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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明末玩淘宝》


第一章 淘宝系统

崇祯十五年

一月

京城

“咳咳咳!”

金台坊的一个小四合院里传来阵阵的咳嗽声。

方原的父母是外地来京城做买卖的生意人,靠着点经商的行当攒了点家财,从一个落魄的权贵手中买了这个金台坊三百平米的四合院。

父母去世后,没了管教的败家子方原不务正业,成日留恋京城的青楼、妓馆,不到两年就将父母留下的几千两银子败光了,家里也颓败成了眼前的惨淡光景,积蓄也就不到五十两银子。

四合院进门是一个几十平米的院子,正北是方原的寝居,有三间房子,进门是接待的大堂,一间是寝居,一间是书房。

左侧有三间房子,分别是厨房、茅厕,还有老仆七嫂的房间,七嫂是方原的远方亲戚,父母还在时就照顾方原的生活起居,是个忠心耿耿的仆人。

右侧有一个套间,方原租给了一个成日咳嗽不止的老者,四合院里的咳嗽声就是这个老者发出的。

方原穿越来已有三日,穿越前是一个公司的高管,穿越后到了这个败家子身上。

夜深了,七嫂端着盛满了热水的茶壶,敲了敲门,在门口问,“小少爷,茶水好了。”

方原开了门,他年约二十岁,身形挺拔,面目清秀,房间里陈设简朴,只有几件老旧的家具,不见丝毫的奢侈。

七嫂将茶水端在了桌子上,又说,“少爷,你该结门亲事了,这家里没个侍奉的女人,也太冷清了些。”

方原饮了一口茶水说,“家里也掰不出多少银子,哪个女子愿嫁进来受苦?”

“少爷这些年若是省着点,早就娶了一门亲事。”

七嫂叹声说,“我这里还有点棺材本,若少爷真的有心成家,我去找李媒婆物色物色有没有合适的闺女。”

她肯花自个儿的棺材本来给方原成亲,就是将方原看成了自家的儿子,方原怎么能用她的钱,忙拒绝了她的好意,“七嫂,如今世道不好,闯贼、后金鞑子不知什么时候又打到京城,成亲的事儿还是缓缓吧!”

七嫂却没有方原这些忧虑,自顾自的说,“朝廷,后金、闯王谁来了不是一样,老百姓的日子还是这么过,听人说开门迎了闯王还不用纳粮。”

方原稍稍一愣,看来如今的大明朝不止是军政崩盘,连人心也已崩盘。皇城根下,天子脚下尚且如此,若是出了京城,民心堪忧啊!

“咳咳咳!”

隔壁的套间里再次传来了老者的咳嗽声,在宁静的夜间犹显响亮。

七嫂埋怨说,“小少爷,隔壁房间的那人这些日子咳嗽得更凶,怕不是得了肺痨吧!这可是会传染的,要不我们还是不租了吧!”

穿越者方原知道,所谓的肺痨在现代医学里就是肺结核,确实是一种传染病。

之前的方原愿意租给这个患病的老者也是因老者出了一个月十两银子的高价房租,方家根本没有收入来源,方原败光了家财后,这半年来就靠着老者每月的十两银子过日子。

这个老者支付房租相当及时,不仅没有拖欠,甚至还时常提前支付。行踪也异常的诡异,每日都是趁着院子里无人,就出门去买了一大包药材、吃的,回到四合院就钻进房间里,将自个儿关了起来。

七嫂还见过他几次,方原穿越来后,是一次没见到。

生活所迫,方原也很是无奈,“七嫂,换一个没痛没病的,谁愿意支付每月十两银子的房租?他除了吃饭、倒粪,也很少出门,就当没那间屋子吧!”

七嫂一想也是这个理,大不了不进那个屋子,惹不起还躲不起?

方原嘱咐七嫂早些去休息,送她出了门,便关上了门。

躺在床上的方原,心思并不在娶亲上,大丈夫能功成名就,何患没有娇妻美妾?

他思索的要紧事是,未来应该何去何从。

方原是知晓历史的,明军在松锦已被围困两年,即将在一、两个月内战败,大明彻底丧失最后一支能与满清一战的劲旅,会在两年后亡国!

明末乱世即将开启!

身在京城的小百姓方原是首当其冲会被战乱波及的,该怎么避免危机,在这个乱世好好活着呢?

与方原一同穿越来的,还有一个淘宝系统,简而言之,方原就是这个淘宝系统的宿主。

这个淘宝系统是连接穿越前淘宝商城的媒介,可以提供任意一款淘宝上现有买卖的商品。但需要支付的是这个时代的金银,只收货真价实的金银,不收铜钱,和发行的宝钞。

因明代银子的足银量,还有时空穿越的损耗,系统与方原议定的兑换比例是1两银子可以兑换现代钞票100元,1两金子可以兑换1000元。而由系统跨时空快递来的货物,运费是根据商品重量,收取商品原价的10-30倍的运费。

方原因穿越后手头就甚是拮据,没有本钱,一时也想不到该怎么靠淘宝系统来赚钱。何况在这乱世降临的关头,人命不如狗,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赚了钱也不过是多了头被人宰的肥羊。

所以方原在穿越后还没在这个淘宝系统里做过一次买卖。

“咳咳咳!”

隔壁的套间里再次传来烦人的咳嗽声,之前败家子方原的选择是不搭理这个患病的老者,只要他按月支付钱财便行。

穿越后的方原却被这个怪异的老者引发了好奇心。

能出得起十两银子一个月的高价房租,就不是寻常人,为什么不去买个房子自个住着,再找些仆人侍奉,非要窝在自己这个小四合院里躲着呢?

肺痨,中医只能养,而无法根治的,要治疗肺结核,必须用现代西医抗结核病毒的专用抗生素药品。

既然这个老者是个有钱人,若能替他治好了这个肺痨,说不定能收他点高价药费,至少下个月的用度便不愁了。

方原偷偷的开了门,见七嫂房间的灯火已灭了,轻手轻脚的来到老者门前,刚一走近便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看来这个老者还独自在房间里熬药。

“咚咚咚!”

方原轻轻的敲了敲门。

房间里传来老者不耐烦的声儿,“谁?!”

方原只听到这个声儿尖声尖气,似不是正常男儿的声调,又问,“我是房东方原,老人家,这么夜了,还没睡呢!”

房间里传来老者怒气冲冲的声音,“我欠你房租了?”

这老者警惕心十足,实在难以沟通,方原忙解释说,“没,我只是听你咳嗽得很厉害,是不是得了肺痨?”

老者显然不愿与他多做交流,反问说,“你是想趁机加房租?”

方原忙说,“老人家,我是有祖传的法子能治好肺痨,你要不要试一试?”

房间里再次寂静无声,老者显然被他说得有些心动,默然良久终于开口说,“罢了!肺痨是治不好的,只能这么拖着,你是想讹诈我钱财吧!”

肺痨乃是古代的绝症,老者不信方原也在情理之中,方原知一时难以说服他,便说,“可以先试药,有疗效后再付钱。”

房间里的老者犹豫了一会,方原的话他是不信的,但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走到门边隔着木门与方原对话,“好,你将药拿来,若真的有效,多少金银都好说。”

“好!成交!”

方原三言两语就与老者达成了协议,轻松的吹着口哨,回到屋子里躺了,自言自语的说,“去天猫上看一看,有没有卖抗结核类的药物吧!”

第二章 第一次购物体验

方原在脑子里点开了淘宝系统的界面,在搜索栏里输入‘治疗肺结核’,找到了卖正版商品的天猫商家。

他选中了一个售卖药品的商家,商家的评论区,中、差评不少,追加评论里骂爹骂娘的一大群,绝不能买。

他选择了销量排行,排头的一家已销售上千笔,点击评论区,口碑、好评尚可。差评也有,但商家售后服务相当到位,也做了长篇的解释。

这家靠谱!

方原做出判断,与商家进行了沟通,如实的告知了病情。

商家推荐服用消炎类药物、抗结核类药物,止咳类药物三种,两盒一个疗程,先服用三个疗程,瞧一瞧疗效。

消炎类药物,20元/盒,6盒,共计120元;

抗结核类药物,30元/盒,6盒,共计180元;

止咳类药物,15元/盒,6盒,共计90元。

他本来还想买肺结核理疗仪的,但一台肺结核蒜素理疗仪2800元,已超出他的经济承受范围。

方原将药品放进购物车,点击结账,共计390元。

物品重量:3KG;

运费:3900元

需支付金额合计:4290元,折算银子42.9两,金子4.29两。

“滴滴滴,宿主请选择【金子支付】【银子支付】”

区区三百元的玩意,系统要收42.9两银子,或是4.29两金子,可说是将无商不奸的无良本性发挥到了极点,这一笔买卖就已将方原的所有家财尽数掏空。

方原在心里算过了小九九,这时代金银的兑换比例是1:6到1:8,而系统认可的金银兑换比例是1:10,所以使用金子支付购买商品最为划算,对付无良奸商的淘宝系统,必须与之时刻斗智。

方原没有立刻选择支付,而是决定明日用银子兑换了金子,再来交易。

到了次日,方原带着所有的三十两银子去钱庄兑换了五两金子。这已是方原仅余的家财,打心眼里还是舍不得,但想着留着这不到五两的金子也富不了,还不如去搏一搏,便咬牙买了。

他将金子摆在桌子上,在系统里点击【金子支付】。

眼前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桌子上的金子没了踪影,却落下一些零零散散的碎金子,方原点了点数,系统补回了不到半两的碎金颗粒,还算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系统界面提示,“本次交易支付已成功,所购商品已发货,本次购买商品预计六个时辰内到货,请宿主注意查收。”

方原和七嫂吃过了夜膳,又去帮着七嫂做了些杂活,回到房间时,购买的药品已到货了,摆在他的床上。

方原清点了药物,为了不引起老者的疑心,便将外包装全拆了,只将内里的胶囊、药片分门别类的用三个小瓷瓶装满了,并用小刀在每个小瓷瓶上刻下了服用剂量。

他兜里装着小瓷瓶,等到七嫂睡了后,又来到老者的房间前,敲了敲门,“老人家,祖传的药制好了。”

“嘎吱”

木门开了一条缝,老者躲在门后,伸出一只手来接药。

方原见了他这只手,在月光下透着不寻常的苍白,这哪儿是劳动人民的手,分明就未曾碰过一点杂事,甚至比女子的手儿还苍白。

老者接过了方原递上的三个小瓷瓶,打开了小瓷瓶一看,显然这些奇形怪状的胶囊、药片超出了他对药的理解范畴,“咳咳咳!这算什么药?不似药丸,又不见汤水,怎么服用?”

方原敷衍说,“老人家,这是佛朗机人从西洋带来的特效药,专治肺痨类的疾病。”

佛朗机本是一种火炮,是葡萄牙人从西洋传来,明朝人对葡萄牙人的称呼就是佛朗机人。

老者警惕心很强,半信半疑的应了,取过一颗胶囊,用手指捏了捏,软软的有弹性,反正吃了几年汤药还没治好肺痨,既然有佛朗机人带来的怪药,抱着病急乱投医的想法,或许试试也是无妨,“这是怎么治病的?”

方原耐心的告诉了他服用法子,还有每个瓷瓶的服用剂量。

老者收了药品,再次关上了门,门里传来他尖声尖气的声儿,“我试试再与你计较。”

现代药物能不能根治肺结核,方原是没有把握,但止咳消炎的疗效,方原还是很有信心的,至少能在短时间内见到效果。

接下来的几日,老者又没了动静,方原只能从他房间里似有似无的咳嗽声判断出,老者并没有逃走,而是呆在房间里。

听老者咳嗽的间隔越发的久了,方原便知这些止咳、消炎的药物确实起到了抑制咳嗽的疗效。

这日清晨,方原犹豫着是不是要去找老者要第一个疗程的药费,却听到四合院大门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七嫂去开了门,却发现门口站着两个壮汉,统一的服饰,绣纹蓝底的锦服,外着棉甲,腰间陪着一柄长刀。

方原一见便知,衣是飞鱼服,刀是绣春刀。

这是锦衣卫的装束。

锦衣卫与东厂、西厂齐名,是明朝的特务机关,之前阉党的骨干,飞扬跋扈,无人敢惹。但崇祯帝即位后便诛杀魏忠贤,彻底打压了阉党,锦衣卫的权力已远远比不上万历、天启年间,但老百姓仍是畏之如虎。

“锦衣卫上门做什么?”

方原暗自嘀咕着,他拼命回忆也想不起与锦衣卫之间有什么瓜葛。

七嫂见了锦衣卫,也是吓得惊慌失措,站在门口问,“各位爷,有什么事?”

一个偏瘦的锦衣卫指着七嫂面门厉声说,“没事不能来?我们进去瞧瞧。”

七嫂不敢阻拦这些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只能放他们进了四合院。

两个锦衣卫在四合院里转了一圈,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互相嘀咕着说了几句。

瘦子锦衣卫开口便说,“我是锦衣卫小旗张杭,奉人托付,前来协商买卖这个四合院的事儿,谁是四合院的主人?”

买卖四合院?

方原听了一愣,原来是有人看中了自己这个处在闹市的四合院,派出了锦衣卫前来谈判交易。

金台坊的四合院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富商大户,是京城有名的富人区,能在市场上买卖的四合院确实不多。

这些锦衣卫显然上门前是打听过自己这户人是无权无势,无后台背景,可以随意拿捏的。

“这个四合院是父母留下的遗产,卖了搬大街上去睡?”

方原暗想着,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冲二人说,“二位官爷,这个四合院是方家的祖业,不能卖!”

张杭怒视着他,就这么拔出了绣春刀指着他说,“锦衣卫瞧上了你的四合院,你敢说个不字?找死啊!想去锦衣卫诏狱了?”

张杭一言不合就拔刀,方原听了威胁,心知肚明锦衣卫的权力虽不如前朝,但那是相对于当官的来说,对于自己这个小老百姓,要编排个罪名送去诏狱问罪,还是举手之劳的事儿。

这两个锦衣卫都是得罪不起的,如果价钱合适的话,方原也不是死抗到底的性子。

他犹豫着问,“这,这,你们愿意出多少钱买这个四合院呢?”

张杭还未答话,身边那个胖乎乎的锦衣卫接口说,“我们愿出两......”

他的话刚一出口,张杭已冷声的打断了他,“我瞧着这个四合院破破旧旧的,就值个一百两银子吧!”

方原一听便明白其中的猫腻,有人愿意给两百两银子,而张杭更是虎狼之性,还想压价到一百两,差价一百两就中饱私囊了。

当年方原父母是花了一千两买了这个四合院,无论是两百两,还是一百两,都是远远低于四合院的市场价格,属于强买强卖。

这么低的价,只能在其他坊间买回一个小套的单间房,方原是无论如何不能卖了,否则就只能睡大街。

方原摇头说,“这么低的价?”

张杭见他还不识趣,上前扯了他的衣领,怒视着他说,“大胆!随我去诏狱!”

胖子锦衣卫忙前来劝解,“我是锦衣校尉秦展,小子,你就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乖乖的卖了,少受些皮肉之苦。”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套富人区的四合院却惹来这么大的祸事方原也是深为无奈,他眼角余光望着老者的房间,心生希望,这不是个现成的肺痨患者,估计能将这帮锦衣卫给吓退了。

方原忙开始编排故事,“官爷,这个房间风水不好,我们一入住,父亲得了重病,现在还在治病,你们也不想搬进来就倒霉透顶吧!”

古人信仰这些风水传说,张杭也是心有忌讳,瞧了瞧那间房门紧闭的屋子,对方原的话就是半信半疑,冷然问,“什么病?”

方原忙说,“是肺痨,估计也活不了多久,这个四合院真是不吉利,唉!”

张杭放开了方原,径直走到房间门口,重重的敲了敲房门,大喝说,“开门!开门!”

房间里老者尖声尖气的声儿传来,“谁?!这么不懂规矩!”

张杭怒说,“锦衣卫办案,立刻给我开门!”

老者冷哼一身说,“原来是锦衣卫啊?!咳咳!报上名来听听。”

张杭没好气的说,“我是锦衣卫小旗张杭,还不给我滚出来!”

老者不屑的冷笑一声,“张杭是谁?没听过!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也叫我一声阿翁,在我面前也不敢大呼小叫。”

张杭、秦展二人面面相觑,骆养性就是锦衣卫的头儿,屋子里的老头竟然搬出了骆养性的名头,令二人大吃一惊。

张杭还是先回过神来,冷笑说,“少给我装大尾巴狼,给我滚出来,让我瞧瞧你是何方神圣?”

房间里的老者再次陷入沉默,并不接他的话,显然认为张杭根本没有与他对话的资格。

张杭多了一个心眼,不敢轻易的冲门,转身又去捉了方原,狠狠的踢了他两脚,沉声说,“这房间里是你父亲?”

他做事留了一线余地,不去冲撞房间里的老者,转而去炮制方原。

方原被他踢得疼得弯了腰,怒火上头,却知不能吃了眼前亏,只能强忍了怒火,恨恨的注视着张杭。

张杭见他还不服气,冲上前又是两耳光,“还不服,是不?”

方原的半边脸已被打得肿了起来,七嫂冲了上来,扯着张杭的锦服说,“官爷,你怎么胡乱打人呢?京城脚下,还有没有王法?”

张杭提着七嫂的衣领,就这么重重的摔在地上,还呸了一口,往她身上吐了口口水,“去你娘的贱民,也敢弄脏大爷我的衣服,卖了四合院,再赔我十两银子。”

方原见他竟然对七嫂也动了手,按耐不住的怒火,就想起身跟张杭这欺压百姓的恶官拼命。

秦展见张杭开始动粗打人,动了恻隐之心,担心再动起手了,方原一方还会吃亏,忙将他生生的拦了,低声说,“民不与官斗,该忍就忍忍吧!”

秦展劝过了方原,又回过头对张杭说,“头儿,我瞧着这个四合院不对劲,要不还是先回去禀报,再做定夺。”

张杭瞧了瞧方原,又望了望老者的房间,反正四合院在这里逃不了,也不迟在一日,便决定回去再查一查这个四合院的底细再做决定。

他抽出绣春刀,在方原脖子上来回的比划,恶狠狠的警告,“三日之后,我们会亲自来收房子,若还是不卖,就随我们去诏狱走一遭。”

他抛下一句撑场面的话,和尚有点良知的锦衣卫秦展一起离开了。

方原却知此事远远没有完结,三日之后若不卖院子,肯定会被强行带去诏狱审问。

他对锦衣卫这种强买强卖,还胡乱打人的无耻行径气得是咬牙切齿,但却无可奈何。

方原捂着被打肿的脸颊,双眼瞧着老者的房间,心生一个大大的疑问,这个老者到底是谁呢?

第三章 司礼监大太监

方原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迟疑着走近了房间门口,隔着木门没话找话的问,“老人家,你的病好些了吧!”

老者的声儿响起,“小子,你给的药确实神奇,咳嗽是好多了,嗓子也不疼了。”

方原正犹豫着要不要讨要要钱,老者又说,“这个小旗张杭简直混账之极,锦衣卫的名声就是被这些人给弄臭了,难怪背地里人人都骂鹰犬走狗!”

他恨恨的喝骂过,缓了口气又说,“小子,你叫方原是吧!”

方原老老实实的应了,“是。”

老者又问,“你想不想保住这个四合院?”

方原点了点头说,“这是父母的祖产,不能丢的。”

“老翁我不喜欢欠人情,你今次保我一命,我也回你一个礼。”

老者说了这句话便默然不语,也不知在折腾什么,方原保住四合院的希望全在老者身上,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也不催促。

过了半个时辰,木门开了,老者仍是躲在房门后,递出一个玉佩,一封书信交给方原,“小子,你去皇城的北安门交给当值的小太监,令他送给司礼监太监方正化。”

方原看了看两个玩意,玉佩做工精细,一看就价值不菲;书信是密封的,见不到内里的内容,看质地也是十分的名贵。

他愕然问,“交了之后呢?”

“咳咳咳!”

老者咳嗽着说,“就等消息吧!”

方原收了老者的两件信物,也不知管不管用,四合院的事儿可拖不得,便立刻动身前去皇城门口。

金台坊离北安门很近,方原一路小跑,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北安门,已是气喘吁吁。

方原找到当值的小太监,交了老者的玉佩和书信,并一再强调要亲自送到方正化手中。

小太监本是不耐烦,但见了这个玉佩乃是宫中之物,又指名点姓要交给司礼监正得宠的秉笔太监方正化,不敢怠慢,只能收了进宫里去禀报。

方原在北安门口等了半个时辰,小太监终于出来,带来了方正化的回话,令方原先行回去等候消息。

方原也不知方正化是不是在敷衍,此行或许是徒劳无功,只能悻悻的回了四合院,告诉了老者方正化的回话。

次日清晨,方原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声响给吵醒了,走到房间门口一看,是一个宫中太监装束的中年男子到了四合院,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皂衣的低级小太监。

中年男子约莫四十余岁,到了四合院里,冲方原问,“喂,小子,曹公公呢?”

“曹公公是谁?一听公公就是宫里的太监,找宫里的太监找到我家来了?”

方原正在暗自纳闷,老者房间传来与中年男子一样尖声尖气的声儿,“小方子,我在这儿,我还以为你不认得旧人了。”

中年太监叫‘小方子’,方原回过神来,这个中年太监就是司礼监的方正化。

方正化听了‘曹公公’的声儿,忙到了房间门口,正要推门而入,却被‘曹公公’给喝止了,木门开了一小条缝,露出一张苍老却白净的脸儿,“小方子,我身患重疾,就隔门说话吧!”

方正化恭恭敬敬的说,“阿翁,你自数年前患病告假,陛下可惦记你得紧,回了京城怎不去面见陛下,而躲......呆在这个小四合院?”

曹公公叹声说,“小方子,我当年就是得了肺痨才离开皇宫,一个病秧子、药罐子回京城治病,何必闹得风风雨雨,又怎敢再去冒犯天颜?唉!这个小四合院不错,离北安门,万全堂也就一刻钟的脚程。”

方原这才知晓,这个曹公公肯花高价房租,就是图的金台坊的四合院离皇宫北门的北安门,还有京城最富盛名的药堂万全堂很近,金台坊其他四合院都被达官贵人给瓜分了,只有自己这个小四合院的主人是完全不认识他的身份。

方正化肃然说,“阿翁就在这里好生静养,我时常会来探望,当年提拔之恩,我是谨记在心,不知这次召唤我前来,有何能相助?”

曹公公说,“静养不了咯!几个锦衣卫的小子要强买强卖,赶我这个老头子出门。”

方正化算是知晓曹公公突然召自己前来的用意,沉声说,“连阿翁也敢得罪,简直是狗眼不识人,我立刻去找骆统领说一说。”

曹公公叹气说,“小方子,你想闹得满城风雨,都知我曹化淳如今的落魄么?”

“原来曹公公是曹化淳?”

方原这下是真的吃了一惊,曹化淳是崇祯年间的大太监,几年前已告病回乡,却被一帮林党人诬陷京城城破之时献了城门,没想到他竟然在京城偷偷的治病,甚至还住到了自己这个四合院。

方正化愕然问,“那阿翁的想法是?”

曹化淳咳嗽了一声说,“小方子,这个小子也姓方,叫方原,你无儿无女的,不如就收了他当义子,给他谋个差事,锦衣卫也不敢来收房子。”

既然曹化淳开了口,方正化出于报恩也不便拒绝,瞧了瞧方原,眉清目秀的,样儿倒极是讨喜,“你也姓方?说来我们还是本家,你愿不愿作我的义子呢?”

司礼监太监是崇祯身边的红人,能和宫中的红人搭上线,方原是欢喜还来不及,但他唯一担心的是跟了宫中的太监,不会被捉去当太监吧!

方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恭敬的应了,“方总管愿纡尊降贵,小的也就甘之如饴了。”

方正化对他不卑不亢的应答很是满意,更被他恭维成司礼监的总管,畅快的笑了笑,“阿翁果是足智多谋,思虑周全,不知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事?三大营,锦衣卫,还是入宫进司礼监?”

曹化淳咳嗽着说,“三大营乃军政一系,我们内廷之人不能干涉;这小子是家里独子,还没后人,估计也不会入司礼监。我瞧着锦衣卫就很好,安排个总旗的职位,将那个小旗张杭,还有校尉秦展都划归他属下。”

方原听了是大喜过望,这个曹化淳还真是眼光毒,手段狠,安排将方原调任张杭的直接上级,正是不动声色的给了方原个复仇的机会。

锦衣卫总旗就是个锦衣卫中下层官职,方正化盘算着也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儿,和骆养性打个招呼就行,一则可以还了曹化淳当年提拔的人情,二则也乐得收了一个义子,三则在锦衣卫埋下一颗棋子,将来也能增强助力,便爽快的应了,“阿翁既然交代,我照办便是。”

曹化淳不忘补充说,“小方子,两日后锦衣卫就要来收房子,可得尽快咯!”

方正化忙说,“还请阿翁宽心,明日锦衣卫的任命书就会下发给方原,耽搁不了阿翁养病。”

“方原,今后你就是我的义子,遇事报我方正化的名头便是。”

方正化再交代了方原一些场面话,便与曹化淳告辞去了。

一行人离去后,方原是恍如隔世,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呆在原地半晌也迈不动步子。

与他同时呆若木鸡的,还有七嫂。

良久,方原才回过神来,必须要去感谢曹化淳这个大恩人,忙吩咐七嫂从今日起,对曹化淳的饮食起居要多加照顾。

等七嫂呆呆的去了,方原又慢吞吞的走到房间,恭敬的说,“曹公公,你还要留在四合院吗?”

曹化淳冷冷的声儿传来,“小子,你是过河拆桥,这么快就想赶我走了?”

方原被他误会了,忙摇手说,“不,不,曹公公想住多久都成。”

曹化淳语气也稍稍缓和,“我已不是宫中的公公,今后还是叫我阿翁,你那些佛朗机人的药很是灵验,再买些来吧!”

方原上次买了两个疗程的药已花光了积蓄,实在是囊中羞涩,支支吾吾的说,“不怕阿翁见笑,佛朗机人的药卖的是天价,我上次买药已是倾家荡产,再买不起了。”

曹化淳失笑说,“你这小子还算好心,我早说了,只要能治病,金银的事儿就不是事儿,需要多少尽管开口。”

方原向曹化淳讨要了一百两银子,又去淘宝系统买了三个疗程的药物,送给了曹化淳。

有司礼监方正化的安排,锦衣卫的效率高了不少,次日晌午,锦衣卫总旗的任命书就下发到了方原的四合院,令他五日内前去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卫所任职。

前些日子还是不务正业的小混混,转眼间就成了端着铁饭碗的锦衣卫,方原拿着任命书是大喜过望,不过前去锦衣卫任职之前,还有件事要做,便是收拾踢了他两脚,打了他两耳光,还打了七嫂,想将他捉去诏狱问罪的锦衣卫小旗张杭。

这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是有仇报仇的时候到了!

第四章 有仇报仇

“咚咚咚!”

“小爷我来收房子了,快开门!”

两日后的黄昏时分,方原四合院的木门被人重重的踹响,还传来了张杭的喝骂声。

方原很生气,不是气张杭踹门,还有喝骂,而是气他来得也太迟了,害得方原白白等了他一整日。

方原将锦衣卫总旗的任命书放入在衣袖中,搬了个椅子,端端的坐在院子里,令七嫂去开了门。

张杭虎狼一样的窜入了四合院,秦展也跟在他身后。

他见方原还坐在院子里,指着他面门厉声呵斥说,“我已回去查了,你家根本就是个落魄的商户,没什么大人物,给我装大尾巴狼呢!”

方原是成竹在胸,悠悠的说,“张小旗,你真的探听清楚了,这个四合院里确实没什么大人物?”

张杭哪会吃他这套,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抽出绣春刀架在他脖子上,“小爷我没空和你闲扯,要么交房子,要么和我去诏狱。”

方原好整以暇的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任命书,交给了秦展,“秦校尉,你瞧一瞧,这个是真是假?”

秦展接过了打开一看,赫然是锦衣卫总旗的任命书,归北镇抚司千户张行成,百户李达统辖,而张杭也属锦衣卫百户李达统辖。

他在看了看落款,盖着锦衣卫鲜红的印章,绝无虚假。

张杭见他看了任命书,脸色突变,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愕然问,“他给你看的是什么?”

秦展颤抖着手儿将任命书交给了张杭,支支吾吾的说,“头儿,这,是锦衣卫总旗的任命书。”

张杭愣了愣,接过了任命书一看,果然全无虚假,顿时愣在当场。

方原理了理被张杭扯乱的衣领,缓缓的说,“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张小旗,你的这队人马恰恰归我这支总旗统辖。”

秦展附耳低声说,“头儿,我今日也接到了消息,将我们调离了,归新的总旗统辖。”

事情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张杭在强买方原四合院的时候就被调离原职,方原更被任命为总旗,还将张杭二人调入了方原统辖。

这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分明就是方原能将话儿直接带到锦衣卫的高层!

张杭的脸色一下苍白得有如死色,手儿也渐渐松开了,他如今算是明白过来,这个小四合院的水太深,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小旗能撼动的,但,因之前做事太绝,已全无后路。

方原见已震慑了他,冷笑着说,“既然任命书你们都看了,我现在就算是锦衣卫的总旗,你们的直接上司了?”

“是,是,方总旗。”

张杭支支吾吾的应了,想着已是大难临头,立刻厚着脸皮向他解释,“其实这事儿是真有误会,想强买强卖四合院的不是我们,是礼部员外郎吴昌时,他想买个四合院子供复社的达官们酒宴聚会,是他看中了你的四合院,我也就是个跑腿的,唉!”

方原穿越来后,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三日,就在淘宝系统里使用了百度搜索引擎服务,恶补了三天明末这段历史,如今已算颇有涉猎。

复社是继东林党后又一文人拉帮结派的社团。之前是以张溥为首,张溥被同是复社成员的吴昌时害死后,如今复社在官场领头人就是礼部主事吴昌时。

这个吴昌时是首辅周延儒的亲信,把持朝政,飞扬跋扈,一年后被崇祯皇帝亲自下令砍头示众。

方原冷然一笑说,“锦衣卫身为陛下的耳目,本该是督查百官有无违法乱纪,依张小旗的说法,竟与外廷的官员勾结,充当官员欺负百姓的打手?!”

他这话是极有见识,一语中的,有明一朝,包括崇祯皇帝最忌讳的就是外廷勾结内廷,若是被人揭发锦衣卫替外廷官员跑腿,那张杭就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张杭吓得跪倒在地,冲方原连连磕头求饶,“方总旗,没,没,求你饶我一条狗命吧!”

方原淡淡的说,“这次轻饶了你,等你再去欺压其他百姓?”

张杭的身子颤抖不止,不敢再答他的话。

方原暗想这人确实飞扬跋扈,但却罪不至死,自己刚进锦衣卫就‘大发淫威’,今后的团队也不好带。

他瞧着张杭匍匐磕头的背影,不紧不慢的说,“张杭,既然你喜欢带人去诏狱,那就请君入瓮,你自去诏狱领一百棍杖,再滚出锦衣卫,勾结外廷官员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张杭今次闯了大祸,更被方原捉着勾结外廷官员的罪名要治罪,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想都不想便连连磕头谢恩。

“滚!”

方原冷冷的喝了一声,张杭如遇大赦,忙不迭的鼠窜而出。

他轻描淡写的处置了张杭,秦展愣在当场,早吓得额头冷汗直冒,尴尬的低了头说,“方总旗,我也滚?!”

前几日多亏了这个尚有良知的锦衣卫秦展从中周旋,才保住了方原一家,没酿成更大的祸事,方原对他的仗义行为是感激在心,笑着说,“你们都滚了,我一个光杆司令来做事?”

秦展一听便知方原宽恕了自己,暗自庆幸那日起了好心,拦住了张杭没将事儿闹大,果真是好心有好报,忙拭了拭额头的汗水,赔着笑说,“方总旗若有交代,知会一声便是。”

方原走近了他,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说,“张杭滚了,小旗之位就空了,你来接任他的小旗。”

方原初入锦衣卫就被任命了总旗一职,也没个眼目和心腹,更不知锦衣卫的日常运作和人际关系,既然秦展还算是锦衣卫里的良人,不如就稍作提拔,收为亲信、心腹。

秦展因祸得福,不仅没有被罚,竟然还被升了小旗,双眼一亮,对方原这个新总旗的提拔是甚是感激,连连拱手说,“今后我秦展就以方总旗马首是瞻!”

方原说,“秦展,今日天色已不早,明日你来我院子,与我说一说我们这支锦衣卫的情况。”

今日能扬眉吐气,惩治了张杭,全靠曹化淳的颜面,方原送走了秦展,又来到曹化淳的房间前,肃容说,“阿翁,今日的惩治不算过火吧!”

曹化淳赞赏的声儿响起,“没想到你小子年纪轻轻,行事如此老辣,眼光这么毒,一眼就能看穿此事的症结就在吴昌时勾结内廷的锦衣卫,只要有这个把柄在,相信他也不会再来循私报复。”

方原被他赞赏,却稍显惭愧,心知肚明,这不是行事老辣眼光毒,而是自己知晓了历史的进程,深知明朝皇帝对内廷、外廷勾结的忌讳,之后吴昌时被崇祯皇帝砍头,也是因为这个罪名。

他忙谦逊的说,“这还多亏阿翁赏识和提拔。”

曹化淳叹声说,“小子,锦衣卫的名声并不好,被骂成阉党,鹰犬走狗,这也算是提拔?”

方原对东林党、复社与阉党那点政斗的破事早已了然于胸,政治斗争哪儿来的正义、邪恶,都是为名为利而已。只不过是最终东林党获胜,这帮文人又不遗余力的利用掌握的话语权不断妖魔化阉党、锦衣卫,才会有这种一边倒给阉党、锦衣卫泼脏水的舆论氛围。

方原正容说,“我不知东林党、复社、阉党这几十年来的争斗谁对谁错,只知东林党、复社这帮文官不择手段的要抢我的四合院,而身为阉党的阿翁却保住了我的四合院,我去他娘的东林党、复社!”

他直接污言秽语开骂,曹化淳听了忍不住一笑,“小子倒是有趣,合我的胃口,不似那帮酸臭文官,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男盗女娼。”

曹化淳顿了顿,又说,“小方子这最后一张感情牌我已打了,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一步,今后能闯出什么名堂,全靠你自己的造化,咳咳!在锦衣卫行事,打交道的都是达官贵人,凡事多看少说,不要强自出头,若有不明白的,随时可以来问我。”

方原虽与曹化淳直到此时也没见过面,每次说话都是木门交流。但曹化淳的栽培,还有循循善诱的教诲,令他是感动在心,只觉穿越来这个大明后,最亲的人就是七嫂和曹化淳,两人就如同自个儿的爷爷奶奶一样的亲切。

方原想着等之后手头宽裕了,还是要给曹化淳买一台肺结核理疗仪,这次是花自个儿的钱,不能再要曹化淳一分钱。

第五章 何去何从

乾清宫

“松锦战败!十四万明军仅余三万关宁军退守宁远城!完了!全完了!”

“.........”

崇祯皇帝朱由检手里紧紧捏着兵部呈交的战报,咆哮的声音已响彻乾清宫,大殿下以首辅周延儒为首的群臣则是默不作声,以沉默来应对盛怒之下的崇祯。

“辽东战局还能否挽回?”

“..........”

“若后金趁胜入关,甚至攻打京城,该如何应对?”

“...........”

崇祯怒喝着连连追问了一个时辰,却没有一个大臣敢站出来接话,他们的策略就是以沉默应万变,一个个如鸵鸟一样埋着头,整个乾清宫里弥漫着令人难堪的尴尬气氛。

这场事关大明存亡之战,似乎与这些位居高官,拿着朝廷俸禄的大臣全无关系,而是成了崇祯皇帝一个人的战斗。

乾清宫殿门口值守的锦衣卫总旗方原,在心里暗暗替这位勤政的崇祯皇帝感到一阵阵的怜悯。

方原身着虎纹青蓝底子的棉甲,腰间挎着绣春刀,这是锦衣卫百户、总旗的标准装备。

他入职锦衣卫总旗已有一个月,全靠着秦展耐心的指点,不到半个月他就将锦衣卫的门道摸了个八八九九。

锦衣卫机构分为南北镇抚司。

南镇抚司负责本卫的法纪、军纪。

北镇抚司的权力要大上不少,直接对皇帝负责,专理皇帝钦定案件,拥有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司法机构。外出任务也较多,经常出差全国,外出特务皆为钦差。

北镇抚司一共设五卫,每卫千人,设一个锦衣卫千户;一个千户卫所设十个百户,每个百户统领百人;每个百户设三至五个总旗,每个总旗统领二十至三十个锦衣卫不等。

他的义父方正化刚入司礼监当了秉笔太监,因方正化膝下无子,对方原这个新收的义子甚是喜欢,将方原当作亲生儿子来培养。

方正化直接配给了方原这支总旗满员的锦衣卫,三十人,挑选的都是身强力壮的校尉,还配备了最精良的护甲和兵器。

方原的属下只有两个小旗,一个是刚取代之前的小旗张杭而破格提拔成小旗的秦展,还有一个小旗也是与张杭亲近的。

方原摸清楚这些人际关系,上任之后就将另一个小旗也撤职了,一是肃清了张杭的同伙,今后办事也少些掣肘;二则空了一个小旗位子出来,也算是给众锦衣卫校尉画了一个饼,谁要是支持他方原的工作,这个小旗之位就是谁的。

这场松锦战败后的军事会议已开了两个时辰,崇祯也咆哮了两个时辰,却没有得到大臣们任何一点建设性的回应,嘶吼了两个时辰的崇祯已是精疲力尽,只能颓然坐在龙椅上,由掌印太监王承恩搀扶着,下令退朝。

之前还装聋作哑的朝廷高官们一个个如遇大赦,在乾清宫门口的方原只见到一件件红的、紫的朝服鱼贯而出,溜得比兔子还快,只想远离乾清宫这个是非之地。

直到朝会结束,今日的崇祯出人意料的既没有下令捉人下诏狱,也没有下令廷杖此战的相关责任人,值守的方原一日的工作也就算圆满完成,可以回家休息了。

第一个月薪水到手,方原总算是对明朝官员的低俸禄有了清醒的认识。

锦衣卫总旗虽是正七品官员,名义上的月薪也就大米十石,折合白银七、八两,一年不到百两。前几年镇抚司每年还会下发相应的养廉补助三、四百两,还可以去外地勘责当地官员,捞些油水。

近几年朝廷的财政赤字已达惊人的数百上千万两,能足额发放锦衣卫名义上的月薪已是崇祯从牙齿缝里抠出来的,其他的相应补助早就取消。再加上天下大乱,各地流寇四起,京城的政令甚至到不了南京,锦衣卫也无法再四下里捞钱,只能守着微薄的薪水过日子。

方原一直想给曹化淳买一个理疗仪,但一个名牌的理疗仪至少3000元,连同运费就是3.3万元,需要330两银子,如今看来,这个想法暂时属于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连一个月,曹化淳自服用了抗结核药物后,肺结核的病情较之前有所好转,咳嗽也减轻了许多。

方原在淘宝系统里给售卖药物的店家追加了好评的评论,并附带了一大段评语,店家返回了他20元钱的代金卷。

千万不要小看了这20元的代金卷,能下省2钱银子的商品价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能省200元的系统运费,也就是2两银子,对方原这种跨时空购物者来说,已是一笔可观的节省。

方原回到四合院,还是隔着木门与曹化淳聊了一会天,便回了自个儿的房间。

松锦战败的消息果然传来,大明朝已是危在旦夕,未来的在哪儿呢?

之前的方原只是个平头百姓,无权无势,想也是白想,只能混一天日子算一天。如今他已身为锦衣卫总旗,所谓破巢之下无完卵,若是被李自成打进北京城,大部分官员包括他这个锦衣卫总旗肯定会受到拷打,他是不得不再审视眼前大明的危局,思索未来何去何从。

穿越到明末,未来的出路无非是扶明,投寇,或是自立。

投寇是必败无疑,无论满清,还是明廷,还有各地的士绅都会与李自成、张献忠这些流寇为敌,在各方打击之下,覆灭是迟早的事;

自立,若早穿越几年,或许还有成功的希望,但眼下全国各地已是流寇、军阀遍地,四川的张献忠,河南的李自成已是带甲四、五十万的巨寇,自不必说;

单是打着大明旗号,却干着割据军阀勾当的各地总督、总兵,就有镇守宁远、山海关的辽东总兵吴三桂,镇守山东的山东总兵刘泽清,长江中游的平贼将军左良玉,东南福建、浙江二省的总镇郑芝龙,还有盘踞在广州、广西的朱氏亲王,个个都是拥兵不下十几二十万的军事大佬,从零开始发展想要短期内突围而出,既没有地盘,也没有时间,也是一条绝路。

唯一可行的选择只有扶明,至少要高举明王朝的大旗,挟天子以令诸侯,与各地流寇、军阀游走周旋,在乱世中博得一线生机。

如今的方原只是一个锦衣卫总旗,想要最短时间内占居高位,当然不能走寻常路,必须破格提拔。

该怎么打开突破口呢?

‘咚咚咚!’

方原正思绪如潮,四合院大门传来敲门声,七嫂去开了门,一个浑厚的声儿响起,“头儿,有急事!”

他不用抬头去看,便知进来的是他的属下锦衣卫小旗秦展,秦展与方原年龄相仿,体态微胖,脑子却是异常的机敏,眼光更是独到,乃是方原最倚重的心腹亲信。

方原坐起了身子,愕然问,“老四,一惊一乍的,出事了?”

秦展在家排行老四,这些日子,方原已习惯了直呼他在家的排行。

秦展忙说,“头儿,你离开之后,司礼监传话有急事要你立刻前去乾清门相见,我这就忙慌慌的给你带信来了。”

司礼监派人来带话,也就是义父方正化给他下达任务了。

第六章 江南之行

方原称赞了秦展几句,便独自一人急匆匆的从北安门进了紫禁城,在乾清门之侧的偏僻处见到了方正化。

方正化说话的声儿与曹化淳一样是尖声尖气,“义儿,你这些日子当了总旗之后,可还习惯?”

方原知道方正化急招自己前来,绝不是简单的问好,一定有话要说,便省去了所有的客套话儿,开门见山的问,“多亏义父提携,义父若有指派,我定当竭尽全力。”

方正化也不再客套,瞧了瞧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声儿,“眼前有个接近贵人,极好升职的机会,我已替你争来了。”

方原愕然问,“什么差事?”

方正化蚊语说,“我军松锦大败,陛下已是一连几日未曾好生安睡,偏偏田贵妃又身患重疾,不能侍奉左右。田贵妃之父,国丈爷田弘遇便准备前往江南寻美入宫,替陛下解解闷。”

明军刚刚在松锦大败,十四万精锐被歼,宁锦防线彻底崩盘,关外国土尽失,只余下吴三桂一支不足五万的孤军守卫着宁远、山海关。

如今的大明朝已是国难当头,离灭亡还有短短两年时间,田弘遇身为国戚,不知为朝廷之事分忧,竟还有心思挥霍巨资去南方买美女入宫。

知晓历史进程的方原却知,其实崇祯皇帝本人并无女色这方面的需求,仅仅是田弘遇自作主张,妄图讨好,买来的美女,崇祯是一个也没纳入后宫,尽数给田弘遇退了回去。

这些退回的美女中就有引得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陈圆圆。

方原对这种荒唐的行为是又气又恨,不悦说,“田国丈真的摸清了陛下的心思,陛下可曾授意要美人入宫?”

方原对后宫之事多嘴多舌,生性谨慎的方正化忙捂着他的嘴,急说,“后宫之事岂是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总旗能插嘴的?这次的差事就是让你率领一个总旗的锦衣卫护送田国丈前往江南购买美人,这是个接近国戚的机会,你可不能办砸了。”

方原是官微言轻,被安排了这个荒唐的差事,再愤懑却也无可奈何,前去江南总归能长长见识,总比成日在京城四合院、皇宫两点一线的混吃等死来得强,便拱手应了,“是,我定不负所托。”

方正化拍了拍他的肩说,“田国丈五日后便会出发,你明日就去兵部武库司挑选火器。”

去一趟江南,有几十个锦衣卫护卫还不够,需要带什么火器?

方原愕然问,“义父,此去江南沿途不太平?”

方正化正容说,“山东李青山之乱刚刚平定,山东境内各股小队流寇不在少数,出行前必须要准备充分了。今次的差事若办好了,回京城我便想法子令你升任锦衣卫百户。”

方原这才知道大明眼下肆虐的流寇绝不止李自成、张献忠等人,各地已是烽火四起,此行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游山玩水,回来就升职加薪,护卫还是有着不小的风险。

他之前莫说上过战场,就是与人互殴拍板砖,也是数年前的事,想起要面对流寇真刀真枪的袭击,就是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幸亏方正化事先有提点,需要备足火器防身,忙连声应了,与方正化告辞回了四合院。

方原先去向曹化淳要陪同田弘遇出门的差事,曹化淳告知他田贵妃是崇祯皇帝当信王时就是信王侧妃,极受崇祯宠爱,曾给崇祯生了四个皇子。

曹化淳还特地嘱咐,田贵妃与周皇后素来不和,眼下田贵妃病重不能服侍君王,田弘遇去江南买美女之举,是打着替崇祯解闷的幌子,前去南方购买美人入宫,充实后宫,其实是为了保住田家的权势、地位,必然会引来周皇后的不满。

这次差事其实是个烫手山芋,过分的亲近田弘遇,就是得罪了周皇后,所以必须与田弘遇保持一定的距离。

方原得了曹化淳的提点,已是心中有数,又找来了七嫂,告知她要出门前往江南一行,令七嫂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好生照顾曹化淳的起居。

夜间,方原躺在床上思索着这次江南之行的差事,他打心眼里是极为唾弃国丈田弘遇这种不靠谱的行为,但既然是方正化的一番栽培,出行之前还是该做些准备。

之前家里仅余二十两银子,再加上这些日子曹化淳买药还余下了三十余两银子,共计也就不到六十两银子,经费实在有限,只能选择购买最实用的出行用品。

牙膏牙刷非生活必需品,明朝也有可替代的牙刷、牙粉,那就不用买了;

水壶、水瓶也有水袋作替代品,非必买品,能省则省;

方原能想到唯一需要买的,或许就是手表,此去江南路途遥远,没个时间概念,他还真是不习惯。明朝末年也有自西洋传入的自鸣钟,但却没有可以随身携带的手表。

方原打开了淘宝系统,开始挑选价格合适的手表,正版名牌的手表,以他那点银子是买不起的,只能挑选了一家卖高仿版劳力士手表的商家。

高仿版劳力士手表,售价488元,使用20元代金卷后,只需要支付468元,运费4680元,合计支付5148元,使用银子支付,需支付51.48两银子,已是方原五个月的法定薪水,也彻底将他的家底给掏空。

方原咬了咬牙,取出仅有的家底,选择了【银子支付】。

白光闪过,系统收走他支付的50两银子,算是便宜了他一两银子。

一个时辰后,商家发货的货物已到,方原开了包裹,取出高仿版的劳力士手表,戴在手腕上还真像那么回事。

他来回的检查了手表的细节,高仿到和正品也没什么区别,时间也已调整准确,中国不愧是万能的制造业大国,什么产业只要中国一涉足,立马就能做成白菜价。

更意外的是,商家还服务周到的赠送了一瓶手表清洗液。

这次购物体验令方原是相当满意,立刻给店家打了个好评,并耐心的附上一大段评语,得了店家返回的20元代金卷。

方原做好了出行前的准备,脑子里却想到了亲信秦展,直接去了秦展家告知了江南之行的任务。

秦展一听要去花花世界江南,是喜笑颜开,忙去请教母亲的想法。

秦母也爽快的放了行,甚至还取出自个儿的嫁妆,一百两银子,交给秦展,要他在江南买一个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的女子回来做妻。

次日,方原领着秦展,还有麾下三十个锦衣卫前去武库司领取火器。京城的锦衣卫是受过专业特训的特工,不仅能使绣春刀,还能使用明朝的各类小型火器。

明朝领用火器的手续是相当繁碎,单是领用文书上需要的印章就有皇帝印,内阁印,内阁首辅私印,还有兵部官印,兵部尚书私印,还有武库司的官印,武库司员外郎的私印。

方正化已和武库司员外郎打过了招呼,方原一行人顺利的进入了武库挑选火器。

明朝的火器分为火铳和火炮两大类。

单是火铳就种类繁多,各类火铳就有鸟嘴铳,迅雷铳,三眼铳,拐子铳,五雷神机,抬枪等至少数十种。

穿越前也只在电视剧里见过军火的方原对这些琳琅满目的火器看得是连连称称叹,若不是满清为了统治汉人的需要,刻意压制火器的发展,哪儿会有中国近代近两百年的国耻?

他也不知这些火铳的功能,只能虚心的向陪同来领取火器的武库司主事张成德请教。

张成德根据此次江南之行主要是以骑兵轻装前行为主,推荐了适用骑兵使用的三眼铳,还有单兵步战使用的鸟嘴铳。

方原和精于火器装备的张成德商议后,决定给每个锦衣卫配备三眼铳两支,鸟嘴铳两支。

据张成德估算,凭着这些火器,事先填满火药,每个锦衣卫至少能在近兵相博前连发八枪,然后再以三眼铳短兵相接。只要在火铳的一百米射程内,应付五十个敌军已是绰绰有余。若是时间充裕,可以填塞火药的话,寻常的一百人也近不了身。

“有了如此精良的火器防身,还怕什么流寇?”

方原悬着的心儿才算稍稍松了口气,万事俱备,只等向江南出发!

第七章 兖州境内

兖州府滋阳县

兖州府治所滋阳县乃藩王鲁王朱以派的封地所在,也是京城通往江南的必经之地。

山东兖州府是明末流寇侵扰的重灾区,不仅要面对流寇的骚扰,还要面对小队后金军渡海的侵袭。

时值山东流寇李青山之乱刚刚平定,兖州境内是百业凋零,民不聊生,赤地千里,比之京城的富庶实有天壤之别。

在空旷的平原上,寒风呼啸,一行三十人的马队护送着一辆油壁马车,三辆载着辎重的牛车正在官道上前行。

三十个锦衣卫统一身着青色长袍,束腰束发,腰佩长刀,肩挎两支长形鸟铳,马鞍的两侧,还分别挂着两支三眼神铳。

这些锦衣卫个个虎背熊腰,身形健壮,领头的则是身着棉衣绫袍的方原。

方原领着麾下的三十个锦衣卫,护卫国丈田弘遇前去南京、扬州、苏州一代选美入宫,在出发八日后,进入了山东地界;半月后,抵达了兖州府境内。

一行人来到离滋阳城八十里的驿站,驿丞恭恭敬敬的候立在马车前,准备迎接国戚田弘遇的入驻。

田弘遇从马车里伸出头,冲着方原说,“方总旗,我要入滋阳县城拜会鲁王殿下,就不住驿站了,你要不要与我同去?”

田弘遇年约四十有余,面如冠玉,一袭锦衣,一缕青髯更显雍容华贵的文人气度,也难怪能生养出深受崇祯宠爱的田贵妃。

自齐王因靖难之役被剥去了封地,去了国号后,鲁王朱以派是明朝在山东地界唯一的藩王势力。

方原穿越前就对这些接待应酬有着本能的排斥,眼下更是能躲则躲,“国丈爷,我会安排十个锦衣卫护送国丈爷前去县城,我们留在驿馆看守财物。”

他既不愿去官场的应酬,田弘遇也不强求,随身带着这么多银子去拜见鲁王殿下也太过张扬,便郑重的交代说,“我在滋阳县城逗留三日,随行的银子就有劳方总旗严加护卫。”

田弘遇此行江南,单是随行的银子就带了五大箱子,需两辆牛车专门拉送,也大大影响了行进的速度。

就这五大箱银子,方原估摸着至少有四万两的银子,国难当头,将钱花在购买美女的破事上,方原是既眼馋,也无奈,若是交给他在淘宝购物,至少能武装一个百人队了吧!

他目送田弘遇的马车,还有十骑锦衣卫离去,消失在平原的尽头,便随着驿丞进了驿馆。

秦展则指挥着将载了银子的牛车拉进驿馆,余下的二十骑锦衣卫也安排妥当住宿。

方原回了安排好的房间,梳洗过后,立在木窗边,眺望着窗外一望无垠的大平原,深吸口气,尽情呼吸着青草的清香。

“咯吱”

木门的声儿响起,身后秦展的声儿传来,“头儿,我发现一个异常情况。”

秦展突然前来,肯定是有要事告知,方原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低头品了一口茶,“老四,说吧!”

秦展瞧了瞧身后无人,关上木门,压低声儿说,“国丈爷那几个箱子不对劲,我搬运过的银子也不在少数,银子绝没有这么重,我估计箱子里的是金子。”

在明朝,金、银的比例是一比五左右,若是四万两金子,那就是三十万两银子,采买美人绝花不了这么多金子。

崇祯在皇宫例行节俭已到抠门的境界,连他自个儿的龙袍也是缝缝补补后多次穿戴,后宫以周皇后,田贵妃为首的诸妃也素有节俭之名,甚至亲自洗衣,缝补衣服。

未曾想到田弘遇竟能积蓄数万金的巨额家产,令方原是心生警惕,暗自琢磨,看来身为国丈爷的田弘遇这次江南之行是别有企图啊!

他将茶杯放了,双眼闪过一抹精光,不紧不慢的说,“老四,田国丈来江南买女子,一,两万银子已绰绰有余,他却带来了四万两金子,是想做什么呢?”

秦展与他是心有灵犀,顺着他的话继续说,“头儿,我瞧着就是在转移家产,他是想将家底从京城转到江南。”

方原点了点头,赞同他的判断,“看来这位国丈爷是看着我大明松锦会战大败,闯贼已在攻打开封,京城再无兵可援,已是岌岌可危,事先留好退路了啊!”

秦展低声问,“头儿,我们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了?”

方原低了头,轻轻揉着太阳穴以缓解倦意,“准备什么?”

秦展试探着问,“田弘遇是国丈,他都在准备后路,要不我们回了京城,也做好逃亡南方的准备?”

方原双手止了捏揉,也不抬头看他一眼,“我孤家寡人一个,就靠着朝廷的俸禄过日子,也没什么家产可运。”

他拒绝得很干脆,秦展也无话可说,正要告辞,却见驿丞急匆匆的进了,见了方原便急匆匆的说,“方爷,据过往的茶商说,后金鞑子从南边的官道杀来了,距驿站只有不到五十里,明日就能杀到驿站,我们还是先逃了吧!”

满清不仅在正面战场打得明军溃不成军,还时常组织侵袭扫荡大明的腹地,大股的侵袭是从长城关卡进入,小股的侵袭则是直接渡海侵扰。

自毛文龙被袁崇焕处死后,皮岛诸将如孔有德、耿仲明带着舰队、水军投靠后金,之后整个山东半岛便成了后金军渡海侵袭的主要目标。

“满清又来侵袭兖州了?”

方原没想到刚到山东,没遇到流寇前来找事,却遇上了前来抢掠的满清军,望着驿丞问,“后金鞑子来了多少人?”

驿丞也不清楚后金军具体情况,只是听过往茶商谈及,忙说,“只有五十余人,还押了不少抢来的妇人、钱财,准备北返渡海。”

“五十余后金军就敢在大明腹地兖州府大摇大摆的抢劫,然后大摇大摆的北返?”

方原这下是大吃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问,“这才五十个后金鞑子,驿站应该知会兖州府,调集卫所的大军剿灭,为什么要逃走?”

驿丞哭笑不得的说,“方爷,你是京城来的爷,没见识过后金鞑子的厉害!兖州府卫所,还有鲁王的亲军躲都躲不及,巴不得立刻送走这些瘟神离境,谁敢去剿灭?”

大明无论是亲王、官僚,还有百姓,都是对后金畏之如虎,早就失去了一战的勇气。

身为穿越者的方原对这种怯战的情绪却深深的不以为然,沉声说,“后金鞑子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只有五十余人,何至于吓成这样?”

驿丞唉声叹气的说,“方爷有所不知,数年前,山东布政司三府都被南下的后金鞑子洗劫一空,总兵、知府尽数战死。杀了这五十余后金鞑子倒是容易,若是引来数千,甚至数万后金鞑子的疯狂报复,对兖州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啊!这些鞑子抢够了也就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五十个后金人便能在上万明军眼皮子下堂而皇之的抢劫,这些大明的亲王、官吏想的不是保境安民,而是巴不得用老百姓身家性命、民脂民膏去喂饱这群饿狼,再送他们走人。

之前方原听说数十倭寇能横行江浙一带直到南京城下,就如同黑色幽默,现在身临其境,却知这么真实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唯一不同的是,主角由倭寇换成了满清鞑子。

驿丞见方原还在犹豫,似乎是不信邪,忙说,“方爷不走,我可要先走了!”

他交代过场面话,便一溜烟的逃了,只留下方原、秦展二人留在屋子里面面相觑。

接下来,方原这一行锦衣卫是跟着驿站的人一齐逃,还是迎战满清鞑子呢?!

第八章 哥不是吓大的

方原、秦展二人在屋子里愣了有一刻钟,两人虽同是默不作声,思绪却不在一条回路上。

秦展想的是怎么逃。

方原想的却是怎么战!

区区五十个满清鞑子算什么东西,也敢在大明的领土上大摇大摆的抢劫。自己这队装备如此精良的锦衣卫若是被五十个鞑子就吓得逃之夭夭,还算什么男人?哥虽没打过仗,但也不是吓大的。

方正化给他安排的晋升之路是巴结后宫权贵,方原却有自己的想法,与其奴颜媚骨的巴结权贵上位,不如直接博取皇帝崇祯的眼球上位来得更干脆利落。

满朝文武皆对后金怯战,崇祯缺少的就是敢于向后金鞑子挑战的将才,今次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一个向满清鞑子挑战的机会,一个向崇祯证明的机会。

这支飞扬跋扈的满清鞑子,必须要歼灭!腰间的绣春刀,必须要亮剑!

良久的沉默之后,还是秦展先开了口,“头儿,驿站的人全逃了,我们也撤回滋阳县城吧!”

滋阳县城里有兖州卫所的五千卫军,还有鲁王朱以派的一万亲军,撤进滋阳县城,就算进了避风港湾。

方原不置可否的放了茶杯,平静的注视着他,“逃?今次我们是必胜,为什么要逃?”

“必胜?”

方原从未上过战场,秦展不知他的雄心勃勃从何而来,失声说,“头儿,玩笑不是这么开的,后金鞑子对上我大明边军,哪次不是以一敌十,还能大获全胜。常年打仗的边军尚且不敌,何况是我们这队只负责勘察官员,皇家仪仗的锦衣卫?”

“啪!”

方原将茶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怒说,“老四,你这是被后金鞑子吓破了胆!我们有上百杆火铳,还有三大桶的火药,区区后金鞑子算什么?”

秦展未曾想到他这次是动了真格,想和后金鞑子正面硬扛,吓得面无血色,“头儿,你对我有提拔之恩,你想战,就是死,我老四也陪着你,但......”

他吞吞吐吐的说,“真要打起来,兄弟们能有一半以上保住性命已是大幸,其他锦衣卫的兄弟不一定会留下来替头儿你卖命啊!”

方原稍稍一愣,秦展说的话自有他们的道理,这些人来锦衣卫当差,就是混个薪水,在整个官场都是懒政、怠政,混日子、贪污成风的大环境下,谁愿意为了这点微薄的薪水就去与后金鞑子拼命?谁家没个妻儿,谁不愿高高兴兴的上班,平平安安的回家?

送上门来五十个鞑子,简直就是天赐刷经验的好机会,方原岂会轻易错过,他是心意已决,沉声说,“老四,去召集所有锦衣卫到驿站大院子里,我要训话!”

夜色降临,整个驿站的驿丞、驿丁、驿夫早逃了个干干净净,唯一还留在驿站的,就只余下方原这一行锦衣卫。

二十个锦衣卫早已从溃散的驿站诸人口中得知后金鞑子即将杀至的噩耗,恨不得立刻拍屁股走人,离开驿站这个是非之地,躲进滋阳县城里才算是安全。

驿站的大院子里,十余个火把照射着大院子是灯火通明,映射着无精打采,面带惊惧的一众锦衣卫。

方原站在众人前,大声说,“后金鞑子来了,距此驿站只有不到五十里,明日黄昏就会达到。”

众人是面面相觑,人人都想逃,却没一个敢站出来当第一个出头鸟,纷纷将目光落在秦展身上,只有他才能在方原说得上话。

秦展却知方原的心思不是逃跑,而是和后劲鞑子开战,他是左右为难,既不能得罪同僚,更不能得罪方原,以他平日里的性情,估计也就首鼠两端不吭气了。

方原的知遇之恩,却无论如何也要报答,秦展便豁出去了大喝说,“头儿怎么说,就怎么打,几个鞑子就吓得我们落荒而逃,还是不是下面带把的?”

生死关头,众人仍是默不作声,方原又给大家打气说,“据说后金鞑子劫掠了不少金银,还有妇人,至少有上万两之多,鞑子们是给大伙送钱财来了。今次歼灭这些后金鞑子,抢回的金银,人人有份!”

若不能晓之以理,便只能诱之以利!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方原就不信用钱财作诱饵,这些收入本就低微的底层锦衣卫会平白放过这么一个发财的机会。

方原的攻心战确实有了些些作用,这些习惯了怠政的锦衣卫不会为了国家大义的理想去拼命,但却会为了大发一笔横财而蠢蠢欲动。

但,众人眼中除了对金银的渴望,还有对后金鞑子的恐惧,若是平白的丢了性命,再多钱财也没命去花。

方原善于察言观色,一眼便瞧出众人眼中的疑虑,要想鼓动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锦衣卫出来和后金鞑子拼命,单是靠金银的诱惑还是不够,必须要向他们证明,这一战,收益远大于风险,发财的机会远大于丢命的机会。

方原咳嗽了一声,继续说,“我们在暗,他们在明,便能攻其不备;再者,我们还有六十支三眼铳,六十支鸟嘴铳,装满弹一次,便能射击二百次,区区五十个鞑子,还不尽数歼灭了?”

他说得轻巧,但众锦衣卫却不是轻易被忽悠的,他们是心知肚明,若战场上的胜负能用火铳的数量来决定,明军就不会在关外被后金鞑子打得溃不成军,全无胜绩。

众锦衣卫里一个身形魁梧的青年汉子站了出来,反问说,“据我观天象,今明两日都夜无月光,双方都目不能视物。敢问方总旗,在黑夜里多少发火铳能杀伤一个后金鞑子,怎么确保这两百发火铳能击中更多的鞑子?我们的火铳在黑夜里会发出耀眼的火光,一旦后金鞑子顺着火铳的火光展开弓箭反击,就不是敌明我暗,而是敌暗我明,到底是谁偷袭谁呢?”

方原微微一怔,这人的反驳句句犀利,倒是个熟悉天象,精于夜战的老手,问出的话儿句句老道,令他这个战场上的菜鸟是哑口无言,看来还是将你死我活的战争视同儿戏了啊!

方原被他当众顶撞,却不见丝毫恼怒,反问说,“你叫什么名儿?”

青年壮汉本就是个耿直性子,还道方原当众下不来台,要寻机报复,他本就打着折道回京城的打算,大不了就不当这个锦衣卫,面无惧色的说,“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景杰!”

景杰自报了家门,方原继续追问,“你从过军?上过战场?”

景杰丝毫不让的回敬他说,“五年前曾在卢督师的天雄军效力,中军任职,自卢督师受小人谗言,战死沙场后,我便卸甲回了京城,花钱捐了个锦衣卫的校尉混日子。我今次顶撞方总旗,只是不想兄弟们白白去送死,若方总旗不能相容,这个锦衣卫我还不干了!”

卢督师就是大明的名将卢象升,四年前率五千人孤军奋战,战死在关外,后被追封太子少师。

天雄军乃是大明为数不多的劲旅之一,卢象升战死后,天雄军也就烟消云散。

方原又虚心的请教,“景杰,明夜真的无月光?”

方原谦逊的不耻下问,这倒出乎景杰的预料,想了想说,“这几日阴云密布,明夜绝然没有月光,所以方总旗的偷袭之举,不过是纸上谈兵的臆想而已,真上了战场,必然一败涂地。”

以景杰从军多年的眼光,他的判断十之八九还是靠谱的,方原沉吟说,“景杰,谁说没有月光就不利于我们偷袭呢?若我们能瞧见后金鞑子的一举一动,那偷袭有没有胜算呢?”

景杰根本瞧不起方原这个靠着方正化的裙带关系上位的锦衣卫总旗,听他又在异想天开,哈哈大笑说,“敢问方总旗,没有月光,我们怎么能瞧见后金鞑子的一举一动呢?”

方原悠悠的说,“以你的说法,若是能在黑夜中清楚的瞧见后金鞑子的一举一动,此战胜算大不大?”

景杰稍作思量,便说,“若如此,则此战必胜!”

方原当即大喝说,“这便是了!景校尉,你愿不愿与我打个赌?”

景杰怔了怔说,“赌什么?”

方原似笑非笑的瞧着他说,“若此战胜了,你认我作老大;若此战不胜,我认你当老大。”

景杰沉思片刻,以他过往的经验,擅长偷袭夜战的是后金鞑子,明军并不擅长夜战,何况是战力还逊色边军的锦衣卫。

他实在想不出方原凭什么能在暗无月色的黑夜中取胜,便说,“好!我与你赌!”

方原朗声说,“既然如此,明日便做好作战准备,将所有火铳填满火药。明夜,我们与后金鞑子决一死战!”

他此言一出,众锦衣卫的抗拒心已不如之前的强烈,在方原、景杰两人之前的针锋相对中,甚至还真的见到了获胜的希望。

这也是方原使出的心理战,正是要利用景杰的专业判断来说服还在犹豫怯战的锦衣卫,坚定众人的战心,鼓舞战斗意志。

接下来的就是如何解决在黑夜中视物的难题。

这,只能再次求助于万能的淘宝系统!

第九章 夜视仪

方原安排了秦展、景杰二人领了所有的的锦衣卫,专职负责填充火铳的火药,还有扎上能抵挡后金弓箭的草垛。

回到房间的方原则将自个儿关在房间里,做好夜战的准备。

夜间视物的法子,方原在各类大片,还有电视剧里见识过,便是使用红外夜视仪。

二战时期,红外夜视仪就已用于美军攻打日本诸岛的战场。日军躲在全无光线的掩体、地道内,与美军周旋。美军投入大量红外夜视仪进入战场,便能轻轻松松的将地道内负隅顽抗的日军逐一点杀。

方原在搜索框里输入‘夜视仪’,一看价格,专业的夜视仪至少两、三千元一个,山寨的是两、三百左右。

战场,乃生死之地,一个失误便是一条,甚至数条人命,切不可使用成像技术、分辨率,甚至距离等性能指标都不靠谱的山寨版。

若二十个锦衣卫以三段击的方式轮流齐射,夜视仪就可以轮番交换使用,不必购买二十个,十个夜视仪也就够用。

但选择专业的夜视仪,再加上运费也就是三万元一个。十个夜视仪的总价也达到了惊人的三十万元,换算成银子就是三千两。

方原这次出门是公办外派,只带了些碎银子在身上,眼下是囊中羞涩,莫说三千两银子,就是三百两、三十两银子也是拿不出的,该怎么去找这笔巨额的银子呢?

他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踱着步,目光终于落在田弘遇携带的几个大箱子上,双眼猛地一亮,这不就是现成的金子?

这些金子是田弘遇来江南购买美女之用的,除了田弘遇私藏的家产外,还有部分是皇宫内库的皇银。私自使用田弘遇,甚至是皇宫内库的金银肯定会引起这位国丈爷,甚至是崇祯皇帝的不满,闹大了杀头的可能都有。

但眼下是危急关头,事出从权,方原的打算是先借用田弘遇三千两银子,等击溃后金鞑子,夺回了鞑子抢掠的钱财,再补上空缺便是。

方原有了这个冒险的想法,再加上天性胆大,当机立断的抽出绣春刀,二话不说,挥刀就将捆绑箱子的麻绳给斩断,打开一个箱子,内里果然密密麻麻的全是金锭,与之前估计的一般无二,田弘遇今次带来江南的,全是金子。

三千两银子,就是三百两金子,方原取出了三个百两重的大金锭,端端摆在桌子上,再将木箱给关了,捆上麻绳恢复原状。

他将十个夜视仪放进购物车,系统默认的普通快递一般到货时间是半日到一日。夜视仪到货之后,方原要先研究使用法子,还要给这些锦衣卫培训使用法子,时间也太过仓促,事态紧急,不能和系统的快递赌效率,便采取稳妥的法子,选择了【加急快递】。

“嘟嘟嘟!”

系统显示,“加急快递,加收运费一百两银子,快递会在三个小时内到货。”

方原看了看表,现在是PM9:23,三个小时后,也就是明日AM1:00左右,收货之后,先熟悉夜视仪的使用法子,再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觉,还有整整一日的时间培训锦衣卫夜视仪的使用法子,从时间上来说,应该是够了。

虽然加急快递要收一百两银子的天价,但也只能任由系统宰割。

方原选择了【加急快递】和【金子支付】,系统收去了他的金子,找回了百余两的银子。

不愧是加急快递,系统的发货效率真是神速,付款之后十分钟内,系统就已发货,到了AM1:00时,购买的夜视仪就到货了。

方原拆开了一个夜视仪,照着说明书安装了商家赠送的的电池,打开电源开关。

因户外虽不能视物,却并非严格意义上的无光环境,而是微光环境。在微光环境下,红外夜视仪是可以不使用红外灯作为辅助光源,无须出现之前电视剧里耀眼的红点便能做到在黑暗中完全的隐形。

方原吹灭了房间里的油灯,再打开房间的木门、木窗,门外已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方原举起新买来的红外透视仪,透过瞄准器朝黑暗中望去,院子里的情景一览无余。

驿站里的大门、石几、木栏、横梁,远处大树的树枝树叶,甚至树干上停着的几只夜枭的眼眉都清晰可见。

方原举着夜视仪,在目不视物的黑夜里绕着驿站走了一大圈,全无磕磕碰碰。

他是玩心大起,来到秦展的房间前,敲了敲门。

“谁啊!”

房间里响起了秦展被吵醒睡觉后不耐烦的声儿。

方原懒得应他,再次敲了敲了门。

秦展从床上怒而起身,点亮了蜡烛,打开木门,往门外望去,却不见人影。

躲在门侧的方原使绣春刀的刀背将他手中的蜡烛给打掉了,火光一灭,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秦展还以为是遇上了偷袭,吓得连忙躲进了房间,连木门也没来得及关上。

“嘭!”

刚后退几步的秦展却察觉到后脑勺被人敲了一下,在目不视物的黑暗中还能准确击中自己的后脑,人是绝然做不到的,这,不是偷袭,而是,遇上鬼了!

秦展这个恐怖的念头一生,顿时惊得丢了三魂七魄,但黑夜中却见不到一点光亮,只能手忙脚乱的去翻找烛台。

“嘭!”

他伸向桌子的手腕又被敲了一下,疼得赶紧缩手,凭着回忆中房间的布局,胡乱摸索着走到床前,正要上床,脚踝又被一击而中,他站立不稳,倒在了床上。

“鬼大爷!饶命啊!我们往日无怨,今日无仇的,你怎么就找上我了?”

秦展已认定是鬼魂所为,吓得在床上连连求饶。

“哈哈哈!”

方原在黑夜中见了他的怂样儿,忍不住大笑起来。

秦展听出是方原的声儿,但举目望去,却仍是不见一点人影,忙问,“是头儿吗?”

方原闹腾够了,也充分证明了夜视仪能在夜战中发挥巨大的作用,便点亮了桌子上的蜡烛,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光亮。

秦展见果然是方原,手上还拿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长条盒子,瞠目结舌的望着他,“头儿,你能在黑夜中见到我?”

方原扬了扬手中的红外夜视仪,笑着说,“有了这个,瞧得是一清二楚。”

秦展吃惊的取过他的红外夜视仪,连连请教使用法子。

方原手把手的教了他使用法子,秦展学了半个小时,终于学会了,再次关了灯试验,果然透过瞄准器的镜头,能在黑夜里将不远处的方原看得清清楚楚。

秦展这下是真的大吃一惊,抚摸着手中的夜视仪,像是抚摸着一件旷世奇珍,“头儿,这宝贝是哪儿来的?”

方原还是找出了老借口,“佛朗机人。”

秦展是半信半疑,愕然问,“佛朗机人我平日里也见过不少,没见这么厉害啊?!”

方原被他连连追问,着实难以应对,便故意扮起了脸,对他的话不予作答,将夜视仪交给他熟悉熟悉,练练手。

这就是作为领导的好处,方原的话秦展必须要回答,而秦展便是有再大的疑心,方原也可以选择不答。

秦展有了这么个宝贝玩意,顿时将之前的疑心抛诸脑后,欣喜的捧着红外夜视仪,奉若至宝。

再次回到房间的方原按耐不住的是心下大喜,自言自语的喝了一声彩,“果然管用!”

有了这种高科技的玩意,再加上黑夜中突如其来的火铳偷袭,只要后金鞑子进入驿站休息,便是必败无疑!

第十章 战前准备

次日清晨,众人在驿站用过了早膳,方原便召集景杰,还有其他锦衣卫一起验证红外夜视仪的效果。

方原关了木门、木窗,再用床被遮挡了光线进入的缝隙,营造了一间密不见光的房间。

景杰试验了夜视仪的惊人效果,整个人都愣在房间里,默不作声的望着手中的夜视仪。

方原令秦展去打开了门窗,笑了笑说,“景校尉,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这一战,打还是不打?有没有胜算呢?”

景杰神色颓然的放了夜视仪,叹声说,“若是当年卢督师能有此神器,何愁后金鞑子不灭?”

卢象升怎么可能有这种领先了几百年的高科技产品?方原是暗暗好笑,随口应付说,“这是佛朗机人的最新产品,四年前,卢督师肯定是见不到的。”

景杰对他的话也没太大的疑心,毕竟方原是司礼监太监方正化的义子,能有这些令人掉眼珠子的珍宝也能解释的通。

方原取出十个红外夜视仪,先是教会了秦展、景杰使用的法子,再由二人将夜视仪的使用法子传播到整个锦衣卫队伍。

有了夜视仪这种夜战的神器,整个锦衣卫里之前弥漫的怯战情绪是一扫而光,众人是士气高昂,斗志昂扬,就等着打劫后金鞑子的财物,大捞一笔。

方原并不担心这种跨时代的宝贝会引起他人的觊觎之心,甚至据为己有。一则他只是教了众人使用法子,而没有传授使用原理,这些锦衣卫顶多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二则,他还握有能令红外夜视仪彻底报废的利器在手,那就是夜视仪的电池。若是没有他这个唯一宿主在淘宝系统源源不断的购买电池,夜视仪电池的电量用尽之后,也就是一个普通的望远镜,再无夜视的作用。

经过一整日的备战,到了黄昏时分,一切战前准备都已妥当,抵挡后金弓箭的草垛子,还有金银全搬到驿站外的隐蔽处。

方原派出去探查敌情的锦衣卫也回报,一支五十余的后金军队已沿着官道往驿站而来,距驿站只有不到五公里。

据行军经验丰富的景杰估算,后金军在日落之后便会赶到驿站休息,方原令锦衣卫扛着火铳,带着夜视仪先行撤离驿站,到了驿站外,离官道三百米的树林里埋伏,静静等着后金军的到来。

日落西山,埋伏在树林里的方原举起红外夜视仪当望远镜使用,官道一里之内的动静尽收眼底。

一行数十个后金兵驱赶着五十个青壮民夫,押着五辆牛车,在官道上逶迤行进。

其中两辆牛车上以大麻布遮挡,透着麻布露出的一角便能见到掩盖的是抢劫来的金银珠宝,还有宝石玉器;还有三辆牛车上,坐着三、四十个披头散发,衣着不整的年轻女子,看来是后金兵劫掠来,准备带回辽东淫辱的女子。

三、四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后金将领落在人群之后,在马背上搂着年轻女子,上身赤裸,肆意的淫乐。

眼见天色已夜,几个颇不耐烦的后金兵狠狠鞭笞着押车的青壮民夫,数十个民夫却没一个敢反抗,只是老老实实的任打任骂。

入夜时分,后金军终于到达了驿站,驿站早已是空无一人。

方原借着夜视仪望去,后金兵在厨房里找出了没来得及带走的烤肉、馒头,还有热汤,在院子里升起了篝火,围在篝火四周大吃大喝。

而被劫掠来的青壮民夫却没有分得一点食物,只有几个年轻女子被剥光了衣服,全身赤裸扔在篝火之前,像狗一样匍匐在地,供后金兵取笑淫乐,才能换来些些充饥的食物。

有一、两个忠烈的女子抵死不从,就被后金兵一刀一个给结果了。

“这帮畜生!”

方原气得是咬牙切齿,转头对冲秦展、景杰说,“三更时分,听我的号令,开始突袭!这群畜生,全宰了,一个都不留!”

众锦衣卫手持着早已填装满火药的鸟嘴铳,齐声应和。

后金兵在驿站的院子里折腾到PM11:00,喝得是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丑态毕露,才陆续的散了。

几个后金将领一人搂了个年轻女子回房间去淫乐,余下的后金兵酒壮色胆,瞧着边上被看押的二十来个女子,便一起上去将这些女子拖到了院子里,竟然开始聚众淫辱。

方原目睹了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怒火直冲脑际,收了夜视仪,冷声说,“立刻突袭!”

景杰本能的察觉到时辰不对劲,再加上驿站里还是灯火通明,此时前去突袭无异于笑话,忙说,“方总旗,还没到时辰,偷袭应该等后金鞑子入睡之后!”

方原何尝不知等后金鞑子入睡是最佳偷袭时辰,但再等下去怕是这些女子都难逃被淫辱至死的命运,若再有几个不堪受辱的,怕是还要再增伤亡。

他咬牙切齿的说,“不能再等!开战!”

