,而这次恭让王复辟的消息,也是李方毅通过弟弟发出的勤王诏书才知道的。

李方毅心绪烦乱地在树木稀疏的院坪里踱着,强烈的阳光。刺得他那只有白翳的眼睛睁不开来,使他明显地变得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半开着。他自我感到了这不雅的形象,急忙回到檐阶边,避开了阳光,让眼睛恢复了正常。

就是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那个可恶的弟弟,竟将国家弄成这种残败局面。三个月前,他还听说李叔蕃领着水军,威威风风地去攻打咸兴,没料到眼下竟然成了这种局面,把国家害得好苦啊!

如果还是二哥李芳果在位,不是他篡权夺位,朝鲜就不会和大明交恶,那局面就完全不会是这个样子了。如今,北方地区大势已去,我该不该禀报父王这个结果呢?他这么沉思着,又不由步入了庭院。他低头缓步,无意地迈在花径上,双脚踩在一片残花的落瓣上。他不禁发出一声感叹:“真是落花流水呀!”如何不是落花流水?大军溃败了,软骨头们投降了,不软不硬、尚存一份反抗之念的退走了。

李方毅灰心已极,觉得连这明丽的阳光也是白费了的。

最后思虑了很久。还是觉得有让父王知道真相的必要,虽然父王李成桂现在已经是八十一岁的高龄,但是毕竟是在政治场中厮混太久的人物,说不定父王有什么办法能让朝鲜和大明重修旧好,那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向大明借兵,只要北平军后院起火,那么对于朝鲜的压力也必将减轻。

是夜,院坪里,铺着一层朦胧的青光,那是满天繁星的辉映。天空是黑蓝黑蓝的,院落也是暗淡淡的。但天上的星光是明亮亮的。庭院里的树呀、花呀、还有石制的桌、凳呀,也都在朦胧中显出一种清晰。李方毅和父亲共坐在一张石桌前,仰面满空的繁星,内心充满了忧愤。

李成桂什么话都没有说,岁月的无情碾碎了他的豪情壮志,但是面对着家族的存亡,他还是费尽心思的琢磨着,想起当初他废弃恭让王时,崔家的惨状,是自己下令将其一个个的诛杀,而这报应,难道就这么快的到来了吗?

“去光州!”李成桂的眼里闪烁着一丝挣扎,他怕见那个无情无义的儿子,也就是李芳远,为了王位,不惜杀了自己的兄弟,放逐自己的父亲,对于那个儿子的手段,他是心有余悸的,但是家族的存亡,又不得不使他去见这个儿子,去救这个家族。

就在李成桂和李方毅离开蔚山的第三天的晌午,一支北平军冲进了原州,将那里占据,然后大军驻扎下来,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长湖院了,如果真的如计划那样,对于汉城的合围,只是在旦夕之间,朝鲜危矣。

汉城为左右的山和丘陵所环绕,有四成是山地和河流。整座城市北部地势较高。北汉山、道峰山、鹰峰构成了一道天然屏障。东北部有水落山、龙马峰,南部有官岳山、三圣山、牛眠山等,东南部和西部是百米左右的丘陵,形成了汉城的外廓。城市的西南部为金浦平原。城中部由北岳山、仁旺山、鞍山等环绕成内廓,中间形成盆地。

朱能和陈亨是乘着一路的胜利来到汉城的。他所率的将士们,一个个的心里被胜利烤得热烘烘的。

他们的胜利来得太容易了,不是一路受降。就是稍战即胜,他们到安城,有一个将领倒是勇敢地出城迎战了,但太不堪一击了,稍战就全军覆没了;兵到水原,贪生怕死的都护韩进建闻风而逃,让他们不费一刀一枪就得到了一座繁华的水原城;在城南倒还是打了一大仗。城南都护金泽国、李舒的侄子李忠秋,一起率领朝鲜军迎战。

朝鲜也是无奈之举,城南是汉城的门户,一旦失守,那整个汉城就裸露在北平军的眼前,在城外的老白山展开了大战,双方不过朔朔的寒风,杀得汗血纷飞,刀光蔽日。但朝鲜军终因主力大部分被带去光州,敌众我寡,最后还是败走了。

这一连串的胜利,大大长了北平军的威风。他们是以必胜的姿态兵临汉城的。但是北平军并没有轻敌,因为他们的主帅金忠也来到了这里,更是因为战争的超速进行,导致了后方不稳定的结果。

汉城必须缓缓图之,有条件的话,能招降还是要招降的,恭让王在平壤即位,已经慢慢的开始收拢人才,并向大明发出了自己复位的献表,用来争取天朝的支持,无论朱高炽什么想法,现在朝鲜的局势,无论哪一方能得到大明的支持,都能取得最后的胜利,这个是必然的,谁也不能左右结局,唯有大明皇帝。

所以金忠赶到前线的原因就是为了稳住步伐,慢慢消化已经占据的州县,争取民心,汉城强攻,肯定要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北平军消耗不起,以高丽人治高丽人才是上策,如此的想法下,就要争取更多官员的支持,而在汉城就聚集着很大一批贵族,那是恭让王,也是朱高炽想要争取的对象,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想撕破脸的。

想起了之前先招降,后用兵的一贯的策略。实践证明了这个策略的正确性。在这次围攻汉城的作战中,金忠就准备再次使用仿而效之。于是,他先派一个叫韩进的高丽降将带了招降书进城招降。

亲身见识过北平军锐利的韩进,满以为他把招降书往李舒面前一掷,那个文官就会匍伏在地,口称降臣的。他被允许进城后,就被带到李舒所在的承政院来了。他以为是给他的礼遇,便大摇大摆地步入大堂。及至他停在大堂之中时,他才突然发现里面刀斧手凛然列立,气氛肃然,不像是在迎接,倒像是要审判罪犯。就在这一刹那,刚进来时的那种自得自信,陡然丧失殆尽,难言的惊恐,使他的两腿筛糠也似的颤抖起来,一时控制不住,竟双膝跪将下去了。

因此,李舒的强硬决定了韩进的命运,终于以他的头颅落地,作为他出使汉城回报金忠的招降信息。

尽管对李舒的坚定非常愤慨,但金忠仍然没有放弃招降的打算。自然,不敢再向汉城派使者了,因为金忠也不想白白让人枉死在那里。

在悬着韩进首级的城楼上,身着戎装的李舒等人,威风凛凛地站立城头。在视察并向全城守备官兵发放金银和酒、肉。将对投降者的严惩和对忠于朝鲜的将士的犒劳联系在一起,一为给全体将士一个严厉的警示;二为给勤苦守城的官兵们一次鼓励。

这些金银酒肉,是汉城多年积攒储备的。汉城是朝鲜的国都,也是朝鲜粮食的主要储备地点之一,有足够的粮食,李舒想,只要巩固着军心和民心,就算是汉城想守一两年也是可以的,他们拖的起,但是北平军拖不起。所以他要在惩罚和奖励的强烈对比下,激发全体将士的抗敌救国热情,同仇敌忾,保卫好汉城。

正当汉城的守备部队士气大振的时候,被拒降激恼了的北平军也纷纷请战,展开了对汉城的进攻。而汉城本来就有七千的禁军,后来又经过召集,加上收容各州县的逃兵,现在城内也有近三万人的部队,对于守城来说,是绰绰有余,说一句实话,就是放在野战,排除训练的差异之后,就人数来说,也不逊于北平军多少。

围攻汉城的高丽王部队,号称十万,但是只有四万左右的北平军,其余的都是临时拼凑出来的各地降军,战斗力并不太大。这也是李舒所仰仗的优势之一。

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从光州传来,老王爷出山了,李成桂已经到达光州,凭借个人的威望,纵然是一只快要老死的狮子,那也有一定的威慑力的,何况李芳远此时是无计可施,正好仰仗父王当初和大明的关系,说不定可以有所解脱。

而李成桂此时已经开始乘船北上,想要面见方明谦,借此观察大明的态度,以便对症下药,争取能够得到支持。在临行之前,向李芳远建议,放弃无谓的抵抗,并以李成桂个人的名誉,加上朝鲜实际国主李芳远的诏谕,号召各地放弃表面的抵抗,而使抵抗转入地下,坚壁清野,不要给北平侵略者提供给养,还号召各地骚扰入侵者的粮道。

不投敌既是效忠。

这是李成桂给予的底线,不但表明了李芳远的大度,而且可以拉回一些正在左右摇摆的中间派,然后李成桂高调北上,求见大明水师总督方明谦。

尽管姿态放的很低,但是无疑给朝鲜的官员贵族们注射了一针强心剂,使事情出现了变数,甚至有些想要投降恭让王的人也停了下来,静观事态发展,以免万一李成桂成功,自己反而成了叛军。

而此时的南京城内,却是喜气洋洋,因为杨蝶为皇上诞下了一位公主,赐名依文,为了庆贺,皇帝朱允炆诏赐文武百官钞,命宴于江东十五楼。

对于朝鲜事态的发展,朱允炆一直十分关心,朱高炽果然和李芳远撕破了脸面,现在兵戈相见,是在他预料之中的事情,所以送去了恭让王瑶,算是帮助了其一把,说一句实话,排除朱棣的因素,其实朱高炽的这般下场基本上是朱允炆一手造成的,本来想着朝鲜半岛上会很快的产生战争,可是没有想到在双方的克制下,到了几年后才发生。

不过对于朱高炽的情况,皇帝是了若指掌,他容忍朱高炽再朝鲜半岛上立足,无非是想着让其动摇高丽人的根基,朝鲜是必须回归的,这是朱允炆的想法,只有把握了朝鲜,才能下一步针对日本。

但是朝鲜也立国数百年了,高丽王室也好,李氏家族也好,都在那个半岛上有很深的人望,灭高丽容易,现在毕竟不是隋炀帝的时候,大明现在国力强劲,加上辽东的经营的当,已经有了适合的跳板对付高丽,而不像是隋炀帝那样,那是所谓的远征,而此时大明要攻打高丽,那就是家门口的纠纷,不用倾国之兵,甚至不用伤及辽东的全部兵力,朝鲜就会在弹指之间被拿下。

拿下容易,但是要同化,要收服民心却不是一个很容易的事情,毕竟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归属感,要不,朱允炆自己怎么有那么深的大汉情结呢?

让朱高炽在那里经营,慢慢的蚕食朝鲜半岛的民心,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朱高炽虽然只是做了九个月的皇帝,但是却有很多人将其归属到仁君一列,他有他的办法使自己的地位稳固,换而言之,朱家的子孙,几乎没有弱者的存在,这个是朱允炆在回到大明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

朱允炆在等着朝鲜的变化,也在等待着李芳远所派出的信使,同时也在等待着将那里彻底归入大明版图的一天。

他还在等待着,李成桂这只没有死的老狐狸会做出什么反应。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零七章 冬季

第二百零七章冬季

随着冬季的来临。南京城内又接连降了几场鹅毛大雪。所有富丽堂皇的黄色宫瓦上,都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御苑里的亭、台、榭、阁,以及各种奇花异木,全都银装素裹,更显出一种特有的雍容华贵。

这是建文六年的正月,对朱允炆来说,他已经懒的去算现在是另一个时空的公元纪年,因为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从年三十夜的辞岁聚餐,到大年初一清晨,朱允炆邀请了几个在皇事院的叔叔们在宫内聚会,都是以晚辈向长辈的礼节进行这一切,这样的礼节,他已经坚持了好几年,也因此使得他的文治孝名明传天下。

这年的正月,对于大明就更具特殊意义了他虽然只是登基七年左右,但是加上他监国的时期,他执掌大明江山名誉上已经达到了十年。

他等了十年的时间,也就打算在今年开创一个新的局面,因为朱允炆已经自信控制住了局势。即位之后,很快地平定了内乱。巩固了政权,紧接着逼迫朱高炽在人望不足、准备不充沛的时候起兵靖难,然后又很快的将其赶到朝鲜半岛上和李氏的朝鲜王朝对峙。

这许多年中,他已经消化了朱元璋在洪武年间造成的影响,稳定住藩王造成的威胁,同时引导藩王自己顶下制度,成立皇事院参与部分朝政,以牵制文官集团,这样极大程度的巩固了皇权。

趁着文官集团和皇事院争夺朝政话语权的时候,他则借机整顿军制,将大明分成十大军镇和三大水军,并将兵权牢牢的掌控在皇帝的手中,他记得不知道从那本书上看到,只要将军权抓在手中,朝堂上怎么闹,那都是口舌之争,永远也翻不出大浪。现在皇事院的权力小,但是身份尊贵,朝臣们权力稍大,也不能不顾及皇家血脉的威严。

可以说,他成功了,近几年,他扶植新兴军方势力走上前台,没有计较年龄、资历等等,因此铁铉、傅雍、徐凯、平安、方明谦、马欢、楚越等人慢慢的坐上了总督之位,总揽地方军务,将军务和政务彻底分开。而且实行互调制度,每个总督在同一个地点不能连任,不能超过五年,而且总督府一众人员都要定期在参谋部任职、去军校学习。

对于藩王一系,自从他拿朱尚炳开刀之后,其余藩王一是没有了能力闹事,二是也震慑于皇帝内厂的办事效率,所以都谨慎了很多。朱允炆不向是朱元璋那样,不允许藩王擅离封地,也不敢让其多来京师,而是经常诏书命藩王进京,这样做既可以消磨藩王在任上的时间,还可以随时对于藩王的举止做出评价,已便于及时纠正。

同时又降旨让宁王朱权制定典章礼乐制度。朱权倒是个有学问的人,而且当初都盛传宁王善谋、燕王善战。他本来又是皇族,年纪也轻,在那里闲着可不是小事。再说他自小学的就是孔孟之道,对大汉民族历朝历代的一套制度都是熟悉的。奉旨之后,朱权很快便拟出了一套礼乐、祭祀、舆服、仪卫等条例。特别是经过朱允炆的授意,简略了很多繁杂的礼节,因为身份原因。也没有经过多大阻力就通过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所以这年的正月,没法不让忽必烈喜不自禁。这一两年来,他虽然历尽艰辛,但却是顺利的,喜事接二连三。朝政清明,经济发展,百姓安乐,此一喜也;无论是藩王还是官员的表现都尽如人意,此二喜也;朱高炽按照自己的设想,骑兵和朝鲜争端,现在基本顺利的分裂了朝鲜,此三喜也。三喜临门,且又逢大年节日,他能不高兴?这是他统一东亚极重要的一步,经朱高炽的大好形势,使他时刻思考用兵的时机。

这一天,身穿黄缎便装的朱允炆,特意选在御苑的暖阁里接见朱棣。朱允炆不是马上的皇帝,也就注定了他不能对于军事有着深远的展望。而朱棣则是在战马上成长起来的,勇武之名虽然经过这么多年的埋没,那也是无人能及。

朱棣接到召见的圣旨,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来的。他在行了觐见礼之后,还没来得及坐在皇上赐坐的位置上时,就迫不及待地奏道:“陛下,恕臣冒昧说一句,陛下近来正在思虑一件事。”朱允炆“嗯”了一声,说:“那你说说看,朕在思虑什么呀?”

朱棣说:“陛下是在思虑朝鲜之战的事。”

朱允炆用炯炯的眼光扫了这个叔王一眼。唇边刚刚蓄出的两撇胡须一跳,笑了,说:“勇王果然有见识,那以勇王的想法呢?”

朱棣有些谨慎的看了皇帝一眼,小心地说:“朝鲜虽是大明属国,但连年不听教化,屡次违抗天命,就拿李芳果暴毙之说,已经暴露其不轨之心,而……而朱高炽虽为大明叛军,但毕竟是我天家大汉血脉,臣以为,皇上此时在想,现在征伐高丽正是时机。自古以来,攻国莫如攻其国都,现在,现在汉城已经被朱高炽包围。如果集中优势兵力,顺汉江向下推进,就必然能够平定朝鲜。”

这个建议很实际,也很及时。但这毕竟是军国大事,稍不慎就会带来巨大损失。所以他没有把自己的高兴在脸上表现出来,说:“你的建议很好,只是这是大事。条件、时机等方面出不得半点差错,得多找些大臣来商量商量。而且朱高炽原是我大名叛逆,尚未服罪,朕恐怕无人能容他。”

朱棣的眼皮一跳,心想皇上果然有些意动,但是帮助叛逆攻打属国,这在朝堂之上怎么也说不过去,也难怪皇上犹豫,想到这里,到嘴边说让朱高炽戴罪立功的话,又咽了回去。

转口说道:“陛下。臣原来在北平期间,了解了不少情况,从各方面证明,朝鲜上下一向不服教化,那李成桂虽然得到先皇谅解,允许其权知朝鲜国事,但是一直以来是偷偷侵犯我大明边境,仗着我大明之大度,不与其计较,谋夺了咸兴之地、又和我大明争夺女真人口,现在一心思归的猛哥帖木儿也未能回归,而如今,正是给其教训的最好时机了。时不可得,机不再来。陛下是下决心的时候了。”

这正是朱允炆心中捉摸着的话,但他仍然没有最后决断。因为攻打属国的确是一个犯忌讳的事情,他找朱棣前来,就是想着找个什么合适的借口,因为据内厂情报处和锦衣卫外事局联合报呈,说李成桂的专使已经到达宁波,不日就要进京了。但有些话必须是别人说出来,作为皇帝的是绝对不能说的。

他对在侍候的太监说:“快,快,传召锦衣卫指挥使齐泰,要他火速进宫。”

齐泰听完皇上的询问后,思忖了好一阵,才说:“陛下,征伐之事,臣认为要谨慎行事。只是这是关系国家前途命运的大事,无故而伐,乃是国之大忌,不过臣倒是有一拙见,不知当说与否……。”

朱允炆找齐泰的原因,就是认为齐泰执掌锦衣卫,对于国外的局势了解的十分透彻,希望能够找出一些漏洞,看到齐泰如此明白,心里也觉得有些欣慰。这个书生出声的指挥使,终于完成了其人生定位的转换,变成了一个合格的政治朝臣。

齐泰继续说道:“陛下去年诏令《大明周报》造势,重点说了大明水师遇袭和武定侯殉国之事,现在锦衣卫查明,证实了乃大内家族所为……。”

朱允炆的眼睛一脸,挥手齐泰继续说下去,听到齐泰说:“现在大明上下群情激愤,要朝廷做出反应为大明无辜将士报仇,去年底,日本足利义满又请求皇上帮助清剿海盗,为他们减轻压力,如果大明调兵遣将要为将士讨还公道,那么朝野之间反对之声即可禁绝。”

听罢齐泰的这番话,朱棣的思考也成熟了,接着说:“指挥使大人的意思,如果我们要求提供海港作为基地,朝鲜绝不敢拒绝……。”

齐泰趁机具体建议说:“陛下,此乃一举两得,即可为大明将士报仇,也可以震慑朝鲜当局,至于远征之事,以大明水师的锐利,必可手到擒来。”

元宵节过后,朱允炆降下了诏书,着泉州、广州、福建等地水师往宁波集结六万,在那里随时候命,然后又诏谕辽东、北平军镇总督做好一级战备,具体听候旨意。

就这样,一场朱允炆登基后最大的军事行动,开始铺开了。

也就是在这一年的正月,江南下雪,而在北方的朝鲜光州城内却没有雪,但是阴冷阴冷的。海水映的是灰色的絮云,失却了往昔的生机。朝鲜临时行宫里更是阴云密布。李成桂的病不见好转,反日见沉重。群臣心情抑郁,连从大明学来的元宵佳节也没过好。虽则宫廷上下,彩灯高挂,但在人们眼中,辉映的却全是一派灰色,一股晦气。

新春大年里偏偏遇上一场大送丧,李叔蕃死了。死在了板门店的山上。自从知道李芳远后撤光州之后的吐血,他的身体就没有好过,天气湿冷,在山上的苦寒,每一个都成了李叔蕃的催命符,他死之后,朝鲜再也难找出像样的大将了。

李成桂、李芳远父子对李叔蕃的死很是悲伤,特别是李芳远,因为李叔蕃就是间接死在了他的手里,没有遗体的葬礼在光州举行。病中的李成桂对李叔蕃的丧事关怀有加,特地下诏允许按王者出驾的仪仗队的规格来隆重护送。有了这道王谕,可以安慰一下同为逃亡人的李志刚,这个朝鲜水军统帅将丧事办出难以想象的排场。

而办完父亲的丧事后,李志刚没有回光州,带着人马直接回到朝鲜水军的所在地罗舟群岛,因为李芳远竟然产生了移驾海上的念头,李成桂去方明谦大营内交涉的结果,因为方明谦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旨意,所以承诺没有圣旨,绝不干涉朝鲜半岛的事情,这使李芳远有一些侥幸心里,他始终认为朱高炽不可能完全占领朝鲜,只有避开此时北平军锐利的锋芒就行了,所以在大明水师不干涉的情况下,移驾海上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李芳远是这样认为,不过不敢告诉李成桂而已。

当今朝鲜的形势,国土已失之四成。汉城虽然在李舒等人坚守下,依旧在朝鲜的手中,但是要不是北平军怜惜军力,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派遣所谓的恭让王军队进攻,恐怕也是岌岌可危,就算是这样,如果没有进一步的援助,城内的人死一个就少一个,早晚会死的让那些贵族心惊胆战,死的让游人想到投降。

李舒也看出了这种情况,也曾经让自己的侄子领着军队,趁着敌人退却乘胜追击,以便于借机突围。但是北平军退到汉水桥之后,倚着隔水的地理优势,进行反攻。时已天黑,突围心切的李忠秋,即指挥禁军对北平军进行夜战。

他想到的只是将士们的斗志和激情,却忽略了敌人可能采取的谋略和战斗的地理环境。这正是李忠秋失算之处。在他猛攻汉水桥之前,金忠已命令朱能率领一支骑兵埋伏,待到朝鲜军过去后,在背后夹击,使原本主动攻击的李忠秋,变成了腹背受敌的被动地位。很快就动了阵脚,开始了后退。

朱能的骑兵十分强悍,乘李忠秋后退之机,猛冲了过去,将朝鲜军的阵营冲乱。使得朝鲜军的步骑兵顿时变成一片混乱,失去了统一的指挥,骑兵和步兵之间,相互拥挤、践踏,许多士兵死于自己人的马下,还有许多士兵被挤落水中。在这同时,金忠亲自指挥的步兵,也回头猛扑了过来,造成了朝鲜军重大的伤亡,以致溃不成军。最后,都护韩进被生擒,李忠秋负重伤逃回了汉城。北平军也跟踪逼近了汉城的南门。

汉水桥一战,使双方都得到了很大的教训。对汉城中李舒而言,使他进一步认识到北平军除勇猛之外,将领们在谋略上比他们强的多,往后的战斗决不可轻举妄动,以致徒然丧失有生力量。

而对金忠来说,这次仗虽打嬴了,但损失也很大,使他再一次领略到朝鲜的部队的不可低估的战斗力。他开始明白,要夺取汉城,招降是不行的,硬攻的代价太高,必须思谋出一个极好的良策。

恰在这时,朱棣的家书送到了在平壤的朱高炽手中,劝他保持目前的形势,慢慢消化已经占领的地区。这次,朱棣的来信,无疑给朱高炽鼓了劲,因为父亲的家书能拿到手里,就证明经过了皇帝的同意,也算是皇帝的授意,那么对于他的罪责,就有原谅的可能,于是下命令给金忠等人。

让他们保持现状,保持对板门店的压力,在没有得到明确命令的情况下,不得再强攻汉城,同时又以恭让王的名誉,召请有识之士为高丽王朝效力,愿意为高丽效力的原朝鲜官吏,经过陈述后,可以官复原职等等。

金忠得到这个信息后十分恭顺,同时派重兵把守板门店、开城和汉城之间,不能让朝鲜有相互驰援的机会。然受将汉城围牢围死,不让有一兵一卒飞出城去。于是,他下令在汉城外围城外,征集民夫,修筑长围,实际上就是要修筑一座城外城。同时,他还加强了水原、春川等等其他战场的军事行动,尽可能地有力打击朝鲜军的游击,以减少他们企图援救汉城的决心。

在北平军紧锣密鼓地加紧对以围困为主的攻势之时,朝鲜李芳远当局也相应地采取了以保卫光州为中心的军事部署。目标主要放在忠清南、北道和庆尚北道,以阻住北平军进攻光州的要道。

命令大都护李尚元屯兵清州;都护金泽、将军李庆把守光州的门户大田;同时又将李志刚派到罗舟群岛去统帅水师。这种军事部署,按说是适合当时保卫光州的军事形势的,且在至关重要的清州和大田特别加强了力量。可惜的是,在这些指挥官员中,只有李志刚打过败仗,是一个带过兵,并经历过严酷战争的武官,其他的都是好久没有经历过战阵的纨绔子弟。而善战的李叔蕃则是病死板门店,所以说这种防守的部署,看似全面,却不稳妥。

但是李芳远能有什么办法,经过多年的努力,自己终于登上了王位,但是各方的武将也被自己清除异己慢慢的杀了一个干净。剩下的又投往恭让王那里一部分,而他现在除了李氏家族之人,别的也不敢乱用,害怕遭到反噬,自己父子的江山怎么得到的,李芳远比谁都清楚,他是最担心这个的。

唯一的希望,那就是去明朝的使节,希望能够起到一定的作用,就算是那使节,也是方明谦看在自己父亲的面子上放过去的,临走时带去了大量的钱财,希望给自己带来好消息吧。

使节回来了,带回来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大明愿意调解,但是为了报日本偷袭大明水军之仇,希望能够借用军港停泊战船,并未大明水师提供一些粮草,如果有条件的话,希望朝鲜能够派兵协助一下。

听到这个消息,李芳远再也坐不住了,连忙跑去找自己的父亲,李成桂此时已经缠绵于病榻,时日不多了。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零八章 筹备

第二百零八章筹备

李芳远不答应也没有办法。就算是李成桂不缠绵于病榻之上,恢复之前的精力,面对于大明的要求也无法拒绝,因为可以先不管朱高炽的咄咄逼人,就说是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大明水师,也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起。

二月初二,龙抬头,大明水师在罗州群岛外围的大黑山岛、小黑山岛,一直连绵到济州岛举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清剿海匪,隆隆的火炮声一直牵挂着朝鲜水师的心,他们还没有见过那么远距离的作战,甚至有潜伏在荒岛的水军斥候还看见一副奇观。

那就是有几艘海盗船只在那里逃跑,但是后面却只有一艘大明战船在那里追赶,只要追击至大约有三里左右的距离,只看见火光一闪,然后海盗的船只就随着隆隆的炮声慢慢倾斜在海中。

也有不甘心的船只想要回头拼命,但是根本靠不近大明战船,因为大明的战船上好像有连绵不绝的炮弹射出一样,让这些海盗根本没有机会能驶近二里之内的范围。

朝鲜水师可是和这些海盗有一定的联系的。在一个国家,如果在自己边境线上有剿之不尽的强盗,那么这批强盗不是国家蓄养。那一定和军方脱不了关系,因为强盗毕竟不是正规军,如果一个国家想要让其灭亡,是肯定能办到的。

朝鲜水军知道这批海盗的船速和战斗力,绝对比他们正规水军不弱,看到被追杀的情景,不由的心惊胆战,向上司禀报的时候又夸大了几分。有些经验的老斥候不是没有见过所谓的火炮,但是那些只能射出铁丸的青铜炮,怎么能和大明的火炮相提并论。

这一切都在他们的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使他们兴不起和大明水师交战的勇气,同样,朝鲜的让步和大明的围歼海匪,给日本的大内家族留下了十分恐怖的预感,不到二个月的功夫,在朝鲜济州岛、巨文岛、突山岛、巨济岛一直到釜山沿线,都出现了大明水师的踪影,基本隔绝了朝鲜和日本之间的联系。

大内盛见和今川了俊不约而同的见面,同时悄悄的将本地水军慢慢的向对马岛、壹崎岛附近集结,也放松了对足利幕府的压制,防备有不测的发生,因为对于当初偷袭大明水师,他们还是有做贼心虚的感觉。

对马岛是位于朝鲜与日本之间的海峡东端。由上下两岛及附近小岛组成,南北长约一百八十里,东西宽三十里。现为日本实际控制,在蒙元前期,高丽曾经和蒙古联合军两度远征日本。高丽之所以答应蒙古军的邀请,是因为当时在高丽南海岸对马岛和壱岐岛有倭寇骚扰。洪武二十二年,高丽将领朴威率领百余只战舰,讨伐了被倭寇占据的巢穴对马岛。而最近几年由于和日本大内家族的关系,一直由日本大内家族控制。

对马岛距离朝鲜半岛大约有百余里,在晴天的时候可以从对马高台上看见釜山。同样,在釜山也可以看见对马岛上的情景,这个自古以来都是高丽和日本两国争夺的门户,现在大明的压迫下,成了一个明显的分界线。

天皇对国家的统治力量由于幕府和大内氏的争端受到削弱,所以对马岛仍然支持代表代表贸易的大内家族。对马宗氏世世代代统治对马,郡守以下土官都由岛主差任。但是宗氏地方政权仍然听命于大内氏。另一方面,因为对马岛农田不多,所以宗氏一向跟高丽,朝鲜进行贸易。

经过大内氏和朝鲜李氏王朝的秘密约定,对马岛已经成了滋养海盗的温床,两国就算是追击海盗,也是到此为止,因此,对马岛上呈现出一片太平。

不过,隆隆的炮声打破了已经保持了很久的沉寂。对于大明水师的强势。没有一个人敢保证会不会天亮时,大明水师就出现在对马岛的港口前方,这就是位于咽喉之地的实际状况。

说来真是讽刺,此时大明水师除了说是剿灭海盗之外,还未作出任何表态,如果有商船带来的消息,就是说源源不断的大明军船正在向宁波靠拢,并且已经开始逐次开往朝鲜海峡而来。

在那个时代,如同明朝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所给小国带来的心里压迫,真的不是那一点半点。

“大明水师此来,恐怕是追寻几年前偷袭其水师的罪犯,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请诸君小心,能将祸事引之北方则是最好。”

在李芳远千思万虑之后,还是遣人将消息模棱两可的送往大内盛见所在的山口,极力强调之下,有人大受感动,也有人心生反感。就算当初偷袭大明水师,难道你没有参与吗?现在只是出现这么一点点苗头,你就将军港借给大明,任由大明水师在自己的海域内肆虐,现在只是送来一个口信,怪不得都说你们是一个懦夫。

作为在山口生活的日本人,除了必要的贸易之外,也有些固步自封的模样,也可能是由自卑所引起的自大,一般不愿意了解他国的情况,所以哪里能了解李芳远的苦衷,小国有小国的难处。在这种情势之下,能送个口信过来,那已经算是不错了。

“总而言之,这次明军似乎有所目的而来,不是吗?”

在种满着樱花树的院落里,有个男子对着大内盛见如此说道。此人正是当年名声仅次于足利义满和大内义弘的今川了俊,目前以客卿的身份居住在山口,不过他这个客卿的身份,却又在镰仓的足利满兼的大军作为后盾,大内盛见也不敢过于得罪。

“记得当初足利义满声势最大时,也不敢冒犯那个国家,你当初怎么就敢呢,这步棋实在是一个败笔啊。”

“你说什么?”大内盛见大为不满,心里嘀咕道,自己还不是个什么忙也帮不上的无能者。现在又来怪自己,没有当初的偷袭大明水师,他没有外来的援助,恐怕早就被足利幕府给灭了,那里能把形势逆转过来。

不论是大内盛见还是今川了俊,其实都是为了大明的这种沉默而感到烦躁,然而从周遭人的眼里看来,理所当然地会将之解读为“大内家族与今川家族之对立”。这样的传言万一传到民众的耳中,恐怕也会造成不小的误会。

两人同时为两人之间的不融洽感到十分忧心。尽管有心握手言和。奈何手边迫切需要解决的事情太多,所以迟迟都没有进行,最重要的还有一条,就是作为身边最大国度的君王现在依然没有表态呢。

在这种形式之下,本来稍微出于劣势的足利幕府,说话的声调也渐渐强硬起来,因为大明的表现让足利义满十分得意,从各种的迹象上表明,大明实行了十分有效的措施,不但琉球方面的援助大内家族享受不到,而且通过割断大内家族与朝鲜的往来上看。大内盛见之前养成的不好节约、不事生产的坏习惯的弊端,此时已经慢慢凸现。

他将这个消息禀报给天皇,将这个消息通告给各国守护,因此也增加了不少的支持者,一时间也挽回了部分颓势。

这种僵局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的,大明皇帝朱允炆就发出诏书,要求日本交出偷袭大明水师的战犯,请注意,这一道诏书,同时发给了两个方面,一个是足利幕府,一个是大内家族。

其实就算是朱允炆不找借口,凭着他现在军中所造成的威信,基本上就可以实施他的灭日行动,但是可能是纠结于另一个时空这个可耻国度当初找的可耻借口,他想找个借口,而他又正好是大明的皇帝,有这个权力找这个借口。

为什么不让另一个时空的历史在这个时空得到报应呢?更何况,他不急,现在南方的水师仍然在建设中,他所计划的近千艘战船仍然正在建设,依照当初方明谦所率领水师的规格建设海军,才能提供给大明源源不断的远洋能力,而国内的手工业正在朝着半工业方向发展,现在还没有到达生产过剩的局势,所以大规模的进军海洋还要一点时日,而此时就像猫捉老鼠一样玩弄着,也可以满足他另类的想法。

就这样,足利义满和大内盛见同时接到来自西方大明皇帝的斥责诏书,眼里谴责了其不宣而战,袭击大明水师的行为,要求在九月之前交出所有战犯。

足利义满以为是大明皇帝和他约定联合攻击的时间,所以并未放在心上,而只是通知了一些心腹手下做好准备。

大内盛见接到诏书时,有些傻了,当初袭击大明水师的人。无一生还,现在要交出战犯,难道自己这个当初参与策划者要亲自往大明负荆请罪吗?

否则,要交谁出去,但是诏书上说了,逾期不交出战犯者,大明将会派遣大军亲自捉拿,若有误伤,后果自负。一下子让大内盛见陷入了纠结之中。他才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是莫名其妙的得罪一个不能得罪的国家,自己除了当初几年的粮食给养以及本来就属于自己的兵源之外,什么也没有得到。

今川了俊也看出了这一点,但是他们怎么也不敢想是大明皇帝设计的这个圈套,按照另一个世界的历史,他们早就应该被历史车轮碾压的粉碎,现在大明皇帝让他们支撑下来,不过是出于阻挡日本统一的棋子而已,现在这个棋子已经成了弃子。

大明皇帝用不着了,但是凭借他们的知识,也不敢相信这个圈套,只能哀叹自己的不幸运,哀叹他们的神没有站在大内家族这一边,反而站在足利义满那个老不死的身侧。

连着几日,大内盛见和今川了俊都在同一个院落中愁眉不展,甚至想到了出卖朝鲜李芳远,出卖琉球的那个老和尚,在绝望面前,他们甚至暗暗想过互相出卖。所以在这样的危机之下,今川了俊匆匆的离开山口,往镰仓方向而去,去投靠那里的足利满兼。

今川了俊是一个小家族出身,自己的力量稀薄,所以必须有大树乘凉才能发挥他的作用,既然大内盛见靠不住了,他就要从新找一个栖身之地。日本人从骨头里就有天生凉薄之心,为了生存,他们可以出卖所有人,甚至自己。从古到今,无论那个时空都是如此。

大明慢慢的调遣着水师,慢慢的调遣着辽东的部分军力,慢慢的发展着南方沿海的经济,慢慢的升级着自己的生产力。

也这样慢慢的造就了整个东亚那两个小国的心急如焚,每当各方面的情报呈送到皇宫内,看着周围一片大好的形式,朱允炆都在告诫着自己不要着急,一定要稳扎稳打,对于东南亚那些酋长小国所带来的诚意,他给予了十分宽厚的安慰,但并不急着表示自己的野心。

发展国家不是过家家,本来从各种书上学会的发展策略,基本上都没有用到,他知道现在欧洲正在发展,他知道欧洲的大航海时代即将来临,所以更要稳固住眼前。

朱元璋的洪武年间造就了农业高速发展,而抑制了手工业的过渡缓慢,以大明现在的制造工艺,还不足于满足远洋贸易能力,否则就会造成内需、外贸的不均衡,大明首先要恢复在南宋那样的生产力,才能达到远洋贸易的基本标准,但是这一切都要时间。

朱允炆才二十多岁,所以他不急,手工业往半工业方向发展,他插不上手,就算是基本的制造理论,他知道一些,但是每天缠绕在身上的国事也让他不能亲力亲为。朱元璋的集权统治,造成了官员的依赖性,还有就是造成了对于决断权的恐惧。

他虽然组建了内阁和皇事院,但每天还是必须要处理大量的奏折、文书,他本来赋予权力给内阁,但是最终的决断权力还是会回到他手里来,他已经放弃了刑事的权力,由内阁主理,也就是说刑事案件不用报于御前审批,但是全国上下不同的贪赃枉法依然占据了他一部分精力。

他想放一些海关、商贾的权力给皇事院,但是遭受到了朝臣的反对,也遭到一些皇族的不满,他们认为身为皇族,不应该去做一些与民争利的事情,朱允炆冷笑着,想着宗室之人慢慢庞大之后的结果,要是不分流出去,早晚也像通古斯的八旗子弟一样是个肿瘤。

做了皇帝,才知道朱元璋的苦衷啊,集权统治的结果,就是等于大明有几千万人都在靠着一个人的决策过活,有心民主一些,但是权力放出之后,自己能掌控的了,但是自己百年之后呢,难道也学朱元璋除刺那样为自己的子孙铺路吗?

朱元璋是个不错的皇帝,要不是杀戮太重的话,几近完美了,难道想做一个好皇帝,就免不了走上这条路吗?朱允炆不想。

所以他不着急,甚至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落到那些起点的书友眼里是什么一个评论,他也不着急,他只按照自己的既定思路一步一步的走着。而现在他正在考虑,是不是该放朱棣出去了呢?

从洪武二十九年到现在,朱棣已经被自己困在京师近十年的时光,他的儿子造反失败已经逃到朝鲜半岛了,现在北平已经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那里的兵马将领都改变了军制,稍微之前经历过燕王府的人,都被调至南方军中,可以说,朱棣现在除了自己的儿子那些兵马,一无所有,就算是在朝鲜半岛的北平军,现在基本上已经被朱高炽和金忠等人驯服,不能说是属于朱棣的了。

因为朱棣现在是勇王,而不是燕王,放朱棣出去的原因,他还是想借助朱棣的杀意,憋了那么多年,如果让朱棣对付高丽和日本,甚至那还是一盘散沙的辽东女真,应该是一个绝好的刀子,虽然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但是这柄牛刀已经搁置太久的时间了,朱允炆真的有些担心,再搁置下去,随时都有断掉的危险,好一把刀,断掉有些可惜了。

朱允炆没有忘记逃跑了的姚广孝和丘福,他们虽然没有敢在大明的版图上出现,但还是被锦衣卫外事局探知了行踪,当初他们以僧侣的身份穿越大漠,仗着那些蒙古残余对于佛教的敬畏,一直往西北逃窜,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天数使然。

姚广孝等人竟然遭遇了正和奥斯曼帝国开战的“跛子”帖木儿。机缘巧合之下,见证了奥斯曼帝国的巴耶塞特一世在安卡拉附近的败亡,

巴耶塞特一世在东方的扩张激怒了在当时西亚强大的帖木儿帝国,因为前者收容了后者的敌人并且入侵了其在亚美尼亚的势力范围。所以帖木儿动员了八万左右军队进攻奥斯曼帝国,就在建文四年,帖木儿的骑兵。连下数城,在安卡拉附近,和巴耶塞特一世的七万军队展开对峙。因此,也让崇尚骑兵的姚广孝和丘福,对于西亚的骑兵作战感到了由衷的佩服,而且帖木儿比朱棣更加冷血和嗜杀,让姚广孝看到了希望。

因此,在帖木儿帝国上下盛传着,来自东方的一个和尚,极力怂恿帖木儿大汗恢复黄金家族荣光,攻占繁华大明的传言。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零九章 帖木儿

第二百零九章帖木儿

帖木儿被称为跛子帖木儿。这个比朱元璋小八岁的人,生于撒麻耳干以南的渴石城,尽管帝国强大以后,帖木儿本人曾经企图把他的家谱追溯到成吉思汗的一位伙伴,甚至是他的亲戚。事实上,他不是蒙古人,而是突厥人。他出身于河中巴鲁刺思部的一个贵族之家,巴鲁刺思部统治着渴石,在渴石周围有一些庄园。

本来不用详细说明这个跛子的经历,相信在另一个时空中后世的人都能记起他,特别在中亚地区,曾经在一个时期内,帖木儿的名字代表着一种比瘟疫还要令人害怕的灾难,代表着杀戮,代表着血腥。又代表了狡诈。

书中不想对帖木儿过多的进行描述,因为他无论是英雄或者是枭雄,都已经是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建文天下的事业中本就没有他的插足之地,可是无论怎么样,也要通过叙述帖木儿的存在,来阐述中亚当时的形势。

帖木儿在私下被中亚人民作为豺狼的象征。之所以说其是豺狼,不但是由于豺狼的凶残,还代表了帖木儿有豺狼那毒辣的眼光。

说道帖木儿,就要谈到谈到察合台汗国,按理说察合台汗国在河中地区是一个蒙古汗国,而实际上它是突厥族邦联,曾经一度被帖木儿的叔叔、渴石君主哈吉和另一个名叫巴颜的地区突厥贵族所掌控。然而,哈吉和巴颜两人都无驾驭河中突厥贵族的政治才干。所以伊犁地区的察合台汗秃忽鲁帖木儿趁乱入侵并征服了河中,于是,在他的统治下重新恢复了原察合台兀鲁思。帖木儿的叔叔哈吉放弃了徒劳的斗争,从渴石逃往呼罗珊。

那是帖木儿才二十五岁,当叔叔逃走时,在当时发生的事件中,他看到了合法继承其叔叔哈吉、成为巴鲁刺思部首领统治渴石的途径。看准这一点,他及时地向入侵者秃忽鲁帖木儿汗作出了臣属的表示。

当然帖木儿有无数个理由来为他背叛自己的叔叔做出解释,比如说他曾经对手下说,他要为公众的利益,无论他个人付出什么代价,而不是为他叔叔的利益作出牺牲;他叔叔的逃跑使其家族有衰落的危险等等。

秃忽鲁帖木儿很高兴得到这样一位有价值的支持者,作为回报,他承认帖木儿对渴石的所有权。其间,由于察合台军暂时撤退,哈吉趁机返回渴石。正直的帖木儿毫不畏缩地对哈吉发起攻击,然而,尽管帖木儿初战告捷,但他的军队都叛离了他,除了向哈吉公开道歉外。他别无选择,哈吉原谅了他。秃忽鲁帖木儿从伊犁地区返回河中,为帖木儿挽回了局面。秃忽鲁一到河中,河中的所有贵族——忽毡异密迷里拜牙即、速勒都思部巴颜、帖木儿,以及哈吉本人--都来朝觐他。但是,这位蒙古人为了在这些凶悍的突厥人中杀一儆百,无缘无故地处死了迷里拜牙即。哈吉闻之害怕,作为持异议者离开了河中,他因此而遭受厄运,一到呼罗珊,他就在撒卜兹瓦儿附近被暗杀。帕木儿立即前往惩罚凶手;但是实际上,他现在已轻而易举地摆脱了对手,再次成为渴石永久的唯一君主和巴鲁刺思部首领。秃忽鲁帖木儿很赞赏这位年轻人成熟的才智,在他返回伊犁时,留下其子也里牙思火者为河中长官,并任命帖木儿为他的辅臣。

但是将他作为辅臣,引起了帖木儿的极大不满,导致了其和察合台汗国的决裂,投奔内兄巴里黑、昆都士和喀布尔之主迷里忽辛,在迷里忽辛征服巴达克山时,帖木儿曾经帮助过他。接着他们两人一起去波斯。返回阿富汗后。在迷里忽辛境内的昆都士附近重新组织军队,然后又进入河中。一支察合台军企图在瓦赫什河的石桥附近阻止他们前进。但帖木儿略施一计,他们渡过河,打败了敌军,沿铁门之路,继续进军解放他的渴石城。察合台宗王也里牙思火者作了更大的努力,但是在一次大战中被打败,急忙逃往伊犁。帖木儿和忽辛穷追至忽毡以北,直抵塔什干。于是,河中从蒙古人手中解放出来。

河中从蒙古人手中解放出来,摆脱了察合台人的统治,但是在当时,帖木儿离开了察合台系的君主,很难统治河中。成吉思汗的合法性无疑要保留,至少在形式上要保留,于是,帖木儿认为有必要由察合台系的一位傀儡对他们的胜利加以承认,于是他们找到了都哇的一个曾孙,名叫哈比勒,当时他伪装成德尔维希而隐姓埋名。把哈比勒扶上王位,向他献上御杯,各地封建主在御前九叩首。此后,他们不再注意他。但是,他作为河中王国之首出现,按成吉思汗的法律,已经使这一王国合法化和神圣化。帖木儿成了当时河中地区的实际统治者。

随后,他又和自己的合作者迷里忽辛发生了争执,几经挫折,在帖木儿34岁的时候他登上王位。宣布自己是成吉思汗和察合台的继承人和接续者。但是,他的称号仍不明确,直到若干年后,他才明确地采用“苏丹”称号。最重要的是,他不敢废除成吉思汗家族的傀儡皇帝,也就是他与忽辛扶上王位的哈比勒。

再后来,帖木儿消灭了存在了一百三十余年的克尔特人的西阿富汗古尔王朝。开始向东伊朗进军,波斯人的赛尔巴朵尔公国投降。贴木儿开始进攻西伊朗,打败了札刺儿人的蒙古王朝,国王阿合木逃到埃及马木路克那里。接着,贴木儿在库拉河下游打败脱脱迷失。贴木儿占领了穆什和库尔德斯坦的土库曼黑羊朝,首领哈拉逃亡埃及。最后又占领了穆札法尔王朝统治下的法尔斯、伊斯法罕。

朱元璋死的那一年帖木儿消灭德里苏丹国。次年击败马木路克军,占领大马士革。就在朱高炽所谓的靖难结束时,帖木儿又征服了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于是,帖木儿帝国统治了原伊尔汗国、印度河、钦察汗国,成了巨大无比的蒙古第二帝国。

正当朱允炆从陕西返回京师的路途上时,而帖木儿回到河中。他在撒麻耳干接见了卡斯提国王亨利三世派遣的使者克拉维约。不过现在帖木儿在考虑征服中国了,这不是出于姚广孝等人的怂恿,所谓的佛教,在帖木儿眼里一文不值,因为他是一个虔诚的伊斯兰教信徒。

姚广孝等人在他的心目中,也就是一个借口,一个召唤他恢复成吉思汗荣光的借口而已。另一个目的,就是里利用姚广孝等人参与过朱棣数次征战的经验,熟知北方地形的便利,通过他们逃亡自己领地的道路,前去征服那片富饶的东方领地。

帖木儿对于商人口中叙述的东方大陆早已经垂涎三尺了,在他的地位没有稳定,在他的军队还不够强大的时候,明朝开国君主洪武皇帝朱元璋于洪武十八年派使者们到中亚,傅安和刘伟到哈密、哈刺火州和亦里八力,在那里他们很容易地就使察合台家族的可汗们或者说杜格拉特部的异密们表示效忠。但是,在撒麻耳**们被帖木儿官员们逮捕。直到长时期的谈判后才获释。

然而,却得到了帖木儿的效忠宣言,因为那时帖木儿觉得自己还不足于和大明为敌,为了表示恭顺,不止一次地在洪武二十年、洪武二十五年、洪武二十七年派使者携带可能以贡赋名目出现的礼物到明朝。

当帖木儿清除了中亚所有敌人之后,回到了撒麻耳干,宣布他要征服大明以使大明数千万人皈依伊斯兰教,并且开始在讹答刺聚集大军时,朱允炆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开始了想日本、朝鲜的威压。

必须尽早的解决日本和朝鲜的问题,才能专心和帖木儿对峙,朱允炆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帖木儿的死亡时间,只知道他是在准备东征大明时死于行军途中,而在这个世界里,他不敢保证帖木儿会不会活的更久一些,如果历史已经改变,帖木儿能够继续活下去的话,他不敢去想大明会遭受多大的损失。

相比之下,日本和朝鲜真正的变成了疥癣之疾,因为如果帖木儿能够延长寿命,现在闯入的是则一位狂热的穆斯林,他由于要使这个国家改变宗教信仰,信奉伊斯兰教,可能会彻底摧毁中华文明和动摇大明的统治,就算是准备充分,但是那种侵略也会延迟自己的拓展计划。

大明现在的军力可能不畏惧帖木儿的进攻,但是那游牧民族的蝗虫似侵略,那种几乎自杀似的攻击,损人也不利己的掠夺,这一切不能不让朱允炆重视这个问题。

帖木儿的东征至少还要筹备一年的时间,因为他的战士由于和奥斯曼帝国战斗,基本都在西方集结,侵略大明不是一个小事,朱允炆从锦衣卫外事局的情报中,推测出帖木儿计划应该再明年实施,所以才决心对东亚那些蛆虫下手。

而朱棣的作用,此时已经朱允炆要是不考虑民计民生的话。说不定心里真的希望帖木儿不要那么早的死亡,在另一个时空中,朱棣和帖木儿作为亚洲的两个最强者,终究随着帖木儿的老去而失之交臂,而在这个世界中能够相遇吗?

朱允炆不想让他们相遇,相遇的结果,无疑会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但是如果帖木儿真的逃过另一个时空的宿命,跑到东方来埋葬自己的身躯的话,最理想和其对决的人物无疑是朱棣,论起来打仗,朱允炆远远比不上朱棣的大局观和果断,他只是来自另一个时空刚毕业的大学生而已,说一句实话,就算是坐稳了帝位,那基本上也是靠着规避自己所知晓的历史和别人都不知道的结局施展的小聪明。

打仗不是请客吃饭,打仗也不会如同写文章、诗词。战争是要靠人命来填充它那可怖的胃口,这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是多么困难的一道关卡,朱允炆从开始都没有自大,走了那么一个弯路,一直消磨着朱棣的雄心壮志,保留着朱高炽的武装,最后的目的终于显露出来了。

朱棣就是为了留下对付即将入侵的帖木儿和那些游牧民族的,将领的断代现在不管是朱元璋的杀戮,还是和平期太长,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就算是冯胜和傅友德、耿炳文都留了下来,基本上都是七旬的年纪,哪能如同四十余岁的朱棣一样锐利。

现在朱允炆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他需要这样的一个契机让朱棣恢复到之前那种鼎盛的状态,而高丽棒子和倭人就是朱棣最好的磨刀石,如果不够,辽东的女真人也可以作为最后的抹布,去擦亮朱棣这把已经许久未用的军刀。

而现在正是朱棣做选择的时候了,所以也有了朱棣给自己儿子的家书,嘱咐他暂时不要进攻汉城,保留朝鲜的半壁江山,因为在朱允炆的心目中,攻打日本大内氏的之后,最佳借口就是朝鲜和大内氏当年的暗中联盟,如果适当的时候放出来,朝鲜将在举国的义愤中,没有容身之地,到时候不管是扶植恭让王代替朝鲜的李氏王朝,还是慢慢同化后的自然回归,都给高丽人一个自欺欺人的借口。也是给他们一个臣服于大明的借口。

朱允炆从来不想着能强行征服一个民族,当然,除了那个所谓的大和民族之外,因为那里的人是未经开化的,那里的人是不知道报恩的,那里的人是只会服从于强权的变态人种。对于他们只能付诸于武力,打的他们没有翻身的余地,QJ他们的思想,改变他们的信仰后,才能使朱允炆放心下来。

因为谁也不能预测,如果真的宽恕他们,几百年后,会不会又另外一个国家拿着日本作为基地,其实是来对付我们中华民族的崛起;如果真的宽恕他们,这些劣等民族还会不会袭扰我大明海疆,让我们四海不平……。

既然这一切无法预测,那就让他结束吧。

怀着这些心理,朱允炆在这一年的八月之前,在繁忙的国事之后,接连召见勇王朱棣,并诚恳的说出了自己大致的想法,阐明了自己想让他回辽东的意思。

朱棣在开始也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毕竟自己的儿子造反被驱逐出境,他也一直纳闷着皇上的态度,似乎没有剿灭北平军的意思,也没有加罪在自己身上的意思。一直盯着朝堂之上的压力,保留住自己勇王的爵位,还有自己一家大小的安危。

这是在历代君王中不曾见到过的,虽然朱棣一直以来给大家留的印象是武人身份,但是从小却是收到儒家的教育,也跟随宋濂等人学习过诸子百家,对于历朝各代的事情算是心知肚明,但是自己侄子的这种做法始终没有让他猜透。

但是这段时间内朱允炆甚至很坦诚的对他说,保留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来自西方的威胁,在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这个侄子的可怕,竟然在没有登基之前,就为了十余年后可能存在的威胁筹谋,由此可以推断出,自己并不是运气不好,而是从这个侄儿做了皇太孙之后就一直在算计着自己。

朱棣的心里似乎开始生出那么一点点的怒气,但是这股怒气随即就被朱允炆打断了,朱允炆打开一卷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地图,指着一些他从来都没有去想过的区域,告诉他,这就是现在的帖木儿汗国,他的疆土几乎有大明疆土的一半,而在帖木儿汗国的北方,有金帐汗国、白帐汗国。那里虽然现在还自称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但实际上是一盘散沙,有着无尽的疆土和城市等待着被人征服。

金帐汗国、白帐汗国和帖木儿汗国的疆土,加起来比大明的疆土还要大,如果再往西去,就是奥斯曼帝国,在往西去,叫做欧洲,那里经过成吉思汗和奥斯曼帝国的双重打击后,现在富庶而又没有抵抗力,在帖木儿汗国的南边,有个叫印度的大陆,上面的人也是极为好征服,据说除了抗议之外,就不会打仗……。

在不同的时间段内,朱棣接受了朱允炆数次召见,由开始朱允炆拿出地图给他讲解,到最后朱棣自己观看地图,并不时向皇帝请教,对于锦衣卫外事局通过各种渠道收集回来的各国情报,也慢慢的展现给朱棣观看。

朱允炆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教唆犯般的,一步步引着朱棣在贪婪中前行,而他正需要的就是这种贪婪,只要不针对国内,这种心情是可以被理解的。

而中华民族,一向也就是缺少这种有野心,够贪婪的人,每个国家都必须进行不断的扩张,才能保持住国力的昌盛,而中华民族,在家中的时间太长了。

看着朱棣的眼神慢慢的趋向稳定,看向自己的目光也不是原来那种,一种戒心下的畏惧了。朱允炆知道,是时候把朱棣放出去了,而在这个时候,也是朱棣向自己表示忠心和证实自己能力的时候了,他很期待。

——————————————————————————

PS:这几章是叙事章节,所以很少对话和小事描述,希望大家能够接受,另外还是那句老话,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一十章 朱棣的狠

第二百一十章朱棣的狠

一条路是在京师中永远困顿。而另一条路是帮助朱家征战天下,这是朱允炆十分隐晦而又明白的给了朱棣两条路。

如果朱棣选择前者,朱允炆是不介意把在另一个时空朱棣怎么对待朱标一系人的手段加注在他这个无权无势的空头王爷身上,至于那是什么办法,相信大家都知道,就是圈禁到死,直到自己的子孙那一天良心发现,再把它们贬为庶民放至民间。

朱允炆还记得清清楚楚,在另一个时空,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叫朱文圭,由于自小便受到囚禁而无法和外界接触,几十年后被释放时还不会说话,一年内就死了。这个叫朱文圭的儿子,由于历史的改变,可能永远也不会出生,但是丝毫不妨碍朱允炆的模仿,如果朱棣硬是要和自己过不去的话。

朱棣是一个聪明人,特别是在京师居住这么多年来的磨砺,一些事情都看的有些淡泊了,这么多年,看着似乎风平浪静。他不是没有想过在京师重新开始,他曾经在徐增寿等人出使外番回来之后,试图重新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但是刚有这个念头,就发觉自己的身边好像已经被粘结了一般,只要他接触了谁,谁就倒霉,最后连曾经最崇拜自己的徐氏兄弟和驸马都尉谢达等人,见了自己比见了瘟神还跑的快。

之前是出于他的能力,或者是出于对他拥有重兵的依赖,可是被雪藏了那么久的朱棣,还不如另一个时空中朱允炆曾经崇拜的一个小明星保质期长,娱乐场所如此,政治上面更是如此。

他是一个已经失去人气的政治明星,失去了兵权那道光环,再也无法散发出光辉。尝尽了世态炎凉的朱棣,有了机会绝对不会选择错误。虽然也曾经陶醉于复仇快感思维之中,但仅仅只有一瞬般短暂。侄儿登基越久,他与那个位置之间的距离也越远,曾经抱怨过老天不公的朱棣,到了最后,只是期望能够实现驰骋草原的梦想,而这一刻,朱允炆给他了,那种感觉开始沉重地向朱棣袭击而来。

其实就是在最初的时候,朱棣并没有颠覆皇位的意思,一直到自己的兄长死去之后。那种不甘心才在道衍等人的怂恿下,展现出明确的意图,以及挥霍着来自皇室的支持,来满足自己或者是属下们那贪得无厌的思想。

说难听一点,当初在朱元璋分封的时候,就培养了许多朱棣这样的人,过大的权力造成日渐膨胀的野心,也许做藩王可以满足他一时兴趣,但时间久了,不免就想着更上一层楼了。一心一意只为追求毫无止境的领土扩张以及财富增加而欲罢不能。

说好听一点,朱棣是一个自信心超强的人,对于大明王朝的将来,除了自己管理之外,交给谁都不放心,他觉得只有自己有这个资格,当然,像他这样想法的人还有很多很多,那时,朱棣在与亲信构想出登基计划的同时,已经认为大明的命运也为之决定。朱棣的构想并非狂妄者的幻想,亦非纸上谈兵的空论。因为他的确拥有实现这番计划的政战攻略以及军事武力。

但是一切都随着朱允炆的苏醒而改变了。一个本来应该实现的理想在命运中成功时,被拦腰斩断肢解,而他这个人则变成朱允炆手中的一个棋子,甚至在以后还会变成皇帝的一柄锐利长剑,但是他别无选择。

对于征战的渴望,与名垂千古的大业,朱棣受不了诱惑,他当然选择后者。朱允炆用了一个很不恰当的比喻蛊惑道:

“铁木真的一生征战,换来了家族几百年的荣耀,朕希望叔王到时候能够顺着铁木真的马蹄踪迹,扬鞭驰马,纵横沙场,不管是蒙古人,还是突厥人,还是所谓的奥斯曼帝国、帖木儿汗国,一直到欧洲去,让法兰西、大不列颠都见鬼去吧,他们能臣服于铁木真的马鞭,同样也能臣服于大明的旗帜之下……。”

“名垂千古的永远是征战四方的成吉思汗,而朕虽然做了皇帝,却只能像忽必烈一样为了国事而庸老宫中,世人皆记得铁木真造就的成吉思汗家族,谁还记得忽必烈这个蒙元皇帝。天下人永远只崇拜铁蹄和刺刀下的威势,那样才能使人记得你……。”

“叔王知道哪些西方人都说成吉思汗是什么吗?叫做上帝之鞭,何谓上帝之鞭,那就是上天惩罚他们而降下的天意,叔王难道就不想让西方人称呼大明,称呼叔王为上帝之剑吗?只有那样,世人才会永远的记得你……。”

朱棣心里知道这是侄儿的蛊惑。但是偏偏他受不了那样的话,一个名垂千古,而又不用负上任何骂名的机会,一个向世人展示自己实力的机会,甚至在心灵深处,认为这是一个向九泉之下的父皇问责的机会,他要让父皇后悔,为什么不将皇位传给自己。

血是热的,而脸上却是冷若冰霜。

内厂理刑处,也就是原来的锦衣卫诏狱内,灯火如炽,外松内严的防备,使人们渐渐忘却了这个曾经最为可怖的地点。

朱允炆对于这个地方有些忌惮,曾经几次想要关闭它,都由于其用途被暂时搁置,心里想着自己反正还有时间,内厂是没有权力抓人的,除了是奉皇帝之命,他真的害怕自己死后,被子孙们利用起来,又恢复其阴森可怕之气。

登基以来,朱允炆的确没有滥用过这些权力,里面现在关着的。无非还是朱棣原来的手下,这些人放是放不得,也不能杀,留着还有他的用途,而这些用途,在今天终于被派上用场了。

朱棣就在这里,走进关押囚犯的地点,用眼略微一扫,便知道皇帝让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什么。

内厂理刑处已经做好了准备,将囚犯早已经集中起来,可能由于有充足的时间关系。理刑处还为每人换了一身衣服,洗漱干净。

郑和、王景弘、纪纲、穆肃、观童……。

甚至还有杨国兴的在场,杨国兴本来是晋王府长史,不过那是他表面上的身份,其实杨国兴是朱元璋的检校之意,更是朱棣当初安插在晋王府的一个棋子,洪武三十年的晋王、燕王进京,晋王之所以产生戒心和改变走大路的习惯等等,都是杨国兴的引导,而表面上其与这件事情什么关系也没有,只是在京师负责编撰洪武大典之人。

看到了杨国兴,朱棣的心里一阵阵余悸,朱允炆可是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把人抓到这里关押起来,要知道,杨国兴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先皇的检校啊,就这样也没有瞒住吗?

不论男女老少,无论身份是谁,现在都整整齐齐的站在理刑处的大堂之内,竟然有近两百人之多,有很多面孔朱棣并不熟悉,但是丝毫不会怀疑皇帝会抓错人,当然,朱允炆给他并不是认清真伪的机会。

看见面若冰霜的朱棣,面对故主,面上不知道该表现喜怒哀乐之中那个表情,已经被打上燕王烙痕的众人,现在虽然也有些迟疑,也有些揣测不透今天会面的真正目的。但是在朱棣的沉默中,在往日威严的笼罩中,还是参差不齐的跪了下来,齐声道:

“参见王爷!!”

朱棣的心沉了下去,他最不想看到的,恰恰就是这个场景,虽然这种场景让他感受到昔日的风光,但是这一跪。就注定了这群人的结局。

“起来吧,我不再是你们的王爷了!”这句话能说吗?一向果断的朱棣用余光扫了一眼陪同而来的叶孝天,而后者却在凝视着桌角上的一片灰尘,心里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难道我是真的老了吗?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朱棣做事,什么时间要看别人的脸色了,何况还要看一个小辈的脸色。

但随即便释然起来,原来从洪武三十年以来,我就一直是看着别人的脸色行事,苦笑一下,不理在堂下跪着的诸人,转脸向叶孝天问道:“叶大人,这是?”

“皇上说,勇王会明白怎么做的,属下只是奉旨请勇王过来而已!”

朱棣无语,也不再问些什么,脸色阴晴不定的望着在堂下跪着的人,这些人曾经是自己的心腹,自己可以信赖的人,而这些人也信赖着他。

皇帝是不会让这些人再追随自己的,朱棣这样想着,皇帝给本王说了那么多,准备托付给本王这么多,这次不过是想自己放心点而已,自己难道还做不到吗?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人本来追随自己,不就是想辅佐自己成就千秋大业吗?不就是随时准备为本王牺牲吗?想到这里,朱棣的眼神慢慢的变的冷漠起来。

动了一下,开口说话,语气中竟然带有金戈之声:“都起来吧!”

几个熟知朱棣秉性之人,心里骤然升起了一种不祥之兆。王爷只有要杀人时,才会如此腔调。果其不然,只听朱棣继续说道:“本王听说你们可以为本王去死?”

二百余人都抬起头来看向朱棣,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们如同掉进了万丈深渊。

“既然是这样,那么你们就可以死了!”

堂下的诸人都惊呆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故主会这么决定,其实在他们心目中,就算是为主子死了,那也没有什么,不过由主子这么说出来,他们一时间还是接受不了。

叶孝天在一旁听到这些话,心里不由一阵恶寒,他不是没有想到朱棣会有这样的决定,但是没有想到朱棣会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但还是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挥挥手,从下面立即疾奔上来数十人,手里拿着托盘,托盘上有白绫、毒酒等物,静静的放在那里,然后退至两侧,持刀守护在那里。

朱棣半晌也没有话,并没有回避昔日下属那愤怒的眼神,冷静的对视着,理刑处大堂之上陷入了沉寂,又过了一会,看见没有人动,朱棣开口道:“纪纲、穆肃你们是学武之人,先帮帮别人吧。”

“你们可以恨本王,但是不要怪本王无情,当初的事情,总是要有人承担,本王不能死,你们为本王而死,本王会记得你们,今后,如果本王有一天能够挥师西征,所攻下的城池,一定用你们的名字命名,让后世都记得你们的名字!!!”

说完这些话,好像十分放心似得,朝叶孝天示意了一下,道:“叶大人这里可有笔墨,本王就在此为皇上拟下诏书,召高炽回来!!”

叶孝天不禁也有些佩服朱棣起来,别人做了这种事情,那个不是说两句漂亮话后仓皇而逃。但是朱棣像是准备在这里看着他的属下死一般,而且是自己下的命令让别人自尽。叶孝天能说些什么呢?

只有笔墨奉上,心里暗暗为皇上放虎归山而担心,他此时看到朱棣的行事,皇上逼着他杀自己忠心的部属,到时候朱棣真的在辽东掌握了军权,会甘心受到如此屈辱吗?这一定要向皇上禀明。叶孝天心里暗暗决定到。

等笔墨奉上时,堂下的杀戮已经开始,纪纲用白绫勒死了杨国兴,然后又去寻找新的目标,穆肃眼看着自己的燕山铁卫喝下毒酒,慢慢的萎顿到底抽搐着,眼角似乎有些湿润,但是却不肯闭眼。

在这些人中,就属燕山铁卫最为忠心,坚决的执行着朱棣的命令,那边观童可是从蒙古投降过来的贵族,曾经受过朱元璋的钦封,不甘心的咆哮着,试图往朱棣坐的地方跑来,想要教训这个曾经给自己说的天花乱坠之人,但没有等到内厂宿卫动手拦截,早有纪纲和另外一个燕山铁卫拦住,将其用白绫绞杀……。

听着堂下沉重的呼吸声,不管是叶孝天,还是内厂宿卫,每个人脸色都显出一阵苍白来,似乎是受不了那种压抑的空气,要不是出于职责,他们好像就要夺门而出一般。

朱棣没有抬头,他知道自己的属下会怎么执行自己的命令,眼角似乎有一滴眼泪要滴下来,可是在他挥毫之间又不见了,笔没有停顿,甚至连字都写得圆润有序,丝毫没有被打乱心神的痕迹。

一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当朱棣最后一个字完成,并按照朱允炆所实行的标点符号之规定划上那一个代表句号的圆圈后,堂下已经显得寂静无比,纪纲和穆肃还有近十余人仍然在那里跪着,剩下的的人都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郑和和王璟弘是服毒自尽的,这两个在另一个时空中曾经被称为是伟大的航海家,现在也只剩下一副躯壳。

航海家是后人的称颂,两个太监所能完成的事情,皇帝无论赋予谁去做,都能完成,不过别人没有那个机会而已。现在也轮到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了。

朱棣恍然大悟似得看着自己的燕山铁卫,他很了解纪纲他们再等什么,扭头说道:“叶大人,这几人是军人出身,不愿死在毒酒白绫之下,能帮助他们一下吗?”

说着,将自己书写的一份家书样式的奏折拿了起来,吹干上面的油墨,很谨慎的递给叶孝天,继续说道:“请大人转呈皇上,本王在府中侯旨便是……。”

说罢,不管叶孝天下令宿卫们将佩刀扔给纪纲他们,也不再看纪纲他们互相砍杀中死去,理刑处大堂之上的阵阵的血腥气,在建文大帝开始兴起的年代,弥漫四出,经久不绝……。

一个时辰后,身为太常寺卿的杨杰和锦衣卫指挥使齐泰还在御书房内被皇上召见,叶孝天一脸不自然的觐见皇帝。呈上了朱棣的奏折,然后又不避讳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朱允炆听了之后,没有笑,特别是听到郑和自尽之后,心里反而抖了一下,这个所谓的航海家,虽然是后世中历史学家们的吹捧,但是如此憋屈的死在自己的设计之下,心里还是感到一阵的不自然。半晌,才说道:“你们都说说看,叶爱卿所忧之事如何?”

齐泰同意叶孝天的说法,对于朱棣的无情,本来就经历了儒家学说洗脑的他更是对这种无情感到可恨,对于自己属下就这么无情,那么对于皇上,更不要期望其能保持忠心了。

朱允炆不可置否,把目光转向杨杰,杨杰虽然是太常寺卿,但是这个身份平时无事,正好作为皇帝的参谋使用,杨杰沉思了一下,随即就解开了谜底:

“对于这样做,勇王并不是没有考虑到皇上的戒心问题,勇王也知道,这样的举止会让人反感,会让以前的部下寒心,更会让人联想到勇王的忠心,就如齐指挥使和叶大人所说的那样。”

“但是勇王更害怕皇上担心他的能力,之所以这样做,第一,是为了表现出他驾驭手下的手段,是足可担当起征战之责,第二,这表明了一种割舍,用一种自污的手段,间接向皇上表示忠心,如果此时传出,甚至皇上颁下旨意表彰勇王大义灭亲,或者是《大明周报》对其表彰,无论通过哪种途径传播出去,谁还敢跟着勇王和皇上作对……。”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这是勇王在孤立自己,向皇上表明自己没有二心……。”

——————————————————————

PS:对于欧洲的称谓,虫子认为,在猪脚嘴里可以说欧洲,但是随着世界的打开,在本地人或者是商人的口中才能自称欧巴罗,谢谢大大指教!!!

另外还是老话,求支持、求月票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东亚形势

第二百一十一章东亚形势

八月底的一个傍晚。在朝鲜蔚山一个叫方鱼津小港口,匆匆停靠了一艘小商船,走下了一个苦行僧打扮的老人。他确是一位僧人,法名绝海中津。在前文中也叙述过,本应是足利义满的好友,此时却手执木鱼,一副游方化缘和尚的打扮出现在朝鲜境内,并且一上岸就受到了秘密接待,上了马车就赶往了光州府的李芳远行宫而去。

行色匆匆,为着赶路,为着紧迫的时间,绝海中津风餐露宿,连化缘的幌子也顾不及做了。他的目的地是在光州的朝鲜王行宫。他要赶到那里去见李芳远。当然他和李芳远没有见过面,也素不相识。由于李成桂在位期间的排斥佛教,他甚至有十余年没有来过朝鲜,不过他这次来是像李氏王朝传递一个信息,并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

在绝海中津的心里,他知道这个任务远难于游方化缘,但其普渡众生的意义却远胜于化缘。自然,这任务是艰难的,随时都要准备付出生命。他明白。此一离开日本,就难以活着回去。尽管这样,他觉得值。即使丢了生命,也是值得的。因为这命是为天皇而献出的,是为成千上万的善男信女,是为他的好友足利义满而丢的。人都是要死的,死的方式也多种多样,但如此重大,如此壮烈,如此大有贡献的死,摆在他面前的,却只能是这一次。何况还不一定死,而且他也会想法子不死,活下来随时都会有用的。

一想起这次的使命,绝海和尚就抑制不住地激动。他觉得这是一种缘分,一种机遇。在日本他是一个纯粹的僧人,可是日本的僧人却不如别处的纯粹,一般都带有政治目的,他十三岁出家,三十二岁到中华礼仪之邦学习教化,四十四岁才回到日本,今年七十岁正了,能屹立日本这么多年,经历南北朝分分合合,和大内氏与幕府之争后,在临老去之前,如果能造就这番功德。挽救日本于水火之中的话,那也是能和鉴真大师媲美的心情。

回国后,住甲州慧林寺弘法三年,退居天龙寺。曾因将军义满的呈势横暴,而对其直言叨谏,忤逆了义满之意,飘然离都而隐栖摄津钱原。云衲四集,创宝冠寺为开山,法雷飨及远近。足利义满深改前非,请中津返回京都,称疾而不应,义满即以亲书招请,绝海中津认为难避而入京都。初住等持,移住相国寺,义满时时参问而厚待。

他曾经受命前去劝慰大内义弘不要出兵,但是双方的互无诚意使他失去了那次功德累积,而这次,他则有必定成功的把握,因为,他得到了来自西边那个庞然大物内部的指引。

事情还要追溯到数年前,因为同为佛门中人。他受足利义满的托付,前去琉球试图说服琉球国师无暇和尚,因为琉球对于大内家的支持,已经达到了足利幕府所能承受的底限,要不是南下的路已经被大内家族占据,而足利幕府又无法分出更多的兵力去琉球,恐怕琉球早就消失在幕府的愤怒之中,至少绝海中津是这么认为的。

他带着诚意前去琉球,和无暇大师两人都是得道高僧,年纪虽然有些差距,但都不小了。到了琉球之后,无暇经常陪他下棋。虽然没有谈成实质性内容,但是他俩成了棋友,只是身为国师的无暇公务太忙,难有对弈消遣的闲情逸致。常常是在极度苦闷的时候,才来借棋讨计、排闷的。

有一天,绝海见无暇大师虽也谈笑风生,但眼神中,却总是郁郁的,知道此来仍然不是为棋。果然,还不到两个回合,无暇大师就丢车损炮了。绝海立时按住他的棋子,说:

“国师,料想您是有事,棋先别下了,下也会输。您就先说事吧。有什么用得着老衲的,您只管吩咐。”

无暇大师笑看着绝海中津,似乎被他满腮的银须感动了。他拂开他压在棋子上的手,将一枚“马”抽了回来。免除了“炮”的威胁。说:“我都不怕输,您又急什么?”

虽说他俩一个是日理万机的琉球重臣,一个是超尘脱俗的禅理大师,但不知为了什么,却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虽然说绝海没有完成自己说服琉球的使命,但在琉球的时间长了,也知道了一些事情,那时,无暇大师正在被大明的皇帝逼迫,不但要让自己有了婚约的孙女改嫁给大明皇帝,而且大明朝廷威逼琉球要其内附,无暇大师正在苦苦支撑着琉球的存亡……。

对于琉球那区区十余万人口的国力相比而言,无暇大师还有那种抗争的精神,是绝海中津特别钦佩的;而他们对大明的日渐强大而担忧,以及对足利幕府有着同样的困惑,使他们有着共同语言,所以在几次下棋之中,都是话说得多,棋下得少。

觉出一点异样来了。绝海中津只是不动声色,当无暇手中的“马”一松,他一把抢住,顺手将“士”插将下来:

“这不是堂堂一个国师在下棋吧,国师岂能保了‘炮’却丢了‘马’?我看大师是心不在‘马’而在‘将’。大师,老衲说的可对?!”

无暇心里格登了一下,暗暗佩服这个日本和尚的观察力,却仍不动声色,反说:“禅师真会面相?那就请禅师给老衲看个相吧。”

绝海中津自作聪明的眯眼瞅着对方,说:“老衲看您虽然面带笑容,眼里却饱含焦灼,是不是有急决而未能决的事发生呢。”

这时,无暇才把最近发生之事说了出来,无非是对于婚约未能实现的愧疚,以及对于大明强势要求琉球内附的我担忧。现在大明水师日渐强大,之所以未能强攻琉球,是因为震慑于自己的威名,但是如果有一天自己坐化,那琉球的情况就可真令人担心了等等。

对于无暇说的这些事情,多多少少绝海中津还是知道一些,而无暇昔日曾经为陈友谅大将的事情,也不是一个隐蔽的事情,而且在日本这种情况十分普遍,一般功劳太大或者是失败将领,不想死,在日本只有出家一途,而足利义满现在就是僧人的身份,但丝毫不妨碍其影响日本国事。

绝海中津为无暇大师能给自己说这么多而感到高兴,说明了自己获得了对方的信任,他不认为无暇给他说的是假话,因为他不认为有那个帝王能够放过昔日仇敌。甚至在以后的谈话中,还觉得无暇大师支持日本大内氏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过这条路选择的不是足利义满而已。

无暇大师接着压低了声音说:“现在可怕的不是明朝的强大,而是新皇毫不掩饰对海外扩张的欲望,这样下去,不光是我琉球,就算是日本、朝鲜恐怕也不能幸免,这一点老衲倒是可以肯定的说。”

绝海中津感慨地说:“国师正说到骨节上了。明朝人才济济,且地大物博,有着充足的资源和优势,很容易造就一个人的野心!”

无暇接着说道:“我之所以选择大内氏,是因为你们将军对于明朝的恭顺,幕府现在号令日本,之前南北分裂时尚且不怕蒙古人的入侵,不知现在统一了,还要惧怕明朝的力量,实在让老衲有些失望。我琉球有充足的粮食,有着明军不敢轻易进犯的海防,只是缺乏对抗的力量而已。而你们日本什么都比琉球强,为何还要惧怕呢?”

“老衲明白了。”点头沉思片刻,在日本。绝海中津最多只能算是足利义满个人的朋友,但是国事绝非他能过问的,对于足利义满对大明的态度,从内心来说,绝海和尚是赞同的。但此时听了琉球国师的判断,那颗心又开始犹豫起来。

“如果有一天形势明朗,但愿你们的将军可以醒悟。”见正是好说话的机会,无暇就不再绕圈子,直说说道:“届时老衲在琉球可以鼎力相助!”

“由此多谢大师了,我看大师今天有事而来,只管吩咐,何须吞吞吐吐?”绝海虽然比无暇年轻二十多岁,但也是老而弥坚的人物,看出了琉球国师的今日来意。

“这是大事,就怕……。”

绝海中津道:“莫非琉球是要依附我x本不成,那我们将军暂时可是不敢?”

回报了一个倾怀的大笑。说:“那倒不至于。我只请求大师对于今日的谈话莫要外泄,如果老衲说的话,有一天真的成了现实,还请禅师能说服你们将军,对于大明,我们还是需要联合的。来,老衲给你介绍一个人。”

“这又何难。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应下便是……。”答应下来之后,沉默了一会,两人都不吭声了。沉思了一会后,绝海中津试探着问道:“但不知国师给老衲介绍的是谁?能明说吗……?”

绝海中津的话还未了,只听得门外有人说道:“师兄,找贫僧来所为何事!”

接着,没有经过允许,就走进一个和绝海和尚差不多大的僧人。面白无须,而且没有什么表情,在当时的社会,和尚没有头发不奇怪,但是留胡须是一个惯例,而这人没有,而且那脸色苍白,这在海上岛国中是非常罕见的。无暇指着这人对绝海中津说:“这位是德阳禅师。是老衲的师弟”。

接着他又转脸向德阳禅师说:“这位是日本相国寺的高僧,绝海中津。”

“参见大师。”德阳双手合什一辑,并不多话。随即闪在一旁坐下,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老衲身为琉球国师,自然不能轻易外出。若是有一天老衲的话真的成了现实,那么我师弟会去找你,届时就会带给你们需要的东西……。”

无暇大师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去看绝海中津,而是将目光定格在那个叫德阳的老和尚身上,这一点,是大家都没有注意的。

……,……。

就这样,在一个月前,这位德阳禅师带了无暇大师给绝海中津的信,以及一些必带的礼物,匆匆赶到日本。经绝海中津介绍后,面见足利义满,三个和尚在那里谈了几天几夜,于是,绝海中津便晓行夜宿地往朝鲜赶来。

这是一件大事,这是在日渐显出强势的大明威压下,小国所要做出的自保措施。现在琉球孤悬海外,朝鲜被分裂,而日本也正在处于分裂之中,这一切和统一而又稳定的大明相比,几个国家显得是那么的无助与弱小,他们不联合起来,只有被消灭的命运了。

因为德阳禅师给他们带来的礼物中,有一期新的《大明周报》,上面明确的写出,大明建文皇帝,因为外藩出现天皇之说,引为朝廷之耻,国民应痛恨之,所以特废除先皇所封不征之国称号,并责令有关藩属限期做出解释。

在大明皇帝亲笔诏书的后面,连绵着许多文人的跟随,声讨罪状有:外藩擅自称皇;权知国事变成了无钦封之王;还有大明水师的那次灾难等等。矛头无疑对准了朝鲜和日本两国。

谁也没有想到大明这次将足利幕府也笼罩在打击范围之内,更没有想到,这次引起东亚一片慌乱的,正是由于半年前朱棣的北上回归。

回归的地点当然不是北平,而是辽东军镇,以勇王之尊,领大将军衔,为辽东军镇副总督。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在朱棣北上之际,朱高炽和一众将领放弃对汉城的围困,回到了平壤,而留下名誉上属于高丽恭让王的军队驻守各地。

在大明皇帝的强调下,始终没有承认朱高炽等人率领的北平军的合法性,因为一旦承认,那么再藩属驻兵,就算是能得到恭让王的承认,但总与这次所宣传的藩属大逆不道有点矛盾,所以大明暂时不能承认北平军的存在。

但是朱高炽却受到父亲的感召,自束往西北军镇接受惩罚,后被皇帝召至京师,贬为庶民,囚居在中都凤阳。这都是表面上的事情。

而实际上,在朱高炽正在京师的途中时,朱棣已经到了平壤,接管了整个北平军的大权,同时他还有受命整肃女真部落的诏书和便宜行事之权力。在提前约定的情况下,北平军的中下层军官,要不就是降级使用,要么就要去大明军事学院重新接受教育,而这空缺,则都被皇帝从大明军事学院抽调的学员所代替。

为了保持军队的稳定性,对于金忠、朱能和陈亨等高级将领,并未作出变动,仍然统领各自的军队,但是失去了中下层军官的拥戴,军队能真正保留在手中多少,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不过就算是这样,已经在东亚掀起了一片波浪,以恭让王的逆来顺受,无论是谁当家都无所谓,难道还有当年李成桂把他丢在一个山沟里面的情况坏吗?所以无论是被李成桂废弃,还是被朱高炽作为傀儡,现在又落到朱棣手中,都无所谓,只要能保住他的命,只要能让他安安乐乐的活下去,一切恭让王都放手出去了。

朝鲜的局势得到了控制,而北平军则也没有进一步作出挑衅的举动,这一点,让得到情报的李芳远喜出望外,开始他还以为是朱棣念及在北平时的旧情,想要帮助自己呢?谁能料得到,那是朱棣想要完全掌控军队所必须的时间范畴之内,当然不会贸然开战了。一旦朱棣完全掌控了军队,会怎么样,谁都难说。

朱棣默不作声的接受了李芳远来自光州的几次善意问候,以及许多劳军物资也笑纳了,李芳远一切都处于兴奋中,连奄奄一息的父亲李成桂也顾不得去看一眼,在那里忙着套交情,忙着准备摆驾回汉城的事宜。

但是这一切良好的气氛都被来自日本的消息所破坏,特别是李芳远在听过绝海中津的阐述后,更是如丧考妣,垂头哀叹不已,朝鲜的对外情报,由于受到大明的刻意压制,显得消息十分闭塞,日本也是如此,要不是张定边让德阳禅师拿来的《大明周报》以及其他证据,别说是李芳远,连足利义满和大内盛见也不会相信。

当然大内盛见早有被攻击的准备和觉悟,因为开始好像大明水师就是冲着他而去的。尽管这种准备在大明水师的威胁下是那么的软弱无力,但总算是有心理准备,可是李芳远和足利义满连心理准备也没有,一切都变了。

但是李芳远的懦弱还是没有变,一般弱小国家或民族受到威胁时,本能的就是找到盟友和靠山来保护自己,可是由于朝鲜有陆地与大名接壤,而且他们连区区一个大明叛军都抵挡不住,更不要说是大明的正规新军了,朝鲜也有自己的情报系统,不过没有锦衣卫完备和正规罢了。

不过大明的基本动向他还是清楚,对于这个强大的邻居,朝鲜实际上的宗主之国,怎么也兴不起正面和其作对的念头。所以当听到绝海中津代表足利幕府的邀请时,尽管知道足利幕府正在努力和大内氏达成和解,还有琉球的加入,但李芳远还是没有那个胆量下定这个决心。

——————————————————————

PS:关于开创纪年,那要有一个查资料的过程,不是儿戏,虫子试着正在进行中,到时候肯定是口水慢身,不过虫子会写的,还有就是关于情节问题,肯定有些平淡,不过转折会有的。谢谢大家!!

最后,还是那句老话。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一十二章 辽东变(上)

第二百一十二章

辽东变(上)

朝鲜比不得日本和琉球。大明不但要靠水军,而且最后还要动用陆军。朝鲜还没有大明的一个中等府管辖的地方大。而且又有陆地接壤,大明一怒,自己就是首当其冲的发泄对象,他李芳远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犯这个错误,大不了就是和明朝谈些条件,自己还让恭让王登基做傀儡就好了。

反正只要遂了大明皇帝的心愿,天朝上国一般是不在外藩驻兵的,等把北平军那些瘟神送走,在朝鲜做主的还不是他李芳远吗?

这边算盘打的哗啦哗啦响,却是急坏了绝海中津,本来以为最好完成的任务,但是到了他手上,却成了难题,足利义满为了表示诚意,甚至许诺将对马岛让给朝鲜,那可是除了日本四岛外的最大岛屿啊,为了这次联盟,日本算是下了血本。

至少绝海中津是这么认为,他却没有想到。只要是连接内陆的国家,在当时根本就没有眼光看往海外,也从心眼里就看不起那些小岛,也就日本把那片土地看的十分重要,对马岛对于朝鲜没有什么,但是对于日本,已经觉得是天大的重礼了,这也可能是出自于岛国人自卑心理的小气吧。

足利义满也没有仔细想一下,当年无论是高丽,还是朝鲜的李氏父子,都宁愿冒着得罪大明的危险,去抢占辽东那片如今还是荒瘠的土地,也不愿意用眼扫身边的日本,不是打不过,高丽的造船技术当初领先于日本,人口应该也不弱于日本,最重要的是,朝鲜集权,而日本天皇权力向来不太大。

大明之人光知道倭寇的可恨,但是在日本人的眼里,新罗贼这个称呼,也连绵了几百年日本人的梦魇。把日本沿海搅的是不得安宁,而新罗贼,和倭寇一样,是一群流浪的海盗,不过身后都有官方的身影而已。

拿对马岛换取朝鲜这个盟友,恐怕还打不动李芳远的心。绝海中津无计可施,觉得最近几年,无论足利义满托付自己什么事情,都完不成,难道是自己的孽业?劝说大内义弘罢兵、劝说琉球不要支持大内氏,都以失败而告终,而这次和朝鲜的结盟,明明是小国自保的唯一道路,他想不出李芳远有什么理由拒绝,但偏偏是李芳远和藏起了猫猫,最后连见也懒的见他了。

无计可施之下,只能寻找别的途径,于是又通过朝鲜的僧侣,接触到李方毅,然后见到了奄奄一息的李成桂。

但是又失望而归,别说李成桂现在已经是神智不清,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就算是能理解到联盟的好处,李成桂也劝说不了儿子,李方毅私下的这样说,李成桂的这个儿子。竟然有了出家的念头。

绝海中津心里升起一阵无力,已经七十岁的他,因为过着苦修的生活,到现在基本上已经是油尽灯枯了,他能感到生命在一天天中流逝,坐化的日子不远了。难道佛祖就不再护佑日本了吗?

不过正在绝望中,突然发生了一件事,让他觉得自己错了,佛祖还是在护佑着日本,而天照大神也在护佑着他的子民。确定此事后的绝海中津,竟然放弃了神道教和佛教的根本分歧,将两股神灵共同想了出来。

因为有一天,他突然受到李芳远的召见,过程很快,几乎没有进行什么废话,李芳远出乎意料的爽快,答应了和日本的结盟,前提是,日本必须和大内氏达成共识,并能得到琉球粮食的支持。并婉转的拒绝了其关于对马岛的提议,一切来得是那么突然,绝海中津简直就觉得是在做梦。

另外,他还请足利义满派出能做主的使节,协调大内家的使节一起来朝鲜议事,以便于在大明限期说明缘由之前,做好一切准备。但并未告诉绝海中津具体的原因,因为他只是个和尚,代表不了日本政权。

绝海中津欢天喜地的离去,这一切都没有任何人阻拦。但是他的行踪以及李芳远的态度,已经落入了锦衣卫外事局的探子眼中。

谁也不曾料到的是锦衣卫外事局的渗透能力会如此厉害。加上李氏王朝不择手段的抢夺大明人口,不管是女真人还是汉人,在朝鲜各地都很吃香。

从绝海中津踏上朝鲜土地的那一刻起,就被盯上了。在这方面,他不是没有防备大明的窥探,而且还有很高的警惕。但是朝鲜方面的高度重视,和平时日夜穿梭于朝鲜贵族家中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

疏忽的只是自信自己无破绽。本来就是和尚,扮的仍是和尚,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正是这点自信,使他出了纰漏。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他忽视了一个作为和尚的清修。一个和尚不去寺庙谈论佛事,反而穿梭于朝鲜李氏之间,引起锦衣卫外事局探子的怀疑,一直悄悄跟随着他。

知道他是一个来自倭国的和尚之后,待他进入行宫面见李成桂时,几个外事局的人潜入了他居住的房间,从绝海中津的包里,搜出了对马岛的地图和足利义满授予的金印、牙符等物。这些东西一在桌上摊开,大家马上就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和尚,分明是倭国派来的奸细。要不然,怎么会有幕府的授权。

在那一瞬间。绝海中津注定就要受到锦衣卫外事局的特别关注,最后他高兴的顺着原路返回,沿途露出与来时所不同的欢颜,苍老的脸颊上竟然露出淡淡粉红,这一切都被外事局的探子看在眼里,这个和尚肯定是达成了什么目的,才会显得有些回光返照似得兴奋。他们判断到。

没有上峰的命令,他们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等其走了之后,加紧了对朝鲜王室的渗透,这个时候。韩庚从行宫内传出一个可怕的消息。

朱棣这次真的要反了!!

这个消息在传出的那一刹那,齐麓内心震动是大的。但他没有害怕,有的只是冷静,因为不用证实,他已经有八分相信了这个问题。

齐麓是锦衣卫指挥使齐泰的堂兄,在当时的社会,认可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的说法,齐泰想要完全掌握锦衣卫,必须在一些关键部门任用自己可以信得过的人,那样才不会有危急时刻的失控。

齐麓也是读书人,但远远没有他的堂弟幸运,数次落第,已经心灰意冷,但是受到齐泰的请求,还是投笔从戎,在经过简单的训练之后,来到朝鲜,担任锦衣卫外事局在朝鲜的佥事,也算是一步登天,平复了他报国无门的怨气。

不过齐麓做事十分细致,家乡是南京溧水人,有着江南人的一种审慎,之所以他听到朱棣又要造反的消息后,十分冷静,是因为在朱棣初来辽东以后,齐泰出于对朱棣的不安,曾经托付他注意此时。也出于自己的职责本能,他曾经数次命人往平壤北平军中渗透。

但是都无功而返,虽然北平军中下层军官都被换了一遍,锦衣卫还是没有能渗透进去,但是他没有声张,因为皇帝曾经严令,锦衣卫不许插手军方事务,他害怕坏了皇上的大事。派人渗透是负责,但是如果北平军备朱棣掌控之后,就算是大明的附属军队,他不敢过于明显。

再则他也明白自己只是读书人。对于军事不太了解,可能那种严防是出于军事的需要,所以只是保留着那一份疑惑,并没有再追究下去。

现在把两件事情结合起来,就不难判断出韩庚传出消息的真伪,朱棣要是真的没有反意,皇上控制其在京师那么久,才把他外派掌控军队,朱棣就应该稍微显得磊落一些。没有必要一到平壤,就把军队控制的那么死,以至于自己基本上得不到一点北平军内部的消息。

还有一条消息可以证实猜测,那就是韩庚在送情报出来时,说是李芳远在临幸自己时无意中讲出来的,而且声称自己见到了故人,这个故人就是曾经送他往北平去的徐福。徐福是魏国公府的家将亲卫,同时也是朝廷宣布缉拿的要犯之一,徐福的主要罪名,就是放走朝廷钦犯韩庚,谁知道后面有没有魏国公的身影。

韩庚说的话,可以证明两个信息,第一,那就是徐福本来应该再北平军中的,但是现在出现的光州,第二,就是李芳远竟然临幸了韩庚。

都知道李芳远嗜好男宠,但是韩庚已经年纪不小了,用色衰这个词形容一个男人,可能有些不恰当,但是韩庚最近几年的失宠是大家都知道之事,也因此很久时间以来,韩庚没有提供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而这次李芳远竟然临幸,说明了什么,因为他需要一个熟悉北平人物的亲信。而韩庚在大明居住数年,又去过北平等地,无疑是一个最佳的人选。

李芳远为什么需要一个熟知北平军内情的人,还让韩庚和徐福相见,这已经是一个很明显的事情了。齐麓是一个读书人出身,他有着一种超出常人的分析能力。而且掌握锦衣卫外事局朝鲜分理处已经近四年,又十分重视日常情报的归纳整理,使他可以有个综合而又理智的判断。

但是这种判断得出的结论是惊人的,他更不能不谨慎对待。

于是,齐麓下令锦衣卫外事局在朝鲜的所有人员,无论是外围还是内线,全部都动起来,务必将事情查个详尽,他甚至要知道,光州朝鲜行宫中每天都在吃什么,见过那些人,这些人又去哪里了?连去过几次厕所也不能放过,总之就是不放过任何细节。

这个是他在进入锦衣卫外事局之时所训练的内容,据说是皇上亲自拟定的手册内容之一。

锦衣卫外事局朝鲜分理处全部都动了起来,齐麓将自己初步分析出来的结果,加上最近的情报详情,以最快的速度发往大明渤海水师总督方明谦处,请他转呈朝廷,为何不走以前的老路,经由陆路送往辽东军镇所在的辽阳分理处,逐级奏报?

那是齐麓有一种不祥之预兆,他已经不再相信由朱棣掌握的朝鲜北部地区的外事局能力了,而且,朝鲜北部,从汉城起的外事局人员,也有近两个月没有送来什么情报了。原来觉得是由于兵荒马乱的缘故,现在结合起来,也产生了一点点疑惑。

齐麓的审慎得到了回报,锦衣卫外事局朝鲜分理处全部都动起来了,围绕着朝鲜王的行宫工作,这正是李芳远想要的结果。

由于多年的顺利,齐麓以及锦衣卫外事局的人都低估了朝鲜的警惕性,以致铸成大错。很快,这种错误的结果就凸现出来。

大规模的行动,难免要有大规模的人手调动,而且,齐麓之所以在光州,那是随着李芳远的移动而来,锦衣卫外事局的骨干力量带来一部分,但是很多还留在汉城,组织这么大的行动,难免会从汉城抽调人手过来,而且要动用到潜伏很深的内线,这一切的一切,都落入了李芳远的耳朵中。

李芳远不是笨人,也有一定的手段,否则他也不会在几次的篡位中都是以胜利者自居,每次都得到了一定的好处,韩庚他这个当年十三太保中唯一幸存下来的男宠,失宠之后,除了能给大明造成自己懦弱怕事的错觉外,还有一个用途,那就是将大明在朝鲜的细作都引出来。

当然了,韩庚并不知情,他已经不可能再背叛大明,没有回头路了,当他目睹并亲手杀死自己那十二个兄弟或者是姐妹时,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韩庚知道,就算他诚心悔悟,痛哭流涕的向李芳远认错,并合盘说出大明放回自己的目的。李芳远也不会允许自己再活下去,他想活下去,就必须为大明锦衣卫效力。

所以他没有背叛大明,但是是谁背叛他呢?

李芳远临幸后安排他和徐福的照面,无疑是让他传递出去消息,并迫使锦衣卫外事局动起来,那样也就有了一网打尽的机会。

所以,在一个黄昏,商贾身份的齐麓被请到了光州所在的都护府,锦衣卫外事局,在大明京师尚且是一个保密的部门,当然齐麓表面的身份不能是大明的锦衣卫佥事,他只能以别的身份出现,他在朝鲜的名字叫李麓。是山东祥和号的二掌柜,负责祥和号与朝鲜的贸易。其中贸易有走私的成分,主要是以棉花和纺织品为主。

他是以都护府要采办冬季棉衣之事被请来的。进了朝鲜光州都护府之后,齐麓这里防卫森严,俨然不是请他来谈生意的模样,心知不妙,但是依旧没有慌乱。

“齐大人,久仰久仰!!”

没有见到约他前来的都护金大人,却从后堂转出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人,无须,还颇为英俊,齐麓知道,但凡这种年轻人,在朝鲜都不能小看,因为可能就是李芳远的男宠身份而兼着重要职司,但是这一切都不如来人一语就道破自己身份的震惊。

他姓齐,这一点,就连在朝鲜的锦衣卫也很少人知道,此人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说了出来,锦衣卫内部出了问题,齐麓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一点。

左右看看,故作不解的朝那人一辑,微笑道:“这位大人,请问金将军呢?”

“齐大人端的好涵养,如此镇静的功夫,乃我辈学习的典范啊,下官姓朴,隶属于军务司库义禁府,齐大人,咱们后堂叙话如何?”

齐麓的瞳孔不由一缩,义禁府,乃是属于朝鲜王室内部的一种特别法庭,和他们的职司有些异样,专门对付叛国篡位等动摇国本的犯人,找出根源就是他们的主要工作。

看来没有侥幸之说,齐麓也不多说什么,很冷静的跟随者个朴大人,任由他把自己领至后堂。

坐定!

淡泊!

凝视着朴大人,却不说话,仿佛要把他的心事看穿一般。而后者毕竟年轻,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清咳一声,说道:“齐大人,咱们都是明白人,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王上十分钦佩大人的才华,想请大人……。”

“先说清楚,高丽的王上在平壤,你是代表他来给我说话吗?”既然如此,齐麓也不在隐藏自己,毫不客气的反驳到,他知道这个朴大人代表的是谁。

有些尴尬,那年轻人脸上一阵红晕,不知道是不是羞愤引起的,毕竟年轻,不是经验老到的齐麓对手,马上被带着偏离话题,他不能不反驳的说道:“我们王上在光州,齐大人莫要做做糊涂。”

“哦!”齐麓惊讶道:“原来恭让王来到光州了,那可要前去拜见一下了。”

朴大人被彻底的打败了,猛地站了起来,大声道:“既然齐大人没有诚意,那我们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做了一个悉听尊便的手势,却问道:“你说的是李芳远李大人吗?”

朴大人明知道齐麓是在调侃他,但还是站住脚,回过身来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齐麓,下意识的点点头,谁知不点头还好,一点头,齐麓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怒的站了起来。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一十三章 辽东变(中)

第二百一十三章辽东变(中)

齐麓疾步走了几步。来到朴大人的身前,用手指着其的鼻子骂道:“你们可是想造反吗?”

“我大明什么时候册封过他李芳远为朝鲜王的,朝鲜王依旧属于高丽王氏,不过一个权知朝鲜国事,而且得位不正,还敢自称为王,看来他是想承受我大明的雷霆之怒了!!”

朴大人错愕的站在那里,一时间竟然没有醒悟过来,看着齐麓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吓的尖叫一声,立即从外面奔进数十名护卫来,用刀指向齐麓,一副全力戒备,忠心护主的模样。

冷冷的注视着愣愣的朴大人,齐麓的心里充满了绝望中包涵着决绝。他不是一个很自负的人,而且知道,虽然他为锦衣卫内的佥事,但此时却是商贾的身份,要让他消失很容易,而且,既然李芳远敢动手。就证明了他的有执无恐,更能说明了他的依仗还是在朱棣那边,否则以大明的铁骑之锐,谁能敢为他遮挡风雨。

对他动手,就等于半公开的向大明宣战,孔曰成仁、孟曰取义,齐麓不怕为国献出这条生命,但是他不甘心的是,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是谁出卖了自己。韩庚?他根本就没有见过自己,而齐麓也从来没有直接给韩庚联系过。

是锦衣卫中有内奸?还是汉城的锦衣卫外事局分理处总部已经被朝鲜人控制?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有些愤慨,自己都不能幸免,更不要说自己那些属下了。到底问题出在哪里?此时的齐麓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所希望的,唯有让方明谦转呈的那封密折能够顺利的到达京师,让皇上知道辽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朴大人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懦弱,齐麓不过是一个读书人而已,年届四十,且骨瘦如柴,自己害怕什么,于是摆摆手示意护卫们暂时退下,并不和齐麓计较,他还试图想掏出一些话来。

笑了一下,竟然有一丝妩媚,咬着自己的下唇说道:“齐大人何必动怒呢?无论怎么看王上,咱们都是靠俸禄吃饭。都是做臣子而已,何必管王者之间的争执……。”

看着齐麓似乎又想辩驳,他连忙挥手阻止道:“咱们不说这个话题,齐大人,不妨说句老实话,现在贵国的燕王要和我们王上合作,燕王可是你们先皇的亲生儿子吧,你可以看不起朝鲜,但是对于贵国的皇族效忠,不是作为臣子的本份吗?”

“大明没有燕王……。”齐麓沉思了一下,随即说道:“所以也没有必要向他来负责,李某只是商人而已,叫李麓,别的什么都不要说了,既然金将军不在,那么在下告辞。”

朴大人这时才是真正的心死,没有掏出什么话,倒是自己暴露了朱棣和李芳远合作的消息,不过,他也不担心齐麓会泄露出去,因为齐麓也根本没有机会跑掉。要不是和燕王有约定,他真的想让这个瘦弱的中年人,尝尝自己义禁府的刑罚,而现在他只能让护卫们将其关押起来,严加看守。

燕王不让杀这些人,也不让用刑,抓起来就是,原因嘛,没有说,但是李芳远猜测出来一些,可能是想寻机用来威胁锦衣卫指挥使齐泰,但是这样管用吗?李芳远想。

大明锦衣卫外事局在朝鲜的力量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外围人员几乎荡然无存,由于隐藏较深的原因,内线存活下来一部分,不过也是缺少外线的支持,想要送出去一份情报,那也如难上登天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远在南京的齐泰就感到有一些不对劲,外事局辽东处的人回报说,已经近一个月没有收到关于朝鲜方面传回的信息,有些不正常,就算是没有什么值得禀报的消息,自己的堂兄也会每半个月发回一封类似家书的平安书信,齐麓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更何况现在已经是九月了,是给各外藩最后说明期限的日子,按照道理应该是情报频发的时候,偏偏这个时候没有了音讯,心里不安。待到散朝后,马上就来觐见皇上,准备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侍卫进去通禀,齐泰在宫外侯了半天,正有些心急,突然看见远处急冲冲的走来一个人,到近处一看,竟然是杨杰气喘吁吁的赶到,看见齐泰也在,不由一愣,连忙拉着他一起走进宫内,往御书房而去。

一路上面色凝重,也不说话,齐泰更是没有见过一向稳重儒雅的杨杰会变成这样,心里奇怪,难道还有自己锦衣卫不知道的事情吗?

御书房内,同样也是一股凝重的气氛,齐泰走进给皇上行礼之后才发现,在一旁坐着的老臣中,傅友德、冯胜、耿炳文等人也来到御书房,这几个人虽然是属于参谋部的,但皇上爱惜老臣,他们是不用上朝的。而且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们一般也只是在参谋部点个卯,注重培养新鲜血液,是朝廷的一贯宗旨。

今天要请那么多的老臣,在扫视一周,竟然很少发现文官,心里骤然不安起来,朱允炆递给他一份密折,让他在一旁观看,然后继续说道:“朕召众位爱卿过来,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希望参谋部在最短的时间内,拟出一份关于勇王要是谋反的话,所能调动的兵力,所造成的影响,以及后果如何的预测奏折来,朕要借重爱卿们的经验,进行综合判断。”

齐泰眉毛不自觉的跳动了几下,“勇王谋反!!”这几个字在他脑海里引起的震动可谓不小,但随即就省到自己是在御书房,连忙稳住心神,将皇上给自己的密折打开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这正是齐麓请方明谦转呈给皇帝的密折,按照锦衣卫的惯例,要越级上报,只能直达圣听,否则,就必须逐级上报,而锦衣卫外事局朝鲜分理处隶属于辽东分局管辖,齐麓有些怀疑那些朱棣曾经呆过的地点已经受到控制,所以直接请渤海水师总督方明谦将密折交由皇上处理,这个是皇帝恩准的军方渠道。

也是连齐泰也不知道的原因,这种垂直化的管理,可以避免万一出了问题,可以直接出责任人,且不会牵连太广。

齐麓分析的很客观,并没有加上个人因素,而是把最近的一点罗列出来,供上级参考,但是已经说明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何况,朱允炆还有内厂的路线,把两者的情况汇合起来,就不难看出朱棣的野心了。

二月底,朱棣到达辽东军镇后,并没有稍息多久,待到大明军事学院的近八百学员到位后,加上自己的亲卫,率领约有一千人的队伍直接从镇江堡通过鸭绿江。然后直奔平壤。

在那里,已经失去了大部分中下层军官的北平军已经等了近一个月,朱棣迅速调配人手,将军事学院的学员散了出去,期间,在四月还回了一趟京师述职,一切显得是那么的自然,对于朱棣的做派,之前反对的朝臣们也无话可说了。

事情就从朱棣四月中旬回平壤之后开始有了转折,那时他已经着手改建军制,按照定国军的编制,按照小旗、总旗、连、纵、团、师、军和集团军的编制进行改建,军事学院的学员对于这些事情驾轻就熟,应该是不费什么力气就能完成的,可是在北平军中,就形成了一种怠滞状态。

朱棣这个人就是一杆旗帜,在北平军中的威信极高,虽然离开十余年,但是朱高炽和金忠等人,都在下意识的维护着朱棣的形象和威望。虽然缺少中下层军官,但是士卒显然对于新派来的长官有些不买账。

不过事情还是被朱棣按捺下去,没有引起大的反弹,参谋部在接到辽东军镇的报告后,奏报皇上,对于朱棣的个人能力做了肯定,由此也放下心来。

可是就是在六月份,慢慢连辽东军镇也感到有些不对劲起来,辽东军镇和北平的联系虽然还是很正常,但是接触的人骤然就陌生起来,一位曾经在军事学院任教的辽东军镇总督参谋,想见一个自己的学生,在北平军的百般推脱下,竟然说其已经去了板门店和李叔蕃余部对峙,现在不在平壤。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但是为了掩饰一个错误,暴露了另外一个错误,这个参谋回去之后马上就找到当时辽东军镇总督傅雍,查了卷宗之后。向上司说明这个情况,如果是北平军又有调遣的举动,为什么没有向辽东军镇备案。

要知道朱允炆虽然放权,但是对于制度定的却是十分严格,超过纵队以上的调遣,必须报呈军镇备案,然后由军镇定期向朝廷汇报。还要将调遣之后的结果、收获、损失一并报呈,以便于参谋部分析。

因为朱允炆觉得,如果之后火器普及之后,一个纵,基本上就可以独挡一面,至少在国内是这样的。

傅雍想朱棣发出质询,他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在朱允炆身边十几年的时间。可是没有把朱棣这个王爷身份看的太重,但是信使始终找不到勇王本人,不是说在平壤伴随恭让王,就是说在咸兴整顿军队,要不就说去前线视察,反正一来二去的,竟磨了近一个月的功夫。

也就是这一个月的功夫发生了巨变,八月,辽东军镇发现自己突然失去对朝鲜情况的失控,该来的汇报不来,派去的询问的信使又了无音讯,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这时,傅雍所在的辽东军镇行辕所在的辽阳,一匹快马驰进衙门内,马上的骑士浑身是血,马上就要支持不住的模样。

当时傅雍不在行辕,有副总督王根发亲自前来探视,才知道是先前派往北平军中的大明军事学院学员刘子俊,他是逃回来的。所说的情况不由的王根发不需要立即派遣亲兵将总督寻回来。

在朝鲜的北平军士卒发生了哗变,但随即被镇压了下来,朱棣将所有过错归咎到大名军事学院的学员身上,然后宣布他们的任命无效,被集中管制了起来,在咸兴自成一营,但是行踪被牢牢的控制起来。

学员们不服,说是他们的职责由皇帝指定,而又有兵部、参谋部和军镇的肯定核发,作为统帅无权私自任免,于是惨案就发生了,在朱棣亲自带领下,残杀了近百余学员后,才将事情稳定下来,但是他们已经是身不由己了。

这个刘子俊也是踏着伙伴们的尸体,又用十余条人命的代价才换取了自由,并且日夜兼程往辽阳而来,身上的伤痕累累,让人不忍多看。

事情大发了,傅雍得知事情真相后,大怒中带着恐惧,一边积极调动鸭绿江边的防线兵力,做到防患于未然,一边派八百里加急将事情奏报于参谋部以及兵部。

他不敢再派人往朝鲜去质询了,之前的人有去无回是因为什么,现在得到了肯定,再派人去就是送死,而且傅雍也不敢太过张扬此事,毕竟放勇王朱棣回辽东去接掌北平军之事,是皇帝金口玉言说的,而且正式行文,公告天下。

几个月前,《大明周报》还在歌颂皇帝的英明,但是出了这档子事,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他朱棣凭的是什么,难道就那十余万的北平军吗?光一个辽东军镇的兵力就不逊于他,更何况辽东军镇的身侧就是北平军镇,隔海相望着济南军镇,海上还有方明谦的渤海水师。

他朱棣凭借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也在御书房内充满了疑问,朱允炆揉着发痛的太阳穴,低头沉思着,古代的通讯问题,使方明谦所派遣的信使和辽东军镇傅雍的奏报几乎是同时到达,在路上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浪费了半个多月了。

大家看见皇上一副思索的神情,还以为其正忧心朱棣的事情,都在脑海里急速的想着对策以宽解皇上的心。谁曾想到,朱允炆现在却是正在想,怎么能改善通讯条件,这些原始的通讯方法,使每件事情都充满着扑朔迷离。

朱棣的事,要是放在另一个时空的现代,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那种日子,一个电话、一条短信或者一个电子邮件就可以使朱棣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可是放在大明,反而成了谋反作乱的作弊器,自己可以打时间差,朱棣同样也会。

正在想着,突然有人在外面大声喊道:“臣,叶孝天求见陛下!!”

叶孝天是现在掌控内厂,是不用太监们通传就可以直接来御书房的,朱允炆马上回过神来,向在外面的叶孝天招招手,示意他进来说话。

走进御书房,随即就跪在地上,道:“臣有罪?”

心想今天的乱子已经够多了,内厂又来填什么麻烦?还不避讳群臣。朱允炆皱皱眉头,看了叶孝天一会,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脸色一顿,问道:“勇王府出了什么事?”

正在思索的群臣马上被这句话都吸引了过来,纷纷看向叶孝天,耳朵也竖了起来,仔细听着,叶孝天一脸的佩服,跪在地上奏道:“皇上,前些天勇王妃带着两个儿子去魏国公府探望母亲,臣只见进去,却没有见勇王妃出来,一连几日,臣觉得有些不对,于是今日登门求见,却得到徐老夫人说,勇王妃和两位小王爷,探望她后,当天就离开了。”

“臣知道疏忽职守,所以马上去勇王府查看,勇王妃却未回去,且同时失踪的还有参谋处佥事徐增寿和徐膺绪!!!”

“什么?”、“什么?”……。

几个老臣不顾的君前失仪,竟然全都站了起来,倒是吓了朱允炆一跳,但是想到此事的严重性,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冷冷的看着叶孝天,问道:“勇王妃前去魏国公府,为什么之前没有前来禀报?”

“徐老夫人六十大寿,皇上还送了贺礼,所以臣以为前去为母亲贺寿,理所当然,所以未曾向皇上禀报。”

听叶孝天这么说着,朱允炆才想了起来,徐氏往魏国公府贺寿,是自己允许的,不过刚才心里有些乱,竟然忘了,叶孝天这么说,不过是为自己打个圆场,省的自己丢面子而已。于是也不追究什么。

那还有什么疑问,最后一丝幻想在众人的心里也破灭了,是到表忠心的时候了,不过朱允炆却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看见几个老臣正要说话,朱允炆抬手阻止道:“先就这样吧,你们回去后,近况将分析报告呈上来,并将处理意见也呈上来,朕给你们三天的时间。”

“齐泰、杨杰和耿爱卿留下,叶孝天,你也留下,朕有话说。”

几个老臣无奈,只好行礼离去,连安慰的话都不知从何说起,皇帝放朱棣回去,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顶着朝堂之上的压力实施的,可是不到半年,就出了纰漏,待到此事公布,朝堂之上可就热闹了。

皇上肯定要烦心一阵了,想到这里,几个老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在叹息中也不回府,直接往参谋部而去。

看到御书房内剩下的人,朱允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空气十分压抑,半晌,皇帝才开口问道:“杨爱卿,这件事,你说是朕错了,还是你错了?”

——————————————————————————

PS:求月票!!求支持!!!!求转折莫放弃,莫骂虫子!!!虫子害怕!!

第二百一十四章 辽东变(下)

第二百一十四章辽东变(下)

关于谁错了这个话题。幸亏没有纠结下去,朱允炆刚才只是偶然发出的感叹,同时又含着一丝警告给杨杰,只问一句便不追究下去,那也有着恩威并施的想法。

他把几人留下的原因,很快就代替了这个问题,耿炳文要以辽东大将军之名,立即北上协助辽东军镇防卫,面对朱棣这个沙场老将,初出茅庐的傅雍根本不是对手,现在要稳住阵脚,没有搞明白朱棣下一步的动作之前,只能这样,如此派擅长防御的耿炳文去,是最恰当的人选。

让齐泰留下的原因,是试图恢复朝鲜的情报系统,还有就是作为一直忠心于自己的老臣子,对于其堂兄齐麓的处境,朱允炆也要表示关心,他让齐泰找人通过正面向朱棣交涉,不管是不是谋反。齐麓只是一个无关大局之人,相信朱棣不会留难。

并且让他严密监测琉球的动向,因为琉球一旦有变,现在大明水师有四成以上都在渤海附近集结,真的害怕生变掣肘啊。

叶孝天留下,就是要监控魏国公府和陕西的徐辉祖了,现在朱棣出事,并且就勇王妃和两个儿子失踪一事来看,徐家一定知情,但是徐辉祖知道不知道,这成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现在辽东生变,而自己放给徐辉祖的权力太多了,一旦有变,恐怕大明在短时间内承受不了那么大的损失。

不但是这些,之前一些倾向朱棣的勋戚,都在被监控之列,这个问题已经很危急了,京师中不能再出现任何纰漏。

而杨杰则被授予了一个钦差的头衔,前往杭州,主要目的就是和张定边谈关于通商后的海上安全问题,顺便再试探一下关于琉球内附的细节,不求成功,只希望能够拖延张定边的态度,因为朱允炆从直觉上感到,此时有张定边参与的影子,而且杨杰还有一个重要的使命。那就是查探关于勇王妃徐氏以及两个王子,徐家的两兄弟的下落。

他们走陆路肯定是行不通的,但如果朱棣和张定边达成一定协议的话,琉球可能会称为朱棣家人的庇护所以及中转站,一定要杜绝这个隐患,要是能将朱棣的家人抓获的话,更能牵制朱棣本人的行动。

而此时叶孝天恰当的提到朱高炽,朱允炆苦笑了一声,看来这次朱棣是早有准备,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肯定朱高炽已经不在中都凤阳府了,不过还是让齐泰派锦衣卫往那里查究一下。

朱允炆这才感到,自己的确对朱棣太大意了,一个隐忍那么久,而且明知道很危险的人物,放出去为自己所用不是一个错,但是放出去以后被朱棣的表面恭顺所蒙蔽,放松了对其家人的看护,那就是一个不可饶恕的过错了。

安排了这么多事,朱允炆让众人都出去准备,还有什么决定。那就要等参谋部给出意见后,他再斟酌,至于朝堂之上,虽然皇帝命令暂时封锁这个消息,但肯定有大臣们已经知道了部分真相,看来最近的几天内,他还要面对很多风雨,朱允炆庆幸自己把《大明周报》这个暂时领先的舆论导向抓在自己手里,否则,他面对的压力还要更大。

一切都要待机而动,朱允炆虽然掌控大明多年,可是面对另一个时空的宿命,还有有些紧张!

——————————————南京的分界线————————————

镇江堡位于鸭绿江入海口,与朝鲜半岛隔江而立,是洪武年间所建,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北依镇东山,贡道的必由之处的九连城。

而九连城始建于金,蒙元时为婆娑府巡检司治所。始称九联城,大明将其改称九连城,是和朝鲜进行通商贸易往来,成为互市之所。这里东面有叆河与鸭绿江,后面有镇东山,形势十分险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九月,本来是辽东最温暖的季节之一,可是连着几日,竟然学起了江南的烟雨朦胧。要不是有叆河与鸭绿江的宣泄,恐怕地处有些低洼的镇江堡也有被水淹没的危险了。

这样一个烟雨天,在雨云稍开的时候。镇江堡的守护团长鲁士文带着几个亲卫,登上了高高的城楼。鲁士文虽然是军方的团长,却因为镇江堡不是州县,只是一个军事要塞的缘故,还兼管政务,不过基本上都是由他的一个副团长主理,他虽然名字里面带着一个“士文”二字,却是个大老粗,典型的陕北汉子,扁担横着放他知道是个一,但是竖着放,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不过团长就相当于千户,他大字不识几个的人,能坐到这个位置上,还领着当地的政务,已经足可以使他光宗耀祖了,所以,他今天是怀着十分自得的心情出来巡视城防。

自朱高炽带领北平军渡过图们江往朝鲜半岛去之后,这些年来,朝廷对于镇江堡的防务都十分重视,特别是辽东军镇成立之后,又专门征集民夫进行了一番加强。城楼高了,城墙更坚实了。且守军也加强了训练,真可谓是城坚粮足兵强。

不过大家都很紧张,因为不知道北平军会不会反攻,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而如今,勇王又要接收北平军,才使得他们鲁士文他们紧绷的那根弦稍微有些放松。

只是这种心态很快就被总督行辕发出的军令破坏殆尽。他开始有一种紧张感。军令没有说出什么原因,只是吩咐其做好一级战备。但凡没有总督府的行文,一兵一卒也不能过镇江堡的防线。

虽然字不认识几个,但是鲁士文隐隐觉得应该和勇王去朝鲜有关,但又知道那不是他该想的事情。总督大人说了,作为军人,只要忠于朝廷,服从命令就行了,别的就不要多问,也不要多想。

还说军队就是皇上手中的利剑,随时听候皇上的召唤砍向任何侵犯大明的人,剑是武器,就不能有自己的思想的。总督召集他们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十分恭敬,说是这是皇上的口谕。

这句话鲁士文虽然听得不太懂,但是皇上说的,总是没有错的。那他就绝不多想。

总督下达了一级战备的命令,那么镇江堡周边百姓的身家性命,以及自己手下这些儿郎们的安危……就全压在他的肩膀上。虽说有数年平息干戈,也不曾有军事行动的迹象,未必真有战火烧起。

但是将士们想来对那些出尔反尔的高丽人没有好感,鲁士文对高丽的和平动向缺乏信任感。料想动武只是迟早的事。他明白,尽管自己不想要打仗,但早晚有一天敌人说不定就会打到自己家门口了,没法回避的。他对镇江堡的存亡,负有无可推卸的责任。

就是怀着这种心情,常常要巡视城防,惟恐稍有巯漏。这天,鲁士文是从南门登上城楼的。虽是烟雨朦胧,但还是掩饰不住镇东山上那星星点点地缀上了翠绿。他靠近城垛站着,聚精会神地凝视鸭绿江对岸的那片云烟飘绕的高地,那里静悄悄的,如他同秋乏一般酣睡着,这使他有了一种轻爽的感觉。

不过没多大功夫,这种轻爽就被不安所代替了。鲁士文才想起来,由于渤海水师的集结,再加上为了防止士卒或者走私商贩过江。现在镇江堡身侧的鸭绿江上已经没有了船只,没有了船只就代表着也没有军队,只有几处观察哨在那里长留,但是此时害怕那边士卒因为没有船只而懈怠。如果敌人真的渡江,恐怕真的很难抵挡。

而且镇江堡之设立。是针对朝鲜境内的义州而为,在大明境内,除了镇江堡之外,鸭绿江沿线,最近的防卫地点则是针对朔州而建的新奠堡、宽奠堡、大奠堡、永奠堡、长奠堡等五处防卫地点,足有风起师一个师的兵力集中在那里。

自己这边由于原先驻扎的有水师,所以所属的狮吼师的分布就比较散了,首先师部在凤凰城,距离镇江堡有一日的路程,师部所属的四个团,要守护的地方太多了,最远到獐子岛附近,都是狮吼师的防御范围。

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在鸭绿江防线之内,如果敌人从狮吼师和风起师的中间渡江该怎么办?想到这个问题,心里一动,马上命令传自己的斥候纵的指挥过来,让他派一直小旗沿江搜索一下,以后就这样定期巡逻,并给风起师打了招呼,让他们也依照自己的模样,以两个师防线的中间而论,大家一起负起责任来。

鲁士文的过分小心,使得辽东军镇的两个边防师避免了一个大错,巡逻斥候的派出,的确有些收获。

鸭绿江,古称马訾水,春来江水一片碧绿如鸭头,因此自李唐来,称鸭绿江。江水源于长白山万古寒冰,奔流千里,劈山裂石,于安东入海。鸭绿江虽长,但两岸多为崇山峻岭,偷过少许人马可以,大军根本无处可渡。

狮吼师和风起师防御对岸在朔州和义州之间,那属于朝鲜的平安北道,两百余里的地段,只有他们两个师驻守边境,时值多事之秋,要不是因为地势险峻的原因,肯定是不足的,况且沿江设置的哨所,最多也只有一个小旗的驻兵,极为容易敌人所乘。

巡逻斥候到达一个哨所后,发现那个地方已经遭到袭击,人员失踪,地上血迹斑斑,心里马上就生出一股警惕,于是马上小心隐藏自己的形迹,再往前行,五里之外的另一座哨站,也是如此,知道不妙,赶快抽出人来往镇江堡方向报讯。

剩余几人潜伏下来,待到夜间,发现对面岸边有火光的出现,才想起了那里是五峰山的所在,山南侧有一条支流注入鸭绿江,其中有山洪暴发后冲出的河湾,平时很少人注意,现在想起,如果朝鲜水师藏匿其中,待到大明措手不及时渡河而击,还真的很难防备。

斥候中善泳者过去窥视,果然如此,那河湾中潜藏着无数小船,其中还有船只被源源不断的运至河湾之中。看上去不似战船,而是渔家小舰,看来对方为了掩饰自己的行藏,竟然不畏山路艰险,由人力将渔家小舰运至河湾中隐匿,只做运兵之用。

以对方清除自己哨站的士卒来看,应该是快要渡河了。斥候们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看着渔船大约有五百余艘的样子,还在源源不断的运来,就按照一艘船运二十人来算,这次要运送过来的兵卒也不会少于一万人,要是他们分成一夜运送两批的话,那么一只不少于二万人的军队,在大明不知情的态势下,冲击力是极为惊人的。

镇江堡不过千余人的防卫,狮吼师也不过五千余人,还分布在凤凰城的周边,加上风起师的五千人,总兵力比不过,如果再被敌人各个击破的话,那后果不堪想象。

斥候们不再犹豫,马上返回将这件事情禀报团长,后者知道消息后,也是大惊失色,做出三个决定:第一,关闭贡道,禁绝最近的一切互市,将镇江堡防线的所有兵力回缩,各纵的斥候集中起来,分成三班,日夜不停的巡视着事态变化,有消息就马上禀报。第二,向凤凰城师部寻求支援,通知风起师做好戒备。第三,动用獐子岛哨站内守护的渤海水师通信舰,向渤海水师寻求支援,如果水师的战船回来几艘,高丽那些渔船所改造的运兵船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做完了这些,鲁士文只能自求多福,最近的师部凤凰城距离这里有一天的路程,如果师长相信自己的回报,就算是立即调兵,也是至少四天之后的事情了,这段时间内,他只能求菩萨保佑,高丽境内那不知道是谁的军队,能晚些渡江。

水师应该也是四天左右能回到安东的鸭绿江入海口处,在獐子岛附近哨站内守护的渤海水师通信舰,据说是太湖造船厂新研制的快艇,俗称白鹞子,长三丈左右,宽一丈有余。舱内有六部水车,靠人力驱使,不停换人行驶的话,旅顺和宁波之间一个来回,也不过七天左右,要不是为了配合在海中航行,加重船身而做钢制甲板而造价过高的话,大明大量的配置应该可以解决部分关于通讯不畅的弊病。

据斥候每天的报告,对岸的准备仍旧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只是有些奇怪,他们只见不断有民夫源源不断的运送船只过来,曾经偷偷巡查过五峰山中,并没有发现大军存在的痕迹,让他们有些纳闷,难道这些朝鲜人费劲心机的将船只抬过来,竟然不是为了运送兵马?

鲁士文收到这个消息后,也没有往别处想,船只难以准备,而兵马却是很好到达,这可能是敌人不想引起过大的骚动,以免使自己注意而用的障眼法,但是对这个消息感到另外一个收获。

就是对方既然没有大队兵马驻守,自己何不趁机组织斥候营的人,加上自己的亲卫,也有一百多人,如果半夜偷偷潜过江去放一把火,那么不是可以一劳永逸,朝鲜那边只能看着鸭绿江大哭,届时自己的水师回来,再沿江巡视,还能怕这些高丽棒子不成?

不过要出兵,总要有上峰的同意,否则擅自出兵越境,那种罪名也不是他能担当的了的,幸好师部的快马传令,说是师长大人要亲自统御二千余兵马过来驰援,让他做好一些准备,在后天来到镇江堡之前,不能有任何意外的发生。

只好将这个主意暂时搁置,积极做好一切准备,就算是有上峰的同意,他也损失不了自己所有的斥候,如果那样,他还怎么窥视敌情,还怎么能按时每天得到消息呢?一切等师长过来再说。

狮吼师师长胡正复来了,带着近三千的兵马,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为了集合自己师所有的力量,他几乎抽调了所有力量,才凑出这么多人,就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师在各地的控制力已经薄弱了很多,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镇江堡绝对不能有事,这是他们师的职责所在。

到了镇江堡,沿江布阵,听了鲁士文的汇报后,立即否决了他的那个偷袭朝鲜船只的主意,只是吩咐一切等到水师回援之后再说,因为胡正复之所以亲自来,是得到总督的手谕,令他严守,不得轻启事端,如果自己这边斥候先行动手,那么发起战争的就是大明,和总督的意思有些违背。

再则,胡正复是原来参加北伐燕军的老人,见识过朝鲜军和北平军的战斗力,在心眼里面也有些轻视。

就这样,安东沿江的两个师枕戈待命,已经严阵以待了。而此时的朱棣,却是没有半点动静,他的沉寂,只是动用了朝鲜部分民夫,就已经使大明边境风声鹤唳了,朱棣到底想做什么?

谁也不知道,就连在朝鲜境内的北平军也被蒙在鼓中,更不要说大明的辽东军镇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PS:求月票!!!求支持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还是火

第二百一十五章还是火

正当镇江堡积极备战。随时打击来侵之敌,方明谦派遣四艘主力战船回归安东鸭绿江入海口的同时,朝鲜半岛上也面临着一种说不出的转变。

李芳远的朝鲜王朝一直来都是以守势为主。而北方的高丽王朝,在朱高炽拥立恭让王以正统为目标的情况下,毫无理由贸然地展开了对李氏王朝的军事行动。当然,朱高炽那是在争夺生存空间,也期待着能有一片真正属于自己安身立命之地。

然而这一年,李芳远在北平军的强烈攻势下,无奈之下,李氏家族退居光州,汉城被围,水军在大明水师的威慑下,不敢有丝毫妄动,李氏家族岌岌可危。

李叔蕃父子身为朝鲜李氏的弘股之臣,葬送了水陆军队超过五万人。李芳远甚至想到向大明妥协,以换取大明天朝对李氏家族的保留。

金忠、陈亨、朱能等北平军主要骨干力量全部在一线作战,围攻汉城。做出一种不灭李氏王朝誓不罢休的模样。

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朱棣来到平壤之后发生了改变,到达平壤后,朱棣迅速召回金忠、朱能等人,对北平军进行整肃。按照朝廷开始的设想,将军事学院的学员分配下去,但不到一个月,随即以不适合北平军情、以致引起士卒哗变为由,将军事学院的学员迅速换下,取而代之的则是以金忠当年五千团练为骨干的中下层军官。

并将军事学院的学生编成一个千户营,在咸兴地区组建教导卫,专司训练士卒,虽然名誉上给了很大的待遇,但是也算是将那些学院集中管制了起来,又杀一儆百,引发了刘子俊的渡江而逃,往辽阳报讯。

但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朝廷无论是谁,都小看了金忠等人的组织能力,和朱棣的个人魅力,毕竟北平军在朝鲜基本上都是军人,毕竟军人都崇尚绝对的武力,朱棣在辽东乃至塞外的赫赫战功,毕竟不是蒙混得来的。

很多人都算错了一点,那就是无论古今中外,还是哪一个历史时空,个人威望往往代表着绝对的实力,特别是在现在的大明,资讯不发达的情况之下,加上朱高炽和金忠等人的刻意维护,朱棣的威望不但没有减少。反而随着他的回归与日俱增。

别看北平军在朱高炽等人的带领下半死不活,面对大明朝廷的北伐屡战屡败,但是朱棣一回归,就迅速的结成了铜墙铁壁般的团结。

一只由羊带领的狼群和一只狼带领的羊群,在本质上就有所不同,朱高炽擅长内政,容易笼络人心,可以把将领迅速的笼络在自己的旗下,但是对于士卒的影响还要靠金忠等人的扶植,朱棣不同,无论是在部将,还是士卒之中,他都有绝对的权威,加上对皇室那种天生的敬畏,使北平军的战斗力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本来就是无法预料的事情,谁能想到朱棣沉寂近十年后,回到军中还能叱咤风云,就算是有这种预感,也是想着反正中下层军官被换掉,等朱棣缓过劲来,基层力量已经被清除。那时将与兵之间不能达到默契,步调不一致很快可以瓦解掉北平军。

谁也没有想到朱棣早就预料到了,所以一到平壤就悍然发动了清除异己的决定,把大明军事学院的学员所能带给自己的危害减至最低,保持了北平军的纯洁性。

而大明上下,根本没有想到朱棣会这么快的做出反应,还未来得及确定,驻守在镇江堡的狮吼师就发现了在鸭绿江东岸有大规模渡江的迹象,立刻慌慌张张地向师部乃至辽东军镇紧急通报。

镇江堡守将在迎来师长胡正复的同时,立刻紧闭镇江堡城门,等待军镇发出的救援。等待着水军回归,然而恶耗还不止这一项。

就在狮吼师师长胡正复到达镇江堡不久,方明谦所派遣的四艘主力战船回归至獐子岛附近。先锋正是方明谦岳父汤和的孙子,也是方明谦的外甥汤仲。

然而,某天早上,当汤仲带领着船队,走到狮吼师斥候所指定的港湾之中时,发现了斥候们所说的小船竟然全都消失无踪,当时汤仲心里就充满了疑惑,但他相信斥候们不敢谎报军情,于是就带着船队继续北上,巡视鸭绿江至图们江沿线的安全。

汤仲无疑是个很尽责的军人,也很谨慎,先派遣白鹞子往前面探路,自己的舰队徐徐跟随,但就是这样,也引起了一场灾祸。

大明军船速度快捷,出发第二天,就快到集安县。过了那里,如果再没有什么情况,他就要返航了,因为那里的守军相对已经十分密集,并且为了防止女真人动乱,沿江、各甸都是驻军,且那里的女真人都比较驯服,基本上被同化的差不多了,且那里的水势更是险恶,两岸基本上全是悬崖峭壁,基本上无法渡江。

这时,白鹞子回报,上游发现放排子的。汤仲听了之后,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放排子,用伐下来的木头直接扎成很大的筏子(也叫排子),因为多在山上伐木,地势较高,所以可以用筏子直接顺流而下,筏子既是运输工具又是货物,一举两得。到得下游后,靠岸后直接把木头卖给买家。在辽东这种事情是常见,尤其是现在天暖时间,更是繁忙季节。

正因为季节问题。所以他也没有什么疑心,只是命令船队小心,顺便找港湾让路,倒也不是汤仲心存慈善,只因为放排不比别的,他此时就算是有天大的军威,也无法和顺流而下的木筏相抗,而且木筏呼啸而下,真的被撞上了,可能你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因为那种气势,根本是人力不能完全控制的。放排人俗称亡命人,基本上都是九死一生,穿行于深山峡谷中的鸭绿江水流湍急,河床主要由石砾和裸岩生成,险恶之处特别多。当地人把这些险滩、江汀、礁石、陡崖称为恶河或哨口。要真的在这些地方和放排子的遭遇,恐怕军船有天大的本事也是不出来。

所幸没有出现很大的变故,没有找到港湾,汤仲命令船队选择了一段较为宽阔的地方,靠岸而泊,等待着放派人过去后再继续前行,因为放排子的基本上都是积蓄够一定数量的木筏才起行的,一般连绵于江面上十余里,所以有大把的时间休息,在等待的过程中开饭,过去后立即前行,也不算是耽搁时间。

闲暇之余,官兵们拥挤在甲板之上准备看这难得一见白山黑水间极其壮观的一景奇观。庞大宏伟的排队绵延七八里左右的样子,浩浩荡荡穿行于崇山峻岭间,顺着滚滚而下的流水,呼啸而来。

看来放派人是老手,熟练的操纵者手中的三样工具:舵棒、撑和棹,闲暇之余,还有和战船上官兵打招呼的时间。汤仲在舱内休息,这种事情,他看的多了,原来他也曾经在辽东都司做过事,看过不少这样放排。

正在船上看书的他,突然感觉船身一震,觉得有些不对,战船明明是在停着,绝对不会撞上礁石等物,为什么会发出类似的震动呢?

马上起身,准备出去看看,正要出门,只见自己的亲卫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脸的惊慌,来不及行礼。就大声喊道:“少将军,这些放派人有古怪!!!”

有什么古怪,汤仲走出舱门来到甲板上一看,就知道了端由,放排人的先头过去之后,在木筏淹没船队的当口,从木筏上突然出现了许多民夫打扮的人,手里拿着带钩的绳索或者是有着尖刺的竹竿,用这些工具紧紧的将木筏和战船连在一起。

本来是不可能用人力办到的,但是汤仲选择的这片水域河床较宽,水势比较缓,再加上对方人多的缘分,在震动之后,真的办到了。

看着木筏上用茅草遮掩住的东西,汤仲的瞳孔不由一阵紧缩,最坏的事情要发生了,马上命令,准备战斗,用弓箭或者火枪往那些固定船身的人身上招呼。

这中间当然是有原因的。汤仲立即看出,如果减少那些人掣肘的力量,水势虽缓,但后面木筏的撞击,加上顺流而下的力量还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待命令传到各船,当正在准备开饭的水师士卒得到命令,拿着自己的武器到达时,此时江面上已经是木筏的天下。没等士卒来得及进行战斗,突然从那木筏之上,射来束束火球,如同满天的流星,一齐向战船落了下来。想那战船虽说外壳的要害部位也有铁质包裹,但船舱、棚顶,都是薄木板的,经盛暑暴晒,都成焦干的木片了。这干柴遇上了烈火,那还不熊熊地燃烧起来了,加上阵阵的江风,风助火势,只一会工夫,这段水域就成了一片火海。

木筏上也燃起了熊熊火光,汤仲没有想到,敌人会这么的对付自己,别说自己这由四艘主力战船组成的小船队,估计就算是渤海水师全部来了,如果不能在木筏靠近自己之前用炮火将其摧毁,遭受到的也是灭顶之灾。

趁水兵们忙着救火的机会。木筏上的人将绳索以及竹篙固定住,然后就跳下木筏,往对岸游去,并不趁势追杀,不过也没有办法追击,因为鸭绿江这一片,已成了火的世界。眼见到大势已去,汤仲才发觉自己并未下达启碇的信号,心中大悔。

连忙制止了士卒的进一步行动,也不忙着救火,将战船分散企图顺着江水赶快驶离这个区域。因为只要不被木筏挂上,船上的火势不难扑灭,否则,一直停在这里,就算是能救灭船上的火,也会被木筏上的火势一鼓作气的将自己全部消灭。

晚了,一切都晚了,由于船队出于木筏的激流之中,已经由不得自己,战船就是再坚固,也比不上木筏的粗糙结实。

在这样一片混乱中,既相互脱离了联系,也失去了各自的指挥能力。整个战船,都成了无从指挥战斗的散沙。在这种无奈的情况下,只得尽可能地集合一些可能集结的兵将,转到轻便的小船上,匆匆弃船往岸上逃离。

汤仲对自己在大意的失策悔恨不已。他是谨慎的,但是决计想不到敌人会用这样的规模来对付自己。他的失败是无奈的,就算是换上任何人也不可避免,但是失败的也是很憋屈,甚至连敌人是谁也不知道,最有可能的,敌人只用了山上的木材和最多几百名弓箭手,就解决了大明耗费巨资建造的新式战船。

虽然没有杀伤多少士卒,但对于大明水师的打击是很大的,从今以后,大明的战场还敢深入鸭绿江吗?敌人甚至不用用什么名族,单单是滚滚而下的木排,已经可以让战船退避三舍了。

朱棣的到消息之后,自负的笑了,这次战斗中,他北平军甚至没有参加一兵一卒,只是让恭让王下令,在朝鲜征集民夫,首先用假象迷惑大明,做出一副要渡江而击的模样,就等着大明水师巡江。

那些抬来的小船,的确是负责运送人,但运送的不是兵卒,而是进山伐木的民夫,最后逆流而上,在山中隐匿,无论是机动性还是隐蔽性,都是未过江的大明将士难以捉摸的。

朱棣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持住双方力量的均衡,让明军不敢凭借船坚炮利横行鸭绿江至图们江一线,保持他在朝鲜行事的独立性和安全。

汤仲遇袭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辽东军镇,傅雍一时大怒,陈兵沿岸,做出兴师问罪之状,又将此事快马报于兵部,此时,耿炳文刚刚接受任命,正在前来辽东的准备中。

朝鲜总算是做到了独立,隔江与大明对峙,不过这一切都是在朱棣的操纵下完成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大明干涉他在朝鲜半岛的所作所为,火攻的消息传过来之后,由朱能的儿子朱让带领,朱棣新组建的燕山铁卫,足足有一千人的力量,还基本上都是抽调各部的斥候力量,牢牢的控制住边境地带,随时准备截杀大明潜入的斥候,和准备过江向大明通风报信的人。

自己外甥全军覆没的消息,没有过几天方明谦就得到了消息,死二十九和伤一百零三人的代价他作为一个统帅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他的嫡系四艘原始战舰逾辉号、超光号、胜雾号、挟翼号,也就是汤仲带去的四艘主力战船损失,却使他心疼万分。

虽然水师中,源源不断从宁波、福建等地赶来集结的战船使四艘战船显得微不足道,但是那毕竟是他起家的本钱,每艘战船上都有他的足迹和心血,这种损失是无法计算的,在盛怒之下,传令汤仲,水师士卒迅速回到旅顺,然后坐船到釜山会合整顿,而汤仲本人则和四个船长一起,请求辽东军镇给予方便,征集民夫协助几人,直到把沉船上的火炮全部打捞上来为止,否则不准归队。

船能烧掉,但是火炮却是很难再江上被焚毁。这个是方明谦认为的,火炮打造艰难,不能就这样平白失去,捞上来可以装置在其他船上加强火力,甚至了以架设在岸上作为防卫,怎么也不能失去,而汤仲等人就算是戴罪立功吧。

然后,方明谦对于李芳远的朝鲜王朝提出了严重的交涉,但是被李芳远推辞,说早已经失去了对朝鲜北部的控制为由,对于此事不承担责任,这一点方明谦如何不知道,迫于圣命,他又不能擅自离开,只好派遣佥事罗文再带领四艘战船至獐子岛随时听候辽东军镇的消息。

但对于追究朝鲜李芳远责任的步伐仍然没有停止,在方明谦几次交涉下,李芳远只好捏着鼻子答应,即日起赔偿大明军船四艘,同时借给大明一千水军作为先锋,兵发对马岛清剿海盗去当炮灰。

李芳远也是没有办法,虽然他和朱棣有一些约定,但是朱棣曾经严厉警告过他,在没有发生事端之前,不得透露出任何消息。而且,现在方明谦的大明水师就在他的家门口,控制着他的港口,压制着李志刚的水军,他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否则方明谦光明正大的制造一次兵卒的哗变,他只有打碎牙往肚子里吞的命了。

作为朝鲜的王者,都很悲哀,那边恭让王被朱棣拿着当枪使,征集粮草,征集民夫等命令全部通过恭让王的手令直接发出,甚至在元山一带开始造船,也都是让恭让王发出的召集令,为北平军打造水军。

而这边,李芳远受制于方明谦的大明水师,堂堂的朝鲜军港、民港上停泊的都是大明水师的船只,还要为大明水师提供部分粮草给养,做什么事情都要看大明水师的脸色,因为人家大兵就陈列在你们家门口,能不怕吗?