方原临阵改变作战方案的做法实在风险太大,一则伤亡太大,二则是不易全歼后金鞑子,一个不谨慎还会引发全线的崩盘。

景杰是执拗的性子,捉着方原的手腕说,“方总旗,我是军人!一切行动都要以战场争胜为目的,我不同意你临阵改变作战方案!”

方原也知景杰的顾虑甚是在理,但理归理,情归情,虽然**妇女的事在这个乱世随时在发生,但他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实在不能眼睁睁见着这淫辱妇女的兽行而无动于衷!

他反握着景杰的手儿,沉声说,“景校尉,你是军人,但你是大明的军人,是黎民百姓的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保境安民,就是保护大明的子民不受外敌的侵犯,否则朝廷养军人来做什么?!”

景杰默然瞧着义正言辞的方原,反驳的话儿再说不出口,他本以为这个方原是靠着裙带关系当上的总旗,如今看来,方原的心胸,眼光确实远大,之前对他误会太深,心生惭愧,眼神中更是透着深深的赞赏,“好吧!既然方总旗要战,那便战!只是......”

“我们要先点杀放哨的后金鞑子,再在驿站的前后门设下埋伏,枪声一旦响起,以后金鞑子的战法,肯定会熄灭所有火把,我们就利用夜视仪对这帮鞑子进行围歼!”

方原见他没再反对,反而积极的出谋划策,行动的步骤更是一环扣这一环,心下大喜,朗声说,“秦小旗,你领六个锦衣卫,带两个夜视仪,埋伏在后门,对逃窜之敌进行绞杀!”

这个伏击的差事虽立不了大功,但危险系数也最小,交给没什么作战经验的秦展去实行,也算是量才而用。

秦展本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性子,欣然拱手领命。

方原又继续安排任务,“景校尉,你领六个锦衣卫,埋伏在前门,带两个夜视仪,对逃窜之敌进行绞杀!”

他将轻松的差事都交给了属下,自担了危险的突袭任务,景杰愣了愣说,“方总旗,突袭的重任交给我来吧!我毕竟和后金鞑子交战了多年,对他们的战法还是了如指掌的,能以最低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

方原还待再说,景杰又正容说,“自卢督师死后这几年,我还没痛痛快快的杀过鞑子,真是憋得狠了,方总旗,这个替卢督师复仇的机会,你就别和我抢了!”

战场应敌确非方原所长,靠着一股血气之勇,只会徒增伤亡。术业有专攻,战场的事儿还是应该交给景杰这个在辽东见识过战场大场面的职业军人来指挥。

方原紧紧握着他的手儿,肃容说,“景校尉,此战的成败就交给你了!”

景杰豪爽的一笑,“我之前误会了方总旗,出言不逊,此战就搭上这条性命来给方总旗赔罪了吧!”

方原搂着他的肩儿,鼻子微微一酸,泪水已喷涌而出,“景校尉,你可别忘了,我们是打过赌的,你要活着回来和我做兄弟,不许死!”

景杰默然片刻,紧紧的回搂着方原,叹声说,“方总旗,下令开战吧!”

方原站起身子,朗声说,“兄弟们,此战的目标,全歼后金鞑子,一个不留!开战!”

第十一章 聚歼

歼灭战开始了!

方原、秦展借着夜色的掩护,分头行动,埋伏在驿站前后门外的草丛里。

六个锦衣卫分成两两一组,成三段击的阵型,齐齐端起火铳,最前排的两队将夜视仪架在火铳上,瞄准了门口,只要有后金鞑子逃出,便立刻点杀。

负责突袭任务的景杰先是率着八个锦衣卫,抬了事先备好的草垛,偷偷的靠近后金兵设下的两个探哨,在夜色无光中,探哨也没见到危机已降临到头上。

景杰再分出六人,借着草垛,翻上驿站的土墙,瞄准了院子里正在**女子的十来个后金兵。

“呯呯呯呯!”

随着景杰的一声令下,四声火铳的枪声响彻夜空,顷刻间就解决了两个探哨。

与此同时,土墙上的锦衣卫朝着院子里落单的后金兵疯狂的射击。

枪声、后金兵的大喝声,女子的惊叫声交织在一起,人人抱头鼠窜,院子里已乱成了一团糟。

锦衣卫一轮齐射之后,当场击毙后金兵八、九个,但也引起了后金兵的警觉。

后金兵不愧是天下第一劲旅,仓促被偷袭之下,仍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稳定住阵脚,开始大喊大叫着抽出马刀,还有弓箭。

这些后金兵常年与明军交战,一听枪声响起便知是遭到明军火铳的袭击。按照往常对付火铳的法子就是夜战,火铳发射之时会产生火光,只需要躲在掩体之后,将箭矢朝着火光亮起的地方射箭,便能轻松击杀前来偷袭的明军。

正如景杰之前所料,无需明军动手,后金兵已纷纷开始行动,扑灭了院子里的篝火,还有十余个火把,顷刻间,院子里再次恢复了黑压压的一片,只余下几个女子还在黑夜里惊恐的尖叫,在夜空里更显凄凉。

后金兵以往对付明军百试不爽的战法,今次却失效了,夜战,更有利于佩戴了夜视仪的锦衣卫。

景杰令锦衣卫躲在防备弓箭的草垛后,以夜视仪观察后金兵的动向,发现一个,便数枪齐发点杀一个。

射击之后,锦衣卫便躲在草垛后防备后金兵的弓箭袭击,趁着机会利用夜视仪填充火铳的火药,准备下一轮的齐射。后金兵的弓箭反击,尽数射进草垛里,对锦衣卫全无威胁。

半个时辰过去,几次交锋下来,后金兵在黑夜里无异于是瞎子打明眼人,只能被动挨打,锦衣卫已定点点杀了二十余个后金兵。

后金兵的战损已超过了大半,军心斗志全无,几个后金将领一合计,今日的情景实在太过诡异,已超出了他们对明军战力的认知,这么耗下去必然会被偷袭的明军给全歼在驿站之内。

两、三个后金将领决定趁着黑夜,扔下抢劫来的金银珠宝,还有青壮男女,开始向驿站的前后门突围。

他们的突围计划就是以后金兵士作为掩护,趁乱逃走。

十余个当突围炮灰的后金兵刚一冲出驿站大门,便被埋伏在大门外的锦衣卫给射杀了。

前后门全有埋伏,已将驿站内的后金兵彻底包围。

后金将领顿时傻了眼,心生毒计,唯一能突围的法子,或许只有,以抢劫来的女子作掩护,只要能出了驿站大门,便能逃之夭夭。

几个后金将领率领仅存的八、九个后金兵点亮了火把,押着十余个女子围成一圈,后金人,还有马匹全躲在女子围城的圈子之中,俯低身子,以免被明军火器攻击。

景杰见了这情景,不敢下令锦衣卫射击,令土墙后的锦衣卫赶去前门与方原汇合。

后金人已撤退到驿站门外,因对方有二十个人质在手,方原也是束手无策,明军的火铳射击精度非常低,比不上现代的狙击枪,火铳若射击,首先便会击杀作为掩护的这些女子。

景杰做不了主,只能询问方原的指示,“方总旗,射不射杀?”

方原稍作犹豫,便放弃了连同后金兵和这些女子一起射杀的想法,挥了挥手说,“他们还剩四、五匹马,逃不了多远,等这些女子平安后,再行追击。”

后金将领见明军果是投鼠忌器,知道这招有效,再生悍勇之气,喝令后金兵夹杂在女子里,驱赶着女子齐齐冲向锦衣卫。

几个后金兵不要命似的,大喊大叫着方原听不懂的话儿,挥着精铁腰刀杀向了方原所在之处的锦衣卫。

若被这群正在作困兽之斗的后金鞑子冲到眼前,锦衣卫的伤亡会以倍增。

方原当机立断的令锦衣卫齐齐举枪对准奔近的诸人,以汉语大喝,“不想死的全给我蹲下!再靠近一步,格杀勿论!”

几个汉人女子听了他的喊话,吓得纷纷蹲地,不再逃窜。

后金兵却听不懂他在喊什么,稍稍一愣,正要挥刀去砍杀那些违令不愿前进的女子。

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这几个还站着的后金兵成了火铳的活靶子,还未回过神来已被打成了筛子。

余下的后金将领见冲锋的部下已被全歼,趁着锦衣卫填充火药的机会,翻身上马逃之夭夭了。

罪魁祸首逃了,方原忙喝令锦衣卫再次朝着后金将领逃窜的方向齐射,黑夜中再次响起密集的枪响,逃在最后的两个后金将领落马而亡,仅存了一人快马加鞭消失在夜幕之中。

方原见追之不及,只能下令收兵,返回驿站休整。

一行人等到了天明,便开始清点这一战的伤亡,还有战利品。

五十余个后金兵除了逃走的一人,余下的全被射杀,射伤。方原下令锦衣卫将受伤的后金兵尽数砍杀,一个不留,尸体全扔到了驿站外的树林。

后金兵的精铁腰刀、弓箭、盔甲尽数缴获,用作军需。

救回的青壮民夫有二十三人,年轻女子有二十五人;缴获后金兵劫掠的金子八百两,银子三千两,珠宝玉器三十余件。

方原召集秦展、景杰,还有昨夜所有参战的锦衣卫,开始论功行赏,分配战利品。

借支田弘遇的三百两金子肯定是要还上的,在淘宝系统用金子支付要划算得多,余下的五百两金子,就全归方原了。

三千两银子,校尉景杰立了突袭的首功,分了五百两;极力主战的秦展立了次功,分三百两;余下的锦衣卫,每人分一百两。

至于缴获的珠宝玉器,方原也不好这口,拿着也用处不大,就作为战利品交给田弘遇。

每个锦衣卫都拿到了数额不菲的银子,众人是群情振奋,士气高涨,对方原的秉公行赏是心服口服。

秦展和几个锦衣卫偷偷建议,留下几个姿色中上的女子带回京城,却被方原给断然拒绝了!

军纪,是战斗力的保障,抢劫敌人的金银可以,若连大明的子民也不放过,那与后金人还有什么区别?今日一劫掠,明日老百姓就会用支持流寇造反来回击。

方原喝退了秦展和几个锦衣卫,将分配过后余下的百余两银子,分给被劫掠而来的民夫、女子,一人分了二两银子,作为归家的路费。

众民夫、女子是死里逃生,对方原的救命之恩是感恩戴德,齐齐跪在他面前,磕头不止。

方原扶起了这些被后金人劫掠离乡的男男女女,安抚了几句,令人牵来后金兵留下的几辆牛车交给众人,令他们坐着牛车回乡去了。

做过了战后的善后事宜,方原令锦衣卫在驿站休整一日,等着田弘遇的归来,便继续前往江南。

到了第三日,拜见了鲁王朱以派的田弘遇终于回了驿站。

方原如实的上报了歼灭五十个后金鞑子的战报,并上交了缴获的珠宝、玉器。

田弘遇听了方原汇报的战绩是双眼一亮,二十个锦衣卫,歼灭了五十个后金兵,还实现了惊人的零伤亡。虽然歼灭后金兵人数不多,但方原已创造了明朝与后金交战史的奇迹,在田弘遇听来几同天方夜谭,若不是亲眼见到五十个后金军的尸体,他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

田弘遇忍不住对方原是赞扬有加,“方总旗,这一仗歼灭了五百后金鞑子,真是一场了不起的胜仗!”

五百人?

方原稍稍一愣,明明是歼灭了五十人,田弘遇开口就加到了五百人,凭空将胜果夸大了十倍。

他微一错愕,便知田弘遇是起了虚报战功的心思,将歼灭人数夸大十倍,在崇祯面前去捞好处的。

方原也不是不知变通的性子,田弘遇想炒作这场大胜就由得他去炒作,反正自个儿又不吃亏,战果越辉煌,更能引起崇祯的关注。

这其实是一笔双赢的交易,功劳,肯定会被田弘遇分走大半,但,一人吃独食,官场的路会越走越窄,只要能博取崇祯的眼球,借机上位,方原是不吝啬将功劳分给田弘遇。

第十二章 苏州桃花坞

苏州府

桃花坞

苏州桃花坞自南宋始建梅园、章园之后,便是富商、权贵修建府邸、园林的处所,坞内桃花河曲水流觞,河北园林邸宅,冠绝一时;豪宅民居,鳞次栉比,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

坞内遍布二十余个青楼,处处花枝招展,时时莺歌燕舞,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在桃花坞诸多青楼之中,人气最为最鼎盛、名气最大的青楼是建在桃花河北角的桃花园,集洗浴、谈诗、嫖妓一条龙,在桃花园后院,还可饱览桃花河的美景。

桃花园之所以能在桃花坞脱颖而出,成为最大、最火热的青楼,只因为一个女人,就是苏州名妓陈沅,小字圆圆。

陈沅年方二十有余,色艺双绝,明艳出众,冠绝江左,艳名远播。寻常的文人、富商想要见一面就需十两银子;若想吟诗行酒,少了一百两,提都不用提;就是摆了一百两在她眼前,也要她瞧得上眼才成。

方原一行三十个锦衣卫骑着高头大马进了桃花坞的大街,护送着随行的三驾马车,马车里坐的是国丈爷田弘遇,还有在南京采购的顾寿等数名名妓,和十个千娇百媚的少女。

方原和锦衣卫为了隐藏身份,全都着了便装。

田弘遇还未下马车,便有一个浓妆艳抹,满脸堆笑的老鸨迎了上来,“哎哟,恕老身眼拙,这是哪家的贵客上门了?”

一个仆从跪在马车之下,田弘遇踩着仆从的背下了马车,拿足皇亲国戚的架子,“我们是京城来的富商,在京城新开了间青楼,到苏州府是来买几个青楼名妓去妆点妆点门面。”

老鸨见他是举止气度不凡,忙咯咯媚笑说,“原来是京城来的老爷,你可真找对地方,我们桃花园几百个千娇百媚的女子随你们挑。”

田弘遇令两个随行的仆从端上了一箱银锭,足足有五百两之多,摆在了老鸨面前,“我们要二十个房间,住十日。”

老鸨见大生意上了门,忙令园里的仆人收下了银锭,满脸堆欢的将众人迎进了桃花园,各自安排了房间。

进了桃花园,由老鸨在前方引路,田弘遇、方原并肩走在园里的林荫小道上,身后跟着锦衣卫、买来的名妓,还有抬箱子的仆从。

田弘遇侧过头冲着方原说,“方总旗,一路上辛苦了,我也不亏着众军士,这些日子在桃花园的一切开销,尽由我支付,你们只管玩得尽兴便是。”

方原一愣,想起了曹化淳的嘱咐,若与国戚田弘遇走得过近,会得罪周皇后。再则田弘遇说得好听是由他支付,其实全程的开销全是由皇宫的内库支出,他这么轻而易举的挥一挥手,至少千两的银子就被挥霍了,典型的用公款来收买人心。

田弘遇这么一开口,身后随行,以秦展为首的十来个锦衣卫是面露喜色,公款吃喝,还能嫖妓,那是相当的惬意。

方原却是不冷不热的回应,“我们此行是护卫国丈爷,还有钱财的安全,职责所在,有个栖身之所就行,尽兴就不必了。”

他当面就回绝了田弘遇的好意,不止田弘遇愣在当场,连二人身后的锦衣卫都是面面相觑,露出失落的神色,但因对方原果断击杀后金鞑子的敬畏,却不敢表露丝毫的不满。

田弘遇尴尬的笑了笑,“方总旗尽忠职守,难得,真是难得,待我回了京城,一定向陛下告知你的忠心。”

方原回了备好的房间,打开房间的木窗,木窗之外就是桃花河一隅,迎面而来的河风还带着花香,沁人心脾。

夜色将临,隔着桃花河望去,整个桃花园已是华灯初上,灯火通明,隐约传来仙乐飘飘,还有文人的喝彩声,**的莺声燕语。

他想起大明朝即将到来的亡国灾难,又见田弘遇肆意挥霍着为数不多的皇银,还有仅余的刚正之气,在怒其不争的同时,更生出深深的无能为力,忍不住的低吟,“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当汴州。”

秦展不知什么时候窜进了屋子,听他正在吟诗,便说,“头儿,又在忧国忧民了?”

方原见他进了,回到桌子前,又问,“老四,田国丈买那些女子,花了多少钱?”

秦展忙低声说,“我已逐一核实了这些女子的卖身契,一共三千金,合银一万五千两。”

一、两万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花了,这已是方原五十年的收入,大明再大的家当也经不起这么败啊!

连日赶路,方原神色间已甚是疲惫,秦展知机的继续讨好,“头儿,要不找个女子来侍奉你入寝,我们自掏腰包便是。”

明代的女子,既是原生态未整容的,再加上化妆技术也远不如现代,美女的整体水准还是不如穿越前的,至少田弘遇买来的那个名妓顾寿,就不是方原的那口菜。

这些**琴棋书画的造诣或许更胜一筹,但方原对这些文人墨客的玩意是一窍不通,兴趣索然。

方原现在是既没那个念头,也没那个兴致,便摇了摇头,“不必了,你们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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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原、田弘遇一行人在桃花坞连住了八日,却连苏州名妓陈沅的面也没见到。

据桃花园的园主徐华说,陈沅是去了南京招待贵人。

田弘遇不止一次向桃花园园主徐华提出要购买名妓陈沅回京城,出价也到了一千金的高价,桃花园主徐华仍是嫌少,拒绝放走陈沅。

桃花园不放人,这桩买卖僵持了八日,仍是全无进展。

田弘遇对陈沅是志在必得,迫于无奈,只能采取曲线救国的法子,邀请曾经的东林党领袖,被贬官后隐居在苏州府虞山的钱谦益前来当中间人,继续说和这门皮肉买卖。

田弘遇为了款待钱谦益这个东林领袖,在桃花园包了三个大包房,美酒佳肴摆满了整整五大桌子。

大堂里是人声鼎沸,十名歌姬翩翩起舞,舞姿清绮曼妙,观者喝彩如云。

二楼的贵宾包房,天字号包房里坐了田弘遇、钱谦益,还有虞山诗派的代表人物瞿式耜、钱龙惕等人;左侧包房里安排了一些钱门的门生,还些江南的名士、文人;右侧的大包房里,则是方原率领的三十个锦衣卫。

以方原的身份本该在天字号包房里陪同,但他对这些在国难当头还寄情江南山水的什么诗派全然不感兴趣,甚至还有些厌恶,便指派十个锦衣卫护卫田弘遇,自己留在锦衣卫所在的包房,和秦展,还有一众锦衣卫兄弟喝酒吃肉,也比和那些文人打交道来得痛快。

景杰生就一副军人的孤僻性子,不善于应付这种宴席,便留在了房间休息。

众人酒过两巡,正在谈笑风生,说着怎么零伤亡歼灭五十个后金鞑子的大胜仗,却见一个浓妆艳抹,尖嘴猴腮的老婆子进了房间。

第十三章 扬州瘦马

“诸位京城来的爷,我的姑娘们一个个比天仙还美,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还会识字、女红,帮着记账,打理家务,一个只卖一百两银子,买了就是赚了。”

老婆子是苏州府本地牙行的牙婆,她一进房间就开门见山的向方原一行锦衣卫,推销一个当地最火热的生意,就是扬州瘦马的买卖。

所谓扬州瘦马,不是指马,而是指贫困人家的女孩,若眉眼有几分姿色,就被梨园、牙行低价买来,从小调教,识字读书,琴棋书画,又要学待人接物,站姿坐姿,一颦一笑,师成之后,便向外卖个好价钱,这便是有名的“养瘦马”。

牙婆,就是牙行的婆子,牙行是明时的中介机构,牙婆就是职业中间人,闻风而动,哪儿有买家有往哪儿凑。

田弘遇这一行‘美女采购团’刚到苏州府,便放出了风声,要大肆采购美女去京城。京城来了一个采购大户的风声立刻传遍了整个秦淮河,各个牙行是闻风而动,纷纷前来推销牙行里待价而沽的少女。

有门路的牙行早和田弘遇搭上了线,余下一些没门路的,只有亲自上门来向随行的方原等人推销。

方原不置可否的饮着酒,在他身后的二十个锦衣卫听了是蠢蠢欲动,扬州瘦马,声名在外,明代嫖经《青楼韵语》里,嫖妓首推大同婆娘,其次便是扬州瘦马。

这些锦衣卫之前得了百两银子的赏钱,正愁赏钱没处花,正好送上门来的买卖,几乎都有一个心思,就是买一,两个美貌少女回去当妻妾的,眼下已是此次南方之行的最后一站,正是最好的机会。

牙婆见众人里除了端坐的方原神情淡然,大多数有购买的欲望,忙知机的说,“单买一人是一百两,若是买的多,还可以九成的价钱。我看几位京城来的爷也是识货之人,我们的姑娘不仅可以随便挑,还可以带回服侍大爷们一日,不满意的话,我们牙行六成的价钱赎回。”

这个牙行的少女既可以团购,还能试用,这么好的事,方原身后的锦衣卫,包括秦展在内的诸人都是双眼放光,若非碍于身为总旗的方原一直未有表态,早就欣然应诺。

众人的眼光再次落在锦衣卫总旗秦展的身上,他是方原的亲信,只有他才能在方原面前说得上话。

秦展不负众望,凑近了方原赔着笑,低声说,“头儿,你瞧,你至今还是一人,家里也没个女人,好不容易来一次南方,不买个丫头回去暖暖被窝?”

方原听了是暗暗好笑,明明是这帮人想买,却先来怂恿自个儿买,他们也就紧随其后。

他实在提不起这个兴致,端端的放了青瓷酒杯,“老四,你是知道我习惯了一人,还是不买了吧!”

秦展被他一个软钉子顶了回来,仍是满脸堆着笑,不依不饶的说,“大伙儿兜里都有几个银子,想买几个使唤的丫头回去侍奉高堂。”

连父母都搬出来当挡箭牌了,方原直直瞧着眼巴巴等着自己松口的秦展,买卖少女已是秦淮河甚至整个大明朝一项利润丰厚的产业,他可以坚守现代人的道德底线不去买,但却不能非要下属当圣人,这是最基本的管理学问,否则必然不能服众,今后还怎么要他们卖命?

好色乃是男人的本性,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强买强卖,对这些男女间的破事儿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方原看了看时间已是PM9:15,田弘遇这帮人谈了也快一个时辰了,还没完没了的,什么时候能结束?

他起身理了理锦袍,将腰间的绣春刀放正了位子,不紧不慢的说,“老四,我有些气闷,出去走走,透透气,你们随意。”

他这话一出口就是松了口,任由秦展他们去折腾了。

秦展大喜过望,忙叫牙婆将买卖的少女带来供众人挑选,牙婆则是喜笑颜开的去招呼送人前来。

方原苦笑了一下,负手信步出了包房,站在二楼的木栏前,望着大堂里花枝招展、迎来送往的**,还有平日里道貌岸然,到了妓院就丑态毕露的文人,叹声吟着,“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他刚一吟过,身后一个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位仁兄,在此风月之所,何事如此感叹?”

方原回过头一看,说话之人二十五、六岁年纪,着青缎儒衫,丝巾束发,典型的江南书生装束,但瞧她身材纤秀,双眸灿灿生辉,颈脖间露出的皮肤白嫩无暇,清秀至极,更使人心动的是嘴角挂着的迷人浅笑。

方原只要不是瞎子,也能一眼瞧出来人是个女儿身,还是个美丽非凡的女子。

看她的头饰,并非是青楼**,而是已嫁为人妇。

方原正在揣测女子的身份,女子见他不答话,又落落大方的拱手说,“唐突仁兄,鄙人乃钱谦益之妻,姓柳名隐,号如是。”

方原听女子自报家门,这才恍然,原来她就是和陈圆圆齐名的秦淮八艳之一的名妓,现已嫁给东林领袖钱谦益的柳如是。

对这个柳如是,方原还是有深刻印象的,除了她的美貌,博学外,更令方原钦佩的是她的气节。大明亡国之后,柳如是至少比钱谦益那个老汉奸更有骨气,执意要沉江殉国。

方原在经过最初的一刻惊愕之后,继而恢复了一贯的从容。

他对钱谦益这种东林党文人全无好感,恨屋及乌,连带着连柳如是也不大想搭理,回了她一个拱手礼,“有感而发,钱夫人见笑!”

柳如是上下打量了他的装束,目光落在他锦袍衣领处露出的一抹青蓝内服,双眸微微一亮,“原来兄台是与田国丈一起来到桃花园的锦衣卫?”

方原不咸不淡的自报了家门,“锦衣卫总旗方原,护送田国丈前来江南。”

柳如是与他并肩站在栏杆处,浅浅的一笑,“原来是刚刚打败后金鞑子的方统领,田国丈刚还在房间里言及和方统领在兖州府歼灭数百后金兵的大胜!”

方原是暗自苦笑,这还没回京城,田弘遇就开始炒作这场大胜,将功劳占了一半去,口中应付着柳如是,“适逢其会而已,不值一提。”

柳如是上下打量着他挺拔威武的身形,轻声说,“在此莺歌燕舞之地,以方统领这等翩翩少年郎,正该吟,‘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为何口出亡国之诗?”

方原不悦说,“钱夫人,国破在即,北方早已是战火连天,等北土沦陷之后,江南这些些的靡靡之音,淫诗艳词,还能唱到几时呢?”

他这话的口气无论如何也有些重了,更煞了风景,柳如是沉吟着说,“南方繁荣富庶,并未波及战火,纵然是大明亡了,至不济也能学着南宋,与北方政权划江而治吧!”

这帮沉浸在江南山水的文人雅客、青楼名妓真是幼稚到了家,还在幻想满清卧榻之侧能容他人酣睡,方原冷然一笑说,“南宋能与金人划江而治,是岳武穆、韩少保等人浴血沙场得来的,否则凭什么能和金人划江而治?敢问钱夫人,如今的岳武穆、韩少保在哪儿呢?莫非是尊夫?呵!”

方原抛下这么一句讥讽的话儿,已表明了态度不想与柳如是多说,更不会与东林党这帮人打什么交道,“失态无状的话,钱夫人权当一笑,告辞!”

第十四章 恬不知耻

方原不顾花容一沉的柳如是,转身而去,正要回包房,却见到护卫田弘遇的一个锦衣卫急匆匆的迎了上来,“田国丈令总旗取四千两金子去包房。”

“四千两金子?”

方原闻之一惊,继而眉头大皱,买一个名妓怎么能花这么多金子?简直是荒唐!

但田弘遇终归是田贵妃之父,大明的国丈,方原再恼怒也不能违逆他的安排,指挥四个锦衣卫去抬了一箱金子来,送进了田弘遇、钱谦益所在的包房。

方原一进包房便见到一群至少十来个儒服装束的文人坐满了雅致的小包房,正中位上的是田弘遇和一个苍髯皓首,看着还有几分精神抖擞的老者。

老者身边坐着的是之前聊过几句的柳如是,不用说,这个老者就是东林党的领袖,虞山诗派的创始人钱谦益了。

田弘遇见方原抬着金子进来了,起身大笑说,“方总旗,来,来,坐下与我们一同饮酒,我与你介绍介绍江南的文人雅士。”

“这位是钱夫人,钱翁明媒正娶的妻子。”

“这位是瞿式耜,钱翁最得意的弟子。”

“这位是钱龙惕,钱翁的族侄。”

方原不冷不热的和这帮人打过招呼,便打开装满金锭的箱子,“田国丈,四千两金子全在这里。”

一众虞山诗派的文人见了金子,也将什么清高,什么气节抛在了脑后,双眼放出精光,连钱谦益微眯着的双眼也是微微睁开,“田国丈,你,这是想折煞老夫?”

田弘遇满脸堆笑的说,“四千两金子,区区心意,不足挂齿,万望钱翁做个中,令桃花园卖了陈沅,我回京也对陛下有个交代。”

钱谦益受他的恭维,捻着长长的胡须,得意的笑了笑,“钱某人在苏州府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再大的面子,也是有的。只是这金子,我是饱读圣贤书的,成日只与书为伴,要来何用?”

田弘遇见他执意不收钱,正在左右为难,钱谦益慢悠悠的起身,前去入厕。

钱谦益一走,钱龙惕知机的凑近了田弘遇,“既然田国丈千里迢迢来了江南,总不能令你扫兴而回,金子,咳,咳,我先收下了。”

他先令仆从将一箱金子抬到了身后,又趾高气昂的指着边上服侍的侍女说,“去将徐园主给我叫来。”

侍女恭敬的说,“徐园主今夜没在桃花园,留在苏州城了。”

钱龙惕双眼一瞪,在田弘遇面前摆足了架子,冲着侍女厉声呵斥说,“一个时辰内,我要见到徐园主,快去叫人来!”

侍女不敢得罪这个在江南名气响当当的贵人,急慌慌的奔出了包房,前去寻人。

钱谦益回了座位,眼角余光瞥过了身后的一箱金子,视如不见的坐了。

钱氏叔侄的演戏,方原是看在眼里,冷笑不止。

两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尤其是钱谦益这个乾隆钦点的贰臣,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你钱谦益不贪钱,两袖清风,泡名妓,建红豆山庄,修绛云楼的钱是哪儿来的?

众人饮酒过了一巡,个个是红光满面,不知不觉间也高谈阔论起来,有吟诗作对的,有谈论风雅的,还有几个丑态毕露的讨论着嫖经《青楼韵语》里的床榻技巧。

方原神情淡漠的自斟自饮,偶尔应付一下前来敬酒的人,完全置身事外,冷静观察着众人的酒后百态,真正超然众人醉态之外的,只有柳如是一女。

两人目光偶尔一对视,方原想着她虽是出身青楼,但毕竟是个气节的女子,之前也太过失礼,便礼节性的隔远敬了她一杯,算是致歉。

钱谦益的族侄钱龙惕敬过了田弘遇一杯酒,拉着他胳膊大笑着说,“田国丈,听闻朝廷一个月前在关外终于战败了?哈哈哈哈!”

松锦大战是明末与后金最重要的一次会战,此战之后,明朝是大势已去,只能坐等灭亡,钱龙惕事不关己也就罢了,竟然还一副听闻败战幸灾乐祸的样儿,方原听了是怒火陡生,面色也是阴了下来。

田弘遇赔着笑说,“是,是,蓟辽总督洪承畴已战死殉国,只有吴三桂还残存了不到五万的关宁军。”

对行军打仗还有几分兴趣的瞿式耜借着酒劲便说,“洪承畴懂什么打仗?若换做是我来当这个蓟辽总督,这么好的战机,分出十万人布置成十个万人队,给皇太极来个十面埋伏,全歼之;再派出五万骑兵直捣后金老巢,一战定辽东!”

“好!瞿先生好豪气!”

众文人拍马屁似的爆出震耳欲聋的鼓掌声、叫好声。

只有方原面带冷笑,鄙夷的瞧着这个只知背后空谈,上了战场保证吓得屁滚尿流的文人,暗想,“洪承畴乃是大明的支柱,他不会打仗,你会打仗?无知者无畏!”

钱龙惕又凑过去拍叔伯钱谦益的马屁,“我说就是崇祯他昏庸无能,若是有钱老主持朝政大局,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流寇算什么?后金又算什么?一年就能荡平流寇,两年就能收复辽土!”

方原暗自冷笑,这个马屁拍得也太过火了,当心拍在钱谦益的马腿上。

哪知钱谦益非但不觉得惭愧,还摇了摇手,大笑说,“两年定是不够的,至少也要五年吧!哈哈!”

钱龙惕忙说,“当年的袁崇焕口称平辽也要五年,叔伯定是比袁崇焕要高明不少,何须五年?”

酒已过两巡,钱谦益酒意有些上头,说话的声儿也响了不少,“陛下刚愎自用,不识忠良,田国丈,我们如今虽不食君禄,也担君之忧啊!京城还能撑多久呢?”

田弘遇全无半点国戚的样儿,冲着钱谦益恭恭敬敬的请教,“京城已岌岌可危,还请钱翁指点明路。”

钱谦益大笑说,“北京的朝廷那是气数已尽,亡了就亡了吧!在南京再建一个不就成了?”

“是,是,钱翁说的是。”

田弘遇对这帮人的狂悖之言恍若不闻,反而一个劲的陪笑不止。

钱龙惕举起酒杯说,“来,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大明亡不亡?”

众人齐声叫好,又开始相互敬酒,一醉方休。

身处其中的方原才切身体会到,什么是文人误国,什么是空谈丧邦,军政大事交到这帮东林党的手中,不败亡才是奇了怪了。

他几乎想将手中的酒杯砸在这几人的脸上,但碍于这些人的名气,只能强忍了怒气,重重的将酒杯砸在桌上,发泄着不满。

柳如是端着酒杯,盈盈的走到方原身前,向他敬酒,“那些都是酒后胡话,令方统领见笑了!”

方原也端着酒杯斟满酒,站起身与她饮了一杯,突然咧嘴一笑,“我今日才知什么是恬不知耻,钱夫人的眼光真是独到,偏偏选中了这么个奇葩,哈!”

柳如是愕然瞧着他,脸色掠过一丝怒色,“你说什么?”

方原对她的怒色视如不见,坐回椅子上,不紧不慢的说,“酒后胡话,令钱夫人见笑啦!”

两人相互敬酒、说话也太过显眼,再加上方原并未刻意压低声儿,边上的钱龙惕听得是清清楚楚,脸色微微一沉,正要发作。

“嘎吱”

包房门被大力的推开,桃花园的园主徐华已气喘吁吁的赶到了。

第十五章 忍无可忍

徐华恭恭敬敬的凑到钱谦益跟前,点头哈腰的赔笑,“钱翁,你找我?”

钱龙惕酒意上头,斜眼瞧着徐园主,冷冷的说,“徐园主好大的架子,还要不要我亲自来请?”

徐华吓得脸色苍白,连连拱手赔罪,“内人有疾在身,我回府照料,一听说钱翁有请,气都没喘一口就赶来了。”

钱谦益在众人前要足了面子,这才指了指田弘遇说,“这位是我的贵客,他要买桃花园的花魁,陈沅。”

陈沅是桃花园的台柱子,若是被人卖走了,桃花园的生意便要一落千丈,何况田弘遇出的一千金也太少了些,与强买强卖没什么区别。

但,钱谦益这个东林党的大佬是得罪不起的,徐华为难的说,“这,是圆圆她不愿入京,我也不便为难她。”

钱谦益还未说话,钱龙惕已将酒杯扔在了桌子上,冷哼一声,“苏州府知府陈洪谧是我叔伯的密友,你再敢说个不字,这个桃花园明日也不必开了。”

他搬出了官府来压人,没什么官府背景的徐华吓得脸色苍白,连连摇手说,“卖,卖,我卖。”

钱龙惕冷然问,“多少?”

在这帮披着文人外皮的恶霸面前,徐华哪儿有议价权?试探的问,“一千金?!”

钱龙惕冷笑说,“一千金也太贵了些,我看七百金吧!”

以陈沅的身价,一千金都算是强买强卖,何况七百金?

徐华为难的连连搓手,哭丧着脸说,“七百金?钱翁,再加点,再加点。”

飞扬跋扈的钱龙惕见他竟还支支吾吾的不同意,冷然说,“八百金,不能再高。”

徐华遇上这些个和强盗差不多的主儿,只能自认倒霉,唉声叹气的说,“好,好,就八百金!”

方原听了一愣,钱谦益依仗着声望强买强卖,只花八百金买了陈沅,余下的三千两金子就中饱私囊了。

田弘遇还真是慷公家之慨,当然他的私心方原已是心知肚明,买陈沅只是目的之一,余下的金子既是给钱谦益的中介费,也是打通钱谦益的买路钱。以钱谦益在江南的声望,田弘遇若逃难到了江南,也有个庇护之所。

这个田弘遇,既得了美人,又打通了关系,还转移了家产,从头到尾一分钱不花,全是崇祯内库的皇银买单,果然是一箭三雕的好买卖,真是只老狐狸啊!

徐华令仆人点清了八百金,又支支吾吾的问,“钱翁,桃花园是卖了,圆圆她若是执意不去呢?”

钱龙惕眼角的余光瞥过了方原一眼,想起之前他的出言不逊,冷然说,“不还有锦衣卫的?这些锦衣卫能不能打过后金,流寇还是未知之数,押送一个女流之辈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他这话一出口,就是对方原、对锦衣卫公然的挑衅,更是质疑方原大败后金鞑子的战报是虚报战功,在场的众人除了田弘遇、柳如是等寥寥几人,是哄堂大笑!

这阵阵的笑声就像是一记记耳光打在方原的脸上,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自从进了这个房间就憋了一肚子气的方原猛地起身,将桌子用力一掀,桌子上酒菜洒落一地。

他擎出绣春刀遥指着诸人,厉声呵斥,“大胆钱龙惕!公然私吞皇银内帑三千两百金,按大明律,应押回诏狱受审!”

方原直接就给钱龙惕安了一个私吞皇银的重罪,目标直指钱谦益的侄子,就是打狗给主人看。

“来人,给我拿下钱龙惕问罪!”

隔壁包房的秦展一听他下令,领着十来个锦衣卫齐刷刷的杀了进来,捉着钱龙惕就捆了个结结实实。

变故陡发,身为东林党领袖的钱谦益是脸色一沉,冲众人使了个眼色,包房里虞山诗派的众文人便想上前抢人,却被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拦了下来。

钱龙惕大喊大叫,“朝廷鹰犬杀人啦!朝廷鹰犬杀人啦!”

他开始煽风点火,其他包房里闻讯的文人蜂拥而至,堵在包房外,抬椅子的抬椅子,挥拳头的挥拳头,与方原带来的锦衣卫丝毫不让的对峙,仗着人多势众,全无半点惧色。

田弘遇吓得脸色一沉,冲着方原呵斥,“方总旗,这是做什么啊?误会!误会!”

方原持刀立在众人之前,瞥过田弘遇一眼,“田国丈,买卖陈沅只需要八百金,钱龙惕却收了四千金,这是我亲眼所见,怎会是误会?!要不,我押了钱龙惕回京城,在陛下面前对质?”

田弘遇也是行贿受贿的参与者之一,哪儿敢回去对质?连忙摇手说,“这也不必!这也不必!”

钱龙惕被锦衣卫捆了个结结实实,犹自凛然不惧的望着方原,厉声呵斥,“阉党鹰犬,你还当如今是魏阉乱政之时?!当苏州府是北京城啊?!”

瞿式耜举起一个木椅子,指着方原面门说,“杀不干净的魏阉余孽,要威风滚回北京城去威风,立刻放人,不然你们全出不了苏州府!”

两人一口一个鹰犬,魏阉余孽,方原和一众锦衣卫听得是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劈了这帮文人。

方原的目光落在真正能做主的钱谦益的身上,沉声说,“钱翁,你是什么说法?”

钱谦益仍是气定神闲的坐在位上,从容的说,“方总旗,是吧!当朝首辅周延儒与我也有交情,你捉人走倒是一时痛快,可知后果啊?!谁能护你?方正化,还是王承恩?”

柳如是也上来劝解说,“方统领,本就是酒席间的小事一桩,先放人,再从长计议。之前言语间若有开罪处,杯酒也能泯恩仇呢!”

方原若是就这么认怂了事,这口气怎都咽不下去。

大明朝之所以会亡,就是太纵容这帮文人!

他已是铁了心要给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江南文人一个教训,冷然说,“钱夫人,这人我是扣定了,你最好也尽快离开!”

方原狠狠的扯过钱龙惕,就这么摔在地上,单脚踩着他胸口,持刀比在他的脖子上,轻轻拨拉了两下,冲着堵在房门前的一众文人厉声呵斥,“再不滚,我立刻将钱龙惕就地正法!”

刀已架在脖子上,冰冷的刀锋触体生寒,方原丝毫没有放人的意图,更威胁当场格杀,钱龙惕早吓得屁滚尿流,之前的嚣张不见了踪影,连声说,“方统领,之前是我酒后无状,抱歉,抱歉!”

这种废柴平日里无事时嚣张跋扈,老子天下第一,一旦事到临头全无节操的摇尾乞怜,典型的键盘党、嘴炮党,方原连话都懒得与他多说一句,直勾勾的盯着钱谦益,“秦展,一刻钟内,钱翁还不将人全带走,连阻碍锦衣卫执法的瞿式耜也一起绑了!我大明律还治不了几个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的文痞了?!”

他故意将钱翁念得很响,讽刺意味十足,秦展附和着他,朗声说,“来人,计时!时刻一到,连瞿式耜也一起绑了!”

钱谦益遇上油盐不进的方原,真是秀才遇上兵,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领着瞿式耜等人一起走了。

瞿式耜放下了椅子,冲方原冷声说,“腌臜鹰犬,给我等着,你们全都出不了苏州府!”

这是要约架的节奏?方原哪儿会吃他这一套威胁,回敬他一个冷笑,“好,我就在桃花园恭候!”

待钱谦益和一众文人散得干干净净,方原才暗暗松了口气,他是故意借题发挥,扣押了江南名士钱龙惕,其实就是进行一场豪赌。

拿几个崇祯最厌恶的东林党文痞开刀,也是为了博取崇祯的眼球,尽快上位!

闯下大祸的方原是心知肚明,接下来将会面对这帮江南文人组织的反扑,他非但不能认怂逃走,还要使出雷霆手段狠狠的打,打出气势,打出名声,打出一片光明的未来!

第十六章 遥控无人机

众人散去之后,三个包房里已空无一人,方原令秦展将钱龙惕给关押在一个房间里,还加派了三个锦衣卫日夜轮流看守,以防止他趁机逃走。

身为大明国丈的田弘遇早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他这一次江南之行本是来打通江南士绅的关系,为将来留条后路,哪知方原竟突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气走了东林党领袖钱谦益,打碎他的如意算盘,他是又气又恨。

但锦衣卫是隶属崇祯直管的亲信,除非崇祯或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开口,否则,他拿方原没半点法子。更何况这一路要回京城,还要仰仗方原护卫,上报歼灭后金兵的大功,更是离不开方原的配合。

田弘遇就是再不满,也不会在这时翻脸,忙找到方原商量对策,“方总旗,时局难料,要不放了钱龙惕,我们立刻连夜回京城。”

方原右手握着绣春刀,左手把玩着残席上的酒杯,缓缓的说,“国丈若担心陛下、贵妃的安危,就先回京城吧!”

田弘遇一听他想撂摊子,脸上全无血色,如今时局兵荒马乱的,若没有方原的锦衣卫护卫,借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带着买来的美女,还有金银钱财上路,那是给沿途的大盗小匪送肥猪去宰。

他是习惯了察言观色,眼下真正能做主的不是他这个徒有虚名的国丈,而是手中有刀子的锦衣卫总旗方原,忙向方原笑了笑说,“方总旗,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与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文痞计较什么呢?我都当他们在满口喷粪!”

方原将酒杯重重的一放,沉声说,“今次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今后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在我们锦衣卫面前叫嚷!”

田弘遇干笑几声说,“方总旗虽是神勇非凡,但架不住这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人多啊!这些年江南这帮文人动辄聚众围攻官府,苏州府知府也时常被打得闭门不出,衙门的大门也被烧了几次,事后也不敢过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了吧!”

方原暗自冷笑,这就是大明法纪荒废,对这帮文人极端的纵容,养了一大帮在边上指指点点的键盘党,转过身就拍拍屁股去给满清磕头当顺臣了。

方原轻抚着绣春刀的刀柄,沉声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就是要令这帮文痞知道,什么是大明律法,什么是锦衣卫的规矩!”

他斜斜的瞧了在边上不以为然的田弘遇一眼,笑了笑说,“国丈爷,你今次是支持我的,是吧!”

田弘遇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随口应付着,“支持,当然支持。”

方原嘿嘿一笑,送走了田弘遇,他是心情大好,坐在包房的椅子上,神情轻松的吹了声口哨,却见到桃花园的徐华又进来了。

徐华面现难色的说,“军爷啊!你就可怜我们是小本生意,尽快走了吧!这些日子的开销算是我孝敬军爷的,全退给你们。”

他是见方原等人惹出了大事,若过两日那帮什么东林党、什么复社的文人又杀上门来,那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巴不得立刻送走方原这一行瘟神,平息事端。

方原拍一拍他肥壮的肩膀,笑着说,“徐园主,我们还要住上十天半个月的,一时半会走不了啊!”

他见徐华欲哭无泪,可怜巴巴的样儿,又安慰了起来,“徐园主,不要这么小气,借你的地儿住几日,房费我们照付,还会加倍回报。陈沅嘛!就留给你们桃花园,我们不带走了。”

留这些锦衣卫住上几日,便能留下桃花园的花魁陈沅,这笔账怎么算怎么划算,徐华是喜出望外,试探的问,“军爷此话当真,当真不买陈沅?”

方原心知肚明,留下陈圆圆,田弘遇那个**肯定是舍不得的,但事到如今,田弘遇有私藏巨额家产这么大的把柄在自己手上,还能由得他做主?他虽然没见过陈圆圆,但也知这个女人不过就是一个长得好看些的戏子而已,到了京城也是红颜祸水,会惹出不小的风波,带回去做什么?

方原热情的拉了徐华的手儿,“我们一言为定,这些日子园主定要备好酒菜招待好我的兄弟们!”

徐华连连点头哈腰的承诺,“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方原回了房间,将木门给栓紧,这才躺回床榻上,闭目养神,思索着应对之策。

这帮江南名士、读书人,动辄可以聚众数百上千人围攻官府,杀害朝廷的税监,方原随行的三十个锦衣卫在人数上是处于绝对的劣势。而且这帮文人虽是可恶,但却不能轻易的想杀就杀,否则会惹出更大的乱子,回了京城也无法向舆论交代。

这次行动的主旨就是,绝不能大面积杀伤江南文人,只能定点打击以钱谦益为首的东林一党。

在淘宝系统买什么来才能达到这个战略目标呢?

方原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脑子里思绪如潮,直到桃花园的五更锣响,一个成熟的计划才渐渐形成。

他翻身起床,在脑子里打开淘宝系统的界面,直接在搜索框里输入‘无人机’三个字,选择了农用喷洒农药、化肥,自带太阳能电池的遥控无人机,每架18888元;在购买数量里,输入‘2’架,金额37776元,放进购物车;

‘强效辣椒催泪喷雾’,单价:20元/罐;数量:200罐,合计金额6000元;

固体酒精,30块/袋,单价:9元/袋;数量:30袋,金额270元;

电子打火器,单价:11元/个;数量:10个,金额110元。

方原在购物车里点击结账,购物车里的物品金额合计:44156元;

物品重量:137KG;

运费:441560元

需支付金额合计:485716元,折算银子4857两,金子485.7两。

“滴滴滴,宿主请选择【金子支付】【银子支付】”

他在房间的桌子上摆了从后金那里抢来的五百两金锭,在系统里点击了【金子支付】。

眼前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桌子上的金子没了踪影,却落下一些银锭和零零散散的碎银子,方原点了点数,系统补回了73两银子的差价。

系统界面提示,“本次交易支付已成功,所购商品已发货,一日内到货,请宿主注意查收。”

方原采购了一大堆需要的物品,自问这些已足以应付那帮文人的反击,这才稍稍松口气,躺回床上不到一刻钟就安然入睡。

第十七章 谁在祸国殃民?

次日清晨,方原还在睡梦中就被秦展从床榻上给拖了下来。

秦展端着午食摆在了桌子上,神色凝重的告诉他,在桃花园外已聚集了四十余个读书人,叫喊着给钱龙惕抱不平,要锦衣卫立刻放人。

“嘿,效率还挺高,还不让人睡个好觉了。”

方原嘀咕了一句,又冲秦展交代说,“人太少了,等聚集了四百人再来报。”

秦展坐在了他的床榻边,不令方原继续睡觉,“头儿,我们锦衣卫只有三十人,对方人多势众不好应付啊!”

方原被他这么一折腾,只能无奈起身,开始穿衣,“老四,让你们平日里勤加练武,如今连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都怕得要死。”

秦展赔笑说,“我会怕那些书呆子?!我一个能打十个,我是担心事儿闹大了,头儿回京城怎么向锦衣卫所,向陛下交代?”

方原正是想将事儿闹大,不闹大怎么一战成名?他慢吞吞的对着铜镜整理着锦衣卫的虎纹棉甲,“天塌下来由我去扛,你们做好分内事就行。”

他整理好虎纹棉甲,又佩好了绣春刀,侧头看着秦展说,“老四啊!四十人真是太少了,奏折要是递在陛下的龙案上,估计陛下都不会正眼瞧一下,再等等吧!”

秦展吃惊的望着方原,他不仅执意歼灭了后金鞑子,还去挑衅那帮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东林党人,这是吃错了药?

他见方原就这么穿着锦衣卫的衣服准备出门,并不稍加掩饰,愕然问,“头儿,我们不低调了?”

方原回过身走到他面前,替他理了理遮掩的青色袍子,“你去吩咐所有锦衣卫的兄弟,自今日起恢复锦衣卫的装束,无须再低调行事,令那帮人瞧一瞧......”

他盯着秦展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真-正-的-锦-衣-卫!”

秦展得了他的激励,也是豪气一生,就这么撕下了外袍,露出了绣着彪纹的棉甲,大声叫好,“好!”

方原坐在桌子前,拿起一个不知名的江南糕点就塞进了嘴里,交代秦展说,“老四,你去苏州锦衣卫的卫所,查一查钱谦益的家产底细,还有纳税的记录。”

秦展领命去了,方原塞了一大盘苏州的软糕入肚,又大饮了两碗新鲜的梅子汤,稍稍解了饥饿,这才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等着淘宝系统购买的物品到货。

到了PM3:05分,前去苏州府办事的秦展是相当的高效,不到三个时辰就送来苏州锦衣卫卫所勘察到钱谦益的家产情报,还有官府的纳税记录。

秦展汇报说,“钱谦益在南京、苏州府至少有三万亩良田,还有城里的商铺两百余间,去年纳的田赋是九十五两,商税未交。”

方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明朝时期每亩地平均纳税约为10斤粮食,钱谦益的三万亩良田该纳田赋30万斤粮食,而如今的米价约是1两银子买2石米,明朝的一石约150斤,折合应缴纳的银子约为1000两,而钱谦益只缴纳了不足十分之一的田赋。

至于两百间商铺的商税更是一毛不拔。

“真是清廉如水的东林党,比阉党贪起来更狠!”

方原暗暗骂过,又问,“老四,这帮锦衣卫既然早已勘察到情报,怎么没上报京城?”

秦展苦笑说,“林头,这年头当差,那就是混混日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陛下他既然打压阉党,锦衣卫,何必凡事去当出头鸟?”

秦展的话是一语中的,无论是东林党,还是阉党,锦衣卫,大明的绝大部分官员早已处于一种‘混’的状态,当一日官便能混一日,贪一日,等混不下去,便带着贪污来的钱财,拍拍屁股辞官走人,学着钱谦益这种人,成立个某某诗派,寄情山水去了。

大明王朝的官僚系统在这帮昏官、混官的把持下,早腐朽不堪,暮气沉沉,行政效率极其低下,不要说比之关外生机勃勃的满清,就是比之中原遍地的流寇,也是大有不及,不被灭亡才是真的奇了怪了。

方原将这些苏州府锦衣卫搜集到的情报收入怀中,等回了京城,也是个教训钱谦益的理由。

到了PM5:30,他还没等到淘宝系统的送货,却等来了有过一面之缘的柳如是前来拜见。

方原暗自嘀咕着,这个钱夫人不顾男女之防前来拜见,是抱着什么目的,难道是钱谦益认怂了,那就太无趣了。

他在桃花园的包房里见到了仍是儒衣装束的柳如是,因桃花园外有读书人聚众闹事,今日的桃花园是格外的冷清,大堂里也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桌锦衣卫正在喝酒划拳。

这是方原第二次与柳如是见面,他不得不承认,柳如是不愧是秦淮八艳之一的美人,虽已嫁为人妇,更着了儒服,仍是难以掩盖她的明媚动人,天生丽质,确实是个令男儿一见便倾心的佳人。

但方原心挂的是前程,根本无心去欣赏眼前的美色,冲她飒然一笑,“钱夫人,我们又见面了,我与尊夫已势同水火,夫人这么堂而皇之的前来,怕是惹人非议啊!”

柳如是落落大方的坐在了他对面,回了他一抹盈盈浅笑,“我此行就是来问问方统领,为什么双方非得势同水火,大伙和和气气的不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呢!”

方原一听便知钱谦益那个老汉奸事到临头还是怂了,派出唯一能和自己搭上话的夫人柳如是前来说和,方原冷笑一下说,“钱夫人,东林党人就是祸国殃民的一帮人,搞得天下大乱,这事和解不了。”

柳如是听他给东林党扣了‘祸国殃民’这么大的罪名,一本正经的反驳说,“我夫君他们就是游山玩水,寄情诗书,怎么就祸国殃民了?祸国殃民,搞得天下大乱的难道不是坐在金銮殿上,胡乱摊派辽饷,激起天下民变的当今皇帝?”

方原见她神情也不似作假,想来是和那帮东林党人呆在一起被洗脑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给她上上课也好,“我大明法定的田赋是每亩10斤左右,如今加派的辽饷不过是每亩6斤,一共就15,16斤左右的田赋,怎么就能造成天下大乱?”

这些却是柳如是不知晓,也无法反驳的,沉吟说,“那与我夫君,还有东林党有什么关系?”

方原取出秦展勘察来的情报,扔在柳如是面前,“钱夫人仔细看看吧!尊夫实纳的田赋不足应纳的十分之一!”

他将钱谦益的底细调查得清清楚楚,可见是有备而来,柳如是花容稍稍一变,拾起方原扔在桌子上的宣纸,开始逐一审阅。

方原厉声说,“尊夫未纳足田赋,而朝廷最后却收足了田赋,亏空的田赋是谁缴纳的?当然是寻常的老百姓!就是成千上万的尊夫这种人摊派了数十倍,上百倍,甚至几百倍的田赋到老百姓的头上,所以才会官逼民反,天下大乱,你说,这是不是祸国殃民?!吸着百姓的血,吃着百姓的脂膏,还寄情诗书,游山玩水,你说,这是不是祸国殃民?!”

柳如是低了目光瞧着写满了钱谦益罪恶的宣纸,纤手轻轻颤抖不止,“东林党至少也争过国本,追查过三大案,还扳倒了祸乱天下的魏阉,也不至于如你所说一无是处。”

方原冷笑一声说,“身为朝廷大员,手握国之重器,不去关心各级官僚,士绅摊派给老百姓的重税会不会官逼民反,不去关心怎么才能令大明兵强马壮平定辽东,不去关心怎么才能令江南的富商、士绅老老实实的交税,充盈国库。而是将所有精力花在研究皇帝喜欢哪个儿子,谁想敲皇帝的儿子一棒子,皇帝临死前是吃了春药还是毒药,皇帝的一个小妈该不该搬家,皇帝和哪个宦人交情好。我想说的是,这些都是皇帝的私事,关东林党这帮人鸟事,这帮人就是在渎职,在八卦,在瞎扯谈!”

他越说越是激愤,柳如是默然不语,无言以对,方原所说的与她平日里耳熏目染的全然不同,可说开辟了另一个审视如今乱局的视角。

方原深嘘口气,稍稍平复了讥讽的情绪,“钱夫人,是我出言无状,我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到此为止吧!”

柳如是将手中的宣纸放了,叹声说,“我今次是替夫君前来,想摆下一桌酒宴,再奉上银子一千两,方统领能否就此罢手,放了钱龙惕?”

钱谦益是认定方原在趁机讹诈钱财,更是被方原歼灭后金鞑子的名声给震慑了,索性花上一千两银子,打发了方原这个瘟神。

方原不置可否的大笑说,“摆一桌酒宴怕是不够吧!尊夫的家产至少要交出一半来,此事才能说和,哈哈!”

柳如是不动声色的瞧着方原,似在揣摩他的心思,“原来方统领根本就没有谈和的诚意。”

方原被她看穿了小算盘,从容的一笑,“钱夫人不愧是江南才女,心思敏捷,一下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我义父就是司礼监方正化,我就是所谓的阉党,尊夫身为东林党领袖,却和一个阉党说和,说出去简直笑掉人大牙。”

柳如是花容含霜,淡淡的说,“方统领既不谈和,又不贪财,就是贪名了?!方统领想立威,想借打击东林党人上位?!”

她一言就点透了方原真正的目的所在,他的这些心思连心腹亲信秦展都不知晓,却被眼前这个女子一眼看穿,直到此刻方原才终于正视起这个名垂青史的江南才女,双眼凝视着木窗外的桃花河,“钱夫人真是令我刮目相看!既知我的心思,便知再劝下去也是白费口舌。”

他已一再态度坚决的明言拒绝和解,柳如是直勾勾凝视着他,“好,夫君的交代我已做了,余下之事也非我一个妇人所能过问。此刻我代自己劝方统领一句,纵想立威,也少做杀伤,否则对方统领的名声也大大有损。”

她见双方的一场火并在所难免,只能退而求其次,想将今次的伤亡降到最低。

“真是个既聪慧,更有仁心的女子!可惜,一朵鲜花却插在了牛粪上。”

无须柳如是特意提醒,方原今次也不会大开杀戒,但对柳如是却是忍不住暗暗称赞,口中应付说,“钱夫人所言,我牢记在心便是。”

柳如是此行该说的话儿也尽数说了,盈盈的起身,与方原作了别。

方原凝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口问,“钱夫人,我能否代自己也问你一句。”

柳如是却不回头,淡淡的说,“方统领但说便是,我洗耳恭听。”

方原想了想便问,“尊夫令夫人一个弱质女流前来与如狼似虎的锦衣卫谈判,真的不担心夫人的安危?”

柳如是微微一怔,回过头来浅浅一笑,“方统领,这是钱家的家事,你怎么也八卦起来了?”

她只听过一次,便知晓了八卦这个现代词的含义和用法,以牙还牙的回敬了方原,便头也不回的去了。

方原见了她的盈盈浅笑,微微一愣,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待柳如是的身影消失无踪,方原这才回了房间,却见到房间的角落里已摆满了网购的商品,欣喜的自言自语,“终于到货了,东林党,你们就洗干净脖子给我等着吧!”

第十八章 东林邪党

接下来的两日两夜,方原令秦展将所居住的小院子戒严,严禁任何人入内,一应用度饮食,方原都自行前去取回小院子。

方原将自己关在小院子里整整四十八个小时,将到货的遥控无人机安装成功,并按照说明书的介绍,熟练使用法子。

他穿越前也参加过无人机俱乐部,对无人机的操作早有涉猎。但之前的无人机有GPS定位,操作简便,无人机飞行稳定,能航拍传输图片,能自动定位,自动返航,很容易上手;在古代却没有GPS卫星定位系统,只能通过手动遥控器无线传输操作无人机,不仅对遥控操作技巧有极高要求,操作的稳定性,距离,高度,续航里程各项性能都远远降低。

方原有无人机的操作基础,学习资质也算上佳,自行琢磨了两日两夜,终于能顺利掌握人工遥控无人机的操作。

他将两架无人机分为两种作战用途。

一架装满辣椒催泪喷雾,无人机的最大起飞重量是25KG,满载喷雾的重量是20KG,方原花了整整40瓶喷雾,才能满载出击一次;今次购买的200罐喷雾,可以满载出击五次。这一架无人机的用途就是驱散在桃花园外聚众闹事的文人。

一架无人机携带固体酒精,还有电子打火器,30袋,一共900块固体酒精,足以焚烧一座中等规模的木质阁楼。这一架的用途是放火的,目标就是东林党精神领袖钱谦益所居住的红豆山庄,至少焚烧一座山庄里的阁楼,算是回击钱谦益一个响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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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出钱龙惕,滚出苏州府!”

“打死这些朝廷鹰犬!”

因方原与柳如是的谈判破裂,双方再无回旋余地,钱谦益所在的虞山诗派,还有隐居在苏州府的东林党人一齐行动起来,召集了五、六百门生、学子前来桃花园要人,务必要令方原一行知难而退,立刻释放钱龙惕。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桃花园的歌妓、舞妓吓得花容失色,全躲在了内院,大气不敢出一口。

一身锦衣卫华服的方原负手立在桃花园最高的阁楼上,双目凝视着聚集在园外大门外,群情激奋的文人。整个桃花园已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文人大部分手中也拿了砍柴刀,棍子,还有碗瓢当武器。在众人身后指挥聚众闹事的,正是钱谦益的得意门生,成日做着沙场将军梦,连洪承畴也看不起的瞿式耜。

桃花园位于在苏州城边,众人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却不见苏州知府陈洪谧出面,甚至苏州府的官员也不见踪影。看来这些州府衙门的官员早已决定明哲保身,学着鸵鸟将头埋进土里,不愿牵涉到这桩锦衣卫、东林党的政治漩涡里。

苏州府官员不愿出面,正中了方原之前的预计,他也不愿与这些混官打交道,没有这些官场的牵牵绊绊,正好放开手脚的大干一场。

方原身后的秦展,还有几个锦衣卫见了这种五、六百人的大阵仗,也是大吃一惊,真要以三十个锦衣卫对付这些群情激奋,又手持武器的五、六百读书人,他们既是心里没底,更不愿冒险受伤,甚至丢命。

秦展支支吾吾的劝说,“头儿,这次的场面不小啊!”

方原斜斜瞧了他一眼,不悦说,“老四,我们连后金鞑子都灭了,还怕这些文人?”

秦展叹声说,“打后金鞑子,既有钱财捞,胜了还铁定受赏;对付这些东林党,没半点油水,纵然胜了,回了京城说不准也会受罚,不值当啊!”

正面与这些读书人冲突流血是在所难免的,以秦展为代表的锦衣卫,一派官僚的作风,哪儿有好处往哪儿凑,没有好处的地儿便不见踪影。

方原对这些锦衣卫的小算盘是了然于心,生出深深的失望,看来需要整顿作风的,远不止以东林党为首的官僚体系,还包括他属下的这些锦衣卫。

他侧头望向身侧的景杰,“景校尉,你说该不该打?”

景杰面不动容的说,“该不该打,那是方总旗思量的。我是军人,只会关心怎么才能打胜!”

方原对他的硬派作风大为欣赏,默不作声的品着茶,只是令锦衣卫守住了园门,不能放任何人进入桃花源。

他在等,在等聚众的文人先出手,便能名正言顺的出击!

“鹰犬阉狗冥顽不灵,想顽抗到底!”

“和这些阉狗拼了啊!”

“捉了他们,让他们变成真正的阉狗!”

日近晌午,聚众的文人们情绪越发的激动,再加上日照当空,天气炎热,一些人就开始哄抢园外其他的商铺,民宅的食物,清水;还有一些人组织起来准备攻打桃花园的园门。

被文人们围着叫骂,左一个一个阉狗,右一个鹰犬,方原手下的三十个锦衣卫也是怒火渐生,任凭涵养再好的人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几个小时也会有火,何况还是这帮平日里飞扬跋扈惯了的锦衣卫。

一行人之前的畏畏缩缩、躲躲闪闪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秦展紧捏着绣春刀,怒喝说,“头儿,这帮杂碎嘴也太毒,必须要给他们些教训!”

“下令吧!”

秦展和锦衣卫的斗志也被文人们的辱骂激将了起来,纷纷叫嚷着求战。

锦衣卫被辱骂后求战的态度也在方原的预料之中,微微一笑,将茶杯轻轻的放了,现在万事俱备,就只差一个导火索了。

桃花园园主徐华吓得大惊失色,若是令这帮人冲了进来打砸抢烧,那还得了,和方原商量后,便开了园门去和激愤的读书人协商。

徐华越过了一群拿着砍柴刀的众文人,来到瞿式耜前,点头哈腰的赔罪说,“这,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瞿式耜怒指着他说,“你敢收留鹰犬,也就是鹰犬一党!”

有了瞿式耜带头,其他的文人开始将矛头对准了徐华。

“收留阉党就是阉党同伙!”

“打死他!”

一人将他拖拽在地上,跟上几人猛踢在他身上,踢得徐华惨叫不止,连连求饶。

方原冷冷注视着毒打徐华的众人,怒火已升到了顶峰,魏忠贤将这些人定成邪党,如今看来还真有几分道理。

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文人雅士,而是一群披着文人外皮的类邪教组织成员。

他们的眼中没有君臣,随意对君王指手划脚,甚至连君王的私生活都能八卦个底朝天,还自诩保了大明的国本,江山社稷。

他们的眼中没有大明律法,罔顾法纪,攻打官府,杀死朝廷的税监,对他们来说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能打着清理阉党的幌子,随意殴打、抢劫无辜的商户、百姓。

他们的眼中没有同僚,一群不做事的人,却站在边上对浴血沙场的将领指指点点,吹毛求疵,动辄弹劾。

他们的眼中没有社稷,大明亡不亡与他们是全无关系,大明亡了,他们还能成立南明;南明亡了,他们还可以集体降清;偶尔有几个自杀殉国的,这也不是真正的勇气,因为他们甚至不敢对满清,对流寇举起刀枪,血战到底,只是采取自杀的法子来沽名钓誉。

他们的眼中没有百姓,既不会为各级官僚摊派给百姓极重负税呐喊,也不会为失了生计的百姓寻求出路,有的只是尽情寻欢作乐,在青楼妓院里作践贫苦百姓的女儿,还自命风流。

他们的眼中只有畸形的师生之宜,从官场所谓的师生关系获取上位的契机。

他们的眼中只有小圈子文化,谁要是触碰了他们小圈子的利益,立刻就如眼前像疯狗一样,不分善恶,不分对错的见谁咬谁。

崇祯皇帝临死前,口称文官人人可杀,真是说到了点子上。

“对待这些东林邪党,根本无须客气!”

方原已下了决心,抬出一架准备好的无人机,打开操控器,点击开关按钮。

景杰稍稍一愣,方原层出不穷的新鲜玩意令他是大为称叹。

秦展瞠目结舌的瞧着,也看不明白这个像鸟又不是鸟的玩意是什么“头儿,你这是什么?太神奇了!竟然能飞也!”

双方交战在即,方原也没时间与他详作解释,只是吩咐说,“秦小旗,安排十个人来助我装载喷雾!”

秦展心知眼前可不是满足好奇心的时候,忙安排在场的十来个锦衣卫留下配合方原的无人机行动。

“景校尉,你带二十个锦衣卫去守卫大门。”

方原交代了任务,担心锦衣卫又会避战,还不忘补充一句,“这也是打仗,若是令一个人进入桃花园,凡护卫大门的锦衣卫,全以军法处置!”

景杰越众而出,在方原身前拱手说,“景杰领命!定当死守大门!”

方原对敢于自告奋勇担重任的景杰甚是满意,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肩膀,凑近他耳边说,“景校尉,大门就拜托了!切不可对这些江南文人大肆杀伤,否则局面更难控制。”

景杰心领神会,二话不说,点了二十个锦衣卫前去护卫大门。

方原眼角余光扫过,却见有五个被选中的锦衣卫并不动身,低了目光站着,以沉默、软对抗来抗拒方原这次的军令。

景杰叫不动这几人,便领着十余人去了。

方原双眼精光一闪而过,也没空与这些临战怯战的锦衣卫计较,目光再次落在遥控仪上。

一架满载着催泪辣椒喷雾的无人机在秦展,还有十个锦衣卫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缓缓升空,飞向了桃花园外聚众闹事的文人。

无人机攻击正式开始!

第十九章 小试牛刀

经过两日夜以继日的练习,方原对无人机的操控已颇为熟练,他遥控的无人机在众人上空十几、二十米的高度灵巧盘旋,这个高度是方圆经过算计,已是寻常六层楼的高度,足以确保从地面上扔出的石头无法砸到无人机。

众人显然没见过无人机这种怪异的飞鸟,个个仰头目瞪口呆的望着,不知这怪鸟是哪儿来的,更不知为什么会盘旋在空中,似是见到了怪物。

“滋滋滋滋!”

正在众人看得入神时,无人机配备的八个喷头开始朝人群喷洒出催泪辣椒喷雾,犹如洒水车一样,激起浓浓的水雾。

“啊!”

“我看不见了!”

“痛死了!”

等这一帮文人反应过来无人机的威力时,已纷纷中招。

催泪辣椒喷雾的效果相当强悍,方原操控着无人机往人口密集处不断的盘旋喷洒,无人机所过之处中者无不弯腰倒地,捂着双眼,口鼻,痛苦的咳嗽着,挣扎着。

不到十分钟,无人机第一波攻击结束,返航之时,之前还气势汹汹的文人们已有近两百人中招。

余下的还未波及的,吓得是大呼小叫着连连后退。

“妖术!”

“快拿石头砸下来!”

“再分出一百人,去攻打护卫大门的锦衣卫!”

瞿式耜还算反应不慢,以他的眼光自然看不出这只怪鸟的来路,却能判断是锦衣卫在使用‘妖术’。

他忙令身边的几个门生拾起地上的石头,准备反击;更派出一队人,开始攻打桃花园大门。

景杰令锦衣卫就地取材,搬来了桌子、椅子挡在大门口,亲自率领二十个锦衣卫手持火铳,齐齐站在桌子后,以桌子、椅子为掩体,将火铳枪口对准了妄图冲关的人群。

他本人则首当其冲的站在桌子上,以绣春刀遥指着众人,高声大喝,“谁再敢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面对锦衣卫的一排火铳枪口,还有景杰的厉声威胁,一群冲到门口的读书人止步不前,互相观望着,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去当出头鸟。

无人机顺利返航,平平稳稳的落在了方原面前的大桌子上。

方原拆下无人机下方储存喷雾的箱子,取来边上堆满的喷雾罐子,开始给无人机装载第二轮攻击需要的喷雾。

有了十个锦衣卫的配合,装载的效率高出了不少,不到一刻钟,无人机已满载了喷雾,再次出航,开始进行第二波攻势!

“哇!怪鸟又来了!”

在众人惊慌的喊叫声中,瞿式耜当机立断的大喝说,“全都不要慌!区区妖术何足惧?给我砸!”

众人齐齐扔出手中的武器,还有石头,却够不着无人机的高度,纷纷落空,还误伤不少自家人。

四周空旷,没有民居的阁楼可供登高攻击,众人也没有弓箭之类的远程攻击性武器,拥有空中打击优势的无人机在人群上空不断的盘旋,尽情喷洒着要命的喷雾,所过之处,当者披靡,尽数放倒。

方原这次攻击目标选择的是准备攻打桃花园大门的一百人,为的是替景杰解围。

在无人机进行过第二轮攻势,开始返航时,正在攻打大门的一百个读书人早已丧失斗志,双眼受伤倒地的,至少有八、九人之多,惨叫声响彻云霄。

恐慌在人群中开始蔓延,有数十个本是前来凑人数看热闹的读书人人,见势不妙,已偷偷从民居溜走。

数百人竟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小怪鸟打败,甚至连锦衣卫的衣袖都没摸着便溃不成军,自以为胜过洪承畴的‘键盘军事家’瞿式耜面如死色的眼睁睁看着无人机来回的攻击,却拿不出半点应对的法子,今次他是输得灰头土脸。

方原遥控的无人机第三次飞临人群上空时,无制敌之法的众人已全无斗志,丢下‘主帅’瞿式耜,开始争相逃命。

方原站在阁楼上,冷然望着下面被一架无人机打得溃不成军的这帮文人,凭这些窝囊废也想对抗满清铁骑,还妄想划江而治,简直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众人既已溃不成军,便是趁胜追击的机会!

方原遥控无人机回了阁楼,令养精蓄锐已久,斗志正旺的锦衣卫将布巾以清水浸湿了,缠在口鼻间,以避免被催泪辣椒喷雾入口入鼻。

所有的战马都被牵到了桃花园前院的大草坪,方原见门外的催泪辣椒喷雾已渐渐消散,便立在战马上,擎出绣春刀,冲着锦衣卫高声大喝,“景校尉,领二十人随我去捉拿首犯瞿式耜!”

“是!”

“秦小旗,你领十人驱赶诸人,但凡还有抵抗的,尽数捉拿,一并问罪!切记,少做杀伤!”

“是!”

方原策马奔到众人的马前,挥舞着绣春刀,大喝说,“锦衣卫,开战!”

众锦衣卫是士气高昂,齐齐跨上战马,打开大门,随在方原身后,如潮水般的涌向了大门外已是溃不成军的众人。

方原一马当先,擒贼擒王,纵马越过满是倒地挣扎、呼喊的大街,目标直指在后方指挥的瞿式耜。

瞿式耜眼见方原率领二十骑锦衣卫杀了过来,见势不妙,令身边的十来个门生前去挡着方原的冲击,自个儿却往后方逃跑。

这些门生见瞿式耜已逃,面对如狼似虎冲杀而来的锦衣卫,岂会当替死鬼?门生们个个身手矫捷,跑得比瞿式耜更快,三两下就将体力不支的‘恩师’瞿式耜远远甩在身后,早逃得无影无踪。

方原率领的二十骑追上了瞿式耜,将他团团围在当中,瞿式耜已放弃抵抗,颓然望着胜利者方原。

方原以绣春刀指着瞿式耜的面门,冷笑着说,“瞿督师,嘿,你的十面埋伏呢?你的偷袭奇兵呢?洪承畴不会打仗,却还和后金周旋了两年;你倒是真的会打,却连锦衣卫的衣服都没摸到,就输得一干二净,哈哈哈哈!”

他左一个督师,右一个十面埋伏,尽情的嘲弄纸上谈兵一套一套,真到了战场,却两三个回合就被打趴下的瞿式耜。

一战之下,瞿式耜的名将之梦就被彻底的打碎,老脸上全无血色,直直盯着方原,怒喝说,“阉党鹰犬,士可杀不可辱,要杀便杀,休得侮辱我!”

方原身侧的一个锦衣卫挥鞭便要抽打,却被方原给拦了下来。

瞿式耜虽是个纸上谈兵的,至少在未来抗清的战斗中舍身成仁,终究是个值得尊敬的人,比钱谦益那个老汉奸要强出百倍。

方原虽是轻而易举的打败了他,却不想再羞辱他,“瞿式耜,说来我还是救了你一命,你这几把刷子也亏得是遇上了我,若遇上后金的铁骑,那是铁定的没命,还连累无数惨死的无辜。”

瞿式耜命在人手,不敢逞强,颓然说,“受教!受教!”

方原策马绕着瞿式耜行了几圈,又说,“瞿式耜,你敢煽动民乱,我本该赏你几鞭子,没想到你这个老头虽无能,但事到临头倒还真有几分傲气,就凭你这点视死如归的豪气,鞭子就免了吧!”

“景校尉,将瞿式耜绑了!”

瞿式耜毫无反抗的任由景杰给绑了,押了下去。

等方原勒马回到桃花园之前时,秦展已率人驱赶了溃不成军的诸人,只捉拿了五、六个还想顽抗的文人,五花大绑的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几个文人显然算是有几分胆气的,鹰犬、阉狗的喝骂不止。

方原注视着犹自喝骂的众人,冷笑说,“你们真不怕死?!”

当先一个文人怒说,“来,来,砍了我,我们读圣贤书的,没一个怕死!”

方原仰天大笑说,“给我收起这套小把戏,若你们真不怕死,便会与锦衣卫死战到底,而不会被活捉!现在要我杀你们,不过是在沽名钓誉罢了!想名留青史?嘿!我偏偏不成全你们。”

秦展策马近前,等候方原的指令。

方原指了指边上的桃花河说,“秦小旗,将他们给我扔下去,给他们醒醒脑子!”

秦展解开捆绑几个文人的绳索,将几人尽数扔进了桃花河里。

“我不会游水!”

“救命!”

几个号称引颈待死的文人被扔下河后,争相开始呼喊求救,引来方原、秦展,还有一众锦衣卫的轰然大笑。

方原又令人将他们给捞了起来,已成落汤鸡的几个文人不敢再与锦衣卫嘴硬,灰溜溜的逃走了。

秦展和一众锦衣卫见今日零死亡,只伤了三、四个锦衣卫就大获全胜,对方原佩服得五体投地。

方原却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勒了勒马缰,“罪魁祸首还未伏法,不可懈怠!”

秦展一愣,愕然问,“头儿说的是钱谦益?!”

方原挥了挥马鞭,朗声说,“正是钱谦益,这个幕后的罪魁祸首必须施以惩戒,秦小旗,景校尉,押着瞿式耜,钱龙惕,立刻杀向红豆山庄!”

“好!”

经此一战,秦展,景杰,还有一众锦衣卫对方原层出不穷的智谋,还有那两只能自行飞行,还能攻击的怪鸟,已是敬若神明,齐声叫好!

第二十章 小惩大诫

方原一行人策马疾驰,不到半日,赶在黄昏之前就到了位于虞山之下的红豆山庄。

整个红豆山庄的屋宇是鳞次栉比,规模着实不小,一座高高的阁楼耸立在正中,正是江南赫赫有名的绛云楼。

在红豆山庄前,已围满了一,两百的钱门学子,这些都是闻讯而来保护钱谦益的。

方原令锦衣卫将二人直接绑在红豆山庄门外的大树上,这才慢悠悠的下了马,径直坐到了山庄前的小亭里,三十个锦衣卫护卫四周。

一身青衫儒衣的钱谦益站在红豆山庄前,面不动容的瞧着被方原押来的瞿式耜、钱龙惕二人。

钱谦益还没得到桃花园外失利的消息,但见到瞿式耜都被活捉了,战果已是一目了然。

他的夫人柳如是仍是一袭文人装束,与钱谦益并肩而立,她见到方原气势汹汹的杀上门来,便知来者不善。

钱谦益见瞿式耜组织了六、七百人去要人都铩羽而归,武的肯定是自讨无趣,便只能来文的。

他缓步走到小亭前,冲着方原冷声说,“方总旗,你捉了钱龙惕也就罢了,瞿式耜犯了什么事,你竟如此羞辱于他?”

方原把玩着石几上的无人机,抬头瞧着钱谦益说,“钱翁,瞿式耜煽动民乱,围攻锦衣卫,论律就是死罪,绑着他们已是从轻发落。”

一阵冷风吹过,钱谦益咳嗽了几下,又说,“既然他犯了大明律法,便该交由苏州官府发落,罪行再大些,也该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会审,何须锦衣卫出手?方总旗此行是得了谁人的授意,是陛下,还是方正化?”

他不愧是官场的老油子,句句扣着理,方原一时倒难以应答,笑了笑说,“我何时说过要会审他,我这不是给钱翁送人来了?”

方原拍了拍手,令锦衣卫放了瞿式耜,送还了钱谦益。

瞿式耜平日里自诩熟读兵书,大明的总兵就没一个他能看上眼的,此时此刻却是被人五花大绑给绑了,又灰头土脸的给放了,颜面尽失,步履蹒跚的回了。

方原冷冷盯着瞿式耜的背影,这人是江南名士,不能轻易开杀戒,所谓捉回京城去受审,那更是自找麻烦。几可预见,一到了京城,便会有与东林党交好的文官,甚至是首辅周延儒也会亲自出来弹劾自己,相救瞿式耜。

如今已是当众打了钱谦益、瞿式耜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些人将面子看得比性命还重要,这比直接杀了更令他难受。至少这帮东林党人今后一听到他方原的名字,估计都有心理障碍,这便足矣!

钱谦益见三言两语就令方原放了瞿式耜,还以为方原真是卖了自个儿的面子前来谈和的,心下一喜,“既然方总旗已放了一人,不如将钱龙惕也放了,我们还可坐下把酒言欢,一笑泯恩仇。”

方原神秘兮兮的笑了笑,“放了钱龙惕当然可以,但我看中了钱翁的一处宅子,不知钱翁能否割爱?”

柳如是对方原此人的心思还算了解,绝不是贪钱贪宅子的人,一听便知这是方原在给钱谦益挖坑来了,正要开口提醒,“夫君,他......”

若换在平时,钱谦益也会参考爱妾柳如是的建议,但众目睽睽下,他却丢不起这人,以为方原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来讹诈房产的,稍稍松了口气,爽快的说,“只要方总旗放人,看上了我在南京、苏州府的任一处宅子,开口便是。”

“成交!”

方原哈哈一笑,起身说,“钱翁真是爽快,来人,放人!”

秦展又令锦衣卫将钱龙惕也放回了,柳如是见方原如此爽快的放人,已知他要搞鬼。

钱谦益却自以为不战而屈人之,甚是开怀,“既然方总旗爽快,我也就爽快,说吧!看中了我哪处宅子。”

方原缓步走近了钱谦益,目光掠过了他身侧的柳如是,不紧不慢的说,“我只要钱翁红豆山庄里的绛云楼!”

绛云楼既是钱谦益的居所,也是江南赫赫有名的藏书楼,更是江南这帮读书人的精神圣殿。

方原讨要绛云楼的话一出口,钱谦益才知他根本不是来谈和,而是来挑衅的,神色大变,怒说,“方总旗这是欺人太甚了!”

方原大笑说,“哈!这是钱翁亲口承诺的,人我也放了,若是钱翁不愿交换,将钱龙惕给我送回来也行。”

钱谦益这才知中了方原预设的陷阱,这个二十岁左右的后生,行事果然老辣,三言两语就骗得他入了局。

钱龙惕是无论如何不能在送还的。

交出绛云楼,绝无可能;

若不交绛云楼,则是他失信,方原正好可以借机发飙。

钱谦益已是进退两难,沉声说,“方总旗是来挑衅的?”

方原见他色厉内荏的威胁,失笑说,“钱翁误会了,我真是来要绛云楼的。”

钱谦益冷笑说,“好!方总旗若是有能耐,将绛云楼搬走吧!”

他是故意给方原出了一个难题,看他怎么搬走这么大一座绛云楼。

“既然钱翁承诺,绛云楼归我了,是拆是搬都由我来做主!”

方原冲钱谦益一笑,转身回了小亭,厉声说,“秦小旗,准备!”

秦展按照方原的吩咐,取来网购的固体酒精,一袋袋拆开了挂在无人机的八个喷头末端,再混入了遥控点火器。

方原遥控着无人机缓缓升空,越过众人头顶,直冲冲飞向夕阳映射下的绛云楼。

钱谦益、柳如是等人完全看不明白这架无人机的威力,眼睁睁的目送它飞到了绛云楼的上空。

无人机在绛云楼上空盘旋着,继而在顶层的阁楼来回穿梭,将末端的八袋固体酒精尽数抛在绛云楼顶楼的斗拱、栏杆,楼道上。

方原取来点火器的遥控开关,嘴角一笑,轻轻的一按。

点火器发出的明火,顷刻间就点燃了一块块固体酒精,火势陡起,冒出了滚滚的浓烟。

钱谦益、瞿式耜是面面相觑,根本不知方原隔了几十丈,是怎么做到火烧绛云楼的。

方原走近愣在当场的钱谦益,大声提醒他,“喂!钱翁,你绛云楼里的书不要了?还不快去搬书!”

瞿式耜抢先回过神来,连忙大叫,“快去救火!”

绛云楼里有钱谦益毕生的藏书成千上万册,这些书都是他的命根子,钱谦益已没心思再与方原计较,一步一踉跄的呼喊着山庄的仆人,还有门生,“快,快,不要救火,先抢书!”

钱门的门生,山庄的男仆女婢蜂拥的冲向了绛云楼,开始抢救绛云楼里的书籍。

柳如是狠狠的瞪了方原一眼,怒说,“方统领,我今日是真见识了你的心狠手辣,你伤人、辱人也就罢了,连这些典籍都不放过!”

方原悠悠的说,“钱夫人,若我存心要烧这些典籍,就不是用固体酒精,而是燃烧面积更大,燃烧更快的液体酒精啦!”

柳如是虽不明白他所谓的固体酒***体酒精是什么玩意,但见他眼神中满是真诚,也信了他是真的手下留情,花容稍和,“方统领,你今次威风也威风了,名声也赚了,何时才能收手呢?”

确如柳如是所言,方原此行是一战打出了名头,火烧了绛云楼,算是狠狠打了钱谦益这个东林党领袖一记响亮的耳光,再折腾下去,就过犹不及了!

方原冲她拱了拱手,微笑说,“既然钱夫人赶我走,我们这就告辞了!”

方原张口闭口卖的是柳如是的面子,而不是钱谦益,也是当众给了钱谦益一记响亮的耳光。

旁人不知情的,还以为方原、柳如是在背地里有着难以启齿的暧昧勾当。

方原回身去收了无人机,喝令随从而来的锦衣卫齐齐上了马。

他越过了柳如是,策马来到满脸颓然的钱谦益跟前,以马鞭指着他说,“钱翁,你们认为我是阉党,我便是阉党吧!今次我火烧绛云楼就是要告诉你们东林党,从今之后,阉党即将崛起,文人靠嘴炮就能治国的时代已一去不返!”

他策马绕着钱谦益行了一圈,沉声说,“只有铁腕、独裁,才能重建已被你们腐蚀殆尽的江山社稷!只有军人的浴血沙场,才能捍卫行将崩塌的大明王朝!只有手中的刀枪,才能保卫即将沦陷在异族铁骑下的国土!只有男儿的血性,才能留存华夏文明最后一丝傲骨!”

钱谦益平时里的能言善辩不见了踪影,呆望着眼前说出豪言壮语的方原,口齿不清的喝骂,“你,你......孺子不可教!”

方原冷哼一声,擎出绣春刀,遥指以钱谦益众人一圈,大喝说,“钱翁,钱夫人,我方原还会带着大明的铁骑重回江南,我们后会有期!”

“驾!”

方原猛地一挥马鞭,领着一行锦衣卫疾驰而去,在最后一丝夕阳落下之时,众人已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之中。

燃着熊熊大火的绛云楼,火光比夕阳余晖更耀眼。

‘轰’

两个时辰后,焚烧殆尽的绛云楼轰然崩塌,只留下一地的残垣断壁,更显凄凉。

钱谦益呆若木鸡的坐在红豆山庄的凉亭里,亭子外的钱龙惕和一众钱门学子看着被焚烧一空的绛云楼,早哭得垂手顿足,恨不得将方原扒皮抽筋。

一直被关押的钱龙惕没领教过方原的手段,犹自不服气的说,“瞿先生,我们再召集几百人,去找锦衣卫讨回场子!”

方原的雷霆手段瞿式耜是深有体会,能送走这个瘟神已是万幸,哪儿还敢再去招惹,又开始卖弄所学的兵法,“兵者,生死之地,岂能轻易言战?须得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柳如是实在不想再理这群嘴炮天下第一,实战就是战五渣的所谓名士,独自一人呆呆站在绛云楼的废墟之前,双眸凝视着已成废墟的绛云楼,脑海里翻腾的全是方原的一言一行,层出不穷的智谋,还有举手间就打得众人全无还手之力的‘妖术’‘神鸟’,口中喃喃念着,“这个方原若再回到江南,无论东林党、复社,还是江南的士绅、权贵、富商,必将万劫不复,绝不能令他再次回到江南!”

第二十一章 奖惩分明

方原一行回到桃花园,却发现被殴打的徐华受伤不轻,找来苏州府最好的大夫医治,至少也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能行动如初。

徐华这次是被殃及了鱼池,受了无妄之灾,方原取些自个儿的银子前去探望。

徐华见他拿着银子到了,急匆匆的支撑着起身推辞,“方爷,你能教训那些文人也是替我出了口气,钱我就不要,只望军爷能信守承诺,放过圆圆一马。”

方原是言出必行,握着他的手儿说,“我说过的话是一言九鼎!”

徐华得他的承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军爷们在桃花园可再休整数日,分文不取。”

方原全无半点锦衣卫官爷的架子,冲耿直的徐华连连道谢,安抚了一番,便回了寝居,刚走到门口,却见到国丈爷田弘遇到了。

田弘遇一见方原就欣喜的说,“方总旗今次是大展神威,打得那帮不服管教的文人哭爹喊娘,陛下听了一定会欢喜得合不拢嘴,升任锦衣卫百户、千户那是铁板钉钉,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之职也是指日可待啊!”

他的恭维也过了火,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就被他说得似模似样,

方原还是保持了清醒的头脑,与他谦逊几句,正要告辞,却听田弘遇又说,“方总旗,我们买了陈沅,便尽快回京城吧!”

方原想起了对徐华的承诺,便敷衍着田弘遇,“桃花园不卖,陈沅她本人也不愿入宫,我看此事颇为棘手。”

田弘遇冷笑一声,压低了声儿说,“桃花园是给脸不要脸,不如趁着江南文人闹事的机会,给桃花园扣一个煽动民乱的罪名,便能名正言顺的绑走陈沅,不仅不花费一文钱,还能讹诈桃花园一大笔。”

方原征了怔,这个田弘遇为了一个名妓陈圆圆,连正经做买卖的桃花园也不放过,真的是心狠手辣,行事全无底线,看来平日里是没少用这种栽赃嫁祸的手段鱼肉富商、百姓。

田弘遇这个官场老油子经过与方原的几日接触,也渐渐摸清了方原的性子,知道钱财是买不动他的,要打动他只能另想法子。

他见方原沉吟不语,又笑着说,“这也是替陛下节约皇银啊!等回了京城,我们向陛下一汇报,今次江南之行不仅没花一文皇银,还凭空募集了不少,陛下也会龙颜大悦。陛下龙颜一大悦,方总旗就等着升职吧!”

方原对他的行径是嗤之以鼻,几乎就想对他厉声呵斥,但他始终是皇亲国戚,面子上的和谐还是必要的,便左顾而言他,“陈沅不在桃花园,逼问徐园主,她也不在啊!”

田弘遇低声说,“我早暗中收买了桃花园的女婢,陈沅根本就没去南京,就藏在桃花园西厢院的琴园,方总旗安排几个锦衣卫,便能将她抢过来。”

方原被他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便直言说,“不瞒国丈爷,我已应诺了徐园主,不带桃花园的当红花魁陈沅回京城。”

田弘遇愣了愣,面上的和颜悦色不见了踪影,冷声说,“方总旗,陈沅是要入宫的女子,你岂能随意应承?”

方原是暗暗好笑,历史上的陈圆圆也并未入宫,就是田弘遇借口选美入宫,将大美人陈圆圆据为己有。

既然与崇祯本人意愿无关,田弘遇搬出崇祯来当令箭便吓不退方原,他冷笑回应着田弘遇,“陛下并不知陈沅此人吧!国丈爷少报一个入宫的女子又有何妨?”

他斜斜瞧着满脸阴沉的田弘遇,又不冷不热的说,“国丈爷送这么个狐媚的女子入宫,若是被外朝那些朝廷大员知晓了,少不了又要弹劾你祸乱内廷,嘿!我也是为国丈爷作想,千万不要令那帮外臣找着弹劾的机会,是吧!”

田弘遇被他一番‘义正严词’的托词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笑几声说,“是,是,多亏方总旗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方原暗自好笑,与他继续演着戏,“锦衣卫和国丈爷都是内廷之人,都是为陛下跑腿的,当然该互相照应。”

田弘遇再无话可说,与方原告辞去了。

方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冷笑了一声,知道这次是彻底的得罪了田弘遇,但他本就没想过靠田弘遇上位,反正田贵妃也病重在床,田弘遇还能蹦跶几日?得罪就得罪了吧!

他回到居所,却又被秦展捉着去喝酒,这次是徐华请客犒劳众锦衣卫,不花一分钱。

方原已劳累了一日,本想好好休息一下,但想起这些锦衣卫临战却还在推诿,也幸亏今日对付的是散沙一盘的江南文人,还不至于酿成严重的后果,但也足以引起方原的警觉,这种风气若不整顿,真到了实战,那就悔之晚矣。

酒席之上,总旗秦展,还有一众锦衣卫招呼来刚买来准备带回京城的少女,一齐饮酒庆祝。

方原粗粗瞥过这些少女,个个如花年龄,个个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换在穿越前也是班花的水准。

扬州瘦马,果然是名不虚传。

方原坐在主位上,身侧替他斟酒的是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女,晶莹剔透的脸蛋儿,清澈的眼眸,似足了童话里故事里的小精灵,由内而外散发出青春的气息,有如一朵出水芙蓉,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

方原暗自嘀咕,“这个妞儿也不知是谁买的,真是艳福不浅啊!”

酒宴开始,有方原在场,众锦衣卫也不敢太过放浪形骸,还算有些收敛,不断的有人给方原敬酒,恭维不止,什么文成武德,什么大明第一名将,什么肉麻捡什么说。

少女显是经过专业的培训,行动敛熟、训练有素的替方原热酒、斟酒,不时以清澈的目光偷瞧着方原。

若说方原对这如花似玉的美少女不动心,那是骗人的,但他还有更远大的抱负,必须以身作则。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些锦衣卫本就习惯了不务正业、花天酒地,若身为头儿的方原还一起耽于酒色,这种风气便再难以抑制。

酒过三巡,众人的谈笑声儿也大了不少,方原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众人,秦展搂了一个买来的少女,还有十余个锦衣卫都各自买了少女。

今次令方原甚是关注的校尉景杰却孤零零一人,看来是没买,而且这个景杰也未如其他锦衣卫一样,早已喝得失态,而是一个自斟自饮,偶尔应付一下他人的敬酒,甚有节制。

方原看在眼里是暗暗点头,能担重任,能克制欲望,这个景杰果是颇有大将之风,是个值得培养的才俊。

他放了酒杯,突然起身开口大喝说,“校尉景杰,出来!”

众人被他突然这么一喝,都是一愣,纷纷放开了边上的少女。

景杰起身到了他跟前,拱手说,“方总旗,请吩咐。”

方原环视众人一周,沉声说,“景杰今次立功,特擢升为锦衣卫小旗,赏银二十两。”

景杰轰然领命,方原又交代说,“景杰,你若有认识的天雄军旧部可堪大用的,可以挑选最得力的进入锦衣卫,随在我身边做事。”

他当众提拔景杰,不仅给出了二十两的赏钱,还留在身边当作亲信,众锦衣卫是眼露艳羡之色。

方原又瞧了瞧校尉秦展,还有几个锦衣卫,厉声说,“小旗秦展,管教属下无方,负领导责任,罚没俸禄三个月,撤销小旗之职。”

“张杰、李林、霍奇等五人临战怯战,触犯军法,罚没一个月俸禄,立刻离开锦衣卫,自谋生路。”

他不仅拿五个临战不战的锦衣卫开刀,连亲信秦展也一同受罚,直接降职,众人听了是面面相觑,这才知晓方原这次是动了真格,绝非儿戏。

众锦衣卫齐齐望向秦展,看他是如何应对方原的这次惩戒,若秦展要是不服,众人也会跟着起哄。

秦展看了看正在低头饮茶,并未朝这方看上一眼的方原,想了想还是站了出来,干脆利落的拱手说,“头儿,我认罚,并自加罚三个月的俸禄,以儆效尤。”

连他都带头认罚,被赶出锦衣卫的五人也只能认罚,当众脱了锦服,交出绣春刀,灰溜溜的到了墙角。

方原的目光没瞧向秦展一眼,心里对秦展带头认罚的表现却给了一个大大的赞,果然是个善于察言观色,能替领导分忧的亲信。

他借着酒席的机会,奖惩分明,就是要给这帮锦衣卫传递明确的信号,“你们听着!跟着我方原走,位子、银子、妻子,绝少不了你们的!将来我当了百户,你们当中就有三个总旗,六个小旗;我当了千户,你们个个都是百户、总旗!”

“如今小旗还空了一个职位,谁立了功便能当这个小旗!”

他当众给众人画了一个大饼,众人听了是蠢蠢欲动,露出兴奋的神色。

“好!”

秦展带头鼓掌叫好,众人是齐齐叫好。

之前临战怯战被除名的五人悔得肠子都青了,但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卖的。

方原环视一周,话锋一转,沉声说,“但在我手下,任何人胆敢敷衍塞责,见了好处就冲,见了危险就躲,无论你是小旗,还是校尉,立刻滚蛋!”

经此两战,众人对方原已是心服口服,忙整齐划一的拱手领命,齐声应和,“今后我等唯方总旗马首是瞻!”

方原软硬兼施的震慑了这帮作风懒散的锦衣卫,满意的笑了笑,躺回椅子靠背,余光却瞧见身侧的美少女冲他投来对英雄的崇拜目光,心情大好,端起酒杯冲少女扬手,示意与她喝一杯,以示谢意。

少女忙端起茶杯,以茶代酒,陪他喝了。

方原几次三番想开口问问她的名儿,却又强行的忍住了,起身推说身子不适,径直离开了酒席。

第二十二章 名妓陈沅(1)

过了两日,方原一行人收拾齐整行囊,还有买来的二十余名少女,准备次日打道回京城。

方原令秦展去催促田弘遇,却不见了田弘遇,据侍候的女婢说,已有一日不见他的人影,连一同前来的随从,还有几大箱金银也不见了踪影。

秦展再去问了守门的护卫,守门的护卫说,田弘遇一行人昨夜连夜离开了桃花园。

方原估计田弘遇该是去私藏转移到南方的金银,也不太在意。

到了晌午时分,桃花园园主徐华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见了方原便跪在地上,不住的作揖,“方爷,你怎么言而无信啊!”

方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变故,忙扶起他,“徐园主,出事了?”

徐华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哭丧着脸儿,“圆圆她被抢走了!”

方原愕然的瞧着他,一个女子被人给抢走了,不去苏州官府报案,来找锦衣卫做什么,锦衣卫是专管找失踪人口的?

徐华见他确似毫不知情,又说,“方爷,抢走圆圆的,就是与你同来的田国丈,他还派人留话说,是方爷你安排的!”

方原这下真的是大吃一惊,难怪田弘遇突然不见了踪影,原来是亲自动手抢了陈圆圆,连夜离开了。

徐华捉着方原的手儿说,“方爷,若不是你做的,你就替我找回圆圆吧!我愿出五百两银子,哦,不,一千两银子。”

平白无故被栽赃的方原是怒火中烧,他本不想牵涉进这些买卖美人的破事,区区一千两银子也买不动他。

但田弘遇摆明了是故意将水搅浑,准备将黑锅甩给方原背。

青楼妓院是消息最灵通,也是传播最快的地儿,何况陈沅还是江南名妓。若置之不理,不出几个月,整个苏州府,江南,甚至京城都能传遍是锦衣卫,是方原强抢苏州名妓陈沅。

若说火烧绛云楼,还是锦衣卫与东林党的官场恩怨,与民间百姓无关的话,那么强抢名妓这种桃色花边新闻便足够吸引民间的眼球,尽毁他在江南的名声。

传到京城的话,他还怎么抬头做人?言官再一弹劾,他还能有什么仕途?

事关颜面,还有声誉,他是非管不可!

黑锅,绝不会背!

陈沅,必须要找回来还给桃花园,平息悠悠之口!

至于得罪了田弘遇是什么后果,方原也不及去细想,田弘遇私藏至少四万两金子,还有不计其数的金银珠宝,更转移家产到南方就是最大的把柄,大不了就鱼死网破,在崇祯面前互相伤害咯!

方原已有计议,安慰了徐华几句,气冲冲的招来秦展、景杰二人。

他简明扼要的说明了陈沅被田弘遇抢走的情况,秦展听了,开门见山的说,“国丈爷这是准备拉头儿下水,陈沅被强抢的消息传了出去,到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再加上锦衣卫确实买了不少少女回京城,头儿这个黑锅是背定了。”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与方原的想法一般无二,更坚定了方原夺回陈沅的想法,而且还必须尽快,时间拖得越久,夺回陈沅的可能便少了几分。

方原当机立断的给两人分派各自的任务。

“老四,你立刻带人去苏州府锦衣卫卫所查找有没有国丈田弘遇的家产信息,找出能容下两驾马车,还能堆放大量金银的处所。”

“景杰,你带几个锦衣卫去街坊走访,瞧瞧有没有田弘遇一行人的线索。”

二人齐齐领命去了。

方原与徐华一起坐了,一边品茶一边等着二人的回报。

徐华挂心陈沅的安危,魂不守舍,坐立不安,根本无心饮茶。

方原却不去理会他,自顾自的品茶,这些刚上市的江南春茶,清香扑鼻,不时发出赞叹声。

三个时辰后,前去锦衣卫卫所探查的秦展先回了桃花园,禀报说,“据锦衣卫的可靠消息,田国丈在苏州府能停靠马车,堆放金银的一共有三处大院子,分别在城西乐桥的商市、城东的民居坊、还有城北府衙附近,要不要挨着去搜查?”

方原摇了摇头说,“再等等景杰的消息吧!田弘遇毕竟是国丈爷,没有十足把握是不能去搜查的。再者若打草惊了蛇,他为了遮盖丑事,将陈沅转移到无人知晓的处所,甚至杀人灭口,便再找不回来。”

再过了一个时辰,已是黄昏时分,景杰一行人终于回了桃花园,带来了走访来的第一手情报,曾有百姓见到两驾大马车,三辆牛车驶入了城西乐桥的商市,便没见再出来。

乐桥商市繁荣人流量相当大,确实是掩人耳目的好地儿,秦展、景杰的情报一汇总,方原便断定田弘遇是躲进了在乐桥商市的院子里。

他令秦展标注了商市院子的详细地址,再令景杰和几个手脚灵活的锦衣卫先行去探查,田弘遇是否真的躲在商市的院子里。

入夜时分,侦查过后的景杰再次带回了详细的情报,田弘遇在商市的院子是灯火通明,还隐隐传来悠扬的声乐,还有女子嬉笑之声。

田弘遇确然躲在商市无疑!

方原令秦展、景杰叫上所有的锦衣卫,整装出发,偷偷前往商市,伺机救人。

月上枝头,已至二更天,商市的商铺多数已关门,只有数之不清的青楼、妓寨还是灯火通明,花枝招展的**们正在门口迎来送往的招呼着客人。

方原一行人从一间间青楼前一闪而过,吓得门口招揽客人的老鸨不敢吱声。

方原领着众人来到田府的院子门外,院子早已关门闭户,只有门口两个红灯笼还发着幽暗的火光,侧耳听去,已不闻声响。

既然与田弘遇撕破了脸皮,要救回陈沅必须布置周密,一击而中,绝不能令田弘遇再带着人逃了。

方原招来景杰低声交代任务,“去查查院子有几道出入的门?”

景杰一动不动,立刻回报说,“我早已探查过,院子前后两道大门,东角还有一道小门。”

方原对景杰的办事周密很是满意,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好!做得很好!你立刻带人去封了所有的院门,蚊子、苍蝇也不许飞出去一只。”

景杰忙带着十个锦衣卫,分守在三道门前,严密监视。

方原布置好一切,田弘遇是插翅也难飞,这才叫来了秦展,令他借口叫开大门,再控制住开门的护卫,之后锦衣卫再一起杀入,打田弘遇一个措手不及。

秦展招来一个面生的锦衣卫,令他脱了棉甲前去敲门。

方原则安排锦衣卫躲在隐蔽处,以防被院子里的人瞧见,事先有了准备。

“咚咚咚!”

“咚咚咚!”

秦展敲了至少有十分钟,木门终于开了。

两个仆从装束的人探出头来问,“谁啊?”

躲在门后的秦展二话不说,和敲门的锦衣卫一人扯过一个仆从,死死捂着嘴,按倒在地。

秦展掐着一人的脖子,绣春刀横在他脖子上,厉声逼问,“田弘遇在不在院子里?”

仆从见是锦衣卫杀上门,更被刀架在了脖子上,早吓得面如死色,连声说,“在,在。”

秦展又问,“陈沅在不在?”

仆从又鸡啄米似的点头,“在,在。”

秦展逼问出属实的消息,目光望向方原,听候他的发落。

方原低声分派两人的任务,“老四,你押着一人去搜出田弘遇私藏的金银珠宝,一个子都不能放过,我领人去救回陈沅。”

他做人做事的原则就是,能维持面子上和谐那是最好,既然田弘遇不仁在先,就休怪他方原不义在后。撕破了脸皮,就往大了搞,田弘遇的金子珠宝,必须尽数充公!

方原一声令下,一群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押着两个仆从,齐刷刷的杀进了田弘遇的府邸。

第二十三章 名妓陈沅(2)

天色已夜,院子里的声乐早已结束,众人也大多入睡,整个府邸里是静悄悄的,却未有人发觉二十个锦衣卫已杀进了府里。

秦展押着一个仆从去库房搜查金银珠宝,方原则押着一人前去田弘遇的寝居救人。

方原一行人绕过了一个大堂,来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园子,几个守在园子门口的护院还未叫出声来,便被锦衣卫给制服了。

众人悄无声息的来到偌大的寝居前,方原却未急着闯入,至少要摸清陈沅本人的态度,是否自愿,才能决定要不要出头。

方原侧耳倾听,却听见里面果然传出田弘遇威胁的话儿,“美人,我们已耗了一整日,你若再不从,莫怨我用强了。”

温柔如水的女子声儿传来,“田国丈竟做出这等强抢民女之事,实是有失体统。”

方原透过木窗的缝隙望去,却只能见到田弘遇的侧脸,和陈沅的背影。

田弘遇被陈沅不卑不亢的呵斥,却不见一丝恼怒,反而是满脸淫笑,便去扯陈沅的手臂,“美人,若你乖乖顺从了,又何须强抢?”

自小便生在纠缠骚扰里的陈沅显是习惯应付男人的骚扰,头顶似长了眼睛,身子后退些许,巧妙的一躲,田弘遇的手便扑了个空,“国丈爷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能入宫!”

田弘遇见她拼死不从的模样,本已不怀好意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灼热,皮笑肉不笑的嘿了一声,“这次回京城不必入宫,你就跟了我,荣华富贵都少不了你。”

陈沅仍是坚决抗拒着他抛出的引诱,“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早已与冒襄公子有婚约在身,国丈强抢民女一事传了出去,坏了民女清誉倒无关紧要,若坏了国丈的名声,罪过便大了。”

方原听了她巧言拒绝田弘遇的险恶用心,暗赞了一句,“是个口齿伶俐、对爱情忠贞的女子。”

田弘遇费尽口舌,却久久不能得逞,怒火渐生,“那又怎样?我是当朝国丈,他一个读书人算个什么玩意和比我?”

陈沅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国丈爷尊贵,而民女卑微,门第之差有如天壤之别,不敢高攀。”

她是软硬不吃,任田弘遇舌灿莲花,就是不肯就范。

田弘遇拂然不悦,一再受挫,他的耐心已经耗光了,立时撕下儒雅风流的风度,眼中露出阴冷之色,“圆圆,本国丈瞧上你,是你修来的福气,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沅与他针锋相对的说,“这种福气我不稀罕,请国丈爷自重。”

田弘遇怒火上升,手已捏成了拳头,一把拉过陈沅搂入怀里,双手死死的箍着,嘴里犹自恶狠狠的说,“待得了你的身子,成了我的人,瞧你还是不是这般难以亲近,拒人千里之外。”

陈沅陡然遇上强行侵犯,连忙惊慌失措的挣扎,田弘遇欺负女人的本事是一套一套的,在他强有力的侵犯之下,陈沅分毫动弹不得。

犹自挣扎不休的陈沅已被田弘遇压在床上,嘴里支吾有声,抵抗是越来越弱。

田弘遇使出霸王硬上弓这招,方原实在看不下去,猛地起身,令一行锦衣卫在门外看守,亲自推开房门。

本是做贼心虚的田弘遇忙回过头望去,见竟是方原杀到了,这下是既惊又怒,死死的盯着他。

方原瞥过床上的陈沅一眼,明眸皓齿,青丝披散在香肩上,全无半点雕饰,却越发显得卓尔不群,令人一见便忍不住再多望上几眼。

陈沅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似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愕然望着破门而入的方原。

田弘遇回过神来,呵斥说,“方总旗,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方原收回了欣赏美人的目光,落在了田弘遇身上,微笑说,“国丈爷也不知会一声,便连夜离开了桃花园,我担心国丈爷是不是被强人给虏走了,心急如焚,立刻下令所有锦衣卫查找。锦衣卫的本事国丈爷是知晓的,顺藤摸瓜就找上门来了。想请问一句,国丈爷什么时候回京城呢?”

他言语带着讥讽,脸上更挂着一丝嘲弄的笑容,令田弘遇是无地自容,连连挥手说,“我明日就走,明日就走,方总旗先回桃花园安排妥当行程。”

方原轻哦一声,指了指尚在床上呆望着二人的陈沅,“陈圆圆是吧!徐园主托我来寻你回去,你怎到了这处?还不快穿戴齐整,随我回桃花园。”

田弘遇见他不仅坏了自个儿的好事,还想带走陈沅,脸色不由得一沉,开门见山的质问,“方总旗,我一路对你不薄,你为什么非要处处与我作对?”

方原似笑非笑的瞧着他说,“堂堂一个国丈爷,为了得到一个女子竟然用强,传了出去,陛下的脸都要被国丈爷给丢尽了。还要将罪名推给我一个跑腿的,又何为不薄?国丈爷真当我方原是傻子了?”

田弘遇被方原一言揭穿了小心思,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势在人强,他这区区几个人马,怎么斗得过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眼下只能咽下这口气,“好!好!方总旗忠心为国,我田弘遇受教!陈沅,你带走吧!”

方原令陈沅着好了衣服离开,由锦衣卫护着,又冲田弘遇笑了笑说,“国丈爷,还有你的金子珠宝,留着也是烫手山芋,若被陛下知晓了,国丈爷答不出出处,陛下也饶不过国丈爷,不如我好事做到底,一并也充公了吧!”

田弘遇一夜之间就被方原夺去了美人和金子,气得是脸色铁青,怒视着方原说,“方总旗,你当真要赶尽杀绝,不留一丝后路?!”

方原神秘兮兮的凑近了田弘遇说,“国丈爷这话就错了,我方原绝不会赶尽杀绝,至少也会给国丈爷留下五千两金子。这笔钱,还有十余处宅子,上千亩地,已足够国丈爷在南京、苏州府逍遥一生。国丈爷千万莫要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哈哈哈!”

方原大笑着转身而去,留下田弘遇一人呆若木鸡的在屋子里,偏偏还发作不得。

他盯着方原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冷冷的杀意,自言自语的说,“方原,你我走着瞧,今日的羞辱若不雪耻,我田弘遇枉自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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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原将陈沅带出了田弘遇的府邸,却见陈沅卷缩着身子,倚在府邸门口,却不愿离去。

“喂!你走不走?”

“..............”

“你走不走,倒是说句话啊!”

“.............”

秦展一再相催,好说歹说,陈沅是一言不发,只是紧紧靠着田府门口的石狮子,就是不愿跟着方原一行离去。

方原瞧了瞧粉脸儿上全是恐惧的陈沅,愕然问,“怎么不走?”

陈沅蚊语着说,“我不跟朝廷的鹰犬走!”

方原微微一怔,已明白她的心思,经过东林党,还有江南这帮的文人,争相妖魔化,再在民间口口相传,阉党、锦衣卫早已是声名狼藉,甚至比田弘遇的名声更差。

陈沅担心跟着锦衣卫离去,是刚离虎口,又入狼窝,甚至比留在田弘遇的府上更可怕,才会坚决不走。

秦展怒气冲冲的说,“头儿连夜不睡来救你,为了你连国丈爷都得罪了,你竟不识好人心,果然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陈沅不敢过分的激怒这些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低声说,“他们都说被锦衣卫捉去,就是生不如死,我不去!”

秦展气得还要再骂,方原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来到陈沅身前,上下的打量着这能令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美人。

陈圆圆给方原的感觉就只有一个字,‘美’。

好听点来说,就是令男人一见便只能注意到她的‘美’而心无旁骛,只想占有这种令人难以抗拒的‘美’;难听点来说,除了‘美’,其实她毫无其他的特点。

与同是秦淮八艳的柳如是相比,陈沅是多了几分倔强,少了几分睿智聪慧。

相比之下,方原仍是更欣赏柳如是的落落大方,灵动才气,还有那一抹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盈盈浅笑。

秦展气不过好心被当作了驴肝肺,又说,“头儿,她既不识好人,便捉了她回京城,等我们兄弟玩够了,再卖去妓寨!”

陈沅一听吓得花容失色,不敢与众人的目光对视,死死的依着田府大门的柱子,就是不走。

方原自言自语的嘀咕,“这个陈沅,美是真的美,但却是见面不如闻名,论气度、才气,比钱夫人却差得远了。”

陈沅警惕心甚高,不愿说话,方原也懒得再与她说话,当真以为自己是倾国倾城,任何男人都要对你有非分之想?

方原令景杰前去桃花园请徐华来接人,便抛下陈沅孤零零一人站在府门口,转身去与秦展清点今次在田弘遇府邸搜查出的几大箱子的金银珠宝。

半个时辰后,徐华的马车终于到了,直到见到徐华那张憨直的胖脸,陈沅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了下来,松了口气,奔向了犹如父亲的徐华。

徐华见方原果然是安然无恙的救出了陈沅,对方原是感恩戴德,勉强撑起了受伤的身子,冲方原连连作揖,“方爷真是好人!真是好人啊!”

方原笑了笑说,“这次陈沅是完璧归赵,下次再走丢了,莫要再赖在锦衣卫头上,也别再找锦衣卫帮你寻人。”

徐华连连点头说,“是,是,方爷的大恩,我和圆圆永世不忘。”

方原的目光掠过了徐华,落在陈沅的身上,失笑说,“永世不忘就免了,下次见了锦衣卫,不要大喊鹰犬便是。”

陈沅已再次低了目光,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羞愧,盈盈下拜,“方爷,贱妾之前有得罪之处,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

方原今次既挽回了名声,又清洗了田弘遇的大部分家产,收获颇丰,心情正好,便大度的一笑,不再与她计较。

徐华又说,“方爷,一千两银子,我会立刻奉上。”

方原忙摇手说,“我救出陈沅只是为了一个对你的承诺,绝不是为了银子,收回去吧!”

徐华见他竟真的不收银子,愣在当场,瞧了瞧秦展,见秦展正在冲他连使眼色,忙连声应诺。

方原招呼着秦展、景杰找来几个牛车,押着四个箱子的金子珠宝,连夜回了桃花园。

第二十四章 返回京城

因徐华的盛情相邀,方原在桃花园再住了两日,锦衣卫的兄弟们都养精蓄锐得足了。

今次所买的十余个‘小瘦马’们该退的退,该换的换,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方原便与徐华告辞,押着充公的金银珠宝北返回京。

从南京回京城,须再次经过山东的兖州府、济南府。

众人押着金银,带着美人,目标太过显眼,行进速度也极慢,在山东境内不敢多作耽搁,昼伏夜行。

连行了七日,方原一行人终于出了山东地界,到了京畿地界河间府的治所河间县。

到了京畿地区,还有十日便能返回京城。

方原是公务在身,急着回京城复命,在县城里包了个大客栈,稍作休整,补给,一日后便再次出发。

押送的金银派出二十个锦衣卫严密看管,随行的女子也统一安排在四个房间里,等回了京城,再各回各家。

夜膳过后,方原正在客房里休息,天气阴冷,他窝在床上,不时的打着寒战。

‘咚咚咚!’

方原听见一阵轻细有礼的敲门声,便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赫然是在庆功酒席上的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替他热酒、斟酒,照顾周到的美貌少女。

少女端着一个木盘,木盘里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汁羹,还有擦拭用的白布,柔声说,“方爷,寒气来了,还是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方原确也是浑身发冷,没想到这个少女还真是善解人意,及时的送来了一碗姜汤,忙端着姜汤一饮而尽,又用衣袖擦了嘴,冲少女说,“谢啦!”

少女扑哧一笑说,“方爷怎么用衣袖擦拭,这儿有白布呢!”

方原也看见了白布,却没有她那些讲究,笑了笑说,“粗鄙之人,习惯了!”

少女非请自入的进了他的屋子,望了望床上薄薄的毯子,忙出门说,“这么单薄容易着凉,我去给方爷取一床被子来。”

方原征了怔,没想到她竟如此体贴、细心。

过不多时,少女抱了一床厚厚棉被到了,又替他整整齐齐的铺在床上。

方原默然瞧着在在床前忙前忙后的少女,姿色在众多买来的女子里也是出类拔萃的优秀,十足的美人坯子;举止间甚有礼数,便知受过相当良好的培训。

方原的心中却浮起一个更大的疑问,这个少女是谁买的?怎么专门来服侍自己的起居?

他第一个怀疑的对象是秦展,以这个少女的姿色,至少要比其他的女子贵上不少,不会低于三百两银子,锦衣卫里也只有这个小子能拿得出这笔‘巨款’。

他不直接找少女质问,送走少女后,便到了秦展的房间,敲门进了,却见到秦展和买来的女子正在床上搂抱着亲热。

秦展讶然看着突如其来的方原,忙起身整理了衣服,又令女子躲进屏风后整理,尴尬的笑了笑,“头儿,有事?”

方原视如不见的坐在了桌子前,淡淡的问,“老四,那个最美貌的女子是你买的?”

秦展一愣,略作沉吟,便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方原的目光瞥过在他身边的另一个少女,又问,“你这一行买了两个?花了多少?”

秦展伸出两根指头说,“两百两啊!”

方原一听就知是他在撒谎,只要牙行的婆子不是脑子进了水,也不可能这么个如花似玉、知书达理的美人坯子只卖一百两银子。秦展越撒谎,方原就越起了疑心,只觉得中间还有更大的猫腻。

方原冷声说,“老四,你花了大价钱买的女子到我这边来服侍什么?带回去吧!”

秦展为难的搓了搓手,又说,“这是我买来送给头儿你的,你就笑纳了吧!”

以秦展的俸禄,还有抠门品性,竟会在未经方原同意的前提下,送出这么个价格不菲的少女,简直是在侮辱方原的智商。

方原怒而起身,重重的拍着桌子说,“老四,你还在撒谎,还不从实说来,这个女子花了多少银子?”

秦展见他是真的动怒了,不敢再嬉皮笑脸,有所隐瞒,支支吾吾的说,“这,花了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

这笔巨款绝不是秦展的俸禄能买得起的,方原怒说,“这少女是谁买的?”

秦展哭丧着脸儿说,“头儿,你不要动怒,这女子是桃花园的园主徐华买来送给头儿暖被窝的。”

“徐华?!”

方原这才想起之前拒绝了徐华感谢他救回陈沅,送上的一千两银子酬金,没想到这个憨直的桃花园老板竟瞒着自己,花一千两买了个如花似玉的少女相赠。

秦展是知晓实情的,却也故意瞒了自己,直到出了苏州府,过了山东地界,到了河间府才告知实情,就是要将生米做成熟饭。

方原直直的瞧着秦展说,“老四,我说了不收银子,你却替我收了这个女子,不是令徐园主背地里笑话?”

秦展赔着笑说,“那个陈沅值多少?至少几千两金子!头儿送了徐华一个天大的恩情,他只是送上一个女子,那是赚大了,这也是头儿应得的。”

虽只是一个女子,但这也是变相受贿,方原摇了摇头说,“老四,今次江南之行,我已树敌不少,不能再落人口实,这个女子,你替我送回给徐园主。”

一听方原还要送回这个女子,秦展脸色大变,支支吾吾的说,“头儿,这儿离江南已有千里之遥,一来一去的怕是不便吧!”

他偷偷瞥过方原脸上的怒色渐消,又说,“再说了,就这么将她送回去,就是再送她去青楼接客,这......”

秦展买来的女子也从屏风盈盈的出来了,娇声说,“她能跟了方爷,已是最大的幸运,若再送回,就是推她再进火坑,方爷怎么忍心呢?方爷就当是行行好,给她一个安身的地儿吧!”

两人一唱一和的游说,本是方原坚决拒绝行贿,最后倒成了方原若不收这个女子,就是害了她一生的罪魁祸首,这世上的理还有这么个说法?

方原生出哭笑不得的荒谬感,他突然有些佩服起那个大明第一清官海瑞,要坚守官员的清正廉洁,还真是个技术活,因为糖衣炮弹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真是由不得他啊!

方原无奈的站起身,瞧了瞧秦展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出了秦展的房间,已是哭笑不得,救回陈沅明明是为民做主的官声,被秦展这么一折腾,却成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勾当。

他慢腾腾的回了房间,却见到少女还留在房间里,温顺的站在桌子前,桌子上早摆满了方原的夜膳。

少女一双纤手直直的垂在腰间,目光低垂望地,等候他的归来。

方原瞧了瞧少女的花容月貌,美是真的美,令人见了便心动,但她的年纪实在太小,换在穿越前就是个小学生,怎么下得了手?明朝的富商、官员以玩幼女为时尚风气,但穿越者方原却做不到。

方原坐在桌子前,少女忙乖巧的替他斟了一杯茶水,递到了他手中,“方爷,夜膳都备好了。”

他愣了愣,还是接过了茶杯,一饮而尽,稍稍解了渴,肚子有些饿了,便举起筷子开始扫荡桌子上的饭菜。

方原吃了一会,见少女仍是端端的站着一动不动,估计她也还饿着肚子,便说,“你也一起啊!”

少女柔声说,“小奴要先侍奉方爷进膳,不能共同进膳。”

方原对这些破礼仪甚是头痛,被一个美少女在边上瞧着吃饭,还真是不习惯,忙说,“在我这里,没这些礼节,令你坐下一起吃便一起吃。”

少女确定方原不是在说反话,这才温顺的坐了,端起了小碗,小口小口的吃着。

方原抬头看了看她,连吃饭的样儿也是令人心动的可爱,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少女温柔如水的声儿响起,“禀方爷,小奴叫小苑。”

第二十五章 活色生香

她张口闭口都是方爷,小奴,将自己摆在了极其低贱的位子,身为现代人的方原听了是十分的尴尬,摇着头对她说,“小苑,我不习惯被人叫方爷,你也不必自称小奴,我叫你小苑,你叫我公子、少爷都成。”

小苑愕然抬头瞧了瞧他,虽是猜不透他的心思,但还是乖乖的改了口,“是,公子。”

两人吃着夜膳,方原也顺便打听了小苑的过往旧事。

她是父母双亡,八、九岁就被叔嫂卖给了苏州府的大牙行,因自小就容貌出众,牙行便对她进行了专门的特训,应酬礼仪、琴棋书画、技数算账无一不通,甚至为了将来能卖个好价钱,还将她严密保护起来,不许与任何男子接触,在出售之前必须保持纯洁的女儿身。

经三、四过年的辛苦栽培,小苑已成了牙行最值钱的小瘦马。

牙行这次听闻京城来了个大手大脚花钱买美人的冤大头,立刻决定将她出手,卖个大价钱。

之前秦展挑选瘦马时是一眼就看中了她,但牙行开价是一千两银子,秦展想买也买不起,便决定留给方原,令她先去侍奉方原饮酒,瞧一瞧方原的态度。

当夜庆功的酒席,方原对小苑的侍奉没有特别的拒绝,暗地里察言观色的秦展便知有戏,直到徐华给方原送钱被拒后,决定曲线结交,就找到秦展。

徐华与秦展是一拍即合,便花了一千两银子的高价买了小苑,安插在女人堆里,直到到了京畿地区,才令方原知晓了真相。

方原默然听了小苑的话儿,却生出些些担忧,留下小苑就是和桃花园主徐华勾结的证据,眼下已和田弘遇闹僵,可不能再落下把柄,被田弘遇,还有其他别有用心的对头抓着这个把柄攻击。

他思来想去,权衡利弊下,安全第一,还是不能带她回京城,“小苑,若你不愿去京城,我可以送你回苏州府,回家。”

小苑一再被他拒绝,双眸微微一红,忙摇头说,“我已没有家了,公子买了我,今后公子的家就是我的家。”

方原见她是好说歹说不听,故意板起脸呵斥说,“你能做什么,我要花钱养着你?”

小苑忙开始自我推销说,“公子,我会琴棋书画!”

琴棋书画是培养小瘦马们必修的技能,但方原对这些享乐的玩意造诣着实有限,丝毫不感冒,摇了摇头说,“我是军人,只知刀枪,对这些娘儿的玩意没兴趣。”

小苑想了想,又说,“我还会计数,算账,替公子打理家财。”

能花大价钱买这些女子的,不少都是权贵、富商,牙行平日里除了教琴棋书画,也会教她们计数、记账,既能给富商暖被窝,还能管管帐,一举多得。

方原现在是囊中羞涩,瓜分后金人的战利品八百两金子全花在了购买夜视仪、无人机上,兜里只有几十两金子,百余两银子,便说,“我家里就几百两银子的家当,全端上也摆不满一个桌子,不需要管账的。”

小苑在他这里接连碰了钉子,支支吾吾的说,“那,我还可以给公子打理家务,照顾高堂呢!”

方原见她还不死心,失笑说,“我就一个小四合院,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老仆人,跟了我就是吃苦,生活条件怕是还不如你在牙行。再说我月俸只有不到五两银子,也养不起你。”

他见小苑清纯如水的小脸蛋儿上全是沮丧,又安慰说,“等回了京城,我安排你去个富贵人家,也算生活有个着落。”

小苑轻咬着樱唇,目光凝视着桌子,不置可否。

方原见她不说话,似是有些心动,便说,“小苑,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回房去休息吧!”

小苑迟疑着起身,慢吞吞的走向门口,方原瞧着她纤秀的背影,打心眼里还是舍不得送走这么个小美女,但一切大局为重,再舍不得也只能忍痛割爱。

小苑走到房间门口,突然转过身又回了桌子前,眨巴着有如秋水一般明净的双眸,柔声说,“公子,我心里一直有个不解的疑问,你能不能答我呢?”

方原不知她在搞什么玄虚,点了点头说,“问吧!”

小苑抿了抿嘴,便问,“我在苏州府就听人说,朝廷的锦衣卫都是阉人,这是不是真的呢?”

锦衣卫是不是太监,不止这个小丫头搞不明白,连现代的电视剧,也时常将锦衣卫拍成太监,事关‘男人的尊严’,方原是不得不替锦衣卫是不是真正的男人正名,“自万历皇帝之后,锦衣卫虽属东厂管辖,但却和东厂不同。东厂的头儿是厂督,是内廷的宦人;锦衣卫的头儿是锦衣卫指挥使,是内廷的护卫,名副其实的男儿。今后千万不能混淆了。”

他耐心的给小苑解释了一大通,小苑手儿指着脸蛋儿,似模似样的听着,还不住的点头,“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呢!公子怎么证明呢?”

方原这下彻底是没招,反问说,“你想要什么证明呢?”

小苑嘟着小嘴,突然狡黠的一笑,“公子带我回家,我观察一些时日,便知锦衣卫是不是阉人啦!”

方原一愣,这才发现是被小苑绕来绕去给带到了预先挖好的陷阱里,她根本就是知道锦衣卫不是太监,故意来刺激方原入套的。

这个小丫头,还真有几分聪明,着实的令人喜欢。

她既然千方百计要留下,方原想着七嫂年岁大了,手脚也不灵便,一人要照顾自己和曹化淳也吃力,不如就将他带回去,至少能给七嫂搭把下手。

至于田弘遇回了京城会不会拿着这事儿借题发挥,小苑的存在不过是个借口而已,即使没这个借口,田弘遇仍然会找到其他借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他故意板着脸,佯怒而起身,高高的抬起了右手,“死丫头,你竟敢戏耍我?”

“我知错了,公子不要生气!”

小苑吓得低了目光,鼻子一酸,泪珠儿也吧嗒吧嗒的滴在了桌上。

方原抬起的右手轻轻的落在她的粉脸儿上,捏了捏粉嫩滑腻的小脸蛋儿,“先带你回去,再慢慢整治你!”

小苑这才察觉到他不是真的在生气,更承诺不再将她送人,顿时破泣为笑,泪眼朦胧的瞧着他,“无须回家,公子今夜就可以整治我出气呢!”

这么赤裸裸的引诱?!

方原一愣,这个小丫头,随口一句话都透着令男人想入非非的暧昧,实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他瞧着小苑稚嫩的脸蛋儿,深嘘口气,强压下冲动,坐回椅子上,“小苑,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接下来还有几日路程颠簸,到京城前怕是睡不了好觉。”

小苑见他没有令自己留宿侍奉,虽觉惊讶,但还是温顺的行了一礼,“我明日再来侍奉公子起床,公子也早些安息。”

方原瞧着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的涌出一阵幸福感,遇上这个难缠的小苑,他是哭笑不得,更是乐在其中。

之前他还认为一千两银子买一个女子也太贵了些,但经过与小苑这初次接触,却深深的感到,能带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小精灵回去,钱花的也不算太亏,莫说一千两,两千、三千两,其实也是值得的。

第二十六章 家的感觉

方原一行人在七日后回到了京城,由广安门进了皇城。

还有一条街就到锦衣卫卫所门口,秦展指着三辆牛车的金子问,“头儿,这些金子是送回锦衣卫卫所?”

方原在高头大马上沉吟不语,最好的法子,当然是吞了这笔金子,但他却知田弘遇绝然不会善罢甘休,私吞金子的想法只能作罢。

这笔金子只能充公,上交崇祯皇帝,但方原还是多了个心思,这些金子该怎么上交还真是一项技术活。

通过正规渠道直接上交吧!田弘遇毕竟是皇亲国戚,就这么公然打了他的脸,皇家的脸面何存?爱面子的崇祯会是什么想法?若崇祯不愿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那他方原此举就真的捅了马蜂窝了。

方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金子暂时不能走正规程序上交,只能回去与曹化淳,甚至是方正化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他望了望牛车上装满金子的箱子,吩咐说,“金子先送回我的四合院,过后再做决议。”

秦展愣了愣,数次欲言又止,还是领命了,指挥锦衣卫将装着金子的牛车赶到了方原的四合院。

锦衣卫忙忙碌碌的将箱子搬到了方原的书房,这才告辞去了,只留下了方原,还有买来的小苑。

七嫂望着几个大箱子,大是吃惊,但更令她吃惊的是,方原竟带回了小苑这么个如花似玉,乖巧温顺的小美女,越看越是喜欢,“少爷,热水已备好了,这个姑娘是你娶回的媳妇?”

方原尴尬的一笑,还未说话,小苑已接口自报家门,“七嫂,我哪儿有这个福气当公子的媳妇,我是公子买回的小丫头,今后家里的家务杂事,交给我便是。”

她机灵乖巧,见方原风尘仆仆的回了还未梳洗,忙去厨房端来了备好的热水,“公子,你先梳洗,夜膳想吃什么呢?”

方原讶然看着她热情的侍奉,失笑说,“随意吧!我其实没这么多讲究。”

小苑支着脸儿说,“那就做些热菜吧!这些日子吃住都在驿站,也没安生吃上一顿好的。我去鱼市瞧一瞧,今夜就做松鼠桂鱼,和湖灌软鳝吧!”

她蹦蹦哒哒的便要出门,方原还真不放心她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小美女独自出门,若是遇上了京城的地痞无赖,还有外地逃难来京城的流民,那还得了?忙喝住了她说,“你能找到鱼市,身上带钱了?”

小苑回过身说,“我来的时候见到鱼市了,我私房钱还有一些,今后还要白吃白住公子的,今日我来请公子和七嫂呢!”

她还真是个大方讨巧的丫头,方原对她是十分的喜欢,不由得失笑说,“你以为在苏州?这是在京城!哪儿来的洪泽湖桂鱼,和苏州软膳?”

小苑这才回过神来,桂鱼、软膳都是苏州名菜,通常是上贡给皇宫的,寻常的鱼市哪儿会有?

她粉脸儿上尽是失望之色,沮丧的回了,叹声说,“我都忘了呢!”

有了小苑在,四合院里果然是热闹了不少,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方原见她满脸的沮丧,心生怜惜,她执意要做苏州名菜,也是为了讨好自己和七嫂,这点小小的愿望,还是应该满足她。

他思量着淘宝上应该有卖洪泽湖新鲜桂鱼、鳝鱼的,还是去淘宝上瞧一瞧吧!

方原刮了刮她的粉脸儿说,“我去锦衣卫卫所看了看有没有洪泽湖的桂鱼、鳝鱼。”

他交代了便负手出了门,转过几个街口,来到偏僻的河边,在脑海里打开了淘宝系统。

方原点击搜索洪泽湖的桂鱼、鳝鱼,再选择销量优先排序,找到了排名第一的商户。

洪泽湖桂鱼标价是65元/斤,鳝鱼标价是55元/斤。

“真贵!”

方原暗自嘀咕,桂鱼、鳝鱼本就价格不菲,若再加上10倍的运费,那就是天价菜,比青岛的龙虾,海南的海鲜还要贵不少。

若换在平时,方原绝不会去买这些贵重的食材,但今日是小苑第一次到家里,她又满心期待的想露一手讨好,无论如何也该满足她这个小小的心愿。

反正这次出门也捞了不少,只此一次,下次若再这么大手大脚的购物,必须剁手。

方原狠下了心,买了两斤半的桂鱼,162.5元;一斤鳝鱼,110元,合计272.5元。

重量:1.75KG

运费:2725元

支付金额合计:2997.5元,折算银子29两,金子:2.9两。

请宿主选择【金子支付】【银子支付】

方原掏出怀里买夜视仪、无人机余下的碎金子,摆在石几上,选择了【金子支付】。

系统显示,“支付已成功,所购物品会在半个时辰内到货,欢迎再次购物。”

方原在河边等了半个时辰,两袋打包好的桂鱼,鳝鱼就落在了他的脚边。

他拾起两个袋子一看,桂鱼还在活蹦乱跳,鳝鱼已被商家刨好了,血淋淋的装了一袋,甚是新鲜。他立刻给商家打了个五星好评,再加上一段长评,商家大方的赠送了30元的代金卷。

方原提着两个袋子回了四合院,将买来的桂鱼,鳝鱼交给了小苑。

小苑瞪大了双眸,呆呆的望着他带回的鲜活桂鱼,真是洪泽湖的桂鱼,不可思议的说,“公子,这么新鲜的桂鱼,怎么活着从苏州运到京城的呢?”

“锦衣卫卫所取来的。”

方原知道越解释漏洞越多,稍作解释便左顾而言他说,“七嫂,你去将桂鱼剖了,我带小苑去拜见曹公公。”

七嫂提了桂鱼、鳝鱼去了厨房,方原则带着小苑到了曹化淳的房间门口。

小苑好奇的问,“公子,这个房间里住的是谁呢?”

“他是我的一个亲人,得了肺痨,正在养病。”

方原三言两语解释了,轻轻的敲了敲门,“阿翁,我是方原,我从江南回了。”

过了一会,房间里响起了曹化淳的声儿,“方原,你这一去两个月,终于还是回了。”

方原关心的问,“给阿翁留下的药还够用吧!阿翁的病好些了?”

曹化淳也不见咳嗽,叹声说,“比之前好多了,咳嗽也少了,你留下的药有三个月的分量,够了!够了!”

方原向他介绍了小苑,想着要向他请教今次的应对之法,便冲小苑使了个眼色,令她去厨房给七嫂搭下手。

等小苑去了厨房,方原正容说,“阿翁,今次江南之行,我遇上了大麻烦,还请阿翁指点一二。”

他将江南一行,怎么击溃后金鞑子,怎么得罪了江南东林党钱谦益一帮人,怎么为了夺回陈沅,连田弘遇也一并得罪了的经过一五一十,全无隐瞒的说了。

曹化淳消化了他提供的情报,默然了一会,缓缓的问,“方原啊!明明是小方子给你安排的一趟美差,你搞出这么多事,所为何来?”

方原也不想瞒他,直言不讳的说,“阿翁,大明松锦战败,亡国在即,乱世之中人命不如狗,要想在这个即将到来的乱世生存,便不能再走寻常路,必须要尽快上位。”

曹化淳沉默了半晌,终是叹声说,“没想到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关头,你竟有为朝廷做事的想法,还有以少胜多击溃后金鞑子,东林党那帮人的才干,唉!若是早遇上陛下几年,或许还有转机吧!”

方原反问说,“阿翁是说,现在没机会了?”

曹化淳叹气说,“人心散了,没救了!”

人心散了,曹化淳这话是一语中的,今次的江南之行方原是深深的意识到,无论是以七嫂为代表的底层百姓,以秦展为代表的低层官僚,以东林党为代表的高层官僚,还是以田弘遇为代表的皇亲国戚,都对大明王朝的灭亡早有预见,人心确实散了,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方原肃容说,“阿翁,凡事未到最后关头,总该尽人事,听天命。”

曹化淳说,“你既有心,便去做吧!老翁我有什么可帮你的?”

方原谦虚的求教说,“今次得罪了国丈田弘遇,还充公了他四万两金子,我正在犹豫该不该直接上交这些金子,但又担心此举会对皇家声望有损,引来陛下的不满。”

曹化淳厉声的苛责说,“错了!全错了!方原,你还是太稚嫩了,这些金子就是烫手山芋,你充公来做什么?”

方原对他的指责犹自不服气,辩解说,“这是田弘遇贪污的民脂民膏,充公来弥补朝廷的赤字也是好事一件,怎么就做错了?”

曹化淳叹声说,“田弘遇会承认这是贪污的民脂民膏?他会推说这是内库皇银,是你从江南讹诈东林党得来的钱财啊!再加上东林党早与你不和,调查下来你这个罪名还能逃得了?”

方原恨恨的一拍木门,怒说,“还有这么颠倒黑白的说法?陛下不会这么容易被蒙蔽吧!”

曹化淳继续说,“好!就算照你所说,陛下真认为这是田弘遇贪污的民脂民膏,那又如何?群臣会怎么想?陛下又会怎么想?”

他见方原还是茫然不解,又耐心的解释说,“田弘遇堂堂一个国戚,你身为内廷的锦衣卫无缘无故充公他的家财,会引来群臣人人自危,后果就是群臣会争相弹劾你,真要闹大了,估计方正化、骆养性也保不住你啊!还有陛下,田弘遇就是再贪,他总归是田贵妃之父,陛下四皇子的祖父,要充公也该是陛下下令充公,你这是越俎代庖,让陛下怎么想?”

方原听了是背心、额头直冒冷汗,他凭着一腔血气和田弘遇闹翻了脸,未曾想到背地里还有这般重要的关节,看来还是从政经验太稚嫩,低估了官场的凶险啊!若是明末官场这一摊浑水凭着些些血气之勇就能拨乱反正,哪儿会闹得亡国的境地?

方原忙请教说,“阿翁还请指点迷津,我该怎么做呢?”

曹化淳无奈的说,“事到如今,你只有明日去见小方子,向他阐明原委,瞧瞧有没有挽救的法子,将这些金子给田国丈送回去,再赔礼道歉,趁着事儿没闹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还要回过头去给田弘遇道歉,方原羞愧得恨不得立刻一头撞死,这个法子是万万不能接受的,但曹化淳总归提到了一个法子,就是去找方正化商议,一切等明日与方正化商议过后再说吧!

第二十七章 大祸临头

小苑在厨房里折腾了一个时辰,终于做好了两道苏州名菜,一道是松鼠桂鱼,一道是灌汤软鳝。

菜是佳肴,但方原现在的心情是糟到了极点,没有心情再吃,一样尝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起身离开了。

临走前还交代七嫂,每道菜给曹化淳送些去。

小苑忙里忙外的准备了半天,却没得到方原的认可,泪珠儿在双眸里打着转儿,低了目光瞧着桌子。

方原心情烦闷的回了自己的房间,想到小苑今后的住所,四合院的房间早满了,只能安排她住在自己的房里。

他略作思量,便决定将之前的卧室让给小苑,自己抱了被褥和枕头去了书房,将书房木门一关,在书房休息的横榻上铺好了,就这么躺了上去。

方原正在闭目养神,却听见书房外传来小苑低声哭泣的声儿,他现在是大难临头,根本没心情去安慰这个敏感的小丫头,用被子将头一蒙,就这么睡了。

次日清晨,住在书房的方原在耀眼的阳光照射下醒了过来。

他起身伸了伸懒腰,收拾齐整衣饰,找来七嫂询问,“七嫂,小苑她昨日没事吧!”

七嫂端了一盆热水来给他梳洗,口中念叨着,“她昨夜哭到了三更天才入睡。唉!小少爷若不喜欢她,买她回来做什么?”

这其中的原委是说来话长,方原也无心解释,洗了脸,又交代七嫂说,“七嫂,我给你取些碎银子,你陪着小苑去买些女儿家用度的玩意。”

七嫂唯唯诺诺的去准备早膳,方原进了房间,见小苑还在床上,沉睡未起。

他掀开纱帐,坐在小美人的香榻前,凝视着美人海棠春睡的娇态,真是漠漠帐烟笼玉枕,粉肌生汗白莲香。

方原越瞧越是喜欢,伸手想去抚一抚她犹自带着些些香汗的粉脸儿,却见到小苑轻轻的呻吟了一声,似乎要醒过来了。

方原忙起身出了房间,正要出门,却听见一阵“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这么早谁会来?”

方原猛地一惊,心生不祥的预感。

七嫂去开了门,却见到田弘遇和三十余个全副武装的锦衣卫鱼贯而入。锦衣卫领头的人方原认识,正是他名义上的顶头上司,百户李达;还有一人方原也是见过,却没说过话的,是锦衣卫千户卫所的千户,张行成。

在三人身后的,有方原的两个兄弟,新任小旗景杰,还有刚被撤了小旗之职的秦展。

没想到田弘遇的消息竟如此灵通,自己昨日刚回了京城,今日一大早就领着锦衣卫杀上门来。

张行成、李达都是方原的直接上级,两人齐齐前来,那或许就是代表锦衣卫的立场和态度了。

田弘遇双手负后,信步到了方原身前,冷然说,“方总旗,我已等你数日了。”

方原回京一行带着金子和美人,比田弘遇要慢上不少,田弘遇早了数日抵达京城。

方原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与他应付说,“国丈爷带着这么多锦衣卫来做什么?”

田弘遇似笑非笑的瞧着他说,“方原,你犯了五条死罪,惹得陛下是雷霆大怒,简直是罪该万死。”

“五条死罪?”

方原愕然不已,田弘遇会在崇祯面前进谗言,那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但编排出五条死罪,那就匪夷所思了,“请田国丈赐教,我洗耳恭听。”

田弘遇淡淡的说,“其一,勾结桃花园主徐华,私收金子、美人等贿赂,妄图截留本该进献皇宫的名妓陈沅;其二,讹诈江南文人钱谦益等人过甚,讹诈不成,还火烧绛云楼,激起苏州府民变;其三,私吞皇宫内库的皇银;其四,谎报击杀后金鞑子的战功;其五,当众吟亡国之诗,口出亡国之语,诅咒大明国运。”

田弘遇逐一说了回京后栽赃给方原的罪名,方原听了是倒吸一口凉气,暗想,“这五条罪名,条条都是死罪啊!”

他这才知晓,落入了田弘遇,还有钱谦益等人精心编织的圈套里。这些罪名里,至少收受贿赂、激起民变、口出亡国之语这三条,肯定是田弘遇与江南那些东林党人合议过后罗织的罪名。

这些人不愧个个是玩政治的官场老油条,条条都摸准了崇祯的心思,也打中了方原的死穴,务必要致方原于死地。

方原强掩着震惊,怒极而笑,“国丈爷真是煞费苦心,其实一条也足够要我方原的命,何须五条?”

在边上久不说话的秦展突然开口说,“国丈爷,这次江南之行我也是一同去了的,方总旗忠心为国,对江南文人的反击也是那帮人口出狂悖之言,方总旗是忍无可忍,这中间或许是有误会吧!”

景杰也开口说,“我可以作证,方总旗以少胜多斩杀后金鞑子是确有其事,绝非虚报战功。”

方原感动的望着二人,在这个生死关头,不落井下石已是万幸,能雪中送炭的就是真正的兄弟!

田弘遇斜斜的瞧了二人一眼,冲锦衣卫千户张行成,百户李达使了个眼色。

李达以鞭子指着秦展、景杰二人,厉声呵斥,“我们是奉北镇抚司之命来勘察方原,这里有你二人说话的分?立刻给我滚!”

秦展换在平时肯定就默不作声了,但方原对他有提拔大恩,这帮人明显是要致方原于死地,他是不能不鼓起勇气,继续仗义执言,“李百户,纵然是锦衣卫勘察方总旗,我们的证词也是一方说辞,总不该偏信田国丈的一面说辞吧!”

“你算什么玩意,和田国丈比,田国丈一根手指头都比你腰杆子粗!”

李达见他还在顶撞,狠狠一鞭子抽在他脸上,顿时打得皮开肉绽,左脸被打出了一条鲜红的血印。

秦展捂着脸颊,在一众锦衣卫的虎视下,却不敢反抗。

方原见秦展为了自己而被打,头中猛地一炸,冲上前就扯住李达的衣领,狠狠的拽着,“李达,你敢打我兄弟?!”

方原乃是司礼监方正化的义子,在审定他罪名之前,李达对他再不满,也不敢冲他动手,重重的推开了他,又厉声说,“秦展、景杰二人与方原勾结,来人!将二人押入诏狱,先杖责五十,再严刑拷问。”

几个身强力壮的锦衣卫将秦展、景杰二人死死的押了,拖了下去,木门外传来秦展、景杰大声喝骂的声儿。

方原气得是咬牙切齿,指着李达面门说,“李达,你在找死!你敢打他们一下,将来我方原一定十倍奉还!”

李达吓得是不敢与他对视,稍稍的退了两步。

田弘遇冷笑着说,“方总旗,好大的威风。张千户,给我搜,瞧一瞧方家有没有金子。”

李达在张行成的示意下,喝令锦衣卫开始搜查方原的四合院。

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挨个房间的搜查,包括方原的房间、七嫂的房间,厨房,杂物房,甚至曹化淳的套间也没放过。

曹化淳心知今次方原闯下的祸事,也没有阻拦锦衣卫的强行搜查。

方原存放在房间里的四个装着金子的大箱子被翻找了出来,他家中的几十两金子,还有百余两银子,连曹化淳搁在房间里的一千两银子也被搜了出来,一起摆在四合院的院子里。

几个锦衣卫花了一个时辰清点了箱子里的金银,向百户李达汇报,一共搜出三万五千令五十两金子,还有一千一百一十二两银子。

李达恭恭敬敬的向田弘遇、千户张行成回报了,等着二人的指示。

田弘遇冷冷的说,“还少了一人吧!徐华送给方原的小美人呢?”

李达忙冲进房间,将躲在房间里的小苑给强行的拽了出来。

“放开我!”

小苑挣扎、哀求的声儿不断传来,“公子,救命呢!”

第二十八章 化险为夷

这帮锦衣卫不仅打了他兄弟秦展、景杰,现在连无辜的小苑也不放过。

方原是怒火中烧,几步上前推开了李达,将惊恐万分的小苑护在身后,“李达,我方原发誓必要了你的命!”

李达蠕动着嘴唇,面对方原恶狠狠的威胁,他目光中还是露出了怯意。

田弘遇上下打量着他身后的小美女,呵呵一笑说,“徐华出手也真是大方,难怪方总旗为了这个女人,还敢截留入宫的陈圆圆。”

李达知机的躲在了田弘遇的边上,讨好说,“这个女人事关太多的机密,要不送去国丈爷府上,由国丈亲自审问?”

田弘遇双眼蹦出两道精光,连声说,“该审,确实该审。”

捉拿小苑去了田府,那就送羊入了虎口,少不了要被田弘遇淫辱。田弘遇的心思方原已是了然于胸,正是要借淫辱小苑,来报方原带走陈圆圆的一箭之仇。

方原气得紧捏着双拳,早已怒极攻心,死死的盯着田弘遇,“田国丈,我只想与你分胜负,你却执意要与我决生死?!”

田弘遇的目光与他丝毫不让的对视,冷笑不语。

有了田弘遇的撑腰,狗腿子李达的胆气又壮了起来,忙站出来护主,“方原,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国丈爷说生道死,今日这个院子里的人,一个也逃不了。来人,全押了送去诏狱!”

他一声令下,几个锦衣卫冲上前将还想反抗的方原给绑了,连同小苑也一起捉了过去。

“一个小小锦衣卫的百户,好大的威风!”

一直在房间里默不做声的曹化淳突然推开了房门,走了出来,缓步走在众人当中,开口讥讽说,“再让你做几日锦衣卫,怕是连司礼监也不放在眼里了,是吧!”

这还是方原第一次看清楚曹化淳的样儿,白发苍苍,六十岁左右年纪,脸上虽有皱纹,却是苍白得全无血色。

锦衣卫千户张行成入锦衣卫也就不到五年的时间,那时曹化淳早已告假归乡,他看不出曹化淳的身份,但听曹化淳声儿尖细,又随意直呼锦衣卫都指挥使之名,本能的直觉告诉他,这人估计是内廷的太监,而方原名义上是方正化的义子,此事看来还有司礼监牵涉在内。

百户李达见顶头上司张行成满脸凝重之色,也就知机的缩了回去。

田弘遇与曹化淳算是当年信王府的老相识,当年田贵妃入信王府,也是通过曹化淳牵桥搭线,他一眼就认出了曹化淳,心里猛地一惊。

曹化淳乃是照看着崇祯皇帝长大的亲信太监,类似于前朝天启皇帝和魏忠贤的关系,崇祯皇帝对他是礼敬有加,更甚得重用,数年前因病告假时,就已是内廷大总管。

今次曹化淳的突然出现,倒是打了田弘遇一个措手不及。

田弘遇的惊愕一闪而过,面上还是挂上了一抹笑容,“原来是曹公公,当年一别,至今也有五年未见了,没想到曹公公仍是老当益壮,气色好得很啊!”

曹化淳堆上太监应酬似的皮笑肉不笑,冲着田弘遇说,“比之田国丈的意气风发,那是万万不如的。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总旗,若真犯了事,交给锦衣卫所审问就行了,也值得田国丈亲自上门?”

田弘遇笑着说,“这个方原官虽小,但犯的罪不小,来头更不小,不仅是方正化的义子,还能搬动曹公公来替他说情。”

他一再想试探方原、曹化淳二人的关系,曹化淳微眯着眼说,“方原有罪无罪,也该由锦衣卫来审问,国丈爷这是要遇阻代庖?”

田弘遇愣了愣,正要答话,曹化淳阴沉的声儿继续响起,“张千户,李百户,你们今次搜查是奉了骆养性之命?”

曹化淳的名头锦衣卫还是听过的,他至少提拔过当今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还有秉笔太监方正化。

他这一出面,就是代表了司礼监。

千户张行成在顷刻间就决定在如今风向不明朗的情况下,还是留一线余地,凡事不能做得太绝,忙恭敬的说,“禀曹公公,是北镇抚司下的令。”

曹化淳缓缓的说,“有没有陛下的手诏,或是口谕?”

张行成被他的气势所震慑,支支吾吾的说,“这,我接到的是北镇抚司的文书,而非陛下的手诏、口谕。”

曹化淳厉声呵斥说,“既然没有陛下的手诏,你们敢胡乱捉人,谁给你们的胆子?”

被曹化淳抓着流程上把柄的张行成与李达面面相觑,不敢接口。

曹化淳又说,“金子、银子你们尽可以先封存交回锦衣卫卫所,方原,还有这个院子里的人嘛!等陛下下了手诏、口谕后,再行处置。”

方原暗自佩服曹化淳的眼光,一眼便看穿了锦衣卫这次上门根本没有崇祯皇帝的圣旨,而是私自行事,替田弘遇来跑腿的。

张行成默然不语,他接到的命令也不是要捉拿方原去诏狱问罪,而是搜出金子、银子,清点数目上报北镇抚司。既然上头没有明令,眼前又有曹化淳这个宫里德高望重的老太监阻拦,便偷偷望向田弘遇,示意不能再强行捉人。

今日突然杀出个曹化淳,令田弘遇借机报复方原的计划落了空,若是再强行将事儿闹大,锦衣卫也不会再配合,只能先行收兵,反正方原身上背了五条必死的死罪,不过是早死迟死一步而已。

田弘遇呵呵一笑说,“既然曹公公今日要保他,我们就先不捉人了,等陛下的圣裁吧!”

千户张行成令李达领了二十个锦衣卫将搜出的三万五千两金子尽数搬走,为了留下一条后路,便将方原家里的不到60两金子,还有曹化淳的1000两银子归还了。

他又令人将方原的四合院团团包围,不能放任何一人出门,便带着一行锦衣卫回北镇抚司汇报。

方原转眼间就成了被软禁的阶下囚,若非曹化淳的出面,估计此时已被捉去诏狱。

想着被捉去诏狱的秦展、景杰二人还不知要挨多少棍杖,他是又气又恨,却无可奈何,颓然坐在院子里。

受了惊吓的七嫂早迈不动步子,浑然不知方原是惹出了什么祸事。

小苑算是见过些世面的,她稍稍压了恐惧之心,端了一杯热茶递给了方原,“公子,先喝茶压压惊吧!公子是好人,好官,一定不会有事的。”

方原面无神色的端过她递来的茶水,一口饮了,侧头瞧着她稚嫩的脸蛋儿说,“小苑,你和七嫂还少少露面,无论出任何事,都不能强行替我出头,明白了?”

小苑双眸微微的红了,还是点了点头,扶着已走不动路的七嫂回了房间。

回京城之前,方原的判断是田弘遇区区一个名声不好的国丈,还有贪污的铁证在自己手上,怎都搬不动锦衣卫、司礼监,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但,今次的风波显然远远超出了方原之前的估计。

田弘遇竟然与东林党勾结在一起,对方原展开铺天盖地的打击,甚至连锦衣卫都转了风向,查封了方原的金子。

今日只是凭着曹化淳出面,暂时化险为夷,但田弘遇加在他身上的五条死罪,却如同悬在他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令他死无葬身之地。

该怎么破局呢?

方原能想到的唯一法子,就是必须见到崇祯皇帝,当面澄清事实。当然崇祯虽是勤政,但要见他一面却不容易,必须要指望义父方正化从中安排。

第二十九章 曲线救国

方原见曹化淳还在院子里,便上前说,“阿翁,今次我闯下了大祸,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再连累阿翁,阿翁想法子离开四合院,他们也不敢阻拦你的。”

“方原,你还真是重情重义,阿翁我没看错人。”

曹化淳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赞赏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说,“凡事不必太过悲观,既然陛下仍未下旨要惩处你,事情便还有转机。我们不必自个儿吓唬自个儿,等方正化来了,探听探听内廷的消息,再商议对策。”

方原得了他的安慰,悬着的心儿稍稍松了些,曹化淳说的在理,崇祯皇帝对此事的看法都一无所知,与其自己吓死自己,不如放宽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等到了第二日清晨,方原的义父方正化终于在方原的盼望中姗姗来迟。

方正化进了四合院,就死死的瞪着方原,怒其不争的说,“方原,这次江南之行本来是一桩美差,你怎么就给办成了祸事,唉!你是想气死我啊?!”

方原虽是被他厉声呵斥,却在他的呵斥中听出了关切,忙说,“义父,我是冤枉的,这些罪名全是栽赃陷害!”

方正化紧闭双眼,气得浑身发抖,“你说你是冤枉的,你的话除了我,谁人会信?!那是国丈爷,田贵妃的父亲,四皇子、五皇子的祖父!”

方原是无言以对,方正化说得再清楚不过,他人微言轻,根本没有话语权,冤不冤枉岂是由他说了算的?为他作证的秦展、景杰二人早被捉去了诏狱。

曹化淳接口说,“小方子,祸事已出了,互相埋怨无济于事,说说陛下今次是什么态度吧?”

方正化苦涩的说,“陛下听了当然是雷霆大怒,连王承恩劝说了几句公道话,都被立刻轰出了御书房,差点被廷杖。”

曹化淳直勾勾的瞧着方正化,淡淡的说,“小方子,陛下没有亲自下旨捉拿方原,锦衣卫为何前来搜查?”

方正化摇了摇头说,“陛下只是雷霆大怒,还未下旨,这是骆指挥使的主意。”

方原一愣,锦衣卫上门查封果然不是崇祯的旨意,而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下的令,就是为了撇清锦衣卫与此案的关系,表明锦衣卫绝不会护短方原,定会秉公处置。

他的心儿也沉了下去,他身上担负的罪名实在太大,锦衣卫已先行打了退堂鼓,除了司礼监,还有谁能替自个儿在崇祯面前说话?

今次能不能度过一劫,全在司礼监是否愿意力保了。

生死关头,方原忙说,“义父,能不能容我亲自面见陛下,陈述冤情呢?只要亲自见到陛下,我便有信心能度过难关。”

方正化叹声说,“儿啊!陛下如今是龙威大怒,连事外之人的王承恩都被陛下骂得灰头土脸,我再去触霉头,安排你面圣,怕是要被立刻赶出司礼监。”

曹化淳瞧出了方正化至少也抱着置身事外的心思,正容说,“小方子,你与方原是义父、义子,你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方原若是保不住,怕是会有不少人会借机来打击你,到时你在司礼监又能呆多久?被赶出司礼监的宦人,有几个能善终的?”