隐约中,朱棣还没有和大明正式公开翻脸,而一个小小的朝鲜半岛已经被分裂成两半,两个地区的百姓日子都不好过,除了种地活命之外,还要应付层出不穷的征集徭役。

而这种徭役,是自己的王下的命令,却是为了大明服务,朝鲜民间上下,也隐藏着许多不安分的因素,一股暗流汹涌着跃跃欲试。但这些都不关大明的事,方明谦也没有心情管朝鲜的事。这时是九月初三,方明谦命令水师先头部队接触对马岛,并向上面发出信号,三天之内,不投降则死。

——————————————————————

PS:虫子今天想说的是,朱棣被放走绝对不是虫子没事找事,而是大纲上就这样的,经过了编辑的认定,再说了,上次小飞龙说我没有起伏,其实慢慢的才开始高潮,一本大约一百五十万字的书,总不能现在就说结局吧,呵呵,对不起了,请继续支持虫子,相信以后你们会明白的。

最后还是老话,求月票和求支持!!!!!!!!!!

第二百一十六章 对马岛

第二百一十六章对马岛

朝鲜海峡的海面上此时已经是隐约可见硝烟弥漫。对马岛上更加是人心惶惶,只因为大明水师的意图过于明显,不过方明谦对此早有预见,一个对马岛不算什么,他想把岛上的人都逼到日本本土去,那样他好有个进一步追击的借口,那样,他发给兵部的奏折中也可以写的漂亮一点,虽然他知道皇上赞同,但是也不愿皇上陷入那些书生的纠缠中。

对马岛没有济州岛大,但盘踞的倭寇却是最多,是因为对马岛在此时根本没有主权之说,朝鲜说对马岛属于他们,因为距离朝鲜近而距离日本远。日本根本否认这种说法,干脆派宗氏一族在此地据守经营。如此以来,反而没有主权分明的济州岛安静。

李成桂在谋夺高丽政权之前,对马岛曾经是让他成名的地方。洪武十三年,李成桂受命于高丽王,率兵征伐倭寇,就在对马岛上杀的血流成河,在那场战斗中。李成桂俘获倭寇六百余人,杀敌无数,使倭寇元气大伤,好长一段时间无力骚扰高丽边境。

但是仍旧没有能够拿回对马岛的控制权,就是因为海盗需要盘踞其中,高丽当时要么把海盗全部消灭光,才能稳居对马岛,否则,肯定会遭受到其疯狂的反扑,那时高丽王朝正在风雨中飘摇,没有人能承担起那么大的损失,所以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不过从那以后,无论是倭寇还是海盗,基本上没有再侵犯过朝鲜半岛。

近几年,朝鲜内有朱高炽牵制,而日本大内氏和足利幕府挣的是你死我活。如此以来,正是给海盗们提供了一个盘踞的天堂,而在岛上以日本为主的宗氏家族,则做了海盗交易的中间人,和最大的销赃者,颇有一些财富。

现在名誉上治理这个地方的人物,就是绰号“鬼刑部”的对马宗氏第五代家主宗经茂。

关于宗经茂这个人,在洪武元年就向高丽王进献了礼物,从而加强了对马与朝鲜半岛的传统贸易关系。此后的岁月里,宗氏与高丽、以及后来取代高丽统治朝鲜半岛的李朝都保持了良好的贸易关系。

对马正好处于日本的堺港、博多与朝鲜的蔚山、釜山、荠浦等贸易航路的中间,非常适合进行转口贸易。也非常容易销赃。经常把海盗掠夺之物通过航路买往这几处。

宗氏是平安时代以来太宰府四等官人惟宗氏的一支。律令制度确立以后,日本朝廷任命国司支配各国,守护少贰氏委任阿比留氏治理对马。

由于阿比留国时经常不服从太宰府的威势,太宰府便命令惟宗重尚讨伐阿比留国时,于是重尚便成了对马宗家的开山之祖。阿比留一族失去了领主资格,但是其家族还是延续了下来,现在的对马岛上,还有不少姓阿比留的。

宗氏一族在取得了对马的控制权后即刻着手办了两件事:其一是大力开展同朝鲜半岛的海上贸易,壮大自身的经济实力,这是对外采取的政策;其二是加强了对领地的控制,强化家族集权。随着对朝鲜贸易的发展,对马领内志多贺、佐贺等港口城镇也迅速发展起来。

为了符合朝鲜以及大明境内单姓居多的称谓习惯,便于开展贸易活动,惟宗重尚将姓氏中“惟”字去掉,而改姓“宗”。所以才有了此时的对马宗氏。对马宗家一直是站在其传统主家少贰氏一方反对大内氏的。

面对着即将来到的大明水师压境,此时已经年过六十的宗经茂却是没有怎么担心,长子宗贞盛带着两个孪生的长孙宗盛国、宗盛世两兄弟来到了父亲的书房外,跪伏着要见父亲一面。

宗经茂淡淡的望着已经四十多岁的儿子,和两个二十一岁的孙子,心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初代宗氏家主宗助国曾经率领手下八十余骑冲向正在登陆的四万余蒙古高丽联军。在小茂田滨战死,第二代家主宗盛明又率军抵抗蒙古、高丽联军的进攻,多有战功。这是蒙元两次讨伐日本时宗氏家族所立下的赫赫战功。

可是,随着日益积累的财富,宗氏家族的血性是越来越少了,他希望儿子是来向他请命前去迎战前来进犯的大明水师,虽然他无意打仗。但是宗经茂失望了,儿子领着两个孙子,竟然是请命避难日本国土,至少也要退往壹岐岛,以保存宗氏血脉。

看着这个懦弱的儿子,宗经茂边检讨着自己的教育问题,边挥手让两个孙子离开。他从孙子宗盛国、宗盛世两兄弟眼中,看出了其是被父亲硬拉过来的,心里才有些安慰,让孙子离开,是不想打击儿子接任家主之后的威信,但是这个儿子是该教训一下了。

“明军此次为灭国而来,如果其要攻打到天皇身侧,还能往那里暂避?”

“父亲,孩儿认为明军无攻打我们的理由,我们宗氏暂时不妨离去,待到明军拿岛上的那些人出了气,自然就走了,那时我们再回来也不迟,对马岛,还是我们的……。”

宗贞盛有些心虚,偷眼望了一眼父亲,连忙又低下头去。他四十多岁了。由于宗经茂平时比较独断,所以他一直是从属地位,不过碍于他是家主继承人的身份,又不让他出去做事,所以有些懦弱。

“你在开玩笑吧?!”宗经茂问道,然后不等回答,就继续说道:“如果真的是那样,以后谁还敢来对马岛,谁还敢和我们宗氏做生意。更何况……。”

“更何况……。”宗经茂犹豫了一下,说了两句更何况,一咬牙,还是将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此时他觉得,身为下一代家主的宗贞盛有必要知道一些内情。

“更何况,明军此次本来就是为灭国而来,我们能暂避到哪里?也不是怕暂避不了,就怕成为明军继续进犯我x本的借口啊。”

刚才听父亲说明军为灭国而来,还以为是父亲做个假设,如今宗经茂再重复一次,宗贞盛这才重视起来,不由口吃起来,有些不敢相信似得望着父亲,问道:“那蒙古人协同新罗贼一起进犯。尚且铩羽而逃,明军凭借的是什么?难道就不怕神风再起吗?”

接着又问了一句:“父亲为何如此肯定?”

摇摇头,宗经茂有些痛苦起来,道:“主家已经来信了,此事确实,现在国内,将军已经和大内氏握手言和,全面动员,准备迎击外辱……。”

宗氏原来是少贰氏的家臣,所以一直以“主家”称呼少贰氏。简为“武藤”苗字。属藤原一族中人,乃日本最大的望族之一。由其提供的消息当然非常可信。

看着父亲凝重的神色,已经信了的宗贞盛心里不由有些慌乱,这就证明着,妥协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暂避等着明军尽情诛杀海盗一说,引来的后果只能是大明再有借口继续接近国土,那样就是灭国之灾了。

“那我们怎么办?”心里知道不应该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脱口而出,不禁有些后悔。

宗经茂取出一封写好的信,又拿过内部已被事先挖出了一个空洞的腊球。大约两手合抱大小,把密函塞入空洞之中,再次以腊封住洞口之后,然后将腊球交给了宗贞盛。

“就按照你说的,让盛国、盛世两兄弟把这个东西送到大宰府去。交给主家后,暂时不用回来了,不论明军是否真的无缝可击。我们一族也会保留一些血脉,但是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们兄弟离去。”

从父亲手中接过腊球之后,宗贞盛不是笨人,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向父亲说自己也去,那样估计以后对马岛就算没有事,父亲也不会饶了自己,下一代家主只能让自己弟弟继承了。

将腊球隐藏至身下,再次和父亲商量下步的对策,难道就这样束手待毙,要不然就是学他们的第一代家主宗助国一样,率领手下八十余骑冲向登陆的明军,做一个极为SB的人物?至少宗贞盛觉得那种行为是极为愚蠢的。

“我们降了!”宗经茂淡淡的说了一句,仿佛投降的是明军而不是他们一样。看着惊讶的儿子,冷笑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上次李成桂来,我们不是已经投降一次了吗?”

“近段时间,被明军逼迫而来的海盗在岛上还有近千人青壮,或许我们联合在一起,还有一拼之力……!!”

“如果能拼,他们就不会逃到这里了。你没有看见他们说起明军水师那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吗?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自己。”

“那逃上岛的海匪众多,知道我们要降。将来恐怕会成为麻烦。”

“那就把他们给灭了。”宗经茂冷冷地下了指示。

“让他们活着半点用处都没有。万一让明军抓到话柄,我等一族之命运就要改变了。”

“男女老幼加起来一共有三千多名,全都要灭。”

“三千也好五千也罢。做到那样的程度,明军才会相信我宗氏一族。那样宗氏才不会面临灭亡。反正那些海匪每个人身上都有血债,明军也不会放过他们,他们也无路可走,还不如死了干净,为其牺牲简直愚昧至极。”

“确实如此。父亲说的对!!”

“失败者毫无同情之必要可言。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取得胜利者之信赖。”

宗经茂立即拟定计划。对马岛之内以他们一族最具有压倒径之名望与实力,没有任何胆敢违抗他们之人,就算那些海匪,如果不联合,他们也丝毫不惧。宗经茂不怕对方起而反抗,就怕其察觉到什么信息后,纷纷驾船逃窜,那样的话则万事体矣。

宗氏一族想要投降,就要显示出自己的诚意,万一海盗乱逃,明军肯定以他是岛主,通风报信为名加罪于宗氏。要投降,就要有投降的觉悟。

这天下午,对马岛岛主府上大摆宴席,好不热闹。全岛从各处聚集来的海盗,都被请来赴宴。他们都为一个十分严肃的话题而来:共同商议如何面对大明的强势,还有共同的岛上防务事宜。既是大家荣辱与共,岛主又愿意联合起来共同度过难关,所以众人可以忽略了不让带任何武器的规定,谁都不曾疑心,也是因为大家都是岛上的常客,一个个都是空着手兴致勃勃而来的。

平常不太露面的宗氏家主宗经茂亲自迎宾,给足了大家的脸面。他那笑容可掬的脸膛之上,一对白眉下的双眼,充满着抑郁之气,可和谐气氛中的人不会在意。只当那是作为岛主的威严。他们根部不疑心有什么蹊跷,大家都是有靠山的,不是日本家族,就是朝鲜士族,没有一点斤两谁敢在这岛国的夹缝中讨一口饭吃。

再说了,大明这个样子,明明把对马岛当做是海盗大本营,你宗家也脱不了干系,有着这层依仗,大家再宴会上尽情的享受剩下的余生,酒席上各抒起见,对于现在的形式作出不同的判断。

宴席同平常一般无二,只是排场大一点,侍者也特别多。酒宴进行到高潮,端坐高台之上的主人客气地站了起来,举杯向大家敬酒。

全体客人,也都端杯肃立。在他们等着干杯的那一刹那,突然宗经茂将酒杯一摔,转身退入房中,厅里骤然喊出刺耳的“杀”!从四门冲进来队队兵丁,一齐手起刀落,可怜那些赴宴的人,一个个顷刻间,都成了刀下之鬼。

同时,在岛的各处,宗家族人纷纷领头控制各个港口,断绝其脱逃路线之后,计划性的杀戮便可全面展开。由于海盗们在岛上所居住的地方,为了安全起见,全都集结在岛内的特定区域,因此由宗贞盛率领一队人马,将该区包围起来放火焚烧,并且在逃出路线沿途布下重重之弓箭兵埋伏。

“一个不留地全部杀光。若是有人生存下来的话一定会回来报仇。”

宗经茂和宗贞盛虽然在不同的地方,但是同样心中早对遭到报复有所自觉与准备。

命令被完全执行。居住在对马岛之内的近三千海盗以及其家眷,甚至连襁褓中的婴儿都被杀害殆尽。其中的青年及壮年者大部分赤手空拳的去参加了宴席,还正在喝酒呢,来不及抵抗就被屠杀。

对马岛之内所发生之惨剧,海上的大明水师自然是无从得知。只是在看见岛上烟火上升,港口还有全副武装的士兵戒备的情况,不由得觉得疑惑。水师斥候驾驶着白鹞子试图靠近观看,还未近前,就发现对马岛周围的海域之水竟然变成了红色。

“难道他们怕大明天兵,居然集体在岛上自相残杀寻死!”

斥候们不敢靠得太近,只好在远处用望远镜观察,望远镜,是皇帝亲自研制而出的,用玻璃磨制而成,现在作为团长以上的官员全部都佩带的有,不过一般总是会被斥候借走。顺风带来一阵阵惨叫和绝望的吼叫。

港口上手持武器的兵卒,发现了在远处斥候们的窥探,报告之后,宗贞盛亲自坐船迎了出来。为了害怕惹起敌意,所以宗贞盛命令其他船只不要跟随,自己带着二十名护卫前往,但是明军斥候并不躲开,反而冷冷的注视着这艘奇怪的船,猜测着其的来意,他们不怕,因为日本的船只比起白鹞子来,差的不是一个档次,而且,日本也没有火枪,发现敌意再避开也不迟。

“请禀报你们将军,对马岛正在协助贵军捉拿海盗,遭遇反抗,正在清剿中,待到将那些敢于反抗者全部诛杀后,我们家主自会请贵军上岛。”宗贞盛的汉语说得比较流利,是因为岛上鱼龙混杂,什么地方人都有的缘故。

好像见鬼了一般,在危险面前丝毫不惧的斥候们,听明白这番话后,都觉得有些见鬼了。

“没有听错吧,是我们大明剿灭海盗,还是日本剿灭海盗啊。”

都不知道对马岛的岛主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见过怕死的,没有见过这么怕死的。返航的过程中,斥候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有好战者随意的说道:

“还以为这次终于可以立战功了,谁知道是这个结果,真的无趣之极……。”

大家的意见一致,在遗憾和猜不透中。迅速的回去禀报主帅,看来攻打要改成接收了,想起这即将到手的功劳不翼而飞,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九月初六,大明水师进驻对马岛,受到了宗氏家族的一致欢迎,全岛范围内,万人空巷,一起来到港口迎接天朝水师,别的什么都好,就是在港口一侧沙滩上,那两座用三千颗人头垒砌的京观,的确是有些让人倒胃口。

尸体倒是不知道日本人怎么处理的,只剩下首级在那里堆砌着,首级上的眼睛都睁大突出着,仿佛诉说当时的恐怖和心中的不甘。

港口上空的血腥味浓重得呛人,又充满着散发出来的恶臭。这血淋淋的地狱般的场景,究竟是一场这么样的屠杀造成的?大明水师的士卒们表现还算镇静,但是看着那一滩滩未能清除的血迹,心中还是不免的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动一兵一枪的进驻了对马岛,算是一个大圆满的结局,但是心里仿佛总是觉得不是味,看着那些杀了人刚洗过的手,脸上的狰狞还未褪去就在这里欢迎自己的日本人,心里总是有一点不自然,但人家都投降了,你能怎么做,总不能杀降吧。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一十七章 祸水东流(上)

第二百一十七章祸水东流(上)

次日,大明渤海水师总督方明谦驾临对马岛。并接见对马岛岛主宗经茂,恭顺的日本人拿出了岛上人的人员卷宗,请大明给予接受,并由大明水师监督清查人数。交出了岛上所有仓库的控制权,并表示,愿意协助大明清剿残余的海盗,甚至追击到日本本土也在所不惜。

否定了日本给予其的官职,宗经茂只说自己只是对马岛的守护代而已,也就是代理守护的意思,并交出了原来的守护阿比留一族的人,声称这才是对马岛的实际领主,不过多年来都是自己代为掌管。

可是不管怎么说,对马岛开门投降,就形式上而言,日本对这个地方就再也没有了管辖的权力,在这时的大明时代,一个地区的归属在正常情况下不用谈判,谁占据了那就是谁的,更何况是以和平的方式上岛呢。

这是一个十分荒唐的事情。在朝鲜和日本之间的岛屿,现在属于大明管辖。至少方明谦觉得有些惊讶,他认为应该经过一番损兵折将的厮杀。才能达到目的。血腥和战友的死亡比他演讲一万遍都能激发将士们的士气。

他深知自己所要完成的使命是什么,所以一点都不骄傲。反而陷入深深的危机之中,宗氏家族和蔼亲善的模样、岛上百姓那一脸的无辜和自卑,使大明水师遭遇了从未有过的礼遇,岛上的居民见到水师将士,不是立即退至路边跪伏,就是九十度的深深鞠躬。

每天都是罄尽全力的招待,毫不吝啬的劳军,甚至宗经茂要献出岛上女人,做为安慰大明水师将士之用,当然被方明谦拒绝。他觉得日本人有些过度的热情,让他受不了。

而且,大明在儒家学说的熏陶下,一向崇尚以德报怨,虽然不适合于军中,但也潜移默化了很多人的心志,而且平常都以礼仪之邦自称,对于日本的恭顺,很多人心里都想到,原来日本也有倭寇和人之说。

特别是大明军事学院出来的学生,更是如此,在军事会议上,曾有部将站出来,为对马岛的居民说话,并质疑下一步的军事心动,说道:“咱们是来剿灭海盗的,现在人家对马宗氏为了配合咱们。不惜杀死和他们交往多年的海盗,不怕所引起今后的报复,这种行动,说他怕大明水师也好,说他翻脸无情也好,但已经表现出他们的诚意……。”

“咱们是军人,只听从皇上和朝廷的指令,朝廷让渤海水师清剿海上强盗,就要坚决执行,至于是否合理,自有朝廷和皇上裁决。”

“本督召集大家来,是商讨下一步的行动,不是让你们说进驻对马岛是否合理,其他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方明谦冷冷的驳斥了部将的意见,但是心里却是有些暗暗担忧,中原有句古话:“伸手不打笑脸人”。日本这种卑躬屈膝的做法,无疑在大明水师中起到了效果。对于下步的坚决打击倭寇的计划,还是有一定程度的阻碍。

因为大明水师的军心虽稳,但是战意却被这种卑躬屈膝软化了。尽管是什么也不怕,但怜悯之心人皆有之。就算是军人也是人生肉长的。

没有了战意,怎么下一步的行动,方明谦不露声色的结束了这次商讨,派遣罗自立接收对马岛防务,重新布置警戒,并且马上行书奏折,向皇上禀明现在的情况,请示下一步的计划是否如期执行。

实质上代表对马岛的宗经茂,目前已经年过六十了。虽然表现的是如此恭顺,但方明谦还是将其软禁在大明水师对马岛临时行辕的军营中,不但衣食住行都不得自由,甚至连服侍身旁之人出入都受到限制。

此时门扉忽然打开,罗自立进到了室内。宗经茂正在沉思,一惊之下紧张地不由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视着这位大明水师的主将之一,片刻脸上又露出那种虚伪的笑容。

“衣食还可习惯吗,宗岛主。”

“喔,将军有心了!在下觉得能领教大明军营生活,是在下的一种荣幸。”说完,又不自觉的将腰弯了下去,深深的鞠了一躬。

罗自立原本是杭州人,是水师初建时的老人,也只有在江浙一带,才能感受到倭寇的可恨,才能对其不假颜色,这也是方明谦派遣其接防的原因。交给那些军事学院的人,肯定对这样的笑脸厌恶不起来。

但罗自立不是这样的人。他在杭州的经历让他对于日本人无论怎么做,也让他不能原谅。所以他只微微地行了个礼便冷冷地开始放话。

“我是奉总督之命接防对马岛,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想请问一声,听说宗岛主有两个孙子,却在大军到来之际突然消失,目前在什么地方,还请告知本将一下,也好向总督大人说明情况。”

“这……”

“请岛主立刻说明,本将没有时间在此地长留。”那种过分的高压姿态,令宗经茂脸上的肌肉剧烈的抖动了几下。

“罗将军,你说的话我不明白,在下两个孙儿,是早已经离开对马岛,前往京都处理家族的生意往来,不相信,将军阁下可以问岛上每一个人!!”宗经茂装模作样故作惊讶状。

心里却是有些惊异,在迎接大明水师进入对马岛之前,他已经将此事措辞想好了,在族内绝对无人敢说出去,而族外那些平民,根本没有机会天天见到自己两个孙子,所以更不会说出个理所当然来,不过罗自立这么说,肯定是有所依仗。

“你当我三岁小孩啊。”罗自立自嘲似地笑了一下,紧接着冷酷的说道:“我不管什么原因。什么时间离岛的,但是我希望在半个月之内见到岛主的两位乖孙,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做到。”

“你、你说什么……?”

“我大明接管对马岛,是为了防止被海盗再次盘踞,以免你们宗氏家族再次落入两难的境地。念在你们曾经诛杀海盗的分上,所以本将才好言相向,你可别得寸进尺啊!”

宗经茂一阵晕眩,只得以双手扶着书桌,勉强将身体稳住。

“方总督若是知道了你的无礼,一定会对你严加惩罚的。”

“到了这个地步,你也只有指望总督一途了吧。我看你还是早日认清自己的身份。早日将那两个乖孙子召回为上。否则的话,谁都不敢保证将来会不会有什么不测发生。只要他们踏上我大明国土,岛主就可以治理对马岛,总督大人绝对不会再对你多加烦扰的。”

“我现在出不了军营,如何去找?”

“那就是你的事了,看你自己的决定!本将管不着!”

面对着罗自立的步步紧逼,还能怎样。宗经茂在几近昏阙的极度愤怒,以及难以忍受的挫败感之下,提起了笔,开始写下一封书信。等不及墨迹干燥,便递给罗自立,道:“请转交小儿贞盛,拜托了!”

罗自立留下了夸耀般之胜利笑声,其身影随着地板上的脚步声消失于门外。

在叹息声中,宗经茂本来显得十分懦弱的眼神却在无人之际露出一股凶光,坐在座椅之上用力击打了一下桌子。刚进到屋里的士卒见状,不由转身看了一眼,却发现宗经茂的面容有恢复了平静柔和。

除了罗自立的本部人马,方明谦并没有让大明水师全部进驻对马岛。维持了大明水师的海上生涯,他是怕将士们的心遭受到软化。只任命罗自立一人,让他和他麾下的部队登陆岛上维持治安,同时清点岛中之财宝、公文纪录、文书等等的加以没收,并且将对马岛的军队解除武装。

从某种程度上说,占领一个地方,在初期阶段应该选择以当地人治理当地人最为恰当,特别是对马岛在不流血归附的情况下,更应该如此,这是常规之下的选择。攻占对马岛,或许不用方明谦出马,任何人都能够做得到也说不定。然而在进驻之后,要毫不引起混乱地接收岛上事务,在维持治安的前提下,改变改其统治体制,这点却非一般将领之能力所及。借助当地顺服的人进行管理,应该是事半功倍的做法。

可是此时也由不得方明谦做主,在准备打日本之初,皇上曾经在御书房秘密召见自己。诏谕说,什么都可以信,就是不能相信日本人的鬼话,无论如何也要完全掌控局势,对于日本的反抗者一定要杀无赦,甚至可以做一些过分的事情,比如…….。

方明谦心里不禁暗暗骇然,他不明白日本人从哪里激怒了皇上,虽然诏谕的很隐晦,但还是可以感觉到其中的杀气,他明白过分之事意味着什么,所以对于对马岛的首次接近日本不敢掉以轻心。

接到罗自立的报告,方明谦满足地点着头。宗氏族长的态度决定了事情的顺利与否,而暂时来说,现在已经足够了,而朝鲜发生了一些事,他必须要离开,不能常驻对马岛,但只要控制住宗氏一族,对马岛的百姓就绝对不会抗拒天朝的统治。

九月十二。方明谦率军回到济州岛,宗氏家族的五位长老以“祈请使”之名誉,随军而行。他们的任务就是以对马岛顺民的身份,向大明正式提出归附的请求,并且处理归附后的一切事宜。只不过,这些全部是表面形式而已。目的就是借由形式之便,将宗氏一族中的得力干将们都和平地护送至大明。

宗经茂和宗贞盛不在这一行人当中。因为善后事宜还要借助他们父子二人的威望,而且还在等正在回归的宗盛国、宗盛世这两个孪生两兄弟,让他们父子离开,就不能一网打尽了。

方明谦回到济州岛后,派遣船只将其运至济南,然后请济南军镇派兵将祈请使送至京师之中,在回到济州岛的第二天,就往釜山而去,同时,想朝鲜李芳远发出照会,希望双方能见一面。

因为在朝鲜驻跸的大明水师中,有人发现了朱高炽突然出现在朝鲜境内,去的方向正是光州。真的是一点闲暇也不给自己啊,还没有从对马岛上疑云中解脱出来,就要陷入另一个迷茫中。

方明谦现在还不知道京师中发生的状况,勇王妃徐氏,和勇王的三个儿子全部失踪。他帮助齐麓送信,但是并不知道内容,接到的邸报和通传的《大明周报》,还是七天前的,现在耿炳文还未到辽东,而朱允炆给方明谦的旨意还未到达朝鲜。

这就是通信不畅的后果,在外为国办事的人,特别需要临机之权,临机之断。朱允炆足够信任方明谦,因为是在另一个时空知道这么个人,但是朝廷却是替朱允炆担忧,给了诸多限制,这是历朝各代的通病,谁叫你手握重兵呢?而且还是最难掌控的水师。

就算方明谦不知道很多事,但朱高炽出现在朝鲜境内,那就是不正常,方明谦有责任将此事搞清楚。

可是他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在这段期间,朱棣在朝鲜境内顺风顺水,不但完全掌控了北平军,而且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朝鲜恭让王的地盘,公然将名誉上属于恭让王的朝鲜军队正式打散,分别编制在北平军中。

一时间,北平军声势极为浩大,对外宣称二十万军队,其中还包括慕名前来投奔的女真人,猛哥帖木儿也是其中之一。猛哥帖木儿带领属下虚里及其他首领仇老、甫里、哈利、末乙彦、仇里老、达音般老、也斯秃、者刺老等各率部众计一千余人前来投奔,被朱棣视为心腹,并娶了猛哥帖木儿的女儿为妃,两人成了翁婿关系,从而加强女真人对朱棣的忠心。

猛哥帖木儿此时来投,也是看准了时机,当初李芳远不放他,现在北平军声势正强,李芳远不敢多说话,所以这个机会十分难得,一向有眼光的他马上就选择了这个机会。不过这次正是雪中送炭,正缺少骨干力量的朱棣马上就选择了信任。

任命猛哥帖木儿为都督佥事,其他首领各有封赏,为了表示信任,不但娶了其女,而且抽出一百名女真勇士作为自己的亲卫。

这对女真人这种游牧民族来说是一个荣耀,在游牧民族中,只有贵族子弟才能担当一个王的亲卫,这等于说朱棣将性命交给了女真人。

当然,也只有在大明初期时代的女真人才会这么想,因为他们长期生活在辽东,之前再蒙古手中苦苦挣扎,最后又在大明和朝鲜双方之间寻找生存的空间,用两个字来说,就是“可怜”,他们骑**通,个个勇武,但是保护不了自己的部落,保护不了自己的亲人,相对于蒙元、大明和朝鲜的正规军队来说,未经开化过,还是以部落状态生活的女真人住的分散,人心不齐,生活环境太差,都成了他们致命的弱点。

而现在朱棣愿意收下他们,对于朱棣做燕王时的威名,他们是存有敬畏之心的,对于强者的依赖和崇拜,是游牧人的特性之一。

朱棣声势的逐渐壮大,给了李芳远不少压力,一个朱高炽就把朝鲜弄的鸡飞狗跳,把李芳远逼的来到光州,现在还不敢回去。

当儿子的已经做到这样了,那老子出马,势力又比之前更加浩大,自己这个朝鲜王还想做不想做了。李芳远不甘心,慢慢的起着戒心,把兵力收缩,并且不像之前那样言听计从的等候北方朝鲜朱棣的暗示。

朱棣也看出了这一点,但并未表示什么,正在李芳远担心时,朱高炽却施施然来到了朝鲜,并大摇大摆的在行宫之前求见。

“我是来为质子的……。”朱高炽见到李芳远后,第一句话就这样说。然后继续道:“父王说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大家团结,本世子自会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请大王放心吧。”

李芳远搞不懂朱棣父子到底在做什么,寒暄一番,虚假一番后,试探着问道:“世子不是回天朝京师了吗?怎么会突然在此呢?”

淡淡的笑着,由于连日的赶路,本来已经瘦了不少的朱高炽,脸上还带着倦容,朱允炆应该感到自豪,他回到大明,最成功的一件事情,就是帮助朱高炽减肥,让这个不好动的人东奔西跑,本来近二百斤的体重,现在变成标准的一百五十余斤。这个消息如果被另一个时空的人知道,恐怕朱允炆不当皇帝也可以做一个减肥中心的老板了。

“父王何等人物,在朝廷上下支持者甚重,本世子要去就去,要走就走,谁能拦得住!!”

朱高炽又几分当神棍的潜质,继续说道:“不但本世子离开了,而且本世子的母亲和两个弟弟现在亦然出来,在一处非常安全的地方隐居。所以说大王要相信父王的能力,不要乱来。”

“那王妃和两位王子现在哪里,难道也在朝鲜?”李芳远问了之后,就已经觉得有些愚蠢,对方那里会告诉他这个啊。

朱高炽看白痴似得看了他一眼,不理会这个话题,转口说道:“父王让我来,还有其他事情想说!!!”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一十八章 祸水东流(下)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三浦之乱

第二百一十九章三浦之乱

在中华民族几千年的历史中。在化学史上炎黄子孙是成果辉煌、业绩闪烁的,没有了通古斯人入关,没有了中华被入侵的耻辱,当然也就没有文化断层的现象。当然也不会有另一个时空的向西方学习。

朱允炆之前也没有了解到,其实中华民族的创造力是这么伟大,抛出门户、出身之见,其实在化学中也不像自己想当然那么落后。在召见锦衣卫军备局成员时,他已经了解到,其实早在西汉时,刘安在他的《淮南子》中写到:“老槐生火,久血为磷。”这句话实质说的是磷的自燃现象。刘安在西汉时能发现这一现象,说明他对磷有所了解。而比西方德国的布朗特是在尿中发现磷的早了一千多年。

然后东汉时的魏伯阳、晋朝的葛洪、南北朝的陶弘景等都在自己的著作中提出了很丰富的化学知识,不过之前都被作为炼丹之用,因为这些在儒家眼里始终是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在利用不正当的基础上,甚至还会得到当政者的禁止,所以造成了这些学说始终在民间游走。

从为了编撰《洪武大典》所收集的那堆积如山的文献中,朱允炆命令有司筛选,又知道了唐朝的炼丹家马和,是世界上最早发现氧气的人。马和写的一本书叫做《平龙认》。书中谈到:空气的成分复杂,主要由阳气和阴气组成,其中的阳气比阴气多得多……马和还进一步指出:阴气还存在于青石(氧化物)、火硝(硝酸盐)等物质中。如果用火加热它们,阴气就会放出。他认为水中也有大量阴气,不过常难把它取出来。这种学说同样比西方早了一千多年。

而火药不是宋朝的产物,孙思邈最早记录了黑火药的配方。他写的《丹经内伏硫磺法》对黑火药的配方就有记载,不过是在宋朝发扬光大的。

“石油”这个这个词朱允炆在另一个时空是绝对不会忘记,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沈括在《梦溪笔谈》这本书中最早记载了石油的用途,并预言“此物后必大行于世”。沈括第一个提出了“石油”这个科学的命名的。

这一切都让朱允炆对于大明的发展充满了希望,但是在看完焦石献上的铜壳子弹时,还是忍不住的为他们喝彩,当初他只不过是随手画了一个大概,因为他对于子弹的了解,也只是限于网上的图片,但没有想到所造出的东西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这已经是现代子弹的基本雏形了,当然,威力限于火药的成分没有增加多少,而朱允炆更多的也是给他们灌输的是霰弹枪的概念,在无法短时间内解决射程问题的情况下,只追求射击速度。

在这种情况下,初步成枪基本上在十四斤左右,枪身较长近四尺,有较大口径和粗大的枪管,这种枪不需要膛线,因为大明现在还没有这种工艺,所以较为简单,在焦石等军备局的琢磨下。接受皇上的建议,暂时定为手动转轮式的连发装置。

所谓手动转轮,一次性可以装填八枚子弹,间隙有卡槽,每发一枪用手转动至下一个卡槽,即可以再次开枪,就算是遇到了哑弹也没有关系,转到下一个卡槽即可。

射程大约一百步,准确度不高,但是由于是霰弹枪,所以也不需要准确度,这个重量若是骑兵或者步兵成群的拿着做集团冲锋用,那场面是极为恐怖的。

缺点就是枪膛内容易被污染,盖因火药杂质太多的缘故,每打三轮必须要用通条擦拭枪膛,否则就会有炸膛的现象发生,而且枪身由于所用材质的原因,现在炼钢的工艺还不完善,是将生铁和熟铁按一定比例配合冶锻的方法,以调节铁中的含碳量的灌钢冶炼工艺。故枪管的硬度需要加强,不过军备局已经暂时解决了这个问题。将枪管换成活动的,一旦连发到一定程度后,可以等冷却后将枪管栽下,换上新的枪管使用。

虽然是一个笨办法,但无疑是最有效的。还有一个就是火药爆发造成的热量,会烫伤转轮时的手,朱允炆试过,至大一枪就有灼热感,这个问题在大家的讨论下也很快的被解决了,那就是手柄,虽然有些不伦不类,朱允炆越看越像大号的歪把卡宾枪。不过总算是没有白来一趟。

剩下的问题,比如说火药改良和往半自动霰弹枪上发展,但是已经不妨碍大局了。更令朱允炆感到满意的是,由于现在初期成枪子弹比较粗,所以通条也相对要粗很多,军备局彻底改变了枪膛通条的形状,平时有子弹时藏于枪柄之内,无子弹时刻拿出拧在枪管上,作为长枪使用,可作拼杀。

看完并演练之后,朱允炆毫不犹豫的就封了焦石侯爵,为武备侯。军备局成员一律封赏不吝。紧接着布置了关于制式生产的任务。意思就是把枪支分解,交给不同的作坊按照既定的规格规模化生产,为了保证产量,甚至可以在奏请之后,将部分零件交与民间制作,由朝廷负责购买,比如说枪支的木柄和通条等等。

不过必须由军备局组装完成。子弹的制造也只能通过军备局内的作坊完成,泄密者形同叛国,这是灭九族的大罪,朱允炆可不像为他人做嫁衣裳,就好像另一个时空说的那样,中国四大发明传入欧洲,对欧洲的文艺复兴运动乃至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起了催产作用。马克思说:“火药、指南针、印刷术——这是预告资产阶级到来的三大发明。火药把骑士阶层炸得粉碎;指南针打开了世界市场并建立了殖民地;印刷术则变成新教的工具……。

而这一切,都会被朱允炆拿来开拓大中华民族的疆土。

做完了这一切,朱允炆才放下心来,按照锦衣卫军备局的承诺,如果按照制式化的生产,在年底至少可以生产八千到一万只新式霰弹枪,子弹到达十万发以上。如果在努努力的话,朱允炆想,这可能是送给帖木儿最好的礼物吧。

————————————皇帝的分界线————————————

朱棣终于主动向日本的足利幕府伸出了友谊之手,却遭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因为足利幕府时期,倭国内部的矛盾因为大明的压迫而暂时缓和,但依旧隐藏着很多隐患,从中国学去的儒家文化,使他们遵循了“攘外必先安内”的,在幕府和大内家族双方的磨合中,双方刻意的保持着戒备。

比如说将水师集结在一起。却分成两个阵营,说的是守望相助,但实际上是害怕擦枪走火的事情发生,而在日本本土,陆军依然阵垒分明,相互守护着自己的领地。不允许有人染指,在这个时候,老奸巨猾的足利义满不顾儿子足利义持的反对,首先提供了大量的粮草给大内氏的水军,但对于其陆军,却是一拖再拖。不做任何承诺。

因此并不算是十分愉快,正如足利义满不敢踏足九州一样,大内盛见也绝对不会走进京都范围之内,防止被对方吞并。

在这种情况下,朱棣提出两个建议,第一,日本、琉球暂时不发展陆地力量,全力发展水军,以应对大明水师,而在辽东,朱棣则会尽量拖累大明军力,使大明水陆不能同时发展。第二,向日本借兵,公认的日本忍者和武士的凶狠,所以朱棣希望日本能够集中国内优势的力量依旧向大明沿海展开滋扰。

说一句实话,这两个建议,无论是哪个执政者都不会答应,何况日本本土两个家族正在对垒,不发展陆军,万一对方藏私,自己随时可以被吞没,更不要说将精锐派去大明演好掠夺了,钱是很重要,但是权力更重要。

无论是足利义满还是大内盛见、今川了俊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所以婉言谢绝了朱棣的请求,日本和李芳远结盟是有目的,但是对于朱棣,始终因为其是大明皇子的身份,有些耿耿于怀。

更何况,日本有自己的计划,李芳远在中间也担当着重要的角色,这一日,方明谦登陆来到光州,直接面见李芳远,准备向其质询关于在朝鲜境内发现朱高炽踪迹的事情。

为了防止不测,方明谦当然是全副武装,并带领了八百名水军将士随行。小心警惕着,来到了广州朝鲜王临时行宫,却发现那里上下一片混乱。

经过通传,见到了李芳远,对方的神色也是有些惊惶,就连接待这个天朝上将,也有些心不在焉,追问之下,李芳远才扭扭捏捏的说出实情。

原来,朱棣翻脸了,二十万大军分出了一半,正在朝汉城方向步步紧逼,所向披靡。朝鲜军失去了李叔蕃,也没有了大将,节节败退,现在正在调兵遣将,由朝鲜老将李之兰率领,准备前去迎击朱棣的大军。

李之兰是女真人,已经八十余岁了,李芳远之所以用这个人,也显示了朝鲜王朝的尴尬,首先不说李之兰的年纪,让一个八十余岁的老人出征,本来就是一个很残忍的事情,不过这次出征,李之兰只是因为其的威望作为震慑,真正领兵的则是其长子李飞宇。

之所以说尴尬,是以前李芳远不用李之兰这一系,是因为李从兰其人身份的特殊性。李之兰是高丽和朝鲜两个王朝的大臣,高丽时期他是叫做李豆兰。

李之兰原来是女真族的大酋长,高丽恭愍王年间,向高丽来投,来投以前他的初名是叫做豆兰帖木儿(佟豆兰)。李之兰的父亲是女真金牌千户阿罗不花,李之兰曾经世袭其父的千户职。

李之兰的“李”姓是李之兰来投高丽,进入李成桂麾下之后,李成桂所赐姓给李之兰的。他被尊崇为青海李氏的始祖,其原因是他和李成桂结拜为兄弟的关系,两人始终有如亲兄弟一般。李之兰的故乡是在北青,而李成桂的故乡是在永兴;所以两人的故乡是十分接近的。

正因为这层关系,所以篡位的李芳远一直不敢重用李之兰一系。现在也算是无可奈何了,而且,还有一个传言,说李之兰的祖先是,是岳飞在出征辽东时,与一位高丽女子生下小孩,岳飞回国南宋,而这高丽女子则无法随之跟去,便定居辽东,依女真族风俗而姓佟,这个小孩就是李之兰的先祖。

对于这一点,锦衣卫的外事局早就向朱允炆密报过,并以为这是争取李之兰归顺大明的最好借口,在中原人的眼里,岳飞的后代应该是忠于自己祖国的,想来他的后代也不会差了。

不过朱允炆早在另一个时空就习惯了高丽人的无耻,对于这份密报大加斥责,认为是侮辱了先烈,严令此事不得提及。高丽棒子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名人都和自己牵涉上关系这一点,可谓说源远流长,永无休止啊。

这一点先不说,就说逼的李芳远任用自己不想任用的人,可见事态是多么紧急,方明谦纵然心中有疑惑,但是短时间内也不能证实,而且李芳远还扭扭捏捏的说起,朱棣之所以大发雷霆,要兵犯南方。

其中主要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朝鲜南方容留大明水师,给北方恭让王造成了隐患,曾经用命令的口气派使节过来说过,让其迅速驱逐大明水师出港,否则必灭李氏。

试探着,李芳远好像想请方明谦率领水师到咸兴或者铁山,那里是恭让王的地盘,给北平军造成一定压力,以缓解朝鲜南方的准备不足。但是看到方明谦脸色越来越不善,才醒悟过来,自己这等于是变相的让大明水师离开,连忙改口,几乎要拍着胸口保证,不会受北平军的摆摆,脚步将永远跟随天朝的足迹等等……。

方明谦也不好说什么,他是军人,不是政治家,当然没有李芳远表演的淋漓尽致,如真的一样,只好用冰冷对付朝鲜王室的虚伪。

事有凑巧,但又好像是事先演练过的一般。

方明谦还未走,李芳远还在那里左一言右一语的虚伪时,从外边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是面白如玉,十分俊俏,不过这如玉的脸庞却是吓出来的。不顾的方明谦在侧,向朝鲜王禀报了一个坏消息。

对马岛宗氏诛杀海盗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前面说过,对马岛处于对日本的堺港、博多与朝鲜的蔚山、釜山、荠浦贸易航路的中间,非常适合进行转口贸易。而为了方便贸易,对马宗氏在这几个地方都建立大量的货栈和商铺,有人值守,也有部分护卫力量得到朝鲜当地的默认。

自从大明水师进驻对马岛后,宗氏大肆诛杀海盗,当然,海盗的窝并不止一处,在海上有很多的岛屿成了他们狡兔三窟之地,当然会有人守护,当知道对马宗氏的暴行之后,开始展开了对宗氏的报复。

但是此时海盗的力量已经是极为薄弱,而且对马岛又有大明水师的驻扎,没有人敢轻易冒犯,于是就将怒火发泄于这些在朝鲜和日本的商铺和货栈之中。在这个时候,蔚山又叫盐浦、釜山又叫富山浦,而荠浦又叫乃而浦。

朝鲜王室称此次为“三浦之乱”,这些海盗破釜沉舟,做殊死一搏,从隐蔽处上岸,纷纷潜入这几个地方,对于宗氏族人展开了报复,而对马岛由于被大明水师占据,商铺和货栈早已经断绝了货源,也很少能得到族人的消息,面对如此情景,不由展开了自卫行动。

有的甚至利用手中的钱财,鼓动朝鲜部分贵族指责朝鲜当地官府的不作为,因为平日他们销售的日本特产刀剑、苏木、香木、药材、胡椒和工艺品等等,在贵族人群中颇受欢迎,而他们负责收购朝鲜的木棉、书籍以及高丽人参等等东西由于此次事件暂时停止,引起了朝鲜一些官商们的不满。

这本来是一件小事,却慢慢的变的大发起来,也可能在有心人的怂恿下,有些往暴*的方向发展,这几个港口本来由于大明水师的驻扎,所以朝鲜的兵力本来就相应的弱很多,且大明水师才不会管这个闲事。如此一来,三浦之乱渐渐失去了控制。

搞明白事情原委后,李芳远恳求大明水师给予协助平复暴*,方明谦不可置否,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说考虑一下,需要请示朝廷之后再说。但是在对马岛上,宗经茂和宗贞盛父子二人,得到消息后,好像十分忧心在朝鲜族人的安危。

多次找到守将罗自立请求援助,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有要求放自己的部分族人出去处理事端,仍旧遭到了拒绝,对倭寇本来就没有好感的罗自立,当然不会心软了。他得到的命令就是看护好对马岛上的日本人,坚决不能姑息迁就。

对马岛上一片沸腾,有亲人在朝鲜的岛民纷纷来到港口驻军行辕处请愿和哀求,岛上一片愁云惨淡。

正在这时,斥候们报告,说从日本方向过来船队,大明水师马上进入了戒备之中,但经过信号得知,原来是遁去日本的宗氏长孙宗盛国、宗盛世两兄弟回来了,还带回了大量在日本本土的产业。

————————————————————

PS:虫子再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二十章 九一八事件

第二百二十章九一八事件

无耻永远属于自卑而又赌徒性质的日本人。

对马岛其实是两个岛。分别是上对马岛与下对马岛。其中,下对马岛的天立山高一百多丈,是全岛的最高点。而上对马岛基本上都是平地,相对高度落差也就三十多丈而已,地形并不复杂。所以对马岛上的主要港口也在上对马岛。

下对马岛的地形就复杂了很多。岛屿中央有天立山,周围沿海平原非常狭窄。大明水师虽然控制了下对马岛上的港口,不过对于下对马岛上那种复杂地形却还未来得及探查。

本来,两座岛屿之间的海峡虽然非常狭窄,几乎能够游过去,但是却总算是分开的,而且主要人口分布也在上对马岛,所以,大明水师登陆对马岛后,却未能对天立山附近进行清扫,也因此留下了隐患!

在罗自立的指挥之下,大明水师牢牢的控制着上对马岛的港口,在上、下对马岛之间的海峡附近,却驻扎了新近集结过来的水师。不过防备十分森严,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还是一个原因,就算是为其提供给养的罗自立的部署,也不能轻易过去。听说是在实验什么新型武器。

九月十七,宗氏长孙宗盛国、宗盛世两兄弟的回归。让罗自立一阵轻松,此时的他想,过几天将宗氏三代人往京师一送,那对马岛上就完全属于大明了。

之前宗经茂仍然在大明水师的行营之中,本来将他拘禁在一艘军船之上。船舱中之设备完善,衣服也并非囚犯之物而准许其穿戴大明官员的朝服,食物方面也与罗自立本人相同。只不过为了防范其潜逃,因此窗子上钉上了格子护栏,并有士兵随时监视。

如此的特意安排其中自有理由存在。因为方明谦希望宗经茂能够牵制对马岛上的族人。经过多方查探,其子宗贞盛的威望远远不如其父,把握住宗经茂,就等于打断了对马岛宗氏族人的一条腿。不战而降虽然对大明有利,但是因此也让水师没有缘由向对马岛的武装下手,要想事态就不致演变得太过严重,为由控制住宗经茂本人。

“我孙儿回归,我等离岛在即,将军可否让在下回去安排一些后事,明日一早即回,绝不食言,宗某愿意拿全族之性命保证……。”

宗经茂几乎要跪着向罗自立请求,苍老的白发在那里不住的颤抖,就一夜而已,应该没有什么事,罗自立这样想着,最后还是默默地点了头。

是夜。在房中一家欢聚的宗氏三代,却无人在桌边跪坐。透过窗隙看着不远处已经被大明水师控制的港口。宛如一道黝黑的巨大铁门。港口处于一望了然的平缓地带。如果想从陆上偷袭的话,实在是不太可能。惟一的作战方式只有从海上发动攻击一途而已。

“为了天皇,为了将军大人。”

宗经茂喃喃自语。大明水师的战斗力他们从侧面也了解过了,日本水军绝对不是其对手,他们现在面对的可不是不会游泳的蒙古鞑子,面对的是大明真正的水师。这一点日本上下都很清楚。

不过他们知道大明水师的战斗力,却不知道大明水师的规模,看着港口的军船,想着手下之前探明驻跸在上、下对马岛之间海峡上的近千艘战船,小国寡民的日本,还以为大明罄尽全国之力的水师现在已经齐聚朝鲜海峡。

只要将这些战船全部葬身海底,那么日本就会安全,大家都这么想。

“父亲。”

宗贞盛开口叫着他。似乎听见了父亲的喃喃自语。

“父亲,咱们这样做值得吗?就算是将敌人的战船全部烧毁,但是他们还会造,但咱们对马岛上却肯定会遭到明军的疯狂报复,家族面临灭亡……。”

宗经茂没有回答。他不是没有听到,只是惋惜儿子的无能,还有自己死后家族跟着这么一个无能的家主该怎么发展。

行事万全周密的宗经茂,在之前就知道大明水师的锐不可挡,凭着对马岛的力量。就算是加上海盗。也不是明军的一合之敌,所以他选择了放弃,当然,放弃的是那三千余名海盗及其家眷的性命,换来的是大明水师暂时的信任。

而他让孙子前往哪个本土送的信中,却包含了一个更大的阴谋,那就是换取大明水师信任之后,等待着机会想大明水师发起致命的一击。

他被羁押在大明水师行营中,其实一直没有断绝和岛上的联系,在对马岛上经营了几代人,瞒过水师将士的能力还是有的,罗自立让他写信唤孙儿回来,正中其的心怀,其实孙儿回到日本本土之后,一直在幕府的支持下,筹措着偷袭的力量。等待着宗经茂的召唤。

对马岛上一直在注意大明水师的动向,主帅方明谦的离去,而不断前来集结的战船在对马海峡之间,直到最近几日,他们发现来集结的大明战船日益减少,直至断绝,才认为大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该来的,都来了。

于是发讯号让宗氏长孙宗盛国、宗盛世两兄弟回来,所带回的不单有大量的物资,而且在今夜子时,会有大批的日本战船来对马岛进行偷袭。他们不敢在白日发动,因为摄于大明水师的火炮之厉。

“少贰大人好吗?”宗经茂以怀念之口吻问自己的两个孙子。

“在还很年轻的时候曾经跟随少贰大人一起并肩作战。很值得回忆啊,然而因缘巧合却造成了今日这番局面。此事一了。心中再无愧疚,大家为天皇而战吧。”

“主家十分欣赏爷爷的忠心,说无论如何也会保留我宗氏一脉,一定……”

宗经茂听后摇摇头。

“明军在对马集结这么多战船,险恶之心昭然可揭。所以大家为了国家而亡,乃是一件十分荣幸的事情……。”

宗经茂的表情及声音忽然变得极为严厉。继续说道:“没有日本,就没有家族,大家别再说了。时辰一到,按照计划行事便了。”

宗贞盛迫不得已只好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宗盛国将来自日本的计划说了一遍,此次偷袭,以对马海峡的大批明军战船,消灭明军有生力量为主,让大明水师形不成数量上的优势。

宗经茂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默默的擦拭着自己的长刀,那是主家送给他的礼物。

“盛国,你的看法如何?把你的意见说来听听。”

灯光下,宗盛国满脸锐气地回答道:

“大明水师在对马海峡,看起来虽然是极难攻破的坚强阵容,但其实一点也不可怕。他们的船看起来就像水上要塞。但是集结的太紧密,简直是摆明了叫人以火攻一样。”

宗盛世接过哥哥的话,继续说道:“我的想法和哥哥所说的一样。在强风之日配合潮流走向以火船突进的话,就能够立刻引发火灾。到时候就算是明军的火炮再厉害。整个船队都会化成灰烬。”

“……唉,真有这么顺利吗?”宗经茂陷入了思考。

“事情一定会顺利的。不战战看怎么知道结果如何呢?更何况爷爷回来,肯定是算定今夜会有大风,正是奇袭的好机会。”

两个孙子为爷爷打着气,他们说的也是实话,在小岛上生活一辈子的人,对于海上的天气变化算是有些心得的,要不是于凌晨会有大风,宗经茂也不会那么苦苦哀求回来看看孙子,他回来,就是决心要在今夜行事。

不过两个孙子的胆量。让他更感到老怀安慰,孙子要比儿子强的多,宗氏家族还是有希望的。

就这样,翌日十八日,对马海峡,大明水师的水军阵营。透过海水偶尔的反光,可以看得到如同漆黑的城墙般耸立在海上的浩大船队。无数的旗帜迎风飘扬,其威严就宛如浮现在水面上的海底龙宫一样。

船队阵营偶尔露出亮光,也使人从外面看不出有什么防备,这正是日本人想要的。在夜海的远处天边升起三只火箭,被宗氏家族在外面窥望的人探见之后,几乎同时,冲天的火光从宗氏家族祠堂开始燃起,慢慢蔓延的整个村落。

在某种程度上,日本人的奴性得以完全的体现,屈从于对马宗氏二百余年的统治下,岛民又事先得到了布置,所以在人口集中的地方,岛民纷纷放火焚烧自己的房屋,以引起驻扎在港口的罗自立本部的注意。

大明水师被惊醒了,但是注意力全部被对马岛上的火光所吸引,纷纷来到船头观看,由于不知道岛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夜间,大家只是做好戒备,没有人上岸,就连在港口上守卫的官兵也没有去查看。

而大量集结在在对马海峡的水师大阵,却在岛的另一端,被天立山遮挡,一时间还没有发现这种情况。

黑暗中,大约有三百艘军船向前突进,大明水上阵营却完全没有动静,仿佛是在嘲笑着敌人的轻率举动一样。船队在距离一里之处停住。超过百艘小舟开始移动。舟上全都注满了油脂和易燃物品,并且已经点火燃烧。海面上瞬时出现了百余支巨大的火把。这些火把乘着潮流前进冲向水上阵营的样子,呈现出一股异样的妖异。

火船群终于抵达水上阵营。立即开始燃烧,并且出现一道火焰之墙。阵营中铜锣大响,船队开始移动。军船慌慌张张地改变方向准备离开。幸亏并未出现互相冲撞之事,不过要逆着潮流改变方向却得花上一段的时间才做得到。

就在尚未完成全体撤退之态势时,火船就已冲撞了上来。好几个地方在同一时间发出碰撞的巨响。密集排列的船队,根本无法闪避火船。立刻就有数艘军船起火燃烧。被火苗包围的船帆宛如怪乌般地在空中飞扬,透过火光则能看见对面船的甲板上有兵卒在慌乱地四处逃窜。

此时阵营里面的主将要是明智的话,黑暗之中要不就是赶快避开,就是迎头给予偷袭的敌人以痛击,那样就算是有损失,至少也会让敌船遭到灭顶之灾。因为毕竟是数量优势在那里放着。

若是避开,茫茫无际的大海之中,凭借大明船只的快捷,想来日本人也追不上。可偏偏水军阵营中就没有做出正常的反应,在那里笨拙的转动着队形,在撤退和进攻之间浪费着大把时间。

涨潮的时间在凌晨。这是对马海峡周边的潮流走势也骤然一变。宛如急流般的海水声势汹涌地向水上阵营推进。日本剩余的水军分成两路正乘着潮流之势蜂拥而来,距离大明水师船队愈来愈近。

就这样从东西两方,同时对水上阵营发动攻击。

以机动性而言,在黑暗之中,占据熟悉水势的优点,日本水军胜过黑暗中骤然遇袭的大明水师。他们乘着灰色波浪向前猛冲,一靠近大明水师的水上阵营,便立即弓箭火箭乱射。暗云之下,黑色的海面之中仿佛埋藏了数万支箭。

水上大阵的一角已经崩溃,火攻已然奏效。从形势看来,战况很明显的利于日本。在火焰和浓烟之中,日本不断以载着易燃之物的船只靠近水上阵营,在猛射一波弓箭与火箭之后,接着便将自己的船只固定在明军战船上后开始放火焚烧。

一艘又一艘。大明军船接二连三地燃起了熊熊火焰。不过日本来偷袭的船只也没有多少了。

有些船只开始向外海飘流而去,在烈火的包围之下转着圈圈。没有短兵相接,不知何时才会结束。日本人知道自己和大明水师的差距,连上船的勇气都没有,只求尽量的焚烧战船,他们的算盘打得很精明,只要战船一毁,船上的士卒照样不能活命,他们来的人没有时间厮杀,不能把宝贵的黎明前黑暗就这样浪费掉。

厚厚的黑云之上,东方似乎露出一点点红色。日本人取得了空前的成果,用三百余艘船只的代价使大明水师损失惨重,让他们奇怪的是,他们几乎没有受到明军有效的抵抗,大明水师战船上的惨叫和火光中奔逃的身影代表着是有人存在,但是为什么没有反抗呢?

日本水军从心里对大明水师的战斗力做了一个十分差的评估,认为这次偷袭有些大题小做了,以这样的战斗力,就算是正面对抗,他们也有机会以少胜多。后续又有二百余艘日本战船罄尽全力赶来,他们是收获的。

黎明已经即将来临,但黑暗却越来越浓,战场上渐入死寂之际,数百艘军舶所燃起那地狱般的烈火却完全不见消退。滚滚的黑气之中火光四起,隆隆的爆炸声响以及高高低低的喊叫与哀嚎不断地传来。

这支船队完了,根本就不用再次发起进攻,赶来的日本后续水军心里是这样想的,整顿队伍序列,准备对在上对马岛驻扎的罗自立一部发起毁灭性的进攻,看到这种场景,对于必胜和收复对马岛他们充满了信心。

近千艘战船就这样被自己歼灭了,何况在上对马岛驻扎的水军听说只有二十余艘战船呢。他们现在可是有二百余艘啊。就算对方有了准备,自己光靠数量冲,也可以将大明水师撞死。更何况,如果是釜山看见对马岛上的火光,朝鲜照样会对驻跸在他们各个港口的水军展开偷袭。这样以来,明军根本没有后续援军,那还怕什么。

建文七年九月十八,无耻属于日本和高丽人的。

可能是锦衣卫外事局的情报力量在东亚受到李芳远和朱棣联手的那次打击,使大明上下失去了一定的情报收集能力,朝鲜、日本和对马岛联合起来,发动了一次奇袭,获得了巨大的成果,从表面上看,大明损失了近千艘战船,死伤不明。

同时,大明渤海水师在日本济州岛、釜山、蔚山等地驻扎的力量,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偷袭,但是方明谦好像预料到了一样,已经通知了各地驻军,如果受到偷袭不要恋战,在对马岛附近海域集结待命,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损失,但是却失去了对各个港口控制的能力。

而日本偷袭的后续船队赶到上对马岛准备对罗自立的部队进行歼灭时,正和渤海水师的主力碰面,嚣张的日本水军还以为对付的是在夜间偷袭的那支船队,不知死活的撞了过来,当即受到了火炮的迎头痛击。

就算是想以伤亡为代价换取距离,以便能接近渤海水师也做不到,渤海水师的战船完全分散开了,和日本战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断的用远距离火炮对其进行轰炸,三个时辰后,逼优势转为劣势的日本水军上岛,并把对马岛进行包围。

“片帆不得下海!!”方明谦公布所谓的禁海令。

对马岛的形式,把从朝鲜本土追击过来的李志刚吓的不轻,还未接战,边落荒而逃,使对马岛的日本人丧失了最后一次逃生的机会,否则趁着朝鲜和大明水师的乱战,日本水军还有部分船只可以逃离。但是他们只能对懦弱的高丽人给予失望的眼神。

有一个诡异的现象,在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好像是双方排练了许多天的模样,到底那边是赢家,短时间内谁也分辨不出。

满怀悲壮的日本人认为自己已完成而来大半的使命,就算是死也值得了,因为他们歼灭了两倍于自己的大明水师,而朝鲜人也认为自己成功的驱离了大明水师,真的是这样吗?

九月十八,另一个时空中国人难以忘记的日子,在这个时空中,却透露着千般的诡异,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大明水师就逃不出火攻的噩梦吗?

————————————

PS:呵呵,求支持!!!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战争开始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第二百二十二章 博多湾

第二百二十二章博多湾

侥幸的文永之役、弘安之役之后。日本经历了一段前所未有之乱世,历史上称之为日本南北朝时期。直到洪武二十五年,足利幕府终于平定乱世,一统天下。距离现在不过十余年左右的光景。

在乱世之际,日本的社会构造也起了很大变化。南北朝的混乱局面虽然名誉上得到了解决,但是在朱允炆暗中扶植大内氏的基础之上,还是造成了实际上的南北对峙,一直都没有消停过,一直到大明准备征日为止,双方才出现短暂的和平。

不过已经决定了南北两方的差异,北方实际有室町幕府掌控权柄,稳固的向北方拓展势力,一直到尚未开发的北海道。在占有日本大多数领地的情况下,其实足利义满有着绝对的权柄。

而大内家族在继承南朝的雄厚家业背景之下,矿山的开发以及国内外贸易之交流亦随着兴盛了起来。领地到外都有都市产生,人们的生活比起足利幕府控制的地区更是自由、富庶。

虽然边境地带屡次遭到幕府的侵犯,但是大体说来国内上下可谓是一片平和,并且发展成日本最大之贸易之地,沉浸在繁华富庶之讴歌声中。不过这些都建立在和朝鲜、大明、琉球以及东南亚诸国建立贸易的基础上产生的,而且少不了琉球暗中的资助。

而事到如今,大明经历过洪武的严苛、建文的宽和之后。开始兴盛壮大。由于朱允炆本人对日本的恶感,还有倭寇再朝野之间的恶名,以致对马岛遭到大明水师的打击,在民间和朝堂之上的舆论导向下,大明终于开始对日宣战,首先遣散了所有在大明的日本人,并命令其带回去由大明皇帝签署的讨罪诏书。

这一切的遽变如同发生在一瞬间,历时极为短暂。位于要冲之地的对马岛不久之后就陷落,而岛上所有居民,全部都被装上船运回大明,岛上完全成了大明的军事基地。

为了逃避明朝莫名其妙的狂怒,足利幕府和大内氏都在寻找着自己的出路。当然他们永远也猜测不出作为大明皇帝的真实想法。

鉴于另一个时空的教训,朱允炆是这样认为的,首先声明一点,此时绝对不能用作雄鸡比喻大明,因为大明在这个时空内,还是一只巨兽,但无论大明的疆土像是什么,都不能排除一点。

那就是日本和朝鲜就像是放在嘴边的食物,如果你不一口把他吞下,那么很可能以后就会变成捆绑你的绳索,捂在你嘴边的抹布。让人食不下咽,透不过起来,事实也是如此,如果不趁着国力强盛,而自己脑筋有清楚的时候消除这个隐患,很有可能在几百年后。这片小岛就会被拿来牵制大明乃至华夏的发展。

当然,要做到彻底,就不能让他简简单单的臣服,日本的朝三暮四和出尔反尔,朱允炆已经在另外一个时空领教过了。既然如此,那就在这个皇权至上的社会将他纳入大明的版图之中吧。

不过朱允炆同样知道,日本和朝鲜的文化虽然大部分是在中原学习的,但是不可避免的已经是一个国家了,他们有自己的信仰的同时,还兼有那种野蛮的习气,更有居民们被统治近千年的惯性,征服容易,要灭就难了。朝鲜还好说,他们的信仰,刚刚被李氏家族颠覆一次,现在李芳远地位不稳,只要朱棣在那里再搅和几年,习惯了大明的统治之后,信仰也好转变了,虽然朱棣现在是叛国者。

但是日本不同,日本除了在一百多年前蒙元的两次不成功的入侵外。身为岛国的他们保持了一定的纯净性,从对马岛遭受到的抵抗来说,这个民族虽然卑劣,但是遭到挫折后的反弹也是十分剧烈的。

在另一个时空中,美国凭着强大的国力,尚未能征服越南、古巴等小国,更不要说在现在资讯不发达的时候,自己身边围绕的尽是一些自以为仁德可以服天下的书生,朱允炆之所以画蛇添足的制造出多种摩擦、多种假象,那是有他的道理的。

没有一个皇帝比他更清楚这些集权政治的真实面目,说一句不好听的,在某种错误的引导下,朝堂之上的政治家们,真正能做到遇强则弱、遇弱则强。不能说这些政治家没有骨气,但是学派的桎梏限制了他们的思想。

其实无论朝堂上的这些大臣将自己讲的是多么清高,都逃不出一个利益的范畴,他们的利益来自于皇权,但是又不希望皇权过于强大,他们的利益根本在于百姓,所以不想发展商业,将百姓禁锢在土地之上,他们的利益来自于广阔的疆土,但是又不想为其付出太大的代价。

“对外派良将严守四境,对内广修仁德,自可不战而曲人之兵……。”

朱允炆已经记不起是哪位大臣奏折中说的了。还有什么:“……当舜之时,有苗不服,禹将伐之,舜曰:”不可。上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乃修教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服。圣上仁德,万民景仰,天下归心。”

不管说的是人是什么目的,说的是多么光明堂皇,都能看出其背后的本质,这种本质和朱允炆的思路相反,那就是闭关锁国的雏形,是他不能容忍的。

不过,也不是这些儒家学说的人畏战,他们是畏惧代价,要是代价很小的话,他们是不介意国家打个顺风仗的,如果代价太大,而军方势力又要崛起时,他们就会找出千般的理由反对。

日本虽是小国,但要灭其国并不算是很容易,万一半路上遇到稍微挫折,朝野之间就会竞相反对,这些大臣们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要推动舆论却是十分容易。他虽是皇帝,但也不能不考虑一下多数人的意见,要做明君。那就要从谏如流,要从谏如流就要做到妥协。

朱允炆不想妥协,所以才造出这个一个局势,让国人再也说不出什么。如果说武定侯郭英遇袭是一个真正的意外,而倭寇长期骚扰大明沿海则是事实,那么这次对马岛水师遇袭,日本天皇的不轨之举等等,都是朱允炆刻意营造出来的氛围,当然,为了防止今后的异议,朱允炆还有后着。不过对于现在不重要了。

大明在异口同声的呼声中,从大明北平军镇、济南军镇和南京军镇中各抽调三个军计五万余人开赴对马岛正在筹建的基地。并从福州水师和广州水师各抽调一个舰队计五十艘主力战船加入征日的行列。

其实参谋部认为用不了那么多水师,现在已经兵临壹崎岛,马上就是登陆作战了,水师主要的功能还是警戒和运输之用,但是朱允炆则认为这是为水师增加战斗经验和培养军官的机会,所以不但调了,还调的是精锐主力过来。

后续中,仍旧有北平军镇、济南军镇和南京军镇再次抽出三个军来作为预备队用,在征日的初期,务必用人数的优势打压幕府和大内氏的联军,争取再九州建立稳固的防线,以便于后续兵力展开。

十月初,壹崎岛陷落,同日,大内家族的使节大内持世在琉球国师遣人护送下,到达大明京师南京,受到了礼部的接待,但对于面见皇帝和议和之事,始终不可置否,只是将其羁押在京师之内。

既然等不到议和,那就必须有着抵抗明军的思想准备。按照惯性思维,日本算定大明军队的登陆点必然是在北九州沿岸。

于是,大内盛见命令九州本部的军队构筑阵地,积极备战。同时,足利义满为了表示诚意,在大内盛见拒绝援兵的基础上,为了加强北九州和山阴沿岸的警备,下令往九州地区尽可能大量的输送钱粮。

十月初九,圣旨到达对马岛。封方明谦为征东大将军,在对马岛设立征东将军府,以张谦、汤仲为副将军,参谋部派员跟随,并由耿炳文之子耿瓛,军长甯忠为征东陆军总管,军队增加到三万五千人为先锋进行登陆。

十月十四日在博多湾完成集结,十五日清晨。开始分散在筥崎、赤坂、麁原、百道原、今津等地登陆。前来迎击的日军以筑前守护少贰一郎为大将,率九州军一万人左右,在箱崎设阵待敌。

正午十分,两军接战。这场战斗,是一场大明军队占据绝对优势的一边倒的战斗。刚开始的时候,日本军的士气还是很高,但是,当博多湾火炮的呼啸声响起的时候,日军一下子就处于劣势之中。

战法上的不同使日军更加陷入混乱之中,日本传统的战法是:以镝矢(一种射出去有尖厉叫声的箭)为开始战斗的信号,然后武士出来,自报家门,然后就是“一骑讨”。最多也就是一个武士带着几十个家兵的冲锋。

然而这一套对大明军队完全不管用。有很多日本武士正在自报家门的时候,就被大明将士的火枪射杀。

大明军队采取的是对马岛上典型的做法,先用海上军船的炮火梳理一遍,这样以来,在镰仓幕府时期,由由藤原经资负责筑起一条西起今津,东至箱崎的高六尺厚一丈长十余公里的石坝也阻挡不住大明军队上岸的脚步了。

然后两侧布好运送过来的骑兵,中间则是依旧采取了步兵方阵。当日本人冲过来的时候,中间的步兵只管射击,两翼的骑兵往上一包,就对敌人形成了合围,被包围的日军往往会被尽数全歼。

而且日本战马听到炮火声时,也会发生混乱,不听指挥,不少日本武士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射杀的。

大明军队在武器上极大的优势得以体现。火枪二百步的射程往往成了日本人的噩梦,日本的弓却只能射一百余步左右。而且穿透力远远不如火枪,最让日军吃惊的,就是大明水师的火炮了。

经过蒙古人的两次入侵,其实对于中原的武器也有一定的了解,甚至也从海盗手里或者通过别的途径搞过几门蒙古的青铜炮,投石机等等,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东西,几百步之外要人命的火枪,而每次看到炮弹爆炸的轰鸣和闪光就吓的肝胆俱裂,在实际交锋前日军阵中就陷入了大混乱。

战至傍晚,各处的日军都惨败而归,全军争先恐后的逃入水城。首战,日军损失惨重,百道源战场上日军伏尸如麻,日军本阵箱崎方面完全被占领,祭祀着军神的箱崎八幡宫也被大明火炮炸毁。

大明军队获得了胜利,但是并未贪功,而是在博多就地驻扎,而是稳固对马岛、壹崎岛和博多湾…成一线的防御范围。然后兵锋目标直指太宰府,那里正是对马宗氏的主家少贰氏的根基所在,这次筑前国损失惨重,看来是要向足利幕府和大内氏求援的时候了。

因为少贰氏控制的只有筑前一国而已,他和丰前、丰后两国的守护大友氏结成联盟,但是肥前的今川氏、肥后阿苏氏、日向的岛山氏、大隅的岛津氏等等都在大内氏的控制当中,少贰氏和大友氏不过是足利幕府布置在九州牵制大内盛见的棋子而已,平常就摩擦不断,但是到了现在他们能相信大内氏吗?

但是援军要来,必须通过大内氏的地盘长门和周防两国,大明军队也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依旧选择了这条老路进攻日本,这次皇上给予的潜在命令是灭国,而不是征服,所以要步步为营的蚕食,那肯定要挑选日本矛盾比较集中的地方下手了。

许多年来,锦衣卫外事局的情报收集终于得到了回报。以日本九州为突破口的战略思想已经由参谋部确定,皇帝亲自批示了。因为九州虽然大部分是属于大内盛见的地盘,但也有幕府的身影,偏偏两个势力都没有扎根于此,因此在九州岛上的人心不齐,同时,由罗自立率领舰队严格控制九州与本州之间的连接处关门海峡,控制住海峡之后,争取进入周防滩,也就是丰后水道之内,切断九州岛与四国、本州之间的大部分联系。

等待着在对马岛集结的水师慢慢开过来之后,九州就变成了一个孤岛,仍由耿瓛和甯忠一个一个的守护国去蚕食了。

九州全面沦陷,至少从目前来说是迟早的问题,大明有的是时间,其中最主要的就是通过这次战争而磨砺将士们的经验,相对于日本,这个名字的消失的时间则是可以开始倒数了。

另外,对于此次征日所俘获的日本人,皇帝亲自过问,一律由运输船押回大明,交由蜀中军镇处理,用于修建蜀中那难以行走的栈道,以及开山修路。以便于大明今后往东南亚的行动。虽然路途上遥远一些,但是对于日本人,能将其打散就打散,能将其发配远些就远一些。那样能从繁重劳动中活下来的日本人,也无法逃脱终身劳碌的宿命。

有了武器的优势,对于此次征日算是有个良好的开端,这个良好的开端不但吓坏了日本人,而且把朝鲜也吓坏了。

对马岛被大明占据之后,基本上就没有在理会过朝鲜的举止,有了济州岛和对马岛作为临时基地,也不需要绕路去驻跸朝鲜港口了,朝廷做出决定,济州岛由对马岛的俘虏和居民负责修建,而对马则是由大明派遣的工匠修建。加深港口和在岛上建造房屋是主要的目的。

虽然没有再理会那些高丽棒子的举动,但是李芳远还是吓的不轻,几乎是连夜出发,离开光州,又往汉城而去,为此,不得不答应朱棣会面的请求,现在每天由斥候们所报上来的大明军船数量和从釜山高处看见对马岛那燃起的浓烟,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厄运会光顾到自己头上。

朱棣没有慌,也没有怠慢由足利义满派来的使者,前后三拨使者,把大明进攻九州的情景描绘的淋漓尽致,但是朱棣没有怕,日本多山少马,所以大明此次派遣的火枪兵居多,而骑兵少,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当然,大明制造霰弹枪的事情他还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凭借攻击日本的大明军队如果向北平军开战,以骑兵的优势,大明没有三倍之上的兵力,根本对自己无可奈何。

仗着如此,他再次向日本提出建议,放弃本土,趁着大明水师没有占据优势之前,将大部分军队转移到辽东,或者从虾夷至萨哈林岛(库页岛),然后转入亦麻河流域,那里有朱棣联系好的女真部落,而大明的辽东军镇对那里的控制力薄弱,届时重新建立基地,等大明水师离开日本本土之后再图复国。

足利义满和大内盛见绝对不傻,赌徒性质的心理,怎么甘心还没有开始进入正规的战役就开始逃跑呢?对于这个建议搁置,开始打试图向北平军购买战马的主意了。对此朱棣感到十分无奈,但是并没有坚持,同意了其购买战马的请求,不过却将生意让给了李芳远,让日本人从朝鲜购买。

——————————————————————

PS:呵呵,有时候,和谐巨兽也是很可怕的,至少可以吓着作者。

请支持!!!!!!!

第二百二十三章 顺民

第二百二十三章顺民

所谓顺民,是指大明皇帝在建文六年岁末时发布的诏书上所用到的词。虽然只是两个月的功夫。九州基本就笼罩在大明的五万军队手中,开始方明谦贯彻了皇帝的旨意,将青壮统统运回大明,交由南京军镇运往蜀中修路。

但是随着占领面积的越大,所遇到的问题也就越多。九州大约有三十万日本人,由于各国之间的不合,幕府和大内家的争斗不休,青壮只占有很少的比例,其中大约二十五万人基本上都是有老人、儿童和妇女组成。

日本当时的体制,造就了大多数财富和粮食都集中在少数贵族和武士手中,这二十多万人的生活被领主搜刮之后,特别是少贰氏和大友氏,逃往本州时,将粮食能带走的带走,来不及带走的都烧毁,留下二十万嗷嗷待哺的嘴巴给大明将士。

这种做法给大明带来了很大的负担,毕竟将士们是军人而不是屠夫,现在随着文治天下的口号,更不会冒着天下之大不讳而坑杀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吧,但是要养活这么多饥民,军人怎么办。他们还要继续往本州进发,怎么能让饥民拖住脚步。

在这种情况之下,迫于朝野之间那些文臣的压力,朱允炆想征西大军下达“不杀”的诏令,限有制将士们不得随意杀戮。只不过,这个命令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不反抗者”不杀。

潜在的意思就是,敢于以死抵抗的人,自然是毫不留情的杀无赦。不过这是一种隐晦的说法,为了应对明年即将到来的帖木儿大军,必须暂时以温和的态度对待日本百姓。

为了配合这份“不杀”的诏令,经过内阁以及参谋部合议,做出以下决定得到了皇帝的同意,首先,暂缓押送日本青壮回大明修路,押送人员只限于贵族、武士以及抵抗的俘虏。然后面向九州招收“顺民”。

当然,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要宣布:天朝伐罪,是针对幕府和贵族、武士的,并不会伤及无辜之民,大明只是顺应天命,但不忍在战争中伤及无辜,所以希望能够得到大家的支持。

然后再颁布顺民政策,对于顺民也分为二等,其中高级一点的叫做良民,是能为大明将士引路并建立微薄功劳之人,还有能给予大明提供便利之人。对于这种人。大明不会计较其之前的身份和出身,会在所谓的光复区授予其相应的官职,并享受大明官员应有的福利。

第二等才叫做顺民,那就是不抵抗之人,大明也会给予其提供食宿,不过必须要集中居住。

顺民必须要经过大明军方的认证并颁发文书作为凭证,当成为顺民之后,参与大明徭役满五年,可以获得大明国籍,这五年的徭役是作为其之前,种地或者做工所造成的对抵抗军的间接支持所恕罪,还有一点更重要的是,作为顺民之后,就要在大明的领导之下,学习汉语,儿童可像大明境内的儿童一样享受免费教育,但是所教授的是汉字。

宣布日语为蛮语,宣布日本文字为非法文字。因为日本文字本来就是日本人剽窃汉字偏旁所造出的赝品。

朱允炆此举也不过是想起了在另一个时空,所谓的满洲国和台湾受到的洗脑教育。才一时兴起的,但是却得到了士林中人的坚决拥护,在向皇帝以及军方肯定了九州岛的安全时。以方孝孺、解缙、杨士奇等人为首的儒林领袖式人物向自己的学生发出号召,号召自愿者前往日本教化蛮夷。

这种情况才慢慢的引起了朱允炆的注意,对于教化的兴趣远胜于用军队攻打之心理,在读书人脑海中从未离去,在日本战事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出动部分读书人,向皇帝证明教化的威力,可能也是这些大臣们想做的吧。

朱允炆欣然同意,对于自愿往日本教化蛮夷的读书人的态度给予了肯定,也给予了他们实际的官职和护卫,在大明官员俸禄的基础上,每年又帮他们加上远行俸,竟然是其在大明为官的两倍,以补偿这些读书人的家室。

下旨从征西大军中抽调出部分伤残老兵作为协助,召集当地良民或者是顺民进行保甲、团练,以维持地方上的治安。另外强调一下,身为良民可以为官的日本人是不能作为正职使用的。

此时,九州已经全部沦陷的日本终于沉不住气了。今川了俊终于离开镰仓,朝着日本的最前沿周防国出发。率领着两万名足利满兼授予的军队,前往山口协助大内盛见镇守。但是大明军队似乎不急,并没有再建文六年再次动兵的打算。

最大的军事行动,不过是展开对岛津附近萨摩人的清剿,因为在九州,也就是这个住在半岛上的军民给予明军了不少创伤,要不是他们人口稀少,恐怕大明将士付出的代价还要更大。

着急着进攻,还不如稳扎稳打,先靖平后方再说。更何况,华夏人传统最隆重的节日——春节就要到了。为了这次能让将士们过上一个好年,皇帝亲自御批了很多物资运输过来,同时,在前线将士们的家中,都有当地州官送去了新年礼物,作为皇帝的恩赐。

日本境内出现了短时间的平静,在朝鲜汉城,李芳远终于见到了久违的朱棣,李成桂没有能熬过建文六年,在光州病故。这件事情对于朝鲜众人而言,有一半是在预料当中,因此并没有掀起喧然大*。

李芳远从残存的少数朝臣之中,挑选出李舒与李志刚二人,命他们带着礼物与诚意前往北平军所在的平壤。请朱棣给予建议,但是没有想到,朱棣竟然派遣自己的女婿李让带着自己的亲卫径直到了汉城。

李芳远在迎接李让的时候极为小心。因为此事若是传入大明朝廷的耳中,他连一点回头路也没有了,高丽人就是这样,永远的首鼠两端。所以他特地将有嫌疑的人安置于城内偏僻的最深处,并且予以严密监视。

见到李让,李芳远并不多说什么话,只是在一旁默默听着李舒代表他的交谈对话。

昨夜,李芳远在宫内做了个梦。他看见在烈火之中雄雄燃烧的汉城。在雷声般的轰然巨响之下。城楼也随之碎裂散落。明军的新武器火炮不断地掷来巨大的炮弹。在崩塌的城壁之下,碎裂飞溅的头颅和四肢散落各处,黑烟和血腥的味道在空中弥漫着。

“我看朝鲜根本就不知天命。难道还想要继续这长久以来的无谓抵抗,直到害死所有无罪的军民吗?真是愚劣至极!”

这段骂声是羁押齐麓的人转述的,齐麓是大明锦衣卫外事局在朝鲜的主事人。为了这段话,他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噩梦。

现在他又和朱棣的使者坐在了一起。而且不久前,这个朱棣的儿子还率领大军将其赶到光州不敢回来,此时这个人的儿子也坐在一旁不出声。这是一个多么奇妙的事情啊。

朱棣在辽东乃至北方,因与蒙元军的交锋勇猛善战而英名远播。现在还是他最终的希望,李芳远到现在也没有搞明白,为什么在父王手中那么稳固的江山。到了自己哥哥李芳果身上还算太平,怎么到了自己手里就变得风雨飘摇了呢?

这次的汉城之议,说是来商谈,但其实是对方在一面倒的下着命令,朱棣要求,朝鲜方面全力发展水军,因为自宋以来,高丽造船的工艺就已经十分成熟,既然造不出大明那样的火炮,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数量的优势寻找机会与大明水师决战。

而朱棣更是要求接管朝鲜的步骑陆军所有的指挥权,然后重新分配防御,编入北平军。但是可以给李芳远留下一支三千人的警卫武装,这个要求让他很纠结。

因为朱棣不能给予他实际的好处,唯一答应的就是只要李芳远同意,他回去之后就会立刻废掉恭让王瑶,让朝鲜进入名誉上的统一,就算是水军万一失利的话,届时朱棣会带着所有的人远走辽东,避开大明水师,以骑兵之力在辽东占据一隅之地,然后慢慢的发展。

话中的意思很清楚,朱棣需要一个高丽人作为王者,这个人无论是他李芳远或者是恭让王都没有什么关系。同意了,他李芳远就是朝鲜王,就算是朝鲜保不住,他们到了辽东,只要力量恢复,朱棣也会帮助其复国。

不同意的后果,谁也没有说,但是谁都明白是什么。

这完全不出李芳远的意料之外。之前朱棣不止一次的这么说过,不过没有见到大明水师威力时,不知道什么叫做十万火急。他能不答应吗,大明朝廷已经明显拒绝了他归顺的可能,就算是答应李芳远归顺,但是大明的军队远,而朱棣的北平军就在自己的家门口啊。

想起了上次不过是朱高炽领军,自己就落荒而逃。立时寡白的脸色变灰了。他用无法掩饰的惊慌,只好打断李让和李舒的谈话,直接说道:“我们朝鲜人只会认高丽人为王,燕王如此做,不怕民心不服吗?”

朱棣到了朝鲜之后就恢复了燕王称号,这是向将士们表示自己反攻的决心。

李让见他这么惊慌,便有意将语调放缓和,说:“大王不必为此事担忧。燕王无意朝鲜,只想联合,大王不妨这样想,如果燕王能够打回北平,这朝鲜还不是您的吗?要是燕王有染指之心,还有我坐在这儿吗?”

李芳远说:“贵使所说是实,只是我朝应采取何种对策?”

李让说道:“大王大可放心。燕王已定好万全之策。这次南军犯境,其势汹汹,但除了水师有动作外,其他步骑兵都只是集结,并无兵犯朝鲜之意,为何?乃畏惧燕王之威名尔!!燕王已经陈兵数十万,非往昔可比。南军绝不敢从陆上进攻,为了保持住这种威胁,所以燕王要全岛统一声音而已。”

李芳远问:“贵使,不知我朝全力发展水军,是如何对付?”

李让说:“燕王已有部署。朝鲜北部兵强粮足。又有金忠将军率十多万在鸭绿江边,而陈亨率主力大军接应于后。朱能等人分布各地,说一句实话,相对于我军,大王的陆军的确缺乏训练,缺乏良将,如此,还不如并入我军,大王现在有战船上千,水兵七万,兵力之强大,本来不输于南军水师,但苦于没有锐利的火器,只好用数量取胜,大王有着雄厚的造船之处,何必浪费呢?”

李芳远的心弦绷紧了,李舒作为李氏王朝的首辅,北平军的这个提议使他紧张异常。为了挽救朝鲜的命运,他费尽脑汁。现在要打仗,他是文臣,不懂军事,但总觉得北平军心怀叵测,万一大王答应了那又如何是好。这么想着,李舒忍不住问道:“贵使,不知道燕王还有什么要求,总不会是以朝鲜江山为赌注的吧!”

“正是为保你们朝鲜的江山,臣恳请大王恩准,以便我们结为一体,燕王愿在朝鲜期间听从大王的号令。”

这一番话,使李芳远大为惊喜,一时高兴,脸上竟浮现出兴奋的红晕。但随即一想,兵在谁手中,谁就是大王,真的把朝鲜所有的陆军全部给了朱棣,谁听谁的,不用想都能明白。

李让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说道:“大王,世子会一直在您身边侍候,让大王知道燕王的好心……!”

这次商谈肯定也是无疾而终,李芳远答应考虑,和足利义满等日本人一样,不到最后的关头,谁会去抓那救命的稻草呢?

朱棣也是无奈之举,他只能联合尽可能的力量,北平军再强,要是一直困在朝鲜半岛的话,早晚会被困死在这里,因为将士思归,再拖下去就会军心涣散。而且北平军几乎是全民皆兵,全靠朝鲜北部的百姓供养,而号称的数十万大军吃喝拉撒,远远不是朝鲜北部的百姓能养活起的,要知道,朝鲜半岛的总人口也不过百十万左右,养十万军队已经是极限了,更何况数十万呢?总不能集体下海捕鱼吃吧。和李芳远合并的原因,就是南方的粮食储备丰厚,可以暂时拖延一阵子时间。

不能久留朝鲜半岛,那就要打回辽东,以一隅之地面对大明上百万的雄师,光是慢慢的耗,也可以将北平军消耗干净。因为北平军只要过了鸭绿江,就会陷入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既没有城池可以盘踞,又丧失了百姓基础,这是朱高炽远避朝鲜半岛所造成的后果。

虽然北平军的建制得以保留下来,但是却让他们失去了最基本供养军队的能力,当然,朱棣凭借着自己当年在辽东时的威望,还有最近一年的女真人投奔,有把握在女真人的部落中得到支持,但是那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因为女真人到现在还是处于十分落后的氏族部落状态。女真部落元胡里改、斡脱怜二万户的部民,在酋长阿哈出、猛哥帖木儿的率领下前来归顺,被编制进北平军,设指挥使,统辖其众。

但是总摆脱不了以传统的渔猎采集为主的生活,尚未脱离氏族制度的羁绊。女真族,有女直、水达达、吾者野人、乞列迷、骨嵬等别称。还未完全熟练的使用铁器进行耕种,这就代表着他们依旧和蒙古人一样,是一个游牧民族,不过又多了采珠和渔业两个新的生计方式。

就这样的情况,要打仗一般考掠夺为主的战斗方式让朱棣也十分头痛,曾经严加训练,但是很难溶于北平军中,为了保持他们的战斗力,只好将他们另行编制,由其酋长进行指挥,指望他们冲锋陷阵还可以,指望他们养活军队,恐怕是不行的。

所以朱棣起了心思,想把朝鲜真正变成自己的根据地,成为供养自己军队的后方,那么只能夺取李芳远的军权,记得有人给他说过,自己把握住朝鲜的军权,行政权力全部让出来也无妨。

到现在朱棣深以为然,因为他急切的渡过鸭绿江,因为他见到了一个人,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这个人从海路辗转万千的绕了近半年的时间,终于找到了朱棣。

他就是随道衍一起西逃的丘福,昔日朱棣手下的一员猛将,曾经颇得他的信任,但此时的回归代表着道衍身在远方对于大明时局的了解,丘福捎过来一封信,是道衍写的,上面让朱棣有些心里打鼓,但又是一种诱惑,一种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的诱惑。

道衍信中说,帖木儿大汗希望燕王能够加紧其在辽东的军事行动,他将从西方而来,帮助燕王复国,帮助燕王靖难,拿回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

是福是祸?身为朱元璋最有雄心的儿子,朱棣的心动了,虽然也心寒于帖木儿的野心,但是想到做皇帝的希望,想起了锐利如蒙元骑兵的军队都在自己手中发抖,难道不能利用帖木儿动摇自己侄子的江山吗。

——————————————————

PS:也许是虫子笔力不够,也许是做皇帝事情太多,虫子最近一直在整理着写的,可能有点乱,但是主线还在进行,请大家原谅。我现在相信虫子挖的坑,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看出来,呵呵,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第二百二十四章 建文七年

第二百二十四章建文七年

建文七年伊始,参谋部就首先将目光转向了西北方向。因为皇帝最重视的敌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而日本的战况一直不错,所欠缺的只是时间问题,因为日本是岛国,所以也无法延长战线来拖垮大明军队。

而大明这次本来就是为了灭国而来,更是不急,只求稳扎稳打,谁也不敢大意造成失败而使朝廷更换将领,这个可是灭国之功啊,谁会甘心放弃,所以以九州为基础,再用水师不断骚扰其沿海的同时,朝廷所派遣的官员已经开始设法恢复生产,以大明的体制来教化百姓了。

暂时可以不管东海发生的事情,而把注意力转向西北,为此,参谋部重新整理了关于蒙古和帖木儿的资料,作为重点研究对象。

不过,此时已经不能称为蒙古了,应该称为鞑靼和瓦刺。

早在洪武二十一年,大将蓝玉帅十五万大军偷袭北和林。擒获脱古思贴木儿嫡系及官员家属七万余人。脱古思贴木儿仅仅带着数十人逃离战场,投奔了阿里不哥系的也速跌儿。同年,也速迭儿杀死脱古思帖木儿,自己当上了蒙古大汗,称卓里克图汗。

也速迭儿是元世祖忽必烈之弟阿里不哥的后裔。阿里不哥曾与忽必烈争夺皇位,最后失败。一百多年后阿里不哥的子孙也速迭儿起兵杀死了忽必烈的后代并作了大汗,这在蒙古汗统上是一件大事。因为在此之前,无论蒙古统治阶级内部的政治斗争如何激烈,忽必烈家族的汗权从来没有动摇过。也速迭儿袭杀脱古思帖木儿这件事表明,随着蒙古贵族退回草原,社会经济严重衰退,加之对大明战争的失利,统治阶级内部的斗争更加激化了。

但是,耶速迪尔刚即汗位就离开人世;其子恩克卓里克图继位时间也同样很短。洪武二十六年,忽必烈系额勒伯克从阿里布哥系恩克卓里克图手中夺回了汗位,从而结束了耶速迪尔父子称汗的局面。然而在额勒伯克统治时期,阿里布哥系坤帖木尔举兵,杀死额勒伯克汗,汗位再次转到阿里布哥系手中。

建文五年,窝阔台系鬼力赤又登上汗位。改北元国号为鞑靼,领地在甘肃河西一带,他为了占据和林,在阿鲁台太师的支持下同卫拉特部巴图拉(马哈木)丞相屡次作战。同年年大败对方,占据兀鲁班答迷河流域,并不断向东南推进,曾一度控制了哈密,毒杀了忠顺王安克帖木儿。开始向大明纳贡称臣。建立了一定的关系。

而瓦刺,就是蒙元时期的斡亦刺,居住在今蒙古西部和苏联境内的萨彦岭、唐努山一带,被称作西蒙古。成吉思汗时被分为四千户,现今称四万户。明初统治瓦刺的首领叫猛可帖木儿,他死后,瓦刺由其三个儿子马哈木、太平、把秃字罗三人分领。

当东部蒙古大汗由于遭受大明的军事打击和内讧而日益衰败时,战乱较少的瓦刺乘机崛起,企图夺取整个蒙古地区的统治权。在这场斗争中,瓦刺和东蒙古是对立的两方,而明朝扶此抑彼,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

西域诸地。在哈密、赤斤蒙古、沙州等八卫地区,也有不少蒙古族,一些卫的首领由蒙古贵族——元朝宗室后裔担任。西域诸地位于东西交通要道,与瓦刺、东蒙古、土鲁番、明朝都有着密切的政治、经济、军事关系,特别是哈密,各方势力曾为争夺它而展开长期和激烈的斗争。

在哈密以西有别失八里和土鲁番,其统治者为察合台后裔,和明朝长期保持着朝贡关系。土鲁番向东扩展势力,曾三次占据哈密,与瓦刺、大明都发生过战争摩擦。

参谋部对于锦衣卫外事局的办事能力感到十分满意。在大明最近几年没有动用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外事局凭借情报收集能力以及其锐利的政治嗅觉,将整个西域的情况了解的十分清楚,而在一定的行动中,把有利的一面始终向着大明发展。

比如现在蒙元各部的成分复杂,巧妙的利用其利害关系,挑动着蒙古各部的自相残杀,让他们始终无法合并起来,重新恢复游牧民族的破坏性。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如果蒙古内部不出现一个像成吉思汗似得人物,根本对大明在短时间内造不成威胁。

可是事情往往在乐观的情况之下透露着危险,帖木儿的长寿也让参谋部的人担心不已,放在案上的厚厚卷宗,代表着帖木儿不下于太祖皇帝一样的战功。

洪武十五年,帖木儿消灭了存在了一百三十余年克尔特人的古尔王朝。开始向东进军,波斯人的赛尔巴朵尔公国投降。在下面打败了札刺儿人的蒙古王朝,国王阿合木逃到埃及马木路克那里。接着,贴木儿在库拉河下游打败脱脱迷失。贴木儿占领了穆什和库尔德斯坦的土库曼黑羊朝,首领哈拉逃亡埃及。最后又占领了穆札法尔王朝统治下的法尔斯、伊斯法罕。

白帐汗斡儿答的第六位继承者兀鲁思汗与他的侄子脱脱迷失之间展开战争,兀鲁思死后,他的两个儿子脱黑脱乞牙、帖木儿灭里先后继位。脱脱迷失在帖木儿的帮助下,打败了帖木儿灭里,使自己成为白帐汗。接着脱脱迷失打败了金帐汗马麦,登上金帐汗位,重新统一了祖先术赤的领地。于是脱脱迷失开始了对帖木儿的数次战争,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德里苏丹国强盛时几乎囊括了整个印度,其后不久分裂。德里苏丹国失去了德干,该地形成了巴曼尼小苏丹国、孟加拉、乌德(札温普儿)王国、古吉莱特。这些地区穆斯林国的割据削弱了德里苏丹国,它只拥有旁遮普和多阿布。

洪武三十一年。帖木儿消灭德里苏丹国。建文二年帖木儿击败马木路克军,占领大马士革。建文四年帖木儿又征服了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于是,帖木儿帝国统治了原伊尔汗国、印度河、钦察汗国,成了巨大无比的庞然大物。

没有朱允炆的提前运作,参谋部在那些书生的诱导下,还真的以为是大明是世界的中心,还真的以为除了大明之外,剩下的都是化外蛮夷。看到帖木儿做过的事情,以及所立下的赫赫战功。

参谋部所有的人都捏着一把汗,这还是朱允炆没有将另一个时空差点没有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的结果,在另一个时空中,帖木儿雄心万丈的要来攻打大明,要不是在行军的路途上旧伤复发而死,恐怕所谓的永乐盛世不知道要被推迟到什么时候。

当然,也不排除当时正值壮年的朱棣可以打败帖木儿,但是自身难免会伤痕累累,因为那时候的靖难之役刚刚结束,大明在内战中损失了大部分的元气,还未曾恢复。

朱允炆的回归,成功的抑制了靖难之役所带给大明百姓的苦难,但是却无意之间将道衍等僧侣逼到西域,以道衍的心机,不免会主动去觐见野心勃勃的帖木儿。而但凡僧侣,都有着医疗的知识,是不是因为这个而延长了帖木儿的命,谁也不知道,朱允炆只是表示怀疑。

在混乱的河中地区,背叛和残忍是成功的前提,出生在突厥贵族之家的帖木儿的成功就是这句真理的见证。他的经历足够单独写一本传记,很难有人能评价他的作为。因为每次在他投降敌人,背叛盟友,从背后杀死敌人,再从正面拥抱并杀死盟友的关键时刻。他都能从《古兰经》中找到真主的相关号召。

在“圣战”的号召下,他“砍掉树木,使菜园枯死,让可贵的涓涓细水流入沼泽之地,耕地成为沙漠”并乐此不疲。在相继处死了昔日的敌人和昔日的盟友被其倔强的亲兵“误杀”后,帖木儿树立了自己在河中地区独一无二的地位,让他头痛的哈比勒也不小心被食物噎死。

这个瘸狼帖木儿的确值得大明关注啊,几个知情人在心里暗暗的叹着气,皇上费尽心思而想以朱棣对付这个瘸狼,但是朱棣离开竟是不久就食言背叛,现在辽东虽然没有发生太大的战事,万一在帖木儿进攻大明时,朱棣突然奋起,那大明恐怕就永无宁日了。

按照道衍在帖木儿军中的惯性思维,要是其不和朱棣联系,那才叫一个怪事呢。

大明该怎么应对,朱棣反叛之后,对于其家中与朱棣有着不寻常关系的徐辉祖,在陕西也被限制了权力,只靠一个西北军镇的平安总督吗?明显是有些不够,而皇上最近好像一直在忙于江南的教化,和日本方面的战事,参谋部几次送上去的急折都没有音讯。

朱允炆好像完全不在乎帖木儿的战事一样,或者是朱棣的背叛使他猛然经营多年的计划陷入了停顿,一时间难以适应而手足无措起来。

建文七年的头等大事,本来就应该是对付帖木儿随时的进攻,对于游牧民族的天然重视,使参谋部上下如临大敌。他们不敢将消息外泄,害怕引起朝野之间的恐慌,或者是那些文臣们嘲笑他们的嗤之以鼻。

就算是他们不顾这些,也不能说出去,因为皇上下达了禁言的旨意,一切只能以密折的形式上奏,所以他们只能在那里干着急,谁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

朱允炆此刻在做什么,朝会散后,皇帝召见了户部的主要官员。询问关于户口和田土的问题,这也算是一件大事,管理户口和田土,是一项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而且事关军国大计,非抓不可。与历朝各代的帝王一样,朱允炆从登基开始就深刻地认识到这项事情的重要性,以确保国家的赋税收入与徭役征发,巩固皇权统治。

华夏民族最早进行人口普查登记的国家,户口制度源远流长。根据洪武大典所收集的资料记载,这个制度在秦朝以前已经实行。及汉代,设有专官管理户籍。唐、宋两代,户籍编制工作日臻严密,开始划分户等。元朝统治之日,户口类别的划分更为细致,有民户、军户、匠户、站户、医户、盐户、窑户、儒户等各种户别。此外,还有驱户、佃户等。

大明的户口制度,是在蒙元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对此,只要看看户籍的分类,即可一清二楚:凡户三等:曰民,曰军,曰匠。民有儒,有医,有阴阳。军有校尉,有力士,弓、铺兵。匠有厨役、裁缝、马船之类。濒海有盐灶。寺有僧,观有道士。毕以其业著籍。人户以籍为断,禁数姓合户附籍。漏口、脱户……。

随后由宁国知府陈灌创造出来户帖制度,一直实行倒如今,在洪武三年的时候,朱元璋诏命户部进行一次最大规模的人口普查,并排部分官兵和国子监的生员协助。在普查的基础上制定户籍、户帖。籍保存于户部,帖则由百姓自己保管。

到现在为止已经三十多年了,而今年,朱允炆准备发动再次的人口普查,并详细规定了普查的一些细节。

诸如,此次普查以民族普查为主,普查真正汉族的数量以及分布,因为自汉武帝以来,外国皆称汉族,但是汉族真正的界限,却不知从何分起,特别是五代十国、蒙元的侵袭,原来以黄河流域为主的汉文化,已经遭受到了严重的破坏,甚至没有了十分明显的特征,现在大明,除了几个特定的民族之外,都被外国称为汉人,但是朱允炆不满意如此的结果。

这是他下令普查民族的目的之一,随后还会命礼部制定关于汉族人的服装、礼仪、节日、图腾和庆典。以加强汉族在天下的形象,不会向另一个时空一样,只是一个族别的标志而已。

另外,就是在户籍、户贴的基础上,增加国籍一说,因为曾经是法律系大学生的朱允炆,知道国籍是指一个人属于某一个国家的国民或公民的法律资格,表明一个人同一个特定国家间的固定的法律联系,是国家行使属人管辖权和外交保护权的法律顾问依据。

现在的大明,随着马上就要开放的海上贸易,往来的外国商贾也会随之增加,怎么区分两者之间的分别,还有以什么名义来保证大明商贾的权益,实行国籍是十分必然的,但是由于现在的条件所限,朱允炆规定,无论是哪个民族,只要宣誓效忠大明,并在当地官府签下文书后,即可发给大明国籍文引,证明其的身份,也象征着他们会受到大明的保护。

朱允炆不再像朱元璋时那样限制百姓的流动,所以国籍的确定,也标志着身份证明的事情也要开始实行,具体的技术正在锦衣卫军备局完善中。

而洪武年间,在乡村以一百十户为一里,推丁、粮多者十户为里长。其余一百户分为十甲,每甲十人。每年役使里长一人、甲首一人,负责一里一甲之事。里长、甲首轮流担任,其先后次序以丁、粮多寡为定。每十年为一周,这种形式暂时不变。

在城镇建制单位名称不同。乡村叫“里”,城中称“坊”,城乡结合部为“厢”。坊、厢的钱粮差役,以及其他公共事务,由坊长、厢长督责,差役由坊、厢内的居民按丁轮充。这也暂时不动,因为朱允炆需要大量的民间力量来协助官员完成这次普查。

而这次人口普查所编制黄册,每里(坊)编为一册。册的前面绘有一个总图。鳏寡孤独不服徭役者,则带管于一百一十户之外,列于图尾,称为“畸零”。僧人、道士给以度牒,凡有田者编入民册,按一般民户征派赋税;无田者亦称为“畸零”。

黄册一式四份,一份送户部,其余三份分别保存于司、府、县。送呈户部的那份,于年终进呈,然后转送南京玄武湖后湖东西二库收藏。

朱允炆丝毫没有将帖木儿的即将进攻放在心上,一直醉心于这次普查之中,不知道究竟的官员,见皇上如此勤于国事,更似乎将日本的征战也渐渐淡去,不少文臣从心里开始喜欢,但是一些头脑清醒的官员,却有些担心辽东的状况,因为朱棣还一直隐忍不动,似乎正在进行着别的阴谋。

终于,朝堂之上等到了不好的消息,建文七年四月底,朱棣大军渡江了,但不是鸭绿江,而是图们江,知道形势不利于自己的朱棣,并没有主动挑衅辽东军镇主力,而是在突然之间渡江而过,消失在长白山以北的亦麻河流域,不见踪影。

傅雍和耿炳文不敢大意,连忙派斥候跟踪而去,但遭到了各处女真部落的抵制,无功而返,也无可奈何,一时间,朝野之间都在猜测着朱棣的真正目的。

————————————————————————

PS:最近几张可能有点闷,虫子知道,所以尽量快点结束,进入正题,谢谢支持!!

第二百二十五章 姚广孝的心思

第二百二十五章姚广孝的心思

朱棣没有去别的地方。过了图们江,直奔的就是蒙古兀良哈部所辖区域以嫩江为中心,东起乌裕尔河,西至洮尔、绰尔两河流域。在努力试图闯出一片天地。这也是大明朝臣们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之前说过,洪武二十二年,大明在这一地区设置了朵颜、泰宁和福余三卫。朵颜卫在屈裂儿河(指洮儿河南支流归勒里河)上游和朵颜山一带;泰宁卫在塔儿河(今洮儿河)流域,即蒙元时的泰宁路;福余卫在嫩江和福余河(今乌裕尔河)流域。同时授封三卫首领以各级官职,进行笼络和羁縻。封阿札施里为泰宁卫指挥,塔宾帖木儿为指挥同知;海撒男答奚为福余卫指挥同知;脱鲁忽察尔为朵颜卫指挥同知。要求他们“各领其所部,以安畜牧”,做明朝的“属夷”。

蒙古人称朵颜卫为兀良哈,泰宁卫为翁牛特,福余卫为乌齐叶特。这是因为朵颜、泰宁和福余三卫分别是以兀良哈部、翁牛特部和乌齐叶特三部为主组成。后来,大明也把朵颜卫称为兀良哈卫。当初,三卫当中以泰宁卫最强大,其次福余卫,朵颜卫在后。后来,朵颜卫实力迅速壮大,跃居三卫之首。因此往往把三卫笼而统之地称作朵颜三卫或兀良哈三卫,把朵颜、泰宁和福余三卫的驻地统称为“兀良哈地区”。

由于朱高炽所谓那似似而非的靖难之役后,朱允炆派傅友德等老将去安抚朵颜三卫。作为条件,决定把大宁卫割让给他们。同时,他还封三卫首领以都督、指挥、千户和百户等职;决定在开原、广宁两地开设互市,供兀良哈三卫蒙古人和大明进行交易活动。

但是皇帝的决定和允诺并没有完全兑现。朝堂之上的大臣们无论如何也不允许三卫蒙古人南迁到大宁地区驻牧。在他们的阻扰下,其三卫并未获得在大宁的居住权,只有士兵可以在那里驻扎。

兀良哈三卫蒙古各部,为了获得大宁地区的驻牧权,曾经暗暗和鬼力赤等蒙古残余眉来眼去。并想以此来要挟朝廷答应他们在大宁地区的驻牧权。

这次朱棣流窜过去,给这些本来就不好驯化的蒙古人会带来什么影响,谁也预料不到。锦衣卫外事局的消息,没有那么快的反馈过来,一切都在猜测之中。

此时,征东大军已经席卷九州岛全境。并开始往四国岛伸出了试探的双手,派耿瓛立刻登陆四国岛,四国位于日本西南部。北临濑户内海,南濒太平洋,东隔鸣门海峡、纪伊水道与本州的近畿地方为邻,西隔丰予海峡、丰后水道与九州相望。

因为是由阿波、赞岐、伊予、土佐等四个诸侯国构成的,所以称为“四国”。由于和本州岛和九州岛都有一定的距离,所以在平时在日本也算是一个比较孤立的岛屿。耿瓛率领一万五千人不到两个月就全面的占领了四国岛,并用武力将岛上的居民全部迁移九州岛上统一的管理,随即将所有船只焚毁,工具只要是金属制品就没收起来。并将粮食收罗一空,将四国变成了荒岛一座,因为现在大明没有那么多的兵卒驻守各处,在九州统一管辖起来比较方便。

只是将四和诸侯国的贵族尽数以献降的名誉,遣送京师听候皇上发落。也算是保住了他们的性命。同时给朝廷一个交代。

大明的士气在日本表露出无比的高涨,相比于水师,耿瓛所率领的陆军让日本人更加心寒。火枪和火炮的交错使用,让日本人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念头。九州岛与四国岛瞬间陷入了崩溃的边缘,不出旬月。就成了大明的疆土。但此时也显出了弊端,由于战线拉的过长,而逃到各处的日本武士又颇为难缠。经常出其不意的从树林或者是山坳中跳出偷袭,杀了人立即又遁入山中林中。

不得不使大明将士费尽心力慢慢擒拿,然后就绝不手软的打上烙痕,送回大明修路。正在这胶着的情况下,由于受到朱棣往朵颜三卫而去消息的影响,朝堂之上不免会出现一些消极的声音,试图让皇上回心转意,将注意力再次转向辽东。

无论从哪个方面上分析,日本都完蛋了。朱允炆在御书房中,面上带着微笑,轻轻的敲打着桌面,很是随意的看着方明谦送来的奏折。他已经读了无数遍了。只是觉得十分过瘾,这个时代的没有人能体会到他心中的那个畅快淋漓。也绝对不会有人比他对这个卑劣的人种有更深的恨意,这次征日,就算是对你们后世所做过事情的报应吧。虽然可能你们已经没有机会再做了。

也没有人比他从容,特别是参谋部的那些臣子们,几乎每天都有密折送上,显出了对大明的担忧,的确在他们的眼里,大明现在是四处漏风,辽东有朱棣反叛、朝鲜依旧没有臣服,日本的战事陷入胶着,而琉球的态度暧昧。

最令人担心的是帖木儿已经开始发兵的消息,像颗巨石一般的压的他们喘不过来气。而且在最近,又听说皇上在考虑关于安南的问题,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还要考虑南方的那些小国,难道皇上就不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吗?

朱允炆自然心中有所倚仗,至于是什么,当然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这是他心中隐藏最深的秘密,除了当初接收朱元璋那最后一批神秘力量之中的人,也就是孝陵卫的精锐之中,才有部分知道其正在进行中的大事。除此之外,就连内厂和锦衣卫对于皇帝的倚仗也不清楚。

不过他们都不知道,帖木儿现在刚刚会见了拜占庭帝国的使节罗恩,这是继西班牙王国使节克拉维约之后第二个到达撒马尔罕的使者,带来了一百名女奴和两驮黄金作为见面礼。拜占庭帝国数十年来一直受到土耳其帝国的威胁。特别是最近一次在多瑙河附近尼哥堡的战役,奥斯曼帝国军队一举击溃了匈牙利、法兰西等国的联军,俘虏了将近万名十字军战士。最后除了三百名贵族骑士被巨款赎回外,其余的全部被杀,其实欧洲各地几乎家家都能听见哭声。

就在大家以为亡国在即时,上帝给奥斯曼帝国降下了惩罚。比土耳其人还疯狂的蒙古战士打败了奥斯曼帝国,俘虏了奥斯曼人的国王,杀光了他们的武士。对于即是救世主,又是魔王化身的帖木儿,欧洲诸国又爱又怕,争先恐后派遣使节前来表示友好。

帖木儿爽快的接受了拜占庭帝国的效忠信,并许诺为他提供保护。派遣使节回访拜占庭。

然后,就将目光对准了他垂涎已久的东方大明,道衍受到了他连续的召见,此刻刚刚赞颂过帖木儿的功绩,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在一旁的四殿下沙哈鲁,还有帖木儿最疼爱的长孙皮儿阿黑麻。他混和了厥人眉目清晰和蒙古人的身材健壮,看起来极为英俊,像极了少年时没瘸腿之前的帖木儿。

道衍发现,每次提起东方,都能从帖木儿及其近臣眼中看到燃烧的狂热,那份神情就如同强盗猛然看到一堆没人看守的珠宝样的痴迷,比他们提起到麦加朝圣还要虔诚万分。随着着和帖木儿的慢慢熟悉,他越来越能感觉到对方的野心。

只是有一点道衍十分无奈,他来到撒马尔罕之后,才发觉这里已经被帖木儿改造成一个穆斯林的都市,要和帖木儿深入的交谈,他不得不蓄起了头发。以姚广孝自称,就这样,还在担心着帖木儿让他改变信仰,转投穆斯林,那才叫做一个悲哀。

眼看着帖木儿的目光愈加狂热,他就越想起燕王朱棣对他的恭敬来,在这里,帖木儿有着狂热的自信,除了想从他嘴里得到更多的大明信息之外,别的根本不接受他的任何建议,仿佛姚广孝的存在。只是一本备用的资料而已。

“帖木儿究竟是个领土欲望强大到什么程度的人物啊!”

姚广孝为之战栗。在和丘福等人的私下谈话中,想到中原人即便在军队最强大之时期,也从未有过以武力去征服另一国之念头。帖木儿那种无止尽的宏大贪欲,着实令受过儒家教育的姚广孝极为惊讶。

“但是,帖木儿姑且不论,其他的朝臣和士兵们之想法又是如何?在这么密集的征战之下,难道不会感到疲惫而希望和平吗?”

“这个嘛,可能是蒙古人的天性,我们中原人就不清楚了。”丘福说道。

帖木儿在撒马尔罕等待发兵,是对于大明的重视,在通过商人收集情报的同时,也在向拜占庭帝国、西班牙王国等被他威慑和征服的国家开始征兵,准备聚集大军五十万以上,才开始他最后一次的东征。

姚广孝正在沉思,突然听到帖木儿开始说话,连忙将注意力收了回来,目光也随着帖木儿扬起的双手飘动着。

“姚先生,依你之见,大明会防备着我的大军前去征伐吗?”瘸狼帖木儿处理完紧急事务,抚摸着长孙阿黑麻头上的卷发。低声询问。

“小臣不知道。小臣离开已经久远,对于现在大明的情景不敢多做评价。”姚广孝认真思考后回答。

“但是按照常理推断,大明现在担心的只是瓦刺和鞑靼的侵边,已经有很久没有发生战事了,而且,现在的大明皇帝是一个书生出身,没有见过征伐的场面,应该不善于军事策略以及眼光。”

帖木儿点点头,对姚广孝的分析表示赞同。转而征询四子沙哈鲁地意见,“你呢,沙哈鲁,你怎么认为。”

“听姚先生说过,在那里是文官说得算,一帮只会读书的人,能有多少眼光,何况他们的武将已经被上一个皇帝杀的差不多了。还能有什么抵抗能力!!”

沙哈鲁迎着帖木儿期待的目光,说出他想要的答案。帖木儿满意地点点头,对于汉人的自相残杀。他早有耳闻,这种事情在他的帝国同样发生过,不过他从来不杀自己的部将,只杀自己的敌人。

“说得对。他们的英雄是用来给皇帝杀的……。”帖木儿阴森森的话语让人遍体生寒。把眼神飘向姚广孝,悠然问道:“那你所说的那个燕王,为什么没有被皇帝杀掉呢?”

“因为燕王始终是先皇的儿子……。”姚广孝这才发现自己给大明带来了什么,开始,他看中了帖木儿大军与奥斯曼帝国之间战争中表现出的战斗力,于是千方百计的见到帖木儿,然后挑拨其对于东方大国的欲望后,向大明朝廷施加压力,在大明没有良将的基础上,肯定最后会祭出燕王的大旗来对抗帖木儿大军。

那样的话,王爷就可以脱困,经过帖木儿的滋扰,大明上下已经千孔百窗,等待双方两败俱伤之后,再由燕王从头收拾旧河山,那样天下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燕王的天下,而他姚广孝依旧是千古名臣。

虽然这种手段有些无耻,但只要是成功,谁还在乎用的是什么手段呢?一切都为了王爷,一切都为了有一个崭新的大明……。

但是到现在,他才不得不承认,他看错了帖木儿的野心和心智,在姚广孝眼里,在以前,还认为帖木儿与百年前的蒙古人一样。是头只会破坏不会建设的蝗虫。这样建立的国家再强大也只会昙花一现,如所有蛮族帝国一样,国运不会持续百年。

但最近连续见到帖木儿,从他应急处理事务的清醒头脑方面看来,这个号称瘸狼的帖木儿并非仅仅靠残暴就拥有了强大的帝国。他地智慧和他的残暴一样令人叹服。到现在,随着帖木儿心思缜密的战前布置,和其小心翼翼对待大明的态度上看,此次的这次做法是不是完全正确,他心里也是充满了疑问。

帖木儿这一路杀下去,不知多少城市要毁于战火,多少生灵亡于屠戮。而这其中许多结果都是他姚广孝间接促成的。是姚广孝使这个瘸子对东方产生兴趣,又是姚广孝在上次帖木儿病危时,发动自己手下的僧侣为其治伤。因此,这些僧侣才未曾被帖木儿杀掉,却因此都留出了长发。

因为这个瘸子对于宗教的信仰是十分热衷的,狂热的穆斯林主义者使其有着严重的排斥别的宗教,视作异教徒,都是其诛杀的对象,而这次的入侵大明,就是发动圣战,想把整个东方变成信奉伊斯兰教的国度。

帖木儿野心膨胀到今天,自己有看到了其的破坏性,大明面临着立国以来最大一场灾难,甚至佛教也要面临一场浩劫……想到这些,姚广孝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栓了个大大的铅坠子,不断的向下,向下,一直落入了万丈深渊。

到现在他才有些后悔,因为在不断的听取帖木儿情报收集时,他知道自从自己离开之后,朱高炽去了朝鲜,而燕王在最近也获得了自由和军权,现在已经走在了朝廷的对立面,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所做的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姚广孝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给大明带去了灾难,给王爷带去了麻烦,正所谓的请神容易送神难,他现在甚至不敢影响帖木儿的那一片好心情,因为他害怕帖木儿会迁怒于他,迁怒于他的那些弟子们。

从去年帖木儿已经开始做好了攻击大明的准备,本来姚广孝以为会在二月到三月间帖木儿就会动兵东进,但是现在六月了依然没有动静,依旧在准备着,从这种准备中,他看出了帖木儿的决心。因为要想在大明西北打一片生存地出来。至少需要二十万人马。要想吞并整个大明。没有一百万以上军队就是痴人说梦。

臣服于帖木尔的国家甚多,原奥斯曼帝国诸侯及东欧诸国人马分布在数万里的土地上。将他们的军队汇聚在一起。从招集令发出到军队集合结束。至少需要四个月时间。为近百万军队的筹集辎重,消耗时间又何止四个月。

姚广孝跟着朱棣十数年,虽然没有打过仗,但这一点他能算请楚。所以在撒马尔罕聚集军队时才今惹出那么大动静。但姚广孝不相信贴木儿会罢手,他认为这个瘸子会选择在明年春天才发动战争。

因为春天来临时,三条丝绸古道上可以给牲畜捉供充足水源和部分青草,牛羊马匹会在路上消耗,亦会在路上繁衍。这样帖木儿的军队赶到大明边境时才不会断了补给。那么大明还有时间,他是走不动了,但是他希望能够在这段时间内看到燕王派来和自己见面的人,丘福辗转去了大明找燕王,到现在怎么也能见到燕王。

只要燕王见到丘福,就会派人来找自己,燕王是相信自己的,自己也是忠于燕王的。这一点姚广孝心里坚信,他希望能够将帖木儿的动向告诉前来找自己的人,让燕王一定要小心,因为自己这次惹来的麻烦,已经不是简简单单战争的问题了。

————————————————

PS:相信大家看这几章有点闷,但是为了铺垫一下随后的事情,不得已而为之,应该到这一章以后就没有了,但愿虫子写的以后不会让各位再感到沉闷,谢谢,请原谅,请支持!!!

第二百二十六章 战端

第二百二十六章战端

其实挺讽刺的,帖木儿讨伐大明的理由竟然是朱允炆“清君侧。奉天靖难”这种朱高炽使用过的招数。

因为大明刚建立的时候,很多老臣都不会忘记,洪武二十年,陕西和甘肃才真正纳入明帝国的版图,帖木儿实际上是西方国家中第一个承认明朝,并派使团来纳贡的君主,因此朱元璋对他非常有好感。

当年帖木儿置信朱元璋,信中写了大量赞美朱元璋和大明的马屁之言,帖木儿不仅说向明朝称臣,赞美朱元璋是如何伟大的君王明朝是多么伟大的国家,背地里是想让朱元璋放松警惕,而自己加强屯兵以日后图谋明朝,当时朱元璋也不知道帖木儿帝国到底有多大,认为他只是个小国而已,其实当时帖木儿帝国的版图和明朝一样大!是个横跨亚欧非大帝国。

大明朝野谁也没有想到,原来一直向自己称臣的“小国”竟然是个版图和国力几乎可以和大明对称的国家。

这次见到姚广孝,帖木儿终于找到攻打明朝的理由,他以朱允炆“违背祖训,听信谗言,肆虐诸王”为理由的决定讨伐朱允炆,口上说要为朱棣打抱不平。心里却想着将大明划入自己的帝国之中。

早在几年前,姚广孝还未到达西亚,在伊朗,帖木儿听说了朱元璋驾崩,朱允炆继位的消息。然后朱高炽又起兵造反,朱允炆派耿炳文、李景隆等将军去讨伐。在帖木儿看来,朱高炽仅占有北平一隅以对抗全大明,本来不应该有什么胜利的希望,但战争却久拖不决,甚至到了最后还不能完全剿灭,充分暴露出朱允炆及其将军们在军事上的软弱无能。

安卡拉会战之后,他见到了来自大明的逃亡之人姚广孝和丘福,大明平定靖难,朱高炽逃亡朝鲜的消息也随之传来。消息传到帖木儿耳中后,立即决定去准备他的大明远征。只有征服蒙古和大明,他才能名正言顺地成为全蒙古的大汗。

他的目的十分明确,一是在于重建成吉思汗帝国,二在于宣扬伊斯兰教。其实帖木儿帝国和成吉思汗帝国还是有区别的,成吉思汗重在真正地扩张领土,而帖木儿则主要是建立傀儡政府,扩张势力范围,自己亲自统治的土地不过中亚周围。帖木儿在西亚、南亚、东欧都是立的傀儡帮他统治,朱允炆有理由相信,帖木儿这次所谓的东征也准备这么做,说白了就是建立一个或几个臣服于他的伊斯兰教国家。

同样,朱允炆也没有忽视帖木儿的情报侦知能力,按照锦衣卫外事局的资料。帖木儿对哈密地区、瓦刺和鞑靼的地形、兵力部署已经了如指掌。那里本来就是察合台汗国属地,此时其西部基本上均臣服于帖木儿,北部属于瓦刺的势力范围,鞑靼此时则臣服于大明。

建文二年,帖木儿的孙子伊斯坎达就在蒙古斯坦发动过一场战争,攻下了于阗等地,一直推进到塔里木河中游。他的成就引起了几个无能长辈的嫉妒,于是被召回撒马尔罕,以违反军队节度的罪名软禁至死。

帖木儿虽然不是察合台家族的直系后代,但若御驾亲征,以强大的实力征服整个蒙元残余的占领区自当易如反掌。虽然如此,但帖木儿还是努力撮合着自己几个孙子与蒙古部落首领女儿的婚事,甚至向瓦刺的使节说:“帖木儿的子孙岂能与成吉思汗的子孙相提并论?朕千秋万岁之后,自当在成吉思汗的子孙中择贤而立……。”

帖木儿已经有了一张极其详尽的军用地图,按照他自己挑选的线路,他的骑兵从于阗到北平需要走五个多月,这还是不打仗的情况下。在行军途中,最大的挑战是水源匮乏。

地图上面标有所有重要的水源,但它们依然难以供应他的大军。因此帖木儿决定:自己先率二十万精兵东征,并留一部分士兵沿路屯田,此后从中亚逐年调援兵。兵力不是问题。他的印度之战动用了八十万军队,与奥斯曼帝国之战超过五十万。更何况蒙元时回回遍天下,新疆、甘肃、陕西、宁夏、内蒙、四川等地的穆斯林和蒙古人也都是潜在的兵源。

为了防止远征计划的机密泄漏,帖木儿回到大本营后,所有外国人都被勒令离开撒马尔罕,虽然留下了姚广孝等僧侣。但对于锦衣卫外事局的情报收集造成了困难,只能从帖木儿汗国四处的兵员调度中揣测一些东西送回大明。

虽然如此,通过分析帖木儿的一些行动,老谋深算的参谋部还是可以猜测出他的大致进军计划:

第一种可能就是实行缓策,夺取瓦刺等地区的控制权,等待援军,再图攻明;第二种可能就是占领瓦刺等地,直入河西走廊,夺取关中地区,先巩固陕甘宁,再等援军,徐图中原;最后一种可能是最危险的,那就是是若瓦刺和鞑靼积极配合,大明军队不堪一击的话,就沿黄河长驱东进,截断大运河,与鞑靼围攻辽东。

那时黄河流域已定,再图江淮,因为那里河流纵横,不适合他的重骑兵运动。要找个适当的傀儡,与江南对抗。此外,还要积极策反明军中的蒙古族、回族、以及不排除从印度调兵南北夹击。

这三种可能都不排除有朱棣和帖木儿联合的影子,这才是大明参谋部最担心的,同时也在庆幸着皇帝当时果断的将郑和、王璟弘等回回人诛杀。要不,不管是出于对朱棣的感情,还是出于同样的宗教信仰,都不会站在大明这边。

即便如此,大明上下还是在朱允炆的授意下,对于信奉伊斯兰教的回回人给予适当的关注,及时的剔除了军队中回回人的身影,将其转至内地居住,或者担任文职,同时像限制佛教一样,限制了伊斯兰教在内地的扩散。

不经意间,往陕甘宁地区调动着军队,同时责令南京军镇的将士,分批往西北开始以练兵为名驻防。徐辉祖被毫无例外的调为副职,在西安城内当他的运输大队长,而西北军镇则以总督平安为首,南京军镇总督盛庸也被调往宁州驻防。

委任西北大将军之职,由冯胜担任,梅殷作为参谋部监军,率领参谋部从员二十余人随军参谋,平安和盛庸副之。同时调配八连发霰弹枪往西北,西北军镇和南京军镇各五千把组建神机营。火炮若干,开花弹若干组建基础炮兵队伍。

不过这些依旧不够。对于草原上的骑兵集团性作战,在没有遮挡物的情况下,无论是连发枪或者是火炮,能够抵挡住骑兵几个波次的进攻呢?朱允炆记得,在另一个时空,还是坦克的出现,才使骑兵彻底退出战争,而在大明现在连起码的蒸汽机还没有出现的情况下,要造出坦克,无异于痴人说梦。

经过哪些久经战场的参谋部成员商议,觉得还是启用武刚车最为适合。

武刚车出现于汉朝。最先用它的是大将军卫青。《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於是大将军(卫青)令武刚车自环为营,而纵五千骑往当匈奴”。

《后汉书.舆服志上》:“

吴孙《兵法》云:‘有巾有盖,谓之武刚车。’武刚车者,为先驱。又为属车轻车,为后殿焉。”

武刚车说白了就是古代的一种兵车,是载兵的车辆,用于陆上战斗。长二丈,阔一丈四,车外侧绑长矛,内侧置大盾。

可以运送士兵、粮草、武器。也可以用来作战,作战用的武刚车,车身要蒙上牛皮犀甲,捆上长矛,立上坚固的盾牌。有的武刚车开上射击孔,弓箭手可以在车内,通过射击孔射箭。

用武刚车作战时,可以将几辆武刚车环扣在一起,成为坚固的堡垒。据说三国时诸葛亮的八卦车法,就是用战车阻击骑兵的战法。他创造的运粮用的木牛、流马就是武钢车的演化。东晋时马隆就靠八卦阵法和战车,打败了游牧民族羌人的入侵。

大明有了火炮和连发枪,当然用不着在上面布置弓箭手,且威力也要大了很多,在锦衣卫军备局的琢磨之下,为了防止敌人火攻,武刚车采取了全钢铁结构,就是非要用木材的地方,比如说车轮等处,也辅助于铁甲。但是为了减轻其重量,这时大明的铁管的制造工艺已经日渐成熟,采取的确实铁管式的栅栏。并有可收起的甲板作为防护。

平时没有战事运粮时,就把甲板收起来集中存放或者运输,若有战事,优先使武刚车安装甲板,甲板上有倒刺、铁皮,可以防止敌人的弓箭和弯刀,一旦展开防御,武刚车可乘坐十人。其中四人操炮,六人为火枪手。

因为军备局为了方便运输,将每辆武刚车上都装置了可以安装火炮的卡口。平时制式生产的火炮预留的也有铆钉孔,可以将其装置在武刚车上面。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卸下来抬往城墙防御,另有支架。

首批的三千辆武刚车已经随着粮草发往西北,一般为三匹马驱使,只要不遇到山路,还是十分方便的。

另外朱允炆诏谕方明谦,加紧对日本非顺民、良民的弹压,但凡不服管教者,急速经由水路运至西安城,开始修建陕西地区的官道。初步给其的数量为五万人,不计后果,不计损失的急速运输。同时,诏谕各省布政司,将监狱中但凡被判收监者,皆发往西安等地徭役,以功抵罪,教育徐辉祖管辖。

朱允炆不习惯用平民,也就是所谓的征集民夫,虽然回到大明很久了,但是脑海之中始终生不出这种概念来,但是此次情况非常,他还是号令西北各省,征集民间闲散百姓,给予工钱,作为监工使用。

所幸的是,大明不是宋朝时的那样尴尬,大明经过互市,用茶叶、瓷器、丝绸等等从各族那里交换过来大量马匹,而且在辽东等地的异族,也是通过马匹来完成税赋,再加上河套地区被大明控制,成为了一个天然而巨大的马场,让大明没有战马以及驽马缺乏的危险。

太仆寺每年报上新增马匹的数字在逐年增长,而且火器的推广使用,使马匹的作用稍微下降了一些。从建文四年开始,朱允炆就针对通讯不畅的问题,在全国范围内建设驿站。

现在大明境内已经有着相当完善的驿站制度。按照规定,但凡县以上城市必须设驿站,备置马匹,以供换乘。较大之驿站上,常备良马百匹,关键的地方多至二百匹。

为供给各驿站人员之需用及饲养马匹起见,各站旁建有馆舍。朝廷官方使用,每至一驿,立将原马交与站上更换新骑,继续前进,驿夫伴往下站,将原马领回。

军方用马若是马力不继,于路上倘有需用马匹之处,迎面遇有行人,无论地位高低,即属宗王、官吏、仰或行商走贩,只须亮明身份在给予请求,对方必须下马借与。不论为谁,对此种义务,皆无推郤之余地。倘有迟疑,或竟予拒绝时,即有被斩首之危险。使者于途中借到之马,驰至附近驿站,再更换他骑。

不仅于大明境内施行此项制度,即邻国边界诸道上,莫不如是。从建文五年开始起,驿站与邮传者,随地可见。其作用是使各地消息灵通,而朝廷的政令也能迅速的传达四方,除了官方用途之外,也可定期作为民用,不过班次和周期暂时都是一定的,民间使用也必须付出一定报酬。

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准备着,一晃眼的时间,建文七年已经到了十月,这时锦衣卫外事局送至京师本年度最后一份来自于西域的情报,帖木儿准备妥当,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决定在十一月份出兵东进。据锦衣卫外事局的回报,这次帖木儿准备工作从未做得空前稳定扎实,真是粮积若山,马羊成海。

这个时间比参谋部所预料的提前了近五个月,因为参谋部觉得游牧民族的开战习惯一般都是春季起兵。他们相信情报中所说,帖木儿不会罢手,不过认为会选择在某一个春天发动战争。

“帖木儿是瘸狼还是疯狼啊,草原上冻死人地冬天,他拿什么补给?”

每一个参谋部的成员心内都震惊地想到。他们是从军队退下来的宿将,习惯了与游牧民族作战,但是帖木儿的决定实在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为此,皇帝亲临参谋部,做出了如下解释,同时更证明了帖木儿的疯狂。

“帖木儿的前锋部队只需要些牛羊,坚持到亦力巴里足够了….。”

朱允炆十分平静的说道,论起这些理论,这些军人恐怕不如饱读诗书的文人,因为只有熟悉历史的人才知道,游牧人真是残忍的那一面。贴木儿看来打算采用另一种战争方式,每过一城,将百姓屠杀干净,劫掠的粮食足够军队吃喝。

“这是蝗虫战法,这种战术不需要太多补给……。”

所有人的眼前仿佛都看到一片黑压压地蝗虫向东扑去,一路上,亦里巴里、哈密、仰力巴里、伦台,丝绸古道上人类数百年职累起来的财富全都将化为这群蝗虫的食物,为他们的成长提供给养。

参谋部虽然都是宿将的身份,也曾经做过许多残忍的事情,但是听到帖木儿的如此动作,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行为不光大明将士,任何正常人都不会理解。

其实帖木儿还有一个用意,大明参谋部的人不知道而已,那就是这次帖木儿所谓的“圣战”之旅。在冬季翻越白雪茫茫的天山固然辛苦,但总比忍受塔里木盆地的酷夏要舒服一些。那样的话,军队在推进至锡尔河时正好河面开始结冰。不善于造船的帖木儿大军,可以等河冰冻结实之后渡过,这样反而会节省一些时间。

自从这次锦衣卫外事局的情报送到之后,西北军镇前沿各处的斥候们陆续开始从商贾口中得到部分信息,接踵而来的就是大明边关的奏折。朝堂之上才又出现新的争议。

帖木儿的前锋部队,也就是从塔什干出发的右路军已经在建文八年新年之际翻越天山,正月十九推进至伊犁河。帖木儿渡过锡尔河,却暂时留在讹打刺。并命令右路军统帅,也就是自己的孙子哈里加紧进军,于二月下旬推进至别失八里,此处离大明西部边界重镇哈密还剩大约八百里。

哈密守备军长宋晟急报西北军镇以及京师参谋部、兵部,虽然在之前宋晟已经得到了朝廷的暗示,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一只军队前来进犯,没有人知道哈里是打算就此止步,还是南攻嘉峪关,或东走居延海。总之,边关开始告急。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知情者渐渐多了起来,内阁上书皇帝,要求派遣使节发出质询,但是此举在朱允炆眼里无疑已经成了多余,遂下令兵部和参谋部具体开始实施计划,同时向辽东军镇下令,对朱棣施加压力,不能让他往西进军。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运动会

第二百二十七章运动会

月移中天,万籁俱寂。朱允炆搂着浑身散发着温馨的杨蝶。

月光透过窗棂,挟带着春夜泥土的气息,把窗台上的花影,投在这幽暗的寝宫之中,竟然显出一些绿意,朱允炆轻轻地抚摸爱妃的脸。

“蝶儿,朕许久没有过来了吧?”朱允炆喃喃自言自语地说。

“皇上日理万机,不沉溺于后宫,乃是天下万民的福分!”杨蝶把头枕在他的怀抱里,在其耳边轻轻地说:“臣妾也想为皇上分忧,可是祖制后宫不能干政,臣妾也只能默默为皇上祈福……。”

朱允炆从杨蝶话意中听出一种寂寞和不甘,心里生出一种警惕,但是在紫禁城中,像是杨蝶这样的妃子不少,尽管他一直排斥后宫的数量,已经压制到最低限度,但是按照规定,还是有二十七名妃子。

大部分时间,朱允炆只当这些妃子是一个摆设,早已经过了初纳时的新鲜。在他的印象里,这二十七个妃子他好像还没有临幸一遍。有几个妃子自从进宫以来,他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一面。

他不觉得愧疚,也没有时间愧疚,他的时间都在琐事中度过,真正属于自己的时光不多,这也不由使他从心里开始崇拜朱元璋的能力来,老朱死后,后宫遗留下的后妃还有近五十人,他是怎么在繁忙的国事中,抽空出来临幸,还生了二十多个儿子、十六个女儿呢?

相比之下,朱允炆就有些自愧不如,到现在为止,他的后妃加上马皇后共二十八人,但是才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其中长子朱文奎是马皇后所生,次子朱文清是冯胜的孙女所生,杨蝶则为他添了一个公主。

最近几年所纳的后妃,根本无所出,也不由让朱允炆有些汗颜,首先来说,朱允炆不是那种忠实的一夫一妻守护者。相反,他有着男人天生的劣根性,那就是从内心深处希望老婆多多益善,并且都忠于自己,而且还毫无怨言。这可能是在另一个时空中每个男人心中的梦想。

现在朱允炆实现了,但却发现无趣之极,他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也许是得到的太容易了吧,身为皇帝如果想要女人,只要有精力,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按时上下朝,及时处理朝政,就连方孝孺也不会说什么。因为那老夫子也有好几个妻妾。

而每个入宫的女子,也是对他千依百顺,想方设法讨皇帝的欢心,如果他想临幸那个妃子或者秀女,甚至连暗示都不用暗示,心愿就会达成。但是这样有意思吗?朱允炆想了很久,才发觉,原来男人不是想要许多老婆,而是想要许多所谓的爱情而已。

而作为皇帝,最不可能有的就是爱情。小维和杨蝶是他做皇太孙时,在民间认识的唯一的两个女子,也等候了他很久。可以算是爱情吗?朱允炆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如果不纳这两个人,天下之间就没有人敢娶她们。

小维和杨蝶没有选择,如果有选择呢?朱允炆想,自己真的是一个十分无趣的男人,每天生活十分规律,上朝、下朝、御书房、各处衙门、内阁会议等等很多事情也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真正能给这些妃子的,无非也就是锦衣玉食和家族的稍微荣耀而已。

但是这些妃子所付出的代价是一生,每次他去杨蝶和小维那里的时候,每个人都会表露出万般的惊喜,然后又陷入了公式化的程序,用膳、谈天,就寝。最后天亮起床之后梳洗,可能随后的几天都不会见到一面。

特别是最近日本、辽东、西北和安南的事情同时发生,更让他这个皇帝忙的不可开交。他不需要做实际的事情,但每件事几乎都要由他来决断,这一点就够他忙的了,要不是早早的组建内阁,把一些民事、刑事交了出去,恐怕他事情还要更多。

朱允炆自己也不敢肯定,到底是自己的能力不足,还是有什么没有做到位。为什么别人当皇帝轻松,为什么自己当皇帝这么累呢?

“不行!”朱允炆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正在他怀里的杨蝶被闪了一下。

“皇上,您是怎么了?”杨蝶也坐起来,睁大惊奇的眼睛。

“哦,对不起!”这才回过神来,朱允炆有些歉意地安慰道:“蝶儿。我是在想,这样的确是冷落了你们……。”

“皇上,臣妾不敢!”找了一个毯子披在朱允炆的肩上,他们依床而坐,继续说道:“皇上在忙于国事的同时,还能记得臣妾,我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两人无语,过了一会,朱允炆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回过身来,自信地说道:“如果不违反祖制,又不是政事,那你们不是就可以过问了?”

“噢!皇上有什么妙计。”杨蝶心里一喜,忙问道,但是也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不过……皇上,无论政事与否,后廷的动作非比一般。臣妾想无论做什么,那些老夫子都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如果满朝文武从中干预,那……。”

“现在正是时候,大臣们现在着眼于边患,谅也不至于注意这些小事!”朱允炆不加思索地说:“而且这件事情也有益于稳定民心。转移百姓的视线。”

见皇上言辞中充满了自信,激动得面红耳赤,杨蝶也不由有些好奇起来,说:“皇上,那是什么事情,可以让我们这些女流之辈去操心呢?”

“蝶儿,还记得给你讲过朕做过的一个梦吗?就是那个关于运动会的梦?”

杨蝶点点头,回答道:“就是每四年举办一次,有很多国参加,比赛跑步、蹴鞠、射击的梦吗?还有什么金牌、银牌和铜牌什么的。”

朱允炆有时候想起了什么,总喜欢用做梦的缘故讲给杨蝶和小维听。其中杨蝶的接受能力最强,也听说的比较多一点。关于在另一个时空的奥运会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肯定是很难被接受,所以只是作为一个故事讲给这些妃子听,其中什么乒乓球、排球等等运动,杨蝶他们也有所闻,只是限于现在的工艺,橡胶的没有被应用,球类运动相发展起来很难,在后宫之中,全都当做一个故事来听而已。

听皇上现在提及,杨蝶马上就明白皇帝想要做什么,心里不由一跳,忙劝阻道:“皇上,也不是臣妾不愿意为陛下分忧,但此时要后廷抛头露面,总会引起非议,还请皇上三思!”

一个念头的产生,哪能那么容易的消失,朱允炆既然已经想到了,也不会放弃,现如今,大明积极备战帖木儿,难免会引起民间的恐慌,对于蒙元游牧民族的天然畏惧和憎恨,使有些事情陷入了困惑。

商人们已经不愿意往西北行走,宁愿在家中坐吃山空等待皇上开海禁,也不愿意冒着打仗的危险去西北,朱允炆现在还不开海禁,就是考虑着那样会对西北乃至辽东的商业出现致命的打击。

商贾们一般有了赚钱的门路,绝对不会考虑冒险之说,虽然说利益促使他们还是会坚持在西北或者辽东的生意,但是积极性已经不如以前,现在如果开海禁,商人们会一窝蜂的跑到沿海一带,那么海上贸易会迅速发展,但是对于本来就贫困的西北、辽东就很难再发展起来了。

毕竟现在有眼光的人不多。毕竟现在辽东并没有重工业的出现,那里的土地大部分还是荒芜,还是处于女真和蒙古人的游牧之中。而西北的乃至中亚的煤炭、石油还未被利用,在那里,依旧是兔子不拉屎的荒漠。

朱允炆把握住这条底限,所以命令广州水师和福州水师联合剿灭南海海盗,但是对于海上贸易,还处于半停滞状态,只要圣旨没有下达,所有贸易基本上都是非法走私,只是朝廷每年定期用丝绸、瓷器和玻璃制品从各国换取粮食,以补充国内的储备。对于民间贸易,暂时还未开放的原因,就是为了使逐利的商人不至于放弃内地边境。

这种情况之下,没有什么比稳定人心更重要的了,而稳定人心的先决条件,那就是让民众感受不到朝廷的紧张,让百姓去注意别的事情。

还有什么事情比体育运动更能吸引公众的眼球呢?就算是不引导,体育活动也会演变出博彩事业,对于并不禁止赌博的大明来说,更能最好的趁机吸收闲散资金。因为朱允炆在建文二年就命户部对于民间赌坊等处做了限制,首先是限制了其规模,规模达不到要求的不能开赌坊,这样淘汰了一批民间赌坊,而且对于现存在的赌坊抽取重税和由官府监管放贷之事。

翌日,朱允炆对内阁提出了这项决议,果然不出所料,内阁最近一直讨论着派遣使节往帖木儿处发出质询之事,还有诸多事务缠身,对于皇帝提出开全国性的运动会,第一他们不了解什么是运动会,稍微看过皇上意见的人,以为不过是一场类似有彩头的比武,这种事情并不算是什么大事。第二,他们要皇帝妥协,派遣傅安往帖木儿处钦差公事,那么对于一些事情,就要对皇帝进行让步,所以对于由后廷以及宗亲负责此类事情,也未作出太大的反应。

朱允炆打了一个差异战,用同意傅安的出使换取了内阁同意了这份含糊不清的决议,他虽然是皇帝,做事却要讲究规则,皇权至上是不错,但是作为政治,就首先要冠以正义和正统之名。

他不想独断独行,甚至到了一定的时间,他会逐步的将权力放出去,形成制约,现在不是他不想放权,而是没有到放权的时候。不过他正在逐渐培养朝臣们的欲望和抑制欲望的方法。

比如说关于开运动会的事情,朱允炆完全可以一道圣旨决定,但为了表示尊重内阁的权力,还是象征性的做出妥协让步,双方达成共识,他不怕内阁会形成皇权的障碍,因为现在的内阁要用票数的多寡来决断一些大的事情,每个人所处理朝政的方向都不一样,形不成利益团体,而且,只要兵权在自己手中,也就是军镇的总督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京师中这些朝臣们想怎么样,都要考虑皇帝最后的一步。

就这样,关于运动会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在以往回忆另一个时空的资料中,他已经默写了一部分关于奥运会的情况,只要交给杨蝶,再召开宗亲会议,想来那些平常被闲置在京师的宗室们会很乐意的效劳。

不过这份功劳是属于内廷的,这也是朱允炆刻意的安排,这是让女子首先走向正面的第一步,以后他还会想办法让女性的作用大起来,毕竟占有半数的女性人数全部在家里相夫教子有些浪费。

这样,以太常寺卿杨杰为名誉的大明运动会组织成立起来,圣旨诏谕,为显示朝廷对运动会之关注,诏命后廷淑妃杨氏权知运动会过程。也就是说,代理运动会的组织过程,同时一众后妃以女红为奖旗,为运动会夺冠者殊荣。

在钟山南麓征地作为运动场地,开始修筑。同时在大明周报和邸报中向各省布政司发出支会,号召他们从各自的辖区内选取善跑、善射、力大之人,按照随后发出的文册开始训练运动员,为了防止出现不公平的情况,官府中人和军方不得参加,有功名之人暂时不能参加。只能从民间抽取。届时会验明身份。

为了避免各地布政司不重视,还专门命其派遣专人管辖,与京师内大明运动会组织进行直线接洽。定于明年四月在京师举行,各省不得缺席。

这时,从君士坦丁堡出使归来的唐奉先献出其从那里带回来的文献。因为他发现其中与皇上旨意中有些契合,不过已经是千余年前的事情了,他发现的正是古奥运会的记载。

唐奉先是在拂菻国,也就是拜占庭帝国出使时,那里有人听说过曾经的东方古国,并告知了当时的国王,当时的国王曼努埃尔二世,这时曼努埃尔二世已经向帖木儿帝国派去了伯爵罗恩作为示好的使节。

对于更远的大明王朝却是完全不知道,但是此时的拜占庭帝国已经衰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在大明洪武二十九年时,最后一支十字军队伍在尼科堡战役中被打败。奥斯曼帝国的国王巴耶扎德正准备回师攻打君士坦丁堡时,帖木儿对其发动了进攻,拜占廷帝国才暂时免于灭亡。

政治上的分裂和中央集权的瓦解,使末日的拜占廷帝国四分五裂。帝国内部政治动荡,皇室斗争激烈,共帝之间先后爆发了“两安德罗尼库斯之战”、“两约翰之战”、“约翰祖孙之战”。巴列奥略王朝的分封习俗加剧了帝国的分裂,分散在巴尔干半岛和小亚细亚的几个残余省份几乎都成了独立国家,除了承认拜占廷的宗主地位外,不对中央政府承担任何义务,既不纳税也不提供士兵,朝廷的政令几乎不出京城。

残存的几个富庶的农业地区全部被奥斯曼人占领,国家几乎没有收入,依靠变卖皇室财产土地和借高利贷度日。这个国家也失去了所有兵员来源,陆军只得聘请加泰罗尼亚人、法国人、威尼斯人、塞尔维亚人、瓦拉几亚人、保加利亚人和土耳其人充当雇佣兵。这些人名为士兵,实为匪徒,稍有不满即大动干戈,洗劫当地居民。拜占廷海军也同时衰落,只能依靠威尼斯和热那亚的舰队保卫海上通道。

为了换取和平,或者筹措现金,拜占廷帝国向塞尔维亚人、保加利亚人、威尼斯人、热那亚人和土耳其人屡次割让土地,拜占庭帝国陷入了一片茫然之中,在此时国王的话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本来唐奉先这次基本上是白来了。

唐奉先虽然是洪武二十年的进士,在官场上也不算得意,还被建文一朝划成了亲燕派,最后被送到极西之地出使,他本人也有自知之明,所以十分老实的请求在出使的队伍中要求被派往最远的拂菻国,完成本来就不能完成的任务。

他当初的想法也许就是不回来了,因为在出使的途中,他还带着儿子一起,但是在拜占庭一段时间后,那里的国王虽然不重视他,但是来自于威尼斯的商人们,对于大明来使却极为有兴趣,多次拜访,给予了很大的优待。

最后隐晦的劝其不要在君士坦丁堡久留,因为这里是是非之地,要不是帖木儿的牵制,恐怕奥斯曼帝国早就将其灭亡了,同时,也为了保护他这个来自远东的朋友,这些威尼斯商人还雇佣了一批军人和随从将其护送回大明。

当然,唯利是图的威尼斯人当然不会白做这些事情,在随从和军人之中,他们安排了大量的亲信,来探知大明现在的虚实,因为他们早在蒙元时就听过东方这个古老的国度,对于其的富庶和特产早已垂涎已久,不过之前都是通过中亚地区中转贸易,现在他们也要把手伸出来了。

巨大的利益驱使着他们冒更大的险,这次东方之旅中,他们没有白来,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比马可波罗传记描写的更为富庶的地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

PS:虫子不算是标题党吧,不过这章真的不是主要描写运动会,是通过侧面把西方的一些形势引出来。谢谢支持!!!!

第二百二十八章 商贾

第二百二十八章商贾

拂菻国是古籍中对拜占廷帝国的称谓。亦称大秦或海西国。

对于大明的儒林人士来说。那个国度的情况是极为令人愤恨的,而这种愤恨却偏偏成了这些威尼斯商人在大明朝野受到欢迎的原因。丝毫没有戒心的唐奉先回来之后,为其引荐了许多商贾,而这些商贾又为其引荐了许多朝中的官员,礼部尚书陈迪就是其中之一。

陈迪对于这些从拜占庭来的威尼斯商人本来是一点好印象也没有,甚至不屑见上一面,的确,他作为朝中的一品官员,也没有人敢为这些商贾引荐当朝的一品大员,但是当陈迪从一次闲谈中得知拜占庭王国的近况后,却大为改观,表示愿意接见前来的威尼斯商人。

因为皇上一直试图开放的海禁,成为文官集团的一块心病,虽然现在还未曾开放,但是他们已经感觉到皇上的决心,正在想法设法劝谏皇上的时候,拜占庭的来客突然让他感觉到一点契机。

通过了解,他们感到拜占庭王国的下场,简直就是给大明定制的教科书。

拜占庭现在的危机真正的来源是哪里,过于授权的分封诸侯,这个在大明已经有效的得到控制。强大的商人集团,以利益为主,左右王国的局势,这才是文官集团想要让皇上知道的。

“力田所以富国也。今民去农桑,赴游业,披采众利,聚之一门,虽于私家有富,然公计愈贫矣。”本末不足相供,则民安得不饥寒?饥寒并至,则民安能无奸轨?奸轨繁多,则吏安能无严酷?严酷数加,则下安能无愁怨?愁怨者多,则咎征并臻,下民无聊,而上天降灾,则国危矣。

简单来说,就是告诉大家,流通不产生财富,是生产产生财富!资本既然不能在生产领域得以积累并发挥其真正的职能,生产便会出现萎缩。要之,对于一个生产萎缩的社会来说,以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的规律,大致是不具有普遍意义的。这样就带出一个结论,以商求富的规律。只有在生产相应发展的前提下才具有实际意义。盲目从商潮,只会贻害生产的发展。最后就是国家与社会的动乱。

非常清楚明了,而且精辟入木,这些都是他们平时拿来劝谏皇上的话,皇上听不进去,但是现在却出来了一个鲜活的例子,比如拜占庭王国现在的尴尬。

陈迪等人在接见拜占庭来客时,询问的十分详尽,来客中包括商贾、传教士和雇佣军等等很多人,也使他们对于拜占庭的历史了解的基本算是透彻。

这个原来被称为罗马帝国的王国,也曾经有过盛世的表现,经济以农业为基础,并拥有发达的商业和手工业。曾经一直是西方最发达的国家。它的货币索利都斯长期以来是各国流通的通用货币。

最主要的收入还是来自商业贸易中征收的关税和贸易税。拜占廷首都君士坦丁堡处于几个大国的交汇点,自古以来就是各地商船汇集的地方,也是丝绸之路的终点,发达的贸易给当地居民带来了巨额的财富。

萨洛尼卡、特拉布宗、安条克和亚历山大等城市也是拜占廷帝国的重要贸易港口。拜占廷的进口物资主要包括丝绸、毛皮、奴隶、粮食、贵重木材、香薰料、染料、象牙、宝石、珍禽异兽和其他奢侈品,出口物资则有玻璃、马赛克镶嵌画、高级丝织品和锦缎、武器、葡萄酒、金银货币、珠宝首饰和工艺品。

这一切都和皇上当初建立海关时描述的差不多,而的确也造成了拜占庭王国的一度繁荣,但是商业可以给其带来繁荣,也能给其带来灭顶之灾,现在拜占庭的状况。不就是一个真实的写照吗?

来自于欧罗巴大陆的商人左右了王国的局势,他们为了获取更大的利润不惜出卖国家的利益,当国家需要他们出力时,他们却是以自我为中心,让国家不但无税可收、无兵可征。而且还为联合起别的国家一起对抗自己的君主。

直到把国家败坏的不可收拾时,才想起了自己的后路,但还不是为国家出力,而是寻找对自己更有利的国度进行依附。这和北方的游牧民族有什么区别,可能唯一的不同,那就是游牧民族用弯刀和铁蹄,而商人们用钱来破坏国家。

文官集团的几个领袖人物强忍着心中对这些来自拜占庭商人的厌恶,还是完成了他们最初的调查,因为皇上不喜欢引经据典,更喜欢详尽的数据和鲜明的例子,他们为了劝谏皇上不要轻易言商,算是自降身份委屈的和这些商人们交往着。

但是大明的商人却是惊喜的发现了文官集团的变化,对于这些平日连看也不会看自己一眼的大人们,会这么关注外国的商贾,那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难道这些老爷们转性了?还是皇上出现了关于贸易的口风,让这些最会察言观色的大人们开始讨好皇帝的决定?

大明稍微显得紧张的局势,至少在中原和江南得到了缓解。所谓不成熟的运动会,在来自于拜占庭商人的鼓吹下,也得到了大明商人的大力协助,这个是朱允炆没有想到的。

造成这个巧合的原因,却是这些来自于拜占庭的商人,为了迎合大明与自己国度的亲切感,而刻意营造出来的,关于古代的希腊奥运会。随着基督教统治了包括希腊在内的整个欧巴罗,倡导禁欲主义,主张灵肉分开,反对体育运动,奥运会也随之更趋衰落,直至名存实亡。特别是罗马皇帝狄奥多西一世宣布基督教为国教后,更认为奥运会有违基督教教旨,是异教徒活动,宣布废止奥运会。连运动会比赛的各项措施,也在拜占廷人与歌德人在阿尔菲斯河发生激战时毁失殆尽。

但是在逐利而来的商人心里,宗教总是不那么重要,更何况不讨好大明皇帝,基督教根本没有机会在大明传播,凭借这一点,传教士们迅速被说服,并投入到建设体育设施的积极之中。他们是狂热的宗教分子,但是不能排除其中有博学的人才。基督教禁止了西方进行体育,但是却没有禁止这些传教士博览群书。对于千余年前的盛典,还有谁比这些禁止的人更为清楚呢?

消息很快的被朱允炆得知,并且诏谕接受来自于拜占庭的协助,命令怀庆大长公主的驸马都尉,永春侯王宁负责与拜占庭人的接洽,对于运动和观赛场地进行建设。但是严令一定要保持住大明特色,他可不想中国以后出现一个类似于罗马竞技场之流的古建筑,那样的话,恐怕会遭到几百年后大明子民的唾骂。

对于商人的心理,朱允炆多少算是知道了一些,借助现在他们的积极性,朱允炆终于觉得是开始办官方钱庄的时候了。这些商人不是想讨好皇权,以便于他开放贸易吗?

那朱允炆就给他们这个机会,反正贸易早晚是要开放的,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这些商人提前做些贡献,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时值建文八年的五月。这个月,正是征东大军踏上日本本州岛的时候,而朱棣也没有再给辽东造成麻烦,而是聚集了一定的部署之后,现在和鞑靼进行积极的联系,欲集合朵颜三卫和鞑靼的力量一起,虽然对此后果朝廷有些担忧,但毕竟不是急于一时的事情,鞑靼也不是那么好劝说的,朱棣身为大明皇子的身份,要想进一步和鞑靼关系,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帖木儿的大军虽然势不可挡,但是有了瓦刺等蒙古残余作为缓冲,在没有彻底解决蒙古问题之前,帖木儿想来也不会大举进攻内地,要不,不会到了五月,帖木儿在别失八里已经聚集了近三十万大军,仍未有进军哈密的迹象。

朝廷使节傅安已经启程北上,在没有具体消息传来的时候,大明朝堂之上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而就在这个五月十八日,皇帝下诏,由户部开始成立大明通商钱庄,是为大明官营钱庄,仿造民营的范例,在京师建设总号。

所以起大明通商钱庄这个名字的原因,那是给商人们以心理暗示,让他们想,皇上建设钱庄的意思是为了通商而用的,因为在大明之前,钱庄的存在是以金银店、柜坊等形式,主要办理的业务无非就是金银冶炼、兑换,以及存在不同货币时的相互通兑。

长期存在的多种货币混合流通状况,使货币兑换在春秋战国时期已经存在。兑换业务则自西汉开始出现,到唐宋有所发展,始由金银店、柜坊等兼营。蒙古人欲专行纸钞。但是在江南民间仍用银锭和铜钱,银、钱、钞三品并行,使钱庄一度得到了发展,但是金银店、柜坊兼营兑换价钱往往是随心所欲。不断投机倒卖,企图牟取暴利。

大明现在统一钱币,宝钞得到了保值,而铜钱、金银的作用正在逐渐的到装饰之用,这种业务又随之惨淡起来,只是民间一些有信誉的商贾私下运作,并没有浮到水面上来,那官方办钱庄是什么目的,还不是为了方便以后的开放贸易吗?

商人在热切期盼着一个月后大明通商钱庄的成立之同时,也在奔走相告着这个喜讯,远远比大明周报的传播速度还要快捷,全国各地的商家,稍有规模的几乎都派人来京师守候最新的消息。

当然,朱允炆没有盲目开始就实行存、贷业务,因为在如今的大明,不管是交通还是现实中老百姓的观念,都不可能一下子做成像另一个时空中银行的那种规模,因为朱允炆十分清楚,银行是商品货币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

它的产生大体上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出现了货币兑换业和兑换商。

第二阶段:增加了货币保管和收付业务即由货币兑换业演变成货币经营业。

第三阶段:兼营货币保管、收付、结算、放贷等业务,这时货币兑换业便发展为银行业。

要想达到那个地步,必须要经过这三个阶段。事情牵涉到很多,必须要一步一步的来,他首先从货币兑换和金银买卖、兑换下手。

但是却加上一条,承担兑换货币的同时,还要承担债券发行等事务。债券的发行是为了募集大明征伐日本的资金,说好了,由战争后所获得的利益偿还,或者是卖掉战争后所获得的利益之后进行偿还。

可是在这个年月,谁听说过这种业务呢?就连户部的官员们听的也是迷迷糊糊,再加上朱允炆在另一个时空所懂的只是一个表面,深处他也不知道,不过幸亏杨杰所推荐的永嘉、永康学派的人加入,很快的就将条文拟定了下来,大概意思就是说,发行债券仿造民间借贷之法,有利息共存,但是远远低于民间私下借贷的利息。

同样,大明通商钱庄的建立,少不了从威尼斯来的商人帮助,他们在二百年前已经建立了所谓的银行,经营保管金银、收付利息、发放贷款的业务,当然仅仅凭借遂唐奉先来大明的人手是远远不够,但是有了这种信息,已经足够他们回去搬救兵了,不过路途遥远,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不过大明此时并不着急。

光是做先期的债券发行,已经需要一段时间了,朱允炆没有用即将到来的帖木儿帝国的战争发行债券,因为那样恐怕会引起负面效果,而用战事顺利的征伐日本作为发行债券的理由,名称为大明东征基金。

言明这些基金主要用于东征将士、或者战事的进行上。因为去年的准备不足,对于日本作为北方岛国的气候也估计不足,所以在冬季,将士们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冻伤,以及非战斗性质的减员,所以今年要未雨绸缪。

还有一部分基金用于运输战俘和日本重建的事务上,至于偿还,朝廷则考虑用战争中的战利品,以及日本的部分采矿权进行偿还,朱允炆认为这些已经够吸引商人们的眼球了,不过在私下里让内厂探子放出话来,说凡是持有基金者,对于对于购买战俘使用权是优先的。有意者,甚至可以适量的购买日本的土地、购买倭人为奴仆的事情等等。

首先说一下,虽然大明是一个皇权专制的封建国家,但是奴隶性质的仆役是长期存在的,虽然称谓不一样,但其实本质却是没有怎么变,作为变相的家丁、奴仆、歌姬等等的存在,是作为皇帝的朱允炆十分不满。

在去年发动人口普查的同时,已经宣布禁止汉族为奴的诏谕,也就是说,汉人一般是不得被奴役的,对已经存在的汉族奴役也禁止私下馈赠、买卖。鼓励家主为其脱籍,官府一般会给予一定的补偿,或者是税赋上的减免,或者是精神上的奖励,比如一次性为汉族家仆脱籍者到一定的数量,可以授予国士勋章等等。

努力慢慢实现由奴仆向长工、短工的过程中转变,大明的人口现在并不算多,对于慢慢增加的手工业和轻工业,需要大量的工人,所以朱允炆不怕脱籍后的汉人没有地方生存。

然而,在这个基础上,却没有强调如果用异族人为奴仆的事情,而且在宣布诏谕的同时,皇上为了表彰一部分恭顺的藩王或者功臣,比如说蜀王在川中的努力功不可没,赐给蜀王十名倭女为奴,赐予武备侯焦石两名倭女为奴等等。暗示了异族不在禁止之列。

商贾们的热情再次的被调动起来,可是朝廷不接受一千贯之下的基金购买。言明了是为了今后甄别优先权的作用,在这种刺激之下,大明通商钱庄迅速的为东征将士募集了近百万贯的军费。

当然,为了保持商贾对于钱庄的信任,大明通商钱庄在户部的监管之下,基本上全部都是从民间征募、雇佣而来的,并无实际的官职,但是受户部的管理,这样,杨杰在之前所筹谋的让永嘉、永康派的人踏足官场的机会得以实现。

为了保证不被那些不懂经济的老夫子操控,户部专门成立了财务司,来协调控制钱庄的发展,基本上都是由永嘉、永康学派中的人担任。而且同时在大明一些重要城市,诸如北平、西安、扬州、杭州、苏州、福州、广州、鄂州等地源源不断的建立着分号,为以后的通存通兑打着基础。

朱允炆感受不到天下的变化,因为他是皇帝,一般就是死守皇宫,他不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给大明带来了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去做着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情,通过大臣们的奏折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他一直信任的内厂,碍于眼光局限,也说不出到底哪里发生了变化,朱允炆好想有个机会出去亲自感受一下,已经被他改变了的时空,可是现在西北战事、辽东朱棣、征日战争等等许多事情,把他牢牢的困在皇宫之中,只能凭着收回的情报猜测着。

他希望有一天不用战争就可以解决问题,那时他就可以稍微的轻松一点,甚至可以出宫看看,而现在,他只能在那里等待一个奏折接着一个奏折,一份情报接着一份情报。西北终于传出了不好的消息。

——————————————————————

PS:无推荐,求支持!!!!!!

第二百二十九章 回国

第二百二十九章回国

也就是朱允炆下诏兴建大明通商钱庄的时候。质询使团也抵达了讹打刺。本来以为还要远去撒马尔罕的傅安,做好了长途跋涉的准备,这不是他第一次出使西域,早在洪武年间,朱元璋就派遣他作为册封帖木儿的使节,已经两次去撒马尔罕,这也是他这次出使众望所归的原因。

开始傅安似乎就不对这次出使抱有多大希望,虽然他是为着文官集团的利益而来。所以一路上算是比较消极,没有想到帖木儿的孙子却将他送至讹打刺,他才由衷的感到对于这次出使的绝望。

人家大汗已经随军出征,这次东来恐怕就不是狩猎这么简单了,帖木儿接见了傅安,却把他扣押起来,并不怎么理会,任由傅安在那里抗议,再也不允许其觐见,无奈之下,傅安只好暗中找到随自己而来的锦衣卫,将自己的担忧告知,请其寻找机会潜回哈密,将自己出使失败的事情告知大明朝廷。

傅安不知道自己给了随自己而来的锦衣卫一个多么大的难题。本来朱允炆派遣一定数量的锦衣卫给傅安就是以防不测,来保证使节的安全,可是傅安的确算是忠心,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把消息传回大明,他若是知道皇帝对于帖木儿的打算已经是成竹在胸的话,也不知道为自己的这个决定而葬送了锦衣卫数十条性命,会不会感到可惜。

包括质询使傅安在内,本次使团的成员共有二十余名。他们的秘书官和随从等等共计三百余名。帖木儿打算将他送到撒马尔罕去。因为帖木儿肯定不会放这些人回大明报信,至少他认为大明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他御驾亲征。属下也劝帖木儿将使团全部杀掉,免除后患,但是帖木儿虽然嗜杀,却不会乱来,他这次要征伐大明,需要的是借口,而擅杀使节的事情,要做,就要留到最后去做,而现在他要向他即将征服的蒙古各部展示他仁慈的一面。

由讹打刺到撒马尔罕之间,长达上千里的路程,傅安一行被裹在回撒马尔罕的兵马之中,在一片腥臊中上路。

锦衣卫被派遣跟随傅安为首的两个人,一个叫杜绝因,一个叫金英玉。都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斥候,此刻也是在队伍中,因为讹打刺现在无形中成了帖木儿大军的中枢,那里兵马甚众。想要逃跑可不容易。

“我们必须要离开大人了。请傅大人多加保重。”

说着这句话的杜绝因,一边从帖木儿骑兵缝隙看去,一边低声继续说着。

“说实在的,像撒马尔罕那么遥远的地方,谁会想去啊!要么大人和我们一起吧?”

“是啊,傅大人,找到机会的话,一定能够成功脱逃。我们还特地多准备了些银子。这群鞑子兵贪婪的和蝗虫一般。”

金英玉接着说道。傅安的表情绽放出光采。被帖木儿派来看护他们的兵卒催促着前进,但考虑了一会,还是坚定的摇摇头,低声说道:“算了,加上我,谁也跑不掉,还是你们回去,让大明将士早些知道帖木儿的野心,也好早一些做好准备。”

傅安乃是一介书生,本来身体就弱,加上大漠的艰苦,他知道,如果自己一同逃走,只会连累的大家都逃不掉。何况。就算能逃掉,估计也会因为自己而耽搁行程。

拒绝了两个锦衣卫的好意后,傅安坚决的往前走了几步,和金英玉、杜绝因拉开了距离,两人只好叹息着退后,再次聚拢手下做好出逃的准备。在大漠之中逃跑,首先考虑的就是能不能避过帖木儿骑兵的追杀,一望万里的荒漠对于他们是一个考验。他们也不勉强傅安,因为他们知道,就算是能脱离大队,能回到哈密的机会也是很小。

先不说二人的准备,就说傅安在沉默的队伍中,突然遇到了一个比较熟悉的人。

帖木儿不让姚广孝随军而走,而是跟在后续的军队后面,正好和傅安迎头碰上,两个人不算熟悉,但是彼此也算是认识。

两个人的视线相遇,傅安感到一股杀气涌上心头,于是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准备和姚广孝擦肩而过。

大漠中干涸的热风拂过了他脸颊,傅安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几下,姚广孝是什么人,此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他虽然没有锦衣卫外事局的情报,还是能猜的出来,他不想理会这个无耻的僧人,特别是看到姚广孝已经蓄起的头发,这个人连自己的信仰都可以背叛,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呢。

渡过了锡尔河。就已经快到了撒马尔罕,两处人马交叉后驻扎休息,姚广孝还是来到了傅安面前,虽然他看脸色就知道对方不愿意见他。

在一处单独的营帐中,姚广孝放下帐门,端起早已经沏好的茶水,十分珍重的给傅安斟了一杯,递给了这个正向自己怒视的人。

“怎样?喝一杯吧!在大漠之中,很难喝到好的茶叶,这茶叶还是帖木儿大汗送给老衲的。”

“多谢好意,不过我现在不渴。”

傅安断然地予以回绝。因为在他的眼中看来,姚广孝实在是很不讨人喜欢。

“哦,他乡遇故知乃是人生一大喜事,难道傅大人一点也不感到高兴?”姚广孝自嘲似得说道:“何况老衲也未必是傅大人所想的那样。”

傅安目光凌厉地回视姚广孝。

“下官认识你吗?下官乃是大明使节,堂堂大明的臣民,如何会认识你这般尊贵的人物。”

闭上了口,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傅安继续说道:

“下官是曾经认识过一个叫做道衍的和尚,但下官印象中的那人绝不会是帮助蛮夷夺自己国土、焚自己家园、杀自己同胞的人,并还在此沾沾自喜,为了主子赏赐的一包茶叶沾沾自喜,我只为这种人感到可悲。帖木儿军力确实强大。然而一旦失去了强势,这个人将如何面对自己的同胞?我现在就可以想见在数年过后。这个人为所有国家所不容的模样,真是悲惨啊!”

傅安的眼神之中透露着决绝与严厉,姚广孝则是一脸的灰白,六十余岁的老人了,被一个比自己年轻二十余岁的人在这里埋汰。但是他明白傅安所说的是事实,自己这样等于说是背叛了大明,蓄出的头发代表着他背叛了自己的信仰,如果帖木儿失败,自己的下场会如何,他不用想也会知道。

但是他的居心本来是要替燕王借兵,和迫使朝廷妥协。但是他和所有人都错误估计了帖木儿的强大和野心。双刃剑,往往伤的是自己。

一副事不关已之模样,傅安冷冷地盯着哑口无言的姚广孝。而后者半晌才涩声说道:“其实,帖木儿大汗是看不惯皇帝对于燕王的不公平,才出兵讨伐的,等大明天下已定,他们就会回国。”

姚广孝说的声音很小,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个借口,傅安当然也不会相信了,帖木儿罄尽全国之兵东征,是为了打抱不平,鬼才相信呢。

“呵呵,对于帖木儿这次来准备进犯大明,难不成还要我说声感谢谢吗?”

姚广孝的脸色则是惨白不已。这样的对峙还未说话就落于下风,是很久也没有出现过的事情了,姚广孝知道,两个人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已经变成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了。

调整了一下呼吸,恢复昔日的从容,又恢复了那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只是头上的头发让他这个表情感到可笑。

平静的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放在案几上,转口说道:“老衲知道傅大人肯定会遣人回国,请将这个带回去,交给燕王,也算是老衲为大明尽一份心意。”

并没有去拿那个布包,只是很轻蔑的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大明没有燕王了。”

遂站起准备离去,姚广孝面色一黯,拦阻道:“傅大人稍安勿躁,就算是不交给燕王,交给统御兵马之大将也可,也算是老衲的恕罪吧。”

“阁下认为自己有罪吗?”傅安的嘴角充满了讥讽,并不以和尚的称谓去称呼对方,他现在连说话都懒得和姚广孝说,对于其送布包的行为,认为不过是来试探自己会不会潜逃而已。

“天下乃大明之天下。若是阁下认为有什么不公,大可关起门来论个清楚明白,那样的话,无论无何大家都是一家人,可是引狼入室这种勾当,做的委实不明智之极。”

“皇帝会给燕王一个机会吗?燕王胸怀大志,乃是天下雄主,为什么先皇不给燕王这个机会,为什么要囚禁燕王十余年,关起门来,不过是被现在的皇帝杀死而已。”

姚广孝此时还在争辩着,试图说服傅安,同时说服自己,继续说道:“老衲此举,不过是给天下一个公道而已,只有天下大乱,燕王才能脱颖而出,大乱之后才能大治,傅大人身为读书人,难道连这一点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傅安冷冷的回道:“再强调一次,大明没有燕王,希望阁下能分清楚……。”

“阁下口口声声说是为燕王而鸣不平,但是扪心自问,真的是那样吗?阁下自称老衲,那曾经也是出家人了,出家人应该淡泊名利,不参与世事,为何阁下如此执着?”

“难道你做事就没有想到后果吗?当初你从逆北平,还情有可原,不管如何,那是自家人的争吵,但是现在却是引着豺狼吞噬自己的家人,难道还是为了国家吗?你到底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自己,这一点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不然为何你说话这般无力。”

“燕王雄才伟略,自然不会怕这些蛮夷,一旦大明由燕王做主,自可将这些胡人赶出中原,天下自可平定……。”

“住口…….。”

话还没有说完,傅安就勃然大怒的拦住,指着姚广孝的鼻子说道:“大明没有燕王,就算如你所说,就算当今圣上让贤,就算是帖木儿几年后被赶出中原,谁来承受这些胡人的烧杀抢掠,谁来体会大明百姓的痛楚?”

“难道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可置天下千万人的苦难而不顾吗?”

“当今的皇上,不是也征伐北平,威压朝鲜、日本吗?想成就一番伟业,就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道不同,不相为谋。”傅安站起身来,拂去身上的灰尘,就要准备离去,好像想起了什么似得,又说道:“当今圣上如何,不是你们这班乱臣贼子所能评价的。”

“皇上要战,总是把战争引向大明之外,要不就不会征伐北平到朝鲜即止,要不也不会主动征伐日本。要不也不会有你等的逃脱。”

姚广孝默然无语,还是将布包拿起来递给傅安,道:“老衲不认为自己做错,但是大明始终是需要老衲这些东西的,傅大人请收下,老衲告退。”

傅安看也不看,拿过布包就出了营帐,至于送不送回大明,已经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自从杜、金二人上次和傅安告别后,就全心全意投入逃脱计划。由于受到帖木儿军卒的监视,因此极为低调的很少露面,装作使团中无关紧要的随从,才能不让人重视。

这个脱逃计划一直再过了锡尔河之后,才正式成形。因为这时有个商贾前来使团中兜售物品。这个商人是锦衣卫外事局在西北的探子,对于附近之地理环境相当熟悉。两人直截了当地说明潜逃的用意,并拿出锦衣卫签发便宜行事的文书,令其协助。

为了不让监视自己的人察觉到此事,两人只能格外地谨慎留意。

这个锦衣卫的探子叫余庆,在西北混迹时间久了,在帖木儿军中有一旧识担任官吏。身份虽然不高,但是职务却是掌管驿站的马匹多寡。余庆秘密地探访此人商谈计划,并且以一百五十两金子为酬谢,向他借驿马一用。

这并非钱的问题。一百五十两金子对于余庆经商几年虽然微不足道,但是这次要借的马匹恐怕不是一个小数目,因为杜绝因和金英玉知道大漠之中什么都有可能,要想将消息保证快捷的送出去,恐怕要发动所有锦衣卫的人一起回去,并且在大漠之中要分成数股人马,恐怕不是余庆这个朋友能帮得上忙的。

此时追随在二人身边的人员共有二十一名。

“这是场生死的赌注。一旦失败谁也救不了谁。大家都想清楚了吗?”

以觉悟之心情敦促着一行人。这一带的实际控制者现在是帖木儿。而与现在帖木儿实行的保密政策来看,被抓住的选择绝对是见到就杀。

“当然早有觉悟。”

大家如此回答,其了人也一副坚定的表情跟着点头。对于负责监视的兵卒,余庆慷慨地撒下了大把的钱币以酒食款待。

很快的就到了撒马尔罕,押送使节返回撒马尔罕的大军在此地驻扎了一天,就把使团交给了当地守军后,运输给养再回军中,交接之际正好给了大家一个机会。

撒马尔罕意为“肥沃的土地”。即汉朝罽宾地,隋朝曰漕国,唐朝复名罽宾,皆通中国。忽必烈荡平西域,尽以诸王、驸马为之君长,易前代国名以蒙古语,始有撒马儿罕之名。去嘉峪关九千六百里。

作为丝绸之路上重要的枢纽城市,撒马尔罕也饱受了战火的蹂躏。曾经是花剌子模帝国的新都和文化中心,被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军攻陷之后,遭受了灭顶之灾。

而现在城内的大多数建筑,则是由后来的帖木儿敕令修建。随着帖木儿帝国的兴起,他的大军横扫波斯、印度、高加索、阿塞拜疆和蒙古。他发誓要让撒马尔罕成为天下最豪华的都城,因此他把从各地劫掠来的珍宝堆积在撒马尔罕,把每个城市的最精巧的工匠带到撒马尔罕,在城里修建起最辉煌的宫殿和清真寺。

到了这个地方之后,大家商量好各自的路线。有余庆出面,在城中重金聘用好的向导,说是往大明订购茶叶和瓷器。

他们一行人不管是谁,都做好了殉国的准备,万余里的路程,就算是直到嘉峪关为止,恐怕也不是人人都能完成的。也可能不到嘉峪关,但是这个路程已经使人难以承受了。

他们二十一人,分为三路,分别是原路返回这一路,那就借用帖木儿军中的旗号,作为驿卒来行使军马,一路翻越昆仑山,走最艰苦的道路作为佯兵,要大张旗鼓。

剩下的一路则有余庆带领,走瓦刺和鞑靼的边界中间穿过,直到哈密,但无论是那条路都是风险极大。在到撒马尔罕的第三天,借着城中尚未重视的提防,二十一人上路了,去完成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这就是对他们的考验,而对傅安的考验就是,使团中少了近二十人,去那里了,他该如何回答。

三个月后,帖木儿得知使团中有人出逃的消息后,不由大怒,命令严加追查,将使团所有成员囚禁起来。准备押往更远的地域。美名其曰,让其领教帖木儿汗国的疆土!!!!

第二百三十章 不明的态势

第二百三十章不明的态势

宋晟却没有机会得到余庆、杜绝因等人的急速报讯。因为他已经渐渐发现了帖木儿大军的动向。因为他身为西北军镇在哈密的守备军长,所驻扎的却不是哈密本地。

哈密乃西域要道,大明在此封王置卫,目的在于迎护朝使,统领诸番,屏蔽西陲。哈密之地汉代属伊吾卢,明帝时置宜禾都尉。唐为伊州。宋入于回纥。元为蒙古贵族威武王(后改封肃王)世袭封地。

明初,其王兀纳失里遣使入贡。洪武二十四年,明太祖朱元璋因其阻遏西域朝贡使者,发兵攻破其城。大军撤回后,兀纳失里继续统治其地,并向明朝进贡。建文五年,许其以马市易,收马给值。次年,封威武王之弟安真帖木儿为忠顺王。

后设哈密卫,设指挥、千户、百户等官。畏兀儿人马哈麻火者任指挥。又派汉族人周安为忠顺王长史、刘行善为纪善,共同辅政。

这次由于帖木儿为狂热的伊斯兰教徒,大明对于回回族的指挥有些不放心,遂令西北军镇派重兵守护,则是在哈密的东南方,敦煌、瓜州和沙州沿不隆吉河一线布置防御。紧守同往嘉峪关的要道。

这样以来,帖木儿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是从这个地界杀过,直奔嘉峪关,那样可以直达陕甘宁地区,这样以来,宋晟所率领的一个军大约两万余人就首当其冲,成为了嘉峪关的缓冲地带,只要稍微拖延过一段时间后,嘉峪关就可以完全闭关做好御敌的准备。这样以来,就可在被誉为“天下第一雄关”的嘉峪关埋葬帖木儿更多骑兵。

帖木儿除了这条路,还有两个选择,第一,首先要和鞑靼开战或者商谈,走亦集乃直接插入贺兰山中,不过那样依然要面对嘉峪关至山海关的万里长城,对于帖木儿来说,承受不了那么大的损失,还要冒着先和鞑靼开战的危险,殊为不值,所以嘉峪关的位置,值得宋晟用二万人去做缓冲。

另一条路,帖木儿要沿着昆仑山脉,穿越大漠,甚至进入青海,直接攻打西宁,但是这样同样会造成很大的损失。因为这条路历来为不毛之地,不是白雪皑皑的高山,就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别说是兵马,就说是给养也无法跟上。

所以,宋晟所率领的西北军镇第一军的使命的严峻程度可想而知,无论帖木儿选择哪条路线,都没有直接攻击沙州一线来的快捷,都是损失,他为什么不走近路呢?更何况,哈密畏兀儿人众多,也代表着信奉伊斯兰教的人很多,他很好发起号召,所以无论是谁,都会揣测帖木儿会走这条路。

当傅安受困撒马尔罕,余庆、杜绝因等人日夜兼程的时候,哈密迎来了他真正的敌人。帖木儿右路军统帅哈里率领十二万大军进军哈密。这是帖木儿向孙子哈里下的旨意,同时令阿黑麻率部后援。哈里在长途跋涉之后,于九月底到达哈密,在十月初形成对哈密的大包围。

幸好的是,宋晟刚刚视察完哈密防务。回到了沙州军部,在之前,他坚决以请的方式,请哈密卫指挥畏兀儿人马哈麻火者前往嘉峪关接受封赏,同时,又临时委任了忠顺王的一名心腹代之。

但是他忘不了这一次的哈密之行。虽然名誉上还是大明的哈密,但还是被大街小巷中布满的伊斯兰教的影子给淹没了。哈密大部分是畏兀儿人,曾信仰过萨满教、摩尼教、景教、祆教(拜火教)和佛教,但是现在基本上都改信伊斯兰教。对于占少数的蒙古人是一种压力,对于宋晟何尝不是一种压力呢。

那一天,宋晟在忠顺王安克帖木儿的陪同下,视察哈密城防、巡视街道。哈密城的百姓并不多,大约也就是二三千户左右的样子,即畏兀儿、回回、哈剌灰人居多。面对他这个天朝将军,哈密人从眼神中都流露出敌意来,迎接他的不是满城的欢呼,而是无声的沉默,在大军的威压下,居民们没有做出过分的举动,但是默读《古兰经》的声音却暴露了他们的内心。

骑在马上的宋晟,在一大队兵卒的前导后拥下,缓缓地从人群中走过,那一张张冷漠的脸颊,和蠕动的嘴唇,使他特别地心寒。这时他就已经知道,哈密守不了多久,忠顺王早已经失去了昔日蒙古王公的气概,有些慌乱的左看右看,似乎怕自己的护卫不够多一样。

朝廷为了表示对哈密恭顺的回报。在哈密设置卫所,大部分的兵卒都是由本地人组成,加上安克帖木儿的部落亲军,不过一万二千人的样子,这样有半数都是信奉伊斯兰教的基础下,怎么能抗的住帖木儿发出圣战的召唤?

就是这样满怀着焦虑穿过人群,然后回到了沙州。当他下马之后,丝毫没有犹豫一下,却吩咐随员们快快击鼓聚将。

其实以副军长楚越为首的军官们已早候在府衙的议事厅里了。

“军长辛苦了!”戎装威武的楚越热诚地迎上来说。

连忙拱手回礼说:“楚将军辛苦了!老夫此行一去二十余天,还是楚将军在辖区操心最多啊!”

当问及了哈密防务,宋晟则是担心的摇摇头,道:“我和忠顺王说了,若是势头不对,就立刻自己撤至嘉峪关。他们不跑,恐怕会被那些回回人生吃掉,咱们这边也要做好准备。”

“军长大人的意思是,内迁居民……?”

“对。沙州一带的确已经成了险地,随时都有被进攻的危险。”宋晟深沉地说道:“这些异族,留在这里,只会坏了我军防务,平安都督说了,至少要给嘉峪关半个月的准备时间,甚至更长。如果我们要完成任务,就必须没有后顾之忧!!”

军令如山,是必须要完成的,这是宋晟等人的决心,他们作为西北军镇第一军是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决心的。所以楚越说:“觐听军长安排,嘉峪关历来是商贾必经之地。乃是西北大商埠之一,闭关的时候的确要时间长了一些,不过沙州一带居民居住的都非常分散,我们要将其内迁,会引起民心动荡不说,而且肯定要耗费军力。”

“耗费军力也要内迁。敦煌、沙州、瓜州一线已经变成险地,你没有看见除了军屯之外,官员们引导其种地是多么的费事吗?可能在他们心里,骑马的才是他们同族,而咱们只是外人而已,咱们要防守已经是很费力气,如果在腾出一部分人手看管他们,恐怕敌军未至,咱们内部先乱起来了。”

楚越听罢,觉得很有道理,就说:“军长大人所说甚是,创造条件缓冲帖木儿大军攻势是件大事,我等得努力将这块险地变成不险才行。”

“说得对极了!”宋晟并不乐观,接着吩咐众人道:“窃以为要使沙州变险地为不险,要内迁居民说难也不难,说易也不易。总起来说是要做好两件事。”

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将深眼窝里的两只亮眼睛紧紧盯住众人,待觉得众人是全神贯注地在听时,才又继续说:

“一件是加强城防,组织所有军屯人员变军屯为军人,扩大军队,增强战斗力。加固城垒,增设壕堑,均匀布置火炮,使守城士兵有坚可凭;二是加紧将军中的异族人剔除掉,让其护送居民王嘉峪关后,不用再回来了,保持军中汉人人数,使军队保持凝聚力!!”

自此后,西北军镇第一军的将士们和附近的汉人百姓们,一个个都忙碌起来。沿城的山峦平川,都在动土修筑围城、壕堑。而不隆吉河沿岸,也在增设哨堡。部队的训练大有加强。城区许多稍为宽敞的地坪,成天都被士兵们所占据,到处可听到“轰轰、呯呯!”的火器发射声音。

因为火炮此时还被大明当做秘密武器,特别是针对蒙元残余的鞑靼和瓦刺。由于近几年的怀柔,所以一直没有露面,这次都被抬出了仓库,搬上了各个城墙之上,但没有得到军镇总督的许可,绝对不能将火炮抬出城池。

且在战斗中预留火药,一旦需要弃城,务求将这些火炮全数炸毁,那样的话,敌人也不容易短时间内明白究竟,更是为了保密的需要。

转眼就是八月天。城墙加固了,壕堑也挖了不少。不隆吉河沿线,该堵的堵了,该防的防了。兵士们也累了,百姓们也辛苦了。而一直沉寂的哈密终于传回可靠的消息,忠顺王安克帖木儿降了。

这叫宋晟和楚越好不安宁。对于哈密的安危他们并不抱多大希望,不过却一直在惦记着忠顺王降了所给人心带来的压力。没有想到蒙古人就这样无声无息中的归顺了帖木儿,难道真的是势不可挡吗?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大人,斥候赵团长求见。”沙州城内,门官这样向宋晟通报。

宋晟命令进来的话刚落音,赵武已匆匆闯进来了。从毫无表情的脸色,宋晟预感到有什么事,问道:“出什么事了?”

“刚才敦煌来报,距离敦煌三百里处出现大批骑兵。”

“是帖木儿的大军来了?”深感意外的宋晟这么问,边问边把目光移向在墙上挂着的地图上。

赵武忧心忡忡地说:“是谁的兵还没弄清。不过看着数量,哈密应该没有那么多骑兵,看旗号大约有三万左右。”

除了大明军队,在这一地区,也就是哈密忠顺王所率领的民族混合兵种最大,也不过是二万余人,而且因为民族不同的关系,战斗力都是有限的。现在陡然来了三万人,自己又没有得到朝廷任何调兵的通知,知道来者不善。便道:

“下令沙州斥候,往五百里左右扇形开始侦测,务求敌人的全部动向!”

“请军长大人放心,我们是枕戈待旦,早有准备,不会给鞑子任何机会。末将即刻亲自赴前放侦测,请大人放心。”

很满意赵武的果决,说:“就这样吧,我等待将军的消息!”

已经十月了,进入了初冬,正是牧民们为羊群抓最后一次秋膘的时候,草原上的草已经渐渐枯萎,按说每年这个时候蒙古各部落的那颜们应该下令屠宰牲口了,再不动手,等草发黄干透,牲口没有什么吃的就开始掉膘,存不下多少肉,而此时,正是帖木儿大军不会攻击的时候。

可是为什么会在敦煌发现对方的骑兵呢?难道帖木儿就不担心给养接济不上吗?游牧人不比汉人,靠的是粮食,宋晟所防御一线,储存了足够大军消耗三个月的军粮,而帖木儿的军队不一样。

游牧民族是不屑于种地,也一般是赶着牛羊征伐四方,因为那样方便。现在入冬了,牛羊无草可吃,唯一的做法就是将其杀掉,借助西北严寒的酷冬保存下来,然后留下一些母羊和幼羔用储存的草料喂食,等候春天的到来。

不过这样的话,就会严重影响士卒的纵马驰骋,因为那样会大量的消耗体力,造成给养的急速消耗,再加上西北这边多变的天气,在哈密地区,就算是在夏季,也有“一天有四季,早晚各不同”和“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的谚语。

更不要说冬季了,不说骑马奔驰,就是站在那里不动,在夜晚也足可使人变成冰棍。帖木儿凭什么进攻?除非……。

有一种念头,宋晟连想也不敢想,但是却由于这个念头,迫使他还是作出全面戒备的决定。他没有和帖木儿打过交道,也极少知道帖木儿在西亚各地的暴行,甚至还听过过其对大明的恭顺,但凭着他对于游牧民族的了解,做出了最坏的预测。

也许帖木儿根本不缺少给养,他也不在乎牛羊的数量,想到这里,宋晟打了一个寒噤,也不知是由于沙州的气温下降,还是被自己心中的念头吓到了。

他凭借一声戎马生涯经验的猜测,很快的就被赵武所证实,在西北大漠做斥候已经长达十余年的赵武,领着四个手下,一直往西北方向探查过去,他不敢靠近哈密,因为从哪里逃回沙州的人都说忠顺王安克帖木儿已经降了,做了那瘸子的忠实仆人。

他只想搞清楚对方真实的目的,化妆成牧民,一路绕行,除了几次遇见疯子似地骑马人发狂一样毫无目的的逃窜之外,就基本上没有遇到过人烟,不过熟悉西域风土人情的他没有感到意外,疯马他们拦不住,所以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牧民们都会窝在部落的帐篷内,含着眼泪屠杀者牛羊,用于储存过冬的粮食,曾经有多少次,朝廷诏令其内迁务农,但是大部分的人都拒绝了,宁愿忍受这每年一次的痛楚,不过,也许是他们习惯了。

没有鲁莽的选择前往哈密探查,而是绕道往北,然后折转往西,顺着巴儿思阔山脉直奔天山北麓的巴儿海子,赵武去过那个地方,四周山峦起伏,水草丰美,东边碧波荡漾,西边一片银白,东岸有大片沼泽湿地,周围是辽阔的牧场。

每当盛夏,这里湖光山色,分外迷人,牧民们游牧湖畔,毡房座座,牛羊成群,牧歌悠扬,是一处避暑旅游的好地方。每当盛夏这里帐篷星点,牛、羊、骆、马成群,湖光山色,分外迷人。哈萨克族牧人常在湖滨草原举行盛大的“阿肯弹唱会”。

由于水源关系,又处于丝绸之路的要冲,所以慢慢的形成了一个集镇,叫巴儿思渴。那里各民族混杂在一起,不管是鞑靼人、瓦刺人、畏兀儿人和回回人。只要到了那里就会放弃种族之间的隔阂,又是商贾云集,是一个探听消息的绝佳去处。

赵武不顾已经距沙州上千里的路程,他已经布置好手下做好斥候工作,而他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查一查帖木儿到底想做些什么,他相信,巴儿思渴会给他答案的。

他失望了,巴儿思渴已经变成了死城,本来纯净的湖水已经变得发暗,本来应该是热闹的集镇,此时却变成了修罗场,独具“迷离蜃市罩山峦”的奇观,现在变成了血的海洋,恐怕在短期内不会再有巴儿思渴了。在东岸那片沼泽湿地的灌木丛中,躺着几乎整整二千余人,不分男女老幼被绳索捆着手脚,每个人身上都有刺刀扎过的痕迹。

虽然愤怒中带着一丝绝望,但是却没有让他丧失理智,整个巴儿思渴已经陷入了沉寂,并不代表没有危险,赵武打了个手势,其余四人跳了下来,拍了拍马儿的脊背,示意可以自行前去觅食,然后五人轻手轻脚的往纵深里面潜行而去,他们要找出活着的人,问一问,这西域中少见的膏腴之地,河汉纵横,水草丰美之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很久之后,赵武失望了,望了望南方不远的哈密城,虽然看不见城池的影子,但似乎能看见那张嗜血的巨手,正在不断的杀戮着,此时,他似乎明白,忠顺王安克帖木儿为什么会投降了。

——————————————————————

PS:月底求支持!!!!

第二百三十一章 宗教的问题

第二百三十一章宗教的问题

大军兵临哈密城下。

哈密是一个曾经独立的地方。但是后来蒙元灭亡前夕,占据哈密全境的察合台汗国也分崩离析,暂守哈密的威武王兀纳失里亦自立为哈密国王。兀纳失里病逝后,其弟安克帖木儿继位。

后来安克帖木儿被封为大明忠顺王,为了表示对哈密的笼络,所以一直没有往哈密驻军,就算是所谓的哈密卫,也不过是在沙州一带驻防,距离哈密城足有数百里之遥。

而在哈密本地所设指挥、千户、百户等官也基本都是有本地军人担任。只是仿造藩王例,派汉人周安为忠顺王长史、刘行善为纪善,共同辅政。

同大明的官员一样,安克帖木儿对于从西方来的那只瘸狼错误的进行了估计。凭着蒙古人那种特有的成吉思汗家族人的骄傲,特别对于血统有待商榷的帖木儿,十分的看不起,帖木儿右路军统帅哈里虽然曾经二度派遣使者前往劝服招降,但均遭到回绝。

哈里麾下的将领们激昂气愤,要求屠城,也就是打算将整个城市之居民,包括幼儿在内,全部杀光。

一连串惨不忍睹之激烈攻击行动于是展开。哈里首先驱赶一路抢掠的牧民为其建造高台,倘若高台之高度不够。便杀害牧民,将尸体重叠堆积,在上面覆盖泥土,然后再从高台之上发射弓箭及石弹攻击城内。不但如此,还将居民之尸体丢进巨型锅炉之中熬煮,提炼出脂肪之后,涂在城墙壁上放火点燃。一项项的残虐暴行可谓是前所未见。在大火和烟雾之中,本来就不坚固的城墙遭到破坏,眼看着哈密朝不保夕。

在王府长史周安和纪善刘行善的劝说下,忠顺王准备弃城往嘉峪关方向撤退,并因此聚集了最后的一千五百名亲卫,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城内的伊斯兰教信徒,好像早就商议好的一样,已经不耐烦圣战一再被延迟,组织起来纷纷干扰守军的行动,并有计划的破坏忠顺王逃跑的行动。

长街之上,到处都是堆放的障碍或者是燃起的火焰,哈密城中,已经分不出是敌是友,也分不清谁在抵抗,谁在捣乱,一千五百人护送着忠顺王府大约七十余口,竟然在城中辗转了一个时辰,还未能走近城门。

此时,哈里已经对哈密形成了包围,而且在城内穆斯林的帮助下。已经攻破城墙,部分骑兵进城,导致了事态的恶化。

忠顺王投降,周安和刘行善被诛杀,哈密城内同巴儿思渴一样,成了修罗场,谁也不知道是哪个先沦陷,是哪个先遭殃。要不是帖木儿需要傀儡,也需要一些行动去说服已经破落的蒙古王公,说服现在一直态度暧昧或者是准备抵抗的瓦刺、鞑靼贵族。

帖木儿大军拥入哈密城后,展开了一场遗臭历史的残虐杀戮。“哈里一声令下,老幼一人不留,屠杀殆尽,血流成河,横尸遍野,腥秽数里可闻,天地为之色变,同感哀悼。”

根据几个幸存者对于当时情况之描述,哈密全城百姓除了信奉伊斯兰教的人之外,几乎被残害殆尽。

在一片直令嗅觉麻痹的恶臭之中,哈里进入哈密城里。算是为帖木儿东征埋下一根钉子。而此时的帖木儿已经到了别失八里,展开了对于瓦刺贵族的邀约,在继续东进之前,他首先要在冬季的时候,解决关于瓦刺的态度问题,因为关系他和明军的战事一旦陷入胶着,那么这些平时微不足道的蒙元残余就会起很大的作用。

不服则屠,这是帖木儿的一贯宗旨,拿哈密开刀,是向别人宣布他对于此次和大明对抗的信心和坚决。屠城是向别人显示自己的铁血,做完这一切后,帖木儿则在别失八里等候着成吉思汗子孙们的反应。

他没有牵挂,如果需要,他可以毫不留情的举起屠刀,百姓不是他的百姓,牛羊却可以成为他的牛羊,成为他军队的粮食,而进入冬季,运输给养困难,对于那些此时还敢反抗他的部落,帖木儿不介意把军队建立在那个部落的灭亡上。

也就是这个政策,让他在中亚可以横行无忌,帖木儿是一只瘸狼,更是一个疯子,更是一个披着蒙古族毛皮的狂热穆斯林。几年前,帖木儿摧毁了钦察草原。由于毁掉塔那和萨莱城,使欧洲和中亚之间的商业受到致命的打击,他封锁了马可波罗所描述的古代内陆通道,抹去了成吉思汗征服所留下的那些痕迹。在其他地方。也像在钦察草原上一样,他摧毁一切,但从无建树。

谁也给帖木儿耗不起,但是帖木儿却将此当成别人害怕他的理由,除了军事上的天才之外,对于外界除了毁灭,他什么也想去做了。

帖木儿静静等待着瓦刺各部落前来的诚意,为此他不在意时间,进入了冬季,六十多岁的他,虽然上次在姚广孝所率领的僧侣手中侥幸活了下来,但是羸弱的身体还是让他不堪西北的严寒。这次他令姚广孝等人从撒马尔罕赶来,就是为了照顾自己已经惧怕寒冷的身子,他希望能到春暖花开时,自己亲自率领大军杀向大明腹地,建立自己一生最伟大的功勋。

他命令哈里继续骚扰敦煌附近,却丝毫不做出准备往嘉峪关的念头,他要给大明一个错觉,那就是大军不会去翻越祁连山碰嘉峪关这颗钉子,而是准备顺着祁连山脉,直接杀入西宁,进入青海。

而此时,他又给大明送去了一纸假象。吩咐手下带着二百匹骏马直奔嘉峪关,一是为了收集地形资料,二是给大明皇帝进贡并负责解释帖木儿汗国出兵的缘由。

那二百匹骏马是贡马,而这次出兵的理由则是为了劝解天朝上国的家事,说是朱棣这次造反,乃是同室操戈,他这次来是为了做和事老而已。为了让大明相信自己的来意,帖木儿在国书中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隔代传位的事情在他眼里是匪夷所思的,所以他要劝解朱允炆退位,迎接朱棣登基。

谁也不知道帖木儿为什么这么说。就算是不在乎使节的死活,那也要尊重大明上下的智商吧,这种愚蠢的事情,从一个侵略者的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可笑,但是更可笑的就是帖木儿还将这种说法当成真理,从《古兰经》内找到了理由。

但是一个月后,哈密失陷的消息传回京师,再半个月,帖木儿的贡品和国书也传到了南京城内,内阁迅速得到了皇帝的召见。

在感叹帖木儿可笑的同时,也感到了其的心思机巧,用二百匹骏马和一封书信,就表明了一个立场,他这次的侵略是正当的,帖木儿对大明没有野心,反对的只是朱允炆一人而已。也就是说他赞成朱棣当家作主,而不承认朱允炆的合法性,这只是对于个人的宣战,而不是对于国家的宣战。

当然,一手由朱允炆组建的内阁,不会被这样的言辞欺骗,帖木儿的这种伎俩,在罗马帝国或者是一些提倡所谓民主的国家可能能起到一定的离间作用,但对于大明,内阁成员们对于这个老调重弹的话题,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但是解缙在有意无意中,还是流露出对皇帝轻易放出朱棣的事情有些不满,虽然没有说,朱允炆能感觉到,最近内厂的消息还算及时,探听到大明境内的穆斯林有些不安分的迹象,有的穆斯林甚至举家迁移至琉球等地避祸,甚至不排除有的人北上去投奔朱棣。

因为朱棣是真主所指定的大明君主,这是帖木儿说的,不过怎么流传出去的,谁也不知道。蒙元时期,回回人大量内迁和汉人混居的坏处终于体现出来,这群信奉真主的伊斯兰教信徒,奉帖木儿为真主的使者,当然说出的话也算是真主的旨意。

虽然这些人淹没在汉人的海洋中,不敢过于明显的暴露出真实面目,但已经引起了朱允炆的警觉。

这股人群不是太显眼,也对于大明的统治造不成什么威胁,但是要是造谣生事却是一些好手,而且不易被发现,因为回回人基本上和汉人从相貌上分别不大,除了一些风俗习惯之外,别的几乎是一样的。

就因为这个原因,狂热的宗教信仰,使他们有着一种匪夷所思的念头,去做一些在平常人看起来很愚蠢的事情,比如远在万里之外的帖木儿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因为同样的信仰,却使他们不遗余力的为帖木儿造势。而且是冒着杀头的危险。

内厂的种种情报表明,这些伊斯兰教的信徒们,还在影响着有些汉人的意志,而这个消息才引起了朱允炆的重视。

经过内阁合议、参谋部的推算和兵部的统计。建文八年十一月,从湖广军镇、云南军镇再调集两个集团军至陕西练兵备战。同期物资依循前例配备。并加紧武刚车的制造和押运。争取再明年之前,将武刚车的数量提升至一万辆。

同时,霰弹枪和火炮的数量也在增加之中,并逐步开始往辽东军镇输送,每个人都认为皇上准备对朱棣开始进行压力了,不过都保持着沉默,帖木儿的话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朱棣这杆旗帜不倒,西北就有借口造谣。

做完了这一切,朱允炆开始冷静的考虑怎么应对伊斯兰教信徒的小动作,虽然来自于另一个时空的灵魂,不想去用愚民政策去玩弄民心。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了解,他开始重新审视信仰的力量了。

回顾一下,帖木儿通过伊斯兰教,聚拢了大量人心,用信仰发动所谓的圣战,并得到了狂热的支持,而另一个时空中他所知道的在欧美等西方国家,基督教等宗教曾经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主导了政治的发展,因此成为宗教、政治、社会、与历史等各方研究者均感兴趣的课题。

而现在的大明更是一样,教育不普及的情况下,百姓的文化层次就不用多说,更容易听信那些装神弄鬼的宗教人士之言。

而自己前几年大力打击佛教,对于其他宗教比如说藏传佛教、道教、伊斯兰教、萨满信仰等等却也不是很提倡,导致了在此时的大明,任何宗教都没有受到欢迎,这可能是一个穿越者固有的思想弊病吧。

此时认真的去反思,才觉得要正确引导民众的信仰,自己的信仰就是改变历史的自信。而官员们的信仰就是自己这个皇帝所赐予的权力,而朱允炆却轻易的剥夺了民间百姓信仰的权力。导致了除了佛教之外的其他宗教兴起,但是又处于比较畸形的状态下成长。

朱元璋在明朝初年制定了对于各制度化宗教“神道设教”、限制利用的基本政策作为祖训。而朱允炆自己除了打压佛教之外,没有想到过去疏导民众的信仰宣泄,这才是最根本的。此时朱允炆才感觉到,宗教的作用还是很重要的。

但是怎么合理的利用宗教,达到引导信仰的问题呢?

朱允炆连续召见方孝孺、解缙以及当时的几个大儒,询问关于宗教的问题,为此,不顾自己以前所限制佛教发展的旨意,特地还召见了几个僧人,以及道士作为参考之用。

经过各种资料的汇集,才知道佛教为大明最主要的宗教,其地位显著,流行普遍,都在道教及其他宗教以上。

这样以来,大明在朱允炆不提倡宗教的政策下,对于佛教的限制在于其社会影响力,包括僧人的数量控制、寺院的数量、寺院经济对大明财政的影响等等,其次才是僧人对大明官员的影响。

在打压佛教的同时,但却没有扶植其他宗教,也不能不说这是朱允炆的一个败笔,这导致了民间对于伊斯兰教的容纳,导致了民间对其的同情,甚至是接受。

这是作为一个皇帝所不能容忍的,本来对于宗教不感兴趣的朱允炆,也不能容忍,他现在清楚的看到,要想彻底的禁绝宗教是不可能的,那么只有建立起一个本土的,由国家扶植的宗教势在必行了。

洪武元年朱元璋立玄教院,

洪武十五年改置道录司,掌天下道教。道录司设左右正一、演法、至灵、玄义等官各二人,其中正一官品最高,为正六品,显示出对正一道的器重。地方上则设道纪司、道正司、道会司管理道教。

这些机构的官员都由道行高洁、精通经戒的道士担任,负责检束道士行为,核实道观和道士名数,道士申请度牒等事务。

而佛教亦然,成立了僧录司,管理佛教事宜。两司都属于礼部管辖。

朱允炆作为皇帝,当然熟悉朝廷这些编制,为此他召见道录司中各级官员问事,并要求其作出佛、道总结。找出两者的分别。得出:

佛教的普世性超过道教,一切众生,都可以简单的方式从中求取寄托,适合所有信众,尤其是各种意义上的弱势人群,妇女、老人、残疾者等等,都无须特别的资财、时间就可以从中得到安慰。

而道教的“拯救”途径,则很大程度上依靠专门的修炼,其实需要一定的时间和物质条件,也更近于“术”,这就使它适合的范围小于佛教。

朱允炆考虑良久,方孝孺请求觐见,那是因为最近皇帝勤于问询佛、道中事,他有些担心,大明以儒教为立国常经,兼用佛教、道教“阴翊王度”。方孝孺害怕皇帝由伊斯兰教引起谣言,作出本末倒置的事情。

在他们的眼里,一个勤政的仁君,问询宗教之事不是一个好苗头。他要劝谏皇帝的这一行为。

方孝孺认为,对于宗教应该取容纳、利用、控制方针,但始终不能使宗教左右国家政务。而对于伊斯兰教的偶然现象,他认为伊斯兰教在民间相对封闭,大体上表现为一个民族政策问题而不是一个宗教问题,基本与国家以及其他社会成分相安无事。

之前皇上打压佛教,方孝孺虽然有佛门中的朋友,但是却未多言,那是因为佛教虽然深深溶入了大明的生活中,但其与儒家思想的冲突始终没有平息,两者的思想还是有矛盾的产生。

儒家讲的是入世,宣扬治平之道,即所谓正心,诚意、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重视的是现实社会的治理,而不去追求佛教那样虚无飘渺的彼岸世界,以此儒家与佛教在根本理论上就发生了冲突。

佛教宣扬人生一切皆苦、现实世界一切皆空的苦空二谛学说,主张勘破红尘,超脱尘世,出家修行,落发为僧,这就与儒家所宣扬的lun理纲常、忠孝之道,直接发生了矛盾。因此佛教一传入中原,就受到了儒家的抵制与排斥,佛教的发展进程,始终伴随着与儒家之间的斗争。

所以方孝孺虽然有佛教的朋友,但绝对不至于站出来为其摇旗呐喊。甚至还会为皇上的圣明感到高兴。但是这次不同,方孝孺绝对不希望皇帝再陷入到宗教的漩涡之中。

——————————————

PS:虽然成绩不好,但是虫子在坚持,谢谢支持虫子的大大们,是你们给虫子的动力!!!!

第二百三十二章 道教往事

第二百三十二章道教往事

道教从前唐时的国教。为何会被一个外来宗教挤兑的抬不起头,这件事就要从道家的起源开始说起了。

朱允炆召见了正一教的现任掌教张宇初,这个才四十九岁的掌教,马上风尘仆仆的奉召由龙虎山赶来。

张宇初洪武十年继任为正一教的第四十三代掌教,洪武十三年敕受“正一嗣教道合无为阐祖光范大真人”,总领天下道教事。能受到皇帝的私下接见,张宇初有些受宠若惊,听到皇上的问题,当然是口若悬河了。

道教以“道”名教,或言老庄学说,或言内外修炼,或言符箓方术,认为天地万物都由“道”而派生,即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社会人生都应法“道”而行,最后回归自然。具体而言,是从“天”、“地”、“人”、“鬼”四个方面展开教义系统的。

佛道之争最早见于汉朝,迦摄摩腾与诸道士论难;三国时代。曹植作‘辩道论’批难神仙说之诈妄;西晋时,帛远与道士王浮间亦有佛道之争,王浮乃作《老子化胡经》,然争论之白热化则在南北朝以后,北魏太武帝时寇谦之开创新天师道,并使之国教化,确立道教之正统;南朝陆修静、梁之陶弘景对教学整备及道教经典整理予以体系化,对社会之影响亦相对增加,而足以与佛教相抗衡,其论争焦点系以‘夷夏论’为中心,争论舍华夏固有宗教而信奉夷狄之教(佛教)之是非;南朝宋明帝泰始三年,道士顾欢著《夷夏论》,引致明僧绍著《正二教论》、慧通著《驳顾道士夷夏论》以辟谣,又有张融著《门律》,主张道佛一致,而以道教为本,佛教为迹,提倡本迹说,然就二者优劣而言,主张道教居优位。

然于北朝,佛道之抗争不仅为双方之论争而已,更加上当权者的政策压迫,此即历史上著名的‘三武灭佛’中,北魏太武帝与北周武帝之摧残佛教。

三武灭佛即指:第一,北魏太武帝得道士寇谦之清静仙化之道,及司徒崔浩之怂恿,乃下诏诸州。坑沙门,毁诸佛像。第二,北周武帝欲以符命曜于天下,听信道士张宾与元嵩之言,决心灭佛。第三,唐武宗宠信道士赵归真,拆佛寺四千六百余所,迫僧尼二十六万五百人还俗,收充两税户。为佛教的大浩劫。

一直到了宋朝结束,都是道家领先,但是佛教凭着普世性顽强的坚持下来,宣扬一切众生,都可以简单的方式从中求取寄托,适合所有信众,尤其是各种意义上的弱势人群,妇女、老人、残疾者等等,都无须特别的资财、时间就可以从中得到安慰。

用此来走民间路线,得到了本来就家无余财的百姓大力支持,从而让历朝各代不能下决心将其禁绝。

而道教的修炼,则很大程度上依靠一定的时间和物质条件,也更近于“术”。这就使它适合的范围小于佛教。只适合有一定经济基础的人,因此虽然一直排在佛教之前,却因为起步太高,收到了士大夫和官员们的支持,也得到了执政者的支持,但就是形不成规模。

一直到宋朝灭亡,基本上就没有再起过很大的冲突,可是一切都随着蒙元的入侵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一个朱允炆清楚的不能再清楚的名字出现了,那就是另一个时空中,金大侠笔下的长春真人丘处机。

丘处机自号“长春子”,曾拜全真教创始人王重阳为师,是著名的“全真七子”之一。后来成为全真教第五任掌门。外人尊称“长春真人”。

年届七旬的丘处机鹤发童颜、碧眼方瞳,外界纷纷传说他精通“长生不老之术”和“治天下之术”。这些传言也传到了率军西征花剌子模国的成吉思汗耳朵里。

此时的成吉思汗已是耳顺之年,感到精力日衰、老之将至,身边人又向他进言:丘处机行年三百余岁,肯定有长生之术。这样的神仙应该赶紧请来。于是,嘉定十二年,成吉思汗写下一封言词谦虚、恳切的诏书,派刘仲禄前去邀请丘处机。

起初,接到诏书的长春真人颇感为难,全真教一向主张清心寡欲、清静无为,不希望与乱世的政治有任何瓜葛。但是长春真人想到借机为民请命,劝蒙古人少杀无辜。也是为了全真教的发展,最终决定应诏。

嘉定十五年初夏,长春真人终于到达了大雪山(兴都库什山),见到了成吉思汗。成吉思汗见丘处机果真是仙风道骨,十分高兴,便开门见山地向他讨要长生之术和长生不老药。丘处机显然早有心理准备,他说:“世界上只有卫生之道。而无长生之药。”短命之人皆因“不懂卫生之道。”而卫生之道以“清心寡欲为要”,即“一要清除杂念,二要减少私欲,三要保持心地宁静。”

在后来二人朝夕相处的日子里,长春真人还不断以身边小事来劝诫成吉思汗。一次,成吉思汗打猎射杀一只野猪时突然马失前蹄,可野猪却不敢扑向成吉思汗。事后,长春真人便入谏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现在圣寿已高,应该少出去打猎。坠马,正是上天告诫陛下。而野猪不敢靠近,是上天在保护着陛下。”成吉思汗对此十分信服,告诉左右人说:“只要是神仙的劝告,以后都照做。”

成吉思汗过桥时,桥一下子被雷劈断了。长春真人便说,这是上天在警告不孝顺父母的蒙古人。于是,成吉思汗就诏告国人,听从神仙的指示,要尽孝道。长春真人还多次劝导成吉思汗,治理天下之术以“敬天爱民”为本,应该体恤百姓疾苦,保护黎民生命。

长春真人最后完全得到成吉思汗的认可,还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蒙古蛮夷对汉人的残酷杀戮。

嘉定十六年春。在成吉思汗身边呆了一个年头。由于思念故土,长春真人决定东归。成吉思汗赐给他许多金银财宝,却遭到谢绝。于是,成吉思汗下诏免除全真教徒的赋税,并命燕京行省将原金朝的御花园赏给全真教建造宫观。

由于成吉思汗的大力支持,引起了佛教的嫉妒不满,但是成吉思汗在位的时间,有了成吉思汗的支持,全真教的积极行动起来,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触动了不少当时的佛教或者是蒙古贵族的利益。这股力量在成吉思汗在位的时候还显示不出来,但是蒙哥即位以后,佛教已经深得蒙古权贵的尊宠,有了官方的支持,佛教徒放手反击。这时候,少林寺的一位长老裕公首先发难,向官府举报道教伪造《老子化胡经》,蒙哥再次不由分说,将佛道两家的领袖人物一齐召到和林城,要他们当面对质,辩论是非。

在和林的万安宫,佛教向全真教徒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最要害的一项,就是指责全真教大肆宣扬的《老子化胡经》,指责该经杜撰了老子西出关,到了印度,最终成了释迦牟尼老师的故事,由此认为三教之中,道教最大。但是这种表现出来的中原地区的文化优越感,恰恰是蒙古人所忌讳的,“化胡”两个字让全真教的教领们百口莫辩,一败涂地。

宝佑六年,当时的蒙古大汗蒙哥又委托忽必烈主持了一次僧道论辩。忽必烈再次出面,召集两教人士进行大辩论,两教各出精英共五百余人,汇聚到当时的王府开平城,儒家方面也出动领袖人物作为中间人,仲裁两家的胜负,一时内蒙古大草原上汇聚了大量的宗教学者。

但是此次大辩论,在忽必烈的可以维护下,全真教又一次大败。全真教至此遭遇重创,道教经典被焚毁,五百多处道观被勒令交给佛教徒进驻,参加这次辩论的十七名全真教领袖人物,被强行押往寺院,剃发为僧,分头监禁。并发布文告:“其落发道士,遍散诸寺,无一逃失,若去了者,与贼同罪”。像管贼一样“监督修行”,全真教从此一蹶不振。

全真教的落败,标志着道教的全面溃败,正一教虽然在南方受到的影响小了一些,但是也被佛教压的抬不起头来。

一直到如今,大明建立,在太祖高皇帝一碗水端平的情况下,道教仍只是保持着不温不火的发展势头,论普及性,还不如被朱允炆压制过的佛教。

张宇初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竟然露出一种不安起来,他不敢对皇上有所隐瞒,因为正一教一直走的是高层路线,在官员和宫廷之中占有一定份量,但是这种基础远远不如信奉佛教之千万百姓来的雄厚,他的底气来自于皇家,所以对于皇家的看法保留着一丝畏惧之心。

朱允炆知道,朱元璋不但不是虔诚的宗教信徒,甚至可能是无神论者。他对于宗教的基本态度,一直是把宗教看作是可供利用、强化皇权的工具,特别是大明立国之后,朱元璋对宗教的态度乃从利用转为利用中有所整治,并着重于“整治”,要将宗教导入非政治领域,比如说禁绝明教的宗教信仰之行为,明教可是大明立国之初的根本啊。

总之来说,老朱在建立大明前,积极的利用宗教信仰与宗教力量来汇聚其武力、建立正统性,对抗当时的蒙元与其它义军;等到建立大明王朝,则反过来将宗教置于国家的控制之下,将宗教形塑成巩固现王朝、或最少不能对抗现王朝的工具。

这种做法无论是哪个开国皇帝都会使用的手段,他们不敢让宗教保持统一,如果要是佛道二教开始和解,恐怕朱元璋第一个就会站出来将其中一个打压下去,甚至灭掉。因为大明初始是依据宗教信仰而建立的,他害怕宗教的力量,所以对于宗教的态度没有之前的历朝各代皇帝旗帜鲜明。

不过张宇初讲解的道教历史,以及佛道两教之间的争端,使朱允炆打开眼界,在另一个时空的时候,宗教由于科学的进步已经退居到一个次要的位置上了,所以他的感受并不深,甚至在另一个时空中,还是一个无神论者。以至于来到大明之后,丝毫没有重视宗教的事情,就算是压制佛教,也是一时兴起,出于对佛教占地和影响大明财政的考虑。

从来没有站在一个信仰的角度来看待问题,本来以为不重要,但是面对着七千万的大明百姓,教育没有跟上的话,还是需要宗教的引导。

在听张宇初讲解的时候,朱允炆想起了基督教的十字军东征、伊斯兰教的圣战、甚至那摇摇欲坠的日本武士道等等,不都是借助信仰的力量去完成一件有一件灭绝人性的战争吗?

特别是现在通讯不畅的情况下,利用宗教信仰来统治人心,是十分合适的选择。方孝孺言简意赅的指出:“若崇尚者从而有之,则世人皆虚无,非时王之治;若绝弃之而杳然,则世无鬼神,人无畏矣。”清楚的指出:不可过度相信宗教,否则会陷入虚无,如果百姓都如此,则有害为政;但也不能完全不谈,否则会使人民全无所惧。

但是现在大明朝堂上各执一词,解缙上奏时提出:“然犹不免所谓神道设教者,臣谓必不然也。”他认为大明不必再利用宗教力量,因为“一时之人心已服矣,一切之奸雄已慑矣,天无变异,民无患害。”

解缙说的话也有道理,宗教的作用无非是使人心顺服;抑制奸雄产生(尤其是试图运用宗教力量的奸雄);在天灾人祸产生时藉以安定人心;稳固政权等等。

宗教是一柄双刃剑,可伤人,也可伤自己。朱允炆在另一个时空多出的几百年经验告诉他,要谨慎行事。

不过他从张宇初的讲解中,对两件事情比较感兴趣,第一件事情就是他从武侠小说中知道的全真教,第二件事就是关于《老子化胡经》之说。

经过了解,《老子化胡经》在蒙元时期被忽必烈焚毁殆尽,已经没有流传下来,朱允炆对此有些遗憾,不管是真是假,对于这个自己未知的领域,他还是想多了解一些,好加以利用。

至于全真教,本来以为张宇初是正一教的掌教,不会对其了解太多,谁知道全真教经过蒙元那些蛮夷的摧残,再加上战火的牵连,早已经不复当年的辉煌,真正的全真教已经渐渐消散,而全真道分衍的支派之一的龙门派。它承袭全真教法,顽强的生存了下来。

该派尊全真七子之一的丘处机为祖师。尊丘处机弟子赵道坚为创派宗师。第三代掌教陈通微,号冲夷子,山东东昌人,原为正一派道士,后来转入全真教龙门派,周游各地多年,隐入青城山,于明洪武二十年以戒法传第四代掌教周玄朴,仍居青城山之中。

没有想到正一教的人最后成了全真教的主要人物之一,这也表示着本土的宗教也开始慢慢的走向合并,可是为什么在另一个时空仍旧是没有能发扬光大呢?朱允炆心里十分不解,但是这个问题就不能再问出来了。

翌日,遣人往青城山寻周玄朴觐见,命张宇初发动门徒,寻找《老子化胡经》的遗迹,甚至是口口相传的痕迹也要注意,这个用意引起了张宇初的极大兴奋,马上领命而去。到底心里有没有把握,可能只有他心里清楚。

建文八年十二月,皇帝昭示,重修武当山玄宫、重修武当山宫观成,赐名为太岳太和山。武当山有72峰,36崖,24涧。紫霄、南崖等峰旧皆有宫,蒙元时兵毁。朱允炆下诏全面新建。

五龙之东十余里,名玄天玉虚宫,紫霄曰太玄紫霄宫,南崖曰大圣南崖宫,五龙曰兴盛五龙宫。又即天柱峰顶冶铜为殿,饰以黄金,范真武像于中。选道士二百人供洒扫,给田二百七十七顷并耕户以赡之。仍选道士任自垣等九十人为提点,秩正六品,分主宫观,严祀事,上资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后之福,下为臣庶所弭灾沴。凡为殿观,门庑享堂厨库千五百余楹。上亲制碑文以纪之。

这实际上是建立起了一个兼道教核心区与皇室私家道观为一体的中心。道教之依附于皇室,至此已经无以复加。

这样大规模、极尽豪奢之能事的道观群修建,已经超出了以道教“阴翊王道”的程度,是公开的道教崇拜活动,其社会暗示作用自然不可小觑。

此后,朱允炆借助立训,对太岳太和山宫观的维持,冠冕堂皇地列于国家事务中。这类以国家之实力与权威支持道教的做法,一方面维持了道教的地位,同时也强化了道教对于国家,尤其是皇帝的依附性。

虽然此时还未宣布道教的超然地位,但是善于揣测帝王心思的大臣们,早已经做好了上奏的准备,积极拥护皇帝将道教立为大明国教,因为相对于佛教,道教在儒家的心目中更加亲切了几分。

然而,朱允炆却明白还未到时间,他要先明确道教的根本宗旨后,再做决定。

————————————

PS:虫子善意的提醒一下,最后一天了,月票没有投的可以投了,至于投不投给虫子都没有关系,问题是不要浪费了,呵呵!!!!

第二百三十三章 被忽视的朱棣

第二百三十三章被忽视的朱棣

大明由于对帖木儿大军防备和从未松懈的征日战争。刻意的忽略了朱棣的存在,但是朱棣的北平军也没有再给大明找什么麻烦,朱棣亲自率领十二万大军消失在辽东地区女真人聚集的地区,从而失去了踪迹。

李芳远有了短暂的安全感,但随即这种安全感,也被朱高炽消磨的一干二净。朱棣走了,也兑现了诺言,在他交出陆军兵权的同时,宣布拥护李氏王朝,倒霉的恭让王瑶又下台了,不过朱棣给他找了一个比较不错的归宿,那就是琉球国。

对于朝鲜水军,朱棣没有染指的打算,可能他看了大明水师之后,也看不上朝鲜水军的无能,但是对于陆军,朱棣去辽东,带走了李芳远最精锐的骑兵大约三万余人,等于是抽空了李芳远的嫡系,对于此,朝鲜无可奈何的屈服在朱高炽的强势之下。

朱棣完全将朝鲜当做一个粮仓。他知道,大明在没有摆平日本之前,不会向朝鲜寻衅,所以走时几乎搜刮走朝鲜所有的余粮,同时命令朱高炽全力恢复朝鲜的生产,为今后的战争做储备。

时至今日,李芳远才明白恭让王瑶的处境是多么的难过,基本他保持了人形图章的作用,朱高炽以质子的身份留在朝鲜,却成为了朝鲜的实际主宰,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那朱棣去了辽东之后,做了些什么呢?

朱棣的军队组成十分复杂,除了本部的五万骑兵之外,其余的皆有朝鲜、女真和蒙古族的人组成,堪称一个集辽东民族之大成的武装队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朱棣在途中下令各营将士行军的时候,不得擅自离开队伍十丈之外,违者处斩,其军官头目因管辖不力也要处斩,不论行军还是宿营,都应该紧随大军之后,掉队者斩。这是防止有逃兵的出现。

扎营布阵时,大营(包括中军)居中,左哨、右哨、左掖、右掖分别驻扎在大营的外面,直接听命于大营。

明军的营阵,步兵在内,骑兵又在步兵之外。神机营更在骑兵之外,而神机营的外面是长围。长围的周长大约为二十里,将士们平时只准在长围之内放牧与樵采,不准随便走出长围之外。

好钢用在刀刃上,神机营不但战时首当其冲,连行军时也布置在最前线。朱棣的神机营是继承了洪武年间的武器装备,也是他多年出塞迎敌而累积的结果,朱高炽不敢丢下,一起带到了朝鲜,现在朱棣知道火器的重要性,当然不会放弃使用。

兀良哈三卫沿兴安岭东、西坡游牧,那一带土地愈来愈平旷,明军十二万大军结成一个庞大的方阵向前推进,场面非常壮观。就连神机营、马队也要序列整齐,不容许参差错乱。

这个声势浩大的方阵经过亦麻河、忽而海到达了朵颜三卫所集中的洮儿河一带,全程达二千余里,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敢于阻拦的部落。

因为此次主要是降服兀良哈所部的朵颜三卫,以争取更多的兵员,所以快到时,不用主力结成方阵推进,而是采取多路出击、迂回包抄的新战术。

先令步骑二万。分作五路扫荡兀良哈的巢穴所在地洮儿河一带,自己亲自率领数万精骑向西迂回包抄,断其退路。大将郑亨、薛禄则率领大队人马随后策应。

虽然听到了一些风声,也有了一定的防备,但是朵颜三卫还以为朱棣是来拉拢他们的,所以并未作出完全的防范,正在等着朱棣的使节时,在突袭之下损兵折将,损失了上千兵马。

数万兀良哈人慌不择路,向西逃窜,当他们驱赶着牛马、车辆逃到兴安岭之东的屈裂儿河时,刚好与向西迂回包抄的朱棣所部迎面相碰,陷入了包围圈中。明军在战斗中斩获无算,夺得牛羊驼马十余万,并缴获了大量的辎重。

可是,和平迟迟没有来临,塞外的局势仍然极为微妙。朱棣的打击,不过是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而已,真正的就是想把兀良哈所部的朵颜三卫逼到自己的阵营之中,他和蒙古人作战多年,知道这些蒙古人不会轻易的服软,没有必要的武力威胁,就不要想着达到自己的目的。何况,和朵颜三卫结怨早在朱允炆逼着朱棣杀人时,里面就有不少蒙古人的首领,比如说观童等人,结怨早就结了,朱棣这样做,只是不想给对方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

兀良哈的蒙古人总共不过十余万人。虽然游牧民族全民皆兵,可是能凑出来的战士也不会超过两万人,朱棣有恃无恐。

阿札施里、塔宾帖木儿、海撒男答奚、脱鲁忽察尔等朵颜三卫的首领如朱棣所愿,纷纷相互联合起来,不过迫于朱棣的威名,还是只作出了派遣使节前去质询的决定。

朵颜三卫也不好受,心里充满着怒火,他们上次由于傅友德等人的压制,所以没有盲目的追随朱高炽开始靖难,而朝廷许诺给他们的条件也未曾兑现,大明朝廷不允许三卫蒙古人南迁到大宁地区驻牧。兀良哈三卫蒙古各部,为了获得大宁地区的驻牧权,联合起来不知道向辽东军镇作出了多少抗议。

他们心里想着,如果是朱棣过来寻求合作进攻大明,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答应,进入大宁地区放牧生活,是他们的梦想,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朱棣过来之后,一声不吭的就开打,更没有想到大明辽东军镇竟然会放十几万的兵马过来朵颜三卫,他们难道已经被大明抛弃了吗?

阿札施里、塔宾帖木儿、海撒男答奚、脱鲁忽察尔等朵颜三卫的首领开始考虑西去投奔鞑靼的想法,不过随即就被否定,因为鞑靼不会放他们过去。朵颜三卫如果和大明开战,鞑靼会很乐意看见,甚至会做出支援,但是如果西去和鞑靼竞争肥沃的草原,恐怕鬼力赤再蠢也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而且,鬼力赤手下还有一个智囊叫做阿鲁台,此人心机很深,对于兀良哈部作为鞑靼和大明之间的缓冲,替他们拱卫东面防线可以,要想西去,恐怕鞑靼第一个就要和兀良哈部开战。

兀良哈部陷入了两难。半个月后,派遣去朱棣营中的使节才姗姗而回,却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只要兀良哈部宣布对燕王效忠,集合两军的力量,就算是去不了大宁,但是和鞑靼的力量就可以缩短,届时就有了更大的保证。

此时是建文八年的九月,兀良哈部不能和朱棣硬耗,他们耗不起,因为进入了秋季,是游牧民族的命门所在,如果一味的打下去,恐怕每个部落都会消失在历史之中,他们不知道朱棣有什么倚仗,但是知道如果开战,那么到了冬季,朱棣大可一走了之,而他们几个部落,恐怕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了。

逃也不行,鞑靼根本不会允许,到了冬季,无论是鞑靼还是兀良哈地区,最缺少的就是给养,他们活下来,恐怕鞑靼就要死同样多的人。

而通往大明的道路已经被朱棣切断,就算是不切断,也不敢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地方,部落的存亡还是把握在自己手中比较好一点。

就这样,几乎没有争议,朱棣就取得了兀良哈地区的控制权,他从朝鲜搜刮过来的粮食让这些蒙古人有了安全感,但是人数太多,很容易坐吃山空,所以朱棣不顾季节因素,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寻找鞑靼的主力所在。

为了查明鞑靼的确切位置,派出前锋朱荣、吴成等率领精骑四处搜索。搜索的范围应该在周围三百里之内。然而,鞑靼为了过冬,已经收缩了活动范围,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荣、吴成在侦察的过程中,俘获了一些鞑靼人,据这些鞑靼人供称,自从知道朱棣大军进军兀良哈地区之后,鞑靼内部恐惧不安,一些部落自动散去。鞑靼王庭又接到帖木儿的威胁性的邀请,现在已经向北暂避。

得知此消息后,朱棣以这些俘获的人为向导,遣出了多路使节要求与鞑靼表示联合,但是到了建文八年底,使节们带回的全部都是不好的消息,鬼力赤顾忌大明的想法,对于朱棣所遣送的使节不予理睬,甚至有几个使节还遭到了扣留。

不过,太保枢密院知院阿鲁台却多次向使节表示了合作的心思,还派遣使臣回回哈费思至朱棣军中商议,朱棣派出专人与之联系。

事情一切都在按照朱棣的思路进行着,在辽东军镇傅雍和耿炳文的无视之下,朱棣莫名其妙的获得了在北方若大的地盘。

这是一个矛盾,也是一个契机,它立刻被当时做太保枢密院知院的阿鲁台抓住。

这时,正值兀良哈三卫为大明的背弃许诺而恼火,朱棣的谋反似乎也为大明朝廷所不容,阿鲁台利用这次机会,无条件的向朱棣进行示好,发展了鞑靼部与兀良哈三卫、朱棣的战略联合。

因为辽东越不安稳,他们鞑靼就越安全。为组织鞑靼与朱棣联军,阿鲁台命令科尔沁利用与兀良哈地区相邻的地缘关系,积极组织各部东迁,特别是组织郭尔罗斯部向福余卫迁徙。

朱棣利用冬季,对于兀良哈地区的所有军队进行了整肃,同时利用商贾传出鬼力赤非黄金家族裔的谣言,暗中支持阿鲁台走到政权的顶端。因为鬼力赤的存在,不但制约着阿鲁台与朱棣的联合,而且鬼力赤在对帖木儿的态度上也十分暧昧,鞑靼的力量无论是大明还是帖木儿都不能得到,否则就是朱棣的一大损失。

朱棣的大军达到了十五万左右,在其娴熟的统御手段中,分成了四个阵营,其中以北平军威核心,女真人、蒙古人为两翼,朝鲜军为后防的阵势,然后开始考虑开春之后的事情,他手下的兵马,大部分都是骑兵,游牧民族居多,而兀良哈地区也没有合适的耕地,朝鲜那个弹丸之地,也供养不起那么多的军队。

朱棣可以熬过这个冬季,但是必须在来年用不停的战争消耗军队的数量,和通过掠夺达到自给自足。现在招惹大明是十分不智的,他想着等大明和帖木儿开战之后,再行考虑对辽东的袭击,那么,就只有往西面去了。不管阿鲁台的态度如何,和鞑靼的一战是难免的。

朱棣对于整个辽东和北方的地形十分了解,他所在的是昔日东蒙古四大汗国的疆土。东蒙古四大汗国,又称“东道诸王”,是指成吉思汗四个弟弟合撤儿、合赤温、斡赤斤、别里古台的汗国所在地。

当时的蒙古大汗成吉思汗分封子弟,先后封了九个汗国。其中,合撤儿汗国位于今呼伦泊之北的海拉尔河、额尔古纳河一带;合赤温汗国位于今呼伦泊之南的东、西乌珠特穆沁旗一带;斡赤斤汗国位于今呼伦泊之东南的哈拉哈河一带,后来势力向东发展到兴安岭以东;别里古台汗国位于今呼伦泊之西的克鲁伦河、斡难河一带。

可以看出,东蒙古四大汗国就是以呼伦泊为中心,分布在其四周的。

洪武年间,在著名的捕鱼儿海之战中,合赤温汗国遭到了明军毁灭性的打击,合赤温的后裔吴王朵儿只被明军俘虏。其后,斡赤斤的后裔辽王阿扎失里降明,所部被编为兀良哈三卫。至于合撤儿与别里古台的后裔,在战乱中作鸟兽散了。

而如今,还有很多“东道诸王”的后裔出没于辽东。合赤温的后裔组成的察罕万户,游牧地接近兀良哈地区,察罕万户在建文元年时已经归附了鞑靼。据听说,别里古台的后裔组成了也可万户;而合撤儿的后裔则组成了好儿趁万户。都已经依附了鞑靼,因此,鞑靼的力量也不可小看。

不过,朱棣的辛苦没有白费,在建文九年到来之际,鞑靼传出了一个消息,鬼力赤由于大臣们指责其非黄金家族之人,被废黜汗位,旋即被阿鲁台所杀,但是阿鲁台不愿意,也非黄金家族之人,没有那个威望做大汗,所以推举了完者秃为大汗。完者秃是忽必烈的后代,梵文名字本雅失里。

随即阿鲁台做了太师,不称鞑靼,而恢复了元朝的国号,向朱棣公开发出善意的信号。而朱棣派出了袁容为使节,前往鞑靼商谈联合事宜。

对于现在整个北方混乱的局势,无论是谁都感到头痛,阿鲁台之所以这么快的做出决定,那是因为现在鞑靼也是危机四伏。虽然和大明一直没有交恶,可是鞑靼和瓦刺之间的战争不断,帖木儿对于鞑靼的地盘又是虎视眈眈,他实在是不想和朱棣再行决裂,和这个发明叛贼联合,双方有共同的利益存在。

第一,朱棣是大明皇族,怎么在蒙古的地盘上也站不住脚,到了稳定局势之后,当家作主的还是他阿鲁台,第二,帖木儿不可信,其的凶残在蒙古人的心中十分牢固,对于这个瘸狼,虽然自称为黄金家族的后裔,可是阿鲁台知道是帖木儿在说谎,为了保证这个谎言,帖木儿也不会放过任何对黄金家族忠心的人。第三条,那就是大明现在的皇帝只顾文治,除了对小岛有兴趣之外,几乎多年没有对北方用过兵戈,从朱棣那么容易就占据兀良哈地区就可以看出来了。

所以,阿鲁台认为朱棣会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至少现在可以利用朱棣的兵马,对抗帖木儿的威胁,建文八年帖木儿屠哈密,对于有大明做后盾的哈密都可以毫不留情,那么他们只有反抗或者投降了,投降的结局就是去当帖木儿攻击大明的马前卒,这是每个蒙古人都不想去做的。

阿鲁台和朱棣联合虽然一定程度上得罪了大明,但是还有周旋的余地,如果出兵的话,那就没有第二条路了,至少,在鞑靼没有恢复元气之前,阿鲁台不想这样做。

袁容受到了完者秃和阿鲁台的热烈欢迎,同时,已经不耐烦的帖木儿,也派出了最后一次使节,勒令鞑靼做出决断,但是完者秃和阿鲁台都没有理睬,对于假冒黄金家族后裔的瘸子,特别是身为黄金家族的人,有着一种深深的厌恶。

在见袁容的同时,也请帖木儿的使节前来,不用多说,那使节就知道了鞑靼的决定,羞愤而走,翌日就离开了鞑靼王庭,回去复命了。

瓦刺的情况相反,由马哈木、太平、把秃字罗三人分领的瓦刺,虽然不服鞑靼,但是却因为没有大汗的缘故,人心比较松散一些,虽然不满帖木儿的威胁,但对于其的残忍只能选择了退让,保持了沉默,并向帖木儿大军提供给养和兵员。

当帖木儿得知鞑靼的反应后,立即做出反应,召见了马哈木、太平、把秃字罗三人,并做出由瓦刺各部为主,帖木儿大军为辅助,派出大军五万人向鞑靼地区开进,要消灭这个敢于反抗的人。

因为帖木儿知道,鞑靼不肯降服,万一在他和大明相斗时在后面牵制,这次的东征肯定就要无功而返了,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

PS:祝大家国庆愉快,求个支持!!!!!!

第二百三十四章 建文九年初

第二百三十四章建文九年初

不管怎么说,朱棣和鞑靼的联合。造就了帖木儿很大的麻烦,因为鞑靼和帖木儿一样,军队基本都是有骑兵构成,虽然战斗力在帖木儿眼里不值一提,但是却造成了他在哈密、瓦刺地区的停顿。

而且,鞑靼没有投靠帖木儿的理由,在他们眼里,只有黄金家族的人才能当蒙古人的大汗,帖木儿这只突厥和蒙古人混血的咋种,是不配领导他们的。有的时候,蒙古人对于血统的认可是十分认真的。

无形中,鞑靼的反抗对于帖木儿侵略大明,起到了一个延缓的作用,但朱棣不是这样想的,他和鞑靼联合,不过是为了在帖木儿眼里有更多的谈判本钱而已,鞑靼已经不行了,已经被大明打残,又在和瓦刺的争端中消耗了大量元气,剩下的只有苟延残喘而已。

十个鞑靼在朱棣的眼里也比不上一个帖木儿汗国,而且。这是朱棣最后的一条路,大明经过自己侄子十余年的经营,他想夺得皇位的机会基本微乎其微,朱允炆的势已经造成,要不是最近几年没有想过对北方用兵,恐怕鞑靼早就落入了大明的掌握,这一点朱棣十分清楚。

至于为什么没有对蒙古残余穷追猛打,那是由于文官的体制造成,那些文官不屑于北方的苦寒,认为就算是划为大明的疆土,要派遣官员、军队,对于大明只能是负担,而带不来任何好处,文官体制造就了守成的思想,对于外界的毫无野心之后果,才导致敌人的修生养息。

朱棣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而他此时的最需要的就是时间,需要时间融合并控制鞑靼,那样才和帖木儿有着旗鼓相当的军事力量。

而朱允炆对待日本的政策,也间接帮助了朱棣完成着心愿。

建文九年初,征日大军对于日本本州岛实行了全面压制,而此时,日本所谓的顺民、良民都被集中在九州岛上,四国变成了不毛之地。

大明军队登上九州岛,大内氏的周防国首当其冲,受到了灭顶之灾,不得不往京都方向逃窜。之前从来不愿意去的京都,大内盛见也扭扭捏捏的向足利义满表示效忠。

周防、长门二国落在了大明的手里,并且稳扎稳打的继续向前行进着。每每看到身材矮小又自不量力的日本人拿着柄武士刀冲上来,征日大军都会爆发出轻蔑的眼神。

日本人好像不会集团冲锋一样,往往几十个人,最多几百个人就哇哇叫的冲了上来。有的时候,为首的将领还会先跳出来,要求单挑。不过总是先被火炮和火枪打倒一批后,能冲到阵前的就所剩无几了。很多事后,大明将士的刀还没有出鞘,战斗已经结束。

这些状况无疑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现象,大明军队就像是一个烧红的烙铁一样,这么几个日本人冲上来,还不像几滴水落上去,瞬间就干了了,要自杀也用不着这样吧。不过关于日本刀的做工还是让将士们十分眼馋的,于是在战场上出现了这样的一种现象,一旦战事结束,往往兵卒们在军官的带领下一拥而上,在哪里争抢日本武士刀,以此好回到家乡炫耀。久而久之。军官们也懒的管这些事情,反正战事顺利,就满足一下大家的心愿。

但是这种情况发生的越来越少。在征日大军的凌厉攻势下,使日本的诸侯渐渐的向一起靠拢,在一起产生了同仇敌忾的意思,各路诸侯国的首领皆向京都方向靠拢。所以说越往后打,越难见到一次又规模的战斗。

同时各诸侯国组织起自己的家兵,联合在一起交与幕府一起带领,共同抗击入侵元兵,这个时候,为了赶快结束战斗,大明又从济南军镇调来了一万五千人的屯田军,在九州岛上开始屯田,因为春天的到来,日本本土也要恢复一定的生产,不能老从中原运输,西北越来越紧张的局势也需要大批的粮草。九州岛归属屯田军管辖,对于本州的压力有重了一些,于是开始磨刀霍霍的,准备给给日本人一个教训。

足利义满最近一段一时间也筹备了大约五万人的军队,但是这支军队的装束和武器却是五花八门,聚集在一起,从远处看来斑斑澜澜的像是块破布一般,参差不气的。因为他是由各诸侯国的家兵组成,日本断绝了和朝鲜、大明的贸易,甚至连正规的军装都统一不起来。

足利义满不敢以天皇的名誉,而是以自己为日本国王的名誉几乎每个月都会派遣使节要求通过大明水师封锁,秉承皇上的旨意,方明谦给予了拒绝。不由不使日本人感到绝望。

朱允炆之所以这样做,是不想让大明官员受到日本人那可怜兮兮的哀求,那些人就会装可怜,既然做了,就要做彻底,他不想让国内的注意力受到太大的干涉,现在有帖木儿在西北陈兵,大臣们对于日本战事松懈了很多,正是一个最好的灭日机会。

日本人陷入了绝望,足利义满此时内外忧患之下,终于坚持不住的病倒了,由足利义持主掌军政。看到了明军的火炮威力后,也尝试着组织自己的敢死队。

他们没有大明的火器制造水平,只是抽选定了若干的武士。在身上背负火药,雌伏于草丛或者树林之间,遇见大队的明军走到身边便点燃火药直扑过去,以求最大的杀伤范围。

足利义持将这支武士组成的敢死队称为“神风队”。希望这种威力奇大的火药能像上次的神风一样护佑着他们。

这种袭击也给大明军队带不来什么大的伤害。因为只是小打小闹的,最多会让征日大军出入更加小心一点,对于这些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耿瓛等将领本来就没有放在心上。任你背着火药包跑来跑去,开始还吃点小亏,但是到了后来干脆就见了草丛或者不正常的日本人就是一阵乱枪。越来越让其靠不近身来,神风队能起到的效果自然也越来越差。

日本仍然在坚持。此时已经有很多大臣已经开始向足利义持施加压力,要求再次和明军展开和谈,甚至就是把九州、四国等已经沦陷的岛屿割让给大明也可以,而有的大臣,此时想起了朱棣的邀请,对于日本这个避无可避的岛国,要求足利义持请求朱棣的收容。

二十多岁的足利义持的威望当然不及其父,这般大臣看着足利义满的病重,竟然要求幕府还政后小松天皇或者后龟山天皇。

正如幕府将军无视天皇的权威一样,这时日本也经常出现守护大名藐视将军,地方下层领主和武士挑战守护大名。甚至武士也不把天皇放在眼里的现象--人们称这种现象为“下克上”。

例如,日本南北朝时,北朝的光严上皇出巡时碰到一个美浓的守护土歧赖。上皇的近臣喝道:“上皇圣驾到此,快快下马!”土歧赖闻听非但没有下马,反而大怒道:“你说清楚是院驾还是犬驾(日语中‘院’与‘犬’读音相近),若是犬驾,就射他一箭。”说着,真的拔箭而射。他的随从们一哄而上,把上皇车上的帘子扯掉,把车子掀翻,并把上皇身边的公卿打了一顿。事后,土歧赖被幕府处死,但引起下层武士更大的不满。

有人说:“如果没有天皇不行的话,就用木雕一个,或以金铸一个,把活的天皇流放天别的地方去,省得惹麻烦。”有人哀叹道:“凤凰生末世,落魄亦堪悲;雉鸡遭野火,被逐无巢归。”这时,天皇朝廷势力式微,形同小诸侯一般。

而后龟山天皇,此时也在京师,当初日本南北朝统一之后,足利义满并没有履行自己当初的诺言,即仍旧恢复大觉寺派与持明院派天皇迭立的传统。南朝的皇族、公卿、将士异常愤慨,后龟山天皇也后悔不迭。南朝的皇室后裔和臣子们为了恢复旧业,不断地进行着努力。

足利义满在时他们还在暗中进行,但是现在足利义满病重,足利义持年轻,而日本又遭到即将被灭国的危险,南朝的皇室后裔和臣子们也在不断的准备着将幕府推翻的打算。只是时间没有到而已。

有大明水师的协助,征日陆军推进的很快,日本瞬间陷入了崩溃的边缘,大军一直往北攻去,不出旬月。就行军至距离京都百余里的地点。由于后方战线拉的过长,而逃到各处的日本武士又颇为难缠。经常出其不意的从树林或者是山坳中跳出偷袭,杀了人立即有遁入山中林中。

为此不得不驻扎下来。清扫残余的日本武士,才能使日本北方获得片刻的喘息之机,但是京都已经是一片慌乱,天皇和幕府终究不敢再留在京都,已经商议前往奈良,坐船赶往位于神奈川县镰仓暂时避祸。一时间,京都内人心惶惶,很多武士为幕府的这一举止感到耻辱。

足利义满怎么也想不到,他一直和大明保持善意,就不同意同大明为敌,还不惜以囚犯充当倭寇送到大明表示诚意,大明的皇帝从那里来的恨意呢。现在只能逃到镰仓足利满兼的地盘上寻求庇佑,这个时候,足利义持才感觉到事情的不妙,一面号召各路诸侯勤王保护天皇,一面开始遣使往朝鲜,希望能寻求援兵。

日本天皇和足利幕府决定往镰仓方向暂避的决定,的确做的时机不是很好,严重打击了日本的军队的士气,可是这个决定做的也是十分艰难。第一,各守护国现在依然为着自己打算,虽然派出了部分兵力,但是绝对精锐还是留在了自己的地盘。

还有一条,今川了俊在足利义满病危的情况下,坚决的从镰仓赶来,要求天皇往镰仓暂避,有没有私心先不说,其中有一条,就是想用距离拉长明军的战线,意图各个击破。这一条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所以也顾不得名誉问题了。

他们认为,日本人民还是会拥护天皇的存在,只有最大限度的拉长战线,才能寻找机会,那时候民众都会被调动起来。届时在给明军致命一击,只要失败一次,大明征战在外的势头就会减弱,再来侵略日本就很难了。

他们是这样想的,就这样做了,使大明不费吹灰之力进入了京都,控制了附近地区后,想皇上以及参谋部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而南京,在建文九年初,也出现了一件十分意外的事情。二月二十日朝会,皇帝在朝堂之上宣召了张宇初、周玄朴等十二名道教名宿,重新钦定了降圣节的合法化,降圣节是唐武宗将道教太上玄元皇帝老子李耳的降诞日,也就是二月二十五定为降圣节,全国休假一天;在钟山设道场,修筑望仙台待秋后大祭。

这一信号,给天下臣民指明了一条道路,那就是皇上要尊道抑佛了。

降圣节之后,皇帝谕旨,裁并天下佛寺。天下各地上州留寺一所,若是寺院破落不堪,便一律废毁;下州寺院全部拆废,不许重建。

人口过五十万的城市允许保留十寺,每寺留僧三十人。天下各地拆废寺院和铜像、钟磬,所得金、银、铜一律交付官库,铁则交付本州铸为农器,还俗僧侣各自放归本籍充作百姓,不许入道教修行。如非大明僧人,送还本处收管。

禁止私自出家;订立严苛的出家条件,并规定必须在京师的戒坛受戒,否则无效;不许创建寺院或兰若,违反的僧尼,课以严刑;未受敕额的寺院,一律废毁;民间的佛像、铜器,限五十日内交由官库,如果私藏五斤以上的,即构成刑事。

朱允炆借助战事的爆发,迅速的抑制佛教以及其他教派的扩展,奉道教为国教,同时由于《道藏》在蒙元时,除了《道德经》之外,基本道教经典都被焚毁。又命令张宇初、张宇清、周玄朴为首的正一教、全真教等道教宗派开始编修《道藏》。以为依据。

这个举动,遭到了一些佛教信徒的抵制,作为朝廷礼部所管辖的僧录司,受到了来自于全国各方面的压力,特别是以先皇就曾经出家为由,对于皇上的这次决定感到不满,不过也的确无法指责,朱元璋曾经在皇觉寺出家的事情天下皆知,自己登基却要抑制佛教,基本有些说不过去。

于是,大明首次的佛道争辩实施就势在必行,对于此,朱允炆有些担心,因为蒙元时期的抑制道教,忽必烈曾经诏谕天下:焚毁除《道德经》外所有的《道藏》伪经。诏令下达第三天,《道藏》所谓的伪经全部集中到悯忠寺,在朝廷官员和佛教四众弟子的监督下全部焚毁。

所剩下的道家典藏本来就已经不多了,总不能让张宇初等人靠着《道德经》去和佛教辩论吧。

朱允炆这才发觉自己忽视了佛教千余年来积累的底蕴,已经渐渐的在民间甚至官府有了一定的影响力,再加上蒙元时期的可以宣传,暗藏在里面的力量不可小看。

但是佛道之争辩势在必行,自己作为皇帝,也不能太过于表面上偏袒,于是下令张宇初首先搜寻《老子化胡经》的下落,首次争辩就从其的真伪上展开,另外,抛出门户派别之见,集合道教所有力量全力编撰道藏。主张吸收全真的教戒,提倡艰苦俭朴之风,以达到振宗兴教的目的。认为修道之士应以戒行为先,远离尘俗,草衣木食,以真功苦行磨励身心,宫观要加强管理,住持以精严戒行而服为,不得结交权贵、干预公事、私蓄俗眷。

道藏按照张宇初的建议,以三洞、四辅、十二类的分类进行编撰,采用《千字文》为函目。三洞即洞真、洞玄、洞神三部,系承袭陆修静《三洞经书目录》题名。

四辅即太清、太平、太玄、正一的总称,是对三洞的解说和补充。据《道教义枢》及《云笈七签》的记载,太玄为洞真经之辅;太平为洞玄经之辅;太清为洞神经之辅;正一部通贯三洞和三太(即太清、太玄、太平),遍陈三乘,为以上六部之补充。

三洞之下各分十二类,总为三十六类经,亦称三十六部。即本文类:经教的原本真文;神符类:龙章凤篆之文,灵迹符书之字;玉诀类:对道经的注解和疏义;灵图类:对本文的图解或以图像为主的著作;谱录类:记录高真上圣的应化事迹和功德名位的道书;戒律类:戒规、科律的经书及功过格;威仪类:斋法、醮仪及道教科仪制度的著作;方法类:论述修真养性和设坛祭炼等各种方法之书;众术类:外丹炉火、五行变化和一切术数等方术书;记传类:众仙传记、碑铭及山渎道观的志书;赞颂类:歌颂赞倡的著作,如步虚词、赞颂灵章、诸真宝诰等;章表类:建斋设醮时上呈天帝的章奏、青词等。

务求在三年之内编纂完成,届时无论是日本战事,还是帖木儿、朱棣等北方事务都基本会有个结果,民众的注意力自然会回到这些琐碎小事上来,对于佛道之争的结局也肯定会更加关注了。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三十五章 日本沦陷

第二百三十五章日本沦陷

日本的京都几乎是兵不刃血的落入了大明手中。按照耿瓛的既定策略,就是大量的征集日本民夫,继续紧逼至尾张、三河两个诸侯国。

在这距离镰仓已经不足五百里的距离,虽然日本还有近一半的国土尚未沦陷,但是比较富庶的地方基本都落入了大明手中,耿瓛的意思,就是在尾张、三河一线修筑工事,巩固自己胜利的果实。

足利义持和今川了俊共同对策,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布置在多摩川一带的防线,希望能拖过一段时日,等待事情的变化,因为他们派遣往朝鲜的使节还没有回来,一切还只是变数。

此时,他们只好把天皇再次的提到了重要的位置上,不敢再有所怠慢,因为天皇毕竟是老百姓心中的一杆旗帜,只要天皇存在,他们就可以多拉拢一些支持力量。后小松天皇和后龟山天皇杯严格的按照大觉寺派与持明院派天皇迭立的传统。

后小松天皇引咎出家,后龟山天皇即位,这也是足利幕府为了拉拢南朝诸侯的权宜之计。建文九年五月,足利义满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终于不堪从京都到镰仓的长途跋涉,在到达镰仓的第五天,就吐血而亡。

足利义满的死,注定了日本不能团结起来,以今川了俊和大内盛见为首的后龟山天皇一系,和以足利幕府为首的后小松天皇一系产生了巨大的矛盾,其中,以足利义持为首是属于强硬派,要求大家团结,给大明前来侵略的军队以惨痛的教训,甚至要求天皇再次北迁至虾夷,以使日本大军无后顾之忧,和明军决一死战。

而大内盛见已经完全失去了勇气,今川了俊也表示应该做出姿态表示臣服大明,只要保留天皇一脉,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大明王朝。

两者不可避免的产生了矛盾,而朱允炆在南京紫禁城得知情况后,终于放下心来,从另一个时空多出的几百年经验让他早就预料着有这一天。

日本根本没有处理侵略的能力,在此时的大明,在航海不算发达的现在,日本占据岛国的便利,肆意的去掠夺其他国家,所凭借的就是他们是孤悬于海外的一片岛屿,根本不会担心有国家前来侵略。再加上蒙元时期的两次征伐都铩羽而归,更增加了他们狂妄自大的本性,所以根本没有想到有军队会踏上他们的国土。

他们应变国家危机的能力实在是太差了,现在如此,另一个时空的美军也是如此,别看他们作为倭寇是多么的凶悍,别看他们所谓武士道是多么的高傲,更不要看他们国内诸侯之战时的残忍,这一切不过都是表面的现象。

一旦有强于他们的军队踏入日本本土,他们外强中干的本色就会显示出来,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喜欢把战争引向其他地区,才会有疯狂的掠夺,才会有殖民的产生,他们害怕被人看穿其懦弱的,用武士道包装出来的虚假本性,甚至在另一个时空,连找盟友也不敢找临近的国家,去找远在万里之外的德国、意大利。

对于临近的国家,只会用疯狂掩饰他们的恐惧。

朱允炆就是看穿了这一点,才不会允许大明身边有这么一个毒瘤存在。大明和日本没有和平,也不能共存,士大夫可能会陶醉在日本人虚伪的鞠躬之中。但是朱允炆却是知道太多鞠躬后的利刃,由自卑引起的妒忌。

不能再拖下去了,每天都是军费开支啊。

朱允炆这么想,虽然有大明通商钱庄提供的征日债券,但是也不能把精力完全放在小岛身上,于是,当尾张、三河的防御工事构筑完成之后,他下达了全面进攻的旨意。

因为没有应付外敌的经验,导致了日本现在处于表面和平,而暗中两派天皇的分裂之中,只有更加的慌乱,才能让他们没有时间思考,处于更分裂的状态。

皇帝这么说了,参谋部深以为然,锦衣卫外事局强大的情报收集能力使参谋部的老将们完全掌握了日本此时的动态。他们那个不是身经百战的元勋,趁敌病要抵命的事情,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去做了。

九州经过一年有余的经营,已经算是稳定,而四国岛现在空无人烟,不需要防御,所以将九州岛交给屯田兵守御后,耿瓛等人尽起大军,往本州岛开拔,为了不给屯田兵压力,也为了后方的稳固,由顺民、良民组成的炮灰军队大约近二万人也随之出发。

连同大明水师在内,共计十三万大军分三路逼向镰仓方向。耿瓛率领东路军经由远江、骏河和伊豆三个日本小诸侯国(日本静冈县、山梨县)直往前插入甲斐,然后在甯忠的配合之下清剿身边的日本人。之后再往前进发武藏境内。

甯忠率三万余人由大明水师护送,从伊势湾进发,贴近海岸往北航行,在伊豆的富士山方向大军上岸,先和耿瓛大军合兵为一处以后,前后夹击甲斐之敌,不使被日本人逃脱去镰仓方向报讯,然后往镰仓方向的逼近。

由济南军镇新近来日本的军长铁青山,乃是兵部尚书铁铉的堂弟,率领中军在耿瓛的身后,但是等到其和甯忠大军往镰仓方向进发的时候,他则一直往前至信浓诸侯国,在上野、下野的地方折转往东,包抄日本人的后路。

甯忠所率的三万大军,在静冈富士山登陆后直接西进破静冈城。

而耿瓛所率领的东路大军计五万余人一路北上,冈崎、滨松相继落入手中。然后和甯忠合兵一处,然后等到铁青山率四万大军拿下松本、府中之后。三路大军已经对镰仓地区形成了包围之势,大军所过之处,为了保证大军的行踪不被泄露,几乎杀的是寸草不生,人烟皆灭。

所遇到的百姓,如果不在第一时间选择做顺民或者良民。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一个结局,由大明水师运往四国岛流放。没有粮食和生产工具的流放,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其实攻击这么快捷和凶猛,是大明将士们没有想到的,中间足利幕府的命令也算是帮了一个忙,本州岛大部分是足利家族的天下,为了保证天皇的安全,足利义持下令据城死守,拖延大明军队的步伐。

而沿途各城也坚决的执行了一项最愚蠢的命令,偏偏城池简陋矮小。防御措施更是不堪一击,更是没有防御炮火的措施。往往只是攻击方的两轮火炮,就可以造成一半的日本士卒的丧亡。

战争朝一面倒的态势倾向于大明军队,要不是顾忌朝中大臣们的弹劾,恐怕征战的步伐会更快一点,方明谦此时才感到皇上的先见之明,此次征日,所派遣的大部分是江南和山东沿海地区的士卒,而没有调遣内地大军,经过许多年倭寇的滋扰,对于日本有着一种先天的恨意,这种恨意一旦转化到战争里面,不可避免的就会成了无所披靡的战斗力。

见到如此形势,足利义持大恐,四处派出斥候查询出路,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团团包围,只有海上一途可以逃出。明军明显的是不给日本留下半寸容身之地。

但是又不知道海外还有没有大明水师的战船,但是已经没有思索的余地,为了天皇的安全,已经将其转移到了身后的江户境内的海边之上,在那里有着新建设的天皇行宫。

其实在江户、镰仓附近守军约还有近八万人。足利义持想到应该还有一拼之力。不过甯忠所部率领大军于川崎向北插进,先取川崎,再北上迂回江户的下町平民区将其围住。耿瓛所率的军队沿武藏境内直趋山之手区域。

铁青山所领的近四万人攻克岩村、布川之后,进据小金城,其手下攻克佐仓城,陈兵于海边,江户此时还不是另一个时空的东京所在,所以防御措施本来就很少,经不得大明将士的冲杀。

三面大军已经成合围之势,但是耿瓛继承其父的性格稳健,步步为营,对镰仓、江户地区形成包围之势后,就暂时停顿,蓄势待发。

七天后,江户外围要地尽失,于是环城防卫战开始。三日后清晨攻陷城西南之山之手。当日下午,一直强势的足利义持终于按捺不住。召集诸侯大名宣布撤退。

足利义持声泪俱下的恳请诸国守护全力护佑天皇的安全,集中所有的船只,不顾一切卫护天皇船队先出内海,往虾夷等待勤王之师。

天皇带走所有船只,剩下的日本军队则作为佯兵,只能由武藏境内北上从下野杀出,迅速进入山中;而足利义持为了表示对天皇的忠诚,愿意率领亲信和家族武士。沿佐仓方向往东潜入江户崎,然后再到矢作,然后再到海边,从哪里整顿后,在渡海往虾夷会合天皇。

事情本来到了这里,日本的败亡已经无可挽回,可就是在正统的事情上,两派又发生了争执,今川了俊和大内盛见坚决要求向大明投诚,因为虾夷此时还是荒无人烟的雪山岛屿,那里有些居民,但也是没有开化的蛮人。而且虾夷一年四季都是天寒地冻,冷多暖少。甚至都没有种植过庄稼,发展空间太少,在那里,经过大明水师的围困,还是会全军覆没。

不如向大明表示忠诚,以自诩为天朝上国的高傲,说不定可以保存部分国土,届时忍辱负重,待到大明不提防的时候,东山再起。还有复国的希望。而到了虾夷之后,如果明军再步步紧逼,还能逃向那里呢?

而足利义满死之前,已经看透了大明的心思,知道大明此次为灭国而来,所以不抱任何侥幸,已经出家的足利义满,在临死之前,认为是大和民族的报应,也是多年来侵犯大明沿海的恶果,所以告诫足利义持,投诚不会是权宜之计,而是会导致大明皇帝的轻视,让其一定不要放弃任何机会,而且,足利义满那时才有些后悔拒绝朱棣的邀请。

足利义持得到父亲的嘱托后,最后一步,决定到了虾夷之后,立即按照足利义满的计划,往萨哈林岛寻求陆地的立足,坚忍之后再图计划。所以坚决不同意大内盛见和今川了俊的计划。

争执之下,两派不欢而散。各自准备自己的计划。

九月初五,大明攻占镰仓,直逼江户。足利幕府的家族武士在东京外围与大明军队多次进行激战,但未能阻挡征日大军的多路攻击。

九月初八,大内盛见、今川了俊代表后龟山天皇表示愿意臣服,而此时正是后龟山天皇名誉上的执政期间,他们的表示臣服,代表着日本的灭亡。

九月初九,足利幕府集合所有船只,携带日本皇室成员计二千余人,还有幕府武士大约万余,各诸侯强行占据百姓船只,然后随之出内海往北而去。其余抢不到船只的,或者随后龟山天皇投诚,或者是遁入山林,企图通过大军封锁,去寻觅足利义持所描述的过海往虾夷的地点。

日本正式分裂,而大明随即宣布日本纳入疆土之内,因为后龟山天皇在执政期间投诚,代表着合法政府,而执政期间,也掌管着象征日本存在的三神器,即八尺勾玉、神镜和草剃剑。但是为了表示诚意,也献出交付于大明掌管。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所谓的虾夷(北海道),因为山地占全岛面积的百分之六十,其中又有一半是火山地带,而且和日本本州岛隔海而望,在大明水师的震慑下,足利义持根本没有反攻的可能。逃到了虾夷,面对的也只能是一望无际的火山群。

至于为什么不强行登陆,只是在关东地方一个叫横滨的小渔村驻扎下来监视日本军队。朱允炆自有打算,后龟山天皇虽然投降,两个首领式的人物大内盛见、今川了俊也在耿瓛的监护之下。

但是足利幕府依旧有着影响力,朱允炆也不想日本一下子就进入了无政府状态,他希望日本进入非黑即白的形式之下。

只要足利幕府存在,那么一些隐藏的武士才不会转化成恐怖分子,因为他们还有希望,他们还有盼头,他们就会找足利义持和后小松天皇表示忠诚,那么才有一网打尽的可能。

“灭国容易,灭人心难啊。”朱允炆心里想着,在京师等待着后龟山天皇和大内盛见、今川了俊的觐见,日本被灭国之后,后龟山天皇还要去做一阵子傀儡,朱允炆会封其为日本国王,仍旧让他回京师做日本国民的盼头。但是后者大内盛见和今川了俊却只能是在大明孤独终老了。

在佛道之争没有结局之前,朱允炆倒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佛教在日本颇为昌盛,而这次是颠覆其信仰的时候了。之前,在他的授意下,耿瓛等人借着战火的便利,让日本人饱尝了被掠夺的痛苦。

文化珍品遭到了大明军队可以的洗劫。据耿瓛密报,征日大军攻破镰仓和江户以后,镰仓的鹤冈八幡宫,还有圆觉寺、建长寺、妙本寺、明月院、东庆寺、海藏寺等古老寺院,及名景镰仓大佛等都不同程度的遭到清洗,为下一步道教扎根日本境内打下了基础。

在日本国王回去的同时,朱允炆会派张宇初选择一批道士跟随其一起成行,届时会宣布日本的灭佛兴道主张,许多在大明不能强项实施的政策也将会在日本实施,观察效果后,才会转移到大明境内实行。

从开始筹划,到后龟山天皇的投降,看起来不到三年的光景,在很多人的眼里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朱允炆却是知道其中做足了多少功课,当然,和充足准备之下,两国之间的国力悬殊是离不开的。日本人也不像是大明,中原人饱受外族的欺凌,对于一切都有着无比的韧性。

相比于此点,日本就有些远远不如大明的承受能力,否则,以一个立国千年的岛屿之国而论,怎么会如此脆弱和经不起打击呢?

不管怎么说,日本败亡了,虾夷不是足利义持能够长久生存的地方,后龟山天皇还未回日本安慰他的国民,朱允炆就得到锦衣卫的密报,足利义持开始往萨哈林岛窥探,当然,也免不了联络正在鞑靼边境的朱棣。

但是朱棣此时却没有时间去理会足利义持的热情,帖木儿已经开始不耐烦的往和林方向紧逼了。他终于忍受不住在别失八里的久待,迟迟不能进攻大明,原因也就是鞑靼的不肯臣服,偏偏帖木儿又不敢把后方交给不肯臣服他的人,必须要牵制或者是打残鞑靼,他才能放心的朝关内挺近。

在日本逃亡虾夷的同时,帖木儿终于忍不住那份煎熬,遂命马哈木、太平、把秃字罗三人分领的瓦刺拥立阿里不哥的後裔:答里巴为大汗,发起了向鞑靼讨伐的战争。

————————————

PS:最近看新闻看的郁闷,不想再写日本了,所以到今天就写他被灭掉算了,今后好往西北发展,有些漏洞,请大家原谅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退往嘉峪关

第二百三十六章退往嘉峪关

帖木儿利用瓦刺的卫拉特部。加上自己少量的军队攻击鞑靼,其实也是看到使其臣服无望,暂时起到一个牵制的作用,不是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和鞑靼正式开战的,因为帖木儿也是游牧人出身,知道在草原上相互追逐,是多么的浪费时间,如果能找到主力决战还好些,否则光是游击,就可以让帖木儿耗尽元气。

在马哈木、太平、把秃字罗三人率军出征的同时,他也率领主力进军沙州地区。他不怕马哈木、太平、把秃字罗三人背叛他,是因为瓦刺即后人们所称的“卫拉特”。因众多游牧于大漠以西,故又有“漠西蒙古”或“西蒙古”之称,与成吉思汗“黄金家族”有世婚关系,在蒙古国中一直享有“亲视诸王”的特殊地位,在蒙元时期,该部中因有许多人支持阿里不哥和海都反对忽必烈,基本上和忽必烈一系是世仇关系,一副不死不休的局面。

帖木儿的前锋骑兵大约八万人,是十月初四完成对沙州的包围。在初五的凌晨开始了攻城。

他不能再等了。只能趁严寒到来之前,争取向南方扩展一些,那样至少可以让部分将士避过沙漠肆虐的寒风。

因为时间充沛,宋晟已经将兵力收缩,把沙州布置成沟壑纵横、不便于骑兵的进攻的地区,这里南枕气势雄伟的祁连山,西接浩瀚无垠的罗布泊荒原,北靠嶙峋蛇曲的北塞山,东峙峰岩突兀的三危山。是个群山拥抱的天然小盆地,党河是沙州唯一的水源供应。

所以帖木儿将主要的攻击点集中在鸣沙山地带和党河两岸及其下游地带,用骑兵对矮小的城垒进行猛烈的冲杀。

对于帖木儿骑兵毫无预兆的到来,这是宋晟没有思想准备的。当他来到城楼巡视,正在准备与攻城的敌人顽强抵抗的部将们都对他诉说:

“帖木儿的骑兵要比蒙古迅猛,冲起来又快又猛,单靠矮小的城墙是挡不住的。如果让他们突破沟壑冲到城下来了,就更不好办了。他们可以爬城,可以用炸药炸城垒。”

默默听着这些话,也认为这确是危险的关键所在,需要想出对付的法子,来制服敌人。他沉着地爬上城垒,走到火枪兵的射孔旁边,从射孔处细细观看敌人的阵容。他不得不承认,敌人确很骁勇。

策马冲起来如同平地卷起一阵狂风,尽管火枪齐发,对于狂飙中的骑兵所能起到的作用也不会太大。这不仅使将士们焦急。就是他这位主帅,看到这种情景也很焦急。

不过,帖木儿的骑兵一旦开始进行试探性的攻击。大家就发现了情况,冲到近处来的时候,骑兵的前进速度明显地变慢了,而且很多马翻人倒。显然这不是中枪倒下的,因为此时他还没有下达反击的命令。什么原因?

……看清了,看清了,是城垒下那一片星罗棋布的壕堑发挥的作用。原来敌人为了拉近城墙的距离,他们惟恐战马跑得不快,猛力加鞭,催动着坐骑疯狂般地冲过来。战马在这种凶猛的冲刺下,陡然遇到横在面前的壕堑,无法收住飞奔的脚步,惊诧起来,失却平衡,栽倒在深深的壕堑里了。

这一发现使宋晟很高兴。毕竟是首次和帖木儿交手,在他不明白对方的实力时,对方也不了解大明的战斗方法,拿这种骑兵作战的冲锋来攻城,似乎有些高看了帖木儿的智商。

他立即把部将召集拢来,将这一发现告诉大家,并要求各部安排一批火枪手。向坠入壕堑的敌人进行精确射击,加强杀伤力和准确度。同时各部组织追杀队,候在城垒门边,准备钩、枪一类武器,以便随时扑出城去,拦杀冲近城边的敌人。

他的办法很奏效,果然大大地杀伤了敌人。敌人冲锋的势头明显地减弱了,战马奔驰的速度也变慢了。这样一来,火枪手们的作用就大大地发挥出来了,有更多的敌人在冲锋中死于枪弹之下。

帖木儿对第一次的进攻所付出的伤亡代价感到十分愤怒,虽然是试探性的进攻,但为了减少伤亡,他匆匆地收了兵。

宋晟明白,虽然打退了敌人的第一次进攻,还会引来敌人更多、更频繁、更猛烈的进攻。怎样才能打败敌人第二次、第三次……以及以后每一次的进攻,还需要做更多的准备工作。当天深夜里,他就组织士兵带百姓悄悄出城增挖、清理壕堑,并在壕堑里埋下竹签、蒺藜之类,好让对方丢下更多的尸首。至少要坚持二十天以上,这个任务并不轻松。

接二连三的受挫,使帖木儿十分恼火。自帖木儿汗国成立以来,他指挥过不少的战斗,虽说都有伤亡,但像这种久攻不下,而且还看不到对手模样的战斗却是绝无仅有的。

他原想像沙州这种无险可依的城池,只要大军一到,就可以攻下来的。不想攻了整整七天了,沙州城却仍然牢牢把握在大明手中。

不过他毕竟是从战争中滚打出来的,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明白攻城是不能急躁的,胜利往往产生于耐心地捕捉战机。于是,他采取围而不攻的策略。一方面将包围圈缩得紧紧的,完全切断城内与外界的联系,特别是彻底切断运输线,企图将明军困死在城里;另一方面,让自己的部队得以养精蓄锐,等待大明军队人饥心散之时,发起猛攻。

按照这一如意算盘又拖了七天后,仍不见城里有异样的动静。半个月了,他仍旧一点办法也没有,这种光凭火器远程杀敌的办法他无法破掉,因为城四周的沟壑严重的阻碍了他的骑兵,就算以伤亡换取距离也办不到。

而宋晟所部却心里暗自高兴,半个月过去了,再守十天左右,他们的任务就圆满的完成,到时候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能悄然撤退,沙州城内已经基本没有居民存在了,为了保持军事上的优势,火炮也只留了十门,现在只等着帖木儿疯狂时才用,粮食储备还可以在支撑一个月左右。就算到时吃不完,一把火烧掉了之就可以了。

帖木儿这么围而不攻,反让城里的守军养精蓄锐了。帖木儿猜出结果之后,又恢复了猛烈的进攻。不过不是用骑兵,而是转而用附属国的步兵开始边攻打边填沟壑,又派了一队精锐,去了党河的中游,企图切断水源,断绝城中的供水也是很致命的,而后再用骑兵攻击。这种办法是慢,但是可以一直保持着兵卒们的战斗意志。给他们一个希望。

转眼已经到了十月底,可沙州城仍然没能拿下来。正当他难以举措的时候,他安排的后备部队到了。

“军长大人,后方有信号,我们可以撤退了!”

“是吗?”宋晟兴奋地这么应了一声,就匆匆地朝菊花走了去,楚越知道一定是有什么急事,便尾随着跟了去。

“今天一大早,帖木儿就出动几千步兵,在城南那边攻城。”宋晟忧心如焚地说。

张镇孙问:“怎么又是步兵了?”

“是呀,在城南那边攻城的是步兵,我去看了,还接到探子报来的消息,说是敌人的增援部队到了。”

楚越吃惊地说:“眼下仗打得怎么样了?”

宋晟说:“这支增援部队打得很猛。我赶到城垒边的时候,已冲到城下来了。我赶忙调集大批火枪手,才将敌人压了回去。”

楚越忧心忡忡的说:“对方这么不停的攻着,我们想要脱身可不容易。二万多人,目标太大了!”

“唉”宋晟哀叹了一声,像重锤般地敲击着楚越的心。万一被骑兵咬住不放,全军就有哈密城那种惨遭屠戮的危险!他不敢想象那种惨剧的发生。用十分坚决的语气说:“军长,使用炮击吧!”

“还不到时候。帖木儿兵强人多,攻得猛,万一敌人用连续进攻的手段,强行靠近城墙,炸开缺口,那时,即使我等以命相拼,即使死上十次八次,也是堵不住的。我想到那时才用。”宋晟充分地考虑了眼下的局势,十分实际地这么说。

听军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明白这个上司的心思。叹道:“我等死是不足惜的。只是元军在沙州伤亡那么大,一旦被其发现咱们的目的,那可就是不死不休啊!”

沉吟半晌,宋晟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被困已近一个月,嘉峪关也准备充分了,而敌人越来越多。城是肯定守不住多久的。但是不给他们保留一些希望,我恐怕他们会分兵攻击别的地方。我们在这里拖的越久,天就越冷,帖木儿就越没有本钱,所以我准备改变策略,准备死守。”

这番话使楚越的心里重重震动了一下,他左右看看没有别人,使劲地咬着下嘴唇,一声不吭。好一阵才说:“觐听军长的号令,那属下去城南那边看看。”

当他们的马并缰从仍然熙攘着的街上驰过时,沿街因为没有了居民已经显得十分冷清,只有一队队匆忙而走的军卒。见到他们纷纷站立行礼,那一道道凝聚着崇敬和期盼的目光,都像在诉说同一句话:“军长,我们该撤了吧!!”

他们垂着眼皮,心儿怦怦跳。不敢再面对那一道道虔诚的期盼眼光,只望策马快跑。他正松缰绳,马儿举蹄放步之时,心尖尖绞得酸楚楚的痛。陡然,心里生出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吼:“难道这些紧紧跟随自己的将士们就不是人,自己的一个决定就让他们成为敌人的刀下鬼吗?”

宋晟不敢再想下去了,猛力鞭打着坐骑冲出街口。

轰然一声巨响,使马上的他们惊楞了一下。

“出事了,一定是帖木儿在炸城墙!”军事经验丰富的他们作出这样的判断。

“快,快,快去看看!”

渐渐,激烈的厮杀声清晰可闻了。又渐渐地,那厮杀声变弱了。当他们驰近城墙那个被炸开的大缺口边时,斥候营赵武满身血污地迎了来,豪迈地嚷道:

“狗日的炸了城墙,弟兄们冲出去好一阵杀,杀红了眼,总算把稳住了局势,还捉了他们一个千户。大人,拉出来砍了吧!”

楚越忙说:“休得莽撞!”

就在这一刹那,郁积在宋晟心胸里的繁杂思绪,陡然一下明晰了。他轻轻对楚越说:“你去看着修补城墙,我来审问俘虏!”

他心里明白,赵武说的轻松,真实情况不知道会有多艰险,连斥候营都上阵了,情况能好到那里去。他心里后悔没有使用火炮,想到这里,嘱咐楚越说:“敌人要是再进攻,就用火炮,不要心疼炮弹,把火炮打废了为止。”

赵武弄不清两位军长在说些什么,正想要问。宋晟却对他说了:

“赵营长,快派人把那个俘虏带到衙门来见我。”

楚越领命而去,他知道,一旦城墙有了缺口,以骑兵的锐利,沙州已经很难再守住了,所以军长才会下达这个命令,用火炮的原因,第一就是尽量把火炮废掉,第二是为了威慑敌人,延缓他们的进攻,好给军长一个思考的时间。

俘虏很快的被带来了,但是却问不出什么,宋晟等待城南轰鸣的炮声渐渐平息之后,才让翻译对那俘虏说:“不用怕,马上就放你回去。”

不理会俘虏感恩戴德的模样,随后准备好笔墨,一封短信,已在宋晟龙飞凤舞的笔下完成了。他一边封信,一边对诚惶诚恐的俘虏说:“你得带这封信回去,一定要亲自交给你们帖木儿大汗。”

见俘虏满脸的迟疑、惧怕的表情。宋晟说:“你别怕,这不是坏事。”

“你就对你们大汗说,不要攻城了,只要答应一个条件,我们就开城迎他进来。”

俘虏心想,这不是要我传递愿意投降献城的信息吗?这真千载难逢是好事呀,办好了说不定我还可以立功哩。就小小心心地问:“请问哪条件我可以转述吗?”

“不要用我们攻打大明!我们可以去替他剿灭鞑靼,我知道你们大汗正在为鞑靼的事情烦心!!!”

把俘虏放走之后,宋晟独自来到城南的城楼,站在城墙边的垛口边,久久凝视着冷风索索的蓝天白云,望着被火炮轰炸过的满地尸体,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真的要投降吗?才不是呢。

宋晟只想让对方给自己聚拢大军的时间,如果还是之前那样不断的攻城,恐怕他们连转身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撤退了,城南的这个被炸出的豁口,要用多少人命去填啊,更何况,有了一个豁口,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火枪手的弹药有限,火炮的炮弹有限,马匹有限,人更有限,敌人数十倍于自己,光是耗,也可以把所有将士的性命留下,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本来想再守一段时间,可是没有想到帖木儿却不给自己机会,自己有火器,帖木儿当然也会利用火药,十分公平,可是这种用法有点原始,但就是这种原始让他们没有防备。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留实力,他在大明军事学院学习时,有幸听过皇上亲自的讲话,军人要不怕死,但更应该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只有活着才能报效国家,才能给敌人打击,要是求死,死了以后,就什么也没有了,还谈什么忠心。

这种谈话他之前从未听说过,原来只听过军人最好的下场就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但是此时才有体会,看着年轻将士们那期盼的目光,不能不让他心动,而且还有更重要的理由,现在的大明军队不比之前了,原来只要是身体强壮,发给大刀长矛就可以开始打仗,而现在的火枪和火炮使用,光是士卒训练就是一个过程,大明还缺少有经验的士卒,不能白白牺牲。

他不怕帖木儿不上当,因为宋晟给了他足够的诱惑,用火炮打击帖木儿的同时,也让对方对于这种武器会产生欲望,好战的蒙古人不会放弃这种利器,他在信中答应,只要帖木儿接受投降,他就会把新式火器的图纸双上奉上,他没有图纸,但是帖木儿却有贪婪的心。

所以宋晟坚信帖木儿会赌上一把,自己这二万余人的性命在其眼里,远远没有能帮助他称霸天下的新式武器重要。

三个时辰后,帖木儿大军准备好的攻势暂时停止了,只是牢牢的围困住沙州城,虽然十分紧密,但是已经达到了宋晟的目的。

为了出乎敌人的预料,大军迅速集结,除了必要的哨兵之外,大军分成两路,宋晟和楚越各领一路,分别由城南和城北两个方向突围,但是真正的目的地却是在东侧的嘉峪关,只要能顺利的进入关内,他们就安全了。

作为主帅,宋晟选择了向城南突围,那里是帖木儿重点防范的区域。楚越要争抢,却被他用军令压制,可能宋晟知道,他选择的将会是一条不归路。

——————————————

PS:谢谢支持,虫子真心的说谢谢!!!

第二百三十七章 南北战事

第二百三十七章南北战事

西北军镇第一军军长宋晟。在撤往嘉峪关之前,就预感到了自己的下场,因为帖木儿大军的意图就是南下,所以城南也是其重点的防范区域,但是他没有办法,作为一个军长,虽然奉命突围,也要接受朝堂之上的弹劾,他已经老了,不堪晚节不保的下场,所以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随着城内连续不断的爆炸,两股人马如同猛虎一般冲出沙州城,宋晟所率领的五千骑兵,已经完全放弃了火枪的锐利,因为他们是必死之军。

待宋晟率领他的骑兵疲惫不堪地撤至苦峪时,追兵还一点影子都没有了。人疲马倦的他们,正在为是休整片刻,还是继续撤离而犹豫时,突然天上降下成片的箭簇,不少骑兵当即中箭滚落马鞍。在他们还弄不清箭从何处射来之时,突听四周响起呐喊之声。紧接帖木儿的骑兵成散星形,排浪一般从四面卷了过来,很快就冲进了宋晟军中一顿狂乱砍杀。

这才明白是中了敌人的埋伏。原来帖木儿早就防着他们使诈,在苦峪一带埋伏。他忙呐喊着带领士兵们奋起抵抗。士兵们一个个是好样的,他们都英勇地与敌人拼杀,无奈帖木儿的先锋骑兵无论是在骑术、刀术上都要纯熟精到得多,很快就有许多士卒倒在帖木儿军队的大马刀下。

领兵再此埋伏的,正是帖木儿的孙子阿黑麻,属下都是精通骑术的黑骑兵,冲击力极为强悍。阿黑麻一眼就看出了宋晟是这支骑兵的指挥官,他那巨大的身躯和高大的坐骑,一座山也似地朝主将压了去。

在他们两下相交的那一刹那,阿黑麻猛劈过来的马刀的风啸,就给了宋晟一种威压,尽管他避开了,但他坐骑仍然受了惊吓,嘶鸣着高抬一双前腿,整个身子竖立起来,这样正好避开了对方砍过来的第二马刀。

料想第三马刀又会砍来,便调转缰绳,让马向侧面窜出一箭步,使阿黑麻砍过来的第三马刀又是落了空。知道敌人是会穷追不舍,所以不敢恋战,且对方年轻力大,硬拼不是办法,只能智取。

此时,在这苦峪的狭长地带。两军杀得天昏地暗。金属碰撞的铿锵声,将士嘶哑的呐喊声,战马喷鼻的喘息声,以及中刀倒地惨烈的哀叫声……渲染了这片小战场极其悲壮的气氛。

看出自己的马跑不过对方主将的高头大马,他没有让战马朝战场外跑,而是在拼杀正激烈的战场圈里面跑,这样,阿黑麻的快马也发挥不了优势,他也就可以见机杀一个回马枪。而与大明军队的第一战,阿黑麻立功心切,所以盯得很紧,驱着坐骑在混杀的人马中穿行,紧紧盯住宋晟追了过来。

正在躲避着的宋晟,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他突然停在一对正在激烈厮杀的兵士的旁边,待阿黑麻冲过来时,猛然举刀砍了去。没料到那么粗壮的阿黑麻,竟有松鼠般的轻巧。当马刀从他头顶砍来的时候,猛将身子伏在马背上,双手抱住马的颈项,侧身躲过。然后驱马绕了一圈,又紧追过来。

宋晟只得再次驱马逃走。阿黑麻追得猛。但是宋晟逃得更急,坐骑慌不择路,前蹄不幸踩在一匹死马身上,被滑倒了,追上来的阿黑麻手起刀落,结果了宋晟的性命。

主将被杀,士气顿时低落下来,逃的逃,亡的亡,战场上丢下了几百具尸体。

明军既已溃退,阿黑麻也不让追杀。能杀掉明军的主将,也算是立下了大功,可以说有了交代,而另一路大军由自己的叔叔沙哈鲁率领,追击大明的另一路逃兵,想来也比不上自己的战绩吧。因为他从俘虏的口中已经得知他所杀的人正是明军在关外的最高统帅,还有什么能比这个让他高兴呢?