曹化淳说的在理,方正化也深明其中的关键,明朝大内内廷有十二监,分别是司礼监、内官监、御用监、司设监、御马监、神宫监、尚膳监、尚宝监、印绶监、直殿监、尚衣监、都知监。其中权势最大的就是司礼监,专职负责替皇帝批阅奏章,传宣圣旨,主管其他各监事务,甚至还能兼任一些军政要职。

方正化如今甚得崇祯的看重,从闲职的御马监调入了掌握实权的司礼监,不止是外廷,甚至在内廷眼红的人也是不少,这些人绝不会只限于攻打方原这一个靶子,肯定会将火烧到他方正化身上。

内廷的太监不比外廷的官员,可上可下,大不了辞官还能当富豪。太监之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一旦后退便是死路一条。被赶出司礼监,必然会受到其他小太监加倍的羞辱,到时候的日子那是生不如死。

他唯一的自保之法,就是尽力保住方原,或许才能扭转眼下极端不利的局面。

曹化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丝丝的犹豫,又说,“方原想要面圣,这也不失为一条出路。你是当事人,若是前去给方原说情,陛下肯定会怒上加怒。我这个老翁既侍奉过陛下,也侍奉过田贵妃,就由你来安排,送我入宫吧!”

曹化淳愿意出面去面见崇祯,方正化听了是大喜过望,内廷之中,唯有曹化淳资历最老,也是崇祯还是信王时就侍奉在侧的老太监,也只有他出面,崇祯才会念及旧情,不至于被当场轰出。

方原对曹化淳则是万分的感激,鼻子微微一酸,“阿翁,对我恩重如山,我该怎么报答?!”

曹化淳直直瞧着方原说,“方原,你有情有义,坚守原则,更敢于向官场的肮脏腌臜宣战,你才是这浑浊官场的一股清流,保了你也是保了大明最后一丝希望。你若真要报答我,就好好匡扶大明的江山社稷吧!”

方原未曾想到曹化淳竟给了自己如此高的评价,再次冲他深深的鞠躬致谢。

方正化打铁趁热的说,“既然阿翁愿入宫面圣,那是最好不过,陛下盛怒之下,也只有阿翁的话儿才能入耳一,两句。我立刻就安排阿翁入宫面圣。”

曹化淳摇了摇头说,“陛下聪慧过人,但却生性多疑敏感,若我前去说情,怕也是会引起陛下的疑心,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

他话锋一转,又问,“小方子,田贵妃的病情是否有好转?”

方正化忙说,“没,据御医诊断,田贵妃已病入膏肓,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儿了。”

曹化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我去找田贵妃叙叙旧吧!此事由田国丈告发而起,只有田贵妃去求情,才能说服陛下召见方原。”

方原听了微微一怔,曹化淳要去面见田贵妃,那就是向田弘遇求饶了,今次脸面算是丢尽了。

曹化淳侧过头瞧见方原愤愤不平的样儿,又替他宽心说,“我这次是去与田贵妃谈判,不是服软认输。”

方正化的想法是令曹化淳直接去见崇祯皇帝,没想到他却想见田贵妃,愕然问,“田弘遇是田贵妃之父,今次的祸事,说不定田贵妃也是参与者,阿翁和她有什么谈判的?”

曹化淳脸上挤出了一丝冷笑,缓缓的说,“田贵妃是我看着她从一个江南的小丫头进了信王府,再成为当朝皇贵妃的。她的性子,我是了如指掌的。今次田弘遇的江南之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贵妃娘娘知不知情还是在未知之数,我先去探探她口风吧!”

方正化还是放心不下,又问,“阿翁三思,纵然贵妃娘娘她不知情,也不会和父亲田国丈作对吧!”

曹化淳咳嗽着说,“寻常之事,贵妃娘娘当然会帮亲不帮理,但若事关她的两个小皇子呢?娘娘已然病重,她生前就与周皇后不和,若是再得罪内廷司礼监的人,她一去世,谁来照看她两个还未成年的四皇子、五皇子?”

方原是不得不佩服曹化淳的眼光毒辣,田贵妃的两个儿子,四皇子朱慈炤,五皇子朱慈焕同年出生,如今也就十二岁的年龄,远未到外出藩国的年岁。

田贵妃若是去世,看护两位皇子的职责只会落在司礼监的分内。得罪了司礼监的太监,司礼监或许不敢公然报复崇祯的皇子,但在看护皇子上的学问可就大了。

悉心栽培、培养成才是看护,唆使乱服春药、花天酒地、沉溺女色也是看护。

二位皇子又不是大明皇太子,政务缠身的崇祯肯定无暇顾及这些寻常皇子的日常学业,再加上与田贵妃素来不和的周皇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是推波助澜,将两个皇子引导向何方,也就是司礼监所能掌控的。

曹化淳看得很准,两个未成年的皇子,就是田贵妃的死穴所在。

方正化听了大喜说,“还是阿翁老辣,我立刻安排阿翁入宫面见田贵妃。”

曹化淳又摇了摇头说,“不止是我,还有方原,你也安排安排。”

安排一个正常男人入后宫,那是事关后宫风化的大事,方正化大吃一惊说,“阿翁,这,安排男子入后宫,若是被陛下知晓了,那还得了?”

曹化淳正容说,“老翁我无权无职,空口白话,怎么和田贵妃谈?小方子你愿否亲自随我去面见田贵妃?”

方正化的打算就是置身事外,暂避风头,由得曹化淳去出头,自然不会亲自去与田贵妃交涉。

曹化淳又说,“小方子你既不愿出面,只有方原出现,才能表明你方正化,司礼监对此事的态度,也令田贵妃瞧一瞧司礼监的决心和能量,她才会真正的投鼠忌器。”

曹化淳的法子实在太过大胆,但方正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带方原入后宫虽然担了极大的风险,但怎都大不过被人暗算,赶出司礼监的悲惨后果,只能答应了曹化淳的要求,立刻前去安排曹化淳、方原入宫的事宜。

第三十章 坤兴公主

崇祯皇帝随时可能下发逮捕方原入诏狱的旨意。

兵贵神速,第三日清晨,方正化便安排了曹化淳、方原入宫。曹化淳本就留有数套宫中太监的衣服,所幸方原面目清秀,没有胡须,不必刻意伪装,只需要换成宫中太监的皂衣,便能扮作曹化淳的随从。

在方正化的打点下,两人顺利出了四合院,并通过了皇宫护卫的盘查,进入后宫。

两人到了皇宫以东的东六宫,东六宫分别是:景仁宫、承乾宫、钟粹宫、延禧宫、永和宫、景阳宫。

田贵妃的居所就是在东六宫居中的永和宫。

几个身着宫装的永和宫宫女守在宫门口,曹化淳自报了身份,来意,因田贵妃早有吩咐,宫女没有过多质疑便带着曹化淳、方原二人进了永和宫。

到了田贵妃的寝宫门口,曹化淳谨慎的令方原暂留在寝宫外等候,由他先去试探田贵妃的口风,若是情形不妙,方原也不必再入田贵妃的寝宫,落人口实。

方原在永和宫的院子里已站了半个时辰,寝宫里仍是全无消息,看来曹化淳与田贵妃这对相识于信王府的旧人,数年不见,有着说不完的话儿。

他等得百无聊赖,腰酸腿疼的,本想四处走走,但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再无聊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站着。不仅不能四处走动,还不能大声喧哗。

至少寝宫门口侍奉的两个小宫女是不敢说一句话,不时用目光瞧瞧方原,因方原生得还算清秀,两个宫女也没看出他并非太监的端倪。

他连打了几个哈欠,正要昏昏欲睡,却见到两、三个宫女簇拥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女也进了永和宫。

方原暗叫不妙,人来得越多,他不是太监的身份越容易露馅儿,无奈之下,只能身子往边上挪了挪,更埋下了头,目光注视着地面,伪装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儿。

少女径直到了寝宫门口,守在寝宫门口的永和宫宫女忙欠身行礼,“奴婢恭迎坤兴公主!”

就算没有恶补过明末历史,方原也知道这个公主的名头,因为她实在太有名。所谓的坤兴公主就是北京城破时被崇祯皇帝砍断一只胳膊的长平公主,名叫朱媺娖,明朝灭亡不久后就郁郁寡欢而亡。

在当时是默默无闻的一个公主,但在后世文人胡编乱造的传说中,她可就威风八面。

据说她成了独臂神尼,练成了绝世武功,教出了一个徒弟吕四娘,还刺杀了雍正皇帝。

正在方原思绪如潮,回想着后世关于这个公主的八卦时,坤兴公主稚嫩中带着些些顽皮的声儿响起,“我奉母后的嘱咐来探望贵妃娘娘,还带了上好的人参给贵妃娘娘补补身子。”

曹化淳突然入宫乃是机密之事,田贵妃早就嘱咐过不得泄露,任何人不得入内,一个小宫女忙推辞,“禀公主,贵妃娘娘刚刚服了药休息,就请公主留下人参,奴婢会转达皇后娘娘、公主的恩赐。”

坤兴公主瞧了瞧寝宫里全无动静,估计田贵妃真是睡着了,便将人参交给了侍奉的宫女,转身便要离去。

她刚一转身,目光就落在远远躲在一边的方原身上,方原身上的太监皂衣引起了她的注意。

永和宫虽然也有太监侍奉,但方原身上皂衣的样式,明明就是司礼监的纹路,司礼监的太监怎么会突然在永和宫的?

坤兴公主起了疑心,转向又走到了方原跟前,“喂!你是永和宫的宦人?”

方原只嗅到一阵沁人心脾的芬芳袭来,香粉的味儿里还间杂着少女的体香。

紧急关头,他也顾不得去研究坤兴公主身上的香味儿,脑子里念头飞转,对这个坤兴公主的问话,应还是不应呢?

太监的声调比常人要尖细,方原若是一开口说话,十之八九会当场露馅儿,被抓个现行。正常男人竟然混入后宫,意图不轨,他方原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崇祯砍的。

再说,司礼监的太监为什么出现在永和宫,坤兴公主的这个话儿还真不好答复。

方原略作思量就做了一个决定,与其去装太监,不如装哑巴。聋哑聋哑,有哑必有聋,要装哑巴,必须连聋子一起装了。

他佯作没听到坤兴公主的话儿,仍是呆呆的看着地上,并不抬头。

坤兴公主见他茫然不知,又碰了碰他的胳膊,娇声大喝说,“喂!和你说话呢!”

方原这才佯作惊醒的抬了头,与坤兴公主四目相交。

这个坤兴公主年方十二、三岁,和小苑同是豆蔻年华的女子,但她修长的身段,艳丽无铸的美貌,昂贵的凤服,高雅的举止,盈盈的微笑,无一不透着令人心动的高贵。

两人目光一对视,坤兴公主便察觉到方原瞧着自个儿的眼神,与其他的太监全不一样。但她是个未经人事的深宫公主,平时接触过的男人只有崇祯皇帝一人,她自然是瞧不出这点不一样,其实是一种男人对美人的欣赏。

方原自知稍有失态,忙低了目光,双手连连胡乱的比划,口中发出“呜呜啊啊”的叫声。

坤兴公主见他竟然不会说话,讶然问边上的宫女,“他是聋的,哑的?”

永和宫的小宫女也不知方原是不是聋哑太监,反正自方原进了永和宫,便没听见他说过话,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些打发走这个公主,便顺着她的话应了,“是,他就是聋哑的。”

坤兴公主虽然隐隐察觉到方原的不对劲,却瞧不出端倪,目光落在他手腕上戴着的高仿劳力士手表上,好奇心起,双眸微微一亮,指着他的手表说,“这是什么宝贝?给我瞧瞧。”

她终究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虽平日里要装作高不可攀的皇家公主的礼仪,但真见到从未见过的玩意,小女儿家的心性便暴露无余,也顾不得一个公主索要小太监的玩意是不是有失身份,开口便要看方原的手表。

方原微微抬头瞧了瞧她,心知今日若是不交出这支高仿的劳力士手表,必然会惹得这个坤兴公主的纠缠,说不定还会惹出其他祸事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舍财免灾,交出手表送走这个好奇心十足的公主。

他老老实实的取下了手表,双手奉上给了坤兴公主。

坤兴公主接过了手表,上下打量着,明朝皇宫已有来自西洋的自鸣钟,她还是知晓这种以三个指针来计时的原理,但这么小能戴在手腕上的手表,却是见所未见。

她将手表戴在纤细的手腕上,手表的金属壳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阵阵耀眼的金光,透着十分的炫丽。

坤兴公主对这个手表是爱不释手,又冲着方原说,“喂!小宦人,这个宝贝你哪儿来的?卖给我吧!”

方原巴不得立刻送她走人,继续伪装聋哑人,“呜呜啊啊”的示意根本不知公主在说什么。

坤兴公主自言自语的说,“我都忘了你是聋哑人,这么吧!”

她摘下了脖子上一串珍珠项链,交到了方原的手中,指了指说,“这是你的。”

她又指了指手表说,“这是我的,我们来交换。”

方原捏着手中带着皇室芬芳,还有少女体温的项链,胡乱的比划了一番,算是表示愿意交换。

坤兴公主也看懂了他的手势的意思,戴着方原给她的高仿劳力士手表欣喜的走了。

等坤兴公主离去之后,田贵妃寝宫里的太监、宫女前来通报,令方原立刻入内。

“看来阿翁和田贵妃已谈妥了。”

方原抬头看了看坤兴公主远去的秀丽背影,将珍珠项链放进了怀里,随着宫女进了田贵妃的寝宫。

第三十一章 真凭实据

田贵妃的寝宫,香风缭绕里间杂着药汤的味儿,看来这个田贵妃已是卧病在床久矣。

方原一进寝宫便见到田贵妃坐在床前的布帘之后,看不真切样儿,而曹化淳则端端站在床前,偷偷以目光示意他近前向田贵妃问安。

明朝后宫嫔妃见了皇宫的太医也会躲在珠帘后诊病,何况是见方原这么个并不该出现在后宫的男子,田贵妃是依足了皇宫的礼数,绝不与方原对面相见。

方原到了田贵妃的贵床前一丈处驻足,拱手行礼说,“锦衣卫总旗方原拜见贵妃娘娘。”

“咳咳咳!”

田贵妃有重病在身,体力本就不支,再加上寝宫里来了个正常男子,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显然没心思与方原墨迹,开门见山的问,“方总旗,我父亲贪了四、五万两金子,被你给尽数充公了?”

方原如实的禀报说,“是!今次田国丈带去江南的,至少有四、五万两金子,还有未点清数目的珠宝,其余的家财有多少在京城,还是未知之数。”

田贵妃显然被方原的话儿给惊了一下,自言自语的说,“父亲怎有这么多家财?前次陛下令群臣募捐,他还和周国丈一起叫穷来着。”

方原听了她言语间的惊愕,显然是对田弘遇在宫外的勾当丝毫不知情,不由得心生黯然,这个田贵妃在后宫是真的节俭,史书上说她平日里都极少梳妆,从未操办过生日,甚至还亲自洗衣,替崇祯皇帝缝补旧衣服。未曾想到作女儿在皇宫里一两一两银子的厉行节约,却被作父亲在江南的大手一挥,几千上万两银子就挥霍殆尽。

当然,这绝不只是田贵妃一人的悲哀,更是崇祯皇帝的悲哀,整个大明朝的悲哀。

田贵妃又问,“我父亲自知松锦战败,京城必将不保,今次前往江南,就是准备将家财转移到江南避祸?”

方原又沉声应了,“是!田国丈还想花钱买通江南东林党的钱谦益等人,以作为在江南的立足之地。”

“咳咳咳!”

田贵妃一阵猛烈的咳嗽后,又厉声反问说,“方原,你简直一派胡言,若你所言属实,为什么父亲从未与我商议过?”

田弘遇为什么不与田贵妃商议,其中的原因已是和尚头上的虱子,一目了然。

方原默然片刻,只能低声的如实告知,“若田国丈真的未与贵妃娘娘商议过,那估计田国丈转移家产前往江南的计划里,没将贵妃娘娘算在内吧!”

他这话已是极为直白,就是指明田弘遇认为田贵妃已命不久矣,所以才未告知她实情,和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可说的呢?

田贵妃听了气得浑身颤抖,不住的咳嗽,“胡说八道!含血喷人!”

曹化淳见方原的直言已是惹怒了田贵妃,忙在二人中打起了圆场,“娘娘,方原的话虽是失礼,却是话丑理端啊!娘娘想一想,田国丈此次江南之行,难道不是想购买美人入宫,以取代娘娘的位子吗?他背地里与东林党人眉来眼去,可曾告诉过娘娘?”

田贵妃愣在当场,一阵难堪的沉默后,布帘之后传来了轻轻的哭泣声儿。

布帘外的方原能理解田贵妃此时万念俱灰的心情,她人还在世,她的亲生父亲却早已将她看成了死人。

人,临终前的绝望,莫过于此。

曹化淳老脸微微抽动,轻叹了口气,毕竟田贵妃也是他亲眼看着嫁入信王府,一步步从一个天真无邪的江南闺秀变成了信王的侧妃,直到今日的田贵妃。

曹化淳开口安慰她说,“娘娘,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啊!”

田贵妃轻泣的声儿传来,“曹公公,对你本宫还有什么信不过的,照实说吧!”

曹化淳已是七情上脸,老脸含泪的说,“国丈爷早找好了退路,娘娘也该替两位小皇子找好退路啊!一旦娘娘有所不测,老奴身在宫外是照顾不了两位小皇子,必须要托付给内廷、司礼监。眼下,田国丈却为了个人的前程,替东林党卖命,罗织罪名置方原于死地。方原是司礼监方正化的义子,真要处死了他,永和宫与司礼监就是势同水火,只是可怜了两个还未成年的小皇子啊!”

布帘内又是漫长的沉默,显然曹化淳的话是一举击中了田贵妃的死穴。

司礼监的权势,田贵妃是心知肚明,当年明宫里十六个宫女就敢刺杀嘉靖皇帝,司礼监的人若狠下心来,杀死一,两个没了娘照顾,爹又不理的小皇子也绝非什么天方夜谭。

哪个做娘亲的在临死前不想替儿子留下一条退路?哪个娘亲会为了些些个人恩怨,却将儿子置于莫测的危险当中?

良久,田贵妃深嘘口气,语调已恢复了之前的从容,“曹公公,你的话儿我已懂了。”

“方原,你所说的可有真凭实据?若无真凭实据,即便本宫信你,陛下也不会信你。”

曹化淳是面露喜色,既然田贵妃愿意寻找真凭实据,至少证明她是真的对父亲田弘遇今次的行为是失望透顶。

方原想了想说,“贵妃娘娘,若我能拿到真凭实据,贵妃娘娘信是不信呢?”

田贵妃阴沉的声儿传来,“只要你有真凭实据,我立刻去陛下前替你说情,令陛下接见你,容你当面辩解。”

方原缓缓的说,“那就请贵妃娘娘再安排我与田国丈再见一次面,代贵妃娘娘向田国丈问几句话。”

田贵妃暗自思量,父女间令方原一个外人前去问话,却是于礼不合。但她此时此刻对父亲田弘遇的行为已是失望透顶,更想知晓田弘遇到底打着什么算盘,是否会危害她的两个小皇子的平安,她亲自去问,远不如令身为锦衣卫的方原前去,更能套出田弘遇的心里话儿。

田贵妃略作思量,便答应了方原的要求,“好,我安排好了,令宫女来知会你。”

她冷冷的盯着方原,又沉声说,“方原,只此一次,你好自为之。”

夜长梦多,方原、曹化淳离开了田贵妃的永和宫,便快步出了皇宫的北安门。

直到两人走在金台坊的大街上,方原想起之前遇上的坤兴公主,突然开口问,“阿翁,我有一事不明,为什么面见陛下要田贵妃去说情,而不去请周后呢?”

至少在方原的印象中,这个周皇后在史书上的记载,素来是以贤惠著称,比田贵妃恃宠而骄的评价要高出不少。

曹化淳双眼微眯,正容说,“我是瞧着周后、田贵妃嫁给陛下的,这么多年,这两人的性情我已看得透了。田贵妃虽恃宠而骄,但却是性情中人,口直心快,重情好义;周后看似贤惠,却总有种令我想敬而远之的阴冷。老翁我宁可与田贵妃打交道,也好过去向周后求情。”

曹化淳顿了顿,又说,“周后,还有国丈周奎,素与东林党,还有东林党推选的首辅周延儒相近,你在江南这么一闹腾,东林党恨不得将你拔之而后快,周后岂会替你求情?反而是田弘遇、田贵妃与内廷相熟,却未曾想田弘遇竟突然与东林党勾搭成奸,借机打击内廷司礼监和锦衣卫。”

方原这才恍然大悟,今次的事件,表面上是自己与田弘遇的私人恩怨,背地里仍是内廷、外廷的争斗,双方都在借这次事件明争暗斗。

田弘遇之所以会突然转向东林党,表面上的原因是因为大美人陈圆圆与方原结怨,其实是看准了北京城已然岌岌可危,内廷势力是依附皇权,皇权一倒,内廷势力就土崩瓦解。

而外廷势力却是依托江南士绅、富商,投靠了外廷,北京城纵然丢了,还可以躲去江南避祸。

今次田弘遇有意无意是被东林党当枪使了,首辅周延儒,甚至远在江南的东林党此时正站在岸边,幸灾乐祸的观望着这一场本同属内廷势力间的内讧。

田弘遇之所以不告知田贵妃实情,是因为以田贵妃的性子,绝不会同意他的临阵倒戈,去与周皇后一方的东林党合作。

而锦衣卫之所以置身事外,也是因为这次外廷的攻势咄咄逼人,又被田弘遇、东林党捉着难以洗刷的把柄,便决定舍卒保帅,牺牲方原这个小棋子,换来平安抽身。

这些官场的争斗是步步凶险,令方原是十分的头疼,任何将领向前要面对后金、流寇的明枪,向后还要堤防自己人的暗箭,都会进退失据。

一代名将卢象升自杀似的战死在关外,就是典型的例子。

曹化淳见方原一路走来都是沉吟不语,说出了心中的担忧,“方原,以田弘遇的老奸,绝不会承认罪行,你真的有法子只见一次面,就能拿到田弘遇私吞,转移家财的真凭实据?”

方原眼望着来往不息的人流,思绪已到了远方。

以田弘遇常年混迹官场的老奸巨猾,怎么能找到真凭实据?除非是抄了他的家,估计能抄出不少的金银珠宝。但这个法子眼前却是幻想,真正被抄了家,还抄出了真金白银的是他方原,而不是田弘遇。

以田弘遇的谨慎,就是叫了他在崇祯、田贵妃前当面对质,他也会咬死不承认,还不会露出丝毫的蛛丝马迹。

该怎么寻找到能令田贵妃,甚至是崇祯皇帝信服的真凭实据呢?!

方原的心思到了淘宝系统上,万能的淘宝,能不能打开眼前这个极端不利的僵局呢?

他心事重重的回了四合院,刚一跨进锦衣卫把守的院门,小苑已备好了热水前来侍奉他梳洗,“公子,热水已备好了。”

“对了!只有这个法子能找到真凭实据!”

方原的脑子里突然灵光闪过,欣喜过望,对小苑的殷勤视如不见,大步越过了端着热水盆的小苑,直接进了房间,将木门重重关上。

第三十二章 微型DV机

方原一个人躲在书房里,在脑子里打开了淘宝系统,在搜索框里输入‘微型DV机’。

DV机,就是数码摄像机,可用于自拍、摄影,但方原想的却是用它来偷拍。

田弘遇肯定是没有见过这种偷拍神器的,只要能哄骗他当着DV机的镜头说出背地里和东林党勾结、诬陷方原的阴谋,再将偷拍的影像交到崇祯皇帝、田贵妃的手中,就是铁案如山。

当然,崇祯皇帝、田贵妃肯定从未见过这种DV机,怎么解释DV机的来历倒是要费一番周折。但那已是后话,方原的当务之急,是必须要偷拍到田弘遇亲口招供的证据。

因为偷拍的机会只有一次,若是失败了,田贵妃估计也不会再冒着风险找方原去宫里聊天,所以偷拍行动必须要确保一次性成功,绝不容有闪失。

在淘宝系统里,卖二手DV机的,佛山、杭州生产的高仿山寨机也不少。但方原只能在卖正版商品的天猫超市,选择了一款正版‘SONY’牌的DV机。

这绝不是方原要支持日货,只是在DV机市场,‘SONY’是当之无愧的领头羊,有着外形设计小巧,色彩鲜亮,自动对焦准确性高,还有着市场上最优良的电子防抖功能,这些性能都是偷拍必备的要素。

若是换成一个国产DV,体型硕大容易被田弘遇发现先不说,拍出一些东摇西晃、忽明忽暗、忽大忽小的图像,在崇祯皇帝、田贵妃前,可信度就要低了几个档次。

DV机摄像极耗电池电量,自带的电池只能摄像60分钟,摄像时间太过仓促,若是稍有耽搁,怕是还会再出意外,还要自备一块充满电的电池作为备用,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在与淘宝商家沟通之后,方原决定在购买DV机的同时,还要购买配套的DV机备用电池,电池充电器。

因在大明没有发电厂,也没有电路、电线,只能使用最简单,没有技术准入门槛的太阳能充电。

在淘宝商家客服的推荐下,方原选择的是一款SONY HDR型号的数码DV机,2388元/台,这是偷拍摄像的;

一款国产山寨数码DV机,价格488元/台,这是复制DV带的;

除了两台DV机,方原又买了十盒DV带,105元/盒,十盒合计1050元;

DV机电池+充电器,108/个;

便携式太阳能充电宝,188/个。

方原点击支付:

“金额合计:4222元。

重量:7.5KG

运费:42220元,合计支付:46442元。银子支付:464.42两,金子支付:46.44两。

请宿主选择【金子支付】【银子支付】”

方原这次江南之行,抢了后金人八百两金子,买夜视仪、无人机七七八八的花了七百余两金子,只余下不到50两金子。

之前锦衣卫的搜查,只搜去了四个大箱子里的金子,他自个儿家里的还是没有尽数充公,给他留下了。

“一次购物又将家财尽数给清空,唉!”

方原无奈的嘀咕着,取出仅余的金子,点击【金子支付】。

系统的跨时空快递效率实在是不敢恭维,说好的送货时间6-12个小时,方原一直等到睡意上头,也没等到快递到货,只能先行睡了。

次日的四更天,方原正睡得香,却被系统的到货提示音给吵醒了,“你的快递已到货,请注意查收!”

“这个快递还来的真是时候!”

方原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充满着朦胧睡意的双眼,郁闷的点开淘宝系统,找到销售DV机的商家就准备打一个中差评。

他转念又想,这是系统快递的问题,与商家有什么关系,这个差评一打,商家赠送的代金卷就没了,至少亏了2,3两银子,在这个时代已足够方原这一大家子数日的开销。

忍吧!忍吧!

方原正要蒙头睡去,却听见书房外传来女子的哭泣声儿,是小苑!

他这才想起,这段时间被田弘遇诬陷之事弄得焦头烂额,完全将她扔在了一边,也没有去关注过她的感受。

她一个生在江南,长在江南的女子突然到了陌生的京城,再经过今次的惊吓,甚至在她连番示好下,方原连基本的问候都没有一句,她一个小女儿家,心里一定是有说不尽的委屈和惊慌。

方原心生些些愧疚,便披了锦袍打开书房门,来到小苑的房门前。

小苑委屈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来,方原犹豫了一会,还是“咚咚咚”的,敲了敲木门,“小苑,是我。”

小苑显然没料到一直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方原竟会突然来敲门,忙起身去开了门,站在门口怔怔的望着方原,“公子,你,还没睡?”

她身上只穿着贴身的内衣,却遮挡不住她纤秀迷人的身段,再加上香风袭人,方原忍不住心儿一颤,但见到她稚嫩的脸儿泪眼摩挲,楚楚可怜,又强压下突生的欲望,挂上和颜悦色的问,“我在书房听你在哭,所以过来瞧一瞧。”

小苑鼻子微微一酸,拭了拭挂在粉脸儿上的泪珠儿,低了目光说,“是我惊扰到公子休息。”

方原笑了笑说,“我们能不能进屋说话呢?”

小苑这才从最初的慌乱回过神来,忙拉着方原进了房间,又给他斟满了一杯茶水,“公子自是想进就进的。”

方原望了望房间里,经过美人拾掇后的房间,比之之前的杂乱自是大大的不同。

物件收拾齐整,光洁如新,就连地面,也是一尘不染。床榻一侧,不远处有生火的火炉;另一侧,则是熏香的小铜炉,烟雾缭绕,香风环绕,散发着阵阵令人陶醉其间的芬芳。

床榻上,是高高的软枕,还有鲜艳的被褥,整洁干净,清爽自然,令方原一见便想躺上去美美的睡个好觉。

小苑见他眼神中闪动着些些的犹豫,壮着胆儿就这么坐在他的腿上,脸蛋儿贴着他的胸口,柔声说,“公子,我是不是哪点不好,惹得你不喜欢?”

方原温香软玉在怀,一阵阵的心猿意马,连手也不知放在哪儿才合适,满是尴尬的说,“没,没。”

他忙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强压下内心激荡起伏的冲动。

小苑轻声说,“我知道,公子是嫌弃我没裹脚,脚太大了,是么?”

方原愣了愣,女子裹脚是这个时代的审美潮流,不过他可没有那种喜欢裹脚的变态审美癖好。小苑竟会胡思乱想出这么个匪夷所思的理由,令他是忍俊不禁,

“噗嗤!”一声,方原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第三十三章 深夜交心

“哈哈哈!”

方原擦拭着嘴角的茶水,大笑说,“小苑,你真是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小苑替他擦拭着水迹,愕然瞧着他问,“那公子说是什么缘由呢!”

方原止了笑,凝视着怀中小美人犹自带着稚气的花容,“小苑,你人长得美,性情又温顺,又多才多艺,还会操持家务,我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不好。”

自到了京城,小苑还是第一次从方原口中听到毫不吝啬的赞扬,欣喜的问,“那公子为什么对我不理不睬,既不与我同床,还不与我同房?”

方原也不再隐瞒,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小苑,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小了,我又不是禽兽,未成年的少女都能下手。”

小苑虽不知他口中的未成年是什么含义,但也听出了方原是嫌弃自己年岁太小,这确实出乎她的预料,愕然问,“我也不小了呢!牙行那些女子,比我小的,那些富商、官儿们也喜欢得不得了。”

方原知道这个时代的达官贵人,甚至所谓文人雅士都有一种戏玩幼女的风俗,以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小苑自然是不算太小。

但在穿越前,小苑就是小学五、六年级的女生,无民事行为能力人,睡了就算强奸,若就这么睡了她,尼玛简直是禽兽不如啊!

方原耐心的和她解释说,“小苑,我这真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你这个年岁,身子还未发育完全,若是过早的与男子发生性关系,将来会得很多妇科病。”

他的解释小苑至少有大半没听懂,什么发育完全,性关系、妇科病,她是闻所未闻,但唯一能听懂的,就是方原这么做是真心为了她着想。

小苑满脸堆欢,欣喜的问,“公子,那要过多久,才算不小了呢?”

方原想了想,穿越前十八岁的女生才算成年,在这时代,至少也要十五、六岁才说得通吧!

他随口应付说,“十六岁吧!”

“啊!”

小苑失声惊呼说,“还要等三、四年呢!到时候公子说不定早将我赶出家门了。”

方原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尤其是小苑这种牙行出身的女子,在与男子同房,甚至生儿育女前,都会缺乏一种安全感,也难怪她这么敏感。

方原突然想起坤兴公主用来和他交换手表的珍珠项链,反正一个大男人留着这串项链也没什么用,不如借花献佛,送给小苑安她的心。

他忙起身回了书房,取来那条珍贵的珍珠项链,对小苑说,“这是送你的。”

小苑望着眼前这条珍珠项链,珍珠个个圆润饱满,晶莹剔透,全是难得的南海珍珠,更难得的是,每一颗大小、颜色都一般无二,竟凑齐了18颗。

以她经过牙行特殊培训出来的眼光,一见便知这些珍珠是名贵至极,市场价值至少也在万两之上,忙受宠若惊的说,“公子,这条项链太贵重了,我......”

“嘘!”

方原打断了她后面的话儿,将这串项链绕过她白嫩无暇的脖子,替她系好了,又说,“送你的你便收下,不要再废话。”

小苑这才喜不自胜的点了点头,羞涩的说,“谢谢公子。”

方原将她娇小柔弱的温热身子抱在怀里,就这么放在床上,替她盖上了暖被,“好好休息,不许再胡思乱想,等我忙过了这一阵,带你去四周转一转。”

小苑清纯如水的双眸瞧着他,点了点头,带着甜甜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方原起身替她熄了灯,将木门关好出了门,回书房睡了。

等方原再次一觉醒来,已是清晨的辰时。

明亮的阳光透过木窗,照射在他的床上,被子上,脸上。

“有阳光!快充电!”

方原猛地回过神来,太阳能充电宝对天气条件要求极高,艳阳高照,就是难得的充电时间。

他一个翻身起床,胡乱的穿了衣服,先将太阳能充电宝器、DV电池、电池充电器取出,照着说明书安装妥当,便来到房间外。

方原四下打望一番,院子里也有阳光照射的地方,但却不如房顶上日照时间更长。

他找七嫂要来了梯子,就这么窜上了屋顶,贴着屋顶破旧,生满了青苔的青瓦,将太阳能充电宝器、电池,充电器搁在屋顶正中阳光最充沛的地方,开始对DV机电池进行充电。

小苑愕然瞧着他在屋顶上摆弄一些根本看不懂的玩意,好奇的走到梯子下瞧了瞧,也瞧不出任何端倪。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七嫂就更看不明白,想问也不知该怎么开口,也就由得方原去折腾了。

安置好了太阳能充电宝,方原回到了房间里,尝试着打开DV机,照着说明书开始摆弄使用法子。

他花了半天的时间,终于熟练的掌握了DV机的使用法子,更学着怎么隐藏在宽大的锦服里偷拍。

方原找来了小苑来做实验,一边与小苑聊着家常,一边在锦服的袖子里偷拍小苑说话,小苑果然没察觉到任何的异常。

初战告捷,方原再回到房间观看偷拍效果,SONY不愧是DV机的行业龙头,无论是画面、防抖动性,甚至聚焦的性能,都是一流的,偷拍出来的画面虽不如直接拍摄的画面稳定,但已是相当的清晰,足以作为给田弘遇定罪的铁证。

屋顶上的太阳能充电宝受阳光照射的限制,充电效率极不稳定。几日来,时而晴天,时而阴天,遇上雨天还要立刻再上屋顶将充电宝给取下来,以免损坏电池。

方原整整在院子里折腾了五日,终于将DV机自带电池,还有备用电池的电量给充满,按照一般耗电量,已可以连续拍摄2、3个小时,作为取证视频来说,已是足够。

这五日间,方正化也来过一次,与曹化淳、方原商议后,决定由方正化前去联络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东厂厂督王之心,秉笔太监李凤翔等数位司礼监的太监,想法子将崇祯皇帝关注的视线转移到皇银内库的清点上,暂时将审问方原一事押后,给方原搜集证据争取到宝贵的几日时间。

至此内廷阉党的几个手握实权的大太监已尽数出面,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也不止是为了保住一个方原,而是联合起来回击外廷咄咄逼人的攻势,挽回内廷的脸面。

余下的事儿就只能看方原自个儿的造化,能不能在崇祯皇帝再次想起这件案子之前,找到田弘遇栽赃陷害的真凭实据了。

方原抽空也去了锦衣卫卫所的北镇抚司衙门,得知秦展、景杰两个兄弟确实被李达杖打了五十棍,但所幸性命还在,被关押在诏狱里。

方原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对百户李达恨得咬牙切齿,“李达,打我兄弟的仇,待对付了田弘遇,再与你算总账!”

他的准备工作早已妥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着田贵妃安排面见田弘遇。

到了第五日,田贵妃终于派来了心腹宫女传话,已知会过国丈田弘遇,方原次日便可前往田府,以田贵妃的名义向田弘遇询问究竟。

送走了永和宫宫女的方原自言自语的说,“田弘遇是个混迹官场近二十年的老油子,怎么从他口中套出话来,还是一个技术活!”

第三十四章 针锋相对

次日清晨,方原特意没穿锦衣卫的棉甲,而是换了一身衣袖宽大的锦服,将DV机,还有备用电池尽数藏在了袖子里。

他与曹化淳商量了几句,便径直出了门,前往田弘遇的府邸。

田弘遇的府邸在京城仁寿坊的铁狮子胡同,因元代铸造在仁寿坊的一对铁狮子而得名。但这一对铁狮子,早已被田弘遇所得,置于自家府邸的门口,以示威严。

方原来到田府门前,一眼便见到那一对威武雄壮的铁狮子,气派非凡,田弘遇的飞扬跋扈,可见一斑。

他直接向门口的家仆阐明了来意,奉田贵妃之命前来拜见田弘遇。

家仆早得到了消息,立刻将方原引进了田府。

偌大的田府屋宇锦簇,楼台亭阁,此起彼伏,一路行来,方原是叹为观止。

田弘遇早就得宫中的传话,田贵妃会派人前来询问,因田贵妃病重无法出宫,而他身为外臣,入宫也是不便,也没引起太大的警觉。

但等到田弘遇见到田贵妃派来问话的人是老仇人方原的时候,这才隐隐生出一丝的不安。

场面客套话,方原倒不必急着打开DV机,似见到一个多年好友一样,大笑着迎上了田弘遇,“田国丈,江南一别,我们又见面了,田府少了苏州名妓陈沅,还真是少了一分色彩,哈哈!”

方原故意搬出在江南坏了田弘遇霸占陈圆圆的旧事,就是为了激怒田弘遇,只有一个人真的愤怒了,才有可能失言。

田弘遇却没有方原意料中的怒火,挂上应酬似的笑容,与他回礼说,“方总旗被看押期间,不仅能四处走动,还能得到贵妃娘娘的支持,司礼监、锦衣卫的权势,真是令田某刮目相看啊!”

这个田弘遇确实比方原估计得更为难缠,不仅没有被激怒,更是连消带打的,将目标对准了司礼监、锦衣卫的渎职。

方原失笑说,“国丈爷说笑,锦衣卫就是干些给贵妃娘娘跑腿的活儿,能有什么权势?这不,我是代贵妃娘娘前来问几句话儿。”

他三言两语就将话头拉回了正事,田弘遇面不动容的说,“说吧!”

方原瞧了瞧院子里奴仆女婢人来人往,说话倒不方便,在这种环境下想套出田弘遇的真话,那是痴人说梦,便说,“事关贵妃娘娘的机密,我们还是找个僻静的地儿吧!”

田弘遇点了点头,带着方原在府里转了几个圈,终于来到人烟稀少的后院,到了一个三层高的观景楼。

田弘遇领着方原到了三楼,观景楼的位子非常好,有没有人在偷听,能居高临下的一览无余。

田府的男仆女婢在两个桌子上端上了茶水,还有鲜果、糕点。

茶水、鲜果、糕点上齐之后,田弘遇令侍奉的女婢全退了,并严令任何人不能上观景楼,只留下了自己和方原二人。

看来田弘遇的警惕心确实很强,绝不会给方原任何获取口供翻盘的机会。

方原趁着田弘遇喝茶水的机会,在宽大的袖子里偷偷打开了DV机,将袖子搁在桌子上,将镜头的方向正对准田弘遇。

偷拍准备妥当,方原也就不再转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贵妃娘娘的第一个问,田国丈有否贪污四万两金子?”

田弘遇果然没发现他袖子里的端倪,开始以编好的说辞来应付方原,“没有,去年陛下令群臣募捐,我已倾尽家财捐了三千两银子,若真有四万两金子,国难当头,我为何还藏着掖着?那四万两金子不是方总旗讹诈江南商户,与桃花园勾结得来的钱财?”

方原是佩服他当面睁眼说瞎话,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厚黑,继续问,“第二个问,田国丈带着四万两金子前往江南,是否准备国难之际临阵脱逃,转移家财?还勾结苏州府的东林党人,事先留有退路?”

田弘遇的脸色微微一怔,瞬间又恢复了从容,笑了笑说,“我田弘遇身为堂堂国丈,生是大明的国丈,死是大明的鬼,国难当头,自当以死以报陛下,以报社稷,岂会临阵脱逃?方总旗,你这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方原见他私下仍是伪装得滴水不漏,实在是个难缠的劲敌,必须要改变问话方式,便加快了询问的语速,声调也高了几度,“第三个问,田国丈此次前往江南寻美,为什么不事先告知贵妃娘娘?”

“那是贵妃娘娘病重,我不方便入宫。”

方原根本不给他思索的机会,继续追问,“田国丈避祸江南的计划里,有没有安排贵妃娘娘的计划?!”

他这话算是打中了田弘遇的要害,田弘遇一下愣在当场,沉吟着说,“贵妃娘娘病重,旅途颠簸,怕是到不了江南。”

方原厉声追问,“贵妃娘娘确实病重,那贵妃娘娘的两个小皇子呢?国丈爷有没有安排计划?!”

面对方原句句击中要害的穷追猛打,田弘遇顿时感到难以招架,支支吾吾的说,“这,两个小皇子,我自是有安排的。”

“好!好!好!”

方原连叫了三声‘好’,又冷笑一声说,“田国丈,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躺在病榻上的还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你争来所有荣华富贵的亲生女儿,在她临死之前,你仍是不愿说一句真话?”

田弘遇的脸上开始微微抽动,显是内心在挣扎,在犹豫,方原继续给他火上浇油,“贵妃娘娘唯一牵挂不下的就是国丈爷,还有两个小皇子的前程,在这个阁楼上,国丈爷的话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国丈爷是要令贵妃娘娘死不瞑目?!”

田弘遇猛地一颤,双手撑着阁楼的栏杆,目光越过了方原,凝视着远方,女儿田秀英自小到大的一幕幕情景逐一浮现脑海,脸上的阴沉之气也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舐犊情深的慈爱。

良久,田弘遇仍是呆呆的坐着,一言不发。

方原估计着自两人上了阁楼,谈话过了20分钟,连同田弘遇发呆的时间,至少已过去了60分钟,再这么耽搁下去,第一块电池就快没电了。

但眼下正是田弘遇内心纠结,是否要透露实情的紧要关头,方原更不能去催促,以免适得其反,只能焦急的等待着。

“嘟嘟嘟嘟!”

再过去10分钟,方原袖子里的DV机不合时宜发出了电量即将用尽的提示音。

这个关头竟然出了这种岔子,若引起田弘遇的疑心,一切都完了!

田弘遇的思绪果然被这一阵急促,而又古怪的提示音给打断了,目光落在方原的身上,声音是从他这个方向传来的,沉声问道,“方总旗,你藏着什么,为什么会发声的?”

“完了!还是被田弘遇给发现了!”

方原的心儿渐渐沉了下去,脑子里拼命的想着,该怎么向田弘遇解释,才能蒙混过关呢?

第三十五章 和盘托出

在这个紧急关头,方原灵机一动,顺手将DV机的电源一关,提示音也随之消失。

方原将DV机放回锦服的袖子内,双手一摊说,“国丈爷多心了,或许是老鼠叫吧!”

田弘遇皱了皱眉头,他也察觉到方原的举动或有异常,但DV机的存在还是远远超出他的认知范围,虽是怀疑,却全然没想到一言一行都被方原给偷拍了下来。

方原见他没有继续刨根问底,忙知机的借口要去出恭,到了观景楼里入厕的房间,趁着四下无人,将DV机的电池换成新的,再次打开了DV机,回到了观景楼三楼。

一段小小的风波过去,方原再次将换好电池的DV机对准了方向,继续开始偷拍。

田弘遇长长的叹了一声说,“方原,真的不想死不瞑目的人是你吧!你想知道真相,我给你一次机会,你问我答,我只回答是与不是。今次过后,你不要再去利用我女儿,还有皇孙,离间我们父女、祖孙的感情。”

他的口气终于开始松动,方原暗叫有戏,强压着内心的狂喜说,“就请国丈爷赐教。我以少胜多歼灭后金鞑子,国丈爷最初是打心眼里想招揽的,是与不是?”

他既然愿意吐露心迹,方原也就先从拉近二人关系的问话开始。

田弘遇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说,“是。”

方原顺着他的话儿说,“这份大功,我本来也想分国丈一份,由国丈去向陛下邀功,本来是双赢的买卖,国丈却转身向陛下陈述了我五条罪状,表面上的缘由是因为一个陈沅,或是几万两金子,其实是因为国丈与东林党勾结在一起,是与不是?”

田弘遇低了目光说,“是。”

方原又问,“国丈爷强行捉走陈沅,却诬陷是我捉的,至少有一大半目的是为了搞臭我在江南的名声,是与不是?”

田弘遇说,“是,区区一个陈沅算什么?几万两金子又算什么?我田弘遇还没愚蠢到为了一个女人,一点金子,就与权势滔天的司礼监为敌吧!”

方原追问说,“要致我于死地的不是国丈爷,而是钱谦益那帮东林党人,我今次江南之行风头太盛,令他们是心有余悸,他们绝不会容我再次回到江南,是与不是?”

“是!”

“国丈爷是准备转向投靠江南东林党,所以杀我方原就是国丈爷交给江南东林党的投名状,是与不是?”

“是!”

田弘遇终归是商贾、游侠出生,事到临头还颇有几分豪侠之气,也就爽快的认了,“方原,你这人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识时务,竟然还敢与江南的东林党人为敌。自从你火烧绛云楼之后,钱谦益、钱龙惕次日便找上了我,要我不计手段的置你于死地,不能容你再回到江南。”

方原又问,“怕是不止钱谦益、钱龙惕,还有钱夫人,柳如是吧!”

方原怀疑柳如是也参与其中,只因田弘遇栽赃的五条罪名里,至少有一条口出亡国之诗,就是指他念的那首《夜泊秦淮》,这首诗只有柳如是听到过。

两人的交流越深入,田弘遇的话儿也就多了起来,“是,这五条罪名,也是我们一起合计的,钱夫人本意也是想招揽你,作为东林党、江南士绅、富商推出的军方人士,建立一支能保护江南平安,不受战火侵袭的军队,却未曾想你却与东林党结下了化解不开的深仇。”

方原这才知晓,原来柳如是带着一千银子前来说和,既是为了相救钱龙惕,也是看中了方原在战场大败后金鞑子的才能,想招揽他加入东林党一伙,建立军队,保护江南士绅、富商的安全。

只是她的一番好意被方原给一口回绝了。

方原发现,对柳如是这个江南名妓确实有着严重的误判。之前,他以为柳如是只是个玩诗词的,如今看来,柳如是却是个玩政治的。

其实历史记载的夹缝里,早就说明这个秦淮八艳之首的柳如是具有的能量。

她能随意安排名妓董小宛赎身,可见她的身份地位俨然远在秦淮八艳的其他七个名妓之上;

她与江南东林党、复社、几社的众多名士相熟,可见能通吃各个派别的文人;

后来南明成立时,她能凭着与阉党阮大铖的交情,将钱谦益安排进弘光朝廷当礼部尚书,可见她在阉党之人的心目里,也是举足轻重;

再后来钱谦益因反清案被捕入狱,也是她凭着人脉关系四处奔走,救出了钱谦益,可见她还与投靠满清的汉奸官员相熟。

这个女子绝非是董小宛、陈圆圆之流,以色艺侍人的名妓,而是在江南的青楼界,文化界,甚至政界都有着广泛的人脉,甚至超过了钱谦益这个老汉奸。

换在穿越前,她就是个通吃娱乐圈、文化圈、军政圈的女人,哪里会是个简简单单的诗人、才女?

方原回想着柳如是的一颦一笑,确实是个令人十分着迷的女人,暗暗收了心神,饮了一口茶水,继续追问,“国丈爷带去江南四万两金子,确实是想投奔江南东林党了,是与不是?”

田弘遇如实的说,“是,松锦战败,关外尽失;开封被围,城破在即。大明快完了,我是不得不为田家的未来打算。”

方原又追问说,“两个小皇子呢?”

田弘遇斜斜瞧了他一眼说,“我花钱买通江南的东林党,就是在为我的两个皇孙争取一席之地!”

方原这才恍然,田弘遇的野心远不止逃难到江南,而是在替两个小皇子安排后路。若是京城真的沦陷,江南的小朝廷要新立皇帝的话,两个小皇子身为崇祯皇帝的亲子,也是有被立为南明皇帝的资格。

两人对话至此,田弘遇已将所有的计划和原委和盘托出,只要将偷拍的视频交到崇祯皇帝、田贵妃的面前,便足以洗清方原的冤屈。

方原将袖子里的DV机关机,拱手与他告辞说,“国丈爷,贵妃娘娘想问的话儿我已问过,这便告辞了。”

他正要转身而去,身后的田弘遇突然开口问道,“方原,我一直有一事不明,有我替你在江南宣传名声,你为什么非要与江南的东林党作对?正如钱夫人所说的,大家和和气气的坐下来把酒言欢,在江南再建一套军政体系,难道不是上上之策?”

田弘遇的说法确实对方原有着极强的吸引力,但方原却对眼前的局势有着自己的看法。

所谓的扶明也好,自立也好,投寇也罢,都是表面上的口号而已。

方原此时面临的处境,只有将淘宝系统的商品大量的引入大明,提高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水平,军事水平才能对抗满清的入侵,本质上其实只有三条路走。

其一、当流寇,四处抢劫金银。此路看似很爽,也不用回京城受窝囊气,但却是绝然行不通的。李自成作为拥兵四十万的巨寇确实在京城拷打出数千万两白银,结果仍是惨败而死。换成他方原,势力还不如李自成,张献忠,若要开始抢劫,能抢到多少金银还是未知之数,只会败得更快更惨。

其二、当江南士绅、富商的代理人。这也是田弘遇和柳如是等人之前希望他走的路。

但,选择与江南的东林党、士绅、富商合作,便会事事受到掣肘。虽然有淘宝系统,但缺的是金子、银子。崇祯皇帝花了十七年也从这帮权贵、富商身上收不到田税、工商税、矿税,换做自己妥协之后也同样收不到。

真到了那时,与崇祯皇帝此时面临的缺钱困境能有什么区别?和之后傀儡的南明弘光朝廷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在江南坐等满清上门,然后覆灭而已。

若是方原没有行事原则和民族大义,与其去和东林党妥协,不如直接和满清妥协,更能十拿九稳的富贵一生。

其三、当北京朝廷的代理人。这也是方原如今一直在走的路。

这条路虽然目前走得磕磕绊绊,但却是方原在经过深思熟虑后,眼下唯一的出路。

挟天子以令诸侯,坐北京而虎视江南。

大明的局面已劣无可劣,要对抗声势浩大的流寇,甚至是纵横天下的满清八旗,必须大破大立,建立新的次序。

方原脑子里思绪如潮,猛地止步,回过身瞧着田弘遇说,“田国丈,若只是为了自己,我当然会选择妥协,但......”

他双眼迸出两道慑人的精光,沉声说,“我与东林党,与江南那帮敲髓吸血的士绅、富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必须要分出个胜负!”

方原这种人,令田弘遇是又敬又气。

田弘遇也是有几分任侠之气的,方原这种人,交朋友,做知己那是没得说;但事关田家的未来和命运,田弘遇是别无选择,只能将方原置于死地。

田弘遇凝视着方原的背影,沉声说道,“既然如此,方总旗,好自为之吧!”

方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观景楼,接下来,就是要面见田贵妃、崇祯皇帝了!

第三十六章 未来的志向

方原回到了四合院,将今日DV机里偷拍的视频,放给了曹化淳观看。

对这个DV机的来历,方原的解释已换了说法,若再推到佛朗机人头上,京城里的佛朗机人并不少,只要崇祯皇帝、田贵妃叫两个佛朗机人来问一问,便会识破方原的谎言。

方原这次找的借口就是远在新大陆的美利坚合众国,反正这个时候美国还没成立,就是崇祯找来几个佛朗机人查问,也不知晓这个美利坚合众国是个什么玩意。

曹化淳在最初的惊骇之后,再次恢复了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问,“方原,如今你有什么打算?”

方原在回来的路上早暗自思量过,如今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遵守承诺,继续与田贵妃合作,将VD机的内容交给田贵妃;第二条就是背弃与田贵妃的承诺,直接将DV机交到崇祯手里,后果就是,田家必然彻底覆灭,不仅田弘遇完了,连两个小皇子也一起完了。

身为大明皇子,竟然勾结江南的东林党、士绅、富商意图在江南建立小朝廷,还想窃居皇位,崇祯若是知晓实情,不立刻将两个小皇子给软禁起来才是怪事。

两条路都是未知风险重重,方原就是拿不定选择哪条路,才来找曹化淳商议的。

方原如实的说了两条路线的选择,还有内心的担忧,曹化淳点了点头说,“你的思虑已越见周全,看来这次的变故令你成长了不少。”

他赞赏过方原,话锋一转说,“方原啊!你的志向到底有多大呢?”

方原微微一愣,不明白他言中所指,所谓志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了哪个村再说哪家的方言,现在空谈志向,只不过是呓语而已。

方原如实的告知了他,“不瞒阿翁,我的底线是绝不能令满清、流寇入主中原,至于上限嘛!我还没想到。”

曹化淳对他的坦诚心迹很是满意,沉声说,“若是你的志向只在安安稳稳的做好大明的官儿,那就该直接交给陛下,彻底惩戒田家,最好能令田家永世不得翻身。杀鸡儆猴,令东林党那帮人瞧一瞧,你方原绝不是好惹的,惹上了你,随时可能举家覆灭的。今后他人若要惹你,也会三思而后行。”

方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个确实是解决眼前危机的最好法子,又问,“若还有更远大的志向呢?”

曹化淳咳嗽着说,“那抛弃与田弘遇的个人恩怨,继续与田贵妃合作,田弘遇可杀可不杀,尚在其次,但必须保住两个小皇子。田贵妃已是病入膏肓,若能将两个小皇子捏在手中,在这个乱世随时将临的关头,就是奇货可居。”

方原经曹化淳一点透,是恍然大悟,曹化淳不愧是个人精,什么都看得透彻,走一步能看五步啊!在方原还在疲于应对田弘遇、东林党的攻势之时,他已见到了乱世降临后的出路。

崇祯的小皇子,价值那是不可估量的。

满清入主中原之后,单单是一个捕风捉影,八成是冒牌货的朱三太子,都折腾了满清整整数十年。何况是两个货真价实的小皇子,那真的能称得上奇货可居,价值连城。

有了两个小皇子在手中,进可辅佐崇祯,匡扶大明;退可扶持小皇子当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时机成熟甚至自己便坐上那个龙椅。

简直是进退皆可,游刃有余啊!

方原欣喜的说,“还是阿翁看得准,我的选择当然是与田贵妃继续合作。”

曹化淳面露为难之色说,“只是,这个......”

他指了指DV机,又说,“若交到陛下手中,还怎么保住小皇子?”

这个对方原来说,再简单不过,法子就是在笔记本电脑里制作、拼接视频资料,然后制作成一个剪接成功的DV视频,将田弘遇为两个小皇子在江南争位的话儿尽数的删减了,甚至可以根据需要,连同田弘遇勾结江南东林党的对话也可以删了。

“这个无须阿翁担忧,我自有法子!”

方原与曹化淳告辞回了书房,点开淘宝系统,挑选了一款二手的笔记本电脑,1888元。

他与淘宝商家沟通后,多花了12元,凑够了1900元,令商家在笔记本电脑里下载了一款DV视频剪接软件,还有DV视频剪接教程。

DV带储存视频资料相当的不便,方原又花了68元买了个64G的U盘用来存储视频资料。

购物车商品支付金额:1968元

系统运费:19680元。

合计支付金额:21648元,银子支付:216.48两,金子支付:21.65两。

方原将家底都翻了一圈,也只找出了30余两银子,之前的连续购物早就将他的家产尽数清空。

他迫于无奈,只能厚着脸皮去找曹化淳借了200两银子,等下次有钱了再归还。

在凑齐了220两银子后,方原选择了【银子支付】,到了入夜时分,系统的快递终于到货。

方原先将DV机里的原版视频资料,储存在笔记本电脑,还有U盘里,做好备份的工作。

以防田贵妃为了保住父亲和田家的利益,或许会销毁DV机的证据。田贵妃若是有二心,大不了再买个DV机,托方正化将DV机直接交到崇祯皇帝的手中。

方原对视频的后期制作剪接是个门外汉,必须要照着教程一步一步的开始学。

他在书房里关门研究了两天两夜,一步也没出过书房,连饭也是由小苑端在门口,他去取了进书房吃的。

方原在经过了转化视频格式,运用软件进行视频的剪接、添加、删除等操作,损坏了两个DV带,五、六次用太阳能充电宝给笔记本电脑充电之后,终于在次日黄昏时分,成功制作了一个剪接成功的DV视频。

方原在笔记本电脑里播放了这个剪接成功的DV视频,将田弘遇自认勾结江南东林党,为两个小皇子谋取政治前程的话儿全部删除了,只留下了关于他贪污受贿四万两金子,还有意图转移家财到江南去的对话。

方原将后期制作剪接好的DV视频储存再次储存在笔记本电脑、U盘里,再复制刻了几份DV带,曹化淳、方正化,甚至是小苑、七嫂一人保管一个。

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方原令人传话到了永和宫,已搜集到田弘遇栽赃陷害的真凭实据。

两日后,田贵妃派人前来回话,令方原再去永和宫相见。

第三十七章 双赢的交易

永和宫

田贵妃的寝宫

方原将原版视频资料,还有剪接后的视频资料,全带在了身上。他先交给田贵妃看的,是原版视频资料。

田贵妃花了一个时辰,终于看完了方原交出的偷拍视频。

她对这种能将人像和声音摄入一个小盒子的玩意是见所未见,惊得目瞪口呆。但方原放出的影像,确实是她父亲田弘遇亲口所说的话儿。田弘遇也承认了所有的事实,给方原安的五条罪名都是栽赃陷害。

田贵妃缓缓的放下了DV机,布帘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显然,她在犹豫,若真的将田弘遇贪污受贿、转移家财、勾结江南东林党,甚至给两个小皇子的谋划尽数交给崇祯皇帝,估计田弘遇就是有五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良久,田贵妃咳嗽了几声,又‘嘤嘤嘤’的哭了起来,“父亲成日在做些什么呢!曹公公,这个DV机若是交到陛下手中,父亲是完了!田家也完了!”

她的担心,曹化淳、方原是心知肚明,曹化淳冲方原使了个眼色,这个人情当然是由方原送给田贵妃。

方原忙拱手说,“贵妃娘娘,兹事体大,所以我和阿翁才先来与贵妃娘娘商议,而没有直接交给陛下。田国丈此举也是在将两个小皇子逼上绝路啊!”

“咳咳咳!”

田贵妃微微一怔问,“方总旗此话何解?”

方原忙解释说,“田国丈的吃相太过难看,强行将两位小皇子拥立成皇位的候选人,若是拥立失败,两位小皇子怎么保命?自古以来,皇位之争就是你死我活,失败者谁能善终?”

寝宫里再次陷入了难堪的沉默。

田贵妃轻叹了口气说,“方总旗,你得来的这个证据交也不是,不交也不是,咳咳咳,该如何是好?”

方原朗声说,“要保住两个小皇子还不简单?这DV机里的内容,可以进行修改,有些可以保留,有些可以删了,只是不知贵妃娘娘对此案的结论有什么想法呢?”

田贵妃是蕙质兰心,一下就能听明白方原的言外之意,想了想便说,“方总旗,父亲他这次虽是利令智昏,但终究是我的父亲,罪不至死吧!”

方原是心领神会,忙说,“那我们只留下田国丈承认贪污受贿,转移家财的对话,其他的尽数删了。”

田弘遇的罪名若只是贪污受贿,转移家财,田贵妃再一求情,田弘遇便能保住性命。

虽然田弘遇被崇祯皇帝轰出朝堂是在所难免的,但没了田弘遇继续在朝堂兴风作浪,方原肯定能洗刷冤情,两个小皇子也不会置于争储的险地,卖了个人情给司礼监,今后司礼监也会好生照看着两个小皇子直到成人,田贵妃也就能安心了。

这实在是方原、田贵妃双赢的解决方案。

田贵妃稍作思量,便认同了方原的这个方案,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反问说,“咳咳咳,方总旗真的能做到删去父亲勾结东林党,扶持小皇子的对话?”

众人对DV机是一窍不通,方原也无须遮掩,在众目睽睽下将U盘里的视频文件拷贝进了DV机,将原来机子里DV带上的视频文件给覆盖了。

田贵妃再次观看了方原制作剪接好的DV视频,对话的内容果然已剪接完成,掩盖了田弘遇的杀头大罪,还有事关两个小皇子的内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好,今次多亏了方总旗,我这几日就去面见圣上。”

方原正要告退,却听田贵妃又问,“方总旗,咳咳咳,坤兴公主又来过永和宫,要找一个又聋又哑的宦人,这人是你吧!”

方原猛地一惊,坤兴公主口中又聋又哑的宦人不正是他方原?没想到这个公主还一直念念不忘,又来永和宫找田贵妃来打听了。

他想起那日为了逃避坤兴公主的追问,冒充聋哑小太监的事儿,尴尬的一笑说,“事出紧急,若不冒充聋哑宦人,怕是立刻会被公主给拆穿。”

田贵妃猛地咳嗽了几下,又喘着气说,“常在宫里走,哪能不湿脚?你越接近陛下,被公主识破的机会就越大,公主是个藏不住话儿的小丫头,这话儿要是传到了周皇后的耳里,你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还会连累永和宫,司礼监。”

方原也知田贵妃的担忧不无道理,今后在皇宫走动,碰上这个坤兴公主是大概率事件,到时被公主给识破了,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田贵妃又说,“待今次事了,你还是少在皇宫走动,以免暴露了身份。”

方原连声应了,这个坤兴公主是周后的女儿,而周后的立场是在东林党一边,若真的被公主识破了身份,后果是不堪设想。

五日后的清晨,永和宫的小太监就来传话,田贵妃今日会去面见崇祯皇帝,令方原先去乾清门等候,若崇祯皇帝要令他入见问话,随时便能入内。

崇祯是极端勤于政务的皇帝,除了钦定的奉天门御门听政之外,也时常在寝宫乾清宫的乾清门召大臣问政。

换成锦衣卫总旗锦服的方原在乾清门外等了一个小时,他今次是做好了充足的面圣准备,带来了曾大胜过后金鞑子,还有江南文人的夜视仪、无人机,用一个大箱子装了。

皇城卫所,皇宫的太监逐一检查了方原的箱子,却未看出夜视仪、无人机的端倪。

方原等了半个时辰,没等来乾清宫宣召的消息,而是等来了一个眼下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少女,坤兴公主。

坤兴公主在几个宫女、太监的跟随下,直溜溜的走到了乾清门。

方原暗叹倒霉,“怎么到永和宫,乾清宫都能遇上这个坤兴公主,她是不是成日里闲得无聊,就在皇宫里四处晃荡?”

他担心被坤兴公主认了出来,忙低了头,偷偷的退在御门外的角落边,暗自祈祷这个公主没察觉到他便进了乾清宫。

坤兴公主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目不斜视的进了乾清门,并未将方原这个锦衣卫装束的男子放在心上。

方原正松了口气,暗自庆幸没被坤兴公主抓个正着,却见坤兴公主突然从乾清门冲了出来,直溜溜的冲到方原跟前,开门见山的问,“喂,你叫什么名儿?你的大箱子里装了什么?”

第三十八章 身份暴露

方原暗叹,这个大箱子确实太过显眼,难怪会引起公主的关注。

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装聋作哑,但小太监是又聋又哑还说得过去,毕竟不影响做杂活,锦衣卫专职勘察百官,又聋又哑就匪夷所思了。

看来聋哑戏今日是演不下去了,方原忙低了头,如实的自报家门,“禀公主,我是锦衣卫总旗方原,这个箱子里是陛下所要之物。”

坤兴公主上下打量着他,又用手与他比了比身高,顿时起了疑心,“方原,抬起头让我瞧瞧。”

要让坤兴公主见了真容,那还不当场被捉了现行,方原吓得背心渗出了冷汗,忙敷衍说,“我乃外臣,唐突公主天颜,是罪该万死。”

坤兴公主显然对他是起了疑心,根本不去理会他的敷衍,叉着小蛮腰说,“不许推托,立刻抬头,否则才是真正的罪该万死。”

“死就死吧!”

方原被逼无奈,一咬牙,便抬起头,与坤兴公主如水的双眸对个正着。

两人四目相交,坤兴公主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那日的聋哑宦人,花容猛地一阴,沉声说,“我就感觉似曾相识,原来真是你!”

方原是不得不佩服坤兴公主女人的第六感,暗叹口气,承认了那日进过永和宫就是杀头大罪,今日只有给她来个抵死不认,所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就是这么个理。

方原装傻充愣的问,“我见过公主吗?公主怕是认错人了。”

坤兴公主抬起了纤纤玉臂,晃了晃手腕上随时不离身的高仿劳力士手表,“少装蒜,你不认识我,这个总该认识。”

方原佯作愕然说,“这是?恕我眼拙,真的瞧不出来历。”

坤兴公主见他还在抵赖,怒扯着他锦衣卫的衣袖说,“好哇!还敢抵赖,那随我去见父皇,我要揭发你这人一会伪装锦衣卫,一会伪装后宫的宦人,我瞧着就是在秽乱后宫!”

乾清宫里,田贵妃正在替方原求情,若是坤兴公主这么上门去一告状,与田贵妃的说辞一对应,正好坐实了方原与田贵妃背地里有私下勾结的罪名。

“秽乱后宫,就是给崇祯戴绿帽子,估计是个凌迟处死的死罪。”

方原这才知晓,抗拒从严在这个没人权的古代社会是行不通的,甚至在穿越前的文明社会,再倒回去十年,也随时可能被喝水死,躲猫猫死的。

他摊上这么个喜欢较真,偏偏又在宫里闲得无聊四处乱逛的公主,真是欲哭无泪,只能拱手认罪服输,“公主,我认输了,我就是那日的聋哑宦人。”

坤兴公主见他老老实实的认了罪,这才露出一抹小女儿家胜利者的微笑,嬉笑着说,“终于认罪了?我看你还敢抵赖!”

方原哭笑不得的说,“请公主开恩。”

坤兴公主冲身后跟着的太监、宫女指派说,“你们在这里等着,若无我的吩咐,不得跟来。”

她是崇祯最宠爱的女儿,随行的太监、宫女虽觉一个公主私见锦衣卫不符合皇家礼仪,但还是齐齐应了,不敢多说一句。

坤兴公主拉着方原的衣袖,到了乾清门外的偏僻处,这才瞪大了双眸瞧着他呵斥说,“方原,你知不知犯了什么罪?”

“还能有什么罪?到哪儿都能遇上你这个闲得无聊的公主,就是最大的原罪。”

方原暗暗嘀咕着,却不敢口中说出,只能摆出一副认打认罚的老实样儿,“公主,我那日只是陪着一个宫里的老公公面见贵妃娘娘,真的没秽乱后宫。”

坤兴公主嘟着樱桃小嘴,嗔怒的说,“方原,还敢以小过掩饰滔天大罪,看来不到父皇面前说理,你是不会老老实实招供的。”

“秽乱后宫就是给崇祯戴绿帽子,这也是小过?那什么是大罪,难道要诬陷我造反称帝?”

方原暗自揣摩着这个公主的心思,莫不是她受了周后的教唆,来给自己栽赃陷害的?在这个紧要关头,真是致命的一击啊!

方原背心已渗出了冷汗,但有了此次的教训和经验,坤兴公主既然口风紧,他也没必要自己吓自己,装作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儿,虚心的请教,“好,我罪大恶极,简直是十恶不赦,应该立刻凌迟处死,但,公主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至少也要给点提示啊!”

坤兴公主怒说,“你骗了我的珍珠项链,还不是滔天大罪?!”

“骗了公主的项链?!”

方原这才想起是她送来交换手表的一串珍珠项链,那串项链夜里交心的时候已送给了小苑。说来这笔买卖是赚大发了,那串珍珠项链至少值上万两,却被方原用一只几十两的手表给换了。

原来她闹腾了半天,甚至还去永和宫找人,就是因为这串项链。

“难道是坤兴公主后悔了,想收回那串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

方原稍稍松了口气,又愕然问,“我记起了!是公主自愿用珍珠项链换我的手表,你情我愿,童叟无欺的,怎么就骗公主了?公主若是不愿意交换,我将项链还给公主便是。”

坤兴公主再次撩开了锦服,露出洁白无瑕,犹自带着晶莹光洁的玉臂,还有手腕上戴着的金光闪闪的高仿劳力士手表,在方原面前晃了晃,“你给我的这个小钟是赝品,走了两日不到就不走了,你说是不是骗人?你简直是大奸大恶!”

方原被她连珠炮似的呵斥,这才弄明白来龙去脉,这个高仿劳力士手表是全自动机械表,是需要上发条的,必须两到三日就要上一次发条,否则就不会计时。

坤兴公主哪儿知道这种现代手表的使用法子,那日方原装聋作哑的也没告诉她,她还以为是手表坏了,被方原用赝品给忽悠了,上永和宫是找大骗子方原算账来的。

方原之前悬着的心儿是彻底落了地,之前还以为坤兴公主是受周后指使,要给自个儿安个秽乱后宫的罪名,却不料就是因为手表没上发条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

他暗自好笑,之前也是太过敏感了,这个坤兴公主真不是什么心机婊,就是个没什么花花心思的深宫公主,是自己没跟上她的脑回路罢了,失笑说,“原来是这样,公主,要令手表继续走那是再容易不过,你先给我。”

坤兴公主半信半疑的将手表给了方原,又说,“你不要再骗我,否则,哼!”

崇祯皇帝和田贵妃已聊了近半个时辰,随时可能召见方原,方原是巴不得立刻打发走这个公主,忙接过了高仿的手表,拧了二十圈的发条。

“滴答滴答”

手表的指针再次恢复了走动。

方原将手表交给了坤兴公主说,“我真没骗你,现在又能计时啦!”

坤兴公主见果然恢复了计时功能,这才花容稍和,见手表上的时间与皇宫自鸣钟的时间不同,便问,“该怎么将手表的时辰调得和自鸣钟的时辰一致呢?”

调时这就需要比较复杂的操作,方原一时半会也教不会这个公主,便说,“我正等着陛下召见,等见过了陛下,我再来教公主这个手表怎么玩。”

坤兴公主是个急性子,哪里还能等他去见了崇祯皇帝,正要再纠缠,却听见乾清宫的小太监碎步到了二人跟前,尖声说,“锦衣卫总旗,方原,陛下令你立刻进宫面圣。”

第三十九章 崇祯皇帝

“终于可以面见崇祯!”

方原自穿越来等这个机会已等了几个月,如今总算是等来了,冲坤兴公主耸了耸肩说,“对不住,公主。”

崇祯皇帝要召见方原,坤兴公主也只能强压下不满,嘟着嘴儿说,“小林子,父皇不见我?”

叫小林子的小太监恭敬的说,“禀公主,陛下并未要召见公主,公主还是请回吧!”

坤兴公主跺了跺脚,满是恼怒的站在御门边上。

方原冲她笑了笑,便叫小林子和几个小太监抬着大木箱进了乾清门,前去面见这位大明王朝的亡国之君,崇祯皇帝朱由检。

崇祯皇帝坐在乾清宫东暖阁的龙案前,正在全神贯注的观看者田贵妃交给他的DV机。

他对能将人像摄入一个小盒子的新奇玩意甚是好奇,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田贵妃因身子不适,已告退回了永和宫。整个东暖阁里,只有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还有三、四个小太监静静的守候在一侧。

方原大箱子的夜视仪、无人机已被来回的检查了无数次,甚至连王承恩本人也亲自端详了好一会,确定不是行凶的凶器,才令放入了东暖阁。

方原进了东暖阁,崇祯来来回回的观看着田弘遇自行招认的视频,正犹豫着要不要依着礼数,下跪行礼。

崇祯突然抬头瞧了瞧他,扬了扬手中的DV机,“方原,这个DV机是哪儿来的?竟然能将人摄入小盒子,是不是妖术?”

崇祯皇帝年方三十一岁,面容白皙,丰神俊朗,是个年轻英俊的皇帝,但在他俊朗的眉目间,却透着难以掩盖的疲倦。

崇祯是个工作狂人,据说日均用在处理政务的时间达到了十六个小时,换句话说,除了睡觉,还有与后宫妃嫔娱乐的时间外,基本都耗在了乾清宫处理政务。

崇祯皇帝甚至还曾下令,即使在他睡觉期间,只要大臣有重要的奏章,或是军政建议,也可以直接来乾清宫叫门,通常崇祯也会在第一时间接见。

这个大明的亡国皇帝,在方原看来,就是长得白皙英俊的工作狂,无论有没有功劳,苦劳是一定有的,换在其他太平盛世,当一个名留青史的守成明君那是绰绰有余。但却偏偏令他遇上了明末这个无可挽回的乱世,只能背了这个亡国之君的名头。

他的疑问方原早已预料到,方原事先想好了说辞,趁机就不再下跪,忙拱手说,“这并非妖术,而是臣在山东境内遇到的一个美国商人卖来的。”

“美国?”

崇祯显然从未听过国名,皱了皱眉头,转头向王承恩查问,“你听过美国?美国在哪儿?”

王承恩摇了摇头说,“禀陛下,老奴只听过佛朗机,倭国,天竺国,甚至红毛国,噜嘧国,从来没听过美国。”

方原忙解释说,“听说是在大洋彼岸新大陆的国家。”

崇祯也无从判断他话里的真假,反正这些也是细枝末节,也就不再追问,放下了DV机,抬头凝视着方原,上下打量了一会,和颜悦色的声儿传来,“方原,这些日子朕听得最多的就是你的名儿。先是田国丈,后是王承恩,今日连朕的爱妃也拖着病体来了。你是个什么神通广大的人物,能令这么多人都来围着朕念叨着你。”

他并没有方原预料中的敏感易怒,方原忙接口说,“臣并非神通广大,而是去江南时干了些大胆的事儿,惹来了田国丈的不满。”

崇祯脸上不见一丝喜怒的靠着龙椅说,“你去江南做了什么事,一一与朕说来。”

方原当着崇祯的面是问心无愧,一一将江南之行发生的事儿事无巨细的说了,只略过了田国丈与东林党勾结起来,为两位小皇子谋取前程一节。

崇祯一言不发的听了方原的述说,沉默了一会,开口说,“你说在兖州府歼灭了五十个后金鞑子,田国丈怎么弹劾你虚报了五百人的战功?”

方原忙解释说,“臣在兖州确实只歼灭了五十个后金鞑子,五百人的战功是田国丈虚报的,却反陷害在臣的头上,陛下明鉴。”

崇祯沉吟着说,“二十个锦衣卫能歼灭五十个后金鞑子,已是很了不起的大胜,若大明边军也有这等战力,何愁辽土不平?你与我说一说是怎么打的?”

崇祯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虚报军功这些政治斗争上,而是在军事上的可行性,方原如实的说,“这一战,只是因臣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才侥幸取得胜利,换做两军正面交锋,后金仍是天下第一劲旅。”

崇祯愕然问,“什么天时地利人和?”

方原解释说,“天时,就是当夜夜无月光,乃是一场夜战;地利,臣是在驿站的特殊地形伏击了后金鞑子;说到人和......”

方原忙转身去大箱子里取出了夜视仪,双手捧了说,“全靠这个夜视仪,使得夜战更有利我军,而不利于后金军。”

王承恩将夜视仪取来了放在崇祯面前的龙案上,崇祯拿着夜视仪拨弄了几下,却不得要领,便令王承恩搬了龙椅坐在方原前,“这玩意怎么夜战的?”

方原仍是跪在地上,教会了崇祯夜视仪的使用法子,“陛下只要在夜间无光时,透过夜视仪便能清晰的见到黑暗中的物什。”

崇祯听了是欣喜万分,忙问,“有了这个宝贝,是否就不惧后金军了?”

方原不是随口开炮的袁崇焕,眼前的崇祯更不是十五年前那个懵懂无知的青年皇帝,忽悠,只能瞒得过一时,上了战场便会露馅儿,到时估计也是个凌迟处死的结果。

方原忙摇了摇头说,“夜视仪只能用于夜间偷袭,对天象要求很高,两军对垒时,并无用处。”

崇祯略带失望的令王承恩收下了夜视仪,又问,“激起苏州府文人的民变,你是如何应付的?”

方原又取出大箱子里的无人机,摆在崇祯面前说,“陛下,全靠这个无人机。”

崇祯皇帝见了这个形状奇怪,鸟不像鸟,鹰不像鹰的玩意,好奇的问,“无人机是什么?”

方原取出无人机的遥控仪,打开无人机的电源,熟练的操作起来。

无人机在崇祯、王承恩,还有几个小太监的众目睽睽下,绕着东暖阁的屋顶来回的盘旋,时而越过龙床,时而贴着龙案飞过,看得众人是瞠目结舌。

崇祯连连称奇,“神鸟,真是神鸟!”

方原指挥着无人机稳稳的降落在崇祯的面前,崇祯附身拾起了无人机,有如抚着一件稀世奇珍,“这玩意在战场上能战胜后金军?”

方原如实的说,“不能,无人机的有效遥控最高飞行高度是十丈,只能用于火烧敌军粮草,或是高空侦查,两军交锋之时,尚在后金弓箭的射程范围内。”

崇祯轻哦一声,又放了无人机,令王承恩收好,这才起身瞧着跪在地上的方原,“能侦查敌情,火烧粮草也是战场的助力。方原,这些新鲜玩意,你也是从美,美国得来的?花了多少钱?”

方原如实的向他报价,“夜视仪一个三百两银子,无人机一架两千两银子。”

崇祯皱着眉头说,“这,两千两银子也太贵了,抽不出钱来啊!”

他自言自语的说了,又瞧着方原问,“你为何要在江南与东林党为敌?真是因讹诈不成,恼羞成怒?”

方原正容说,“不,江南那帮东林党人只盼望着北京的朝廷尽早灭亡,他们便能在江南再立新朝,藐视大明,大逆不道,臣是不得不出面稍作惩戒。”

“稍作惩戒?”