又佯作追击了一阵,于次日清晨回到沙州,拜见自己的爷爷,才知道自己的叔叔并没有自己的运气好,他率兵追击楚越所领的一万五千人至骟马城,随即遇见由嘉峪关出来接应的明军,虽然也杀伤了一部分,但是自己的损失也比较大,阿黑麻心里暗自得意。认为自己压过了叔叔一筹,距离爷爷的汗位又近了一步。

就这样,不到十月底,帖木儿大军兵临嘉峪关,磨刀霍霍。做出一副攻击的打算,不过这样也未给大明军队造成压力,因为嘉峪关有天险恪守,又已经做好了全面的准备,所以亲自驻守在嘉峪关前线的西北军镇总督平安,并不害怕什么。

但是给大明上下真正造成压力的,却是临近冬天,鞑靼和朱棣的联军,同时进犯辽东军镇、北平军镇的消息。虽然还未作出攻击的举动,但是那种压力已经让人心不安起来。

北方多处的战事传至京师,朝野大哗,一致做出担心的姿态。这是大明立国以来,北方面临的最大考验。而且这还不排除帖木儿会不会直接放弃嘉峪关,而直接进军西宁,那么也可以让大明措手不及。

帖木儿是沙场老将,是一位具有战略眼光的统帅。这一点从参谋部的奏折中可以看出来,那么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所以整个建文九年岁末,都是围绕着这个议题,朝堂上展开了讨论。以参谋部提供的资料为依据,首先兵部奏请调集江南各军镇部分军力北上,以缩小和帖木儿号称八十万大军的差距。

但是,朱允炆却做出了一项出乎预料的决定,他命令辽东军镇搜索防御。退居长城以南凭据险关驻守,并言明,在明年三月之前,没有任何援兵北上,无论如何,都要将朱棣那边的战事拖延至六月之后,再此期间,可以暂避,放弃关外的部分土地。

这样也就是说,西起嘉峪关,东至山海关之外的地区。为了战略的需要,在明年六月之前都要暂时放弃,那么不是对朱棣开始退让吗?

这个决定遭到了内阁的反对,他们虽然不好战,但是大明立国几十年,辛辛苦苦经营的辽东大部分地区,转手就要送给朱棣经营,何况命令一旦下达,由于时间紧迫,势必要放弃很多粮草辎重。

那不是白白的便宜朱棣吗?要不是皇帝下的命令,换做任何人奏请如此做,内阁就非要定他个卖国之罪不行,但是陛下始终对于皇族子弟不下狠手。当年放走朱棣,已经是败笔,要不是有征日战争的遮盖,恐怕内阁不会放过这个死谏的机会,现在帖木儿的进攻,皇上依然让步于朱棣,这不是典型的资敌吗?

内阁诸人虽然不通军事,但是也知道,随着严寒的冬季来临,大部分由游牧人组成的朱棣大军也肯定会随着寒冷而非战斗性减员,如果白送粮草,那么就让朱棣保持了来年继续进攻的精力,那样是不行的。

但是做皇帝的时间一久,养成了朱允炆的固执,加上他暗中的力量,也左右了朝中的局势,试问,经过这许多年的经营,那个官员不是他亲手提拔的,内阁无权干涉军事,皇事院更是无权政事、军事。

那么剩下三院六部的官员,影响力可以忽略不计,朱允炆硬是把这个决定颁发了下去。大明上下一片惊讶,但是只是在官场朝堂而已,民间以及商贾。早就被明年即将开幕的大明运动会所吸引。

赌博还是合法化的大明,早早的各赌场就开出了盘口,接受民众的投注,在这些面前,远在千里之外的战事,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而且另外一件事情也转移了江南民众的视线,去年安南胡汉苍遣使来朝贺,朱允炆特命陈天平参与朝见,安南使臣见到陈天平后,皆错愕,或者作出跪拜的举动,朱允炆确定了陈天平的身份,交与内阁商议,于是决定帮他复国。

帮助陈天平复国之前,决定先礼后兵,命监察御史李琦、行人王枢赍诏问罪于胡汉苍,命他自陈其事。时值建文九年初,安南使臣随李琦等人返回,表示愿意返还以往侵占各处,迎归故主陈天平、以君事之,对于胡汉苍甘心将王位让人,明知道是假的,朱允炆还是作出十分感动的举止,也对他做出了适当安排,特颁诏:“朕当建尔上公,封以上郡,传之子孙,永世无穷”,承诺胡氏父子“尽食所属州县”。

其实,对于胡汉苍的恭顺,内阁成员也有疑惑,认为“虑尔习于变诈,或未尽诚”,但又以为当时应以“布思信怀远人为务”。正好,胡汉苍又再上表章说:“臣亦当率国人逆于境上”,这种虔诚的态度,最终打消了大家的疑虑。

北方战事爆发之后,朱允炆决定送陈天平回国,要他复国,为了安全起见,特命使臣聂聪陪同,同时命两广军镇总督韩观派遣师长黄中、副师长吕毅率领官兵五千人护送。并赐陈天平绮罗纱衣各二袭、钞一万贯、告诫他回国后要宽仁待下,悉心防患,又封胡汉苍为“顺化郡公”,以示安抚。

陈天平进入安南境内,到达丘温,胡汉苍派陪臣黄晦卿等人前来迎接,还以牛酒犒劳护送的明军,黄中等见胡汉苍并未亲至,心存疑惑,黄晦卿托辞胡汉苍因病未能前来。

心存警觉的黄中派骑兵四出侦察,也未发现可疑之处,一路上都是迎接的安南百姓,这才放下心来。明军过隘留、鸡陵,进至芹站,周围山道险峻加上大雨泥泞,队伍已不成列。突然,雨雾之中,安南军队伏兵四起,鼓噪之声、震动山谷,似有千军万马,将明军团团包围,一名安南将领隔涧遥呼道:“远夷不敢抗大国,犯王师,缘天平实疏远小人,非陈氏亲属,而敢肆其巧伪,以惑圣听,劳师旅,死有余责,今幸而杀之,以谢天子。吾王即当上表待罪,天兵远临,小国贫乏,不足以久淹从者。”

安南伏兵并不与明军交战,只是突入队中,将陈天平虏走。黄中等人出于意外,又迫于形势,无力抵抗,只好眼看着陈天平被杀,使臣聂聪也死于乱军之中,黄中等人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引兵回国。

也就是事件发生后十五天,南京才得到黄中等人的奏表,内阁成员以及满朝文武都觉得不可思议。其实,安南以诡计诱杀陈天平,这一招虽然狠毒,但对双方来说皆无好处,大明以天朝上国自居,何况此时国力正强,岂能受此羞辱,难道安南看到大明北方战事爆发,而想趁火打劫吗?还是和帖木儿有所勾结,这个谁也不敢肯定。

虽然作为文治的皇帝,但是朝堂之上和内阁之间也不会示弱。不过经过安南的闹事,朱允炆终于可以不用调遣江南诸军镇的士卒,因为经再三思虑,朝廷定下了出兵安南的决心。

诏命江阴侯吴高佩征夷将军印,两广军镇总督韩观、西平侯沐晟佩征夷副将军印,从两广军镇、云南军镇抽取两个集团军计十万人,同时广州水师尽起战船,协助筹备征伐安南事宜,定于明年三月发兵。

具体作战计划是兵分两路,两广军镇的兵卒由吴高率领,出广西凭祥;另一路明军由云南军镇的兵组成,在沐晟率领下出云南蒙自。水师作为策应和补给,那样会减轻陆军的负担。

胡氏父子料不到明军反应会如此激烈,大惊之下,倾全国之兵号称二百余万,依宣江、洮江、沱江、富良江四个天险,伐木筑寨,绵延九百余里,又沿江置木桩。征发国内所有船只,排列在桩内,所有江口,均置横木,严防明军攻击。

胡氏父子有两个倚仗,第一就是当年的忽必烈屡次征伐都没有达到目的,他们有些自负。第二点,就是大明现在北方战事吃紧,所以料定大明暂时不会管安南的内政,如果给他们一些时间,相信消除了陈氏在安南的影响,在稍微对大明显得恭顺一点,安南就会顺理成章的变成他们胡氏父子的江山。

但是没有想到大明反应如此剧烈,也没有想到大明朝廷一点喘息的机会也不给他们,此时才对自己杀掉陈天平感到一阵后悔,接连遣使往南京请罪,并声称愿意再次寻觅陈氏后人立为国王,从此效忠大明。

但是打仗不是过家家,既然任命了征夷大将军,既然已经开始准备,朱允炆根本没有收回念头的打算,现在大明国力充沛,虽然连年对朝鲜、日本、朱棣,现在还要应付帖木儿的大军,但基本都是在国外发生的,作为战胜国,基本上就没有承受过多大的损失,也没有耽搁国内的发展,甚至战争反而带动了国内的手工业慢慢的走向半工业化的发展。

从洪武年间就开始改良的稻种,使江南真正变成了鱼米之乡,光凭借江南的粮食,足可以应付大明全国的嘴巴,更何况,随着战事的进行,日本慢慢的可以自给自足,辽东的粮食储备都有定数,使大明粮仓永远都是充沛的。

火器的出现,使大明军队首次不用依赖人数的多寡,正在往精兵强将上面发展,锦衣卫外事局的火器制造更新速度也远超之前,此次朱允炆之所以有这么大的把握,不怕帖木儿的进攻,那就是首批地雷开始投入使用,这种暂时还是新鲜事物的火器,将会给骑兵带来多大的麻烦,谁都可以想象的到。

还有霰弹枪、火炮、新式武刚车。那将都是骑兵的噩梦。只是朱允炆所命研制的蒸汽机还一点消息也没有,如果朱允炆有生之年能够实现蒸汽机的梦想,那么骑兵彻底退出战场的时候也就到了。

虽然还未明诏开放海上贸易,但是杭州府成了仅次于南京的大都市,不但如此,其繁华在历经根据记载,已经远超南宋和蒙元时期的规模。

人口达到一百五十万之多,港湾中停满了来自海外诸国之船舶,包括了印度、波斯、阿拉伯、暹罗、瓜哇、安南、当然还有日本。街头上不但看得见红发碧眼的人们四方穿梭,还听得到伊斯兰教及基督教寺院的钟声回响。

从外国输入的,大多是各类的辛香料、药材、象牙、犀角、刀剑、以及珍珠珠等等商品。从中国输出的则为绸缎、茶叶、铜钱、书籍等等。在实际已经逐渐开放的海外贸易之中所取得之利益,让大明国库大大地蒙受其惠。

仅次于杭州的两大都市分别是苏州和泉州。位于杭州东北、距离约二百六十里的苏州,是国内商业及工业中心,同时也是第一流的丝绸生产地。泉州则为海外贸易及海运之中心点,除了有许多来自于海外的商船造访之外,同时也是航向海外的出发港口。

除此之外,广州也是拥有数十万人口之大都市。在当时朱允炆所了解的世界,即便是欧洲都尚未出现过这种规模的城市存在。

————————————

PS:求支持了,呵呵!!!!!!!

第二百三十八章 帖木儿东进

第二百三十八章帖木儿东进

国力的增强,造成了大明君臣的自信。不管是朝鲜、日本等海外事务。还是朱棣的叛国,仰或是帖木儿大军的紧逼,几乎都不用动大明全国之力,就算是北方一片战事,也不过是五个军镇在负责各自的防地而已。

所以南北两边战事,根本不会引起多大的反应,再加上朝堂之上对于外国的寡知,造成了一种心理上的蔑视,朱允炆刻意引导着,说是战争乃是练兵的必经之道,参谋部和兵部的共同缄默,使其他人也闭上了嘴巴。

正当大明日益富庶、歌颂和平之时,蒙元残余的狼狈北逃却呈现如今尴尬的局面。由于在军事方面却显著地衰退,再加上内部的分裂,以致被帖木儿帝国这样的新兴势力所压倒。

“以北方蛮荒之地,幅员太广,难以治理,正好可以有这些蒙元部落作为屏障,那样大明才可以享尽安泰。灭之徒废钱粮,治之耗费精力,不如以柔和待之。为我大明所用……。”

大明朝堂之上出现这样的话语,其实这样的论调其实不无道理,因此朝堂之中亦有赞同之人,这些事发生在洪武年间,否则以当时朱元璋所胸怀大志,以初建国时的兵锋锐利,未必不能向汉武帝一样将蒙古人赶到欧洲去。

也正是朱允炆知道有这种论调,对于北方才做出听之任之的态度,因为他知道,无论是自己多么强势,想打出关外,并长久的进行治理,所面临的压力就远比灭日本国要大的多。

大汉民族受到儒家的教化,号称“父母在、不远游”。西域那么大的地方,总需要派遣官吏,迁移居民吧,如果不能做到这些基本的事情,就算是发动千军万马,攻城略地无数,但最后还要交给当地人治理,那就不算是征服,始终还会变成隐患。

等大军时间一久受到腐化,或者当地人一旦强大,依旧会发生叛变独立的事情。那样一代人的辛苦,到底能保持多久的安稳呢?总不能隔一段时间就要征伐一次,或者干脆学通古斯人的“减丁灭口”。来保持相对的均衡吧。

不能这样做,但是作为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的朱允炆。说的难听一点,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他的视野注定了要去追求毫无止境的领土扩张以及财富增加而欲罢不能。

说好听一点,则是个拥有雄心壮志的皇帝,对于财政和经济寄予深切之关注。大明王朝已经拥有的当今世界上最大的船队、造船技术、以及海外贸易路线。接着,他还要征服西北的帖木儿汗国、奥斯曼帝国和拜占庭等欧洲国家,支配着这片广大土地上东西贯通之陆上贸易。这么一来,不论是海上陆上,所有的交通、运输、贸易路线就全都落入大明的掌握之中,而所有之财富自然是悉数流进大汉民族所在的大明了。

要做到这些并不容易,至少按照现在大明的世俗看法要做下去不容易。他面对的将是整个民族的压力,搞的好就算是成功了,他也是一个好战的、用兵无度的君王。万一失败,将会淹没在后人的吐沫之中。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很谨慎的对待开疆拓土之事,几乎在登基之前,他就已经开始筹谋了。现在随着安南的战事爆发,让他感觉到一个机会,从新布置国家局面的机会。

建文十年初,朱允炆召见皇事院所有成员开了宗室会议,在会议中,对于日本的治理提出了咨询。因为现在日本除了虾夷之外。基本上都落入了大明的手中,后龟山天皇熙成被赐名为龟山熙成,虽然被封为日本国王,已经回国述职,但是日本三岛其实还在大明军队的掌握之中,长久的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必须要有一个妥善的管理思路。

精明的皇室成员马上就明白了陛下的想法,纷纷谦和的表示尊重皇上的意见。会议没有进行多久,就做出了决定。

将九州岛、四国岛和本州岛三个岛屿,分别按照周制分封给三个亲王,朱济熿、朱尚烮和朱有燻三人。分别是朱棡、朱樉和朱橚的次子,这次分封是按照建文行朝以来的考核成绩做出决定的。

其中朱济熿领九州岛,朱尚烮领四国岛,朱有燻领本州岛。

这次分封是实实在在的分封,朝廷对于每位亲王提供护卫一千人,和护卫军五千人。其中护卫一千人归王府直属,而护卫军则是以师为单位归朝廷直接管辖,在自己的属国之内,除了进贡的物品之外,行政权力也可以自主,也就是可以自己任命地方官吏,在初就藩时,朝廷由皇室提供宝钞二十万贯,物资若干,不许从内地强行迁移居民。

也就是说,再给你自主的同时,你要肩负起责任来,用自己的力量来维持藩国之内的经济发展以及治安稳定。朝廷每五年给予考核一次,标准虽然不高。但是有皇事院和内阁共同审理,不合格者给予撤除。

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藩王不是世袭的,藩王亡故之后,必须由朝廷再次分封,但是其长子予以优先考虑,必须由皇帝提名,内阁和皇事院八成以上的人员给予通过才能实施。

朱允炆这样做,虽然早有考虑,但也是无奈之举,海外的岛国虽然已经被征服,但是需要大量的人手前去治理,单单靠吏部和军队,早晚还是把握不住,而每个藩王府中都有食客,有丰富的人力资源,只要将其分封出去,这些人的手下自然会为了自己的主子忙活,甚至不用作为皇帝的动员。

他此时才感觉到分封的好处,封出去,做个甩手掌柜不更好,只要把握住法律的一致,军队的忠诚。不让世袭,那也没有什么坏处。

同时,在琉球张定边的身体终于快熬不住了,已经近百岁的年纪,使他耗尽了精力,几次暗中要求回国,琉球内附,朱允炆为了更大的计划都拒绝了,而日本分封出去之后,朱允炆不由感到北方的步伐必须加快,否则时间拖的越长。越容易产生变数。

朱允炆派孝陵卫的人往北方走了一趟,一个月后,朱棣的步伐开始加快,一致威逼着辽东的安宁,虽然没有实质性的举措,但是已经让傅雍和耿炳文频频告急。

但是帖木儿的步伐却止住了,他闯不过大明军队所布置的地雷阵势,在嘉峪关漫山遍野的地雷,让他们根本发不动攻势,想要绕道昆仑山、祁连山一线,一来是成本太高,二来是也布置的有地雷,帖木儿知道,大明肯定留的有通行区域,但就不知道在那里。

这不由得让他产生一种挫败感,他不知道这是哪门子打法,也不知道明军所埋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有人或者马匹从旁边过去就会爆炸,如果没有就会隐藏起来,士兵们都称之为雷霆之怒,以为自己进犯大明而导致了上天的惩罚,因此军心有些涣散起来。

他们却不知道,这是大明锦衣卫军备局新近研制出来的“石炸炮”。多是用石、陶、铁制成的,将它埋入地下,使用踏发、绊发、拉发、点发等发火装置,杀伤敌人。

开始朱允炆提出设想后,军备局多是用石头打制成圆形或方形,中间凿深孔,内装火药,然后杵实,留有小空隙插入细竹筒或苇管,里面牵出引信,然后用纸浆泥密封药口,埋在敌人必经之处,当敌人将近时,点燃引信,引爆火药。靠**物伤人。

构造简单,取材方便,但因贮药量小,爆炸力较小,所以一直没有被广泛使用于战斗。后来发火装置得到不断改进,扩大了地雷的有效杀伤范围后,首次拿来对付帖木儿的骑兵,不管是伤人,还是伤害马匹,都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另外,因为地雷的缘故,还衍生出了官亭炮和公署炮,专门埋设在建筑物内,待敌军占领后,只要碰到发火机关,地雷立即爆炸。这种打法让帖木儿的军队有一种草木皆兵的感觉,他们不敢去民居,只能住在自己的帐篷里面,这样有效的控制了他们烧杀抢掠,甚至连井边、河边也有,让他们取水的时候也是心惊胆战,也不能不让帖木儿郁闷了。

他没有想到,在之前了解的大明,国力强盛,兵卒众多,他才准备了近一年的时间,企图能够一举打垮明军,可是除了沙州城一役外,他们根本和大明将士见不到面,明军采取了避而不战的态度。

光是这样避而不战也没有什么,最多就是耗费粮草而已,可是这种不见面,他的将士每天仍然在消耗着,他的孙子阿黑麻因为冲的太急,被炸成重伤,现在还未能站起来,要不是战马的速度快,恐怕阿黑麻是帖木儿进军来死亡的最高将领了。

这种仗没有办法打下去了,纵然是身经百战,也不能不让帖木儿感到由衷的无力和挫败。

所以他病了,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雄心一旦受挫,很容易诱发旧伤的复发,而他的子孙们面对如此的情景,也不由生出一种撤兵的意思。但是帖木儿不甘心,他不说话,谁也不敢提出撤兵的想法。

因为谁也不敢承受帖木儿盛怒的后果,此次东征,准备一年有余,又历时近一年多的时间,总共三年了,这可能是帖木儿此生最后的一次战役,恐怕帖木儿宁愿死,也不愿意承受这样无功而返的后果。

所以谁也不敢率先提出,而帖木儿此时再等什么,穆斯林庞大的信徒团体,在这个时候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虽然遭到大明的封锁,还是将大明内部的讯息一点点的传到帖木儿的营帐之内。

大明在帖木儿的眼里,现在就是内忧外患一起爆发,四处用兵,去征服一些没有什么用处的小岛,要举办什么运动会,要发展道教,要防御叛王朱棣的侵犯,此时又要对南方用兵,就算是在自以为雄才伟略的帖木儿身上,也不敢如此的穷奢极欲的四处用兵,在他的眼里,无论一个多么强大的国家,如此频繁的对外用兵也是极为不明智的。

就如同他早在十余年前就想征服大明一样,但当时他正好传来他的孙子皮尔.穆罕默德在印度河战败的消息,于是“印度圣战”提前上演;继而又连续爆发了与奥斯曼土耳其和埃及的军事冲突,“大明圣战”的议事日程因而一拖再拖。

因为他不敢两边用兵,害怕受到夹击,这个也是出于一个游牧民族的忧患意识,他们没有固定的粮食来源,所以也没有大明的底气。但是就算是有底气,就能这样四处用兵,不顾及一点后果吗?

帖木儿认为如此根本不是长久之计,而大明现在的承受力已经达到了顶峰,对于他的骑兵拒不出战,也是无力出战,他要和大明那个年轻的皇帝比耐心,直到那个年轻的皇帝受不了为止。

他要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且他相信能做到。但是他的身体却是不允许他在支撑下去了,和他的孙子阿黑麻一样,他此时只能躺在营帐内接收各方面来的消息。

不过很快的,帖木儿就恢复了昔日的威武,让这个六十余岁的老人身上重新焕发出年轻人才有的光彩,因为这时,从辽东过来一个人,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帖木儿也是如此,而且这个喜事是他期盼已久的。

过来的人,姚广孝认识,是金忠。

金忠此次西来,是传递给帖木儿一个讯息,那就是朱棣愿意借道让帖木儿入关,在辽东,没有那么多地雷,也没有像防范帖木儿这样的铜墙铁壁。

大汉民族的人总是重感情一些,对于自己的同族,保留着一丝余地,现在正值四月,如果帖木儿刚起嘉峪关,朱棣愿意说服鞑靼借道,只要穿越居延海,就可以攻击居庸关一线,那里虽然也有天险,但是对于帖木儿的军队却是易如反掌,更重要的是,那里没有地雷,据朱棣探知,火器的分布也没有嘉峪关一线众多。

因为大明的生产力毕竟有限,所生产出来的火器只能有限提供给一个地方,在帖木儿和朱棣之间,大明选择了游牧民族的帖木儿作为主要防范对象。

朱棣所要求的条件很简单,那就是一旦帖木儿入关,必须要借给他骑兵夺取大明天下,而作为酬劳,朱棣愿意帮助其灭掉鞑靼和瓦刺,建立起世界上最大的帖木儿汗国。好像知道帖木儿的圣战一样,朱棣承诺,如果他作为大明皇帝,会给伊斯兰教无比尊贵的地位,奉为国教,愿意听候真主的召唤。

金忠所带来的从属中,有不少回回人,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让帖木儿有些放心,他发动圣战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大明改造成为一个伊斯兰教的国家,如果朱棣真的有这样的承诺,证明他已经完成了真主的使命。

不过他并不将大明的军队放在心上,除了火器之外,他并看不上大明的军队,之前他就是为了真主而战,而现在经过领教火器的锐利,私下里说,帖木儿已经真真正正的想吞并大明,如果有了火器作为辅助,帖木儿汗国将会无往而不利,更是无敌。

他很快的就答应了朱棣的请求,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奉送了大量的礼物,包括西域有名的弯刀和奴隶。在没有入关之前,无论朱棣提出什么要求,他都欣然答应,虽然他准备入关之后,就过河拆桥的将朱棣踩在脚下。

但是没有入关之前,还是要仰仗朱棣对大明的熟悉,还有那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友谊。

看着金忠那高兴的模样,帖木儿暗暗高兴着,好像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现在是四月,前锋军队穿越居延海到达朱棣指定的地点,不会超过一个月的时间,而今年的冬天就可以在大明那富庶而又温暖的土地上度过,为此,他觉得付出再多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入关的战事虽然会更加激烈,但是他帖木儿汗国的勇士们会用弯刀让大明人知道什么叫做勇敢,让朱棣知道谁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帖木儿期待着,只和金忠进行了不到十天的谈判,就以自己妥协而告终,为了表示自己对于大明疆土没有窥视的欲望,他甚至开始派遣从属国的人马,跟随着金忠带来的向导,直扑鞑靼的大本营而去。

他准备象征性的和鞑靼打上一仗,为了表示自己对朋友的热情,也为了展示帖木儿汗国勇士们的勇猛。

在嘉峪关,西北军镇总督平安接到了斥候们的禀报,帖木儿的部分军队拔帐而起,往东方顺着居延海方向往阴山而去,一路急行军,前锋已经过了亦集乃,但依旧往东方行军,不知目的地在何处。

平安的心灵隐隐生出一种不祥之兆,迅速的将这个消息通报北平军镇、辽东军镇。他已经想到了帖木儿举动的原因,但是不敢相信朱棣会勾结外族进犯大明,不过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做出反应,防止不测的发生。

——————————————

ps:谢谢支持,谢谢!!!!!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严峻态势

第二百三十九章严峻态势

辽东军镇总督傅雍和北平军镇总督盛庸。还有老帅耿炳文,自收到平安总督的讯息后,知道大事不妙,朱棣的心思昭然可见。自此之后,每次巡城回衙,都会增加一层忧愁。

他们已经都将行辕搬至前线,不满足于巡城了。因为登上城楼虽能望远,但视力毕竟有限。多次得到密报,说是塞外正在大量的集结兵马,至少有五十万余众。看如此的声势,可知来者不善。

只是长城虽然在高处,但是有山峦阻隔,白天茫然不见,倒是夜里可以得见那方向灯火映红了半边天,雨天也不例外,可见朱棣和帖木儿是如何严督将士风雨无阻,夜以继日进行整合兵马的。

看到的只是声势,却难知实况,这带给他们更大的不安。兵家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是他们知道了敌人的声势,却丝毫没有办法。据斥候探知,看旗号就可以算出,敌人总数在五十万以上,这么多的兵马,如果集中起来不说攻击关隘,就算都死了,尸体也可以填满他们所一张的崇山峻岭。

这仗该如何打,敌人会攻击万里长城的哪一个地点,谁也不知道。光凭斥候的猜测是不够的。

居庸关方向,北平总督盛庸睡了个午觉,只想下午有个好精神听斥候带回的情报。不想刚刚起床,手下亲卫就闯了进来,报道:

“李营长来了!”

他明白一定有什么重要军情,连脸也不顾的擦上一把,便匆匆来到外厅。

李营长叫做李立,乃是总督府直属的斥候营长,现在正和个汗流浃背的人。已经等在外厅里。盛庸从其肃然的眼神中,明白事情极不寻常,便什么也没问,只作了个手式,就带着他径直来到书房。李营长对尾随的那人招呼道:

“你也进来,把情报一五一十向大人禀报。”

盛庸屁股刚落在红木雕花椅上,就对那正要行跪礼的斥候说:“免了吧,你还是先拣重要的快快说来。”

那斥候说:“大人,在长城沿线二十里处,那里在修一座连营。”

盛庸一听,心弦立地拉紧了。但并没在脸上表现出来。他咬了咬嘴唇,说:“那军营是个什么样子,你把情况详细说说看。”

那细作想了想说:“连营中的单个军营不大,每个估摸能住下几千人,但是连绵数十里,四面都有大门,围墙又高又厚。”

盛庸最关心的是军营的内部结构,就迫不及待地问:“你说说里面是怎么样子?”

“里面……。”那斥候吞吐了一下,照实说了:“我没进去,里面是个什么样子不知道。”

盛庸有些生气,稍胖的黑脸像喝过量了酒似地泛红,斥道:“大胆,让你去打探敌情,你怎贪生怕死不敢深入?”

那斥候被这一声猛喝吓住了,赶忙跪将下去,说道:“大人息怒,不是小的贪生,是迫不得已小的才跑回来的。不是跑得快……。”

“强辩!”盛庸勃然大怒,最近因为军情的事情,大家的心理压力都很大,直接骂道:“跑回来?还夸自己跑得快。这不是贪生怕死是什么?”

一旁的李营长忙解释说:“大人息怒,他是一时慌了没把话说清楚。末将刚才详细问了。他们去的是两个人,本想混进劳工队伍进去侦察。没料想对方戒备森严,他们被认出来了。走在前面的那个,被抓住了。他见势不对,就逃回来了。还是钻到河沟里逃走,才摆脱骑兵的追捕的。”

那斥候也说:“我是为了快一点回来向大人禀报,才什么也不顾地往回跑的。”

盛庸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就让那个斥候回去休息,他知道自己斥候营的营长绝对不会只因为这点事而风风火火的来找他,肯定还有什么事情,果然,那斥候刚出门,李立就禀报道:“老爷,有两个军官模样的人求见,说有急事禀报。”

顿了一下,小声继续说道:“可能是锦衣卫的人。”

盛庸也没有多想,刻意的忽略了这个问题,只是急切地一招手,说:“赶快叫他俩进来。”

一会,一高一矮的两个壮实青年进来了,他俩尚未换装,都还是民工打扮。没待他俩施罢礼,李立看着正在喝茶的盛庸,站出来替他问道:

“有什么重要情报,赶快向大人禀报。”

那两个用眼色相互谦让了一番后,矮个子先说了:“我们二人隶属于锦衣卫外事局辽东司,长期在塞外放牧。上个月被朱棣征集,就扮成监工的民工,混在敌人的施工队伍里……。”

“你不要啰嗦了。只讲重要的。”盛庸的眉头打了个疙瘩,有些不耐烦的断矮个子的话。锦衣卫最近十余年基本上没有插手军务,皇上刻意的将他们归属到军方的从属地位,所以盛庸已经淡忘了锦衣卫当年令人闻风色变的威风。

现在居庸关一带,都是受北平军镇总督盛庸直属,所以也没有必要对这些他不了解的锦衣卫客气。

让盛庸这一斥责,那两个人也没有害怕,那矮个子自顾说道:“我俩沿着工地走,走了好远好远……。”

李立看着盛庸那不悦的模样,忍不住说:“说好要讲重要的,怎么总是嗦嗦……。”指着高个子说:“那就你说吧。”

高个子倒是伶牙俐齿,也能抓住要点。他说:“西边驻扎的,是帖木儿的人马。以兴和、沙城为界。而东边驻扎的则是朱棣的人马。两军界限分明,好像正在进行着一项活动,根据我们常年在塞外的经验,敌人的进攻方向很有可能是北平。”

李立一听,有些激愤起来,道:“朱棣这是想做什么,难道要和外族勾结,平分我们大明江山不成。”

盛庸的心情很沉重。他沉默着,两眼注视着墙上挂着的地图。手轻轻朝那一矮一高的两位军官摆了摆,意思是让他们回去算了。

李立会意地说:“你俩先回去,等会我再找你们细谈。”两个锦衣卫的人走后,盛庸心情沉重向李立说道:“李营长,刚才他们的分析很对,看来朱棣和帖木儿已经达成了协议,有新的图谋了。”

三个月以前,朱棣加强了对居庸关方向的军力,现在又加上帖木儿的这支人马。盛庸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经过反复思考,决定试试和朱棣接触一下。便派人送去北方稀罕的盐和茶叶。用以联络感情。

这些盐和茶叶有没有点作用不知道,不过朱棣采取的仍是没有任何回应的策略,而是继续加强兵力的集结,并企图联系昔日的旧部,这样以来,迫使盛庸换了一批将领。

自从接到朝廷死守的命令后,他也就作好备足粮草反围困的准备,并奏请朝廷能运足够的粮草来。这一次朝廷很快就派铁铉来了。那是运河水正涨的时候,铁铉带着一支小船队,护送着粮船,趁着水势,直奔北平而来。到了北平后,只匆匆向盛庸简单地打听了一些情况,就率领船队走了。现在粮食有储备了,但是看今天锦衣卫所送来的情报,朱棣应该是准备工作已经充分,已经要开始进攻了。

但是铁铉上次北平之行,只是建议他将防线和行辕朝北推进,并没有带来什么特别的旨意,盛庸现在已经从北平搬到居庸关了,可是面对的将是更严重的后果。

盛庸的担心是对的。帖木儿的前锋骑兵约三十万左右,已经赶到了居庸关的前方,正在东阳河、大青山一带驻扎。帖木儿因为年纪大了的关系,依旧正在途中,但是三十万大军给朱棣带来的冲击是很大的,这三十万大军,虽然只有十余万精锐,其余的都是附属国人马,但是朱棣已经隐隐对帖木儿的号召力开始有了忌惮。

他想在帖木儿来之前,先消耗掉其一部分主力,达到双方力量的均衡,而最有效果的消耗,莫过于让其攻打守卫森严的长城沿线了。

一些细节,无论是锦衣卫外事局的人,或者是盛庸和其不小当然都不清楚,但是,他们的分析却是准确的。他们坚信了这一分析。又共议了应对的措施。盛庸说:“眼下北平军镇正处在浪尖上,风雨飘摇。一当帖木儿大军进攻,张家口、虞台岭随时都有陷落的可能。但是要保卫好居庸关乃至北平,就不能让这些地方陷落!”

北平军镇所在的参谋们都赞同地说:“大人所言极是。现在张家口、虞台岭四面受敌,那里主要承受帖木儿的大军压力,而我们在那里屯兵不多;还要防范敌人从独石堡、瓦房沟等方向的朱棣军队,一旦敌人同时进攻,我们肯定首尾不能兼顾,那岂不是坐以待毙?我们的生路是自己主动打出一条通途来。”

去过长城的人都知道,所谓的万里长城在大明所起到的关键作用,那是险关屏障。但是要是守卫却是极为耗费人力,在不知道敌人攻击方向的情况下,极难防御。

而且有一条,大家虽然都没有说,但是却是意见一致,那就是皇上的此次决策的确有些令人不安,放弃辽东大幅面的土地,让长城少了很多缓冲之地,就比如嘉峪关之所以安全,那是宋晟用性命换就的沙州防御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让嘉峪关做好万全的准备,让帖木儿不得不改变防御方向。

历来军事,都是做到有备而战,没有想到,在帖木儿的步步紧逼之下,嘉峪关稳如磐石,但是在辽东朱棣的稍微军事压力下,皇上就下令放弃了大片土地,等于将辽东割让给朱棣,这种情况下再防御,是十分被动的。

这种防御,也造成了诸将的困惑,皇上对于朱棣到底存着什么心思,难道现在还要顾念着骨肉亲情吗?人家可是勾结外族打到门口了啊。

这些话没有人能说出来,也不敢说出来,因为一切都是皇帝做的决定,无论是辽东军镇的傅雍,还是北平军镇的盛庸,那都是皇帝亲手提拔出来的,可以坚决的将圣命贯彻下去,丝毫不会打任何折扣。

而且说出来也没有用,现在什么都晚了,就算是有大量的地雷运至辽东,那也没有时间布置,因为敌人就在长城外二十里处,按照骑兵的速度,几乎是喝盏茶的功夫就到你鼻子底下了,怎么布置,连出城也不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皇上当初没有让朱棣染指火器,没有了霰弹枪和火炮,长城还算是险关一座。

这时,盛庸接到锦衣卫传来的金色令箭,他作为总督知道,这金色令箭代表着自己必须遵从,因为他不但代表着锦衣卫的最高指示,而且还涵盖着皇帝对此事负责的含义。辽东只有一支这样的令箭。

此次做出的指示是,全力增援宣府诸卫,防御帖木儿大军,对于朱棣的攻势不做理睬,将会有辽东军镇的傅雍接防独石堡一带的防御。

宣府诸卫,在另一个时空又叫做万全都司,守将是以军长王德福和曲阳为首,布置了两个军的力量。这是两人都是当年西北的老将,对大明耿耿忠心。面对着总督发来的命令,两人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大明军事学院的学员生涯告诉他们,要无条件服从。

“事已至此,只有奋起抵抗了。我俩分头去组织各部把人马,严阵以待,准备应对敌人攻城。”

“齐心合力,跟军士们说清楚,坚决抵抗,拼他个鱼死网破!”

两个军长本来都在宣化待命,接到命令后立即分来,分别奔赴柴沟堡和张家口堡一带进行防御,那里是外长城的第一线,直接面对着帖木儿的骑兵。

静等了几天,却不见攻城的动静,慢慢地,他们也疲惫了,一颗拼死战斗的紧张的心渐渐松了下来。

可是九月十五日,突然起了大风。虽然是秋季天气,但是北方的大风之夜很冷,士兵们都窝在避风的地方打盹,在侥幸地想,这样的大风夜,或许敌人不会攻城吧!

正当大明士卒在做着侥幸的梦的时候,帖木儿的孙子哈里,却亲自率领着大部队都窝在城外十里处四周的避风,静静地等待一个关键时刻的到来。他们采取的仍旧是原始的火器利用办法,那就是用火药炸开城墙,他们虽然造不出像大明一样锐利的火器,但是却随队携带了大量的火药。

位置选择好了。待命的帖木儿骑兵也被告诫即将投入战斗。

突然,无数声巨响地动山摇,打破了夜的寂静。紧接着城墙上燃起了大火。风助火势,火借风威,顷刻工夫,张家口堡一线成了一片火海。

待将士们惊醒过来,还不知该不该去救火的时候,帖木儿的骑兵已顺着被炸开的裂缝杀进来了。仓皇应战的大明将士,被包围在火海之中,哪能还有奋抗的能力?顷刻间,火海旁边,又增加了一片片血海。在哈里的亲自指挥下,驻守在张家口沿线的近八千名兵士们几乎被屠杀殆尽。

哈里站在火光辉映的猩红的血海中,双眼瞪得溜圆,完全恢复了游牧民族的嗜血之态,突然指着血海中的死尸,冷冷地发出一道命令:

“将他们的人头都割下来,作为献给帖木儿大汗的礼物!”

同时,在柴沟堡方向。已经伤愈的阿黑麻站在冷风凄厉的城头,看到仍在袅着余烟的一片废墟和那惨不忍睹的一片血海,他那本来泛红的大脸膛陡然泛起了一种兴奋的光芒,心头蓦然跳出一句话:杀了这么多人呀!这只不过是瞬息的一闪念。很快他脸上又恢复了红润。

即将到来的爷爷在后面看着他呢?阿黑麻想,这可能是大汗在这次圣战中唯一能够欢喜的场面,大明军队果然如大汗说的那样,只要突破关隘,那就不堪一击。

几天之后,帖木儿来到了虞岭堡一线,作出了新的决定,仍以自己的两个孙子为前驱,攻打怀来,进而逼迫居庸关方向。

他通过源源不断的情报,了解了此地的地形,知道进入的这些关隘,不过是明朝的外长城而已,而怀来一线,将会是他和大明军队真正撞击的地方。他的战略构想是别致的。既然怀来和居庸关是进军北平的门户,就一定要提前把握在自己手中,而不能将这些战事交给更加熟悉地形的朱棣,这毕竟是后顾之忧;何况张家口堡、柴沟堡一战,代表着此次圣战的进步,而他又很熟悉江汉的情况,为什么不趁热打铁,由自己去掌控局面呢。

形式十分严峻,帖木儿进入了宣化等地,这也标志着开平、龙门、上谷、云中等地区关隘也陷入了危险之中,现在大明除了依仗怀来沿线的内长城防御之外,帖木儿大军距离北平已经算只有数百里的路程,按照骑兵的速度,最多一天就可以兵临北平。

在盛庸和傅雍的调动下,大量的兵卒开始向怀来、居庸关一带集结,随时准备和帖木儿进行决战,而后,锦衣卫传来皇上即将御驾亲征的消息。

————————————

PS:开始上班了,大家过节辛苦了!!!!

第二百四十章 御驾亲征

第二百四十章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的决定。是朱允炆在去年就已经考虑清楚了,首先,作为一个穿越时空的过客,身为皇帝如果一辈子都憋在皇宫之内,那样还不如不穿越呢?

而且在文治的前提下,大明以后再想发生战争的可能性很小,此时不在各军镇总督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军威,恐怕下一代帝王更没有机会,朱元璋就是靠着建立大明的武功而余萌给自己的生杀大权,自己也要为后代着想了。

但是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命令辽东方面一定要坚守到今年的六月。那是为自己北上打基础的。

建文十年的来到,朱允炆更是装出分外高兴的模样。嫔妃儿子们的相聚一堂,和和乐乐地举杯相敬。家和国安,是何等的乐事啊!

元宵节过后,朱允炆就命令京师开始筹备自己御驾亲征的事宜,当然毫无例外的遭到了一致反对,朱允炆没有理会这么多,只是下旨加封兵部尚书铁铉为太子太傅,入主东宫,署理詹事府。

并调遣杭州水师入京面圣,之后将水师军权交与铁铉主事。这是他为北上再一次的打算,因为京畿之地的兵卒将士已经盘根错节,自己北上之后,铁铉未必能镇压的住,调集一些新的兵种,来接防京师部分防务,这是给铁铉辅政铺路。

正在这时,帖木儿进军宣化的消息传到京师。张家口堡的失守意味着大明的国门已被打开,社稷大厦行将被倾覆。在这种情况之下,内阁和百官的阻挠已经显得有些多余和别有用心,大明以武立国,作为皇帝御驾亲征虽然不妥,但是也不是很让人不能接受。

朱允炆下诏:太子监国,铁铉辅政,内阁不动,按照日常工作按部就班。

他久已期待的摧枯拉朽的大军事行动即将展开,北方彻底平静的局面将很快呈现在面前。但朱允炆没有将这内心的狂喜表现在脸上,他已经三十余岁了,加上十余年的皇帝生涯,有着一份别人所没有的沉静。

朱允炆没有打算搞的鸡飞狗跳,天下大乱的。在参谋部的组织下,从各地军镇召集了十三万人马,皆在中都凤阳府附近待命,而他则准备沿运河北上,一直到北平境内上岸,一来可以免除奔波之苦,二来可以快点。随行的将士们不用胆颤心惊的随时要注意他的安全。

水上,还是大明的天下,按朱允炆参照另一个时空的了解,现在水上力量能超过大明的,根本不可能存在,而且运河经过几次疏通、治理。在蒙元时期就成为沟通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纵贯南北之水上交通要道的大运河。现在成了大明承担南北运输的主要渠道。

因为陆地上的官道虽然得到了一定的休整,可是费用却要远远高出水运很多,开始朱允炆开通运河的原因,是为了分流由原水军退役的船只转为民用,没有想到引起了商贾的抢购和积极性,主动捐钱疏通运河,现在京杭运河的地位在大明占有大半的运输地位。

不过皇上北上御驾亲征帖木儿,运河在短时间内被封锁,只做军事用途,但是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朱允炆酝酿的运动会开幕了,全国上下,除了军队之外,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钟山脚下。

运动会在建文十年的二月正式开幕了,百忙之中,作为皇帝的朱允炆为了表示重视。专程参加了开幕仪式。

大明第一届全国运动会在京师钟山脚下召开,其中功劳最大的当然是由拜占庭过来的传教士和商贾,经过近一年的筹备,已经使他们有时间往返万里之遥找来各种文献资料,参照着大明的实际情况而改造而成。

道教初兴,当然要以青牛为图案,设计了一面运动会的旗帜。辅助于大明的日月大旗,几乎遍布了南京的每一个角落。

暂时以十面埋伏为会曲,现在大明还没有成型的作词作曲之人,因为儒家虽然以作词、作曲为荣,但是始终认为这是旁门左道,每个人都会一点,但都不屑于去做,在他们的心里,作词、作曲只是在秦淮河两岸的画舫上用来博得美人一笑的工具,才会需要这种靡靡之声。是登不了大雅之堂之事,

皇帝下诏要开运动会,在士大夫眼里,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冲动之举,他们没有感受到那份热血之前,恐怕不愿意为之出一分力气,不过在朱允炆看来,这慢慢的会有所改变,为了保持民众的热情,他决定连续举办两届运动会,来彰显大明的繁华。

来自十九个行省的运动员计三千余人,在二月二十五降圣节集体参加了祈福法会。法会按照传统方位观念,以南为阳,北为阴;左为阳。右为阴,举行祭天之礼。此外,还参考了唐朝庆祝降圣节的安排,举行点灯仪式之后。

由皇帝亲口宣布运动会的开幕,提出“道通天地,继往开来”的运动会口号,声明此次运动会是为了弘扬大明道教为宗旨。

然后朱允炆就发挥自己的耐心,几乎是忍受般的一直坚持到运动会开幕式结束,看到了在另外一个时空绝对看不到的入场仪式。

比赛项目主要是田径,后来由拜占庭的商贾们依据雅典的资料,逐渐增加了摔跤、全能、搏击、赛马、射箭,以及划船、蹴鞠等等达二十三个项目。

运动会要进行约半个月左右,这个期间,恐怕朱允炆已经到了北平了,人就是这样的奇怪,官员们除外,民间只要眼前有了热闹事,那管北方的战事会进行的多么激烈,大明周报的引导,加上运动会这个新奇玩意的吸引,早就使大家忘却了皇帝的御驾亲征。

运河之上的龙舟之中,朱允炆早就忘却了运动会的热闹,虽然在此时的大明还是可以与元宵灯会媲美。但是在另一个时空中看惯了电视转播的朱允炆却没有把自己导演的这出戏放在心上。

看罢来自居庸关的战报,在舱内的甲板上轻快地走着,若有所思地在嘴里叨念着“盛庸”这个名字。走着走着,突然转身问刘超道:“你见过盛庸吗?说说你的看法。”

刘超也已经二十余岁了,已经去过大明军事学院学习的他,想了一会,奏道:“微臣不是太了解盛总督,不过臣以为,陛下既然让盛总督统领一方,眼光肯定是不错的。”

提起盛庸,朱允炆的印象是深刻的。他凭着另一个时空的了解。当年破格启用了只是一个卫所指挥的盛庸,当时惹来很多非议,但是朱允炆相信另一个历史中的评价,说其对火器的运用十分娴熟,是朱棣都忌讳的人物。所以把盛庸提在总督的位置上,现在已经四年了,不过缺少了和朱棣的一战,盛庸也没有显出他非凡的军事才干。

反而这次和帖木儿的首战失利,引来了弹劾一片。以至于朱允炆在船上一直考虑盛庸的能力问题。难道自己错了?

刘超不敢多说,对于皇上能对一个败军之将现在仍然保持沉默,他已经感到十分不易了,他身为皇上的亲卫统领,深知皇上所承受的压力,来自于朝堂之上的弹劾奏折,足可以将人砸死,所谓的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皇上保持中肯到现在,盛庸应该感到满足了。

“朕不会用错人,但可能是朕错了!!”

这话声虽说不高,但在这空旷的船舱里,在刘超听来,却显得特别的响亮。暗暗在心里羡慕盛庸的圣眷之隆,但是皇上怎么又说不会用错人,却是皇上错了呢?这一点刘超搞不明白,却也不敢问。

随着一阵甲板的轻响后,几个宫女簇拥着一个如花似玉的柳腰**走了进来。正是小维。由于得到朱允炆的特殊批准,没有通报,直接就走进来,到朱允炆的身边福了一下,待到宫女们都行过礼之后。小维这才依在朱允炆的肩旁,轻声说道:

“皇上劳累了,要不要臣妾准备一些酒菜,让皇上解解乏。”

朱允炆笑着,有些无奈的伸手搂过小维,刘超等人识趣的连忙告退出去了。

小维也随着御驾亲征的大队随行,这是大家都知道,朱允炆又不得不坚持的事情。因为和小维亲如姐妹的杨蝶又怀孕了,可是小维到如今依旧是没有动静,小维看不得蝶姐姐大腹便便的模样,一看见就想哭,这次听说要御驾亲征,施展了浑身解数,也要跟着过来,不过幸亏朱允炆没有去征求朝臣们的意见,而大臣们也觉得一个妃子随驾侍候不算是什么大事,先皇当年还领着皇后南征北战呢。

小维随行没有受到太大的阻力,很久没有出京师的他,早就浑身上下痒痒的了,出身于江湖儿女的她,非要耐着性子做贵妇,也真的有些难为了,再说又不像杨蝶他们那样柔弱无力,所以朱允炆就放肆了一会。

既然出了门,那就有出门的自由,朱允炆自然的放松了在宫中的礼节,反正他从头到尾也不在意这个,在京师内那是皇权威严的需要,既然出来了,他就给了小维足够的自由,甚至可以和他一起商议军事,谁叫他爷爷是员名将呢?

那天在御驾启程的时候,群臣议论纷纷,帖木儿重兵已紧迫居庸关,北平危在旦夕,将如何是好等等!惹得朱允炆相当不愉快,只是冷冷的说:

“敌人杀来,我们打回去不就完了,慌什么嘛!”

所以这一路上,无论是随行的大臣,或者是来汇报军情的锦衣卫,在皇帝没有提北方战事之前,都不敢轻易开口,刚才小维在门口听见皇上的问话,待到人走之后,才忍不住提醒说:“皇上,刚才您提的那个问题,能不能让臣妾回答呢?”

愣了一下,这才醒悟过来小维说的是什么事情,爱惜的拍拍小维的小手,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朕不是说过,出了京师,就不必拘泥于宫内的规矩了。”

窗外,这时传来阵阵的凉风,吹的两人十分惬意,虽然不用拘泥于宫内的规矩,但还是将宫女们都打发出去,然后小维说道:“臣妾知道皇上的意思,是不满意盛总督的表现,但是臣妾记得皇上当初启用盛总督时,夸其对火器的运用娴熟,是一个良材。”

朱允炆点点头,但心里觉得有点儿堵,似有好多好多话儿要说。

“但是臣妾更知道皇上的意思,皇上说不会用错人,那自然是不会用错人的,但皇上说错了,臣妾以为,是皇上觉得将盛总督用错地方了,可能盛总督不适合与骑兵作战,或者是不适合守城之战,皇上以为臣妾说的对吗?”

朱允炆有些惊讶的望着小维,他没有想到,一向表现大大咧咧的小维,居然有这么细心的一面,因为刚才小维所说,正是自己心中所想的。

“继续说,看看还能再说些什么不能。”

朱允炆鼓励着小维,故意顿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这样是提醒小维,不要出格。可是回应给他的,只是一片静默,小维只是张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盯着他,多年来内廷不问政事的习惯,让小维看出了皇帝的心思。朱允炆好不失意,他想让小维继续说,那样可以开拓自己的思路,但是又不想让小维说话时涉及到个人,那样会引起习惯和连锁性反应,但是这个真的不好把握啊。

有些挫败感,有些生自己气地继续鼓励着小维,说:“在没有回到京师之前,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现在,朕让你说,你就说。”

说最后一句话时,恶作剧似得一使劲,他始终不停地握着小维白嫩耳朵的手,也禁不住摸重了,痛得小维“哇”地一声叫:“哎哟,痛死我了!”

朱允炆是极疼小维的。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作为皇族自由恋爱的结果,平时不忍心大声对小维说一句话,但是此时用出来,却极为有效,小维连忙告了个罪,继续说道:

“皇上定的规矩,现在却要臣妾违反,到时候皇上可不要翻脸无情啊。”

朱允炆点点头,温柔的将小维的手拿过来放在自己手中,拍拍其手背作为安抚,他的确需要一个很中庸的建议,特别是小维这种不把尊卑放在心上之人的建议,做了十余年太平皇帝,该听的歌颂功德的话基本都听过了,但是他可以改变很多,短时间内也改变不了朝野之间对皇权的敬畏。

没有人敢真正的指责自己,包括有名耿直的方孝孺在内,就是自己错了,只要不危及朝廷的统治,就算是说,也是绕了一百个圈子,让原来的意思都消失了,才说出来,而小维不一样,他遵从皇权的规定,是真正的为自己考虑,是为了不让自己这个皇帝为难。

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原始的真情就会流露出来,就像是今天忍不住的发言一样。小维完全可以装成没有听到,那样就不会违反祖制,也不会有自己的追问,而且那样做,谁也不会怪她。

小维这样做,是拿自己这个皇帝真正的当成丈夫去看,想开解自己,说一些自己说不出来,而别人又不敢说的话。

一路上,两人如胶似漆,像是出去度蜜月的夫妻一样,忘却了京师内那森严的制度和法律,相互不知说了多少违反祖制的话,但是始终只有朱允炆自己知道,从来没有在外面吐露过什么。

圣驾只用了十余天的功夫,就进入了河间府的境内,前面就是沧州了,一个侍卫匆忙忙地前来觐见,正好打扰了朱允炆看书的兴致。喝问:

“慌慌张张地干什么?”

侍卫忙说:“兵部侍郎焦磊求见圣上。”

焦磊是焦石的弟弟,现在是兵部侍郎,还兼着锦衣卫内的职司。主要负责北平境内的军工以及情报发展,一听是他来了,知道不是重要军情是不会来打扰。便立马起身走到舱内的大厅之中。

焦磊早就跪在那里迎驾了,看到皇上出来,行过礼之后,马上拱手奏道:“皇上,不好的消息,怀来丢了。”

这坏消息来得这么快,使朱允炆极感到意外。怀来无险可守,难保本是他意料中事,但毕竟那里距离张家口堡和柴沟堡还有一定的距离,三百余里怎么也会抵挡一阵,也妨碍不了他的行程,怎么这么快就失守了,这样以来,自己想要去北平恐怕那些总督、大臣们又要唠叨一阵了。

“消息可靠吗?”他这样问。

焦磊奏道:“这是北平军镇总督盛庸送来的表章中说的。不是锦衣卫的消息,应该还有所保留,但是锦衣卫随之也送来消息说,帖木儿在怀来屠城了,就是用屠城的手段,让当地守备失去了方寸,那里的军队大都是新军,没有上过战场。”

贾似道又问:“盛庸呢,他做出什么反应没有?”

焦磊回道:“盛总督在表章中请罪,说,请圣驾缓行,而且请圣驾向帖木儿发出议和的信号,以拖延其对长城一线的压力!”

听罢,朱允炆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冷冷地说:“这是迟早的事吗?”

————————————————

PS:传了这一章,本书就过百万字了,谢谢大家一直来的支持,请继续支持虫子写下去!!!!

第二百四十一章 惨烈的怀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惨烈的怀来

焦磊听出了弦外之音。他深知皇帝此时的不愉。明白如果这次的御驾亲征要真的变成了御驾议和,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皇上脸上的冷意是很正常的,情况再恶化下去,不知道天子之怒的后果,会带给北平军镇总督盛庸什么灾难,遂想到自己并没有生死之患,也就放心了很多。

焦磊一走,朱允炆突然感到心里冷冷的。感到自己还是将国事有些游戏化了,打仗并不是过家家,而治大国也不似烹小鲜。

在沧州临时行宫内驻扎下来,这一夜都没有睡好。虽说小维在他身边百般温柔,朱允炆也没有了平常那种从容,没作丝毫的回应。

第二天见亮早起了床。小维还在沉沉地酣睡,没有惊动她,朱允炆马上派人悄悄地找来了叶孝天等内厂探子和锦衣卫的人了解军情。当听说沧州城来了许多从宣化逃来的百姓时,朱允炆沉吟片刻,遂决定要出去看看。

当下,他们骑快马,在护卫们的簇拥下,向沧州城郊急驰而去。

出沧州时,街上已经十分红火。从行宫侧门到沧州北城门一带宽敞的舆道上。已是车马熙攘了。沧州不但是武术之乡,而且作为直隶省的交通要塞,其中不乏巨富贵人,他们照旧过着灯红酒绿的日子,每天里沉浸在酒肆、勾栏之中。

当马队路过北门外的醉春楼时,朱允炆眼前出现了一幅惨淡的图景。醉春楼前的红灯熄灭了,一对乌黑的大铁门紧闭着。门前的空地上一片狼藉,在那里蹲着、躺着一群群衣衫褴褛的人。朱允炆明白,这都是一些被战火驱赶出来的难民。对身边一位侍卫说:

“去问问,都是从哪里逃来的。”

他这么做,没有什么动机,现在说什么同情、什么怜悯,都没有用了。他只想听到一个没有经过任何筛选过的消息。看着那侍卫走过去,朱允炆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想要跟上去,但随即被刘超、焦磊等人拦在了身后。

侍卫回来了,禀道:“回陛下,那都是从怀来逃回的难民。”

“嗯,你们去找几个机灵点的,带到醉春楼,朕要亲自问话!”

语气不容质疑,刘超见万岁爷动了怒,忙向那侍卫使了个眼色,说:“还不快去!”

随即请命自己也跟着过去了,在这个期间,醉春楼的门已经被打开,打扫出一间厢房。让皇上在那里歇息,刘超和那侍卫很快又回来了,带来了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毕恭毕敬站在醉仙楼的大厅内,低着头不敢做声。

喘了口气,并没有宣他们进来,朱允炆狐疑道:“怀来的难民,去北平比较近些吧,怎么都跑到河间府来了。”

旁边的焦磊不敢接腔,只是摇头默不作声。

看着他的模样,朱允炆明白了是有些话他不敢讲,便说:“你只管实说,说实在了,朕是不会怪罪你的。”

焦磊不安的眼神在犹豫了一番后,可能还是抵抗不了忠君的思想,一咬牙,恢复了些勇气,启奏道:“禀皇上,臣听说,怀来失守时,是守备师长俞佰,在帖木儿军兵逼怀来的时候。喊话说北平保不住了,让他们往南逃,所以他们就逃到沧州来了。”

原来张家口堡关和柴沟堡关失陷的时候,帖木儿也来到了前线,并马上命令几路大军,日夜兼程,用最快的速度将部队推到了怀来城下。

失去了突袭的时机,帖木儿想用温和一点的办法,准备先行劝降,不行了在进行攻击,因为他知道想要征服大明,绝对不可能全靠屠杀的手段,他必须要抢在朱棣前面拉拢一批人。脱离对朱棣的依赖。

只是这个命令所托非人,帖木儿让自己最心爱的孙子阿黑麻去劝降,谁找到阿黑麻采用的劝降方式异常残暴。他命令部卒,牵上五花大绑的被俘军长曲阳,带着在柴沟堡关战役那片血海中割下的首级,来到怀来城下。他们将曲阳和首级摆在城墙下后,盛气凌人地喊:

“叫你们的首领出来看看吧,帖木儿大汗亲自降临,投降可以升官,不投降就是这种下场!”

站在城墙上看到这番情景的俞佰,气得唇边的两撇胡须直发抖。他是原北伐军中的老人,当初曾经和曲阳一起赶走朱高炽,而且曲阳还曾经是他的直属上司。也是跟随耿炳文打仗打出来的。

又是大明军事学院的校友,在学院的熏陶下,保卫乡土,忠于大明,成为他终生的志愿。眼见帖木儿大军蹂躏乡土。残杀同族,他早就恨得咬牙切齿了,恨不得跳下城去,与对方一决雌雄。

城外,仍然在高声喊:“俞将军,投降吧!不然,只有死路一条!否则曲阳和这些人的首级,就是你们的下场!”

这些迫降的呼喊,明显地撼动了一些人的心。俞佰感到了将士们情绪的浮动。他想,光火不行,必须要做些什么来鼓舞士气。俞佰这么想着,便悄悄对一个贴心的亲卫说:“你快快去城下埋伏一些火枪手,等着射杀敌酋。”

待那军官去了一阵,对方的喊声也显得声嘶力竭了,俞佰才缓缓走近城墙边,面含微笑,朝阿黑麻招了招手。

在城下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的阿黑麻,本来就不想明军投降,原以为可以借助其坚决拒降的原因,好发挥其嗜杀的本性。而这一招手,使他感到有些丧气,以为俞佰迫于大军威势,有点动心了。只是还有什么难言苦衷需要与他细说。

虽然使阿黑麻感到失望,但大汗的命令还是要放在第一位的。不过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怀来城,也不算是坏事。就大大咧咧的带着几个随从,驱马走了近来。谁知刚走近不过二十来步,突然听到一片清脆的响声,是那么熟悉的向他扑来,阿黑麻连人带马,一齐仆倒在地。惹得城墙上爆发出一阵欢乐的哄笑。

吓得阿黑麻的本部人马慌忙狂奔过来,将其搀扶到另一匹马上,赶忙退了回去。阿黑麻又中枪了,在右臂上。

明军卑鄙无耻的偷袭主帅……。

一场意在报复的攻城战开始了。

阿黑麻此次攻打怀来。带了近十万大军。仗着兵多马壮,潮水般地拥来。俞佰便指挥守城将士用火炮和火枪,击退了敌人的第一次进攻。

元军虽然暂时被打退了,但他们的声势却打击了俞佰守城的意志。料定城破惨败是必然的,趁着对方没有合围,并开始驱离百姓离开怀来,但是他做错了一件事。

做错什么事呢?那就是在百姓撤离的时候,俞佰感到北平难以坚守,于是通报百姓,往南方撤离。这一点是偶然的现象,又是必然要发生的,因为俞佰虽是员老将,但却是再大明军队改制的时候临时提拔上去的。能力本来就有些不足,长期没有战事,还发现不了,一旦有了严峻的形式,忠君爱国的思想是可以保证的,但对于形势的判断,却差强人意太多。

俞佰的举动造成了军心大乱,有些士兵也偷偷用绳子坠下城墙,虽然没有投降的,但做逃兵往居庸关方向,或者是混在难民队伍中的人却还是有的。俞佰发现后,气愤地打遣人将这些逃兵赶回城来,一一捉拿斩首示众。

正在内外交困之际,阿黑麻又发起猛攻了。第一次是试探性的攻击,但是看到城内开始撤离百姓,就知道不能善了,遂马上丢掉劝降的心思,将此地的情况向大汗汇报后,开始全面的向怀来发动进攻。

前面靖难的时候说过,怀来周围本来就无险可守,一旦被围,敌人就可以从四面八方开始进攻,俞佰用火炮打击的确阻缓了阿黑麻的攻势,但面对如潮水一般的骑兵,俞佰在怀来总共五千余的守军开始捉襟见肘了。

帖木儿大军的士卒悍不畏死的一直冲锋着。试探靠近城墙。火炮和火枪也要散热的时间,在这个间隙,阿黑麻已经亲自率人冲到城墙之下。

火炮已经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剩下的用途只有是不断发射炮弹,以杀伤敌军为主,但对于已经冲至城前的骑兵无可奈何。霰弹火枪也来不及瞄准,俞佰命令士卒用燃烧着的油罐、竹木、火箭等火具,朝城下密集的敌人投掷了去。

试图以火阻住敌军的攻势。然而,到底是人多势众,火堵住一面,却不能将全城四面八方堵住。

正当城区火焰冲天的时候,骑兵已经开始弃马,乘隙蚂蚁似地爬上城来了。一大群呜哇乱叫的蒙古士卒,将俞佰和其亲卫团团包围在一个街口上。

他一手执霰弹火枪,一手执大刀,迎击着几十人的围攻。蒙古士卒只想快一点刺倒他,好去领那份功劳,却被刚刚入城的阿黑麻看见其的盔甲鲜明,喊道:

“不要杀死他,要活捉他!”

俞佰越来越感到力不能支了,但他决不肯做俘虏。于是在霰弹火枪发射完毕之后,他手起刀落,一连砍翻了三名蒙古兵后,丢掉了大刀,拔出宝剑,刺向自己的咽喉。在鲜血**的那一刹那,他竟然没有倒下去。

就在一个敌人用弯刀砍向他的时候,他清楚地听到阿黑麻大声地嚷:“捉活的!”

俞佰大笑了一声,趁那个听到命令的士卒犹豫的一刹那,挥剑刺了出去,连剑也不抽回,自己纵身一跳,跳进了火中。

……。

三天后,隐匿在废墟之中的俞佰的亲兵,在一片烟雾腾腾,焦臭四溢的河沟边,终于找到了俞佰的尸体。身穿铠甲的他,从外表上看,还保持着完整的身躯。头上的铁盔依旧,只是面部被烧焦了,或许是下部有衬盔护着的缘故,俞佰的那两撇胡须仍生动地翘在唇边,显出一股凛然之气……。

这些都是俞佰的亲兵讲述的,刘超很幸运,在难民之中,发现了他们的不同,经过询问,随即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马上就禀报了皇上,作为一个最直接的讲述者,叙述了怀来城攻防时的艰险。

俞佰的是非功过无人可以评断,只有交给皇上圣裁。

作为一个军人,他尽到了自己的本份,战死沙场,以死殉国,应该得到无上的荣耀。但是却又要承担着失土之责,和判断失误而导致军心大乱的罪过,这些已经不是作为臣子能判断的了的事了。

朱允炆听罢,脸色虽然没有变。但是内心的震动却是巨大的。他没料到帖木儿大军的进展会这么快,攻势会这么猛,看来在嘉峪关前所受到的闷气不小,在宣化爆发了。

挥挥手,让俞佰的亲兵出去,他已经不想追究谁对谁错了,这名亲兵,兵败后不去向居庸关或者是军方报道,反而混在难民之中,其心到底在想些什么,朱允炆不用深思就能想到。但是有意义吗?

俞佰的对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俞佰是一个忠臣,应该作为烈士加以褒奖,这样就够了,说一句心里话,怀来这么快的失守,和他的判断失误也有着莫大的关系,虽然到现在朱允炆还是胸有成竹的把握,但是损失却是惨痛的,再也挽回不了了。

在醉春楼待了一会,又询问了几个难民,朱允炆就在众人的劝说下,回到了行宫。片刻,焦磊又来议事厅觐见,第一句报告的话就是:

“皇上,北平军镇总督盛庸告急,居庸关方向承受到帖木儿近二十万大军的进攻,对方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一天十二个时辰轮流进攻,用的是疲劳战术!”

朱允炆点了一下头。默然片刻后,问:“事已如此,不知焦爱卿有何良策?”

“臣以为,眼前是形势暂时不宜御驾亲征。皇上不可轻涉险地!”

“对于盛总督的要求,臣以为皇上可以御驾亲征,率领约十三万将士,可暂时命令一个集团军押运弹药前往居庸关一线,然后与盛总督的部队交叉换防,可以稍微抵消一些敌人的疲劳战术。那里绝对不能失守,否则北平……。”

这点朱允炆自己也想到了的,但从焦磊的嘴里说出来,他听了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想听的绝对不是这些。

到底是皇帝做的久了,听到的都是一些经过过滤的东西,还有就是很圆滑的结论,这是朱允炆不喜欢的,但是他也没有办法,自己作为皇帝,能了解几个人,焦磊这人,放去搞技术是把好手,但是一到官场,怎么就圆滑了呢?

他信任焦磊,也厚待焦家。他只望其能够说出些有建设性的话,但是为什么只听到这些呢?朱允炆不由皱了一下眉头。摆摆手,说道:

“焦爱卿,你是兵部侍郎。帖木儿已经打到北平的大门边来了,朕方才问你,就是想听听爱卿对于军事方面部署的意见,不是想听一些连刘超都能分析出来的缘由的!”

焦磊想了一下,奏道:

“皇上,臣其实私下细细揣摩了一些,觉得可以有两个出兵方案。帖木儿既已夺了宣化,意在居庸关和北平,一旦有疏忽,城破也只是旦夕之间,皇上可以全力兵发居庸关一带,在宣化和帖木儿进行决战,这是第一个方案。”

一听就知道焦磊本身也不愿意实行这个方案,说出来的目的,无非是想衬托引出第二个方案而已。摇摇头,随即问道:“那第二个方案呢?”

知道自己的用意被皇上识破,当下也不敢卖关子,他毕竟不是刘超等人,整日和皇帝在一起,已经互相知晓了对方的底限。便马上顺着皇上的心意说道:“帖木儿大军连月赶路数千里之遥,应该是疲惫之师,但却是一反常态,甚至更加锐气凌厉,不顾一切的攻城略地。以臣之见,这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朱允炆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焦磊开始入戏了,这正是他想要知道的结果。

“禀皇上,微臣在想,为什么帖木儿不顾疲惫之师,非要疯狂的攻城略地呢?他肯定有问题需要解决,微臣协同参谋部的人员,曾经仔细研究过,帖木儿急速行军,过居延海到宣化长城外,只用了一个多月的功夫,根本无法携带大量的粮草供给,因为蒙古人都是驱赶牛羊出战,战马可以加速,但是牛羊的行走速度却是十分有限。要供给帖木儿这么多军队的食用,那么一大批牛羊根本无法在一个多月内赶到。”

朱允炆点点头,并没有打断焦磊的奏报,听他继续说道:“臣以为,帖木儿做此疯狂之举,目的无非有两个,第一,就是尽量的消耗附属国的兵员,减轻粮草负担,第二,那就是尽量夺取大明防地的粮草,以补充其的给养。”

“而这两个目的合并,又衬托出两个根源,第一,帖木儿缺少粮草,第二,帖木儿和叛王朱棣的合作并非铁桶一般,他们的心并不齐,因为帖木儿缺粮,朱棣作为同盟,多少也要提供部分补给的,再说,朱棣手下游牧人众多,此时正值夏季,草原上不缺的就是牛羊,但为什么叛王朱棣没有这么做,或者做的力度远远不能满足帖木儿呢?”

焦磊陷入了沉思,而朱允炆笑了。

————————————

PS:谢谢支持!!!

第二百四十二章 居庸关前

第二百四十二章居庸关前

刘超的神色十分兴奋。因为他终于可以统御兵马了。

早在五年前,他已经是锦衣卫武卫局的都督,掌管武卫局之中的特种兵,不过由于要常伴御前,所以基本上都是交给姜明、陈龙两个副都督主理。他也就是例行的会议,和作战演习中,不时的参加一次来建立自己在武卫局内的威信,其他的大量时间,他的职责则是护卫皇上的安全。

刘超以为自己恐怕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走上战场,可是皇上意外的召见,让他的心中又燃起了汹汹的战火。

首先说一下,武卫局在锦衣卫改制后,基本上已经成了大明特种兵的基地,由开始创建时的一千人整,在朱允炆的允许下,以每年三百人的数量开始慢慢递增,主要来源就是从大明诸军镇中的斥候中选取,考核极为严格。

首先是出身要清楚,倒不是要分贵胄和贫民,也就是一旦进入武卫局,三代之内的直系亲属全部要报于兵部特别经历司备案。一旦立功,报备之人皆有封赏,但是如果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可能就会株连三代了,朱允炆也不想这样,但是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齐泰,经过多年的熏陶,已经完全开始融入到做特务的角色之中,为了部属的忠诚,他必须这么做。

除了出身之外,对于斥候的挑选,没有特殊情况之下,只挑选二十二岁至三十岁之间的青壮,服役期限则是定于至三十五岁就必须退出武卫局,有两条路给予选择,那就是留职教学和分配至地方州府或者是外国充任锦衣卫头目。

至于刀枪弓马、武艺拳脚更是要娴熟,进了武卫局后,军备局生产出来的新式火器和装备,优先配置,每年的夏冬两季都要去外地训练,夏天去琼州或者东南亚雨林,冬季去西北或者是辽东的雪山之中,不但训特种兵的作战能力,而且对于其野外生存能力、孤军作战能力都大力的倡导。

到如今已经云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斥候精英计四千五百人之众,除了五百人留于京师,交与铁铉应对紧急事务之外,剩余的四千人都随皇帝来到了北平。

朱允炆自从醉春楼接见难民。三天之后不顾大臣们的反对,依然北上,至北平城落脚于昔日蒙元的故宫之中,再三日,召见刘超、姜明和陈龙三人,给他们武卫局的特种兵部队下达了作战任务。

四千特种兵,除了一千人留在北平保护皇帝之外,他们三人各领一千人,绕道大同府出关,截杀帖木儿的辎重。

因为皇帝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帖木儿的后续给养应该还在亦集乃一带缓缓而行。无论怎么处理,就算是杀光、驱散,或者是便宜鞑靼人,也不能使这批给养牛羊落到帖木儿手中,皇帝要让帖木儿更加疯狂。

刘超、姜明和陈龙三人的准备工作是周密而充分的。首先派出斥候,准确弄清帖木儿给养的行程时间、住地。然后决定三人分头行事,不但要完成皇上所下达截杀帖木儿辎重的任务,而且还要承担其袭扰帖木儿后方零散部队的责任来。

他们要让帖木儿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而武卫局的特种兵们,更是兴奋异常,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像是这么大规模的同时行动。在日常,他们接到的任务,无非就是往云南、四川等地平复异族的不满,还有就是追拿叛贼归案,一起出任务,超过三百人的规模,已经算是大行动了。

就算是当年追拿陕西叛贼,面对着已经纠结五千余残部的金刚奴,武卫局也不过是让陈龙带着五百特种兵赶赴沔县一带执行任务,也就是那一役让武卫局的特种兵浮出水面,从此被朝野所看重。

金刚奴刚刚集结的五千叛军,几乎在一夜之间被驱散,而金刚奴本人,则惶惶如丧家之犬,根本想像不到自己正被什么人给盯住了。他是山中猎户出身,攀着树木及藤蔓爬上了断崖上的小径逃命。

远远的山下似乎传来了溪流般的水声。前方隐约可见即将安全的曙光。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后方的动态。忽然之间。陈龙如同一条黑影般的,划破风中从金刚奴的头顶落下。

接下来,只听到一声长长的惨叫,世上已经没有了金刚奴这个人,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杀的。

武卫局出任务,向来都是手下不容情,金刚奴的部下慌慌张张地折腾了一夜,却发现他们奉若神明的天王不见了。好不容易沿着断崖之小径下到溪谷,众人叫喊着天王的名字,并且四处寻找了片刻,接着终于发现在水中载浮载沉的金刚奴。

只有身体而已。他的头不知道掉落至何处而不见踪影。血水已被溪流冲洗干净,因此颈部的平整切口看起来是白色的。

个个战栗不已,惊慌失措地想要逃命。可是没有想到五千人已经被五百人所包围,指挥使下达了格杀令。因为在那时的情况下,还响应金刚奴号召的人,基本上都是白莲教的忠诚信徒。而且有充分的证据表明,金刚奴等人不但受到秦王的供养,而且也接受来自帖木儿派来回回人的物资,并以为内应。

对于这些人不必容情,况且皇上本人也表示对于蛊惑人心的邪教,不必生擒,以免留下祸根。不用军队而用武卫局的人马,就是为将影响最小化。

秉承这个宗旨,天亮之后,正准备逃命的白莲教徒已经被早潜伏于四周的特种兵盯住。山林之中,成了特种兵的练兵场所,各种追杀技术都得到了体现,设陷阱机关、埋伏、以少打多、分散等等战法都使用了出来,那近五千人,想四散而去却被逼了回来,想抵抗的时候,特种作战又将他们分开,如此这般折磨下去,就像是利刀削肉一般,金刚奴余部被逐渐削薄,一路逃亡不到百里。至武都山就被全部消灭。

回到京师缴令之后,朱允炆似乎想有意的将武卫局推到前台来,增加对少数民族的威慑,因为少数民族,特别是东南一带的苗族等等,现在都是以部落的形式存在,力量不大,但是却都在深山之中,若是作乱,派大军过去,在深山从中显得微不足道。还容易受地形局限。

如果有特种兵的形式存在的话,对于定位的定点打击,采取斩首战术,可能获得的成效更大。所以朱允炆想让武卫局走到前台来,作为威慑部落酋长的工具。

在皇帝的授意下,大明周报接连对五百士兵全歼五千叛匪做了大量的宣传,毕竟是以武立国的大明,人们在报纸的引导下,刻意的对数字进行了忽略。而对于其山中的作战能力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武卫局成了一个英雄的别称,此时,他们奋起三千人,又要深入漠北,这个消息传到各关隘的守军处,给大明军心起到了一个稳定的作用。

居庸关前已经是一片血海,双方竭尽全力的都想获得最后的胜利。

帖木儿的攻城兵力是部署得非常有力的。命哈里率领附属国兵卒为攻城主力,主要由正面攻城,还将继承蒙元的回回炮也搬了出来,交由他们使用;而居庸关两侧,南北方向各派出自己的儿子沙哈鲁和孙子阿黑麻负责作为佯攻,目的就是给居庸关两翼造成压力,使其不能相互增援。

同时也起到一个阻隔援兵的作用。帖木儿要用从附属国征调来的兵卒,耗尽大明所有的士气,就是用血水浇灌,用尸体填充,也要正面的拿下居庸关,这样才会给大明士卒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以后再作战时就好说了。

一个居庸关,帖木儿投入了近三十万兵力,其中正面的附属国人马就有十五万之众。每次一万人,攻击四个时辰,到了休息的时间,回到本部补充够一万人休整,准备次日的进攻。

同时帖木儿十分清楚,攻城成功与否,回回炮的关系重大,他没有大明的先进火器生产工艺,这次的战争基本上也是帖木儿第一次遇到有规模、有组织的使用火器的战役。他没有办法。只有重新拾起了百余年前的东西,希望能用数量对抗明军的锐利。

他手下不缺乏的就是回回人,而回回炮之所以得名,也就是回回人所制的。所以他在发起攻势的同时,集中精力于回回炮的安排。他命令哈里不停止的攻城,用一种别人容易忽视的速度慢慢的向前推进。在回回炮的有效射程内的一个山坳中集合工匠,开始慢慢的组装回回炮的框架,和储备所要发射的巨石。

但是一直不下令使用,而是不断的积蓄着数量,帖木儿知道,少量回回炮对于在群山之中的居庸关根本起不到作用,要毕功于一役,就要打明军一个冷不防,用数量巨大的回回炮一举摧毁居庸关。

哈里按令执行。才开工,就被盛庸的斥候营李立发觉有些不对劲,虽然没有想到是回回炮,但是回回炮的射程只有最多四百步左右,这么近的距离,敌军有什么动作肯定瞒不过居高临下的明军。

作为主帅的盛庸不能让帖木儿在自己的眼前埋钉子,虽然不知道对方在山坳中用大帐罩着的是什么?他都决心要将钉子及早拔掉。

几次在守关之余,让斥候营的将士不惜一切代价摧毁对方的这个据点。但帖木儿和哈里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哈里立即指挥士兵还击。他不敢停下施工,因为想到了大汗的命令,便一边与明军拼命厮杀,一边强令部分士兵继续施工。战斗每天都持续到深夜,一直等待大汗可以使用回回炮的命令。

这个时候,天已入秋,北风更紧,天上纷纷扬扬地下起雨来。没等那些回回人的工匠歇匀气,帖木儿又下令让他们去居庸关近处的拦马墙外为回回炮再次建立一个隐蔽物,以便从不同的角度发起进攻。

拦马墙基本就与城紧挨着了,盛庸自然更不容敌人这么做。他立即下令部将李立率领北平军镇中所有的斥候队予以痛击。

雨铺天盖地,越下越大。不一会,居庸关内外就成了泥泞一片。

前面是锣鼓号角震天响。在刀光剑影之下,一队工匠冒着彻骨的严寒,艰难地劳作着。

攻城的压力稍微有些松懈,立时,密集的枪弹、火炮、砖瓦、砂石、滚木……兜头打将下来,混合着倾盆大雨宣泄在正在组织回回炮的工匠们身上,直打得鬼哭狼嚎,灯毁火灭。顿时死伤了不少。

那些工匠们缩成一团,刚想逃跑,便被监工砍翻了几个,有人大声喊:“大汗军令:就是死,也不能停工!大家努力!大家努力!”

无奈之下,哈里只得再次加强对居庸关的压力,这么打了一阵,见帖木儿的军卒伤亡不少,但施工仍没停止。

七天,从正面负责进攻的附属国军队,伤亡已经超过了二万人,哈里不允许搬走尸体,最多只是怕攻城时碍手碍脚,命人将尸体跺了起来。要不是入秋的关系,恐怕居庸关内外早就被腐臭笼罩。

官兵们的心理承受底限已经达到了最低限度,在盛庸的默许之下,要做出适当的主动出击,那样可以有效的打乱敌人的部署,阻延攻关的时间。一天清晨,挨近天亮时,便打开城门,李立指挥一支人马杀了过去。

正在督战的哈里见此情况,也立即指挥一支人马迎面杀来。

立时,两支人马,在居庸关外的拦马墙畔厮杀起来。

看见有明军冲杀过来,庆幸着可以休息一会的回回人工匠刚想逃跑,哈里已经率军赶到,拼杀得满甲是血的监军将领一见援军来了,又陡然增加了勇气,大声对回回人工匠喊道:“回去施工吧,有哈里王子在,这些明军不经杀。”

这次厮杀,牵动着正在居庸关的北平军镇总督盛庸的心。李立刚刚率人出发,他便当即登上城楼。这时,他的两员猛将黄奎和金顺,也静候在那里。

他们一直守在城楼边,密切注视着对面的战况。

在大雨如泼的城楼上,要细微观察关外的鏖战是困难的。高高的城墙,虽然挡不住大家的视线,但是在人如蝼蚁的战场之上,无法看到全部的景象。

此次的出兵纯属送死之举,但是又不得不去,因为帖木儿军队最近的动向太可疑了,不出城又得不到详细的情报,只有这种送死,用人命来换取敌人的动向。连续几日的秋雨已经严重妨碍了火炮的使用。如果帖木儿真的有什么阴谋的话,居庸关承受不住太大的损失。

此时城下李立所率领的八百斥候的奋勇战斗,几乎震慑了所有附属国军队。

乱军之中,浑身是血地斥候们不断挥刀抵抗,眼前越来越多的同僚不支倒地。李立在混战之中,发现了哈里的身影。

“从那副胄甲的精致程度看来,对方想必是个身份地位极高之人。要是能够杀掉那家伙的话,就算死也瞑目了。”

李立这样想着,便朝后摸了一下背着的霰弹枪,朝马腹一蹬,一直线地朝着哈里突进奔去。哈里亦握着自己的弯刀,注视着李立,等待交锋的一刻来临。

哈里的卫士虽然想从左右两侧予以夹击,但是却被李立巧妙的操纵座骑而回避掉了,丝毫没有停顿的直着冲了过去,越来越近,李立的这种行为有效的吸引了大部分兵卒的眼球,在攻关和哈里王子的安危面前,后者相对的比较重要。

大约还有二百步,再往前冲一点,那么自己射中哈里的机会就多一点。

一百五十步,李立从后背抽出霰弹枪,并打开了保险,看着自己周围越来越多的拦截,心里一横,单手举枪,朝正在安然自得的哈里发射出第一发子弹。

惊呼声中,附属国的兵卒已经认出这个明军拿的是什么武器,他们在攻关的过程中吃了太多的亏,但是哈里王子却很少参与攻城,又没有缴获,当然不清楚这个是什么,所以没有做出躲闪的打算。

太远了,雨中单手操枪,李立又在移动之中,眼见哈里身旁的一个彪形大汉胸前绽放出血花倒在马下。而哈里已经惊诧的将身子收缩起来了。

正当李立欲发出第二击之时,一个附属国将领醒过神来,忽然从他身后掷了一条铁链过来。铁链绕住了李立的颈部。他顿时翻了个跟斗,跌落在地上。大群兵卒亦在此时扑了上来,欲要生擒这个胆大的明军。

李立感到一阵的绝望,几乎近在咫尺,他却没有那个机会了,回头看见战场的上空绽放出一串火红的烟花,那是正在给关内信号,证明已经抓住主要人物,准备撤退请援的信号。他们此次的目的,就是为了抓几个施工的人回去,问明白对方到底在做什么?

任务完成了,他却回不去了。但是李立心里却是一阵的轻松,单手持枪,将剩余的七发子弹统统打在敌人的身上。

几乎与此同时,李立的身上又中了几箭,其中一支贯穿了李立的大腿,看来敌人是真的想生擒自己。但是李立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吗?

“想要我从这里离开半步,除非我死,否则别想!”

说完之后,便当场将霰弹枪在石头上砸碎,一步也没移动地继续挥刀斩杀了二十余名附属国的兵卒,自身也因为受到十余处重创而终于战死。

————————————————————————

PS:谢谢蓝袜的意见,虫子会慢慢总结的,不过可能是最近虫子准备新书的缘故,只能保持正常更新,新书大约会在下个月,只要通过编辑,那就可以上传,还请大家继续支持!!!

第二百四十三章 险情

第二百四十三章险情

自从上次的明军突袭。回回人工匠首领阿斯布雷失踪,帖木儿知道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而且从翌日开始,居庸关各处炮台,已经开始向哈里设置的回回炮发射地点定点的进行轰炸,虽然这样为守城带来了一定的压力,可是已经足以让帖木儿不能承受了。

要不是攻击一直没有停止,如果给明军足够从容布置的时间,恐怕帖木儿的回回炮阵地永远也建立不起来,以四百余步的射程对抗大明火炮将近四里之外的射程,那简直就像是鸡蛋碰石头,牛油遇热刀一般。

本来帖木儿还想在用回回炮攻击之前,停战一天或者两天麻痹明军,看来这样已经是不可能了。

偏偏回回炮结构虽然简单,但是为了保持射程和威力,只能在阵前进行组装,再加上山路崎岖,就算是能移动,也难以拉到阵前。这是原始攻城武器的弊病,受到诸多条件的限制。

所以,帖木儿觉得不能再等了。汉人的防御坚固,虽然他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快打慢,用人海战术淹没居庸关。

于是命令哈里加速攻城节奏的同时,又抽了二千余人供回回人工匠驱使,在后方准备回回炮所用的主要部件,然后运送到隐蔽的位置,随时准备安装和更替回回炮的易耗部件。

当雨停四天之后,泥泞的山路已经恢复了尘土飞扬,而被雨水压制的尸体腐臭味道,再次笼罩着居庸关上下,此时有些水源已经被污染,帖木儿军中因为伙食问题,又无辜倒下了不知道多少人。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回回炮虽然经过大明火炮的打击,但是由于帖木儿准备充沛,还是有大约近千辆可以利用,就是石弹的准备略显不足,远远达不到帖木儿当初的标准,也难怪,居庸关附近的地形虽然也是山地,可是沙土居多,大块的石头还是难以寻觅。

不过这一切在哈里的眼中根本不是问题,因为他早有准备,居庸关前陈列的数万附属国兵卒的尸体。他之所以保留下来,目的也就是为了这个,虽然杀伤的威力不如石弹,但对于人心理上的压力却远远高于石弹。

帖木儿很快的就批准了哈里的请求,并十分高兴孙子的决断。

人海战术正式开始实行,这不但是活人攻城的海洋,而且是死人尸体的天下,哈里是选择了在清晨发动第一轮的打击,回回炮上所悬挂的弹药,并不是磨盘大的石头,而是在居庸关前陈列着的尸体。

没有国界之分,也没有了种族之别。

每一架回回炮旁边,都有六到八个士卒在那里工作,除了炮手之外,其余的人只有一个工作,那就是将尸体上的衣服扒下来,然后悬挂在回回炮上发射出去。

哈里不愧是被称为继帖木儿之后的军事天才,加上他的残忍,要榨干部下的每一寸利用价值,甚至连尸体也不放过,连尸体所穿的衣服也不放过。

尸体整整发射了一天。才算是发射完毕,然后收集下来的衣服,被哈里命专人集中起来,包在石弹的外面,然后在准备淋上火油,继续打击居庸关内的守军。

当时,居庸关前已经没有了前些日子的狼藉,显得异常的清净,因为尸体已经被回回炮抛射到居庸关内,或者是打在城墙之上,顿时骨肉分离。甚至有些新鲜点的尸体,还像是烂泥一般,糊在城墙上,绽开后犹如日本的国旗一般。

这还是好的,更多的是已经死亡十几天的附属国士卒的尸体,已经流尽了血液,身体渗出黄色的尸水,四分五裂之后,露出黄白色的骨肉,这种东西,不要说直接打中大明将士,哪怕就是溅在身上,也足以使人崩溃了。

北平军镇的士卒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他们也是战士,也杀过不少人,特别是这几天,杀了不少人,但还是被这样的情景给震慑了,有的人拿着火枪或者刀剑呆呆的站立。浑然忘了自己身处战场,马上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有的愣愣的直望着向自己砸来的尸体,也不知道躲避,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

居庸关内外出现了短暂的窒息,大家都惊呆了,被这种血肉横飞的场合惊呆了,三万具尸体所造成的压力,不但是给明军,而且对于那些附属国的兵卒们也是一种震慑。

他们也是战士,也不怕死,但是最怕的还是死了之后,被这样赤条条的抛掷出去,死无全尸,灵魂也得不到安息。

这是什么打法,难道帖木儿大汗就不是人吗?

不,他不是人,他是人间的魔王,炼狱中的恶鬼,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剥夺他人的生命。

在这种情景之下,只有帖木儿的嫡系部队才能保持住那份从容,可能是这种事他们做惯了,也看多了。已经没有了感觉了。

也幸亏帖木儿的主攻力量不是他们,帖木儿不会拿着自己的嫡系去送死,依旧是附属国的人马优先作为炮灰,也就是这样,居庸关没有在当天崩溃,因为那些附属国的士卒和大明将士一样,脑海都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由嫡系组成的督战队,尽管高高的扬起长鞭,尽管恼羞成怒之下砍翻了几个,但在漫长的战场前线依旧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所以在居庸关守军防御出现缺口时,竟然有一段时间竟然没有人发起进攻。他们都畏畏缩缩的看着居庸关下能淹没小腿的残肢断臂、变了形的人头和众多的肉酱。

谁也没有往前迈出去哪一步,仿佛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一般,他们脸色苍白强忍着呕吐的感觉,任由长鞭将他们的衣服撕裂,任由身边的伙伴被督战队砍翻在地上却不注意,因为这种情景已经超出了大部分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就是这样,居庸关才暂时的得到了保存。盛庸得到禀报,心急火燎的带着自己的亲卫往城楼处赶去,来到近前,也被那副情景震撼了,也出现了短暂的窒息,短暂的空白,但是身为总督,毕竟比别人心理承受能力强一点,随即醒悟过来,逐个拍打着亲卫,以便使他们清醒过来,好寻找一些门板之类的东西,垫在尸骸上,以防止被血水或者脑浆滑倒。

盛庸能体会到将士们的心情,也能想象得到现在城墙上士卒们的脸色,他必须要尽快赶过去,以恢复正常的防御。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帖木儿的督战队已经不起作用的情况下,为了进攻,哈里又下了一个令人惊讶的命令,那就是挑选几十个附属国征调来的军卒,活生生的绑在回回炮上,直接的被抛射出去。

有些块头有些大的士卒,甚至被砍了双腿,然后再抛射出去。

眼见空中飞舞着,还能发出恐怖声音的人,在短暂的曲线运动中,血花曼舞的挥动着双臂,然后重重的撞击在坚固的城墙上,或者落入居庸关内,然后没有了声息。

停止进攻的附属国士卒们就好像被毒蛇咬住了一般。声嘶力竭的大叫着,漫无目标的冲击着,不管前面迎接他们的是什么,不管他们冲击的方向,下意识的挥舞着弯刀,朝着虚无缥缈中砍杀着。

有的人甚至冲回了自己的队伍中,虽然立即被督战队砍杀,但也引起了小小的骚动,令阵脚起了一阵波澜。

盛庸此时刚刚到达主城楼,随即被眼前出现的这一幕下了一跳,这是打仗吗?这是战争吗?自己所处的位置是战场还是修罗场?

已经麻木的将士们,被飞舞着的活人刺激了一下,虽然恢复了部分反应,但依旧有些迟钝,看见正在顺着云梯往上拥挤的敌人,盛庸一边命令亲卫们分成一部分人用霰弹枪朝城下射击,阻延敌人进攻的势头,一边自己亲自带领一些人,去唤醒被惊讶所震撼的士卒,让他们恢复斗志。

一直到天色渐暗,一直到筋疲力尽。

居庸关在这种情况下保住了,但是明天呢?劳累不堪的士卒们,虽然已经饥饿干渴,但是面对着如此众多的尸体,谁也吃不下去任何东西,这样,还能坚持多久,盛庸不敢去想,真的不敢去想。

居庸关完了,如果援军再不感到,居庸关真的完了。士气已经被打击的七七八八,将士们已经劳累不堪,霰弹枪子弹也不多了,火炮自从下雨受潮,在定点打击敌人回回炮阵地时,又将仅有的干燥弹药消耗殆尽,其余的仍然不能使用,按照规定,这样的炮弹要回收重新制作,但是现在哪里有时间呢?

是夜,在子时之前,帖木儿大军破天荒的停止了攻城,这是近二十天来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哪怕就是大雨倾盆,也没有停止过,但是当天却停止了。

大明将士仍旧不敢松懈,换防的士卒在后方吃了饱饭之后再来接防,因为谁在城头之上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哪怕喝一口水。

闻着这股腐臭,盛庸就算是可以坚持,但也害怕瘟疫的传播,他心里也不明白,这些游牧民族怎么连死人也不尊重呢?在大明就算是对待敌国将士的尸体,也会将其入土为安,怕瘟疫传播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就是求得心安,尊重死者。

虽然这些尸体已经被扒光,但看着数量,大部分应该是他们自己的人马尸体,难道帖木儿就不怕将士们心冷吗?

盛庸虽然知道一些帖木儿军队的构成,但是对于其中复杂的关系还是有些难以明白,但是帖木儿也不会给他仔细思考的时间。

子时过后,哈里准备着的,用从尸体上扒下来的衣服包着的石弹,淋上火油之后,点着由回回炮再次开始了投掷,但这次投掷伴随的没有进攻,哈里的意图十分明白,那就是用这次抛射焚烧居庸关。

盛庸从正午时上了主城楼就没有下去,作为一品大员的总督,有了失土之责后,心里的负担很大,他还不明白皇上会怎么处置他,现在虽然没有人说,盛庸内心还是那种戴罪立功的想法,保住居庸关,也算是保留住了自己的一些名誉。

回回炮抛掷开始,盛庸就发现了对方其中很大的一个弱点,那就是在回回炮阵地上灯火通明,白天看不到的回回炮阵地此时也暴露无遗,那等于给大明火炮指引着方向,盛庸吩咐亲卫通知各炮台,瞄准火光最亮的地方,把仅剩的火炮弹药发射出去,尽量的打击回回炮的威胁。

然后自己亲自率领两员猛将黄奎和金顺,随时准备应对敌人的进攻。

但是盛庸却不知道,哈里就没有打算保住这些回回炮,他只想把这些火弹发射出去,尽量的给大明军队带来困扰,尽量的给居庸关城墙带来创伤。

帖木儿和哈里期待的是黎明开始的全面进攻,要的是大明守军今夜的不安宁。火炮虽然定点打击了回回炮阵地,但是看过明军火炮威力的帖木儿,怎么还会看得上犹如天上地下之别的回回炮。

他此番用回回炮也是无奈之举,在宣化,他虽然缴获了近百门火炮,但是狡猾的明军却在撤退或者失败的那一刻,将炮弹全部毁掉,让他没有办法利用。

在帖木儿的情报来源中,知道北平是大明的军事重镇,那里甚至可以生产火炮,帖木儿就是想用回回炮撬开通向大明北平的大门居庸关,然后肆意的掠夺工匠,掠夺设备,为他的帖木儿汗国建造火器,这是种孤注一掷的想法,也是一个疯狂的想法。

火弹发射完毕的同时,居庸关沿线大约五里的范围内,同时出现了早已经准备好攻击的士卒,帖木儿大军全线压上。

一连串惨不忍睹的激烈攻击行动于是展开了,帖木儿火上浇油,更是下达了屠城的命令,也就是打算将整个居庸关附近的军人、居民,包括幼儿在内,全部杀光,可以任意掠夺抢劫。

在大火和烟雾之中,总算有部分的城墙遭到破坏,帖木儿的军队纷纷拥入居庸关内的街道上。

这个时候,依旧在城楼之上努力奋战中。由于到目前为止已经击退了敌人四波的攻击,继续迎战第五波的攻击已是极限所在,当他察觉到这一点之时,整个人早已被牵制在城门左右的位置。两员猛将黄奎和金顺已经被他分别派遣出去。

随着帖木儿军队的士卒纷纷的涌入,他的眼前出现素未谋面的旧识。这位人物就是一直在居庸关前负责指挥的哈里王子,正在以胜利者的面目出现在城楼附近的位置。他们虽然没有在近处见过面,但是战场上的直觉使他们认定了对方。

随着一声怒吼,盛庸向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敌人冲了过去。姑且不论武艺之优劣,但是气势上之差异极为显著。交锋了十余回合左右,他终于将哈里手中的弯刀击落。狼狈不堪的哈里转身打算退开,让手下替自己解决这个难缠的敌人。

但是盛庸随即将手持长枪,刺向他的背心。就在此刻,哈里的亲卫从旁伸出弯刀一挡,并猛扑而上。

闪过哈里手下亲卫的攻击,并回予一击,将对方刺了一个透心凉落下城墙。然后继续追杀着哈里,盛庸要和对方同归于尽。

然而哈里的身影却早已没入卫兵所围起的重重障壁之内,今盛庸完全无法触及。还要恋战,自己的亲卫们也集合起来,硬生生的将其拽下城墙,掩护着总督退往密密麻麻的民居之中。

整个居庸关内外都成了战场,每一条街,每一个小巷,凡是有敌我双方的士卒的地方,就有战斗,就有厮杀。盛庸率领百十余亲卫士兵,与正在如苍蝇乱撞似的帖木儿主力展开巷战。

盛庸悲愤的不能自已,自己如果连居庸关都丢了,就算是皇上不杀自己,难道自己还有面目活在这个世上吗?

冲进关的帖木儿军队,已向居庸关的纵深杀了去。最前一线的城墙上,已有帖木儿的的部队在守卫。帖木儿深知居庸关的重要,正在慢慢的巩固着自己的胜利果实。

但是还有部分大明将士试图夺回对城墙的控制权,此时,大明新近改革的军制得到了良好的体现,等级分明的军官层次,使作战方式有着灵活的改变,这些军官在大明军事学院学习的结果,那就是可以在危急之时,在和上级失去联系的情况之下。迅速的按照军阶的高低结合起来,组成小股的自由作战队伍。

这些自由作战的队伍试图重新夺回城墙的控制权,正好与这些帖木儿新布置的守卫部队相遇,便拼杀起来。而刚刚开始防御的帖木儿军队,没有想到现在明军还能发动反攻,他们杀得猛,将那些没有思想准备的帖木儿军队杀得措手不及。

但是随着越来越多敌军的涌入,这种反攻也显得有些苍白无力。盛庸听着震天的喊杀声,想着自己的罪孽,想着皇上破格启用自己,自己却没有做出什么成绩。

想到这里,趁着亲卫不注意,刚想将手中的宝剑回将过来,直刺入自己的胸膛。

突然听见无数声尖啸直冲入云霄之中,抬头看时,天空之中出现了无数个日月同辉的焰火图案,心中不由一震,援兵终于在最后的关头赶到了,不过不知道还能不能夺回居庸关的控制权。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四十四章 尴尬的入侵

第二百四十四章尴尬的入侵

在八达岭方向埋伏的徐清早已经被憋的两眼冒火。居庸关高高的山峦,挡住了人们的视线,无法看到那里的动向。但是冲天的浓烟和震天的喊杀声却无时无刻的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三天前他们就到达了指定的位置,奉皇上的谕旨,在此地埋伏,等候随时参谋部随员带领武卫局的人作为观察员发出的进攻信号。直到现在才算是有个结果。

其实从他们至居庸关所在的守军位置,早已经修建好无数条穿山而过的小道,保证他们在收到信号后,第一时间内发起对居庸关的反攻,皇上的意思是,在居庸关彻底的将帖木儿的耐心消磨掉,但是还不是与其决战的时候。

朱允炆想让帖木儿在最后一击中挫败,那样才能有效的遏制对方的攻势,否则,对方就会像是贴狗皮膏药,死缠着大明的关隘不放。那样的话,大明会被拖进战争的泥潭,始终和对方胶着,丝毫不能放松。

就是要在敌人即将成功时给予其致命的打击,才能让敌人的疯狂气焰得到最沉重的教训。如果那样,战场之上才能获得短暂的平静。让大明从容调配人手布置的同时,也给帖木儿一些机会。

济南军镇的第三军军长徐清,是从日本战场上归来的老军人,手下有三成以上都参加过征日战争,最后由于朝廷重新封藩,要考研三王的治理地方能力,那么有八成参与过征日作战的将士都已经回国,并和新兵参杂起来,以提高军队的作战能力。

他们的手中还有一种武器,是在大明对外作战中从来没有用过的,专门用来对付帖木儿的武器,那就是陶瓷手雷。

这是大明锦衣卫军备局早已经研制好的武器,开始按照朱允炆的设想,那就是另一个时空中手榴弹的造型,木柄铁壳,延迟引信等等,但是由于大明现在慢慢趋向的轻工业和半工业化发展,到处都需要用到生铁,庞大的采矿炼铁,已经远远不足于供应大明的发展,再说还要在这个基础上炼制精钢,优先制造火器和火炮,手榴弹由装备量和消耗量大,又不像是铜质子弹壳还能回收利用。所以一直没有成建制的投入生产使用。

朱允炆认为,关于手榴弹这东西,要用就要大规模的使用,因为现在黑火药对于其爆炸杀伤能力有着严重的制约。数量少了。在这个依仗人数取胜的冷兵器时代,在战场上根本起不到理想的作用。

直到军备局中,有工匠相出了用陶瓷代替弹壳,不但烧制容易成型和规格统一,而且几乎用不着金属,为大明节省了很大的资源,然后才开始大量的投入生产。大家都称之为陶瓷手雷。

在古代有个叫“掌心雷”的东西,据说是道家的符咒,而手榴弹在实验阶段,以他的外形和威力,所以别人都喊它为手雷,由于是陶瓷所制,又称陶瓷手雷。

形状是圆柱形的,长约三寸,直径一寸多点,加上内置的火药重约一斤二两,操作简易、使用方便。是最易上手的火器,它既不需要任何投掷装置,也不需要任何复杂的操作程序和附加条件,只是将固定好的铜环套在手指上,用力投掷出去即可。

里面是铁条的铜片组成的引爆装置。延时引信使陶瓷手雷投掷出去三息之间就可以爆炸,靠爆炸后所产生的陶瓷碎片杀伤敌人,是巷战和守城的最佳选择。

徐清他们早就见识到陶瓷手雷的威力,并对其所产生的破坏力有中想要膜拜感觉。因为陶瓷手雷所造成的最大破坏,就是致使人受伤,而不是死亡。敌人受伤之后的结果,在大明当时的医疗条件之下,很难治愈,况且致人受伤所出现的惨状,更是可以给对手带来心理上的威压。

大明将士迫不及待的想要尝试一下陶瓷手雷的威力,但没有收到信号,他们只能听着远处的厮杀和看着直冲入云霄的浓烟。

他们终于等到了。

只是在徐清负责的区域内,他果决地一点头,向身旁的传令官命令:“出发!”

居庸关后方山上的植被在剧烈的翻滚着,犹如大海的波浪一般,

徐清所属的三个师在接到军长的这一声令下后,顷刻间就开始向居庸关方向潜行,没有声音,也没有杀气,所有的,只是一双双被憋的通红的眼睛。

显出惊人的安静,让已经进关,正怡然自得的哈里丝毫没有发觉,斥候在如此混乱的情境下,也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只有大明参谋、战场观察员在远处用望远镜仔细注视着居庸关的每一个角落。

以小旗为单位,大家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清除能站在自己前面的敌人,然后迅速的在城墙上集结。以掷弹兵为巷战主力。迅速的往城内涌进去,大约三万余人。

狭路相逢勇者胜,而此时却是狭路相逢掷弹兵,帖木儿的部队被打懵了,他们已经奋战了近六个时辰,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刚刚站稳脚跟,还没有来得及认真执行帖木儿大汗的屠城命令呢?

却迅速的被大明的生力军分割,然后就面临着呗剿灭的结局,他们根本形不成建制,大明军队好像有预谋的一样,居庸关上下被规则的划分成无数个区域,每队大明将士都有固定的目标,根本不允许自己区域内有超过百人以上的帖木儿军队,如果遇到,将会遭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直至被消灭为止。

明军好像是在奔跑中作战,但是这种奔跑有没有什么阻碍住大明将士的脚步,不到一个时辰,哈里刚刚取得的战斗成果就岌岌可危了。

当盛庸等将领回过神来,援军已经和他们形成重合,正与敌人刀枪相碰了。怕伤了自己人,忙令自己的部属渐渐向东撤退至安全区域休整。把前线交了出去。居庸关附近,传来阵阵冲杀的呐喊声和时而发出爆炸声,那声音凄厉而猛烈,如闷雷,似海啸,惊天动地。

渐渐的收拢了近五千人的士卒,盛庸看见自己了自己的几员心腹部将,稍作休息商议,便决定随着援军反攻,无论成功与否,自己都不能撤离。因为居庸关是北平军镇的防区,他作为总督,决不能离开,虽然不知道如此大的伤亡和宣化的失土之责皇上会如何定自己的罪,但盛庸不想让罪孽再进一步了。

金顺看见劝说不了总督的决心,便组织了一批亲卫带领,并吩咐道:“一定要保卫好总督的安全。”

盛庸带领这队人马匆匆向城墙处赶去的半路上,遇到一些负伤退下来的军校,都纷纷向他陈述:

“咱们大明有了新武器,这些鞑子根本不是对手,总督放心吧,还请总督不要轻易涉险。”

“王福团长正跟鞑子军拼命呢。”

很明显,情况万分危急。盛庸果决地从亲卫手中接过一柄霰弹连发枪,大声喊道:“弟兄们,为大明献身的时机到了。你们,只要是还能拿得起刀子的,都跟我一道去拼个鱼死网破!”

“走啊,冲啊!”

“跟总督一道杀鞑子去呀!”

本来是撤退的军卒,顷刻结成了一个反攻队伍,并如同雪球一般越来越大,情绪高昂地跟随着盛庸朝前冲了去。

冲进关的敌军主力,已向城区的纵深杀了去。东、北边的一线城墙上,已有帖木儿的部队在守卫。盛庸他们正好与这些守卫部队相遇,便拼杀起来。他们杀得猛,将那些没有思想准备的敌人杀得措手不及。

他们很快就杀到了北城楼边。城楼已没有了大明军人。盛庸想杀下城去,好收拢关内的部属,然后打出一个局面来。

但已来不及了。攻上城墙的帖木儿军队越来越多,还在源源不断的涌进来。他无法多想,只好命令黄奎带领一队精兵去收拢军队,集结后快些增援他们,而自己和金顺两人率领着大部分人守护城墙,不让已经入关的帖木儿大军规模变大。

黄奎越杀越猛,一连挑倒了好几个企图杀向他身边的敌人。这样,总算杀开了一条血路,可以进入居民区寻找被打散的队伍。

招呼几个满身血污、伤势严重的士兵隐蔽起来歇息,然后他手挥大刀,一路砍杀。不知有多少敌人,成了他刀下之鬼。

战斗在延续着。日头西斜时分,又饥又渴的他们,好容易摆脱了一股紧追的敌人,进入一道高墙小巷。刚转出小巷,残酷的战斗又开始了。

自己的部队死伤惨重。这是帖木儿和哈里不曾料想到的。他原以为城既破,战斗也就结束了。哪想到会有如此激烈的顽抗。这使他不得不把赌博似得,让大批的后续部队投入战斗,继续对居庸关施加压力,他相信,关于人数方面,自己是不弱于居庸关的守军的。

就算是耗,也能把对方耗尽。但是没有想到,明军支援的来到,哈里的人马到底被优势的明军分割开了。城墙又成了一个不可逾越的天险,而已经入城的帖木儿军队,只能各自为战了。

在一处宽敞的街道边,身边护卫越来越少的哈里,正被一群明军围困在角落。他的衣甲鲜明暴露了他的身份,使每个大明官兵对他都有着特殊的偏爱,照顾的格外周到。

哈里四面受敌,虽顽强抗争,亦难免遇险,正在十分危险的当儿,不得不在自己亲卫的劝说下,脱下自己耀眼的服装,与其他人调换,这时,他的身后左右已经不足千人。

知道是自己太过激进,没有等站稳脚跟就进入关内,此时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原来攻城略地,只要城墙失守,那个城市基本上就已经丧失了作战能力,在大明宣化地区也是如此,谁能想到在居庸关竟然碰到这么大的钉子呢?

打了一个唿哨,命令自己的部下纷纷从四周向自己集结,然后已经准备突围了。援兵无望,只能且战且走,先回到自己的大帐再说。

并且一路放火放火,街中心立时成了一片火海。在护卫们的簇拥下缓缓离开战场,但是至于能不能达成目的,谁也不知道。

全胜变成了全败,这是哈里未曾想到过的,明军在观察员的旗语指挥下,用火炮有规律的扰乱者关外帖木儿大军的进攻节奏。常常刚组织起来进攻队伍,就被火炮拦腰截断,然后被炸的溃不成军。

始终在居庸关一线形不成源源不断的局势,因为一旦这样的局势形成,没有任何军队可以阻挡的了骑兵的冲击,那么居庸关就算是完了。

大明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而帖木儿的兵马和新近过来增援的部队相比,首先武器是天差地别,热兵器和冷兵器的对决,不是在草原上,而是拿来守城的话,大家想想在另一个时空中,通古斯的那些辫子兵手挥大刀、长矛,嗷嗷叫着冲向八国联军时的情景就可以明白。

那叫做勇不可挡,但是亦无所用。只是拿来作为污染环境的尸体和破坏生态平衡的警钟而已。

居庸关一战,就算是北平来的援军,在朱允炆的授意下发动反攻,接下来的短兵相接还是持续了三天三夜,双方都在等待着对方崩溃,等待对方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然后自己就可以取得胜利。就为了这一点点希望,帖木儿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力量,企图打开这个缺口,但是他们的武器太落后了。

射程最远的回回炮和蒙古长弓,最远也不过四百余步而已,只是大明火炮的两成到三成左右的距离,这么远的距离,用尸体是填充不满的。

而帖木儿骑兵的善于骑射,善骑在居庸关前的山路上,形不成洪流,纵深使骑兵的进攻变成了添油战术,一个接一个的送死,一排接着一排的作为炮灰。

而就算是冲近距离,蒙古的善射,在霰弹枪的面前,也成了笑话,连续八发就算对上连珠箭,那也有射程上的差距,那么这些差距又要帖木儿用尸体填充,剩下的人冲到城墙脚下,顺着缺口或者是攀上城墙,等待着的还有成排的陶瓷手雷等等。

几乎防线上再也没有帖木儿的军队能够靠近,想肉搏的蒙古人,只能骂着明军的不公平,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倒在地上哀嚎、丧命。

三天的激战,使居庸关方圆十里左右的地方,形成了另一个赤峰,并且远远比另一个赤峰让人容易记住,这次战役,明军攻击投入兵力达二十万,而帖木儿基本上达到了这次到达辽东兵力的七成,也就是三十万左右。

死伤比例,明军为三成,帖木儿军队为四成半。也就是说,居庸关这片不大的地方,至少躺着近十万具尸体,这个给大明以后带来了一定的困惑,因为在大明平静后,很少有人愿意主动来守护居庸关,尽管是知道辽东已经十分安全,依旧不能忍受夜晚粼粼的鬼火,和山林中野兽发红的眼睛。

但是当时,就给帖木儿带来了极大的困惑,因为攻打居庸关,最终还是在他的军队力竭之下渐渐的停止了。

帖木儿不得不承认,大明真正的防线坚固的难以撼动,原来嘉峪关还是在布满地雷的情况下,使他们无法攻击,使帖木儿在羡慕明军火器的同时,对大明军队的战斗力还是比较轻视,认为不过是占据着武器上的优势,龟缩在长城之内不敢出战。

但是居庸关之战,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然后又失去了控制权,还是自己宣布暂时停止进攻,从这一刻起,他就要开始重新衡量大明军队的战斗力了。

一心想摆脱依赖朱棣的心思,现在也不敢继续坚持下去,在收拢残兵的同时,向朱棣发出请求援助的信号,因为大明给他留了一个烂摊子,宣化虽然在帖木儿的控制之下,但是那里的居民,在军队秉承皇上旨意的前提下,已经纷纷被疏散的关内各处居住,所有囤积的粮草辎重,能带走的则带走,不能带走的就毁掉,落入帖木儿手中的并不多。

而他随军携带的肉干、果脯和部分牛羊,现在基本上消耗殆尽,后续的给养跟不上脚步,原因是在大漠之中,出现了几股不明国籍的骑兵,战斗力非常强劲不说,破坏力也是无以伦比,只要帖木儿的给养辎重被他们发现,他们会想方设法的给于破坏,不求杀人,只管烧辎重,驱赶牛羊。

更有甚至,他们在凡是水源之地,都往水源投入大量的死尸或者是毒药,人可以喝随身携带水囊中的水,但是那一望无际的牛羊呢?只能眼看着一只只的倒在地上,仍由野狼将其吃掉,任其在大漠中被风干,任由其死亡。

在后续给养送不到的情况之下,随身携带的干粮吃完,掠夺不到,然后打仗也不能胜利。帖木儿根本无法喂饱自己的士卒,这些士卒能吃饱饭就能为他卖命,如果吃不饱,说不定下一个吃的就是他帖木儿大汗。

如此以来,帖木儿不得不拉下脸来,以六十余岁的年纪,一方大汗,向朱棣请求援助。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四十五章 帖木儿两难

第二百四十五章帖木儿两难

帖木儿实在不想在如此情况之下。向朱棣寻求援助。而且他也有些后悔起来,毕竟是老了,加上日渐虚弱的身体,总想快些完成自己人生中最后的一击,他相信,如果征服大明,必将会使他名垂千古,为后人所敬仰。就算死了,也可以投入真主的怀抱,因为他为伊斯兰教奉献出了最伟大的成绩。

这种思想导致了他的急功近利,导致了他不顾后果的进攻,也可能是成功后的一帆风顺使他忘记了年轻时的挫折,他原本不会这样的贪功冒进。但是一切都随着年纪的增长改变了。

居庸关的失利,不得不让他重新审视明军的战斗力,有如此强大的军事力量,却不继续扩展自己的领土,帖木儿由衷的感到可惜,使他坚定了征服大明的欲望。

但是计划却要做一些调整了,自己的猛烈攻击只能造成明军更大的反弹,这一点已经得到了验证,自己虽然还有实力。但是这毕竟不是本土作战,不比明军源源不断的后续援军,而且补给充足,就是拖也可以把自己拖垮。

这时,他才开始重新考虑朱棣的作用来。

和自己居庸关失利截然不同,两者表面上是盟友关系,在帖木儿大举进攻居庸关之前,就要求朱棣同时在适当的地方发起攻势,以牵制大明的军事力量不能集中,朱棣也按照他的要求做了。

不但在喜峰口方向与帖木儿同时发起了佯攻,而且在帖木儿攻打居庸关期间,他利用辽东大部分都在自己手里掌握的机会,将鸭绿江沿线也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打通了辽东和朝鲜之间的粮道,使朱棣的军队从此不再依赖牛羊作为主要食物,并从朝鲜境内征集了大量的中年人作为伙夫,专门为军队提供饭菜的同时,也在教导着朱棣手下的女真人、蒙古人尽量适应粮食作为主食,从而导致了朝鲜人口的急剧减少。

朱棣攻打喜峰口并没有牺牲很大,因为他不会拿自己的士卒去做炮灰,和有火器的大明军卒做攻防之战,无异于前去送死,这种心态就比帖木儿摆得正。也让帖木儿有些佩服。

他对朱棣慢慢经营辽东的决策,是十分佩服的,而且朱棣也事先提醒过一起发展之后,再徐徐图之,因为大明就犹如鸡蛋一样。外面是一层坚硬的壳,那就是长城一线,只要进入关内,那将势如破竹。但是敲破这蛋壳是要讲究技巧的,不是硬来就可以办到。

帖木儿深知朱棣熟悉明军军情,是一员有勇有谋的大将之才,正是因为这样,开始他猜想抛开朱棣,不想让对方第一个落到好处,现在想起来,如果开始就采纳朱棣的意见,自己的实力可能不会损失这么大。

甚至,帖木儿后悔没有和朱棣合兵一处,当时一口将朱棣的地盘人马吃掉,那么他不但可以实力大增,而来如果朱棣可以臣服,自己还可以把对大明的军事部署交给他。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自己的损失加上朱棣的保存实力,使他们的力量基本上持平,但是朱棣占据着地形熟悉的便利,所以帖木儿暂时不敢有这个心思。

他明白此行成败事关重大。不仅对自己入关的顺利与否有着重要的意义,同时对自己军队的给养也有着牵制。作为一个外来者,他很懂得自己的地位。

帖木儿也是心痛自己的军队,在居庸关战死的士卒,大部分是附属国的军队,至于他的嫡系,基本上还完整无缺,甚至被困在居庸关内的哈里,也奇迹般的生还,这让他十分欣慰。

但是这些损失很快的就作为向朱棣诉苦的缘由,死亡的不管是附属国的士卒,还是自己的嫡系,都算是他帖木儿的军队,他要用自己的伤亡打动朱棣,让他们进行更深一步的合作,只要入关,帖木儿相信,那必将是他帖木儿骑兵的天下。

反应很快,朱棣得到消息后,迅速派袁容押运过来大量牛羊和粮食,并带着从朝鲜征集过来的伙夫,以便于帖木儿大军的给养问题。

帖木儿大喜,亲自召见了袁容,并有自己的孙子哈里、阿黑麻作陪,姚广孝也随之来到了酒宴大帐,因为帖木儿觉得找个熟人能迅速的拉近两军之间的关系。

酒宴之后,帖木儿示意随从、护卫以及侍妾都下去,大帐之中只留下他们几人,显得十分肃静。

拿出地图。帖木儿指着蜿蜒的长城,对袁容说:“那里就是我们的战场。我们攻城,在火器的打击下,伤亡很重,本来攻打城池就非我蒙古勇士的强项,不越过这些城池,我们的骑兵无法施展应有的天赋。不知道燕王有什么指教没有?”

帖木儿对于朱棣的这个爱婿有着变态的好感。这好感主要是从那袁容儒雅的神情,配上一身戎装引起的。

袁容身材伟岸、面貌端庄,穿上皮革铁罗圈甲的戎装,显得特别的雄威,有一副天生的凛然不可犯的威武仪表。帖木儿的子孙们虽有勇猛威严,可站就缺少一种从容的味道,似乎低了几个档次,这是最令帖木儿心态不平衡的。

他心里嘀咕:不过是大明的叛将而已,何来这等威风!但他没有把这种情绪发泄出来,因为此时不是妒忌的时候。他妒忌大明的人才济济,就算是一个叛将,可能是并不得意的人,好像就是他的帖木儿汗国找不到的。

而大明的确有不少难得的人才。他并不是妒忌人才,只是看不惯袁容那种逼人的威仪。因为拿自己的子孙作比较,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觉得,就是在后辈这一点上。他已经输给了朱棣。

袁容来到帖木儿军中时,似乎意识到这一点,今天来参加酒宴,今天穿的是大明常服便装。听到帖木儿问话,他换了一种平和且带有讨教的口吻说:

“王爷说了,一切以大汗的马首是瞻,要一举破长城,还需做些什么准备,就等你的高见了。”

对攻打长城的事,朱棣在来时有很多交代,但是也包涵了许多条件。在没有把握帖木儿真实想法之前,袁容不会多说的,要不是如此稳重,朱棣也不会派他前来。

“先说从攻打城墙的进攻说吧,如何通过这一片宽敞平地,去接近城根?攻城,我手下的部属虽然有勇气,但明军也有枪有炮。而且是从上向下射,有借力,射程远。在我们还无法发挥兵器的威力的时候,明军的枪、炮却可以肆无忌惮地打在我军的头上。所以我们的进攻宜用暗攻,以出其不意的攻势取之,才是上策。”

帖木儿认真听着,沉思道:“你说得有道理。只是怎么个暗法呢?”

袁容说:“王爷来时说了:两军对峙,无论白天或黑夜,稍有行动,是会很快被发觉的。有道是兵不厌诈,我们宜用诈取之计。”

帖木儿问:“如何诈取?这是你们王爷的地盘,对于和大明作战,还是要请贵军多加指教的。”

袁容回答说:“王爷说,我们不妨利用一下目前两军对峙的现状。现在我们要维持一段时日,先要严格保密,绝不张扬军事进攻,多做睦邻工作,以麻痹其斗志,松懈其军心,然后再突然袭击之,方有必胜希望。”

帖木儿捻须沉吟半晌,说道:“计是好计,只是两军对垒,已经开战,已成剑拔弩张之势,要睦邻相好,谈何容易?”

袁容思想上已有准备,料定对方会提出这一难点。但他并没当即作出胸有成竹的回答,而是作苦思状之后,才用商量的口气说:“倒是有个主意。未知大汗以为可否?”

阿术心想,汉人真是肚子里弯弯肠子多,怎么一眨眼又是个什么主意来了。难道不是朱棣来时的交代吗?为什么还绕那么多弯子。

便说:“贵使就别那么多客套了,快说吧,本汗听着。”

袁容说:“其实也不难,我们两方大军威势已成,现在可以向大明提出和谈,做出一副捞便宜的模样,提出互相经商做生意。这样既可为我们进军打开一道通途,又可麻痹对方军队的思想,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帖木儿听罢,笑道:“这主意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大明将领不可能那样容易答应。他们能上这个当?”

袁容喝了一口茶,自己拿茶壶又添了一点,然后说:“对方在辽东的军事力量负责人,主要是耿炳文、傅雍和盛庸三人负责,盛庸不用说了,这次宣化失守,再加上居庸关损失惨重,恐怕皇帝不要他的命,他也在辽东呆不住了。”

“不知道还会派谁过来,但是耿炳文和傅雍两人,一个是年岁已老,一个是未经历过战争,所以我们只要提出要求,并做出退兵的模样,相信在盛庸的前车之鉴下,他们不敢随意和我们翻脸。而且,我们在北平还有内线,知道一个消息,那就是明朝的皇帝到了北平了?”

帖木儿精神一振,高兴地说:“这么说来,本汗就明白了,贵使说的是,皇帝在北平,那个叫盛庸的要被杀头的情况下,那些将领们肯定要做出一些模样,但是还不敢承受巨大的损失,以免想盛庸一样被杀头?”

袁容点点头,做出了肯定的答复,然后又说:“王爷说了,甚至可以直接向皇帝提出和谈,只要那个懦弱的皇帝一松口,他的臣下们立刻会照着咱们的计划行事。”

“而且那皇帝是读书人,特别注重孝道,王爷又是他的叔叔,所以只要王爷提出和谈,基本上有八成的成功希望,届时只要磨上一段时日,我们王爷自然可以召集旧部,说不定长城可以不攻自取也是有希望的……。”

帖木儿一直很注意听袁容的说话,当听到朱棣用亲情做赌注,来反对自己的侄子时,心里颇为不以为然,但是听着听着,觉得袁容的话有着很深的含义,难道自己还没有想过征服朱棣,而朱棣却想自己臣服于他吗?

否则为什么一切都要以朱棣为首,他没有在袁容的话中找到自己的影子,难道自己几十万大军还不值得朱棣重视?

袁容好像是看穿了帖木儿的想法,十分恭敬的站起身来一礼,然后说:“大明比较排外,自古以来就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这倒不是王爷轻视大汗,但是有很多事,如果由王爷做,召至的反对也会小一点,小皇帝不承受那么多的压力,答应的也肯定会爽快一些。”

帖木儿的脸色有些发青,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心事很重导致的,在那里沉吟不语,朱棣的计划很简单,就是一切以朱棣为首,帖木儿作为朱棣请来的援兵,暂时保持对大明边境长城的压力,然后由朱棣出面,向大明皇帝提出议和,松懈对方斗志的同时,积极的寻找内应,然后只要进关,那就可以平分天下。

计划很合理,也很妥当,但是帖木儿戎马一生,怎么甘心到老了,成为了别人的枪柄。自己是来侵略的,发动的是圣战,怎么到头来处于了次要位置。

他心里有些乱,匆匆的结束了这次谈话,姚广孝、哈里负责招待袁容一行。

几日后,袁容离开帖木儿大军驻扎地点,回到了辽东燕王行营,在帖木儿的请求下,朱棣还要再行筹集一部分粮草,以维持帖木儿大军的生计。

哈里秘密的觐见,几日来,他千方百计的通过姚广孝对于朱棣的实力做出刺探,结果是令他吃惊的,朱棣不但拥有兀良哈地区的大幅面疆土,而且拥有朝鲜为后勤基地,广阔的辽东作为驰骋地点,据说,一个叫日本国的岛国,终于坚持不住明军的侵略,国土尽失,现在也依附了朱棣。

所以朱棣十分从容的布置着局势,他的力量虽然不能反攻大明,但是足以和大明相持一段时间了,而且大明对于火器的秘密有着非常的控制,朱棣也只有一批老式火器组成的神机营,所以帖木儿向其购买的目的不可能达到。

现在帖木儿的选择不多,要不就听从朱棣的意见,暂时退居到幕后,作为威胁用处,要不就要会师征伐鞑靼,为大军筹措粮草,要不,现在只要朱棣断绝了粮食援助,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漫长的补给线,给帖木儿造成了太大的困惑。而且不止是漫长,而且是充满了危险,到现在为止,帖木儿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大明还是鞑靼派出的小队骑兵,袭扰自己的补给队伍,使他们的补给运输到宣化一代的数量不到三成,这样长久下去不是一个办法,一定要有一个出路。

秋天到了,帖木儿似乎已经能感到秋风的峭寒,这预示着,他们没有多久的考虑时间了。朱棣不急,也没有目的没有达到就翻脸的迹象,可是帖木儿却不能再等下去了。

长城外面的帖木儿陷入了两难。

而在北平,盛庸跪在皇帝行宫的御书房内,正在等着皇上如何处置自己。居庸关虽然保住了,但却曾经失陷在他的手里,而且对于宣化等地的失守,他有着不能推卸的责任。

朱允炆没有说话,只顾处理着近日从南京发来的急件,日本虾夷已经彻底被困死,在那里没有熬多久,丧失了耕种来源,足利义持就没有统治下去的决心,他也害怕自己的手下慢慢的失去信心,然后转而投向明朝,所以很快的就带领着部属按照朱棣提供的路线,往辽东而去,那里虽然苦寒,但是毕竟还是可以耕种的。

安南的战争已经开始了,还算是顺利,由于大明将士不太适应雨林中作战,所以要安排征募蛮兵,也就是说,要征募一些少数民族的武装前往安南打仗,凡是有功勋者可以授予汉籍。享受汉族人的待遇。

但是沐家的渐渐坐大,使朱允炆心里十分不舒服,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沐家把持云南,终大明灭亡,也没有人能撼动其的位置,所以显得极为骄纵,这次对安南的用兵中,显示了和大明军镇之兵卒有些格格不入。

朱允炆不怀疑沐家的忠心,但是也不想这种忠心阻扰自己的思路,当初云南军镇建立,沐晟毫无异义的做了云南军镇的总督,难道自己还要保持另一个时空的我历史吗?沐家该动动位置了吧?

朱允炆想到这里,把目光移至在跪着的盛庸身上,同样的,盛庸如此惨烈,却得到了朝野的一致口诛笔伐,就连是京师也发来内阁的意见,弹劾盛庸的玩忽职守,要严惩。

知道不关盛庸的事情,就算是徐达重生,放在盛庸的位置上,也是同样的结果,做的不一定比盛庸好,毕竟是以半个军镇对抗帖木儿的几十万大军。但是受到朝堂之上的压力,对于盛庸肯定要做出决断,这次就算是皇帝有心保住他,也很难了。

是不是将盛庸调到安南战场之上,来牵制沐家呢,做好接替沐家离开云南之后的事务呢?朱允炆这样想。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四十六章 总督夜谈

第二百四十六章总督夜谈

遵照诏令,盛庸因罪被贬为云南军镇佥事。协助云南军镇讨伐安南,而耿炳文临时被赋予北平军镇总督之责,调沐晟长子沐斌为北平军镇副总督,协助老将拱卫边关。

当沐斌从云南赶至北平,已经是建文十一年的五月间了。朱允炆走这一步,也标志着沐家要逐渐离开云南,号称黔中王的沐家,估计等沐斌积功之后,慢慢的就要改成别的了。不过此时没有人想这么远,只是觉得沐家在圣上的心中依然宠隆依旧,都觉得十分羡慕。

因为耿炳文已经六十有余,就算是大明此番大败帖木儿,抚平朱棣的叛逆,战事一毕,也是回京师颐养天年的宿命,而沐斌这个副总督早晚会被扶正,那么他们父子二人一北一南,把持军镇大权,端的羡煞旁人。

天下精兵,精锐尽在辽东、西北,南方也就是云南军镇的士卒在沐英的调教下。可以以火器与这两处抗衡。但是同时把持在两父子手中,也不由不使大臣们有些担心皇上的举动,不过战事吃紧,暂时谁也不会说什么。

整个冬季,长城一带都是出奇的平静,皇上出乎预料的放过了进退维谷的帖木儿,这让许多武臣们都十分不解,不但如此,还开始了和朱棣的谈判,双方进入了相持的阶段。

耿炳文已经老了,再加上皇上的旨意,于是开始有些心不在战,只在保存自己的实力。只有在战争的危险迫在他的头顶上了,他才出兵应付一下。

平时,任凭长城外旷日持久地困在强大的骑兵包围之下,他也按兵不动,整天也就是例行的巡视军务,沉湎在这不可多得的平静之中。

而傅雍就大不一样,他是皇上潜邸之中的老人,辽东军镇的老总督了,在辽东军镇上已经是第二任,按照皇上拟定的规矩,他第二任结束后,就要离开这个地方。可以说再也难有机会回来,保卫这一方水土,对他来说,辽东具有更深切的感情。

何况他辽东军镇所负责防御的边境。现在基本上都落入了朱棣的手中,如此下去,如果拖到他卸任,恐怕他就要抱憾终身了,因为辽东军镇在他手中失去,虽然是奉旨后退,但他们傅家怎么能忍受这种屈辱呢?

傅雍可是将门世家,可说从小开始,就被父亲培养成军人。这种根深蒂固于他精神中的军人风骨,到了现在快五十岁年纪,就更是弥深弥坚了,所以他一心只想反攻辽东,夺回属于辽东军镇的辖地。自皇上驾临北平以来,他一直在寻找战机,在谋划开战的方略。

转眼就是近半年过去了,日思夜想,心绪不宁的傅雍,常常心如烈日下的禾苗一般焦燥难耐。每当这时,他总是轻衣简从,悄悄离开闷热的总督府,到周边的营地里走走。跟一些陌生的部属闲聊。没有一定的对象,也没有一定的话题,但常常谈得十分轻快,十分投机,使他的烦恼淡释,有时甚至还意外地得到某种启迪。

这天黄昏时分,他喝了几杯解渴的淡酒,脸上带着微微的酒意,唤了一个贴身随从,趁兴之所至,一路穿过营地,顺着一条光亮的青石板路走了去。

渐渐夜幕四合,暗蓝色的天幕上,斜倚着一张弯月。这时清风悄起,将路边的小树摇出阵阵的凉爽。弯月的微光,将路径照出朦朦的光亮。

傅雍的心情一时轻松下来,胸怀中隐隐搏动着一种常年公务操劳不曾有过的轻松。他觉得这月色,这清风、这小路如画如诗。他也算是个读书人,也曾有过种种儒雅的爱好,但为着建功立业和皇上的信任,他将自己最美好的时光,消磨在马背之上。

如今快到了知天命之年,身子骨已欠硬朗,再不建功,还待何时啊!他伫立树边,仰望着苍穹之上的月牙,在内心里发出一种无奈的叹息。

许是过分的宁静,他那并不十分灵敏的听觉,却分明地听到了水声和人的欢笑声。这声音吸引了他。也打动了他。他的双腿很自然地朝那方向移动了,没有什么打算,只是好奇。倒是随从慌了。

因为已走得太远,又是黑夜。他追在后面,担心地喊:“大人,回吧!”

“别担心,你快点走吧!”傅雍应了一声,双脚走得更快了。他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前面不远处是一条河,那声音就是从河边传来的。这是一条小河,只是金水河的一条不出名的支流。河面不算宽,但在淡淡的月色辉映下,河面发出粼粼的波光,岸边人影交错。

皇上现在北平,一般来说虽然没有实行宵禁,但一入夜也不会有多少人,傅雍饶有兴味地想:这是些什么人呢?在这里做什么?而且有这么多人?

“总督大人!”刚刚走进,就有人认出了他,很恭敬地向他行拱手礼。

“免礼,免礼!”见向他施礼的是位气宇轩昂的年轻人,有些眼熟。便随意地点了点头,问道:“你属于那一部分的?”

那人谦恭地答道:“小人姓耿,是耿总督的护卫,今日我们总督在钓夜鱼。所以在此护卫。”

听了“耿总督”三字,傅雍才想起来,怪不得有些眼熟,现在皇上在北平,所有的总督作为陪驾全部在北平城内,可能是见过这个年轻人,在脑子里留下了印象,忍不住沉吟有声:“哦,耿总督?!”

“你去帮我通报一声,说傅某想加入夜钓,不知耿大人可否愿意?”

“小人正是奉总督之命。来请傅大人的!!!”

傅雍随即释然,一方总督在外面,警戒肯定会有的,老早就发现自己了,不像是自己,带了一个随从就出来了,心里嘲笑着耿炳文年老胆小,在北平城还怕什么呢?难道还害怕有奸细行刺不成?

不过也不对,怕行刺,半夜三更的来钓什么鱼,他还真的有那个闲情逸致。

点了点头,示意那个年轻人带路,这时,一身便装的北平军镇总督耿炳文已经亲自迎出来了。

这是小河边的一座凉亭一侧,耿炳文着家厨已经准备好了下酒好菜,圆月将凉亭照成一片银白。凉亭是杉木皮盖的,虽简陋,却很别致。亭内四处点着红烛灯罩,那红红的光焰与银色的月光相辉映,显出一种淡雅。

加之清风徐徐,更给人一种似仙似幻的感觉。

两人寒暄了一番,面对着在石桌两侧坐了下来,看着小碟里的菜,小杯里的酒,和在月色中摇曳的烛光,傅雍有种耿炳文在此地等着他的感觉,顿时有些浑身都不自在了。

他不明白耿炳文唱的是那一出戏,关外紧锣密鼓的谈判,伴随着双方近乎七十万的大军对峙,而皇上现在昔日蒙元的皇宫之中都不得清闲,耿炳文这是想做什么?

傅雍的表情,早看在耿炳文的眼里。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笑了一声,最近傅雍在各方的激烈言辞,让他明白傅雍的心情如何,所以安排了这次巧遇,目的是想开解一下这个经验尚少的总督。其中还有皇上的意思。

果然,没有说几句话,当耿炳文谈到最近边关的形势时,傅雍有些沉不住气了。放下酒杯,说道:“侯爷,按照辈分,下官是晚辈,侯爷当年和家父一起为大明征战天下时,下官年纪尚小,所以现在有些事情想请教侯爷。”

“既然自称晚辈,那今晚只有世交,没有官职爵位,贤侄,老夫托大一声,喝了这杯酒后,咱们谈一些家事!请贤侄先干了吧!”

耿炳文说完,傅雍马上就明白是什么意思,忙举杯喝了杯中之酒。酒刚刚消失在口腔里。就附和道:“世伯言重了。晚辈不过一个粗人,还要世伯的提携、栽培,晚辈在此替家父再敬世伯一杯!”

耿炳文大笑道:“贤侄过谦了!那咱们就痛快地喝酒,不许讲客气。”

说完,耿炳文朝着四周的护卫挥挥手,他的亲卫们迅速的就散入了黑暗之中,而跟随傅雍而来的那个随从,也被傅雍暗示离去,直至五十步意外,凉亭方圆百步之内,已经不可能有人存在了。

两人端起了酒,碰了一下喝下,傅雍说:“世伯,这规矩我做得到,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会讲客气。”

耿炳文笑道:“那咱们就先喝酒,再说事。”

傅雍正要举杯,突然眉头一皱,停住了。

“怎么,是不是嫌酒味淡了?”耿炳文这么问。

“酒是好酒。”

傅雍将杯子放在石桌上,说:“世伯原谅晚辈的心急,有些事情不说清楚,喝着就不过瘾。”

耿炳文恍然大悟之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可以发问了,傅雍想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世伯今日是专程等晚辈前来的?”

耿炳文点点头,傅雍又问:“是皇上的意思?”

这次耿炳文却是摇摇头,他是不能承认是皇上的意思的,轻声说道:“是老夫为贤侄担心,所以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来提醒贤侄一声!”

“那晚辈先谢谢世伯了……。”傅雍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是还是继续说道:“不知道世伯有什么提醒晚辈的呢?”

“贤侄可曾感到,你现在是在和圣上作对呢?”

傅雍听了一惊,喝的酒随着冷汗就流了下来,空穴来风肯定有因,既然耿炳文这么说,至少证明皇上已经知道一些什么了。而耿炳文的此次见自己肯定也是皇帝授意,否则给其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背着皇上说这种话,何况是两个军镇的总督谈论这个话题,很犯忌讳的,虽然耿炳文的这个总督只是过渡性质的。

“晚辈不明白!”傅雍强笑道。左右看了看,他是知道皇上内厂的存在的,因为他曾经执掌过一段内厂的事务,刚才迎接他的那个年轻人,傅雍此时才想起来,就曾经是内厂的人,想不到现在做了耿炳文的护卫。

“最近贤侄十分活跃,经常拜访一些在北平的贵胄大臣,还有一些辽东蒙古族的酋长,老夫说的对吗?”

耿炳文丝毫没有在意傅雍在想些什么,只顾自己的问着:“贤侄觉得圣上最近和叛王谈判,是一种妥协,所以一直想说服皇上,开始反攻辽东,是吗?”

傅雍犹豫了一下,艰难的点点头,示意承认,他不怕皇上知道这些,而他坚信,皇上也绝不可能因为这些而怪罪自己,盛庸那么大的过错,只是被降职留用云南,他这点想法算是什么?更何况,从头到尾,傅雍也没有打算瞒着皇上,他就是想让皇上知道自己的想法,不要让自己成为千古罪人。

耿炳文看在眼里,知道傅雍所凭借的是什么,不过也正合他的心意,便道:

“贤侄,老夫有件事情有一点不懂,倒要讨教一番了。”

傅雍停下端到嘴边的酒杯,忙说:“请世伯指教。”

耿炳文说:“贤侄身为军镇总督,所考虑的是什么?而皇上考虑的是什么?老夫出任北平总督之位时间尚短,这些还要请教一下!!”

傅雍莞尔一笑,一口干了满杯酒,然后说:“世伯,晚辈为辽东军镇总督,首要考虑的就是辖区内的安宁和国土的完整,保证将士对皇上的忠诚,才是我们军镇总督的首要之责。”

他从耿炳文的神态看出此中有深层的谋虑,想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皇上所虑,乃是大明天下,肯定比军镇一方要广泛的多了……。”

耿炳文点点头,丝毫不感觉到傅雍的话有拍马屁的嫌疑,他身为两朝老臣,当年随着太祖高皇帝打天下的武将,到适应建文皇帝这种文绉绉的治国办法,也不是没有一点心得,其实皇帝的做法,作为他们身经百战,有着战略眼光的人,都能看出点什么?

不过,没有皇帝的暗示,他不敢、也不能和傅雍说及这件事情而已。

早料到傅雍会这么说的耿炳文,听到此处,打住了对方的讲话,让他点到即止,随即说道:“那皇上说要和叛王和谈,刻意忽略帖木儿的威胁,暂时保持长城内外的安宁,为何贤侄还是心内不安呢?”

“世伯,你不觉得朱棣父子太过猖狂了吗?开始朱高炽搞什么靖难,皇上不降罪于朱棣,而且事后还委以军国大事,谁曾想到,刚刚脱离京师的掣肘,他就起兵叛乱,不听朝廷号令?”

“而皇上不但不命我们剿之,还让出了辽东大部分地区,这是什么道理呢……?”

话说到这里,傅雍觉得有些过头,连忙打住了。有些怪异的看着耿炳文,而对方则好像是没有听见似得,悠然自得的品味着杯中的酒水。

“贤侄觉得心急,难道皇上就不急吗?淑妃娘娘又为皇上诞下龙子,皇上都没有着急回京师看望,甚至连取名之事,也暂时搁置,难道贤侄觉得皇上不爱惜淑妃娘娘吗?”

“晚辈不敢?”

“最近一段时日,贤侄的眼光都在辽东上空盯着,忽略了很多事情,所以造成了你不能完全的揣测圣意,皇上并未降罪于你,是为了潜邸时的情分…….。”

“晚辈愿闻其详。请世伯赐教!”

“呵呵,赐教不敢,身为军镇总督,十分本分的只是关心自己辖区内的事情,对于这点,皇上十分欣慰……。”

“但是老夫与贤侄不但是臣子,更是一方大员,不详细了解世事,恐怕有违圣躬,错解了皇上的意思。那就不好了……。”

傅雍仔细想了一下,还是没有什么端倪,小心翼翼的问道:“还望世伯指教!”

“日本灭亡了,最后一个虾夷岛不攻自破,倭国余孽逃亡至勇王那里,这是去年的事情吧?”

傅雍点点头,这件事情已经由皇上同意,内阁的主持下,分别在大明周报和邸报中传播开了,只是虾夷岛的封藩事宜一直没有人敢提及,因为谁也揣测不透皇上的心意。

“东海既然平服,为何皇上依然没有让方明谦携新胜余威,直捣朝鲜本土,难道朝鲜比日本还要难以攻打吗?”

傅雍绝对不会那么认为,但是还是分辩道:“也许皇上是因为叛王一直在辽东盘踞,没有水陆夹攻之势的形成,所以一直没有下手!!”

想了一下,又道:“或许皇上根本没有想到对朝鲜下手……。”

但是这个理由自己也认为站不住脚,因为日本那么远都打了,何必在乎一个脚下的朝鲜呢?何况降服朝鲜,就等于断绝了朱棣的大部分粮草来源,这是大家公认的,皇上的参谋部不可能不提醒皇上这一点。

耿炳文看着傅雍猛然住嘴,不由笑了一下,道:“最近来的消息,还是秘密,你这几天没有说是抱恙,所以不知道。”

“琉球内附,原宁王被改封琉球王,而张定边留居京师,带回来一群人,贤侄知道是谁吗?”

“是谁?”

“原勇王妃,勇王子朱高煦、朱高燧等人,原来一直在琉球居住,现在已经回到京师,这件事是机密,暂时只是有限的几人知道,你可知道里面代表着什么吗?”