崇祯自言自语说过,面上掠过一丝不满,又问出方原的第五条大罪,“方原,你有否口出亡国之语呢?”

方原叹声说,“臣所谓的亡国之语便是见了江南文人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日子,吟了一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如若这也算亡国之语,诅咒大明国运,臣愿领罪。”

“亡国恨,亡国恨,方原,你还真是大胆,什么都敢说啊!”

崇祯默默的念叨着,面无神色的坐回龙案前,朗声说,“王承恩,传朕的口谕到锦衣卫所。”

按照明朝的内阁制度,但凡皇帝的手诏、中旨、口谕,若是传到外廷朝堂,必须经过内阁的票拟通过,才能执行;但若是传口谕到本属内廷的锦衣卫所,便无需经过内阁。

王承恩连忙取出口谕诏书,恭候崇祯下旨,在他看来,传手诏到锦衣卫卫所,锦衣卫是做什么的,那是地球人都知道,估计方原是凶多吉少了。

方原显然与王承恩想到一处,心儿也悬了起来,生死攸关的时候终于到了!

崇祯沉声说,“方原在江南行事荒唐,不合律法,特令打入诏狱,杖责一百。”

五个在乾清宫门外值守的锦衣卫如狼似虎的冲了进来。

“被押去诏狱杖责一百,哪里还有命在?”

方原猛地一惊,心儿也沉了谷底,看来这个崇祯皇帝确实是喜怒无常,不辩忠奸,大明真的是没救了!

第四十章 风水轮流转

三个锦衣卫押着方原正要带出乾清宫,身后崇祯皇帝的声儿再次响起,“慢着!”

方原被两个锦衣卫强压着跪在地上,崇祯已躺回了龙椅上,王承恩知机的递上了一杯汤羹,他饮了几口,又说,“方原,你知不知朕为何要杖责你?”

方原这次是当真不知崇祯的心思,无奈的说,“臣不知。”

崇祯的目光再次落在龙案上的DV机上,轻轻抚摸着,口中说,“你若想到了,朕就赦免你;若想不到,便去诏狱挨板子吧!”

方原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暗自思量崇祯的心思,直觉告诉他,崇祯由始至终便不是在恼恨自己,那令崇祯生气的事是什么呢?

崇祯在打哑谜卖关子,方原的脑子里是思绪如潮。

难道是私入田贵妃后宫之事被察觉了?不会!若是被崇祯知晓,不被砍头已是万幸,哪儿还会将自个儿调任乾清宫?

难道是与曹化淳、方正化私相结交?不会!崇祯对曹化淳只字未提,显然是不知道曹化淳已回了京城。

方原思来想去,想起了崇祯安排的罪名,在江南行事不合律法,突然醒悟过来,猛地站起了身。

王承恩见他未经崇祯点头便站了起来,脸色大变,担心又惹怒了崇祯,忙呵斥说,“方原,大胆,没有陛下的旨意你也敢起来。”

方原揉了揉疼痛的双膝,又说,“陛下已金口玉言,我想到缘由便能赦免。”

他此举在王承恩看来是大大的失礼,正要呵斥,却被崇祯挥了挥手打断了,阴沉着龙颜瞧着他,“方原,你说说缘由。”

方原朗声说,“臣唯一的大罪就是,在江南仅仅是对那帮文人稍作惩戒,惩罚太轻,不足以施大明之威,应该当场斩杀罪魁祸首,以儆效尤!”

崇祯听了稍稍一愣,突地哈哈大笑着拍打着龙案,“知朕者,方原也,王承恩,你能猜到?”

王承恩忙将头摇得像巴郎鼓一样,“陛下天威难测,老奴哪儿能猜到陛下的心思?”

崇祯显是心情甚好,大笑说,“哈哈,王承恩,重新宣旨吧!”

王承恩拭了拭额头的汗水,连声应诺。

崇祯朗声说,“方原在兖州府歼灭后金鞑子有功;在江南惩戒聚众生乱的文人,维护大明的尊严更是有功。朕闻之甚是开怀,特擢升方原为锦衣卫百户,任职乾清宫护卫,随时听调。”

方原悬着心儿终于松了下来,今次不仅是升了职,还直接被崇祯调任到乾清宫担任护卫工作,也就是被崇祯视作了亲信,之前所做的一切果然是没有白费。

王承恩这才明白,崇祯皇帝是打算重用方原,之前司礼监的担心确属多余,忙点头哈腰的应了。

崇祯又说,“王承恩,传朕的第二道口谕,特任锦衣卫百户方原专职审查国戚田弘遇贪污钱财,转移家财一案,朕要在十日内见到审查结果。”

崇祯将审查田弘遇一案交到了敌对的方原手中,意图已再明确不过,就是对田弘遇已然失望透顶,令方原编织罪名,给田弘遇定罪了。

王承恩、方原一前一后前往锦衣卫所宣旨。

今次能平安过关,王承恩的暗中相助是功不可没,方原忙趁着没人,拱手谢恩,“多谢王公公周全。”

王承恩满脸堆笑的瞧着他说,“那是方总旗,哦,不,方百户自个儿能得到陛下的宽恕,我能有什么功劳?”

方原想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儿从怀里掏出些银子聊表谢意,但却囊中羞涩,只有区区二两银子,怎么拿得出手,不被王承恩给笑掉大牙?

王承恩见他想掏钱,忙摇手说,“别,千万别。方百户,你是曹阿翁的人,当年阿翁对我有提拔之恩,区区小事,不足以还阿翁恩情的万一。与我谈钱,那就俗了。”

方原再次与他拱手致谢,转过两个宫殿,王承恩又说,“方百户,这次你也是为我们内廷狠狠出了一口气,如今成了陛下眼中的红人,我们内廷也与有荣焉啊!”

如今的方原,俨然已成了内廷、阉党推出的一颗明日之星,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以方原的眼光,还真是瞧不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谕曰:锦衣卫总旗方原其性之义,其行之良,允文允武,众臣之纲。着即擢升为锦衣卫百户,所属锦衣卫百户,专职乾清宫听调。钦此。”

王承恩在锦衣卫所宣读了崇祯皇帝的口谕,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恭恭敬敬的接了旨,交给同行的锦衣卫同知吴孟明收了。

锦衣卫百户的任职,属北镇抚司的职权,甚至都不会惊动骆养性,何况是皇帝亲自下手诏。今次崇祯亲自下诏擢升了方原,那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况且乾清宫护卫通常情况下是由锦衣卫卫所轮值担任,但崇祯却言明由方原这支锦衣卫百户专职担任,其中的态度早已是不言而喻。

骆养性、吴孟明这些官场油子也看出了其中的关节,方原这个百户虽官职不大,却是崇祯非常看重的。

王承恩又宣读了第二份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戚田弘遇疏于官仪,懈怠政工,贪赃枉法,犯大不敬罪。着即令锦衣卫百户方原勘察此案,十日内禀明圣听,锦衣卫卫所需提供便利行事。钦此。”

骆养性暗自吞了吞口水,之前明明是田弘遇状告方原五条死罪,眼下崇祯却令方原主审田弘遇一案,这个风头变化得太快,令他是猝不及防。

他是庆幸搜查方原家里之前留了一手,由北镇抚司下令,而没有亲自出面,否则,眼前面对突如其来的大红人方原还真是尴尬到了家。

骆养性的指挥使是正三品,而方原的百户是正六品,职位比方原高了五、六级,官品高了三品,但他见了方原还是满脸的和颜悦色,笑着说,“方百户新官上任,捡日不如撞日,今日锦衣卫所就替方百户接风洗尘,如何?”

方原与骆养性、吴孟明二人行过了礼,便说,“指挥使大人,同知大人,今次勘审田弘遇一案,陛下催得紧,指挥使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就留待结案之后再说,先办案吧!”

骆养性呵呵一笑说,“好,方百户想怎么查,若是人手不够,我再令张行成加派一百个锦衣卫供你指挥。”

方原一听到千户张行成,就想起了还关在锦衣卫诏狱里的两个兄弟秦展、景杰,忙说,“锦衣卫所便有千户、百户与田弘遇勾结,先从内部肃清吧!”

骆养性是心知肚明,方原要拿千户张行成、百户李达开刀了,故作声色的厉声呵斥,“吴同知,你知不知是谁?这么胆大妄为!立刻彻查,查出一个杀一个,锦衣卫绝不能留这些害群之马!”

他抢先表明了绝不护短的立场,吴孟明也心领神会的接了话,“属下愿配合方百户肃清锦衣卫的蛀虫,给陛下一个交代。”

方原似真似假的配合着这两人演戏,笑着说,“指挥使大人,同知大人,二位公务繁忙,彻查一事也就不劳二位大人亲自出面了。我想向指挥使大人讨一纸文书,能在锦衣卫所随处行走,勘问便是。”

牺牲一个千户、一个百户就能换来平安过关,骆养性是求之不得,忙说,“这个简单,来人,取我的指挥使令牌来。”

两个锦衣卫将一块通体金黄,雕刻着龙纹、虎纹的华贵木牌交给了骆养性。

方原一看,木牌上端端的写着,‘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十个字,不用说这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的令牌了。

骆养性将木牌递给了方原说,“方百户,你拿着这个令牌,京城、卫所的锦衣卫可随意调配驱使。”

他自知今次是没看清风向,得罪了方原,故意讨好的来善后。当然,骆养性还有个花花肠子就是,崇祯皇帝是喜怒无常,这个恶人方原想做就由他去做,反正又不是骆养性得罪人,将来若风头再转,骆养性也能稳如泰山,随时准备反水。

方原将他的小心思看在眼里,看破却不点破,他的目标是李达,是张行成,是田弘遇!至于骆养性的两面三刀,左右骑墙在官场那是再寻常不过,根本没必要去挂念,只要他安心当个绿色无公害的锦衣卫指挥使,别来捣乱就行。

他接过了骆养性的指挥使令牌,依着下属的礼仪冲他拱手行礼,“多谢指挥使大人,令牌待结案之后,一定归还。”

方原在骆养性、吴孟明二人的注视下转身而去,第一个目标,就是锦衣卫的诏狱,他的兄弟秦展、景杰二人还关押在诏狱,必须立刻救他们出来。

第四十一章 以牙还牙

多留秦展、景杰在诏狱,危险就多一刻,方原拿了骆养性的令牌,领着五、六个锦衣卫,直接就到了锦衣卫所的诏狱。

他取出骆养性的令牌喝令看守诏狱的锦衣卫将秦展、景杰全给放了,又令几人将千户张行成、百户李达带到诏狱大堂。

浑身血迹,污浊不堪,散发着阵阵恶臭的秦展、景杰两人被锦衣卫带到了大堂,两人抬头一见是方原,惊喜过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秦展大喜说,“头儿,你还活着?没事了?”

方原想起二人雪中送炭的兄弟之情,感动得鼻子一酸,亲自上前替他们开了枷锁,又不顾二人身上的恶臭,紧紧的和二人搂了,“好兄弟,没事了,一切已雨过天晴。”

景杰浑然忘了身上杖责后的疼痛,双目含泪的说,“老大,我还一直担心再见不到你,没事就好。”

秦展也趁机讨好说,“我如今算是看明白了,头儿怎么都不会有事儿,以后就跟着头儿混了,怕个鸟啊!哎哟!”

劫后相逢,三人六只眼睛对视着,齐齐流出了泪水。

方原见二人嘴唇干涸,披头散发,忙令锦衣卫领着二人下去梳洗整理,便端端的坐在大堂的大椅上,等候处置张行成、李达。

过了半个时辰,千户张行成,百户李达被锦衣卫带了上来,以他们的级别,显然还没得到崇祯皇帝的手诏,见方原端端的坐在诏狱正中的椅子上,身后十来个锦衣卫严阵以待,两人是面面相觑。

方原将骆养性的令牌在二人眼前一亮,冷笑着说,“张行成,李达,今次我是奉圣命升任锦衣卫百户,专职来审理国戚田弘遇贪赃枉法,骄纵乱纪一案。”

本该是原告的田弘遇顷刻间就成了案犯,张行成听了浑身一颤,直直的望着方原,这个打击来得太突然,吓得他是呆若木鸡。

李达则已吓得屁滚尿流,那日的飞扬跋扈再不见踪影,就这么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样的求饶,“方总旗,哦,不,方百户,我是被逼的,被田弘遇那歹人逼的,饶命,饶命啊!”

方原看着他匍匐求饶的背影,冷笑说,“我说过,你打了我兄弟,必定十倍相还;欺负了小苑,我必要你性命。今日饶不饶你,我说了不算,我兄弟说了算。”

他高声冷喝说,“景杰,老四,你们出来。”

经过简单梳洗整理的秦展、景杰从后堂走了出来,见了狗一样跪在地上求饶的百户李达。

秦展恼恨被他当众打了一鞭,还在诏狱挨了五十杖,现在冲上前就狠狠朝他身上踹着,“狗东西,还敢打你老四爷爷!”

死到临头,李达被踢得杀猪一样的大叫求饶,“我就是狗,一条瞎了眼的死狗,请四爷爷饶命啊!”

方原冷然瞧着磕头求饶的李达,悠悠的问,“老四、景杰,他是和你们结下的梁子,你们说该如何处置?”

秦展高喝说,“这种畜生,狗都不如,杀了喂狗吧!”

景杰面不动容的说,“以牙还牙便行,我们一人挨了五十杖责,打他一百杖,能活着算他命大,活不了那也与人无尤。”

方原虽有崇祯在身后撑腰,但新官上任,凡事还是要按着规矩来,滥用暴行既不能服众,也不是他的风格,“就依景杰的吧!来人!将李达拖下去杖责一百。”

秦展还是气不过,挽了挽袖子,捂着脸上被李达鞭子打出的伤口,朗声说,“我亲自来打!”

方原知道若是由秦展来打,杖杖落在实处,李达是十之八九就没命了,但这也是李达自作自受,看不清风向,又没有后台,还敢将事儿做绝了,死就死了吧!

方原不置可否,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秦展去折腾了。

秦展和三个锦衣卫押着李达下去杖责了,刑室那方传来李达杀猪似的叫喊声。

张行成听了是浑身发颤,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不是同一命运。

方原的目光落在张行成的身上,李达是铁定活不了了,但有张行成这个千户的招供也是一样,“张行成,你勾结国戚田弘遇,可知罪?!”

张行成肉在他砧板上,耳中传来李达越发低沉的叫喊,明着就是快被打断气了,吓得他是冷汗直流,颓然低了头说,“方百户,我认罪。但是田弘遇他找上了我,我上有高堂,下有孺子,也是迫于无奈,左右为难啊!”

方原冷冷的瞧着千户张行成,他的难处方原也能感同身受,以田弘遇的飞扬跋扈,他若拒绝,怕是会立刻大难临头。至少在搜查方家之时,没有赶尽杀绝,甚至还留下了方原和曹化淳的金子、银子。

有此一丝余地,就罪不该死。

方原在内心已宽恕了他的死罪,缓缓的说,“张行成,念在你是被胁迫的从犯,杖责就免了,你将勾结田弘遇的罪行如实的写成罪状,由我上报陛下,交由陛下发落。”

张行成久在锦衣卫诏狱,知道免了这一顿杖责,便是方原手下留了情,忙老老实实的下跪认罪。

方原令锦衣卫将他带下去,关进诏狱,等候惩处。

挽起了袖子的秦展从刑室走了出来,呸了一声说,“不经打,才八十杖就没气了。”

景杰淡淡的说,“有这个气力不如去杀后金鞑子,杀流寇。”

秦展被他不冷不热的讥讽,没好气的回敬说,“景杰,你少给我装,在诏狱里,你不比我更恨得咬牙切齿?现在在头儿面前装好人,装鸡毛装。”

景杰被他骂了回来,也不生气,“李达就是仗着人势的狗,真的该清算的不是狗,而是背后的人。”

他直言罪魁祸首就是国丈田弘遇,要算账就该找田弘遇算账。

秦展被他顶得无言以对,望着方原说,“头儿,我老四不是欺软怕硬的主儿,只要你下令,我立刻去将田弘遇也捉来打。”

方原暗自沉吟,田弘遇是国丈爷,与一个区区李达岂能同日而语?要处置田弘遇,不仅要看田贵妃的脸面,还要看崇祯的脸面,哪儿能说打就打?

只有等明日先去田府会一会田弘遇再说了。

方原稍稍收了心神,冲着二人挂上了灿烂的笑容,“你们莫要再争,今后大家都是兄弟。老四,景杰比你大些,他就是老二,哦,不,老三。”

老二这个名号着实不雅,方原立刻改口成了老三。

秦展被降到了景杰之后,当了老四,失声说,“这,头儿,结拜的事,不能依着年龄来吧!”

方原是懒得与他闲扯,呵斥说,“老四,你是不想与我们结拜?”

秦展忙说,“想,想,罢了,罢了,老四就老四吧!头儿,三哥,我认了。”

景杰冲二人拱拳行礼,“老大,四弟。”

方原大笑着说,“今日是大喜的日子,那些晦气的话儿,晦气的人就不说了,我们去教坊司,一切花销算我头上。”

教坊司就是明朝官办的高级妓院,接待的都是六品以上的高级官僚,以方原的品级刚好够资格,秦展、景杰却是连门也没资格进。

秦展一听能去教坊司,立刻便将当了老四的不悦抛在了脑后,大喜说,“好,好,我老四就梦想着能进教坊司,没想到还真等来了这么一日!”

第四十二章 抄家的学问

方原三人在教坊司玩到了二更天,喝得醉醺醺的秦展就找了个漂亮的娘儿留宿在教坊司。

私生活方面甚有节制的方原、景杰没有留宿教坊司,各自回了家。

虽然已是二更天,小苑还在等着方原回家,给他开了门,扶着他进了屋子,端上了早已备好的热水侍奉他梳洗。

方原正在梳洗,却见到小苑粉脸儿上尽是哭过的泪痕,愕然问,“小苑,你怎么了?”

七嫂端着一盆洗脚水进来了,埋怨说,“小少爷,皇宫早就宵禁了,小苑等了你一夜,还没见你回来,还以为你被皇帝老儿关进了天牢,担心得哭了。”

“方原,陛下是怎么处置的?”

曹化淳的身影出现在方原的房间门口,原来他也没睡。

方原这才想起,曹化淳、小苑,甚至七嫂都在担心他去面圣的安危,他却忘在了脑后,反而去教坊司玩到了二更天,还浑身沾着酒气、脂粉味的回了,害得他们白白担心了一夜。

方原生出些些愧疚,忙向三人解释说,“阿翁,陛下擢升我为锦衣卫百户,乾清宫听调,还令我主持审查田弘遇一案。”

曹化淳若有所思的说,“陛下这是想以你为群臣楷模,更要以田弘遇为群臣警戒。任何忠于职守的人,就会得到嘉奖,即便是小小的锦衣卫总旗也不例外。”

方原接着说,“任何胆敢南迁避难的,必会受到严惩,即便国丈爷也不会例外,这是陛下在立威,震慑群臣。”

曹化淳点了点头,方原又问,“那依阿翁之见,该怎么处置田弘遇呢?”

曹化淳是不答反问,“方原,知不知陛下为何令你专审田弘遇一案,此案的关节在哪儿?”

方原想起当年崇祯皇帝即位之初,打倒了权倾天下的魏忠贤,却只搜刮出微薄的银子,魏忠贤的钱财去了哪儿,只有负责抄家的东林党人是心知肚明。

他想了想说,“关节在田家的银子吧!陛下是想从田家搜刮钱财来充盈国库,换做其他人能搜刮出多少银子,陛下其实是心中没底,所以将这个担子给了我。”

曹化淳连连点头,又继续考校他,“看得明白,那我问你,从田家抄出的银子,你会上报多少呢?”

方原沉吟着说,“上交多了,不仅田弘遇必死无疑,田贵妃也会脱不了干系,也是将了群臣一军,令群臣人人自危,今后的明枪暗箭还会接踵而至;上交少了,陛下不会满意,还会认为我审案不力,或是中饱私囊,东林党那帮人也会借机兴风作浪。说来,审这个案子还真是个烫手山芋。”

他拨弄着桌子上的茶杯,以筷子沾了水,在桌子上比划着,“我的想法是,按‘三三三一’来分配。留给田家三成,算是卖给田贵妃,还有两个小皇子的人情;上交陛下三成,这个数目不大不小,也算是给陛下一个交代,也可以给群臣一个暗示,我方原并不是一个赶尽杀绝的人;自留三成,我如今也急需用钱;余下的一成,就用来打点相关办案的锦衣卫,还有司礼监的公公们,还有锦衣卫卫所的关系,今次我是风头太劲,适当的示好是必须的。”

曹化淳面露一抹由衷的赞赏,感叹说,“方原,经此一案,你终于成长了,不再一味凭着血气方刚做事。这个‘三三三一’的分配法子好,面面俱到,各方关系已权衡得很是周全,很好。”

既然曹化淳都赞赏有加,方原已是心中有数,忙拱手说,“还是阿翁教导有方,若没有阿翁,绝没有我方原的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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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方原拿到了张行成在诏狱里书写的招供状,供状上明明白白的写了田弘遇私下与锦衣卫的勾结,接下来就是找田弘遇算账了。

方原带着麾下一百个锦衣卫来到田弘遇的府邸,田府的男仆女婢早吓得鸡飞狗跳,东躲西藏。

田弘遇早就得到了风声,既不躲也不藏,而是端端的坐在那日与方原闲聊的观景楼上,自斟自饮。

方原令锦衣卫前去搜查田家的家财,自个儿带着秦展,还有十个锦衣卫来到观景楼。

他令秦展在观景楼下等候,便带着DV机,独自上了楼。

田弘遇见他到了,冲他笑了笑说,“方原,我等你很久了,连茶水都给你备好了。”

方原举目望去,桌子上果然备有一盏茶水,还在冒着热气,显是刚温好不久。

大祸临头,田弘遇还真有几分国戚的儒雅气度,并不见一丝慌张。

田弘遇冲他举着茶杯,悠悠的说,“方百户,莫非你不敢饮?”

方原也不信他在这个关头还敢在茶水里下毒,也端端坐在他对面,举起茶杯,一口饮了,“田国丈,你该已知我今日为何而来。”

田弘遇品了一口茶,吧唧着嘴说,“我只是好奇,陛下为什么会突然转了向信了你,能否给我解惑呢?”

方原取出了DV机,点开了偷拍的视频。

田弘遇听着DV机放着那日二人的对话,渐渐的,脸上的神情由最初的惊愕渐渐转为平静。

等视频播放完毕,田弘遇叹声说,“其实我早该想到,你既然有神鸟,也可能会有其他妖术,真是百密一疏,阴沟里翻了船啊!”

他既然将DV机理解成妖术,方原也懒得去解释,沉声说,“田国丈,你这是机关算尽反自误。”

田弘遇微闭双眼,点了点头说,“我女儿,皇子,不会有事吧!今次与东林党勾结,真与他们全无关系,他们是毫不知情。”

在最后关头,还在关心女儿、皇孙的安危,这个田弘遇至少良知未泯,方原也举起茶盏,敬了他一杯,“田国丈,你今次是真的错了,纵然京城丢了,江南那帮东林党要立新君,若他们认可陛下一系的正统地位,正该被立的是当今的皇太子朱慈烺;若他们不认可陛下一系的正统地位,就会另寻大明的亲王,怎么都落不到两个小皇子手中。”

他的话句句打中了田弘遇的要害,田弘遇肃容与他饮了一杯,叹声说,“方原,还是你看得透彻啊!直到此时,我算明白了,这帮东林党是上屋抽梯,个个畜生不如。只是可怜了我和女儿都没了,两个小皇子孤苦伶仃,无人照顾。”

方原自知今次能顺利的斗倒田弘遇,是因为田弘遇本属内廷的势力,没有触及到东林党的利益,所以东林党群臣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幸灾乐祸的看戏。

想投靠东林党的田弘遇就这么被东林党弃如敝履的给扔了。

方原正容说,“这点田国丈不必担忧,我已承诺了贵妃娘娘,会好好照顾两个小皇子。”

田弘遇脸上终于露出一抹释然的轻松,望着方原说,“方百户,今次我能不能保命?”

“还是那句老话,今次抄家的家财,我会留三成给田家,再加上之前的五千两金子,几处庄园,数千亩良田已足够国丈,还有田家一脉在江南平安的渡过余生。”

方原的话里已是直白的告诉他,田家所有家财大部分会充公,田弘遇会被逐去江南,永不再录用。

田弘遇能博得这么个结局,已是大大出乎预料,没想到方原竟会在最后关头放了他一马,深嘘口气说,“多谢方百户手下留情,田某曾想致方百户于死地,而方百户却是以德报怨,田某感激不尽。”

方原双眼直直的盯着田弘遇,缓缓的说,“我并非是以德报怨,而是看在田贵妃,还有两个小皇子的份上。”

田弘遇浑身微微一颤,睁眼瞧了瞧方原,再次敬了他一杯茶,又闭了起来,“好,方原,两个小皇子有你照看着,我和女儿也放心了。”

方原与他已言尽于此,便起身说,“贵妃娘娘希望国丈爷离开京城前,再去永和宫相见一面。”

田弘遇不置可否,再次恢复之前自斟自饮的状态,再不说话。

方原与他告辞了,转身下了观景楼。

一抹行将落下的夕阳散落在宏伟的田府里,映衬着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国戚府邸最后一抹辉煌。

第四十三章 抠门的皇帝

景杰领着九十个锦衣卫清点田家家财,田家是家财万贯,清点了整整两日,终于点清了数目。

田家的家财总共金子一万一千三百两,银子二十三万七千五百两,田契四千三百亩,房契七十五间,珠宝玉器不计其数,折合银子四、五十万两左右。

方原是暗暗吃惊,连同之前被充公的四万两金子,田弘遇的家财达到了惊人的七、八十万两银子。

秦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庞大的家产,搓着手儿说,“头儿,田家这些家财怎么处置啊?”

方原一听便知他的花花心思,锦衣卫里公认最有油水的工作就是抄家,这些家财多报少报点,对朝廷没半点影响,但对这些收入微薄的锦衣卫来说,则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如何分配这笔钱财,方原早有了算计,召集秦展、景杰两个兄弟,到了田府偏僻处的凉亭里。

方原坐在凉亭里的石桌前,淡淡的说,“老三,你招募的天雄军旧部,可有成效?”

景杰拱手说,“老大,一些天雄军旧部大部分都留在大同镇贩卖些私货为生,若能支付足够的俸禄和军备,我能在两个月内,训练一支三百人的劲旅。”

方原点了点头说,“银子,军备,你不用担心,我会提供最精良的,老三,你只负责好好练兵便是。”

景杰拱手应诺。

秦展巴望着的是怎么分配这些田家家财,能落在他头上的有多少。

方原将他的急切收在眼底,淡淡的说,“一万两金子,两万两银子归我,我要用来练兵,打造一支新式陆军。”

“一千三百两金子,十五万两银子,还有所有的田契上交陛下,算是今次抄家的成果。”

“珠宝玉器的一半,再加五万银子,留给田家。”

“余下的一半珠宝玉器,我会送给司礼监。”

“一万两银子留给你们和锦衣卫的兄弟;房契替我上交给锦衣卫所,打点骆指挥使,还有其他人。”

他分配得井井有条,北京城还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房契这些不动产是带不走的,便丢去贿赂有锦衣卫的高层;至于金子、银子这些硬通货,自然是归了他、崇祯,田家,还有手下的一帮兄弟;金银珠宝就给了司礼监的公公们。

秦展拨弄着手儿开始算计,“一万两银子,我和老三一人一千两,余下的八千两,所有参与抄家的锦衣卫一人八十两,哇!头儿,你早已算过了?”

方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便令秦展去将需要上报崇祯的抄没家财清单重新修改了,景杰负责对抄家得来的家财进行分割。

等秦展书写成了清单,方原审阅之后并无偏差,便拿着这份清单入宫去面见崇祯皇帝。

乾清宫

崇祯皇帝见了方原上交的抄没清单,脸上的神色越发的凝重。

方原也瞧不出他是喜是怒,有没有看出自己从中捞了一笔的端倪,只能默不作声的站着。

“这个田国丈,田国丈!朕还真信了他的哭穷,没想到竟有家财有四万两金子,十五万两银子,还有五千亩地契。”

崇祯怒火冲冲的拍打着龙案说,“朕真是瞎了眼啊!”

方原是默然不语,崇祯的愤怒是真实的,看来这些年手头的拮据,已彻底限制了崇祯的想象力,完全估料不到大明的那些权贵贪了多少钱财。

崇祯气冲冲的呵斥着,王承恩连忙去给他端水,拍背,连声劝慰。

崇祯的怒火稍稍平息,抬头盯着恭候在龙案前的方原,露出一抹笑容,龙颜大悦说,“方原,你干得很好。有了这四万两金子,十五万两银子,又能给京畿诸卫的官兵发放粮饷了。”

王承恩接口说,“陛下已拖欠了京畿诸卫官兵三个月的粮饷,如今总算是能补上了,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崇祯站起了身子,在龙案前来回的抚掌大笑,像个开心的孩子,“好,很好!方原,朕今次要重重的赏你。”

今次抄家方原已捞了不少,面对崇祯的赏赐,他还是有了些些愧疚,正要推辞,却听到崇祯继续说道,“王承恩,去取赏银十两。”

“什么情况?十两银子也算重赏?”

方原听了一愣,这点赏银还不如属下的锦衣卫分得多,他在惊愕的同时,却生出难以抑制的心酸。

眼前这个崇祯皇帝真是节俭到了抠门的地步,连十两银子也能当一回事赏出手。

但,他抠门下来的银子,却不是用在个人的享乐上,而是扔进了大明朝那个深不见底的财政窟窿里。

他纵然喜怒无常,纵然刚愎自用,纵然志大才疏,但终归是为了挽救行将灭亡的大明王朝鞠躬尽瘁,奋斗到了最后一刻,还以身殉国。

无论如何,他也是一个令人尊敬的皇帝。

方原鼻子一酸,泪水忍不住的淌出了眼眶,忙低了头稍作掩饰,恭恭敬敬的接过了王承恩递来的十两银子,拱手谢恩。

崇祯又搓着手儿说,“方原,你再找找田弘遇还有没有同党,家财也一并充公了,若是能抄到十五万两银子,就能再维持一,两个月的京畿军费。至少也要抄到十万两,不然下个月又要拖欠粮饷,唉!”

方原偷偷的拭了拭泪水,这才拱手说,“臣遵旨!”

乾清宫外小太监来报,田贵妃在宫外求见。

崇祯皇帝显然还在恼怒她父亲田弘遇的欺君,脸色一下沉了下来,怒说,“她还有脸来!这些年在朕面前装得好啊!”

他将对田弘遇的怒火迁怒到了田贵妃身上,王承恩几次三番想开口周全,却担心触了霉头,欲言又止。

崇祯还在生着气,时间已过去了半个时辰,既不令田贵妃入内,也不喝令她回永和宫。

方原暗想,田贵妃重疾在身,就这么晾在乾清宫外也不是法子,田贵妃今次总归是大义灭亲,还是应该替她说几句好话,便直言说,“陛下,臣审问田弘遇时,田弘遇已尽数招供,并言此案全是他一人所为,田贵妃全不知情。今次全靠田贵妃大义灭亲,才能顺利的查清田弘遇一案,还请陛下开恩。”

崇祯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王承恩见他没有呵斥方原,也壮着胆子跪在崇祯面前求情,“陛下,田弘遇是田弘遇,田贵妃是田贵妃,贵妃娘娘陪着陛下在宫里节俭了十余年,永和宫一应用度从俭,连宦人、宫女人数也是后宫各宫里最少的。这些总不是伪装的,还请陛下开恩,赦免了田贵妃。”

两人一唱一和的为田贵妃求情,崇祯怒气稍减,拍了拍龙案说,“令人去传朕口谕,令贵妃回永和宫好好安养身体,再送去两支人参。待朕处置过田弘遇一案,再去永和宫探望。”

王承恩连忙去传崇祯口谕,方原也借机告退了。

两人出了乾清宫,方原趁着没人,低声说,“王公公,今次抄没田弘遇家财,我也给司礼监的诸位公公都留了一份厚礼。”

王承恩愕然看了看他,点了点头说,“方百户,你还是有心,我会去知会其他几位公公。”

两人出了乾清门,田贵妃还拖着病体在宫门外守着。

这还是方原第一次见到田贵妃的真容,形容枯瘦,面无血色,尽显病态,但从她眉目间,还能见到无法磨灭的妩媚和清秀,隐约可见当年迷人的风采。

王承恩宣过了崇祯的口谕,田贵妃失望的说,“咳咳咳,陛下为什么不见我?陛下不见,我就不走。”

王承恩连声安慰说,“贵妃娘娘,田国丈贪了五十万两银子,陛下还在气头上,若不是方百户仗义为你求情,怕是连这句话都没有。娘娘还是先回宫去安养,等过些日子陛下气消了,我再想法子带陛下来永和宫探望娘娘。”

田贵妃沮丧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方原身上,“方,方百户,今次全靠你周旋,否则,田家真的是万劫不复。”

方原忙说,“今次是全靠贵妃娘娘大义灭亲,臣是一言九鼎,应诺过贵妃娘娘的,必然不会食言!”

田贵妃冲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由宫女秋儿搀扶着,上了凤辇。

方原追上了她的凤辇,低声说,“贵妃娘娘请宽心,我已给田家留下了十万两银子,已足够国丈爷,还有田家一脉在江南的用度。”

田贵妃的泪水再次滑落脸颊,呜咽着说,“呜呜,方百户,咳咳咳,你的恩情,本宫记下了。”

方原目送田贵妃的凤辇远远的离去,暗叹不已,这个田贵妃看似恃宠而骄,其实是个深明大义,重情重义的女人。方原抄没了田家,她也不见恼怒,感激也是发自内心的。若是换做周后,那今次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曹阿翁看人的眼光果然老道!

第四十四章 新式陆军

崇祯要找几个田弘遇的同党,就是为了多抄没些家财充盈国库。

方原只能将被关押的千户张行成,被打死的百户李达都判定为田弘遇的同党,再与王承恩、方正化商议之后,决定舍卒保帅,找了三、四个阉党里与田弘遇相熟,和田弘遇一样首鼠两端的六、七品小官一同列为同党。

同时抄没这些官员的家财有十二、三万银子,因为都是些蚊子腿肉,又事关京畿卫所粮饷的发放,方原也就没有从中再截留一笔,尽数的上交给了崇祯。

崇祯见抄没这么多银子,是大喜过望,又再赏赐给方原五两银子。

今次方原虽是大获全胜,但却没有动摇到东林党一根毫毛,令他的成就感是大打折扣,只能下次再找法子收拾那帮以首辅周延儒为首,站在幕后看戏的东林党官员。

方原现在钱包也鼓了,但这些瞒报的金子、银子也太过显眼。

他不敢将金子、银子存进钱庄,只能令秦展安排几个亲信的锦衣卫搬到了四合院的地窖里。

但这么一笔巨额金银放在没有看守的地窖里,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正在方原为了存放这笔金银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系统的余额宝功能。

所谓余额宝功能,就是一种资金理财功能,最大的特点就是能随存随取,收益率还高于同期银行利息,通常年化收益为4%左右。

最令方原头疼的金银存放的难题,顿时迎刃而解,可以尽数将金子、银子存进系统的余额宝账户,不仅免去了存储的困扰,还能收取年化为4%的收益,简直是一举两得啊!

只要能升级到VIP1级用户,就能开通余额宝功能。

方原忙在系统里点击个人信息,查看消费总额,系统提示,方原的消费额度已达8661.28两银子。

方原暗中估算,再消费1338.72两银子就能升级为本系统VIP1级用户。

眼下危机已过,方原却是在居安思危,今次的危机实在太过凶险,若不是曹化淳,司礼监力保,早就没命了。

要自保就必须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在这个乱世,有刀有枪才是王道,是时候将打造一支属于他方原的新式陆军了。

方原趁着休息时间,和景杰、秦展在四合院里呆了两日,百度了大量的资料,终于总结出了这支新式陆军构想的要点,主要有五点:精兵化、机动化、热兵器化、职能精细化、攻守兼备化。

所谓精兵化。

因这支新式陆军必须秘密培养,一应开销就必须由自己来买单,所以数量绝不能太大。

景杰能联络到的三百名天雄军旧部是个适中的数字,虽然少了点,但兵在精不在多,多了不仅财政负担重,质量无法保证,还容易引起崇祯、朝臣的疑心。

精兵化还有个特点就是,给这支新式陆军的军士以远远高于其他普通军士的待遇。月饷寻常军士是每月2两银子,新式陆军的月饷是5两,打胜仗后的战利另行结算。吃肯定吃最好的,军粮、肉每日管饱,没有气力打仗根本无从谈起。

所谓机动化。

提高新式陆军的作战机动性,这个也是和满清八旗铁骑对抗的关键。眼下的财力暂时不能打造成机械化部队,但一个军士两、三匹军马是必须要保证的,这也是纵横天下的蒙古骑兵作战的标配。即便满清八旗的铁骑也还达不到这种配置,那在战场上对上满清八旗,便有了机动性的优势,扭转因机动力不足而被动挨打的局面。

所谓热兵器化。

这支新式陆军必须淘汰冷兵器的作战方式,以热兵器为主,冷兵器为辅,而且还要是最先进的热兵器。

三眼铳、鸟铳的威力,方原是见识过了。共同的缺点就是每次射击前必须填火药,用火绳打火,效率实在太低,容易暴露身份不说,受天气影响也极大,在雨天就无法使用。

三眼铳因一次三连发,有最原始散弹枪的效果,在战场上对付骑兵还有一定惊扰的作用,暂时可以不用淘汰。那个单发的鸟铳,方原就瞧不上眼了,他看中的是这个时代最强的火铳,噜嘧国的霹雳火铳。

霹雳火铳又称自生火铳,也就是璜轮枪,是比火绳枪进步了一大截的燧发枪,以扳机、火石自动打火,既能缩短每次射击的间隔时间,还能无惧风雨。

欧洲各国在这个时期已经开始以带刺刀的燧发枪逐步替代火绳枪。燧发枪前带刺刀,既能远距离射击,还能近距离搏斗,直到二战时期,还在沿用这种枪管刺刀的战场模式。

而大明的军队,因为研发技术,经费问题等原因,仍是以火绳枪为主流配置,燧发枪的配备是凤毛麟角。

这种带刺刀的燧发枪,至少大明如今的技术条件是不能大批量生产的,而改进生产技术条件,那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更是一个烧钱的无底洞。在今后手头充裕了,方原又掌握实权了,肯定会加大这部分的经费投入,但眼下只能购买佛朗机人的燧发枪来应急。

所谓职能精细化。

就是细分新式陆军的职能。依方原、景杰的构想,这支新式陆军会分出三个职能营队。

骑兵营,编制两百人,军备以带刺刀的燧发枪、三眼铳等热兵器为主,精铁马刀等冷兵器为辅,专职战场突击;

炮兵营,编制七十人,这个时代最强的火炮是明朝的红夷大炮,还有满清依照红夷大炮改造而成的大将军炮。买卖红夷大炮,必须是官方行为,佛朗机人私下也不敢买卖这种重要的战略性武器。方原的目标就在各式十到十五磅左右的中型铁炮,配备20门中型铁炮,专职攻打各类军寨、要塞;

新建的一个军种-无人机战队,编制三十人,配备十架无人机,遥控的十人、遥控辅助的十人,装填的十人。

至于后勤、运输部队,暂时不纳入三百人的编制,采取以战养战,或是雇佣劳力为主。

所谓攻守兼备化。

就是既要能进攻,还要最大限度的保证自身性命安全。这支新式陆军是方原的命根子,训练一个高战力、高素质的职业军人绝不是随便去抓几个壮丁就能胜任的,必须要尽量确保每一个军士的战场安全。

方原想到的法子是在淘宝上购买警用防爆装备套装,以现代合成材料的质地,虽然还不足以应付红衣大炮,满清大将军炮的威力,但对付远距离弓箭的骑射,还是绰绰有余。

在明确了建立新式陆军思路后,方原开出了一张采购清单。

霹雳火铳,600支,50两银子/支,合计3万两银子。寻常的鸟铳大概是10-15两银子一支,霹雳火铳价格要两倍于鸟铳,加带刺刀的还要贵上50%。

战马,800匹,40两/匹,合计3.2万两银子。太平盛世的战马约为15-20两银子/匹,眼下战事频起,战马价格翻了一倍不止。

中型铁炮20门,200两银子/门,合计4000两银子。

其余的三眼铳,小型火炮,五雷神机、火药、铅弹之类大明能自产的火器和原材料就不必采购了,需要的时候,找个理由从兵部武库司或是神机营里领用出来就行。

这三样开支需要6.6万两银子,再加上马鞍,马匹饲料,还有运输车之类细节上的开支,需要一次性支付的银子在7万两以上。

这个采购价格实在太过昂贵,方原手上的真金白银只有1万两金子,2万两银子,充其量就不到10万两银子,单是这一块就用去了7万两,还怎么在淘宝上采购防爆套装?

看来还要另想法子。

采购价格高昂是一方面,还有更为头痛的问题,采购渠道是什么。

战马的采购,景杰推荐的天雄军旧部常年在大同边镇与关外做走私买卖。在大同边镇悄无声息的采购战马是神不知鬼不觉。

而西洋铁炮,还有霹雳火铳,就只能找到佛朗机人购买。这些敏感的军火交易,若是传得沸沸扬扬,必然会引起崇祯、朝臣的疑心。因大明国策的限制,也不是谁人去找佛朗机人都能买到这些顶级火铳的,必须要找中间人介绍。

该找谁去当这个中间人呢?

方原唯一能想到的人选就是,明清时期,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千里迢迢来中国传教,还帮着制造火铳、铁炮,在冶金、历法著作方面甚有成就,如今在钦天监任职的国际友人-汤若望!

第四十五章 日心说和太阳系

短短半个月,方原就抄没了田弘遇,还有其他五、六家官员的家财,赶走了锦衣卫千户张行成,杖毙了百户李达,深得崇祯皇帝器重,名头早已传遍了整个大明官场。

钦天监监正李洪是正五品官员,但他也是听过方原名头的,见了这个崇祯面前的红人突然找上门来,还以为查田弘遇一案查到了自己头上,也是心惊肉跳,背心冷汗直流。

听说方原此行前来目的是找钦天监监副汤若望时,李洪才暗暗松了口气,立刻令人前去禀告汤若望。

汤若望确实是个能念经的外来和尚,工作作风严谨,尤其是在观察天象,记录历法的时候,任何人上门都会被拒之门外。

方原、景杰在钦天监的大门外已等了一个时辰,仍是不见汤若望出来见面。

李洪不断向方原赔着笑脸说,“方百户,这些佛朗机人乃是蛮夷,不知礼仪,令方百户见笑了,要不我将他强行带来?”

方原却不以为然,汤若望为了工作放弃接待,说明此人是个实干型的人才,而非官僚。方原需要的就是这种钻研型、实干型人才,所谓官僚是一抓一大把,能埋头钻研业务的是凤毛麟角。

方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必了,反正我不急,李监正很急?”

李洪忙赔笑说,“不急不急!”

方原一口一口的品着茶,不时轻声叹息,不时闭目养神,直到再等了一个时辰,在钦天监的属官一再催促下,汤若望才松了口要方原前去天文楼相见。

“架子很大,我单独去会会他!”

方原令景杰在外面等候,独自一人随着钦天监属官到了天文楼。

方原推开木门进去,却见到一个满脸红胡子,年约4,50岁的老外正在摆弄着架在露天台上的天文望远镜。

这人就是赫赫有名的传教士汤若望了。

汤若望也没往方原这边瞧上一眼,自顾自的调整着望远镜的方位,突然开口问道,“方大人,你信基督耶稣吗?”

他在大明已待了十余年,汉语说得非常的流利。

方原坐在他的西式木桌前,悠悠的说,“汤大人,我是无神论者,基督教、清真教、佛教、道教,统统不信。”

汤若望愣了愣,仍是埋着头调试着天文望远镜的镜头,“在我们家乡,无神论者就是撒旦的使者,比异教徒更可怕。”

他一来就给方原来了个下马威,显然是不愿意与方原这个不信基督耶稣的大明官僚接近。

方原心生怒火,但在这个老外面前发火只能自丢身份,必须要彻底折服他,才能令他改变嘴脸。

“多谢汤大人将我和撒旦这么牛的反派大BOSS扯上了关系,但......”

方原强忍下满腔的怒火,开始卖弄穿越前的知识,反驳他说,“基督耶稣,还有罗马教廷的主教说太阳是围着地球转的,而汤大人传播的是日心说,看来汤大人信基督耶稣也不是这么的虔诚。”

方原在来之前早做足了功课。

在西方一直是以地心说为主流学说,视日心说为异端邪说,100年前的布鲁诺还因这种争论被活活烧死,直到30年前,伽利略通过天文望远镜观望天体,重新提出日心说,日心说才又渐渐为西方学术界所接受。

这才仅仅30年,在大明根本就没有成熟的日心说理论,眼前的方原竟然对这种西方最新的天文理论脱口而出,令汤若望是大吃一惊,这才终于正视起方原这个锦衣卫百户来,愕然问,“方大人是信奉日心说,还是地心说呢?”

方原呵呵一笑说,“我认为日心说,地心说都不对。”

汤若望侧头看了他一眼,讶然问,“请方大人赐教。”

方原举起一个望远镜,随手把玩着,口中悠悠的说,“地心说,是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这自然大错特错;但日心说认为太阳是宇宙的中心,也不过是知之皮毛,不求甚解啊!”

方原能一口说出日心说、地心说的关节所在,令汤若望是大为动容,放下了天文望远镜,直直的走到方原跟前,“那方大人可否指教,何为不求甚解呢?”

方原笑着说,“日,只是太阳系的中心,围着太阳转动的岂止一个地球,太阳系八大行星和一个矮行星,全都围绕太阳转动。”

汤若望怔怔的望着他,之前的倨傲全不见了踪影,虚心的求教说,“八大行星是什么,矮行星又是什么?”

能折服汤若望这个来自现代天文学发源地西方的老外,方原甚有成就感,尽情卖弄着学过的天文学知识,“八大行星依着离太阳距离的远近,分别是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最后一个距太阳最远,质量最小的矮行星,就是冥王星。”

汤若望浑身剧颤,连忙坐在桌子前,提笔开始记录方原所说八大行星,还有矮行星的名儿,记录完成后,呆呆望着这些行星的名儿,连连感叹,“好,妙,妙不可言。”

良久,他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又问,“方大人认为日不是宇宙的中心,那宇宙的中心是什么呢?”

方原是乐于给他继续上最基本的地理课,“太阳系,只是银河系数万恒星系中的一个,而银河系只是宇宙的沧海一粟,宇宙是无边无际的,何来中心一说?”

方原随口说着后世最基础的天文学理论,汤若望就像个小学生记笔记一样,逐一记录了方原所说的每一个字,方原今天给他打开了另一个研究宇宙、天文的天地,令他是彻底折服。

汤若望恭恭敬敬的冲方原拱手说,“我来到大明十余年,从未见过有如方大人学究天人的饱学之士,不,就连我的故国也未曾见过,不,这世上就没有能超过方大人学识之人,受教,受教!”

方原今日是占尽了上风,有风也不必使尽,忙搬出穿越前的舆论宣传,“中西文化,各有所长,我们当在科技技术上互相取长补短,在文化制度上求同存异,建立人类命运共同体嘛!”

汤若望见他还如此谦逊,连声感叹说,“是,是,方大人真是真知灼见,不知方大人今日上门来,究竟所为何事?”

他这句话才算是问到了方原此行的真实目的,方原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我对西洋的火铳很是感兴趣,想买几支来研究研究,还请汤大人做个中间人,卖点西洋火铳给我。”

汤若望本就与在京城的佛朗机商人甚是相熟,忙说,“这是举手之劳而已,方大人是想要什么火铳?火绳枪?”

方原摇了摇头,沉声说,“火绳枪我大明已能大批量制造,我想要的是,噜嘧国的霹雳火铳,还要枪管前固定刺刀的那种。”

带刺刀的霹雳火铳乃是这个年代西方最先进的燧发火铳,比火绳枪有代差的差距,来中国做生意的佛朗机人随行带来买卖的也没有多少,汤若望愕然问,“方大人需要多少这种霹雳火铳呢?三、五支,还是能交易的。”

方原哈哈大笑说,“汤大人,三、五支用来打鸟吗?我要六百支。”

六百支,已超过了欧洲一个中等国家燧发枪的装备量,汤若望这下是大吃一惊,忙问,“方大人买这么多霹雳火铳做什么呢?”

方原当然不会告知他实情,呵呵一笑说,“汤大人是知道的,我大明刚在关外战败,满清鞑子趁胜入关在即,我身为皇帝的近身护卫,当然是要装备最先进的火铳来保护我们的皇帝。”

汤若望默然片刻,认同了他的说法,面露为难之色,“方大人忠心为国,但,这仓促要找六百支霹雳火铳,还是不易。”

方原忙诱之以利,许诺说,“这个价钱不是问题,还可以分批次购买,汤大人的好处也是少不了的。”

汤若望连连摇手说,“好吧!我再去教堂和佛朗机商会那里问问,能不能卖到东瀛、暹罗皇室的霹雳火铳先卖给方大人。至于好处就算了,只要方大人肯赐教腹中的天文学说,我已感激不尽。”

“成交!”

方原听了是大喜过望,凭着穿越前那些不值钱的天文学说就能换来汤若望的倾力支持,那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汤大人若是有兴趣,我们可结为知己兄弟,我们大明的兄弟间是无话不谈,喝喝酒,谈谈天文,再惬意不过。”

汤若望早已是个中国通,知道中国结拜兄弟就是拉近双方关系的捷径,忙心领神会的连声说,“好,好,那我们就是知己兄弟。”

能结交这么个冶金、火器大师,方原是心下大喜,汤若望对方原所学的天文知识是如痴如迷,两人是一拍即合,越说越是投缘。

方原压低声儿说,“购买火铳一事事关朝廷机密,还请汤大人保密。”

只要汤若望能守口如瓶,方原暗中购买霹雳火铳一事,便无人知晓,这也是方原与汤若望套交情当兄弟的重要原因之一。

汤若望连声说,“是,是,我一定守口如瓶。”

方原是心情畅快,吹着轻松的口哨出了钦天监,今天结交了一个当今大明境内最优秀的冶金、火器大师,对将来大明的采矿技术、火器技术的改进,有着不可估量的好处。

第四十六章 以物易物

采购渠道是打通了,但摆在方原面前的,还有个难题。

无论是购买霹雳火铳,火炮,军马,都是对外的贸易逆差,方原的真金白银有限,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大明的金银流出国境,落到西洋、蒙古人的手中,造成巨额的贸易逆差。

方原从钦天监回到四合院,思来想去,唯一的法子,就是以物易物,从淘宝上购买一些现代工业品,来和西洋人交换火铳、火炮,和蒙古人交换军马。

既能平衡贸易逆差,还能以最少的银子,采购到最多的军备物资,还能刷一刷淘宝系统的积分,换不少代金卷,今后买些日常用品也就不用再花银子。

在淘宝上采购什么来交换呢?

因为西方科研水平令方原甚为忌惮,凡是与提高国计民生、制造业水平、军事水平有关的现代工业品一概不能大规模的外传到西方。

之前的无人机,夜视仪,一切的电子领域,化工领域,冶金领域都是方原划定的技术封锁领域。

唯一可以销售的,只有日常用品领域的产品。

玻璃制品?不行!西洋的玻璃制作明显高于明朝,而且这玩意根本不适用,卖不了高价;

肥皂、香皂?不行!这个时代的欧洲人连国王、王妃都不洗澡,肥皂、香皂并没有市场,而且这种低附加值的玩意,要卖多少才能换来火铳、火炮?

方原突然想到起源于欧洲,后来传到中国的香水。

中国的贵族自古就有沐浴熏香的传统,香水想要在中国卖上天价,那是绝无可能。

但,这个时代的欧洲人不洗澡,再加上白种人体味较浓,就靠香水来遮盖臭味,这也是现代香水起源于欧洲的原因。

方原去淘宝系统的百度搜索一查,欧洲最早的香水雏形科隆水是在1709年才第一次出现,也就是在这个时代的60多年后,一经出现就风靡整个欧洲,畅销所有欧洲皇室。

他已是心中有数,既然穿越前欧洲人将什么古龙,迪奥,香奈儿以高附加值的价格卖来中国圈钱,我就买些国产香水,再以高附加值的价格卖给这些欧洲人的祖宗。

方原在淘宝系统里查了查,销量第一的国产香水。

女士香水,4瓶礼盒装,售价30元/盒;

男士香水,15元/瓶。

连同运费,折合银子约为3.3两银子,1.65两银子,至少能翻十倍的卖给在京城的佛朗机人,来换回方原最需要的火铳、火炮。

这两款国产香水,方原各买了一款,次日便借口讨论天文学术问题,带着香水又到钦天监找到了汤若望。

两人在钦天监里聊了一会地球自转、公转的周期,汤若望对方原的学识是惊为天人,连连感叹不已。

方原也是点到即止,没有向他吐露太多天文学的知识点,细水长流,交往才能长久。

方原将偷偷带来的香水,交到了汤若望眼前,“汤大人,你瞧一瞧,这些香水如何?”

“香水?”

汤若望迟疑着接过了五颜六色的香水瓶子,在方原的帮助下,打开了香水盖子,一阵清淡的香味弥漫当场,令汤若望是大吃一惊。

欧洲也有用花瓣捣碎制成的液体来熏香,但却远远比不上方原这种香水散发香味儿的浓郁,迷人。

汤若望忙问,“这就是香水?”

方原笑了笑说,“这就是香水,可以专供西洋王室女王、王妃、公主使用,能否交换霹雳火铳、中型火炮呢?”

汤若望再次嗅了嗅香水,香味儿是经久不衰,双眼微微一亮,以他老道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这种香水在欧洲潜在的巨大市场,还有销路。

何止王室女王、王妃、公主需要,连同那些公国的公爵、侯爵、伯爵夫人都会来疯抢,简直就是个挖之不尽的大金矿。

汤若望试探着问,“方大人这种香水卖多少钱呢?”

方原想了想,在心里已有数,指着女士4瓶套装香水说,“这套女士香水,换一支优质的霹雳火铳。”

他又指了指男士香水说,“这个是主教、国王、各种爵专用的男士香水,两瓶换一支优质的霹雳火铳。”

汤若望失声说,“几瓶香水换一支霹雳火铳?”

方原愣了愣,汤若望的反应也太过强烈,难道是香水卖贵了?他试探着自卖自夸,“这种香水在京城市场上是找不到,是我去江南专门制造的,这是绝密配方,全世界仅有这一品种。”

汤若望叹声说,“一瓶香水在欧洲,至少能换五两金子,两瓶换一支霹雳火铳,那真是太划算了。”

方原这才恍然,两瓶香水在欧洲能卖十两金子,就是七、八十两银子,而一支霹雳火铳的成本最多也就二十两银子不到,不考虑远洋运输成本的话,两瓶香水换一支霹雳火铳,汤若望确实是赚大了。

方原打个哈哈说,“汤大人,我们是兄弟,有钱大家赚,双赢才能合作长久,是吧!”

汤若望感激的望着他说,“方大人仗义疏财,真的与我接触过的大明官员不同,确实是一个值得结交的知己。”

方原暗暗好笑,不是他仗义疏财,而是在淘宝购物,香水的成本3两银子,就能换一支50两银子的霹雳火铳,那是赚得盆满钵溢,细枝末节的小账目,也就不与汤若望计较了。

方原将这两款香水留给了汤若望,由他前去找京城的佛郎机商人估价,再找个时间大伙坐下来敲定这笔军火、香水交易的大买卖。

三日后,方原领着秦展、景杰两个心腹亲信,由汤若望做中,在城南的教坊司里,与京城的两个佛朗机大商会的头儿,布兰克,布鲁斯两个大商人进行了香水、火铳生意的商谈。

按照现代国家来划分,布兰克是荷兰人,布鲁斯是葡萄牙人,而汤若望是德国人,这些西洋来的老外,在大明都统统称为佛朗机人。

“霹雳火铳是最先进的火枪,至少80两银子一支。”

“我的香水是最先进的香水,至少10两金子一瓶。”

“有了霹雳火铳的男人能征服整个世界。”

“有了香水的女人,能征服那个征服世界的男人。”

“方大人,你压价、抬价这么狠,就是在抢钱。”

“布兰克、布鲁斯,你们20两制造成本的火枪,卖给我80两,不也是在抢钱?我的香水是全世界绝无仅有,而你们的火铳,我还可以去找噜嘧国商会采购。”

“好,好,40两就40两,但方大人的香水,只能卖3两金子,折合20两银子。”

“成交!”

方原穿越前就是混迹商场的高管,对这些谈判的门道还是十分精通的,经过彻夜,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最终敲定了最后的交换比例,就是无论男士、女士香水,两瓶香水换一支霹雳火铳,八瓶香水换一门十到十五磅间的中型火炮。

但佛朗机商会的布兰克,布鲁斯提出了两个限制性条件:

1、方原的香水只能销售给佛郎机商会,不能卖给噜嘧国商会;

2、交易的协议,双方必须保密,不能泄露给第三方商会知晓。

噜嘧国就是奥斯曼帝国,两百年前攻灭东罗马帝国后,就是整个欧洲大陆的劲敌。

这是一个横跨亚非欧三个大洲,横在大明、欧洲之间的庞大帝国,垄断了大明、欧洲之间的商路,光是每年东西方交易的过路费,就是一笔异常巨额的数目,能维持奥斯曼帝国的长久不衰。

正是因为有奥斯曼帝国的存在切断了陆地贸易之路,才迫使欧洲大陆的各国只能通过海洋贸易来拓展新的贸易线路,催生了欧洲大陆大航海时代的到来。

汤若望这些佛朗机人要求方原不能将香水卖给噜嘧人,就是为了独家垄断香水在欧洲大陆的经营。交易协议保密,是为了防止更多的佛郎机商会前来京城,以更优惠的条件抢走这门香水、火铳贸易。

这两个条件对方原来说,那是正合心意。

他与噜嘧国的人并无交情,而且噜嘧国最先进的就是火枪,土耳其火枪的威力那是世界闻名,但火炮的质量却比不上欧洲,科研理论也有一定的差距,所以方原宁愿选择与佛朗机人合作,今后可能会有更广阔的合作空间。

至于保密协议,方原更是求之不得,佛朗机商会不提,方原也会将这个条件加进双方的协议之中。

与此同时,方原也提出了一个限制性条件,所有香水不得在大明境内销售,只能运回欧洲大陆。

因为价格因素,方原暂时不会在大明大范围的推广这种现代香水,更不能让大明的银子被这些西洋人给赚走了。

“成交!”

方原起身伸出手,以西方人的礼节与布兰克、布鲁斯二人紧紧握手,宣布这门生意的成交,并约定在六个月时间内,完成总金额为1400瓶香水交换600支霹雳火铳和20门中型火炮的交易合同。在半个月内进行第一个批次,400瓶香水=200支霹雳火铳的交易,余下的会在六个月时间里分批次的完成。

双方在教坊司的包间里签订了交易合同,交易合同中文、葡文各书写两份,方原、布兰克、布鲁斯三人签字按手印确认。

香水、火器交易的谈判成功令方原是信心倍增,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和那些天雄军旧部商谈战马的采购,还有聚集这些曾经的职业军人成立一支新式陆军。

军马采购还在其次,最大的变数就是那些天雄军旧部是不是真心想跟着方原混,连景杰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两人一合计,便决定方原亲自和景杰一起前往大同的乡下,会一会这些天雄军旧部,再行判断。

第四十七章 难缠的公主(1)

次日,方原进宫面见崇祯,借口前去大同调查田弘遇一案同党之名,申请了半个月的公办时间。

自从方原抄家给崇祯抄出了数十万两银子,解了崇祯眼前的燃眉之急,崇祯对方原是信任有加,立刻就准许了他的提议。

方原安排秦展留守乾清宫的锦衣卫所,自己和景杰带二十个锦衣卫前往大同。

今次前去大同,只是商谈采购战马、成立新式陆军的构架,不必带上大量的金银,方原和景杰合计后便决定随行只携带五千两银子。

两人正在乾清宫门外商议此行的细节,身后一个清脆动听的声儿传来,“方原,你这个大骗子!”

方原听到这个熟悉的声儿,不用回头也知是坤兴公主到了,无奈的转身冲她行礼,“臣拜见公主。”

坤兴公主今次是单身一人前来,气冲冲的走到他跟前,呵斥说,“你之前答应过要教我调整手表的时辰,这些日子却找不到你,你去哪儿了?”

方原这些日子都在京城里抄家,谈采购合同,确实很少在皇宫走动,早将教她的事儿忘在了九霄云外,没想到这个公主还在念念不忘,只能苦笑说,“好,我现在正好有些空闲,立刻来教公主。”

到了乾清宫的偏僻处,方原取过劳力士手表,轻车熟路上了几十圈发条,将手表的时间与新买的一支手表校对了准确的时间。

坤兴公主好奇的望着方原手腕上再次出现的手表,又问,“怎么调整的,快教我!”

方原凑近了她,闻着小公主身上处子的芬芳,微微一怔,但还是强忍了绮念,耐心的教她怎么逐一调整时针、分针、秒针来恢复准确时间。

方原为了封她的口,自是尽力的教,坤兴公主本就知晓西洋自鸣钟的计时法子,再加上冰雪聪明,跟着方原学了小半个时辰,就尽数消化了给手表上发条,调整时间、时期、星期的法子。

方原将劳力士手表交回了她,便说,“公主真是冰雪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臣这点家底都被公主给学去了,臣可以告退了?”

坤兴公主将手表佩戴齐整,又说,“你还不能走!”

方原不知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愕然问,“公主,臣还有练兵的大事要做,公主若还有事儿,等臣有空闲了再说。”

坤兴公主就这么伸手拦在他身前,气鼓鼓的说,“方原,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是大事,凭什么我的事就不是大事?”

方原被她缠得是哭笑不得,众目睽睽的又不能翻脸,只能投降服软说,“好,公主的事是大事,练兵保卫京城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请问公主,还有什么大事要交代的?”

坤兴公主想了想说,“你是不是献给父皇一个D,D什么来的?”

方原提醒她说,“DV机。”

坤兴公主恍然说,“对,就是DV机,那真是太好玩了,我求了父皇几次都不给我玩,你还有没有呢?”

原来坤兴公主是找自己来要DV机玩的,DV机要多少就能买多少,但方原眼下真的是没心思与她纠缠,还是抽空去买一台送她吧!

方原便说,“好,我改日去找美国商人买一个送给公主。”

坤兴公主仍是不放他走说,“改日?不行!我必须现在就要。”

方原明日就要赶去大同,今日还要和景杰做好出行的准备,哪儿来的时间与她折腾,正容说,“今日真的不行,臣告退。”

他不待坤兴公主说话边转身离去,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坤兴公主冰冷的声儿又传了过来,“秽乱后宫!”

“这个坤兴公主,就知捉着这个死穴来威胁。”

方原虽心头恼火,却很是无奈,只能乖乖的退了回去,挂上笑脸说,“好,公主想要,我立刻去买。”

坤兴公主见这个威胁的法子果然有用,得意洋洋的嬉笑说,“嘻,我可是不好惹的,少耍滑头,一放你走,就见不到人了,你想法子带我出皇宫,我跟你一起去找那个美国商人。”

方原到哪儿去给她找个美国商人出来?带一个公主出宫,若被周皇后知道了,那还得了?

他忙摇头拒绝说,“不成,皇宫规矩森严,公主金枝玉叶,怎么能随意出皇宫?”

他话音未落,坤兴公主又狡黠的一笑,“秽乱后宫!”

方原无奈之下只能将后面的话儿生生的吞了,改口说,“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公主想去,我拼着被砍头,被凌迟处死,也一定要带公主去。”

方原被逼无奈,只能和景杰一起带着坤兴公主到乾清宫锦衣卫卫所换衣服。

他先令景杰先遣开了卫所的锦衣卫前去值守,偷偷带着坤兴公主进了卫所。

方原找来一套体型瘦弱的锦衣卫锦服,带着坤兴公主去内室换衣。

公主进了内室换衣,在内室外等候的方原却在暗自思索还怎么应付这个难缠的公主,眼下根本找不出一个能卖DV机的美国商人,但这却难不倒他。

坤兴公主要这个DV机,无非就是用来自拍、摄像的,与其买一个专业摄像的DV机给她,不如买个自拍神器,美颜手机送给她。

他趁着坤兴公主换衣服的时间空隙,在脑子里打开了淘宝系统,在搜索框里输入‘美颜手机’,再点击销量优先,选择了一款国产的美颜手机,价格1888元。

方原与商家客服沟通后,要求商家赠送一个自拍杆,还有两块锂电池,一个充电器,还有50元代金卷。

谈妥条件,方原将美颜手机放进购物车,点击结账,共计1888元。

物品重量:1KG;

运费:18880元

需支付金额合计:20768元,折算银子207.68两,金子20.7两。

方原取出乾清门锦衣卫所的公费银子,先借支支付了,收货地址选择的是方原的四合院。

他刚刚下单成功,系统确认支付成功,坤兴公主就换好了锦衣卫的衣服出来了。

美人便是美人,天生丽质便是天生丽质,什么衣服都似为她特意设计的一样。换衣之前的坤兴是个雍容华贵的公主,眼前的她却似足了一个粉脸樱唇,清秀至极的小白脸锦衣卫,再配上浑身散发着迷人的清香,更有一番动人的风情。

方原看了看,又收敛了唐突的目光,“公主,若是被皇城护卫发现了,可不能将罪过推我的头上。”

坤兴公主捉着他的胳膊不耐烦的说,“胆小鬼,真出了事,有我保护你,不要怕啦!”

方原反过来被一个小女生安慰,却只能哭笑不得的应了,与她一起出了锦衣卫卫所。

临行前,方原吩咐景杰去做好出行的准备。

二人就这么出了堂而皇之的皇宫,守卫皇宫的护卫,还有小太监有些是认识坤兴公主的,但却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的放他们出了门,立刻去偷偷报告给了周皇后。

第四十八章 难缠的公主(2)

出了北安门,景杰安排锦衣卫所的一辆马车在等候多时。

系统的发货时间至少要两个小时,方原为了节约钱,也没有点击加急快递,便只能带着坤兴公主在京城里绕圈子。

出了北安门,本来直接向北经过鼓楼大街,再过钟楼、鼓楼便能到金台坊的方家四合院。

但方原估计坤兴公主平日里就出不了皇宫,根本就不熟悉京城的布局,便令马车折道东行,过了安定门大街,绕着教忠坊、崇敬坊慢悠悠的走了一大圈,还没有回到金台坊。

直到系统提示购买的美颜手机已到货,方原这才佯作恍然说,“公主,臣记起了,那个美国商人早些日子已离开京城了。”

从小娇生惯养的坤兴公主早逛得一肚子的火气,之前还强忍着,但听到方原说见不到美国商人,忍不住怒气冲冲的说,“方原,你又在骗我?”

方原忙说,“我真的没骗公主,唉!DV机是买不到了,但在臣的家里还有一个比DV机更好玩的美颜手机,公主要不要去瞧一瞧?”

坤兴公主是女生心性,一听还有更好玩的,立刻就将怒火抛在了脑后,忙问,“什么是美颜手机?”

方原解释说,“这就是自拍神器,可拍照,摄像,正置镜头,反置镜头,还可以使用美图秀秀PS,给照片进行修饰、增白、打粉、上光,或是添加背景装饰,那乖乖的不得了,保证猪八戒都能拍出西施的样儿。”

他的话坤兴公主虽然有大半听不懂,但却听出了这个所谓的自拍神器那是很神奇的玩意,忙兴奋的说,“好,我就要这个自拍神器,快带我去。”

方原见说服了她,这才冲赶马的马夫说,“去金台坊。”

两人到了方原的四合院,坤兴公主进了四合院,站在院子里四下望了望,这个四合院也太小太简陋,便皱了皱眉头说,“方原,你就住这里?”

方原点了点头,令小苑前去准备茶水,还有糕点,瓜果。

他带着坤兴公主进了房间,从书房里找到了刚刚到货的美颜手机。

方原拆了美颜手机的外包装,就拿着手机和自拍杆回到了大堂。

坤兴公主好奇的接过了比DV机更小巧的美颜手机,粉红色的外壳透着晶莹的光芒,喜欢得不得了,忙问方原,“这个美颜手机该怎么用?”

方原之前没玩过美颜手机,却也见公司其他美女用过,便耐心的教坤兴公主这个美颜手机怎么拍照、怎么摄像,怎么调整镜头,怎么使用手机里的美图秀秀修改拍摄好的照片。

还有太阳能充电宝的使用法子,给手机充电的方式。

坤兴公主一见了这个宝贝就入了迷,聚精会神的听方原的讲解,不时取过小苑送来的糕点、瓜果,小口小口的吃着。

直到日落黄昏,时间已过去了四个小时,坤兴公主已掌握了基本的使用法子,用自拍杆举高了,对着自己就是一个五连拍,每一张或卖萌,或装乖,或鬼脸,或大笑,或假哭,全是不同的表情。

她还使用美图秀秀给五连拍的照片都PS上了兔子耳朵、老虎脸、吸血鬼的獠牙等对应的背景装饰。

方原在边上看得是瞠目结舌,没想到她才学了几个小时,就比自己使用得还熟练,看来每个女人天生就有自拍的天赋,无论古今中外,熟女萝莉概莫能外。

日近黄昏,一缕夕阳的金光照射进了房间。

方原今日被她纠缠了一整天,早累得不行,趁机说,“天色不早了,公主再不回宫,怕是会被人察觉。”

坤兴公主一见天色果然不早,必须要回皇宫了,这才将美颜手机和太阳能充电宝一起收了,朝着方原微微一笑,“这个手机很好玩呢!我用什么和你换呢?”

谈钱那就太俗气了,而且以崇祯皇帝的抠门,坤兴公主能拿出多少银子?还不如要她身上的宝贝!

方原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目光落在她腰间挂着的玉佩上,一看就价值不菲,指了指她腰间,呵呵一笑说,“这,这个,嘿。”

坤兴公主愕然的望了望自己的腰间,稍稍一怔,没去取那块玉佩,而是揭开锦衣卫锦服,取出了掩藏在内里的香囊,似笑非笑的瞧着方原说,“方原,你这人太不老实,想要我的贴身香囊?”

方原一下愣在当场,他明明要的是那个玉佩,却被坤兴公主误会成是香囊,一个香囊能值多少钱?更何况在这个时代要一个女子的贴身香囊,不就是发出求爱的明确信号?

方原真的很是无辜,苦着脸正要稍作解释,却见坤兴公主将香囊放在了他手中,又说,“香囊可以给你,其他的花花心思,就不要想啦!你这人嘴里从来没有实话,最擅长的就是装神弄鬼的骗人,就是个花萝卜大骗子!”

方原无奈的说,“我这人确实坏到了极点,就这么点家底也被公主掏空了,公主今后能不能放过我呢?”

坤兴公主嬉笑着说,“我是要带你走上正道,以免你在骗子的歧途上越走越远,就回不了头啦!”

她话音未落,小苑已进了房间,柔声说,“公子,锦衣卫马车的马夫来问,什么时候回宫,宫门关了便不能再入宫。”

锦衣卫所的马车是方原安排送坤兴公主回宫的。

坤兴公主见了小苑如花似玉的样儿,双眸闪过一丝不悦,“瞧吧!还没成亲,就养了这么美貌的小丫头,还狡辩?”

方原无奈之下,只能摊了摊手说,“好,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坤兴公主正要出门,越过小苑身前时,突然见到小苑脖子上的珍珠项链,不正是她和方原交换的那根?

坤兴公主花容阴沉了下来,越瞧小苑的漂亮脸蛋儿越是火大,怒说,“方原,我给你的珍珠项链,你竟然送给她?”

她这么一发火,方原、小苑都愣在当场。

女人天生就喜欢攀比、吃醋,身为公主的坤兴也不例外,这一节倒是方原忽略了的,尴尬的说,“这项链是公主换给我的,我不能自行处置?”

坤兴公主怒视着他说,“你去扔大街,去送乞丐,也不能给她!”

她一再无理取闹,方原的忍耐也快到了极限,强压着怒火说,“好,小苑,你取下项链还给公主。”

小苑委屈的低着头,忙取下了脖子上的项链递给了方原。

方原将项链交到坤兴公主的手上说,“公主,这下你满意了?”

坤兴公主捏着犹自带了小苑体香和温热的项链,重重的扔在地上,狠狠的踏上几脚,“其他女人戴过的,我才不要,方原,你立刻将这个戴过我项链的女人赶走。”

方原未曾想到在她温柔如水的外表下,竟会如此刁蛮任性,不可理喻,看来长期在皇宫里见惯了点头哈腰的太监、宫女,早养成了飞扬跋扈的性子。

这下,方原是真正的见识了传说中的公主病。

他坚决的摇了摇头说,“小苑是我的家人,不行。”

坤兴公主红着脸儿,一根纤纤玉指指着方原的面门,怒喝说,“好,我去告诉母后,你秽乱......”

“哐啷!”

方原的耐性已到了顶点,猛地一扫,将桌子上的茶杯尽数扫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吓得坤兴公主娇躯一颤,这才冷声说,“公主要去便去,回宫的马车就在门外,不送了!”

坤兴公主气得粉脸儿生霞,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转,“方原,你给我记着,我要父皇、母后砍你的头!”

既然撕破了脸,方原也懒得再去侍候她的公主病,捉着她的手儿到了门口,打开了木门,“公主,等我被砍了头,夜夜就变成无头鬼来找你聊天。”

坤兴公主想起无头鬼的恐怖,打了个冷颤,说也说不过方原,只能气鼓鼓的上了马车。

方原不放心她一人回皇宫,若是在路上出了事,对崇祯皇帝、对周皇后怎么交代?

他坐在马车车夫身侧,准备护送坤兴公主到北安门,就万事OK。

坤兴公主见他也在马车上,揭开布帘,狠狠一脚将他踹了下去,这才冷声说,“回皇宫!”

方原无奈,只能交代驾驶马车的马夫,直接将坤兴公主送到皇宫,路上不能有半点耽搁。

马车扬尘而去,方原这才回了四合院,暗想,今天算是倒霉到了家,得罪了坤兴公主,她回宫后向周皇后一告状,又是件棘手的事儿,唉!这才消停了几日,麻烦又上门了。

第四十九章 大同边镇

小苑见他满是怒火的回了,怯生生的走上前,低声问,“公子,是不是我闯祸了?”

方原刮了刮她的粉脸蛋儿说,“小苑,与你无关,天天来烦我,我忍她很久了,今后我还不伺候了。”

“夜膳做好了!”

小苑回过身走出几步,又转过身说,“公子,其实公主天天来找公子,是喜欢和公子在一起吧!公子这么恶狠狠的对她,她会委屈、伤心的。”

方原一愣,坤兴公主的心思他也懒得去猜,就凭她是周皇后的女儿,而自己与周皇后,国丈周奎,还有他们背后的东林党,就不是一路人。

她会不会委屈、伤心,关我屁事!

方原笑了笑说,“小苑,你做好本分的事便是,朝堂的事你不了解的。”

小苑轻轻点了点头说,“公子明日要出远门,能带我一起吗?我还从来没见过长城呢!”

方原是去边镇与天雄军旧部谈判,顺便再看看有没有香水换战马的买卖,又不是去旅行,带着个小丫头甚是不便,“今次真是有要事在身,等我回来了带你去山海关见识见识。”

小苑失望的嘟了嘟嘴,轻声说,“那我去给公子收拾行囊了。”

曹化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将方原招了过去,开门见山的说,“方原,如今你也受到陛下重用了,我留着也没用了。”

方原大吃一惊问,“阿翁要走了?”

曹化淳低声说,“是,我兄长已病重,命在须臾,我的病也大有好转,要回天津卫探亲。”

方原打心里早已将曹化淳当成了亲人,是不愿他离开,忙说,“阿翁去探了亲,尽快回来便是。”

曹化淳摇头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乡里事务繁多,下次再来京城也不知是何时。本来前些日子就该离开的,但见你深陷危机,处理能力又稍显稚嫩,便多留了时日。如今的你已能独当一面,我也能放心的离开了。”

方原见他去意已决,也就不再相劝,连忙去淘宝系统购买了调养肺痨的药物,理疗仪,电池,还有各类的保健品,足够曹化淳一年的用度,一共花了1500两银子。

他花了两个小时,分门别类的打了包,大包小包有数十个,并在大包小包上标识了用量、用法。

方原提着理疗仪,还有电池找到了曹化淳,又花了两个小时教会了曹化淳理疗仪的使用法子,还有电池的安装原理。

等曹化淳已能独自操作理疗仪,并且换电池后,方原才语重心长的说,“阿翁,我给你买了一年的药物,一年之后,我会派人再给你送药来。”

方原没有过河拆桥,反而是真的将曹化淳当成了亲人,一切都替他安排得十分周到。

曹化淳感激的望着他,连声说好。

方原再次冲曹化淳这个提拔自己上路的恩人深深的拱手谢恩,低了头时,几滴泪珠又落在了地上。

次日清晨,方原与曹化淳依依作别之后,又交代了七嫂几句。

他想找小苑说说话儿,却不见了这个小丫头的踪影,只能领着景杰,还有二十个锦衣卫,带着5000两银子,往大同而去。

因为给曹化淳采购了1500两银子的药物,方原的淘宝积分已达到10302.5,成功升级成VIP1级用户,可以开通余额宝功能。

存在余额宝的金银是随存随取,在出行前,方原就将所有的1万两金子,还有1.5万两银子全存进了系统的余额宝账户。

系统显示,根据4%的年化利息,方原存入的金子,银子,每日系统支付的利息是12.6两银子,已远远超过了方原的月薪。

他留着5000两银子没有存入余额宝,而是随行携带,是为了打消景杰和一行锦衣卫的疑心。

大同镇乃是大明九边之一,九边是设置在明朝北疆的九个军镇,从东至西分别是辽东镇、蓟镇、宣府镇、大同镇、太原镇、榆林镇、宁夏镇、固原镇、甘肃镇。

大同镇,居北疆之要害,乃是九边镇之中第一批次成立的重要军镇,因和宣府镇都是长城内外的贸易重镇,所以边镇是繁荣富庶。

如今大同边镇的总兵是姜镶,这就是个李自成来了投降,满清来了也投降的墙头草总兵。

当然,大同边镇更有名的,还是所谓的大同婆娘,不仅在著名的青楼嫖经里被推举为第一,与蓟镇城墙,宣府教场,并成为九边三绝。

出行前,好色的秦展还心有不甘,粘着方原要一同前来大同,再买个大同的女人回去。

方原被他缠得甚是头疼,只能答应了他回京城时,会给他捎带上一个。

方原此行的目的却不在大同镇,而是在镇边堡附近的向阳村,因这个村子靠近大明、蒙古边境,也是个来往贸易的交通要道。

方原一行人赶到向阳村时,却不见以景杰的生死之交,杨宗泽为首的天雄军旧部。

众人在村子里一打听才知道,杨宗泽一行五十人组成了个商队,已带了一批草原的皮草货到镇边堡外的集市售卖。

这个集市处于北疆的交汇区域,布局风格也和西域风格的集市一样,虽简陋却也朴实,窑土搭成的一、两层简易房子,底层摆个摊子就算是做贸易的商铺,上层则是住宿的地方,还有一层是地下室,以窑土或是木板隔离,用于储藏食物和酒水。

方原一行人进入集市的正街,因天色已入夜,集市的商铺大多数已经关门闭户,只有几家还隐隐透着光亮,不时还传出嬉笑打闹,想是夜间还在营业的酒馆、妓院。

方原、景杰在向阳村打听到与这些天雄军旧部联络的地址,就是一家胡风酒馆。

众人打听到胡风酒馆的去向,绕过了两条街,终于到了胡风酒馆门口。

门口几个喝醉的草原莽汉,身穿皮甲,腰间还带着铁钢马刀,冲着方原等人指指点点,神情不善,口中还念叨着,“南蛮子,南蛮子。”

在大明的领土上,还有胡人敢光明正大的羞辱汉人为南蛮子,方原是怒火中烧,正要给这帮人点教训,却被景杰死死的拦住了。

景杰低声说,“老大,这些草原来的蛮子都是成群结队来做买卖的,一行至少有上百人,因口舌之争与他们起冲突殊为不智。”

方原强压着怒火,下了马又问,“这个集市归谁管?”

景杰又说,“这种边镇集市虽是大明领地,但无论是府县衙门,还是大同军镇都管不了这些草原蛮子,在边镇集市就要按照集市的规矩来。”

方原算是涨了见识,与景杰先行下马刚到酒馆门口。

一个大胡子蒙古人出了门口,看了看众人的行头,见来了大生意,忙满脸堆笑,巴拉巴拉的说着方原听不懂的蒙古语。

明知道我们不是蒙古人,说什么蒙古话?

方原正要问他会不会中原话,却被景杰一把拉了拉,示意他不要说话。

景杰对蒙古语是颇有涉猎,以一口还算流利的蒙古语与大胡子交流着。

两人说了一会话,大胡子嘀咕着蒙古话,满脸堆笑的在前面带路,要方原一行人跟着进酒馆。

方原愕然问,“老三,你们说了什么?”

景杰如实的说,“我说我们是来做买卖的,要在集市住五日,要十间上房,他说只有三间房间。我说我娘亲是蒙古人,说来与他还是半个亲戚,要他多给点房间,他才又腾出了两个房间。”

方原失笑说,“你娘亲真是蒙古人?”

景杰笑了笑说,“那怎么可能?这些北疆的蒙古人从大明立国之初就视大明为敌,自从这些年在北疆被后金打得灰头土脸,辽东、蒙古、朝鲜全丢了,他们就更瞧不起只敢躲在城墙上放大炮的大明人。若不拉近关系,怕是还会惹来其他麻烦。”

方原是暗叹不已,景杰说的是至理名言,国不强,老百姓到哪儿都是没尊严的,大明北疆战事打得一塌糊涂,怎么能让这些好勇斗狠的蒙古人心服?不直接上刀子来抢,已是看在景杰是‘半个蒙古人’的份上,想再多要两个房间,那是痴人说梦。

第五十章 桀骜不驯

随行的锦衣卫拴马的拴马,搬银子的搬银子,跟着蒙古老板去了楼上的房间。

只有一个身形纤秀的锦衣卫跟着方原、景杰二人进了酒馆大堂。

三人还没走出几步,方原突然问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儿,微微一怔,已明白过来,转过身瞧着景杰身后,低着头的锦衣卫,“小苑,你又玩这种把戏?!”

小苑抬起了头,伸了伸舌头,摘下了锦衣卫的帽子,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支支吾吾的说,“我是担心公子沿途没人温茶,端水,跟着来侍奉公子的。”

方原对她如影随形的跟随是深为无奈,侧头瞧着景杰说,“老三,你也学着老四一样先斩后奏?”

景杰面露尴尬的神情,向他拱手请罪,“老大,我也是半路才发现她藏在马车的货物堆里,既然生米都成了熟饭,只能带着她来了。”

方原看着小苑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眼神,心中一软,她虽是任性了些,但终归是舍不得离开自己,也就原谅了她,“走吧!”

三人进了酒馆大门,酒馆的规模很大,后院是一个大火堆,围绕着大火堆盘坐的至少有两百来个饮酒取乐的商旅。

围着后院的圆形长廊上坐满了人,连二楼上也是人山人海。

一群人说着各族语言的商旅七嘴八舌,搂着身边的陪酒女子,饮酒声、喝骂声、谈笑声,污言秽语、高谈阔论不绝于耳。

方原、景杰、小苑三人齐齐而入,众人眼前陡然一亮,几乎都落在小美人小苑身上,有几个壮汉甚至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什么,甚至还有三个蒙古人吹起了调戏的口哨,更有一人想来拉小苑的衣角,被小苑狠狠一甩,躲了开去。

带着小苑想不招摇过市都不可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引来他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也是无可奈何,方原暗自苦笑不止,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景杰兄弟!你怎么到了?!”

远处一席,一个穿着汉服,戴着草原上的羊皮帽子,披着羊毛毡的汉子起身与景杰打招呼。

景杰举目望去,低声说,“这就是我生死之交,天雄军第一火器手,李宗泽。”

景杰带着方原二人到了李宗泽的那席,说是席位,其实是在空地上铺开一张大红布,七、八个人围坐在一起。

李宗泽是个二十五、六岁的汉子,虎背熊腰,满脸全是因餐风露宿留下的沧桑印迹,还有一丝充斥着桀骜不驯的双目。

李宗泽热情的将景杰邀请入席,却将方原冷落在一边。

景杰不敢入席,冲方原介绍说,“老大,这是我兄弟,曾经是天雄军火器营百户,李宗泽。”

他又冲李宗泽介绍说,“兄弟,这是我老大,锦衣卫百户方原。”

李宗泽斜眼瞧着方原,怎么看就是个细皮嫩肉的娘炮儿,鄙夷的冷笑一声说,“景兄弟,你何必跟着那些娘儿狗官混,不如随兄弟我,有钱了就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没钱了就去杀杀人,卖卖皮货,也胜过跟着娘儿狗官受窝囊气。”

景杰见他开口闭口就是娘儿狗官,摆明了是没将细皮嫩肉的方原放在眼里,还待再说,却被方原给制止了。

方原直冲冲走到他身前,面容沉静的说,“这位兄弟,娘儿狗官说的是我?”

李宗泽呸了一口,吐了一口肉在地上,斜斜瞥过方原一眼,目光却落在方原身后的小苑身上,目光一亮,开口调戏说,“这个妞儿不错,多少银子陪我睡一夜?”

小苑吓得躲在了方原的身后,轻呼一声,“公子!”

方原狠狠的捉着李宗泽的衣领,厉声说,“你再说一次?”

李宗泽微微一愣,他同行的七、八人见方原竟敢先惹事,纷纷起身拔刀。

景杰见双方一言不合就动手,忙从中劝和,“宗泽兄弟,他是我老大,你再醉言醉语的喷粪,我们连兄弟都没得做。”

李宗泽看在景杰的份上,也就喝令随行的几人坐下,再推开了方原的抓扯,理了理衣领的皮毡,冷声说,“我看在景兄弟的份上,饶你这一次,既然话不投机,就不必坐在一起喝酒吃肉!”

李宗泽回了席位,自顾自的饮酒,再不理会方原三人。

大胡子蒙古老板凑上来给方原三人铺了大红布,方原点了一壶塞外的马奶酒,还有五斤手抓羊肉,小苑不愿喝马奶茶,只点了几块奶酪小口小口的吃着。

坐下不久,蒙古老板便送上酒肉,比出八根手指,以蹩脚的中原话说,“八两,八两。”

方原微微一怔,就这么点酒肉,竟然要八两,这是在敲诈?

小苑从随身的小兜里掏出八两银子交给了蒙古老板。

蒙古老板看着八两银子,稍稍一愣,嘴角微微上扬,又说了一堆方原听不懂的蒙古话。

方原默然看着蒙古老板退下的背影,心里隐隐生出不妥,看了看小苑,低声说,“小苑,那点酒肉要八两银子分明就是试探,我们出手这么大方的,就证明我们随身还带着很多钱财。”

景杰也赞同方原的说法,“给的确实太爽快了,我们还是小心些。”

小苑本想抢先付钱,以减轻不告而来的罪过,却没想到竟会在大手大脚的给钱上露出马脚,已暗自后悔,低声说,“公子,我真是笨死了,我......”

方原暗想,谁说蒙古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这个蒙古老板分明就精明像一只草原上的野狼。

既来之则安之,担心有个毛用,方原笑了笑,安慰小苑说,“管他的,露馅儿便露馅儿了,我们锦衣卫怕过什么?!”

方原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拿着烤肉,大吃大喝起来,嘴里问道,“老三,你的这些天雄军旧部个个都是军中刺头,不服管教啊!”

景杰尴尬的说,“他们个个都是天雄军的火器营精锐,各式火铳,火炮是样样精通,甚至连红夷大炮也会使。脾气不好也是因为卢督师之死,令他们对大明官员失望透顶,老大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方原不置可否的吃着酒肉,有能力的人有些脾气,再寻常不过。李宗泽这帮人敢拿着马刀就拼杀在这种各族势力交汇的边镇集市,胆量和好勇斗狠是不用说的,这种人才是方原心目中最理想的兵源。

方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也没有气恼李宗泽等人的羞辱,而是在思索,如何降服这群桀骜不驯的军中刺头,倒是一件棘手的活儿。

他想着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再带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还是低调,低调再低调,少露面的好,匆匆的吃过了酒肉,便和景杰,小苑二人回房间休息。

蒙古老板一共就腾出了五个房间,景杰的安排是方原、小苑各一间,他和二十个锦衣卫住三间。

小苑忙说,“二十一个锦衣卫挤三间,那也太拥挤了些,还是我与公子住一间,多腾出一个房间,稍稍宽敞些。”

方原一愣,她这话一出口,就是当众表明她是方原的女人,平日里也是住一间,睡一起的,但她句句扣着为锦衣卫着想,方原也无法反驳,只能应了她的建议,由自己和她睡一间。

第五十一章 晋商八大家

方原与景杰低声交代,今夜锦衣卫必须轮流值守,以免被人有机可趁。

景杰赞同他的疑虑,便安排五个锦衣卫一组,轮流值守一个时辰。

方原回到了房间,小苑早已铺好了被子,也端来了热水。

方原梳洗过后,实在困得狠了,连衣服也不脱,就这么倒在房间里的胡床上,缩着靠着墙角,给小苑留出了一半的空间。

小苑一下就看出了他这个举动的暗示,两人可以睡在一张胡床上。

之前方原是坚决不会和小苑同房,更不用说同床,眼下愿意一人睡一半的胡床,已是最大的好意。

小苑欣喜的准备宽衣上床休息,却听方原低沉的声儿传来,“今日或有变故,不必脱衣了。”

小苑轻声应了,和衣睡在了他边上,粉脸儿却一阵阵的发烫,犹豫着要不要贴近些,与他挨在一起。

她的身子刚刚动了一下,方原的声儿再次传来,“旅途劳累,还是早些休息吧!”

这话一出口,吓得小苑连忙缩回了身子,再不敢靠近他,辗转反侧中,直到二更天倦意上头才沉沉的睡去。

次日清晨,方原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喧哗声也吵醒了。

“出事了?”

他猛地起身,揭开了房间窗子的布帘,往大街上望去,胡风酒馆门口,已密密麻麻围了一、两百人,大部分是穿蒙古服,腰间系着精铁马刀,肩上还挎着强弓的蒙古汉子,领头的却是二、三十个,统一青色服饰的汉人。

小苑还温顺的睡在胡床上,粉脸儿挂着迷人的微笑,显然还在做着美梦。

方原爱怜的替她搭上了被子,起身整理了锦服,刚刚推门出去,却见景杰急匆匆的来了,“老大,出事了!”

方原站在二楼的土墙边,往庭院里望去,是李宗泽一行天雄军旧部,与人起了争执。

李宗泽抽出马刀,指着对方大喝说,“你们是什么人?集市的规矩,只要交税,就能买卖,凭什么我们不能卖布匹?我没交税,还是少了打点?”

领头一人是个穿着锦衣华服的文雅汉人,至少三、四十岁年纪,在他身后则是一群穿着蒙古皮甲,武装到牙齿的蒙古汉子。

领头之人对李宗泽明晃晃的马刀视如不见,慢悠悠的说,“我是介休范家的范三拔范大公子,宣府、大同的对外买卖,全都由八家晋商说了算,任何人不能私自介入,这,就是集市的规矩。”

方原暗自恍然,八家晋商就是长期活跃于大同、宣府边镇的八家最大的晋商,八家的主事人分别是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

这八大晋商,常年活跃在张家口,全是见利忘义的商贾之性,多年来与关外的满清暗通款曲,贩卖粮食、布帛、铁器等重要的战略物资资敌。

满清不过是一个几十万人的渔猎部落,却能有源源不断的粮***铁与大明鏖战二,三十年之久,连大明的经济都被拖垮了,满清还没被拖垮,这八大晋商的卖国之举可说是功不可没。

其中以范永斗为首的介休范家卖国是最为彻底,不仅买卖粮食,铁器,甚至还借贷大量的银子给满清充作军费,缓解满清的财政危机。

等满清入主中原后,投桃报李,范家便成了晋商里最大的皇商。

这个范三拔,就是范家家主范永斗的儿子。

李宗泽常年混在边镇集市,岂会不知介休范家的名头。这个范家早买通了大明宣府、大同两个边镇的总兵作为后盾,更常年雇佣了上千骁勇善战的蒙古雇佣军看家护院,财力、势力都不可小觑。

在大同、宣府二边镇,甚至是晋北到长城一线,都是能横着走的富商豪强。

范家今次是来势汹汹,酒馆内就有五十个蒙古雇佣军,在酒馆外还不知有多少,自己这行人就不到十人,实力对比也太过悬殊。

李宗泽虽是桀骜不驯的性子,但也不是傻子,与财大势大的范家对抗摆明了是鸡蛋碰石头,想着好汉还不吃眼前亏,便服了软,“好,范公子,我们不知集市的规矩,立刻离开,绝不再来。”

范三拔脸上挂着一抹冷笑,斜斜的瞧着他,“在我们范家的地盘偷偷的做买卖,还惊动了我范大公子舟车劳顿数百里亲自来了,交代这么一句话就想走?嘿!”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蒙古雇佣军就冲了上去,将李宗泽几人给团团围了,抽出了马刀,叫嚷不止。

李宗泽自知今日是摊上了大事,反问说,“范公子直说吧!这事儿怎么解决?”

范三拔悠悠的说,“今日,我就来教你们点规矩,我们范家的规矩。你们在这个集市买卖布帛,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吧!今次的货物尽数罚没,再令人送一千两银子的罚金来赎人。”

李宗泽一行人本就是做的刀口上舔血的买卖,今次的货物被罚没,至少就损失了三、四千两银子,这些可都是同村父老乡亲凑来做买卖的血汗银子,村子里的乡亲还等着这一趟买卖赚了钱回去过点好日子。

范家既要罚没货物,还要扣人交赎金,这等于是将李宗泽一行人逼上了绝路。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宗泽还算是在辽东见识过大场面的,抽出马刀就冲了上去,想捉住为首的范三拔为人质,伺机脱身。

他还没冲到范三拔跟前,范三拔身后一个身高八尺的蒙古壮汉就冲了出来,提起大马刀冲着李宗泽面门就狠狠的砍去。

李宗泽招架了一刀,对方却是力大无穷,一刀就将他的马刀击落,还被震裂了虎口,鲜血顺着手腕直流。

李宗泽本已是军中汉子,气力不弱,身材也还算魁梧,却被蒙古壮汉提着衣领就像捉小鸡一样,远远的扔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再无一战之力。

范三拔满脸尽是嘲讽的冷笑,冷冷的说,“凭你也配来范家的地盘撒野,来人!给我捆了!”

十来个蒙古人就冲了上来,将李宗泽一行人捆了,但凡不听话还想反抗的,直接用刀柄给打晕了。之所以还留他们几条命,不是因为范家仁慈,只是要留着人命收赎金而已。

景杰见生死之交的兄弟李宗泽被捉,抽出了随身的霹雳火铳,便要和范家的人拼命,却被方原给拦了下来,“老三,不要冲动!”

景杰怒说,“范家简直是欺人太甚,我和他们拼了!”

方原按下了他手中的火铳,低声说,“立刻吩咐锦衣卫,装填霹雳火铳的弹药,两支火铳全装满了,等我的号令。”

方原今次带来的锦衣卫,全都装备了佛朗机商会卖给方原试用的第一批带刺刀的霹雳火铳,一共是五十支。

范家、蒙古雇佣军是人多势众,景杰见方原还敢以身犯险,感动的说,“老大,李宗泽是我兄弟,我丢了性命是尽兄弟的本分,与老大你无关,还是不要亲身犯险了。”

方原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说,“你不能眼见兄弟丢命,我也不能啊!呵!再说,谁说我们会出事的?我看会出事的是这个范家大公子吧!”

景杰愕然瞧着他,实在不明白在这种强弱悬殊、极端劣势的环境下,方原还能有什么反败为胜的法子。

方原的目光落在了庭院里的范三拔身上,哈哈大笑说,“哈哈,今日我真是涨了见识,当汉奸还要搞垄断的,古往今来唯范家一家了,连秦桧也自愧不如啊!”

他这话一出口,清清楚楚的传到了在场众人每个人的耳里。

这十年来敢在大同边镇挑衅范家的,从未有过,众人惊愕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方原身上。

第五十二章 防爆装备

方原在众目睽睽下,缓步走下了二楼,来到庭院内。

范三拔见他斯斯文文的文人装束,一时摸不清他的来历,边上胡风酒馆的蒙古老板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范三拔直直盯着方原,冷笑着说,“原来你也是来集市做买卖的。”

这个蒙古老板就是范家在集市的眼线,专门盯梢从关内往关外买卖货物的商旅,方原一行人出手阔绰,被蒙古老板误会成了做买卖的商旅。

方原呵呵一笑,挑衅似的说,“我也是学着范家的经营本事,往满清卖点货而已。”

范三拔冷冷的说,“你卖什么的?”

方原笑着说,“不比范家做的是粮食、铁器的大买卖,卖点小药,赚点小钱。”

范三拔仍是瞧不出方原的底细,耐着性子又问,“卖什么药的?”

方原摇了摇头说,“不能说,说了范大公子也不敢听。”

范三拔冷笑说,“满清的皇太极我也见过不止一次,还有什么买卖是我范大公子不能听的?你说!”

“既然范大公子这么好奇,我真说了。”

方原佯作叹气说,“其实我与皇太极真的不熟,但与睿亲王多尔衮是拜把子兄弟。睿亲王与庄妃偷情用的催情春药,就是我卖的;还有,睿亲王生不出儿子,怕断子绝孙,偷偷吃的壮阳药也是我卖的;还有庄妃和洪承畴那一夜用的迷药.......”

“够了!”

范三拔听他当众就爆出了满清皇室的丑闻,若是传到了盛京,七嘴八舌的散播开来,还以为是范家传出的消息,吓得范三拔脸色一变,忙大声喝止了他。

方原环视一周,微笑着说,“这是范大公子想听我才说的,到了睿亲王面前,你们都要给我作证啊!”

酒馆里的众人听了他爆出的猛料,哄堂大笑不止。

范三拔尴尬的站在那里,方原一直是嬉皮笑脸的,想发火也不是,冲边上一刀打翻了李宗泽的蒙古雇佣军头儿使了个眼色。

蒙古壮汉又站了出来,一把扯着方原的衣领,挥舞着马刀,用蹩脚的汉语说,“小子,找死啊?!”

景杰见方原被蒙古壮汉给捉了,立刻下令锦衣卫进入备战状态。

二十个锦衣卫齐刷刷的掏出了霹雳火铳,对准了酒馆院子里的众人,只要一声令下,立刻就会乱枪齐发!

范三拔见了方原一行人的架势,个个装备了火铳,也知不是能轻易摆平的善茬,铁青着脸犹豫着要不要立刻开始火并。

方原被蒙古壮汉捉着,却不见惧色,笑着说,“喂,你叫什么名儿?你是不是铁木真的子孙?”

蒙古壮汉怒视着他说,“我叫赤古台,蒙古人个个都是铁木真的子孙。”

方原与他目光丝毫不让的对视,“既然是铁木真的子孙,敢不敢与我决斗呢?”

“决斗?”

方原主动提出要二人决斗,赤古台以为听错了,见方原柔柔弱弱,一掌便能提起来的小身板,说到决斗,怎么看都是绵羊上门来挑战恶狼!

“嘘~~~~~”

“啊呜啊呜~~~~”

一个汉人竟敢主动挑衅蒙古人,这在集市还是很久未见的奇观,酒馆里的众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卖力的起哄。

赤古台放开了方原的衣领,狠狠的说,“好,我和你决斗!”

方原理了理衣领,飒然说,“来点彩头如何?若我输了,我赔你们蒙古人五千两银子;若是我赢了......”

他斜眼瞧了瞧边上的范三拔,继续说道,“我与范家的恩怨,你们蒙古人就不要插手。”

范三拔脸色阴沉的看着方原,一时也看不透他提出这个彩头的用意所在。

赤古台这伙本来是蒙古草原上的盗匪,后来在大草原上呆不下去,便南下进了长城关内当起了富商的雇佣军,范家出的价是每人每月五两银子。

这帮蒙古雇佣军和范家本就没有从属关系,赤古台见方原给出了五千两银子的赌注,自然见财眼开,也不去征求范家的看法,便爽快的应承了,“好!就和你赌了。”

方原直直的瞧着他说,“我们都准备准备,决斗两刻钟后进行。”

赤古台带领的一群蒙古雇佣军齐声呐喊着助威,方原在一群蒙古人的狼嚎声中,缓步回了房间。

他早看准了这些蒙古人生性就是好勇斗狠,只会崇拜个人武力,要令这帮人折服,靠火铳,或是人多,肯定是打不服他们的,说不定还会惹来更多人的大群殴,那就得不偿失。

他想到的法子,就是一对一单挑。

方原虽不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要和这些常年在刀头上舔血的蒙古人相比,无论是气力、武力,还是斗志,都差了不止一筹。

要战胜这些好勇斗狠的蒙古人,必须要借助万能的淘宝。

今次大同之行,随行就带着几套在淘宝上采购的防爆装备,这些是方原准备在新式陆军全员配备的护具。

这种防爆装备套装,包括保护头部的钢条头盔,保护双手的护肩、护臂、护肘、护手,保护前胸后背的护胸、护腹、护背,还有保护双腿的护膝、护腿,皮靴。

可以说是从头到脚、全方位无死角的防护。

套装的材料是有机合成材料,针对的目标是手枪、步枪的子弹,能不能挡住手枪、步枪子弹,方原是没有把握,但可以肯定的是,寻常的马刀绝然是砍不伤的。

护具是有了,有守还必须有攻,攻击的武器呢?

方原在脑海里打开了淘宝系统,在搜索框里输入“防身狼牙棒”。

这种防身狼牙棒,长度约为半米,可射出强电电光,还能当电击棒使用,实在是中远距离打架斗殴的攻击武器。

方原立刻在淘宝系统下单,买了两根防身狼牙棒,128元/根,连同加急运费一共花费30两银子。

方原用余额宝里账户里的银子支付下单,系统提示,半个小时候快递到货。

这三日,余额宝每日支付的利息是12.6两,三日就赚了近40两银子,这两根防身狼牙棒就等于是白送的。

这个系统余额宝的功能太强大,方原恨不得立刻抱着奸商系统亲上一口。

方原将随行带着的防爆套装取来,不动声色取出防爆装备的各个部件,小苑则乖巧的替他穿戴着防具。

他穿戴整齐防具后,已过去二、三十分钟,系统购买的防身狼牙棒到货了。

两人出了房间门,景杰早已等候多时,赤古台一、两招就能打败天雄军的精锐军士李宗泽,武力之强横是有目共睹,方原的智慧他是心服口服,但说到两人决斗,却从未见他与人打过架,忙劝说道,“老大,你与这些蒙古蛮子斗什么狠?不值得!”

方原与赤古台单挑决斗,绝不止是要逼退赤古台,更是要令桀骜不驯的李宗泽一行人瞧一瞧,他方原到底是不是娘儿官。

作为领导的御下之法,除了必要的管理手段,适当的亮亮肌肉也是一个走捷径的法子。

穿越前的某大国总统时而上天下海的亮肌肉,展示硬汉形象,就是这么个理。

方原将防身狼牙棒插入腰间,笑了笑说,“你担心我会输?小苑,我会不会输?”

小苑对他有着英雄般的崇拜,抿嘴轻笑说,“公子怎么都不会输,公子必胜!”

方原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又对景杰说,“老三,你在楼上指挥锦衣卫,范家的人要是有异动,立刻开枪,一个不留!”

景杰拱手领命,“是!”

方原穿戴齐整防爆装备的下了二楼,来到庭院与赤古台相隔三丈对峙。

他身上穿戴的玩意赤古台是见所未见,但生性悍勇,刀口上找买卖的赤古台岂会畏惧?

赤古台抽出了精铁马刀,高高举起,以蒙语大喝说,“汉人是羊,蒙古人是狼!呜呜呜呜~”

众蒙古人的狼嚎声已响彻酒馆。

景杰、小苑、范三拔,甚至李宗泽等人的目光尽数被吸引到这场二人间的单挑决斗上。

决斗,一触即发!

第五十三章 萨满神的使者

赤古台挑衅似冲方原的勾了勾手,示意让他先来进攻。

方原冷笑了一声,打开防身狼牙棒的强点光,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直接射中了赤古台的双眼。

“啊!”

在强光照射下,赤古台只觉双眼一白,继而酸痛的感觉传来,便什么也看不清,发出一声惨叫。

方原趁着他目不能视物,手持防身狼牙棒冲了过去,打开强电开关,猛地一下砸在他的左肩上。

身体壮如牛的赤古台被狼牙棒的强电一点击,浑身一阵酸麻,乏力,再撑不住身子,单腿跪地。

赤古台也是悍勇之人,中了招之后立刻便挥刀还击,一刀就劈中了方原的左臂。

方原愕然不已,赤古台在电击之下不仅没有晕倒,还能出手反击,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好!”

蒙古人和范三拔一行人见方原被砍中了,发出阵阵的喝彩。

“啊!公子!”

寻常的血肉之躯怎么能抵挡马刀的劈砍,小苑吓得发出一声尖叫,连忙闭上了眼不敢再看。

“啊!”

一阵惨叫声传来,发出惨叫的却不是方原,而是赤古台。

他的一马刀没有伤到方原分毫,砍中方原的护臂如同砍中一块棉花,如泥牛入海,全无用处。

方原被砍中的左臂,虽没有受伤,但赤古台的气力太大,被砍中了仍是几欲骨折。

方原强忍着剧痛,挥击狼牙棒,又打中了赤古台的右肩。

“哐啷!”

赤古台的马刀拿捏不住,掉落在地,人也跪在了方原面前。

方原得势不让人,直接第三击打中了他的背心,连中三下电击的赤古台再支持不住,颓然倒地。

众人本以为是方原一边倒被砍杀的局面,哪知方原胜得是干净利落,不费吹灰之力。

众人看得是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个儿的眼睛。

“公子好厉害!公子必胜!”

小苑见方原不费吹灰之力就胜了,高兴得拍掌欢呼起来。

赤古台微微抬起头,却无法再起身,“你,你不是人,这是什么妖术?”

方原以防身狼牙棒指着赤古台的面门,大喝说,“我是萨满神的使者,这是萨满神的法杖,你服不服,不服再来!”

萨满教是蒙古人的国教,萨满神是蒙古人的信仰神,方原要震慑这帮蒙古人,好说是没用的,只能用封建迷信来洗脑。

“萨满神的使者,萨满法杖?”

赤古台已吓得脸色苍白,方原手中的小黑棍不仅能发出耀人眼目的白光,被打中后还能令人全身酸麻,气力消失,这不是萨满神的巫术又是什么?

方原令景杰派了两个锦衣卫,将赤古台捆了下去。

一行蒙古雇佣军还想上前来抢人,方原又打开狼牙棒的强光电筒,指着众蒙古人的面门逐一的照射而过,“你们敢对萨满神不敬?!”

蒙古人被他的白光晃得头昏目眩,和中了邪术一般无二,对他的话已经信了个十足,吓得齐齐止步,下跪匍匐在地,念叨不止,“请萨满神饶过赤古台!请萨满神饶过赤古台!”

方原正容说,“你们先退下,萨满神饶恕你们的大不敬罪。”

雇佣军的首领赤古台落在了方原手中,再加上方原手中神奇的强光法杖,一群蒙古人也不敢再与方原为敌,老老实实的退到了一边。

范三拔见赤古台一行蒙古人被方原所震慑,打了退堂鼓,气得是浑身直打哆嗦,怒视着方原说,“你是哪儿来的?敢不敢留下名儿?”

方原也不理会他,拾起了赤古台的马刀,上前替李宗泽等人割开了捆绑的绳索,“李兄弟,你们自由了。”

李宗泽被方原以德报怨的大义所折服,今日若不是方原出头,众人的下场是不堪设想,忙半跪在地,“我服了!”

方原令他带着众天雄军旧部的兄弟到边上去休息,看守被捆绑好的赤古台,目光这才落在范三拔身上,冷冷的一笑,“我是锦衣卫百户方原,范大公子,你问来做什么呢?想去向阎王爷告状?”

蒙古人退出了战场,方原一行又装备精良,更占尽了地利优势,势在人强,范三拔再不忿,也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好!方原,我们后会有期!”

“慢着!”

方原冷笑着说,“范大公子,你惊动我亲自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交代这么一句话就想走?嘿!”

他是有样学样,照着范三拔之前的口气,回敬了他。

他这话一出口,就是在挑事,话音刚落,范三拔身后的二十个范家护卫就冲了上来保护范三拔这个范家大公子。

范三拔不是那帮蒙古人,信他个屁的萨满神,反问说,“你以为我范家会怕你?”

方原环视一周,沉声说,“无关人等立刻离开,若有误伤,与人无尤!”

酒馆剩下的人见了他准备立刻火并的阵势,哪还敢观望,忙连滚带爬的躲上了二楼。

范三拔被团团包围,背心已渗出了冷汗,强作镇静的问,“方原,这事儿,你想怎么解决?”

方原学着他的口气,悠悠的说,“今日,我就来教你们范家一点规矩,我方原的规矩。你卖给满清粮食、铁器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吧!今次范大公子就给我留下,范家必须交三万两银子的罚金来赎人。”

横行霸道惯了的范三拔哪儿会受这种鸟气,一听说方原一行是锦衣卫,是朝廷中人,就更是有恃无恐,怒喝说,“做你娘的白日梦!整个宣府、大同边镇的粮食都是范家供应,方原,你有种就开枪试试!”

听了范三拔威胁的话,方原是嗤之以鼻,真当他方原是三岁小孩?范家有种断绝大同、宣府的粮食供应试一试,无须崇祯下令来抄家,光是大同、宣府二边镇的数万官兵就能生吞活剥了范家。

方原懒得去理会这个汉奸的威胁,缓步走到了李宗泽一行人边上,面带微笑的说,“李兄弟,你们有没有见过霹雳火铳的威力?”

李宗泽愕然说,“我们天雄军被克扣军备,能装备上火绳枪已是万幸,何况是霹雳火铳,我只听过这种火铳的名头,见都没见过!”

方原笑了笑说,“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他话音刚落,突然大喝说,“老三,开枪!一轮齐射!”

景杰得了他的指示,立刻挥手下令。

“噼噼啪啪!”

二十支霹雳火铳发出密集的枪声。

“啊!”

“啊!”

在一轮枪林箭雨的射击下,范三拔带来的范家护卫顷刻间就倒地了五、六人,或死或伤。

范三拔侥幸的在众护卫保护下,只被击伤了右臂,却也鲜血直流。

方原竟真的敢当众下令开枪杀人,酒馆里众人吓得是目瞪口呆,连李宗泽一行人也是呆若木鸡,根本想不到看似文质彬彬的方原竟会这般杀伐果断。

范三拔在众护卫的掩护下,躲在了庭院的隐蔽处,早吓得面如死色,屎尿齐出。

方原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这帮晋商和江南那帮文人是完全不同的。

江南文人是尖酸刻薄的嘴炮,实质性的卖国行为几乎没有,满清入主中原后,甚至还有不少自杀殉国的,所以方原平定江南民乱时,是留了一手,并未大开杀戒。

而这帮晋商却是实实在在的卖国资敌,对汉奸有什么客气,杀一个少一个,杀两个杀一双,如果不是顾忌宣府、大同两个边镇的粮食、军备是由八大晋商供应,这个范三拔是绝不可能活着离开酒馆。

方原隔远了冲范三拔戏谑说,“范大公子真是命大,这都打不死你,哈哈!”

范三拔双腿乏力,颤抖着身子,望着方原说,“你敢下令开枪?!”

方原笑着说,“当汉奸就是提着头玩命的买卖,这么怕死,还敢当汉奸?哈!”

范三拔捂着鲜血直流的手臂,颤抖着嘴唇反驳说,“你.....血口喷人!”

范家就是晋商里最大的汉奸,这点是历史公论,方原没工夫与他闲扯,冷笑说,“范大公子,三万两的赎金交是不交?!”

范三拔还在支支吾吾,方原再次举起了手,大喝说,“老三,准备第二轮齐射!”

再来一轮齐射,范三拔哪里还有命在,之前的飞扬跋扈不见了踪影,吓得跪倒在地,连声求饶,“方原,我认输,三万两赎金,交,立刻交!”

第五十四章 组建成军

范三拔一行今次与满清做铁器买卖得来的五万两银子,只能交出三万两作为的赎金,方原这才网开一面,放他们灰溜溜的离开酒馆。

处置了范三拔,接下来就是这群蒙古雇佣军。

方原令人将被捆绑的赤古台捉了过来。

赤古台双腿跪倒在地,颓然说,“你真是萨满神使者,我输了,随你惩处!”

方原对这个耿直的蒙古勇士心生好感,面对满清咄咄逼人的侵略,蒙古怎怎都是与大明同仇敌忾的兄弟国家,也不必大开杀戒,便给他松了绑,“赤古台,萨满神宽恕你了,走吧!”

赤古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看着他问,“就这么放了我?不需要我交赎金?”

失败者向胜利者缴纳赎金是大草原通行的规矩,方原却不懂这些规矩,大笑着摇了摇手,令他快点走了。

赤古台已被方原给彻底折服,冲他再三下拜,这才老老实实的领着一、两百人的蒙古雇佣军离开了。

酒馆的战事结束,景杰领着所有的锦衣卫到了院子。

方原低声询问景杰,“一轮齐射触发了多少发?”

霹雳火铳是靠燧石打火射击,无须火绳点燃,但这个时代的燧发枪因扳机、轮膛的技术缺陷,并不是每一发都能百分百的触发。

景杰逐一清点了二十支霹雳火铳,向他汇报说,“十发,有一半未触发。”

寻常的燧发枪只有30-40%的触发几率,而这次佛郎机商会卖来的有50%左右的触发几率,确实是优质的燧发枪,这些老外做买卖还算童叟无欺。

李宗泽到了二人跟前,他是天雄军的火器营百户,对火器有着十分的痴迷,瞧着景杰手中带着半米长刺刀的燧发枪,双眼冒出了精光,“这就是霹雳火铳?能不能给我瞧一瞧。”

景杰给了他一支霹雳火铳,李宗泽接过了,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口中念叨着说,“妙,真是妙,能远战还能近战,巧夺天工啊!若当年的天雄军能尽数装备这种火铳,就不会一边倒的被动挨打。”

方原见他对火器甚有研究,趁热打铁的说,“若天雄军旧部愿跟随我方原,当我的私兵,霹雳火铳一人配置两支,还可以交给你们几门最新型的佛朗机中型火炮。”

李宗泽对这支霹雳火铳是视若珍宝,听了方原的承诺,还有西洋最新型火炮,更为心动,“方大人,当你的私兵,有什么好处?”

他连称呼也变成了恭敬的方大人,方原笑着说,“目前只需要你们先熟悉骑战配合霹雳火铳的战法,还有佛朗机中型火炮的使用法子,等你们练得熟了,我自有调配。”

李宗泽迟疑的问,“平时只是练兵,靠什么养活?”

方原说,“李兄弟,如今得罪了范家,你们的走私买卖也做不下去了吧!练兵期间,我可以支付你们每人每月五两饷银,等有战事了,战利品奖励另行结算。”

闲时有月饷拿,战时还能分战利,旱涝保收,这种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李宗泽听了是大为心动,令方原稍等,便去和随行的天雄军旧部商议。

方原趁着他们商议的关头,与景杰低声说,“老三,你就不必和我一起回京城,留在这里和他们练兵。范家交的三万两赎金,我全留给你,你们可以去采购蒙古战马。”

“我再给你留下二十支霹雳火铳,火药、铅弹,但这些霹雳火铳,火药必须严格管理,平时封在仓库,战时、训练时才能分发。”

“等中型火炮到货后,我也会令人连同无人机一起送来向阳村。”

“老三,从此刻起你就是这支私兵的参谋军师,兼职骑兵营、无人机战队的统领,这里就全托付给你了。”

方原对景杰是全无保留的信任,一一交代清楚。

景杰拱手应诺,“老大放心,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练出一支精兵,供老大驱策。”

方原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信任。

两人正说着话,李宗泽带着一行天雄军旧部的兄弟一起过来,齐齐躬身行了天雄军的军礼,“今后,我们愿跟随方大人效犬马之劳。”

方原朗声说,“李宗泽,从此刻起,你就是这支新式陆军的炮兵营统领,享百户的待遇,炮兵营一应物资调配由你全权做主,只有人事任命需报知景杰通过后执行。”

李宗泽连忙冲他行了军礼,“是!”

此行大同目标已达到,方原要赶着回京城,不能再行耽搁。

吃过了午膳,方原便带着小苑,还有随行的二十名锦衣卫,准备离开集市。

景杰送他到了集市口,却见到赤古台领着一、百蒙古人早等候在集市口。

方原、景杰面面相觑,难道这些蒙古人气不过,又准备来群殴?

景杰令锦衣卫取出霹雳火铳,全神戒备。

赤古台单枪匹马的纵马到了方原、景杰跟前,翻身下马,半跪在地,手支在胸口,表示了对方原的臣服,“我们离开了范家,已没了生计,还请萨满神使者给我们一条生计。”

方原双眼一亮,原来这群蒙古雇佣军是前来投靠他的。

他暗自思量,骑战的训练,绝非一朝一夕能有成效的。要说骑战的本事,谁能胜得过在马背上长大的蒙古人?如果能收服了这群蒙古人加入,练成这支火枪骑兵队更是事半功倍。

明朝的朵颜三卫就是由一群蒙古雇佣军组成。

方原想了想说,“要加入我,可以。但,我们是火枪骑兵营,不能单是骑射,使蛮力,必须要学会使用火枪,你们愿意学习火枪作战的法子?”

赤古台忙说,“愿意!”

方原又问,“还必须传授给汉人军士,蒙古人的骑战之法,你们愿意?”

赤古台又说,“愿意!”

方原再次追问,“跟了我们,你们就不是雇佣军,而是我方原的亲军,必须按照亲军的军规来。你们能不能遵守军规,和汉人军士和平相处,互相尊重对方的生活习俗?”

赤古台朗声说,“能!我会约束属下绝不会主动生事!”

方原侧头瞧了瞧景杰,低声问,“你怎么看?”

景杰面不动容的说,“有了蒙古人的加入,管理虽是难题,但好处是增强了战力,在战术战法上还可以互相取长补短,有所增进,我认为可以一试!”

“好!”

方原也下了马,走到赤古台跟前,扶起了他,“范家一月给你们多少饷银?”

赤古台如实的说,“五两银子,管吃管住。”

方原笑了笑说,“在我这儿也是这个待遇,若是有战事,还有战利品提成。”

赤古台暗自一估算,在范家只领月饷当打手,却不能分战利品。跟了方原不仅待遇半点没少,还能参与战利品的分配,傻子都能看出这笔账是赚大了。

他忙连声应诺,“多谢萨满神使者赏赐我们一条生路!”

赤古台猛地起身,挥舞着精铁马刀,以蒙语高喝,“萨满神使者!萨满神使者!”

他麾下的蒙古人齐齐举刀附和,士气高昂。

方原朗声说,“从此刻起,赤古台,你就是我亲军的骑兵营统领,一应物资由你全权做主,只有人事任命需报知景杰通过后执行。”

赤古台朗声说,“遵命!”

方原偷偷拉着他到了远处,从怀里掏出了一瓶香水,“赤古台,你瞧一瞧,这个在蒙古草原上有没有销路?”

方原此行大同,也是抱着用香水换军马的想法来的,随行也带了几瓶香水。

赤古台瞧了瞧他手中透着淡黄色的小瓶子,愕然问,“这是什么玩意?”

方原拧开了香水瓶盖,一股香味儿弥漫开来。

赤古台凑近了闻了闻,微微皱眉说,“大草原上的人怕是不习惯这种味儿,我看没人买。”

方原还是相信赤古台对蒙古人习性的了解,既然连蒙古男人都不喜欢这种味儿,女人还买这种香水来做什么?

看来香水换军马的生意是行不通。

他满脸的失望,正要将香水瓶子放入怀中,赤古台突然说,“不过,萨满神使者这个带香味的瓶子,倒炫彩夺目,我看能有销路。”

方原微微一怔,赤古台没看中香水,却只看中了香水瓶,这算不算买椟还珠?

但,方原也不去计较这些细节,既然带香味的瓶子有销路,那就卖瓶子呗!

方原将三瓶香水样品都交给了他,吩咐他去找找蒙古商人,如果愿意用军马换香水瓶的,或直接花银子买的也行,可以直接带来京城,与方原面谈生意。

第五十五章 奇耻大辱

方原一行人在五日后回到京城,他安排小苑先行回家,自己则去皇宫向崇祯复命。

一进了皇宫,方原就察觉到皇宫里的气氛不对劲。

他在乾清宫门口,小太监小林子拦着不让他进,说崇祯没有召见;

折道去锦衣卫所消假,骆养性也是遮遮掩掩,不出来见面;

再去司礼监找方正化,却被告知方正化去了蓟镇代崇祯视察军务,不在司礼监。

方原隐隐察觉到不妙,难道是坤兴公主向崇祯、周后告发自己秽乱后宫?不对!以崇祯的性子,怎会为了这点捕风捉影的小事翻脸无情?最不济也该召自己前去质询啊!

他几乎想杀去坤兴公主的寿宁宫问个究竟,但他一个正常男人怎么可能能进后宫?

这个坤兴公主,不想见她的时候,随时都能碰面;想见她了,却不见踪影。

曹化淳已回了天津,该找谁去商量呢?

方原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乾清宫前,突然想起了一个还算相熟的人,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

他忙冲守门的小林子说,“我要见王公公。”

小林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通报了。

过了两刻钟,王承恩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乾清宫门口,他见了方原,立刻拉着方原到了隐蔽处。

方原见他是一脸的谨慎,已是心生不妙,忙问,“王公公,我离开的这十日,出什么事了?”

王承恩低声说,“出大事了!你前脚刚走,满清的书信就送到了陛下面前,还是皇太极亲手写的,私下交到陛下的手中。”

方原愕然问,“皇太极的手书与我有关系?”

王承恩连声说,“有,当然有,关系大了。这封手书就是为了你而写的,皇太极声称你在兖州府歼灭了五十个鞑子,与满清结下了死仇,要陛下立刻将你捆了送去盛京,否则,立刻开战入关。”

方原背心是阵阵的发凉,这,不过杀了五十个满清鞑子,值得皇太极亲自书写私信来捉自己去填命?更令他心慌的是,皇太极真是只狡猾的狐狸,知道以国书的形式,大明满朝文武绝对不会容忍这种奇耻大辱。以手书的形式,就是给足了崇祯的脸面,令崇祯有了下台交人的空间。

何况还是以两国开战为威胁,眼下早已被两线作战折腾得焦头烂额的崇祯多半会投鼠忌器,东林党人还会趁机煽风点火,估计被捆去盛京的可能是十之八九。

王承恩又说,“陛下这些日子日日找内阁商议,内阁首辅,还有大学士都说牺牲你一人能换来暂时休战,必须立刻将你押送去盛京。”

周延儒这帮东林党人落井下石早在方原的意料当中,又问,“陛下的态度呢?”

王承恩叹声说,“陛下当然是舍不得你的,但,耐不住内阁那帮人七嘴八舌劝说,陛下也很为难啊!唉!陛下已有五日五夜没睡个安生觉了,一睡下就夜惊,起身就念叨着对不住你,我都瞧得心疼啊!”

方原听了也是暗暗感动,崇祯想保护他的心思是毋庸置疑,但他身为一国之君,凡事绝不会被个人喜好左右,若交出自己真的能换来暂时的平安,崇祯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下决心。

王承恩见他不说话,又连声劝说,“方原,快逃了吧!有多远逃多远,我就当今日没见过你。”

“逃?连崇祯最亲信的太监王承恩都这么说,看来今次真的是遇上了越不过的难关。”

方原紧捏着双拳,沉声说,“王公公,能不能安排我再见一次陛下,我想当面奏明陛下。”

王承恩低声说,“方原,你可要想明白了,见了陛下,说不定会被当场拿下,再走不了了。”

方原点了点头,去见崇祯确实是冒险,但眼下的局面,纵然逃出了京城,与景杰他们汇合了,区区几百人的势力也太过单薄。

何况向佛朗机人采购的霹雳火铳、火炮还没到手,没有精良武器,没有前程似锦,除了兄弟景杰,谁会跟着他方原去卖命?

那些活生生的人不是NPC,见了主角光环也不会彻底臣服,他们也会考虑未来,考虑前程,考虑跟着方原是杀头,喝汤还是吃肉,才会做出选择。

去见崇祯虽然是冒险,但这个险却不能不冒。

方原已下了决心,沉声说,“王公公,你安排吧!”

王承恩犹豫的望了他一会,终于咬了咬牙说,“好,我拼着被陛下责骂,帮你一次了。你换成小太监的衣服随我进宫,陛下此刻在后宫,待他回了乾清宫,便能见着。”

方原冲他拱手说,“多谢王公公。”

王承恩给方原安排了一身小太监的衣服,带到了乾清宫东暖阁,等候着崇祯归来。

到了夜膳时分,崇祯终于回了东暖阁,脸色阴沉的坐在龙案前,抓扯起龙案上的奏章看了几眼,立刻远远的扔了出去,“满清鞑子要朕交人,闯贼又再次攻打开封。”

“还有洪承畴那个贼子,松锦战败,朕还以为他殉国了,还给他追封,国葬,结果他不仅没死,还投了满清鞑子,丢人,朕丢人啊!”

一连串的打击再次接踵袭来,崇祯是焦头烂额,身心俱疲。

王承恩大气不敢出一口,默不作声的听着崇祯发泄着怒气。

崇祯震天的怒吼声响彻了整个东暖阁,“交人!交人!内阁这帮人叫朕交人,连周后也叫朕交人!大明的尊严何在?朕的颜面何在?”

方原听了是暗暗心惊,崇祯口中的交人,自然是押送他方原去盛京了。

崇祯走到王承恩面前说,“王承恩,你说,是不是交了人,满清就不会入关了?”

“陛下,老奴真不懂这些军政大事,不敢胡说啊!”

王承恩摇了摇头,试探的问,“老奴今日见方原回了皇宫,陛下要不立刻召见方原,听听他的说法?”

崇祯怒说,“见了方原,朕怎么说?朕难道对他说,因为你杀了满清鞑子,朕现在要押送你去盛京谢罪?!你还嫌朕这次不够丢人?”

方原一惊,崇祯既然有了不愿面见的顾忌,就证明他已做好了将方原押送盛京的打算。

王承恩吓得赶紧住口,不敢再说,偷偷回过头对扮成小太监的方原摇了摇头,示意崇祯正在气头上,千万不能说话。

崇祯高举着双臂,在东暖阁里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良久,又坐回了龙案前,满脸颓然的说,“王承恩,你说,朕算不算勤政?”

王承恩忙说,“古往今来,没有比陛下更勤政的皇帝。”

“朕算不算节俭?”

“古往今来,也没有比陛下更节俭的皇帝。”

崇祯说着说着,已忍不住拍着龙案嚎啕大哭起来,“朕既勤政,又节俭,到底像不像是亡国之君啊!?”

崇祯口出亡国之君的话,王承恩吓得连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陛下,老天爷是长眼的,大明不会亡的。”

崇祯的哭声越来越大,垂头顿足的说,“满清鞑子骑到头上来要人,首辅周延儒,还有魏藻德这帮内阁大学士竟众口一词要朕交人,这是大明开国以来的奇耻大辱,奇耻大辱!老天爷若真的长了眼,为什么要让朕受此奇耻大辱啊?!”

崇祯的情绪已然失控,王承恩再不敢往下接话,忙低了头浑身颤抖不止。

方原默然听着崇祯的痛哭,也是鼻子一酸,但眼下却不是流泪的时候,哭,不能解决任何困局,李自成还是会攻陷开封,满清仍然会入关。

要破解眼前的困局,必须给崇祯皇帝下一副猛药了!

方原也不顾王承恩的眼神阻拦,径直走到了崇祯的龙案前,拱手行礼说,“陛下,方原在此,请听我一言!”

第五十六章 名存实亡

崇祯见方原竟然化妆成小太监出现在东暖阁,先是猛地一惊,继而龙颜大怒,指着方原面门说,“方原,你,大胆!大胆!”

他呵斥过方原,又冲着王承恩怒骂,“王承恩,你给朕滚出东暖阁,快滚,立刻滚!”

自知闯了大祸的王承恩低了头匆匆的去了。

崇祯赶走了王承恩,冲着方原呵斥,“方原,你敢算计朕,信不信朕立刻砍了你的头。”

方原好整以暇的说,“陛下杀不了臣!”

崇祯微微一怔,怒喝说,“你,简直是反了!反了!”

方原直直瞧着崇祯,淡淡的说,“皇太极手书里要的是活的方原,不是死的方原,陛下若是杀了臣,怎么向皇太极交代呢?”

崇祯怒视着他,狠狠拍着龙案说,“你,你,气死朕了!来人,将方原给我拿下!”

五个锦衣卫齐刷刷的冲了进来,再次将方原捆了个结结实实,正要带走。

方原突然大声说,“陛下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皇太极要陛下押送臣去盛京?”

“慢!”

崇祯一愣,被他的话引起了好奇心,立刻喝令锦衣卫将方原押了回来,“你说,你说,为什么?”

方原叹声说,“如果皇太极只是想出一口兖州府死了五十个鞑子的气,要不入关来杀人报复,要不要臣的人头送去也就行了,似乎不必要活人押送去吧!”

他见崇祯果然在凝神倾听,继续说道,“因为,皇太极根本不是想杀臣,而是想重用臣啊!”

崇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怒气也渐渐的消了,“皇太极是想重用你?”

方原缓缓的说道,“满清鞑子创新的本事没有,但模仿的本事绝对是一流的,缴获了佛朗机人的红夷大炮,就能仿制出射程、威力相仿的大将军炮。在兖州府,满清鞑子被臣夜战偷袭打得溃不成军,若皇太极不弄清楚其中的缘由,还能睡得着觉?满清鞑子还敢随便南下入关?”

崇祯恍然大悟,拍着额头说,“所以说,皇太极要押送你前去盛京,其实是为了学习夜战之法?”

方原点了点头说,“洪承畴在松锦大战杀了多少满清鞑子?皇太极为了拉拢洪承畴投降,还厚礼相待,甚至还派出了庄妃去当说客。可见皇太极此人绝不是鼠目寸光,睚眦必报,而是心胸宽广,目光远大的一代枭雄。如果臣被押送到了盛京,臣只要愿意投降,必会比洪承畴更受重用。”

崇祯默然半晌,若不是方原的提醒,他还真是中了皇太极的奸计。

东暖阁里沉默良久。

崇祯突然开口说,“这么说来,朕真的该立刻杀了你,以免为满清鞑子所用。”

方原佯作惊慌的说,“陛下,千万别做这种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若陛下杀了臣,皇太极怕是会高兴得大赦天下,满清鞑子再没了顾忌,会立刻入关。”

崇祯拿他是全无法子,杀又不能杀,说又说不过,只能狠狠的瞪着他说,“方原,你......巧言令色,简直是气死朕!”

方原忙说,“陛下,身子骨才是复兴大明的本钱,陛下应少怒多笑,否则陛下龙体垮了,大明也就垮了。”

崇祯被他这一番关切的话说得哭笑不得,之前的怒气也没了踪影,叹声说,“满清鞑子入关在即,闯贼又要攻打开封,祸不单行,朕怎么笑得出口?”

方原见他口气已软,正容说,“陛下,臣纵然拼尽全力,也会阻止满清鞑子入关,剿灭作乱的流寇!此刻臣出现在陛下面前,就是想与陛下详谈定国安邦之策,解决陛下的烦恼。”

崇祯闻之大喜,如同久旱逢甘雨,连忙大喝说,“王承恩,王承恩,死哪儿去了?”

被骂出东暖阁后,王承恩也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在东暖阁外等候多时,一听崇祯的召唤,忙窜了进来,点头哈腰的说,“老奴刚刚滚出东暖阁,听到陛下的召唤,又滚回来了。”

崇祯是怒火全无,指着他大笑说,“王承恩,瞧你这张嘴,立刻给朕准备两份糕点、莲子羹送东暖阁来,再去告知袁妃,朕今夜就不去翊坤宫,要与方原秉烛夜谈。”

王承恩见崇祯终于还是原谅了方原,暗暗松了口气,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是,老奴立刻令人去准备。”

崇祯盘腿坐在龙榻上,令王承恩给方原搬了个凳子也坐在龙榻前,在皇帝面前能坐下说话,在明朝已是极高的待遇。

方原开门见山的说,“臣首先回答陛下之前问过王公公的一句话,陛下到底像不像亡国之君。”

崇祯凝视着他双眼,满是期盼的说,“说,照实说,朕赦你无罪。”

方原想了想说,“无论陛下像不像亡国之君,松锦之战后,大明已是名存实亡。”

王承恩吓得脸色大变,不知方原突然说这些诅咒大明国运的话做什么,崇祯听了不暴跳如雷才是怪事。

崇祯却不见丝毫的怒火,面色平静的说,“方原,我大明境内不过只有闯贼、张献忠两股巨寇,怎么就名存实亡了?你这话是否危言耸听?”

方原沉声说,“陛下难道忘了闯贼二围开封之时,湖广的左良玉避战不前的教训?陛下难道忘了,满清绕道入关之时,大同、宣府总兵闭门不战,花了大笔银子给满清买平安的教训?”

“如今天下虽然还挂着大明的旗号,但山东的刘泽清,湖广、江西的左良玉,浙江、福建的郑芝龙,甚至是山东、广西、云南的朱氏亲王,陪都南京,苏州府、扬州府,谁又会将陛下的旨令放在眼里?”

“这些各地总兵无非是领着大明的粮饷,打着大明的旗号在抢地盘,没有一个是和流寇真刀真枪的开战,否则流寇在多次围剿之下,是怎么越战越强的?”

“若说江南、福建,湖广这些地儿离得太远,就是京畿附近的大同总兵姜镶,宣府总兵王承胤,宁远总兵吴三桂,陛下立刻下令他们相互换防,他们会不会领旨照办?”

“臣此去大同,晋商范永斗勾结大同总兵姜镶、宣府总兵王承胤,垄断了边镇贸易,大肆走私粮食、铁器到满清,甚至还借给满清银子作为军费,这些总兵虽然挂着大明的旗号,不过是骗取陛下的粮饷而已,一旦战事一起,陛下能指望这些人去抵抗满清、流寇?”

“松锦战败后,陛下如今真正能指挥的军队,除了京畿诸卫所,也只有陕西的孙总督一支罢了。这点,陛下应该比臣更为清楚,否则也不会派出司礼监的宦人前去各地卫所督导军务。”

崇祯神色凝重的望着方原,想反驳几句,却发现底气不足,神情渐渐的黯淡下来,“方原,你还有没有法子能解救眼前的危局呢?”

方原心知肚明,大明目前的困局是和尚头上虱子,一目了然,换内阁里任何一个大学士来都能指出这些问题症结。

指出问题充其量也就是个键盘侠而已,不会令崇祯高看一眼。

崇祯急需的是能替大明解决这些症结的人,还有法子,如果方原说不出一二三来,后果殊难预料。

方原肃容说,“臣思之良久,此刻便有一个总领方针,还有上中下三策,可供陛下选择。”

崇祯大喜过望,忙端起王承恩递来的莲子羹,递到了方原手中,“来!先吃些糕点,粥羹填填肚子,你我君臣二人慢慢谈。”

第五十七章 诸葛再世

方原象征性的吃了两口糕点,喝了几口莲子羹,在崇祯期盼的目光里,正容说,“陛下,臣提出的总领方针就是,大明君臣应该明白一个最基本的事实,无论对外的宣传口号是什么,本质就是,如今的关内已不是大明一家的天下,大明充其量不过是众多割据军阀里,实力较强的一支,但却是地理位置最差的一支,因为还要面对满清入关的攻击。还是财政负担最大的一支,因为各地的军阀还在打着大明的旗号伸手冲陛下要钱要粮。”

崇祯闻之脸色大变,愤而作色说,“方原,你!”

方原对他愤怒视如不见,良药苦口利于病,若是崇祯连这个最基本的事实都要掩耳盗铃,那大明真的就完了,再没有匡扶的希望。方原只能想法子逃亡,找其他地盘当流寇了。

方原继续说道,“既然大明已不是天下的共主,就无需再承担共主的责任和义务。陛下之后要做的,首先就是只务实不务名,天下之大,寸土必争的结果就是逐渐消耗大明的元气和有生力量,最后被蚕食殆尽,彻底亡国。”

他的提议就是要放弃部分的国土,全线收缩,崇祯死死的盯着方原,双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方原暗叹不已,皇帝新装的真相确实很残酷,但既然没人愿意来揭穿,就只有自己来揭穿了。

崇祯勃然大怒说,“方原,朕不计较你胡言乱语,只想听你的上中下三策。”

方原淡淡的说,“下策就是维持现状,继续与闯贼争夺河南,与张献忠争夺湖广,再与满清争夺关外,能撑到哪日算哪日。说不准孙总督神勇无敌,援救开封能大破闯贼,南下歼灭张献忠,再北上击退满清呢?”

他话里带着深深的讥讽,凭孙传庭一部,就连李自成也平定不了,遑论张献忠,满清?

崇祯脸上全是浓浓的杀意,冷声说,“上策呢?”

方原想了想说,“上策就是仿效南宋故事,南迁江南,先控制整个江浙,福建,广州,再徐图北进。太祖皇帝能赤手空拳打下大明三百年基业,何况陛下还有雄兵二十万在手。”

崇祯紧咬着牙,眼中的怒火随时可能喷发出来,南迁之议,朝廷早有提及,方原折腾了半天就提出这么个炒剩饭的方案,令他是深深的失望,又冷冷的问,“中策呢?”

方原已察觉到崇祯眼中的杀机,不紧不慢的说,“臣的上中下三策,其实没有优劣之分,只是激进、保守之别。上策太激进,无论陛下,还是群臣都不会通过的;下策却太保守,不过是坐以待毙。臣真正想向陛下推荐的,其实是中策!”

崇祯闻言,龙颜的阴沉之色稍和,追问说,“方原,快说!”

方原缓缓的说,“朝廷暂时无须南迁,留在京城固守大明国本。但却需派出一支偏师经营江浙、福建、广州,为南迁做好充足的准备。否则,若是京城一旦仓促间失守,会重蹈北宋靖康的覆辙,立刻会天下大乱,令满清有了入主中原的机会。”

满清之所以能轻而易举的入主中原,就是因为大明京城仓促丢失,整个南方是群龙无首,被满清个个击破。若是能事先经营江南,打造成铁板一块,即便丢了北疆,也绝对有能力与满清划江而治,甚至北伐收复故土。

崇祯神色间的杀气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江南应该怎么经营?”

方原说道,“江浙、福建、广州乃天下富庶之地,无论海贸,还是民间资本都极其的繁荣,南宋凭着这不到半壁的江山就能与北方强敌周旋上百年。只要能彻底掌控这几块地盘,该收的田税、商税,矿税,海洋贸易税尽数收齐,就能令大明国库充盈,厉兵秣马,便有充足的兵马,粮饷源源不断支援京城。”

方原的法子就是解决大明财政赤字的根本良策,但这却不是他发现了新大陆,崇祯、内阁群臣,甚至连钱谦益、柳如是等人也能看出其中的要害。

战略是战略,能不能执行到位却是另一回事。

崇祯沉吟着问,“你的中策确实是个不缓不急的法子,但,经营江南太远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眼下开封再度被围,满清入关在即,该如何化解这场危机?”

“此点,臣也有法子或许解陛下的忧虑。”

在崇祯期盼的目光中,方原又冲着边上侍奉的王承恩说,“王公公,能否取一张大明的地图来。”

崇祯皇帝随时接见群臣,有备无患,东暖阁随时准备了十余张地图,王承恩忙令小太监小林子取了一张来,铺在了龙案上。

方原站在龙案上的地图前,粗略的环视了一周,缓缓的说,“陛下,臣说过,以眼下大明的国力,已做不到寸土必争,必须当舍则舍,当弃则弃。”

崇祯也走了过来,看着地图问,“方原,你说哪里该舍弃?”

方原指着地图上陕西的位置说,“陕西,南有四川、湖广的张献忠,北有蒙古人,东有河南的闯贼,往西则是贫瘠的不毛之地。再者,京城与陕西之间还隔着太行山脉。若要相互支援,走太行八陉则不利于大规模行军,绕过太行山脉,则有被河南闯贼拦腰切断的风险。陕西就是块死地,将有生力量、战略资源投入到这里,是得不偿失。”

“臣认为,当弃则弃,应该令孙总督将麾下的军士转移到京畿地区,护卫京畿的防务。”

崇祯面现难色的说,“方原,若陕西不战而弃,不是正给了闯贼壮大的机会?”

方原笑了笑说,“臣绝不会给流寇任何壮大的机会,陛下可下旨给陕西的秦王朱存极,效仿河南的周王自行招募兵勇御敌。再者,孙总督撤离陕西之前,可以令不愿离开当地的士绅修书一封到这里。”

他指了指地图上,在陕西东南方向的湖北,“修书给大西张献忠,愿迎接张献忠入陕西。这就是韩国在长平之战,以上党献给赵国的二虎竞食之计,哦,不,是三虎竞食之计。”

明朝自开国之初,就严格限制藩王的军政权力,必须受地方节制,甚至不能出藩镇一步。

方原的计策就是仿效唐王朝平定安史之乱、黄巢之乱的法子,中央军撤出陕西,再度恢复藩王的军政大权,成为镇守一方的藩镇。再引入张献忠的势力,在陕西境内就会存在秦王、李自成、张献忠三股势力并存的局面,任何一家都无法轻易独大,这便是所谓的三虎竞食之计。

“好!”

崇祯重重的拍着龙案说,“好一个三虎竞食之计,只是闯贼,大西贼,还有秦王会不会看穿,不中计呢?”

“他们看穿就看穿了,看穿了也会跳进这个坑里,赵国长平之战前也看穿了,还不是落坑里了。”

方原耐心的给崇祯分析说,“陛下,先说张献忠,此人反复的招安,叛乱,已充分说明此人是个志在天下的枭雄,否则,早就学着高杰、白广恩彻底投降大明。这么一块肥肉摆在张献忠面前,纵然再烫嘴,纵然一口吃了会不消化,他能忍得住不去吃?他会甘心当流寇的老二,让闯贼当老大?”

崇祯听了是连连点头,方原继续说,“再说闯贼,已经开始围攻开封,兵力全陷在开封这个大泥潭,抽不出身去吞下陕西的地盘。陛下还可以令孙总督陈兵黄河北岸,以作开封的声援,借给闯贼一个胆子,在攻陷开封之前,也不敢去打陕西的主意。”

“还有藩王秦王,洛阳福王,襄阳襄王的殷鉴不远,他不学周王拼死反抗,无论是大西贼、闯贼得了陕西,他还能有生机?”

“秦王、张献忠瓜分陕西后,闯贼以河南区区一隅的地盘,根本没能力敢进犯京畿。而张献忠虽有四川、陕西两块地盘,但他也会受到秦王、闯贼,还有湖广左良玉的牵制,能自保已是万幸,也没有能力进犯京畿。抛出陕西这块肥肉,不仅召回了孙总督,加强了京畿防务,还能令二寇互相牵制,再无法进犯京畿,实在是一举两得。”

崇祯听得鼓掌大笑说,“好,这个三虎竞食之计很好,很好。那开封还救不救呢?”

镇守开封的周王朱恭枵也算是明朝藩王里有作为的一位,率领开封百姓抵抗了李自成三次猛攻,但在大战略里,营救开封就是与李自成陷入长期的消耗战,得不偿失。

方原双眼一抹精光闪过,沉声说,“开封就是一枚弃子,唯一的作用就是拖住闯贼大半年宝贵的时间,陛下就有充足的时间,去应付满清的入关袭击,解决迫在眉睫的危机。”

他说到了最为紧迫的满清入关,崇祯忙问,“松锦大败,还拿什么去阻挡满清入关?若是满清直攻京城,该怎么守?”

方原缓缓的说,“皇太极也是一代枭雄,他的目标是入主中原,肯定不会率先来啃大明这块硬骨头。他的战略一定是在关外坐看流寇肆虐中原,消耗中原的元气,再找准机会入主中原。所以,这次入关只是劫掠性质,绝不会选择有京畿诸卫,还有孙总督重兵把守的京畿地区,而会选择这里。”

方原指着地图上,介于京畿和陪都南京之间的山东地界,“满清鞑子会选择山东作为劫掠的目标,今次与满清鞑子的战场就在山东!”

“战场?!”

松锦大败之后,崇祯藻认清了现实,对明军的战力和斗志已彻底丧失了信心,苦涩的摇了摇头说,“山东大部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正适合满清铁骑肆虐,在山东地界与满清作战,那是凶多吉少。何况,重兵都在护卫京畿,哪儿还能抽出兵力去山东作战?”

方原拱手说,“陛下请宽心,真到了满清入关劫掠之时,臣会率军去狙击满清八旗的铁骑,将他们赶出山东!”

崇祯满脸愕然的看着方原,虽然他不信方原真的能战胜战无不胜的满清八旗,但眼下的局面是大明的各地总兵见了满清八旗的铁骑就如同老鼠见了猫,纷纷避战,只敢在城墙上堆大炮。

而方原竟敢主动提出在平原上去挑战满清八旗的铁骑,无论胜败,单是这份胆量和决心也令崇祯甚是开怀欣慰。

崇祯称叹说,“方原,你真乃朕之诸葛孔明,是上天派给朕来挽救大明的救星。”

方原是暗绝惭愧,以他如今的眼光,怎么可能提出这种大战略?关于明末的局面,无论是历史专家,还是网络小说早给出不同版本挽救危局的方案。

方原只不过是吸取了众人的观点,再根据亲身经历,去其糟柏,取其精华,才提出这么一个自认为还算可行的战略。

崇祯疲倦的伸了伸懒腰,问王承恩,“什么时辰了?”

王承恩忙说,“四更天了,陛下和方原已谈了整晚,该休息了。”

崇祯点了点头,看着方原说,“方原,你先回去休息两日。”

“王承恩,立刻通知群臣,三日后,京畿的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到乾清宫参加朝堂大会,朕有紧急军务商议。”

第五十八章 大朝会

连日的舟车劳顿,再加上通宵的议政,方原回到四合院时,已累成了狗,倒在小苑房间的高床暖被上,就睡了过去。

到他再次醒来时,却发现正搂着小苑香喷喷的身子睡在床上,惊得连忙起身。

小苑也醒了过来,撑起香躯,却是和衣而睡,并未一丝不挂。

她眨巴着钻石般的双眸瞧着他说,“公子,你醒了?”

方原望了望户外,还是艳阳高照,吃惊的问,“现在什么时辰,我们怎么睡一起了?”

小苑抿嘴一笑说,“公子已睡了一天一夜,本来我和公子的各睡一半的,结果,公子睡得太香就......”

方原拍了拍额头,原来自己实在累得狠了,已睡了一整日,还在不知不觉间搂着小苑睡了,连忙起身说,“秦展有没有来过。”

小苑替他整理者衣饰,又端来了热水梳洗,柔声说,“来过了,但见公子太劳累,就离开了。还有一个佛朗机人,叫汤,汤,什么的,也来找过公子。”

原来汤若望也来过了,方原想着与佛朗机人的交易,该是交割香水的时候了,本着诚信的原则,趁着还有一,两日空闲,必须完成第一批次的香水交易。

他匆匆的梳洗过后,便急着去书房购买香水,刚走到门口,却听到小苑羞涩的声儿响起,“公子,今夜还是睡这里,好么?”

方原愣在门口,想着刚才抱着小苑身子的甜蜜,还有这房间,这暖床的暖和温馨,实在比书房冷冰冰的床榻舒服多了,自己又不是苦行僧一枚,凭什么要折磨自个儿?

他想了想便说,“好,从今日起,我就睡这里吧!”

小苑听了,欢喜的娇呼了起来。

方原回到了书房,紧紧的关闭了房门,在淘宝系统里购买了100瓶男士香水,200瓶女士香水,花费1000两左右的银子,系统提示快递会在半日内到货。

购买了香水,方原便出门去找了秦展,秦展早得到了皇太极手书的消息,见他竟平安的回来了,大喜过望。

方原也告知了他此次大同之行的经过,秦展听得连连咂舌,满脸的遗憾没赶上这么精彩的好戏。

秦展又问起买大同婆娘的事儿,方原这才想起全给忘了,忙安慰他,下次去大同会带他一起,想怎么买自己去挑。

两人一起进了皇宫,来到钦天监找到了汤若望,让他去找佛朗机商会的人带着霹雳火铳去四合院交易。

到了黄昏时分,佛郎机商会的布兰克、布鲁斯二人运着牛车,装着150支霹雳火铳到了方原的四合院。

淘宝系统的香水也在一个小时前到货了,双方在四合院完成了第一批次的香水、军火买卖。

方原将这批买来的霹雳火铳暂时藏在了地窖里,为了护卫的安全,他又令秦展,带着五个锦衣卫搬进了曹化淳曾住过的套间,专职负责方原的保卫工作。

到了第三日,大明最重要的一次大朝会开始了。

能参与这次大会的,至少是三品以上官员,文职官员就是内阁大学士,六部侍郎,九卿以上级别,武职官员则是包括锦衣卫,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在内京畿各卫所留守,都指挥使以上的级别。

以方原一个区区锦衣卫百户的官职,原本是没资格参与这种重要的军事会议,但崇祯却令他站在了殿廷卫士指挥的位置,破格参与了这次大朝会。

这个位置原本该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的,今日的骆养性却被安排在与群臣站在了一处。

以周延儒为首的文武百官已齐聚一堂,周延儒年约五十,精神抖擞,虽面目沉稳,不时掠过方原的双眼却不时透着一丝阴狠的冷光。

大朝会开始!

崇祯令王承恩取出皇太极的手书,当庭宣读。

首辅周延儒、内阁大学士陈演、魏藻德等人是面面相觑,皇太极之所以写这封私人手书,而不是以国书的形式递交,就是给崇祯留足了私下的脸面,务必要将方原秘密押送到盛京。

但崇祯这么当廷一宣读,那就是将私书公开化,以大明的尊严绝不会答应这种丧国辱权的条件。

崇祯的态度已非常明显,绝不会交出方原,令周延儒等人借刀杀人的谋划落了空。

王承恩宣读过后,一众文臣武将便开始齐声声讨皇太极的飞扬跋扈,不时还有官员含泪跪求崇祯应严词拒绝,以维护大明的尊严。

崇祯见群情激奋,也就顺着梯子就下了台,缓缓的说,“周爱卿,你的意见呢?”

内阁首辅周延儒虽然想借刀杀人,但也不敢违逆群情激愤,只能站出来说,“皇太极欺人太甚,陛下应该立刻修书严词回绝!”

“既然众爱卿都是一致的决议,那就照办吧!”

崇祯令王承恩记下了,又扫视群臣一眼说,“开始第二个朝议,闯贼再次围攻开封,周王遣人前来求援,救还是不救,该怎么救?诸卿也议议吧!”

一说到军政大事,以周延儒为首的诸官又沉默了下来,以一贯的沉默来应付崇祯。

崇祯再次扫视一周,冷冷的说,“从首辅周阁老开始说吧!”

周延儒被崇祯指名点姓,无法再推脱,站出来说,“开封乃京畿南线门户,自是要救的,臣提议令陕西的孙传庭、湖广的左良玉,还有山西总兵周遇吉,一同率军前去救援,三面夹攻之下,闯贼必然溃不成军。”

他这么一开口,次辅陈演也趁机站出来说,“周阁老此法甚是周全,臣附议。”

有了这两人一带头,群臣十之八九都纷纷站出来附议。

周延儒的法子就是纸上谈兵,左良玉在二围开封时就避战不前,今次再催促他出战,去了也知是虚应战事,有什么用?刘泽清如今正在山东收拢流寇,前些日子还在向朝廷狮子大张口的要钱要粮,若是知会他前去援救开封,少不了又会先大大的讹诈朝廷一笔粮饷。

崇祯本来是极其信任这个首辅周延儒,但如今将他和方原暗中一比较,一个是瓦烁,一个是明珠。

崇祯对他已是深深的失望,这人除了搞政治斗争,玩玩官场权谋,在军事就是一无是处,微闭双眼,又问,“那满清若是趁机入关,又该如何应对?”

周延儒顺着之前的话继续说,“满清若是入关,就调孙传庭、山西总兵周遇吉,大同总兵姜镶,宣府总兵王承胤立刻入京畿,护卫京畿防务。”

崇祯猛地睁眼,重重的拍着龙案说,“又是孙传庭,周遇吉,他二人是不是有三头六臂,分身法,既能北防满清,还能南攻闯贼?”

周延儒一愣,见崇祯恼怒甚深,自知失言,老老实实的退了回去。

崇祯怒气冲冲的问,“群臣还有没有异议的?”

他一连问了三次,也无人接话,方原见他眼角余光似有似无的瞧向了自己,知道这是暗示自己出来说话了,忙站了出来说,“陛下,臣有异议。”

群臣见他一个锦衣卫百户,身为内臣也敢当廷议政,完全违背了大明内廷不能干政的祖制,齐齐一惊。

周延儒立刻站出来,厉声呵斥说,“锦衣卫乃是内臣,内臣岂能妄议朝政,魏阉之祸,殷鉴不远,荒唐!荒唐!”

有了他领头,内阁大学士张四知、魏炤乘,内阁大学士兼任兵部尚书的张国维、内阁大学士兼任礼部尚书的谢升、内阁大学士兼任户部尚书的蒋德璟,工部尚书范景文也齐齐站出来反对。

内阁大学士里,就只有善于钻营的陈演,还有新近被崇祯提拔成大学士的魏藻德没有出言反对。

方原紧紧捏着绣春刀的刀柄,冷冷的瞧着这些蹦跶得最欢的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自己没本事解决大明眼前的困局,还占着茅坑不拉屎,阻止他人来做事。

在朝廷已陷入四面楚歌的困局之时,还搬出内臣不能干政这种墨守成规的屁话,甚至连死了十五年的魏忠贤也拿出来说事,难怪崇祯临死前会说文官人人可杀,换成自己也恨不得劈了这帮孙子。

崇祯轻轻咳嗽着说,“咳咳,众爱卿不妨也听听其他异见,互补增益也好啊!”

皇帝摆明了是要借方原的口来说话,善于钻营的内阁大学士陈演知机的站了出来,“陛下所言甚是,臣也赞成,既然是朝议,朝议,就应该集思广益,海纳百川嘛!”

崇祯亲自提拔的魏藻德也站了出来,“臣附议。”

崇祯见有两人出来支持,忙顺着二人的话说,“既然二位爱卿有心,方原,你说说吧!”

大朝会足足折腾了一个小时,终于还是轮到方原说话,方原对这种军政大会说话前还要先站一站队的效率是彻底无语,朗声说,“臣认为,开封不能救!”