……。

目送着耿炳文带领着亲卫鱼贯而行,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后,傅雍才准备回府。这时月牙儿已开始隐落,四处都是一片朦胧,惟留下清晰的河水的低吟着。

第二百四十七章 转机

第二百四十七章转机

帖木儿死了,正在朱棣和大明进行和谈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死了。

后人对于他的死因有着诸多的猜测,其中争论最大的,就是姚广孝下手之说,因为在帖木儿死的头一天,姚广孝才为其实施了针灸,死后,帖木儿的子孙所作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寻找到姚广孝,将其五马分尸,这正是后世中许多学者争论最大的原因。

至于姚广孝为什么在害死帖木儿之后没有逃跑,而是在那里束手待毙,还有就是他用的是什么办法害死的帖木儿,为什么在朱棣和大明进行和谈初见曙光的这个时候害死帖木儿,而不是提前或者是滞后下手等等原因……。

还有人说帖木儿死于酒精中毒,那时的穆斯林生活不像朱允炆在另一个时空中充满禁忌,酒精是允许的,葡萄酒更是最常见的饮料。自从困在辽东关外之后,帖木儿就一直在痛饮。不仅是葡萄酒,他还喝了朱棣送来的大量烈酒。所以造成年迈的帖木儿死于酒精……。

这些都随着帖木儿的四分五裂而消失在历史长河,没有一个的确的定论。

朱棣军中流传的一种说法,就是帖木儿年事已高。加上旧伤复发才导致的暴毙,而姚广孝只是帖木儿子孙们泄愤的牺牲品。因为找出帖木儿暴毙的原因,那也可以证明自己对大汗的忠诚,在帖木儿军中也有了正统的继承权。可以继承帖木儿那庞大的帝国。

甚至在几百年后,还在争论这个话题,大家都在猜测,如果帖木儿十分长寿的话,朱棣能不能控制住帖木儿的野心勃勃,大明在辽东的战事还要持续多长时间等等。

不过这都是后话,在当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帖木儿死在两军的对峙中,没有留下任何遗嘱等形式的东西,也就导致了帖木儿家族的支离破碎。

帖木儿留下了一个庞大的家庭。他给儿子和孙子们每人一份封邑,但是,同时他又企图保留长子继承权的原则。

但是他的长子只罕杰儿,在他之前许多年已去世。因此,他当时有意选只罕杰儿的长子继承他为帝国的首领。他就是英勇善战的阿黑麻,并在这次圣战中带着阿黑麻,企图树立起阿黑麻的威信来。

帖木儿的次子沙黑也在其父之前去世,是于迪牙巴克尔战役中被杀,但是,沙黑的儿子皮儿、罗思檀、昔干答儿和拜哈拉分别都得到了大块封邑。

帖木儿的三子米兰沙,得到了木干草原、阿哲儿拜占和伊刺克阿拉比的统治权,但是,因一次从马上跌落下来脑部受伤,使他变得狂暴和残酷。以致帖木儿把他置于一种类似家庭会议的监护之下,在这种特殊情况下,米兰沙并没有参加这次的圣战,米兰沙之子乌马儿以其父之名统治着上述地区。但是其余两个儿子阿不巴克尔和哈里早就有了不甘之心。哈里这次还跟随帖木儿东征,企图讨得祖父的欢心。

帖木儿的四子沙哈鲁,在帖木儿家族中,是最稳重和唯一有政治头脑的人,但是他温和的思想一直得不到帖木儿的欢心,所以只有帖木儿的根据地呼罗珊的名誉统治权。

就在帖木儿去世的第三天,杀死姚广孝的第二天。争吵、政变就开始了。

帖木儿在世时,有了他的压制,谁也不敢出声说话,就算是心内不甘,也不敢在表面上露出来,因为他们十分害怕暴虐和善变的帖木儿,但是帖木儿死了,那一切都变了。

首先,帖木儿之死,还不曾传回国内,所以不说在帖木儿汗国内部暂时还不知道消息的反应,就是这次东征大军马上就变得不一样了。

首先。阿黑麻一直在帖木儿的身侧,手里把握着帖木儿最精锐的嫡系骑兵,当然一致的会拥立他们的首领作为继承人。这股力量超过了十万人。

再则,哈里,也就是米兰沙的小儿子哈里,在附庸国军队中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望,附属国的兵马,为了保证自己国家在帖木儿汗国内部的利益,当然会选择与他们有着很深瓜葛的哈里作为他们的代言人,这股力量的战斗力虽然不如阿黑麻的精锐骑兵,但是胜在数量优势,超过了二十万人。

帖木儿的两个孙子都有着各自的拥护力量,相比之下,帖木儿的四子沙哈鲁就差了许多,手中只有不到六万人的力量,不过胜在心齐,大都是呼罗珊本地贵族拼凑出来的原始力量,沙哈鲁作为呼罗珊的名誉统治者,与他们的利益紧密相连,在保持中立的情况下,倒是也站稳了脚跟。

未曾开化的野蛮民族,就是野蛮民族,在帖木儿死后的没有几天,各自的阵营稳固之下,不顾正在和大明对峙,不顾自己的盟友朱棣在一旁窥视,几乎就有了要动手的迹象,这还是在大明的边境之上,要是在帖木儿汗国国境之内。恐怕这三家军事力量早就开始动手了。

在阵营分明的情况下,阿黑麻的心思是最为急切,他在帖木儿的子孙中最为骁勇,但是却是最早失去战意的人,因为他急着回去抢夺继承权,抢夺祖父留下的庞大遗产,在他的心里,这些都是祖父留给他的,他不允许有其他人染指。

哈里明显的比阿黑麻理智的多,因为他的继承权无论是在长幼顺序,还是父亲的出身,更不要说在家族内的名望,他都没有一点成功的可能,但是哈里不介意将利益扩大化,只有保持着自己的力量,才能继续获得附属国的支持,如此以来,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哈里不去争夺继承权,他将失去附属国的支持,那么失去了附属国的支持,他将会很快的被拉下马,甚至能不能回到国内还是一个未知之数。现在根本不存在他争夺权力不争夺,而是存在着。他不争夺就要代表着被削弱,被削弱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所以他也随时准备向撒麻耳干进军,去和阿黑麻一争长短,不过没有阿黑麻那么激进而已。

相比于自己的两个侄子,沙哈鲁就明显理智的多,万里之遥的距离,没有一点计划性和策略,回师国内,先不说把帖木儿的东征圣战抛往何处,但说这么远的距离。在当时的条件之下,回师的代价,光是一路上的非战斗性减员,还有大明的趁势追击,都将会给帖木儿汗国带来灭顶之灾。

他对这次圣战也是充满了绝望,问题是如果不寻找盟友的支持,想要回国,那将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

沙哈鲁的力量虽然最小,但是无论他倒向哪一方,都可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所以凭借这一点,他一边压制着两个侄子的冲突,一边向朱棣寻求商谈的机会。

但是天下有免费的午餐吗?

回答是否定的,帖木儿的死讯传到朱棣的大军之中,不由引起了一阵轰动,接见沙哈鲁所派遣来的使节之后,朱棣就迅速的召集手下开始商议对策。

当然,会议的开始,不免要对姚广孝的不幸感到悲伤,但时过境迁,目前最重要的是,怎么才能最大限度的利用好这次机会。

金忠表示,这是一个机会,帖木儿在辽东的近四十万大军不是一个小数目,可以在任何战争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关于这一点,大家都保持着同样的想法,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把握这股军事力量的重心。

不光是沙哈鲁,就连哈里和阿黑麻也都相继派遣过来使节,用各种措辞委婉的提出自己的请求,那就是希望支持自己回国,夺得大权之后,他们将会毫无保留的对朱棣进行支持,不管是兵源还是经济上。

毕竟不是过家家,那种虚无缥缈的许诺,当然不可能打动野心家朱棣的心。不但是这样,朱棣反而有了一种被侮辱的感觉。他搞不明白,这些西域人的脑袋是不是由于常年在马背上被颠簸傻了,难道仅仅凭借着几句空话就要自己倾力相助吗?

难道他们就看不出来,他朱棣也对帖木儿的军事力量有了窥视之心吗?

现在关键的不是支持不支持帖木儿的军队回国,而是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让这股力量回国,开什么玩笑,错过了这次机会,朱棣从哪里凭空多出这么多的兵马,近四十万大军啊,就算是朱棣在辽东、朝鲜经营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超过三十万军队。

就算是这样,朝鲜的青壮还基本上被他抽干,以至于朱棣不敢再从朝鲜调遣兵源,因为那样朝鲜几乎无法恢复生产,想在辽东这片地方找四十万人当兵,估计朱棣至少还要经营十年以上,朱棣等不了这么久的时间。

少奋斗十年的机会,谁也不会错过。所以朱棣现在面临的是如何将这股力量吞并,归入自己掌握,那样的话,就要在帖木儿的军中寻找代言人,作为自己的傀儡。

呼声最高的自然是沙哈鲁,他的温和在朱棣的属下中享有盛名,相比于他两个侄子,沙哈鲁更能贴近受过汉化熏陶的众人心思。

几次的商谈,都没有定论,朱棣在那里不紧不慢的挑选着自己的代言人。他在等待着帖木儿军中内杠的开始,那样会消耗掉一部分军力,自己今后会更加容易控制一些,他不怕阿黑麻、哈里和沙哈鲁偷偷拔寨而去,因为从这里就算是到哈密,那也是一路大漠,他们的给养现在全靠自己,没有了吃的,朱棣想不出他们私自走掉的任何理由,要不,也不会都派遣使节来到他军中寻求帮助了。

朱棣表面上不表态,但是偷偷的放出风声,说是在帖木儿军队没有真正的统帅之前,不会予与任何援助的行为,因为就算是投资也要讲究回报,他要支持,就要支持真正的继承者,以获取今后绝对的利益。

这一点在游牧民族的心中本来就得到了默认,他们崇尚强者,欺凌弱者,很少的两头讨好,朱棣的风声丝毫没有引起他们的疑心。

在北平,当知道帖木儿暴毙的消息之后,大臣们的心里终于放下了那块大石,松了口气,没有了帖木儿的绝对权威,他的军队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就因为如此,很多大臣都纷纷上奏,请求皇上做出反攻的准备。

这是一个机会,将帖木儿大军击溃,那么叛王朱棣的威胁也随之而解,辽东的失地旦夕之间就可以收复,这是傅雍最想看到的。也是很多大臣们想要看到了,更是远在京师的内阁和朝堂想要看到的。

皇上离开京师,御驾亲征近一年了,该有些成绩凯旋而归了,淑妃娘娘为皇上诞下的龙子还要取名,琉球国的内附还要封赏,安南的战事也已经全面开始,需要皇上定下一个基调,是如同日本那样设置州县,还是封赏藩王,都需要一个商议过程。

所以皇上该回去了,国不可一日无君,离开的太久了,有大臣上奏,请求皇上直接联系帖木儿三派人马中的人物,直接进行和谈,只要他们愿意帮助大明对付叛王朱棣,那么大明做出适当的让步也是可以的。

但是朱允炆将这些奏折统统的留中不发,不过也命耿炳文、傅雍、沐斌等人开始筹备边关事宜,虽然没有说明要反攻,但是却令人精神一振。

当锦衣卫外事局传来朱棣的反应后,朱允炆召集参谋院的随驾人员和军镇总督、副总督商议军情,就朱棣会倾向于谁做出了一定的判断,因为这个判断关系着朱允炆的下一步安排。

首先就排除了沙哈鲁,因为据锦衣卫外事局的情报记载,沙哈鲁是帖木儿家族中比较出类拔萃的人物。

尽管性情温和,但是本人也是十分骁勇,不过平常不太显露而已,而且有着儒雅的本色,熟知历史,且个性坚忍,有着非凡的统治头脑,否则帖木儿也不会将河中之地交与这个儿子统治,因为那里遍布着部落贵族,盘根错节的十分复杂,沙哈鲁能将那里治理的井井有条,并获得支持,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不过他做到了,看着手下的六万余将士,就可以看他在河中贵族们心中的分量如何了?

沙哈鲁是个人才,也会是一个杰出的统治者,但就因为这样,朱棣绝对不可能会选择一个对自己今后发展有着威胁的人,就算是朱棣愿意,朱允炆也不会愿意,如果由他继承帖木儿汗国,那基本上就是蒙元的翻版,也就是发展进程遵循着与从成吉思汗到忽必烈的发展一样的模式。

而且现在,帖木儿的子孙们之间随意发生的争吵,还有无政府状态没有给现在的辽东造成混乱局面,因为沙哈鲁这位明智、有力的管理者能够终止它们,进行有效的调解,使之重归于好。

帖木儿汗国绝对不能出现一个英明的统治者,无论是朱允炆还是在辽东的朱棣,虽然没有事先商议,但是都这么想的。

阿黑麻随即也被排除下来,阿黑麻的地位太特殊了,他算是帖木儿的长子长孙,有着正统的名誉,也有着名正言顺继承帖木儿最精锐部队的理由,在现在的社会,军队就是力量,力量就代表权力,他坐正了位置,估计是帖木儿的翻版,更何况,朱棣要寻求代言人,就是要听话的,但是蛮横成性的阿黑麻只能成为朱棣的心腹大患。

最好的目标当然是哈里,这个帖木儿孙子,有野心,却是没有实力,现在大军在外,附属国内的兵卒们都能依附他,是因为哈里一直领导着他们,而且收买了大批的附属国将领,而这些附属国将领为了自己本国的利益,不得不寻求和自己亲善的哈里,但如果沙哈鲁或者是阿黑麻一旦采取怀柔的拉拢手段,哈里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哈里的彷徨和不安,深深的危机感都代表着他是一个拉拢的好对象,相信朱棣也是这样判断的。

朱棣想要和大明对抗,就必须控制住帖木儿的军队,让他们自然消耗一部分,然后将其余的收归于自己的部下,这样以来才能在和大明的对峙中有自己的本钱。朱棣作为一个野心家,相信能看透这一点。

参谋院的成员和军镇中的长官们都肯定了这一点,并请求皇上拉拢沙哈鲁和朱棣对抗。但是朱允炆下达了一个让人出乎预料的诏书,不管朱棣所威胁的山海关到喜峰口一线的防务,大明集结兵马,对居庸关外绵延数十里的帖木儿军队发动袭扰。

主要目标就是沙哈鲁和阿黑麻的地盘,捎带着哈里,但不将其作为主要打击对象。同时,命令西北军镇总督平安开始出关,攻占亦集乃等地,切断敌军的退路,并做出收复哈密的准备。因为帖木儿在哈密附近还有近二十万大军等待命令,所以暂时只是准备收复沙州一带,作为插入敌人退路上的钉子,等待时机给帖木儿大军致命一击。

朱允炆的这个诏书一旦下达,大臣们渐渐从中嗅出点味道来,看着皇上的眼神也有些不可思议起来,难道皇上的布局从那时已经开始了吗?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四十八章 没落

第二百四十八章没落

事情已经渐渐的明朗化了。随着皇上的一道道谕旨,大家都猜测出了一些端倪,但不约而同的都保持了沉默,因为双方仍旧在继续对峙,皇上并没有明说,大家也不敢妄自揣测圣意,只是在做事的时候要多考虑一番了。

不过在私下,大家都在奇怪,皇上为什么对朱棣这么信任,当初朱高炽的所谓靖难,的确也不像是作伪。那么儿子造反,皇上却将一副千斤重担交给了老子,难道就不怕朱棣一旦手握重兵之后,反而为朝廷带来隐患吗?

现在形势十分明显,皇上想帮助朱棣吃掉帖木儿这次带来的东征大军,那么原先的策略也要随之调整,在这个前提下,参谋部迅速的做出反应,积极的做出收复宣化的准备,有的参谋还提出一些大胆的构思,那就是不管宣化境内的帖木儿军队。直接收复长城沿线,留一个口子,将其驱赶到辽东地区。

这个构思,也就是从大同府出兵,沿柴沟堡、虞台岭、张家口堡、松树堡、独石堡等原来的大明防御重地,逐渐收复长城沿线,利用大明将士善守的优势,固守不出,因为在宣化地区的居民不是被帖木儿的军队屠杀,就是已经迁移至关内居住,所以除了他们的军队之外,基本上属于荒无人烟的境地。

帖木儿的军队不事生产,只是靠着不断的掠夺补充自己,只要将他们困在那有限的区域,别说打了,就是耗也会将他们耗死,为了防止狗急跳墙,大明还要留出一个缺口,供他们逃亡辽东或者是鞑靼的实际控制区。

这一点得到了皇帝的赞赏,大明将士已经牺牲的太多了,在自己的家门口,为什么不利用自己的长处,攻击敌人的弱点呢?

于是,北平军镇和辽东军镇原有和敌人对峙的军队编制不变,又从西北军镇的预备役中,抽取了近十万人驻守白羊口、蔚州和小五台山一线,防止敌人突破防线往内地掠夺。然后就大胆的实施了这个计划。

几乎是顺着长城沿线,一路东进,携带大量的地雷和陶瓷手雷作为减少自己守御损失的倚仗。十分顺利的实行着包围计划。

半年后,又到冬季,就在这个时候,在辽东厚雪覆盖的官道上,有一支百余人的马队,疾驰而来。他们一个个披甲带刀,全副戎装打扮。看来已是长途奔波,那一匹匹骠壮高头大马色泽极好的皮毛上,闪着汗湿的光亮。马队虽是疾驰,但仍然队列整齐,步伐有序,可见其训练有素。在马队驰过的路段上,被践踏成一片褐黑色的泥浆。带着污泥的雪团,被马蹄掀向高空,和着马背蒸发出的汗气、骑马人喘息的团团热气,在人们头顶上,搅出一片混沌的雾气。

是沙哈鲁一行,终于耐不住心中的那份不安,准备亲自前往大宁觐见朱棣。他要放下帖木儿汗国诸侯的架子,请求朱棣对他们进行援助。

这半年以来,虽然有他的压制,但两个侄子一天的消停也没有给他,两个侄子倒是谁也不得罪他,因为他的倾向可以打破两个侄子的势力均衡,但是谁也不听他的,阿黑麻和哈里现在基本上势同水火,两军摩擦不断,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边缘。

这还是源于一个利益的问题,由于帖木儿的强势,造成对附属国的威慑,帖木儿死了,谁都想逃出帖木儿汗国的控制,而这些是哈里的许诺,是阿黑麻做不到的,因为阿黑麻觉得他是祖父指定的继承人,要保持帖木儿汗国的荣光,要继续祖父的辉煌,就不能让这些附属国的军士脱离自己的掌握。

而哈里也就是利用这一点,对附属国的军士有着绝对的权威,他表示,如果他继承为帖木儿汗国的大汗后,会止戈息兵,放他们回家乡去保卫自己的国土,他把自己描绘成一个和平的使节,利用附属国希望回归故土的心思,肆意的挥洒着不要钱的慈悲。

但是他们有一点共识,那就是必须要消灭阿黑麻的军队。因为阿黑麻所统领的是帖木儿汗国最精锐的黑骑兵,是帖木儿起家的原始资本,不把这股力量抹杀,那么他们根本不要想着真正脱离帖木儿汗国的控制。

就算是暂时脱离了,以后也会再次奉召乖乖的赶过去卖命。

所以,哈里所忧虑的是阿黑麻名正言顺的地位,而附属国在为自己国家打算的同时,也想着尽量的消耗帖木儿汗国最精锐的骑兵,为自己国家赢得短暂的喘息之机。

沙哈鲁怎么会不知道两个侄子的矛盾所在,但是他的兵力只能自保,根本无法制约哈里和阿黑麻,只能用左右摇摆的心情来影响两个侄子的态度,但这始终不是长久的办法。

所以他才不辞劳累的赶往大宁去见朱棣,他可能不太了解大明的局势,但是对于自己的这个盟友,有着相当深厚的了解,沙哈鲁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如果自己死在大宁,恰恰能换取两个侄子的觉醒,反而能使帖木儿汗国的力量得以保存。

朱棣的心思他已经猜透了,不过是想吸收他们的力量,而不是想和他们两败俱伤,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这一点,从一直没有断绝的粮草补给上就可以看出来,因为朱棣也不敢逼着四十万大军很紧,也不敢饿着这四十万大军,那样的后果是可怕的,临死前的反扑,无论是朱棣,还是大明都要承受难以愈合的伤口。

所以帖木儿暴毙了很久,朱棣一直源源不断的供应着能维持这四十万大军生存的粮草,虽然有些紧张,但是也瓦解了帖木儿大军翻脸的勇气。而这次沙哈鲁就是想利用这一点,逼迫朱棣做出决断,不能再这样消耗下去了。

因为在这样消耗,哈里和阿黑麻早晚会有一战,游牧人的战争一旦开始,那就要一个灭亡才能停止,沙哈鲁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虽然他没有继承权,但是也不想看着父亲的这一番心血在内斗中消耗,那样正合朱棣或者大明的心思。

由于到了朱棣的势力范围,沙哈鲁保持了出奇的克制,一路上秋毫无犯,不要说住店就餐,就算是在路上冲撞了行人,他也会要求部下给予补偿,因此还获得了部下的埋怨,他们都不明白沙哈鲁的一番苦心。

的确,现在不是他们猖狂的时候了,他要保持着善意的态度,那样才能在朱棣那里获取更大的利益。

距离大宁还有一天的路程,他们来到山坳中的小酒店中歇息。

沙哈鲁的亲卫们并没进店骚扰,他们在山坳里下马之后,都静静地就地休息着,只有一个汉人模样的军官进店找店主商量,说是他们王子的意思要在店里用饭,酒菜好坏不论,单要个快,连做带吃,一个时辰便了。

店主连称好说,请他们进屋避风寒。这时,沙哈鲁在众亲卫的簇拥下,进的店来。店主忙迎了上去,用蒙古语恭敬地说:“请将军里间坐,酒菜一会就好!”

沙哈鲁的眉头紧蹙了一下,瞬间又绽开一丝笑容,说:“你只管忙你的去吧!”说完又对众亲卫招呼道:“你等好自歇息,一会吃饱喝足了好赶路。”说完。掀开棉布门帘,大步走了出去。

那个汉人模样的亲卫连忙跟了出去,沙哈鲁面对纷飞的雪花中独立高岗。已经年过四旬了,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但此时身负重任的沙哈鲁,除了心潮起伏之外,竟没有丝毫寒意。

身后跟随的那个汉人模样的军官,也是身着帖木儿军中的服饰,叫做丘林。正是当年丘福和姚广孝逃亡西域时所带领的家将之一。姚广孝的眼睛很独到,在帖木儿的子孙中,一眼就看中了沙哈鲁的合作可能。

在当时交换亲卫时,命丘林等人跟随沙哈鲁,保持着其对朱棣的善意,而沙哈鲁也没有介意手下多了一个汉人的军官,虽然没有重用,但是在这次的帖木儿之死所引起的围杀汉人风波中,得以幸存下来,此时也被沙哈鲁作为向导,往朱棣军中穿针引线,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这也可以证明了沙哈鲁的远见。

丘林从跃马驰近这个路边酒店时,他心里就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浮动,心里剧烈的跳了起来。

看着前面正在沉思的沙哈鲁,丘林的心里不由生出一阵怜悯来。他知道,自己一手促成的沙哈鲁涉险,正是王爷所走出的第一步棋子,如果谈不拢,沙哈鲁虽然不至于丧命,但永远也不会获得自由了。

在王爷的计划中,像是沙哈鲁这样有理智的人不能存在,他凭借一人之力,可以压制哈里和阿黑麻这么久的时间没有起大的冲突,这样会给王爷带来麻烦,毕竟王爷的粮草也不是凭空掉下来的。

四十万大军的补给,放在谁手里都消耗不起,更不要说王爷只有一个朝鲜作为基地,辽东的大部分地区仍然没有可以开垦的田地,从自己军队中节省出来的粮食,还要喂这些永远也喂不熟的白眼狼,那是不行的。

但是大明边境有长城作为倚仗,守卫森严,所以帖木儿的军队不能南下抢掠,数量比王爷的军队还多的优势,让王爷不得不小心不要引火烧身。

所以沙哈鲁必须消失,只有沙哈鲁的消失,才能导致哈里和阿黑麻的火拼。王爷才能从中渔利。

在自己促成沙哈鲁亲自往大宁的同时,朱棣也正在和哈里积极联络着,希望一旦沙哈鲁不甘心受到控制,那么有哈里牵制沙哈鲁手下的那六万余军队。

为了这次机会,他们做足了功课,首先让沙哈鲁放松戒心这一条,从帖木儿死后就开始了,朱棣一直只是在暗中联络哈里,排斥阿黑麻,一直做示弱的态势,让对方觉得朱棣害怕他们的四十万大军,不敢轻举妄动。

粮草没有间歇,且有所增加,而且这次沙哈鲁来大宁商谈的事情,除了寻求朱棣的支持之外,还有一个和亲任务,就是沙哈鲁的女儿和朱高炽的婚事,光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朱棣的所作出的假象是多么的诱人了。

丘林没有任何表情的跟随在沙哈鲁的身后,注视着眼前的雪原,以及雪原中的树木、村庄,他知道,从这片山坳开始起,再往东去,那就是一个禁区,一个秘密的禁区,在这片区域内,任何没有路引文书的人都将得到诛杀,这是断绝沙哈鲁的后路,还有就是不让沙哈鲁的斥候再深入进去,以保证消息的隐秘。

作为一个汉人,丘林很懂得自己的地位。沙哈鲁十分信任他,不过是由于没有办法才来信任他,因为沙哈鲁需要外界的支持,而他和丘福的特殊关系、丘福和王爷的关系是沙哈鲁的信任来源,终于要回到自己的故土了。

在这雪原高岗上止步,对于那扑面的朔风,也感到比之西域的要多点暖意。就在他和沙哈鲁驻足远眺时,亲卫恭敬地来请他们去酒店用餐了。

转身回头,当看着沙哈鲁那落寞的背影时,丘林心里蓦地掠过一丝歉疚,既是战争,就是残酷的,虽然说他本来就是汉人,所以也不存在背叛之说,在早已从血与肉的厮杀中变硬了的心肠里,这一刹那浮动着淡淡的怜悯。但也就只这么一刹那。他很快恢复了平静,面带恭敬随着沙哈鲁走了回去。

沙哈鲁有着和朱棣很多相同的际遇,他们都是身为开国君主的第四个儿子,同样的有着军事头脑和雄才大略,但是同样的不受到父亲的重视,虽然可以统领兵马,但是要受制于自己的侄子。

这也可能就是所谓的一山不能容二虎吧,丘林想着,两个际遇相同的人,注定了不能共同生存在一个地方。

吃过饭后,这一行人继续赶路,而这个酒店周围,奇迹般的涌出了埋伏好的斥候,顺着他们的来路追寻过去,消除他们行进的痕迹。店老板也奇迹般的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军官,指挥着斥候们沿线步哨,随时警戒沙哈鲁的后续斥候。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七天后,沙哈鲁和朱棣的谈判彻底决裂,双方不欢而散,朱棣继续回到辽阳总部协调军务,沙哈鲁准备回自己的军中和两个侄子摊牌。

大宁本来就是双方选择的一个中间位置,沙哈鲁的六万骑兵距离这里只有最多两天的路程,以为没有什么事情,但是在回去的途中遇袭,沙哈鲁不知所踪,没有主将的沙哈鲁部众,被趁势而来的哈里所包围,没有交战,哈里杀了几个沙哈鲁的亲信后,其部众便宣布向哈里效忠,此时,哈里的部下已经达到了二十五万左右。

闻讯而来的阿黑麻迟了一步,双方的均衡宣告倾斜。

朱棣和哈里结盟,单方面宣布不再支持阿黑麻,并要求阿黑麻向哈里宣布效忠。阿黑麻那里肯答应,趁着哈里军心不稳,而朱棣联军未到的时候,发动了攻势,凭借自己的优良装备向哈里发出了猛攻。

哈里一时措手不及,虽然他的人数远远多于阿黑麻,但是毕竟是附属国的人马占据多数,而稍微精锐的沙哈鲁的部众还未来得及整合,被阿黑麻偷袭之下,陷入了慌乱,但毕竟人多,没有被完全冲散,在一天之后,哈里还是成功组织了人马开始反击。

双方在大沙窝、答鲁城一带开始了决战,被历史上称为最后一只大规模的骑兵作战,一共投入了近四十万大军,虽然力量有些不均衡,但是各有所长,倒也各有胜负,他们少了沙哈鲁的压制,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了。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同室操戈,而是为生存而战,获胜方将会取得回国的机会,也能取得朱棣的支持,自从朱棣宣布不再支持阿黑麻开始,实质上就再也没有运来半粒粮食,不善于储存的游牧人很快的就感到了生存的压力。

要是他们此刻冷静,联起手来想朱棣施加压力的话,说不定还会有所收获,但是一旦开战,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再也没有人有冷静的头脑去考虑事情,将士兵卒们只知道拼杀,而上层的哈里、阿黑麻由于年轻,缺乏对自己部众的克制,导致了他们都不知道为谁而战,为什么而战,获胜了能得到什么,只是为了生存,或者是为了杀死对方获取马匹,那样的话,他们可能依靠马肉也能存活一段时间。

第一天,阿黑麻凭借自己的装备,共计向哈里军中发起了近三十次冲击,造成了哈里大军的损失严重。而第二天双方互相冲击的次数就有些持平,到了第三天,哈里就开始组织起有效的反攻了。

一直到第五天,朱棣的联军才姗姗来迟,此时大沙窝附近已经是血流成河,朱棣联军简直是来讨便宜的,未及交战,阿黑麻见势不妙,带着近三万人直接冲出封锁,往鞑靼的国境之内遁逃。

朱棣没有追击,那些兵马在鞑靼也生存不了多久,他在意的是哈里的残兵,是该收网的时候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格局(上)

第二百四十九章格局(上)

正当阿黑麻热衷于向西北方逃跑的时候。在辽东的这块土地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忠于哈里的力量受到了很大的损伤,原来加上沙哈鲁的近二十五万人的军队,现在只剩下十五万人左右,也就是说,在大沙窝附近,光是哈里的军队就被埋葬了十余万人,于是他开始接纳阿黑麻的降军。

但是还有一部分忠于帖木儿或者是沙哈鲁的军事力量,在阿黑麻成功逃脱的前提下,为了为主子争取时间,陆续向哈里和朱棣的联军展开了进攻。这些进攻,也带给了辽东无尽的麻烦,只可惜这不是统一行动,只是将领们凭着自己的一颗忠心和局部的军事需要而采取的行动。

其中最具影响力的,是帖木儿的次子乌马尔的两个儿子,罗思檀和拜哈拉两人,浑水摸鱼的心思谁都会有,这两人本来继承了父亲的封地,有了自己的采邑,所以这次东征时他们的军队被编制在附庸国的序列里。

看到阿黑麻损失惨重的逃脱,罗思檀和拜哈拉两人开始动起了脑子。他们的军队在附属国中占有很大的比重,且和哈里算是堂兄弟的关系,既然哈里能取得朱棣的帮助,他们相信只要自己有实力,一样的可以获得朱棣的帮助。

对于已经开始逃亡的阿黑麻,谁也没有放在心上,他们都认为,带着三万军队,在荒漠中行走,且没有辎重和军需,能逃回撤麻耳干的机会太小了,不说鞑靼随时会出现的趁火打劫之军队,就算是让他们一路没有战事,没有给养的情况下又能撑几天呢?

这些日子来,他们的心潮特别澎湃,就像辽东整日里呼啸的寒风一样。天气是一天冷似一天了,可他们的心却冷不下来,总像是随时会要爆发出滚滚的热浪。

他们大量的收买着身旁的人,向沙哈鲁的部属许诺,向阿黑麻的残兵降将发誓,竟然开始和哈里争夺部下起来。并以哈里背叛真主的名誉,开始了向哈里大帐附近寻衅。

几次的摩擦,都以哈里的忍让而告终,在辽东的五十万大军,经过居庸关之战的消耗和几人的权力之争,现在已经不足一半,朱棣对他们的脸色是越来越严峻。态度也恶劣起来,他看在眼里,却是苦在心里。

他们占有绝对优势的军力现在已经不存在了,他们还在内耗,因为都知道依照他们的身份,无论是谁回到撤麻耳干,都可能名正言顺的接替大汗的位置,帖木儿汗国为了这次圣战耗尽了元气,国内的精兵基本上都被抽调过来,哪怕是十万铁骑,回到汗国内都是一个不可战胜的力量。

这一点哈里看出来了,阿黑麻看出来了,罗思檀和拜哈拉两人也看出来了,所以谁也不肯放弃这颗硕大的果实。心里都是充满了侥幸,也就是这种侥幸葬送了帖木儿这倾国之兵。现在依然在争斗,哈里此时想起了叔父沙哈鲁的用意,不禁有些后悔起来,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他也无法挽回。

朱棣也不会再允许这种内杠的发生,因为在他的心里,现在的每一个兵卒。都将会是为他冲锋陷阵的勇士,他要用这些人帮他打下一个偌大的疆土来,所以不能让这些人有太大的损失,而且要尽快的让他们臣服。

以朱棣的阅历,哈里、罗思檀和拜哈拉这些三十来岁的人只算是毛头小子,无论是心机还是军事才能,都远远不能和朱棣相比。

朱棣一直维持这哈里、罗思檀和拜哈拉一众军队不温不饱的局面,反正他是供应者,借口朝鲜粮食减产、鞑靼支援尚未来到的借口,开始削减供应帖木儿军队的给养数量,反正不让你饿着,但是又让你没有余粮,生存的脉搏始终被朱棣把握着,让帖木儿军队不敢有丝毫异动。

朱允炆和朱棣进行了一系列的谈判,大臣们心照不宣,而又十分默契的配合着叔侄两人演习,由于形势都在掌握之中,所以相互的接触都大胆起来。

此时无论是日本的足利义持,还是朝鲜的李芳远全部都醒悟过来。原来他们落入了大明多年的筹划,足利义持也就算了,朝鲜的李芳远却是忍不住的悲从心中升起。

朝鲜先经过朱高炽的复辟恭让王之乱,然后继而落入朱棣的手中百般调教,最后又在朱高炽的议政情况下,李芳远作为一个傀儡生存着,百姓经过十余年的磨练,无论是对于高丽王一系,还是对于李氏家族一系都满怀着失望,本来存在就不多的民族情结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他们需要安稳的生活,并清楚的认识到。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们将会被朱氏父子榨干每一滴血汗,直到油尽灯枯为止,于是在朝鲜国内一些有识之士开始了积极的活动,纷纷潜入大明境内,通过各种渠道求见关键人物,企图为高丽找寻一个出路。

反正大明皇帝在北平,距离高丽不远,源源不断的请愿者进了北平城内,要求高丽归属大明的怀抱。李芳远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他如果想做傀儡,还不如做大明的傀儡,做朱棣的傀儡算是什么事啊。

于是李芳远偷偷放出被扣押的锦衣卫外事局朝鲜局的主事齐麓,作为他表示诚意的态度,希望李氏朝鲜永归大明统属,请求皇帝的册封。

李芳远的这个想法的确很好,他看准了自己被皇帝和朱棣父子愚弄了,这证明了朱氏父子仍旧会在暗中听从皇帝的旨意,那么如果自己能够打动大明皇帝的话,只要有了册封,朱高炽就不会为难自己,朝鲜还是属于他们李氏家族的。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李芳远几乎搜刮尽了王宫内的珍藏。作为前往大明行贿的本钱,当然不是给皇帝行贿,而是用来打动那些在皇帝心中有分量的人。

朱允炆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得知这个消息,对于官员们的作为没有理睬,对于李芳远几近哀求的依附也没有做出表态。

相比于朝鲜,日本的足利义持就狼狈的太多了,他们经过萨哈林岛到达辽东之后,夜郎自大的日本人,以为自己的近三万人还可以自保,但是随即就落入了女真人和朵颜三卫的包围圈中,被禁锢在指定的区域内。天皇不再贵胄,幕府也没有了威势。

茫茫的草原和荒漠,和巍峨的高山从中,一切对他们都显得是那么的陌生。他们没有试过大规模的骑兵作战,对于上千人以上的骑兵所发出的呼啸都会产生一种恐惧心理,甚至连像样的反抗也做不出来。

曾经在另一个时空,那几乎天天地震和台风的生存状态,让这些人十分渴望自己生活在广阔的陆地。在这种心态的鼓励下,毫无人性的去侵略其他国家,希望能够抢夺别人的生存资源,甚至人性灭绝也在所不惜。

哪里会想到,在如今的大明,他们终于登上了陆地,但是却整日在铁蹄的威胁中惶恐不安,等待着不知会如何的结局。还要承受女真人的滋扰,刚刚脱离原始部落状态的女真人,还是十分热衷于抢掠奴隶,对于日本男人的矮小无用丝毫没有兴趣,使他们感到新鲜的是,日本女人那婀娜的身姿,使天天对着丰满体型本族女人的女真人感到十分有兴趣。

他们经常结伙去日本的居住地进行清扫,开始在严厉的约束下,只是对于落单的人进行抢掠,最后居庸关之战开始后,朱棣渐渐放松了对日本人居住地的注意,女真人就越来越胆大起来,甚至要求足利义持等人进贡女人,如果不服,就纠结着族人骑着马匹来抢。

日本人对这种行为一点办法也没有,还没有八旗子弟的女真人,就算是老弱伤兵的骑射也不是身材矮小的日本人所能对抗的,何况日本人没有马匹,他们就算是迅速集结起来保卫自己的家人,也只能看着女真人的马屁股嗷嗷乱叫。

他们也试图向牧民们购买马匹,但是朱棣有严令,若有卖马匹给日本人者,整个部落都会受到牵连。在辽东,没有人敢触动朱棣的威严,特别是在女真人的部落中,更是没有,因为朱棣纳了猛哥帖木儿的女儿为妃,那就是自己人,对于自己人的命令,他们是不会抵抗的。

日本的这三万人每天凄惨的过着日子,自己带来的粮食吃完之后,虽然有朱棣负责供给,但却没有了奢侈品,就算是想喝酒,也要他们用自己的女人去换,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朱棣和朱允炆的谈判结束。

然后,这些日本人就被作为筹码放在了朱允炆的御案前,建文十二年初,朱棣向大明称臣,仍恢复勇王称号。

应朝鲜内附的请求,皇帝在无奈之下,宣布朝鲜划为大明的版图之内,封李芳远为献土侯,李氏家族被钦定世代居住京师,享受荣华富贵。

封朱有炖为高丽王,就藩汉城。将朝鲜半岛按照朝鲜南府、朝鲜北府划成两个行政区域,以永嘉、永康学派各选派一人为知府,全力恢复朝鲜半岛的生产。

然后接受朱棣献上的足利义持和后小松天皇,宣告了日本正式灭亡,在日本的后龟山天皇被削除日本国王的封号,将天皇系的人全部移送到觉华岛上定居,没有圣旨永世不能上岸,否则一律按照叛逆处斩。

为了收拢日本四岛上的人心,朱允炆下旨放宽了加入顺民、良民的界限,但同时对于顽固者从严从速的加快处罚过程,为了尽快的开发日本,在旨意中朱允炆命令三王可以适当的将部分矿山出售,那样的话,可以加快商人的获利心理,从而对九州、四国和本州岛产生热情。

处理了这一切之后,西北军镇传来消息,西北军镇总督平安亲自率兵收复哈密,大败帖木儿的骑兵,在刘超等人率领的武卫局特种兵的封锁下,无论前去辽东找帖木儿的人,还是辽东想逃回本国的帖木儿军队,都有计划的受到了牵制和打击,以至于现在的帖木儿汗国所有人都不能肯定帖木儿大汗是否活着。

所以不敢做出任何的反应,他们仍旧屈服于帖木儿的yin威,不敢去承受帖木儿万一健在所造成的后果,只能在那里被动的抵抗着,眼看支持不了多久的时间了。

做完了这一切,朱允炆开始准备返回京师去看自己的儿子,还在想着该给儿子取什么名字的时候。

建文十二年,朱棣与穆斯林人之间彻底决裂。这次破裂成了决定性的转折点。在此之前,朱棣一直容忍着帖木儿军队的负担,现在他要为真正的收服这些人了,为夺取北方最高地位而战。

在哈里的组织下,罗思檀和拜哈拉企图以言和为借口诱骗朱棣前来约会然后消灭,差一点成功了,朱棣已经到达大宁。但消息走漏了,没有得逞的他们接着计划对朱棣发起突然攻击。但在朱棣遣人的严密监视之下,也早早的被获知了确实的消息。

朱棣加紧备战。他先在大宁留下一小支警戒部队。然后接受部下的建议,在大宁后方较远的沙丘附近安营。

尽管斥候及时通报了罗思檀和拜哈拉大军逼近的消息,但朱棣在此还是遭到了严峻的考验,战争确实异常激烈。因为这是一场骑兵对骑兵的决战,主角是穆斯林的骑兵和蒙古、女真的联军。朱棣刻意没有动用自己的北平嫡系,而是利用女真人和蒙古人和敌人对抗。

依附朱棣之后,还没有真正表现过的朵颜三卫和女真人表现得勇敢顽强。虽然明显地处于劣势,但是为了自己和自己的部落在朱棣心中的地位,坚持不撤退、不求援,在那里硬撑着,他们也有倚仗,那就是在后方看着自己行动的大队人马。

罗思檀和拜哈拉正在和朱棣的军队交战,而哈里在做什么呢?正在贝尔湖和达赉诺尔地区的哈里正在看信,正在考虑。

朱棣设法带封信给哈里,在信中,分析了哈里能得到什么,和能失去什么,他用大量的数据,讲述了哈里在帖木儿汗国中继承汗位的可能性,并承诺,如果得到哈里的效忠,届时他们挥师西去,他会封哈里为河中王,做河中最大的可汗。会让他继承帖木儿所有的遗产。

在信中,朱棣反复强调自己对于帖木儿的敬仰,和对其子孙的痛心,并说帖木儿大汗组织圣战是帮助朱棣恢复名位,他要对帖木儿汗国现在的境地负责,愿意同哈里一起共建一个新的帖木儿汗国……。

无论朱棣用的腔调有多么的虚伪,不可否认的是哈里已经受到了诱惑,他身为皇子之一,有着众多叔伯和兄弟,在帖木儿家族中,的确也显现不出哈里来,他也需要强大的外援,同时这个外援并不要求什么,只是要求哈里帮助平定鞑靼和瓦刺,然后就会帮助他回帖木儿汗国夺取汗位。

哈里并不是不担心朱棣会利用自己之后,一脚把自己踢开,从而夺取帖木儿汗国,但是朱棣又在心中列举了帖木儿大汗此次的远征圣战失利,表明了自己并没有帖木儿的雄才伟略,更不敢远征,只是想在北方发展,吞并鞑靼和瓦刺后和大明对抗。

哈里真的动心了,在两个堂兄弟罗思檀和拜哈拉正在打仗的时候,战争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的时候,哈里率领大军包操了罗思檀和拜哈拉的后路,开始的结盟、组织造成的动乱,在哈里的改变主意中结局也改变了。

罗思檀和拜哈拉受到了致命的打击,没有办法再战,也没有阿黑麻那样的运气和勇气,逃往大漠之中,借道鞑靼回归自己的本土,所以他们只有投降,接受朱棣的改编。

然而也幸亏他们没有学习阿黑麻,他们不知道阿黑麻所处的尴尬境地,在辽东挫折之后,阿黑麻当时经历着最艰难时期,由于人数锐减,他被迫朝北向西伯利亚方向撤退,撤到外贝加尔地区的边境上。

中途杀光了两个小部落的牧民,获得了一部分的给养,也威逼着牧民为他做向导,试图向西撤退回哈密,因为那里至少还有帖木儿留着和嘉峪关对抗的二十万人马,虽然几千里的路程,那也算是一种希望。

有草的地方就是草原,有草原的地方就有牧民和部落,他们三万人基本上又都是一人双马,所以阿黑麻有理由相信,他们一路不停,直往西去,就算是损失一半的人,也能回到哈密地区。

阿黑麻不知道哈密已经被大明收复,他也没有机会知道哈密的事情,因为他屠杀部落的血腥,引来了鞑靼这群饿狼,阿鲁台也看中了这支军队,他要树立自己的威望,就要在崇尚战功的蒙古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本事,而阿黑麻这支残兵,正是最好的对象。

因为哈密被明军收复,正在牵制鞑靼的瓦刺军队也随之撤退,马哈木已经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所以要保留自己的力量。

这正好给阿鲁台腾出了剿灭阿黑麻的军队。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五十章 格局(下)

第二百五十章格局(下)

皇帝回南京的原因。除了朱允炆想看望自己的儿子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安南的战事也进入了尾声。这是一个好消息,对于安南人的顽固善变,朱允炆是有心理准备将南方的战事拖上几年的,可是没有想到这么快的就要结束了。

江阴侯吴高,大明开国功臣吴良之子。其早年在山西、北平、河南等地练兵,率部队征讨百夷,在洪武年间因为获罪而调任广西,去征讨土司赵宗寿。后来调至辽东,然后因郭英之死被御史弹劾其警戒不力,被调回京师。

在安南触怒大明时,已经闲居几年的吴高被授予征夷将军正印,主事征伐安南的战役,为了确保这次战争的胜利,吴高不愧为开国功臣之后,深通攻心为上的道理,进入安南境内后,他命人先将胡汉苍父子的二十条罪状写成榜文,刻于木牌上,顺流放下,以攻心为上。认为安南军民见到榜文后,人心自然离散。

大明征夷大军兵分两路,兵分两路,两广军镇的兵卒由吴高率领,出广西凭祥;另一路明军由云南军镇的兵组成,在沐晟率领下出云南蒙自。水师作为策应和补给,那样会减轻陆军的负担。

两路大军斩关而进,勇往直前,在芹站附近大败安南之伏兵,进占新福,于白鹤江胜利会师。胡氏父子料不到明军进展竟如此神速,大惊之下,倾全国之兵依宣江、洮江、沱江、富良江四个天险,伐木筑寨,绵延九百余里,又沿江置木桩,征发国内所有船只,排列在桩内,所有江口,概置横木,严防明军攻击。

征夷大军进入富良江,先命师长朱荣进攻嘉林江口,再进至多邦隘,沐晟军也沿洮江北岸鼓行而进,与吴高呈南北夹击之势,互为声援。胡氏父子则厚集兵力于多邦城,企图据险顽抗。

多邦城坚而高峻。城下设有重濠,濠内密置竹刺,濠外多掘坎地,守卫严密。吴高为了鼓舞军心,说道:“安南所恃,莫若此城,此城一拔,便如破竹。大丈夫报国立功,就在今日,若能先登此城,不惮重赏。”

将士踊跃应命。连夜攻城,斥候团黄中,率敢死之士数千人,越重濠,缘城而上,团长蔡福等人奋勇先登,大军万炬齐明,随后跟进,安南兵惊措之下,矢石竟不得发,纷纷败走城下。

大明军队攻入城中。安南兵驱大象出阵,誓死拒战,激烈的巷战中,明军的火器由于优先供应北方战事,在这次对安南的用兵之中,并没有成规模的使用,只是保留了最初的建制。

火炮更是有些局限于热带雨林的潮湿,只能守御城池,对于攻城并没有相处特别好的办法大规模使用。所以在巷战中并不占优,就在攻入城中的大明将士有些渐渐不支的时候,吴高才想起了将火枪集中起来使用,配合有限的陶瓷手雷震慑安南的象兵,才渐渐的站稳脚跟。

经过一天一夜的交战,大明军队追至伞圆山,尽焚缘江木栅,俘斩无算,终于攻克了坚固的多邦城。

接下来的战事就十分顺利了,北方正在经历居庸关之战后的宁静时,经过激战,大明军队又攻克安南东西二都,安南吏民崩溃,各州县纷纷纳款于明军,吴高辑吏民,抚降附,分遣别将李彬、陈旭掠地,来归者日以万计。

胡氏父子进退失据,乃悉焚宫室,模仿两宋的皇帝,流亡于海中。继续与明军为敌。这时广州水师已经集结完毕,开始水陆并进,清远伯王友等率军渡过自注江,攻破筹江、困枚、万劫、普赖诸寨,斩首三万七千余级。

安南将领胡杜聚集水师扼守天险盘滩江,吴高命前来投降的陈朝宗族陈封攻击,大败胡杜的军队,尽夺其舟,遂定东潮、谅江诸府州。

明军主力追击至木丸江对岸下寨,胡一元之子胡澄以战船三百艘来战,明军迎头痛击,斩首万级,擒其将校百余人,溺死者无算,江水为赤。吴高在咸子关筑城,命师长柳升镇守。

然后继续南下,安南军队残部搦战于富良江,吴高与沐晟夹岸迎战,柳升以水师横冲其阵,大败敌军,斩首数万级,因天旱水浅,安南兵纷纷弃舟逃走。明军追至时江水忽然大涨,遂乘胜急进,安南兵大多被歼。

大明军队追击至日南州奇罗海口,安南军队残部全军覆没,胡氏父子仅以数舟逃遁,明军在当地百姓协助下,擒获胡一元及其子胡澄,随后又擒胡汉苍和伪太子胡芮,全部押送回京师问罪。

至此,北方战事还未结束,而南方的大明军队仅仅出师一年。就大获全胜,消灭了纂位的胡氏父子,得府州四十八、县一百八十、户三百十二万。

朱允炆大为欣喜,内阁与群臣纷纷上表庆贺,大明周报频频传颂。在辽东的大明将士获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军心也是大振,各个摩拳擦掌的要求立功,不过此时朱棣与朱允炆已经展开了一系列谈判,没有意外的话,辽东的战事即将结束了。

不过,此时的大明朝堂却是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内阁的处理意见是寻找陈氏子孙的贤者立为安南王,复辟陈朝,这种呼声在皇上不在京师的时候,愈来愈高,以至不得不引起朱允炆的注意。

在朱允炆的心里,和内阁想的却不一样,朝鲜和安南的遭遇一样,都是刚刚经过频繁的朝代更替,王权在百姓心中正是淡泊的时候,现在正是一个将安南纳入大明版图的机会,另谋在安南开设三司及郡县。

笑话,帮助陈氏复辟,再次建立王权,那不是为自己的子孙几百年后留下隐患吗?对于安南人那贪婪、多变的本性,另一个时空中早有教训,和中国人打仗,吃的用的却是中国人援助。不过丝毫没有耽搁屠杀中国同胞。

主要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朱允炆才急着赶回京师,要用辽东的余威,震慑那只会读书的大臣们,就算是后人说他贪婪无度那也没有关系,至少朱允炆认为安南纳入大明疆土之内,最起码对于今后的海商、海运有着很大的帮助。

回到京师南京后,朱允炆以平安南诏告天下,改安南为交趾布政使司,以黄福为布政使兼按察使。并分设官吏,改置17府,自此安南正式成了明朝的一个行政区。朱允炆命沐晟仍旧回云南驻扎,大力表彰了吴高的功勋,但是却未让其班师回朝。

依旧在那里等候命令,至于是什么命令,朱允炆还没有想好,他要看辽东事态发展,来策划南方的政策。

还有一个原因,大明军队之所以能够顺利平定安南,主要是因为胡氏政权多行苛政、民心不附,又有陈天平遇难,大明打的旗号是吊民伐罪,救民于水火,又承诺复立陈氏子孙之贤者,这当然受到了安南百姓的欢迎,亦不失为仗义之举。

但这次朱允炆政策的改变,决定将安南内属,虽然看着就是一道诏书,但是却是有些冒险。

朱允炆自从回到大明之后,多读史书,知道安南虽曾多次成为中国属地,但自五代吴权以来,已独立成国,一旦直属大明管理,必然遭到安南各阶层的抵制,可谓从此进入多事之秋。不让吴高回来的原因,就是留在那里镇压反抗者。

果然,诏书下达不到二个月,以简定、邓悉、阮帅等人为代表的安南地方势力就起兵叛乱,攻击盘滩、咸子关,控扼三江府之交通,慈廉、威蛮、上洪、大堂、应平、石室等地安南民众纷纷响应。简定起兵后,自称日南王,后为招揽人心,又立所谓陈氏后人陈季扩为大越皇帝,改元重光。陈季扩打着陈氏后人的招牌,得到安南人民支持。

他们露出了朱允炆已经久违了的丑恶嘴脸,一边拼命和吴高、广州水师打着游击战,有计划的袭击大明军队和派遣的管理,一边又深知大明不是他们这股人能够对抗的,害怕重蹈胡汉苍父子的覆辙。所以在暗中,陈季扩以陈氏宗亲的名义派人到南京讨封,希望大明能够顾及颜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撤军,默认他们的行为。

不料朱允炆借口使臣无礼的原因,龙颜大怒。又获知朱棣在辽东已经开始整肃军队,准备讨伐鞑靼。对于北方有些放心,遂坚持武力讨伐的决心。

调发云南军镇、蜀中军镇的近五万人马,由沐晟统领向安南再次增兵征伐,不料这次战局却非常不利。建文十二年十二月,沐晟在生厥江与安南叛军激战,因轻敌遭到惨败,参赞军务的兵部尚书刘俊突围不成,自尽而死,吴高派遣吕毅、刘显等前去增援,但是已经晚了,不但没有来得及救援,又中了安南叛军的埋伏,全部战死,安南形势大乱。

吃了这股大亏,朱允炆趁机问罪沐晟,感念其家族对于大明的功劳,只是免了其云南军镇总督的职务,暂时命令吴高代理,盛庸遂被提拔出来,整肃沐晟的败军,又开始在云南、广西和贵州等地征集蛮兵,待遇优厚,全部归盛庸指挥,直接南下,和吴高会合。

早已经准备好的盛庸,这时对安南形势已成竹在胸,他并不急于前进,而是在叱览山伐木造舟,。待形势稳定后,盛庸才率大军进至慈廉州,破喝门江,克广威州孔目栅,在咸子关击败安南军。

安南乱军聚集战船六百余艘,退保江东南岸。吴高反应过来,派遣广州水师的将领陈旭等以水师进攻,和盛庸两面夹击,乘风纵火,大破其众,擒其将帅二百余人。追至太平海口,安南将阮景异又以战船三百艘迎战,复为明军所破。

吴高和盛庸会师后,乘大胜余威,派军长朱荣、蔡福等率步骑兵先进,自率舟师为后继,自黄江至神投海,会师于清化,再分道入磊江,屡败叛军,在美良山中活捉元凶简定,连同他的党羽一起送往京师,次年正月,吴高和盛庸联手又削平其它各处变乱,斩首数千人,筑成京观以镇服安南人民。

陈季扩退屯乂安,继续抵抗,吴高用锦衣卫加急快件飞檄向朝廷告捷,并请示下一步的行动,朱允炆只是做了一个字的批复,那就是“战”。

接到皇上的批复后,吴高立即布署进兵,安南人民此时对大明军队已经颇为忌惮,加上大明军队在安南驻扎的时间也长了,局势开始发生有利于大明的变化。而且大明的火炮生产工艺日趋成熟,产量也跟了上来,优先装备水师,以断绝安南叛军的退路。

盛庸留守,吴高亲自领军大破安南大将阮景异于月常江,缴获战船百余艘,生擒安南元帅邓宗稷等,又捕斩别将数人。安南叛军以战船四百余艘,分作三队,在神投海邀击明军。吴高以火炮轰炸冲,以钩牵连敌船,作殊死战,从中午鏖战至傍晚,大破敌军,乘胜进抵陈季扩的老巢乂安府,安南军民降者相继。

建文十二年末,吴高与盛庸会师于顺州,与安南军在爱子江决战。此役,安南兵仍然以象阵为前驱,明军按照部署,以少量火炮惊扰象群,在从未听过的巨响面前,群象皆返奔,自蹂其众。

大明两广军镇团长杨鸿、韩广、薛聚等人乘势继进,万枪齐发,安南兵大败。明军进至政平州,安南兵残部屯暹蛮、昆蒲诸栅,悬崖侧径狭窄,骑兵不得前进,安南兵遂以为明军必不敢轻进,而吴高却命令将校徒步行山箐中,夜四鼓掩至其巢,出其不意大破安南军,擒阮景异、邓容等。

陈季扩只身败走老挝,吴高命军长师佑率兵追击,连破老挝三关,终于在蒙册南磨将陈季扩活捉,与其妻子一起械送京师。至此,安南全部平定,吴高报于南京,朱允炆经过研究,以叛军所占城地,设升、华、思、义四州,增置守卫,留军镇守护,此时正好是朱棣在辽东准备来年征伐鞑靼的前夕。

在武力镇压下,安南再次平定,为了保证对安南的持续统治,朱允炆诏命楚王朱桢的长子朱孟烷为安南王,非世袭罔替。

然后在交趾设都司,由盛庸为都司指挥使,归属两广军镇属下管理,吴高受命返回京师论功后往云南军镇就职为总督,盛庸主持交趾只要军事权力,主要是在那里建设水师以及港口事宜,同年科举中第之南榜举人永嘉、永康学派的人数较多,所以选拔出一些往交趾就任官吏,主要开发沿海各港口的作用,为今后大规模的出海做准备。

安定了这一切后,朱允炆才算是安稳下来,经理近十五年的时间,他从皇太孙监国开始布置,终于形成了这个局面,现在仔细的回忆起来,他犹如另一个时空中的愤青一般,彻底贯彻了大汉沙文主义。

在这十五年中,他尽量的不让国内发生大规模的战争,而是将主要矛盾引到国外,趁着这个机会,利用冷兵器时代的火枪、火炮出奇制胜,大家还未适应火器的时候,一举将日本、朝鲜和琉球收归入大明的版图之内。

由于耗时较长,所以又严重的打击了这些国家的本土文化,利用矿山和商贾经营权吸引人移民补充大汉子民的普及范围。

更是在很长的时间内,消磨了朱棣的锐气,并最终和其达成协议,利用朱棣在辽东吸引帖木儿的大军前来联合,并尽量消耗、消化这只庞大的军队,这样的话,就可以尽量的保持汉族士卒的安全。

因为他和朱棣所达成的协议是,等消化帖木儿的军队后,他不用顾忌军队的补给,大明会全力支持朱棣西征,但凡属于帖木儿汗国和帖木儿汗国以西的疆土,无论打下来多少,都归属朱棣所有,前提就是朱棣不能称帝。

朱棣经过在京师被软禁十余年,已经看透彻了,他再和朱允炆争夺皇位那是很不明智的,因为无论是正统性,还是自身的基础,都远远不是朱允炆的对手。

何况,朱棣清楚的看出大明在朱允炆的调教之下,已经安稳了很多年,人人思安。如果他在国内燃起战火,那是很不得人心的行为,这也说明了,朱棣在大明境内根本没有了市场,但是又不甘心被软禁京师至死,所以必须答应朱允炆的条件。

经过居庸关一役,朱棣更是看清楚了明军火器真正的威力,可能现在的缺点是机动性不强,不利于在北方攻城略地,但是作为守卫长城之用,却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天险,他现在虽然整合了帖木儿的残兵、朝鲜军队、女真人、蒙古人和自己本部的北平军,人数也达到了可观的四十五万大军,但是对于和朱允炆相争,还是一点点把握也没有,而且自己有这么多的军队,恰恰为自己的后勤背上了一个大包袱。既然自己侄子给了这么优厚的条件,还不如到别的地方发展。

于是,在朱孟烷前往交趾就藩安南王的时候,次年春天,朱棣也准备开始向鞑靼发起进攻,他将要冲击自己西征路上第一个障碍,消灭鞑靼或者将其往西驱赶,为大明留下更大的发展空间。

——————————————

PS:其实虫子不擅长写战争,勉强写了一点,从下一章开始,应该就是转入了朝堂之上的争斗,还有朱允炆之后的大明储君之争。谢谢大家支持!!!!!!!!

第二百五十一章 十年后

第二百五十一章十年后

朱允炆来到了杭州。居住在杭州城边的西湖北面的葛岭,那里有一片相当豪华的行宫,曾经是历史上有名奸臣贾似道的安乐窝,叫做半闲堂。

说起“半闲堂”,倒是有点来历。传说这是晋代儒士葛洪修仙炼丹的地方,所以取名为葛岭。南宋末年皇帝将这片地赏赐给了贾似道。贾似道在此大兴土木,增建楼台亭榭,处心积虑地在这风光旖旎的西子湖畔,营造了一个仙境也似的享乐窝,取名为半闲堂。倒是一个十分风雅的名字。

南宋灭亡之后,半闲堂被蒙元盘踞,成为了一个王爷的安乐窝,最后蒙元灭亡,朱元璋建立大明,这里又被改成皇家休闲的行宫。几经修建后,半闲堂的名字已经不复存在,但是葛岭却随着逐步的完善,日趋富丽堂皇起来。

现在已经是建文二十三年了。距离帖木儿的败亡已经十余年的时间。

自从朱棣整肃军马西征鞑靼开始,大明已经出现了十年的宁静。朱允炆已经四十多岁了,从洪武年间的监国到二十一岁登基至现在,他执政已经超过了二十五年。年限已经可以和朱元璋相媲美,在大明上下所建立无以伦比的权威,已经超过了朱元璋。

四十余岁的年纪,不得不使他开始考虑自己百年之后的事情,太子朱文奎已经二十二岁,在四年前他十八岁的时候,就被朱允炆送到了北平,开始让其尝试执政,并从此立下训示,但凡储君年满十八岁,都要在北平开始执政,一直到登基为止。

这也是经过朱允炆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地处江南的京师,使大明的执政重点有些偏向大海,因此也常常会使人渐渐忘却北方的重要性。

也可能是另一个时空所留下的深刻印象,朱允炆对于北平有种由衷的好感,但同时更知道,如果国家的权力中心一直在江南的话,可能会造成大明落入两宋时的尴尬。

随着建文十五年禁海令的解除,江南会越来越繁华,而北方如果不被重视的话,也会越来越苦寒,越来越没有人想去,不论是做官还是移民,都将会是一个麻烦。

但是他又没有朱棣那种魄力迁都,劳民伤财只为皇家的事情他做不出来,而且迁都往往是禁海的前奏。就算是自己一直坚持海上贸易往来,但是自己的子孙会不会改变这个政策,朱允炆不敢保证,不过由心而论,朱允炆相信,自己的子孙们难免会受到大臣们的蛊惑,为了江山的稳固,再次颁布禁海令。

因为商业的发展,对于皇权的稳固的确存在着隐患。

商业发展了,有钱人也多了,有了钱之后,难免会生出别样的心思,想获得更大的利益,于是官商勾结,比如说勾结皇族,为自己赢得更大的利益等等的事情都有发生。自己能镇压的住,不代表后人能镇压的住。

为了杜绝这些隐患,于建文二十年,朱允炆成立司法部,准备开始实施他设定的皇权之下的三权分立。但是他不敢讲步伐走得太快,因为他控制不住三权分立后的结局。在这三年里。司法部的职责就是为大明帝国制定各种法律。

这个是他的老本行了,试图引导着司法部完善各种规章制度,而他这次来杭州,就是为了查访法律的落实情况。

这天春和景明,朱允炆的心情又特别的好,正是游览的好日子。他领着跟随一起来杭州的几个妃子,来到挨近西湖边的内花园里。这里是按京师御花园的规格修建的。

沿湖有矮花墙隔开湖水,矮墙之上筑有长亭,可供观赏湖面景色。他们一路说说笑笑地登上长亭。早有宫女把佳肴美酒、香茶时果安排就绪,好让他们享用。

湖面热闹得很。远处的苏堤,游人如织;近处的湖面,游船如林。一群群锦衣男女,也在游湖。同样的欢笑,同样的趣闹,但是有着严格的界限。湖面游船上的文人雅士,都知道这边是皇上的行宫,而皇上近日在杭州盘桓,出于对皇室的敬仰,所以他们不敢靠近这边,只能远远的眺望。

明媚的春色,和滟潋的湖光,生气勃勃的游人,都令人心里感到舒畅很多,宫女们也忍不住要悄悄将眼光朝湖面瞟。有个大胆的看着看着痴迷了,竟盯着一叶小舟上的两个少年。那少年眉清目秀,肩宽胸丰,浑身透出一股昂扬的青春活力。

宫女们幻想着几年出宫之后,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一时都心乱如麻起来。

正在嬉戏的朱允炆捕捉到了这一墓。追随宫女们的眼光看见了那两个潇洒少年。那两人的游船已划向湖心。这说明已经发现有人注意自己。在羞涩中逃去了。朱允炆一笑,用平静的声音问:“想嫁人了吗?”

那宫女一听皇上如此说,明白自己闯了祸,赶忙跪下,求饶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杨蝶在一边帮着皇上说道:“啊,你是不敢,还是不愿的。”

那宫女更吓坏了,抖索地说:“不愿不愿!”

看着宫女吓的那个模样,朱允炆心里有些不忍,忙止住杨蝶准备的再次调笑,柔声说道:“算了,算了。你起来吧!”

大明现在已经彻底禁止了太监的增长,严禁私自净身,在紫禁城内,缩小了内廷的范围,并将四司、八局、十二监的部分权利分给了礼部,让外人开始干预,内廷之中,朱允炆再开明,也不敢冒着自己带绿帽子的危险,随意让男人进入。但是他虽然不用太监,却可以用宫女。宫女十六岁入宫,二十二岁在自愿的情况下,可以备案后离开内廷嫁人,所以宫女们比较自由。

但是怪自由,也经不起皇上和淑妃的联合调笑,吓的也是不轻,自从这番对话之后,宫女们的目光顿时收敛了很多。

毕竟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大家很快的就忘了这件事情。几场春雨,几度阳光,矮墙旁的草地绿了。湖边的杨柳青了,花儿红了。花圃里的芍药开得正艳,碗大一朵的,一片血红。朱允炆面对这一片姹紫嫣红,感观上也颇有触动。他心里痒痒的,像有什么话要说。说什么呢?

目光停在一丛芍药花面前,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时,耳边传来一声声稚气的话语和笑声,朱允炆抬头一看,原来杨蝶正在逗皇子朱文宇玩。

朱文宇是杨蝶在建文十一年所生的儿子,这时十二岁了,长的比较像杨蝶,偏向文弱,身子从小到大都不太结实,虽然经过太医院的人多次调养,但是依旧没有起色,所以朱允炆一直都很怜悯这个儿子。这次来杭州也随身带着。被儿子那清亮无邪的笑声所感染,禁不住招招手,把朱文宇叫到身边,示意他坐在自己身侧。

朱文宇身子虽然弱,但是脾性却是有点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维,也可能是小维一直没有子嗣,把朱文宇当做亲生儿子养的缘故,不但对其百般维护,而且也熏陶了朱文宇的倔强个性。

见儿子到了自己的身边却没有了笑容,朱允炆有些不愉,不过也不会因此而破坏此时的气氛,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解老师最近都教你们什么了?能不能吟首诗给父皇听听!”

见儿子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杨蝶连忙走过来,拉过儿子亲了一下。解围道:“皇上,宇儿才十来岁,就不要难为他了!!”

她母子俩这样亲密地和皇上聚在一起,是很少有过的。她珍惜这一幸福时刻。朱允炆颓然地叹息一声,极乏信心地说:“这几个孩子,怎么没有一个能和朕亲热的呢?”

见皇上这副气馁模样,杨蝶以为是自己言重了。忙安慰说:“臣妾言辞欠当处。请皇上见谅。”

朱允炆说的是实话,他现在后宫连同皇后在内有二十八个妃子,子嗣却是只有三个儿子,二个女儿。朱文宇是最小的儿子,老大朱文奎在北平开始执政,监国辽东。老2朱文清也已经十五岁,现在京师读书,这个老三朱文宇他最疼爱,但是由于国事繁忙,很少亲近,造成了现在的陌生后果。

这三个儿子都拿他当皇帝看,而不把他当做父亲,虽然很少责备他们,但也不愿意主动和朱允炆交心,这次的出巡,朱允炆有些拉近父子关系的想法,看来还是需要一段时日啊。

难道自己做了皇帝,注定了不能享受天伦之乐吗?还是自己的做法有问题,朱允炆有些想不通。听杨蝶告罪,忙摇头说:“爱妃所言极是,宇儿还小,是朕心急了。”

眼见圣上这天的好心情要被破坏,杨蝶忙道:“恕臣妾多言,皇上勤于政事自然是万民之福,但千万不可……。”

提到了勤于政事,朱允炆默然不语了,杨蝶后面说的是什么根本没有听见,半晌才淡淡地说:“爱妃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说着,站起来随意的走了几步,来到长亭之外,并制止住护卫、宫女的跟从,只是和杨蝶两人慢慢的走了出去,在无人处站定,然后等待着杨蝶的回答。

明白自己触到了皇上的痛处了,很有触怒皇上的可能,但她觉得话已出口,即使惹怒龙颜,也在所不惜了。更何况跟随皇上已经二十余年,十分明白朱允炆的脾性,绝对不是那种随意迁怒于人的皇帝,便道:“正是这样。皇上,臣妾以为方孝孺有些话未必可信。”

惊讶地看着这个从来很少涉及朝政的淑妃,问:“是吗?”

杨蝶果决地回道:“正是这样。皇上,你还记得吗,方孝孺大人为太子请婚,所纳的侧妃是盛总督的小女儿的事情?”

朱允炆心里一动,却故作不解地问:“记得。那是朕准了呀!”

杨蝶说:“皇上,臣妾自然知道是你恩准了的。问题是太祖的祖训上是怎么说的,后妃要从民间选取,这一点难道方大人作为一代大儒,能不知道吗?”

这话出自杨蝶之口,使朱允炆大为惊异。他知道贤淑的杨蝶是极少论人之过的,便问:“爱妃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由于任期的原因,内阁成员现在基本换了一遍,解缙被授予伯爵留居于京师教授皇族子弟读书,而方孝孺却作为入主詹事府,随同太子朱文奎往北平辅政,原因是朱允炆十分欣赏方孝孺的耿直,难道杨蝶却听到什么了?还是杨杰对女儿说什么了?

就算是娶了盛庸的女儿又有什么呢?盛庸最后就任两广军镇的总督,也是由于任期的缘故,被授予青海侯,进入大明军事学院任教,专门教授军官火器的用途。

朱允炆没有感到这桩婚事有什么内情,一个过气的总督把女儿嫁入帝王之家,不过是图个今后家族的稳定而已,内厂也没有反馈什么消息,难道杨蝶看出了什么吗?

杨蝶说:“正是。皇上所设的军镇制度,严格的控制官员们的任期,乍一看,盛总督似乎没有什么了,可是臣妾却偶然得知,太子听方大人的建议,准备在北平建立军事学院,并想调盛庸前去做院长呢!!”

朱允炆心里震荡了一下。他知道杨蝶在暗示什么了,杨蝶是在暗示太子正在建立自己的根基,而方孝孺也不在忠于他这个皇帝,转而开始效忠太子了。

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朱允炆却是知道,方孝孺一直都不满意自己的开放海禁,鼓励商贾之政策,但是迫于自己的威慑,不敢多说什么,因为说出来也没有用,大明朝堂上的局势一直是在自己手里控制着。

但是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杭州时杨蝶说出来呢?有些无奈地叹道:

“后宫不得干政,这一条你还是要记得,还是不要轻易疑心的好。”杨蝶明白,自己的话已经进了皇上的心里。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已到顶点了,便说:“皇上圣明,臣妾牢记,决不轻起疑心。只是提醒皇上一声。”

正说着,宫女来报,马皇后驾到。杨蝶正要去迎,不想马皇后已步履蹒跚地进来了。急忙行礼,且肃然说:“恭迎皇后!”

“蝶妹妹,你哪来这么多礼数!”

说着,正要前去搀扶。淑妃见她步履艰难模样,吓得忙主动趋前搀住腹部挺挺的她,不安地说:

“皇后,你可把我吓坏了,若伤了肚子里的皇子,皇上怪罪下来,我可吃罪不起呀!”

朱允炆在一旁笑道:“朕是亲眼见证的,这全是你多礼的过,这会反说吃罪不起了。”

杨蝶娇容万千地说:“这就是皇上的不公平了。臣妾讲礼数不对,若不讲里礼数又该责臣妾没规矩了。”

马皇后笑道:“皇上何曾责过妹妹?不公平的倒是妹妹你了。”

朱允炆说:“其实这都是说的玩笑话。大家不都是和和气气的,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呢?皇后身子不方便,何必这样劳累走动。”

正怀着孩子的马皇后,听了皇上的这番话感到特别温暖。她也算是老蚌生珠了,快四十岁了怀孕,加上老大朱文奎在北平做太子,从此在皇室之内的地位更加稳固了。不禁有些得意的看了杨蝶一眼。她的孩子无论在皇上或群臣的心目中,分量是格外不同的。她明白皇上关怀的深意。说:

“皇上,我是找你来的。”

朱允炆问:“找我?有什么事?”

“刚才杭州知府前来觐见皇上,臣妾问明什么事情之后,让他先回去了!!说是请示皇上最近断案的事情。”

朱允炆道:“这事也值得你亲自赶过来,找人来说一声,或者等朕回去之后再说吧!”

“谨遵皇上吩咐!”,马皇后稍微福了一下,却将这件事放在一边,有些示威模样的看着杨蝶。

朱允炆摇摇头,马上就明白皇后此次的来意,可能是有人将他和杨蝶私下谈话说给了皇后,此番是专程来打断他们的谈话来了,看着面和心不合的两人,朱允炆的头不由大了很多。

夜里,天气晴朗,朱允炆没有回去,却动了赏夜散心的念头,便继续在西湖边上的御花园里散步。他们登上高处的亭阁,倚栏眺望夜幕中的西湖。

远远看到一团彩光在湖面闪耀,随着彩光的移动,湖中彩波激荡。湖风轻扬,送过来阵阵悦耳的乐曲声和阵阵男女嬉笑声。此情此景,应是天上才有,贵为君主的朱允炆,也不曾享用过。他用无比感叹的口吻对身边的杨蝶说:“朕还不如一个富家翁那样的逍遥啊。”

杨蝶听了,也没有当一回事,只是微微笑了笑。这种话朱允炆说了很多遍了,他能理解皇上的心思,的确,二十多年来,皇上一直操心于国事,以至于四十多岁的年纪,两鬓已经略显斑白,这还是保养后的结果。

但是皇上毕竟是皇上,有得必有失,做了皇帝,肯定要失去常人应有的逍遥,这是大家公认的,朱允炆也心里清楚。

————————————————————

PS:希望大家多提意见,多支持!!!!!

第二百五十二章 方孝孺

第二百五十二章方孝孺

四月的杭州城,并没有因朱允炆的心情而影响绿树生烟、花团锦簇的美好景色。

老天爷似乎总是不尽人们的心意。变坏了脾气,一会儿风,一会儿雨;一会儿燥热,一会冷寒,恨不得叫花落尽,令草地铺满泥泞,将整个的美景撕碎,变成一个浮躁而脏乱的世界。

所以西子湖上的游客明显地减少了,整个碧波荡漾的湖面上,冷落落地难见到几条游船。葛岭也寂静下来了,整个一个杭州美好的景色,就这么白白地给雨水辜负了。一夜风雨,破坏了朱允炆的心情,也没有了玩赏景色的兴致。

大明需要一个皇帝,的确的需要一个皇帝。

朱允炆初回大明时的雄心壮志已经被他二十多年的皇帝生涯消磨的一干二净,还在做皇太孙期间,他充满了改变封建社会的雄心壮志,因为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说封建帝王制度的坏处,以及严重制约着历史的进程等等。

再加上所学的法律,他向往民主。想建立三权分立相互制约,想建立公民权通过选举产生官吏,想学习另一个时空中的西方一样,建立完善的法律制度。总之,他想做很多很多事情。

但是回到大明以后的现实,无情的击碎了他的梦想,他没有改变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近三十年的时间,大明依旧是所谓的封建社会。没有当上皇帝之前,他要活下去,就必须当上皇帝,但是当上皇帝之后呢?

他依旧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说普及教育,他趁着大明人口还没有暴涨,利用皇帝的威严强制实行了九年义务教育,使文盲和读书人之间的差距逐渐减小。

比如说他开办运动会,倡导体育,现在基本上已经涵盖了整个亚洲。比如说他发展商业,鼓励海运,并开始激励藩王们开始向海外殖民。另一个时空的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等等地区渐渐都有了大汉民族的脚印,并且逐渐稳固下来。

但是朱允炆觉得自己还是没有改变什么,除了帖木儿组织的那次圣战后大明十余年的宁静,他还是没有改变什么。

大明依旧是大明,封建社会还是封建社会,人心还是人心。朱允炆却发现时至今日他却有些控制不住的迹象。这也是他此次来杭州的原因之一。

杨蝶说太子朱文奎的事情,朱允炆早有听说,由于他的作为,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影响了儒家在中原大地的统治地位。所以有很多人已经开始将效忠对象转向了太子,人总是要死的,皇帝也会死的。所以他们把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方孝孺则是最明显的一个人。

自己继承朱元璋的底蕴,挟击败靖难之役和帖木儿入侵的余威,又有朝鲜、日本、琉球、安南等地的开疆拓土之功。这些人奈何不了自己,经过二十多年的统治,朱允炆的声望在朝野之间已经达到了一个顶峰,没有人敢和他正面对抗。包括在西域拥兵一百余万的朱棣,也不能和他对抗。

朱棣在这十年中,已经彻底的将鞑靼、瓦刺灭亡,帖木儿汗国在哈里的执政下,也有朱棣开始监国。他们正在蓄势进攻奥斯曼和拜占庭。尽管是这样,朱棣的势力已经远超顶峰时的帖木儿,也不敢往东有所企图。更不要说那些手无束鸡之力的书生了。

方孝孺不敢和皇帝对抗,这是从发自内心深处的忠君思想在作祟。他效忠于大明皇帝,但却不一定认可皇帝本人的做法。在劝谏没有效果的情况下,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任的皇帝身上。

太子朱文奎从小便是在方孝孺的教导下成长起来的。见老师的次数甚至多于见父皇的次数。和老师有着很深的感情,这可能也是朱允炆做过的错事之一。

本来儿子去北平理政,朱允炆不想让方孝孺随行的,但是经不住朱文奎的苦苦哀求,还有就是来自朱允炆长久的打算,考虑了很久,还是准了。因为在不知不觉之间,朱允炆竟然将方孝孺打造成了一个权臣。

权臣不一定是奸臣,但权臣的势力已经不是朱允炆说杀就能杀掉的了,朱允炆想要避免这个问题时,方孝孺在朝野之间的声望也达到了一个顶点,经过主事内阁,经过辅佐太子,方孝孺以及他的学生已经遍及了大明每一个角落。

方孝孺这十几年来是成功的。他采用中庸之道,他在政治上紧随皇帝以及太子,在生活上十分严谨,不拈花惹草,也不花天酒地。

就是在官场上,他也是对皇帝依而不赖,做得含而不露。所以在民间的声望很好,大家都说其是一个耿直的忠臣,朱允炆对他一点毛病也猜不出来,但是通过内厂的各种消息,朱允炆听到有很多关于方孝孺不好的传言。

前几日对于杨蝶的暗示,他并不是不知道所指的什么,而是他还没有考虑好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所以装作不解的模样,也不想给杨蝶留下可趁之机。

因为随着朱允炆四十余岁的年纪,朝野之间的明争暗斗又要开始了。现在分的很清楚,以杨杰等人为首的激进派则是要选择杨蝶的儿子朱文宇做代言人,以方孝孺、杨士奇等人为首的保守派企图通过太子来达到自己的愿望。

想到这里,朱允炆的头不由的就开始痛了起来,难道就摆脱不了这种恶性循环吗?一早起来的他,随意地着一袭黄绸圆领衫,趿着木屐,在曙光初照的庭院中漫步。仰天远望,远远的天边还重叠着层层灰云。灰云在诡谲地缓缓滚动,那是昨夜里风狂雨暴的残云吧?它似乎还挟着那种震撼天庭的余威。看着看着,朱允炆不由长叹了一声。

现在历史已经彻底的改道,另一个时空的知识对他的帮助也越来越小。回到了大明并改变他,但是却迷失了自己,可能在另一个时空中,谁也猜测不出方孝孺如果没有死,而建文帝没有败亡的结果,但是改变之后,谁能料到方孝孺竟然成了自己的心腹之患呢?

此时想到方孝孺,朱允炆的心情是沉痛而又复杂的。

他记得另一个时空的几百年后,对方孝孺的评价是极高的。汤显祖称其“天地正气”;黄宗羲说他是“有明诸儒之首

”;胡适说他是

“为殉道之了不起的人物

”;郭沫若则说他

“骨鲠千秋。”

方孝孺一生,在另一个时空可敬可叹之处甚多,朱允炆本人也崇敬万分。然而,其“骨鲠之士”美名之余。亦透出儒学之士的迂腐和固执。这一点对于现在的朱允炆体会更加深刻,也许是在另一个时空中方孝孺壮烈的缘故。所以谁也不愿意猜测方孝孺不死将会如何。

内厂档案中方孝孺的履历:字希直,一字希古,是浙江宁海人,师从“开国文臣之首”的翰林学士宋濂,是其最优秀的学生,深受器重。他从小聪慧过人,六岁能诗,十三岁善作文,千言立就。他很小的时候,每日读书超过一寸厚。且“日坐一室不出门庭,理趣会于心,虽钟鼓鸣、风雨作不觉也”,人奇其才。

洪武十五年经东阁大学士吴沉等人推荐之后,才引起朱元璋的注意。当时应征至京,在奉天门奉旨作《灵芝》、《甘露》二诗,甚合朱元璋之意。赐宴之时,朱元璋有意叫人“欹斜几具,试其为人”,结果方孝孺“正之而后坐”。

朱元璋对其端庄举止和渊博学问,甚为满意,便有日后辅佐子孙之意,并厚礼遣回乡。此后十年,方孝孺在家读书立说。方孝孺后因人争讼受牵连,官府籍其家,械押至京问罪。此时,朱元璋在名录中见到方孝孺的名字,特名释放,后又被举荐,直至朱允炆召其进入内阁,才算能参与政事。

朱允炆也是看着另一个时空的历史,对于方孝孺十分重用,在内阁主事期间,一切皆以方孝孺意见为准,才造成现在的有些尾大不掉的局势。

或许,此时的方孝孺是应该感恩戴德的。然而,朱允炆的施政方法却是和方孝孺心中所想相差甚远,才会在慢慢的等待中失去耐心。

现在方孝孺在北平为太子太师,参议北平政事等等职司。在他的教导下,太子朱文奎的为人算是方正,但也继承了方孝孺的迂腐,对于大明如今的格局有些不满意。因为朱文奎不能忍受父皇逐渐的分权计划。

朱允炆正在构建的皇事院、内阁和司法部的三权分立,这一点对于方孝孺并不难看出来,这种分权,已经严重的打击了儒家在朝野之间的地位。特别是司法部的成立,儒家将要面对着法家的反击,这一点是方孝孺尤其不能忍受的。

他们在进行着一些准备工作。其中获得太子的支持,在北方大力发展儒家文化取得了一定的成绩,朱文奎又请旨尊崇衍圣公,并御赐十字:希言公承彦宏闻贞尚衍,作为孔氏家族辈分用字。

此时孔公鉴继任衍圣公的称号,并在方孝孺的建议下,迁衢州孔庙回曲阜,对于衍圣公家族南北宗进行合并。以保持儒家的正统性。

原来,宋金时期,南北对峙,由于社会剧烈动荡,“衍圣公”出现了南宗与北宗。

北宋末年,女真人起兵南下,徽、钦二帝被俘,赵构建立了南宋。孔子四十八代孙“衍圣公”孔端友于建炎二年离曲阜去扬州陪祀,迁居衢州(今浙江衢州),这就是南宗。

金兵入主中原后,建立了伪齐刘豫政权,刘豫为拉拢汉族士大夫阶级,在阜昌二年将孔端友之弟孔端超的二儿子孔璠,封为“衍圣公”,主持孔庙祭祀。伪齐政权灭亡后,金熙宗天眷二年,仍封孔璠为“衍圣公”。这就是北宗。

南宋孔端友没有儿子,用他弟弟端操的四子孔玠为继承人,其后子孙孔搢、孔文远、孔万春、孔洙都享有南宋的“衍圣公”封号。北宗孔璠是南宗孔玠的二哥,先后传子孙孔拯、孔元紘、孔元措、孔之固等。到孔浈时,因孔浈是孔元措的侄子的小妾所生,曾随母亲被正室赶走改嫁,长大后才被孔元措领会作继承人。因此,被其它孔氏族人攻击为不是孔子的后代,被免去“衍圣公”的封号。

蒙古占领中原后,也需要孔子的思想笼络人心,另封孔子五十一代孙孔元用为袭封“衍圣公”;其后又以孔元用的儿子孔之全为“衍圣公”。这时,金、宋、蒙古各有一个“衍圣公”。蒙古灭金后,取得了金代“衍圣公”,便仍以孔元措为袭封“衍圣公”,而改任孔之全为世袭曲阜县尹。

元灭宋后,又取得了宋封的南宗“衍圣公”孔洙。忽必烈要封孔洙为“衍圣公”,孔洙让位于居住在曲阜的孔子的后代,不愿意受封于蒙元,忽必烈无奈,便改封他为国子监祭酒,免去“衍圣公”封号,暂时结束了北宗、南宗并列的局面。

但是当年孔端友随宋高宗南下,不屈从异族的气节却保留在江南士子的心里,无形之中,还是在心里刻意的将孔子家族的南北宗分开。理由是北方长期被蒙元等异族盘踞,曲阜孔庙却没有起到应该的教化作用,而是选择了投靠异族。

所以江南士子在心里还是将衢州的孔庙奉为正宗,同时,也造就了江南士林中的人才辈出,方孝孺认为,要赢得更多士子的拥护,那就要将文化中心重新搬回北方来,打造曲阜孔庙的威信,成为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这样做,不但可以打击江南儒林的士气,而且趁势可以树立北方儒林的正宗,方孝孺考虑了很久时间,没有以自己出身于江南士林有丝毫顾忌,反而大胆的开始通过自己的学生还有太子想要达成这个事情。

在他的心里,江南士子已经被商贾们腐化了,特别是最近十余年浙江永嘉、永康学派的抬头,更是让方孝孺对江南士林的失望,他要在曲阜打造新儒学,趁机统一儒家的思想,因为这样才能挽回士子们已经被腐化了的心。

朱允炆何尝不知道方孝孺的想法,但是到底是和自己的儿子打擂台,还是给自己儿子一个锻炼的机会,他还没有想透,因为他不知道方孝孺的心思到底有多大。

————————————

PS:最近被新书资料搞的有点乱,请大家原谅。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三足鼎立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回明》第二百五十三章 三足鼎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四章 华盖山上

第二百五十四章华盖山上

位于永嘉东面有一座山。遥望山形如华盖,故名华盖山。山巅东、西两面分别建有华盖亭和夕照亭,山北有临望亭。满山花木葱茏,松鼠跳跃;百鸟常鸣。风景秀丽迷人。

杨杰此时身上已经没有了官职,他早就辞去了太常寺卿的职司,专门在家中著书立说,那是因为他的身份过于敏感的缘故,身为淑妃娘娘的父亲,他不能入主内阁,而只能担任闲职。这样的日子过的十分尴尬,所以在建文十四年的时候,他就申请告老还乡,朱允炆考虑了一下,也觉得杨杰的请求比较有道理,于是封杨杰为宁乡侯,赐予金银器皿、绫罗绸缎若干,恩准了他的奏请。

但是杨杰在朝中的影响力还是存在的,一来因为他是淑妃娘娘的父亲,又是皇上潜邸时的旧臣,二来因为现在因为皇上鼓励商业,倡导海运等措施。使永嘉、永康学派的人为官者甚众,他们都没有忘记当初是杨杰的引荐,对其十分尊重。

况且杨杰同这两个学派的领袖人物都十分交好,这次他来永嘉,就是受到黄磊和彭方的邀请,对于目前方孝孺的孔庙南北宗合并之事,要做出一定的应对。

华盖山有山有水,这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在黄磊的祖屋附近,由于频临永嘉城,四周再也没有山丘,所以更显得巍峨雄伟。山中林木森森,溪流潺潺,峰回峦转,满眼葱翠,很有些令人流连忘返的景点。

杨杰赶到时,正是华盖山红叶似火,青松滴绿,金风送爽的最宜登高的时节。

华盖山离黄磊的家不过千来步,他们安步当车,一路说说笑笑,也就一餐茶饭工夫,即进山了。清新的气流,悦耳的鸟鸣,使他们顿觉心旷神怡。

黄磊的学生曾经为其在山里修了一座小别墅,他便常进山里游玩。现在,杨杰、彭方的来到,他们并没有耽搁时间。立即就往山中别墅中赶去。

且走且谈,逢树说树,逢水说水,逢花说花,他们随意的在一些地方徜徉一阵,再折回到西麓两峰夹峙的一个山沟里。那里有山溪蜿蜒,华盖山西麓有蒙泉,味甚甘冽,俗称砚观槽,是永嘉的三大名泉之一。

杨杰禁不住赞道:“敬夫老弟真的很会享受啊,这么美的地方,让你一个人独占了。”

黄磊,浙江永嘉人,字敬夫,号红叶山人。那边彭方也说:“何只会享受,最近敬夫兄的家里又买了十余艘水师退役的船只,扩大了生意,恐怕他此刻连华盖山都想自己买下来了。”

黄磊懒得搭理他们的讽刺,独自跑到溪边洗面漱口去了。

彭方倚在桥边朝他喊:“人家在谈论你,你倒洗面去了,就像今天你不曾洗过似的。”

黄磊缓缓地洗罢脸、漱罢口。又掬了几捧水喝了,缓缓站了起来,仰面朝桥上的两位说:“这就是两位不懂了。这蒙泉的水,如同琼浆玉液,好得很哩。到了这里,不洗洗面,漱漱口,再喝上几口,那太可惜了。”

彭方撇了撇嘴,没有回应黄磊的话,但是杨杰却很少来这里,听过之后,紧走了几步,到溪边漱洗去了。

彭方自然不去,他经常来这里找黄磊谈论事情,当然已经尝试了许多事了,彭方,浙江永康人,字伯扬,号山野村夫。

杨杰尝试了几口,笑道:“这山中泉水,清澈甜美,实在是十分难得的呀!”

他们又登上游程的时候,杨杰兴致极浓地说:“像今天这样的兴致,多少年都不曾有过,这许多年一直在京师,倒是没有两位的口福,还不如再过个几年,我也搬过来和敬夫老弟一起住。那样就可以天天享受着美景甘泉了。”

黄磊和彭方二人,当年曾经被杨杰举荐入京,为大明建设出力,在见到皇帝时,两人大胆提出“改革政治,以息民怨;培养真才实学的人才,黜除只知猎取官禄之辈;节用财力,富国强兵;加强海防,以御敌寇;开通海禁,鼓励工商”等对策,深得朱允炆的赞赏,但是二人却不愿意为官,推说为官要走正途,只是让自己的弟子们参加科举,并取得了不少的功名,造成了永嘉、永康学派在朝中为官者增加,成为了现在大明的主要势力之一。

他们走了一会,不觉来到“华盖亭”。这里居高临下,可以远眺对面的绿洲。一改刚才的游览兴致,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分析了一会方孝孺最近的举动,三人都觉得有些棘手,孔庙南北宗合并,于情于理都说得通。他们虽然当年费尽心思为南宗谋取了五经博士的头衔,但是真的要合并,他们并没有太好的借口。

杨杰连连摇头说:“本来是一件好事,为什么成了政见之争呢?”

黄磊说:“方孝孺不过是想谋取北方儒家的正宗,趁着打击江南士子的士气,如果南北宗合并,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江南士林必须奉曲阜为正宗,那样一来,不但可以形成北方士子的学习气氛,而且可以吸引人才北流。对于我们江南来说,间接的说明了我们永嘉、永康学派为异端邪说,这个都是据实而言的。伯扬你说呢?”

彭方回道:“正是。”

杨杰笑笑说:“怎么感觉方孝孺都不会这么无聊,他肯定还有别的意思。”

黄磊、彭方两位听罢,点点头,彭方说:“那咱们相互间要多提醒、规劝,多进箴言,大家仔细分析一下,方孝孺打的是什么注意,按理说方孝孺也是江南人,也曾经是江南士子心中的领袖,他不会对于这件事情如此绝情吧,难道他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黄磊说:“衢州孔庙也几百年的历史了,他怎么就想着让其全部搬回曲阜呢!”彭方抢白地说:“难道这样劳民伤财的事情,皇上会同意?!”

杨杰说:“皇上同不同意那就要看是谁的请求了,那可是太子亲自书写的奏折,这一点朝中都已经证实了。”

微叹了一下,继续说:“传出了的风声已经证实,皇上已经准备同意了,咱们看来已经打好根基,谁能料想到,人家一出手,咱们就手忙脚乱的了,看来如果真的皇上百年之后,太子龙登大宝,咱们现在的努力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

黄、彭两个哈哈大笑。黄磊说:“看看,堂堂的国丈怎么会如此沮丧。”

杨杰嗔道:“对了,不如两位复出,皇上对于两位的印象十分深刻,如有机会,还不如走进朝堂,联手应对,那样也有个照应,你们也知道,身为皇亲,是不能参与太多政事,何况只剩下一个侯爷的爵位。两位出山,对于朝中咱们的士气也有个鼓舞,你们说对吗。”

黄磊说:“饶了我俩吧,若要去做朝官,一张嘴贴不牢封条,不用几天就会进牢房。”

彭方抢着说:“山野村夫恐怕会要丢脑袋的。”

三个都哈哈大笑起来。黄磊笑罢,说:“二位,别光顾笑了,红叶堂里已经准备好了酒菜,请!”

在阵阵鸟唱声中,他们沿着一条林荫小道,走进一座厅堂式的小屋。屋子的正面墙上挂着一块小匾,匾上是黄磊亲笔书写的“红叶堂”三字。

厅堂里陈设简朴、古雅。靠墙临窗处,有一书案,摆有文房四宝;厅中有方桌,四周摆着鼓形坐凳。方桌上,已设好三副杯筷。他们刚就座,酒菜就端上来了。都是几样乡里的时新鲜菜:一碟盐煮花生米,一碟炒田鸡,一碟麻辣麂子肉,一碟干子豆腐丁,外加一大碗白银一般的雪花丸子。那碗雪花丸子甚是讲究,外用专为保温的草煲盛着,掀开草煲盖,便冒热腾腾的气。这种雪花丸子,是用精肉末和糯米饭做成,甚是香软可口。

抢先夹了一坨雪花丸子送进嘴里嚼着,杨杰点头称赞道:“还是永嘉的雪花丸子好呀!”

彭方得意抢过话头说:“告诉你吧。做这雪花丸子以料来说,糯米煮来特别软、香、甜,精肉必须是贴肚皮的五花精肉,这样既不腻,又有油;做工上主要是火候要恰到好处,太烂则不成个,稍硬则没有了落口消溶的味感。”

“啧、啧、啧,怪不得这么好吃。”杨杰点头称赞道:“不是两位邀请,哪有这种好口福!”

杨杰听着,轻轻抿了一口酒,淡淡地把话题转了回来,说:“其实,读书人读好书,就是要做官嘛。”

彭方说:“这就不解了。既然理当做官,你为什么辞官?所谓的读书养身,安身寡过这个道理,连我这个山野村夫也是知道的。”

黄磊说:“读书、做官,其实是一回事。因为读圣贤书,为的是学好本领报效国家,效忠朝廷,为百姓做事。光读书,不做官,又怎能去报效国家、效忠朝廷、为百姓做事呢?范文正公说得好:‘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在这里,忧君也罢,忧民也罢,实际上是一致的。对大明来说,社稷者,朱氏之天下也。而民众,则是社稷的基础。没有民众,何社稷之有?所以,当官也罢,退隐也罢,对于读书人来说,心里想着的,仍然是国家和百姓。”

沉吟半晌、若有所悟的杨杰放下手中的酒盅,说:“敬夫,你刚才引述范文正公的这番话,给了很大启示,范文正公的这番话,相信天下的读书人都能倒背如流,由此突然想到,方孝孺想要南北宗合并的原因来。”

“咱们分析了半天的原因,各种情况都想到了,但是有一点没有想到,这个举动会不会想逼迫咱们做出应对呢?看上去咄咄逼人,但是表面上却是风平浪静,如果传扬出去,不但会有人说咱们杞人忧天,而且会显示出咱们又政治野心?”

黄磊和彭方听后默然不语,半晌,黄磊才涩声说道:“杨兄的意思是只要咱们有所举动,肯定会让皇上怀疑成党争之势,那样对于学派的印象就会变差,但是杨兄有没有想过,如果咱们任由他成功,对于江南士林也是一种打击?”

“那岂不是咱们无论做不做出反应,都要吃这个哑巴亏吗?”彭方在一旁狐疑的说道。

杨杰点点头,道:“跟随皇上这么久,当然了解皇上的心思,皇上对于制衡最为在意,不会允许一家独大的,当初组建内阁,却又组成了皇事院,对于内阁开始制衡,虽然皇事院没有什么权力,但是却有监督内阁之责,而且内阁用外臣,皇事院全部都是宗室勋戚,两者的利益都不一致,当然只会对立。”

“而现在皇上成立司法部,却要制定很多没有实际用途,或者是百年之内看不出成效的法律,以在下看,皇上不过是拿这些尝试,以期以后制定出严格的法律制约皇事院和内阁。但是司法部所制定的法律,又必须经过内阁和皇事院的双重通过,这样以来,就形成了三权分立。”

“以我推测,以后每通过一项法律,皇上在经过验证后,就会适当的放掉一部分权力,那样可以减少皇室的压力!”

“皇上准备放权?”黄磊疑惑的说道:“那对皇权的稳固会有不好的一面,难道皇上真的想做一个安乐皇帝?”

杨杰用指头蘸着酒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黄磊和彭方二人探身过去看,却是“军权”两个字,等二人看明白,杨杰随即用手拭去,沉声说道:“只要皇上手里抓着这个,无论怎么放权都无所谓,因为这样可以随时收回来放出的权力。”

看着两人点头,杨杰又说:“恰恰因为这样才令人担心,如果太子登基,利用这个收回权力,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比如说敬夫的海运船队,比如说伯扬的几个工厂,还不是当时皇上的一句话的事情,大家都不要忘了太祖年间的沈万三,所以对于自己的下场,应该会有一个清楚的认识。”

“方孝孺的做法,不但让皇上现在对咱们起戒心,而且还在让太子看到咱们的反应,为今后的复古学派独揽朝政打基础?”

黄磊说完,彭方马上接着说:“所以说咱们这次关于南北宗合并的事情,无论有没有反应,亏已经吃定了?”

杨杰沉重的点点头,道:“我们两派存在着根本上的分歧,复古学派讲究的是忠君爱民,而我们讲究的是爱民忠君。而忠君,又是以爱民为本的。离开爱民,就谈不上忠君了。正是这种坚定的以民为本思想,才使我们在民间受到欢迎。但是方孝孺是以忠君为主,在忠君的基础上才说道爱民,虽然都是四个字,但是颠倒过来就成了两派真正的分歧。”

黄磊忙问道:“皇上不是已经十分认可我们的思想了吗?那就证明咱们的学说是附和朝廷利益的。”

彭方抢着说:“敬夫兄,你该先让杨兄说完呀!”

黄磊连声说:“好,好,杨兄请说,请说。”

缓缓地给两人斟上酒,然后深沉地说:“这么多年,人一直在京师,心里却一直在琢磨忠君、爱民的问题。特别是先皇未驾崩之前,在京师的东宫做事,所见所闻,常常觉得要爱民,就必须拗君;而要忠君,往往就损了民。”

“自从当今皇上登基之后,一直强调的是爱民,就连是战事,也尽量的引致国外进行,所以我派才有市场,但是太子不一样,太子从小就在宫中长大,又是受复古学派的教育,和当今圣上的想法一致与否,还是一个未知数,本来也不用担忧,但是我们却输不起啊。”

两人点点头,彭方低声说道:“那么前两年咱们在京师所议之事,是不是应该启动了呢?”

杨杰和黄磊的脸色同时一变,看看周围,家丁、佣人已经被远远的遣开,但依旧不敢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特别是杨杰,他深知皇上的内厂神通广大,对于自己前来永嘉的行程肯定要关注,他们实在不敢冒这个险去讨论这个问题。

黄磊了一口酒,用手中的筷子朝窗外的山丘边指了指,说:“在下打算在那里修建一座大厅,以后可以安住在这华盖山之中读书,做学问,还可以跟来这里的师长、后学们切磋。这里就是我的极好归宿,如同香山居士白居易洛阳香山中的草堂;休斋居士朱熹在武夷山上的桃源。”

他巧妙的将话题转移开,然后悠然说道:“两位一会不妨酒后散步,也为在下的扩建红叶堂出出主意,觉得以其这么多想,还不如仍由事态发展,以观其变。”

杨杰和彭方当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那就是有话不妨在野外说,那样不怕被人偷听,相对的也安全一些,大家点点头,对了一下眼神,点点头。

黄磊笑逐颜开地举起酒壶,一一给斟满酒,连连说:“现在尽管喝吧,喝个一醉方休。”

酒后,已经近傍晚,三人当然去夕照亭看日落,夕照亭处于山巅,四周空旷,连棵大树也没有,说话当然放心很多。待三人微醺着逶迤归来之时,已是夜幕低垂了。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五十五章 指喻

第二百五十五章指喻

“皇上心里在想些什么?”

方孝孺紧皱着眉头。有些沉闷的下了轿,没有理会向自己行礼的侍卫,直接就太子府的书房行去。时已近午。像往常一样,他没去詹事府理事,迈着方步看着十分悠闲,但却是心事重重,百无聊赖地一路观赏着太子府里的风光。

这些年,方孝孺发福得厉害。肚子挺挺的,全身都像发酵了一般,膨胀得将官服塞得满满实实的。常年的静坐读书生涯,使他面肌松懈,两个大眼泡垂得很低。整个的他都给人一种疏懒的印象。

时光总是那么容易的流逝,流逝的时光总会带走一些什么,带走的东西就永远回不来了。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方孝孺已经六十有余,一个英雄迟暮的年纪。

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有些心神不安,至于为了什么,他也不知道。难道这就是一种年迈后的心态吗?

曾经抱着忠君报国的念头,在当今皇上登基初始,一直重用于他。方孝孺被委任翰林侍讲学士,又值文渊阁大学士之职,无疑是皇帝身边的重要谋臣之一。

在那时,他也以为自己的满腹经纶会派上用场,以为自己会如唐时的魏征、房玄龄;宋时的范仲淹、王安石一般青史留名。但一切都不能尽如人意,没有想到自己的满腔热血却只换来五年的内阁生涯。

然后就被打落凡尘,连爵位也没有封赏。要不是自己享有盛名,被皇上钦点为太子太师,主詹事府事宜。恐怕自己会落的父亲那样一个收场了。

为什么总是到了无奈的时候,才会回忆起过去呢?

父亲方克勤,在洪武年间,死于太祖皇帝的“空印案”株连之中。所谓空印案,是指洪武年间因空白盖印文书而引发的一起案件。

关于父亲,在方孝孺的印象中为官清正廉洁,洪武四年,受任为济宁知府。父亲以民生为念,恪尽职守。还自奉简素,一布袍十年不易,日不再肉食,一件布衣穿了十几年,谁能做得到呢?但是父亲做到了。

在济宁为官,老百姓争颂其德。然而,像是父亲这样一位清官能吏,居然因为小人的几句诬陷之辞,就被罢官流放了。次年“空印案”发,已不在任的父亲亦受追究,不问青红皂白被抓回来杀掉了。

在方孝孺看来。父亲是被冤枉的,但他却没有对朝廷有过任何怨言,太祖皇帝欣赏他,留他辅佐新帝,新帝开始也十分器重于他,但是随即就被杨杰那般永嘉、永康学派的人迷惑了,偏离了治国的根本。

大明应该以农为本,“士、农、工、商”的排序应该是千古不变的定律,但是当今圣上受到永嘉学派等的错误学说,以提倡实事和功利为幌子,为那些商贾摇旗呐喊,殊不知这样是动摇国本的吗?

他正走着,猛突然他听见有人喊:“太师,太师!”

停下来。方孝孺极不高兴地对着那个横在他面前的老太监问道:“你叫什么?”

老太监满面堆笑地说:“太师,太子殿下在文德殿等您,你走错道了!”

方孝孺才醒过神来,自己边走边想,一下子快到了内宫之中,心里一阵余悸,连声暗叹自己有些老糊涂了。轻轻的“嗯”了一声,对着那老太监的眼光显得稍微柔和了一点。示意让其带路前行。

现在已经不是原来宫中太监林立的时候了,皇上不喜欢阉人,所以无论是在京师的紫禁城还是北平的东宫之中,太监的数目都是越来越少,太子不像是皇上那么厌恶,觉得用阉人还是方便一些,所以还保留了一些在身边。

文德殿,是仿造文华殿的称谓,在蒙元的故宫之中独立出来的一片院落,皇上觉得太子不可太奢侈,蒙元故宫太大了,不能全部使用,只划出了部分宫殿为太子使用,其他的都封了起来,作为皇室在北平的行宫,只有少数宫女在那里负责打扫。

见方孝孺脸色转和,老太监心里已经明白过了这一关,他不敢得罪这个连太子都要让他几分的太师。便谦卑的侧过身子,请方孝孺先行,然后紧随其后,往文德殿走去。

太子朱文奎倒是深的他们这朱氏一系的基因,就犹如爷爷朱标,父亲朱允炆一样谦谦有礼,看到老师进来,朱文奎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行了弟子拜见老师的礼节,然后等老师坐定之后,才坐回原处。

“太子最近在读什么书呢?”

方孝孺问道,听到这么问。朱文奎还以为是老师要考究自己,连忙把刚拿起的书本放下,恭敬的回道:“老师,今日并未读书,而是按照老师的意见,正在观摩孔圣人的家谱,听说过几日衍圣公就要来北平授课、谢恩了,见了面总要有个说辞是不?”

方孝孺点点头,还未说话,朱文奎接着问道:“孤王有些不明白,衍圣公的后人开枝散叶,在江南有一宗,也可以宣扬教化,弘扬儒家传统,为何老师要让孤王向父皇请求其北迁呢?”

听到太子提出这个问题,方孝孺马上就知道有人开始向太子开始质疑了,而这些质疑的人,肯定也就是永嘉派系的官员,心里一动,想了一下,然后轻声说道:

“殿下,老夫早些年的文稿,收集了一个小故事。不知道殿下可否愿意听听?”

“觐听老师教诲!”听老师要讲故事,朱文奎来了兴趣,马上就将注意力转了过来。

“在浦阳县微臣有个朋友名叫郑仲辨,他的身体强壮,面色红润,精神充沛,从来没有生过病!有一天,左手的大拇指生了一个疹斑,肿起来像米粒一般大,他疑惧给别人看,看过的人哈哈大笑。认为不值得担忧,过了三天,疹粒肿得像铜钱那般大,他更为担忧,又拿给人看,看得人像以前一样笑他。”

“那他为什么不去找医生看看呢?”朱文奎觉得老师这个故事有些简单了,刚问出口,方孝孺遂举手制止了朱文奎的问题,继续讲道:

“又过了三天,拇指肿得像拳头那般大,靠近拇指的指头,都被它牵引得疼痛起来,好象割刺一般,四肢心脏及背脊骨没有不受痛的。这个郑君辨心中害怕,就去请教医生,医生看了,吃惊地说:‘这是奇特难治的病,虽然病在指头上,其实成了影响全身的病了,不赶快治疗,将会丧失生命。可是刚开始发病的时候,一天就可治好,发病三天以后,要超过十天才能治好;现在病已经形成了,不到三个月不能治瘾。一天治得好,用药草才可。用艾草就可以了!过十天要治得好,用药草才可。到成了重病时,甚至会蔓延到肝脏、肺腑,不然也可能有一只手臂残废。除非能从内部治它,否则病势不会停止,不设法从外面来治疗,病就不容易治好!’郑君听从他的话,每天内服汤药,又外敷有效的良药。果然到两个月后就好了,三个月后精神脸色才复原。”

说道这里,方孝孺遂停了下来,朱文奎听着听着。突然没有了,不禁有些失望,不由有些狐疑的望着老师,做出询问的神色。

但是看着老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声息,不由问出声来:“老师,这个故事讲完了吗?”

方孝孺点点头,反问道:“殿下可曾从这个故事里面听出点什么没有呢?”

朱文奎想了一会,才说道:“老师这个故事的意思是做事一定要按部就班的来,该找谁诊断就要找谁诊断,不要轻信旁人的推测,特别是不要轻信外行人的推测,孤王说的对吗?”

“殿下能想到这里,已经是不错了……。”

顿了一下,方孝孺继续说道:“微臣却因此想到:天下的事故,通常发生在极为细微,隐而不显的地方,最后成为莫大的祸患。最初认为不值得处理,可是最后会变成没有办法处理的地步。当初发生,容易处理时,往往吝惜些微的精力,轻忽它而不加顾虑,等到祸患形成了,花费很长的时间,用尽了脑筋,精疲力竭,才仅仅能把这祸患克服。天下事,像这拇指的,可太多了!”

“也可以说,一般人能知道的事,一般人自然能处理,在情势上看来虽然危急,却不值得过于惧怕;只有那些发生在一般人不会去担忧的事情上,起初是隐藏着而看不到的,一般人以开玩笑的态度处理它、轻忽它。这就是为君者所深深戒惧的。”

朱文奎本来也不是十分聪慧的人,听到方孝孺讲这么多,似乎有些明白,但似乎又不明白和孔府合并之事有什么干系,试探着问道:“老师的话孤王有些明白,难道老师的意思是孔府南宗久在江南会形成祸患吗?”

方孝孺不由眉头又是一皱,因为太子这句话就说的有些直白了,落到皇上的耳朵里,不知道皇上会怎么想,太子无论从纳谏,还是待民都可以说是一个仁君的雏形,但就是论起城府来说,远远不及当今圣上。

当今圣上开始为了彻底消灭北方的异族作乱,不惜瞒着天下人放任朱高炽作乱,并和勇王达成协议,在大家都反对的情况下,还是放朱棣回北方折腾,不过十余年的功夫,朝鲜就被消磨的锐气全无,民心尽失。很自然的就归属了大明版图,然后又放手朱棣在北方肆虐。

席卷着大部分蒙古人、女真人、高丽人和诸部落的酋长一直杀到帖木儿汗国。换来了大明的北方边患从此形不成规模,往往只是锦衣卫武卫局的特种兵出动,将匪首杀死之后,就可以平定叛乱。

当初方孝孺也是站在反对的立场上进行对皇上的苦苦劝谏的,但是一晃眼过来十年,自从朱棣开始北征之后,当今圣上的布局好处才慢慢显示出来,原来在他心中是劳民伤财的军事行为,到了现在却成了节省大量国防开支的前奏。

自从太子入主北平以来,大明军队从来没有调动超过五千人的规模进行剿匪过,往往只是千余人或者几百人的军队呼啸而出,然后自然天下太平了。

方孝孺对于此种情况,也不得不佩服当今皇上的远见,皇上没有和异族谈判,自从帖木儿东侵之后,也没有大规模的调动过军队,只是靠朱棣一人还有三万余的北平军,就驾驭住了胡虏几十万的军队。

并将胡虏按照族别、部落编成了十二旗。让异族互相牵制,形不成规模来反抗朱棣的嫡系,据说是朱棣想出来的办法,但是方孝孺心中却知道,肯定是皇上出的主意,因为皇上最擅长的就是制衡,现在的朝堂之上,不是被制衡的天下太平了吗?

想到这里,方孝孺脸色不变,但是心里却又恢复到方才进宫时想的那个问题,就是皇上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是太子既然将话说的那么直白,还是要靠自己收场,这么想着,方孝孺道:

“这个故事,也就是告诉所有的人,做事要防微杜渐,勿以事小而不注意。天下的事情往往发生于极细小的时候,稍不注意就会酿成大祸;开始以为不足以整治,而后来会变得无法收拾。当事情很容易处理时,舍不得用一点时间精力,忽视它而不予顾及;到事情成了问题,于是花费更长的时间,耗费更多的精力,也仅仅予以克服,像这手指病情一样,因小失大的事多的很啊。”

朱文奎点点头,做出受教的模样,方孝孺也不指望太子现在已经明白,既然说了,索性就说个明白,继续道:“因为南宗孔庙,使儒家分支渐渐增多,比如说在宋时,就有三大学派鼎足而立。”

“叶适集永嘉学派之大成,与朱夫子的“理学”、陆九渊的“心学”三者相互争论不休,相互批判,从学术之说绵延到朝堂之争,自古以来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之说,就是阐述人心的贪念,这种贪念演变成名利之争,不知道让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但是这一切的起源在那里呢?无非是孔庙的南宗成立而引起的。”

“老师为什么这样说?”朱文奎不由问道。

“金灭北宋,孔府南迁至衢州这些殿下应该已经知道了,但是那样也造成了两个衍圣公的同时存在,天下读书人不知孰为正宗,孰不是正宗,所以造成了儒家的派系分支林立,大家都认为自己是正宗,所以才绵延成这么多儒家学派,相互之间倾轧,造成了所谓的党争之势……。”

方孝孺这一招用的是恰到好处,儒家在宋朝以前,的确只有孔、孟、荀三者合一的统一趋势,但正好也是宋时的理学出现,导致了儒家开始渐渐派别之争明显,不过因为当时二程一朱的影响力过大,所以在南宋时并未明显的露出来,而又经过了蒙元那种蛮横的统治,导致了永嘉学派以及心学因为人丁单薄而又出于江南,江南是蒙元严厉打击的对象,造成了断层。

本来也不会这么明显的显示出来,但是朱允炆一直鼓励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又因为商贸的事情,一直倚重于永嘉学派,因为借助传教士让大明了解西方而暗中支持超儒学派,才提前将这种诱因释放出来。

此时的儒家理学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十分庞大的地步,所以朱允炆在有时稍微会偏重于另外两个学派,才造成了方孝孺的不安。借助这次孔府南北宗合并的事情,想加大理学的普及程度和朝野间的认可。

方孝孺已经六十多岁了,自知由于多读书而少锻炼的缘故,身体不但逐渐胖硕起来,而且状况也一天差于一天。他害怕自己死了之后,理学一宗再也没有和永嘉学派、超儒学派抗衡的人。

他所寄望的几个人,齐泰已经从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下来,现在又去大明军事学院任教,等于说弃笔从戎了。黄子澄的私心过重,而且眼光短浅,不足于成就大事。

卢原质、郑公智、林嘉猷等人的威望太小,而且这几个人都是太过于方正,根本没有杨杰那心眼良多,而且圣眷不稳,不足于和永嘉学派抗衡。

至于练子宁、景清等人,早早的就被皇上委任为长史,往日本、琉球和交趾等地的藩王处行使职责。眼看着朝堂之上,理学一系的影响力越来越小,这不能不让方孝孺担心啊。

方孝孺的心情,就犹如他讲的这个故事一样,天下的情形,有像郑君辩的身体一样的强壮无病痛吗?爱天下的人,能像郑君辩那样爱惜他的身子吗?可是足以成为天下的大患的,何止于像长在手上的疮痏呢?

现在天下太平,皇上有号召百家争鸣,稍微不注意,那就是理学一系永无翻身之日的境地,方孝孺一向以振兴理学为己任,怎么能任由这件事情发生呢?就算是死,他也要为永嘉学派和超儒学派挖掘出坟墓,那样他才能死的放心,才能死的瞑目。

希望经过这次的事端,能让太子迅速的成长起来,为理学的发扬光大打下基础,自己也就放心了。左传说:“三折肱而成良医”。意思是一个人曾三次折断手臂,接受那么多的医疗经验,经验有了,自己也就成为疗伤的良手了。希望太子经过处理儒家合并这件事情后,也能成为理学一宗今后坚强的柱石!!!

第二百五十六章 白莲(上)

第二百五十六章白莲(上)

隆冬十二月的东海。是最好的天气。没有台风,没有霜雪。

虽也有寒流,但很短暂,且风不凛冽,较之南京要暖和多了。何况晴天居多,蓝天丽日,海天一色。福船一路顺风,好不惬意!

朱尚炳喜欢在航行的时候到船楼上伫立,看泛金的碧浪,竞飞的海鸥。特别喜欢的是东海暖风。临风而立,让阵阵海风抚摸脸颊,吹眯狭长的细眼,吹得宽袖翩翩,长须飘拂,那真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被封为漳王已经近二十年了,孔府的合并正在进行之中,而在他这个年满四十岁的藩王也要回京师皇事院理事,虽然觉得漳州这个地方蛮夷纵横,但毕竟在此待了近二十个年头,心中竟然生出有些不舍来。

长子朱志堩,历任两广军镇参谋处参谋。济宁府知府之职,都过了三年的期限,已经在今年的十一月被封为漳王,经皇事院裁决,准备开春来漳州就藩,而那时,就是朱尚炳离开的时候。

这一离开,恐怕作为归京的落魄王爷,想要再走出京师,那就很困难了。所以朱尚炳十分珍惜在漳州的每一天。只要是晴朗的天气,他都会让护卫们驾船出海,去寻觅奇山美景,赏玩游览,以弥补自己残生的遗憾。

南澳岛,在广东海阳县东南面的海中,与海阳县遥遥相对。这岛,其实就是独峙海中的一座山,即南澳山。形如笔架,延袤三百余里,分深澳、云澳、南澳,俗称“三澳”。其间田地肥沃,气候宜人,居中的大潭,还是极好的海港。

朱尚炳的船队,就泊在澳前湾,也就是三澳中的南澳地盘上。在船队泊岸的第二天,为南澳岛秀丽风光所吸引的朱尚炳。就迫不及待地登岛游览。在侍卫统领刘宝的随从下,携小儿子朱志堢,在绿草如茵的海湾草地上漫步。

这是一个腰形海湾。屏障也似的山峰,环绕着海湾之上的这一片沃土,有村有舍有庄稼,还有这挨海边的绿草地。海水是那般平静,全不像夏日天气中那般凶猛激昂。就像是一路跑累了,来这里偷闲歇息一般。

冬天是百花凋谢的季节,这里却仍有花,而且开得这么热烈,这叫只有十余岁的朱志堢好奇了。连声的问父王:“那是什么花?”

朱尚炳也是哑口无言,他虽然在漳州就藩近二十年,而且距离南澳岛也不远,但是在陕西长大的他,习惯性的选择了冬季很少出门,这次要不是要离藩归京想玩个痛快,他也不会在十二月间出门,听到儿子问及,连忙让护卫们去寻觅岛上的居民。

碰上一位正在汲水的老人。老人告诉他们:那叫“三角梅”。

“三角梅!”朱尚炳这么念叨着,顺手摘下一枝,细看。可不是,那叶子般厚实的花瓣,成三角微合一起,自然就是三角梅了。在隆冬仍红艳艳地开着,显足了梅的傲雪风骨。

在那丛丛的红花边流连着,任儿子小心地在花丛中摘取花瓣。但不准他们一枝枝地摘。因那枝上长满了长长的利刺,怕刺伤儿子娇嫩的手。

朱尚炳离开儿子,四处的看着,见有一眼井,有些好奇,走到井边看了看。那井口圆圆的,四周发出晶莹的亮光,像是宝石嵌成。里面的水很浅,清清的,能照出人影来。水中不停地冒着小泡,说明下面正在朝上冒水。

摸了摸那晶莹发亮的井边,发现那全是些贝壳。这是一座用贝壳筑成的井!连忙借机喊过儿子,省的自己担心,以贝壳筑成的井口,肯定能吸引儿子的眼球。

朱志堢果然被这种稀罕所吸引,过一会遂失去了兴趣,离开井边,又兴致勃勃地沿着一条清澈活泼的小溪走了去。小溪的水真清亮,一眼见底。

白色的卵石,绿色的水草,还有缓缓游动的小鱼,清晰可见。这些,都是朱志堢这小小年纪不曾见到的。他新奇地在溪岸上追赶着鱼儿,又是跑。又是叫:

“鱼,鱼,好多的鱼!”

“一尾、两尾……啊哟,好多好多,数不清。”

看到儿子这样的欢蹦活跳,朱尚炳感到有些欣慰。自己贵为皇族,但到现在,却只有一个儿子绕膝身前,朱志堢的三个哥哥都参军、从政,或者等待着皇上的封赐而呆在京师,老大要来接任漳王,但一见面就要分开,这个皇族做着有什么意思呢?

想着堢儿过几年也要走几个哥哥的老路,心里顿时生出一丝不甘来。难道身为皇族,就不能有一丝亲情吗?

朱尚炳从小作为质子在京师长大,和父王朱樉也没有见过几面,而父王暴死,自己接任秦王之后,还没有等老大出世,他就被改封漳州,儿子三岁起就留在京师学习,算起来,儿子现在都二十多岁了。和自己生活的时间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年。想到这些,朱尚炳对于自己的身份产生一种厌恶来。

心中正在忧郁,却此时听到朱志堢在大声喊:“哎呀,热死了!”

一抬头,果然看到儿子脸儿红扑扑的,满头满脸的汗。

“来,属下帮小王爷脱掉外面的袍子!”刘宝连忙走了过去,这样说着。

朱尚炳慌忙喊道:“别,刘宝,别给他脱!”

“我要脱,我热!”朱志堢闹开小脾气了。这么嘟哝着。

朱尚炳忙走近去,牵着朱志堢的手,拿出手绢给儿子揩汗,说:“你的身体弱,海上有风,脱了衣服会着凉的。”

朱志堢一向很听话,倒是不闹了,但小脸嘟着,一副极不高兴的样子。朱尚炳说:

“够累的了,堢儿回船上去吧!”

儿子十分听话的跟着护卫、侍女回去了,确实朱志堢的身子也有些弱,才玩了这么一会,出了点汗就乏了,要不也不会这么听话。朱尚炳继续前行,来到了红螺山附近。

红螺山是岛上的一座小山。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南澳山中的一个小山包。它背海面山,如果不爬上山顶,就看不到海;不是狂风巨*,也听不到海的喧哗。而山前却平畴相连,有溪流,有草地,有竹林,有成片的相思树,还可见到许多认不出名的花。

这里有百姓居住,护卫们早就过来打点了,付了宝钞后,房子已收拾好了,侍女们将屋内打扫得井井有条,随船而来的厨子,正在用南澳的海鲜,为他们准备可口的粤菜。这时,护卫来报:长史来了。

长史当然指的是漳王府长史。叫曲建。是进士出身,原先秦王府的典簿,不知道为什么在朱尚炳被贬时没有受到牵连,反而因此高升,曾经当过太常少卿。最后辗转之下,又回到了朱尚炳身边。任长史一职。

不过朱尚炳对其十分信任,在漳王府中也算是个一手遮天的人物。几乎每次出游都带着长史一起,外人猜测曲建可能是皇上派来监视漳王的,而漳王为了避免嫌疑,所以不但信任,而且每次出游都带着长史一起,以洗清皇上对于漳王的怀疑。

听到曲建来了,朱尚炳高兴的说:“快快请曲长史进来吧!”

曲建是极守礼规的。见到漳王,立刻行礼鞠躬,口呼:“拜见王爷,打扰王爷雅兴,实乃是臣的过错。”

朱尚炳并不喜欢这些礼规。几十年了,就算是佛像也会感到累,但命知道是虚礼,也只得顺着。便也说:“平身。”

曲建直起身来,口说:“谢王爷。”

“长史不是说去内陆探亲吗,怎么会来找本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朱尚炳之所以这样问,是才想起曲建在昨日驻跸时,向他请辞,说是探访在海阳为官的同窗,但是昨日刚走,今日怎么又回来了呢?

徐宗仁说:“臣虽老讷不敏,但是却在同窗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才特赶回来禀报王爷的。”

“什么消息?”别人不知道曲建和漳王的关系,但是朱尚炳自己心里十分清楚,曲建原来曾经是秦王府的典簿,这个典簿的位置却是因为其曾经在京师中一直陪伴朱尚炳而得到的,可以说曲建是朱尚炳最信任的人之一,而在建文四年朱尚炳被改封漳州,曲建并未被牵连,是因为典簿本来就是一个不起眼的王府杂官,朱尚炳是为了给自己留后路,才故意和其撇清关系,两者装作不是十分对路,要不,曲建也不会拐了一道弯又回到朱尚炳的身边。

听王爷问及,曲建扫了一眼四周,朱尚炳随即会意的笑了几声,道:“曲长史,你陪孤王四处走走,看看红螺山的景色。”

两人让护卫远远跟随,则独自在山包顶上站立,望着远方的海水,曲建说:“金刚奴现在广东,有人看见了!”

朱尚炳两眼一眯,透出一股寒光,却保留着一丝诧异,问道:“孤王不是听说他被武卫局的人给杀了吗?”

“四大天王之首,那有那么容易就死了的,臣还听说,现在小芝和他在一起。”

“小芝?”朱尚炳想了一下,毕竟那么多年的事情了,早已经没有了印象,在曲建的提醒之下,才想起了原来的素荷,问道:“他们现在哪里?”

“听说他就住在海丰县赤石镇元新寨,在哪里隐姓埋名,叫金大虎,以教武谋生。那里属于惠州府地界,咱们刚刚路过。”

皱着眉头,朱尚炳迟疑的说道:“这个人不能留,要不我给刘宝打个招呼……。”

“王爷,金刚奴已经死了,难道你还想再让他死一次?”

有些意外的看了曲建一眼,朱尚炳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心腹竟然准备为金刚奴求情,难道就不怕牵连到他这个王爷吗?要知道金刚奴可是钦犯啊,要是被抓,很可能给皇帝借口再次将自己治罪,现在的建文帝已经不是原来的小皇帝了,声望如日中天,要整死自己估计没有什么顾忌了。

但是也不好当面将事情说的太绝,以免让曲建感到自己太过于绝情,想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金刚奴来到江南,却不去找本王,反而隐居,分明是对本王有怨怼之心,不能不防……。”

“海阳知县乃是当年臣保举的官员,是臣的侄子,让他来海阳,就是为了王爷的海上生意方便,金刚奴上个月曾经去找过他,托他给微臣带个话,说及了他在元新寨等地积蓄了一部分弟子,可以为王爷效力。”

“有用吗?本王过了年就要回京师了!”

“王爷回京师了,但是漳州的生意却回不去,还是要交给小王爷的,而小王爷在漳州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臣认为金刚奴倒是可以托付。而且王爷在京师要和小王爷通讯,总要找些可靠的人手不是?”

“你是说金刚奴可信?”朱尚炳犹豫着说。

曲建点点头,其实他心里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对朱尚炳讲,但是现在又不是时候,金刚奴这次突然来广州,肯定不是偶然,而是北方的有些人要拉拢王爷以及小王爷,但是现在看来,王爷已经没有了那份雄心壮志,只有暂时缓缓再说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决定过几日由曲建亲自出面去一趟惠州府,去看看金刚奴现在的情况,是不是有必要冒险收留,要是为了自己,朱尚炳绝对不会做出这个举动,但是曲建说起儿子要来就藩的事情,使他想起了当年他初来漳州时身边无可信之人的那种彷徨,也想为儿子留一些基础。

因为朱尚炳知道,自己一走,王府之内的大部分人也要面临着朝廷的清理,当今皇帝,也就是自己的那位堂兄,绝对不会允许一方藩王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也不会允许上任藩王特别是父子之间有什么瓜葛,而金刚奴来的正是时候,真的有那么巧吗?

这些日子,正在元新古寨以教授武艺谋生的金刚奴,不,是金大虎心里极不宁静。

赤石在海丰的西北,东部是双宫岭,与梅陇镇辖地接壤,东北部是东都岭,往北延接白马山,与平山驿交界;西北部犁黄凹山接黄竹径而至观音坐凉山,与平山驿多祝接壤;西部是亚婆髻山,与平山驿吉隆相邻;西南是谷岭山,与鹅埠镇交界;南部是吉水门山和圆墩山;东南部是羊蹄岭,与鲘门镇交界。

这里四面环山,群峰重叠,将明热洞、大安峒、四大乡三块小盆地环围在中间,四周高中间低的地势。有古寨十余座据守。乃是攻守兼备的兵家之地。

而元新寨在海丰县西南约六十里。属赤石镇。现居住在该寨的有陈、李、侯、曾四姓居民。除了曾姓是本地畲族土著之外,其他三姓大都是从闽南之地迁移过来的,左右也有几百年的历史,大家已经牢牢的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了。

元新寨呈方形,东西面宽约百米,开三门,南门为正门,东西两个侧门。各用花岗岩石作门柱,左右两边门柱对称各打制一行圆孔。在每两边对称圆孔中横放架设圆形木棍,作护门之用,另再置两扇厚实大门。古寨的四角边缘各置方形箭楼,箭楼均有小门连结寨内。四面墙壁均高有射箭口和枪眼。四面寨墙用灰沙夯筑高约五米左右



该寨城以正门南门为起点,南北向为中心街道,东西两侧各置十余座整齐对称的民房,座与座之间相距整齐有序。东西两侧寨墙各留南北向通巷。整座古寨横竖有巷,所以四通八达。

这里的人不但十分排外,而且团结异常,除了必须的生活购买外,就很少去府县。但由于他们按时交纳税赋,也不找什么麻烦,所以官府之中也很少过来找麻烦。

一般对外人十分排斥,甚至有些敌视的苗头,可能因为他们之中的畲族乃是少数民族,从宋朝时就备受欺凌所导致的。但是只要获得他们的认同,他们就会投入全心全意的信任,而金刚奴则是因为收过一个弟子是畲族人,父亲是元新寨中的寨主,所以能在此地落脚并受到了元新寨众人的认可。

当初武卫局的特种兵围困金刚奴残兵,由于弄不清楚到底敌人有多少,也知道大明军队根本没有打算留活口,因为抓他回去等于给大明皇族找难堪,还不如杀了了事,这一点金刚奴作为四大天王之首,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所以他做出逃走的打算,属下的教徒中,有忠心耿耿者愿意冒充他的身份代替,金刚奴也没有了决死之心,于是就带着几个弟子逃走,其中一个叫曾阿牛的,正是元新寨寨主之子。

于是就开始流落江湖,继续他的白莲教传教生活,过了几年却发现,大明对于邪教的打击力度十分大,特别是在北方,白莲教根本就没有市场,他在山东境内呆了一阵子后,受到徒弟邀请,来到了海丰县赤石,在元新寨内教授寨子中的子弟们武艺,才发觉这里基本上与世隔绝,而且信仰十分杂乱,正是他白莲教的生存之地。

仗着自己的武艺和装神弄鬼的本事,金刚奴以金大虎之名在海丰的各个古寨中赢得了一定的声望,但是他不敢明目张胆,因为他知道,白莲教想要兴盛,必须要有后台,但是找来找去,还是没有办法,只有把目光投向自己原来的主子,也就是现在的漳王朱尚炳。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五十七章 白莲(下)

第二百五十七章白莲(下)

若是没有一个靠山。白莲教很难再发展下去,金刚奴看透形式之后是这样认为的。特别是没有一个官方的背景,在当时的社会很难生存下去。

大明统一了道教,在大明境内虽然也有其他宗教诸如伊斯兰教和基督教派、佛教等等的存在,但是大明官方鼓励的只有道教,金刚奴是看着道教在朝廷的支持下,由开始被佛教压制,到现在的走出大明,迈向西方。

他那颗不甘的心又开始动了起来,由于朝廷单方面宣布了金刚奴被擒杀,所以他并没有受到通缉。金刚奴向原来的善男信女们宣称他受弥勒佛祖之圣谕复活,前来拯救世人。这近二十年来,他在民间潜行,私下赢得了一定的市场。

但是沔县一役使他知道坚决不能和朝廷对抗,只能在夹缝中寻求生存。前几年,他从山东听说了一个消息,就是他的故主朱尚炳即将回到京师的消息后,心思一动,正好遇见徒弟曾阿牛的邀请,顺水推舟的来到了赤石。

先去见海阳知县蔡盘,他原来和秦王府的关系密切。知道蔡盘是曲建的外甥,肯定和现在的漳王府有着很深的关系,想蔡盘说出自己想继续效忠朱尚炳的心思后,就回到了赤石等待着鱼儿上钩。

这一天,他正在看着元新寨的子弟们习武,蔡盘的家丁来了,悄悄告诉他说漳王到了南澳岛,驻跸在红螺山。而且曲建已经知道了金刚奴的消息。

这时刻,在弟子们眼里十分冷静的金大虎竟然失态了。他从坐椅上跳将起来,止不住的心内狂跳,使金刚奴直接来到附近的山上向远方眺望。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福是祸,朱尚炳还会不会重新接受他。

但是金刚奴知道,自己必须赌这一把,漳王新旧交替,只要自己现在能够获得现任漳王朱尚炳的信任,那么肯定就会被视为心腹被介绍给新就藩的漳王朱志堩,那么他凭借新漳王的信任,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漳王的藩地开始传教,甚至可以借助漳王府的势力和生意暂时将白莲教移居海外发展,等到成熟点再回到中原。

正当他穿行在一片丛林,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听到有喊他的声音:

“师傅,金师傅!”

这喊声越来越近,渐渐,他看到了喊他的人,并认出来了,那是元新寨的寨主曾勇。他站住了。

“金师傅。大家都在找你。说是福建的故人来访,要见您呢!”曾勇这么说。

一听这句话,顿时心里的紧张松弛下来,福建故人,肯定是曲建派来的人,如果不是想拉拢自己,朱尚炳在知道自己的消息后,直接将他还没有死的消息通知惠州知府或者是两广军镇就行了,何必还遮遮掩掩的说是福建故人呢。

等在元新寨厅堂中的红木太师椅上的,是曲建本人。这是金刚奴没想到的。

他没有想到曲建会亲自前来,看来自己的决定是没有错的。漳王府也需要有人帮忙。连忙行大礼,道:“曲老大人驾到,属下未及恭迎,反叫老大人久等,不恭不恭,请老大人海涵。”金刚奴打躬作揖地这么说。

曲建打趣地说:“来请天王,漳王爷本来说要亲自前来的。可是碍于人言,也为了天王的安全着想,所以才遣下官来,否则下官哪来这荣幸的差使,呵呵!”

金刚奴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感恩状的热泪盈眶。道:“曲大人哪里话了,属下是何等身份,若是漳王前来,岂不是折杀属下了……。”

两个人心照的寒暄了一番,当然在元新寨中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最后曲建邀请金刚奴漳州一行,后者欣然答应,不过要在元新寨中呆上一段时日,所以请曲建先行,自己随后就到。

坐在一旁一直没有插话的曾勇,这时才明白原来儿子的师傅竟然认识一个王爷,心里也是十分惊讶,虽然他们不愿意和官府拉扯上,但如果把官府换成王爷,他元新寨在赤石的地位肯定也能上升一个台阶,对于一个王爷看重金大虎,他们曾家也有面子,于是极力的怂恿儿子和师傅一起往漳州一行,并拍着胸脯说将全力支持。

金刚奴谢过了曾勇的好意,并答应带着曾阿牛一起前往漳州。

庆幸着自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位置,这里是沿海的山中,官府中人一向少至。正是大明管辖中的漏洞所在。由于汉族在朱允炆的带动下,有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所以对于山中的蛮夷向来不顾一屑。

而大明的政策是汉族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对于其他少数民族,一向鼓励其加入汉族。信仰不同的其他民族在短时间内很难接受,在山中很少入世的畲族,就如同曾勇这样的人不在少数,要不金刚奴也不会有市场。

金刚奴答应了曾勇的请求。回去收拾行装出发,却带着弟子来到了大埕乡。

大埕乡就在金刚奴蛰居地的东面。那里有一个上里村,这上里村滨临大海,又是闽、粤两省交界之地。这里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是一个十分富饶的地方。别看这个海边的小村庄,却住着一家鼎鼎大名的陈姓大户。

这陈家是世代为官。先祖陈元光,在唐高宗时以战功被赐韬卫大将军,一直到宋代,祖辈都是朝官。出了一个陈肇,曾经任过参知政事,也是位列卿相的人物。但是蒙元时期,由于陈氏一族曾经带头反抗过蒙古人的侵犯,所以导致了严厉的打击,以至于人丁凋零,大明建立才慢慢的恢复元气。

素荷已经恢复了本名姚芝,嫁给了陈家的家主陈辰做妾,那年金彪、何妙顺等人在西安城被抓,金彪因为喜欢小芝的原因,让小芝隐藏了起来,自己却被抓了,事情告一段落后,小芝在战争及逃亡之行的疲惫下。辗转来到了广州。

由于脑海里印着金彪最后所说的“向南去吧”,所以朝着南方前进。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抵达广州之时,身上也只剩下两贯宝钞而已。只好重操旧业,凭着自己的姿色及歌舞琴艺的几分自信,小芝委身于一间酒楼之中,并且在那个地方与陈辰相见。

陈辰对其一见倾心,为小芝赎身并带回家中作为妾室,不过由于父母的死,小芝对大明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他依旧没有忘记白莲教,并在自己去过的地方都留下了白莲教的暗记。就是靠着这暗记,金刚奴初来海丰的时候就找到了小芝。

姚芝现在也近四十岁了,但是依旧丰姿绰约,光彩照人。特别是她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所不晓,尤擅诗词,有才女之称。她现在的夫君陈辰,虽然是士族家主,但也无意于官场,不愿意入世考取功名,正合小芝的心意。

小芝无所出,后来一次出去的时候,收养了一个唐姓的弃婴,取名赛儿,因为陈辰不想赛儿用自己的姓氏,所以还是姓唐,今年年方二十岁,更是如花似玉。

唐赛儿的丈夫林三是个附近的村民,家庭也算是殷实。只因不是汉族,所以在外经商时饱受闭门羹,遂回到家乡开了一个保镖行,招揽了一批水师的退役老兵或者亲朋专门在海上承揽保镖护航的生意。

最后由于陈辰无子,让林三搬来和他们一起居住,遂率部带家迁到了这个便宜岳父这里,与陈辰、小芝同住在一个村里。

小芝与唐赛儿母女相称,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毕竟是小芝养大了唐赛儿,如今又住在了一起,那个亲密劲简直就没法说了。两个成天在一起,不是吟诗,就是抚琴,一天到晚,过得有滋有味的。

这一天,母女俩正搂肩并头地在唐赛儿的绣房里聊天,忽听窗外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这脚步声立刻叩响在唐赛儿的心坎上了,

她的心也“咚、咚”跳起来了。她和林三。虽说已是成亲两年有余,但仍恩爱如同新婚。每当丈夫归来之时,她都有一种禁不住的激情冲动。

“怎么,走魂了?”见女儿心猿意马模样,小芝忍不住这么取笑。

唐赛儿羞得急掠云鬓,满面桃红,说:“母亲,就你喜欢欺负人!”

“我羡慕都还来不及哩,有这么恩爱的女儿和女婿,怎么敢欺负呀!”

这母女俩正贫嘴,“咚咚”的脚步声已响进房里来了。进来的是一个伟健英俊的壮年男子。他满脸喜气,进门还没有看清,就大声的说:“师傅他们过来了。”

然后才看见岳母也在,不由脸色一红,羞态难掩地说:“岳母大人也在啊……。”

小芝的心里却没有想这么多,听林三讲师傅过来了,就知道是金刚奴来了,因为前年金刚奴来的时候,显示过武艺,林三十分羡慕,就拜了金刚奴为师。忙说:“在那呢。”

林三忙回道:“正在前厅和岳父说话。我听着师傅说要去漳州,还说让我们保镖行搬到漳州去,大家互相有个照应呢!”

“什么,去漳州?”这消息把母女两个都震动了,兴奋地一齐问。

“千真万确!”

这话音刚落,唐赛儿高兴的又蹦又跳,但是小芝的脸色却逐渐的沉了下去,他知道金刚奴的抱负,也知道其对白莲教的执着,虽然小芝因为金彪的关系,一直维护着白莲教,但是对于即将陷进去的女儿、女婿却是有些不舍。

从金彪等人的死可以看出朝廷现在的强势,而且现在的夫君陈辰虽然不愿意为官,但也绝对不愿意与朝廷作对,这可是抄家灭族的罪过啊。

就这样犹豫着,小芝和唐赛儿两人随着林三来到了前厅。还没有进去,就在门口处看见站了一排生面孔,他们是金刚奴最近十余年来精心调教的徒弟。

进去以父辈的礼节见过金刚奴,坐下后,才开始亲人般的叙谈。金刚奴先询问最近保镖行的情况,接着就开始游说林三将保镖行搬到漳州。

林三说:“禀师傅,弟子愿意随师傅前往漳州,保镖行现在已经有了近二百余人,准备随时效命。”

听徒弟这么说,金刚奴非常的满意。他现在正是用人之时,这样的年轻而又有根基的弟子,何处去求?便说:

“那你收拾一下,保镖行会在漳州重新开业,然后你的这些师兄们也会并入保镖行内听候你的驱使。现在那里正是用人之时,三儿一定会被漳王重用的。”

林三当即跪拜,说:“谢师傅!”

这一声“谢”刚落音,小芝心里不由颤抖了一下。她虽是女流之辈,却也常读史书,懂得金刚奴言中之意,无非是要她的女婿供其驱使。他不希望女婿做顶天立地的英雄,只求能安安稳稳的和养女度过一生就行了。但他又能说什么,说出来管用吗。一时之间,小芝神情有点恍惚了。

这时,他只能将眼睛转向自己的丈夫陈辰。陈辰会意,说:“举家全部过去也不现实,要不赛儿现在这里陪伴母亲一阵,等母亲慢慢适应了以后,再过去会合林三,你们看怎么样。”

唐赛儿一听便撅起了嘴,说:“出嫁随夫,夫君去那里,赛儿就去那里!”