第五十九章 舌战群臣

他这话一出口,顿时引来了群臣的喧哗。

周延儒出来驳斥他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开封,乃是我大明的王土;周王乃是大明的藩王,既是与陛下血浓于水的至亲,也是我大明忠心耿耿的藩臣,于情于理都应该全力救援。方原,你一个内臣锦衣卫,竟然口出悖言,无视礼法、人伦,荒唐至极,嚣张至极,还请陛下立刻将方原下狱治罪。”

崇祯不置可否的瞧着方原,连他自己也被这帮文臣烦透了,找不到反击的法子,一切只能靠方原来打击这些文臣的嚣张气焰。

方原高声说,“周阁老此言差矣,臣建议不救开封,只是建议想将孙传庭孙总督的军士调入京畿,全力巩固京畿的防务。”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但,再重要也比不过京畿重地的重要;率土之兵莫非王臣,但,即便是大明的藩王,也大不过陛下的安全。满清入关在即,京畿震动,京畿一丢,北宋靖康之役的灾难便会再现。这世上就没有舍京畿重地不防,而去救援藩国的说法。”

他这话是站在京城安全的角度,周延儒是无言以对,回过头去望着群臣,却也不见一人出来反驳方原。

只因京畿的安全,不仅关系到崇祯等大明皇室成员的安全,也关系到大明群臣的安全,更关系到群臣在京城的财富。救不救开封,只是朝堂口舌之争,防不防京畿,却是关系到身家性命和财产。

这帮文臣会拿自家的性命、财产作赌注才是奇了怪了。

内阁大学士张四知站了出来替周延儒解围,反问方原,“若是抽调孙传庭部援师京畿,那陕西一隅,在闯贼、大西贼的虎视之下,如何守得住?”

方原看着他那张长满了溃疡恶疮的丑脸说,“如此重任,非诸位忠心为国的内阁大学士胜任不可,我建议由德高望重的周阁老去主持陕西军务,必能南御大西贼,东防闯贼。”

周延儒被他反将一军,但总不能当众说出不敢前去陕西的话儿,气得是脸色铁青,心里恨方原恨得是咬牙切齿。

张四知又替周延儒解围说,“朝中还需要周阁老主持大局,无法分身。”

方原笑了笑说,“那请张大学士代劳也能稳定陕西的局面。”

崇祯与方原是一唱一和,知机的问,“周阁老若是去不了,张大学士,愿不愿去陕西主持军政事务,替朕分分忧?”

张四知本是出来给周延儒救火,却未想到被方原连消带打将火引到了自己身上,陕西那种凶险的环境,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前去,忙佯作猛烈的咳嗽,“咳咳咳,臣本该鞠躬咳咳咳咳,尽瘁为陛下,咳咳咳,分忧,咳咳咳咳,但,咳咳咳,臣身患,重疾,咳咳咳咳,经不起舟,咳咳咳,车劳顿。”

崇祯挥了挥手说,“既然张学士身子有恙,朕准你立刻退朝,回家去静养;若身子再不能胜任内阁事务,朕特准你致仕。”

皇帝当廷赶人,张四知无奈之下,佯装步履瞒珊的一步步去了。

群臣面面相觑,张四知和周延儒沆瀣一气,却被崇祯三言两语就赶出门,还要威胁要撤职强令致仕,除非是周延儒一党,还有谁敢站出来替周延儒挡枪?

内阁大学士魏炤乘又站了出来,质问方原说,“依你的想法,陕西就这么弃了?”

他这是在给方原挖坑,若是方原公开承认要弃了陕西,立刻会引来全朝堂群臣的反击。

方原早已心中有数,淡淡的说,“魏大学士此言谬以千里!既然内阁大学士没有一人愿意去陕西主持军务,孙总督移军之后,陕西的防务只能仿效河南的周王,交由秦王、当地士绅自行组织,以秦人保秦土。周王能在河南抵挡闯贼两年,魏大学士却断言是弃了陕西,难道是认为秦王不如周王,守不住秦土?”

魏炤乘被他言语挤兑,有周王的先例在,他总不能当众怀疑秦王守住秦土的能力,再无话可说,退了回去。

东林党人,周延儒当了首辅之后,又官至兵书尚书的张国维出来质问说,“方原,既然说到满清入侵,敢问,我大明精锐两、三月前在关外损失殆尽,如今兵备不整,该怎么防御满清入侵?”

方原自信满满的说,“我既然能在兖州府击溃满鞑子清一次,等满清再入中原之时,我仍会再去迎战满清八旗的铁骑。”

张国维冷笑说,“这是大言不惭了吧!兖州府的战报是真是假还未有定论,你带过多少兵,打过几场仗,凭什么去迎战满清八旗?”

方原丝毫不让的回敬他说,“大汉霍骠骑,第一次带兵出征,就以800人攻破匈奴王庭;梁朝陈庆之,第一次带兵就以7000白袍,击溃百万敌军,北伐攻取洛阳。我方原是否大言不惭,是否虚报战功,满清皇太极的判断应该更为准确。皇太极若不是忌惮我方原,怎么会亲自手书一封前来要人?”

方原既有战胜满清铁骑的先例在前,还有皇太极的亲笔手书在后,在大明总兵尽数怯战的战局下,他还愿自告奋勇去迎战满清铁骑,张国维还能有什么话,只有悻悻的退了下去。

东林党人范景文站出来问,“三个月前,朝廷才指派孙总督前去陕西总督军务,如今又要召回,朝令夕改,是将朝堂大事当儿戏了?”

方原知道这个范景文虽是东林党人,但总归还算是个有作为的清官,他被官场、民间称为二不尚书,不受嘱,不受贿,京城城破之日,崇祯自缢而亡三日后,范景文也自缢殉国。

对这种有节气的官员,方原绝对是打心眼里尊重的,也就收了讥讽之色,正容说,“范尚书,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委任孙传庭总督率京畿的精锐之师援救开封,总督陕西军务,那是低估了闯贼的战力。”

“闯贼在短短三个月内,襄城擒杀陕西总督汪乔年,逼退湖广的左良玉,再次北上包围开封,可见其战力的强劲,已丝毫不逊色大明的官军,而数量上犹有过之。闯贼如今气候已成,要想再行歼灭,绝非数年之功,必是旷日长久的恶战。”

“大明的可战之师,仅有孙总督一支,绝不能抱着孤注一掷的赌徒心态,再投入河南、陕西这两个大泥潭,否则,一旦孙总督战败失利,大明真的危矣!”

他对局势的分析很是透彻,范景文无言以对,只能退了回去。

周延儒一党的骨干,户部尚书蒋德璟又站了出来说,“陛下,孙传庭麾下十万军士,动一动都是要花钱的。平均每个军士的搬家费、安家费10两银子,雇佣农夫,沿途粮食的损耗,又折合每人10两银子,孙传庭部10万军士移师的费用就需要200万两银子。”

“户部如今也只有10余万银子,需要用钱之处,多达五百万两,没多余的银子令孙传庭转移防务,方原此策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崇祯面现为难之色,说到银子的问题他是真的没法子。

方原立刻对他施以回击,“朝廷缺银子,还可以令群臣募捐嘛!相信各位大臣都是忠心为国,当不会一毛不拔,能否请蒋尚书带头认个数?”

蒋德璟脸色一变,没想到出来替周延儒解围的结果又和张四知一样,是引火上身,支支吾吾的向崇祯哭穷,“这,陛下,臣每月俸禄微薄,还要养着一大家子人,家中确无余财啊!”

方原笑了笑说,“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蒋尚书多少还是捐点,以为群臣楷模嘛!”

蒋德璟惊得是冷汗淋漓,若真的因自己这一句话,崇祯皇帝又捉着把柄要找群臣捐钱,那自己立刻就会成了群臣的眼中钉。

蒋德璟不敢再硬撑下去,吞吞吐吐的说,“臣,臣,捐一年的俸禄,两百两。”

崇祯忙说,“好,有了蒋大学士领头,诸卿也就捐点吧!”

蒋德璟吓得浑身颤抖,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的群臣恨不得冲上来冲着他咬上几口,没事找事提缺钱的事儿招惹崇祯做什么?现在惹出祸事了吧!

周延儒咳嗽了一声说,“群臣募捐自是本分,但,募捐的银子乃是未知之数,何时能募捐上来,也是未知之数,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还请陛下从皇银内帑里先垫支200万两,等老臣号召群臣捐献后,再补上皇银内帑的亏空。”

周延儒这话一出口,群臣是纷纷附议称是。

方原不得不佩服,周延儒确实是个官场老江湖,这一招连消带打是非常老辣,不仅化解了方原对蒋德璟的追杀攻势,还反将了方原,甚至是崇祯一军,更赢得了不愿募捐的群臣声援。

崇祯若不愿拿出皇银内帑来垫支军费,那方原就是纸上谈兵,该立刻赶出朝堂。

崇祯没想到逼捐不成,还被周延儒倒打了一钉耙,为难的说,“皇银内帑早已......”

方原忙接口说,“陛下今次体谅诸位大人的难处,先行垫支皇银内帑200万两,等事后再由诸位大人募捐垫上。”

方原竟然越俎代庖的替崇祯承诺支出皇银内帑,崇祯愣在当场,继而脸色沉了下来,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心中的怒火已升到脑门。

周延儒愕然的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崇祯,他一时也瞧不出方原的话是不是崇祯的心思,不敢随意揣测,目光又落在方原的身上,“既然陛下愿意慷慨解囊,老臣也一定尽心尽力,主持今次的群臣募捐。”

崇祯颤抖着身子起身说,“方原的提议,诸爱卿还有没有异议?”

方原今次当廷舌战群儒,先后击退了包括首辅周延儒在内的四个内阁大学士、两个尚书的攻势,身后更有崇祯支持的影子,官职更低的群臣还有谁敢站出来自找不痛快,只能以沉默来应对。

方原舌战群臣,令群臣束口,内阁大学士陈演却适时的站出来捡现成的桃子,“臣附议!”

魏藻德也看穿了崇祯的心思,就是想执行方原的建议,也出来连声附议。

崇祯挥了挥手说,“既然无异议,便遵照决议执行,由内阁拟定诏书,再交由朕来批阅,退朝!”

“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在群臣的万岁声中,看也不看方原一眼,气冲冲的离开了乾清宫。

方原自知今次擅自替崇祯许诺垫支皇银内帑,肯定是惹怒了这个敏感的皇帝,在退朝之后便赶去崇祯休息的东暖阁,迎接崇祯的雷霆大怒。

第六十章 皇银内帑

方原急匆匆的赶到了东暖阁,不出所料,崇祯正在东暖阁里摔着杯子,咆哮声刚进宫门远远就能听到,“这个方原,胆大妄为,目无君上,朝堂之上竟敢替朕应了军饷之事!”

“他还盯上了朕的皇银内帑,气死朕了!气死朕了!”

在东暖阁门口的王承恩正在不停的擦了擦汗,见方原到了,忙低声说,“方原,你这小子又闯祸了,陛下现在是雷霆大怒。”

方原笑了笑说,“陛下肝火太旺,不利于养生之道啊!我这是替陛下灭火来了,王公公快通传吧!”

王承恩埋怨的看着他说,“唉!你知不知,我跟了陛下十余年,还从未见过一人敢和你一样一再触怒陛下,再跟着你这么胡闹下去,我就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丢的。”

方原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说,“王公公,我不也只有一颗脑袋,若不是有十足把握,我怎敢去触怒陛下?王公公放心吧!我真是灭火来的,不是来火上浇油。”

王承恩将信将疑的瞧着他,迟疑着进了东暖阁,向崇祯禀报方原在东暖阁外求见。

“好,好!他不来,朕也要找他,快令他进来!”

崇祯的咆哮声清清楚楚的传了出来,方原听了一笑,大步的进了东暖阁。

崇祯见他还敢大摇大摆的进来,怒火冲冲的说,“方原!你罪大恶极,该杀!该杀!”

方原佯作愕然说,“陛下,臣何罪之有?”

崇祯怒指着他面门说,“朝堂之上,竟敢替朕应诺由皇银内帑支付军饷,还不该杀?!”

方原故作讶然说,“国难当头,若是闯贼攻占了京城,陛下留着再多的皇银内帑也是资敌啊!如今军情紧急,还请陛下拨一点吧!”

崇祯气得浑身发颤,将龙案上的奏章全扫在了地上,怒说,“皇银内帑!皇银内帑!你们全盯着朕的那点皇银内帑,你以为朕的皇银内帑是摇钱树,聚宝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崇祯的皇银内帑有多少,自古以来就是史学家纠结不清的历史课题。有说皇银内帑被李自成抄出5000万的,还有3800万,几万等等不同的说法。

方原其实也很好奇,传说中崇祯皇帝的皇银内帑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堆积如山,还是空无分文。

要说崇祯有几千万的皇银内帑却一毛不拔,肯定是无稽之谈,这就是李自成的谎言或是满清修史的污蔑,傻子才会相信;但要说分文没有,那也是将崇祯美化成了雷锋。

以方原的估计,崇祯的皇银内帑,虽不到李自成抄出的几千万银子,三,五百万应该还是有的。

方原好奇的问,“臣是听宫里传言,陛下的皇银内帑至少有5000万,臣才敢替陛下应了这200万银子的军饷。”

崇祯死死的瞪了他一眼说,“你是要气死朕啊?!若有5000万两,朕早就免去流寇肆虐最严重的陕西、河南的税赋,何至于闹得眼前这般不可收拾?”

方原又问,“没有5000万,3000万该是有的。”

崇祯摇了摇头说,“若有3000万,朕还会在后宫例行节俭,还会拖欠粮饷?你当朕是守财的财主?”

方原追问说,“1000万是少不了的。”

崇祯继续摇头说,“朕登位之初是有的,这些年自袁崇焕起,东抽一点,西用一点,哪里还有1000万银子?”

方原伸出五个手指头说,“500万呢?”

崇祯看了管理皇银内帑账目的王承恩一眼,王承恩接口说,“没,真没有,若是有500万,无须方原你开口,陛下也会拿出来用作孙总督的移军之用,何至于发这么大的火气?”

“连500万两都没有?”

方原暗暗的失望,看来还是高估了崇祯的家底,便开门见山的问,“陛下能否告知臣实情,内库的皇银内帑到底还有多少呢?”

崇祯没好气的盯着他说,“方原,你都不知皇银内帑有多少,就敢替朕承诺?简直是欺君之罪!”

他冷冷的呵斥过方原,又瞧着王承恩说,“王承恩,将皇银内帑的账目取来吧!”

王承恩躬身前去御书房里捣鼓了一阵,取出了一本账目。

崇祯躺回了龙椅上说,“这个账目是前几日最新清查的数目,王承恩,你念吧!”

王承恩翻开了账目说,“皇银内帑一共有金子两万一千两百三十七两,银子五十二万四千五百八十六两,布匹五万两千匹,各色珠宝二百五十六件,玉器一百八十六件。”

方原暗自估算了一番,除去布匹,珠宝玉器这些不易变现的财产,真正能用于发饷的,只有不到七十万两,加一起也还不如抄没国戚田弘遇的财产。

这些数目已精确到了两,应该不是胡乱编写出来的数字。崇祯说的话至少有九成可信度,在他登位之初,1000、2000万的皇银内帑应该是有的。但经过这么多年拆东墙补西墙,寅吃卯粮,早就逐年掏空了崇祯的皇银内帑。

皇银内帑只有不到100万两,比方原之前估计的500万两还少。

崇祯将底细全交代了,颓然的说,“朕当政十五年,如今算是明白了,军饷就是个无底洞,花再多的皇银内帑也是填不满的。朕总要留些给皇后、爱妃,还有几个皇子、公主的用度吧!这七十万两,实在不能再去填那个无底洞了。”

方原已是心中有数,之前实在是高估了崇祯的家底,七十万两银子就是全充当今次移军的军饷,也是远远不够。

他也就不指望崇祯那点皇银内帑了,神秘兮兮的说,“陛下,臣其实一直就没想过动用陛下的皇银内帑。”

崇祯双眼一亮,撑起身子问,“方原,你别卖关子,快与朕说说。”

方原说道,“臣有一法,无须陛下出一两银子,便能完成今次移军的事务。”

崇祯见方原又有鬼点子,是大喜过望,,忙问,“什么法子?快说!”

方原沉声说,“这个法子需陛下先垫支四十万两银子,移军之后,臣定当分文不少的归还陛下。”

先垫支四十万两,在崇祯看来也是相当的肉疼,方原见崇祯满脸的将信将疑,便凑近了崇祯,低声与他耳语一番。

崇祯仔细的听了方原的计划,神色由最初的凝重渐渐转为欣喜,大笑着拍着额头说,“原来你是想......好,很好,这么一来,至少一年的军饷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方原退后两步,拱手说,“此法还请陛下配合臣演一演戏,出一纸圣旨。但,却要陛下守口如瓶,不能告知任何人,连后宫的娘娘们也不能知晓,否则一旦消息泄露,那就不灵了。”

崇祯兴奋得连连点头,“此事只有你我君臣二人知晓,一切就拜托你了,方原。”

王承恩见二人神神秘秘的打哑语,却也不敢去追问,只能连连的赔笑不止。

第六十一章 周氏贤后

半个月内,崇祯皇帝依照与方原的商议,对群臣宣布由皇银内帑支拨今次的移师费用。

既然无须户部出钱,又能加强京畿防务,内阁的周延儒等人也就没了反对的理由,五日之内拟诏就到了崇祯的面前。

崇祯效率也是极高,当日就批复执行。

至此,陕西孙传庭部十二、三万军士移师京畿驻防便成了定局。

接下来就是选定前往陕西宣读圣旨,监督孙传庭移师的人选,因事关重大,崇祯和方原商议了三日,终于决定委任方原为监军,率一百锦衣卫、三百神机营,前往陕西,监察孙传庭移师事宜。

十三万人要从陕西移师到京畿,长途行军至少需要10万石粮草。

因孙传庭部所在的陕西今年又是大旱,抽调不出多余的粮草,而从京畿运粮食到陕西,要经过行军不易的太行八陉,沿途消耗的粮草过于庞大。

这部分欠缺的粮草,只能想法子从山西调运,在山西唯一有能力筹集、运输如此庞大规模粮食的,只有与方原有隙的八大晋商。

崇祯与内阁商议过后,决定朝廷负责出银子,八家晋商负责在山西筹集粮草,还有到陕西的粮草运输。

方原接到监军的委任手诏后,立刻与亲信秦展商议,决定在五日后动身,第一站是押送四十万两银子到山西张家口,这是八大晋商的根据地。再与晋商做过银子换粮草的买卖后,再随着粮草运输队,前去陕西和孙传庭部汇合。

佛朗机商会派人来传话,十二磅的中型火炮到货了10门,趁着几日的间隙,方原前去佛朗机商会,完成了这笔50瓶香水换10门中型火炮的军火买卖。

方原先派锦衣卫去和大同乡下向阳村的景杰一行人联络,再以出行陕西的名义,从兵部武库司调出了200支三眼铳,50支五雷神机,10门小火炮,还有上千斤的火药、500个火炮铅弹。

方原出了20瓶香水的运费,令佛朗机商会将10门中型火炮、200支霹雳火铳,500斤火药,200个火炮铅弹借着与关外满清交易军火的名义,偷偷运送去大同,约定双方在镇边堡的集市交货。

临出发前两日,方原却突然接到王承恩派人的传话,崇祯要方原立刻前去乾清宫相见。

方原到了乾清宫的西暖阁,却发现不止崇祯一人在,同在西暖阁的,还有两个女人。

一个是崇祯的皇后,素有贤名的周皇后;一个是前些日子与方原闹翻了的坤兴公主。

按礼制,方原虽是内臣,但明朝后宫的皇后、妃子、公主是不能随意见面的。眼下摆出这么一个阵势,令方原是惴惴不安,看来是自己私入后宫面见田贵妃的事儿东窗事发了。

周皇后选择这个关头发难,就是冲着方原来的。

方原在进入西暖阁后,就在用眼角余光,偷偷打望着周皇后,还有坤兴公主。

周皇后面容白皙秀美,虽已三十余岁,面容的娇嫩却仍是灿若少女,与坤兴公主有六、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端庄成熟,少了几分清纯、任性。

方原是暗暗感叹,周皇后、田贵妃都是一等一的美人,明朝皇后、妃子个个美艳,确非浪得虚名,哪儿会像满清的皇后,后宫妃子,基本全是政治联姻,个个长得寒碜,拉出来不用化妆也可以拍恐怖片。

崇祯见方原进了西暖阁,面容阴沉的说,“方原,你干的好事!”

方原愣愣的瞧着崇祯说,“臣有何罪?请陛下明示!”

崇祯不悦说,“前些日子,你令坤兴假扮锦衣卫,带她出过宫?”

方原也很是委屈,他明明就不想搭理坤兴这个小公主,是坤兴一直缠着他要这要那,现如今倒成了他意图不轨,“臣确实行事荒唐,但这是公主强迫臣带她出宫,臣也是左右为难啊!”

崇祯瞧了瞧低着头不敢直视的坤兴公主说,“坤兴,是你强迫方原带你出宫的?”

坤兴公主支支吾吾的说,“这,父皇,是,我......”

崇祯重重的一拍龙案,怒喝说,“是不是?”

坤兴公主吓得娇躯轻颤,忙低了头说,“我,是,是。”

崇祯死死的瞪着周皇后、坤兴公主二人说,“那你们还有脸来朕面前告状?堂堂公主,没有半点公主的礼仪矜持,成日不呆在后宫,却来缠着乾清宫的锦衣卫;堂堂后宫之母,连个女儿也管教不好,还怎么管理后宫?丢人!丢朕的人!”

坤兴公主被崇祯连声呵斥,已气得流下了泪珠儿。

周皇后却是玉容波澜不惊,不紧不慢的说,“陛下,怎么就不问问,坤兴到底用什么话来威胁方原,令他罔顾锦衣卫的职守,私自带公主出宫?”

方原猛地一惊,看来坤兴公主果然是向周皇后揭发了自己偷偷进入后宫之事。

他对坤兴公主恨得是牙痒痒的,但也是一阵轻松,既然周皇后、坤兴公主主动揭了底牌,撕破了脸,也省得今后还提心吊胆的,日日受到威胁。

崇祯愕然的瞧了瞧方原,又落在周皇后身上,好奇的问,“坤兴说了什么话?”

周皇后缓缓的说,“坤兴的话儿其实只有四个字,秽乱后宫。”

她这话一出口,崇祯、王承恩是脸色齐齐大变,坤兴公主着急的说,“母后,你答应过我不......”

“住口!”

周皇后打断了她后面的话儿,沉声说,“方原曾瞒着陛下进过永和宫,与田贵妃私会,却不料被坤兴发现了。”

私通后妃,秽乱后宫,这是凌迟处死的大罪!

王承恩吓得面无血色,心知今日方原是凶多吉少了。

崇祯猛地站起身,指着坤兴公主说,“坤兴,你给父皇老老实实的说,是不是见到方原去过永和宫。”

坤兴公主花容失色,瞧了瞧低头不语的方原,低了头支支吾吾的说,“我,我,只见过一次。”

崇祯恨恨的盯着埋头不说话的方原,厉声说,“方原,原来你是和田贵妃合谋来算计朕啊!”

方原之所以不说话,只因他在沉思,这个周皇后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是不是一代贤后。

她与田贵妃那点后宫争宠的破事儿,方原不是崇祯本人,也不知晓谁对谁错,暂且不提。

但是在历史相关记载里,这个周皇后的父亲周奎,与周延儒的儿子交好,时常在一起赌博,每次都能赢钱。这是周延儒的儿子故意输钱,就是为了从内廷获取关于崇祯喜好的情报,朝议之时,往往能投其所好,复起之后短时间内就成了内阁首辅。

从内廷传消息给周奎,再给周延儒的人是谁?自是这个周皇后嫌疑最大。

周延儒过五十大寿,周皇后指派周奎大摆寿筵,替周延儒祝寿,可见周家与周延儒的关系亲密是非同寻常。

既然两家关系如此紧密,几乎不干政的周皇后突然在崇祯面前说周延儒的人品不行,崇祯反问消息来源后,又推给懿安皇后张嫣,其用意就不是在诋毁周延儒,而是为了栽赃给懿安皇后张嫣一个后宫干政的名声。

至于周延儒和田贵妃私通的桃色消息云云,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周皇后的影子。

看来这个东林党笔下的一代白莲花贤后,水分实在有些大啊!东林党人的说法都能相信,母猪也能上树。

当然,方原并没有资格和兴趣去判断这个周皇后贤还是不贤,至少她能顺利打理后宫十余年,没有出现类似郑贵妃、客氏这种为祸后宫的祸水。而且她识大体,除了与田贵妃争宠有点心机外,与其他后妃还算相处和谐,还能在后宫例行节俭,并且亲身力行,肯定有值得称道的贡献。

换田贵妃这种性子的人来当皇后,估计就是第二个郑贵妃,还不知道后宫会乱成什么样儿。

方原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离周皇后、坤兴这对母女远远的,最好是河水不犯井水。

他听到崇祯的呵斥,忙抬起头说,“陛下,朕确实私下进入过永和宫,但却不是单身一人去的,还有一个陛下也相识的旧人。”

崇祯显是还在耿耿于怀,冷声说,“什么旧人?”

方原如实的说,“就是之前的司礼监大总管曹化淳,曹公公。”

崇祯与曹化淳是相识于旧的交情,突然听到旧人曹化淳的名儿,忙问,“方原,你怎么与曹公公在一起?曹公公人呢?”

方原一五一十的说了怎么与曹化淳相识,怎么替他控制了肺痨的病情的经过,又直直的瞧着崇祯说,“我与曹公公进永和宫,其一是因田弘遇的陷害,当面与贵妃娘娘沟通;其二就是替贵妃娘娘治病的。因事出紧急,未曾先行知会陛下,和皇后娘娘,臣愿受到责罚。”

“这个曹公公回了京城竟然不来见朕。”

崇祯脸上的怒容渐渐消失,关切的说,“方原,你还能治肺痨?那贵妃娘娘的病还有没有治?”

方原暗叹,如果淘宝系统都能治疗绝症,那医院也就不用开了。

他缓缓的摇了摇头说,“贵妃娘娘天寿已尽,臣真的是无能为力。但请陛下明鉴,即便是在永和宫里,贵妃娘娘也未与臣当面相见,而是隔着布帘,未曾有丝毫失礼。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去永和宫向贵妃娘娘亲自求证。”

他开口闭口全是说田贵妃的好,还怂恿崇祯去永和宫见田贵妃,就是对周皇后悄无声息的回击。

崇祯面色已不见怒容,满是关切和担忧,坐回了龙椅,搓着手儿说,“说来朕也有些日子未曾去见过贵妃了,王承恩,立刻准备,朕即刻就去永和宫。”

王承恩见崇祯已是雨过天晴,忙连声应了。

周皇后的脸色是越发的阴沉,她本想捉着方原私入后宫的由头,借机替父亲周奎,还有东林党人敲一敲方原,还有田贵妃,未曾想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激起了崇祯对田贵妃的爱怜之心。

她忍不住开口说,“陛下,方原他私入永和宫,这事就了了?”

崇祯望了望方原,又瞧了瞧她,没好气的说,“方原私入永和宫,事出有因,罢了,罢了。还有,后宫若真的出了丑闻,你皇后面上也没什么光彩,更是你皇后的失职。”

崇祯站起身子,又冲周皇后说,“你与其关心永和宫的事儿,不如多花些心思好好管教坤兴,堂堂大明的公主竟私会,纠缠乾清宫的锦衣卫,你们不要脸,朕还要脸!”

周皇后被崇祯连连呵斥,只能盈盈下拜,拉着坤兴公主告退去了。

方原暗暗松了口气,秽乱后宫这个套在头上的紧箍咒终于没了,他是难以抑制的轻松。

第六十二章 临战资敌

方原一行一百名锦衣卫,三百个神机营军士,还有三百民夫护送着一百辆装满了大箱子的牛车前往位于大同、宣府两个边镇中间的张家口贡市。

神机营就是大明最精锐的火器部队,随行的三百神机营军士,是由千户王谦统领,装备了大明最精良的火铳-鸟铳,三眼神铳,还有五雷神机。

五雷神机就是五个枪管的火绳枪,两人一组组合射击,是比三眼铳火力更为密集的转轮枪。

崇祯、方原对外宣称,这一百辆牛车上的箱子里,装的是两百万两用于陕西孙传庭部移师的银子。

但只有方原才心中有数,真正有银子的只有二十辆牛车的箱子,共计银子四十万两,这还是方原找崇祯预支来的银子。

其余牛车箱子里装的全是石头。

方原、秦展领着一百锦衣卫,还有王谦的三百神机营,在十日后抵达了长城关内的张家口贡市。

张家口贡市是明朝开放与蒙古通商的最大集市,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边塞的要镇,筑有城墙,哨岗。

贡市西南方二十里是坚固的军事要塞开阳军堡。

贡市东北方一百里是大明九边镇之一的宣府军镇。

张家口贡市里最大的商人,就是被方原讹诈了三万两银子的介休范家。

因方原一行人多势众,前往张家口贡市恐会引起贡市不必要的恐慌,便令随行的锦衣卫,三百神机营军士看守着四十万两银子,驻扎在开阳军堡。

方原、秦展则率领二十个全副武装的锦衣卫前往贡市内找范家谈粮食买卖。

方原一行人沿着官道向张家口贡市进发,沿途却发现成群结队的流民也在往贡市方向前进。

秦展找来一群流民打听才知道,这些流民都是因开封战乱,向北逃亡到山西境内的,之所以成群结队赶往贡市,是因为听说贡市的晋商范家在贡市门口施粥。

“难道范家还是大善人?”

方原心里有些纳闷,顺着人群前进的方向抵达张家口贡市的南门,城门外早已聚集了上千的流民,排队的长龙至少有半里长。

这些家丁一袭的黑衣,胸口挂着一个族徽似的吊牌,写着大大的一个‘范’字,看来确实是范家的家丁。

方原令锦衣卫在远处的茶水摊里等候,他和秦展二人凑到了南门前。只见城门外摆了两口大锅,至少五十个统一着装的家丁正在给流民施粥,

方原一眼就发现了端倪,这两个大锅前排队的流民必须先经过范家家丁事先审查的。

第一行排队的是体格强壮的流民,施粥后便被叫到城门右侧候命。

第二行排队的是年轻有点姿色的女性流民,施粥之前,女子连同家人被叫到一边,低声商量,手上还比划着数字,双方谈妥,则家丁给一些碎银子,将女子领进城,家人可以去排队领粥;如果没谈妥,女子及其家人都不许排队领粥。

方原算是真正见识了施粥的目的,范家这是在借施粥的名义买卖人口,还是低价买入的那种。

“好仁义的范家!”

方原在心里冷笑不止,慢吞吞的靠近了城门右侧,在上百个体格健壮的青壮劳力,找了一个正在喝粥的壮汉打听,“范家是白给你们施粥的?”

那壮汉看了方原一眼说,“哪儿有这种好事?每日吃了粥就必须替范家干活。”

方原又问,“干的什么活?”

壮汉吧唧着嘴,一边喝着白粥,一边说,“昨日是将一大堆粮食搬到牛车上,今日还要去搬。”

“搬运粮食?”

方原微微一惊,又问,“有很多粮食要搬?一日还搬不完?”

壮汉喝完了白粥,被他连连追问,不耐烦的说,“哪儿来这么多话儿?我要去睡一会,一会还要干活。”

方原冲秦展使了个眼色,秦展忙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了壮汉,“问你什么就说什么。”

壮汉忙将碎银子放进怀里,又说,“听说要出发八千辆以上的牛车,至少要装五日。”

方原暗自盘算了一下,一辆牛车可以负重10石,八千辆牛车至少需要两万的青壮劳力来押送。

牛车加上民夫的负重,大约就是10万石粮食,难怪范家在这里施粥,就是要召集廉价劳动力。

更令方原心惊的是,这10万石粮食是运去哪儿的?难道是出关运去满清?

他忙低声问,“八千辆牛车是去哪儿的?出关到关外?”

壮汉点了点头说,“来回要一个多月,唉!混口饭吃不容易啊!”

方原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眼下的范家,还有其他七家晋商就是合在一起往关外运输粮食,卖给满清。

这些粮食就是满清用来储备,准备秋后入关所需要的军粮。

方原冷冷的问,“组织八千辆牛车,两万以上的民夫,只是范家一家恐怕没这么大的势力吧!”

壮汉说,“范家是领头的,今次的10万石粮食乃是大数目,听说贡市的八大晋商全参与进来了。”

方原的双眼浮现出一抹浓浓的杀机,之前他对晋商还有所保留的话,如今已亲眼证实。

“大爷们,求求你们,给一口粥吧!”

几个衣着褴褛,满脸都是尘土的流民围着施粥的家丁哀求,顿时引来了众人的围观。

方原冲秦展使了个眼色,两人又凑近了过去。

一个家丁仔细打量着上来哀求的五、六个流民,目光定在了流民中的二女身上,挥着马鞭点着二女,“我是范家家丁主管范福,这两个女子,开个价!”

两个妙龄少女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忙缩在家人身后,怯生生的望着,如豺狼虎豹、凶神恶煞一样的范福。

方原往流民堆里的两个女子望去,虽故意以尘土掩面,却难遮其美貌。

两个俏丽女子的爷爷颤巍巍的拱手作揖,“大爷,我们是开封逃难来找点生计,不卖女人。”

范福不耐烦的怒喝说,“还不捉来?”

他既有令,便有三个家丁推开流民的阻拦,将两个女子押了出来。

老者还待阻拦,却被范福二话不说,一脚踹中胸口,

老者惨叫一声,倒地卷缩成一团,猛的咳嗽起来。

范福狠狠的踢过人,厉声呵斥说,“给脸不要脸!你们给我听着!谁家不愿卖女,立时滚回河南府去自生自灭。”

他摆明了是威逼强买强卖,流民堆里一阵骚动,替老者鸣不平。

横行霸道的范家家丁挨个的拳打脚踢,凡想出头的,更是马鞭狠狠的抽打。

家丁凶恶,又人多势众,流民们争斗不过,只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去找打。

在范福的淫威之下,老者不得不答应谈这笔人口买卖。

范福抛出三两银子扔在地上,便令家丁拉着两个女子走。

通常一个女人要价是五两银子,三两银子买两个姿色出众的女子,已算强买强卖,老者和女子家人只能跪着求情,恳求多给一些。

两个范家家丁挥舞着马鞭,呼呼作势,想恐吓走纠缠的女子家人。卖女已是不得已为之,遑论才不足市价三分之一的钱?

女子的家人不服,继续缠着范家家丁讨价还价。

范福狠狠踢着当先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民,几名家丁便将两个呼天喊地的美貌女子拉走。

女人的哭喊声,还有众流民的惨叫声,交织一处,围观的流民虽忿忿不平,却不敢出头,只能暗中咒骂不止。

流民逃难已是背井离乡,无家可归,却还要受范家家丁的欺辱,稍有良知的人也看不过眼。

方原缓缓的说,“狗日的范家,不,八家晋商,全都该死!”

秦展低声说,“老大,我们此行是来找这些晋商买粮的,还是少惹事端吧!”

方原侧了头似笑非笑的瞧着他说,“谁说我们此行是来找这些晋商买粮的?”

秦展从方原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杀机,浑身猛地一颤说,“老大,难道你是想?”

方原不答秦展的话,冷冷的说,“老四,可以开始搞事了!”

秦展心领神会,直接走到施粥的大锅前,将瓷碗就这么扔在了施粥的大锅里,怒喝,“全是米汤,喂狗也喂不饱,当你老四爷爷是要饭的?”

第六十三章 老奸巨猾

秦展这么一闹事,立刻引来了众人的目光。在南门外守着施粥的十来个范家家丁冲了过来,将两人围在当中。

范福被吸引了过来,指着二人呵斥说,“你们做什么的?敢来范家捣乱?找死啊?!”

方原冲秦展使了个眼色,秦展一下冲进人群里,前去找随行的锦衣卫前来护卫。

方原呵呵一笑说,“范福,是吧!你算个什么鸟人,也配和我说话,让你们管事的,范永斗,还是范三拔来谈。”

正说话间,秦展带着随行的锦衣卫也杀到了,个个荷枪实弹,一排霹雳火铳对准了范家的家丁。

范福看着前来挑衅的方原,看不出众人的虚实,立马换了个嘴脸,赔笑说,“请两位爷等着,我立刻去回报!”

方原一把扯着他衣领,狠狠的摔在地上,一脚踩在他背心,取过一支霹雳火铳对准他的后脑勺,“我让你走了?这两个女人是我妹子,你敢强买强卖,该怎么赔?”

范福被枪口指着头,早已吓得脸色苍白,忙说,“这,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各位爷,饶命!”

方原冷声说,“你给我听清楚了,立刻准备十大锅白粥,今日所有流民有一个没吃到白粥,我立刻毙了你;还有,你踢人打人,立刻赔银子出来。”

范福忙令范家家丁前去准备白粥,又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两的碎银子,“爷,我只有这么多了。”

方原提着他衣领,连拉带踹的拖到了流民老者,还有两个女子前,喝令他跪下、赔钱。

范福冲着老者和两个女子连连磕头求饶,又赔付了一两银子。

老者和两个女子接了银子,冲二人连连道谢。

秦展打望着两个女子,满脸尘土都难掩出色的姿容,若是梳妆打扮后,那还得了?

他双眼微微一亮,看了看方原,数次欲言又止。

方原一行人押着范福在城门外等了半个时辰,几十个黑衣装束,全副武装的家丁簇拥着一个苍髯皓首的老者出了城门。

当先一人年约六十岁左右,满脸的皱纹,却遮挡不住双眼里透着练达的目光,不用说,这人就是范家的家主范永斗了。

被捆绑在边上的范福见范永斗到了,忙大喜说,“老爷,救我,救我!”

范永斗来到方原身前,也不看范福一眼,上下打量了方原一番,又瞧了瞧他身后举着一排火铳的锦衣卫,便知众人来头不小,忙挂上了笑脸问,“这位军爷是?”

方原冷声说,“我是锦衣卫百户方原,来贡市是与范家商议一笔大买卖。”

范永斗听说是朝廷的锦衣卫,微微一怔,方原这个名儿他也有所耳闻,就是在大同军镇的集市打伤他儿子范三拔,讹诈了三万两银子的方原。

他换做满脸的笑容说,“原来是方大人到了,既然是朝廷来谈买卖,我们进城慢慢谈。”

方原瞧了瞧贡市城墙上武装到牙齿的私人护卫,还有范永斗随行的家丁个个手持精铁腰刀、穿着皮甲,这个架势哪里是谈生意的架势,看来进了这个贡市,就是进了范家的圈套,是个鸿门宴啊!

方原此时随行只有二十名锦衣卫,贡市里至少估计也有上千的私人武装,双方的兵力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他在心里稍一合计,这个险,并不值得去冒!

方原也挂上笑脸说,“我还有军务在身,就不进城耽搁,生意在这里谈是一样的,哈!”

范永斗见他不进城,双眼露出一丝愕然,继而又堆上了笑脸,带着众人到了城外的茶水铺,令老板和闲杂人等全都远离。

范永斗清空了茶铺的诸人,邀请方原面对面的坐了,开门见山的问,“既然方大人多有不便,我们就直接谈生意吧!”

方原也不再转弯抹角,缓缓的说,“今次我们这几个锦衣卫前来贡市,就是替朝廷向范家买粮来了。”

范永斗微眯着眼说,“粮食?朝廷要多少呢?”

本来这次需要买粮十万石,但方原为了试一试范家的存粮,便伸出二根手指头说,“二十万石粮食。”

范永斗微微一怔,悠悠的品了一口茶,反问说,“这么大一笔粮食,朝廷用来做什么呢?”

“这个范永斗简直是大胆,身为一个朝廷商人,竟敢打听朝廷的军政方略!”

方原强忍着火气,当然也不会告知他实情,不紧不慢的说,“陕西大旱,军士、百姓都饿着肚子,朝廷要买粮食去往陕西赈灾。”

范永斗呵呵一笑说,“朝廷已有数年没在陕西赈灾,如今流寇遍地,怎么突然想起往陕西赈灾了?”

范永斗果然疑心很重,方原面上仍是平淡如水,“我仅仅是个锦衣卫百户,替陛下四处跑腿的,朝中大事岂能轮到我来过问?”

范永斗望了望众人,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方原、秦展互望了一眼,他笑得莫名其妙,令二人是看不透虚实。

范永斗笑了好一会,这才直直瞧着方原说,“方大人自进了这个茶铺,竟没说一句真话,这份撒谎的本事,范某人真是佩服,佩服。”

方原心中一突,反问说,“愿听凭范先生指教。”

范永斗站起身子,冷声说,“方大人,你们今次前来的不止锦衣卫,还有三百神机营,全留在开阳堡。方大人一来就挑衅范家,估计打的算盘是我范永斗愿与你们合作,就买粮;不愿合作,就抢粮,是吧!”

方原的心思被他看得一清二楚,连随行的人马也全无秘密,看来一进入山西地界,就被人给盯上了,他是不得不佩服这个汉奸晋商老狐狸。

范永斗又说,“其实朝廷这次买粮只需要十万石,方大人说二十万石,就是在试探我范家那点家底,是吧!”

这个范永斗,在短短的不到一个月时间内,就能得到朝廷第一手消息,果然消息灵通。

方原默然不语的继续品着茶。

范永斗又说,“方大人说是赈灾,其实是朝廷要令陕西的孙传庭部移师京畿,加强京畿防务,是吧!”

身为一个商人,竟然连朝堂大会上的决议都一清二楚,既然范永斗已知晓了,满清那边肯定也知晓了消息。

方原对那帮四处扩散消息的朝廷官员恨得是咬牙切齿。

范永斗继续说,“方大人也不是什么跑腿的锦衣卫,而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在朝堂上舌战群臣,威风得很啊!”

方原这下是真的服了气,竟然连大朝会上的经过都泄露得一干二净。以那帮文臣的尿性,绝不会主动提及朝会上被方原反驳得灰头土脸的丑事,能传出这种消息的,只能是在内廷。

看来内廷里还有满清的奸细啊!满清的谍报工作做得真是无孔不入,大明的军政战略在满清眼中,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而明朝对满清的战略计划确实两眼一抹黑,就如同一个瞎子打明眼人,还怎么打?

范永斗连珠炮似的言辞攻击说得方原是哑口无言,背心早已是冷汗淋漓。

方原是暗自庆幸方才多了一个心眼,没有草率的进入贡市那个陷阱,否则眼前十之八九已被范家给活捉了,押送去向满清邀功了。

范永斗冷笑着说,“方大人讹诈范家三万两银子,范家看在京城朝廷的份上,也就不计较了。至于买粮,近年山西也是大旱,范家也没有余粮,还请方大人回禀圣上,告知难处。”

方原听了,怒火已升到了脑门。

商人趋利,乃是人之常情,方原并没有太多苛责。

佛郎机商会那帮人往大明、满清两边都贩卖军火,甚至是战略性武器红夷大炮,也在他的容忍范围内。

但,这个范永斗身为汉人,在汉人土地上收割的粮食,却只卖给满清,不愿卖给大明,那就绝对与商人趋利无关,而是货真价实投靠了满清,祸国殃民的大汉奸。

双方谈判到此,方原再无话可说,暗暗已下了决心,以范永斗为首的八家晋商,必须尽数屠灭,家产充公,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茶铺外一个锦衣卫急匆匆的进来,冲秦展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秦展凑近了方原耳边,蚊语说,“老大,锦衣卫来报,在开阳堡外出现了一支五百人的蒙古雇佣军,远远的驻扎在堡外,打的是范家的旗号。”

方原一惊,不用说,这支蒙古雇佣军就是范家派去盯着开阳堡内锦衣卫、神机营的,不要说去抢粮,就是稍有异动,也逃不过蒙古雇佣军的攻击。

至此方原从京城带来的一切人马,还有全盘计划全在范永斗的算计之中,已处于绝对的下风,或许,只能灰溜溜的认输回京城复命。

范永斗慢悠悠的品着茶说,“晋茶虽不如川茶,但也别有一番风味,方大人,品尝过茶水后,范某人就不送了。”

方原恨恨的盯着眼前这个最大的汉奸奸商,恨得牙痒痒的,但贡市是八大晋商的地盘,拿范永斗半点法子没有。

“若方大人无事,范某人就不招待了。”

范永斗得意洋洋的瞥过方原一行人,领着护卫的家丁离去了。

“真的一切都在范永斗的算计之中了?”

方原头皮一阵阵的发麻,突然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不!至少还有一支军队没在范永斗的算计之中,就是留在向阳村的那支新式陆军。”

新式陆军自成军到如今已有一个月,所有最先进的火铳、火炮该是已经到位,现在就要看看景杰这一个月来练兵的成果了。

新式陆军还是初上战场,不如就拿晋商的运粮队刷刷经验,练练手吧!

第六十四章 小有成就

这批粮食关系到满清入侵的军政大事,若是能抢夺了,至少能延迟满清入侵至少数月,抢粮是势在必行。

方原拉过秦展低声交代,令秦展留在贡市这里,偷偷的打听清楚今次往关外贩卖粮食,有多少晋商参与在内,全都记录在案,准备秋后算账。还有就是范家运粮的护卫人数、时间、路线。

他则独自前往向阳村,与景杰一行人汇合,先检验练兵成果,若是能够胜任战场的攻杀,便使用这支新式陆军,突袭范家的运粮车队。

方原与秦展约好了五日后在向阳村汇合,便单枪匹马,背着两支霹雳神铳纵马往向阳村疾驰而去。

他一路只在驿站住宿,两日后赶到了向阳村。

这个宁静的小山村是鸡鸭成群,鸟语花香。

方原走在村间的小路上,两边全是黄澄澄的稻田,入眼的尽是金色的乡村景色。

眼下已是五月的光景,还有三个月,就是农忙的季节,离满清再次入关,还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

“轰轰轰!”

连续三声炮响从远处传来,不用说,这是李宗泽这些天雄军旧部在练习炮击。

方原找了几个村妇,问明了景杰、李宗泽一行人的练兵地点是在山坡上的荒地,便直接赶了过去。

景杰、李宗泽见方原到了,忙齐齐迎了上来。

方原见到在山坡荒地上齐刷刷摆着10门中型火炮,边上还摆满了火药、铅弹,有三、四十人正在练习火炮的装填、发炮,个个神情专注,精神饱满,还算士气高昂。

方原满意的点了点头,叫上了景杰、李宗泽二人,漫步在山间小道,询问起这一个月练兵的效果。

李宗泽说,“方大人,这一批佛朗机人的中型火炮确实质地优良,比大明自制的火炮炸膛要少很多,我们已连续练了五、六日,还未见到炸膛的。”

方原听了是暗叹不已,万历之前,明朝的火铳、火炮的水平确实不下于西洋。但天启、崇祯这二十余年,因经费问题,还有东林党干政,竟然提出了一个大明的国防安全不能以夷枪夷炮来保卫的奇谈怪论,极大的遏制了先进火器的研究,无论是火铳,还是火炮的制造水平早落后于西洋。

不止落后于西方,甚至比之以骑射起家的满清也有所不如。

当年袁崇焕的红夷大炮还能在战场驰骋一时,守卫宁锦防线。但近几年,满清根据俘获的大明红夷大炮仿制的大将军炮,至少有四十门之多,其威力已不弱于红夷大炮,还有装备有各色的小将军炮、鸟枪、火铳不计其数。

满清大将军炮的威力在松锦之战中,早已初显威力。

而大明因为财政经费不足,仅有的十余门红夷大炮还在宁远总兵吴三桂手中,质量不占优,数量又远远不及。

所以吴三桂投降满清,并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也不是存了心想当汉奸,而是形势所逼的无奈选择。

即便吴三桂不投降,以满清眼下装备的数十门大将军炮,也足以轰开山海关,进入中原。

满清进入中原后,在大将军炮开路下,明朝各地的城池几乎没有抵抗力,被一路扫平,短短几年就尽数沦陷。

满清之后荒废火器研发的原因,既有统治汉人的需要,更是因为没有战争的紧迫威胁。至少在满清入主中原之初,对火器的仿制、研发,绝对是绞尽脑汁的。

三人来到了山坡顶,可以一览火炮射击的全景。

景杰又令无人机战队给方原展示训练的成果。

他令旗一挥,五架无人机呈雁形阵的队形,凌空飞至,在三人头顶盘旋而过,又直入云霄,渐飞渐远。

景杰向方原禀报说,“我们经过多次实战,这种无人机的作战距离能达到一百丈,而不是三十丈。”

一百丈就是三百米,那要投入实战就需要配备望远镜才能准确的辨别攻击目标。

方原在淘宝系统里选购了一款钓鱼镜,既有望远镜的功能,还能调节焦距,达到放大、拉近的效果。

花了50两银子,购买了五副这种钓鱼眼镜,交给了景杰,并告知他这种钓鱼眼镜的使用方法。

景杰是见过望远镜的,但见了这种轻便灵巧,还能戴在双目前的望远镜还是连连称奇。

方原望着空陆两方正在训练的炮兵营,还有无人机战队,却独独不见了火枪骑兵营的影子,愕然问,“赤古台的蒙古人呢?”

景杰忙解释说,“赤古台说,练习骑战的最好法子就是实战,带着两百个蒙古骑兵,还有一百天雄军的骑士,到关外的集市溜达去了,顺便也瞧一瞧能不能将老大的香水瓶子卖去关外。”

方原又问,“马匹采购齐了?”

景杰如实的说,“赤古台与一个蒙古部落达成了买卖协议,2万两银子买了500匹战马,需要的话,再买1000匹也是可以提供的。”

看来收服了赤古台,对这支新式陆军的建设真是事倍功半,没有他想在这么短时间内形成强大的战斗力,那是天方夜谭。

“轰轰轰!”

方原望着山坡下连续发炮的炮兵营,又问,“老三,依你的判断,现在这支新式陆军,能不能投入实战?”

景杰愕然反问,“老大你是想攻打哪儿呢?”

方原将计划抢劫范家运往关外10万石军粮的想法说了,景杰还未开口,李宗泽已开口说,“方大人,要打范家千万带上我,不炸死几个范家的狗腿子,这口气顺不了!”

他还在记恨镇边堡集市上,被范家打伤、捆绑,索要赎金的深仇大恨。

景杰沉吟着说,“偷袭这支运粮队,只需要出动骑兵营、无人机战队就行,用不上火炮营。”

李宗泽失望的说,“这次出征没我的份?”

“炮兵营要勤加练习,提高炮击的准确性,下次有机会的、”

方原安慰了李宗泽一番,又冲景杰问,“赤古台的骑兵还有多久可以回来?”

景杰掰着手指算了算说,“他每日出门都是耽搁十日,眼下已出去了八日,还有两、三日吧!”

方原暗想,反正秦展探听消息还需要五日,就在向阳村里等等吧!正好借机检阅这支新式陆军的战力,还有购买今次野战所需要的防爆装备。

防爆装备套装,淘宝系统的标价是3000元/套,方原今次出击的骑兵营人数在三百人左右,需要购买的防爆套装是三百套。

方原将三百套防爆套装放进购物车,点击结账,共计90万元;

再购买三架无人机,再加上燃烧酒精若干瓶,自动打火器若干个,共计6万元;

合计金额96万元

运费:960万元

需支付金额合计:1056万元,折算银子10.56万两,金子1.056万两。

“宿主请选择【金子支付】【银子支付】”

方原存在余额宝里的金子有1万两,银子2万两,之前购买香水400瓶,花去了1200两银子,现在的余额是1万两金子,银子1.8万两银子,这一个月余额宝支付的利息是400两银子左右。

方原选择【金子支付】,系统在余额宝里扣去了1万两金子,并提示所购货物会在三日内到货。

到了第三日,三百套防爆装备到货了,在贡市探听消息的秦展也到了向阳村。

秦展探听到的消息是,其他七家晋商确实也参与了今次贩卖粮食的买卖,因这次粮食交易关系重大,八大家晋商是倾尽在贡市的家丁,再加上500蒙古雇佣军,凑齐了2000人的护粮队,押送粮食前往关外。

行军路线是从贡市,经宣府镇,出长城关口,最后抵达满清的势力范围。全程估计用时两个月,浩浩荡荡的运输队已在一日前出发。

方原估计这么庞大的运粮队,每日的行程最多不过三、四十里路,而且目标庞大,随时可以追踪袭击,但也不必担心会飞上天去了。

唯一令方原忌惮的是,并不是范家的2000护卫队,这些主要是以家丁组成的护粮队的战力不值得高看。

但,这么庞大的运粮队出关,宣府军镇竟然会熟视无睹,可见总兵王承胤早就被晋商给买通了。

抢劫这些粮队时,宣府军镇的两万边军会做什么呢?

这,才是今次劫粮行动最大的变数!

次日,向阳村外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方原、景杰、李宗泽三人出村一看,原来是赤古台的三百骑兵回来了。

方原将三百套防爆套装发放给每个今次出征的骑兵营、无人机战队的战士,至于这些防爆装备是怎么来的,秦展、景杰两人一句话也没有问。

方原知道,他们心里肯定是有疑心的,但,方原不愿说,他们也就知情识趣,收起了好奇心。

今次是这支新式陆军的骑兵营、无人机战队第一次出征,方原是极为重视。

每个骑兵营战士都是整齐划一的两匹战马、一套防爆装备,一支霹雳火铳,一支鸟铳,两支三眼神铳,一柄精铁马刀的标准配置。

每个无人机战队的战士,则是一套防爆装备,一匹军马,一支霹雳火铳、一支鸟铳,一柄精铁马刀的标准配置。

每五人配置一架无人机,燃烧酒精、电子打火器若干。

三百全副武装的火枪骑兵、无人机战队在方原、景杰、秦展、赤古台的率领下,浩浩荡荡的杀向了晋商庞大的运粮队伍。

第六十五章 突袭粮队

方原一行骑兵为了避免引起警觉,采取昼伏夜行的行军方式,在三日后,终于在离宣府军镇还有一百里的大平原,追上了范家这支连绵逶迤三十里的运粮队。

入夜时分,浩浩荡荡的运粮队在大平原驻扎休息。

今夜是皓月当空,映照着整个平原上的运粮队,隐约可见。

民夫、牛车挤在河谷正中,护粮队里的500蒙古雇佣军看守在粮队的北侧,余下的1500个家丁,分成500人一组,分别驻守在东、西、南三侧。

整个运粮队正中是漆黑一片,只有四周的护粮队燃着星星点点的火把,在黑夜里格外的引人注目。

方原、秦展、景杰、赤古台四人领着三百骑兵衔尾埋伏在离这支运粮队两里之外,似足了三百头准备突袭猎物的夜狼。

四人聚在一起,开了突袭之前最后一次军事会议。

方原开门见山的问,“景杰、赤古台,运粮队有2000护粮队,这一仗怎么打,你二人来说说。”

景杰看了赤古台一眼,沉声说,“所谓擒贼擒王,这支护粮队战力最强的就是500蒙古雇佣军,必须要先打掉这支蒙古雇佣军。”

方原与他想到了一处,但毕竟赤古台也是蒙古人,而且与这些蒙古雇佣军八成还是相识,令他们蒙古人互相残杀,也不知赤古台是什么想法。

赤古台似乎察觉到三人脸上的异常,也回过神来,忙挥着手中的霹雳火铳说,“杀吧!我的刀枪已是饥渴难耐,在我眼中没什么蒙古人,汉人,只知萨满神的使者给了我生计,我愿永生永世效忠萨满神使者。”

方原见他主动的提出了开战,但省去了很多口舌,起身高举着霹雳火铳,大喝说,“景杰,你指挥无人机战队,偷袭蒙古雇佣军营地。”

景杰沉声说,“是!”

方原继续发号司令,“赤古台,我命你为先锋,一旦蒙古人营地火起,立刻突袭,歼灭蒙古雇佣军后,再由北至南,逐一扫平护粮队营地,不可杀伤运粮民夫。”

赤古台令骑兵营的蒙古战士翻身上马,一手挥舞着霹雳火铳,一手挥舞着精铁马刀,大喝说,“是!”

景杰、赤古台二人的队伍,一前一后,消失在夜幕之中。

秦展看得是心痒痒的,以方原的性子,没有立功就没有战利品分成,他搓着手儿说,“老大,就没我的份?我这队锦衣卫也是和满清鞑子干过仗的,不是孬种。”

方原看了看二人身后的二十个锦衣卫,这些锦衣卫是在兖州府偷袭过满清鞑子,也平定过江南民乱的,就这么缩在后面,也确实委屈了他们,便说,“老四,你们跟着我去偷袭其他的护粮队营地。”

秦展低声问,“老大,这次的作战计划是?”

方原眼望着护粮队营地里的火光,沉声说,“没有作战计划,就是突袭、牵制,能取得多少战果就多少,最重要的是兄弟们要平安。”

秦展高声应了,开始下令锦衣卫随身携带一支霹雳火铳、两支鸟铳,两支三眼铳,全都填装满火药、铅弹。

‘嘭嘭嘭’

远处蒙古雇佣军的营地火光四起,喊杀声远远的传来,拉开了突袭战的序幕。

方原选择冲击的目标是护粮队南翼的营地,他率领秦展和二十个锦衣卫冲到营地前的密林中,却见到营地里是一阵慌乱,显然是蒙古雇佣军营地遭受袭击,令这个营地的家丁护卫队也惊慌失措。

方原下令从密林里杀出,冲着这些护粮队就是一轮乱枪射击。

这个营地的护粮家丁正准备前去北翼支援蒙古雇佣军,哪料到敌人会从密林杀出,被杀得措手不及,人仰马翻,顿时丢了十几条人命。

十来个回过神来的护粮家丁稍稍站稳脚跟,开始借着营地牛车的掩护开始据守,一些零星的弓箭远远的射来,对穿了防爆装备的锦衣卫来说,无异于隔靴搔痒。

方原根本不去歼灭这些据守顽抗的残敌,那是得不偿失,带着锦衣卫从营地的另一端杀入,开始歼灭营地另一侧,还未进入备战状态的护粮家丁。

在方原以快打慢连冲三个营寨,歼灭了近一百护粮家丁后,终于被三个方向合围而到的护粮队给追上了,敌人个个手持精铁腰刀,每一路有五十人之多。

与这些护粮队正面近身冲突,火铳的优势便会荡然无存。锦衣卫虽有防爆装备,也会伤亡不小,若是被合围,怕是有被全歼的危险。

“五人一组,轮流断后,跟着我进密林!”

二十个锦衣卫分成四组,每组保持十米的距离,开始往密林撤退。

五人一组进行射击,一轮射击过后,便后撤至最后方,开始填充火药、铅弹,如此循环断后。

几个回合下来,方原带领着锦衣卫,在歼灭二十余个追击的护粮家丁后,已平安的撤退进密林,借助密林的掩护,继续狙击敌人的推进。

‘噼噼啪啪’

又是一阵三眼神铳的密集扫射,打得追击的护粮家丁死伤惨重,不得不放弃追击,撤回了营地,推出几辆装满了粮食的牛车作为掩护,躲在牛车后,以弓箭远远的射击,不敢再来追击。

双方各自据守,战事陷入胶着状态。

方原令锦衣卫继续装填火药、铅弹,冲秦展问,“老四,锦衣卫伤亡如何?”

秦展清点了一下锦衣卫的伤亡,向他汇报说,“老大,只有三人受了轻微的箭伤,两人被炸膛的鸟铳、三眼铳所伤,还有一人撤退的过程中,摔下了陡坡,生死未明。”

黑夜之中,也无从去探究陡坡下锦衣卫的生死,敌方护粮队也严阵以待,再无偷袭的良机。

方原当即下令留下五个锦衣卫在原地看护伤员,故作声势,偶尔发几枪吸引护粮队的注意,但若敌人大举来攻,不可能恋战,立刻撤入密林逃离。

方原领着余下的十个锦衣卫,绕道密林的另一侧,前去护粮队西翼的营地,寻找歼敌战机。

双方在黑夜里鏖战了一个时辰,方原这队二十人的锦衣卫,神出鬼没,不断的穿插在南翼、西翼营地,熟练的打着游击战。

方原这方至少牵制了五百以上的护粮队,为赤古台的突袭创造了绝佳的环境。

景杰的无人机战队在蒙古雇佣军营地放火之后,赤古台的火枪骑兵便长驱直入,杀得蒙古雇佣军是人仰马翻。赤古台的骑兵既能远战射击,还能近战砍杀,在营地里往来冲突,没遇上一点像样的抵抗。

不到半个时辰,五百人的蒙古雇佣军就溃不成军,纵马狼狈逃窜,不见了踪影。

赤古台轻松击溃了全无防备的蒙古雇佣军,便折道往东,正面遇上了东翼赶来支援的护粮队。

这种战力较弱的护粮家丁在野战中怎么经得起蒙古火枪骑兵的冲击,被赤古台直接撕开了一个口子,强行突入中军,直接斩杀了领头的家丁总管。

赤古台杀得兴起,再令手下两个百夫长,分出两队人马,往左右突袭,继续撕扯护粮队松散的阵型。

在左右两队骑兵分开厮杀,再合围之后,这支五百人的护粮队也被冲得七零八落,再无成建制的抵抗,只能零星各自为战,逐一被合围歼灭殆尽。

至此,整个突袭战只过去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大局已定。

在南翼与秦展的锦衣卫对峙的三百余护粮队见大势已去,如狼似虎的蒙古火枪骑兵已远远的杀至,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抛下了武器,还有笨重的盔甲,飞奔似的逃命去了。

被方原牵制的西翼护粮队斗志全无,黑夜中无头苍蝇似的乱窜,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到了黎明时分,整个战场已不见护粮队的影子,只余下一,两万惊慌失措的民夫,惊恐的望着方原、赤古台等人。

这支新式陆军首战便大获全胜,令方原是信心大增,这么强大的野战能力,满清八旗的铁骑也不过如此了吧!

之前他在崇祯面前打了包票要去迎战满清铁骑,其实心里还是没底的,如今这支新式陆军的表现是给他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第六十六章 铤而走险

方原令赤古台、景杰二人率骑兵营清点战果,秦展则率领锦衣卫负责安民,并向民夫传达指示,不会再继续往宣府军镇方向,而是折道向西南,往陕西方向行进,并承诺到达陕西境内之后,每人发放一两银子的酬劳。

这些民夫大部分都是从河南逃难而来,无家可归的流民,被范家编进运粮队也是为了讨口生计,粮食运去哪儿他们是毫不关心,何况方原还承诺给银子。

赤古台、景杰清点战果结束,向方原汇报战果。

此战共歼敌1200余人,缴获战马200匹,皮甲900副,精铁马刀800柄,随行的银子1.5万两。而己方的骑兵营伤亡25人,锦衣卫伤亡5人,无人机战队无一伤亡。

这实在是场了不起的大胜!

方原先将骑兵营伤亡的将士一一做了记录,事后再行抚恤,再根据战功进行了战利品的分配。

赤古台今次是立下了头功,赤古台赏银200两,两个百夫长纳术、刘琦山每人赏银100两,骑兵营300战士每人赏银20两;

景杰立下了次功,景杰赏银100两,无人机战队每名将士赏银10两;

秦展立下三功,秦展赏银50两,锦衣卫每人赏银5两。

今次缴获的1.5万两银子,方原拿出了7000两进行战力分配,余下的8000两,他是分文不取,尽数支拨给景杰用作新式陆军的军费。

新式陆军初上战场就满载而归,众人是士气高涨,对方原是心悦诚服。

方原分配了战利品,又偷偷招来赤古台,令他前去招收此战被打散的蒙古雇佣军,凡事愿意接受方原管辖的,充实骑兵营的战损,继续扩编这支新式陆军。

赤古台带着五十火枪骑兵前去召集流窜的蒙古雇佣军,方原、景杰则指挥着这支庞大的运粮队,折道往西南方而行。

一路南行,经过开阳军堡时,方原调出了所有的锦衣卫,令王谦和三百神机营军士留在开阳军堡,继续装模作样的看守着上百个装着石头的大箱子。

而方原则带着真金白银的四十万两银子,和运粮队往太原府进发。

众人行出了十日,还有一日就能抵达太原府境内,方原与景杰讨论,还是决定沿着当年李渊在太原起兵攻打关中的路线,经霍邑、龙门,过黄河再一路南下,经韩城,泾阳,再穿过渭水直达西安。

赤古台也带着新招募的一、两百个蒙古雇佣军追上了方原的大部队,经过方原考核后,只留下了一百个愿意遵守军规、军令,其余的花了点银子便遣散了。

新招募进新式陆军的蒙古雇佣军暂时发给鸟铳、三眼神铳,由赤古台负责火器的使用,训练。

负责探哨的秦展来报,东北方向出现了一支3000人的骑兵队,打的是大明的旗号。

在山西境内,打着大明旗号,数量达到3000骑兵以上的军队,也就只有山西、大同、宣府的总兵了。

方原之前的估计并没有错,范家确实是与大同、宣府两个军镇有勾结,这不,替范家追粮的大明边军来了。

3000骑兵,方原的这支新式陆军若是正面硬扛,肯定损失惨重。

不过在方原看来,他是代表崇祯、代表京城前来征粮,事关军政大事,两个军镇的总兵平日里虽然拥兵自重,但却不敢对自己动手,因为那就是公然造反,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方原令秦展带了锦衣卫看守着民夫继续前进,自己却带着赤古台、景杰,领着骑兵营的四百军士前去会一会这支追击而来的大明边军。

方原挑选了一个利于伏击的河谷,令三百最精锐火枪骑兵埋伏在山后,一百新招募的蒙古雇佣军则弃马埋伏在密林之中,步战迎敌。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这支追击的大明边军能识时务,那就各走各路;若是强行替范家出头,那就直接干一场,再回京城去向崇祯禀报实情。

方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才和景杰领着三十个无人机战队的军士,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勒马立在官道正中,迎接追击而来的大明骑兵。

到了晌午时分,追击的大明骑兵终于到了,领头的是宣府总兵王承胤,在王承胤身边的,正是与方原打过交道的老狐狸范永斗。

范永斗本以为严密监视了方原的一举一动,没想到还是被方原的一支奇兵打了个措手不及,丢失了所有运往满清的十万石粮草,只能就近求助早已买通的宣府总兵王承胤,尽起所部的骑兵一路南下找方原来找回场子。

方原勒马瞧着正事不做,却来干涉朝廷运粮的总兵王承胤,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王总兵,你带这么多人马出门,是去援救开封?”

王承胤被他明知故问的一句话给呛了回去,瞧了瞧身侧的范永斗,范永斗纵马而出,开门见山的说,“方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却来抢夺我范家的粮食,成何体统?”

方原笑了笑说,“范先生,你承认这批粮食是你的了?我正要找你算账,今次我到贡市买卖粮食,是奉了陛下的圣旨去陕西赈灾,事关国计民生,你范家既然有粮食,为什么不卖?这批粮食是要运去哪儿的?”

范永斗咳嗽着望了望王承胤,面色从容的说,“这批粮食是要送去宣府军镇,方大人,你连大同、宣府的军粮都劫,若是闹出了兵变,你担得起这个责任?”

他突然找出这么个理由,化解了方原的言辞攻势,倒出乎方原的预料,暗想,“这个范永斗,不愧是老狐狸,果然比那个大兵头子王承胤言辞犀利。”

王承胤心领神会的接口说,“对,方大人,你一抢军粮,我宣府军镇的三万边军只能饿着肚子和满清拼杀!”

方原心知今次的突破口其实在王承胤身上,只要他知难而退,范永斗就是舌灿莲花,吹到天上去,也只能灰溜溜的滚回去。

他挂上一抹微笑说,“王总兵,这些粮食真是运到宣府军镇的?”

王承胤想都不想便应了,“是,都是我宣府军镇的军粮。”

方原冷冷的一笑说,“宣府军镇三万官兵,朝廷已拨付军粮到四月,眼下离农忙还有三个月,满打满算,只需要两万石军粮。王总兵,你却罔顾朝廷往陕西赈灾的指令,擅自囤积十万石军粮,是想图谋不轨,攻打京城啊?!”

王承胤被他抓着言辞间的漏洞,直接一顶造反的帽子就扣了上来,吓得是面无血色。他虽然对朝廷的命令是阳奉阴违,背地里和晋商勾结起来往满清走私火器、粮食捞钱,但总归是挂着大明旗号的总兵,如果坐实了造反的罪名,怕是会立刻遭到大明京畿卫所部队的打击。

这个锅,他怎么也不敢背的。

王承胤连连摇手说,“误会!误会!方大人,我忠心为国,浴血沙场,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方原笑呵呵的说,“那这十万石粮食,王总兵还要不要呢?”

王承胤为难的看着范永斗,范永斗早就备好了说辞,冷冷的说,“这十万石军粮,除了宣府的军粮,还有大同的军粮,太原府山西卫所的军粮呢?”

方原哈哈大笑说,“那就拜托山西总兵周遇吉,大同总兵姜镶亲自来找我要粮。”

范永斗无言以对,冲王承胤使了个眼色,两人后退了几十丈,开始低声商议。

范永斗低声说,“王总兵,这批粮食要是运不到大清的盛京,皇太极、睿亲王会非常震怒。到时候,大清铁骑一入关,我范永斗的脑袋八成是保不住,你宣府也免不了被屠城的结果。”

王承胤为难的说,“可,这个方原是代朝廷前来征粮,若是攻打他,就是造反啊!”

范永斗沉声说,“如果崇祯真是昏了头,要惩处王总兵,王总兵就与我一同投靠大清了吧!”

他话锋一转,又说,“何况,只要将方原这一行人杀个鸡犬不留,大可以推说是这些运粮的流民作乱,谁有知道是王总兵动的手?”

王承胤一想也是在理,既然领兵追了上来,方原回京城一弹劾,也免不了一死,做了初一,不如连十五也一起做了,只要不留一个活口,到时候杀几千流民回京城去报功便是。

方原立马官道中,见王承胤,范永斗二人招呼也不打就纵马回了,心头一惊,看来王承胤是准备铤而走险了,一场内讧是在所难免了!

方原向景杰下令,令他立刻后撤,令赤古台的火枪骑兵做好突袭准备!

第六十七章 一代名将

大战一触即发。

方原的身后,赤古台埋伏的方向竟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方原听了大吃一惊,难道范永斗真的料事如神,还分出一支偏师断了自己的后路?

景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与方原是面面相觑,若是在这个河谷遭遇优势敌军的前后夹击,虽然火枪骑兵营的战力要高出几筹,但也凶多吉少。

马蹄声越来越近,直到一百骑直冲到方原的面前,方原这才看清,这支明军挂的是‘周’的旗号。

方原在脑海里一搜索,便知这个旗号的来历,此人便是崇祯末年,京城沦陷之前,在宁武关战死殉国的名将,时任山西总兵的周遇吉。

当先前来的一人身披皮甲,手持精铁马刀,年约四十有余,生得是勇武雄壮,双目不怒自威。

来人纵马到了方原前,立刻翻身下马,冲方原行了个军礼,“监军大人,周某来得迟了,令大人受惊。”

方原面对这个国破之际,凤毛麟角的名将是心生敬仰,连忙也下了马,回敬他一个礼,“周总兵来了便好,我正担心引起神机营与宣府边军的内讧。”

周遇吉望着迎面而来的宣府军,恨得咬牙切齿,“王承胤这个狗杂碎,竟然敢勾结奸商,与押送军粮的监军大人动手,想造反了啊!”

他转身翻身上马,高举着精铁马刀,冲方原说,“监军大人请宽心,我带了五千人马前来,这帮杂碎,全都该军法处置!”

方原忙上了马,拦在他跟前说,“周总兵,等我押送了军粮去陕西,自有法子收拾王承胤、范永斗的法子,眼下还是稍安勿躁,逼退他们就行,切记不要火并内讧。”

周遇吉忙说,“监军大人请与我一同前往,这个狗杂碎退兵则罢,若稍有异动,我立刻打爆他卵蛋!”

方原大喜过望,与他并马前行,领着五千骑兵直抵王承胤阵前。

王承胤见周遇吉这山西境内数一数二的名将到了,更带了数之不清的骑兵,不由得大惊失色,根本没有与他开战的勇气,忙纵马前行,“周总兵,你兴师动众前来,这是?”

周遇吉以马鞭指着王承胤面门,厉声呵斥说,“王总兵,你身为宣府总兵,在此紧要之时,竟然擅离职守,到我太原府境内追击朝廷押送军粮的部队,是要造反啊?!”

王承胤还待再说,周遇吉已给他发出了强硬的警告,“王总兵,三日之内,宣府军若不撤出太原府境内,本总兵将以谋反罪歼灭擅自入境的宣府军!”

王承胤是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自负智计如海的范永斗遇上这个油盐不进的周遇吉也是深为无奈。

两人一合计,若是强行开战,凭着方原麾下的精锐骑兵,还有周遇吉的五千步骑混编军,那是必败无疑。

这次的行动只能以失败告终,王承胤、范永斗二人立刻带着三千骑兵,灰溜溜的撤退了。

周遇吉举手间就逼退了王承胤的宣府军,免去了一场内讧的兵祸,方原也松了口气,和周遇吉的五千军队一起返回,与前行的运粮队汇合。

周遇吉令五千军士分成五个千人营,在运粮队的四周充当护卫,南行了一日一夜。

方原见已过了太原府,周遇吉还没有回军的意图,愕然问,“周总兵不回太原府?”

周遇吉忙说,“监军大人,此去陕西路途遥远,今次的军粮运输关系到秦军入京畿的大事,我会率军沿途护送大人入境陕西。”

有周遇吉沿途护送,这运粮前往陕西一行就算有了军事保障,方原冲他连声道谢,又问,“周总兵也知道我此行是要调孙传庭的秦军入京?”

周遇吉低声说道,“监军大人,其实我早就想向陛下上书,将抵御流寇的防线从陕西后撤到山西,依托太行山脉的地形,从龙门、绛县、霍邑、太原,大同到宣府,建立一条连绵五百里的防线,遏制流寇从山西突入京畿。只要流寇胆敢绕过山西,从河南北上,山西诸军南下立刻便能端了流寇河南的老巢。”

他这个收缩战线的建议与方原是不谋而合,在山西建立一条类似于关外宁远-锦州的防线。以宁锦防线的坚固,能消耗满清长达二、三十年,尚且不能突破,流寇的机动力远远不如满清铁骑,肯定是越不过山西防线的。

而且还能与京畿互为犄角,这条防线简直能用固若金汤来形容。

方原听了大喜,连声称是,“周总兵的建议好,非常好,为什么不直接去向陛下建言?”

周遇吉面现难色的说,“放弃陕西的话,只有监军大人你敢当着陛下的面提及,朝臣的非议,令我是不寒而栗啊!唉!”

“又是一个和卢象升一样,被内耗的政治斗争拖累的名将。”

方原暗暗叹过,便说,“我回了京城,立刻就将周总兵的建议上报陛下。”

众军是一路前行,经过二十余日的缓慢行军,过了霍邑、绛县、龙门,抵达黄河岸边,再往西就是陕西境内。

一路上,每过一处要塞,周遇吉便会毫无保留的向方原阐述该地如何巩固城防,驻扎多少军队,与邻近的两个要塞怎么协防,在防御薄弱,流寇可能穿插处建设多大规模的军堡。

方原一听便知周遇吉对这一线的地形地貌是经过实地考察,做过深刻的研究。

周遇吉确实是个难得的名将,既有战场之勇,更有治军之谋。

这个周遇吉一上任山西总兵,立刻就找出山西诸卫所的症结所在,淘汰了大批混在卫所官军里混俸禄的老弱病残,在节约了朝廷军饷的同时,也提高了晋军的战斗力。

更令方原刮目相看的是,他全无官僚作风,在山西没有波及流寇战火的时候,还居安思危,亲力亲为的考察地形,提出防患于未然的建议。

方原还在暗中百度过周遇吉过往的经历,周遇吉是个完全靠军功上位的名将。

他曾在满清入关时,与满清血战,还打败过流寇罗汝才、张献忠,再在山东逼降了巨寇李青山,立下了大功。在之后的历史记载中,在满清此次入关时,他大败满清数千精锐;在李自成从陕西进军京畿的过程中,他是大明抵抗最勇猛、激烈的总兵,在宁武关几乎打得李自成弃城而走,最终在宁武关战死殉国。

在战场上,周遇吉从来是遇战主动请战,即便遇上满清铁骑,也从不避战,完全是集合了赤古台与景杰的优点于一身,深有当年的名将卢象升之风。

方原与他是相见恨晚,到了黄河岸边,仍是依依不舍。

直到运粮大军全数度过了黄河,进入陕西境内,方原这才随着后军与周遇吉告别。

第六十八章 下马威

运粮队再南行了十日,终于到达了渭水之北。

方原一行人在渭水边等了半日,也不见有军士前来接应,只得命令景杰开始搭建过河的浮桥。

方原则在暗暗纳闷,崇祯的圣旨应该早传给了在西安总督军务的孙传庭,方原也在五日前派人向西安城送去了消息。

总督孙传庭怎么不派军队来迎接监军?怎么不派人先搭建运粮的木桥?

他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不祥的念头,“难道西安城出了变故?”

次日清晨,经过景杰率领民夫一夜的忙碌搭建,终于搭成了三条简易的浮桥,数量虽然少了些,也足够运粮队可以缓慢的渡过渭水。

到了晌午时分,前方终于出现了隐隐约约的数百骑兵,这行骑兵走近了方原才看得清楚,旗帜上写着大大的‘孙’,是孙传庭的旗号。

当先一人生得虎背熊腰,满脸的络腮胡子,手持大狼牙棒,虎虎生威。其率领的骑兵也是全副武装,奔至近前也不见减缓马速,而是一字型,整齐划一的排开,列成军阵的阵型,显是来者不善。

方原见了众人的架势,暗中令赤古台的火枪骑兵做好应对准备,听号令行事。

他和景杰策马迎了上去,当先那人也不下马,只在马上拱了拱手说,“我是临洮总兵牛成虎,奉孙总督之命前来问讯方监军,此来陕西是何目的?”

牛成虎开门见山就是质问的口气,对方原一行来到陕西甚有成见,他的态度就是孙传庭的态度,显然孙传庭对方原的来到是有强烈的抵触情绪。

方原暗自愕然,孙传庭为什么心怀不满,难道是不想移师,想学着关宁军、湖广军,在陕西当个秦军土霸王?可历史的记载,孙传庭是个大大的忠臣,应该不会违抗朝廷的军令啊?!

孙传庭搞出这么个阵仗,完全不按方原预先估计的套路出牌,方原心里是半点没底,但面对牛成虎咄咄逼人的下马威,若是此刻露出半点怂态,只会更令牛成虎,秦军更看不起。

“不给你个下马威,你当我方原是Hello Kitty!”

方原的脸色猛地一沉,厉声回应牛成虎,“大胆!监军是代表陛下前来,孙总督竟然不亲自出城来迎接,是想学着流寇在陕西占山为王了?!”