陈辰的脸色一窒,厅中顿时有些尴尬来。这时日已西斜,窗外的一棵苍劲的老松上,披着一片金辉,海风轻摇着松枝,让那片金辉荡漾出粼粼的光波。四周静极了,厅堂里也静极了。

正在这时,下人送来香茗。

林三趁机说:“岳父喝茶,师傅喝茶。这是从福建带来的‘水仙’茶;是用村里新开的井水泡的,倒也清香,大家尝尝吧!”

正在品茗的时候,小芝也想开了,女儿已经二十岁了,女婿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是不可能管的住的,还不如放手。就没有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并劝夫君宽心。

陈辰这个人,虽然文不文武不武的,但是很爱惜小芝,自从正室病故后,他一直想把小芝的身份扶正,可是由于出身问题被家族的几个老人阻止,所以觉得亏欠小芝很多,对小芝的话基本上也很尊重,听到妻子的调解,也就算了。

当晚,夜色苍茫时分。小芝浴罢,一声不吭,慵慵地倚在床上,一双黑亮的眼睛痴痴地盯着洁白的帐顶。赛儿的举动让他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但是想起了金彪的下场,小芝就为赛儿担心,难道女儿会像自己的命运一样悲惨吗?

金刚奴并没有急着往漳州而去,而是在上里村陈氏家里住了下来,好客的陈辰招待着自己妻子的义父,一直等过了年之后,金刚奴、林三、唐赛儿、曾阿牛一行人才坐船往漳州而去。

在这一段时间里,金刚奴整合了林氏保镖行,以林三为主,他的徒弟宾鸿、董彦皋、丁谷刚、刘信、刘俊、王宣、郝允中、白拜儿、高羊儿、王住儿、杨三等人全部做了林氏保镖行的镖师。

而曾阿牛却被金刚奴带在身边,因为曾阿牛的父亲曾勇对于他还有用。赤石古寨之中隐藏的力量不可小窥,而曾阿牛作为下一任的元新寨主,他不能不拉拢一番。

到了漳州以后,自然有漳王府的人支会当地官府,扶持林氏保镖行开业大吉,而金刚奴化名为金大虎,以庶务总管之责进入漳王府内开始接手王府内的诸多事宜,等待着新漳王的来临。

为什么以庶务总管的名义进入王府,而不是以指挥使的名义进去,那是因为指挥使虽然掌管着王府的护卫,但是却要申报京师皇事院,害怕被朝廷看出端倪而引起注意,庶务总管就不同了,一个王府的闲职,掌管膳厨典厨、管理内库、管理书信和负责藩王及其子女的教育。

这个位置不容易引起朝廷的注意,也不用向皇事院备案,但是如果藩王信任的话,他的权力绝对超过王府护卫指挥使和长史。更何况长史是曲建,和金刚奴更有丝丝缕缕的关系。长史一职,皇事院一般很少去注意任期,除了主动请辞,一般是不动的。

曲建当然不会请辞,他还要在漳王府负责调和新任漳王与金刚奴之间的关系。再加上皇上的默许之下,皇事院宣布王府之内可以经商,但是经商的藩王俸禄和月供都会减少到最低。朱尚炳选择了经商,近二十年在漳州的经营,已经构建了一个巨大的利益体系。以海运为主,利用漳州的海港优势,展开了对东南亚的粮食收购买卖。

藩王现在大明虽然没有了实权,但是拿来作为幌子也是一个很管用的招牌,在一定程度上也取得了一定的便利,而且皇事院要保证皇室的利益,就必须调整一部分政策,比如税赋、管理等等都会轻很多,所以漳王府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家业。

又过了二个月,朱志堩从京师来到漳州接任漳王,此时,金刚奴等人已经在漳州站稳了脚步,接管了朱尚炳的大部分生意,等待的就是获取朱志堩的信任后,就可以加大白莲教的发展步伐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公主的亲事

第二百五十八章公主的亲事

京师,初春,日曜日的晌午。才从床上爬起来的解缙。在妻子方氏的侍候下梳洗、餐毕,想起了礼王朱文清要来他的园子里面游乐,遂让妻子先行一步前去准备。

礼王朱文清是朱允炆的第二个儿子,仍旧是马皇后所生。在十八岁那一年被封为礼王,留居京师在礼部协助礼部尚书胡广署理各种事宜,同年纳解缙女为正妃。

次年,解缙卸任,从内阁中退出,以国子监祭酒的身份在京师养老,这也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既然女儿做了皇子的正妃,那么他就不适宜在朝中担任实职。至少不能再有左右朝政的能力。

朱允炆在玄武湖畔赐了一座园子给解缙,取名春雨园。因为解缙号春雨的缘故,在春雨园内,有一座造型别致的百花亭,这是解缙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场所。花亭四周,以花卉围绕,中央铺着豪华的垫席,垫席上有一檀木几案,给人有种万花丛中一点红的意境。

解缙过了一会才姗姗来迟,这时。已有几个打扮素雅的歌ji等在那里,一见解缙出现在亭边的花径上,连忙站起身来行礼,这是女婿朱文清送来的几个来自高丽的歌姬,送来时还不到十四岁,经过解缙的几年调教,倒是琴棋书画、歌舞诗赋样样俱会。

也就是这几个歌姬,让解缙卸任之后依然受到一些文人雅士的追捧,访客并没有因为他的卸任而减少,而且还渐渐有增多之势。

解缙面无表情,只是用眼睛扫视她们,微微抬起两臂,让她们争相搀拥。他那有些瘦削的身躯,就是在一片娇笑喘气中,被拥进百花亭的。

春雨园前几日迎来春雨,今日虽然丽日高照,百花亭里仍凉风习习,十分宜人。正在和歌姬们调笑时,一位幕客匆匆来禀报:

“老爷,礼王殿下和小姐带着小殿下来了。”

解缙想了一下,还是推开了盘桓在他身边的歌姬,自己亲自往园子门口去迎接,却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也可能从朱允炆那便宜的老子朱标开始,他们这一系就人丁单薄,朱允炆四十多岁了,才三个儿子,而长子朱文奎二十多岁了。现在还没有子息。就算是拼命的纳侧妃也没有用。朱文奎正在北平着急的时候,他的弟弟朱文清却由解缙的女儿诞下了一个皇子。

朝堂之上的局势有些不妙起来,大臣们看二皇子的眼光也有些不同了。

虽然太子早立,但是大家心里都有一本算的很清楚的帐,太子朱文奎无子嗣,现在皇上春秋鼎盛时还不明显,万一再过几年,皇上过了半百之后,太子仍旧没有子嗣的话,那么东宫的位置保住保不住那就难说了。

现在大臣们越等越绝望,太子朱文奎已经纳了十三个妃子了,依旧没有一点音讯,妃子们的肚子依旧是平的,大臣们火热的心却慢慢的冷了下来。

三皇子朱文宇年纪还小,所以一直没有受到注意的老2朱文清,随着为皇室添丁渐渐的浮出水面。朱允炆得孙,大喜之下命人带进宫中亲自赐名,按照太祖赐二十字:“允文遵祖训,钦武大君胜,顺道宜逢吉,师良善用晟”的顺序。取名为朱遵旭。

也就是这个举动,引起了朝野之间的诸多猜测,甚至有人说皇上要换储君,或者会像太祖皇帝一样隔代传位等等。

其实朱允炆只是作为一个穿越者的心血来潮罢了,得意忘形之下,朱允炆只记得自己做了爷爷,没有去考虑作为一国之君的举止后果。反正现在他留礼王在京师,和亲自赐名给皇孙的举动,刺激了不少朝廷大员的心扉。

解缙前去迎接自己的女儿、女婿和外孙,他忧心忡忡的,想到女婿成了众矢之的,他原来根本就没有想过的事情现在要重新考虑,也容不得他不去考虑。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朝堂依然是身不由己。无形中,朱文清已经参与到了储君之争当中,根本不可能再停下来了。

现在朱文清对于储君之位有没有兴趣都无所谓了,他已经成了一部分人的效忠对象,和一部分人的敌视对象了。

也就是在这一天,朱允炆来到了御花园。春雨过后几天,御花园内更显得姹紫嫣红,牡丹、芍药争芳斗艳,杜鹃、山茶各展英姿,春风频来,太液池中的流泉叮当碰撞,银花四溅,清涟中飘忽浮沉的游鱼,嬉戏追逐。

巨大的假山边矗立着八角朱亭,飞檐翘角,金龙吐珠。这是皇帝宫中惟一奢华的场所,是朱允炆与皇后、贵妃等御花园游憩之地,皇储及藩王、王妃、公主、驸马等往往在这里聆听上谕,极少数元勋宿将、朝廷元勋才能得到皇帝恩渥诏见龙亭。

今日则有些特别,朱允炆趁着日曜日,召见了今科南榜探花裴纶,宣来了淑妃杨蝶,驸马梅殷,皇事院的智王朱棡,刑部侍郎裴琏,宁乡侯杨杰等作陪。

雨过天晴,风和日丽,朱允炆的心情特别好。杨蝶更是心花怒放,皇帝这次的御花园召见,是为杨蝶的女儿丽江公主朱纹岚的亲事忙活。

裴纶是刑部侍郎裴琏的次子,是建文二十三年科举第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授翰林院编修。为史官、讲官。是湖广监利人,性格温和但是执着,乃是新晋的超儒学派后起之秀。

“蝶儿,”朱允炆侧脸亲昵地对杨蝶说:“你瞧瞧这裴纶的坐姿,可像他父亲裴琏?”

用眼一瞄,杨蝶马上就注意到了裴纶颇有乃父之风,在那里正襟危坐,如同青松一般。眼观鼻、鼻观嘴的,就像裴琏一般沉默不语。心里虽然有些欣慰,但是想起好动的女儿,又不由的一阵心酸。

这门亲事是在父亲杨杰的游说下达成了,杨蝶当然知道代表什么意思,没有想到在帝王之家,就算是个弱质女流的一举一动也包涵了很多内容。杨蝶知道岚儿不一定喜欢这种类型的夫君,但是现在的婚姻,还是自己不能做主的啊。

心里只是稍微犹豫一下,在这样欢乐的时刻,他做出任何反应都是不对的。略一踌躇,见皇帝并没在意,连忙说道:“像,确实像。”

朱允炆注意到杨蝶的牵强,遂皱了一下眉头,后者看见了,忙道:“臣妾去看看岚儿,说不定她现在远处用望远镜偷窥自己的夫君呢?”

点点头,示意杨蝶可以离开。朱允炆然后端起案前的金杯,龙亭里所有人也都端起茶几上的玉杯。

“今日春和日丽,朕在龙亭设宴,主要是想见一见探花郎,今日一见,果然有乃父之风,是朝廷未来的栋梁,剩下的事情,就交与叔王去办,这总是皇事院的事儿,要按规矩来。”

顿了顿,迅速地瞥了众人一眼,道:“由叔王再此地考究探花郎的学问,朕累了,要下去歇一会,稍后听叔王的结果。”

众人那敢有什么异议,忙起身行礼,恭送皇上离开。朱允炆之所以离开,是看出了杨蝶的有些不愉,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想尽快的找出原因。

现在离开,因为朱允炆实在是不想听一些诗词歌赋,穷酸倒文。他离开龙亭,先不管朱棡、杨杰等人连忙退至亭外继续叙话,让宫女领着,直接跟着杨蝶的去向而走了。

没有走多远,却看见杨蝶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却发现了一个好玩的景象,女儿正在舞剑,而小维在一边教授着,才想起来,小维没有子息,把岚儿当做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去对待,也养成了岚儿好动的习气。

“你瞧,岚儿这一招一式多么干净、利落、洒脱,”

朱允炆欣赏着正舞剑的女儿,慢慢走近杨蝶的身侧,脱口赞道:“唐朝那公孙大娘也不过如此。”

杨蝶听到皇帝称赞女儿,开始吓了一跳,连忙回头躬身一礼,说道:“皇上,岚儿平日学的正是公孙大娘剑法。”

两人既然到了一起,便慢慢的继续往前走着。小维远远的看见,迎过来一礼,说:“皇上,岚儿的这套剑法都是臣妾教的呢!”

杨蝶笑着调侃道:“好了,一见面就炫耀自己的辛苦,这么大了,也不害羞!”

小维不服气似得吐吐舌头,就犹如年轻未进宫时一般,朱允炆心里不由一阵暖意,他做皇帝这么久了,很少能体会到家庭感觉,就连杨蝶也变得中规中矩,让他很不舒服,也只有见了小维,才能让他稍微自然一些。

“小维你也去要耍,”朱允炆探身向小维说:“朕要看看你母女对舞,师徒比试呢。”

“臣妾遵旨。”

小维摘下霞帔,脱了锦绣上衣,露出紧身绿色夹袄,配上白色灯笼裤,从侍女手中接过青虹剑,向朱允炆和杨蝶一抱拳,然后江湖人物模样的就要往前走去,杨蝶小声向她说:

“手下留神,不要伤着女儿。”小维没有理睬,身轻如燕,跳下了台阶。

“母亲要与孩儿比剑么?”朱纹岚娇嗔地迎上小维:“是真比还是假比?”

“当然真比!”小维将宝剑一挥,随即轻声嘱咐道:“我们以花剑对舞,让你父皇开心、开心就行了。”

“噢,知道了。”

“出剑!”小维大声说道,同时拉开弓步,右手平举宝剑,左手指平剑锋;朱纹岚也抖擞精神,一个跳步,拉开架势,如雏莺出谷般一声脆叫:“接招!”

一剑刺向小维,势如青蛇凌空,小维只轻轻一拨,像蜻蜓点水,两剑相碰,铿锵作响,火花四溅。两个人舞在一起,反正没有人说破,朱允炆和杨蝶也看不太明白,就在那里看热闹。

只是过了一会,两人同时腾空翻转,落地无声,齐收剑回,如同波凝青光。小维和丽江公主趋步至朱允炆身侧,单膝跪下:“愿皇上、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朱允炆开心大笑,四周的宫女们也凑热闹般的鼓起掌来。

“蝶儿,你给评评,她娘俩那个厉害?”朱允炆侧脸问正在叫好的杨蝶。

杨蝶连想都没有想,笑着说道:“小维妹妹剑法娴熟,刚柔相济,锋芒严密得针插不进,水泼不入……”

“那我呢!”朱纹岚好胜地叉腰跺脚打断杨蝶的话插问道。但是她母亲没有给他发脾气的时间,继续笑着往下评说道:

“岚儿剑艺精纯,变幻莫测,剑光闪烁如流星赶月,长虹贯日。她们各怀绝技,各有干秋,真正是名师出高徒啊!”

朱允炆持着胡子戏谑道:“你这话是刀切豆腐两面光,一头不得罪,两边耍滑头。”

朱纹岚扑过来笑吟吟地拉着朱允炆的手,娇嗔地说道:“父皇,你看母亲多狡猾,岚儿都出汗了,他也不称赞几句,肯定是怕维母亲偷着打他,父皇要给岚儿一个奖励才好。”

朱允炆笑了,脸面上布满*光,道:“嗬?原来小维就这么厉害?”

走下台阶,一手拉着小维,一手牵着朱纹岚,笑道:“那好,你说说有什么心愿,要不,父皇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去?”

说罢作势拉着两人,好像朝龙亭外走去。

朱纹岚伸手拽住朱允炆的胡须,嚷起来:“父皇,岚儿就是想求您这件事,岚儿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给那个探花郎!!”

“小姑娘家家的!”朱允炆笑道:“小淘气,你把父皇的胡子拽痛啦!”

“岚儿放肆!”杨蝶喝道:“还不快快放手!”

朱允炆摇摇手,示意杨蝶不要管,然后拉着女儿的手,把她的手从自己胡须上挪了下来,拉着没有放,说道:“这门亲事是你外公和你母亲定下来的,要是你不答应,不该对朕说,而是去求你母亲。”

“父皇是皇帝啊,谁都要听父皇的啊!”

“但你的亲事,父皇要听你母亲的啊!”朱允炆半真半假的和女儿开着玩笑,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尽管这么多年,皇室之内有无数赐婚的事情,但是到了自己女儿身上,就是觉得有些不忍。

但是他明白杨蝶的心思是什么样子,也明白自己该怎么办,要达到一个朝堂之上的均衡,就必须制造一些婚事,在另一个时空,大明虽然终其一朝,没有向外族以通婚谋取过和平,但是在朝堂之上,通过婚姻达到妥协的事情还是一直发生到几百年后,仍然没有断绝。

自己也尝试过努力,让妇女的地位慢慢的增加,但是那样毕竟要和几千年的传统做斗争,不是那么容易的啊。不过朱纹岚还小,听父皇这么说,又一直以为金口玉言,父皇不会说谎,所以马上就去纠缠杨蝶去了。

这时,小维慢慢的走进,两人稍微往前走了几步,小维轻声问道:“皇上,真的非要岚儿出嫁吗?难道皇上就不怜惜岚儿,以岚儿这么多动的性格,真的嫁给一个夫子,那可叫岚儿怎么办啊!!”

听到这样问,朱允炆身体颓然的松弛了下来,深受触动地叹了一声,极乏信心地说:“能不嫁当然是好啊,只怕是朕也不能阻拦这门亲事!!”小维见朱允炆这副气馁模样,以为是自己言重了。忙安慰说:“臣妾言辞欠当,请皇上见谅。”

摇摇头,朱允炆道:“有些话,朕给你说,连蝶儿也不要说了。”

“是朕做错了事情,却要岚儿去补救,朕心里也不好受啊!太子在北平一去经年,子嗣毫无所出,文清得子,朕一时高兴之下,做出了让朝野之间误会的举动,现在人心惶惶,如果岚儿不嫁,估计人别有理解。”

“裴纶今日进宫,文清昨日就知道了,他心中也有事,否则不会今日不但不进宫,看看未来的妹婿,反而会去解缙府上,小维,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维摇摇头,朱允炆叹息道:“文清这是做给朕看啊!”

小维见圣上这天心情虽不怎么好,却还能听进话,觉得这正是说事的大好机会,便道:“恕臣妾多言,皇上现在春秋鼎盛,不可多理会臣子们怎么想,太子无错,自然可以无忧,皇上现在越想弥补,臣妾觉得越会出错。”

听到小维半公开化的说起了储君,朱允炆默然不语了,半晌才淡淡地说:“爱妃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小维明白自己触到了皇上的痛处了,很有触怒皇上的可能,但她觉得话已出口,即使惹怒龙颜,也在所不惜了。便道:“正是这样。皇上,臣妾以为该将礼王封藩了。”

朱允炆惊讶地看着这个从来很少涉及朝政的小维,问:“是吗?”

小维果决地回道:“正是这样。皇上,你还记得吗,我爷爷坐化之前你也见过,他曾经向皇上说过,孝康皇帝之死是由疑点的……?”

朱允炆听了之后心里一阵烦躁,抬手制止了小维继续往下说,回身看看正在纠缠的杨蝶母女已经渐渐的向自己方向移动,遂道:“这些话朕不想再听到,如果你再说,朕就把你送到琉球去!!”

小维的气势一窒,她没有见皇帝这么对她发过火,心里一阵委屈,爷爷张定边坐化之前,皇帝为了表示关怀,曾经亲自去探望过。也就是那一次,小维没有听爷爷的话出去,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现在还正在后悔。刚才一时冲动,想用这些话劝慰皇上,没有想到引起了皇帝如此反应,她顿时害怕起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对策

第二百五十九章对策

春雨园中,参加游乐的除了二皇子朱文清一家。还有解缙的哥哥解纶、妹夫黄金华等人,待到几个妇人聊的火热时,他们几人一起来到玄武湖边,解缙迎头就是一句:“你们以为皇上心里没数吗?”

“别人都开始动了,难道咱们就不作出来一点反应吗?”朱文清问道。

解纶现在是太常寺卿,听到二皇子说到这里,接着说:“皇上今日召见裴纶、裴琏等人,是为了丽江公主的亲事,听说是杨杰一力促成的。现在三皇子那里已经沉不住气了,所以咱们也要未雨绸缪啊!”

解缙问:“你从哪里听说的?”

黄金华回道:“丽江公主本来就不愿意,听说这件事后多次向二皇子游说过,所以才会有这个结论,丽江公主的话总不能作假吧,而且淑妃娘娘不会对自己的女儿说谎话吧!”

解缙听罢,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冷冷地说:“这是迟早的事啊!”

大家听出了弦外之音。他们深知解缙的城府,明白他们这一帮也迟早会走这条路,但是事情发展的好坏,成败得失却真的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生死之患,他们怎么可能放心呢。

皇上这个举动。等于间接的造成了超儒学派和永嘉学派的瓜葛,超儒学派在朝中的势力虽然不大,但是看着发展的势头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家突然感到心里冷冷的。他们都是权力舞台上的干将,官场倾轧的老手,一时变得胆小起来,灾难既然已经到来,眼前的一切都将失去,他们怎么能不心慌意乱?

解缙何尝不知道他们的心思,而自己也是一样,近日来他一直没有睡好。终于想通了其中的一些关窍。

看着众人的脸色,解缙继续说:“我从潜邸时就已经跟着皇上行事,对于皇上的的能力由衷的佩服,圣上对于形势的把握,远远是我们不能揣测到的,下一步会发展成什么摸样,谁也不好说。”

解纶、黄金华两人都说:“所议形势紧到这个份上,咱们不行动也不行了。皇上也不会不知道咱们的这次聚会,要想引起皇上的注意,二皇子必须动起来。”

“咱们不像是太子,太子无过既是功,而二皇子不动一下,恐怕就算是皇上有意换储君,也不会考虑二皇子!”

解缙点了一下头。默然片刻后,问:“事已如此,不知二皇子作何打算?”

朱文清见岳父这么提出问题,就明白了所面对的将不会太艰难。他是了解这位岳父的睿智和沉着的。更明白岳父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要不也不会自己刚娶了其女儿。父皇就迫不及待的解除了岳父的职位。

他对解缙的忠心是绝对信得过,所以说话也就十分直率。朱文清说:“以本王看,眼前是形势所需要的是太子的地位。至于妹妹的这门亲事倒是不用太看重!”

再次点点头,解缙想了一下回道:“殿下说的对,现在咱们做什么都没有用,反而会让皇上反感,问题就是太子的地位仍旧没有动摇,咱们不妨先静观其变,任由永嘉那班人胡闹,此时二皇子应该奏请圣命,找一个远远的地方躲开是非,反正咱们想做的事情,永嘉那班人会帮助咱们做。”

“只要太子的地位动摇,二皇子就可以回来,在此期间,妹婿……”解缙把目光转向自己的妹夫黄金华,说道:“从明日起,每周要保持三天以上的对二皇子的事迹从侧面进行宣扬,这一点就交给你了。”

黄金华现在以礼部侍郎的职位,兼任《大明周报》的主编之责,是有这个能力的。听到解缙这么讲,有些不解,不由用疑惑的眼光看向解缙。

没有过多的解释这个问题,解缙继续道:“我要让朝野之间,连二皇子养了几只狗,都让大家明白,还有皇孙、礼王妃等,一定要保持住这个密集度,但是最好以侧面宣传,不要引起皇上的注意。”

一向对解缙佩服的黄金华,虽然一时还不明白这是什么举动,但还是点点头,示意会按照解缙的方法去做。

“通知咱们的人,靠近永嘉学派和超儒学派的人,对于他们的请求,哪怕是有些违逆皇上的意思,只要不连累自己的情况下,都照办不误,不但照办,而且要办好,千万不能和他们起到冲突。”

解纶等人都点点头,示意他们明白,虽然这次聚会,是故意让皇上知道的,但他们还是不敢做的过分,而只是家庭成员的聚会,不过他们手下的门生故吏人数不少,各自有自己的心腹,所以解缙要这么说。

“那我向父皇请奏什么职司最好呢?”朱文清问道。

“西北……”

解缙想了一下。说道:“殿下最好去陕西,向皇上讨一个巡视茶政、马政的事情,最好的是代天子巡狩的名誉,更容易做一些事情。”

说着,向黄金华、解纶两人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识趣的走开,朱文清拱手而立,知道岳父有话要对自己讲,在那里等待着解缙说话,并不发问。

“殿下能去陕西最好,如果达成愿望,所要做的事情,第一,要拉近和徐辉祖的关系,第二,要博得勇王的好感,无论徐辉祖做出什么举动,凡事只要和勇王有关,都要闭口不言,但是要让他们知道您是故意闭口不言的。”

朱文清点点头,心里明白,岳父这是在钻大家的空子,大家都忽视了在西北还有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那就是勇王朱棣的大军。那是一支专事征伐的力量,除了掠夺之外,全部靠大明提供军需给养。

徐辉祖在西安城一呆就是二十余年,不过是为了方便其中的协调而已。不过朱文清想到了,心里也不由担心,和这么一支军队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真的是很危险啊。

看出了他的心事,解缙摇摇头,道:“你放心就是了,勇王的那支力量太危险,只有皇上可以压制的住。所以皇上在感觉到自己要大行之前,肯定会把勇王的势力瓦解掉,否则,也不会扣住勇王殿下的长子在京师不放了。”

“而勇王心里也明白,他熬不过皇上的精力,现在他已年逾六十,还能再活几年呢?他也要寻觅后路,只要殿下暗示性的承诺,会保留对勇王一系的编制,并会继续供养勇王大军,他们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出回报的。”

朱文清还是有些担心,但是解缙安慰了几句后,想到去成去不成西安还两说,现在思考还为言尚早,所以暂时作罢了。

可是几日后,朱文清的请求得到了批准,朱允炆在御花园中召见了儿子,道:“朕命你巡视陕西私茶、马政,敕令秦王并陕西大小官吏,雷厉风行,缉捕案犯,捉拿之后,无论是官是民,毋须移衙候审,就地一律斩首。”

“儿臣遵旨!”

“陕西私茶最为猖獗,”朱允炆喘了口气,宫女赶忙将热茶递给他,他揭开杯盖,抿了两口,声色俱厉地说:“本当以渎职懈怠惩办陕西三司,朕念他每也曾有功,法外施恩,往后再敢用心不力者,严惩不贷!”

朱文清趋前奏道:“儿臣此番赴陕,谨遵圣谕,向陕西大小官吏宣谕圣恩圣德,晓以利害。恩威并济,整饬边风,扬天子之恩威,肃国家之法典。”

“嗯,”朱允炆将袍袖一挥,说,“你下去吧。”

“父皇万岁万万岁!”朱文清大礼告别,轻悄悄、战兢兢地离开了御花园。

解缙的眼光独到,一出手就在朝野之间掀起了轩然大*。朝廷大员们才想起原来的西北还有朱棣的存在,而这次二皇子的出巡,没有说明归期,正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如果二皇子找到借口,在西安城内住上几年,到时万一皇上思变,勇王肯定会力挺二皇子的。

不过这些话只能暗中讲,明白人看出来却不能说出来,杨杰熟知解缙的为人,知道这次解缙不过是想让他们永嘉学派冲锋陷阵而已。

否则也不会远远的将二皇子调开看热闹,但是杨杰并不在意,他的计划中,本来就没有考虑朱棣大军的因素,他和解缙的理解一样,朱棣的大军的结局肯定是要被皇上瓦解,至于怎么个瓦解法,谁也不知道。

杨杰之所以这么着急的原因,正是因为二皇子有了皇孙,这次的离开京师到西安城巡狩,也少了一些碍手碍脚的因素,而且对他们有利的是,杨杰算出,解缙的门生故吏肯定会为自己行事大开方便之门,也算是一个机会。

现在杨杰和解缙一样,考虑的主要因素不过是太子朱文奎而已,东宫不散,他们再争斗也没有用,所以杨杰暂时放下对朱文清的戒心,准备向北平出手了,他的目标首先是方孝孺,他要暗中打击这个太子忠实的支持者。

————————————————————

现在先不说大明之内的明争暗斗,年逾六十的朱棣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他正在调兵遣将的将矛头对准奥斯曼帝国。当年帖木儿大败奥斯曼帝国之后,苏丹巴耶塞特力屈被俘,然后在牢中自尽,当时帖木儿只是想恢复他的藩属领地,并没有过分消弱奥斯曼帝国,他把旧领地平均分给了巴耶塞特的四个儿子,巴耶塞特的四个儿子之间开始了争夺王位的战争,新征服地区的人民也趁机掀起反抗浪潮,奥斯曼帝国处于严重的危机之中,不得不推迟了向西方的扩张。

在持续十年之久的内战中,穆罕默德先后打败霸据布尔萨的伊萨、在鲁米利亚称素丹的苏莱曼和在埃迪尔内称素丹的穆萨,最后于重新统一全国,正式登上素丹王位。收复了其父在位时丧失的部分领土,迫使突厥诸家族承认奥斯曼人在安纳托利亚中部和西部的统治地位。

又派遣舰队驱逐了爱琴海岛屿上的威尼斯人,下令在多瑙河以北构筑要塞,以进攻匈牙利。穆罕默德因以武力统一全国,并以镇压手段巩固了帝国的统治,但是在前年突然中风死了。

朱棣原来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征伐奥斯曼帝国,不过在穆罕默德因以武力统一全国的时候,他正在攻打鞑靼、瓦刺和帖木儿帝国。这广阔的土地耗费了他十余年的精力,但是当地位稳固时,朱棣却发现奥斯曼帝国在穆罕默德的统治之下,已经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了。

于是只好暂时做着准备,等待着大明水路的扩张。但是穆罕默德突然的中风死去,让朱棣有些心动起来。即位不久的穆拉德二世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无论是战争或者是政治经验都是远远不能和朱棣相比的。

正是穆拉德二世年轻气盛,想凭借国力,超越父皇的功绩,于是展开了敌对行动,穆拉德二世企图把他的宗主权强加给埃尔津詹和额尔哲鲁木的君主、塔黑屯异密。

朱棣十分重视这位为他驻守着小亚细亚边境的土库曼首领,实际统治帖木儿帝国之后,曾经送给他许多来自东方的绸缎。相反,穆拉德二世欢迎另一位土库曼人,也就是黑羊部首领哈玉素甫进入他的领地。

玉素甫是帖木儿帝国的敌人,曾被哈里率军赶跑。于是就被保护者的两个争端爆发了战争,朱棣保护塔黑屯,而穆拉德二世支持玉素甫。

就算是没有这次争端,朱棣也会展开军事行动,受到挑衅后,朱棣就于建文二十三年八月向小亚细亚进军。九月初,塔黑屯在埃尔津詹和额尔哲鲁木向他表示效忠之后,朱棣进入奥斯曼国境,围攻设防城市锡瓦斯。

锡瓦斯面对敌军来自大明的先进工程器械和部分火器的轰击,等不到朱棣的前锋大军金忠发起总攻,被围约三周之后投降。朱棣赦免了穆斯林居民,但把奥斯曼驻军中的六千个亚美尼亚士兵活埋,或者是扔到井中。然后推倒城墙。

与此同时,穆拉德二世从塔黑屯手中夺取了埃尔津詹,并俘获异密全家。对此朱棣没有立即进行反击。相反,在卡拉巴赫度过了冬天,开春后他在谷儿只边境地集中军队。直到今年他才开始准备入侵奥斯曼帝国。

他使塔黑屯在埃尔津詹重新复位,并在锡瓦斯平原上阅兵。一定数量的骑兵手持红旗,他们的护胸、马鞍、鞍垫、箭筒、皮带、长矛、盾牌和战棍都是红色。另外还有黄色和白色的军团。还有身着锁子铠甲的军团和穿着护胸铁甲的军团。

然后,朱棣经开塞利向安卡拉进军,他已经知道穆拉德二世在安卡拉。

第二百六十章 西北诸事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第二百六十一章 北平论事

第二百六十一章北平论事

在火枪和火炮面前。印度所频临的结局是什么,谁都可以猜测的出来,现在除了朱棣心里的疑问之外,咱们再把眼光放回大明内部。

方孝孺知道了南京的种种动向,难道一点表示也没有吗?

真的没有一点表示,甚至连太子的几次召见,他都十分淡然的只是做出抚慰之态,并没有大惊小怪之举。

为官几十年经验加上熟读经世的沧桑,使方孝孺把整个事情看的十分明白,但是他更明白,太子越有举动,越是对太子不利。别人可以慌乱,但是他们东宫是绝对不可以慌乱。

因为太子有一个天然的优势,那就是朱文奎是嫡长子,由皇后所生的长子,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是储君的身份,这一点是谁也不能动摇的,不光是方孝孺自己,而且他相信有很多人都能看出这一点。

暂时还未有子嗣算的了什么,太子不过才二十余岁的年纪,皇上还春秋鼎盛。这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要是说皇上会因为这样而起了换储的念头,那真的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方孝孺一点也不担心。只是冷冷看着那群跳梁小丑们的上串下跳,抚慰着太子不要做出过激的反应。

不过在冷静之余,他心里也偶尔会生出一丝警惕,自己能看明白的事情,别人难道看不出来吗?就算是杨杰的利欲熏心,但是解缙呢?

黄磊和彭方也算得上当世大儒了,虽然他们的思想不太一致,但是要说这几个人也沉迷于官场之中,方孝孺就有些不相信了。这几个人连出来做官都不愿意,可以看出他们根本无意于宦海浮沉。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相信就算是杨杰和解缙势成骑虎,不得不这样做,但是永嘉派的那些大儒们也不会跟着他们一起疯。这种无异于挑战式的行为,难道他们就不怕扳不倒太子日后会遭到反噬吗?

按照常人的思维,永嘉学派和超儒学派要找靠山,就算是找不到太子,也应该向东宫示好,犯不着为了学术问题而正面向东宫宣布开战。难道就不怕万一圣意揣测错误,会导致储君登基后的反扑吗?

无论是解缙还是杨杰难道就不会去权衡吗?肯定有所蹊跷,难道是皇上有所暗示?

这些问题一直徘徊在方孝孺的心里,但从未向人说起过,一日,方孝孺正在府中整理文稿,老家人方显走了进来,道:“老爷。宪少爷回来了,要见老爷。”

方孝孺插上笔筒,说:“叫他进来。”

方显并没有出去传唤少爷,而是又走了两步,小声道:“是和太子一起的。”

听儿子是和太子一起,方孝孺不由眉头皱了一下,看着老家人的眼神,知道是方显等候他一起前去迎驾,不过方孝孺想了想,还是对方显说:“请他们进来吧!”

这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自己的儿子来见,自然是来拜见,他做父亲的坐等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和太子一起,若是太子独自前来,自己按照礼数自然应该前去迎接,但是他们一起过来,真的是有些为难。

总不能让自己这个老子去迎接儿子吧,方孝孺一边生气儿子的不懂事,一边还是整理一下衣冠,在门口处站定。不管怎么说,礼数是最为重要的,太子是君,自己是臣,不出去迎接已经失了礼数,在书房内还是要注意的。

方孝孺三个儿子,长子方中愈,次子方中宪和三子方中仁,其中老大忠厚,但不懂得变通,被留在宁海照顾奶奶。三子方中仁也在江南,听说最近和一班传教士打的火热,只有这个次子深的方孝孺的精髓,也很得太子的赏识,是方家最有希望继承方孝孺衣钵的人。

过了一会,方显引着太子和方中宪进来,方显将座椅摆正,侍奉老爷拜见太子之后扶着方孝孺坐下,从侍女的托盘里端过新沏的热茶,放在各自的桌上,退步一旁躬立着。

朱文奎宁神喝茶,想着该怎么和老师说事。这个年轻储君已经二十六岁了,瘦削的身材,清癯的面孔,细细的双眉下闪着充满慈善的目光。

今日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身穿红袍,盘领窄袖,袍的前胸后背及两肩皆绣织金色盘龙,腰勒玉带。足登皮靴,显得俊逸如同一个儒生。越看越像是孝康皇帝年轻时的模样。转眼之间已经近五十年过去了,方孝孺见过当时是太子的朱标,当然会这么想。

而性格也愈来愈像孝康皇帝朱标,温文尔雅,生性忠厚,醉心于仁政,崇尚周公孔子,讲宽和,讲慈爱,最重要的是认可儒家治国之道。朱允炆用当初朱元璋培养自己的老办法训导朱文奎,学问和德性并重,叫他批阅奏章,平决政事,学习做皇帝的一切礼仪和才能。

然后又遣太子来北平尝试执政,对于边民,朱文奎显示出本性善良仁慈,鼓励生产的同时,减免了多处赋税,在辽东、宣化和直隶一带深得民心,天下臣民同颂皇太子仁德,而朱允炆正是想借助这一点,以宽和一点的政策归拢辽东民心。用皇太子作为向天下公示的对象,显示出朝廷对于辽东的看重,以加大自愿移民速度。

“老师……。”

朱文奎在东首前铺着绣垫的椅子上刚坐下,便探身欲说,见方孝孺似乎正在想事情,紧紧的皱皱眉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殿下,近日东宫早朝时的言奏中所说,殿下又放在心上了?”

低头翻阅着自己的文稿,没有看太子,直接问道。朱文奎欠身回答说:“老师也有听说吗?难道不应该放在心上?”

“殿下觉得他们说得有理么?”

“二弟往陕西代天子巡狩。插手勇王军需之事,还屡次调动北平储备,北平布政使说商贾们所执的文书,皆是往北平附近官库汇兑,已经严重的干扰了辽东的战备和生产,孤王觉得很有道理。”

方孝孺从文稿上将目光移向自己的儿子方中宪,食指用力捏平文稿上的折痕,问道:

“还有吗?”

方中宪本想想让太子说,自己避而不谈,见父亲威严地逼视着自己,鼓起勇气站起来说:

“父亲,有很多事情是不能拿出来在桌面上说的,比如……这个……嗯……”

“什么这个那个的!”方孝孺火了,指着儿子大声道:“既然是不能在桌面上说的事情,你还担心做什么,这些还值得怂恿太子操心吗?”

“孩儿知罪!”方中宪吓的离座躬身说。方孝孺推开书案上的茶杯,用力过猛,水泼了出来,方显迅速走过去移开一些文稿。方孝孺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对太子他不敢假以颜色,但是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可以呵斥的,就算是太子在一旁也无所谓,正好可以点醒太子,不要整日沉溺于不该担心的事情当中。

朱文奎很明白老师为什么发火,不过看着方中宪那狼狈的模样,心里颇为有些不忍,连忙挺身嗫嚅着想说什么,方孝孺站起向他一礼,道:“太子,老臣无状,请太子恕罪!”

朱文奎摆摆手,示意没有什么,刚想说话,又被方孝孺打断,听老师说道:“殿下,记得臣给殿下说过。无过既是功,只要殿下坚守本分,自可无事,不必烦恼。”

“但是谣言越传越烈,本宫觉得长此已久会对弟弟们不利,时间久了,也有伤兄弟和气,所以想提前预防,在没有酿成大祸之前将此事消融下去。”

“殿下仁德,乃万民之福。”方孝孺点点头,继续说道:“不过太子要周全亲情,就更不能做出丝毫反应,否则无论结果如何,皇上都会不愉的。”

“首先,皇上最是顾念亲情,自臣追随皇上以来,还未见有任何皇室受到责罚,最严重的当初秦王养匪自重,勇王父子双双造反,皇上最后都不了了之,秦王不过是改藩易地,而勇王则在西方征战天下,那还不是皇上的恩典。”

“老师说的是,父皇仁德远非本宫所能比拟的。”朱文奎附声说道。

“殿下,无论殿下做出什么举动,无非有几个结果……。”

“请老师明示。”

“一是殿下将一些不能明说的事情奏报皇上,这个又有两种后果,第一是皇上调查后并无此事,就会觉得是殿下多疑。第二是皇上调查后确有此事,那么皇上又会觉得殿下不顾兄弟亲情,只为了储君之位。”

连声称是,不敢打断老师的话语,听方孝孺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殿下不闻不问,那么皇上又会觉得点下羸弱,不足于托付江山社稷。”

朱文奎忙点点头,也就是这种想法困扰着他,让他左右为难。方孝孺继续说道:“臣还是那句老话,以不动应万变,太子就当从未有事情发生过一样,按部就班,就如同几年前那样处理北平之事即可,不可为此事困扰。”

“但是据本宫亲卫所述,民间对于本宫无子嗣之说,在某些人的操纵下,愈演愈烈,诟病良多,正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本宫担心父皇听得多了,心意自然会有所改变。”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方孝孺这么说着,却用瞟了一眼太子,看见朱文奎的脸上登时红了一下,遂马上住嘴,劝道:“此乃殿下的心结所在,臣自当寻觅良医为殿下诊治,不过殿下却勿要将此事演变成心魔。”

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殿下还年轻,皇上也是正值壮年,有些话臣不知当说不当说……。”

“老师有话说了便是。”不但是朱文奎马上就打起精神,那边方中宪也注意起来。

“虽然说殿下的时间还长着呢,肯定会有龙孙的诞下,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殿下无子嗣,不得已之下,只要殿下奏请将二皇子之子过继,皇上肯定也会答应的。到那时,一切问题都不存在了。”

朱文奎脸色有些难堪,但方孝孺说的是实话,他对这个老师的信任也是无以复加,如果真的像是老师说的那样,真的一切都不是问题了,就算是过继弟弟的儿子为太孙,自己如果再有儿子的话,立储当然是自己的儿子了。谁也没有话说。

心里好过一些,朱文奎从小就被人当做储君对待,自懂事开始起,就以大明的未来皇帝自居,谁知道随着年龄的日益增大,所遇到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一旦受到威胁,总容易钻牛角尖,现在听老师这么一解释,心里顿时轻松了很多。

不过,还是说道:“不过二皇弟总是以北平、辽东官库中的储备作为疏导商贾们的渠道,长此已久下去,肯定会对辽东的生产造成打击,关于这件事情,本宫该不该向京师汇报呢?”

“报与不报都是一样的,皇上成竹在胸,这些事情哪能瞒的了皇上,依臣之见,这些事情绝非二皇子所故意为之的,而是别有用心之人,想挑拨殿下与二皇子之间的骨肉亲情而已。皇上既然不说,那么太子殿下也不用说,只是在奏折提提就好,让皇上知道殿下心里明白,点到即止。”方孝孺这样回答。

但是又知道自己的说辞只能压制太子殿下的想法一时,这些话自己旁敲侧击的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过一段时间太子总是会又忧心忡忡。不由暗自叹息一声。

朱文奎不敢再说,过了一会,就起身告辞,毕竟是在臣子的府中,传了出去对于方孝孺也不是太好,方孝孺将朱文奎送至门外,而方中宪也转身欲走。

“慢!”方孝孺出口阻止道。他有些话想对儿子说。过了一会,太子车驾渐渐远去,方中宪随着父亲又回到书房之中。

“父亲大人还有什么教谕?”

“你怎么会和太子一起回府,难道一点礼数也不知道吗?”

“孩儿和太子出巡,路过家门口,太子非要进来,孩儿也没有办法,已经劝过了,父亲大人也可以看出太子的心结所在,那里是孩儿能够劝阻的了的。”

“太子今天还说什么没有,都见过谁?”

“启禀父亲,今日太子召见孩儿,先是在东宫谈诗论画,后来内卫呈上了一封密函,太子看后就心里烦闷,让孩儿陪他一起出巡常平仓,然后又去了永定河视察水情,在归来时路过咱们家,非要进来不行,孩儿苦劝无效,只得由的太子了。”

“密函的内容太子没有说吗?”

方中宪摇摇头,方孝孺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显出了一种老态,道:“嗯,你去吧。””

方中宪离开西阁后,方孝孺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老了,能活的日子几乎可以扳手指来计算,太子的性子别的都好,就是胸中城府太浅,容易被事情困惑。儿子方中宪虽然能继承自己的衣钵,但是原则性不强,没有那种强势所在。

要是换成自己,今日怎么也不可能让太子进府中的,难道就没有考虑万一自己不在,或者正在接待别的客人之因素吗?一味的盲从也是自己儿子最大的缺点。这样自己怎么放心将所有的事情交给他呢。

方显轻手轻脚为方孝孺换了一杯热茶,他端起茶盏抿了两口,又接着翻阅文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地,抬头问方显:“中仁多久没有来北平了?”

方显想了一下,道:“三少爷已经离开北平有一年零七个月了,自从上次和老爷吵架……。”

说到这里,方显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住嘴,看着老爷的脸色,见没有什么变化,才放心一点。方孝孺没有表情的说道:“往宁海传个话,让他过来……。”

停了一下,转口说道:“你一会去让中宪亲自写个信,让他回来,顺便带几个名医过来,就说我病了。”

方显吃了一惊,刚想说什么,但是方孝孺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摆摆手让他出去了。等待这个老家人出去之后,放下手中的文稿,抬头看了看窗口传来的夕阳余晖,天色已经稍微有些阴暗了,其实刚才他什么也没有看进去,只是用看文稿来掩饰自己的心思。

想起了小儿子方中仁,方孝孺不由一阵的头痛,自己儒学世家,信奉的是孔孟之道,自己平常从不和那些鬼神之道来往,不管是道教、佛教还是其他的信仰在他看来都是旁门左道。方孝孺只承认那些只是心灵上的寄托而已,是一种逃避,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所以他对这些鬼神之说显出了极大的不屑。

可是偏偏在他这样一个家里,生出了一个信基督教的儿子,不去学习孔孟之道,偏偏和一些不务正业的人天天厮混在一起,正在翻译所谓的《几何原本》。据说这本书是那群传教士带来的。

自己读了一辈子圣贤书,都觉得没有完全领悟孔孟之说,作为自己的儿子,应该继承自己没有完成的事业,为什么要去学习那些蛮夷带来的东西呢?看着那些所谓的传教士,碧发蓝眼,吃饭连筷子都不会用,所学的怎么会有儒家的学问深远呢?

为此,方孝孺当初和儿子吵了一架,方中仁气愤而走,回了宁海老家,虽然方孝孺觉得这个儿子不屑,但是这个小儿子除了聪慧之外,另外有一点是他比较欣赏的,那就是方中仁的坚持。

——————————

PS:月底求支持!!!!!

第二百六十二章 道家护教

第二百六十二章道家护教

一束明丽的阳光射进东角门大殿内。朱允炆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矗立在殿门口的屏风,在二十多年之前,自己还是皇太孙的时候,曾经在这里发生过多少事,一晃眼自己已经年近半百,多了很多科学知识的他,虽然每天都会被人称之为“万岁”,但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一辈子,快要到头了。

按照锦衣玉食的保养,说不定他可以活百岁以上,但是随着大明疆土的日益扩大,朱允炆发现,自己的时间都浪费在等待之中。在这样的条件之下,他改变不了什么。

比如说现在印度那里正打的火热,可是自己一道旨意,要等到反馈信息回来,至少也要四个月以上,路上如果有什么变故,比如说海上的风暴,或者丛林中信使的遇难。随时都可能造成信息的中断,可能会要再来一次。

如此的通讯状态,他怎么能不担心呢?这也是他改变大明所受到的最大桎梏。通讯不畅的限制,也导致了他事必躬亲的结果,如此的操心下去,他就算再锦衣玉食,能活多久?说不定还没有朱元璋活的时间久呢。

朱允炆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两颊微微泛起红晕,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在闲暇时经常去想在另一个时空中的通讯,现在大明能怎么改善呢?

电话、电报……。很多东西都需要电,但是朱允炆除了知道电分解之后产生水和氢气之外,其余的早就已经还给了物理老师。

他以为逐渐征服了东南亚诸岛之后,就可以发现橡胶树,那么对于今后利用电力也是一种帮助,但是几乎东南亚诸岛都在大明的掌握之中了,才发现根本连一棵橡胶树也没有看见。

他觉得有些快崩溃了,为什么呢。到如今,除了将铜片和锡片浸于食盐水中,并接上导线,制成了简易电池,用手触摸有微微的酥麻感之外,他什么也没有做成,就连雷电之说,他命人研究,但是缺少橡胶这样的绝缘体,也不敢大肆钻研。

靠那种简易电池能做什么呢?经过几次的梳理。朱允炆就差点没有亲自去东南亚一带寻找橡胶树了,但是依旧一无所获,也不是他所派遣的大臣不用心,而是确实没有。朱允炆有些绝望了。

就在此时,却传回来一个驴唇不对马嘴的消息,在今年他派遣往东南亚继续寻觅橡胶树的大臣回报说,东南亚一带和闽粤部分地区,有白莲教的踪迹存在,并提到了一个朱允炆十分熟悉的名字:白莲圣母唐赛儿。

这算是哪门子事,要说出现白莲教,朱允炆根本不会这么放在心上,但是提及了唐赛儿,就不得不使他注意了。

因为朱允炆十分清楚唐赛儿的事迹,他在另一个时空老家是山东的,又在山东上大学,当然知道自己家乡曾经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了。唐赛儿在另一个时空中,是明朝初年起兵反朝廷的著名白莲教女首领。山东蒲台县人,林三之妻。

林死后据说唐偶得一石匣,内有宝剑兵书,唐研习后通晓法术兵法,以传白莲教为名。集合民众数千,在益都卸石棚寨起事。唐赛儿起事后全歼了前来围攻的军队,杀了青州都指挥使,各地民众纷纷响应。

但是自己改变了历史,唐赛儿根本不可能出现了啊。唐赛儿的出现,是由于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山东是主要战场。朱棣做皇帝后把京城从南京迁到北京,大修宫殿。为了供养京师官员及军队,又组织南粮北调,修浚运河,开凿会通河,大量征调民夫,山东百姓首当其冲。

之后山东又连续发生水旱灾害。百姓吃树皮、草根、苟延生存,但仍然“徭役不休,征敛不息”,使百姓陷入绝境之后的产物。

而自己呢,不但没有让所谓“靖难”折腾山东,而且将日本收入大明疆土之内,使山东少了倭寇水患,铁铉在洪武年间任山东布政使,为了使铁铉有政绩,自己对山东的民生民计出力不少,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没有迁都北平,所以也没有大肆的征集民夫啊。

在这种情况之下,怎么还会有唐赛儿出现,而且一下子就跑到南方沿海甚至东南亚传教了呢?这个玩笑开的也太大了吧。

于是朱允炆命令锦衣卫外事局在东南亚的势力严查,还命内厂也彻查此事。虽然从头到尾朱允炆也不认为唐赛儿能给大明带来丝毫威胁,但是毕竟是在另一个时空中出现过的名人,应运而生的绝不是偶然。

经过查探,还真的是有发现,唐赛儿的丈夫果然叫做林三,不过却是漳州一家保镖行的老板,这家林氏保镖行原来是在海丰县附近,去年才搬到漳州发展,随即不知道怎么就搭上了漳王这条线,全权负责漳王府上下的航线安全,以及垄断了整个漳州的保镖行市场。

身后有漳王府的身影出现,又出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一个叫做金大虎的老人,新晋的漳王府庶务管家,经过内厂和锦衣卫的情报核对,矛头一致的对准了在二十年前就应该死了的金刚奴身上。

事情就有些复杂了,已经开始开始牵涉到了刚刚撤藩归来的前漳王朱尚炳身上,那么和现任的漳王有没有牵涉呢?

看来也脱不了干系,但是朱允炆暂时不想打击正在高潮中的封藩大业,现在处于一个敏感的时期,对于藩王的处理要慎重,海外的诸王大部分只是近几年的事情,特别是东南亚一带的诸王。如果一个把握不住,会让藩王们人人自危,那样做事就会有些缩手缩脚,不能放开手去做。

那样距离朱允炆完全利用朱氏统治海外的大计就会越来越远,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朱允炆终于找来了受气包。那就是道教的现任掌教张宇清。

刚才在东角门大殿内,他斥责了张宇清的弘扬道教的立场,没头没尾的被骂了一阵子,张宇清十分郁闷的发现,自己所承受的怒火原来全部是为了白莲教背黑锅,心里顿时充满了委屈,但又有什么脾气。

皇上口谕。三年之内,不想在东南亚诸岛再听说白莲教这三个字,如果是没有能力的话,现在就让出掌教之位。否则三年之内不能根除白莲教余孽的话,掌教之位就要换姓氏了。那个意思就会割除他们天师一系的掌教权力。

这一点非同小可啊,张宇清深信皇上是有这个能力的,当然现在提出让出掌教之位更会让皇上火上浇油,他更不敢。只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有苦不敢说。

退出紫禁城,张宇清心里哀叹一声,刚刚向印度那里输送了大量的道教精英,以期望这次能够一举击溃佛教,当皇上难,可当他这个掌教更难,他手里已经没有多少可以用的人手了,再行招募,那就是拔苗助长,会造成教内人才的良莠不齐,那样对于道教的发展更为不妙。

无奈之下,张宇清回到了自己在鸡鸣山的道观中,思考了很久,突然想起了皇上的那句话,就是不择手段,不顾及后果,也不会问他过程,只看三年后的结果这句话来。张宇清无奈之下,决定调集各道观内的护教天兵、天将来。

道教在统一初期,为了维护教内的安全,在皇上的允许下,道教在各道观成立了护教天兵天将,大的道观七十二人,小的道观三十六人,再小一点那就是十八人。有限的几处道观,分别为一百零八人,合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意。

张宇清决定明日见皇上,准备抽调各道观的天兵天将去东南亚一带发展道教,顺便剪除妖孽。

朱允炆得到这个奏报之后。心中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害怕。高兴的道教终于开始发动自己的圣战了,而害怕的是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子的后果。

他开始同意和鼓励道教以天兵、天将之名成立少量自己的武装,以剑为基本武器,用意也就是如此,有很多事情国家不能去办的时候,这些宗教力量的威力就可以凸现出来,但是他一直不敢提出使用,就是不知道狂热的宗教信仰后面代表着什么。

不过张宇清的这次奏报使他也释然了,道教已经和朝廷、国家结成了一体,这支宗教力量投入使用是迟早的事情,所谓的圣战不过是在自己的催化下提前产生的,在大明全力弘扬道教的基础上,又有护教武装的存在,发动所谓的小规模圣战应该是可以控制。

所以当张宇清想朝廷提出这个奏请后,在朱允炆的操作下,内阁和皇事院顺利的通过了这个决议,并责成司法部立法,关于该什么时间发动圣战,维护大明和道教的利益的法律,什么情况视为非法,什么情况视为合法,这些条条框框的需要司法部和道教统一来协调了。

也的确,东南亚地区的民风剽悍,且个个蛮横无理,白莲教提前在那里发展,不可避免的就会有武力冲突,总不能让大明军队介入至宗教冲突吧。

得到皇上的批复之后,张宇清联合教内长老,迅速向大明境内各道观发出召集,每个道观抽出三成力量至宁波集合。

朱允炆看上去是十分纵容道教的发展,但是也有些忌惮宗教的力量,除了固定的几个地方之外,他以道教所歌颂的道家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为准则,原则上只允许在这一百零八个地方设置大小不同的道观,大明境外和海外诸藩不算在内。

所以护教力量也维持在一个固定的标准之内,张宇清召集之初,朱允炆就算定大明境内的护教力量不过是万余人左右,抽出三成力量也就是三千余人,这么一来对于大明境内又算是一种均衡,始终对于除了军队之外的武装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按照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的序列,张宇清将这支武装分成三十支队伍,每股一百零八人,分别拿着朝廷开除的文书坐船往东南亚诸岛开始发展教务,兼对异教徒的打击。

白莲教虽然是历史上最复杂最神秘的宗教,却是源于南宋佛教的一个支系,崇奉弥勒佛,因教徒谨葱乳,不杀不饮酒,故又名白莲菜,后逐渐演化为民间的白莲教。北宋方腊、南宋钟相杨幺、还有沔县的高福兴、金刚奴等人。因此,白莲教在朝廷大臣的眼中又成了造反的另一个称呼,所以没有在朝野间听到什么反对的声音。

而白莲教也算是道教的宿敌,称之为异教徒,无异于是皇上对道教的一种鼓励,关于这一点,张宇清对护教的天兵天将说的很清楚,大家心里也很明白。

而此时,在漳州的白莲教徒们,也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金刚奴立即明白了可能是白莲教在东南亚一带的风头太盛,引起了朝廷的注意,而这次道教护教神兵的南下,标志着朝廷要用另外一种手段扑灭白莲教。

于是金刚奴下令所有的白莲教众暂时进入蛰伏阶段,因为现阶段的力量,无论是朝廷干预还是道教的护教天兵,都不是他们能对抗的。

首先,白莲教要成事,就要借助天灾,那样的话就可以以妖言惑众,说明是天意所为,而大明境内最近几年风调雨顺,就算有些地方有些天灾,也很快的有朝廷的援助到位,他们不容易利用。

而利用东南亚一带多风浪的特点,时间太短,根本没有形成规模,所以只有暂时进入蛰伏阶段,为了保险起见,金刚奴还特地把包装成为“白莲圣母”的唐赛儿召回漳州,隐匿了起来。

在海阳县东面,有一座摩天奇岭,名叫四百岭。这四百岭甚是险要,环绕着它的尽是山山岭岭,著名的有前点灯山,后点灯山,东点灯山,西点灯山。

在这四百岭被金刚奴暗中打造成一个白莲教的基地所在,由曾阿牛在此地主持。因为曾阿牛是畲族人。对于朝廷和白莲教之间,有着很执着的选择,那就是会选择白莲教。

他生得腰圆腿粗,力大无比,在没有拜金刚奴为师之前,曾阿牛在山中遇上一只猛虎。别人都吓得四处逃散,独有曾阿牛不惊不慌,举起扁担就朝猛虎劈了去,正打在老虎的眼睛上,痛得老虎狂吼狂跳,直朝他猛扑了来。曾阿牛沉着地避开老虎的猛扑,然后机灵地返身一跳,骑在老虎背上,一手抓住老虎的颈脖,一手挥拳猛击老虎的额头,直打得虎脑开裂,鲜血四溅,死在地坪上。

这事何其了得,很快造成了轰动。那年曾阿牛才十七岁,寨中人都夸他英勇,为民除了害,因此曾阿牛觉得自己能做一番事业,所以离开寨子四处流浪,想寻觅良师练就一番武艺,成就一番大业。

谁知道在山东境内遇到了金刚奴,折服于对方的武功之下,遂拜了师。又收到金刚奴那几近洗脑的白莲教教义熏陶,于是成了白莲教的忠实信徒,开始随着师傅在漳王府中,后来慢慢熟悉情况了之后,也知道不能光凭漳王府。

因为新就藩的漳王虽然年轻,也不是那么好骗的,毕竟朱允炆的阅历制度有了作用,新漳王朱志堩在军中任过职,在地方做过官,又在京师呆了两年,早被磨砺的出政治经验,当然不会盲目的那整个漳王府做赌注。

利用他们看家护院还差不多,要是帮助他们发展白莲教,那才是昏了头呢,而且,白莲教的消息,就是朱志堩暗示过有关大臣后,才能被朱允炆这么快的知道,朱志堩不傻,想有自己的力量,但也不想和白莲教有瓜葛。

金刚奴这个老狐狸,看出来这一点后,就让曾阿牛出了漳王府,跑到这四百岭开始经营自己的基地,为什么要曾阿牛呢。因为这个地区畲族人多,而曾阿牛正是畲族人,号召力还不错,,四百岭上有曾阿牛在这里发出召唤,很多原来不满汉族的人纷纷前来投奔。

金刚奴很看中曾阿牛的这一点。他知道山寨边民素来民风剽悍,而且特别畲族人十分团结,又熟悉附近地理民情。隐匿在大山之中发展,可能更加稳固一些。而唐赛儿作为白莲圣母,要展示部分神迹给新的信徒观看,暂时也在四百岭中生活,所幸的是这里距离漳州并不远,唐赛儿经常可以和夫君见面,也没有什么怨言。

但是东南亚诸岛刚刚发展起来的教众不能不理会,那样也会给朝廷一个新的针对方向,从获知道教的护教神兵南下那一天起,金刚奴就知道刚刚在东南亚诸岛的发展起来的根基保不住了,但如果现在放弃,无疑是将宗教之争引之漳州,所以在四百岭方向秘密经营的同时,金刚奴做出壮士断腕的举动。

他隐瞒了真相,命令白莲教全力向海外发展,并将一些嫡系的弟子全部派到了东南亚诸岛进行传教,借此吸引朝廷以及道教的注意力,并打算牺牲掉这些弟子和新的信徒。

金刚奴这么做能不能成功呢?

——————————————

PS:月底求支持!!!!!!!

第二百六十三章 智光和尚

第二百六十三章智光和尚

不管金刚奴怎么应对。在现任的道教掌教张宇清眼里,都不算是什么大事情,白莲教毕竟只是佛教的一个分支,一个小小的分支而已。只要能彻底的打垮佛教,那么白莲教自然没有容身之处,张宇清是这么认为的。

再加上张宇清真的很忙,忙的已经快透不过来气了。

西北地动,沙州敦煌莫高窟书库面临灭顶之灾,在按照圣谕抢救文献时,却无意中发现在近两百年前被蒙元销毁的《老子化胡经》的残卷。这一发现,是道教恢复正统的一个很大的转折点。

在两百多年前,蒙元初始,因为长春真人丘处机很受成吉思汗的尊敬,所以道教的分支“全真派”很得势。还为长春真人在北平建造了“白云观”。全真道盛时,凭他一个教派单独的力量,就编辑了一部《道藏》,不仅内涵《老子化胡经》,还增加绘制了《老子八十一化胡图》。

这使佛教气愤到了极点,时逢蒙元后代子孙转而媚佛,在蒙哥时,朝廷已经被佛教密宗所把持。继而喇嘛教大兴。喇嘛的势力大到在通街广道上,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前作奸犯科,地方官不敢问。到忽必烈的至元十八年,诏告天下:道家诸经,可留道德二篇,其余文字、版本及画图,一概焚毁,隐者罪之。全真道在蒙元初所编辑的《道藏—大元玄都宝藏》,计有七千八百多卷,几乎被焚禁殆尽。

蒙元规定,把国内人种分成四等,最上等是蒙古族,次等民族是色目人,就是洋人。三等民族是汉人,末等是南人。对代表汉族文化的道教,成了被歧视,打压的首要对象。所以,佛教时逢其会,终于得到了全盘胜利。

那次对《道藏》的毁禁,执行非常彻底,百姓皆不敢匿藏。造成了道教的空前大劫,永难弥补。后来大明定鼎,朱允炆集全国的力量,复修《道藏》,仅得五千三百余卷。

其余二千五百多卷,俱已不知去向。包括《老子化胡经》,据说《老子化胡经》从世上永远绝迹了。

而这次西北地动,本来是百姓的浩劫,却成为了道教的福音,在莫高窟内却发现了二百年前已被销毁的《老子化胡经》,虽然已残缺不全,但却已经能被道教拿出来做文章了。

《老子化胡经》不同于其它**,它是佛道两教长期论争的产物。曾经是道教的一部经典。主要的内容是认为:老子出关西去之后,把他的教导传化于西域。特别指出,所谓印度佛教乃是渊源于老子的教导。化胡经中的“化”字,包含了教化、宣化与转化的意义,“胡”自然就是洋人,外国或外国人的意思。长时期,除了汉族以外,所有的外族或外国,一律广义地称之曰:“胡”。最初化胡经的“胡”字,是狭义地专指,佛祖释迦牟尼和佛教。

相传作者是道士王浮,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莫高窟这所谓佛教圣地居然会发掘出道教已经被禁绝的典藏书籍,其中意义就不言语表了。

张宇清兴奋中夹杂着一丝惶恐,对于道教的狂热信仰。正在积极的召集教内名宿、长老修复着《老子化胡经》,并开始图撰《老子八十一化图》,准备重新刻印发行。

朱允炆心里却是清清楚楚,关于老子化胡之事,在另一个时空基本上都已经有了一定的推论,据说是远在《化胡经》出现以前,东汉时就流传着化胡说,当时佛教传入中国不久,为了在中国立足,必须与中国的传统信仰相结合,依附于黄帝、老子的神仙术,那时的人敬神时把黄帝、老子、佛陀放在一起合祭。

后来的人根据史记中《老子传》里的话:“去而不知终所”加以想象,成为老子出关去化胡,这就是最初化胡说的雏形,以后就更为具体,“浮屠所载与中国老子经相出入,盖以为老子西出关,过西域,之天竺,教胡浮屠属弟子。”

“道经云:老子入关,之天竺维卫国,国王夫人名曰净妙,老子因其昼寝,乘日精入净妙口中,后年四月八日夜半时,剖左腋而生,坠地即行七步,于是佛道兴焉”,等等很多。

所以朱允炆根本不在意过程。而是注重结果,既然有了进展,找了十余年的“化胡经”也找到了残本,于是就欣然同意各部全力协助道教增补《道藏》事宜。

其实在朱允炆的心里,很明白所谓的佛道之争,说白了,也就是两种信仰上的冲突而已,道教以前之所以没有佛教的影响大,并不是因为佛教优于道教,而是因为本身的缺点所造成的,比如理论系统不够严密,巫术成分太多等。

但是道教以前的影响虽然在宗教层面上不如佛教,但是在民间信仰中,道教的一些东西却是在老百姓心中根深蒂固的,比如土地城隍的崇拜、趋吉避凶的心理等等,只要经过朝廷的大力扶持,要压过佛教应该不是个难题。

但是必要要先解决自身的缺点,可是朱允炆对宗教的了解也算是肤浅的很,在另一个时空,宗教不过是一个赚钱的借口而已,真正从信仰的角度去对待宗教的人已经不太多了,比如他自己,虽然是很不可思议的魂魄穿越回大明。但是在内心深处,还是一个根深蒂固的无神论者,他身为皇帝,除了自己穿越,也再也没有找出任何神迹。

所以让他来指导宗教的发展,未免有些牵强,朱允炆擅长的是控制,而不是单一的发展,所以他只能在加大力度鼓励道教的想象的基础上,去控制道教的发展不至于会危及到政治层面。

至于道教发展的细节,就交给了张宇清的龙虎山和有关部门去解决了。

经过张宇清等人不懈的努力。完善了《老子化胡经》和《老子八十一化图》之后,由礼部开始刊印发行,再次增印《道德经》作为教化的开始。而道教要不是人手不继,可能已经开始筹划新一轮的佛道辩论了。

不过由于印度和东南亚的传道,占用了道教大部分的人才,特别是对于传说中佛教发源地的印度所筹划的行动,几乎耗尽了道教所有的储备,要不,东南亚一带和白莲教争锋,也不会派护教神兵前去了。

现在大明国内的道教人才储备已经严重不足,因为本来经过蒙元的摧残,大明初建时佛教的繁华冲击,道教的人才已经慢慢出现断层,而才十余年的道教复兴,怎么能积蓄那么多的底蕴,张宇清等人心里十分着急,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按部就班的等待着。

道教开始等待,佛教很多有识之士却是坐不住了,智光大师就是其中一人。

智光和尚字无隐,庆云人氏。当他还十分年少的时候,便辞谢双亲,出家侍佛。刚开始,他在蒙元大都法云寺修行念佛。尽管年岁少小,但苦心学习,加之本来就聪慧超人,所以,入寺还不很久,寺中收藏着的内外典籍,已无所不读;而且,凡读之书,又无一不精。这些经籍律论大大地丰富了他的头脑,使他为日后的深入钻研与修习找下了十分坚实的基础。

蒙元顺帝至正年间,鼎鼎大名的班的答禅师从印度遨游上都,其中有一段时间,班的答禅师就居止在智光和尚出家的法云寺里。因此,近水楼台先得月。智光和尚便凭着同寺的便利,朝参夕叩,向禅师请教、问道。时间长了不仅学识大长,甚至连禅师嘴中的印度梵音也渐渐地能听懂了。而班的答禅师呢,也颇为面前这位少年刻苦努力的小和尚所吸引,回答他的提问的时侯,不时额外指点几句,帮他参悟正道。智光各尚聪颖过人,对禅师的指点,也心领神会。智光和尚自然而然地成了班的答禅师在中国的入室弟子!

等到蒙元败亡,大明鼎立之后,智光和尚和其他几位僧侣一起结伴前往京师,朝见皇帝。朱元璋因为建国初始,需要稳定民心,昭示恩德,因此,对智光一行的到来,格外垂青,颇嘉辛劳。并在朝拜之后,又特地御驾便殿,召请智光和尚一行,垂问佛法。

就在这次召见时,朱元璋偶然听出智光嘴中不自觉地流露出罕闻的佛国梵音,不觉大为惊奇!仔细询问,方知面前这位貌不惊人的智光和尚是大名鼎鼎、不远万里来到中原,传播佛法的班的答禅师的入室弟子!

于是,朱元璋便令智光将班的答禅师带过来的佛教经籍一一译成汉语,以广流传。为了方便智光和尚译经,太祖皇帝又下旨,命令有司就近选择幽境胜地,构筑寺宇,以供栖止。这便是后来的金陵钟山西天寺。

西天寺金碧辉煌,雄踞虎势,翠竹掩映,叠峦层幛,令人叹为观止。智光和尚搬入寺中。太祖皇帝又命人供给他各种用度物什,凡所就应有,无不具备,颇见优崇。之后,智光和尚便率领弟子开始翻译佛经。历经几载,终于大功告成。

早在朱允炆没有穿越回大明之前,智光和尚为了更好地参证佛法,录求正果,又立志要再循先遗迹,西去天竺,取得佛教正经。于是,他便带着自己的徒弟惠便和尚,出使西域,历尽千辛万险,足迹遍布印度诸国。

在印度各地,智光和尚不仅参拜名刹古寺,拜谒得道高僧,搜求佛法经典,而且与佛门中人互相参求法理,探讨正道。不久,声名鹊起的智光和尚又特地前去拜谒了当时如日中天的麻曷菩提上师。据听说上师一见,也对他大加推宠,特地传授给他《金刚鬘坛场四十二会礼》。据说传法时地下突然涌现出九层浮图,金碧耀眼,光芒照人。大家一见这异乎寻常的瑞兆,对智光和尚更加敬仰,视之为神异之人。

智光在大明境内的时间很短,特别是朱允炆执政之前,又去了印度寻求正道,一直到了建文五年才回到中原,但是却迎来了皇帝的抑制佛教发展时期,不过那时还不太明显,智光又深知皇帝初登基时的威严,不敢违逆圣明,只是暗示门徒收敛,希望只是皇帝暂时的冲动。

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高僧,知道天子脚下的危险,待到朱高炽的靖难完全平复后,智光借口去北方弘扬佛教,离开了钟山西天寺,回到了北平法云寺中继续生活。一直深居简出,以苦修行。

说句实话,智光和尚是一个十分有眼光的人,当初太祖皇帝大肆反贪和为皇室清除障碍的情况下,他以明哲保身的态度,不惜放弃皇帝对他的青睐,带着徒弟远去印度求取真经,也真的有些唐玄奘的味道。

第一次从印度归来,正好遇上太祖皇帝驾崩,新皇即位而四方不稳,北平的朱高炽虽然看上去成不了气候,但当时新皇朱允炆的表现却稍微有些羸弱,所以在搞不清状况的情势下,智光又毅然再次细度流沙河,去印度明为求取正道,实则避祸。

一直到了稳定之后才回到大明,但是不巧的是又遇到了朝廷抑制佛教发展的时候,他无奈之下回到北平,以为避世。实则为在北平那里广收门徒,传颂佛教真谛。

想积蓄储备力量,待到新皇的热乎劲过去,谁知道等了十余年,等待到了朝廷全力扶植道教,那时智光已经感到不妙了,又隐忍了十余年,到了现在,道教的气焰一天比一天高涨,而佛家在道教的打压下,只有挨打的份了。

十分失望,但是最失望的莫过于朝廷礼部刊发《老子化胡经》和《老子八十一化图》之后,智光和尚虽然一直在北平法云寺避世,但一直关注着朝野之间的变化,到如今,他再也隐忍不住了。

智光和尚明白,如果再隐忍下去,恐怕佛教在若干年后就不复存在了。

印度的佛教发源处被侵蚀了,他觉得没有什么,他是中原人,可以弘扬以中原教义为主的佛教。朝廷限制佛教发展也没有什么,因为朝廷限制佛教发展的同时,也没有滥建道观,只是有节制的在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等区域内建设道观,由此可见朝廷也不希望宗教的势力过大。

而道教不过是被皇上利用的棋子而已,智光有信心自己佛教也可以变成皇上手中的棋子,因为道教的一家独大肯定会给朝廷带来担忧,也肯定会发展另外一个宗教来牵制道教,皇帝的手段一向是制衡,而不是灭亡。

所以智光一直十分有耐心的等待着,可是《老子化胡经》和《老子八十一化图》的出现,终于使他坐不住了,因为稍微明白点的人都可以看出,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抑制佛教了,而是在进行灭佛之前的准备。

有什么比从根源上破坏更为严重,一旦论证得出了“佛本是道”的结果,什么都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如今的佛教面临着比“三武灭佛”更令人绝望的后果。

智光已经是六十余岁的老人了,他更不能眼看着自己一生的执着被破坏。他对皇上、对朝廷、对道教如此的咄咄逼人感到愤怒。

愤怒可能会使别人失去理智,但却会使一个高僧异常的冷静。智光仔细的分析了当前的形式,得出了一个结论,现在道教无力发动佛道之辩,因为道教之前的衰退,和现在的急速扩张,经过十余年的沉淀,也凸现出一个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人才的缺乏,也就是理论人才的缺乏,至少在对佛教发源地印度的攻势上,道教显得有些激进,也就是出于重视,再加上最近十余年来佛教僧侣的隐忍,所以给了道教一个错误的感觉,没有顾忌一些后果,几乎把精英人才全部派遣往印度准备和佛教决战。

而这次的东南亚诸岛的传道,就已经证明了道教对于人才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是佛教一直处于挨打地位,至少三年到五年的时间内,道教根本无力发动佛道置辩。

换一句话来说,也就是道教已经陷入进了一个误区,那就是忽略了佛家的底蕴,也忽略了源自于苦行僧的坚忍,毕竟在蒙元时的昌盛到大明如今,虽然屡次遭到打压,但依然有自己的根基,也还保留着自己的力量。

这种力量虽然受到打压,但是却没有消失,而道教却由于一时的得意,把主要方向搞错了,至少不应该在现在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印度。

佛教虽然是由印度传入中原,但毕竟是受到过中原改造过的佛教,根本还是在国内。道教不该忽视的,对于这一点,智光看的很明白,但是更明白要翻身就必须找到靠山,这时,皇帝朱允炆为了稳定北方而让太子驻守北平的政策,让智光看到一线生机。

智光一面吩咐门徒拿着自己书信,分散着前往大明各地寺庙中寻觅志同道合者,给道教一个黔驴技穷的感觉,让道教诸人感到佛教已经在垂死挣扎,没有多大希望了。

一面在自己的信徒中,暗暗流传着一个隐晦的消息,消息的大意就是:智光大师有办法使太子有子嗣,而且十分肯定。

做完这一切后,智光就在法云寺中继续若无其事的诵经念佛,等待着鱼儿上钩。因为他知道,处于彷徨中的太子殿下一旦知道这个消息,无论是真是假,也会尝试的。

——————————————————

PS:呵呵,一个月过去了,求求下个月的支持!!!谢谢!!

第二百六十四章 信佛

第二百六十四章信佛

建文二十五年,朱文奎二十八岁。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年龄。此时他两个弟弟,朱文清以二十五岁礼王的身份代天巡狩陕西已经近两年时间,而最小的弟弟朱文宇则已经年满十六岁,实授闽王前往福州,主持航海商务事宜。

一个把持西北军政,和手握重兵的朱棣眉来眼去;一个马上就要把持大明主要的海外航运命脉,天下的商贾都要看闽王的脸色行事。而自己呢?

守着江南人眼中的蛮荒之地,空有一个太子的名衔,在辽东鼓励农耕,发展工业。默默如老黄牛一般辛苦,却眼看着两个弟弟日渐坐大。他从三岁时就不定时的监国,自小就被人看成未来的大明国君,长久的这样下去,一旦受到些许威胁,那在朱文奎的心目中就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事情了。

所以朱文奎感到很不高兴,就连方孝孺也隐隐嗅出一丝不对来,按照道理,皇上的年纪愈大,也应该愈加开始稳固储君的位置,从皇上之前的理政能力上看,断断不会疏忽这一条。而现在做的却是另一个模样。

这和太祖高皇帝的做法有什么区别,在立了太子之后,大力封藩,造成了边塞九王的坐大,让建文皇帝用了近五年的时间才慢慢的理清头绪,难道皇帝也要犯同样的错误吗?

太子执掌东宫已经二十多年,一向没有什么过错,为什么皇上还要让礼王和闽王的势力逐渐扩展呢?这不是要给太子以后登基留下隐患吗?不但这样,而且会造成三兄弟的不合,如此下去,皇上一旦仙去,势必会造成祸起萧墙之势,皇上这是何苦呢。

去年,也就是建文二十四年,方孝孺的母亲过了八十七岁大寿。不顾年迈的方老夫人需要照料,方孝孺让儿子方中宪写信把两个儿子方中愈、方中仁叫到北平,那时他已经感觉到有些危机了。

加之常想到储君前途的迷雾重重,特别是今年的闽王南下,使他内心时时难于平静。方孝孺是个学识渊博、才华横溢、胸怀大志的人,时值用人之际,怎会甘于让儿子们成天沉浸在琐屑的事务圈里?

他距离京师太远,加上消息不畅,已经远离了权力中心,再加上皇上刻意的安排,方孝孺根本进不去。进表也好,上疏也罢,不但皇上根本没有回应。就是是到了内阁手中,也是没有一点消息。

天被遮住了,他为国忧,心急如焚。可急又有什么用呢?想来想去,他只能耐心地等待时机了。方中愈、方中仁的来到,让他了解到江南的一些真实情况,才知道,远远要比他想象中的糟糕。

人是善忘的,方孝孺想。

在京师,二皇子有黄金华主持的《大明周报》为其造势,而三皇子朱文宇有沟通天下的商贾为其传颂,但是太子的影响力却日渐薄弱。长久的没有在公众面前出现,造成了皇太子可能只是在辽东有一定的影响力,那和一方藩王有什么区别。

北平方孝孺府中,就安在北平城内僻静处。这里虽无亭台楼阁,却环境优美。在一片苍绿之中,并无秋之落木飘零的感觉。但变换的政治,常让方孝孺心境难以平静。好在家中还养有三几歌伎,弄弄丝弦,听听俚歌,倒也能消闲解愁。

太子尴尬的同时。整个年节中,方孝孺也郁郁寡欢,成天和几个门下卢原质、郑公智、林嘉猷、胡子昭等聚在一起,慷慨激昂地议论国家大事,商讨东宫大计。这几个人不但是他的门下,而且除了胡子昭之外,都是方孝孺的同乡,皆宁海人,时值壮年,有充沛的精力和饱满的感情。说到悲愤时,一个个拍桌打椅的;说到激昂处,则一齐引吭高歌。

这么高谈阔论了几天之后,在一次聚会中,始终默然不语的方孝孺突然提出:

“各位,几天以来,我们都倾泄了心头的块磊,救我大儒,我等之愿;护佑东宫,我等之志;慷慨激昂,何其壮哉!然高谈虽可扬志,却难以务实。如纯然高谈,则可误国矣!以本人之见,今日无妨议议,我等究竟以何计恢复太子声望;以何能救我大儒;以何力抗击永嘉之人的猖獗?”

一席落地作金石声的话,顿时使满座哑然,一齐将肃然的眼光投向了端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的方孝孺。这些敏感的话题他们虽然谈论了几天,但都是隐晦的去说,这样直接挑明的说出来,真的不像先生以前的作风。

满脸沉思的方孝孺。老态臃肿的脸庞显得清瘦多了。这清瘦,更见出了他的白皙。双眼也不复以前的浑浊,显得更其炯炯有神。他泰然地迎着众人的目光,也明白这些目光是在等待他自己的回答。他自然有自己的答案,但此刻他是要听大家的回答。他不能先声夺人,只能是坦然地沉默以待。

是平日好作激昂之声的胡子昭率先打破了寂静。他是从刑部侍郎的职司上退下来的,说:“老师所说是实,事关江山社稷之命脉,不是嘴皮子说说就可以的。学生去年从朝堂之上才退下,有一些心得,那就是现在朝堂之上,心属大儒之人渐渐减少,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否则我们也不会在此地空谈,现在朝廷内,永嘉学派的人和那些和传教士勾结的人越来越多,才造成了他们如此猖獗……。”

“有此一句足矣。胡兄一语中的,那就是现在朝堂之上的配额问题。”这是郑公智的声音。他虽然是读书人,但是浙江郑氏算是一个大家族,盘根错节的在朝野间也颇有实力,不过和方孝孺他们有些不同的是,郑氏家族也经商,所以郑公智沾染上了一些商贾习气。说话好用一些商业用语。

林嘉猷说:“也可能是咱们在朝野之间原来的力量太大,引起了皇上的忌讳,所以才刻意打压我们的。”

卢原质迫不及待地说:“林兄,咱们在朝廷的力量也不算少,不过是由那班假教士的加入,使内阁的两份,变成了三分而已,在下在内阁主理过事务,这一点还是比较清楚的。”接着方中愈、方中宪等相继也发了言,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听到这里,方孝孺说话了。他说:“这些都是明眼可以看出来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再说了,老夫认为,想出解决之道才是主要的。”

林嘉猷抢着说:“这只是坐在屋里的估计数,老师,学生从未当过官,以旁观者的角度看,有一些见解,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得到方孝孺鼓励的眼神后,继续说道:“现在朝廷之内,官员的数目是一定的,也就是说有定数,三司六部之内,还是永嘉和咱们正儒的力量相等,而那些假教士远远不及咱们两家。皇事院乃是宗室勋戚立身之所,谁也进不去,而内阁皇上一直是牢牢的把控比例,绝对不会有所偏袒,这是一定的。现如今,只有司法部一处是三方博弈的场所,所以学生认为这个司法部才是最关键的位置……。”

这话刚一落音,郑公智、卢原质几个都鼓掌叫了起来:“还是嘉猷兄看得远,的确如此,司法部乃是致仕的官员所组成,论及底蕴来,其他两家都不如我们正儒。”

方孝孺站了起来,在厅堂里踱了几步,然后昂起头来,说:“听罢各位的话,老夫心里踏实了。大家所说,跟老夫的估量差不多。这就说明了我们是有决心的。这次把各位从江南请来,也是为了此事。希望大家能够前往京师报名,争取司法部的名额,只是老夫有言在先,不过一旦去做,各位都有一份责任,只能向前,不能畏缩!”

大家都齐声说:“这个自然。老师尽管放心!”

这一天后,方孝孺的心情轻快多了,他早就看出了司法部的重要性,他心里有一个计划,他通过这几日来自家乡来人的了解,和平常情报的收集,得出了一个结论,皇上准备法制大明,虽然现在司法部所立之法律,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甚至有些玩笑似的法律,但是方孝孺看出了皇上这是在尝试。

而且通过皇上对于司法部所立法的执行情况十分关心,方孝孺更觉得以后司法部所处的重要地位,而现在致仕的官员越来越多,大部分官员卸任之后,按照老传统,都以锦衣还乡为主,所以司法部现在的规模不是太大,但是并没有看出皇上有丝毫遏制其规模的迹象,所以方孝孺十分在意这个现在还不起眼的部门。

他想借助正儒学派的大量致仕官员填塞司法部,那样就有机会立法,只要有一定的话语权,那么就算立一个关于储君之位不可动摇的大明律也是可以的,而其他两派的根基浅薄,现在只顾发展,而忽视了这一条,否则也不会容他这远在北平的人染指了。

方孝孺相信,经过北平这几日的讨论,卢原质、郑公智、林嘉猷、胡子昭等人回到江南之后,肯定会依照商量的结果,说服门生故吏、亲朋好友想办法进入司法部。要不了三年的时间,司法部将会是他们对付另外两个学派的主要战场。

方孝孺在书房内心情稍微舒畅一些,而正在后院舞剑的方中仁,在隐隐的乐曲声中,舞得越发起劲。

每天的舞剑,已是方中仁的习惯了。但这段时间他练得更勤,不只是晨练、晚练,而是一有时间就练。

现在无事可做,父亲和门生以及两个哥哥谈话,也不想让他参与,是因为他不想向父亲妥协,所以在父亲他们谈话的时候,方中仁便把家中仅有的几个歌姬召在一起,排练一些曲子。

于是小庭院里,便经常回荡着悦耳的丝弦歌咏之声。在歌姬们排练的时候,他便在院子里面舞剑,以打发无聊的时光。

练着练着,方中仁陡然停住了。他是因厅里的乐曲和歌唱声而停下来的。他的那双神采飞扬的浓眉打成疙瘩了。他在竖耳细听。越听越觉不入耳,越听越感到与内心的情绪太不合拍。那乐曲和歌唱,是那般婉约缠绵,是那般低回压抑。

他熟悉这支曲子,也曾喜欢过,然而这次配上歌伎的伴唱,那情调就大不一样了。这是一支名叫《菊花新》的曲子。这是宋朝宦官陈源怀念他那被高宗要入宫中的歌伎菊夫人而托人谱写的,哀怨之情,自然浓烈。

而他正在舞剑,需要的是铁马金戈,听这糜糜之音,只会磨蚀壮志,消解热情。于是他向厅堂走去,想跟歌姬们说一声,让他们练唱几曲像《满江红》、《念奴娇》一类豪迈的歌曲。

正在回廊中走着,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到院门前了。

他正要看来者是谁,却见一位东宫里的一个老太监匆匆走了进来。直接往书房而去,方中仁心里一动,于是便跟了过去,正好听见那老太监对父亲说:“大人,太子急召,紧急召见太师大人和府上的三公子!”

方中仁的心弦顿时绷紧了。他明白,这必然是紧急之事。老太监走后,他仍然处在极度的想象中。

一会就看见父亲走出门口,似乎准备唤方显,于是马上走了过去,方孝孺不由一愣,好像没有料到儿子正在书房外一般,招手唤方中仁过来,示意跟着自己,他们父子二人往东宫而去。

刚到东宫门前,就有管事太监迎来了,恭敬地问:“太子在文华殿等候太师呢……。”

方孝孺客气地说:“下官携犬子应召,请公公领个路吧!”

管事太监小声说:“一大早北平按察使求见太子,刚刚告退,太子就要咱家去请太师,所以也不知道什么事儿,请太师见谅。”

方孝孺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想太子既然心动,也不算什么,他就有主意该说什么话了,便道:“走,领下官去见太子吧!”

一听禀奏“太师晋见太子殿下”,正在书案前坐着的朱文奎陡然站了起来,幸亏宫女及早扶住,才没失态。其时方孝孺已侧立在书案前了。

“快给老师赐坐!”

就凭太子殿下这么恭敬的举动,方孝孺心里就踏实了。太子依旧是自己心目中的太子,他还是那个可以给太子作主的老师。当他很派头地就坐在宫女搬来的椅子上之前,轻轻问了一声:“殿下安康!”

朱文奎说:“急切之间打扰老师,真的劳累老师了!不过本宫真的是不想再等下去了!”

听太子这么一说,立时有了话头,方孝孺装出一副忧心如焚的样子,十分懊恼地说:“殿下,臣知道太子所为何事。也知道太子的心情!但殿下总还记得,禁佛之说,是皇上钦定的,如果殿下真的去做,臣恐怕皇上不喜!!”

朱文奎听候有些惭愧,万般内疚地说:“还是老师想得远,本宫疏忽了。事已如此,孤现在也没有办法,还请老师出个主意,以便从善处置。”

一见机会来了,忙从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表章,奏道:“殿下,关于皇上限制宗教,确是我朝最痛心的事,不过当务之急,还是稳定人心。目下人心不稳呀,很有人人自危的样子。一个佛教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一个道教也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多教并存的缘故,陛下提倡道教,佛教纷纷递来待罪表章。要依附太子殿下,太子对他们不可理会,可现在是急须用人的非常时期呀……”

朱文奎见方孝孺说着说着就犹犹豫豫不往下说了,就说:“老师的意思本宫明白了,孤也这么想过,如今东宫势弱,小错即咎,必会伤了很多大臣的心。这些问题,就请老师多多操心,酌情处置吧。”

方孝孺说:“殿下英明,对宗教人等,宜网开一面,让他们继续忠心地为我大明教化百姓。殿下,为臣一定会妥善处理好的。”

朱文奎又对方中仁说:“最近本宫有些疲劳,听说你最近比较清闲,就留于东宫伴驾吧!”

方中仁怔了一下,他不知道太子的意思,自己和太子也不过是只见过数面,怎能留于东宫伴驾呢?但又怎好拗着太子的意思?聪明的他,灵机一动,说:“臣愚钝,就怕带给太子麻烦,不如我在府中足不出户,随时等待殿下传召,这样以来就不会打扰殿下的清修了。”

方孝孺觉得有理,便道:“殿下,这样也好。犬子顽劣,恐怕有违殿下好意!!”

但是朱文奎自有计较,也不顾方孝孺的反对,硬是把方中仁留在了东宫之内,并在左春坊安排了一个职司给方中仁。

最先觉得太子过于信赖了自己父亲,单凭父亲的威信,就将闲散在家中的自己留于东宫任职,方中仁觉得十分不安,但是到了稍后的几天,方中仁才知道自己错了。

太子朱文奎也不是省油的灯,将自己留在身边,却隐隐有威胁的意思,想让自己的父亲将信佛之事和皇上的意思相互融合,这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因为皇帝宣布道教为国教,如果身为太子却是信奉佛教的话,真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可偏偏太子又不能不死马当作活马医,因为整个北平乃至辽东传言,只有智光大师可以让太子有子嗣的诞下,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子必须信奉佛教。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PS:月初求支持!!!!!!!!

第二百六十五章 论不抑佛

第二百六十五章论不抑佛

关于太子必须信佛才能有子嗣的传言。虽然进行的比较隐蔽,但还是辗转的落入内厂密探的耳朵里,感到事关重大,内厂密探不敢怠慢,立即直接向皇上禀报了这件事情。

当然,不能说智光不小心,他知道诱惑储君的危险,所以这些传言都是通过一些上层的信徒口中辗转相传的,而且做出一副他不想说的样子,只是和徒弟谈话时,偶尔露出的意思,凑巧让信徒偷偷听见而已。

要是有其他人问及,他会坚决的否认说过这样的话,也就是限于如此隐蔽,所以太子朱文奎到了半年之后才听说此事,然后屡次派人去法云寺请智光禅师,都被其以身体抱恙为名,坚决的推辞了。

他愈是这样,愈能使朱文奎坚信事情的真实性,一个快要马上就要而立之年的人,子嗣对于他的吸引远远超出了一般人所能承受的范围。无奈之下,朱文奎只有亲自往法云寺拜访,而智光避而不见。终于吊足了朱文奎的胃口。

这个历经蒙元和大明两个时代共计三朝国君的老狐狸,当然知道只有不容易得到才会更加珍惜这一条真理。在朱文奎屡次拜访不果,正是失望的时候,智光和尚却乔装成俗家打扮,直接找上门来。

这怎么能不使正在失落的朱文奎感到高兴,没有任何困难,答应了智光的一切要求,在北平城一个偏僻的酒肆中终于见到了久违的智光禅师。

智光做出一副超凡出尘的派头,首先表明了自己之前的所为,不过是不想令太子为难而已,因为当今圣上不喜阐教,所以害怕太子和佛家之人交往而引起皇上的不愉,才三番两次的拒绝和太子相见。

而现在为什么主动出来和太子相见呢?智光的解释是:一来感到了太子的赤诚,二来是佛祖托梦,说太子佛根深种,与佛祖有缘,要智光帮助太子达成心愿。

要是在别人的耳中听起来这些话有些牵强,但是在朱文奎耳中却听出了另外一种味道,那就是智光禅师的确有办法使自己有子嗣的传承。那他除了相信之外,还有什么出路呢。

智光是聪明的,他并没有马上就将佛教强加于太子朱文奎的身上,而是拒绝了太子的皈依,只是说“心中有佛,到处是佛”的一些玄机。这是避免太子碍于当今圣上的教导,万一激进了以后会引起反感。不但如此,在智光的嘴里,并没有排斥道教和其他教派。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巧妙的解释了关于佛、道、儒三者之间的区别。

智光对朱文奎讲,儒、释、道三家应该是鼎足而立的。儒家重视人伦,主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立千古不朽的功勋;佛家倾心般若,主张在自觉的基础上觉他,自度的基础上度他,普度众生,同臻西方极乐世界;道家则崇尚自然,主张通过这种修炼,达到长生久世,羽化登仙。儒家的着眼点在于入世,佛家的着眼点在于出世,道家的着眼点在于加强自身修炼以求长生不死。

由于道家这一异于儒、佛的独特着眼点,决定了在传统养生、长生的修炼方法方面,所以智光对于现在道教的理论给予了很强的肯定,这也暗中获得了朱文奎的好感。

智光说,道教从养生健身、延寿成仙的宗旨出发。全面继承发展了诸家的各种炼养方法,并吸收了外来佛教、印度教炼养学的精华,形成了自家多渠道、多层次的气功养生体系。较之以精神解脱为根本宗旨的佛教及以道德修养为根本立场的儒家,道教显然更长于养生,独具佛、儒两家所缺的叩咽、辟谷、服饵等术,具动静兼备、内外结合的特点。

但是以儒治世、以佛治心、以道治身,这才是帝王的根本。佛家重心理,道家重生理,儒家重做人。三家道义是一致的,真正求道,三者缺一不可。佛家的性,道家的道,儒家的明德,对最高真理的阐述是一回事。

这些论调对于一直接受儒、道文化的朱文奎起到了一个吸引的作用,好奇害死猫,但是对于一个从懂事起就被排斥的东西的好奇,足于让朱文奎忘记对父皇的惧怕,更何况还有一个可以有皇子诞生的诱饵呢。

接下来的日子,朱文奎孜孜不倦的从智光和尚那里吸取着佛教的一些知识,被潜移默化着犹自未觉。因为在智光的教导中,并没有排斥道教,反而对其大加赞扬,所以没有引起朱文奎的丝毫疑心。

这也是方孝孺有段时日没有受到太子召见,才能从容的布置门下抢占司法部名额的决定,但是也落入了智光的圈套之中。

在智光的暗示中,朱文奎不知不觉的就陷入了其中,在东宫之内受戒成了俗家弟子,然后朱文奎来往于法云寺和东宫之间的次数就开始增多起来,也就是这样。才引起了内厂探子的注意。

朱允炆收到内厂探子的密折之后,竟然有些失态,从自己登基执政以来就开始抑制佛教,没有想到二十多年了,佛教依然靠着其的坚韧生存下来,并四处寻觅着机会伺机再起,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朱文奎虽然性子看上去有些弱,但是有些像自己那个没有见过面的便宜老爸朱标。

出身皇家,而且贵为太子,缺乏足够强健的身体和坚韧的心理承耐力,太子之尊却没有给他带来多少生活的幸福,尽管他生活在尊贵和优裕之中。他一出生,就具备了继承大明皇帝权位的资格,从小就被严厉管教。特别是成人之后,身边围著众多的名儒和正人君子轮番对他训导和规劝,一言一行都被严格要求按礼法从事。

逐渐长大后,也没有因此而获得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仍只能一如既往地生活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在漫长而无奈的等待和不安中生活著。尤其是,自己将其送至北平单独执政,渐渐疏远的父子亲情,还有来自两个弟弟的威胁中。寻找心理寄托也是无可厚非的,

特别是子嗣方面,给了儿子太多的心理压力,但多年的太子生涯,和单独执政一方的经验,造就了朱文奎并不是没有主见和原则的逆来顺受之人。

朱允炆知道这种压力,也知道长期处于这种情况下,真的很难受,另一个时空历史中有多少太子就这么长期的处于压力和威胁之下陷入了癫狂。

但是朱允炆也有自己的考虑,否则不会将朱文奎逼的那么紧,当然。不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考虑,儿子还算是争气,没有陋习,也是仁君之像。自己按照历朝传位的规则去办的话,也可能自己不用费那么多心思,就可以造就一个建文之后的盛世。

但那样又如何呢,自己的孙子还会这样吗?孙子的儿子也会如此吗……?

朱允炆正在试图打造一个新的继承制度和储君秩序,他不能让儿子受到这样的干扰。也不是朱允炆对佛教有什么成见,也不是对佛教十分反感。相反,出于另一个时空的唯物主义理论熏陶,他对于宗教看的很淡。

但现在大明的情况下,国家必须有一个统一性的宗教,在各个宗教中,朱允炆倾向于道教,也可能道教是本土教派的原因吧。对佛教不算是反感,但出于扶植道教的目的,就必须打击佛教的蔓延。

他不想和儿子开始争端,于是好久没有顾忌家事的朱允炆,提起笔来,给儿子写了一封私信。隐晦的表示了对佛教的不赞同。

同时,加派内厂在北平的人手,全力调查智光等人的底细和私下目的。因为有一件事朱允炆十分奇怪,儿子一直没有子嗣,按照他的理解,就算是在医疗发达的另一个时空,对于不孕不育的问题,也是一个很大的难题,根本无法完全解决其中的奥秘。但是智光为什么那么肯定,如果儿子信奉佛教就可以有子嗣呢。

中间肯定有原因,朱允炆不认为智光敢用这个作为赌注,这样能骗的了多长时间,儿子的耐心又有多长时间?所以朱允炆对于智光这个人有了浓厚的兴趣。这个和尚到底想做什么呢?

智光不想做什么,只想生存。

当朱文奎收到父皇的家书,虽然对佛教有了一定的好感,但是也有些惶恐。他不明白父皇的意思,也不知道父皇赞同不赞同自己的做法。但是在惶恐中,已经下意识的在智光面前表露出来。

早见惯了人情世故的智光。哪能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朱文奎所能隐瞒的呢,不用三言两语,朱文奎已经将父皇的意思说的七七八八了。

智光并没有做出很大的反应,表情沉静如故。只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向朱文奎讲了很多关于史书中看不到的历史。

“殿下,你可知道唐朝信奉什么教派吗?”

“当然是道教……。”朱文奎不用思索,就说了出来,才想起了自己面对的师傅是佛家中人,所以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唐高祖为了自高门第,和老子李聃认本家。太宗皇帝自称‘朕之本系,起自柱下’,以老子为始祖,当然要把道教至尊之位。弟子记得太宗皇帝曾经下诏说:‘自今以后,斋供行法,至于称谓,道士女冠,可在僧尼之前’。”

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智光和尚,小声的得出结论,道:“道教乃唐朝国教,这一点是无庸质疑的,请师傅原谅弟子直言。”

从智光面部看不出任何表情,也没有喜怒哀乐,却是点点头,赞道:“殿下博学,贯通古今,贫僧佩服。”

“但太宗之后,高宗皇帝曾经又下诏说:‘公私斋会,及参集之处,道士、女冠在东,僧尼在西,不为先后。’这又作何解释呢?”

朱文奎道:“这说明了高宗皇帝将佛、道两家视为平等,一概而论吧。弟子记得高宗后睿宗也曾经下过此类诏书,大意基本相同,但是自明皇之后,开始将道家放于佛祖之前,这一点是无庸质疑的。”

“嗯!”智光点点头,表示赞同,却说道:“殿下从这些看出点什么了吗?”

其实朱文奎刚想拿武周时佛教昌盛来安慰一下师傅,可是武周女皇历来被儒家所贬,正不知道如何去说,听到智光问这个问题,便停了下来,仔细的想了一下,觉得唐朝时还是道教为先,于是摇摇头。

“殿下,凡事要看到其中的本质,在唐时的道教昌盛,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是从历朝君王的诏书中可以看出,在尊崇道教的同时,对于佛教只是排次稍后,但并未禁绝,这一点,从诏书中不断出现僧尼之词就可以看出。”

朱文奎点点头,听智光继续说道:“盛唐之治,虽然道教受到尊崇,但是从未抑制佛教发展,以唐明皇为例特别明显,奉行的是尊儒、崇道、不抑佛之政策,不知道老衲这样说,殿下可赞同。”

这一点读过大量史书的朱文奎却是清楚,因为道教在大明最值得炫耀的就是在唐朝时的待遇,而儒家对于唐朝时的荣耀也是沾沾自喜。特别是唐明皇,在开元十三年泰山封禅完毕,曾经到曲阜孔子宅致祭。开元二十七年八月,追谥孔子为文宣王,令西京国子监及天下诸州府学内,孔子均南面而坐,颜回、闵子骞、冉伯牛、仲弓、冉有、子路、宰我、端木子贡、子游、卜子夏等十哲东西侍列,都封赠公侯。西京及兖州旧宅的孔子像,由宫内出衮冕之服衣之。终唐一代,唐明皇对孔子的礼遇是最高的。

而崇道之说,更是无可辩驳,唐明皇把道教的地位放在儒、佛之上。给老子加的尊号是“大圣祖高上大道金阙玄元天皇大帝”,比孔子的文宣王封号高出许多。老子既然称“皇帝”,祭祀老子的玄元庙也就升格为宫,老子之后的庄子、文子、列子、庚桑子被封为“四真人”,其著作不再列入子书而称“经”。

开元二十五年,唐明皇下令置玄学博士,在科举中第一次出现了道举,考试办法依明经举。玄宗还在中央设立崇玄学,置博士、助教各一人,学生一百人,作为研究道学理论、培养道学人才的地方。后来,又将两京崇玄学改为崇玄馆,博士改为学士。玄宗对道学颇有研究,他曾亲自注释《道德经》,颁示天下,并令天下庶人家,每户必备《道德经》一部。

天宝之后,唐明皇崇道的心情更加迫切,每年举行郊祀典礼,首先到太清宫朝拜老子。次日,享太庙,祭祀李唐王室列祖列宗。次日,合祀天地于南郊。

但是说不抑佛就还要智光和尚进行解释了。

因为在开元初年,唐明皇曾下令沙汰僧尼,限制兴建佛寺,禁止铸像写经。这些抑佛措施,是在武则天末年以来,佛教势力过分膨胀,在政治上和经济上都危及李唐王室,损害国家利益的特定情况下实施的。

但是智光和尚怎么能说唐明皇不抑佛呢?

看出了朱文奎的疑惑,早有准备的智光和尚解释道:“开元二十四年继颁布御注《道德经》后,明皇又把《御注金刚般若经》颁行天下。事实上,除开元初期极短暂的“抑佛”外,唐明皇帝并不限制佛教的发展。开元二十六年曾诏敕天下诸郡立龙兴、开元两寺。次年,又敕天下僧尼遇国忌日就龙兴寺行香、散斋,千秋节就开元寺祝寿。”

智光为什么一直拿唐朝的历史状况教导朱文奎,这也是朱允炆的一个漏洞,他以唐朝时道教为国教这一点,进行了大肆的宣传,在很多人的眼里,建文皇帝是继承和发扬盛唐时的政策,而潜心钻研数十年的智光很容易的就在其中找到了破绽。

智光说的都是事实,他也想通过太子将这些事实传到皇帝或者更多人的耳朵里。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那就是盛唐道教虽然是国教,但也未抑制佛教发展,而盛唐在士大夫眼里则是一个理想的境界,影响力是很大的。

他试图暗示皇帝和天下,要留一些余地给佛教,希望不要再次出现灭佛的举动,在如此的国家机器面前,如果惨剧再次发生,佛教很难支撑下去了。这个举动机会虽然渺茫,但只是智光转移大家视线的一个小伎俩而已,只是他计划中很小的一部分,所以,他隐瞒了一部分的事实。

在僧道之间,唐明皇虽然不特别歧视僧尼,往往一视同仁。天宝三年,曾经令两京、天下州郡取官物铸金铜天尊及佛各一躯,送开元观和开元寺。表面上是把佛、道两教摆平的。

但是在背后,却隐藏着佛教的一些不能明言的污垢,原来唐明皇在开元时的抑制佛教之所以最后一视同仁,却是和佛教的密宗传入大唐息息相关。

唐明皇对密宗有兴趣,主要是因为密宗和佛教的其他派别不同,传统的佛教是禁欲的,讲究不近女色,刻苦修行。密宗则不然,它公开宣称:“随诸众生种种**,令得欢喜”,把女性当做“修学密法”的必要条件和不可缺少的伴侣。因而有佛母、明妃、欢喜金刚、各种“天女”等不同名目,这些做法使唐明皇找到了追求现世享乐、纵情声色的借口,给他骄奢yin逸的生活披上一件神圣的外衣,当然也就会得到唐明皇的青睐。

这样以来,才使唐明皇对佛教开放了部分限制,做出了不抑佛的举动,也是对密宗青睐下一种爱屋及乌的动作。

——————————————————

PS:写的很幸苦,谢谢大家支持!!!

第二百六十六章 盲人瞎马

第二百六十六章盲人瞎马

智光和尚隐晦的言语。很快的通过了各种渠道传至京师,朱允炆十分明白对方的意思,想用唐朝崇道还不抑佛的典故,暗示他这个皇帝,做事情不要太激进,不能把事情做绝,因为宗教不但是国事,而不是家事。

有点怒极反笑的感觉,二十多年来,已经很少有人这么隐晦的暗示自己了,尤其是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和尚,尤其拿着自己的儿子做挡箭牌。

但是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智光为什么有把握可以医治儿子的不育之症,所以朱允炆暂时没有打算对付在北平暂时冒头的佛教,也没有再诏谕张宇清严查北平布道不力的事情。他需要时间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明白。

佛教绝不能和道教并存,这并不是朱允炆对佛教有所成见,所谓乱世道、盛世佛,朱允炆就是看不惯佛教在国家危难时期避世,而到国家繁荣昌盛时站出来又要兴风作浪。

由于朱允炆对于宗教的了解不多,待到面对这个问题之后虽然进行了恶补,但依旧是处于半懂不懂的状态,所以索性就认住死理。以发展本土宗教为主。其实在朱允炆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想法,就是通过一次剧烈的运动,将佛教完全并入道教为一个分支,不过这个工程过于浩大,他一直没有下决心而已。

不过智光的举动已经算是点燃了导火索,朱允炆也在暗暗的进行着。

宗教的事情告一段落,只要智光露出一点有关皇嗣的破绽,朱允炆就会痛下决心。作为皇帝,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决定,总不能天天把时间都浪费在宗教问题上。

建文二十五年,朱允炆已经四十六岁了,日夜的操劳已经让他有些体力不支,此时正斜靠在铺着貂皮褥的躺椅上,觉得一阵晕眩,胸口同时隐隐作痛,心跳得很快。

他二十多年的辛苦,终于造成了体力上的透支,若是朱允炆不是穿越回来的另一个时空的灵魂,那么他可能没有这么辛苦,但是就是由于知道的越多,才想的越多,也更加辛苦了。

朱允炆感觉到自己似乎有心脏病一般,心跳有些不正常,经常头痛。后来时好时坏,时轻时重,御医们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唉!要朕清心寡欲,说得容易做却难啊!”

朱允炆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想起杨杰曾经劝慰他的这句话。不无感慨,眯起双眼,只觉得金花迅叠,不由得又忧虑起自己的身后事来,只有在这样独处时,才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彻底的融入到如今的大明中来。

“太子无子嗣,又过于仁慈,如何威慑臣下?自己这么的逼迫,会不会造成危害呢,可是自己所封的藩王却不安本分起来,屡有恶行,岂不令朕忧虑?”

也难怪朱允炆暂时不去理会宗教之事,最近内厂和锦衣卫的情报经过重合核查,在东亚诸岛的四个王爷还算本分,但是在安南所封的两个藩王有内讧的迹象,东南亚诸岛的几个藩王对于道教有些排斥,仗着天高皇帝远的便利,在那里阴奉阳违,骄恣不法。

其中封藩于真腊的康王朱佶焞提棒弄刀,滥杀百姓,奸yin民女;封藩于暹罗的恭王朱徽煣由于过分信奉道教。为了弘扬道家文化,在那里屠杀僧侣,惹起了民怨……。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国家大了,什么官都有啊。、

自己幸亏没有给这些藩王兵权,要不然,大明本土境内还算是安稳,但是海外诸王可能就开始玩春秋战国了。

藩王们的种种丑恶行径一幕幕在朱允炆的头脑中闪过。如今,一向最本分的宁王朱权,又有人密奏其图谋不轨,行为多异;自己的儿子朱文清在福州屡屡接见商贾,惹起了士大夫的愤怒……这一切都使他忧心如焚,年届半百的建文皇帝也确实是不能清心寡欲啊!

“启禀皇上,户部尚书陈瑄求见。”

女官的奏报打断了朱允炆纷扰的思绪。

“叫他进来!”皇帝依然倚在躺椅上。

将近五十岁的户部尚书陈瑄受宠若惊,皇上极少在后宫诏见臣下。在女官的导引下,他走进皇帝的寝宫。

“臣陈瑄叩拜皇上。”

“罢了,你坐下吧。”

女官将披着黄缎的坐椅摆到皇帝右前方约摸五尺左右的地方。

“谢陛下赐坐。”

“陈卿,”朱允炆摸摸有些斑白的鬓发,看着陈瑄说,“朕叫你来,是要问你,第四次人口普查,汉族人口几何,而异族人口几何?”

陈瑄见皇帝面色严峻,心中发毛,作为户部尚书,也是刚刚接到第四次普查的数据,幸亏看了一遍,如果没有看。万一皇上认真起来,那可是渎职欺君之罪啊。他赶快站起身又行了一礼,奏道:

“陛下英明,臣也刚刚接到呈报,只是粗陋的看了一遍,现在大明计有汉族人数一万万四千五百七十六万余人,异族人数大约共计七百余万,具体臣还未形成奏报,恳请陛下责罚罪臣!”

“朕说过要责罚你的么?”朱允炆欠身反问:“起来吧。”

“谢陛下宏恩!”陈瑄回到椅子上坐下,心里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不明白已经进行了四次的人口普查,为什么皇上对于这次特别关心。

“朕叫你来,是想知道人口比之去年你接任之时增长如何,而新田开垦增长如何。而人口分布如何。”

“皇上,微臣去年接任之时,人口乃一万万一千四百余万人口,臣接任十六个月,增加了三千万……。”陈瑄见皇帝眯眼不语,欲言又止。

“说下去,我听着呢。”

“但是现在人口数量不好计算,因为流动人口过于剧烈,而且商贾们为了开发海外,隐藏人口不报之事。查无实据,但是确有此事,以臣所见,应该还要有五百万的隐藏人口未算在内,但是新增田地却是缓慢,盖因庄稼高产之缘故,现在务农之人渐渐少去,而新兴的工厂需要大批劳力,都集中去做工了。所以臣上任以来,新增田地不过一百余万亩。”

朱允炆点点头,语意平缓地说:“爱卿的意思是说。人口增长过快,而田地增长过慢,有些不对是吗?”

陈瑄见皇帝认可,且能理解更深,于是受到了鼓舞,兴奋地说道:

“皇上,臣以为,国家应以农为本,朝廷要重申务农务工条律。允许户部拟列务工细则,比如严厉打击商贾隐藏人口的行为。严格户籍制度,不报者一律视为异族,商贾用异族比例一旦超过限制,就应该按数量多少量刑,分流放、杖罚。”

“而务工应该仿造军户制度,家中独子不得出外务工,两子出一,三子出一轮换制等等,同时应派遣官员督察各地落实情况……。”

“好,就这么办,”朱允炆坐直身子,从矮榻上端起青花茶杯,抿了一口说:“你回去后制定个详细法则,奏朕细阅后交与司法部立法,若是能被皇事院和内阁通过,就按照爱卿说的执行。”

“臣遵旨。”

“包女史,给陈爱卿赐茶。”

不一会,宫女端进镀金托盘,包女史伸手取过一杯茶来,放到陈瑄坐边的茶几上。

“谢陛下赐茶。”

陈瑄抿了一口茶,心想乘皇上高兴,正好把近日来最困扰的一件事启奏皇上,谁知还没开口,便见皇帝沉下脸来,赶快缩回话头。

朱允炆地将话锋一转,探身问道:“陈爱卿,听说你母亲过七十大寿,二皇子送礼过府了?”

“臣……嗯……。臣惶恐,是解学士代送的。”陈瑄听皇帝突然问及母亲寿宴事,不知究竟,慌忙答道,见皇帝不语,赶忙补充道,“酒宴中,解缙献景德镇镶金釉里红大花瓶两只……”

“还有苏州织锦两匹、端砚两方、封金六十两。”皇帝接口说道。

陈瑄惊出一身冷汗,他虽然是新晋一年左右的户部尚书,但是久在京师,深知皇帝的内厂,四处游荡如同无孔不入的幽灵,专门察听大小衙门及官吏们的一言一行,然后密奏皇上。

虽然料定母亲做寿,皇上肯定知道,但是连解缙代礼王送的几件贺礼皇帝都了如指掌。好歹自己早有防备,那天晚上自己言行并无越轨之处。但仍然担心皇上多疑,连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向皇帝奏述一遍。

原来陈瑄的母亲过寿,也不算是铺张,只是解缙突然到访,自己送了礼物不说,还拿出一些宝器,说是代替礼王所送,自己也不敢推辞,只好收下了。

朱允炆早就知道这件事,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点一点陈瑄,使他警觉一些,知道自己的本分,见陈瑄说的还算是老实,于是就命他退下,尽快的将奏折送来。

此时,杨蝶匆匆地走进坤宁宫,她转过屏风,与户部尚书陈瑄打了个照面,陈瑄赶忙施礼。杨蝶鼻子哼了哼,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进寝宫。

“蝶儿……。”还没等杨蝶站定,朱允炆就问道:“户部尚书的母亲过寿,你父亲也去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杨蝶好像早已准备好回答皇帝的责问,说:“皇上英明,但朝廷立有条律,后妃不得干政,臣妾不敢多言。”

“朕要你回答,有甚不敢言语之理?”

“臣妾遵旨。依臣妾鄙见,陈瑄母亲做寿,朝中大臣贺礼,乃为人之常情,臣妄斗胆以为,这没有什么不妥,解学士不是也去了吗?”

朱允炆嗯了一声,杨蝶嘎然止语。

“说下去呀,朕听着呢。”

“是,”杨蝶见皇帝眯着眼,并无不悦之态,接着说道:“若论亲疏,家父和陈瑄同出永嘉门下,不去反而不妥,倒是解学士纡尊降贵,臣妾倒是不明白为了什么?”

“好一张伶牙利齿。”朱允炆抿了口茶,自嘲说:“你随朕快三十年了,今日第一次发现,原来蝶儿是位能言善辩的巾帼英才,当初在内厂的英姿未变啊。”

“恕臣妾直言奏呈。”杨蝶怎么会猜不透朱允炆的心思,他知道皇帝为了点醒父亲杨杰和解缙的政见不同,但按照既定的策略,她顾不得许多忌讳了。接着闪烁其辞地补充说道,“皇上圣裁,臣妾毋需多言,皇上也知道其中缘由的。”

“哈哈,真所谓平日不露面,偶而露峥嵘啊。好了,不说这事了,你且陪朕坐坐,下盘棋,如何?”

“闻听皇上圣体欠安……。”

“不碍事,老毛病了。刚才偶觉头晕心跳,现在好了。”

朱允炆欠身站起,杨蝶走近想搀扶他,皇帝一摆手,自个儿走到窗边。

包女史将两张檀木座椅摆了个隔几对峙的位置,几上放着镶金雕龙的玉石棋盘,同时将青花瓷罐内的棋子轻轻地倒出来。棋子做得相当精致考究,以极名贵的宝石为材料,磨得光滑圆润,每颗棋子均以九粒芝麻大小的真金嵌入圆面四周边,白子晶莹似雪,黑子漆亮如墨。

最近几年,随着朱允炆的年纪大了,刘超就越来越使唤着不顺手,何况是在内宫,于是朱允炆又开了女科,允许女子单独考试入部分衙门为官,其中紫禁城之内更是充实了一些女史,现在的包女史就是代替原来刘超的侍候了。

紫禁城内已经很久没有太监出没了,朱允炆闻不到那些腥臊之气,心情也好了很多,他立下训示,皇宫之内严禁太监出没,也严禁民间自行阉割,所以一般都用女官代替原来太监的职司,而这个包女史是河南开封人,据说是包拯的后裔,极具文采,所以深得朱允炆喜爱。

“蝶儿,你先下吧!”坐定之后,朱允炆亲昵地唤了一声已经喊了几十年的名字,抬一抬手说。

“皇上为君,妾妃是巨,臣妾不敢越礼,请皇上先下。”

“今日对奕,只有临阵对垒之敌,不分君臣尊卑,蝶儿,你举棋吧。”

“臣妾遵旨。”杨蝶夹起一粒白子按在棋盘上,同时抬眼看了朱允炆一眼。

皇帝笑容可掬,杨蝶太熟悉这张脸了,自己也就是遇见了这张脸后改变了一生的命运,虽然有人在的时候,这张脸要保持着威严和庄重,但是只要是独处的时候,真的没有君臣尊卑,也没有上下之别,要是一直是这样多好啊。

就算是知道了自己父亲在想什么,就算是知道了解缙在想什么,依旧是那么的从容。杨蝶此时才发现,自己看了这张脸几十年,还是没有看透这个皇帝,看透她的丈夫。

“他到底怎么看待父亲的举动,怎么想关于储君的事情呢?”下了四五个占先的棋子后,杨蝶心里嘀咕起来。

她不相信皇上一点也不在乎,没有一个皇帝不在乎关于储君的问题。但是无论是方孝孺、解缙和自己父亲的百般试探,皇上好像都不在意的模样,似乎在纵容着每一个人,不但让太子独占辽东,而且给二皇子一个接触朱棣的机会,再给自己的儿子接触商贾,把持经济的权力。

到底皇上心属那个儿子呢?饶是杨蝶百般聪明也猜不透,要是坚持要太子接掌国家,就不应该再给二皇子和自己儿子希望。

现在自己的儿子朱文宇有商贾作为后盾,而二皇子朱文清有西方外援作为倚仗,太子呢,只剩下辽东之地和正统之名作为保障。

朱允炆的做法让所有的人都迷茫,但又让所有的人保留着一点希望。

也难怪自己的父亲杨杰,和支持二皇子的解缙都作出大胆的试探,但是这种试探犹如石沉大海,一点声息也没有,又让人不敢乱动手脚。

众人此时才明白,大明仍旧是朱氏的大明,依旧是朱允炆的大明,自己的丈夫把持了一切,却让所有的人陷入了盲人瞎马的摸索之中。

想来想去,杨蝶也想不出任何结果,只好把心思回到了棋局之中。说:“皇上这一步好凌厉!”

杨蝶奉承了一下,同时也落了一子。

“蝶儿,你这棋好鬼啊!”朱允炆笑道,“果然出手不凡,看来朕还不是你的对手!”

朱允炆这半路出家的和尚,论起下棋,怎么能和自幼开始学习棋艺,又技巧百出的杨蝶对弈,但是越是下不过,越想下棋,因为下棋时能考虑很多事情。

“蝶儿,今日朕诚心和你比试,不得再故作败局了!”朱允炆戳穿了她一贯伎俩,虽面带微笑,但目光炯炯有神。

“你把真功夫全使出来吧。”

宁妃正准备转优势为劣势,故意连着错下几子,棋子夹在手里,听了朱允炆这句话,却猜不透皇帝的心思,含糊地说:

“皇上睿智天纵,臣妾雕虫小技,岂敢与皇上比试。”

“嘿嘿,你又来了!”朱允炆恳切地说,“今日对奕,朕决意与你比试,若是你能赢,朕必有重赏!”

“皇上……”

“你不是有很多疑问吗?若是下赢了这盘棋,朕可以考虑回答你一个问题,无论是什么问题都可以。”

“噢?”杨蝶为之一振,心里想:“他说话算数吗?倘若真如此,我是一定要下赢这盘棋的。”

“君无戏言!”朱允炆敲了敲棋子,似乎看透了杨蝶的心,说道:“落子吧!”

“臣妾遵旨!”

要从这盲人瞎马中走出来,看来杨蝶要费些心思了。

——————————

谢谢支持!!!

第二百六十七章 心疾

第二百六十七章心疾

有了皇帝的承诺。杨蝶受到了极大鼓舞,见棋盘上各方只下了十几粒棋子,略一沉思,心中便想起了一个好主意,决心抖擞精神,拿出最大的能力一子接着落下一子,准备完美地下好这盘棋。

抑住激动,轻夹棋子,在最紧要的位置上扣下去,一下子使对手陷入困境。朱允炆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显得有些为难,他的棋力本来就和杨蝶有一定的距离,而此时杨蝶陡然发力,当然皇帝有些吃不消了。

想了很久,夹在手指间的棋子迟疑着,朱允炆忽然果断地按在那个空档上,在一侧观战的包女史心中暗喜。

双方你来我往地下了数十颗棋子,棋盘上已密密麻麻列着双方的阵容。杨蝶的棋子在手中时而咄咄逼人,时而迂回疏散。朱允炆全神贯注,拼力抵抗。

在杨蝶漏出破绽时,皇帝紧紧相逼。接连吃了对方的十几只棋子,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来。杨蝶明显处于劣势了,朱允炆的嘴角边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看来自己的棋力大有增长啊!”他心里想:“蝶儿此番对弃确是使出浑身解数了。她由优势变劣势,输棋已成定局,看来应该不是作伪。”

杨蝶瞟了一眼朱允炆,刚才还紧绷的双眉弯成了月牙形,心中想道:“皇上哪里知道,我岂是真的在与他争输赢?虽然是谕示我能胜棋便可问一个问题,但却不可真胜。以皇上的下法,要赢他不费半个时辰;若是当真赢他,虽不怕皇上自食其言,但是能得到什么回答呢,那样还暴露了自己的心思,让皇上犯疑心。这盘棋局势已明,下得很艰苦,但预谋的景象也已出现,该是收手的时候了……。”

她紧锁双眉,斟酌再三才在最满意的位置上塞进一粒白子。

“蝶儿,这下子你输定了!”朱允炆“啪”的一声在死眼里注入一棋,得意地说。

“皇上,臣妾还有一着呢!”杨蝶也轻松地说道,同时扣上一子吃了两颗黑子。

“嗯?”朱允炆一怔,再看棋盘,舒眉笑道,“蝶儿,你已经无路可走了!”同时轻巧地布上一子。

“皇上,臣妾还有最后一子呢。”轻盈地将白子在满是棋子的最后一个空档处放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笑了,同时离开座位施礼道,“请皇上御览!”

“呵呵,胜败已见分晓,还看什么?”

“请皇上细看臣妾全盘布子!”

朱允炆朝白子横看竖看,忽然惊奇地站起身来,连声说道:“妙!妙!实在妙!”

“皇上恕罪!”杨蝶弯身盈盈一礼,笑着看着朱允炆。

“免礼,免礼!”朱允炆亲手将她搀起,笑着说,“你有何罪?蝶儿果然棋艺高超,包爱卿,你看出门道来了吗?”

包女史虽然看的眼花缭乱,但心里十分清楚皇上所指什么门道,但又不好明说,所以只是含含糊糊地答道:“淑妃棋艺高超,皇上棋高一着,天下无敌!”

“嘿!你就会奉承!再这样,就把你赶出宫去嫁人!”朱允炆说:“你睁大眼睛瞧瞧,淑妃的白棋中藏着什么奥妙?”

包女史注目细瞅白子。装作才发现的模样,稍微停了一下,随即大声说道:“啊!原来淑妃娘娘的白子在棋盘上摆成了一个‘恩’字,虽然表面看来是输家,这……。”

“蝶儿是赢家!”朱允炆由衷地赞道。

“皇恩浩荡,万岁万万岁!”杨蝶要跪下谢恩,却被皇帝伸手拦住。

“嘿嘿,蝶儿,你倒是乖巧,把徐达那一招学来了。”

他们这盘棋从午时一直下到申时,朱允炆这才想起饥肠辘辘。原来该用午膳时,宫女们蹑手蹑脚向包女史禀报几次均被挡回,那时皇帝正在兴头上,断无罢奕用膳之意。

“蝶儿,你陪朕一起用膳吧。”朱允炆一时高兴,拍拍肚皮笑道:“朕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吃过之后,朕再与你杀上两盘。”

“谢皇上!”做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杨蝶连忙说道。可是皇上没有提起刚才问题的事情,不免使她焦急,又不敢挑明。

朱元璋刚走几步,不觉一阵晕眩,打了个趔趄,杨蝶和包女史慌忙上前搀扶。

“皇上!”

“不要紧!只是头晕了下,约摸是下棋时间长了,又空着肚子。”

朱允炆缓步走进坤宁宫的小花厅,御膳房的宫女们已把筵席摆好,这已是第二次了。午时的御膳刚摆好,包女史传话,皇上与娘娘这盘棋一结束。立即传谕再摆。所以当宫女飞快传报皇帝罢弃时,御膳房的大厨们立即紧张而又有条理地将数十样滚热的菜肴摆到镶金边的红木桌上。朱允炆坐到一张宽大的铺着厚厚黄缎绣面软垫的红木雕花靠背椅上。包女史与四名值班宫女垂首侍立一边。

“蝶儿,你也坐下吧。”指一指身边的座椅对杨蝶说。

“谢皇上恩典!”杨蝶坐下了,虽然是几十年的夫妻,在一起不知道吃了多少顿饭,但由于满怀心事,还是有点不自在。

登基以来,由于天子至尊,宫廷大礼,杨蝶很少有机会和朱允炆单独共进御膳。每次都要经过刻意的安排,还基本上都是十几人的后宫妃嫔、子女一起,像这样的机会还是不多的。

三十六种美味佳肴盛在四种不同形质的器皿里,包女史深知皇上的喜好,有意将他最喜欢的几样菜摆在离他最近的桌面上。

乐班奏《进膳曲?水龙吟》,宫女们揭开菜碗菜盘上的银盖,躬身退下。包女史忍住饥渴,面对山珍海味馋涎欲滴,打起精神笑道:

“皇上和娘娘下了两个时辰的棋,一定是有了胃口。瞧这清炖蹄膀,清蒸鲻鱼,荔枝白腰子……全是皇上爱吃的。”

没有理睬宫中女官的介绍,伸手用象牙筷夹了一块鸳鸯炸肚放在杨蝶面前的银碟里,笑道:

“蝶儿。朕记得你最喜欢吃炸肚,吃吃看,这鸳鸯炸肚味道如何?”

“谢皇上恩赐!”杨蝶夹一块放在嘴中慢嚼,连声说:“味道确实好,确实好!”

“好就多吃几块!”朱允炆又替她挟了几块,说,“就凭你今日用功下棋,棋艺那么精妙,朕就该赏你。”

“我什么也不想要。”宁妃想道:“皇上难道忘了自己的承诺,倘若下胜了他便回答自己的一个问题吗?但为什么避而不言?”

朱允炆矢口不提刚才承诺之事,不知是无意疏忽还是故意回避。王顾左右而言他,神采飞扬地论起棋经来。杨蝶哪有心思听他的侃侃而谈,却又不得不强颜作笑,装着恭听入神的样子,不敢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心里也一阵阵的可悲,随着淑妃娘娘这个称呼被喊的日子越长,自己的胆子好像就越小,和皇上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

而现在面对的问题,已经不是之前的恩恩爱爱,而是自己儿子的前途,使杨蝶不由不更加小心起来,此时杨蝶在想,到底是自己变了,还是皇上变了呢?

三日后,刚吃罢晚饭,裴纶正准备与丽江公主去后园散步,突然有人拜访,他奉杨杰之遣,请驸马前往府中议事。

安慰丽江公主一番,因为杨杰算起来是丽江公主的姥爷,所以也算是正常,所以丽江公主并没有放在心上。

裴纶悄悄地匆匆地在星光下疾走,踏上御道街。街东边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衙门次第相连,街西侧为大明总参谋部和司法部的所在地,惟都察院和刑部在远离大内的太平门附近,大概因为这押刑拷犯人森严恐怖之故而不宜靠近皇城吧。御道街两旁的衙门都已关上大门,只有门前侍卫在灯笼的光晕中武装肃立,显得肃穆阴森,寂静无声,与秦淮河两岸的灯火辉煌一片喧嚷简直成了两个世界。

穿过五龙桥,走过御道街,出了紫禁城的承天门,坐上了轿子,裴纶目不斜视,轿夫步履匆匆,在摇晃中想杨杰连晚召他必有要事,恐怕是淑妃娘娘那里有了消息。须商议细节办法,也可能是须研究对策……不知不觉间到了一座小巧别致的院落门前,便是杨杰的府邸了。

由家丁引了进去,是一座宽大的四合院,回廊串连,院中一边是假山鱼池,一边是铜龟铜鹤,回廊下侍立着侍女、家丁,手持莲花灯,相向木然。裴纶踏上石阶,挑开珠帘,躬身说道:

“参见外祖父!”

一跨进门槛,身着便装的杨杰立即迎了上来。低声说道:“淑妃娘娘传话过来了!”

“噢!”裴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边……怎样?”

“据淑妃说……。”杨杰见两名侍女垂首侍立,一名家丁正捧着茶进来,便截住话头,待那家丁将茶碗放到茶几上面,杨杰炆将手一挥,大声说,“你们都下去吧。”

“是!”侍女和家丁都退了出去。裴纶看杨杰坐下以后,探身说道:

“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皇上严禁后宫干政,若是知道淑妃娘娘偷偷传话,那可会心中不悦,我们也会有祸端的。”

杨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立即说话,捻着下巴上斑白的胡须,转动着眼睛,稍顷,说道:“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咱们的所为吗?”

“外祖父何出此言?”

“淑妃言道,是皇上让传话过来的。”

“愿闻其详!?”裴纶心里虽然有些惊诧,但脸色不变的问道。

“皇上说:江山虽大,却都在朕的掌握之中,想做就去做,朕的国家一个圆圈,只要在圆圈内行走,自可无事。”

“嗯……。”裴纶沉吟不语,仔细琢磨着这句话的含义,他相信以自己的阅历和经验,外祖父绝对不是靠他来揭开皇上的谜团,看来杨杰只是为了听取各种人的想法而已。

朱棣陈兵百万,横绝西方疆场,朱文清能得到这股力量的拥护,无疑占据了很大的优势。然以种种迹象推论,朱棣他日必有异图。皇上在,还可无事,万一皇上不在了,会有什么结果,谁也无法预测,朝臣们曾经猜测,皇上令谁掌控这支力量,就预示着要传位于谁。

所以朱文清的陕西代天子巡狩,成为了大家关注的焦点。

天子的心中肯定有想法,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否则,皇上一直支持太子,打压其他皇子,谁敢有任何别的想法。

如果准备将礼王封为皇储,可是为什么又要封朱文宇为闽王,让他结交天下商贾,主持海运呢?谁不知道大明现在主要的扩张就是在海上扩展疆土,往西方陆地上的所有通道被朱棣所占据,看来皇上根本没有从陆地向西扩展疆土的意思,那么福州的位置就很重要了,沟通广州水师、杭州水师、福州水师和渤海水师的必经要道,又控制和琉球群岛。

这个决定就令人想入非非了,本来杨杰他们已经蠢蠢欲动的心思马上被勾引了起来。太子的地位一再受到威胁。

虽然皇上一直没有露出丝毫动摇太子的言语,但是从种种迹象上都让人怀疑。皇上为什么毫无戒心四处鼓励另外两个皇子发展自己的势力呢?

要么皇上胸有成竹,有杀手锏可以使太子无忧的登基;要么是皇上春秋渐高,偏信亲子绝无异心,变得糊涂起来。要么就是皇上有换储君的意思。所有的人都暗地揣度皇上属后者。

“外祖父,皇上的话似乎有深意啊。”裴纶没有正面作出反应,将话题引到了皇帝身上,“皇上虽然年近半百,但是身体还是康健,再加上二十余年的帝位稳固,皇上绝对是有信心的。因此……。”

“纶儿不妨直言。”杨杰催促说,他需要各方面的意见综合起来,才能使自己有一个判断。

“因此皇上通过淑妃娘娘之口,说大家只能再圈子里面行事,孙儿想,这圈子无非指的是大明律而已。”

“噢!”杨杰抬头说道:“纶儿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但是宫内传出话来,说圣上现在身体稍有不适……御医频频入宫诊治,但是却打探不出来,御医们被皇上下了封口令,没有人敢泄露半点消息。”

“千万不可妄自打探,”裴纶着急的说:“事关龙体,一旦打探之事被皇上知晓,那皇上肯定有所顾忌,对于三皇子是不利的。”

杨杰沉默片刻,不无忧虑地说:“但是皇上的身体,是我们推测下一步行动的主要依据,万一是皇上抱恙,那么换储君之事就很明显了,皇上不会讲国家托给无后的太子。”

“外祖父宽心,”裴纶想了一会,成竹在胸地道:“皇上的意思孙儿了解了一点,恐怕是让几个皇子各展其能,然后皇上再择优而论。”

“但是皇上为什么不给太子机会呢?”裴纶想不明白,杨杰回答道:“太子这个身份就是优势,怎么会没有机会呢?”

“我知道了,”裴纶恍然地说:“要不要暗中派人向闽王透露消息?”

“不必。既然皇上说出这样的话,闽王不会不知道。据我估计,甚至解缙和礼王那里也会得到相同的传话,还有太子,皇上这一招很厉害啊。”

“这话如何说?”

“之所以皇上厉害,就是皇上不换储君,照样可以使三个皇子焦头烂额,这么一来,太子要保住自己的储君之位,肯定要用心经营辽东,礼王要努力控制勇王的举止,而三皇子,更是要全力发展海运,这样来说,皇上的政务就会减轻很多。”

“调动三位皇子,就是调动着全天下官员士子的心思,反对海运的人,为了三皇子的政绩,也要努力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而辽东缺少官员的现象,也会随着太子的根基不稳而让方孝孺那老夫子担忧,一直视勇王军队为累赘的官员士子也要努力配合礼王来尽量供应勇王军需……。”

“不会吧,以外祖父所见,皇上是不会换储君的,岂不棘手?”

“这事确实重大,不过老夫已想好对策。”

“什么对策?”

杨杰走近裴纶,压低声音在他的耳边叽咕一阵,裴纶随即释然地点点头,紧锁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

看着裴纶离去,杨杰冷笑了一下,他当然不会把全部对策都说给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他眼里,裴纶不过是一个棋子而已,是永嘉学派向超儒学派示好的一步棋子,正如杨蝶下棋一样,总要有一个规划,那么才会摆出一个败退中胜局来。

杨杰曾经执掌过内厂,当然在内厂安插了自己的沿线,内厂的创始人是他和女儿,发扬光大是杨杰,他怎么会不留有后着呢。

经过内厂的眼线传出消息,皇上最近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堪重负,就连上朝后的批复奏折,也是慢了很多,改成在御花园内批复,因为那样有利于休息,刚才他没有给裴纶说实话,因为他早已经探知真实的情况,那就是皇上有心疾。

皇上患有心疾,而且还不轻,这件事情传出去,将会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

PS:最近状态不是太好,如果写的不好,请大家原谅!!!

第二百六十八章 私心(上)

第二百六十八章私心(上)

每个人都有私心。包括多了几百年经验的朱允炆。

另一个时空中几百年后,对于各种形式的社会做出的注释。朱允炆纵然不是历史系的学生,也是了解其中的分层。

通过另一个时空的知识,朱允炆知道,自己现在处于的是封建君主制社会。封建社会之前是奴隶制社会,而封建社会之后应该是资本主义社会,然后走向社会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朱允炆还记得,这样的分层是一个叫马克思的人说的。

既然有了分层,那么自己是选择继续封建君主制,还是该改变这个社会,这一点让他十分为难,因为朱允炆不知道自己经过自己改造过的国家到了几百年后会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改变这么大的疆土。

因为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改变历史了,而是改变几千年来固有的文化思想,上升到这个境界,朱允炆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忧虑。

至少最近几年他是忧虑的,因为彷徨导致了自己的日夜难眠,所以患上了类似心脏病的顽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只能听着御医们反复说着自己有心疾,至于是什么状况。谁也说不清楚,至于该怎么治疗,说来说去只能强调自己要清心寡欲、安心静养等等。

怎么能安心静养呢,现在历史的车轮正在滚滚向前,由于自己致力于发展商贾,鼓励工业,所以农业暂时退居到次要位置,虽然成立了专门的部司改良稻种等农作物,亩产的增加让国库充足、家家余粮。

但正是这样,削弱了儒家的控制力,使富足的商贾有了政治欲望,现在已经开始寻求自己的代言人,来保障自己的利益。

从小就受到儒家教育的太子成了他们的抛弃对象,而三皇子朱文宇浮出了水面。说一句实话,别人不知道朱允炆的难处,就连想推举三皇子上位的永嘉学派之人也不知道,朱允炆自己却心里清清楚楚。

他何尝希望形成现在的局面,回到大明之后,几乎一天的舒心日子也没有过上,每天都在操心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奏报,还要强忍着猜疑,强忍着好奇,尽量控制自己的不耐烦去公正的对待每一件事情。

朱允炆在朱棣西征之后,就已经感到累了。他很想休息,很想给自己放个假,甚至有时候还想自己退位,作为太上皇逍遥几年。

政治智慧。永远是不能凭借多出的那几百年历史知识所能补充,朱允炆不是天生的政治家,在另一个时空穿越之前,他只是处理几百平方办公室内文书的小职员,穿越之后成为了帝王,这个差距也太大了。而这个差距远远不是比别人了解的历史知识多所能弥补的。这可是几百平方米和上千万平方公里的差距。

如果说他控制朱棣顺利推迟靖难,利用朱棣一系作为西征先锋,将国内矛盾转向国外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的话。那么这个成就也是来源于他了解那段历史。

自从朱棣西征之后,朱允炆就有些失去了方向,这种感觉一直持续了很多年。他看着大明一天一天的强大,国库一天比一天的充足,而灾害也在逐年减少着。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但过了四十岁以后,在选择继承人的事情上卡了壳。如今最轻松的办法无疑是传位于太子,那样的话他几乎可以不操心,只要保持着长子的威严和优势就行了。

这样的好处是很大的,无论几百年后大明变成什么模样,自己都可以和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并列,成就了一段时期的建文盛世,自己凭借空前的疆土和汉人的身份,也可以被后人称为建文大帝。

这个称呼远远比另一个时空所谓通古斯的康熙大帝、乾隆大帝来的名正言顺。但这些是自己内心深处想要的吗?朱允炆经常的这样问自己。

如果传位于太子朱文奎,那么大明无疑就会陷入了一个循环。每一个历史上的盛世就代表着开始衰落,自己所创造出的条件太好了,稳固的海疆、西方的不断扩张、内阁制度的不断完善、皇事院的日益壮大和司法部的建立。还有就是农业的稳定增收是一个国家和平的保证。

一代不如一代,这正是朱允炆所担心的。

从内厂反馈回来的消息,都显示着儒家的分裂和复古儒学的筹谋复辟。这是一个不好的消息,在朱允炆得到内厂奏报的同时,身为内厂创始人之一的杨杰同样也得到了消息,永嘉学派不甘心已经到手的果实受到威胁,当然也筹谋着开始反击。

当然这一切也隐瞒不住以解缙为首的二皇子朱文清一系,看到了三皇子一系开始动作,早有皇孙诞下的二皇子一系也沉不住气,也参与了进来……。

想起这一切,朱允炆的头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皇帝果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当好的,本来抑制了藩王发展,避免了藩镇之乱,又模仿另一个时空的军区制度创造了军镇制度,把军权牢牢的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各军镇的总督,内阁和参谋部只有提名权,任命由皇帝亲自签署,各种条件都注定了总督对于皇帝的效忠,而调遣军队的虎符也有皇帝亲自掌管,这使朱允炆有种另一个时空中美国总统保管核弹发射箱的感觉。

也难怪美国那个联邦制的国家很少发生暴*,毕竟主动权在政府手中啊。

本来军权在握,朱允炆想放任一下大臣们去自主处理一些事情,所以把很多权限都下放了。

主政伊始。朱允炆贯彻总的精神是“改严为宽”。特别是启用方孝孺等一些大儒作为首届内阁成员,不仅大明由宽仁的朱允炆自己当政,而且在他的身边多了一些儒家理想的忠实信徒,朱允炆利用儒家的仁政思想。缓和所谓靖难之后的所产生的民怨。

不可否认的是,儒家有的思想虽然迂腐,但对于安定民心方面的确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以仁义礼乐治国的理念上的一致和默契,促使了朱允炆在制定的“宽猛之宜”政治理想目标以后,在方孝孺的“君职论”和“民本仁政论”等思想指导下,营造起一个良好政治生态环境,创造出一个比较宽松的政治氛围,初步确立新型的君臣关系。

为了让这个氛围达到最佳,朱允炆改变了朱元璋万机皆亲断的做法,将许多国家政务委派给几个他所倚重的大臣,让他们自行商议处理,放手给臣下做事,尊重他们的地位。而作为皇帝,只是规范他们的行为准则。

譬如启用齐泰为锦衣卫指挥使,将锦衣卫的职责规范后主要交由齐泰等人处理,官制改革主要交由方孝孺负责,人事选拔主要交由吏部张紞等人管理等等。朱允炆的这种做法改变了洪武年间那种皇帝独揽大权的专制局面,无形中扩大了臣属的权力范围。

六科给事中原来是朱元璋在大明监察机制的设计上有所创新,他在历代传统的监督百官机构都察院之外又设计了另外一套监察机制,即六科给事中,朱元璋疑心病很重,对百官都不放心,让御史监察百官。让品级很低的给事中去监察御史在内的百官,他自己则可乾纲独断了。

朱允炆尽量的去宽解臣属们的心,将六科给事中改为左右拾遗,这不是仅仅改个名,他还对它的功能作了新规定,左右拾遗不再以监察百官为其主要工作范围,而是叫他们专门给皇帝提意见,规谏皇帝,约束皇帝。

执政二十余年来,除了军权一直抓在手中之外,朱允炆尽量的宽和对待大臣。虚心纳谏和听取不同意见。一反朱元璋那种武夫式的专制、**和霸道,谦虚为人,宽和对待臣下,屡屡下诏,虚心纳谏,听取不同的意见,在这个方面,注意那我觉得自己作的已经不错了。

在内阁初建时,为了树立一个仁君的形象,有一次朱允炆偶感风寒,临朝的时候他迟到了。监察御史尹昌隆马上上疏进谏,批评起了皇帝,尹昌隆说:“高皇帝鸡鸣而起,昧爽而朝,末日出而临百官,故能庶绩咸熙,天下乂安。陛下嗣守大业,宜追绳祖武,兢兢业业,忧勤万几。今乃即於晏安,日上数刻,犹末临朝。群臣宿卫,疲于伺候,旷职废业,上下懈弛。播之天下,传之四裔,非社稷福也。”

意思是这样的:“想当年高皇帝听到鸡叫声就起床,天还没有完全亮就临朝;下午太阳快要下山时又要召集百官上朝,正因为如此勤政,大明才会成就斐然,国泰民安。陛下您继承大统,应该以太祖皇帝为榜样,兢兢业业,时刻心系国家大事与政务。而今却安于枕边之乐,时辰已经很晚了,却还没有到大殿上来临朝,大臣们都是半夜起床恭候的。如果老是这样下去的话。就会旷职废业,上下懈弛。一旦传开出去,尤其给那些四周的夷蛮所知了,这恐怕不是大明江山社稷的福分啊!”

坦率地说,监察御史尹昌隆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式的人物,而是有一点什么小事就会上纲上线的政治“过敏症”患者。也就是尹昌隆,在建文伊始的时候,暗地里和朱棣有些牵连,最后被朱允炆贬到日本出使,然后又让其去东南亚诸国出使,天下大定之后,朱允炆就让尹昌隆在翰林院编修,一直就没有出现在大明朝堂之上了。

也就是这么一个人,当初说出这种刻薄又难听的谏言,朱允炆不但没有在大殿上对众大臣作任何的解释,更没有为难尹昌隆,相反,大大地表扬了他,说他说得好,并下诏说:“尹昌隆指出朕之过失,礼部将此事昭告天下,朕也可以此来警示自己。”

知道皇帝一举一动的侍卫长刘超实在看不起了,事后他就对朱允炆说:“陛下应该跟尹昌隆说明,今天病了,所以临朝的事也就给耽误了。”

朱允炆只是笑笑,随意的说:“朕怎么能像你这样说话,像尹昌隆这样直言进谏是很难得的;朕要是解释了误朝的原因是我生病了,别的不知情大臣还以为朕不喜欢纳谏,如此下去,朕将再也听不到大臣们的批评建议了。”

这个举动经刘超的口中传了出去,对于朱允炆的形象大有益处,其实作为皇帝,朱允炆对于尹昌隆这个人实在是看不上,也感觉到自己有些作秀的成分,但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做。

朱允炆在另一个时空中虽然参加工作不久后就回到大明,但是在学校时还是参加过不少培训班,懂得以自身的人格魅力来感染人的道理。

在朝野之间,他是一个善于纳谏的君王,而在紫禁城之内,也是一个宽和的皇帝,有一次紫禁城内有两个侍卫吵架了起来,要是当年朱元璋见到了此番情景的话,那么这两个人肯定只有死路一条了。可朱允炆见到后却抓住机会,作出了使人无法想到的做法,他将一宫的人全部叫上来,然后当着他们的面,诚恳的向他们道歉,说宫内不和睦是作为君王的失误,当时吓的内廷中人都不敢出声,但是随即就没有事情了。

但是皇帝的威望也是越来越高,也就是这样,朱允炆感到自己很累,作为皇帝,现在虽然没有电视直播,虽然不用面对着镜头闪烁,但每一件事情都要做的好像是在拍电影一样。

当一个好皇帝真的很麻烦,在实行所谓的“德化”,对洪武严政酷法的纠偏的结果后,大明王朝由乱而治最终实现天下大治的一步关键,在朱允炆治理下的大明帝国出现了大治之像,甚至已经有人开始为皇帝歌功颂德了。

最近礼部的大臣们,一直试图上书皇帝,重新编纂《洪武大典》,并将其改名为《建文大典》。这些话朱允炆虽然只是一笑了之,但是内心也是颇为得意。

但是长期处于极端专制底下的臣民一旦遇到了宽仁之主,有些人还真不认识自己或者说给自己一个正确的定位,于是就出现了不曾多见的尴尬。

比如说有个大臣叫陈性善,他是浙江山阴人。洪武三十年高中进士,朱元璋还未驾崩时,朱允炆就熟悉了陈性善的大名,也等于说是朱允炆一手提拔出来的年轻官员。等到即位后,朱允炆就升任陈性善为礼部侍郎。

陈性善是个敢作敢为的正人君子,当上礼部侍郎后,他竭力地辅助内阁纠正洪武朝留下来的积弊,平反了许多冤假错案。在陈性善的努力和帮助下,曾经犯罪而被贬为“流人”的薛正言给找了出来,重新安排了他的官职;曾经因直言犯上而已被编入了谪戍户籍当中的原云南布政使韩宜可也在建文朝给释放了出来,最终将他启用为副都御史。

正因为陈性善是个敢于直言的君子文臣,朱允炆十分欣赏他。有一天退朝以后,朱允炆单独留下了陈性善,还给他赐座,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陈性善的喜好和能力。顺便询问了一下陈性善对国事的看法。

陈性善看到皇帝这么谦虚,对待大臣这般不耻下问,他也被感动了,于是他将自己所能想到的全部写了出来,洋洋洒洒有好几千字。写好以后,陈性善将它进献给皇帝。

朱允炆看了,虽然觉得陈性善提到的这些事情和解决方案都不错,但当时还不是实施的时候,于是褒奖之后,暂时备案起来束之高阁了。

但是陈性善却颇为较真,等了一段时间,看到有关部门根本就没动,自尊心有些承受不住了,有一次上朝时他向朱允炆进谏说:“陛下您不嫌弃臣下我不贤,我呢勉强充作了一回顾问,小臣我有幸听到陛下答应小臣一定照着执行。可没多久就停下不做了,做事怎么犹如反掌那样快地反复,这样,凭什么取信于天下?”

朱允炆听到后,由于没有一点准备,愣了半晌才想起来,不由满脸通红,心里那份恼怒就不要提了。

一个大臣因为皇帝没有按照他提的建议去做,居然会在朝堂上逮住了皇帝,喋喋不休地责问个没完;他忍了又忍,还是没有恼羞成怒。因为当时正在筹备御驾亲征,朱允炆需要一个宽松的政治气氛。

强忍着不愉,向陈性善解释了一些原委,因为朱允炆要透露了一个信息:朝廷的政治气氛还是相当之宽松。最后不得已的情况下,还带着陈性善御驾亲征,最后在关于军需的事情上,陈性善算是尽了不少心,也因此当了一任礼部尚书。

朱允炆在责任心的规范下,生活了几十年,但是到了天下即将太平的时候,却犯了一个难,使朱允炆再也端不起那副仁君的架子,不再去想天下为公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而这个错误很可能造成他的努力成为白费。这一切都是朱允炆不想看到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私心(中)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回明》第二百六十九章 私心(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章 私心(下)

第二百七十章私心(下)

朱允炆的出发点是好的。在衡量了各种利弊之后,根据田地亩产,终于决定将农业各种税赋合并。在改制之初,大明农业税赋除了基本税外,还要加上其他的摊派和负担,比如均平钱(这主要针对富有的田主),取代劳役征收的均徭,上供物料的折银,还有驿站供给,民壮等等。大约有十四种附加税。

根据各种数据,朱允炆耗了很久,终于制定出自己比较满意的税率。对那些少于三十亩土地但主要是下等地的、以及家里不多于两个成年男子的百姓来说,税收负担通常不到他们粮食收成的半成,也就是百分之五左右。对一个拥有三百亩土地,而且主要是上等田,以及户中有五六个成年男子的中等农家而言,他的税收负担接近于他粮食收成的一成左右,也就是百分之十。

这主要是为了打击土地兼并,田地越多,所要缴纳的税赋比例也随之增加。根据这些数据,朱允炆准备好以后。提交内阁议论关于农业赋税折合成宝钞来交纳的议案,并迅速通过。朱允炆觉得,将实物税转变为货币税可能更为合适以后进行改革。

但恰恰是这个十分英明的决定,造成了朝廷和百姓两百俱伤,现在思考起来,似乎是大明准备不充沛的原因,朱允炆所迈出的步伐过大了。

因为既然农业税是折合成宝钞上交,那么要交纳赋税,就首先必须把收获的粮食卖掉,于是到了每年征收赋税的时候,市场上卖出的粮食骤然增多,导致粮价不断下跌,农民只有卖出比正常价格时候更多的粮食才能获得交纳赋税所需要的宝钞,而到了征收赋税的时段过去,市场上的粮食减少,于是价格又会上升。

这种现象在陈瑄的奏折中就举了这么一个例子:山东汾上县收获之后,很快就到了税收期限,这时候的小麦价格从正常的每石七百文宝钞降到每石四百三十文宝钞左右,大麦则从每石四百文宝钞降到每石二百五十文左右。三个月后价格又回到了正常的水平。

税收折银以后,缴纳赋税之时,农民为了交税,不得不以低价出卖粮食,获得钱钞,于是纳税期粮食价格下降;当纳税期一过,粮食价格立即上涨,造成了农民生活的困难。这并非仅仅发生一个地区,全国各地都是如此。在江南,这种由于交纳赋税造成的粮食价格波动还要剧烈。

那么由此造成的是什么结果呢?朝廷是不是因为农民因为粮价降低而不得不卖出更多的粮食而获得收益呢?

恰恰相反!朝廷从中并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不妨作个假设,假如农民卖出一百石的粮食,这时候粮价是每石四百三十文宝钞,得到的宝钞是四十贯左右,上交给朝廷。而等朝廷拿到这四十贯的时候,并用于支出各种开销的时候,正好是过了税收时期,粮价回到正常水平,甚至高于正常水平。如果用这四十贯宝钞到市场上去买粮食的话,假如粮价是七百文宝钞,只能买到六十石左右的粮食。

于是在农民那里,交的税是一百石,而实际上朝廷真正收到只有六十石左右。那么当中四十石的好处跑到哪里去了?显然就是跑到那些买进卖出的商人那里去了。

粮价的时间差异会造成这种农民负担没有减轻,而政府收入也没有因此增加甚至反而减少的结果。真正从中获取利益是商人。

同样南北粮价的差异也会造成类似的结果。这种粮价波动造成的影响对于解释为什么朝廷实际收到的赋税很低,而农民实际的交纳的赋税其实并没有那么低,应该还是比较有力的。这里面的差额实际上是被商人拿去了。

好心办坏事的故事多了,但是朱允炆却是明明白白、结结实实的带领着朝廷做了一回冤大头,本来的惠民之举,变成了害民肥商的举措。

他恨商贾的唯利是图,但是也明白是自己没有引导好。一个庞大的国家,的确不是一个人集权之后就能管理下来的。其中,几千年来的儒家文化造就了文官阶层的散漫和放任主义思想。

这些文官阶层不是没有思路,而是将思路全部固化在皇帝一个人的身上,依赖于皇帝一个人的意志行事,少了大胆的创新,比如说海关是国家税收的一个开源主要渠道,但是到后来,却成为官员们滥装好人之地。

可能这些官员中也不乏有清廉之士,而且不是少数,但是以为领悟到了皇帝的仁政思想,就在那里滥充好人,任由商贾来往,以象征性的海关税收来表示皇上的仁德,其实这些官员得到好处者不多,从内厂的各方面密报中就可以看出来。

而作为皇帝的朱允炆为什么后知后觉,因为他被数字迷惑了,作为另一个时空的来客,当然知道数据的重要性,他在朝堂之上,一直强调用数据说话,但是自己却迷失在一串自己没有估计到的数据中。

商业税无论多少,还是一直在增长着,农业税也是一样。

朱允炆一直在看着数据,却忽视了由于他的来到大明所发生的变化,数据增长是不错,但是却一点也不合乎现在大明的发展比例,再由于国库开支巨大,冲淡了数据的敏感。使朱允炆一直都感到大明是在发展,并且势头还不错。

要知道,无论是商业税还是农业税都是以千万贯计算的,近年来国家一直在建设,开支并不少,还要背负着西方朱棣远征大军这个包袱,而大明的水师预算也在逐年增加着,所以才使朱允炆没有很早的发现其中的弊端。

每每想到这些,朱允炆北上都嗖嗖的冒着冷汗。要不是前些年利用各国战俘整修大明水利,保证了粮食稳定增产,使百姓的生活还能维系下去;要不是大力发展工业、海运,在大明境内创造出无数的就业机会,要不是自己提前将日本、朝鲜和琉球等地收入大明疆土,使大明空前稳定,要不是……。

有太多的可能了,繁华下面隐藏的危机丛丛,自己一手缔造了繁华,也产生了忧患,更是被自己隐藏的严严实实,到现在才发现。

但是他不相信,就算是自己没有看出来,朝野上下,也不会只有陈瑄等少数人看出来。

至少这些瞒不过方孝孺、解缙和杨杰这些政治场上的老狐狸。但是自己重用他们这些人,为什么没有人来提醒自己呢?

就这个问题,反思了很久都没有一点头绪,直到杨杰提起裴纶可以娶丽江公主之事开始,朱允炆才幡然醒悟。

一切都缘于私心而已,这种危机中,永嘉学派一方获益最多,当然不会提醒自己整肃商贾和海关、税收了。

而方孝孺和解缙等人,看着自己一直扶植永嘉学派之人,觉得不可正面对抗,当然不会为政敌拾遗补缺。他们是在等待着皇帝自己发现,等待着永嘉重商学派的错误暴露,届时就可以反戈一击,让对手没有翻身的余地。

而杨杰他们正是看清楚方孝孺等人的做法,才有一种危机感。才会多方寻求出路,以商贾为主要助力,企图寻求附和自己利益的代言人。

事情慢慢的明朗化,作为皇帝的朱允炆看的越来越清楚,但是心里也越来越厌恶起来,他之前是没有治国经验,但是二十多年的执政生涯,也让他对于政治这东西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

政治确乎是个怪物。上下数千年,历朝历代,都不乏出现如此的局面,也是严重限制国家发展的弊端。有些人不是无才无德,否则也不会官运亨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操管着国运大权。

偏偏这些人有权尽为个人的发财、作福、作威、享乐上用,从不顾及国家的存亡,百姓的死活。就是因为常常出了这种人,才有了朝纲的败乱,政权的倾覆,黎民百姓的遭殃。而这类人物的产生,又常常是与党争连系在一起的。现在局面的出现,正是这样。

每个人的出发点也许都是好的,就比如说朱允炆一样,他将农业税折合钱钞收纳,原意也就是为了避免“踢斛淋尖”等事情发生,也是为了让百姓方便,谁曾想会变成商贾们敛财的渠道呢?

而永嘉学派的提倡功利之学,反对虚谈性命。的确算的上儒家比较务实的学派,而永嘉学派不像是复古学派那样歧视商贾,反而主张“通商惠工,以国家之力扶持商贾,流通货币”,认为应该大力发展工业与商品经济,并指出雇佣关系和私有制的合理性。

并且这种学说在南宋时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造就了南宋那短暂的繁华,但是永嘉学派毕竟还是儒家的分支,再加上蒙元时期学派的断层,空有理论而缺少实践,让他们也是处于摸索阶段。

知道主张“通商惠工,以国家之力扶持商贾,流通货币”,认为应该大力发展工业与商品经济,但是对于税收的制定,法规的约束还是在萌芽阶段,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而方孝孺等复古学派之人,一向是主张重农轻商的,看到皇帝鼓励工商,心里说一句实话,一直想证明自己是对的,而皇帝的决定是错的,怎么会在一旁协助呢。

可以说,从表面上,除了少数的人之外,大多数人都是没有错的,大家都在为自己的信念和信仰而努力,都想证明自己的观点才是最正确的,但恰恰忽略了广大百姓的感受。其中,朱允炆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朱允炆认为,自己在另一个时空多出的几百年历史知识,再加上作为另一个时空公民的感受,不免会有一种不可避免的想法。

那就是大明上下,谁也没有朕清醒,谁也没有朕看的远,因为朕在另一个时空的几百年后了解的更多,但是却忽视了他在另一个时空中是处于什么位置看待事情,而如今当了皇帝之后,又该处于何等身份去看待事情。

不可否认的是,朱允炆每一个决定都考虑了民计民生,但是却忽视了现在大明的执行能力,还有人才储备问题,要知道,单单是税收一项,就要涉及到多少学科,但偏偏缺少熟知这些学科的人才。

认真的却考察太祖高皇帝的统治,再阅览史书去看历朝各代的君王统治,就税收之说,基本上都是处于君王的想当然而为之。也就是税收的多少随着君王的喜好以及情势的变幻而定,很少有科学依据。比如说税收要定多少、南北差异该如何、减免税赋的情况该怎么判断等等很多事情,涉及了数学、统计学、经济学……。

而现在大明不缺乏读书人,缺乏的正是这种种学科的人才,就连朱允炆做皇帝久了,也不可避免的犯了类似错误,那就是凭着自己的想当然去做事,当然会漏洞百出了。

教训是惨痛的,错误是不可挽回的,朱允炆现在才清楚的认识到做人和做皇帝的真正区别。

他可以做一个好人,但是做好皇帝还有一段距离。之前他沾沾之喜所自以为是的仁君之说,现在成了讽刺自己的绝好借口。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朱允炆很想搞明白这件事情。就内厂、锦衣卫等处反馈过来的情报而言,现在大明的官吏阶层腐化并不是很严重,甚至比洪武年间朱元璋的滥杀之下时的吏治还好一些。

官员们贪污的情况不是太严重,这些是因为永嘉学派系官员的加入其中造成的,永嘉学派之中的官员,大部分都出身于殷实之家,不缺少钱财,缺少的是名望,所以他们很少贪污,甚至不惜倒贴来完成自己的政绩。

在他们的衬托之下,复古学派一系的官员相对也老实很多。

现在官员中,官商合作,也就是官商勾结者居多,不过这种勾结也就是为了达成一个商业上的共赢,不排除看不上小钱的缘故,所以不太明显。

欺压百姓也算不上,包括商贾在内,也不过是利用政策上的漏洞敛财,真正为富不仁者在大明不多见,至少从各地方的刑事、民事案件呈报上可以看出来,朱允炆实行的汉族百姓利益高于一切的国策起到了部分作用。

在大明境内,汉族人的地位陡然高了很多,欺压百姓的代价是很大的,特别是汉族百姓,大部分的百姓都有自己的田地,就算是以前的穷苦人家,也可以上辽东、东亚诸岛以及安南等地,以十分便宜的价格购买土地自己耕种,现在大明境内的地主们,为了使自己的土地不荒芜后被官府收回,对于佃户的待遇还是不错的,而且为了弥补人手上的不足,还会去购买或者雇佣异族人来耕作,阶级矛盾也得到了部分缓解。

现在主要的矛盾就是,官员的依赖问题,也就是主动性不强的官僚作风。

这和中国几千年来的封建君主制是分不开的,官吏们太依赖于朝廷的诏令,而且皇权至上的情况下,害怕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就索性不去主动做。

所谓的多做多错,不做不错就是这样产生的。而二十余年来自己的强势,加上军事上的屡次胜利,大明疆土的拓展,军事威胁下的四夷来朝等等,都让官吏们有些举步不前。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事情就不可收拾了,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方孝孺他们已经开始以自己的利益为主,去拥护自己的代言人,那么自己在位一天,可能情况就会保持一天,一旦自己死了,所有的矛盾就要爆发出来了。

要改变这个现状,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让朝廷之中有竞争的出现,这不由让朱允炆想起了在另一个时空的多党执政来。

只有那种情况出现,各派系才会围着老百姓的利益为主,而不是围着自己这个皇帝为主。才会让所有人的积极性,不分派系,不分你我的爆发出来,达到一个生产力的提高和社会的进步。否则,就算是自己在少活几年,努力做到面面俱到,但是自己的子孙们当了皇帝呢?他们从那里来自己这多出的几百年历史知识。恐怕所改变的这一切都要随着自己进入棺材,而国家经过某种因素依旧会恢复原来的模样。这种现象在历史上已经出现了很多次了。

想到这里,朱允炆又迟疑了,那样就标志着要进行民主化的过程。自己是大明最大的地主,难道自己要革自己的命吗?

真的非要这样做吗?朱允炆摇摇头。不知不觉的,在朱允炆改变这大明的同时,大明也在改变着他,几十年的皇权生涯,让朱允炆也陷入了一个困境之中。

朱允炆也是有私心的,回到大明的几十年中,他已经习惯了皇帝这个身份,已经融入到朱氏子孙的角色之中,在他潜意识中一直有着一种想法,那就是:大明是朕的大明,是朱家的大明,也应该永远属于朕的子孙。

虽然清醒的状态下,朱允炆可能会在嘴上否认自己的这种想法,会说:大明是天下人的大明,大明是汉族人的大明……。

但是自己又怎么能骗的了自己呢?

第二百七十一章 立法院

第二百七十一章立法院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要重整山河吗?朱允炆已经很累了。长久的操心国事,已经使他心身疲惫。甚至他已经很久没有去想另一个时空中的事情,也很久没有歇息了。

之前很久一段时间,他是循着另一个时空的轨迹,可以避免很多错误,甚至可以提前预防,可以利用金手指进行作弊。世界如同他想象中一样的改变了,却变得连他也有些陌生起来。也许之前太依赖另一个时空中历史的缘故,一旦进入了完全属于他的世界,朱允炆就有些迷失了。

他是帝王,虽然享受着常人所不能有的权威,但也像其他帝王一样,把自己困在金碧辉煌的高墙内,开始了自己的闭门造车生涯。

虽然改造了锦衣卫,使其成为类似大明中情局的部门,但是也犯着历代帝王同样的错误,那就是多疑,害怕对事情失去控制。所以有保留了内厂的建制,并成为皇帝私人武装,现在除了各地的奏折之外,依旧靠内厂提供让自己放心的情报。

作为一个皇帝。纵然是自己明白历朝各代君王的利弊得失,也会陷入如此的怪圈,那么自己的子孙呢?恐怕更会如此吧。

朱允炆仿佛看见了除了内厂,东厂和西厂林立交错的景象,如果自己死后,大明依旧会出现这些,那么自己回到大明还有什么意义呢?

鉴于这些问题,朱允炆做出三个儿子一起扶植的原因就很显然了。当然,他不是对朱文奎的失望,也不是想从三个儿子中择优立为储君,因为那样,还不如将朱文奎调回京师在自己身边重新教导了。

朱允炆当然有他更深一步的想法,但是他也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不是能实现,所以一直在努力着。

在皇帝这种莫名其妙的安排中,很快的朝野之间也乱套了,无论是当世大儒,还是封疆大吏,仰或是平民百姓、商贾地主,他们都没有更多的依据来判断皇上的这次举措,就算是最博学的方孝孺和解缙,也不过是揣测皇上有择优而立的念头。所以每个人都不想让自己的利益代言人落于下风。

等到建文二十六年,朝野之间的形势已经很明显了,太子守辽东君临天下;二皇子在西安协调朱棣;而三皇子在福州署理航海事宜。每个皇子身后都有大批的追随者。

皇上虽然沉默不语,但是朝堂之上的争斗却已经变成几个皇子政绩的博弈。除了少数人之外,大部分人都认为那个皇子能做到最好,那个皇子就有机会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有了这种判断。那么在朝堂上的唇枪舌战已经没有意义了,那样只会引起皇上的反感,还不如做一些实事比较好。

趁着大家都在互相拉拢的时间,朱允炆迅速出手,将大明司法部改成立法院。并诏谕,任何法律、条例都需经由立法院通过,并由皇帝签署、公布后才有效力。

立法院主要行使三项职责:立法权,即按照法定程序行使制定、修改、废除法律的权力;财政权,即通过审议财政法案,对朝廷的财政收入和支出实施监督;行政监督权,即财政监督权以外的监督权力。主要采用弹劾、质询、投票等形式。

首届立法院的院长,朱允炆出人意料的没有使用三方派系之中的人,而是使用已经沉寂已久的铁铉。并训示,除了首届院长之外,以后院长必须由各届委员之中互选产生。任期为四年,不得连续任职两届。

铁铉是真正到现在还属于朱允炆的人,从兵部尚书的位置上退出后,一直在大明军事学院和参谋部等处任职,随着天下的平定,这些地方慢慢的显得不惹人注目,而铁铉离开大家的视野已经很久了。

这个举动大大超出了方孝孺的想法。在去年,方孝孺和一班学生刚刚定出进军司法部的决定,谁曾想到皇帝突然做出了这个决定,虽然让复古学派的人有些措手不及了,不过已经抢占了一定的份额。

方孝孺的眼光还是十分锐利的,他看出了司法部今后在皇上眼中的分量,一直在筹谋着插手其中,谁知道刚刚一年,皇上已经决定改司法部为立法院。并且规定,暂时保持原司法部编制,不再扩充。

司法部原来在众人的眼里是一个养老之地,在不成熟的条件下,朱允炆规定原则上是从致仕的大臣中,以自愿的形式选出。没有品级,没有爵位,也没有规定相应的职责,所以大家以为不过是皇上的一个参赞部门,和参谋部一样,是皇帝的顾问。

在方孝孺觉司法部重要之前,人数大约六十余人,这个和儒家的乡土观念是分不开的,离职之后,都想着衣锦还乡,谁还会在京师中逗留,去参与一个没有明显职责的部门呢?

随着方孝孺的门徒参与,司法部刚刚扩展到八十余人,皇上就下令停止扩充,保持了八十六人的编制,暂时封闭起来。

然后开始划分片区。京师、北平、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四川、江西、湖广、浙江、福建、广东、广西、云南、贵州等十五个汉族人聚集之地浮出水面,皇上下令,各省布政司推荐,每省可以推荐三到五人参与立法院的预选。

根据比例,由各省布政使推荐,内阁考核和立法院的投票,以票数多者每省选出两人作为立法院的委员。任期同样为四年,不得连任两届。

这样以来,立法院扩充至一百一十六人,方孝孺由于提前的介入,还是占有很大优势的。正在感到欣慰的同时,朱允炆又做出了一个决定,海外各藩王的成年王子,作为免考察人员,也加入到立法院的序列中来。

这样,又多了十一个席位,成为了一百二十七人的立法院团队,仗着自己的威望,朱允炆强行通过了这个决议,并且为了作为试验立法院工作流程,朱允炆自己一下子提交了诸多法案,交与内阁观摩后,然后提交立法院通过。

其中有:

《置制工商联合会案》:设“大明工商联合会”。作为统筹商业的额外机构,大力发展对外商业,此机关除了研究商业的方案、规划财政改革外,亦规范行业自律,并将从中抽取所谓的红顶商人给予爵位鼓励,作为参选下一届立法委员的条件之一。

《方田均税案》从建文二十七开始执行,分“方田”与“均税”两个部分。“方田”是每年的固定时间举办土地丈量,

“均税”是以“方田”丈量的结果为依据,制定税数。

《借贷法案》规定各府县民户或者是商户,可以由大明通商银行借贷出一定数量的钱或粮食做本,按照其在当地的信誉程度鼓励其种田或者是经商。在规定的时间之内,借贷者再按规定的利率还粮钱。

《募役法案》由州县官府自行出钱雇人应役。雇员所需经费,在税赋中扣除。但是原来不用负担差役的女户、寺观,也要缴纳半数的役钱,称为“助役钱”。

《兵役法案》整顿现有军户,改革军户制为义务兵制,废除军户之说。规定但凡年满十六岁的。无论家族身世,都有向朝廷表示忠心的义务,至四十五岁止。服役期限战时为五年,平时为三年。退役后,返回原籍登记造册,转为预备役,地方官府负责定期召集操练,但是不能在农忙时进行,给予一定的补贴。

《军工部设立法案》重新建立军工基地,特别是在太湖中洞庭东、西二山设立军工基地。在工部外设军工监,负责监督制造武器;并且招募工匠,致力改良武器。

........等等诸多法案,其中牵涉了个地方的利益所在,内阁备案后,交与立法院讨论,必须有超过七成的人通过,然后将通过的法案报于皇帝签署执行。

朱允炆这也是无奈之举,快五十岁的年纪了,必须要加快步伐,从前顾虑过的多种因素也要强制实行,因为在自己约束下的阵痛,远远要比自己死后,儿子在儒家的操纵下进行的阵痛要好的多。

他看出了儒家派系的争斗,也很清楚这些人争斗的后果,所以他不允许自己所改变的世界再回到原来的轨迹上。

而且朱允炆也明白,正是自己的改变,造就了当今如此庞大的国家机器,可能终自己一生,也无法彻底的看出隐患,但是隐患的确是存在的,只是现在一直淹没在前进的步伐之中。一旦步伐停滞,或者遇见自己的子孙有了守成的打算,那么所有的隐患都会显示出来,一下子击溃整个体系。

不过皇帝的这次明显下放权力,也落入到了很多人的眼里。

之前,皇上成立内阁,由内阁主理三司六部的日常事务,大家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毕竟皇帝每天还是会处理大量的国事,内阁不过是将各处的奏折筛选过一遍后,选择出必须皇帝签署的部分,那等于减轻了皇帝的负担,再加上有层层监督,内阁之内要有表决的通过,才能觉得那些奏折是由皇帝决定,那些奏折由内阁自行处理。

那样的话,天下还是儒家的天下,还是皇上的天下,但是这次立法院的成立,每个人都有些不安起来,原来的八十六个委员还好说些,都是一些致仕的官员和当代大儒担当,大家虽然政见不同,但都是读书人,还算可以。

而由藩王长子作为委员,那是皇帝为了安抚藩王,增加皇权,也无可厚非。可是各省选择出来的那些委员就不好说了,三十人之中,大部分身后都有商人的背影,或多或少的有些牵连。

虽然占得比例较少,但是让读书人和这些人坐在一起议事,那就有待商榷了,心里那种别扭就不要提了,反正是浑身上下不自在。

四年一届,原来以致仕官员为主的委员肯定会有离开的,若是皇上还以此为依据添补委员的话,久而久之,那不是立法院充满了一股铜臭味吗?

从立法院的职责上可以看出,立法院有左右朝政的能力,虽然暂时没有显现,但是以众人的政治眼光来看,肯定有左右朝政的能力,比如说国家开支预算,立法院不通过,内阁和户部就要不断的去迎合立法院的步调来调整,因为皇帝说了,立法院不通过的议案,皇上不会批复的,哪怕就是紫禁城的修复,也不会批复。

换而言之,就拿储君之位来说,如果立法院通过另立储君的议案,皇上也会批复。那天下不大乱了吗?

而有些人认为,如果皇上有意换储君,但是立法院不通过,皇上也是无可奈何了。

立法院是把双刃剑,就看拿在谁手中,但是皇上却好似无意去握剑柄,因为皇上在立法院成立伊始,就宣布,他每年只有一次可以驳回已经通过议案的机会,金口玉言一旦说出,很难更改的。

而此时,无论是方孝孺,还是解缙、杨杰等人,都把眼光钉在立法院的席位上来,一百二十七个席位,十一个席位属于藩王世子的,谁也不敢去动,因为都默认那是皇帝的力量。

而其余的一百一十六个席位中的委员们,立即成了天下炙手可热的人物,《大明周报》连续数天,对于每个委员的详细情况给予了报道。除了各方的力量之外,剩余的无派系人物成了大家争取的对象。

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个结果,原来令人不屑一顾的司法部成员,现在的风头却比六部尚书还要引人注目。

在大明立法院成立不过一年的时候,朱允炆知道肯定会遭受到很大的阻力,要不是自己的强势,根本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成目标,但是现在大臣们都是在自己的鼻息下小心翼翼的遵从,一旦自己震慑不住了怎么办。

几千年的封建君主制度,已经在人们的心中生根发芽,就比如说历朝各代重农轻商的观念,再加上商人逐利时的不择手段。不光是士大夫阶层对其有些轻视,就算是寻常百姓家也不见得对其有什么好感,个别乐善好施的除外,就连商贾本身估计也有些轻视自己了。要不然,就不会在永嘉学派的支持下,拼命的寻求政治途径。

寻求政治途径的原因,就是源于自己的自卑,想光宗耀祖,想直起腰板做人。

现在朱允炆给了他们这个机会,看见一点曙光,商贾们肯定就犹如饿狼出来觅食一般,绿油油的眼珠不断的寻求着猎物,企图找到果腹之物,当然,不是真正的果腹之物,而是满足他们已经没有很久的自尊心。

而士大夫阶层肯定也不会让这些满身铜臭味的商贾和自己平起平坐,一方是高人一等,一方是充满自卑的希翼,对撞的结果如果失去一个强势而又持平的君王做保证,后果是可怕的,过程也是艰难的。

朱允炆根本就不给众人喘息的时间,由于各省刚刚经历过立法院思想的冲击,朱允炆不想逼的太紧,所以只好拿海外藩王开刀了。

朱允炆下诏朝鲜、本州、九州、四国、琉球、安南、爪哇、苏门答腊、苏禄、彭亨、真腊、古里、暹罗、阿丹等地的藩王,责成他们在各自的藩国内成立参议院,模仿大明京师的立法院建制,在藩国内实行区域性质的立法。并以一年为限,一年后要看到具体的实施奏折,否则就割除藩王的封地,改封其他藩王。

对于海外藩王属地的改革,由于不是在自己本土,朱允炆更为大胆一些,给各地藩王的意见就是,在藩地之内以府为单位,每府选出固定数额,或者经过人口统计后,按照人口比例制定出合理的数量来成立参议院。最好是辖区百姓直接选出。

报于京师备案后,藩地之内的律法修正、制定必须由任意五名以上参议院成员联合提出,审议通过时必须由参议院出决定,必须达到全体成员七成以上的人数同意才可提交审议通过。然后呈报京师备案后,直接可以根据当地的情况就地实施,看实施情况的好坏。作为藩王袭任与否的依据。

任命当地府衙以下者由参议院审核,朝廷原则上尊重各藩参议院的审核结果,视情况给予实施。但是一旦发现集体作弊的行为,参议院所有成员都有责任,后果就是举家迁往别处作为庶民,而非汉族人直接沦为苦工。

由此一来,朱允炆更加累了,每天要处理很多事情,因为他要对付很多官员们不明白的名词,时刻根据官员们提出的问题修正自己不成熟、也不熟悉的立法院流程。

朝野之间被这一百多个席位调动了起来,大家都为每一个可能性的名额而争执不休,作为皇帝的朱允炆则采取了听之任之的决定,他不想参与到其中来牵涉自己的精力,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皇事院的改制问题。

第二百七十二章 金刚奴遇刺

第二百七十二章金刚奴遇刺

已经是戌牌时分。漳州城内一处院落依然喧嚷万千,从大门到院内回廊客舍门前处处张灯结彩。大院西边的漫坡上隔着一道花砖粉墙,中开壶形大门,称之为水月洞天,是专门接待贵宾的场所。

今天的小壶天琉璃瓦覆盖的精巧门廊檐下悬着一对红色纱绢大灯笼,灯笼上贴着剪纸“囍”字,两扇黑漆门大开着,一副鲜红的楹联墨迹晶晶,赫然醒目:“鱼水千年、芝兰百世”.

门外,披着锦衣戴着红花的吹鼓手们不断吹奏百乌朝凤之类的乐曲,鞭炮的红屑飞溅遍地积了厚厚的一层。跨进大门,卵石铺地,修篁夹道,翠竹枝上挂了许多小巧灯笼。曲径深处,是假山,鱼池,那后面便是水月洞天中有名的碧松精舍了,福州省所出的第一届立法院委员陈青松便下榻于此。

陈青松是汉人,据说是南宋时抗元义军首领陈吊眼的后裔,陈吊眼死后,蒙元对于其后裔大肆捕杀。所以陈青松的祖先就逃到了南洋谋生,并在那里建立了一定的基业。朱允炆开放海禁之后,由于思念故乡,陈青松从南洋来大明经商,起初以协助水师剿灭海盗有功,所以被封了一个思乡侯的爵位,但并没有心思进入官场,以漳州为基地经营海运,不仅获得厚利,而且操纵了当时西南洋与闽省整个的贸易势力,成了著名的豪商。

接着他又利用自己的财力和商界的地位,活跃于福建各个方面,并且乐善好施,又肯出钱建设家乡,所以在整个福建省都有很深的人脉,这次朝廷下令各省推荐立法院委员的名额中,陈青松被首先提了出来,并顺利通过了各方面的考核,成了立法院的委员,这次是他在漳州的最后几天了,稍后就要赶往京师,往立法院报道。

陈青松的实力不可低估。他和弟弟陈青柏既精于航海,又拥有百多只海船。这次放下这么大的生意,往京师中任职,也让他颇为得意,他的祖先陈吊眼虽然是抗元义军首领,但在某些时候。还曾经是占山为王的强盗,一直得不到南宋的承认,这次能平步青云,在陈青松的眼里,当然是朝廷对祖先的一种肯定了。

今日是陈青松纳第五房小妾的燕尔新婚,本来不想铺张,但由于自己要去京师立法院任职,为了自己走后,给弟弟造成一定的声势,想想还是大宴宾客,漳州所有的官员几乎都应邀光临。除此之外,广州、福州等地的士绅们也来了不少,这让陈青松颇为得意。

漳王朱志堩也意外收到请柬,让大家不可思议的是也到了婚礼现场,不过现在已经离去,只留下庶务管家金大虎在这里表示尊重。

此刻已是夜阑时分,轰闹的洞房里还剩下大约二十多位宾客,按照传统闹房的风俗,人们可以尽情无忌地喧嚷起哄。

大家一心想细看新娘子的面容,拼命挤进轰闹的圈子里。四盏大红纱灯的光辉映着粉红色的床帐,新娘的红衣红鞋新郎的红级带大红花。一片红光,一派喜气。陈青松酒喝的太多,踉踉跄跄东倒西歪,不断地说话不断地打着酒嗝不断地喷着一股浓酸的酒气,他醉眼睥睨,上下左右盯着低头不语咬着双唇手里不断地缠着手帕的小妾。

金大虎在喧嚷的人群十分沉稳的站立,如霜的白发在夜风中飘着,可能是喝了酒加上累了的缘故,被小丫头搀着的陈青松竟然歪着脖子似乎要呼呼睡着了,人们又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嗒、嗒……”金大虎的手背在后面好像是无意识的动作,声音不大,但眼睛却注视着新娘子。

像走在无边的荒原时失魂而被人猛然叫醒一般,新娘子一愣,环顾左右,似乎在寻找什么。

“小兰!”不知谁又轻轻地喊了一声。

“谁?”新娘子奇怪了,她仰头张望着,黑压压的人群,一张张陌生的脸,笼罩着一片红光的新房。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就站在人群中的金大虎,但是她朦胧地感觉到,这声音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又是那么遥远。

“他醉成这个样子,还闹什么呢?”见寻不到声音的来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见两个小丫头将陈青松的靴子脱去;将他那矮胖的身躯移放床上,挂下脸来对大家说:“各位请回去吧,恕不奉陪了。”

简直是下逐客令,没有尽兴的闹客只得悻悻然纷纷离去了。

金大虎没有动。新娘子这才注意到她。

“小兰!”金大虎望着她的眼睛,低声唤道。

“你……你是……?”小兰愕然,醒悟到喊她闺名的原来是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老人。

然后马上就发现这老人头巾处绣着的隐约莲花图案。张嘴刚想说什么,但随即醒悟过来,再看了看四周。

“不错……,”金大虎说:“明天正午,我在后院等你。”

新娘子小兰有些紧张的连忙点点头,她知道头巾上绣莲花图案是什么含义,白莲教内,除了教主,没有人敢将莲花图案绣在那么高的位置上。

小兰是陈青松从南洋带回来的女子,而在南洋时,由于白莲教开始的百无禁忌,再加上错打错着,救活了小兰的母亲,因此也就入了教,成为了白莲教圣女之一。

后来道教进入,白莲教受到打压,小兰的身份就隐藏了起来,她接近陈青松是白莲教的意思,但是叫他接近陈青松是为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陡然直接面对教主,让小兰的心里十分激动。虽然听说了教主是个男人,但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也没有想到会在自己新婚时遇见。

要不是房内还有丫鬟、奴仆的存在,小兰早就拜倒在地上了,不过即便是这样,小兰还是象征性的将双手举在胸前,摆了一个莲花手势,表示对教主的尊重。

等到回过神来,金大虎已经离去,闹房的人群也已经散去,红绣帐里的陈青松像睡猪一样打着呼噜。不禁为未能现在就接受教主的教诲而感到惋惜。

向小兰暗示后,金大虎便出去了,因为最近有几件事困扰着他,使他烦闷,思虑,焦躁。要不是陈青松的身份敏感,想通过小兰控制陈青松的举动,他也不会以教主的身份亲自前来见一见这个教内的子弟。

最近白莲教的发展很不顺利,在东南亚诸岛所发展的根基已经几乎荡然无存了,道教自己建设的不算太快,但是破坏力却远远超出了其他人的想象,也可能不是在大明本土的缘故,道教在东南亚诸岛上,根本就不顾及大明的法律,而且藩王和官府又全力支持,他们之前所发展的势力,又渐渐的收缩到漳州与海丰、海阳一线,而且有了枯萎之势。

而且曾阿牛在惠州府传道时被捕一次,要不是靠着自己王府管家的身份,而白莲教又在沿海经营得力,花了不少钱才使曾阿牛移办漳州,在漳王府的斡旋下,各衙门勾结谋划将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头来说不定生出其它是非,让朝廷觉察到自己还在世的风声了。

还有一件事是风言风语传闻现在的漳王正在受到锦衣卫的监视,他将信将疑。信,是因为漳王府在这几年里多次往返东南亚诸地,难免会受到朝廷的注意。

不信,则是漳王对于白莲教也不知情,只有前任漳王朱尚炳对于他们白莲教处于默认的态度上,而现任漳王由于在朝廷里面任过职,也有带兵的经验,不是朱尚炳那样的懵懂无知,所以这几年金大虎一直以生意为借口,瞒着朱志堩的。

那么朝廷怎么会监视现任漳王呢?金大虎有些不明白。

慢慢的想着,金大虎信步穿过熙熙攘攘的厅堂,在后院的小花园里徘徊。他要观察好四处的地形。白天和所谓的圣女见面,为了保险起见,他要周详的安排一番,错过了这个机会,小兰就要随着陈青松往京师去了,而南京城,是另金大虎所畏惧的,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踏足。

“谁?”金大虎警觉的大喝一声,身怀武功的他,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依旧是耳聪目明,在他走神的一瞬间,突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在跟着他。

喊出声后,随即低下头来,猫起腰在树木之间潜伏。

没有人应声,也没有再发现任何动静,但是那种不安越来越在金大虎的心里沉重起来。凭着几十年逃亡生涯的经验,他断定刚才不是错觉。

越静越有鬼,刚刚办过婚宴的院落,虽说有些晚了,但怎么会没有人的走动,金大虎第一个感觉就是朝廷的眼线,随即准备从正门走出,但是听见弓弦一响,金大虎连忙驻足,一道寒风从身前掠过。

来人竟然动手,无论是地点还是时间都让金大虎摸不清到底是谁,来不及多想,就脱兔般往院后飞奔,忽见院墙挡住去路,那墙高约丈余,吃了一惊,但也不敢回头。于是灵机一动,急忙后退数步,再迅疾冲向墙边,借着冲力,猛地向上一窜,双手抓住墙头,轻引身体,猴上院墙,没有观察身后是否有人追过来,马上就跳了下去。

顺着一片灌木林往前疾奔。他非常熟悉这个地区,三弯两转,便钻进一条通往四弯街的小巷。回头看看确信无人追赶,这才理了理衣冠沿着黑黝黝的巷子朝四弯街走去。

这次的突袭大乱了金大虎的计划,他不敢直接回王府,而是在外面兜了一个大圈子,才从一处偏门闪身而入,这偏门平时只有下人们搬运粪便、潲水等脏污所用,十分隐蔽。在王府中歇息片刻,才开始仔细琢磨此次遇袭的因由。

绝对不是朝廷的人,如果是,既然知道自己身份,明刀明枪上王府锁人不就好了吗?难道是道教的天兵、天将,也不应该啊,这些天兵、天将到了漳州,怎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线,在漳州,还算是白莲教的天下,暗中发展的弟子不少。

任何势力介入漳州境内都不会瞒过金大虎的眼睛,那会是谁呢?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的通彻,金大虎就乔装了一番,仍旧从侧门而出,在漳州城内绕了几个圈子,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来到了林氏保镖行的后院之中。一跨进大门,立即将门拴上。

“让林三过来,老夫有急事!!”对正在练武的临时保镖行中人说。而林三正好没有外出,闻讯很快的就赶了过来。

“师傅,唤徒儿来有什么事?”

“先不说事……!”金大虎打断林三的话,说道:“你现在就派人往四百岭通知赛儿还有阿牛,让他们做好一切应对的准备,最近一段时期,没有老夫的命令,谁也不准下山,可能有祸事要来了!”

“是。”林三马上就答应了,喊来了白莲教的弟子嘱咐,待到传信之人走后,才问道:“师傅,什么祸事要来?!”

“不知道,反正老夫感到有些不对,最近你快些出海吧,不要在漳州呆着了,回来之前打听清楚再上岸。”

“噢?”林三心里一惊,他从来没有见过师傅如此郑重过,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有内奸!”

“师傅怎么知道的?”

金大虎把昨晚遇刺的情形告诉林三,林三听了之后,马上就有些着急了,连忙说道:“那还等啥,弟子马上就去召集师兄弟,就算是把漳州城翻一遍,也要把这个人找出来,弟子就不相信谁敢这么大胆!”

“不行。”

“为啥?”林三不解地说:“师傅,这可不是小事,万一您出事了,那怎么办,依着徒儿说,应该叫赛儿和阿牛带着人马过来,然后徒儿往王府内增派人手,严防不测。”

“敌人是谁,我们还没有弄清楚,就这样大惊小怪,那不是落人口实吗?难道老夫现在还保护不了自己吗?”

“那也要尽快查寻真凶,光是猜测也不知道谁是主谋啊。”

金大虎摇摇头,说:“老夫也很为难,但此时绝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你只管听我的话,出海去吧。”

林三一听就急了,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师傅您随徒儿一起出海,咱们去爪哇国去。”

“不可……。”金大虎皱起眉头,厉声说道:“就按照为师说的去做,老夫自有计较。”

第二百七十三章 漳王府内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第二百七十四章 金刚奴死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金刚奴死了

且不说曲建忐忑不安的被朱利喊去见朱志均和朱志堩兄弟二人将有什么遭遇。但说金大虎,也就是金刚奴在后院的耳房中突然感到心中一股剧烈的不安。

这是几十年的习武经验告诉他的,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无时无刻的不在他心头萦绕。屏住呼吸,他似乎可以听见外面枯枝折断的声音,虽然是那么轻,那么的微弱。

已经等了很久了,金大虎心里一动,试着打开耳房的窗户,却发现已经被钉死了,知道不妙,索性拉开房门,刚想走出去,便被几排整齐的黑影逼的不能前进一步,但是那群黑影似乎没有抓他的意思,也似乎没有看见他一般,根本不予理会。

金大虎只好退回房内,暗自思量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太大意了,也许多年的安逸,使他放松了警惕。而南方距离京师遥远,最近几年又背靠漳王府,组织了自己的势力。以为漳州已经在自己的控制之下,甚至觉得就连漳州知府的控制力也不会比自己强。所以纵然觉得有些危险,他自己也能处理的了。

过于的自信等于自大,金刚奴老了,他忘了自己是在和一个国家机器对抗,也忘了他始终是生活在大明的空隙之中,他自以为在漳州庞大的势力,其实在朝廷的眼里,基本上是不屑一顾的。

就在曲建走进漳王府书房的那一瞬间,一盏红色的孔明灯升上天空,金大虎所处的耳房周围,十分整齐的响起一阵枪栓转动的声音。

“白莲余孽金刚奴,你已经被包围了!”

在房中刚刚坐下的金大虎骤然站了起来,一副目瞪髯张的模样,听到呼喊,立即向前迈了一步。心中顿时惨然。

“我乃王府庶务总管金大虎,你们是谁,敢在王府中喧嚣!”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个军卒吼道:“林旗长,破门,将这刁徒拿下,敢顽抗者格杀勿论!”

“是!”有人答应一声,对排成长队的手下吼道:“破门……!”

还没有等兵卒上前,门骤然打开,从黑漆漆的房中飞出几道黑影,是椅子,而后金大虎也随之飞跃出来。

刹那间漳王府后院耳房处发生了一场激战。金大虎双手各抓着一只长条板凳,飞奔冲出,左右挥去,三把两把将三个黑衣人撂到了两个。一眼瞥见对手有数十人,知道不能恋战,而且敌人手里有传说中军用的火枪,急忙飞步向王府外墙冲去,其间狂怒地将板凳挥舞,逢人便砸,杀进重围之中。

“杀死他!杀死他!”指挥着吼叫,跺脚。数十名黑衣人举着刀剑把金大虎团团围住。

金大虎杀红了眼,板凳飞舞,如铁龙点头,在月光下血溅飞花,他自己也满身是血,且战且退,而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将金大虎逼向墙角,已无退路。

“兔崽子们,来吧!”

金大虎心中暗道,不过他也有些奇怪。厮杀了半天,刚才还听见有枪栓的转动声,为什么围困自己的人要和自己肉搏,而不用火器一了百了呢?

不过此时厮杀已经进入了尾声,金大虎已经无力反抗,王府的围墙也不是他能迅速攀援而上的,而对手似乎想生擒于他,并不着急。

咱们再把场景转换到漳王府的书房之中,曲建心里揣测万千的进入了书房。

“曲长史,别来无恙?”

曲建看到漳王兄弟二人正坐在书桌两端,一副把手言欢的模样,而书房内也多了几个侍卫,心里立即警觉起来。

“啊,参见漳王,参见大王子!”曲建连忙抱拳行礼。

“不知大王子来到漳州,未能远迎,请大王子恕罪。”曲建打心眼里生出一股敌意,所以只是请罪,但却不再往下进行,书房内一时陷入沉寂。

“在下奉皇上之命,协助漳王爷剿灭白莲余孽而来,初来乍到,为了不引起白莲欲孽的警觉,故才隐匿身份,曲长史可知为何吗?”

朱志均这么的直截了当,不但使曲建心惊肉跳,就连漳王朱志堩也大感不解,一起怔怔的看着朱志均。

“向闻大王子在北平叙事,一南一北相距随员。但有大王子通力勘核,白莲欲孽自然不难落网。”

“看来曲长史对于白莲余孽在漳州之事已经认同了……,”朱志均沉下脸来,颐指气使的说:“既然曲长史已经知道,为何不禀报漳王呢?”

“属下不知道,但是大王子既然说有,那就是有了,何况大王子言道是奉皇命而来,属下岂敢质疑。”

“你听……。”随着朱志均的提醒,书房内静了下来,外面传来阵阵的厮杀声和刀剑撞击声,正是由后院耳房的方向而起,曲建看向朱志均,不解的问道:

“下官不明白大王子所指的意思是……?”

“不是在下的意思,乃皇上与太子的意思。”说着从袖中取出牒文递给曲建,说道:“烦劳曲大人过目。”

曲建展开牒文:

查漳州府庶务总管乃钦犯金刚奴所伪装等,伙同林氏保镖行、四百岭盗匪犯上作乱,击杀官兵,罪属反叛大逆,敕令漳王府协助通州郡公朱志均,火速拘捕金刚奴、林三等一干案犯,地方府衙不得干涉……务必一网打尽。一经捕获,即按大明刑律就地正法。斩首示众,并出榜公告,昭谕百姓。

牒文下方的签押印鉴证明了,此牒文乃是由太子起草,皇上御批后的东宫牒文。

曲建看罢,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来这次金刚奴在劫难逃了。”他在心里嘀咕道,不过牒文中并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应该是没有发现曲建的身份,也不由使他舒了一口气。“倘若金刚奴等真被一网打尽,就再也没有人能戳穿他的身份了。”

“曲大人,看明白了么?”朱志均背着双手。斜睨着他,阴阳怪气地说:“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有皇上与太子的批复……。”曲建做恭顺状,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劳大王子教诲了。下官自然遵照谕示,决无半点含糊。”

说罢,小心收起牒文,强压心头的惊惶,双手递给朱志均。

朱志均诡谲地一笑,说:“曲长史为什么不问问为何牒文上没有自己的名字呢?”

“下官为朝廷命官,食国家俸禄,自当效忠皇上,尽心尽职,秉公执法,岂敢苟且懈怠,玩忽职守,所以自然不会有下官的名字。”

“说的好,说的好!大人忠心可嘉,本公敬佩。”朱志均对曲建的一语双关不知是没听出来呢还是故意装佯,“曲大人,本公还有一事相告,这牒文……。”

“牒文已有明令,下官自然唯大王子马首是瞻!”曲建连忙截住朱志均的话头,说道:“捕杀钦犯乃是大明人人之责,下官自当遵命,不过……。”

“下官记得金刚奴在建文四年已经被诛杀,所以王爷和下官才会一时不防,有渎职之嫌。自然不方便多言了!”

好厉害,曲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自己从干系中挣脱出来,还指出当初朝廷的公示错误,让人一时间也找不到破绽,要不是朱志均有备而来,还真的会让曲建骗到。

不过此语正中朱志均下怀,他一路上研究了整个卷宗,觉得曲建这个人是有利用价值的,也不想让朱志堩知道曲建与此事有所瓜葛,听曲建这么一说。赶忙顺水推舟。侧身吩咐随侍,去后院耳房观察战斗情况。

刚才还为金刚奴担心的曲建,现在又唯恐金刚奴不死了,这也许是出于人自保的本性,朱志均自然也不是只有这一点打算。又寒暄了一阵,漳王朱志堩基本上始终没有说话,任凭朱志均在那里和曲建交谈,过了一会,前往后院查探情况的随侍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回禀郡公,金刚奴逃走了!”

“什么?!”

曲建,朱志堩惊诧地站起,同时说道。心中有数的朱志均故作愤怒地掷碎手中茶杯,厉声吩咐道:“立即给我追,晓谕缉拿逃犯!”

金刚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逃走了,连金刚奴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么多人围攻自己一个,有火器不用,攻而不杀,还让自己从后院又杀到耳房附近,那里的围墙矮了点,他才能越墙而过,逃出了漳王府。

他知道肯定里面有猫腻,但是为了保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也不敢往林氏保镖行遁去,因为他也不明白昨天还是暗杀,为什么今天就光明正大的开始擒拿了。

林氏保镖行也不保险,金刚奴想了想,还是往城外逃去,仗着自己一人,想往四百岭去寻找唐赛儿和曾阿牛等徒弟。谁知道城外的各要道已经被官兵封锁,金刚奴只得在西山之中隐匿起来。

天亮后,在漳州独霸一方的林氏保镖行,也受到了官府的围剿,至于为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不过由于林三当日就出海押运货物往爪哇,所以避过了这一劫,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统统都被抓住后关进了漳州府的大牢之中。

太平很久的漳州府热闹起来,众说纷纭。由于官府并未解释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搞的有些商人有些自危,以至于惊动了即将启程的立法院委员陈青松,也到了漳王府以及漳州府衙询问根源。

这真的是一次失败的追捕,抓了一批小鱼小虾,涉案主犯全部逃脱,别说是颇有能力的朱志堩,就连心怀鬼胎的曲建,也感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朱志均此举,该怎么向皇帝交代呢?难道劳师动众,不惜从渤海水师之中抽选兵卒,由北平军镇抽选军官,几千里海路的奔波,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与其这样,还不如皇上直接下旨给朱志堩,然后朱志堩命人在饭菜里下毒,一下子就可以要了金刚奴的命。这样一来,朱志均不是庸才,那肯定在后面有着极为厉害的准备,朱志堩的心里暗暗警惕着。

他的哥哥朱志均对他的隐瞒使朱志堩有些不安,但是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为了避免嫌疑,他只能选择缄默。但是看着哥哥已经快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心里也是踹踹的,不知道哥哥想做些什么。

朱志均的志愿当然不止于此,他想趁着这次机会,将以前所失去的都拿回来,一个王府长子,因为母亲的出身,处处受人诟病,特别是在他们兄弟几人之中,只有他只是一个郡公的爵位,其他的都已经封王就藩了。

而且他这次虽然是受到皇命来漳州剿匪,但是主意却是那个智光大师面授的机宜,智光现在已经在东宫,取代了方孝孺的智囊地位,此时的北平,方孝孺主外,而智光大师隐然已经有了当初姚广孝的风采。

受到太子之器重,比之姚广孝受朱棣的信任有过之而无不及,智光认为,白莲教需要剿灭,但此时不是剿灭的时候,太子的根基在北方,而南方的控制力极为薄弱,利用好了,不失为一把得心应手的好武器。

而且智光认为,白莲教其实也是佛教的一个分支,以弥勒佛为朝拜对象,而弥勒佛又被称为阿逸多菩萨,是释迦牟尼佛的继任者,其庞大思想体系由无著、世亲菩萨阐释弘扬,深受中国佛教大师道安和玄奘的推崇。

白莲教只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失去了对佛经的诠释而已。所以智光对白莲教并不排斥,并有利用白莲教渗透南方的意图。

之所以派朱志均前来,就是看中了其对漳王一系的愤恨和不甘,智光有着非同常人的识人之能,也的确只有朱志均能不顾皇帝的谕旨,做出一些有违礼制的事情。

金刚奴的逃脱,只是一种障眼法而已,既然由太子插手,派来的就会有太子的东宫亲卫和武卫局的特种兵作为后盾,逃脱只是暂时的,其实他一直都没有离开精锐特种兵的跟踪。

在合适的机会,金刚奴在西山一处废弃的寺庙中落网了,武功对于火器来说,只是一个笑话,何况火器是掌握在特种兵的手中。但是金刚奴的落网,却没有被带往漳州城关押,而是朱志均亲自往西山寺中去见见这个传说中死而复生的人物。

金刚奴被反捆着双手,眼睛蒙上黑布,由一群人推推操揉押出大殿,带到西院禅房。听见一人以温和的语气说:

“将他的蒙眼布摘去,松绑。”

“法师,这人年纪虽大,但是身有武功,不能松绑。”

“松开吧。”

被松了绑摘去蒙眼布之后,便见一片辉煌耀眼的烛光,眼花缭乱,略一镇定,渐渐看清了原来是座禅房,身边站满擒拿住自己的黑衣人。正面站着一位身材瘦削,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看着自己。

“你就是四大天王之首的金刚奴?”

“知道了还问,你是谁?”金刚奴知道自己断无幸理,索性就放开了不在隐瞒,直接问道。

“我乃通州郡公朱志均,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见你吗?。”

“这……”金刚奴语促,说实话,他真的摸不清对方的来意,总觉得自己这次被捕捉十分冤枉。

“本公这次带了渤海水师将士一千二百人,东宫亲卫二十人、武卫局特种兵三十人,战船五艘,前来捉你,上次你以为能逃脱是侥幸吗?”朱志均笑眯眯的说道。

“你有什么目的?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金刚奴仿佛听见一丝生机,连忙问道。

金刚奴并不怕死,六十余岁的人了,生死对于他已经无所谓了,但是只要有生机,就算是不怕死的人也不会放弃,看来对方并不想杀了自己,金刚奴这么想着,但是朱志均的下句话却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

“之所以我亲自过来,不过是想借你的一些东西?”

“借什么东西?”

“你项上的人头,还有你的白莲教用一用……。”

“哈哈、哈哈!”金刚奴发出如雷鸣的笑声,有点怒极反笑的意味,嘲弄似得看着朱志均,道:“我的人头在这里,随时你可以来拿,但是至于白莲教,看你们能杀多少是多少吧!”

朱志均好像有些怜悯的望着金刚奴,等他笑够了,挥手让其他人出去,身边只留下了四个人,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不妨实话告诉你,你们在漳州还有海丰、海阳、四百岭等地的一举一动,都在朝廷的眼里,之所以不动,自然有不动的道理,如今你还妄想什么,不瞒你说,要灭你们这些地方的据点,朝廷只在弹指之间而已。”

“要借你的人头,你不但会借,而且本公敢担保你是心甘情愿的被本公借走的。”

“是吗?”金刚奴嘲弄的问道。

“是!”朱志均竟然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重重的回答了一声:“不错,你想听本公说吗?”

“你说多久,我就能活多久,能多活一会,为什么不听呢?”

“你已经被朝廷挂上了名,想逃那里有这么容易,就算能逃,那你的教众也必会无一幸免,金天王你还有一个二十年恢复白莲教如今的规模吗?”

“不但是你,就算是林三也逃不过朝廷的手掌,鉴于如此,本公不妨给你一个建议,你听了之后再做决定如何?”

半个时辰后,朱志均心满意足的将一封信吹干墨汁,折叠起来放入怀中,朝金刚奴点了点头,随即就走了出去。

片刻,四个侍卫走了出来,金刚奴的人头已经在托盘上了,只是面色安详,眉宇间不但没有那副死人应该有的痛苦,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解脱……。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七十五章 沿海诸事

第二百七十五章沿海诸事

金刚奴死了,他毕竟是年近古稀的老人了。一生的心血所在,哪经得起这种噩耗频传的风风雨雨?被折腾得愈显老态了,面对着朝廷的步步紧逼,白莲教的连连失利,身边又缺少很得力的人,加上大明逐渐的稳定,他愈来愈感到回天无力了。

他已经从二十多年前的雄心壮志蜕化成自保的心态,尽管这样,好像也没有一点希望,仅仅保留住白莲教的名字都做不到,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曾几何时他不敢稍有懈怠。期望着能在这危急之秋,培养几个有希望的弟子,可以回天有术。这样,尽管拼了自己的老命,也可上不负弥勒佛祖,下不负子子孙孙。

一想到白莲教将在自己手中沉沦,想到身为教主却只能东躲西藏,得不到朝廷的承认,以及后继无人的绝望,这一切都让他无法安睡。

正在绝望的时候,朱志均抛来的救命稻草。让他不得不抓在手中,并看成唯一的希望。

半个时辰的时间,能让朱志均说很多事情,而这些事情也不得不让金刚奴接受。白莲教渊源于佛教的净土宗。相传净土宗始祖东晋释慧远在庐山东林寺与刘遗民等结白莲社共同念佛,后世信徒以为楷模。

宋时净土念佛结社盛行,多称白莲社或莲社,主持者既有僧侣,也有在家信徒。南宋绍兴年间,吴郡昆山僧人茅子元(法名慈照)在流行的净土结社的基础上创建新教门,称白莲宗,即白莲教。

朱志均话说的很明白,白莲教想发展下去,就必须重新皈依佛门,因为两者都是朝廷打击的对象,都是道教兴起的牺牲品,如果一直这样分裂下去,只能被逐个击破,谁也无法生存。

而白莲教想继续生存下去,金刚奴就必须死,林三也必须死,因为他们都是在朝廷挂上号的人物,他们不死,朝廷不会相信白莲教已经被剿灭,已经彻底的消失。

所以金刚奴死了,半个月之后,林三被迫回到大明境内,在无法和四百岭的唐赛儿、曾阿牛等人联系的情况下。受到了曲建的挑唆,率领林氏保镖行剩余的白莲教弟子二百余人,趁着夜间向漳王府发动了报复性的攻击。

诡异的是,漳州府大牢中原来关押的囚犯,但凡是白莲教弟子的都逃脱出来,参加了攻击漳王府的序列,至于是怎么逃出来的,谁也不知道,因为在这次暴*中,所有参与攻击漳王府的乱民全部被诛杀,无一幸免。

当然,林三也在攻入漳王府之后,被乱枪打死,但是临死前做了一个令他感到十分荣耀的事情,那就是他冲入了漳王朱志堩的书房之内,在重围之中刺死了漳王朱志堩,算是为师傅报了仇。因为据曲建说,金刚奴是被漳王下令诛杀的。

曲建始终没有出现在漳王府的战场之上,而漳王府当时的护卫更是显得薄弱的可怜,因为在那一天,西山发现了大量不明身份的人聚集。企图谋反,漳州府所有的武装力量都集中起来,依旧害怕压制不住,还向漳王府借调了护卫三百余人。而漳王府的护卫军编制一共才五百人。

所有的武装力量都向西山聚集,准备驱散企图作乱的暴民,而朱志均已经准备回京师缴旨了,所带来的一千三百余人,全部整装待发,并未上岸。当得到漳王府受到围攻的消息后,漳王府护卫浴血杀出重围,到了码头之后,又找不到通州郡公朱志均,耽搁了一段时间。

找到通州郡公的时候,朱志均大惊失色,命令官兵六百人轻装赶往漳王府,而东宫亲卫和武卫局的特种兵也都赶去了,正因为朱志均的果断,才使犯上作乱的林三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但是还是没有救出漳王,痛惜弟弟之死,朱志均竟然悲伤的晕倒数次,要星夜赶回京师禀报父王朱尚炳这个噩耗,可是漳州知府张华那里敢让他走,几乎是跪着乞求朱志均留在漳州城主持大局。

近几年来,藩王的势力虽然薄弱,无权干涉地方官的政务、民务等等,所以有很多地方知府只是表面上尊重藩王,但却不怎么惧怕,甚至在某些地方还出现布政使压制藩王的例子。可是漳州知府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员,而近二十年来,朱志堩乃是非自然死亡的皇室中人唯一的一个。怎么能不让张华害怕。

同时,福建右布政使裘庆听说这个消息,禀报了闽王朱文宇之后,也连夜往漳州府赶了过来,太平很久的大明出现了如此事情,那是惊天动地的。

朱志均怜悯地方官员,强忍悲痛留在了漳州,同时起草奏折,由自己、漳州知府、福建右布政使等人的联名印鉴加盖,用八百里加急往京师飞报。

奏折写的天衣无缝,声泪俱下。

奏折中,首先肯定了朱志堩对于剿灭白莲教的功劳,将金刚奴被诛杀的事情全部推在了朱志堩的身上,后来剿灭残匪若干,捣毁异教神坛若干,基本上已经清除了白莲教在漳州等地的根基。

可是白莲欲孽林三,以鱼死网破之举,趁着大军休整,纠集漏网之鱼一千余人,趁着月黑风高,杀入漳王府意图报复。漳王率领护卫军殊死作战,不辜太祖遗风,力尽而亡,而朱志均在写到自己时,只是说了一句救援不及,请求赐罪等等……。

后来在奏折中提及漳王朱志堩无子嗣诞下,所以在漳州知府的请求下,暂时留在漳州城内,办理朱志堩后事兼代管、修建漳王府,请求皇上尽快封藩,朱志均好回京领罪……。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这封奏折到了京师之后,无论是皇事院还是内阁都会主张由朱志均继任漳王的位置,而皇上多半也会同意,眼前的这个通州郡公成为新任漳王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再加上从北平带来的军队威慑,所以漳州城内所有的官员和士绅对其极为恭敬,极尽奉承之能。

因为漳州商贾云集,需要尽快的恢复正常秩序,需要安稳的经商条件,也需要有震慑力的藩王存在,漳州知府张华在他们眼里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威信,这次藩王遇刺,无论追究与否,漳州知府也不会继续留任了。所以他们还能抓住谁来依靠,当然是即将赴任的新漳王了。

很快的,建文二十六年已经结束了,这是建文二十七年正月初的一个深夜。寒风在夜空中呼啸着,猛烈地推搡着门窗。屋里生着木炭火。都是些劣质木炭,没烧成的炭木头,冒着浓浓的黑烟。黑烟在屋里弥漫着,发出浓烈的呛人的气味。让人咳嗽不止,涕泪俱流。坐在桌案边的曲建受不住了,忙起身推开一扇窗户。

冷风见隙扑了进来,将屋里的烟,吹得更是黑烟翻滚了。桌上的那盏油灯,哪经得住风的狂虐,“卟”的一下,熄灭了。正在生火的亲随虎头,忙摸黑走过来将窗户关好。

“老爷,外面刮大风,屋里的烟,是出不去的。等小的将炭架好了,现明火了,就没烟了。”虎头这么说着,才又忙着到炭火盆边来料理。

曲建默然无声地在桌边站着,心里还在想着虎头的话。可不是,既然窗外有大风。窗子一开,烟又怎能出得去呢?

他在心里嘲笑自己:好好的一个王府长史不做,现在流落在这穷乡僻野的四百岭,慢慢的都变愚钝了。现在还没有虎头清醒。这使他心头浮动着一种淡淡的不安。陡然之间,他想起《论语?子路第十三》中的一段话:“樊迟请学稼。

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先师孔老夫子回答是坦然而毫无愧意的。他老先生说得何其对呀:“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这些吹火之类的事,本来就是虎头他们去做的,又何须明白呢?这么想着,他就心安理得地坐在案边,等待着虎头将炭火烧着,将灯点亮。

当他几案上的纸墨上罩着一圈红黄色的灯影的时候,屋子里的烟雾也渐渐淡了,成了白灰色了,也不那么呛人了。而那炭火盆中,已经袅起几丝红红的火焰。

“老爷,你该歇息了吧?”侍候一旁的虎头这么问。

曲建说:“火已着了,屋子里也暖和了,你也累了,且先去歇息。我还要等唐赛儿和曾阿牛打探消息回来。”

是的,曲建是在等着唐赛儿和曾阿牛等人的求证归来。

大家都没有猜错,朱志均顺利的继承了漳王的藩地,无论是出于保留漳王一系的血脉,还是朱志均在此时处理的的当上,都得到了皇事院和内阁的肯定,再加上朝廷如果再选藩王就藩漳州,时间又要拖上一段时日,对于漳州的海港经商地位会造成一定打击的,所以朱志均成了不二的人选。

朱志堩被赐谥号隐王,就地安葬在漳州西山南麓,倒是和金刚奴做了一对亡命的邻居。

朱志均稳定了漳州的局势后,漳州知府张华的结局也正如众人所猜测的那样,被迁任印度一个新建的府县就职,估计今生今世要想回到中原不用再想了,除非他能做出惊天动地的政绩,让皇上感到值得,但是他有这个机会吗?估计十分渺茫。

新上任的知府光熟悉地方政务就要一段时间,这个空隙已经足够朱志均布置了。

曲建成了失踪人口,在呈报中,曲建是随着漳王府的被围攻死在了乱军之中,而朱志均当上了漳王之后,曲建就拿着金刚奴所留下的遗书,来四百岭企图接管剩下的白莲教弟子,并被授予全权改造四百岭的白莲教。

曾阿牛虽是一介莽夫,而唐赛儿虽然有了丧夫之痛,但依旧不是曲建能轻易迷惑的,而且,海阳陈家、林家等都避难到了四百岭之内,免得受到朝廷的牵连,无形中增加了一些智囊型的人物。

他们对于金刚奴和林三的突然遭遇心里早就有了疑问,再也不肯轻易的相信朝廷的官员,就算是曲建拿出金刚奴亲手所写并画押的遗书,他们依旧不敢轻易接纳曲建和虎头主仆两人。

现在四百岭上已经聚集了一千六百余人的白莲教徒和家眷,这点人马再也经不起朝廷的折腾了,失去了这个据点,失去了唐赛儿白莲圣母的名号,那散布在天下的白莲教徒就马上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局面,再也没有办法捏合在一起了。

所以他们必须谨慎,派出了多股忠于白莲教的弟子出去印证曲建上山后的描述,现在还没有回来,而回来之时,就是决定是否相信曲建的关键。

“不知道唐赛儿还有什么底蕴,这么有把握可以找出真相?”

曲建原来毕竟只算是白莲教的外围成员,金刚奴有很多棋子他都不知道,曲建不怕印证,因为所有的消息都是他们制造出来的,没有任何破绽,当局者都已经死了,朱志均为了能够完成智光交与的任务,也绝对不会暴露他……。

他正在脑子里这么思虑着,突然感到屋里有一股风,是门开了扑进来的风。心里不由一阵高兴,以为是唐赛儿回来了。举目一看,进来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瘦老太太。这是房主阿婆。

“老人家,还没睡?”曲建站起来关切地问道。

颤巍巍的老人慈祥地笑着,走到桌案边,将一个枯荷叶小包摆在案上,说:“曲先生,你太劳累了,还在熬夜。我给你煨了几个山芋,做宵夜吧!”

看着眼前这个满面皱纹、瘦骨伶仃的老人,和从枯茶荷包里滚出来的几个香喷喷的小山芋,曲建默默地拿起一颗,还滚烫烫的。他放在手里轻轻搓揉着,连整个心都热了。

“老大娘,谢谢你了。”他这么嗫嚅着。这里的白莲教家眷有不少人都成了孤寡,大半都是他所造成的,面前的老太太就是其中之一,老太太的儿子正是参加攻击漳王府的白莲教徒,虽然不是他杀死的,却是受了他的蛊惑,在朱志均刻意的安排下被杀的。

现在还对他这么好,不由的让曲建心里有些不好受。

“曲先生倒客气起来了。几个小山芋,算得什么?不是林三他们那么莽撞,把事情弄乱成这副样子,就是用山珍海味请曲先生来这穷山沟,也是难得请来你的呀。家里穷了,拿不出好东西了,就几个山芋,实在不成意思。”

老人这么说着,一边颠颠簸簸地走了。

看着老人的背影,曲建禁不住地两眼有些湿润。从这个瘦小的背影,他很自然地想起自己母亲。心里想,她老人家是不是也是这么瘦小了?是不是也是变得这么瘦骨伶仃了?

自建文二十四年那次探亲以来,已经有两年没见到自己的母亲,没见到妻儿子女了。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个都有爱母恋妻怜子之情,何况他曲建只是怕死,却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不过这次诈死,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见到母亲妻儿了。

他虽是漳王府长史,但是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敢讲家眷带在身边,仍然留在陕西老家之中,由于路途遥远,往往是几年不回家一次,他的母亲和妻儿,仍常出现在他的梦里。年过半百的人了,现在仍然是只有一个亲随相伴,曲建觉得有些凄凉。

在屋里踱着,不时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亲随虎头,虎头现在三十来岁,是他从陕西老家带出来的族内人,因为父母双亡,所以一直拿曲建当做父亲般的尊敬,让他远离母亲妻儿的同时,也能感到一些家庭温暖。

这时,窗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他听出来是曾阿牛回来了。从那脚步的钝浊和沉重,他明白带回来的不是好消息。

果然,门被推开了,壮实剽悍的曾阿牛,裹着一股冷风,气急败坏地闯进屋里来。他双手抱拳,朝文天祥拱了拱,算是施了礼。劈头就骂骂咧咧地说:“这个该杀的朱志堩,竟敢设计杀我师傅,曲先生你没有说实话啊!”

曲建的心里陡然变沉重感,反问道:“这么说来曾寨主是不相信老夫了,难道你查到老夫所说不属实?”

也幸亏是曾阿牛,要是唐赛儿或者是别人,说不定能听出曲建所说的语病,能感觉到曲建的心虚,但是曾阿牛是一个神经大条的人物,那里能看出那么多。

曾阿牛气哼哼地说:“何只属实,据细探,教主在漳王府已经遇袭,但是教主逃出来了,几进几出也没有能奈何的了教主。不过我听说是现在的漳王朱志均调集兵马,将教主在西山擒杀的,这一点,曲先生作何解释,还有一点,那就是教主都没有能逃出来,你一介书生,难道会比教主还要厉害吗?关于你如何逃出,俺怎么也打探不出来。”

曲建听到这里,才长舒了一口气,却没有回答,又反问了一句道:“能不能请问寨主,圣母那边有消息了吗?”

心里庆幸着,也就是口无遮拦的曾阿牛,换成了唐赛儿的话,他真的是没有这么容易的过关,只是问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无关大局十分好搪塞,看来该是找唐赛儿直接摊牌的时候了,也不是他不想和曾阿牛说。

只是金刚奴死后,唐赛儿已经俨然成了白莲教的实际精神领袖,其中当然是有一定原因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 矛盾丛丛

第二百七十六章矛盾丛丛

要不是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曾经存在过的那个熟悉的名字。或许朱志均这一招瞒天过海的招数会瞒过朱允炆,也只有朱允炆对这个名字印象是那么的深刻。

唐赛儿,记得在另一个时空小时候看连环画时就知道的人物,一直作为正面的形象出现在朱允炆的脑海中。早已经知道唐赛儿在海外自称白莲圣母,然后又遁回漳州的事情,也知道其夫乃林氏保镖行的老板,发动了夜袭漳王府的罪魁祸首。

可是朱允炆翻遍朱志均等人从福州、漳州、泉州发来的奏折之中,唐赛儿竟然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根本没有人提及这个人的名字。这种情况之下无非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就是自己改变了历史轨迹,唐赛儿这个人已经被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之中,再也没有叱咤风云的女中豪杰本色。所以在各处的奏折捷报中都没有提及这个名字。

另外一种可能让朱允炆充满了矛盾,那就是唐赛儿隐藏了起来伺机再起,准备一次规模更大的所谓起义,为其夫君林三报仇。而朱允炆的另一个时空印象中也是林三死了之后,唐赛儿才爆发出对朝廷的怨怼之心,一直到武装起义。

为什么使朱允炆充满矛盾呢,是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唐赛儿应该是一个正面的角色,可是偏偏对抗的是属于自己的天下,朱允炆不想几乎是自己最后残留的一丝记忆破灭,但是更不能允许在自己的治下,大明再次出现所谓的农民起义。

也许是做皇帝太久了。私心是存在的。从原来初出校门刚刚就业,到如今的天下惟我独尊,大明已经打下了属于朱允炆的烙痕,可是在内心的深处,朱允炆在空闲时还会去回忆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已经越来越远了,甚至已经快要回忆不起来太多的事情,比如说另一个时空中父母的容貌、朋友的名字、所学的知识,所以十分珍惜偶尔从心海掠过的印象。

唐赛儿就是其中之一吗?本来不是。但是随着记忆中名字渐渐的减少,再加上对于白莲教的戒心,对于天下太平的希翼,也不得不让朱允炆注意起这个人。

聪明伶俐,武艺高超,通情达理且生性刚强。这是内厂和锦衣卫探子对其的评价,朝廷一直没有放弃对唐赛儿的监控,但是此次奏折上却一致的没有提及这个名字,据内厂的探子回报,说是四百岭上依然有人匪聚,不与山下相互联系。

而内厂细作很难往里面渗透,因为据说上面是以畲民为主,就算是有汉族人,也都是白莲教的核心弟子,没有经过严格的筛选,根本没有上山的机会。

畲族是散居民族。自称“山哈”。大都居住在福建、广东、江西三省交界地区。包括畲族先民在内的少数民族被泛称为“蛮”、“蛮僚”、“峒蛮”或“峒僚”。宋末元初,开始出现“畲民”和“拳民”的族称。“畲”,意为刀耕火种。

朱允炆询问过户部和礼部的一些官员,也获知了一些关于畲族的情况。畲族是闽南、潮汕的主要原住民之一。在蒙元南侵的过程中曾经有过激烈的反抗,所以备受欺凌,又从原住地陆续迁徙到闽东、浙南、赣东等地山区半山区。“山哈”是指山里客人的意思。先来为主,后来为客,先来的汉人就把这些后来的畲民当为客人。畲族自称“山哈”,是与他们的居住环境、迁徙历史有关。

各地畲族都以广东潮州凤凰山为其民族发祥地,传说他们的始祖盘瓠就葬在这里,并把族内女人的头饰扮成凤凰形式,就是为了纪念他们的始祖。

在畲族中,流传着属于盘瓠传说,传说他们的始祖盘瓠因为帮助皇帝平息了外患,得以娶其第三公主为妻,婚后迁居深山,生下三男一女,长子姓盘,次子姓蓝,三子姓雷,女婿姓钟,子孙逐渐繁衍成为畲族。这个传说不但家喻户晓,而且载入族谱,绘成连环式画像。称为“祖图”,在节日里悬挂出来举行隆重的祭祖仪式,祀奉甚虔。

每一家族有一根祖杖,祖杖雕刻作龙头,这也是畲族图腾的主要标志。畲族居民现在仍以蓝、雷、钟为主要姓氏。

隋唐之际,聚居在福建、广东、江西三省交界山区的畲族先民已经从事农业生产和狩猎活动。他们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下拓荒殖土。到了唐代,朝廷在畲族先民聚居的福建漳州、汀州一带施政,并实行辟地置屯等一系列发展经济的措施,使畲族得到了进一步发展,畲汉两族之间的关系日益密切。

但是帮助畲族人摆脱贫穷的同时,也加深了对畲族人的剥削和压迫,而且还实施一系列歧视政策,把他们视为“化外之民”。

在漫长的岁月里,畲族人民被迫不断迁徙。在深受压迫的同时,畲族人民多次起义反抗。他们往往是和被压迫汉族人民一起,团结战斗,给封建统治者以沉重打击。唐代,在雷万兴、苗自成、蓝奉高等人领导下的畲汉人民反抗斗争,持续近五十年。

种种情况都表明了这些化外之民与汉族当权者的不合,但是和汉族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从而朱允炆又听到了一个自己比较熟悉的名词,那就是客家人。

在另一个时空的香港警匪片中,总是经常听到了这个词汇,但是从来没有仔细研究过他的来源,而到了现在的大明才知道他真正的含义,原来客家人是北方南迁汉人融合极少数南方土著发展演变而来;他们甚至已经和畲族的人相互融合,分不出彼此了。

不知道到底是谁同化谁,反正内厂的汇报让朱允炆十分头痛,这也是无论锦衣卫和内厂哪一方面。都难以渗透的原因。

如果作为一个局外人,朱允炆可以称之为团结的象征,但是处于朱允炆的朝廷立场上来说,那就是难缠刁顽、不服王化。

江西、福建、广东交界的广大山区,在客家先民到来之前,本来是百越民族的世居之地。这些百越民族的居民,有着形形色色的名称:山都、木客、蛮撩、莫摇、理、理撩、山越、桐蛮、桐民,等等,不一而足。这些统称为百越的土著居民,在后世迁徙、生灭、混化、分合不定,但至迟到南宋时期,此地的土著居民已有畲民之称。

客家先民来到此一区域以后,先是与包括畲族先民在内的各百越族土著民错居杂处,南宋后便主要是与畲族人民错居杂处,互相矛盾斗争,互相融合同化。因此,客家文化与畲族文化的关系最为密切,几乎到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难以分辨的程度。

其中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门第观念十分深厚,门第观念深厚的后面,就有着严重的排外性质。如果是同宗同族的话,什么都好说。能攀附上关系勉强也可以,但是对于陌生的面孔以及人群有着严重的戒心。

像是这类的人群,要往里面渗透,估计要花几十年的功夫,才能渐渐深入到其中,但是朱允炆对海外以及大明之外的地方十分重视,偏偏对于这类特殊的人群开始有些忽视。一直没有注意到。

这样也造成了现在情况的尴尬,明知道唐赛儿还在四百岭之中盘桓,但是却没有办法打听到真正的内幕,现在要弄明白事情的真相,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派兵围剿四百岭,可是朱允炆又不得不考虑皇事院的感受。

因为派兵围剿四百岭就是对于漳王朱志均的质疑,那也就是对于皇事院决定的质疑。朱允炆一直想给皇事院更多一点的权力,但是皇事院新推选出来的漳王有什么闪失的话,关于立法院和内阁为首的朝野力量肯定要对于属于皇室力量的皇事院发生责难,对于下一步的计划有所冲突。

要是在平时的话,朱允炆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是明年是皇事院换届的时候,朱棡已经老了,可能是久居京师的烦闷,也可能是整日面对宗室勋戚的缘故,朱棡最近身体很差,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而且皇事院院长的职务,他已经呆了二十余年,也该歇歇,让皇事院步入正规的选举秩序了。

本来朱允炆想规定皇事院院长的任期,可是智王朱棡一直兢兢业业的沉默,经过多方的试探,朱棡也没有什么野心,再加上由于是皇室宗室的缘故,所以需要一个辈分和年龄适当的人来压制皇事院的那些宗亲们,以至于朱允炆一直顾虑丛丛,没有把在皇事院实行选举、任期制度。

但是随着朱棡的告老,这件事情也紧迫了起来,虽然是明年朱棡才能退下来,但是朱允炆已经着手开始诏命立法院,讨论关于皇事院署理院长职司以及任期的法案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对于朱志均的怀疑只能暂时搁置,哪怕是新的皇事院院长上任后展开调查,施展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威风呢。也不能允许在这个关口,使内阁和立法院抓住皇事院的痛处,可以光明正大的限制皇事院的职权,或者是以后每每遇见关于皇事院的法案时,都会有人拿这个事情作为挡箭牌。

朱允炆很有一种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他很无奈,但是也需要去尝试。到如今他才明白什么是民主。

原来民主最大的靠山竟然是极端的**。他不知道这样想对不对,但是在回到大明以后就开始想要实施民主的他,到如今才慢慢的体会到当初朱元璋对自己所为的愤怒。

朱允炆觉得自己是在玩火,失败后牺牲的对象就是自己。

所以他才在建文初期强势的集权,收拢各个藩王的军事力量成立军镇,又花费很大的精力将大明周围的隐患慢慢的消除,建立一个相对稳定的集权统治。

但是想到最近几年自己的作为,才醒悟过来,自己迫切的想得到如此庞大国家的统治权力,不过是为了再慢慢的将其放开。朱允炆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国度会不会出现。

朱允炆有些担心,他不敢想象自己失败的后果,所以他走每一步都很小心,利用着自己造就的至高皇权,去实施那遥不可及的民主,这件事落到另一个时空中的书友眼里,不知道会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之所以这么小心翼翼,是因为他已经领会到自己放权后的弊端了,也可能这些读书人是官场的天才,他们不会放弃任何皇帝所抛出的每一项权力,就比如内阁的组建吧,朱允炆尝试着利用官员们的自主之权。

曾经有一段时期,朱允炆下诏曰,内阁成员分成三份,其中四成由皇上提名,三成由内阁提名,而剩余的三成属于毛遂自荐的形式开始。都以双倍人数招收,再由京畿七品以上的官员公投决出内阁成员。

这里先不说公投前后的热闹场面,因为大家都能想象的到,就说那三成的毛遂自荐名额,那次都会让人打破头的往里面钻,尽管设置了多道门槛,比如说致仕官员不能参与、为官不超过十年的不能参与、在地方上从政不超过三年以上者不能参与等等很多很多,但是由于大明几十年来相对的稳定,已经造就了大批官吏产生,就算是抛除这些门槛,应招者也是如过江之鲫。

每每到了内阁产生空缺或者换届的时候,京畿之地肯定会动荡一番,甚至为了争夺名额有很多肮脏的事情发生,令朱允炆不得不停止了这种自己都感到愚蠢的行为,将内阁的提名权又收了回来,但是朱允炆总觉得有些不妥,自己了解的官员有多少呢?原来可以凭借另一个时空的印象,但是现在呢,只能靠吏部的评议和自己阅览奏折的经验和直觉来提名,这也是朱允炆感到沮丧的原因之一。

现在朱允炆已经不相信另一个时空中所谓的民主和**之说,他以一个上位者的角度来观察,什么是民主,什么是**?

这些不过都是当权者来博得喝彩的论调,在现在看来,没有绝对的民主,也没有绝对的**才是真的。民主失去了**的保护,很容易就会失去方向,渐渐的又转向往集权上面发展。而**失去了民主制约,也很容易造成当政者在极权之中的迷失,以至于造成错误。

无论是哪一个时空,都有鲜活的例子在那里放着呢,一个叫马克思的人说奴隶社会不好,但是在中国也有春秋战国时的百花齐发,说封建社会不好,也屡屡有盛世的诞生,说资本主义国力提高,但是在另一个时空中也有贫穷的资本主义……。

这使朱允炆不由想起了一句不知道是谁说过的名言,那就是:凡是有利于百姓生活改善、有利于国家发展的,就是好制度。也可能是他记错了,但是大概意思就是这样子的。

朱允炆不甘心让自己的**继续下去,因为他不敢保证自己的继承者还会如同自己一样清醒,要保持长久的清醒,就必须有着集思广益的民主制约。

而且凭借自己的见识以及能力,是绝对没有办法做到面面俱到的,他只有一个人,却要顾及千丝万缕的事情、上千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和上千万平方公里的殖民地。

所以他想要为子孙们留下一些好的根基,所以朱允炆宁愿不要所谓的建文盛世,也要强力扩张,否则,只需要抛除朱棣那边沉重的包袱,全力发展国内经济,慢慢的经营就可以实现所谓的盛世之梦,但是朱允炆从心里排斥那短暂的繁华。

建文十八年六月,博士黄彦清见市不拾遗,奏之上,且曰:“陛下德化!”

上书所言的意思,也就是在隐晦的拍皇上的马屁,说是在建文帝治理下的大明帝国出现了历史上不常有的天下大治之前兆——“市不拾遗”的景象,因此上奏皇上之后,请求皇上往泰山封禅。

朱允炆当时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那几年由于五城兵马司的改制,已经退役士兵的安置问题,导致了治安曾经有一段不稳,刚刚稳定不过半年,就说有大治之兆,请自己封禅,不知道是不是讽刺自己,反正朱允炆让其回去捡了一个月的垃圾。你不是说不拾遗吗?既然别人不去捡,你就替朕去拾遗好了。

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朱允炆更是小心身边的奉承之人,这又是导致他沮丧的原因之中的一个。

所以必须在事态自己还能完全控制之下,有些部门在严苛的**下实施民主,所以暂时不能让皇事院有尴尬的事情发生,因为朱允炆首先是要拿宗室为主的皇事院开刀,那就必须要保持皇室中良好的名誉。

既然暂时不能让皇事院尴尬,那也暂时不能理会朱志均等人的奏折问题,全当都是真实的事情处理,而在暗中,朱允炆开始布置人手,以焦庆安为首的内厂情报处人员,开始频频往南方调动。

而在进行这件事的同时,朱允炆又要去杭州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京师风云(一)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京师风云(一)

皇上去杭州出巡。目的不过是途中设在湖州、苏州附近的造船工场,经过锦衣卫军备局的多年研究,集合了来自高丽、琉球、广州、福州等地,甚至还有来自威尼斯的造船工匠,经过近十年的努力,终于制造成大明历史上第一艘铁甲战船。

当然不是另一个时空那样实际的铁甲船只,对于解决浮力问题,如今的工匠依旧显得无计可施,现在的铁甲战船不过是部分关键地方包装着铁甲的船只。

由于是在内湖实验,所以现在的铁甲船长一百二十尺,船头宽十五尺左右。船头像龙头,甲板上有坚固外壳,木壳上复有鳞状铁叶,酷似龟背。船上面用铁板包裹,左右各有二十二个夹板、三十二个炮口,船头也有四个。一艘船装有近百门火炮,火力很强。船每边十六支划桨,在无风作战时以便于机动灵活的游走。

其实朱允炆对于另一个时空中所谓的郑和下西洋心里早有疑惑,以大明现在的技术力量,尚且不能远洋航行,更不要郑和的那个时空了。当然,商船在宋朝时已经可以远航,但是商家求的是利润,听有些商贾说,他们的船只一般都会选择季节来计算时间,而且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距离海岸不远的地方航行,那种远洋,不过是贴着海岸线行走而已。

木质船身的远洋能力,以及抵抗风浪的能力实在令人担忧,不能全天候,无论季节的在海上行走,那和当年与蒙元作战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朱允炆一直下令军备局筹建铁甲船,开始实验性的加重船身的重量,但是纯金属的船只构造,无论是对于大明现有的工匠技术水平,还是对于一无所知的朱允炆都显得那么陌生。

没有办法,他们只好采取替代法,反正水师需要大量的船只,朱允炆令军备局在监制战船时,组成技术团队,逐渐的把有可能改成金属的部件慢慢增加,也就是逐渐增加船体对金属的利用。

而这次朱允炆要顺路前往视察的铁甲船,已经近六成都是使用金属制成,虽然距离目标很远,但是也差强人意了。

朱允炆视察过后,船厂就会全力加工,争取在半年之内组建一支至少二十艘铁甲船的水军编制。然后混合福船和现有的大明水师战舰,组成一支超过一百艘,容纳人数约二万人的远洋舰队。

目标却不是西方,而是在朱允炆印象中的澳大利亚,当然他不会把这个名字说出来,只是按照自己印象画出不准确的世界地图,把澳大利亚和美洲标出来,让这支船队前往探险,其中所有费用都是有国家支付。

为什么选择澳大利亚呢?那就是源于大明境内铁矿石的不足,虽然自己也知道现在占领的印度、马来等地也有铁矿,但是却没有自己对于澳大利亚铁矿的熟悉,西澳皮尔巴拉地区的哈默斯利盆地有着丰富的铁矿资源,这一点他原先记得很清楚,没有理由不去利用这么丰富的资源。

这支船队朱允炆准备让已经赋闲在家的齐泰带领,由在福州的闽王朱文宇负责调度,也算是给儿子一个机会吧。不过这件他只是埋藏在心里,暂时谁也没有告诉,因为他又做了一件谁也不能理解的事情。

皇帝出巡杭州大约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按照常理,朱允炆要指定监国的人选,虽然只是一个表面的功夫。但是可以让大臣们揣测一些朝廷的动向。

当大家听说皇帝的决定后,都拭目以待看看皇帝怎么安排,因为现在三个皇子都不在京师之中,太子在北平署理辽东,二皇子在西安代天子巡狩西北,而三皇子在福州署理海事。大家都认为皇帝肯定会召见其中一个进京监国,然后就可以看出那个皇子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了。

但是结果却让他们更加迷茫了,朝野之间迷茫的原因就是,皇上这次竟然没有召回任何皇子,当然也就没有再设置监国之人,只是命立法院铁铉、皇事院朱棡和内阁当值大臣三个方面,同时署理国事,各方面需要报于御前裁决的,也将有三方共同决定,三人全部通过即可实行。

皇帝这个决定可谓大胆,朱允炆再想些什么,大家都在揣测着,但是有些人却暗自的高兴起来,因为皇帝不在京师,又没有设置监国,虽然立法院、皇事院和内阁共同署理朝政,但是这些人毕竟是臣子,做事难免缩手缩脚的忌讳良多,而皇上又说不用凡是都报于御前,让三方自决,那么他们就有机会去做些平常不敢做的事情了。

更还为了由于皇上的出巡,锦衣卫的重点是保护皇上,而那个半公开化的内厂,也需要拱卫圣驾左右。京师不敢说,但是在其他地方的控制力必然会薄弱很多,那么做事就方便了。

皇上去杭州已经十日了,这一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明丽的朝阳照耀着山野间的杂草花木,晶莹的露珠散缀在叶片上闪闪生辉。

南京鸡鸣寺的主持法难正与几个神秘人物在禅房相见。由于朝廷崇道抑佛的政策,鸡鸣寺的香客几乎已经绝迹,大白天的也是不见几个人影,要不是有二十多个苦行僧,恐怕鸡鸣寺里也基本的打扫寺院也顾不过来。

佛家如此的惨淡,现在坚持下来的僧侣,无一不是意志坚定、有着深厚信仰的人,也就是为了这一点信仰,他们在苦苦支撑着,一直等到现在,才有些许希望。

法难和尚所要见的人,却是在朝廷视野里面已经消失了的唐赛儿、曾阿牛等人,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等几人,都是金刚奴亲自收的徒弟,是上次漳州白莲教劫难的幸存者之一。

他们谈了很久才离开,法难为了安全起见。特意将他们安排到乌龙潭边一处隐蔽的精舍休息,由熟悉京师的法难和尚往京师内联系约见陈青松的第五房小妾小兰。

法难并没有亲自送他们去,因为已经傍晚了,再不进城今日就进不了城了,唐赛儿他们不能在京师长待,而立法院委员的妾室也不是那么好见面的。大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也不敢等到皇上回京。

法难进城,而其徒弟带着唐赛儿等五个人,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一处丛林密布、环绕着偌大的碧波粼粼的湖面,“这便是乌龙潭!”小沙弥指着湖面说。然后顺着草坡疾走,唐赛儿等跟着他往下滑。沿着一条傍水的杂石小道,蜿蜒向北。修篁夹道,一片清凉,透过竹丛,偶见三两轻舟在潭面游弋。

“你们瞧!那是什么!”曾阿牛忽然惊叫,顺着他指的方向,其余众人也都惊诧地发现,潭中兀地窜出一条数尺长的怪物,通体黝黑,在夕阳下闪着白光,然后潜入潭中,昂首往北冲行,溅起层层水花。

“水妖!”小沙弥并不停步,也不惊奇,漫不经心地答道,继续疾行,说:“这水妖每年可见,据说有千年道行,宋时和蒙元时都有人见过,说是一条黑龙,乌龙潭的名儿就是这么来的吧。”

唐赛儿等面面相觑,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紧赶几步,追上了像猿行兔跃般的小沙弥。他们发现右边潭面有一个小小的水汀,上筑青瓦粉墙精舍,隐隐传来钟磐之声,唐赛儿心想,大概就住在这里吧?

“那是月潭庵!”小沙弥似是听出大家的心声,说了一声,大家再往前,过了一座拱形桥,竖着一座青石牌坊,没多远,便见有数间瓦舍隐于松林间的一方空地上。二水环抱,由一条柳荫夹道的石堤连着。

青黛色的大门紧闭,低矮的围墙不足六尺。墙头上长满了杂草野花。小沙弥敲门,开门的是两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和尚。见了小沙弥都喊“师兄!”

“都安排好了吗?”小沙弥摆出师兄的架子,径直朝里走去。

“二师兄,都安排好了。”

小沙弥领着唐赛儿等人穿过一个小小的庭院,进入客堂。

客堂不大,却布置得十分雅洁,三面屏门阀榭,松荫笼护,潭水掩映。水磨青砖一尘不染。倚窗摆设数张硬木椅几,堂中空悬三尺长短紫檀木鱼,案上紫铜香炉内檀香袅袅,香气弥漫。置身于室,顿觉飘然出世。没想到喧闹的京师竟有如此清静所在。

墙上孤悬一幅墨竹,画得十分奇特。修篁数丛,竿细叶瘦,石上清泉,月色朦胧,掩映茅庐,窗透灯光。画之上方,月傍云头,端坐似有若无的骑兽菩萨……。

小和尚送上几杯清茶,端上几碟糕点,可能由于唐赛儿是女子,容易获得好感的缘故,小沙弥见唐赛儿仍然愣着观画,便说:“女施主也喜欢此画?”

唐赛儿虽然自小跟随小芝学习琴棋书画,特别对于作画来说有所染指。但此时却是看见了画的墨竹想起了自己已经死去的相公林三,林三生前是比较喜欢竹子的,唐赛儿看见了墨竹书画,当然有所感触。

“师妹,俺肚子饿得像猫掏。”曾阿牛凑上来低声说道:“碟子里最后几块点心也让俺三把两眼吃光了。别光顾看画了,那玩意不能当饭吃。”

其实唐赛儿、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四人也早就饥肠辘辘,申时已过还没吃午饭,岂能不饿?

小沙弥转身去后院,片刻转回,请五位施主厢房就餐。

菜肴十分丰盛。曾阿牛夹着一块肉片就往嘴里便送,一咀嚼便失望了,原来是素面做的样子极像肉的模样。

再尝其他盘菜,均是素菜,反正肚子空了,也管不了那许多。只是觉得酒瘾来了,很不是滋味,一把将小沙弥拉到跟前,附耳叽咕了两句,小沙弥连连点头,他又转身向那两个小和尚作了交待。

不一会,搬上一只青瓷长颈瓷坛。盖子打开,酒香四溢,曾阿牛抱着酒坛闻了闻,连声赞道:“好酒、好酒!”搬起坛子便将自家碗里注满。小沙弥又给其他人倒酒,唐赛儿连忙摇手,但也未拦住。

曾阿牛端起酒碗与丁谷刚碰了碰,一扬脖子,咕嘟咕嘟喝干了,丁谷刚等人虽然酒量不大,但因十分疲乏肚子又空,也一口气喝了大半碗。唐赛儿端起碗闻了闻,浅浅地抿了一口,只觉得酒味浓烈醇香。

“不瞒各位,这酒乃是本寺秘藏数十年陈年老窖。出家人是不准喝酒的,这酒只放在此寒潭浮庄内,是备以款待的……可是已经好久没有施主来我们这里供我们招待了。”

“小师傅……,”曾阿牛一连喝了三碗,舌根便有些发硬,飘然如仙,朗声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小师傅,你也来一碗。”

“不不不,”小沙弥连忙推挡,“五位施主尽情吃喝,小僧去客房安顿住宿。”

“小师傅,”虽然没有喝多少,唐赛儿却满面飞红,见小沙弥离席,心中总是挂牵着如何能尽早见到小兰,便问,“不知法难大师可曾对小师傅交待,何时能安排好呢?”

“施主们放心,”小沙弥说:“虽然现在道长佛消。但是主持大师与京师王公大臣、皇亲国戚还是有些来往,主持自有办法达成各位施主所愿。至于何时何地,还请稍安勿躁。主持交待小僧转陈各位,务必在此耐心静候,千万不可随意走出乌龙潭,更不可上街游逛。”

唐赛儿点点头,端起香喷喷的白米饭。这顿饭一直吃到酉时,晚饭也就免了。

饭碗丢下一会,曾阿牛便趴着桌子打起呼噜来了。唐赛儿将他叫醒,各自到客房安歇。

小沙弥又叮咛夜里轮番巡示,不可大意。这才退回自己的住房,开始练习他这一天没有做完的禅功。

尽管唐赛儿他们自以为十分隐蔽,但是也杜绝不了皇帝朱允炆的额外照顾,其实在他们一出四百岭的时候,几个人特殊的形迹已经惹起了内厂探子的注意,一路尾随着他们。

从漳州、梅州到鄱阳湖,一直跟踪到南京城下,鸡鸣寺边,又跟踪至乌龙潭寒潭浮庄。见这群人进了浮庄一个多时辰没有再出来,负责此次跟踪的人命令手下躲在浮庄大门外柳丛中窥伺,盯着从漳州来的那几个人的动静,倘若他们出来,一定要紧紧盯住。

“我亲自找齐大人禀报……”他说:“你们千万看好,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都要跟到哪里。”

吩咐完毕,风急火燎地朝京师内疾走。半个时辰后,他来到承恩寺附近的小街上,很快便到了现在内厂主持人齐麓的住宅。验过令牌之后,知道是皇上钦命的漳州特使,连忙将其引到内堂见齐麓。

行礼见过齐麓大人,便迫不及待地禀报道:“齐大人,皇上命令画影图形的钦犯,被我们发现了。”

“噢?”齐麓当然知道他所指的钦犯是谁,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的有反应,不由有些惊愕,大喜过望,急促地问,“刘三,快说,钦犯现在哪里?”

“就在京城!”

“在京师?”

刘三将如何在漳州附近认出唐赛儿等,如何跟踪到南京的情形说了一遍,末了,才说道:“他们如今藏在乌龙潭寒潭浮庄内,属下已经派人在那里密切监视。”

齐麓的思想极其复杂,事情太突然也太容易了,他惟恐刘三认错了人,画影图形哪能十拿九稳?毕竟谁也没见过唐赛儿他们,万一惊动兴师动众,错抓了人,岂不丢脸?还可能造成轩然大*。

退一步说,即便真是白莲余孽潜藏寒潭浮庄,去抓固然万无一失,但是皇上现在不在京师,按照规矩内厂所抓之人必须移送刑部、大理寺逐一审讯,万一出了什么乱子怎么办,他们来京师做什么,现在还不知道,冒然抓住之后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但是听皇上说,白莲余孽十分凶顽,围攻王府都能做出来,他们这次肯定是来者不善,万一不抓,惹出了什么祸事,自己身为署理内厂的主持人,回来之后肯定要被皇上责问失职之罪,那岂不是自毁前程还牵涉家人吗?

抓或者不抓,在齐麓心里徘徊了好几圈,让刘三先去继续监视,自己在书房中沉思了好久,还是下了决心要抓,但是现在不能动用内厂的人手了,齐麓决定去见一下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他要借调锦衣卫武卫局的特种兵来完成这个任务。

先用抓海外细作的理由来抓捕这些人,抓捕以后,至少可以在锦衣卫外事局中首先盘问,关于海外之事,可暂时不交给大理寺和刑部审问的。这样以来,大家都可以避免犯错误。

齐麓本来就是原锦衣卫指挥使齐泰的堂兄,而自己又在锦衣卫外事局里面任职很久一段时间,当然明白其中的关窍,也有信心可以能借调到武卫局的特种兵,当下齐麓也不迟疑,马上就命令亲卫准备车马,自己要连夜去见锦衣卫指挥使。

————————————

PS:求支持,求月票,谢谢大家!!!!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京师风云(二)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京师风云(二)

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蓝勤堂估计在大家心目中应该是一个十分陌生的人。但是稍微追踪一下蓝勤堂的身世,所有人都会想起来,在洪武二十六年,蓝玉满门抄斩,只留下蓝玉侄子的儿子作为恩典,老保留蓝家的一丝血脉,那就是蓝勤堂。

虽然蓝勤堂只有三十余岁,但是这个必须靠祖萌的时代,能做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也是必然的,谁也羡慕不来,谁让蓝勤堂是朱允炆亲自抚养长大的呢。

齐麓乘着轿子沿街疾走,穿过四个十字街口。过莲花桥,在成贤街下了马,拐入巷口,到了蓝家。这里原来是开国公常升的府邸,但是常升也像其父亲常遇春一样早死,当年虽然有些装疯的形式避过了朱元璋的诛杀,但是怎么也逃不过岁月的审判,于建文二十年时病逝,其子常继祖没有继承开国公的爵位,往大明福州水师任职。一直没有在京师居住,所以这个地方就成了蓝家的府邸。

见内厂主事晚上来访,必有要事,蓝勤堂忙将其引入内宅。将来意说明后,锦衣卫指挥使深以为然,并且答应次日傍晚将人手准备齐备,在这段时间,内厂只需要做好监视工作就行了。

翌日戍时之后。月初没月亮,只有些微星光。在刘三的引路下,锦衣卫武卫局的特种兵约三十余人朝浮庄潜行。过了柳堤,大门紧闭,四处无声,偶尔传来杜鹃的哀啼和湖中阵阵蛙鸣。

特种兵屏声静气顺围墙悄悄转了一周,见庄内没有一处灯光,想是皆已入睡。他们翻过低矮的围墙,进入后院。突然,巡夜的小和尚自屋里走出,提着一只灯笼朝这边走来。

内厂诸人紧贴回廊一角,待其走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兀地卡住他的脖子,那小和尚大惊想喊叫,嘴被迅疾捂住,同时脖子被格上锋利的钢刀,并以毛骨悚然的低声恫吓道:

“你敢喊叫,教你去见西天佛爷!”

“好汉饶命!”

“说,从南方来的那几个人睡在哪里?”

“这……。”

“快说!”钢刀在他的脖子上略微转动。

“在……在……”

“带路!”

小和尚战战兢兢地走到唐赛儿等人居住的房前,用手指了指。

将一块破布塞在小和尚的口中。带到靠近客堂的柱子上绑了起来,特种兵虽然训练有素,但是也不是擅杀之人,再说来时指挥使交代,不可枉杀浮庄中无干之人,以免生出太多枝节。

点破窗纸,屋里黑洞洞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如雷的鼾声一声接一声。看到每人的位置都已经站定,首领便示意动手。先有一人取出根长约八寸的铜管,取下两头塞子,将钢管插入宣纸中,用嘴鼓气猛吹起来。铜管里粉沫状的粉尘是一种化学物质,散入空气后便成了致人昏迷的气体。

鼾声忽然停止了。稍停片刻,几人用力推开窗户,屋内毫无反应。

料定迷烟起了作用,于是破窗而入。内厂中负责监视的人也随着进入屋内,点上灯。走近昏迷的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床前,仔细辨认,刘三忽然兴奋地打了个响指。

“没错,就是他们,快捆起来。应该还有一个。”轻声说,同时命手下去屋外巡视。去寻找另外最重要的那个女人,

这四人被**熏昏,麻木得像死人一般。特种兵诸人用麻绳将他们手足捆紧用力也算不小,但他们竟然毫无所知。

刘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轻松的微笑,心中感觉到终于像是放下了一块石头。遂命令手下协助特种兵将四人抬到潭边,等候其余的人搜索后将剩余的那个钦犯带过来一起撤退。

被这么一折腾,加上凉风一吹,曾阿牛、董彦皋等人都醒过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董彦皋发现手脚被捆,看到了围着他们的一群黑衣人,似乎有些眼熟。

“快放开老子!”曾阿牛狂叫,同时拼命挣扎。

没有人理会他们的挣扎,只是由内厂的刘三等人逐一核对他们的面容,挑着灯笼走近仔细打量着。

“狗咋种!”

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同时看清了他们身上所佩戴的日月标志,马上就明白自己落入了朝廷的手中,不由急怒万分,大骂了一声。

“我叫你骂!”刘三狠狠地打了曾阿牛、董彦皋一记耳光,随后转过头来吩咐道:“把这几个人的嘴给我堵上……。”

刘三的话音刚落,便觉得肩膀被猛然钝击穿心般疼痛,他“哎哟”一声大叫,捂着肩膀马上蹲了下来,几个手下马上警惕的护着自己的长官,四处张望着。

“有刺客!”忍着疼痛,刘三指挥着众人散开,自己也随之后退至乌龙潭边,踉跄中忽然被一只手抓住,脖子下冷嗖嗖地架了一把刀。

“……来人啊!来……。”

留下两个人看守已经被绑住的曾阿牛等人,其余的返身来救刘三。

又听“哎哟”一声,右侧一人的后脑在混乱中被猛烈一击。一头栽倒在地,灯笼被打灭,手中的刀也落在地面。特种兵虽然有些吃惊,但并不慌乱,紧守自己的位置,四边瞅去,并无人影,也不知道有多少敌人,更是不敢妄动。

“不要靠近,否则,我宰了他!”挟持住刘三的黑影命令道。

“叫他们放下兵器!”接着刘三听到附耳低声,严厉而凶狠,同时觉得脖子下的刀锋似乎割进了肉里。

而鼻端传来一阵温香,知道就是另外一个漏网的钦犯。心里不由一阵绝望,别说他命令不动特种兵,就算是能命令,他也不敢下这个决断,放走钦犯可是重罪啊。

有人质的情况下,而且看不清架着刘三的那人模样,也不知道黑暗中有多少敌人,内厂和锦衣卫众人就是想奋力冲上去,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谁也没有料到。在天子脚下,京师重地,竟然还会有敢和朝廷对抗的力量,而无论是内厂还是锦衣卫对于此一点头绪和准备也没有,这可能也是和平太久的代价吧。

“退到土堤之外!”黑影喊道。

大家都站着不动,没有人听这黑影的话,刘三的脖子又感觉到割肉刀锋的压力,犹自咬牙不出声。

“好,我们走!”

沉默了一会,武卫局内特种兵的头目下了命令,好像无可奈何地朝土堤外走去。

黑影掏出绳子。将刘三绑在一棵松树上,刘三硬着头皮低声闷哼道:“你最好现在就把我给杀了……否则……。”

黑影道:“我不会杀你!等我走开,再喊那班人来救你!”说罢将刘三肩上的短箭用力一拔,倏地,黑影如利箭脱弦,消失在黑暗中。

如梦方醒,刘三大声狂叫道:“快来人!人走了!那……那人……。”他心有余悸地瞅瞅左右,确信无人,叫道,“敌人跑啦!”

刘三的下属等听到喊声,飞速赶来,慌忙给其松绑,刚一解开,刘三就咆哮地吼道:“别管我,别管我,小心其他那三个钦犯!”

“有锦衣卫在那里看着呢!!”。

手下禀报了一声,但还是急忙拎起兵器,朝潭边奔去,一看只有昏迷在地发出呻吟的特种兵,曾阿牛、董彦皋等四人已不见踪影。

“看!”有眼尖的人指着潭水喊道:“有条船正朝对岸划去!”

就在这时,另一条黑影如黑色幽灵迅速地飘向堤外。

“瞧,又是一个!”

话音未落,紧接着便传来受惊的马嘶声,飞奔的马蹄声。

“糟!有人盗马!”

“快追!锦衣卫呢?他们都做什么吃的了?”刘三歇斯底里地吼叫着,眼见到手的功劳给飞了,这次失去了敌人的踪影,想要再次跟踪,已经很困难了。

“追……追哪个?”手下无可奈何的问道:“是盗马的还是水路上的?”。

“唉!!”刘三无话可说了,但是骤然清楚了起来,马上命令道:“分头追踪,小四你把锦衣卫的头头找出来,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尽管刘三知道,武卫局的人可能早已经开始追踪了,但他还是要把这个丢失钦犯的责任分清楚,今天夜里有些莫名其妙,武卫局特种兵的大名他早就听说过,不至于这么不堪一击吧。

连敌人有多少还不知道。就任务失败,使刘三觉得有些不值,如果不让武卫局的人参与,就凭借内厂宿卫也不至于将事情办成这般地步。他不知道其中的关窍,现在甚至有些责怪内厂主事大人齐麓的决定起来。

乌龙潭上的小船顺着夜风,左右荡浆,船行如飞。在乌龙潭对面一条弯道岸边,急忙地催促唐赛儿等五人上岸的人,正是那个引他们来庄内暂居的小沙弥。

当内厂和锦衣卫等趁着曾阿牛等人熟睡大鼾,以**致使他们昏迷,破窗而入时,正是这个小沙弥还没有睡,在黑暗的小屋里盘膝而坐完成师傅教他每日必修的一课。

听到响动,发现灯光,知道一定有情况。他悄悄地踅到曾阿牛住屋另一面窗户下往内窥视,惊得目瞪口呆:这一帮人点起了灯,正捆绑着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几人,并且听出是朝廷的人。

他知道,自己也不会武功,怎么也不可能敌不过手执兵器的朝廷兵卒的。情急之中,他迅疾绕到唐赛儿的窗外破窗而入,唐赛儿被突然而入的黑影吓了一惊,正欲喊叫,小沙弥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说:“别出声,我是慧恪,情况危急!”

接着十分简短地说了几句,唐赛儿比小沙弥更明白所要面对的危险,就要硬拼。小沙弥摇摇头,异常冷静,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知道唐赛儿武艺高强,便叫她拖住那个这一行人的步伐,而小沙弥的水性异常,能在水底潜行很久。借助这个机会,可以将浮庄后的一条小船推到潭边,潜入水底,只要唐赛儿能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他就能将人救走……说罢分头行事。

微弱的灯光下,唐赛儿一眼便认出刘三是自己路上偶尔注意过的那个矮胖子,又见到众人的行动,觉得此人是一个官。便俯伏疾行,在刘三身后数十步远的松树后掩藏,刚要取出飞镖,就听到来围捕他们的人一阵大乱,队伍散开了,而刘三正好走到她藏身的树边,于是迅速伸手抓住他,将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这以后便发生唐赛儿与刘三及锦衣卫等讨价还价、拖延时间的情景,当唐赛儿拖走刘三,内厂诸人等一片惊慌时,又有人击灭灯笼,趁着锦衣卫散开,内厂刘三的部署回身去救援时,小沙弥迅速爬上岸来。但他惊奇地发现,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身上的绳索已被割开,便慌忙将他们送到船上,然后顺着潭水绕了半个圈,在与唐赛儿约定好的亭子边停船,几乎就在同时,唐赛儿飞奔而来,上了船……。

“真奇怪,是谁把你们的绳子割断的?”小沙弥问。

董彦皋说:“我也觉得怪,割绳子那人不声不响,我还以为是师妹,听那人说‘快跑’,便消失了!才知道是个男的。”

“难道是白……神灵下凡不成?”曾阿牛说:“难道是师傅回来保佑咱们?”

小沙弥一个劲地朝前跑,唐赛儿眉头紧皱,跟在后边的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都很纳闷,要把他们带到哪里?

“小师傅,是不是回鸡鸣寺?”

“不是,回鸡鸣寺很危险。他们肯定会知道我们从鸡鸣寺而来,说不定明日要直接往寺庙拿人,岂不是自投罗网?”

“小师傅,法难大师没告诉你要把我们往哪带?”

曾阿牛说话声音瓮声瓮气,唐赛儿连忙制止,小沙弥却头也不回,继续说:“各位放心,师傅把各位交给小僧,小僧就要对你们的安全负责,任他布下天罗地网,小俗也自有办法对付。各位不必多问,跟着小僧就是了。”

走出丛林,是一条通向石城门横贯东西的大道,机灵的小沙弥示意他们趴在草丛中勿动,他探头回顾,忽然听到马蹄声传来,他迅速回到林边草丛伏下,四匹快马从石城门那边飞奔而来,并没有发现他们,风驰电掣般朝东奔去。

“快走!”

小沙弥爬起,疾如飞矢般穿过大道,唐赛儿等紧紧跟随。那一边是一排房屋,小沙弥带着他们顺着房屋后的水塘埂爬上一个漫坡,再往下去,是一条不太宽的小河。走下河堤,猫着腰,顺着温湿的河床草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疾行。

这时,不但是心细如发的唐赛儿,就算是有些莽撞的曾阿牛也有些奇怪,脚步不由的都放慢起来。正在他们犹豫的时候。“师傅止步!”小沙弥忽然在河床的一个草堆边停住脚,“你们暂时躲在这草堆的后面稍等片刻,小僧去去便来。”

“师傅,你这是去哪?”董彦皋问道。

“施主们要是相信小僧,就不要多问。”虽然这样说,小沙弥还是手指了指前方。说罢躬着身体,星光下像一条迅跑的黄猫。

“臭死了!”曾阿牛小声叽咕道:“这和尚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众人睁大眼睛往小沙弥去的方向张望着,前边只有一座石桥,并没有什么建筑,小沙弥的身影一会儿就消失在河床之中。杂草丛生的河床松软潮湿,河水似一条乳白色的飘带,泛出一股股泥湿水草的腥味,无数夜虫竞唱,响亮的蛙呜最为突出。

没有理会其余的几个师兄,唐赛儿蹲在草地上,心思如织,被这鼓噪的蛙鸣搅得格外紊乱。在漳州时终于被曲建所说服,也觉得教主留下的遗书中说的有一定道理,白莲教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放弃门户之见,现在各佛门分则两败,合则两利,接受了漳王朱志均的设想。

不过唐赛儿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在之前也得到了师傅的教诲,觉得必须要依附朝廷才能生存,现在有大明的储君帮助,为什么不接受呢?

既然接受,就要彻底,于是他们受命前来京师潜伏,历尽千辛终于到了京师。昨晚睡得那么香、那么沉,以至于一点防备也没有。是因为听了法难和尚的安排,如释重荷的那种放松,竟不料乐极生悲,险遭暗算,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今夜之事,处处透露着诡异,唐赛儿从袖中拿出刚才拔下的短箭,仔细端详着,她刚才只是拿出了飞镖,这支短箭并不是他射出的。那会是谁呢?又是谁割断了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他们身上的绳索,谁闹得乌龙潭边大乱?

唐赛儿仔细想想,自己除了挟持那个官员外,基本上就没有动手,那是怎么回事呢?

正在想着,忽然从石桥那边窜出几条黑影,飞快地朝他们这边逼过来。还是正在沉思的唐赛儿率先看见,头脑轰的一炸,急忙喊道:“快跑!”

他们朝河床岸上疾跑,踏着一片泥泞的草地,被一排低矮的房屋挡住去路。唐赛儿眼疾,发现一条窄窄的小巷,便一闪身进了巷口,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也紧随而入,三个人朝巷子另一头狂奔。

“哎呀!是一条死巷!”

不容犹豫,他们返身向巷口冲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京师风云(三)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第二百八十章 京师风云(四)

第二百八十章

京师风云(四)

但是现在无论如何。也要先见到所谓的白莲圣女小兰,也就是立法院委员陈青松的小妾,然后无论结果,她们都要离开京师的范围,女人的直觉告诉唐赛儿,这次对于白莲教,可能是灭顶之灾。

翌日,她喊来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她们几个,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们。

曾阿牛激动得难以自制,他和小兰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当然坚持要见到小兰了。说:“明天我直接进城,去找那个立法院的所在,让小兰和咱们一起走。”

董彦皋说:“你这么贸然跑去岂不是跳入虎口?如今全城在四处缉拿咱们,切不可莽撞。”

唐赛儿说:“小兰是非找不可的。现在不行,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顺利离开南京。糟糕的是,我们只要一露面,恐怕还没走几步就给擒拿了。”

郝允中最为稳重,说:“我们五人分成三路,曾师兄和董师兄你们先往江边探路,丁师弟在此留守,我和圣母试着接近陈青松的府邸。也还能有希望。”

唐赛儿不赞成,说:“这样太危险,逃不出他们手心的。要去我倒是可以去,因为只要恢复女妆,不会引起注意。”

其他几人却又都不赞成让唐赛儿去,怎么能让一个年轻女子独自去涉险呢,更何况这个女子现在是教中唯一的圣母呢?

小沙弥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不声不响地听着他们的争议。看见众人注意他,便将身子稍微弯了一下,道:“贫僧献上一计,保管几位能见到你们腰间之人。”

郝允中等一惊,望着这位年轻的小僧,犹疑地问道:“小师傅,有什么妙计?”

昏暗中看不清小沙弥的表情,只听他悄悄地说道:“倘若黄半仙肯出面穿引,此计必成矣。黄半仙数年在京师设摊、游说、算命测字,灵验如神,大名远播,京师之人十有七八都识得他的大名,前往联络必不会受到怀疑,不过怎么让施主要找之人相信呢……?”

曾阿牛急问:“那黄先生在那里,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唐赛儿用眼瞪了曾阿牛一下,转脸笑道:“那还要请小师傅给予方便,我们初来乍到,一切还要仰仗小师傅的神通了,不过,小女子想问一下。不知道法难大师现在如何?”

“我听师弟说,就在第二天,官府忽然来了大队人马将寺院围住,口口声声说要捉拿钦犯,搜查逃犯,指名道姓要见师傅。”

“罪过!罪过!真的是连累大师了。”

“官衙头领放师弟出寺,叫师傅即刻回寺,不然就要进寺搜查。情况紧急,所以主持马上回寺,免得惹出更大事端。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鸡鸣寺现在依旧被官衙的人包围,所以小僧也就一直在此,不能回到寺中。”

唐赛儿巧妙的转移了话题,等于婉转的拒绝了小沙弥的好意,说是要考虑一下。小沙弥不可置否,行礼告辞,抛下呆若木鸡的众人,径直走出房门,往前院而去。

唐赛儿等五人愣愣地坐在房中。犹如惊雷闪电之后,阴云密涌,空气窒闷。这很可能便是暴风骤雨的前兆吧。瞥了一眼窗外的天空,真的是暗了下来,响起了一声闷雷,接着刮来一阵阵狂风,门窗被扇得哗哗直响,雷声愈来愈烈,刹时暗无天光,惊闪如银鞭利剑划入厅内,紧接着,下起了倾盆大雨。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唐赛儿喃喃自语,食指轻敲桌面,檐前的滴雨如幕,看不清厅外的一切了。

第二天晴,在唐赛儿的坚持下,曾阿牛等四人仍旧在城郊院落中等待,而唐赛儿却独自一人,一副窈窕女子的模样,走进了南京城。

不用黄玉这个名满京师的半仙,唐赛儿已经打听到了陈青松的府邸原来在这承恩寺南边的一条山货街上。

挤过摩肩接踵的三山街,顺着大功坊朝北,虽然刚刚天晴,但还是那么拥挤。水磨青砖大道被行人久踩久磨显得更其锃亮,街两旁朱楼画栋,层楼栉比,一个商肆连着一个商肆,令人目不暇接,直看得眼花缭乱。

望着承恩寺前万头攒动人流如潮的广场,唐赛儿盘划着怎样接近陈府。她随着涌动的人流朝承恩寺信步走去,经过多次试探。她相信自己的身后绝对没有跟踪之人,也相信自己决不致露出破绽,惹出麻烦。

为防万一,她暗中在怀中暗揣一把匕首,数支飞镖。在一间明瓦廊的饮食小店,吃了一碗清粥,交了三只铜钱,店小二接过钱笑眯眯地说:“姑娘,味道如何?”

“不错。”唐赛儿顿了顿,问,“请问大哥,到牌坊街怎么走?”

“牌坊街就在附近。你顺着这明廊往前走,到尽头向东拐,再往前约两百步便是一个丁字路口,往东就是牌坊街。”

“多谢店家。”循着店小二指的方向,快步走着。从明廊向东转弯处,见沿路摆了许多卖樱桃、李子、杏子、栀子花等小摊,不由灵机一动,改变了原先的主意。她走到一个巷口,见有一位姑娘提着篮子往巷里走,于是叫住了她。

“大姐要买樱桃?”姑娘把篮子放在地上,说,“很便宜。你瞧又大又甜,不信可以尝尝看。”

唐赛儿挥了挥手,说:“这一篮我都买了。”接着又加了一句,“连篮子!”

“你全买……加上篮子?你得给二百文钱。”

“这有二贯钱,你全拿去吧。”

“这么多哇,不值不值!”

“姑娘,我想和你商量,能不能把你头上戴的头巾和身上的花围裙也卖给我。”

“行行!”姑娘说着便解下头巾和围裙,递给唐赛儿。尽管是这样,那姑娘还是高兴得不得了,欢笑而去。

唐赛儿扎上花布头巾。腰间束上蓝色扎花布围裙,俨然是一个穿街走巷的卖花姑娘了。又在周围绕了一圈,才来到陈清松的府邸门前。

“你找谁?”门房中的家丁叉着腰,喝斥着跨进门槛的唐赛儿。

“我找五夫人。”唐赛儿不慌不忙,又补充说道:“五夫人上次看民女的绣荷包绣得好,让我改日到府上当面做给夫人看,民女顺便带来一篮樱桃,孝敬夫人。”

门子这才注意到唐赛儿生得水灵,有些色迷迷地盯着她,笑道:“哟,倒是守信用。不巧,夫人到碧染坊看布去了,你过一个时辰后再来吧。”

“噢……。”

“要不这样,你进门房坐坐,喝点茶,等夫人回来。”说着伸手接过篮子,顺势在唐赛儿的手上捏了一把。

见那个家丁贼眼溜溜地瞅着她,心里顿生厌恶之情,但因想见到小兰,便装着腼腆的样子说:“大哥,那我把篮子放在你这儿,过一个时辰再来。”她把一个丝带上有莲花图案的荷包放在樱桃的上边显眼处,说:“就是这只荷包,夫人见到就知道了。”

唐赛儿离开陈府,心中惆怅,他能找到陈清松的府邸,对于从未来过京师的唐赛儿已经显得十分困难,至于碧染坊在那里,估计就算是问出来了,他也找不到,索性就在周围看看情况。

偌大的承恩寺现在已经衰败,只有三三两两的香客偶尔的进出期间,唐赛儿进了大殿,便见一溜高台上全是形象各异的罗汉,殿中央矗立着佛龛,供台上亮着长明灯。

威严又略带慈容的巨大释迦牟尼金身塑像永远是那么从容镇定,俯瞰着大千世界。供案上摆满香烛烙果。黄橙橙的大木鱼无声地骑着紫檀木架。

掏出一些小额宝钞投入供箱,从供案上取下两把香,在长明灯上点燃,默默地跪到蒲草垫上磕头,在心中默祷此行的安全。

抬头向窗外看看时辰,刚想出去,却猝然见小兰就站在面前,两个人对视一眼,却并未说话,错肩而过时,小兰机警地朝四周瞥了一眼,这才压低声音说,“到那边再说。”

稍后,小兰摆脱丫鬟的跟随,两人一前一后,绕过几座大殿,顺着一个两面殿墙的狭卷走了去,踏上数十级台阶,便是一片松林,穿过去,是一个小小的漫坡,松林中掩着一座凉亭,她们走上去。

“我们到京师已经三天了。”

“哦,是吗?”

“噢!忘了告诉你,半个时辰前我去牌坊街找过你,家丁说你去碧染坊了,所以……。”

“你可曾说缘何找我?”

“你瞧我这身打扮,纯粹像个叫卖的女子吧。”唐赛儿说:“我说是五夫人看中我卖的绣荷包了,要我来府上亲自绣给她看看。我把那只绣荷包搁在樱桃上,留在门房,我想你见了那荷包,自然就会知道是我来了。门房让我过一个时辰再去。”

“这样也好,我先回去,半个时辰后你就去。”

“那……万一陈清松……?”

“别忘了,我只是五夫人,他来到京师后,又娶了一个六夫人,最近很少往我院子里面去,……再说他从未见过你,就算是见到又如何呢?”

于是,小兰先自离开了凉亭。

半个时辰后,唐赛儿再次来到陈府,这一次换了一个家丁,很客气地让她进了大门。在一个丫环的引导下,进了小兰待的院落。正好见小兰送一个艳妆浓抹的女子下楼。

小兰打发走的这位客人,是另一个立法院委员的妾室,住的离此不远。三天两头来找小兰闲聊,今儿急着与唐赛儿见面,借故将这位刚来这里片刻时分的小娘子赶走。她前脚走,唐赛儿后脚便到了。

唐赛儿进了房间后,小兰吩咐丫鬟关上院门,并在房门前守候,任何人不得进来,说是要专心学绣。

领唐赛儿上了小楼,随手关上楼梯上的门,拉着她的手,进了卧室。推开后窗,对唐赛儿说:“圣母,你看下边这条河连着秦淮河,河西几十丈外便是内桥,河对岸是南京城著名的书坊一条街。这小楼临水而筑,窗下这棵柳树几乎探手可触,以姐姐的武功,若有特殊情形,从此处上下楼窗都很容易。”

唐赛儿探头向窗外左右顾盼,都是临水而建的房屋,鳞次栉比,清静无人,河上偶有几叶小舟飘过,与承恩寺附近的喧嚷成了两个世界。

看清楚周围的地形之后,对于今后如何来找小兰,如何脱身,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回过头来,看见小兰刚刚沏好茶,正在默默的看着自己。仿佛要说些什么似的。

“小兰,跟我们一起走吧?”

小兰摇摇头,神色竟然有些凄凉,道:“上哪里呢?”

刚想说出山东之地,但是看见小兰的这样的神态,唐赛儿马上住嘴,遂后开始询问来到京师以后的情势了。

——————————京师风云的分界线————————

就在唐赛儿见到小兰的时候,在城郊外院落中等待的曾阿牛等人也遭遇到一些想不到的事情。

这次来京师,除了唐赛儿他们私下的想法之外,还有就是朱志均吩咐他们去见朱尚炳的任务,其余的四个人都知道,而且朱志均向其承诺,在京师中,老王爷将会动用皇室中的关系,逐渐把他们的身份洗白,成为光明正大的官府中人。

但是一来到京师就遭遇到围捕,使唐赛儿对朱志均的承诺失去了信心,话说已经被人盯上了,怎么洗白身份呢?所以根本就不打算完成这次承诺。

但是唐赛儿离开不久,曾阿牛等其他四人的房间内便进来三个人,除了那个小沙弥和黄玉之外,还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小生,进了房间之后,子我介绍,说是皇事院院士朱尚炳的随从,他们家老爷有请。

本来想等唐赛儿回来后商量再说,但是那小生似乎有些不耐烦一般,竟然取出了朱志均的手令,说是一定要立即过去觐见,因为下午之后,王爷就要进入皇事院内议事,三两天之内不会出来。

看到没有别的借口。那小生还背着一只包袱,打开包袱,取出官差的衣帽靴子四套让他们换上,现在立刻赶往王府去。

想到了反正是和朱志均约好的,曾阿牛他们又拖了一段时间,看见唐赛儿依然没有回来,于是只好跟着他们去了。沿着成贤街疾走,过莲花桥、北门桥,一直奔正南,又穿过几条小街,便往西边石城门方向折去。

这时,早另外有人带了七名官差在石桥等候。见面后也未多话,便叫四个官差将自己手中的佩刀交给曾阿牛等,命那四人径自上街逛去,然后与黄玉和小沙弥告别,便领着曾阿牛等七名街役往回路走去。

那小生领着这一小队衙役穿街过巷,旁若无人,不断碰见应天府和刑部的捕快、衙役,如猎犬般注视着每一个行人,有认识那小生模样的捕头、差夫客气施礼,而那小生仅仅抱拳还礼,很快便走,说“公务在身,改日再叙”。

就在唐赛儿进入陈府的时候,他们来到莲花桥上。蓦地从斜刺里窜出一个衙吏,眼睛死死地盯住曾阿牛望着,众人心里一格登,糟,难道被这家伙认出了?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不停步地跟着继续往前走,那人竟然靠近他盯着,一直来到了朱尚炳的府邸门前还未放松,但是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董彦皋觉得不对劲,向其他几人使了一个眼神,然后疾走几步,到了那小生的身后,小心翼翼的将那有人跟踪的事情告诉他。

那小生模样的人轻蔑的回头看了看,随口回道:“那是王爷派来保护咱们的,你们放心便是,现在你们是往王府内公差的衙门中人,谁敢怀疑你们呢?”

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几人这才放下心来,但是看着巍峨漆黑的王府大门,心中也是嘀咕,为什么朱尚炳甘于冒险,非要在自己的府邸中,这么着急的要面见他们呢?难道一点忌讳也没有吗?

要知道,从藩地归来的王爷,王爷的爵位虽然保留,但是却没有了封号,在皇事院内,大家都是皇族子弟,所以谁也没有特权,唯一的就是亲疏关系而已,换而言之,那就是朱尚炳在表面上一点权力也没有,为什么还要这么张扬呢?

曾阿牛、董彦皋、丁谷刚、郝允中他们四人,昨天和唐赛儿商量的结果也是如此,他们相信朱尚炳在风声如此紧急的情况下,短时间内绝对不会想到要见他们,所以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以至于如此被动。

虽然如此,大家已经多留了一点心思,注意着四周的情况,一路上担心。但是谁也不能解决他们心中的难受,只有等明天的这个时候,才能够真心大白。

但是谁能看出来,我将该护卫的一方,将成为我努力的方向!!!!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八十一章京师风云(五)

第二百八十一章京师风云(五)

皇事院院士,前漳王朱尚炳。在自己京师的府邸之中骤然遇害,凶手为四人,初步怀疑是白莲余孽由于在漳州遭到空前的劫难,又突不破漳王府重重的防卫,所以来京师寻找防卫稍微松懈的前任漳王府邸,刺杀朱尚炳予与泄愤。

由于五城兵马司接到报警后赶来的及时,所以未造成很大的伤亡,混战中,朱尚炳被刺杀于自己后院的书房之中,四名凶徒凶顽异常,看见逃脱不去,又放火焚烧朱尚炳的府邸,在熊熊的火势中一起毙命。

这种推敲似乎无懈可击,结局也算是完美,参加行刺的白莲余孽全部身亡,无一生还。

听到奏报后,大明上下,包括还在杭州的朱允炆在内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只有在北平的太子朱文奎听候镇定自若,清秀的脸上掠过一丝诡谲的冷笑。

而在京师的蓝勤堂、齐麓等人却面如土色,因为这一切都和他们脱不了关系,一个监视不力。一个围捕失败,导致了堂堂亲王在京畿重地遇刺身亡,要是事先没有一点预兆还好说一些,但是偏偏他们却是差点没有捉住凶徒,而且又在逃脱后酿成巨祸。

朱棡、蓝勤堂、齐麓原先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本以为让内厂主理,然后刑部加上大理寺已经公告缉拿叛匪,只要白莲余孽一露面就可以一网成擒,从而立下功劳,谁能想到凶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犯下凶案呢?

齐麓最为郁闷,叛匪意思,这一关键线索就这么断了,成了死无对证。虽然暂时没有人追究内厂的责任,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皇上禀报了。

京师内动荡不堪,正在齐麓一筹莫展的时候,内厂庞大的情报网使他又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五个白莲余孽之中,其中的女子正在立法委员陈青松的住宅之内。一直都没有见到他出来。

层层疑团困扰着他,但是这件事情又不能不使齐麓有些难受,因为立法委员在大明是享有一定的豁免权的,没有皇上的亲自批示,是不能擅自去搜,因为要是能搜出来还万事俱休,万一搜不出来呢,谁能承受得住皇上的怒火。

估计马上自己就成了皇上为立法院立威的对象了。而且手下也不能确认那女子是不是白莲余孽,隔得太远跟踪是为了不让唐赛儿发现,但此时也成了不确定的因素之一。

但是不能放弃每一个机会,齐麓感到眼下情势十分紧急严峻。如果万一是白莲余孽,如果这次机会失去又让叛匪跑掉,他真的要引咎辞职了。齐麓当下决定,立即派刘三率领精悍的内厂宿卫连夜去陈青松的府邸,以保护立法委员为名,严密封锁,不许任何人出入,不管情报是否确实,先控制住局势再说。

于此同时,他央求内阁大臣杨荣,以做寿为名,延请陈青松一家前往自己的府邸做客,因为杨荣也算是陈青松的同乡,待到陈青松一家走出,确定没有可疑的人物夹杂其中之后,星光下,刘三率领一小队宿卫,悄悄地迅疾地沿着僻静的街道,向陈青松的住宅逼近。

几乎就在同时,另外一拨神秘人物,穿夜行服。轻捷如飞地也朝承恩寺方向疾进,目的也正是唐赛儿。

他们比内厂宿卫快一步,因为他们已经确定了唐赛儿的位置,按照预定的谋划,绕到河边陈青松宅第右侧院落的后墙边。仰面看看小兰居住的小楼,窗上没有灯光,搭肩梯立,猿跃爬上柳树,跨到第二人的肩上,贴近楼墙,正好挨着楼窗。

侧耳倾听,室内毫无动静,心想此间主人一定是陪着丈夫赴宴去了。伸手轻轻推窗户,窗子是开的内里未插。为了避免麻烦,兵不刃血的擒拿住唐赛儿,他们从怀中取出钢管,插入窗棂格内,鼓气吹送迷烟……半天没有响动,确信里面的人已被熏得昏迷,于是双手推开窗户,顺势抓住窗下横衬,引身而上,跳进窗内。

悄悄摸到床边,掀开帐子,迅如窜豹猛扑到床上!床上无人,赶快取火石打着火,点上蜡烛,见屋内整整齐齐,房门虚掩着。他提刀在手。轻轻开门,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便一手端灯,一手握刀,走出门外,还是一片寂静。他好像非常熟悉小楼上下的布局,很快把楼上几间房子细看一遍,渺无人影,顺着楼梯踏下,刚到楼下走廊,忽然听到墙外一片嚷嚷声,连忙吹灭蜡烛,贴在楼梯口静听,院墙外的脚步声叫嚷声听得清清楚楚:

“锦衣卫外事局奉蓝大人之命,缉拿海外细作,请你们让路!”

“我们奉内厂齐大人谕示,保护陈府安全,任何人不得出入!”

“刘三,你此言差矣!难道齐大人不知,锦衣卫外事局一向百无禁忌,拘捕关禁海外细作,乃是锦衣卫外事局职权之内,任何人不得阻拦。”

“在下也要提醒大人,立法委员有豁免之权。任何人没有皇上的谕旨,都不得擅自行动!!!”

“刘三,你这是狗逮耗子,多管闲事!快请闪开,否则本官以妨碍锦衣卫要务之罪,对你绳之以法!”

“胡鑫,你此举乃狗彘之行,狗屁吹灰!我劝你立即返回,不然本官以干扰内厂之名,惟你是问。”

里面的人已听明白,锦衣卫、内厂和他们不约而同夤夜赶来。原来都是得到了相同的命令,为着同一个目的,拘拿唐赛儿而来,而目标人却神秘地失踪了。他们必须马上离开,免得撞上外边的人又要惹出麻烦。于是像夜猫一样轻捷地上了楼,踅进小兰的寝室,越窗坠楼而去……。

院门稍后被打开了,涌进数十名手持火把的人,锦衣卫、内厂属下互不相让,推搡着,对骂着,跟着各自的主子奔上小楼。当刘三、胡鑫闯进空无一人的寝室时,彼此都同时惊叫:

“怎么没有人!”

他们又同时发现,后窗洞开,二人作出一样的判断:“人是跳窗而逃的!”

又彼此责怪一番,各自命令属下赶快顺楼下河边搜寻逃犯。刘三直到快天明时才失望地回到内厂衙门。

最后一个线索和让自己摆脱责任的唐赛儿失踪使蓝勤堂、齐麓等各自都非常吃惊。究竟是逃跑还是被杀,很难断定。

刘三在众议纷纷中提出自己的看法:“我不相信女匪首被杀。”

“你凭什么呢?”齐麓诘问道。

“因为据属下来看,那女匪首叫唐赛儿,是皇上钦命注意的对象,所以我们内厂在他身上花的功夫比较多,探知出那女匪练就一身本领,又很机敏警觉,既知同党由于行刺而被诛杀,一定有所准备,想轻易杀了她,不那么容易。”顿了顿又说:“逃跑倒是很有可能的。”

“恐怕不容易。”齐麓说:“陈府我们早已经戒备森严,看管得很紧,怎能逃脱?”

“能!”刘三十分肯定地说:“大人没去过那陈青松五夫人的住处,自然不知那地方情形。我去观察过,小楼临窗下便是河岸,从楼窗跳下并不难。”

“那她会去那里呢?”有人插话道:“她初来京师,人生地不熟,根本也就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啊!”

“其实,据属下认为,现在女匪首去那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陈委员的五夫人是什么关系,而那位五夫人又经常去过那里。”

“立法委员府邸。我们昨日趁着他们不在,说是有贼人进入我们去追查已经是不容易了,但隔着立法院那一条,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查下去。”

“她可能……去乌衣巷。”旁边有个内厂情报处的人说道,他是负责京畿之内的情报网络的,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

“乌衣巷?”

“对。那位五夫人在京城没有其他亲戚,只有一位舅舅在乌衣巷开个碧染坊。如果他们关系密切的话,那位五夫人一定送女匪去那里了。”

齐麓问:“你能肯定?”

那人点点头,说道:“因为属下最近一直在整理各省立法委员的资料,所以记得清楚。”

刘三说:“大人,卑职这就带人去乌衣巷将她带回……。”

不等齐麓开口,那个负责京畿情报之人就急着插话:“不妥不妥,这样兴师动众,万一打草惊蛇了,反而难办。而且在不在还是两说,让我去一趟吧。”

“也好,这样稳妥些。”齐麓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同意了。沉吟片刻,又嘱咐刘三率人暗中渗透保护,随时进行抓捕,但不可露出破绽。

刘三率十多个宿卫化装成推车、扛扁担。书生、行医郎中、小贩、算命先生,互相保持一定距离,跟着情报处之人,警惕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每一个行人。

轻捷疾行,左顾右盼,从内厂衙门附近至武定桥走了近一个时辰。过了武定桥,转了几个弯,往西不远便来到熙熙攘攘的石坝街。这一带的秦淮河与青溪汇合处,水流回环,筑有石坝,故以街名。

与石坝街隔河相望的便是东牌楼街。这两条街附近的街巷,所谓金陵六朝粉黛,几乎全部集中在附近。两岸沿河人家,门卷珠帘,朱楼画阁,招幡飘摇。河中画舫游弋,豪竹哀丝,玉软香温,风光绮旎。

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往前穿行。迅速走过文德桥,机警地瞅了瞅四周,像流星一样闪进乌衣巷内。

而情报处之人所料不错,唐赛儿正是在碧染坊之内。

曾阿牛他们莫名其妙的成了刺客,拜见朱尚炳变成了行刺,而又忽然被大兵包围,无故身死,这不是一件小事,算是一个惊动天下的大事了,当然也瞒不过小心谨慎的唐赛儿,以闺中密友的身份,他一直在陈青松的府邸居住。

承恩寺附近虽然热闹,但是到了夜间却是突然多了很多行踪诡异的人在附近,更让唐赛儿担心,特别是突然有人请客要请全家赴宴,这种规格虽然放在荣宠一时的立法委员身上不算是什么大事,却恰恰的出现在此时此刻,马上令唐赛儿警惕起来,在小兰推辞不过,跟随陈青松一起出门的那一瞬间,趁乱坠窗而下,拿着小兰的信物,悄悄地来到其舅舅家里隐匿起来,等候着小兰过来找他。

可是没有等来小兰,却听到窗外传来一阵的讨价还价,还有议论布匹颜色的谈话声,顺着窗缝往外面看去,发现正在和小兰舅舅谈话的那个人,虽然张口闭口全部都是买卖上的失去,但是两只眼睛却是滴溜溜的打转,窥探着四周的情况,马上就联想到这个地方已经完全暴露了。

是小兰已经被朝廷怀疑,还是小兰已经出卖了自己,唐赛儿不敢肯定,但是京师已经不是他能呆下去的地方了,他们这是在和整个大明作对,怎么能斗的过呢?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这次的出行,成为唐赛儿一生之中最窝囊的一次,刚来第二天就被围捕,还未站稳脚跟,四个师兄弟已经没有了性命,这算是什么事情呢?到底这后面隐藏着什么?

唐赛儿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还是被人利用做了棋子,但为什么不把自己也干掉呢?隐藏在幕后的那只手难道还需要自己做什么吗?

有种快要发疯的感觉,心里想着,幸亏小兰的舅舅不知道自己和小兰做的事情,否则会不会向官府举报他们真说不定。看着从容不迫和对方交易的那个老人,唐赛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那就是小兰是在海外发展的圣女,她什么时候有个舅舅在京师内做生意,而且看样子呆的时间也不短了,想到,要成为白莲教的圣女,肯定不是那么容易,身世、亲属什么的,教内肯定会有备案,但是唐赛儿怎么也没有想出来,小兰的卷宗中有这么一个舅舅,难道是小兰有诈吗?

唐赛儿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她真的不愿意接受这个结局,要真的如同自己所想一样的话,小兰真的是太可怕了,而事情也就更加麻烦了,唐赛儿怎么也不愿意有这么一个结局。

第二百八十二章 乱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东宫的担忧

第二百八十三章东宫的担忧

朱文奎这段时间心情愈发不好。就在不久前。朝廷连发调令,北平布、按、军镇总督三个方面的掌印全部换人。

立法院院长铁铉之子铁福安任北平布政使,云南按察使裘磊平调北平,而北平军镇总督一职则由济南军镇副总督何天光接任。这三人朱文奎先前都不熟悉,待上任后略一接触,除了裘磊还较好说话外,铁、何二人均是表面恭敬,骨子冷淡。

这摆明了就是父皇派来限制自己的。正当为北平官府被父皇控制而忧虑不已时,三个月后,京师又传来惊天消息:福州布政司布政使田雨霖参劾漳王朱志均品行暴躁,虐害军民,且和白莲余孽瓜葛不清。朝廷得奏,马上将朱志均废为庶人,带回京师囚禁于皇事院内。同时朝廷诏谕,废除漳王称号,在漳州不再设置藩属。

这是父皇在明着打击太子一系了。尽管朱文奎也听说朱志均对于上届漳王,也就是已故的漳僖王朱志堩之死有着很深的疑点,平日做事也有些出格,但于如此敏感之时被削,朝廷又岂是为了惩戒这么简单呢?

紧接着,朝廷诏旨又下:致仕官员杨杰、解缙等十三人被颁布了禁足令。也就是说没有皇上的谕旨,这十三个人永远不能出府门半步,也不允许有人探视。

锦衣卫指挥使蓝勤堂调任云南军镇总督,齐麓接任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同时京城之中,以朱尚炳遇刺一事,又牵涉数十人入狱,皇上有好生之德,广施仁政,钦判这些人为苦役,发于东行舰队之中为水手,永世不得上岸。

一场这么大的风波,就被自己的父皇如此的压制下去了,朱文奎由内心深处生出一阵阵的寒意,这次风波中,受损失最大的,果然是太子一系,解缙、杨杰他们只是禁足,数十人的苦役,而且其中也有太子一系的干将。

而自己呢,折损了一个藩王,而原来一向不理会北平吏治的父皇,却没有征求过自己的任何意见,就将北平上下的官员换了一遍,这是为什么?

朱文奎突然产生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父皇步步紧逼,他的自信心已渐程不支之势。自己刚想伸手南方,就被父皇给砍了下来,难道父皇真的不想传位于自己吗?

朱文奎忽然觉得愤怒:自己在北平戍边十余载。虽说没有什么大的功劳,但是作为太子守国门,又因为老师方孝孺的缘故,吸引了大批的文人儒士前来效命,同时也带动了辽东的经济,教育等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且自己平日又谨慎恭顺,哪有什么过错可言?为什么要设置这么多的障碍给自己呢?

就这样暗暗想着,心中先是愤怒,继而恐惧,到最后却又感到一丝悲哀。忽然,一个念头从他心中冒起,朱文奎隻然而起,急匆匆的在房中转了几圈,却又颓然坐下。仍是拿不定主意。终于,他一把推开槅门,对侍立在远处的侍卫喝道:“去法云寺将智光师傅请来,快些!”

四月十五乃太祖高皇帝忌辰。这一日北平太子东宫上下尽皆缟素,太子朱文奎与太子妃率领在北平的宗室来到位于寝殿右面的宗庙,面对太祖灵位行祭奠之礼。

朱文奎行礼时眼泪滚滚而下。在他的带动下,宗庙内一片哀嚎之声,气氛十分哀戚。之所以如此悲痛。一方面固是为人子孙的应有的孝义,更重要的却是为自己前途惨淡而心伤不已。

从宗庙出来,朱文奎命太子妃率众人回宫休息,自己则带了侍卫前往东殿议事。

当朱文奎踏进殿门时,方孝孺、方中仁、方中宪父子三人与智光和尚已经奉命在殿内等候多时,同在殿内的还有东宫詹事府的张宗浚。

刚刚坐稳,朱文奎就说道:“孤准备前往京师探望母后,不知各位有什么意见?”

当然,朱文奎所谓的探视母后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真正的目的,还是想见见他那个深不可测的父皇朱允炆。

“殿下怕了?”别人不敢出声,但是方孝孺却敢反问道。

“怕和不怕有什么区别?”智光和尚也应声而出,继续说道:“贫僧认为,殿下何苦舟车劳顿,皇上现在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太子不往京师还好,去了,往往是越做越错,不去,或许有一线机会!!!”

“住口,太子决议乃是政事,哪能允许你这个和尚插口……。”方孝孺年事已高,但是脾气却是不减,厉声喝问道。他的想法虽然和智光差不多,但是就是不想由和尚插手东宫事务,而且方孝孺隐隐感觉到,自从太子见过这个老和尚之后,心性变的有些不稳,做事也没有了分寸。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更何况方孝孺是过来人,他还记得当年的姚广孝在朱棣心中的地位,就算是许久不见,姚广孝带着帖木儿侵犯大明,但是在事情稳定之后,朱棣将鞑靼的金帐所在之地,命名为道衍城,以表示纪念。

这些和尚平时满嘴的慈悲为怀,张口就是无欲无求,闭口就是阿弥陀佛,但是吃起人来,从来是不吐骨头的。皇上现在抑佛崇道,太子这样亲近僧人,无疑在别人的眼里是和皇上唱对台戏,而这一点正是皇上会如此对待东宫的原因之一,方孝孺是这样认为的。

“老师……。”朱文奎看见方孝孺如此对待自己的师傅,虽然在积威之下,不敢对方孝孺斥责,但是已经露出不愉之色,但是智光却好像没有事的人一般。

双手合什,朝方孝孺一躬,神色自若的道:“贫僧知错,但是方大人难道不认同老衲之言吗?”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儒家的礼教思想让方孝孺闷哼一声,但是却不好再理会智光,只是将头转向一边,任由智光说下去:“老衲以为,皇上如此做,却恰恰是在维护太子,最近京师朝堂之上并不安稳,朱尚炳、朱志均父子二人之事,若真的追究下去,恐怕马上所有的矛盾都会暴露出来,到时间皇上想不杀人都不行了。”

“殿下想想。此时牵涉太子以及两个皇子,三方大臣的争执,一旦挑明,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刚刚创立的繁华大明就要受到朝堂之上的影响,皇上要不就效法太祖皇帝的雷霆之怒,妄动杀机,引起朝堂之上的腥风血雨,那是,无论是三方的那一方,都要承受牺牲的后果,皇上为了均衡势力,绝对不可能偏袒任何一方,而且一杀就没有了尽头,殿下试想,结果会是怎么样?”

朱文奎点头,方孝孺也将头转了回来,这一点他早就看透了,但是没有想到这个和尚也是看的如此透彻,也不能不让他承认这个和尚的确有过人之处。

智光继续说道:“不过那样的话,有违于皇上的仁政思想,所以皇上选择了不杀,也只有息事宁人,但是朱志均涉嫌两任漳王的遇刺,都和他脱不了关系,唯有拿他开刀,才能不牵连太子的声誉。”

智光的一番分析,让本满脸愁云的朱文奎如沐春风,一时精神大振。和颜悦色的问道:“依师傅所见,孤王下一步该如何去做呢?”

智光微微一笑说:“殿下做事,那岂不是是授柄与人?殿下其实什么都不需要做,自然有他人会去做一切的。”

方孝孺眼角一跳。他当然明白这个他人是谁。当然就是指的方孝孺自己,这个和尚到底看出了什么,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把自己抛出去。

看见朱文奎沉思之余往自己这边偷看,因此此时也不点破,只颔首道:“也罢,此事由老夫亲自布置!”

“那就有劳老师了!”朱文奎正好乐得方孝孺自己站出来。也省的他难以开口,听到方孝孺如此说,马上就欣然答应。

时近傍晚,方孝孺父子三人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从东宫而归,在路上一直是愁眉不展,两个儿子也不敢打扰父亲的思绪,所以在进入到方孝孺的书房内之前,都颇为沉闷,十分压抑。

但是进了书房,等老家人方显将茶水糕点端了上来,然后又掩门而出后,方孝孺的眼角却爆发出一种慑人的光芒。

重重的拍了一下桌面,低声说道:“这个智光不能留。”

方中宪和方中仁两人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所以吓了一跳,谁也没有想到一向温雅从容的父亲会说出这番话来。不由一起怔怔的看着方孝孺。

“这个和尚想让我们方家送死,他好独占太子的信任……。”方孝孺眉头越皱愈紧,思索着说道:“以他先前的见识,不可能看不出现在朝廷的局势,但是依旧怂恿着太子让咱们方家出头对抗皇上,其心可诛。”

“不会吧,父亲,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方中宪一向老实,最像方孝孺年轻时的性格,看人一向不把人往坏处看,所以他左想右想也看不出智光的用心。

“二哥,我觉得父亲说的有道理!”方中仁说道:“太子明明最需要的是提防两个皇子的坐大,但是在智光嘴里,却成为了直接和皇上对抗,有可比性吗?”

“中仁说的对,皇上想息事宁人,现在为父无论怎么做,采取的办法是多么的牢靠,是多么的合乎情理,都是瞒不过皇上眼睛的,也是皇上所不允许的。换一种说法,现在的局势就是谁动谁死……。”

方孝孺有了支持者,当然可以放心的往深处思索,继续说道:“太子在北平,远离京师,是最不容易受到牵涉的,而且就算是有矛头指向太子,皇上也会以太子便宜行事为由给予解释,不予追究,所以太子之下,为父等人现在依旧没有受到皇上的惩罚,而解缙、杨杰等人却受到禁足的惩戒,这就是证明。”

“但是皇上将北平布政使、按察使和北平军镇的总督全部撤换,这是为何呢?”方中宪问道。

“谁说是撤,一个也没有撤,只是换了而已,你们想想,原来北平布政使、按察使和北平军镇的总督只是调换去别处,没有一个丢掉官职的。这个举动是皇上要告诫,让太子在一边看朝廷的举动,不要多事的意思。”

“但是皇上为什么这么做呢?他不希望树立太子的威信,然后让太子顺其自然的登基吗?”方中宪又问道:“皇上难道真的想更换储君,而不希望太子反抗?”

“太子就是太子,要登基还管什么顺其自然?幼稚!”方孝孺瞪了儿子一眼,斥责道:“关于皇上为什么这么做,为父也在想,无非是为了激励太子而已,再说了,皇上现在春秋鼎盛,自然不想太子坐大,历朝各代你见过有权力过大的太子吗?如果不打击太子,就是纵容太子坐大,所以为父觉得皇上的做法没有错。”

“父亲!”在一旁沉思了半天的方中仁终于开口了,但是话到嘴边又有点顾忌似得,吃吃艾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看见父亲脸上已经有了怒气,才大着胆子说道:“父亲,孩儿有一种想法,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有什么话就说,现在房中就咱们父子三人,难道为父还会吃了你不成?”

“父亲,孩儿有一个想法,也是原来在家乡时,从接触的传教士口中获知的一些知识……。”方中仁说道这里,不由低下头来,有斜眼瞥了一眼父亲,而方孝孺闷哼一声,因为当初就是不满意儿子接触那些红毛绿眼的怪人,所以才有了两父子的隔阂,现在听到儿子又说,虽然没有大声喝骂,但是心里已经是不以为然了。

那些蛮夷知道什么,连礼义廉耻都说不出来的人,能有什么见解呢?但既然让儿子说,方孝孺也不打算打断儿子的思路,只有不出声了。方中仁看见父亲没有反应,才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孩儿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但是觉得皇上现在的所为,似乎有一些轨迹可循,所以才大胆的假设一下。”

“孩儿的假设,正好和父亲相反,但也不是皇上有易储的念头,而是皇上根本不想传位给任何一个皇子……。”

此言一出,真的是石破天惊,方孝孺马上站了起来,而方中宪却是张口结舌的不知所以。

“逆子,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要是传了出去,我们方家还会有活人吗?光是朝堂之上的口水,都可以使我们方家九族皆灭了!!!”方孝孺虽心中十分恼怒,但是对于这个敏感的话题,还是不敢大声的喝骂儿子,只有压低声音低吼道。

“孩儿是胡乱猜测,但是心里隐隐觉得会是真的,也许孩儿的假设是错的,也可能是孩儿的表达不当,以至于父亲和哥哥误会了……。”方中仁低语道,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是多么的惊人了。如果皇上不准备传位于任何皇子,那么想传位给谁,传位给别人还会是现在的大明吗?

这本来就是一个帝王的大忌,但是在方中仁心里却有着十分强烈的预感,但是限于儒家思想的桎梏,他不知道该如何来表达,因为在当时的士大夫阶层之中,就算是有这种想法也是一种罪过,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

方孝孺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真的害怕儿子的冲动害死了全家族人的性命,所以根本就不允许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且他还要想办法尽快打消这个念头。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了,然后继续着关于怎么对付智光的话题,在方孝孺心里,是绝对不允许太子身前有一个威望超过自己的人存在,特别这个人也正在针对着他方孝孺进行着筹谋,他更不允许这个威胁继续发展下去。

在方孝孺的心里,皇上是受过儒家教育的人,根本不可能逃脱儒家的思想禁锢,就算是强势如太祖皇帝又如何,不是照样需要按照立长立嫡的传统继续下去吗?否则也不会有当今皇上的现在。

而当今圣上也不会破除这个规律,他就算是对太子不满,就算是觉得太子不是继承大统的人选,但是为了大明的千秋万代,也会按照游戏规则继续下去,否则怎么规范皇位的继承,太祖皇帝不敢破坏这个规则,当今圣上也不会的。

正因为有这种想法,方孝孺此时才将怎么对付智光和尚作为首先的要务,因为他根本不担心太子的地位问题。

但是正当方孝孺准备布置对付智光和尚的时候,大明上下传出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太子妃有身孕了,太子要有后了。

这个消息无论对那一方,都是一个剧烈的冲击,而方孝孺在欣慰太子地位更加稳固的同时,也对那个智光产生了深深的忌惮。将其铲除的心思也更加坚定了,这个和尚不简单,要是继续留在太子身边,自己在世时还可以和其对抗,一旦自己老去,恐怕太子登基后,无人可以超过这个和尚的尊崇,大明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崇道抑佛的政策也会随之改变,那么在佛教的报复之下,不知道有多少道教的人会受到株连。

对于宗教的事情方孝孺并不感兴趣,但是对于自己的地位问题,他就不能不正确对待了,在方孝孺下决心的同时,京师的朱允炆会怎么想呢?

第二百八十四章 缉私事件

第二百八十四章缉私事件

六月十八日之后。陕西都司徐辉祖、提刑按察使张亮、西北军镇总督楚越、以及秦王府长史杨镇等奉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京城。

几天前还颇有凉意的南京忽然暴热起来,这几位封疆大吏在府中或者驿站里汗流浃背又累又乏,但各人的心里都惴惴不安地猜测着皇上突然召见他们的原因。几乎都思虑到十有八九是皇上垂询重大问题,他们排除了因许多日常军事、政务被召见的可能性,都想到是最近风声最劲的西北勇王之事。

特别是徐辉祖、楚越认为,这期间关于勇王朱棣的流言蜚语,是影响皇上最近决策的主要原因之一。传言是这样的:

朱棣在中亚一带的战事十分顺利,用分化的办法,离间了奥斯曼帝国的几个王子和其君主之间的关系。然后逐个击破,基本上将奥斯曼帝国瓦解了,就算是留下部分的参与,短时间内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朱棣也是损兵折将,本来应该驻军整肃的,可是不知道朱棣吃错了什么药,也不知道朱棣有什么目的,竟然在安哥拉附近开始聚拢人马,但是好像又不是继续围剿奥斯曼帝国的残余,或者是进攻拜占庭帝国的打算。

而且据一些威尼斯来的商人声称,朱棣因为大明国内的储君问题十分担忧,也很担心没有稳定的后方,所以准备给大明皇帝施加一定的压力。不排除会挥师东进,以逼迫皇帝快速下定决心。

这些传言,连徐辉祖他们自己也并不知其究竟,将信将疑,也以为未必是空穴来风,那些商贾们的消息灵通着呢。但是他们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召见他们进京,难道要对朱棣进行防范吗?但是在他们进京之前,二皇子仍旧在陕西对于供应朱棣的军需进行调度,皇上也没有明令阻止,而且五月初才为朱棣运去一年之中最大的军需筹备,看着有点不像啊。

而且,这些和秦王府长史还有提刑按察使张亮有什么关系呢?军政分家,他们都是各属于藩王和刑事的范畴。

但是蛇有蛇路,鳖有鳖路,螃蟹有斜路。不到两天,这几位大臣通过各自的途径打听到皇上召他们晋京的意旨:竟然是审查二皇子的军需账目之事,朝中御史们有人上了密折,举报二皇子包庇贪墨之人,暗中侵吞送往西北朱棣之处的军需,皇上震怒,要亲自动问。

徐辉祖、楚越闻讯大惊,提刑按察使张亮则处之泰然。杨镇作好如实奏明真相的准备,同时心里都想,难道皇上是准备拿二皇子开刀吗?

说一句实话,西北最近就是不太平,不但有地方的军政长官,还有一个实权的藩王朱有炖。有一个代天巡狩的二皇子朱文清,更有一个在西北待了二十余年的徐辉祖,几方的权力已经有些重叠了。

这种情况下,对于有一些官员已经不知道该听谁的号令,但是在徐辉祖等人的号召下,也正在往二皇子一系之中靠拢,难道皇上害怕陕西成为二皇子的天下,所以将他们召回,防止二皇子的坐大,或者是为二皇子的这次军需短少风波做替罪羊吗?

在一片惊涛骇浪中,杨镇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秘密的被召至驸马府,请他去的,正是大长公主的驸马梅殷。

与此同时,徐辉祖回到了自己很久没有回到的魏国公府邸之中,徐家的魏国公府位于南城大功坊内,因徐达死后追封中山王,京师百姓亦通称其为中山王府。

这一日中山王府前的徐府街上鼓乐齐鸣,刻着太祖御笔亲书“大功”二字的牌坊下,世袭魏国公徐辉祖终于算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宅院。这时,徐增寿一直在朱棣麾下效命,而魏国公府中。只留下参谋部佥事徐膺绪与徐家的三小姐徐妙儿,一起迎接哥哥的归来。

当初徐妙儿和徐增寿两人支持朱棣,而徐膺绪保持一定的中立,所以在事态稳定后,徐增寿被遣往勇王朱棣的麾下效力,帮助其节制三万余的北平汉军,徐膺绪一直在参谋部作为闲职出仕。而徐妙儿进宫为女史,一直进七年了,才得以皇帝恩典,遣出宫外嫁人,但徐妙儿此时已经心灰意冷,一直没有出嫁,在家里幽居,因为在宫内呆过,所以很多人不敢擅自上门提亲,再加上朱允炆并未赐婚,也没有任何的暗示,是以徐妙儿一直安稳到现在。

方过己时,徐辉祖便已远远行来。头戴乌纱折上巾、身穿红色盘领窄袖袍,标准的公爵常服打扮。长子徐明旭跟蹑其后。待车舆停下,徐膺绪稳重,徐妙儿沉静,两人便欲行礼,徐辉祖伸手虚为一托,随即笑道:“弟弟妹妹何必兴师动众,倒让为兄觉得生份了!”

徐妙儿却并未领情,只是淡淡说道:“兄长为国效力,久出不归,我们身为徐家之人。虽是亲兄弟妹,却也要以家主之礼迎接的。”说完也不等回话,直接行了参见家主之礼。

徐辉祖微微一愣。自己虽然在西安城内为官,但是却三两年也回家一次,但是没有见过妹妹这么生疏过,难道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心里这样想着,但是进府后,徐辉祖并未入主厅,而是直奔徐家家庙而去。在那里,他以家主的身份,恭恭敬敬的向父母的神主行了一跪三叩之礼,徐明旭也跟着一阵跪拜。待行完礼,一行人才返回主厅。

待回主厅坐下,徐辉祖又堆起满脸笑容,对弟弟妹妹嘘寒问暖。借着这个机会,对妹妹为什么是这种态度旁敲侧击一番;可此刻徐妙儿尽拣着亲情话题相叙,徐辉祖虽心中有结,但也不好强言。过了好一阵,见时辰已差不多,徐膺绪起身笑道:“饭菜现已备好,还请大哥移步!”众人经他一说,才发觉时候不早,便一起向餐厅走去。

处处透着蹊跷。杨镇进入了驸马府内,徐辉祖回到了魏国公府,而陕西按察司按察使张亮却进入了太常寺卿解纶的府邸之中,他本来是想找解缙的,但是却早在邸报中知道了解缙被禁足的事情,他只有先找到了解纶了解一部分情况。

谁料这位太常寺卿矢口不谈任何敏感的事情,环顾左右而言他,兴致勃勃地向张亮描述自己过大寿的情形,又带他游逛后园竹林,听唱小曲……张亮一再询教解纶,皇上宣召的圣意究竟何在?解纶也只扑朔迷离地说。皇上召见封疆大吏乃常有之例。朝中复杂,各怀深意,凡事不必锋芒毕露,且自揣度情形,模棱两可,方可自保无虞。解纶的这番话,分明是暗示他对传言要警惕言行,静观动静。张亮以按察使的身份当然粗中有细,心领神会了。

从这些小动作中,很多知道内情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次皇帝召见的诸人中,竟然包涵着各个皇子的势力范畴,皇帝到底在想着什么呢?事情的根源在那里呢?

这就要从按察司今年三月间遇到的一桩案子说起了。三月初,江南已是桃红柳绿,春意盎然,地处西北边陲的凉州城却难能察出春天来临的迹象。

一连刮了几天西北风,沙尘蔽空,一片迷茫,凉州城街上的行人瑟缩着脖子,诅咒着扑面阵阵鞭劈的风沙。横在城北的三岔河,翻滚着褐黄色的挟着泥沙的浊浪。夜里息了风,天空没有片云,朝阳冉冉升起,岸畔的柳林在艳丽的朝晖中寒怯怯的舒展着腰肢,一点点,一条条,一片片吐出的新绿,小心翼翼地窥探着迟来的春色。成群的麻雀在柳林中喋喋不休地聒噪着,偶尔有几只离群飞去,扑向城门北边的河桥,啄食着散落在桥上的谷粒……。

辰时左右,桥头的铁栅门前人头攒动,一片喧嚷,牛车、马车、手推车,互相抢道,肩挑手提背驮的你推我揉。粗声大气地吼骂着、怪腔怪调地尖叫着,凉州海关的数十个役吏手执刀棒,向着拥挤的人群大声呵斥着商贾排好队,好接受依次的查验!

因为每年的春季,正是商贾们拥挤的时候,大明虽然鼓励商业,但限于西北的天气,整个冬季几乎很少会有商贾在大漠或者草原之中出现,都受不了西北严寒的天气和肆虐的风沙,所以冬季基本上都是等待的时间,然后从三月之后,大家在开始西行经商。

而往往这个时候,也是走私猖獗的时候,仅凭着海关的力量,绝对是无法杜绝的,只能起到威慑的作用而已,尽管是这样,仍旧不敢和大明官府作对的人,还是比较有持续的等待检查。

所以看到今日如此森严,便有几个赶车、挑担的人掉头溜走,沿着河边,绕过城门,朝柳林那边走去,虽然知道是走私之人,但海关那边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前去追赶,只好暂时放过,顾住眼前再说。

河桥边空身人三五成群或说或笑,或紧或慢地从右边的小门里走上浮桥,左边依然是排着长长的队伍,役吏们挨个打开包袱,拆开口袋,翻检大车上的货物……确信没有禁运的物品,便高声吆喝道:“过桥!下一个。”

许多人顺利地通过了栅门,海关的吏役也渐渐松弛下来。他们估计今天不会再有人明目张胆的铤而走险走私了。

海关的官员偷闲将一只脚跷在栅栏上,同时取出烟袋,准备装烟叶,见走过来一个穿着湖兰色长衫的年轻人,两颗外跑的牙齿特别刺目,尖尖的下巴,两颊泛红如同抹上胭脂一般。他手捏一把折扇,脸上浮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迈着方步,大摇大摆似乎没把吆叱的海关吏役们放在眼里。

这种人让人看了就有几分讨厌,但是再往其身后仔细观察一下,就可以让海关的人顿时收敛住了轻视之心。

因为这个人身后跟着一条长长的车队,车队前后,数十名明盔亮甲持枪佩刀的军卒,或骑马或步行,护卫着浩浩荡荡的几十辆马车。那车上插着狗牙彩旗,迎风飘拂,加上车轮滚动在石板地上发出的隆隆轰鸣声,蔚为壮观。

凉州百姓很少见过如此庞大的车队,如此排场的仪仗,纷纷站在道路的两边看热闹。他们不敢喧哗,不敢仰视,偷偷地窥视着,但见车队前两个骑马士兵高擎着一面粉红色镶黄边坠黄穗的狭长招幡,上的大字是:“奉圣旨犒劳塞军”。车队中间是一乘考究的三匹马拉轿车,黑色板壁、藕荷色窗帘,轿顶上跳动着一簇耀眼的红缨。轿车两旁,两匹枣红色马上端坐着两位美俊的卫士,看上去雄壮威风。

车队旁若无人,渐渐逼近凉州城的浮桥。雕梁画栋的小楼紧傍着桥头,河桥上的铁栅紧闭,望着威风而来的车队,海关的役吏们似乎惊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站住!”一声呼喝,向着直冲近前的一个骑兵厉声喝道,同时举起手中的棍棒。

“让开!”长着两撇胡子的骑兵轻蔑地挥手嚷道。

吏卒们拔出刀剑,严阵以待。他们不是没有见过那面旗子,也不是不知道那面旗子代表着什么,但是如果是二皇子送往西北勇王军中的军需,为什么他们没有事先接到支会,而现在也不是往西北运送军需的季节,有些与常理不符,在平时也有人冒充官府之人偷运货物出关,他们也抓住过,但是这么大的阵仗,还第一次见到。

“二皇子钦命的运送军需车队到此,快快闪开!”

“这位兄弟!”九品的海关巡检使抱拳见礼,说道:“凉州海关奉命督查,请多多鉴谅。”

“嘿嘿!”嘴上有两撇八字胡子的骑兵冷笑道:“小小凉州海关,竟敢太岁头上动土,二皇子钦命的车队也敢查么?少废话,快快打开栅门!不然惟你是问!”

两方陷入了僵持之中,也不知道那个九品的海关巡检使为什么这么大胆,一直扣着要么见到二皇子,要么就要有正规的货物出关文书,他们要详细的查探。并声称,前天刚刚扣留了一个假冒二皇子之名的商队,所以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言下之意,竟然是质疑这只车队的真伪了,看着势头不妙,刚才那个穿着湖兰色长衫的年轻人挤了过来,笑道:“敝人乃是秦王府庶务总管赵保,凉州知府刘大人认识我,还请行个方便,不要耽搁军需车队的行程才是,不然耽搁了时辰,别说是二皇子生气,万一勇王爷生气起来,那也不是好玩的。”

“赵总管有礼,下官听说过赵总管的大名,知府刘大人乃是赵总管的妻舅,这一点纵然下官见识浅薄,也不会不知道的,下官乃是凉州海关巡检使郑隆,见过赵总管。”

“啊,郑大人!”赵保抱拳还礼,说道:“士卒粗野,请多包涵,既然能确定我的身份,就请郑大人打开栅门,让车队过桥吧。”

“赵总管,在下海关小吏不敢冒犯运输军需的车队,”郑隆谦恭地说道:“不过,圣上有旨,敕令河桥关隘严加查检,防止走私货物出境。”

赵保心里一愣,随即镇定地指着那面招幡,笑道:“郑大人,这车队乃是二皇子代天子巡边,奉圣旨犒劳边塞将士,难道郑大人不知陕西都司的谕示么?”

“赵总管,”郑隆正色地回敬道:“你说这车队是二皇子谕旨运送所为,那就请总管大人拿出二皇子的谕旨,卑职当奉旨行事!”

“你……”没想到一路上车马横行,浩浩荡荡,所过州县关隘如过无人之境,州官府官县官无不俯首听命。这凉州海关的九品小吏难道吃了豹子胆,喝了迷魂药了?公然藐视二皇子的意思,这还得了!

但想想不便发火,因为这几十辆大车上毕竟装的都是犯禁的私货。于是强压震怒,冷冷地说道:“你没见这招幡徽号么?我乃秦王府之人,二皇子又遣派在下押运车队,并有陕西都司、布政司衙门派兵护送,就是凉州知府刘大人也是知道的。郑大人,话已挑明,快快打开栅门,贻误军机,那就不能客气!”

“下官明白。”郑隆依然纹丝不动,沉下脸来说:“你说是奉旨押运,我当然不敢阻挡。不过,根据朝廷颁布的律法上说,钦差巡视当有圣旨,军资运边应有兵部牒文,请问赵总管,既然没有圣旨,那么请出示兵部牒文。”

“这……”赵保恼羞成怒,变了脸色,喝道,“大胆,你识趣些,快将栅门打开!”

“你既无二皇子谕旨又无兵部公文,那就得例行公事。”

“例行公事?哼,你要怎么例行公事。”

“查验货物!”

“你敢!”

“份内职责,奉皇上诏命行事,言何不敢?”说罢此话,那郑隆竟是命令属下暂时关闭闸口,拿着武器和车队对峙起来,非要检查不可。

看到要动真格的,赵保慌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对身边的一个军卒吼道:“林总旗,命令护卫,将这帮刁徒统统拿下!”

“是!”林总旗答应一声,对排成长队的护卫士兵吼道:“将他们统统抓起来!”

本来是一个十分常见的缉私行动,在双方的强势下,展开了一场争斗,正要进入白热化时,突然西北军镇介入,将双方都控制了起来,要拿回西安城调查清楚,这件事就正式开始扑朔迷离起来。

真的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缉私行动吗?

第二百八十五章 情由(上)

第二百八十五章情由(上)

皇帝也不是万能的。朱允炆纵然有锦衣卫、内厂和孝陵卫作为自己的特务机构,又有开疆拓土的威势作为自己的依仗,这一切让他对朝野之间的控制有着无比的信心,但是最近几年发生的事情,却总是让他感到有些失控。

远在几千里之外发生的意见普通缉私案件,到了他这里,就有着各种不同的版本,他预感到这件事情,一定和储君之位有着关系,但是却依然调查不出来是根源所在。

他一向严令军镇不可干涉地方政务的律例,此时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也就是由于军镇的插手,才让朱允炆感到有些棘手起来。

在陕西布政使的奏报中声称,乃是一伙刁钻的商贾,打着运输军需的旗号,企图蒙混过关,有部分关隘,碍于如此大的旗号,也给予了放行,但是在铁面无私的海关人员面前却暴露无疑,由于货物牵涉数量巨大。所以那批商贾准备武装闯关,正在海关力尽不敌之时,西北军镇凉州守备练兵归来,看见有人攻击朝廷命官,于是就过去将双方都控制了起来。冒充运送军需的商贾看见势头不妙,分散逃走,混乱中部分人被诛杀,经核查于二皇子、秦王朱有炖没有半点瓜葛。

这是一份十分中肯的奏报,在奏报中,谁也没有得罪,甚至连令人调查下去的欲望也没有了,如果单单是陕西布政使的这份奏折,内阁有权不经过皇上就可以自行处理,这可能也是大多数人愿意看到的现象。

但是海关中内厂情报处人员的密折却打破了这份沉静,要知道,内厂的情报系统之所以发达,就是依靠了海关作为其核心支撑点,这个是朱允炆暗示过的,因为只有海关的分布,才能遍及大明的每一个角落。

内厂的密折是有权直接呈交皇上的,在内厂情报处密折中声称,海关是接到了匿名的举报,声称二皇子协同秦王麾下,将会有大批的货物出关,打的正是运送军需的旗号,他们为了皇家的声誉才严查的。

在排查过程中,有自称为秦王府庶务总管的赵保出现过。而且有护军的押送,平常商贾根本无法模仿,遗憾的是,在扣留货物的过程中,遭到了严重的阻扰,海关役吏损失惨重,而那自称是秦王府庶务总管的赵保也趁势而逃。而且在密折中指出,军镇兵卒出现的过为蹊跷,要不是军镇的兵卒插手,他们相信可以人赃并获。

就是由于军镇的人插手,所以才失去了大部分的私货踪影,造成了秦王府庶务总管的逃走,以至于现在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真正的幕后主使者,不言而喻,矛头正是对准了二皇子朱文清。

收到这份密折后,朱允炆调集了陕西布政使的折子,然后又命西北军镇长官、陕西按察司和秦王府做出解释,得到的版本还是不一样,西北军镇总督经过调查后,向皇上上奏请罪,请什么罪呢?

就是不改擅自插手地方政务。但是也说出了当时的危机,双方各有伤亡,又数人丧生,如果不上前去制止的话,可能会造成民变,所以才出手的,不过严重否认乃是故意所为,因为西北军镇调查过凉州守备师的训练日程,各有文书备案,那一日的事情纯属巧合,因为凉州守备在年初报呈军镇备案的演练计划中,已经表明了出发时间和回营时间,那一日之所以路过河桥,正是在年初的演练计划中出现过。

根本不可能作伪,因为这只军队已经往凉州以北驻兵演练半个月,除了自己归来,任何人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因为他们所演练的内容就是潜伏,军镇会派人寻找,找到了就视为演练失败,结果表明,演练是成功的,连军镇的巡查人员都找不到,更何况其他人,这又何来的事先安排呢?

除非一个可能,那就是在去年已经安排好了,但是这个根本是无法预算的,存在的可能微乎其微。

陕西按察司是协助海关进行春季严查的,但是在奏报中。却和内厂的密折内容有些冲突,他们接到海关的求援之后,第一时间到达现场,并未发现当初的海关人员所乘的几十辆大车,也没有发现任何有指向二皇子和秦王的证据,所以只是在奏折中声称是少量商贾趁乱而为,海关内部有人听信传言而已,而且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凉州海关巡检使郑隆失踪了。这个关键人物的失踪,让所有人也不敢肯定当日事情的真相。

秦王府的调查更是荒唐,朱有炖没有解释,只是送来了一份王府官吏的名单,要求和皇事院经历司中备案的想核对,证明了秦王府内至少十五年之内,没有赵姓之人存在,更不要说庶务总管这个还比较重要的位置了。

而且庶务总管的职责乃是掌管膳厨典厨,管理内库、管理书信,以及负责藩王及其子女的教育,一般不会出秦王府所在的城市,所以秦王也根本不会派遣庶务总管去出远门,在之前有太监担任的时候是如此,换成寻常人担任的时候更是如此。

事情就此陷入了迷茫之中,朱允炆不能不相信内厂的密折。因为多少年来,他都是靠着内厂的情报处理事情,不相信内厂还相信谁呢?

但是其他衙门说的也是无懈可击,就这一点,让朱允炆有些为难了,但是他又不能放任不管,事情牵涉到了自己的儿子,不论事情的真假,不论是不是攀诬,这些人的用心都昭然若知了。

无论事情的真假,都是有人向朝廷施加压力。迫使皇上召二皇子朱文清回京。这一点几乎是可以肯定的。想到这里,朱允炆就感到有些愤怒。

他不是盲目的去怀疑儿子们,虽然朱允炆对于教育儿女没有什么心得,但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不排除他们已经对储君之位动了心,可是凭着几个儿子的资质,他不相信儿子们如此的勾心斗角。

最大限度的可能就是群官们的博弈,就和下象棋一样,每一方认定一个主帅,然后兵卒、将相的厮杀,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身为地位数十年的朱允炆更是认识的十分清楚,这件事情后面,隐隐有着太子朱文奎、二皇子朱文清和三皇子朱文宇的身影,不过都是被人拿来当做旗帜的,真正后面隐藏着什么,可能连儿子们也不清楚。

要不然,就算是冒充官差运送私货,也不会冒充到堂堂二皇子身上,就算是二皇子有走私之嫌,也不是一个小小的九品海关巡检使能有胆量揭穿的,就算是揭穿了,也不会有人拿着皇子的把柄咬住不放,这一切都不切合常理。

常理是,就算是皇室糜烂,地方官员也只会尽量遮掩,而不是需要动用到军镇兵卒那么复杂化,这是有人将事情搞大、搞乱,将这潭水搅浑。让他这个皇帝也无从下手。

到这个时候,朱允炆才感到当年朱元璋的暴虐来,只有动用无尽的杀机,才能控制好这班人,自己现在身体还算强壮,这般臣子就可以明目张胆的利用皇子来清除异己。如果自己真的身体不行了,他们为了自己拥护的代言人,会不会煽动军镇作乱呢?

特别是朱棣军中那不好的传言萦绕在朱允炆的心头,朱棣要是支持,会支持哪一方呢?朱棡呢?海外的藩王们呢?他们会怎么去想?

自己创建的制度。有积极的一面,当初他为了防止贪污,严格的控制了官员们的任期,以及卸任后审计的制度。也就是说官员卸任之后,经过审计经手的财务情况差额不大的情况之下,才可以迁任或者是荣归故里。如果其本人和家族成员通不过审计,那么就会被以类似辞退的程序强行遣返故里。

这种制度在二十多年之后,造就了一大批的致仕官员,这一批官员形成了一个遍布大明的关系网,开始朱允炆的初衷,是为了造就今后类似于人代会的组织出现,但是现在看来,这批官员却过早的形成了党争之局。

儒家的士大夫阶层,对于这个制度比较抵触,因为他们认为做官非要等到自己告老时才算是光荣,虽然有些许财政不明皇上也没有怪罪,但是却是被以罢官的形式踢出朝廷、官场,使他们不甘心。所以他们在寻求着解决之道。

在这个过程中,难免会寻觅靠山,对于当今朝廷有些不满,虽然不至于酿成大祸,可是却为了自己所投靠的主子不遗余力,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朱允炆正是感到了这些,才下令召见徐辉祖、杨镇、张亮以及西北军镇的总督楚越,到底想做什么,朱允炆正在下着决心。

正在解纶接见陕西按察使张亮,而徐辉祖回到魏国公府中的时候,秦王府长史杨镇,也脸色忧郁的对着驸马都尉梅殷,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刚才杨镇向梅殷禀报了陕西最近的局势,对于秦王朱有炖十分不利,梅殷的脸色也是十分阴沉,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说道:“说起来令人愤怒,那些王公大臣封疆大吏似乎一个个皆是泥塑木偶、尸位素餐,这班人貌似忠君爱国,谨遵圣谕,其实哪一个不是推诿敷衍,刁滑狡诈,无非是为了一己之利,保全乌纱,夤缘幸进。”

“驸马言之有理,”杨镇解嘲地搭讪道。他心想驸马无意间的激愤言辞,殊不是对二皇子和秦王何尝不是一样的讥刺?那几十辆马车上的货物,的确不关秦王和二皇子朱文清的事,但是他们手里也不干净,经常通过走私一些货物敛财,收拢人心不光是靠威望,当然也需要钱财,在敛财上,他们不如太子伸手要的方便,也不如三皇子朱文宇在福州受到商贾拥护的那样长袖善舞。

那只能通过一些暴利途径敛财,这一点连梅殷也是知道的,就是不敢肯定,才这次秘密的让杨镇过府问一下,通过杨镇禀报,梅殷才知道,他们从来没有几十辆的马车那样的招摇过市过,这一次真的不关二皇子的事情,但是,有一点特别奇怪,那个赵保的确是秦王府没有入册的庶务总管,负责部分秦王府和二皇子的对外货物的,对于这一点他们都感到奇怪,这也是害怕的原因。

“不过,”杨镇的心头忽然掠过一丝阴影,说:“这个海关小吏一定是事先得到了消息,待到车队过桥时曾经有人暗示他开关放行不得擅阻,但是那郑隆却置若罔闻,坚持按章行事,查验货物。倘若在他背后无人暗中唆使,他一个数不上品位的末流小吏,敢如此大胆张狂,公然忤逆犯上,竟至动武格斗?……更为蹊跷的是,西北军镇插手之后,又竟然能让所谓的赵保逃之夭夭。接着郑隆又莫名其妙的失踪,车队也不见了,如此以来,二殿下和秦王殿下就算是想分辨也无能为力了……这一切都让下官想起了一个人来……。”

“谁?”

“魏国公徐辉祖!在陕西除了秦王和二皇子之外,还有谁能有威信使唤动军镇兵卒呢。”

“那就据实禀报皇上,严查徐辉祖。”

“驸马,那样可不行啊。”

“为什么?”

“其一,说他幕后操纵没有一点证据,身为魏国公,哪能说查就查呢?其二,魏国公秉公廉明在陕西颇有清誉,倘无充足理由,难堵众口;其三,所以涉案关键之人都是在逃或者失踪,特别是赵保,和秦王殿下脱不了关系,如果这人真的被人利用紧咬着二皇子不放,再有人纵容他们窜来京师,告到大理寺,也总是有些麻烦。”

“杨镇,你这叫杞人忧天,犯不着。你不是说陕西三司已经行文通缉郑隆和赵保吗?区区小吏以忤逆朝廷之罪逃匿,还有一个冒充钦差四处招摇,各处已然张下天罗地网,必被捕无疑;退一步说,侥幸漏网,来到京师,又有何妨?明日通知应天府,在京师各处画影图形,捕杀赵保;再给刑部、大理寺打个招呼,特别是那赵保一在京师露面,格杀勿论。”

“你也莫小看这件事,看来这次他们是拼着鱼死网破硬到底。他的一举一动,我看并非孤立,除了魏国公徐辉祖,恐怕还有凉州知府,你瞧这个。”

接过杨镇从西安带回的谣辞看了看,听了介绍这谣辞遍贴凉州城,现在不管是西安城还是凉州、兰州的百姓商贾基本上都已经认定是二皇子走私的情形,轻蔑地将帖子一扔,不屑地说道:

“这又有什么,肖小歹徒辱骂朝廷者尚且偶有发案,用这破烂小帖诋毁皇室能有甚用?大明江山幅员辽阔,以全国一万万人口之众出了几个小小爬虫又有什么奇怪!我倒是不明白,那郑隆如何能在四处画影图形的环境里,大肆张贴这些帖子呢?”

“这谣辞这帖子恐怕并非那郑隆所贴,可能是他们的同党。当时我尚在西安,郑隆已逃进终南山,陕西按察司衙门和凉州捕快正尾随追捕,他是不可能也不敢到乱来的。”

“这不就得了。你尽管照实说,反正不这次是真的不关咱们的事情,你也可以尽管宽心,京师六部三司大小官吏,谁敢真的和皇子作对?贩运走私莫说没有凭据,即使扑朔迷离真真假假,谁又能奈何的了二皇子呢?”

“再说了,就算是追究出秦王和二皇子经商之事,又能如何,现在又不是太祖高皇帝的洪武年间,现在就算是寻常藩王,对于经商不但允许,而且享受有很大的优惠,秦王和二皇子那些生意,又能让皇上如何生气呢?倒是这次攀诬皇子的幕后主使者会有什么下场,本驸马翘首以待啊!!!”

杨镇苦笑着听着他这位驸马发火,有些不以为然,却也不敢过于得罪这个驸马都尉,因为梅殷暂时是二皇子的支持者,现在解缙等人被禁足在府中,不允许出府的同时,也不允许有人探视,现在唯一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的,就是面前的这位驸马都尉,也是皇上的亲姑父,虽然已经很久没有为官,只是在皇事院闲职,但绝对是皇帝颇为尊重的人之一。

也正因为好久没有在正规的官场之上浸yin的缘故,让这个驸马都尉还保留着之前的暴躁,对于当今皇上的政策也有所误解,梅殷嘴里所谓的藩王可以经商,还有一定优惠的后面,其实还有一条,那就是放弃了自己和自己子孙被分封的权力之后,才可以允许皇室经商,这个政策虽然早就已经存在,但是真正放弃的却没有几个,因为那样等于和皇室脱离了部分关系,连皇事院也进不了,不是和其他皇室成员生疏了吗?

那有人这么傻的去利用这一条呢?特别是二皇子,难道是让二皇子为了经商而放弃继承皇位的机会吗?特别是太子现在有子嗣的情况之下,对于其他两个皇子的情况更是不利,如今这个时候,怎么样也不能提出放弃之说,更不能让皇上有所误解。

______________

PS:求支持,求月票!谢谢大家

第二百八十六章 情由(下)

第二百八十六章情由(下)

是谁募集了这么一大批的货物走私。企图嫁祸于二皇子朱文清,但又故意留下一些痕迹?

军镇的兵卒路过凉州正好帮忙,真的可能事出偶然吗?赵保是在为谁效忠,暗地里却又是为谁效忠呢?郑隆去那里了?是被灭口,还是被隐藏起来做最后一击?

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为了谜团,正如之前的朱尚炳遇刺一案,在背后涉及了很多人物,他们好像是在挑战朱允炆的耐心,也好像已经看清楚了皇帝不想杀人的心思,于是更是胆大一些,直接动用了很多人力、物力。想要用舆论的力量迫使皇上做出一些事情。

朱允炆太明白了,这种事情在另一个时空的大明王朝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比如说正德年间的朝廷大臣和以刘瑾为首的八虎之间的争斗,还有东林党和宦官的不死不休,都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虽然在如今的时空似乎不会再发生这些人物,但是诸如此类的事情却永远不会杜绝。

就算是自己废除了宦官制度又怎么样,现在只是一代而已,新兴的势力集团已经在大明朝堂之上出现了,自己的三个儿子后面,各有自己的追随者。而每个追随者后面都有自己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句话在此时作为总结是最为恰当的。

历史可以证明很多事情,但却很少能拿来作为借鉴对象,因为那都是一些失败的案例,记得朱允炆翻阅《洪武大典》,在朱元璋的一些思路里面,隐隐看出了他对国家大事的焦灼不安,他借鉴了唐宋时丞相成了权臣的历史弊端,费尽了心思割除了丞相的职司,但是却将所有的国家大事集中在自己身上,使自己成为了历史上最勤勉的皇帝之一,但是子子孙孙却不能继承他的勤勉,还是要将国家大事托付给另外的人,于是造成了宦官之祸还有党争之局。

再比如,朱元璋借鉴隋唐、蒙元时的藩镇之祸,于是大力的推封自己的儿子为藩王,谁知道自己尸骨未寒,就爆发了所谓的靖难之役,而在百余年后,皇室后裔又成了国家的一大财政负担。

国家大势,根本没有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就算是另一个时空中六百年后的世界又怎么样呢?繁华经济的背后,总是隐藏着阵阵的痛楚。也根本没有给朱允炆任何可以借鉴的东西,以至于朱允炆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不如朱元璋这个没有念过书的皇帝。

因为朱元璋没有任何顾虑,可以一直按照自己的喜好去做事,比如说剥贪官的皮。做成稻草人挂在衙门旁边作为警示,比如说屡屡操起大刀,砍向一切可以威胁到他的地位和大明江山的人,哪怕是有一点点可能,朱元璋也不会放过。

没有人敢忤逆朱元璋的意思,包括凭空多了六百年历史经验的朱允炆也是在其的威势下默默不出声。对其不敢有一点质疑。

但是朱允炆不同,他在另一个时空中所受到的教育使他不能轻易的拿起屠刀,而且在一定的程度上,废除了很多酷刑,曾经还想到过废除死刑,将死囚全部都发往海外岛上做劳工,趁着也可以开发新的疆土。要不是反对之人太多,可能已经成功了。就算是这样,朱允炆仍是诏命,死刑只适合于谋反、叛国之罪,其他死囚皆改做流放海外。

虽然回到大明几十年了,在很多事情上,朱允炆仍然遵循着另一个时空的规则去做事。不过有很多事,在集权的统治下,更加容易实行了而已。

也就是如此容易,才让朱允炆渐渐放松了戒备。各种政策的陆续实行,加上大明上下现在表面的繁华,实际控制的广阔疆土,一切都让朱允炆陶醉在自己的功勋之中。

也的确,没有人比朱允炆能感受到自己给大明带来的变化,所以一时的陶醉在所难免,但是好景不长,随着他的五十大寿的即将来到,也随着自己身体的逐渐不适,大明帝国的储君争端已经在不知不觉的开始了。

谁在幕后操纵,谁在煽风点火,又是谁在落井下石,朱允炆作为帝王,还是很快的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因为在如今的大明,朱允炆的帝王之威依旧是无人能够替代,大臣们可以选择今后所要效忠的对象,但是当今的皇帝依旧使他们心中的阴影。不敢明着对抗。

事情调查清楚了,但是朱允炆的心却沉了下去,这次的调查所遭受的阻力,要比上次朱尚炳遇刺之事调查费劲的多。

每一个线索都有千丝万缕的头绪,需要很长时间的推敲和揣摩,每每一件事情,都有着无数种的说法,想要分辨出真假十分困难,也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朱允炆才悟出了一个缘由,那就是他对大明帝国的掌控能力已经开始下降了。

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内厂,都有各派系的力量参杂其中。朱允炆频频更换官员的弊端终于显现出来,那就是每更换一次官员,那肯定会有嫡系继续留在原先的部门当中,远到最初掌控内厂的杨杰、掌控锦衣卫的齐泰,虽然过了二十余,但其中还有他们隐藏的棋子在暗中操作一些事情。

大明如今没有宰相,但是每个手握过大权的人手中都像是一个小宰相,他们手里有十分庞大的资源,也许是门生学徒,也许是心腹手下,更或许只是他们的家丁仆人。

正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在位时不断的提拔心腹,就算是从哪个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手中还握着不少人情牌,二十余年的积累,的确是不能小看了。

朱允炆仍旧没有动,他冷眼旁观着事态发展,解纶见了陕西按察使张亮,梅殷见了秦王府长史杨镇,徐辉祖回了自己的府邸之中等候圣旨,只有一个西北军镇的总督楚越,此时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驿馆中闷闷不乐。

楚越不知道皇帝召他们进京到底是福是祸。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迟迟不肯召见他们。他已经快六十岁了,从大明开始改革军制时的一个师长,到了现在一方军镇的总督,真的是很不容易,而且,他的总督任期还有一年就要到了,届时他会回到京师或者告老还乡,难道真的不能落个善终吗?

在京师已经近半个月了,楚越在驿馆内坐卧不宁。他忽然接到西北军镇西安守备师师长刘进的密信,透露了一个使他惊愕的信息:凉州守备师三团的团长自尽身亡了。

凉州守备师三团团长何宇正是那天擅自命令兵卒控制局势的指挥者,为了这件事。楚越已经将其扣押起来,关在西安城内交与西安守备师看管,随时等候皇上的调查,谁知道自己离开西安不过月余,何宇怎么就自尽了呢?

楚越是最没有背景的人,就算是有,他的背景也是皇帝本人,再加上皇帝最忌讳的是朝廷大臣和军方来往,所以楚越进京以来,由于牵涉重大,所以一直都没有朋友敢冒险找他叙旧,这也是他烦躁的原因之一。正因为他没有背景,别人也不敢冒着皇上怪罪的危险来拉拢他,所以楚越所知道的版本最为简单。

那就是,有马车五十余辆各种货物,说是朝廷慰问边塞将士之物。押运车队的人自称是秦王府的庶务总管赵保。过凉州河桥时拒绝海关查验,并和海关役吏展开对峙,并开始厮杀,正好河桥乃是守备师训练归来时三团要走的必经之路,看见两方厮杀,于是团长何宇下令将双方隔开,并给予扣留,准备交与凉州知府处理。

但是由于处理不善,在混乱之中造成了海关巡检使郑隆、自称是秦王府书屋总管的赵保两人同时失踪,而货物在规整之后也短少了很多。

这件事本来十分容易分辨,但是郑隆和赵保的失踪,加上货物根本没有证据说是二皇子和秦王所有,所以在陕西官场上根本也没有人敢将此事往皇子身上攀诬,但是民间不一样,随着西安城内通贴二皇子走私谋取暴利的谣辞出现,楚越也感到此事十分蹊跷,据属下暗中报告,的确有人亲耳听说看见那些马车上的旗帜和自称为赵保的人出现过。

此事关系重大,楚越诚惶诚恐,夙夜难安,惟有以干涉地方政务为由将何宇扣押,然后接到谕旨后。星夜赶往京师。

按理来说,这件事从表面上看,何宇做的并没有错,在大明境内,大明的将士看见有人厮杀,难道还能置之不理吗,但是现在风闻的消息,加上皇上的态度,让楚越在驿馆内越想越觉得可疑。

转念一想,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其一,赵保走私牵涉二皇子与否证据不足,至于这种谣辞,可说成是歹徒无中生有,恶意中伤,诽谤皇亲;其二,陕西布政司和按察司应该首当其冲为其遮掩,可是为何还会闹的这么大;其三,皇上调自己回京,估计已经对军镇内管理起了疑心,这次何宇的自尽更能表示出其中的蹊跷来……。

楚越捧着密信发呆,忽然侍卫来报:“督爷,驸马爷来了。”

心里一慌,将密信急往袖中一塞,问:“哪位驸马?”

“大长驸马都尉梅殷梅大人。”

“快快有请。”

楚越匆忙走出客厅,跨进庭院,见梅殷走来,拱手相迎。二人来到客厅,侍女献茶。寒暄一番之后,梅殷问道:“据说总督大人深居简出,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楚越心里一格登,难道驸马知道自己属下寄来的密函?他望着驸马那一张显得有些苍老的面庞,那一双眼睛正友善地望着他,“不可能,驸马不可能知道。”于是笑道:“皇上不喜军政双方来往,再加上今日来京的缘由,所以老夫一直在闭门深省,确是不谙朝野新闻,驸马所说风声指的是……?”

“我见过秦王府长史杨镇了。”

“是吗?”楚越吃惊地问道。梅殷这么的不知避讳,也不知到底为了什么?作为驸马都尉,皇帝一直宠信的人,私自见藩王府长史,还要来见自己这个军镇总督,难道就不怕皇上不高兴吗?还是想暗示一些什么呢?

“总督大人,敢过来找你,本驸马就不怕有流言蜚语,这次我过来,只是想问一问你对此事的看法如何?”

“这是皇上的意思?”楚越还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不是,皇上没有让本驸马前来,来之前也没有见过皇上。”

“咳!咳!”楚越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他真的有些迷茫了,谁给了梅殷这么大的胆子,不过梅殷纵然是驸马都尉,楚越也是一方总督,心里自然不怕这么多,于是摇摇头。

“既然总督大人不愿意谈及此事,那么本驸马是否可以问一问,总督大人对于最近关于勇王的传言是真是假,关于这一点,总督大人可以发表一下见解吧?”

“噢!驸马要问,老夫总要回答的。”楚越将茶碗盖子轻轻地刮着茶叶,也不去喝,似是自语,又好像对梅殷说道:“亦真亦假,不真不假,谁说得透呢?”

一阵短暂的沉默以后,梅殷探身道:“总督大人的意思,是那勇王正在做出一种姿态,关于他的传言,如果处理得当,那就是假的,如果处理不当,也随时可以变成真正的行动。本驸马这么以为,应该是没有错吧?”

“也许……”楚越持着花白的胡子,有些失神的说:“老夫在西北经年,当初随平安总督对抗帖木儿大军时,曾经吃过不明敌情之苦,所以在平安总督的交待下,我们西北军镇一直致力于在西北诸地的情报网络,据老夫所知,朱棣在聚拢大军之传言不假!!关于这些,老夫已经在最快的时间禀明圣上了。”

“驸马大人,皇上明察幽微,心中早就有所察觉,也作了未雨绸缪,再三敕谕我西北军镇、辽东军镇、乃至蜀中军镇等地最近加紧了练兵进程,并有其他一系列严密措施。”

“那么总督大人,如果说二皇子之事和勇王朱棣聚拢兵马有关,这种推测不知道可否成立?”

楚越的呼吸一窒,他没有想到梅殷会将这两件事牵涉到一起,但是想一下两件事情所发生的时机,于是也有些迟疑起来。不过他还是没有搞明白为什么驸马都尉将这两件事情扯在了一起。

他相信梅殷也不敢乱来,还是忠于皇上的,但是如果说此事是朱棣所策划的,那朱棣现在在大明还有如此的影响力吗?还是大明朝堂之上,还有人为其筹谋?

伸手从袖中掏出西安守备送呈的密信,说,“驸马猜测如为属实,那么我大明就真的要大乱了!”

“噢?”梅殷一惊,迅速地将信函看了一遍,沉思片刻,叹了一口长气,说:“扑朔迷离,捕风捉影,难,很难。”

接着梅殷接着说道:“我准备面见陛下说辞,关于何宇自尽之事,现在京师中还未收到消息吧?”

楚越点点头,何宇只是他为了保险起见,做出的预防之举,一个小小团长的自尽,当然不会那么快呈报京师,现在估计还在他的总督行辕之内等候他回去处理呢?

梅殷点点头,说道:“总督大人的意思,如果本驸马猜测属实的话,那么证明朱棣或者朱棣的党羽已经渗透进了军队之中吗?”

这一下,楚越是彻底的什么也没有表示,明哲保身这一条,对于一方总督来说,还是不算生疏的。他已经看出了现在大明朝野的局势,身为军方的人物,他是不想牵涉于其中,更不要说梅殷这么的设想了。

“何宇死了?”朱允炆面无表情的看着内厂情报处的刘玉,开口又说道:“确定是自尽?”

刘玉不敢直视皇上的眼神,连忙将身子弯了下来,恭敬的回禀道:“属下详查过,何宇的确自尽于西安守备师的师部行辕之内,无可疑,因为皇上一直命令臣下监视何宇的一举一动,所以情报处一点也不敢怠慢,从进入西安守备师的行辕之后,到自尽那一天,何宇的一举一动,包括见过什么人,去过哪些地方,情报处都有记载,并且一起送来京师,现在情报处正在筛选,稍后就会有奏报呈上。”

朱允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管情报处的刘玉看见没有看见自己的表示,随后又问道:“今日驸马梅殷去见过楚越了?有什么消息?”

“总督大人对于二皇子的事情比较谨慎,避而不谈,而驸马则声称怀疑二皇子遭人冤枉,乃是和在西北的勇王有关。”

“梅殷真的有些多事,这件事情在军方那里说什么?难道就不怕楚越弹劾他妄自揣测军事吗?”朱允炆自言自语的说道,也不理会刘玉的反应,随后又道:“既然大家都急了,那就不等了!!”

刘玉的脊背已经渗出了汗水,他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当着他的面说此事,难道是怀疑自己的不忠,所以进行试探吗?想到这里,刘玉更是战战兢兢,不敢仰视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梅殷之死

第二百八十七章梅殷之死

东方微明,奉天大殿前静候着朝见的群臣。一连六七天朝堂之上的沉静。今日皇上宣召陕西被召见的官员御前问话,这使文武百官便有种种猜测。难道是皇帝有决断了吗?是召回二皇子,还是力挺二皇子,今日的朝会估计会揭晓谜底了。

站在行列中的大臣们都显得异常亢奋,十分紧张的等待着皇上的决定。当鸿胪寺官宣示上殿后,群臣鱼贯而入。朝觐大礼一毕,梅殷就急不可耐地想走出朝班。但朱允炆却首先开了口,说是各位臣工奏折,内阁大臣一一览阅批复,未决之疏已由朕御览。

黄河水患要严防决口,务须加固堤防;山东流寇又有抬头之势,着兵部行文济南军镇密切注视贼寇动态,准备讨伐荡平……然后又命户部尚书陈瑄,传谕凤阳府,召被禁足的朱高炽进京觐见。大家都想道,皇上怎么今日临朝又说起这些来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为什么对陕西的事儿只字不提呢?终于一反多年来稳健沉着的常态,梅殷疾步走出朝班趋步御前,奏道:“启奏皇上,臣驸马都尉梅殷……。”

朱允炆打断他的话,问道:“姑父。你又有什么奏闻?”

梅殷率先开始发难道:“圣上容禀,陕西凉州冒充皇差一案已发月余,至今未有了结。臣以为,法不责贵,则天下不服,只恐……。”

朱允炆立即又截住他的话头:“朕说过不追究的么?”

梅殷语塞:“这……。”

于是便有刑部侍郎刘宪,太常寺卿解纶等相继奏上二皇子朱文清的冤屈,且二皇子在陕西调度军需,代天巡狩,曾经为朝廷做过许多好事,同时也会得罪很多人,还请陛下给予做主等等。

吏部侍郎柳春上前奏道:“二皇子殿下虽有过,然可将功折罪,现在大明盛世,不免会有好大喜功居心叵测之徒,刻意构陷皇子。这种屡犯天颜藐视皇家,倔傲犯上,轻狂忤逆,孰可忍实不可忍……而且二皇子功大于过,若能法外施恩,严厉责罚,则更显圣德无量……。”

朱允炆听了柳春的上奏后沉下脸来,说道:“柳春,朕看你慷慨激昂,巧舌如簧,虽句句是为二皇子请命,但是每一句话都扣着清儿有过。希望朕能原谅,不知道你身为礼部侍郎,怎么会知道远在陕西的二皇子身犯的何等过错需要朕的原谅呢。”

柳春急辩:“皇上容禀。”

听了这一番话,二皇子朱文清一系的人都舒了一口气,皇上的口吻分明是在为二皇子撑腰,说的也是,皇上还没有定论,你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又不关刑名之事,怎么能判断皇子之罪,还不是有人在后面怂恿吗?

朱允炆又问道:“柳春,你是哪里人?”

柳春回答:“启奏陛下,臣是应天府人。”

“这么说,你是京畿之人,寒窗苦读,是在哪所书院,那一年的进士,又在那里曾经为官呢?”

柳春不知皇帝是什么用意,唯唯诺诺地答道:“正是。臣十三岁就进入六艺书院,乃是建文十五年的进士,后来历任翰林待诏、左拾遗和吏部主事。于建文二十三年升任礼部侍郎之职,全是圣上的恩典。”

朱允炆突然厉声叱道:“好一个似锦的前程!朕问你,你一直没有外放为官,又是京畿人氏,为何那远在凉州为官,家乃辽东人氏的郑隆会在你的府上?”

柳春大惊之下,支吾着说:“臣与郑隆并不认识,万岁何出此言呢。”

朱允炆冷笑道:“既然你与郑隆不认识,难道是朕错了不成?”

柳春跪在地上颤抖起来:“皇上,臣家中日前来了一人,声称被奸人所害,以至于被不明来历之人追杀,臣感其冤情,所以收留于家里,实在是不知道那人便是郑隆……。”

“一派胡言!”朱允炆把斜倚龙椅的身体坐直,指着柳春厉声说:“郑隆牵涉二皇子一案,还未审理,你便听其说是被奸人所害,难道朕的儿子是奸人不成,还有,你只是吏部侍郎,海关官吏的冤情与你何干,一来你不是海关直属,二来你不是刑部、大理寺,他有何等冤情,要你一个区区吏部侍郎来替他撑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朕已经查明,此案纯属奸人诬告。”

朱允炆先趁着大臣们还没有反应过来。首先将陕西之事盖棺定论,只要自己先说出来,那些大臣们再说话,就不会像是柳春一样横冲直撞了,也省的自己妄动杀机,而柳春这个明显的枪手,只能牺牲掉了,停顿了一下,朱允炆继续说道:“朕说轻了,你乃是受人蒙蔽,是非不明,要是说重了,那就是狼狈为奸,构党陷害。恶吏枉法,胆大妄为,不惩处难煞歪风邪气,难振朝廷法度。大理寺卿庚心!”

庚心出班应道:“臣在!”

“立即拘审柳春、郑隆归案,按法处置!”

“臣遵旨。”

柳春被推出大殿之后,殿内一片肃静。所有的朝臣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一动不动,躬身鹤立,不敢出声,不敢仰视。就听朱允炆咳嗽一声,清了清嗓门。说道:“梅驸马,你刚才要说什么呢?”

梅殷看到刚才的情景,还能再说什么,他的原意就是要保住皇上不至于迁怒于二皇子,这是提前受到解缙的托付,现在皇上的意思已经表明,所以他也无话可说,至于他所怀疑的二皇子一案似乎和朱棣有所牵连,那就不是在朝堂之上能说的事情了,因为涉及的内容过于惊人,可能会造成朝堂之上的重新一轮攻击。

是到如今。他只能弯腰行礼,朗声回奏道:“万岁圣明,臣无话可说。”

“但是朕有话说…….,”听见皇上说这句话,群臣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而梅殷则是错愕的抬起了头,不知道皇帝要说些什么?

“驸马,你乃两朝老臣,是朕的姑父,朕待你如何,相信朝野上下都很清楚……”

大臣们都竖起耳朵听下文,而梅殷的心中骤然升起一种不祥之兆来,听皇帝继续说道:“但是,驸马已年届古稀,有些事情是不是糊涂了。前些**夜召秦王府长史杨镇,而昨日夜访西北军镇总督楚越,你可知罪吗?”

听到这里,梅殷的心里放了下来,原来是这回事,于是马上回奏道:“皇上,大明律例规定,京官不得见私会藩王所属,而政务大臣不得与军队私会。这些臣都是知道的,但是臣现在只是驸马都尉,并无官职在身,也并未主理过任何政务之事,所以臣……。”

“你难道说驸马都尉不是朝廷大员吗?你说不理政务,见这些人是什么目的,难道还想给朕狡辩?”朱允炆眼见着要翻脸了。梅殷岂能不知道朱允炆的脾性,既然给了二皇子一个甜枣,那么再打自己一棍子那也属于正常,于是也不想争辩,遂俯首认罪,请皇帝责罚。

朱允炆叹了一口气,看见梅殷满不在乎的模样,心里也不免有些惋惜,定了定神。往龙椅背上仰靠,平静低沉地说道:“宣旨吧。”

昨日还是内厂情报处的刘玉,面色沉重地展开圣旨,朗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宣,皇帝昭日:驸马都尉梅殷,擅自与藩镇官吏、军镇总督会面,意图不轨,触犯大明刑律,论罪当诛,敕令自尽,另,梅殷乃两朝老臣,为过鞠躬尽瘁、立功甚伟。故不涉及家人,自尽后谥为荣国公。其妻依为宁国大长公主,岁时赐与无算,以长子梅顺昌袭爵荣国公之位,入皇事院院士,次子梅景福为蜀王府长史,奉旨教谕蜀王子弟。钦此。

刘玉宣毕,大殿中的文武百官十分震惊,面面相觑,不由得偷偷地窥视皇帝一眼。而刘玉则感受到从不同角度射来不怀好意的目光,心里暗暗叫苦,谁都知道他是内厂的人,此次驸马梅殷获罪之重,谁都能想到和他的奏报有关,不知道将来会给自己惹来什么祸事,但此时也顾不得了。

两鬓有些斑白的朱允炆有些软弱地倚着龙椅,眯着的双眼中涌出浊泪,朦胧中便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作为皇太孙而梅殷登门提醒的时候,心里有些不忍。微微欠身,喉嗓里轻声发出谁也听不清的哽咽:“今日朝毕,恩准驸马梅殷回府奉旨,解纶,你去走一趟吧。”

梅殷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为近十年来,被赐死的最高权贵,自己是皇帝的姑父,也是当年力挺朱允炆登基之人,在洪武年间,以驸马都尉的身份,不可能领兵的情况下,太祖皇帝就曾经让他治兵凤阳,坐守龙兴之地,何等的隆宠。

谁能想到,自己年届古稀,就因为保护二皇子受到如此重的责罚,所以他连辩解和求恕都忘了,等醒过神来,朝会已经散去,只有解纶一脸同情和不安的看着自己,梅殷顿了顿足,拂袖而去。

而朱允炆此时已经在刘玉等人的陪伴下进了御书房,沉重的坐在龙椅之上,半晌没有言语,梅殷是不是无辜的,朱允炆心里十分清楚,但是自己要保住局势的暂时稳定,只能这样做了。

首先利用柳春和郑隆的事情,向大家宣布了自己的决心,也就是有些明显的偏袒了自己的儿子,这一点是无可厚非的,因为至少这次的走私,儿子是被冤枉的,到底是谁做的手脚,是方孝孺还是杨杰那边,虽然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但是目的却可以看出,那就是逼着朱文清一系的开始动起来,就是逼着解缙隐藏的力量暴露,然后再给予攻击。

谁都没有看出来这个目地,所以梅殷动起来了,而且动作太大,已经明显的可以让人诟病了,如果京官和地方官吏、藩王;行政和军队不分开的话,所造成的后果是很大的,可能这些人也不会攻击梅殷,但是先例一开,至少短时间内就刹不住,到时候所要杀的人更多。

而且暂时只有惩治梅殷这个重量级的人物,才能使大臣们有所顾虑。朱允炆开始就准备杀人了,但是没有想到年届古稀的梅殷最后却跳了出来,这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了。

更何况,梅殷也不算是枉杀,抛除私会藩王所属和军方总督之外,最近十来年,梅殷虽然没有什么实职在身,但是无论是皇事院,还是内阁大臣,或者是三司六部,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就算是不看在他驸马的面子上,也要看在他是皇帝姑父的份上,更要看在梅殷是有拥立和从龙之功的人物了。

所以梅殷虽然没有官职,但是却胜过哪些有官职的一品大员,也可能是由于是皇亲的原因,认为自己的儿子在仕途上已经没有什么前途,所以有选择的接受了部分贿赂,要不,一个区区解缙,怎么能请得动已经无所欲求的驸马呢?

朱允炆在那里为自己的痛下杀手找着借口,以此来宽慰自己一下,其实内心的深处,还是利用了梅殷在朝野之间的影响,来杜绝诸如此类事情再次发生的可能,至少在短时间内,京师内的大员们想要找地方官吏来增加自己的影响,或者是地方官吏来京城寻求援助等等要考虑一下后果了。

稳住心神,突然想起当年驸马欧阳伦也是被赐死的,他的两个姑父,虽然不同路,但是归去的方法却是一样的,也不知道在黄泉路上遇见时,会有什么感想。

想到欧阳伦,马上就想起来当年的安庆公主大闹皇宫,让朱元璋病情加重的事情,心里马上生出一种警惕,他倒是不怕生病,但是要顾忌一下老人家的哀求了,宁国大长公主已经六十余岁了,自己怎么能经得住她老人家的进宫哀求呢?

既然已经下旨,那事情就不能挽回了,为了避免这种麻烦,朱允炆对在身边的刘玉说:“你去锦衣卫齐麓处,让其给你带一营兵马将宁国公主府围住,在驸马奉旨之前,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刘玉苦着脸奉旨而去,想到这次得罪人是得罪到家了。朱允炆怅然叹了一口气,随便的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开始思考今后的策略。

而当刘玉带着锦衣卫的一营人马赶到宁国公主府的时候,宁国公主正两眼含泪的要出府进宫,她已经向解纶哀求宽松了两个时辰,希望这两个时辰之内,能见到自己的侄儿,让侄儿收回成命。

但是到了府门口,看见大队的兵马将自己的府邸围住,顿时感到不妙,不由自主地回顾前厅。刘玉撇开宁国公主,在锦衣卫的簇拥下疾步顺回廊绕行。直接向监旨的解纶禀明情况,宁国公主略一迟疑,提脚跟上去。

梅殷呆若木鸡地站在花厅前,见解纶、刘玉正朝他走来,一队森严肃杀各执火器的御林军立即呈扇形列成两行。头脑轰的一炸,顿时感到大劫难逃、末日来临了。他两眼发直,浑身冰凉,险些倒了下去。

年轻的时候,梅殷并不怕死,但是毕竟老迈了,在现在的大明医疗条件下,能活到七十岁并不容易,梅殷也十分珍惜自己越来越少的时间,但是到了生死关头,还是忍不住的心惊胆战。

宁国公主随后就知道了皇帝的意思,也明白自己的夫君是在劫难逃了,但是他没有想到侄儿会如此绝情,竟然连最后的希望也不给自己。看着面如寒霜却有些尴尬的刘玉,还有一脸不安的解纶,宁国公主不由悲从心中升起,说道:“两位大人,陛下圣旨,本宫自然不敢忤逆。本宫只请迟缓两个时辰……。”

解纶和刘玉对视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由刘玉来做这个恶人,断然的回道:“不行,圣旨如山,违者同罪!”

解纶则谦恭地俯身说:“公主千岁,老臣奉旨行事,还望公主鉴谅。”

犹豫了一下,解纶端起酒杯,走近梅殷,有些内疚的说:“驸马爷,是我等连累驸马了,但是圣命难违,喝下吧!”

梅殷在一瞬间,那一丝恐惧畏死的心似乎突然停止了跳动,知道劫难临头躲是躲不过的了,于是木然地接过鸩酒杯,迟疑片刻,走近宁国公主,苦笑道:“公主……。”

长叹一声,说:“唉,公主,对不起你了,不能陪你白头偕老了,多多珍重吧!”说罢一扬脖子,喝完杯中的鸩酒。

宁国公主想要阻拦,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现在就算是进宫面圣的机会也没有,就那样看着梅殷倒地气绝,这才恍然,返身扑到梅殷的尸体上放声恸哭起来。

解纶和刘玉则趁机率锦衣卫悄悄离开了。马车滚动着的木轮在石板长街上发出隆隆声响,挂在西天的夕阳依然喷放着炙人的光芒。盛夏的石头城又将迎来一个热得像火炉一般令人难熬的夜晚。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八十八章 召见智光

第二百八十八章召见智光

梅殷的死,也不能说给朱允炆带来很多感触。身为帝王几十年来虽然没有亲手杀过一个人,但是见过的生生死死也太多了,作为一个上位者,一句话甚至一个神情,都可以让尸横千里,血流成河,这一点朱允炆是很有感触的。

那种无奈是从内心的最深处升起的,这一切让他想起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故事,如果一列受惊狂奔的马车驶在路上,正前方走着四个人,叉路上走着两个人,作为架车者,该将车赶向何方?

同类型的问题朱允炆在另一个时空看过不知多少遍,但是现在自己好像又在面对这个问题。答案当然是牺牲掉那两个人,所有人都会这样选择。

梅殷就是那两个人之一,如果朱允炆不把事态控制在一件事情当中,那么二皇子的被构陷,就会渐渐演化成更加激烈的对抗,从这件事情的反应上,已经可以看出,大家都在动用自己的力量。准备就这事而大做文章。

朱允炆不想杀人,那么就只有控制,他先为自己的儿子撑腰,然后再借着梅殷打压了朱文清哪一方的反弹,其实他不想拿梅殷开刀的,他最初的目标是楚越,但是梅殷实在是毫无忌惮了,隐然成了解缙等人被禁足之后,二皇子一系的代言人,如果此时还要拿楚越开刀的话,梅殷会不会就势反扑呢?

答案的结果是:会。从梅殷渐渐的想把这件事往朱棣的身上牵涉开始,朱允炆就已经动了杀机,如果不赶快刹住这股苗头,那么这场构陷就成了一次内外勾结的谋反大案了,那个时候,无论是谁做车夫,那辆受惊的马车都会往人多的地方轧过。

所以梅殷是自己把自己推向绝境,同时西北军镇被勒令告老,接替他的,正是当年内厂的叶孝天,至于什么原因,估计除了朱允炆和楚越两人知道之外,谁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大家就是知道皇上召见楚越后,楚越向兵部主动递交了辞呈,然后就离开京师,往杭州而去了。

楚越也没有犯错。在大家的眼里不过是一个替罪羊而已,只有这个西北军镇总督知道,皇上是忌讳他对勇王朱棣的敌意而已,不过作为还有一年就要告老的总督,这个结局还算能接受,至少没有丢掉性命的同时,还接受了皇上的另外一个任务。

那就是在江浙试行皇上准备的警察制度,皇上要裁军了,在这个时候,却要裁军了,楚越有些不情愿也无可奈何,大明现在要供养近三百万的军队,还不包括朱棣在西亚的大军,所要消耗的数目简直是不可想象,这一点楚越却是知道,但是却没有想到皇上在此时裁军。

皇上是在为退役的军卒打算,准备在各地成立警察组织,代替捕头、捕快所组成的六扇门,专司缉拿盗匪、查缉走私之责,这个制度朱允炆在十余年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当年击败帖木儿后,朱允炆曾经去过居庸关。虽然已经距离上次作战已经数月,但是那萦绕在居庸关上空的血腥之气仍旧清晰可闻,这让他心里震撼,再追溯起来,当年由于杨蝶的左臂被斩断,他一时气愤难当之下,下令诛杀所有刺客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那次是出于义愤,心痛于一个美女的左臂断落,冲动之举而已,事后他想起那滚落的人头,依旧是有余悸的后怕。

但居庸关之战不同,大明的十数万将士和帖木儿的二十余万大军同时埋尸于此,那是他筹谋多年的计划,后果他能预想的到,但是却不能承受那么沉重的惨烈。他不明白在一些骑士小说中所描写那杀人不眨眼的残忍,朱允炆也深知自己做不到那一步。

那时他心里已经极度厌恶战争了,可是一直在对海外扩张着,不是裁军的时机,现在自己老了,也累了,要歇息了,于是就将这个事情提到议程上来了。

印度已经囊括在大明的版图之内,在此期间,朱允炆攻击在印度半岛上安插了十四个王爷,给予了他们额外的权利发展,除了军队之外,王府的护卫力量太小了,就藩的王爷无权过问军事,那么就要给予他们一定的武装。朱允炆又不想给这些藩王招募私兵的借口,于是警察这个词就在朱允炆脑海中显现出来。

按照大明现有的制度,地方上所拥有的六扇门力量太小了,固然是因为捕快在如今还是属于“贱业”,严格规定他们的后代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以免有辱斯文。即便他们脱离捕快行业,其子孙也必须在三代以后方有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

朱允炆想纠正这种思想,但是实在是太难了,一些思想已经在百姓的心中根深蒂固,不是短时间内能纠正过来的,更何况这些还只是小事情,朱允炆没有那个精力去天天顾及,到如今,就索性慢慢的用警察一词代替捕快,那样比改变人们的思想应该更快一些。

楚越的任务就是在杭州成立大明警察学院,收拢一批伤残兵卒,在杭州试行这个政策,慢慢的培养教官类型的人才,待到一年后,皇上颁布了成立警察部队之后,估计楚越就是大明第一届的警察总长了。

京师里暂时稳定下来,很多跃跃欲试的大臣,都被皇上严厉而又令人措手不及的手段打乱了阵脚。本来想还会有一些争议,只要有争议,他们就有机会将事情闹得更大一些,牵涉的更广一些,但是皇上却根本不给他们争议的时间,一句话就把礼部侍郎柳春搞定,摆明了就是要为儿子撑腰。

就算是有些不甘心,想想梅殷的下场,这些大臣们在没有想好对策之前,不免要担心一下自己的脑袋了。梅殷是谁,皇帝的姑父。两朝元老。

就那么一句话就被赐死了,说一句实话,大家还真的没有感觉到梅殷犯的是死罪,一个年届古稀的老人,就算是见了军方之人还有藩王府的人,也不至于被赐死吧?想到这里,那个还敢多说话,难道自己的底子比梅殷还要硬吗?

大家都选择了沉默,不过此时皇上又做了一件令人费解的事情,皇上下旨,召见北平法云寺主持智光和尚,说是听闻智光和尚医术高明,请其至京师为皇上诊断病情。

一个“请”字不足于令人惊讶,召见和尚只会令道教中人如坐针毡,但是皇上却说为自己诊断病情,这等人自曝自己有病,不免令人十分震惊起来。

半个月后,午后申时,寄居鸡鸣寺的智光和尚在侍卫的引导下来到朱允炆的寝殿坤宁宫。

这位僧人走进皇帝寝宫,一眼便见到两鬓斑白的建文皇帝,连忙趋前说:“贫僧智光叩拜皇上!”

朱允炆听说“智光”二字,却是眼睛一亮,一副惊喜异常的模样,忙探身正眼看去,说:“呵,你就是传言中令东宫有子嗣传世的智光大师?如此快速赶来,一路上舟车劳顿,真是委屈大师了。”

智光忙说:“岂敢岂敢!贫僧忧心皇上圣体,一路兼程而来,能见到皇上,乃是贫僧三生有幸,怎能称作委屈呢。”

朱允炆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命宫内女官赐坐。打量着这位神秘的的赤脚僧人,六十多岁了,依然面色如丹,油光可鉴,一副慈颜善目。比起自己,只是显得雍容肥胖些。大而方厚的嘴唇如佛祖塑像。一身黄袈裟下赤着双足。

“陛下日理万机,过于操劳。”智光望闻切脉之后,对皇帝病情的严重程度已经了然,心疾热燥之症可谓可大可小,只能慢慢调理,但又不直言,于是满面堆笑地说道:“圣上,眼下之症是心疾,暂无大妨。贫僧献上自制丹药六十颗,早晚各服一粒,可以舒血清心稳缓心房,抑制冷痛,夜间也自然睡得安稳了。”

“朕所患此疾已有数年,如今年纪大了,病相日渐严重,朕深知生死由命,皆天意也。你且直言,朕此次病疾,实在情形究竟如何?”

智光一愣,没想到皇帝如此不忌讳发问。沉吟片刻之后,回道:“陛下偶感风寒,旧疾复发,并无新症染指,静养数日,按时服药,圣体自会康复的。”

“智光,你刚才说朕患之症乃是心疾,但能猜出朕目下心疾症结何在?你能道出么?”

听皇帝这么一问,智光心里并不惊慌,他此番来京师晋见皇帝,也有随时丧命的准备,他是在赌博,拿自己的性命和佛教的前途在赌博,最大的希望也不过是能在皇帝心中投下一个阴影,撩起一阵风声就足够了。

不过他还是在心里斟酌了半天,这个问题有些敏感,如果自己回答的不当,皇上会随时找到借口诛杀自己,因为在他来之前,心里就有一种不祥之兆,由于太子有子嗣的消息过于震撼,他已经引起了各方面的注意,也就是说,他锋芒太露了,已经让太多的人感到不安。

皇上之前虽然一直在抑制佛教,但是绝对不会去注意单个和尚,现在事情搞得太大了,以至于惊动了大明每一个角落,利益涉及的人太多,自己的敌人也会越来越多,到底在天子面前有没有诋毁自己,谁也不知道,所以一切要看皇帝的意思了。

皇帝的病情并不算是严重,至少在智光的眼里是这样的,佛教凡是有名点的和尚,一般说都是多才多艺之人,因为他们要迎合各方面的喜好,对于文人雅士,他们则成了儒僧,而对于百姓,他们又成了一个救苦救难的菩萨,医道一途,更是他们的必修之课,因为那时他们装神弄鬼的本钱。

尤其是智光对于自己的医道十分自负,所以他能很入微的观察到皇上的病情,但是正因为这样,他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之中。

说的严重了,皇上身边的太医们可不是闹着玩的,被识破之后,难免会有被指责妖言惑众、夸大其词之嫌。但是说轻了,或者落于俗套了,难免又会被皇帝轻视,以至于丧失了今后再见到皇帝的机会。

他在北平就是这样牵住朱文奎的心思,因为太子最忧心的事情,就是无子嗣的诞下,这是全大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他可以就此事装神弄鬼,但是对于面前的皇帝,智光真的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他非常了解皇帝的病因。要说医道精深的太医没有办法救治,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因为他们只按常规地从皇帝疾病本身从表疗治,而忽略或者不敢提及更重要的是疗治皇帝的精神、心境。

他们只注意到心疾的外在症状:血脉不通,心烦意乱,心跳过速,脾气反复无常,咽喉干燥,经常暧气,浑身热燥,乃至恶心,头痛,面部时而苍白,时而赤红,常常思绪紊乱,好作幻想,夜半时分,病情加重;天将拂晓,稍为安静,而到了中午,就感到舒服些。以此来诊断下药,按理可见效。

可是殊不知皇帝的疾病除了生理上的病因,操劳过度,殚精竭虑,积劳成疾;更有甚者乃是精神上的深重痼疾,忧虑积心过甚所致。

皇帝出身帝王之家,从小就锦衣玉食,基本上没有受到过磨难,但是这一切都随着登基而改变了,皇上登基已将近三十年的光景。很少享乐,不顾悠闲,勤政于朝。政无巨细,事必躬亲,朝见群臣,批阅奏章,宵衣旰食,殚精竭虑。

虽然没有传言中洪武皇帝那般辛苦,但是如今大明的疆土却比洪武年间广阔了很多,随之而来的事情肯定也很多,由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铁打金铸的人儿也要拖垮。皇帝还不到五十岁,病症还不严重,一旦五十春秋之后,体力日渐衰弱,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而现在随着皇子们年龄的增大,而每一派系都对储君之位有了深厚的兴趣,都是天子的骨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皇上莫不是对此事忧心,但是智光知道,就算是,也不能说,不说还好,一说必死无疑。

朱允炆有些玩味的看着智光和尚,他十分明白此时这个和尚的为难,因为智光对于这次召见的心理准备,不过只有半个月而已,他根本没有充足的时间揣摩自己的心思,也没有足够的情报来源来揣测。

如果不是自己下旨,再给智光一个胆子,估计他也不会有来京师面圣的想法,但是出人意料之外的是,一向力挺道教的皇上,竟然下旨让他进京面圣。

不过朱允炆并没有打算今天杀智光,作为一个皇帝,不会去给一个和尚计较什么,但是有一件事情,朱允炆始终没有弄明白,那就是他用了什么办法,能让自己有了孙子,自从得到那个消息之后,智光的一举一动都在内厂的监视之下,除了内厂,孝陵卫和锦衣卫也分别派人协助了。

可以直接的说,如果智光睡觉说梦话,那么连他所说的梦话内容也会被送到情报处进行分析整理,然后飞报皇上知晓。

但是两三年了,愣是没有一点迹象,智光除了让朱文奎信仰佛教之外,任何花样都没有用,甚至连药都没有给太子开过,但是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让年届而立的朱文奎有了子嗣。

但凡参与调查智光的人,都暗自称奇,对他有了敬畏之心,这一点也很让朱允炆闹心,没有想到无形中却助长了智光的些许威信。

朱允炆考虑了很久,才认为,智光和尚要不就是真的有些神通,这一点对于朱允炆来说,他根本不相信。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了,那就是这和尚是个赌徒,也是个神棍。他用危言耸听来换取三年的时间,在这三年之内他想办法取信朱文奎,三年之中要是有子嗣就是他的神通,要是没有子嗣,他就可以说是由于朱允炆自己的问题,令太子心志不坚,佛祖才不赐予子嗣,一旦太子龙登大宝,只要尊崇佛教,自然佛祖会降下恩典的。

这是赌徒的心理,也是神棍的心理。也是智光有在三年内能获得太子朱文奎完全信任的信心。而这一点是朱允炆最不想看到的,这一点也是最难解释的,因为智光赌赢了,尤其是在这个只看重结果,而不在乎过程的时代,如果朱允炆不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太子朱文奎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父皇伤害自己的师傅的。

朱允炆这次召见,就是为了搞明白这一点,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方孝孺,方孝孺在此次的二皇子朱文清涉及走私一案中,虽然不是主谋,但是他的学生们也扮演了一个不好的角色,至于和方孝孺有没有直接关系,朱允炆不想知道,但是却知道一个不争的事实。

那就是方孝孺这一方之所以有这种行为,和眼前的这个和尚咄咄逼人是分不开的,他不想看到一个方正耿直的大臣做出什么错事,以至于晚节不保。唯一能让方孝孺从容应对自己的下一步策略的方法,那就是替他解决面前的这个难题。

这样想着,朱允炆等着智光和尚的回答。

——————————

PS:求支持,求月票!!!!

第二百八十八章 螳臂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第二百九十章 挡车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第二百九十一章 暗斗


class="width">
align="center">/DownFiles/Book/9/9121/2010/11/29/20101129123332588.gif


align="center">/DownFiles/Book/9/9121/2010/11/29/20101129123333808.gif


align="center">/DownFiles/Book/9/9121/2010/11/29/20101129123334519.gif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太子的执着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第二百九十三章 二皇子的事儿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第二百九十四章 半山园(上)

第二百九十四章半山园(上)

大明的秩序暂时恢复了正常。随着二皇子朱文清走私案的结案,明年的佛道置辩即将开始,杨杰、解缙等被禁足的臣子遇到了特旨的赦免,除了死一位驸马都尉梅殷之外,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半个月之后,宫内隐隐约约传出一些消息,令众人内心有些振奋,那就是皇上要大力整肃朝纲了。

整肃朝纲的借口有很多,比如说朱尚炳遇刺,山东白莲教暴*,商贾假冒钦差走私等,有很多借口,目的是为了引起官员们的警觉和抓出官吏中的蛀虫,但是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预示着将有大量的官员被裁换掉,这是新旧势力重新洗牌的最佳时候。

无论消息的真假,估计也没有人敢用这个消息做文章。所以在大家知道消息的第二天,都纷纷开始行动起来,一边行动,一边猜测着皇上这次的力度和尺度。

有一天上午,杨杰与前工部尚书的立法委员王士弘、从江南来的黄磊在半山园聚会。所谓半山园。在朱允炆潜邸时,曾经为内厂情报处的所在,朱允炆登基之后,就不用在遮遮掩掩的了,就将情报处搬回了京师,又将半山园恢复了原貌,让才子佳人赏玩。

不过再恢复,也不过是在离南京城七里左右,到钟山也是七里左右的山里修建的几间草堂而已。因许多文人学士缅怀宋朝江宁府的大诗人王安石,纷纷前来寻踪怀古,但当时被朝廷征用,发了一些牢骚后,朱允炆趁机将古迹还原而已。

从朝廷将半山园恢复为古迹那时,就由当代大儒方孝孺以苍遒古拙的行草制了一块《王荆公半山园故居》的匾额,然后就跟着有不少人附会、传闻、吟诗、作文,使得这个寂寞多年的半山园便成了京师的一个名胜古迹。

杨杰他们选了这个地方聚晤,一来图个清静无市嚣之扰,同时他们都十分仰慕这位拗相公的文才气节,有意凭吊他在钟山的偃影之地,天下着小雨,钟山半隐半显在湿濛濛的雾气中,岗峦上草绿花红,时鸟啁啾,几横坐牛背的牧童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吹着笛子浴看苍茫的烟雨。

“果然是清逸灵秀之地,不怪王荆公选了这个地方隐居。”黄磊感慨地说:“好像这里还是谢公墩故址吧。”

“正是谢公旧宅,”王士弘道:“王荆公有诗为证,‘我名公字偶相同。我屋公墩在眼中。公去我来墩属我,不应墩姓尚随公。’可见王安石半山园必是谢公墩故址无疑。”

年迈的杨杰以主人的身份,矜持地笑道:“其实京师有两处谢公墩,敬夫兄可知否?”

黄磊几年能来京师一次,上次来的时候,半山园还没有恢复原貌,他当然不知道,闻听后诧异道:“噢?还有此说?杨兄请述其详。”

杨杰抿了一口热茶,口若悬河地说起来:“谢灵运曾撰征赋曰,视治城而北属,怀文献之悠扬,李太白有登金陵冶城西北谢安墩诗,序云,此墩即晋太傅谢安与右军王羲之同登,超然有高世之志,于时营园其上,故作是诗,所谓冶城访古迹,犹有谢安墩云云,那个谢公墩却不是拗相公诗中所言谢安旧居,我们今天登临的这个谢公墩才是王荆公当年的半山园旧居呢。”

黄磊轻抚白髯。眯着双眼,听了杨杰之言,不以为然,但是却笑而不语。杨杰见其矜持微笑,便问:“敬夫兄不以为然么?”

黄磊笑道:“杨兄此说,山人未曾听过,还请指教。”

杨杰并不客套,说:“城东原也有座半山寺,旧名康乐公,因谢玄曾受封康乐公之故,至其考谢灵运仍然袭封,今以坊及谢公墩观之,兼及王荆公诗中所述方位,显然指的是这里。而冶城北郊的那个谢公墩才真正是谢玄旧居,与此相距甚远,王荆公在诗中误把谢玄当作谢安了。”

“杨兄果然强闻博学,稽考入微,”黄磊赞道:“王介甫罢相隐居于此,虽然弄错了谢公墩的方位,却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千古绝唱,如:涧水无声绕竹流,竹西花草弄春柔。茅檐相对坐终日,一鸟不鸣山更幽。”

那边王士弘也不甘寂寞,借口说道:“我倒是喜欢介甫《泊船瓜州》,京口瓜州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杨杰接口吟道:“‘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我想王大人一定是触景生情,介甫这首诗意恰似写出王大人时下心境。”

被杨杰这么一点拨,似是触动了王士弘的痛处。他缄默不语。遥望细雨中的翠绿岗峦,心中不是滋味。

王士弘,山西临汾人,字可毅,洪武年间任宁海知县。后来建文十三年,入京为官,累任工部主事、礼部侍郎,最后在建文二十年授工部尚书。在六部中的三个部门里面都呆过,也算得是上权重一时,由于皇帝的任期制度,在建文二十五年由工部尚书卸任,尚书乃是一品衔,所以不能再升迁,也可能是朱允炆不想杨杰一系过于坐大,所以也没有将其改调他处,就此卸任。

不过王士弘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心里的那个憋屈是在是难受,后来含恨之下想要回山西老家,但是被杨杰留住,进了立法院做委员,但是现在依旧没有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每天按时上立法院公务,议论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至少在曾经的一品大员眼中算是小事。

以至于他整日忧郁,曾多次表示要告老还乡,但是被杨杰挽留,而此时又借助王安石的诗句来表达自己的心意,杨杰何尝不知呢?

而王士弘本人也知道他现在也就是发发牢骚,按皇帝御旨,立法院委员在任期间,除了生老病死、或者犯下严重错误之外,绝对不允许自行卸任,否则罪同欺君。

朱允炆这样做,自然也有道理。他要树立立法院的威严,当然不允许立法院如同其他三司六部一样,可以自行离职,因为在立法院初建阶段,的确是十分沉闷,会引起官员们的抵触,皇帝相信,随着自己为立法院设下的框架,以后也不会有人想到主动离职,不过在这之前,他必须用严格的律法保证这一点。

王士弘必须还得在京师再过三年才能提出回乡,如今提出乃是忤旨之举,如真的不计后果的说出来,重者有性命之虞,轻则也要被严查,导致子孙的蒙羞。

其实生性放达的王士弘也知道,自己终难忍耐蛰居家乡的沉寂,根本不想回去,他只是有些憋气,那就是自己还不到五十岁,就无所事事,不能在身居要位而已。

杨杰何尝不知道他这种想法。因此这次聚会专门喊上他,而且还有更深的意思……。

黄磊见王士弘缄默不语,便转了话题,将此次聚会的目的问出来,最后说道:“两位大人都曾经在朝中为官,这次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望二位仁兄不吝赐教。”

“还不是皇上经过几件事,看出了朝中的危机,所以想要打压一些人。”王士弘拂去氤氲在心头的懊恼,连考虑也没有考虑就说道。

杨杰猛的站起身来,说:“可毅兄,要慎言,这不像是你的秉性,此时可大可小,你也不小了,不要意气用事。”

王士弘笑道:“怕什么呢?此地不就咱们三人。更何况,杨兄既然来到此处,四周哪有不戒备的道理,兄弟是信得过杨大人的能力的。”

“杨大人也是为大家好……。”黄磊插话道:“圣意难测,还是不要妄加猜想才是,咱们现在回到正题,皇上这次主要针对谁呢?”

杨杰苦笑一声,截住话头道:“算了,敬夫兄,你也不是犯这样的错误吗?还说不要妄加猜想,我看最想知道的就是你吧。”

黄磊反问道:“难道杨兄不想知道吗?”

“敬夫兄何必激动?”杨杰正色说道:“可毅兄,你可知道老夫今天让你也过来,所为何事?”

问完话,也不能两人回答,便继续说道:“宫内有消息传出,紫禁城的御书房内,皇上经常对着三个字发呆,那就是你们‘立法院’三个字,老夫想,此次的整肃朝纲,少不了牵涉到你们立法院。”

王士弘背手踱步,大声说:“立法院无职无权,又能出什么事情,难道还会撤换立法委员吗?那样正好,倒是正合在下的心意,可以回家养老了。”

杨杰笑道:“这些还不是意气之语吗?老夫只是说牵涉立法院,何来皇上有降罪立法院之举呢?”

“对于立法院,老夫已经观察很久,皇上开始设司法部,已经是决定和六部持平,最后干脆改为立法院,又和皇事院持平,皇上有意重用立法院,所以当初我才央求可毅兄留下,以你的威望进入立法院等候机会。此时皇上在整肃朝纲之际,再次提及了立法院,老夫想,是不是我们的机会到了?”

黄磊和王士弘同时问道:“什么机会?”

————————————

PS:今天虫子这里停电,先三千字吧,明天加更,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原谅!!!

第二百九十五章 半山园(下)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第二百九十六章 摸索

第二百九十六章摸索

朱允炆已经失去了摸索的耐心了。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他和大臣们打哑谜似得过了这么多年,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一个既定的事实。

在如今的大明,虽然经济的发展,在朱允炆感觉中已经超过了他心中的预期,但是在思想的发展上,他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填补有六百余年落差的代沟。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有皇帝的日子,大家也都习惯了头顶上有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虽然他们不一定听从这个王者的召唤,但是他们需要一杆大义的旗帜。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有了人类的存在就要有一个制度的管理,有了制度之后逐渐完善就形成了国家,有了国家就会有统治者,有了统治者就会有政治的出现。

政治是丑恶的,于是大家都拿起一块遮羞布来掩盖自己的狰狞,这块遮羞布在另一个时空的几百年后叫做总统,而在朱允炆生活的这个时空叫做皇帝,而他本人则是大明天下现在最大的小丑。

朱允炆辛辛苦苦几十年总结出的结论竟然是这些,也不能不让他感到有些悲哀了。几千年来在所有人心目中都闪烁着光环的皇帝。此时在他的眼里几乎一文不名。他真的很累,感觉到自己就是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手下的大臣们是出于什么心理,每个人都在名誉上服从于自己,但是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主张,偏偏还都以为自己的主张是正确的,纷纷打着忠君爱国的旗号,以他的名誉在发号施令,这一点令他十分担忧。

因为自己已经算是一个比较强势的皇帝了,有着开疆拓土不弱于秦皇汉武的功劳,纵然是当年的汉武帝,也没有将胡人赶的那么远,可是也不免要顾虑良多,每实行一项政策之前都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比如说开放海禁、发展海上贸易的决定,他硬是隐忍了十来年,等反对的声音逐渐消退之后才开始的。

因为朱允炆知道,纵然作为皇帝有着一言九鼎的千钧之重,但是让这些官员被动的去做一件事情和主动的去做一些事情,那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如果不想让自己的主张被官员们畸形的实施,那只有做好准备工作。

在另一个时空作为一个无聊的网民时,他曾经十分积极的响应着网上愤青们的口水,抱怨着某种制度的不公正,感叹着那个世界的不平。也一度想过,如果国家交给自己来治理,那将会是另外一个模样。

但是转换了另外一个时空,他达成了这个心愿,但是又如何呢?

依旧是举步维艰。朱元璋的杀戮在作为上位者的朱允炆眼里,此时也不算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了,虽然是一种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但毕竟带来了大明初期短暂的稳定,反而是自己,由于懵懂中知道一些朱元璋的残忍,所以登基以来的宽厚,却造成了大明极大的隐忧。

学派林立、百家争鸣也许是好的,这样可以让科技、经济和思想等等很多很多得到发展,但是学派一旦有了自己的主张和野心,那无疑就会对国家带来威胁。

就拿儒家来说,在几十年前,朱元璋处于一个水火交融的关口,中原大地刚刚经受过异族入侵的蹂躏,礼仪之邦的文明受到了彻底的摧残,也可以说,是朱元璋恢复了汉人在中原大地的主导地位。汉人的地位恢复了,但是遭受过磨难的思想文明,却是在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下,已经不复汉唐时的昌明。

特别是在蒙古鞑子的刻意阉割下,本来已经逐渐固化的儒家思想又一次改变了性质。虽然在表面上仍旧是继承了宋时的理学思想,但是又增加了些许被蒙元培养出的奴性,再加上刚刚翻身又被朱元璋严厉打击贪官引起的阵痛,所以一时之间陷入了困境。

朱允炆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在登基之后,一直致力于缓和日渐发展成熟的经济、科技实力,和学术思想倒退与停滞之间的矛盾,除了宗教之外,他不杜绝任何学派的发展,企图恢复在春秋战国时的百家争鸣的景象,为此,他也研究过很多关于儒家发展的历程,但是越了解,越来为自己的所筹谋而担心。

中原大地已经遭受过太多的侵蚀,自匈奴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遭受到一些游牧人的骚扰,无论是匈奴、鲜卑、突厥、契丹、女真和蒙古…….。

他们换了一个名字就骑着快马呼啸而来,将中原文明糟蹋一空之后又呼啸而去,或者是被赶走,或者是自己灭亡,但是那种自杀式的侵略,也给汉族人带来了不可抹去的伤口,以至于文明的发展正在倾斜。

至少朱允炆是这样认为的,自从先秦开始,要不是秦始皇忌惮于游牧人的野蛮,也不会造出万里长城,开辟了封关锁国的第一步。同样,要不是异族的侵扰,唐朝不会以和为贵。造成了契丹、党项等等游牧人的坐大,以至于宋朝失去了天然的马场,而导致退居江南,儒学发展成了禁锢人思想的理学时代。

朱元璋驱逐了蒙元,恢复了大汉文化,但是儒家文化仍旧属于理学一脉,而且是被蒙元侵蚀的有些变异的理学,在唐宋时期的士大夫仗剑遨游、六艺俱全的面貌全不见了,只剩下盲目的服从和保守,偏偏又遇见了朱元璋这个文盲皇帝,出于对蒙元时期官吏的恶感,所以对于读书人也不是太在意,造成了士大夫阶层的盲目服从。

就是看到了这一点,也正是通过了方孝孺等人了解到了春秋时代是中华文化各学派发源时期,那时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但皆言人事,不言鬼神。虽也言自然宇宙,但不涉及鬼神。中国在商朝尚处于鬼神迷信时代,流行卜筮。至西周周公明确宣称“天不可信”而抑天扬人。

春秋时代,民智发达,已脱离鬼神迷信时代,为世界最早熟的文化。孔子不言鬼神。正是反应当时的文化水准。严格来说,非宗教不只是儒家的属性,更是春秋时代各学派共同的属性。孟子与荀子把非神论说得更明确。但是后世儒学从未越逾这个属性。西汉儒学虽涉谶纬迷信,但只言灾异吉凶,与鬼神宗教尚有距离。理学受佛学影响,但只取其析辨思维,不言神佛。中国文化的非宗教属性不可能回头,这一代的儒学也不可能开文化倒车,殊无疑问。

鉴于如此,所以朱允炆决定慢慢的恢复百家齐鸣的状况,待到社会发展到一定的阶段。民众的思想稍微能接受他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东西,那样也就不会出现犹如当年他在杭州时的莽撞和尴尬了。

在登基之前,他一直把自己在苏州的失败归咎到大权被朱元璋把持和自己对如今这个大明不了解的理由上,但是随着登基的时间越来越长,他那种想法也随之越来越淡了,紧接着最近这十余年间,朱允炆越来越感到自己作为一个皇帝的无奈。

自己有一千一万个想法,但是自己只有一个人,皇帝是千古以来最令人窥视的位置。这个位置代表了很多含义,比如一言九鼎、金口玉言、天子、三宫六院等等很多,是大家所羡慕的地方,也是大家向往的所在。

但是谁又知道皇帝的无奈,每一项政令的发布,在朱允炆心目中都是比较正确的,他在为百姓和大明着想,但是他政令实施的情况,却是令人担忧,因为从他的私人武装内厂和孝陵卫反馈过来的情况上看,政令的实施并不如他心中想象的那样顺利。

在一定程度上,他的确培养了很多读书人,让大明的文化普及率上了一个新的台阶,特别是实行了义务制度的教育,让读书识字不再是百姓眼中那么高不可攀,让寒门士子之中的英才层出不穷,这样再适当的放宽言论,那么对于思想的发展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但是朱允炆却是忽视了一条,那就是中国几千年以来养成的门阀观念。也就是和他在另一个时空武侠小说中所看到的所谓江湖的概念,大家的学问增长了,但是增长之后,却不约而同的往一起聚拢。

以大家族为主,形成了不同的派系,每个派系之间又是小家族纵横。在朝野表面所形成的以自己三个儿子为主的派系,不过是众多派系中所被树立起来的旗帜而已。其暗中的盘根错节,用文字根本形容不过来。

在朱允炆御书房的暗室之中,有着一个依靠内厂情报处所建立起来的一个档案室,分门别类建立起的那厚厚卷宗,每当朱允炆看到了都感到十分的头痛。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多年以来纵容的结果,他很无奈,但是自己所引起的问题,却要由自己去解决。

于是他开始有了整肃朝纲的念头,自己所纵容而建立起来的新门阀,还要由自己亲自去让其消失,但是本来是一次应该组织严密的整肃,为什么他要提前放出风声呢?

皇帝究竟在想些什么,对于这次整肃朝纲是不是真心的,对于这一点,是朝野之间猜测的根本所在,这也是杨杰和解缙等人不解的地方,但是朱允炆任由大臣们去猜测,却是暂时没有任何动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在等待一个契机,他在等待着三皇子朱文宇的反应。而此刻,朱文宇在做什么呢?

_____________

PS:对不起,距离上一章的时间已经很久了,虫子再此说声抱歉,请大家原谅,虫子承诺过不论成绩怎么样,都不会断更,直到完本的,可是虫子在月初的时候,突然惊闻家中亲人去世的消息,真的很伤心,去世的是从小养育过虫子的一个亲人,她的病逝让虫子失去了方寸,马上就回老家服丧了,一直到现在仍旧是心绪不能平静,先写这么多来告诉大家虫子不会放弃。

间隔了这么久,希望大家没有放弃我,虫子会整理好心情,慢慢将进度赶上来,谢谢大家。

第二百九十七章 暗流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第二百九十八章 福州风云(一)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第二百九十九章 福州风云(二)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第三百章 福州风云(三)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第三百零一章 福州风云(四)


class="width">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align="center">



第三百零二章 巧!!!

当得知郢王朱栋不但给自己留下了消息。还给闽王也同样留下消息,盛鹏虽然在回到自己的府邸之前脸上都带着微笑,但是心却在恨恨的叫骂。

朱栋这样做虽然左右不了局势,但是却让他有措手不及,和马上就要控制不了局势的感觉,朱栋想做什么?盛鹏同样也想这样当面问一下,他虽然没有这个资格,但是他可以代表太子问一下啊。

这一切朱栋都管不到了,他已经完全置身于事外。在各方面都在怀着各自的目的千方百计找他的同时,朱栋已经到了东山岛附近。他竟然开始往西以旅游经商的方式隐匿了起来。朱栋带领着早已经准备好的商船队伍,目的地却是爪哇岛上,因为那里是他儿子的封地,按照皇上的想法,他应该去暂避一时。

但是用一句不客气的话来说。他的心目中只有一个“逃”字。为了这个,他急催着兼程赶路,连途经风光秀丽的嘉禾岛、还有自己的藩属金门岛时,他也不让下碇,青儿想登岛看看的机会也没有。这一天,船队终于停泊在广东海域的南澳岛了。

南澳岛,在广东海阳县东南面的海中,与海阳县遥遥相对。这岛。其实就是独峙海中的一座山,即南澳山。形如笔架,延袤三百余里,分深澳、云澳、南澳,俗称“三澳”。其间田地肥沃,气候宜人,居中的大潭,还是极好的海港。

朱栋所带领的船队,就泊在澳前湾,也就是三澳中的南澳地盘上。这是朱栋不能不泊的地方。他既然以经商为名,就需要补充粮食、淡水、以及各种货物。这些他早就准备好了,一直在南澳岛这里储藏着,不从澎湖或者金门岛调用,是不想引起别人的疑心。虽然他知道也隐瞒不了多久,但是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最重要的是,自己刚纳的那个青儿在船上闷困已有时日,需要登岸呼吸呼吸泥土气息。

船队泊岸停了一天,为南澳岛秀丽风光所吸引的青儿,就迫不及待地登岛游览。在朱栋的随从下,在绿草如茵的海湾草地上漫步。

这是一个腰形海湾。屏障也似的山峰,环绕着海湾之上的这一片沃土,有村有舍有庄稼,还有这挨海边的绿草地。海水是那般平静,全不像她一路所见的那般凶猛、激昂。就像是一路跑累了,来这里偷闲歇息一般。南澳也很慷慨,沿岸向它们举起红艳艳的花。那花像着火了一般,一片一片的。将海滩染红了。

看着青儿那么愉快的在前面走着,朱栋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趣去追赶。这个女人完全是意外的收获,不过是偶然想起的,容貌算是绝色,但也不一定比朱栋其他女人更加吸引人,不过是多了一丝青春新鲜而已。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带着这个女人上路,除了在京师的两个儿子,朱栋的全家都在这里,郭英的女儿就在船上,因为丈夫的古怪行径生闷气,几天都没有lu面。在那里朱栋想着心事,索性停了下来,连理会也不想理会她了。

这次离开大明,不知道什么时间才能够回来,但是朱栋心里明白,在皇帝的操纵下,自己的封地很快就有自己那个十六岁的儿子前来就藩,而无论是朝廷还是皇事院,都永远不会宣布自己死亡的消息,一直等到事情稳定,皇上自然会召见自己回来。

他相信皇上的决定。也相信皇帝绝不会骗他。要是没有这个把握,朱栋根本不会做这种事情,就算是皇帝下旨也不会做,他堂堂一个亲王,就算是不做也最多是回京师幽禁起来,那样也比这样在海外颠沛流离的好。

因为朱栋有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他虽然只比皇帝小十余岁,而且还是皇帝的叔叔,却是朱允炆一手培养起来的,内厂在东南一带的事务,一直是由他来主管,这个就连内厂主事也不知道,名誉是是他的那个食客陈玉在操作,知道的人还以为皇帝安h内厂的检校在郢王的后面是为了监视郢王的举动,但其实陈玉的后面真正的是他。

谁也不会想到,堂堂的一个皇叔,会为自己侄子的私军打工,这是朱允炆在东南一带最大的依仗,是首要机密的事情,因为皇帝要保住郢王朱栋的颜面。

事情的原委朱栋大概都知道,作为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叔叔,朱允炆当然将其看成自己的绝对心腹,事情的原委十分简单,那就是关于储君的问题。

储君的问题,历来都是困扰君王的大事,虽然朱栋不是太喜欢读书,还是知道的,更何况他的这个侄儿看的又是那么长远,本来按照一般的惯例。皇帝只要保持太子朱文奎的地位不变。大明现在的形式下,根本不可能有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机会。

既然现在看上去都有机会,那就是朱允炆故意而为之的了,这个计划在建文十二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皇帝以太子守辽东的策略,将朱文奎调遣至辽东那片广阔的土地上,明着说虽然是守国门,但是最终的目的,就是让太子远离京师,不要在朝堂之上建立起庞大的势力。朱允炆是过来人,知道有了一个东宫的名分,大臣们的态度会如何,比如当年他在潜邸时一样,如果没有皇太孙的身份,他什么也做不成。

调遣开太子之后,朱允炆开始慢慢的为二皇子朱文清筹划班底,当然,杨蝶有皇子诞生,杨杰绝对不可能成为朱文清的后台,于是以文采急智出名的解缙就落进了皇帝的眼里,从那时起,就有些刻意的打压方孝孺的势力,慢慢的扶植其解缙等人。并让朱文清纳了解缙的女儿,把他们结合在一起磨合。

对于永嘉学派的支持当然是不遗余力,因为皇帝还要永嘉学派的思想来发展商业,这样一来,也为三皇子朱文宇留下了班底。

至于朱允炆为什么要同时培养三系的实力,这一点朱栋不知道,在这里也不用说,但是朱栋知道,皇帝认为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让三个儿子出手了,至于皇帝是不是想从中间找出优秀的。朱栋就不知道了。

十年来,从漳王的封号被削除,到二皇子牵涉到走私案,然后又到梅殷之死和唐赛儿的暴乱,越来越频繁的举动,代表着三个皇子的矛盾慢慢的开始激化,至少是三个皇子属下的矛盾开始激化了。

也可能是看着皇上年纪日大的缘故,也许是这些大臣们察觉到了皇帝刻意放出来身体抱恙的谣言。大家都急了,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三个亲兄弟之间就会惹出十分的仇恨,那是朱允炆这个皇帝最不愿意看到的。

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至的他,最忌讳的就是同室操戈,正因为这样,他无论是多么的愤怒,手上也从来不沾染朱氏子弟的血脉,最多就是幽禁起来直至老去。就连朱棣和朱高炽父子二人在外面造反了那么多年,朱允炆宁愿花着大量的粮草给养让其在中亚对欧洲进行威胁,也不愿意使杀招。

朱栋不知道自己皇帝为什么这么仁慈,而且这么仁慈之下,威望还能这么强势,这是他所不能理解的,也正是这种不理解,造就了他对朱允炆的死心塌地。

离开南澳岛后,因一路前来,需要避人耳目,所以同来的还有另外几艘别家商船,不过不知道这边船中是一个王爷而已。一行来到了东山岛,朱栋借口这里海湾辽阔,沙滩平缓,绿树成荫,提出上岛游玩一番,其实约好了有人在这里见面,见他出来行商还要带着娇妻,到了一处就要游玩,几个正经一些的行商早就看不惯其的作风,纷纷推辞往广州而去。也省的朱栋再费口舌。

东山岛像是被一牙新月般的海湾环绕着。乌礁湾、东沈湾、马銮湾三湾相连,各具特色。朱栋他们的船只还有六艘商船就停在东部的马銮湾。信步走上岸去,这里的沙滩很宽,沙子细软如绵花。海风拂过脸颊,一层层薄沙打着转儿轻轻飘起,海水冲上沙滩,发出“哗哗”的声响。

远处天蓝海阔,沙白水净,加之近处岸边绿林葱茏,,面对如此美景,又看看在身边跟着的青儿,才将前两天在南澳岛上的想法从脑海中抹去。

就这样往前走着,在不远处海滨石崖上,有一块临海巨石,状似玉桃,底部触地仅数寸,风吹石动,故名“风动石”,然而历经台风、地震而不倒,有“天下第一奇石”之称。

在哪里他们约了人相见,果然,还未等走近,从崖下转弯处就走出了一个人来,朱栋的眼尖,一眼就认出来了,喊了一句:“蓝大将军!”。不用细看,就知道是原锦衣卫指挥使蓝勤堂在这里等着他。

往后面打了一个招呼,约有七八个人走出,很匆忙的迎接过来。离的还有很远,就听到一阵蓝勤堂爽朗的声音,接着,一张带有邪气而又瘦削的脸出现在朱栋的视野,配着精壮的身体和响亮的笑声,正是他们一起从小玩到大的人,大声笑着道:“下官拜见郢王爷!”。

“看你这阵仗,莫不是想杀人灭口吗?”朱栋调笑着走了过去,伸手抓住蓝勤堂背在后面的右臂,拿出来一看,却见他手里拿着那块熟悉的温玉,知道那是蓝勤堂从不离身的东西,也是他们蓝家的传家之宝,遂装作要抢的摸样,两个人又犹如回到孩童时那样的嬉闹一番。

也幸亏是没有外人在场,蓝勤堂带来的属下早就背过身去,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而青儿却是目瞪口呆,她还以为对面的那个人也是一个王爷呢,要不怎么会和郢王爷那么熟稔。

“我带人来,是为了防止你抢我的宝玉……。”没有了官服约束,又是远在海岛之上,所以更是无所顾忌了,蓝勤堂面带邪气的调笑道:“要杀你灭口,还要带人来吗?”

说着挥挥手,示意自己的属下离的远些,而朱栋也随之让侍卫带着青儿离开,两个人一起转弯来到那被称为“天下第一奇石”的风动石背面,这里十分安静,再也没有一个人影。

两人说边笑缓步漫游,像是一对亲兄弟。二十年前当他们还在孩提时代,便在京师中一起上学,一起习武成为好友了。谈论了一会分开后的情况,面容一整,两个人的话题回到了正路上。

朱栋脸色一肃,问道:“你约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给我送行这么简单吧?难道皇上真的是放心不下本王,命令你前来……??”

“那里,这次我和你一路,我的船就在前面海湾处停着呢!”看见朱栋的脸色板了下来,蓝勤堂也不敢再开玩笑,连忙继续解释道:“其实最近又发生一件事,皇上诏命我去迎接处理。”

“什么事?”

听朱栋问及什么事,蓝勤堂的眼神有些古怪,但并没有回答,却奇怪的反问一句话,道:“郢王,问你一个问题,你相信不相信,咱们是在一个大球上住着呢?”

“你说什么鬼话呢?”朱栋有些莫名其妙,有些不悦道:“就算是皇上的旨意你不想让我知道,也不用这么大马虎眼吧?”

“我说的是真的,皇上说,咱们住的这个地方并不是天圆地方,而是一个大球,叫做地球,不过这个球太大了,所以咱们不知道而已……。”

朱栋越听越糊涂,但是看蓝勤堂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好奇心马上上来了,于是急着催促下文。

而蓝勤堂本来也没有打算瞒朱栋,反而是皇上交代,他们可以一起去将旨意完成,于是也不卖关子,一五一十的都讲了出来。

事情是这样的,也是很巧,错有错着,当年齐泰奉命寻找澳洲岛的时候,因为没有找到树袋熊,所以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所以命令自己的儿子齐天瑞率领着八艘铁甲船和若干人等继续往前往寻找。

谁知道齐天瑞也是一个死心眼,认为父亲是给自己下了死命令,所以就一直往前航行着,一直航行了近三个月,前面依旧没有尽头,这时,船上的淡水和食物都已经消耗殆尽,依旧没有半点陆地的影子,当时齐天瑞甚至以为自己已经进入了死的海洋,这地方,估计只有朱允炆能猜出来,齐天瑞他们进入了另一个时空所谓的西太平洋。

正当大家都陷入了绝望,纷纷抱怨主帅齐天瑞的刚愎自用时,一阵罕见的风暴席卷而来,又渴又饿的大明水师船员们,那里还有力气承受这样的暴风雨,只有在船舱内等待末日的降临。

一直过了两天两夜,暴风雨终于停了,大家拖着劳累不堪的身躯走上甲板,却发现自己被海浪顺流带进了一处港湾,不远的前往就是陆地,大家不由喜极而泣,纷纷感谢上天之余,赶快奋力将船只往岸边行驶。这时才发现,他们已经损失了三艘铁甲船,剩下的五艘铁甲船其中有一艘也宣告报废,由于不知道自己停在那里,所以也没有条件冶炼修补,只得弃船。

上岸后打猎捕鱼为食,补充淡水,修补船只。期待着寻路返航,更加期待自己找到了皇上所说的那个澳洲岛。还派遣士卒往岸上按照图样寻找皇上所说的动物,但是依旧一无所获。不过其中一个船只在搜索沿岸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狭长的水道。

这时已经在这里过了近半年,已经和当地的土著建立了一些来往,他们船上所携带的火枪和大明奢侈品更是那些土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所以当地的土著都把他们是天神一般膜拜。在这种情况之下,当地的土著告诉他们,这条水道的另一面是一片更大的海域,那里水产丰富、岛屿众多。

想想三个月的大海生涯,大明水师的人都不寒而战。他们当然不知道有地球之说,只是认为是自己的罗盘出了问题,以至于自己走错路了,所以想另外找个路回去,另外还可以在别的岛屿上寻觅皇上所说的澳洲岛。

当然,他们更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到了另一个时空中的南美洲,而看到的那个狭长的水道正是另一个时空很出名的麦哲伦海峡。可以通往大西洋。更当然中国人没有乱命名的习惯,更没有给这些地方命名。只顾的往前往坚强的走着。

齐天瑞率领着剩下的五条船象钻迷宫似的在海峡中摸索着前进。以坚强的意志率领船队前进。在这个海峡迂回航行近两个月后,他们终于走出海峡东口,见到了浩瀚的大海。其中由于沿岸土著的滋扰,还有上岸后受到猛兽、毒虫的侵袭,使大明水师的人减员不少。

待到齐天瑞率领着五艘船停泊在大西洋上后,虽然五艘船还在,人数却锐减至不到七百人。好在船够结实,所预留的空间也特别大,齐天瑞下令空出来一艘作为给养船只后,四艘铁甲船准备了足够用三个月的淡水,食物不够,除了向当地土著置换外,就上山打猎和采集野果作为储备,算是有了充足的给养。

又过了两个多月,他们到达了有一个大陆的海岸(非洲海岸)。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一艘在非洲掠夺黑奴的奴隶船,双方一经交手,那艘奴隶船就完全屈服于大明的火枪和火炮之下,差点没有沉掉,这样一来,就有了完全的保证。

至少是语言上有些沟通了,因为制造铁甲船的过程中,朱允炆当初让部分威尼斯商人的技工产于,而随船的技工正好有人会说西班牙语的,虽然有些不熟,但是也产生了沟通,可以搞明白自己到底处于哪个位置,有什么熟悉的地方。有了第一手的资料,然后就随着那艘奴隶船回到了欧洲。

在欧洲,齐天瑞一行受到了欧洲人的热烈欢迎,去过大明的商人当然知道东方哪个国度的富庶和强大,承诺商人一些利益后,很容易的就站稳了脚跟。但是却找不到回归大明的水路,有人出主意说是放弃战船,由陆路走到欧洲人所说的海洋,然后再坐商船回归大明。

但是没有得到皇上的批准,齐天瑞也不敢放弃自己的职责和战船。在出海之初,皇帝就严格下令,除非人死完了,否则就决不能放弃铁甲船,就算是万不得已,也要先找个僻静的地方沉船。无论如何也要保持铁甲船的技术秘密和优势。否则就视为叛国之罪。

没有办法,经过商议之后,只好用船上仅剩的奢侈品换取一些金币,延请商人往东方而行,然后齐天瑞再抽出了部分人手和其一起出发,希望通过陆路回归大明请示皇上如何处置,而其余的人则留守船上,继续在欧洲做客。

好在东方的富庶和强大十分闻名,在欧洲也有贵族愿意供养他们,唯一提出的就是要帮助他们训练军队,这一点对齐天瑞他们来说,更是不值一提。于是他们在哪里依附于一个领主,整天被请来请去,过着天堂一样的生活。

而带领大明水师信使回归中原的商人,也正愁和东方没有来往,并没有让大明水师的人出什么钱,而是很多有远见的人凑出了本钱,置办了货物和船只,几乎是日夜兼程的往东方而来,正是因为这样,反而齐天瑞所派遣出的信使队伍,还比齐泰早些到达京师面见皇上。不过由于齐天瑞事先吩咐保密,所以很少人知道而已。

朱允炆听了之后感叹不已,没有想在这个时空,堂堂的麦哲伦海峡要更换名字了,而且齐天瑞竟然即将成为环球航行的第一人。

这可能也是天意吧,就差一个好望角了,朱允炆不知道好望角是什么时候被发掘出来的,既然现在欧洲人还没有开发出这一个航线,那还不如让齐天瑞把这次环球航行进行到底呢。反正国内要乱上一阵子,让他在外边立下功劳吧。也正好为下一步的计划打下基础,朱允炆没有想到,自己下一步的计划,竟然要提前完成了。所以才召蓝勤堂秘密进京,给了他这个差事。

蓝勤堂这次的出行十分秘密,随同威尼斯商人来见皇上的齐天瑞一部全部要跟随他一起回转,而那些一起前来的商船也满载而归。在大明境内尽量不留痕迹。朱栋的去向也要有所改变,他要和蓝勤堂一起前往欧巴罗见齐天瑞。

有三个任务,第一个任务就是抚慰齐天瑞以及其部属,表彰其功劳;第二就是要保持着大明对美洲的绝对主导权。趁着欧洲人还没有回过劲来,将这个秘密保持下去;第三就是要开发出好望角航线,贯通欧亚两洲的海上交通。完成这次的环球航海……。

朱栋听蓝勤堂说完,不由目瞪口呆,什么生活在圆球之上,什么环球航海,什么海峡,什么好望角……。一切在他的眼里都是那么奇怪,他不知道皇帝为什么懂这么多。但是最让他感叹的是,齐天瑞这小子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一阵风浪竟然让他找到了更大的天地,看蓝勤堂都亲自出动的阵势上,皇上对于齐天瑞的重视远远超过了他老子齐泰的分量。听蓝勤堂说了半天,愣是没有齐泰什么事情,皇上好像把澳洲岛都抛在脑后了。怎么能让他不惊叹万分呢?

想到这里,朱栋不由问道:“齐泰那老小子呢?难道不管了吗?他儿子立下这么大的功劳,皇上要是还说人家称王,万一被那班穷书生追着不放,人家儿子回来就不好说了吧,皇上是不是让你去把齐天瑞给……。”

说完,朱栋用手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笑道,尽管他也觉得不可能,不过朱栋毕竟还是出身于皇族,对于臣子的性命看的不重,在他的眼里,齐泰总归要被皇上牺牲掉的,因为关于储君大计,总是要有臣子被牺牲掉,从古至今都是这样。

蓝勤堂摇摇头,好像有些怒其不争的摸样,说道:“你这脑子什么时间能正经起来,你见过皇上乱杀过人吗?”说完,也不等朱栋回答,因为他也不用等朱栋回答,就继续说道:“齐泰不会回大明的,我来的同时,皇上的信使也去了吕宋拦截,命令齐泰就地休整,但是要隐蔽消息,不得透lu行踪。”

“齐泰不回去,那不是应把请求封王的事往人家头上栽吗?那些人看见齐泰不回去,岂不是更有话说?”

“皇上自有打算,这些咱们就管不了了,估计等咱们回来,皇上已经将储君定下来了,那时候天下大定,你还是你的郢王爷。”蓝勤堂摇着头说到,眼睛往海面上看去,看到茫茫的大海呈现出弧形的海面。心里想到,难道真如皇上所言,人所住的地方并不是天圆地方,而是一个大球?否则,海面怎么会像是弯的呢?

————————————

ps:两天更新了四万多字,以这样为结束告别了2010年,希望看虫子书的朋友们,能把保底月票给虫子,因为这本书,估计下个月就要结尾了,谢谢大家,提前祝大家新年愉快,万事如意!!!v

第三百零三章 闹三剧 一

朱栋的船队是在大屿山岛西北部的东涌停泊的。

大屿山,像一匹奔马横卧海中,马头低伏向西南,马尾高翘指东北,是珠江口南部最大的海岛。岛上多潮汛、草荡,历来是产盐的地方。早在北宋时,就在这一带设了两个官办盐场,一个在称为官富场,一个就在这大屿山的海南场。

而今,盐场早已经废弃。出于记忆中对于香港的好感,朱允炆在登基之后,对这里大肆的进行了开发,已经成为南亚最大的港口之一,大明有百分之四十的货物都在这里集散,这次,又准备做为御驾出行的首个歇息地点。

此时的大屿山,正在热火朝天忙乎着准备迎接皇上即将到临的庆典。

明年的春天,皇上将会从这里往南洋亲自迎接据大明的功臣,也就是环球航海一圈的齐天瑞一行。什么环球航海一圈,无论是在百官眼里,还是天下万民眼里,都是不可理解的,但是这件事既然值得皇上不远万里前来褒奖,料来肯定是一个天大的功劳。要知道“御驾远行”,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惊心的事情,说出来只有四个字,但是做起来,却不知道有多么的困难。

这种态度表达的是那么突然,以至于天下人都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而且,如果是单纯的隐退也可以让人接受,最适当的做法就是禅让皇位于太子,然后自己做太上皇,但是朱允炆并没有这样做。

“太子监国,二皇子和三皇子辅之。五年后待朕归来后决议”

这是朱允炆定下的基调,这个决定一时间急煞了一班臣子们,皇上这是怎么了,这不是为大明留下了动乱的根源吗?

因为皇上刚刚年过半百,在朝臣们的眼中正处于春秋鼎盛的年纪,现在突然做出一个隐退的态度。

天下不可一日无君,大明不能没有皇帝。

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于是,进谏的奏折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了紫禁城中,但是并没有改变皇帝的心思,反而更加坚固了朱允炆的决心。

朱允炆心里也有苦衷啊曾经在刚刚登基的时候,他就在考虑一个问题,到如今仍然没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自己的路到底在那里?

这句话往深处追究,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作为一个穿越者,比别人多着几百年的历史知识,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朱允炆对于社会发展的走向,应该会有一个比较明确的方向。

但是朱允炆没有这样想,为什么呢?因为他突然找不到借鉴的对象了。

他是穿越者,而且在穿越之前也曾经是一个穿越文的爱好者,看惯了别人设想后的结局,但是轮到自己当家作主时,却在一瞬间茫然了。特别是在登基之后,他彻底的茫然了。

自己所领导的大明王朝,该向哪个方向前进呢?

不可否认,固有的思维模式已经很难满足他的想象了,朱允炆在五十大寿之后,认真的总结了一下自己的发展经历,发现其中有着很大的侥幸存在。

首先,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他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首先,他是洪武大帝朱元璋指定的接替人,而又由于自己的历史知识,避免了改变历史的所谓靖难,也就是基本上杜绝了朱棣篡位的可能,不但是这样,而且将朱棣的野心,有效的改变成为自己统一天下的棋子。

在他统治大明的年代,朱棣已经没有任何威胁的存在,不但是这样,朱棣还被自己当做是牧羊人一般的驱赶着游牧民族,将帖木儿的入侵当做契机,趁机扩充自己西北一带的疆土。

东北、朝鲜、日本和琉球,几乎没有伤筋动骨的收入了大明的疆土,朱允炆相信,而且有朱棣控制的蒙古和帖木儿帝国原来的疆土,名誉上也归入了大明的版图。

这种丰功伟绩是天下所公认的,不过在朱允炆看来,他的成果,实际上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实际上是,在他有着正统皇室继承人的基础上,一点也不值得自己骄傲。

他像是一个围棋国手一般布置着自己的局势,在其他人简直是匪夷所思的惊讶中,大明的疆土在他手中几乎涵盖了整个亚洲大陆,还有欧洲东部的部分地区。

但是在不断的扩张中,朱允炆突然产生了一种疲惫,而且在缺乏欧洲古代知识的时候,他的先知先觉仅仅凭借锦衣卫外事局的情报,也少了那么几手神来之笔。

特别是当得知齐天瑞竟然提前近百年完成了在另一个时空麦哲伦才完成的环球航海时,朱允炆再也忍受不住徘徊在他心里的荒唐感觉。

虽然是皇帝,恐怕也忍受不住这样游戏人生的感觉,在他脑海深处有过曾经玩游戏的回忆。也曾经用过作弊器、外挂等协助自己获得过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但是在他穿越三十年后,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他利用自己熟悉游戏的便利,一次又一次的作弊,随着他作弊的成功,收获是很大的,如果这个世界真实的存在的话,几百年后,他会被后人和唐宗宋祖、秦皇汉武等大帝并提而论,而且论及了开疆拓土的功绩,他超过了任何一个皇帝。

但是这一切又能代表什么呢?

他所做出的这些成绩,又有多少真正属于自己的呢?恍然间,自己已经五十余岁了,到底为这个中华大地留下点什么?难道自己的穿越就是为了这么玩命似得打下一片片的疆土,然后再等待着自己的子孙们慢慢的将其败坏吗?

朱允炆很明白这一点,自己的穿越,虽然做出了这么多,看似伟大,在私下却是一直遵循着一个固有的历史轨迹在前进。

就好像朱元璋在位时的一切政策,在自己手里几乎荡然无存一样。自己的老去,是不是也是代表着一代穿越者的彻底消失呢,甚至在几百年后,除了人们在翻阅史料时还会记得自己曾经的存在之外。自己还能留下点什么呢?

自己制定的政策还能留下多少,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已经在中华大地上流传了几千年,看着自己的儿子们为了继承自己的位置,在那里打破了头以后还要往里面钻的劲头,朱允炆就有些不寒而栗。

不能再这样下去,趁着自己还能控制局势。

于是朱允炆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试着让大明暂时没有皇帝。这个想法产生之后,他再也抑制不住的实行了起来。

首先借助齐天瑞的环球航行之旅,朱允炆授意全大明的报纸媒体、情报部门大肆的宣传造势,当把这个举世震惊的发现宣传到一定的程度之后,皇帝做了一个违背祖制的决定,那就是宣召天下,准备封齐泰之子齐天瑞为王。

异姓封王这个决定已经够让人震惊的了,消息传出之后,在吕宋海域停驻的齐泰几乎快要昏厥过去,当时就要以死拒绝,当然不会成功,然后坚决替自己的儿子拒绝封赏。

开什么玩笑,一旦形成众怒,他们齐家上下一族,以后就休想在大明立足了,光是士大夫的口水,王族贵胄的红眼就可以将他们淹没。但是齐泰的拒绝是没有用的,因为皇帝对于齐天瑞的功劳给予了充分肯定。

事情到这里只是刚刚开始,齐泰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遂将自己的手中的职权交与了副手掌控,自己前往京师亲自觐见陛下。希望陛下看在齐家满门忠良的份上,放弃这个决定,因为这样做无疑是将齐家上下放在火炉上蒸烤。

作为一个典型士大夫出身的人,坚决不会允许此等事情发生在自己家族之中。

齐泰肯定没有机会感到京师,但是皇帝的这个决定也就此搁浅,因为朱允炆这个决定下达了之后,也承受了全大明乃至皇族上下的质疑,首先在皇事院中已经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在太祖高皇帝祭奠前后,孝陵上下拥挤了来自于全国各地的皇族宗亲,在太祖陵前叩拜不已,几天不回,甚至有人要以自杀相威胁。

内阁承受了来自各个阶层的奏折请愿,几乎将内阁内外堆满的白纸,在远处看,就像是下雪一般,更不要说在朝堂之上,皇帝根本不能露面,只要是上朝,那么话题马上就会往异姓封王上面纠缠。

朱允炆不耐其烦,其实他只是把这件事情作为一个由头,想要提及以后的话题而已,虽然知道天下会有反弹,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大,据内厂报知,齐泰家族的居住地,已经人满为患。

好一点的是去劝其家族主动提出辞去恩典,而极端的竟然开始攻击齐氏的家族成员,以至于当地官府申请派军队保护。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算是告一段落。朱允炆也不想为了自己的目的,导致了齐家上下牺牲,把功臣闹成天怒人怨。

而且部分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也就没有再坚持下去,遂宣布收回成命,对于齐天瑞的封赏再行商议。为了让功臣得到相应的回报。皇帝诏曰:召回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回京商议国事。

看到皇上收回成命,大臣们刚刚将心放进肚子里,但是听到这个消息后,刚刚放下的心马上又提了提来,三位皇子齐聚京师,在十余年来几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到底为什么,恐怕不是为了简简单单的封赏齐天瑞吧?

善于揣摩圣意的大臣们马上想起了前一阵子异姓封王的闹剧,心眼活络点的好像领悟出来一点什么,知道好戏马上就要开演了。

这次皇上要动真格的了,要不发一道圣旨询问一下诸位皇子的意见不就好了,那样也可以给皇子们和幕僚商议的空间,让自己的儿子能交一个令天下满意的答卷,为什么要召集三个皇子会于京师呢?

还不是为了给储君扫清障碍?准备让储君署理部分政事了。只有这个原因才会将皇子全部召集回来,该掌权的掌权,该放弃的放弃。

但是到底皇上属意于那个皇子,由于事先没有一点征兆,所以谁也猜不出来,纵然是这样,仍旧不能让这些心里充满投机的大臣们平静下来。

一传十、十传百。这个消息暗暗的在秦淮河两岸形成了主流。各方面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着准备看准了出手,一般这样的情况,就好像赌坊里面憋了半天的赌客一般,都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睛,准备破釜沉舟了。

朱允炆内心笑着,表面上却不说什么,只是听着内厂报上来的最近情况。身边坐着小维,在那里帮他续上杯中的茶水,一般听内厂汇报时,内宫之中,只会有小维参与,杨蝶此时已经被排除在外了。因为杨蝶的心思,已经被自己儿子占据,朱允炆不想自己的后妃犯错。

相反,小维就好了很多,没有皇子的牵绊,最近几年成了朱允炆暗中的助手,至于后宫干政,朱允炆没有想那么多。

因为后宫干政的危害取决于皇帝的强弱,在自己身上肯定不会出现危险,至于以后,他心里已经有了控制的办法。

“皇上,内厂的消息之中,臣妾翻阅过,还是有不少人咬着齐家不放,看来陛下给齐大人的麻烦真的不小啊。”

朱允炆这时有些诧异地问:“是吗?都说些什么?”

小维说:“倒是没有再说异姓封王的事情,现在他们主要的矛头,全部都指向了齐天瑞欺君罔上的罪责,说齐天瑞不但不该封赏,而且应该治罪,因为天圆地方,是上古的定律,而齐天瑞异想天开,企图妄言欺君……。”

朱允炆淡然一笑,叹道:“怪他就没道理了。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其责在朕。当初地球之说,始于朕之口,而齐天瑞不过是证实而已,何罪之有,这些人还是醉翁之意,不必理会。”

听了这话,小维笑道:“臣妾也知道,不过其他人不知而已”

朱允炆只觉得有些烦躁,对大臣们机巧的心思的烦躁。但凡能在朝堂之上立足的,无一不是人精一个,自己转变这么快的矛头,还是被他们看出一些端倪了。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