他又指着牛成虎的面门呵斥说,“见监军如见陛下,虽不必下拜,但你竟敢在马上与我说话,朝廷的军令是管不了你牛总兵?还敢问讯朝廷的军政决议,你牛总兵是想造反了?”

他冲景杰使了个眼色,景杰猛地一挥令旗,准备已久的赤古台率领三百火枪骑兵列阵而出,以三段击的阵型列成三排,齐刷刷抬起了火铳,瞄准了牛成虎一行人。

牛成虎没料到方原见了面就是厉声呵斥,更摆出了三百人的火枪骑兵方阵来对峙。

他是军中干将,一眼就看出方原的火枪骑兵是军容齐整,布阵巧妙,军士个个威武雄壮、干练,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真要开打,自己这一行骑兵怕是还未冲到眼前,便会损失大半。

牛成虎为之震慑,忙吓得收了之前的倨傲,翻身下马,冲方原恭敬的行礼,“监军大人息怒,牛某就是个军中粗人,失礼,失礼!孙总督的耳疾又犯了,正在总督府养病,牛某是奉孙总督之命,前来迎接监军大人入城的。”

方原冷冷的瞥过他一眼,策马近前沉声说,“牛总兵上马带路,本监军倒要去看看孙总督是得的什么耳疾。”

牛成虎连忙上马,由秦军的骑兵引路,引方原直抵西安城,到了城中的馆驿稍作休整。

方原一行人住进了馆驿,令秦展拿着一万两银子去分发给运粮的民夫,并督导他们与孙传庭部交割粮食,结束粮食交割后,原地立营待命。

方原在馆驿休整了三日,却未见到孙传庭的影子,也不见孙传庭派人来招他前去总督府相见。

众人在西安城里逛了一圈,也还算百业兴隆,但比之京城,还有方原去过的苏州府,那是差之甚远。

方原令秦展前去总督府继续沟通,赤古台则和一帮蒙古人去郊外纵马打猎去了。

方原、景杰二人登上了西安城的鼓楼,瞭望着这座伟大古都的全景尽收眼底。

这个十三朝古都是华夏文明的起源地之一,也曾见证了三千年中国历史的风风雨雨,还经历过汉唐的辉煌盛世。

但自从黄巢攻占长安之后,火烧了历史上最伟大的宫殿-大明宫,彻底摧毁了这个城市作为帝国首都的资格。

农民起义是否有进步性,方原不愿去置评,但其危害性、破坏性,却是令人是触目惊心。

远有黄巢,榨干了唐王朝的元气,为各地反唐的军阀、节度使做了嫁衣;

近有李自成,张献忠,榨干了明王朝的元气,为关外虎视眈眈的满清做了嫁衣。

景杰见他看得入神,便问,“老大,你在想什么?”

方原叹声说,“看到这座西安城,我就想到了历史上的黄巢之乱,这些流寇全是靠着“均贫富,不纳粮”这些不切实际的煽动性口号来骗取民心,到头来,哪里又均过贫富?不纳粮,这些流寇去喝风?”

景杰接口说,“老大说的在理,这世道确实有太多的不公。但,朝廷再不公,但行事总归有礼法、有律法、有底线,而流寇却只知毫无底线的破坏。在朝廷找不到公平,却妄想跟着流寇造反能找到公平,不过是当了李自成、张献忠这些狼子野心之辈的炮灰、踏脚石罢了。”

方原对他的见识是暗暗点头,正要再说,却见到一个锦衣文人也上了鼓楼,冲方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我是秦王府长史章问,听说方监军到了西安城,特邀方监军前往秦王府一叙。”

方原稍稍一愣,按照明朝祖制,各地藩王是不能面见朝臣的,何况方原还是崇祯委派前来陕西的监军。

但如今孙传庭所部的精锐京师即将撤出陕西,便会在陕西留下大量的权力真空,这个秦王朱存极能否接管这个权力真空,在陕西站稳脚跟,抵御李自成、张献忠的入侵,还是未知之数。

方原也很想见一见这个即将大任在肩的秦王有几分真本事,说来这一次秦王府之行,还不能不去。

方原也冲这个长史章问一笑说,“我来了几日,还未曾拜见秦王殿下,说来也是失礼,还请长史带路。”

章问见他爽快的答应了,忙恭恭敬敬的给他带路,一直到了位于城北的秦王府邸。

第六十九章 战略战术

秦王府邸

偌大的大厅里,二十个轻纱罗裙的舞姬,正在长袖飞扬,翩翩起舞。

秦王朱存极是个胖子,面目还算继承了明皇室一贯的白皙,端正,但身材就有点匪夷所思,虽然不如传说中的福王有300斤,但在方原看来,至少200斤是底线。

这种身材的人,一看就是平日里养尊处优,估计都懒得双脚走路的那种纨绔王爷,遑论还能上战场指挥军士杀敌,提高士气。

方原不由得暗暗感叹,京城的崇祯皇帝成日里殚精竭虑,身形憔悴,这些藩王倒是一个个心宽体胖,似乎这个大明的江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这些歌姬、舞女,个个美艳动人,一看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美人,比皇宫里的舞女姿色还要高几分,可见这个秦王平日里是耽于酒色。

方原暗暗的失望,将这个秦王和开封的周王相提并论,就是最大的错误,凭他这几下,能挡得住李自成的大军才奇了怪了。

一曲舞毕,秦王大笑着鼓掌,令三个姿色出众的舞姬前去侍奉方原、景杰二人。

一阵迷人的香风袭来,两个舞姬笑颜如花的坐在方原左右,一人则去侍奉景杰。

在这个应酬的场合若是拒绝了秦王的好意也太煞风景,方原默不作声,任由两个舞姬分坐在左右。

两个舞姬见了他眉清目秀,身形挺拔的姿容,比秦王那个胖子更有男儿的魅力,一个个喜笑颜开,尽力的向他讨好献媚。

方原似有似无的与两个舞姬应酬,不时还起身与秦王对饮几杯。

他偶尔用眼角余光瞧向景杰,却见他一本正经的在与身侧的舞姬低声交流着什么。

方原见了大是好奇,这个景杰平日里对女人是从不假以辞色的,今日是转了性了,竟然与舞姬能聊得热火朝天,他们在聊什么呢?

酒过一巡,秦王再次敬了方原一杯酒,目光落在景杰身侧的舞姬身上,却见到这个舞姬竟在暗自垂泪,脸色一沉,厉声说,“章问,将这个煞风景的女人拖下去!”

章问得令,便指挥王府护卫前去捉人。

舞姬吓得娇呼连连躲在了景杰身后,景杰拦下了前来捉人的王府护卫,沉声说,“谁敢动她一下?”

长史章问求助似的望向了秦王,秦王又询问似的望向了方原,景杰是方原的属下,自然该由他来表态。

方原走过去低声问景杰,“老三,你想带她走?”

景杰一个军种莽夫,此时却略带羞涩的点了点头,“是,望老大成全。”

方原转过身回了席位,端着酒杯敬了秦王一杯,呵呵一笑说,“秦王殿下,一场误会而已,我们继续。”

秦王见贵客都不在意,也就收了火气,令章问退下了。

方原言归正传的问,“殿下今日邀我前来,不会就是只谈风月的吧!”

秦王哈哈大笑说,“风月,那是床榻上去谈的,我邀请方监军前来,是想打听一点消息。陛下他调走孙传庭的精锐,又下旨令我全权负责全陕的军务,这是真心,还是试探呢?”

方原是暗暗好笑,明朝自靖难之役后,就严令藩王不得干涉地方事务。这祖制执行了近三百年,崇祯突然下了这么个打破祖制的圣旨,令秦王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是崇祯来试探忠心,不摸清楚底细,哪儿敢轻易的接招?

方原正容说,“秦王殿下请放心,陛下此举绝非试探,而是对秦王殿下的信任。如今天下大乱,陛下既要各州府组织民兵与流寇作战,又担心各地豪强因此坐大,尾大不掉。而秦王殿下乃是皇室的血脉,自然是陛下信得过的人选,所以才委以重任。”

秦王一脉与崇祯也没有太深的交情,方原不断的给秦王灌迷魂汤,就是要坚定秦王抗击流寇李自成、张献忠的决心。

秦王这些年连王府都很少出门,突然委任他这么一个重担,他是喜忧参半,迟疑着说,“可是陛下调走了孙传庭,我无一兵一卒的,怎么抵挡流寇呢?”

方原沉声说,“秦王殿下,这是陛下交给你的重担,也是最终的决议。殿下若担得起,陕西便是殿下的地盘,殿下也就是大明的擎天一柱;殿下若担不起,洛阳福王,襄阳襄王的结局,殿下应该是有所耳闻的。”

襄王朱翊铭被张献忠砍了头,而福王朱常洵更是被李自成煮成了福禄汤,方原抬出这两人的下场,就是给秦王朱存极敲响一个警钟。

秦王听了可能重蹈二王的下场,是大吃一惊,手中的酒杯也落在了桌子上,惊慌的说,“方监军,闯贼、大西贼那是杨嗣昌、孙传庭都奈何不了的强敌,你可要救救我啊?!”

方原对他的无能是既好气又好笑,若不是要指望他能抗住李自成、张献忠一,两年时间,根本就懒得去这个废物王爷,“殿下,我此行正是有三策送给殿下。”

秦王忙走下了王椅,凑到方原眼前,虚心的请教,“方监军,快说!快说!”

方原不紧不慢的说,“其一,性命远比钱财重要,秦王府有多少钱财,我不知晓,但还请殿下至少要仿效周王,取出至少一半的家财用于军费,招揽士兵,鼓励立功的军士;整个陕西的赋税至少减半,切莫再令士绅胡乱摊派税赋给老百姓,否则闯贼一到,老百姓真的会用刀枪支持闯贼来投票,到时殿下再后悔也是迟了。”

“好,税赋减半,不摊派税赋,取出王府钱财用于犒军。”

秦王就是没接触过任何军政大事的废材王爷,听得是连连点头,令长史章问记下了,又追问说,“还有两条呢?”

方原又说,“其二,一切流寇都是纸老虎,没什么可怕。杨阁老、孙总督都曾经打得闯贼躲进大山里,殿下切记不要流寇未到,自己先乱了阵脚,要时常去军营走动,鼓励军心士气,坚定抵抗流寇的决心和斗志。”

秦王再次点了点头,令章问记下了。

方原继续说,“其三,殿下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潼关乃是进入关中的重要门户,必须在潼关、西安一线多建军堡,建立一条能和宁锦防线相媲美的金汤防线。”

“简而言之,就是九个字,深挖壕,高筑墙,堆大炮。堆大炮就是殿下花钱至少采购十门红夷大炮,上百门中小炮,尽数堆放在潼关,西安的城头;深挖壕、高筑墙,就是巩固城防,闯贼若是进犯,直接用大炮轰走。”

这已是方原能想到,完全符合这个秦王智商,最傻瓜的防御打法,当年袁崇焕就是这么打退满清进犯,然后被称为名将的。其他诸如野战,分兵出城骚扰,断粮道之类的,说了怕是秦王朱存极也做不到,也就省些口水了。

秦王一听要买红夷大炮,中小型火炮,面露难色的说,“这,这,需要花多少钱啊?”

方原正容说,“殿下需掏出至少十万两银子,我会替殿下联络佛朗机人,将红夷大炮、其他火炮运送到陛下手中。”

“十万两银子?”

秦王朱存极大惊失色,肉疼的说,“这么多银子?”

方原脸色一沉说,“殿下这么快就忘了第一条?”

秦王忙拍了拍额头,思来想去还是保命要紧,下了最大的决心,“好,好,我给,我给,十万两银子,我会载好交给方监军,购买大炮的事儿就有劳方监军了。”

方原暗中无奈的苦笑,这三条秦王这个废物王爷能做到几条,他是殊无把握,但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若是秦王转眼忘在脑后,那就是自投死路,与人无尤。

方原该说的话已尽数说到位,便起身说,“殿下,今日我就不打扰了。”

朱存极连连挽留他说,“方监军,我还准备留你在府中多住几日,这么快就走?”

方原忙说,“我还有紧急军务要见孙总督,殿下心意我就心领了。”

他瞥过景杰,还有他身侧的美貌舞姬一眼,又指着舞姬说,“我向殿下讨要一个美人,殿下不会吝啬吧!”

朱存极忙说,“方监军与我客气什么?一个怎么够?我送十个到馆驿,方监军带回京城去吧!”

方原连连推辞,他本来还想提醒朱存极,少耽于女色,但转念一想,估计说了也是白说,也就住了口。

他只向朱存极讨要了景杰看中的那个舞姬,便带着二人离开了秦王府。

第七十章 孙传庭

方原、景杰二人带着秦王府的舞姬出了秦王府。

方原也不想去问景杰,为什么要带这个女人走,以景杰的严谨,绝不会是秦展那种精虫上脑的勾当,至少会有他的理由。

景杰还是先沉不住气,突然说,“老大,她叫苏红玉,身世很可怜,父亲曾是秦军的一个千户,孙总督被撤职之后,被诬陷害死,她女儿也流落到秦王府当了舞姬。”

方原回过头瞧了瞧这个叫苏红玉的舞姬,确实有几分动人的姿色,艳如桃李间还隐隐带着些些的英气,笑了笑说,“原来还是将门之后,那再好不过。”

三人走出一截,景杰又问,“老大,我从秦王府带走一个舞姬,你不会在暗笑吧!”

方原失笑说,“舞姬怎么了?舞姬难道就低人一等?李卫公的夫人红佛女,也是杨素府中的歌妓,却成就了红拂夜奔的佳话;韩忠武的夫人梁红玉是军中的军妓,也赢得击鼓战金山的美名。”

景杰本来还在因带了舞姬而尴尬,被他这么一安慰,将苏红玉比成了红拂女,梁红玉,羞愧之心尽去,感激是油然而生。

苏红玉突然接口说,“方大人,父亲给我取名苏红玉,就是想我如同梁红玉一样,能亲自上战场杀敌建功。”

方原对这个舞姬苏红玉的豪爽、开朗很有好感,不愧是将门之后,令他一见便想起了远在江南的那个唯一令他心动过的女人,柳如是。

方原大笑着说,“无须去学梁红玉,我大明就有一员能独当一面的女将军秦良玉,看来你有望成为第二个秦良玉。老三,这位女中豪杰,你就别只藏在家里,令她多在军政上帮帮你。”

景杰忙说,“若是老大应允,我立刻教她无人机战队的指挥之法。”

女子的气力终究不如男儿,去战场厮杀确实非她所长,指挥无人机战队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方原点了点头,算是应允,景杰、苏红玉二人冲他齐齐拱手谢恩,感谢他的成全。

三人回到了馆驿,却见到秦展、赤古台都已回来了。

秦展汇报了最新的情况,孙传庭仍是借口耳疾,执意不愿相见。

这个孙传庭已折腾了快五日,城外运粮的民夫就是两万张口,每天消耗的粮食就是200石,再耽搁不得。

方原忙召集众人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景杰神色凝重的说,“老大,孙传庭这么做是有意为之,难不成他也想不遵朝廷号令了?”

方原虽然也曾有这个怀疑,但转念一想,孙传庭对大明的忠心历史记载还是言之凿凿的,也是唯一一个与李自成死磕到底,并未投降的军方大佬,如左良玉这帮人早就远远避战去了。

而且孙传庭最后也确实在潼关战死殉国,怎么看都不是想在陕西占山为王的人物。

方原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缘由,那就是孙传庭在赌气,“看来这个孙总督,不是不遵朝廷号令,而是对我方原有成见,故意刁难啊!”

秦展又问,“老大,我们该怎么做?”

赤古台挥着马刀虎虎生风的说,“要不杀去总督府,胜过在这里受鸟气。”

景杰见他的马刀在方原面前晃来晃去,差点就能砍到方原头上,忙呵斥他说,“收了你的马刀,在老大面前没点规矩,动辄砍人能解决什么问题?”

赤古台愣了愣,自知在方原前挥马刀甚是失礼,尴尬的笑了笑,忙将马刀回了刀鞘。

方原却制止了景杰的呵斥,笑着说,“赤古台的法子好,文的不行我们就来武的,与其在这里一味的瞎猜,不如立刻杀去总督府,当面问一问孙总督到底想做什么。”

赤古台得了方原的回应,连声说,“我立刻前去组织兄弟!”

方原、景杰、赤古台领着三百军士气势汹汹的越过了西安的地标性建筑钟楼、鼓楼,直接杀向了孙传庭的总督府。

他们一行人招摇过市,惊得众百姓争相围观,巡视的官兵也吓得不敢阻挡,连忙去总督府汇报。

到了总督府门口,却被一个骁将样儿的将领领五百人拦住了众人的去路,挥舞着长剑指着众人说,“我是总督府参将罗尚文,何人这么大胆敢闯总督府?”

方原越众而出,冲那将领说,“监军方原要拜见孙总督,还请罗参将通传。”

罗尚文沉声说,“孙总督说了不见,便是不见,回去吧!”

方原冷声说,“本监军已在城里盘桓数日,就是在给孙总督一个改过的机会,既然孙总督执意不见,那我即刻就返回京城,向陛下禀报,孙总督要在陕西造反了!”

罗尚文一听,脸色微微一变,方原是代表崇祯而来的监军,若真是回去参劾孙传庭一本想聚众谋反,那孙传庭就是百口莫辩。

“兄弟们!我们立刻回京城!”

秦展大声吆喝着,和方原领着众人转身便走,却被罗尚文拦了下来,“方监军,请稍等,我立刻再去通报!”

方原令众人稍安勿躁,在总督府门口再次整肃了军容。

罗尚文进去了一刻钟,便出来回报说,“孙总督只想见方监军一人,方监军请吧!”

方原稍稍一愣,景杰已拉着他的胳膊说,“老大,如果孙传庭有二心,你这次单刀赴会确实太过凶险。”

秦展也大声冲罗尚文叫嚷说,“孙传庭是不是在总督府埋伏了五百刀斧手,我老大一进去就要摔杯捉人啊?!”

二人口口声声直呼孙传庭的名字,方原制止了他们的胡闹,冲二人说,“孙传庭若是有异心,无须在都督府动手,我们也出不了西安城,你们在外面等着,莫要闹事!”

方原嘱咐了几人,便对罗尚文说,“罗参将,领路吧!”

罗尚文领着方原进了总督府的大堂。

当中一人面容清瘦,身形也不算高大,一身文人装束,举止间带着儒将的斯文,方原知道这人就是以文官从戎,统领着大明最后一支劲旅的陕西总督孙传庭。

孙传庭也不起身相迎,只是令方原坐了,再令总督府的仆人上了一杯清茶,神情间甚是倨傲,显然没将方原这个崇祯身上突然出现的红人放在眼里。

双方都不说话,场面气氛极为尴尬。

方原尴尬的饮了一口茶,也不去追问军国大事,而是左顾而言他的大声问,“孙总督,耳疾又犯了?”

孙传庭显然没料到他开口不谈军政大事,而是关心起自个儿的耳疾,还是依着礼节,不冷不热的回礼说,“陈年旧疾,有劳监军大人关心。”

方原早就听闻孙传庭有耳疾,耳朵的听力要弱于常人,前来总督府之前就在淘宝系统上花了几百元买了一个耳内式隐形助听器带在身上。

他从怀里掏出两个耳机头大小的助听器,走到了孙传庭面前说,“孙总督,我有一个西洋玩意,可以助你克服耳疾之症。”

孙传庭本来是不想给他好脸色看的,但见他也是有心,替自己来治疗耳疾,便收了阴沉之色,“方监军,你......这小玩意是什么?”

方原取来隐形助听器,打开了开关按钮,塞进了孙传庭的耳里,又说,“现在,孙总督是不是能听得清楚些了?”

孙传庭一用果然能将方原的声儿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连门外护卫小声说话的声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这在之前简直是不敢想象的。

他用过之后是大喜过望,忙冲着方原说,“方监军,这西洋玩意真是管用,很好。”

方原又耐心的向他讲解了助听器的用法,还有取换电池的法子,再给他买了至少够两年之用的锂电池。

孙传庭对方原的抵触情绪渐渐的消失,心生愧疚,冲他连连道谢。

方原坐回了原位,缓缓的说,“孙总督,区区耳疾好治。但,我看孙总督的疾,却不是耳疾,而是心疾!”

他拐弯抹角的绕了一大圈,终于说到了正题,孙传庭微微一怔,脸色再次恢复了之前的阴沉,冷冷的说,“方监军既然掏心窝对我孙传庭,与那些朝堂上的小人不同,我就与方监军说句掏心窝的话,我不赞成放弃陕西,移师京畿!”

第七十一章 心服口服

孙传庭反对移师也在方原的意料之中。

他之前因得罪了杨嗣昌,被关押在监牢里整整三年。

几个月前孙传庭才被崇祯从牢里放出,更委以一支集合了京畿三大营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总共十万精锐的劲旅前去援救开封、总督陕西军务。

如今孙传庭在陕西屁股还没坐热,崇祯又想将这支劲旅调回京畿,他心有怨言也是在情理之中。

对这个大明最后的顶梁柱,方原是报以了十足的耐心,只要共同的目的都是为了剿灭流寇、满清,那就没什么不能敞开心扉谈论的。

方原笑了笑说,“我今次前来陕西,就是来与孙总督探讨军务的,请孙总督赐教。”

孙传庭说,“若不援救开封,反而将三大营精锐移师京畿,那陕西、河南就都没了,这是助长贼势,饮鸩止渴啊!”

方原耐心的说,“孙总督,纵然去救援开封,闯贼的军队以骑兵为主,而我军以步兵、火枪兵为主,在开封这个无险可守的大平原上,谁占便宜谁吃亏?”

步兵在平原上对上骑兵,吃亏就在若胜不能扩大战果,若败则一溃千里,这是基本的军事常识。

孙传庭神色不悦说,“闯贼更有优势。”

方原又问,“孙总督有多少把握能解救开封之围?”

孙传庭想了想,闯贼战力已在明军之上,兵力也更有优势,援救开封确实也没什么把握,便说,“尽人事,报效陛下的知遇之恩。”

方原缓缓的说,“孙总督出狱之时,曾向陛下夸口‘五千兵便能平贼’,如今陛下给了十万三大营的精锐兵马,孙总督却说尽人事,那之前是在诓骗陛下?”

他见孙传庭脸色大变,又一字一句的说,“孙总督忘了袁崇焕的前车之鉴?”

方原抬出了袁崇焕因夸口五年平辽,结果被崇祯给凌迟处死的先例,孙传庭吓得是背心冷汗直冒。

他在监牢里呆了三年,对流寇战力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活捉高迎祥的时候,所以才敢向崇祯夸口‘五千兵便能平贼’。

哪知复出之后,对上了李自成才察觉到之前是大错特错,李自成的军容之盛,骑兵数量之多,已非高迎祥时期所能比,远超他的预计,五千兵便能平贼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孙传庭颓然坐回了椅子上,面如死色,“方监军,这,我,唉!”

方原见他盛气已消,淡淡的说,“我建议陛下移师,那是爱惜孙总督是大明为数不多的将才,想保护孙总督,否则一旦战场失利,孙总督必会重蹈当年袁崇焕的覆辙。”

孙传庭神色凝重的低了目光,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显示了内心的惊慌。

良久,他终于叹了口气说,“我辜负了陛下的知遇之恩,方监军将这支精锐之师带走吧!我就留在陕西,自行招募兵马,再与闯贼决一生死。”

方原见他还顽固不化,坐在他的对面说,“孙总督这是何苦?”

孙传庭颓丧着脸说,“我只想杀贼报效大明,报效陛下,回了京畿,还有什么用武之地?”

孙传庭的担心是就这么回了京城,因破敌无功,怕是会被崇祯再次入狱,所以坚决的不肯移师。

方原忙对阵下药的宽他的心,“孙总督想报效大明,又不止在陕西一隅,还有一个更为要紧之地,需要孙总督这样的大将之才前去镇守一方。”

孙传庭一听早有对他的任职安排,双眼一亮,忙问,“在哪儿?”

方原沉沉的吐出了两个字,“山东。”

山东乃是京畿、江南之间的通道,这条通道若顺畅,江南的军备、物资、钱粮便能源源不断的运送到京畿;这条通道若不通畅,江南往京畿输血的管道就被切断。

何况山东北上能救援京城,向西,能攻打河南,向南能支援江南,这么一个要紧处,方原是绝不放心令刘泽清这个墙头草来镇守的,孙传庭,就是最佳的人选。

在方原的设想里,在陕西布置成一条类似宁锦的防线,只守不攻;在山西,由周遇吉也打造这么一条防线,可攻可守;在山东由孙传庭镇守,既能救援京城,还能随时援救山西、江南,互成犄角之势。而他方原,就可以安心的经营江南。

有崇祯、周遇吉、孙传庭在北方顶着满清、闯贼的火力,至少可以留给方原五年的时间将江南打造成铁板一块。

孙传庭见崇祯、方原对他早有安排,还是山东这个战略要地,之前的沮丧一扫而光,起身冲方原拱手行礼,“方监军,之前是我失礼无状,惭愧,惭愧!”

方原反握着他的手儿说,“孙总督,尽快进行移师事宜,陛下还在京城等着回话。”

孙传庭连声应诺,立刻开始移师的具体事宜。

方原在馆驿里等着孙传庭的移师计划,等了五日,孙传庭终于制订了详细的移师计划来与方原商议,提出了两个难题:

其一是移师的军费,按孙传庭五日来与诸将商议,十二、三万军马的移师费用至少在150万两银子,这笔支出必须要朝廷来支付;

其二是十二、三万大军里,至少有三万是陕西本地的秦军将士,这些军士在本地是沾亲带故,不一定会愿意随军前往京畿。

方原想了想说,“移师军费的问题,我和陛下早考虑到了,此行先带了四十万两银子,先行支付军士搬家的费用。”

孙传庭愕然说,“还有一百万两银子呢?”

方原双眼掠过一抹精光,缓缓的说,“因旅途遥远,运送颇有不便,还有一百万两,我留在了山西境内的张家口贡市,孙总督的大军只要到了张家口,立刻便能兑现银子。”

延迟兑付安家费用也是可行的,孙传庭虽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方原是朝廷派来的监军,应该不至于信口开河,到时候引起大军兵变,那可是掉脑袋的重罪。

孙传庭便连声应了,承诺去给诸将传达,到了山西境内再支付100万两银子,又问,“那不愿离开陕西的军士呢?”

方原早已心中有数,想都不想便说,“不愿离开陕西的诸将,还有军士,就请孙总督安排两个可靠的总兵,一同辅助秦王殿下,共同安排相关防务吧!”

他的安排甚是妥当,孙传庭连连点头称是,向方原推举了高杰作为留守。高杰本是李自成部下,因与李自成老婆通奸,与李自成有生死之仇,他是绝不会投降李自成的人选。

方原却不赞成令高杰留守,因为此人甚是暴虐,在南明时就是个不服管教的军中刺头,这种靠军功发家的大头兵,秦王那个软脚虾怎么震慑得住?

方原在百度上查一查,李自成进攻陕西,抵抗得最为激烈的就是榆林军镇的保卫战。其中前总兵侯世禄,尤世威、王世钦、李昌龄,还有榆林镇参将刘延杰,都是誓死抵抗,兵败不降被杀的忠诚之士。

方原列出了一个可用之人的名单,交给了孙传庭一份,又令人给了秦王一份,要秦王酌情提拔,委以重任。

至于偷偷引张献忠入陕的计划,方原经过连日的斟酌,根据陕西的实际情况,还是决定取消。只要秦王能彻底贯彻城墙加大炮的策略,再加上配给他的忠勇将官,应该能将李自成挡在潼关之外,也就不必再招来张献忠将水搅浑。

第七十二章 借刀杀人

十日后,孙传庭率领九万精锐之师拔师起行,余下的四万秦军就尽数支拨给了总督陕西军务的秦王朱存极。

方原推荐的几个忠勇之士,对方原是言听计从的秦王也尽数留用。

两万民夫、八千辆牛车载着十二万石粮食再度沿着方原来时的路线,徐徐行军。

一个月后,浩浩荡荡的十余万人终于再次抵达了太原府。

太原巡抚蔡懋德、山西总兵周遇吉出城二十里来迎接这支移师的精锐之师。

孙传庭号令全军在太原城外驻扎停留,便与蔡懋德、周遇吉回了太原府休整数日。

方原与景杰、赤古台、秦展三人留在火枪骑兵营的军营,商议未来的对策。

方原先向众人开了个头,“孙传庭的大军已到了山西,移师的军饷还欠了100万两,这笔银子该怎么找呢?”

景杰默不作声,似在推测方原的真实想法。

秦展愕然问,“老大,开阳军堡不是留了150万两银子?”

方原缓缓的说,“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瞒着诸位兄弟,开阳军堡的一百个大箱子里装的全是石头,陛下今次只垫支了四十万两银子,还是从皇银里借支的,回了京城必须还给陛下。”

秦展大吃一惊说,“这,这,老大,这立马就能被拆穿的谎话怎么瞒得住?若是孙传庭的大军得不到军饷,引起了哗变,后果不堪设想啊!”

方原默不作声的饮着茶,目光不时瞥向景杰、赤古台二人。

赤古台抓着后脑门说,“我只知道马背上冲杀,变不出银子来。”

景杰突然开口问,“老大,你有什么想法,直说了吧!无论做大官还是当流寇,我都跟着老大混了。”

秦展也说,“老大,不如现在就反了吧!”

他们都误以为方原是想造反,方原笑了笑,制止了二人说,“反什么反?我是来与你们商议找银子的事儿。”

秦展叹气说,“100万两银子,凭空从哪儿变出来?”

他咳嗽一声,又说,“既然凭空变不出银子,只能找人要银子。”

秦展愣在当场,还未回过神来,景杰对方原的心思已明白了几分,“原来老大推说银子是在张家口贡市,是想找张家口贡市的晋商讨要银子?”

秦展忙说,“老大,这些晋商与朝廷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向他们讨银子,怕是会有人参劾你啊!”

方原冷笑一声说,“老三,我不是讨银子,而是抢银子。”

他又环视三人一周,一字一句的说,“死人是不会参劾的。”

方原的话里话外透着浓浓的杀气,景杰略一沉吟,已摸清了他的心思,恍然说,“老大是想,是想?”

方原重重的点了点头说,“是,我要屠灭与满清有勾结的八家晋商,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这八家晋商,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他这话一出口,景杰、秦展、赤古台三人听了都是目瞪口呆,不知他为何如此心狠手辣要对这八家晋商赶尽杀绝。

景杰试探着问,“老大,屠灭八家晋商,至少数百口人,是不是杀戮过甚?”

方原淡淡的说,“八大晋商,勾结满清,祸害大明十余年,因此而死在辽东、京畿、山东的大明官兵、百姓何止百万?区区数百口人,还远远不足以抵命。屠灭八家晋商,也是杀鸡儆猴,给其他晋商一个警告,谁敢私通满清当汉奸,下场就是死一户口本。”

景杰恍然大悟说,“老大,原来你不止是要杀人偿命,还是要彻底断绝满清的粮食、铁器、钱财供给?”

方原点了点头说,“老三,还是你懂我,呵!”

秦展迟疑着说,“老大,屠杀数百口人命,这可是大案,闹回了京城,免不了群臣的弹劾啊!”

景杰也说,“还有大同、宣府二军镇的总兵,都被晋商给买通了,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吧!”

搞掉八大晋商,方原出行之前,早已与崇祯心有默契,这也是崇祯默许的。

但,毕竟屠人满门并非仁君贤臣所为,方原还是想做得稍微隐晦些,不要过于的明目张胆,“所以这就来找你们商议,怎么做,才能令陛下对群臣有所交代。”

秦展皱了皱眉头,确实想不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赤古台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说,“我只管杀人,这些花花心肠我也不知。”

景杰突然说,“老大是想借刀杀人?”

方原与他是想到一处去了,说道,“老三,继续说。”

景杰又说,“难道是流民?!”

方原一拍桌子,大笑说,“对,就是流民。我就是要组织这批运粮的流民去攻打贡市,屠灭八家晋商。”

秦展也恍然说,“难怪老大一直留着这两万流民,不令解散,原来是想利用他们来剿灭晋商!好,好,孔明在世,也不过如此神机妙算了啊!”

他开口就是大拍马屁,方原也不去理会他,又说,“老四,这些日子都是你在与流民打交道,联络流民的重担就交给你了。”

秦展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方原令他全权押送粮食,又给流民发放银子,就是打着这个算盘。

秦展想到突然要做出灭人满门的大案,还是灭八家的满门,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哭丧着脸儿说,“老大,搞出这么大的事,若是被人给察觉了,你可要罩着我啊!我们说好了,做兄弟就是同生共死的。”

方原没好气的说,“去你娘的,没半点吉利的话。”

景杰又说,“张家口贡市是个大型的军堡,防御力极强,而且八家晋商集合在一起,至少能组织三,四千人的家丁护卫。这些流民手无寸铁,又没有攻城器具,怎么攻陷贡市这个军堡?”

方原悠悠的品了一口茶说,“没有兵器,找孙总督要啊!没有攻城器具,我们的炮兵营是吃素的?李宗泽怕是已闲得手痒痒了吧!”

景杰这才知晓,他是想将孙传庭也拖下水来湿湿脚,就凭方原、孙传庭对大明的重要性,就是闯下了天大的祸事,崇祯也会死保二人。

而派出从未露过面的李宗泽来协助流民攻城,那是任人也找不到半点把柄。

方原放下了茶杯,似笑非笑的瞧着景杰、秦展二人,“老三、老四,你们没有异议吧?”

秦展、景杰二人齐声称是。

赤古台一脸的不满,站起来说,“萨满使者,我有异议,这仗没我的份,那我不是要闲出个鸟来?”

方原对他这种嗜战如命的性子是大为欣赏,看着他说,“有,当然有,你过来。”

赤古台走近了方原,方原低声与他交代说,“你作为攻城的监军,入城之后,八大晋商的人全给我绑了。”

赤古台的脸上这才转阴为晴,大喜说,“好,好,我立刻去准备。”

赤古台大笑着去了后,方原的目光落在秦展、景杰二人身上,开始给二人交代任务,“老四,你立刻去联络愿意搏命的流民,许诺他们事成之后,五万两作为给他们的酬劳。”

秦展一听又是抄家这种好买卖,轰然领命。

方原又瞧着景杰说,“老三,你去联络李宗泽,将炮兵营所有的火炮、火药、铅弹全数调来,做好攻城的准备。”

“是!”

景杰应诺后,又迟疑的说,“老大,宣府、大同二军镇的总兵动向难明,若是他们出兵剿灭流民,不得不防啊!”

大同总兵姜镶,宣府总兵王承胤,这二人每人拥兵二、三万,乃是久经沙场的大明边军,这些军队的存在确实是个棘手难题。

方原双眼凝视着桌子上的茶杯说,“我自有法子应付姜镶、王承胤二人,他们自身都难保,哪儿还有心思去救援八大晋商?”

景杰见他一脸的自信满满,看来确实已有对付大同、宣府二军镇的法子,也就不再多问。

第七十三章 分而治之

方原交代过各自的任务,秦展、景杰二人开始分头行动,赤古台则留在军营里,令火枪骑兵营的军士暗中做好突袭的准备。

次日,方原就领着十来个锦衣卫,进了太原城,先找到了孙传庭到密室议事。

方原开门见山的说,“孙总督,其实此次陕西之行,陛下只给了我40万两银子,还是从皇银里垫支的。”

孙传庭猛地一惊,移师费用至少是150万两,方原如今只能拿出40万两银子,那欠缺的银子从哪儿来?若是全军上下知晓没有银子安家,那还不得立刻哗变?就算他是总督也是制止不了。

孙传庭一双大手捉着方原的衣领,怒气冲冲的说,“方监军,你简直大胆,这种弥天大谎也敢说,若是引起了兵变,你担得了责?”

方原推开了他的抓扯,缓缓的说,“我肯定是担不了的,不止我担不了,孙总督也担不了。”

方原的话半点不假,以崇祯的性子,这么一支精锐之师若是哗变了,身为总督的孙传庭也是难辞其咎的。

他生出深深的恐惧,对方原的欺骗是又气又恼,抽出军刀架在方原的脖子上,“方原!我今次被你给害惨了,我恨不得立刻劈了你!”

方原不紧不慢的说,“孙总督莫要着急,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生死与共,劈了我,孙总督能活命?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找到100万两银子,补上军饷的空缺,就万事大吉。”

孙传庭颓然的收了刀,坐回了椅子上,无精打采的说,“事到如今,哪儿去找100万两?”

方原沉声说,“孙总督也是山西人,该知晓张家口贡市有八大晋商,成日就勾结满清,走私军器、粮食,捞了不少。这种汉奸,该不该杀呢?”

孙传庭愣了愣,似有所悟,“该杀!”

方原又问,“汉奸的家产该不该充公呢?”

孙传庭双眼一亮,忙说,“当然该!但,我早就听说这些晋商与宣府、大同二军镇的总兵交好,在内阁大学士里也有人,我们擅自去抄家杀人,怕是朝堂上,陛下那里不好交代啊!”

方原从怀里取出一卷明黄色的手诏,大声说,“我有陛下秘密手诏在此,今次移师事宜,凡事可以便利行事,先斩后奏,只要能不花陛下的银子将这支精锐之师平平安安的带到京城,还有什么不好交代的?”

这封秘密手诏,正是崇祯皇帝临行前偷偷交给方原的,也只有崇祯、方原二人知晓手诏的存在。

孙传庭见他竟拿出了崇祯的手诏,见手诏如见崇祯,忙冲着崇祯的手诏下跪行礼,“臣孙传庭接旨。”

方原将手诏递给孙传庭仔细的过目,孙传庭审阅了手诏,一眼便能瞧出这是货真价实的崇祯手诏,也就信了个十足,忙说,“臣孙传庭领诏,请方监军下令。”

方原手中捏着崇祯的手诏,淡淡的说,“孙总督不必担心,今次屠灭八大晋商,不必我们出手,由运粮队的流民前去抢劫,只需要孙总督提供军械器具,稍作武装便成。”

孙传庭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方原早有安排,是令流民去打头仗,官军在背后压阵,提供军备支持,如此一来便是到了朝堂上,也有推脱的余地。

孙传庭对方原的这个计划却是仍有顾虑,迟疑的问,“那宣府、大同二镇的总兵会置之不理?”

方原低声说,“大同总兵姜镶,我没抓着他通敌的确凿证据,只需要山西巡抚蔡懋德配合我们,假借援救开封的名义,将大同军镇千户以上的军官全召集到太原府关门议事,拖上个五、六日,张家口贡市早就被攻陷了。”

“至于宣府总兵王承胤,勾结范永斗走私粮食,军器,罪行已然彰显,便无须再客气,我和山西总兵周遇吉会立刻去宣府镇解除王承胤的总兵职务,押回京城受审。但......为免王承胤狗急跳墙,拼得鱼死网破,就请孙总督领九万精锐之师移师到宣府坐镇,以作威慑。”

孙传庭这一下算是彻底理清了方原的全盘计划,分明就是使计利用了自己的这支精锐之师,扯虎皮唱大戏来着,但却心思缜密,环环相扣,已彻底封死了八大晋商所有的活路,就等着关门打狗,灭家抄银子了。

事出紧急,方原扬了扬手诏,追问孙传庭,令他立刻表态,“方某的这点小计划,孙总督意下如何?”

孙传庭自知今次是被方原引到坑里,上了方原的贼船,如今是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若是引起了军中哗变,那就彻底玩完。

孙传庭狠狠的一拍桌子说,“干了!就依着方监军的计划行事!”

方原见说服了孙传庭,是欣喜过往,忙带着孙传庭找到了山西巡抚蔡懋德,山西总兵周遇吉二人,继续商议军政大事。

蔡懋德、周遇吉为了尽地主之谊,领着方原二人出了城,到了四十里外的法华寺,既能拜佛祈祷,还能商议军政。

法华寺乃是太原府的名寺之一,为北齐扩建,寺内最有名的就是舍利佛塔,和全国仅次于乐山大佛的西山大佛。

但西山大佛已在战火中被焚毁,只留下了一座孤零零的舍利佛塔。

四人站在舍利塔前,行香祷告,替大明,替山西百姓祈福后,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因为八大晋商在山西的势力根深蒂固,早就渗透到山西的州府衙门,耳目必定不少,周遇吉令军士将四周尽数戒严,任何一句话也只能入四人之耳。

方原开门见山的取出了崇祯手诏,冲蔡懋德、周遇吉二人宣读。

蔡懋德、周遇吉都是对大明忠义之辈,在李自成攻打山西的过程中,全都战死殉国。周遇吉更是崇祯提拔的总兵,对崇祯的手诏是立刻表明态度,愿意奉诏。

方原简单的交代了八大晋商勾结满清当汉奸的事实,并说出了今次要趁机屠灭八大晋商,家财充公的计划。

蔡懋德、周遇吉都是大吃一惊,面色大变,没想到方原行事竟然如此狠辣决绝,太原府的军备、粮食,甚至布匹,大部分都是向八大晋商采购,若是屠灭了八大晋商,那后果真是殊难预料。

蔡懋德支支吾吾的说,“方监军,千万不要小瞧了八大晋商的势力,仓促间屠灭了八大晋商,怕是会引起山西的动荡,军心、民心不稳啊!”

周遇吉也说,“至少晋军的马匹,都是由八大晋商从关外购入的;还有,八大晋商与满清交情匪浅,就这么屠灭了,怕是会引来满清的军事报复啊!”

方原见二人都是心有顾忌,又替二人宽心说,“蔡巡抚,治乱世,必用重刑,没有张屠户,我们便要吃带毛猪?开玩笑!”

“屠灭八大晋商后,我会明正典刑,传告所有贡市和山西境内的晋商,这八大晋商勾结满清当汉奸的罪行,只要老老实实做生意,都可以保住财富。”

“八大晋商被屠灭后,短期的动荡是难免的,但留下的市场真空就是块人人垂涎欲滴的肥肉。商人是逐利的,只要有五成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只要有十成的利润,就敢践踏大明的所有律法;只要有三倍的利润,就敢冒着杀头的危险。所以蔡巡抚完全不必担心军心、民心的稳定。”

他苦心婆心的劝说,甚至还搬出了修修改改后的资本论,蔡懋德一想也是在理,又迟疑的望向总兵周遇吉。

方原又冲周遇吉说,“周总兵,崇祯二年,皇太极入关,绕道山西攻打京城;崇祯七年,皇太极自宣府、大同入侵,劫掠山西。那时候可有屠灭过晋商,为什么满清还是会入侵?屠灭八大晋商和满清入侵能有多少关联?”

“反而,只有屠灭了这八大晋商,才会断绝满清的粮草,军器供应,延缓满清的入侵。坐视八大晋商卖国当汉奸,只是饮鸩止渴罢了,根本换不来山西的平安。”

周遇吉听了是连连点头,再无话可说。

方原向二人承诺说,“蔡巡抚、周总兵,今次屠灭晋商的大计还需你二人鼎力支持。事成之后,我会奏请陛下,抄没的晋商家财,支拨200万两供蔡巡抚、周总兵解决山西迫在眉急的军政民生大事。”

周遇吉双眼一亮,若是能有100万两银子以上的用度,他便有十足的信心一条抵御闯贼入侵的防线,当即表明了态度,“好,我就跟着方监军干了!”

蔡懋德见周遇吉都赞同了方原的计划,他一人再继续坚持下去,也无济于事,但还是小心谨慎的问,“方监军要我做什么呢?”

方原沉声说,“八大晋商的后台就是宣府、大同二军镇的总兵,其中大同总兵姜镶罪行不明,蔡巡抚就将借口援救开封,将大同军镇千户以上的军官尽数召集到太原府闭门议事,这么一来,大同军镇群龙无首,便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宣府总兵王承胤,竟敢和晋商范永斗一起来追击朝廷的运粮队,汉奸的行迹已明,由我和周总兵令五千军士前去捉拿王承胤归案,回京受审,周总兵暂时接管宣府军镇的军务。”

周遇吉迟疑的说,“若是王承胤狗急跳墙,宣府军镇哗变呢?”

方原正容说,“孙总督还有九万精锐会随我们一同前往,若宣府军镇军官是铁了心要护着王承胤,想勾结满清当汉奸,那这颗毒瘤也不能再留,必须尽数歼灭。”

孙传庭、周遇吉都是面面相觑,剿灭大明九边之一的宣府镇,这个祸事是闯得大了,当年袁崇焕擅杀东江镇总兵毛文龙,便是凌迟处死的大罪,何况是比区区东江镇更为要紧的宣府镇?

方原笑了笑,替二人宽心说,“我相信广大宣府军镇的官兵还是忠于大明的,只是一时受了蒙蔽,大是大非前,还是拧得清轻重的。我会立刻秘密上书陛下,详细禀报宣府总兵王承胤的罪行,请陛下圣裁。有了陛下的指令,二位总不会担心了吧!”

他这么一说,孙传庭、周遇吉二人才稍稍安了心。

方原冲蔡懋德、孙传庭、周遇吉三人深深的一拱手说,“今次拜托三位大人了。”

三人冲方原齐齐回礼,“为大明尽忠,义无反顾!”

第七十四章 战前准备

接下来的十日,各方的行动都井然有序的进行。

方原为免重蹈袁崇焕擅杀毛文龙惹来一身骚的覆辙,令两个锦衣卫快马加鞭,前往京城秘密传递书信。

书信中言明要屠灭八大晋商,充公八大晋商家财,并陈述宣府总兵王承胤的种种罪行,提出立刻捉拿宣府总兵王承胤的建议,如果宣府军镇胆敢顽抗到底,便要孙传庭的大军立刻剿灭的方针,交给崇祯定夺。

秦展则去联络运粮队的流民,煽动这两万流民攻打张家口贡市。

景杰、苏红玉二人则去了向阳村,调集李宗泽的炮兵营前来张家口贡市,参与攻城的军事行动。

巡抚蔡懋德派人前往大同军镇,借口朝廷下令援救开封的事宜,召集以总兵姜镶为首的大同镇军官前去太原府议事。

周遇吉在太原府召集兵马一万人,整理军备,准备随时策应方原的行动。

孙传庭的九万精锐大军则依照方原之前的吩咐,开拔向张家口贡市行军。

张家口贡市的八大晋商早得到了孙传庭大军北上的消息,范永斗是老奸巨猾,一下就心生警惕,立刻联络七家晋商,关闭了张家口贡市的城门。

八大晋商组织了贡市里所有晋商的护院家丁,再次凑齐了一千人;又组织了贡市外的青壮流民,参与贡市的防御,又召集了两千人;还分别向宣府、大同军镇发去求救信息,要求二军镇派军前来协助防御。

大同总兵姜镶同时接到了八大晋商的求救消息,还有山西巡抚蔡懋德令他前去太原府的通报,并附上了崇祯皇帝手诏的内容。

姜镶当时就起了疑心,隐隐察觉到今次风平浪静下的暗流涌动,再私下找太原府的官员一打听,蔡懋德只召集了大同军镇的军官,却未召集宣府军镇的。

以姜镶的奸猾,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意味,这分明是方原、蔡懋德在逼他姜镶立刻站队,是老老实实的率麾下军官去太原府议事置身事外,还是一脚踩进张家口贡市那滩浑水。

姜镶召集大同军镇的众军官连夜商议,方原是握有崇祯手诏的,就是代表了朝廷前来山西执行军务,若是反抗方原,就是谋反,就是叛国,这个罪名不可谓不大。

而且山西境内,还有孙传庭的九万精锐之师,山西总兵周遇吉的三万兵马,真要开打,大同、宣府二军镇加一起,不过只有四、五万兵马,完全是鸡蛋碰石头。

再加上他姜镶和方原是无冤无仇,走私军火是私下为之,也收过范永斗一些钱财,却做得比较隐蔽,没有把柄落在方原手中,何必要为了捕风捉影的事儿去拼得鱼死网破?

名不正言不顺,又实力不如人,姜镶和众军官最终商议的结果就是老老实实的装傻充愣,前去太原府议事,算是向方原、向太原府表明大同军镇置身之外的态度。

宣府总兵王承胤接到了范永斗的求救消息,私下派在太原府的耳目一打听,蔡懋德召集了大同总兵姜镶及麾下的军官前去太原府开军事会议,却未通知到王承胤。

王承胤已心知不妙,再加上周遇吉正在太原府召集兵马,孙传庭九万精锐之师已开始向宣府、张家口一线移动,是来者不善,令他更是心惊。

王承胤区区两万兵马,哪里还敢去支援张家口贡市,立刻紧闭宣府镇城门,开始剑拔弩张的备战工作。

过了十二日,崇祯从京城派来宣旨的特使到了,效率是相当的高。

崇祯派来的特使正是方原的义父方正化,方原见了方正化前来,是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方原在军营外迎上了方正化,拱手说,“义父,我们好久未见。”

方正化神色不悦的瞪着他说,“方原,这些日子你闹出的动静不小,却未知会过义父一声,还当我是你义父?”

方原知道这些日子与方正化没说过话,关系是生疏了些,甚至还不如王承恩,忙压低了声儿说,“这些日子我做的都是提脑袋玩命的事儿,怎么敢劳烦义父?义父的提拔之恩,方原是谨记在心的,当时抄没了田家,不也是给义父备了一份大礼?”

方正化这才脸色稍和,指着他没好气的说,“我早听王公公说了,你,简直是胆大妄为,害得王公公也几次被陛下骂得灰头土脸。”

方原笑了笑说,“听说义父最近深得陛下信任,时常委以监军之职,在司礼监最得宠的,除了王公公也就是义父你了。”

方正化满意的笑了笑道,“方原,你已是眼下陛下跟前最红的红人,说来也多亏了你,陛下也高看了我一线。”

方原一见方正化喜笑颜开的样儿,便知这次带来的好消息,忙与他一同进了军帐,宣读圣旨。

方正化当众宣读了崇祯的手谕,内容与之前交给方原的手诏是一字未变,内里的意思已很清楚,方原有临机专断之权,包括处置宣府军镇一事。

方原令人将崇祯的手谕传示了孙传庭,算是安了孙传庭的心。

方原又偷偷告诉方正化,托他带着手谕往太原府走一遭,也给蔡懋德、周遇吉吃一颗定心丸。

方正化去了太原府后,负责煽动、召集流民的秦展也回到了军营,满脸喜色的说,“煽动流民比想象的更容易,范家强买强卖,欺男霸女,欺负他们得狠了,何况老大还声明有银子赏,两万民夫至少有八成愿意去攻打张家口贡市。只要有兵器,我能立刻组织1.5万人。”

方原凝视着他,缓缓的说,“老四,武装这么多流民,一旦情势失控,你我的罪过就大了。”

秦展愕然问,“老大的意思是无须武装这么的流民?”

方原对武装流民的行为还是甚有顾忌,暗中盘算了一下,大同、宣府的援兵都没到,张家口贡市里至多不过三千护卫。而己方有中型火炮,有火枪骑兵,还有无人机战队,若不是要隐藏实力,无须流民打前锋也能攻下这个贡市。

所以武装的流民不能太多,上限就是三千,再多就不容易控制。

方原沉声说,“这次只武装三千流民,而且你要严令,流民入城不得烧杀抢掠,歼灭守卫力量后,立刻退出城外等待分配战利,由锦衣卫、骑兵营入城做事。”

秦展连声应了,两人正说话间,景杰、李宗泽二人也一起回了。

景杰禀报说,“老大,炮兵营的20门火炮全到了。”

方原侧过头去问李宗泽说,“张家口贡市的城门、城墙,你多少时辰能拿下?”

李宗泽好不容易等到了立功赚银子的机会,忙拱手说,“方大人,张家口贡市这种军堡的防御,只要给我一个时辰,就能轰开大门,长驱直入。”

方原大声叫好,令他立刻去做准备。

到了下午时分,前去探听贡市消息的赤古台也回了,大咧咧的坐在军帐里,掏出随身带着的羊奶酒,大喝了几口,用手擦拭了嘴角,这才说,“萨满神使,我已绕着贡市四周侦查了两百里,宣府、大同方面确实未派一兵一卒前来支援,这次我们是关门打狗,快下令吧!”

方原见各方的准备已相当的充分,张家口贡市所有的援军都不会再来,今次八大晋商是在劫难逃,便起身吩咐说,“景杰,你先派人去贡市招降,攻城日就在后日午时。贡市之内,除了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这八大晋商的族人不赦之外,其余府中的家丁,女婢,贡市内其他的晋商,百姓,尽可投降。无论降与不降,时辰一到,立刻攻城。”

景杰拱手说,“是!”

方原大喝说,“秦展,赤古台,李宗泽!”

三人忙起身恭立,齐齐大喝,“在!”

方原沉声说,“所有作战部队于明日行军到贡市之外,准备攻城!”

第七十五章 不堪一击

在攻打贡市之前,方原决定最后一次检阅攻城的部队。

方原在秦展的带领下,见到了这次组织流民暴乱的头儿,就是那日在贡市外有过一面之缘的老者。

当时范福准备强买强卖,要买他家的两个漂亮闺女,被方原、秦展给救了下来。

老者自报家门,名叫吴步,今年六十三。

方原拉着他的胳膊问,“吴老,这次干的是提着脑袋的勾当,你们可要想明白了。”

吴步恨恨的大骂,“那帮狗日的家丁,自从运粮队被劫走后,就将气出在了我们身上,想打就打,想抢就抢,这些日子已打伤几十人,还抢走了十来个女人。更放出话来,要赶走我们这些流民,只留下年轻女子供他们淫辱。现在我们对这帮杂碎是恨之入骨,巴不得找着机会打死几个狗杂碎。”

方原这才知晓,八大晋商的草菅人命,彻底激起了流民的仇恨,难怪秦展能在短时间里集结成一支庞大的攻城部队。

只是这个吴步当日连自家的闺女都保护不了,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的号召力,成了流民的头儿?何况流民本就互不相识,又不是举村迁徙,一帮青壮流民怎么可能认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当首领?

方原暗生疑心,越想越不对劲,侧头瞧了瞧秦展,将他带到了偏僻处,“老四,这个吴步当流民首领,是你安排的?”

秦展见被方原一眼识破了猫腻,尴尬的一笑说,“是,是,我与这吴......吴老有点交情,见他还算德高望重。”

方原一下就听出他的言不由衷,上下打量着他说,“还成吴老了?说吧!其中有什么猫腻?”

秦展不敢隐瞒他,低声说,“其实是......我准备娶他的两个女儿。”

“这就对了,这才是秦展的本性,什么德高望重,哄鬼啊?!”

方原已是心中有数,秦展是因为吴步的两个女儿,才将这个流民首领之位交给吴步。攻陷贡市,那是和尚头上的虱子,一目了然的事儿。当了这个首领,便能在事后的战利分配里,从中运作,中饱私囊。

秦展的这些小动作,怎么瞒得过方原的眼睛,只是看在他是自家兄弟,曾经数次陪着方原出生入死的份上,不想与他计较而已。

方原面不动容的说,“你上次在苏州买了一个女人回去,如今又是姐妹花,你准备娶几个?”

秦展忙解释说,“那个骚娘们不会持家,和我娘不和,我娘不准她进家门,我这不是找了两个贤惠的回去侍奉老娘,嘿嘿!”

方原没好气的敲了他一下,沉声说,“老四,我不管你玩什么猫腻,只以结果与你计较。今次的战利分配,必须公平公正公开,若是过了头,引起流民骚乱,我唯你是问。”

他先给秦展打了预防针,秦展连声说,“是,是,老大,我会时刻盯着的。”

方原、秦展二人回了流民营,三千的青壮流民列成十个百人方队,接受方原的检阅。

吴步则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与秦展并肩而行,陪着方原一起检阅。

方原不想去管秦展玩什么猫腻,他还有个私心,就是从今次攻打贡市的流民里,十里挑一的选出三百个能骑马的青壮,充实进他的骑兵营,整个骑兵营大部分是蒙古人,他还是有点心里不踏实。

他的这支新式陆军,兵源的素质必须要保证。

方原逐一行过了众流民,几乎尽是体格强壮之人,秦展虽然有些胡搞乱搞的小动作,但在大方向上还是能把握分寸的,没找些老弱病残来充数。

吴步站在台阶上,朗声说,“贡市里的奸商胡乱打人,奸淫,根本不将我们当人看,你们说,还要不要我们的活的?”

流民群里有人开始议论纷纷,更有家人被打死、被奸淫的流民义愤填膺的出言呵斥官军的无良,哭喊声、喝骂声打破了现场的宁静。

吴步继续煽动说,“还有一个消息,过些日子就会将我们赶尽杀绝,男的卖去关外做苦力,只留下年轻女子卖去边镇当军妓,我们能不能束手待毙?”

流民里顿时有人喝骂说,“去他娘的,杀了!”

“狗日的奸商,老子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

“吴老,你是有些见识的,你说,该怎么办,我们都跟着你走!”

吴步高声说,“我们攻下贡市,打死这些狗日的奸商!”

其中一人有些迟疑,又问,“我们赤手空拳,怎么能攻的进去?!”

吴步大声说,“自有贵人提供给我们兵器,今夜,凡事参与攻城的,都发给兵器,事成之后,都有银子。”

有兵器在手,还能打奸商分银子,憋了许多日子鸟气的流民齐齐高举着手,大喝道:“攻下贡市!分银子!”

声势浩大,令人闻之心血澎湃。

方原突然发现,这个吴步老是老了点,但煽动人心的口才还是相当厉害的,也就由得他们去了。

到了夜间,孙传庭部队运输来的军备,皮甲全到了。

方原令赤古台领着火枪骑兵在四周警戒,秦展则负责军器的发放。

孙传庭这次送来的军器有长枪、长刀、长斧三千件,弓箭两百杆,盔甲1000副。

这种规模的装备,除了没有火铳、三眼铳,已与明军的装备配置不相上下,孙传庭可说是坚定的支持了方原今次攻打贡市的战争。

众流民见了是大喜过望,按着分配领取了作战的兵刃,仅有1000副皮甲,便留给了第一轮冲击的流民先锋。

秦展严格的执行了方原的嘱托,令锦衣卫在一侧监视发放,每发出一套军器、盔甲,便嘱托一句今次攻城的规矩,不得擅自杀伤,抢夺,攻城之后,流民军便出城等待。

经过军器、盔甲的武装,这三千人再非是坐以待毙的一众流民,而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虽然单兵作战能力差了些,但胜在斗志、士气十足。

到了两日后午时,或许是被八大晋商的家丁护卫给拦了下来,贡市里不见一人出来投降。

方原、景杰二人站在高地上,观望着攻城的军阵。

最前方是一排早已装好了铅弹、火药的二十门中型火炮,还有一百个严正以待的火炮营军士。

火炮营统领李宗泽站在最右侧,用令旗指挥着火炮营军士。

火炮营后,则是三千经过武装的流民军,由秦展负责指挥。

火炮营的左右两翼,则是赤古台的火枪骑兵营,各两百骑兵,早已火枪上膛,全副武装,随时准备策应保护火炮营的安全,若是贡市里有袭击的军队出现,立刻便能出击绞杀。

方原用望远镜打望着贡市城头的动静,八大晋商组织的家丁护卫队手持弓箭,长枪,密密麻麻的站在墙头,也是严阵以待,看来是准备顽抗到底了。

方原侧过头去问景杰,“劝降书交到城里了?有没有投降的?”

景杰说道,“交了,但是交到范家主管范福的手中,估计是被扣押下来,并未示众。”

方原点了点头,看来八大晋商真是草菅人命的畜生,为了自家求生,决定拉着全贡市的人来当炮灰了。

列阵了一个时辰,方原看了看手表,已经12点正,约定攻城的时辰已到,便冲景杰说,“炮击开始!”

景杰挥舞着火炮营的令旗,火炮营的李宗泽接到军令,立刻以红色令旗示意,二十门火炮,一齐开炮!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火声响起,二十门火炮一起开炮,声势着实的惊人。

一轮炮击过后,城墙上已是人仰马翻,死伤惨重,冒出浓烟滚滚。

方原透过望远镜也能看到城墙上东躲西藏,抱头鼠串的晋商家丁。

“轰轰轰!”

十分钟后,第二轮炮击响起。

贡市的城墙已被大铅弹打得满目苍夷,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坑洞,本来就不算坚固的城门一角已被轰开了一个缺口。

方原本以为贡市的城墙能经受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的炮击,如今看来,却是高估了这个贡市的防御力,最多三至四轮炮击,便能轰开贡市的城门。

“轰轰轰!”

一刻钟后,第三轮炮击再次响起。

三轮炮击过后,城门已被火炮轰开,再不设防。

方原用望远镜观察城墙上的动静,发现城墙上已不见了大规模护卫家丁的人影,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人缩在城墙后偷偷的观望,连这些家丁脸上的惊恐都赫然在目。

这根本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边倒的屠杀。

方原摆出这么强的阵势,却不料八大晋商是不堪一击,颇有些意味阑珊。既然城墙上已全无抵抗,再炮击下去,也是浪费火药、铅弹,便对景杰说,“攻城!”

景杰再次挥动令旗,得令的秦展在军阵后指挥着流民,开始进攻!

三千流民像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呼啸着,奔腾着,冲上了贡市城门。

第七十六章 清点战果

战斗一直持续到次日清晨才宣告结束。

当日入夜时分,流民军就彻底击溃了贡市内的护卫家丁。这些临时拼凑起来的家丁各自躲回各家,还有些消息灵通人士干脆脱了家丁服,混进了百姓家中避难。

八大晋商的府邸被流民军分割包围,再逐一拔除。

攻陷一个晋商府邸,赤古台便率领骑兵营的军士将府里的男女老幼核实身份后尽数捆绑,捉拿到了贡市外的军营。其他家丁、女婢、杂役、民夫等不相关人等则全部放过,不再追究。

直到八大晋商的府邸被尽数攻陷,时辰已到了次日的辰时。

流民军在秦展的指挥下开始撤离贡市,由景杰、赤古台的军士进入贡市,开始抄没家财的工作。

方原坐在城外高地的军帐里,听着秦展汇报八大晋商的逮捕工作。

“晋商王登库,父母早亡,子三人(捉拿两人),女二人(捉拿一人),远房亲戚十八人,小妾十一人,通房丫鬟七人。”

“晋商靳良玉,父早亡,母八十三,子五人(捉拿三人),女四人(捉拿二人),远房亲戚二十九人,小妾七人,通房丫鬟五人。”

“晋商王大宇,父母健在,子一人(已捉拿),女二人(已捉拿),远房亲戚十三人,小妾四人,通房丫鬟三人。”

“.............”

秦展逐一汇报了今次捉拿八大晋商的情况,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等七个主犯尽数被捉拿,所有在贡市的子女,亲戚,一共三百三十五人。

唯独少了最大的汉奸范永斗一家。

方原愕然问,“范家呢?”

秦展面现难色的说,“我们攻进范家时,却发现范永斗,范三拔,还有几个子女全都从贡市外的小河,坐船溜走了,只捉拿了府里的亲戚十五人。”

“竟然逃走了最大的汉奸范家?!”

方原猛地起身,指着秦展面门呵斥说,“为什么不去追?”

秦展愣了愣,见方原已动了真怒,忙说,“我立刻派一队锦衣卫顺着小河去追。”

方原厉声说,“老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最大的汉奸,绝不能逃了。”

秦展忙领命出了军帐,点齐了五十个锦衣卫,便去追击范家。

火炮营统领李宗泽入军帐向方原汇报战果,“方大人,火炮营今次齐射三轮,射击火炮五十八发,哑火两发,火炮无一炸膛。”

今次能以最小的代价顺利的攻进贡市,李宗泽的火炮营功不可没,不愧是天雄军火器营的精锐,方原欣喜的说,“好,宗泽,众兄弟们辛苦了,先下去轮流休息,但不可放松警惕。”

李宗泽忙领命去了。

方原凝视着手中的令牌,暗暗思量,今次若是捉不到范家的人,威慑力要大大减半,若是任由范永斗那只老狐狸逃去了满清地界,倒是一件棘手的事儿。

希望秦展的追击能有所斩获吧!

到了次日的辰时,前去追击范永斗的秦展空手而归,回报方原,范永斗一行人已沿河之下,到了宣府军镇的渡口下了船,顺着一行人的行迹追到了宣府军镇。

范永斗,还有范家人,应该是逃进了宣府军镇躲避。

方原暗暗遗憾,该死的怎么也死不了,既然范家指望宣府军镇的庇护,只能追去宣府军镇要人。

秦展回来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在贡市里抄没八大晋商家产的赤古台用牛车拉着八大晋商的家财回了军帐,足足有五百辆牛车之多。

方原见这次斩获颇丰,心下暗喜,忙令忙碌了一夜的赤古台,还有蒙古骑兵前去休息,改换成秦展的锦衣卫清点五百两牛车的家财。

一百个锦衣卫忙碌了整整两日,终于点清了今次抄没八大晋商家财的数量。

抄没晋商范家家财:金子一万两,银子十三万两,粮食四万石,珠宝玉器,丝棉若干。

晋商王登库家财:金子八万两,银子五十三万两,粮食三万石,珠宝玉器,丝棉若干。

...............

经过秦展清点汇总之后,今次抄没家产的总数:金子三十六万两,银子五百七十三万两,粮食二十二万石,珠宝玉器、绫罗绸缎若干。若全部折算成银价,则在一千万两左右。

据后世学家估计,八大晋商的家产应该在一千万至两千万两银子。因为最大的汉奸范家因得到风声,转移了家产,只抄没少量的银子,再加上八大晋商留存在老家的家财还未抄没,能抄没一千万两银子,已实实在在是场大丰收。

崇祯末年每年的财政收入也就四百万两,今次抄没的收入已是大明如今两、三年的财政收入。

方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银子,反而有些不知所措,眼下最棘手的难题,就是这些银子该怎么上报崇祯,又该怎么私下分配。

他担心走漏了风声,便独自一人坐在军帐里,点开随身的笔记本电脑,在电脑里设计了一个表格,开始逐一统计今次的银子分配。

孙传庭移师费用一百万两是要立刻支付的。

承诺流民军的五万两银子,借支崇祯的四十万两皇银也在必须支付之列。

承诺蔡懋德、周遇吉的两百万两银子,也是要支付的。

这么七七八八的支付一扣下来,也就只有三十六万两金子,还有二百三十万两银子。

因为淘宝购物,用金子支付最为划算,方原看中的是抄没的三十六万两金子。当然,这些金子肯定不能尽数中饱私囊,否则账目一看就对不上,群臣难免又是一轮的弹劾。

方原思来想去,决定划去二十五万两金子的统计,算是中饱私囊,只上交十一万两金子。

抄没的银子,划去十五万两的统计,收入囊中,只上报崇祯二百一十五万两,算是给崇祯一个交代。

至于二十二万石粮食,方原留着也没用,储藏也极为不利,只留下了一万石粮食,供养新式陆军;五千石粮食,分发给众流民;交给周遇吉五万石粮食,用作招募军士的供给。余下的十余万石粮食就带回京城上交崇祯皇帝。

其他的珠宝玉器,丝棉,方原分作若干份,作为孙传庭、蔡懋德、周遇吉等人私下的奖励,还有京城司礼监的公公们,也在犒赏之列。

方原干完这些统计分配的事,再将上报结果进行了修改,已过去了整整一夜。

他对数字根本就不敏感,这一夜的折腾,简直是头昏脑胀,看着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数字就几欲呕吐,暗想,小苑是学过计数、算账的,至少算是个最基础的会计财务人员,而且人品、对自己的忠诚度肯定是毋庸置疑的,要是将她带在身边就好了。

突然间,他发觉家里那个透着几分狡黠的小女生还真能派上大用场,回去就将管理账务的工作交给小苑来负责处理吧!

第七十七章 杀鸡儆猴

眼下最要紧的,除了分配银子,还有就是处置被活捉的八大晋商,三百三十五人。

景杰在贡市里安民了三日,终于平息了其他晋商的恐慌,由最开始的关门闭户,拒不合作,终于敢开门组织人手去清理战场,一切恢复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

赤古台已来催促过几次,请他下令该怎么处置。

方原心知肚明,在这些所谓的家眷里其实很多是无辜的,那些晋商的小妾,通房丫鬟,乡下来做苦力的远房亲戚,甚至还有八、九个襁褓中的婴儿,都在其中。

在最开始,方原是狠得一口恶气,自然是想尽数杀光,一个不留,但真到了要挥下屠刀的时候,又生了恻隐之心。

方原召集了景杰、秦展两个兄弟,还有与景杰已定了名分的苏红玉,带着一行锦衣卫,开始巡视被关押,等候处置的众人。

秦展有意无意的将年轻女子关押在一个军营,其余的壮丁、老弱病残关在一个军营,其中的花花心思已显而易见。

若不是方原一再要求军纪严明,锦衣卫、新式陆军各营的军士恐怕早已对这些女人进行***辱。

方原不置可否的进了关押年轻女子的军营,其中有八大晋商的正室七人,女儿二十五人,更多则是小妾、通房丫鬟,总共关押了一百八十余人。

这些女子的华衣丽服早就凌乱不堪,满脸的灰头土脸也丧失了几分颜色,但隔远了看去,还是各有几分姿色。

众女子一见他进来,纷纷上千抓扯着方原的锦衣磕头求饶,恳求免死。

方原挣脱了这些女子的抓扯,和几人出了军营。

在军营外,方原开口问道,“这些女子该怎么处理?”

秦展抢先说,“老大,这还用问,先分给众兄弟乐一乐,再尽数杀了便是。”

景杰一时未看透方原的心思,并未答话,身侧的苏红玉已厉声呵斥,“荒唐!方大哥是仁义君子,统领的是仁义之师,做出这种禽兽行径,是想毁了方大哥,和我们三营军士的名声?!”

方原一愣,苏红玉是话中有话,明着是在呵斥秦展,其实是在指桑骂槐,说给方原听的。若是奸淫民女的风气一开,这支新式陆军的军风、军纪就再难控制。

秦展被一个女人当众顶撞,下不来台,忙反击她说,“老三,你的女人管不好,放出来撒泼,是吧!军政大事,有女人插嘴的份儿?”

景杰不想与秦展起争执,忙拉住苏红玉,令她莫要再说,又看着秦展说,“老四,我们不要做口舌之争,一切老大来定夺吧!”

方原不置可否的瞧了瞧苏红玉,又问,“苏妹子,你来说,这些女子该怎么处置?”

苏红玉是个直性子,也没有景杰那些维护兄弟间和谐的顾忌,朗声说,“方大哥,我就曾在秦王府当过舞姬,与这些女子的遭遇是一般无二。她们中大部分也是受压迫的一群人,比如说小妾、通房丫鬟,就是那些晋商发泄**的工具;那些所谓的远房亲戚,不过就是做牛做马的使唤。”

“八大晋商卖国,他们这些人得不到实惠,如今秋后算账,却将他们当成了同犯,要处以极刑,这实在是荒唐!”

她口直心快的说过,也不知方原是否在生气,见方原投来鼓励似的目光,又信心十足的继续说,“当年的靖难之役,对建文帝几个重臣的家眷也放过了一马,只是罚没教坊司。难道今次打击晋商还要比当年靖难之役争天下更心狠手辣?”

“我建议这些女子,放了也不妥当,就配给三大营中未婚配的军士,既给了这些女子一个出路,也给军士们成了家,也算是一举两得。”

苏红玉的这个提议,秦展听了是心生怒气,这么一分配,就等于宣告没他秦展什么戏了。

秦展反驳说,“三大营军官里有很多都是成了亲的,这么一来,这些女子全分给了军士,军官全都没份?至少也要军官先挑选,余下的再留给军士。”

苏红玉还待与他争执,方原已打断了二人的争执,“老四啊!打仗先上的普通军士,伤亡最惨重的是普通军士,怎么到了享受战利的时候,先上的便成了军官?你这么带兵的话,军心士气怎么保证?遇敌会不会军士先行哗变,未战先溃?”

秦展被他呵斥,却不敢与他顶撞,老老实实的应了,“是,老大说的都是,我是锦衣卫,又不是带兵的料。”

方原拍了拍他的肩说,“老四,那以后锦衣卫的事务全交由你,军营的事儿,全由景杰负责,你就不必插嘴了。”

秦展无奈的应了,“是。”

方原敲打过秦展,目光瞧向了景杰、苏红玉二人说,“苏妹子说得很好,凡八大晋商的直系家眷,包括父母,正室,儿子及其家眷,孙子及其家眷,未出嫁的女儿,全都杀了,一个不留!直系家眷没在贡市,漏网之鱼的,去八大晋商的故居一同捉拿归案,斩草除根!”

“八大晋商的远房亲戚,经考察后素无恶行的,放了;行为不端的,杀了;鱼肉过流民的,杀了;勾结过满清的,杀了。这两件事,就交由老三去做。”

“至于这些小妾、通房丫鬟,就配给未婚配的三大营将士们,无论军官、军士,都一视同仁。先统计统计人数,若分配女子不够,就抽签来决定。这,交给苏妹子来全权处置。”

方原这么一缩小杀戮的范围,又赦免了至少一,两百条人命,苏红玉冲他是连连赞赏。

三日后,经过景杰连日的考察,分类,需要被处决的一百三十余人,八大晋商的直系家属,被尽数押到了贡市门外。

其余留在贡市的所有晋商全都被叫出了贡市,来到城外的大平原上,观看今次的行刑。

方原正是要杀鸡儆猴,令这些尚存的晋商瞧一瞧,给满清当汉奸的下场就是满门灭绝,看看今后还有谁敢走私军器、粮食到满清。

行刑由赤古台和麾下的蒙古人来执行,方原只是远远站在高地上,用望远镜远观行刑的过程。

他不当众露面,是为了到朝堂上有个交代。

一百余个八大晋商的家眷被捆绑了跪在贡市门口,全被封了口舌,一百余杆黑黝黝的火铳枪口对着他们的后脑勺。

围观行刑的人群已有数千人,恐惧的、庆幸的,叫好的,甚至还有幸灾乐祸的,各怀心思。

赤古台在方原的授意下,当众宣读了八大晋商的二十余条罪状,以明正典刑。

日到正午,行刑的午时到了。

方原沉声说,“行刑!”

景杰挥舞着令旗,以旗语告诉赤古台,可以开始行刑。

“噼噼啪啪!”

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一百余个脑袋被打出了脑花,哑枪的,没死的,赤古台又令人前去补枪,或是直接砍了脑袋。

曾经在晋北、蒙古叱咤一时,干尽了走私卖国买卖,成就了满清入关大业的八大晋商家族,在张家口贡市门外,尽数被方原屠灭。

一阵冷风吹过,空气里也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方原吸了吸带着血腥味儿的空气,望着远处被处决的一百余具尸体,侧头对景杰说,“老三,将晋商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这八人刻成下跪的雕像,就放在张家口贡市的门口,以作警戒。”

他是仿效西湖边下跪的秦桧雕像,要将这八大晋商作为一个深刻的汉奸教材,警示所有的晋商。

景杰愕然问,“老大,你这是?”

方原冷冷的说,“当汉奸者,无论高居庙堂,还是逐利商人,或是打着曲线救国,民主人权的幌子,必须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架上!”

景杰听得是热血沸腾,忙拱手领命,“是,七大晋商的漏网之鱼,我会立刻派人去故居尽数捉拿,一个也不放过!”

方原凝视着远方的张家口贡市,缓缓的说,“八大晋商已诛灭七家,还有范永斗这一家漏网之鱼。”

“老三,休整五日后,进军宣府镇,捉拿总兵王承胤,奸商范永斗!”

第七十八章 兵逼宣府

在张家口休整的数日间,方原依照之前的承诺,支付了孙传庭一百万两移师的军费,稳定了军心。

流民军,还有亲军三大营军士的赏钱五万两也暗地里抽调发放。

方原将自己截留的二十五万两金子,还有十万两银子尽数存进了淘宝系统的余额宝账户,收取丰厚的利息。还有五万两银子支拨给景杰作为新式陆军的军费。

承诺蔡懋德、周遇吉的银子,因二人是忠心为国之士,不敢私自分银子,便决定由方原回了京城,向崇祯皇帝禀报之后再行发放。

至于其他的珠宝玉器,方原分作了十份,给孙传庭、蔡懋德、周遇吉各自一份,自留了一份,余下的就要带回京城,用来打点司礼监诸位公公。

在张家口贡市分配过战利品后,方原令景杰、赤古台、李宗泽三人留在贡市,在两万青壮流民里挑选善于骑马作战,有胆气,敢搏命的精兵五百人进入骑兵营,使用过火器、火炮的流民一百人进入火炮营,将新式陆军的编制扩编到一千人。

因这些日子的不断消费,方原再次查看系统的消费积分,已达到了11.53万两银子,可以升级成VIP2用户。

系统VIP2用户可以开通‘花呗’功能。这个花呗功能,类似于系统的信用卡,可以透支与消费金额相等的额度用来购买系统的商品。

这个花呗功能还款的设定是,一个月内还款,不收分期手续费;若是一个月内还不了款,可以选择两期、三期、六期、九期、十二期的分期还款方式,收取相应的利息。

只要使用花呗功能,并按时还款,就能增加宿主的芝麻信用积分。芝麻信用积分的提升,可以增加花呗分期透支的额度加成。

抄没了晋商的家财之后,方原如今是财大气粗,家财还超过了崇祯的皇银内帑,暂时不需要使用花呗分期的透支。

但使用花呗购物,一个月内免息的功能,倒令方原找到了一个赚点利息的途径。

今后每次购物可以先使用花呗购物,一个月内免利息,一个月后归还,他存在余额宝里,本该用来购物的金子、银子就能多赚一个月的利息。

这么一来,既能赚点零花钱利息,还能狂刷系统的芝麻信用积分,将来若是需要在淘宝系统大规模透支购物,便能用得上。

方原在系统里选择花呗购物,预支11.53万两额度,再次购买了500套防爆套装,武装他的新式陆军。

这么大笔的买卖,方原已成了这家防爆装备专卖店的白金VIP级客户,商户大方的送了方原系统不限期的5万元代金卷。有了这5万元的代金卷,一些生活日用品,甚至家装装修,也就可以分文不花。

方原将景杰等人留在了贡市,他则率领秦展的一百锦衣卫,还有苏红玉指挥的无人机战队,周遇吉五千太原府骑兵,还有孙传庭的九万精锐之师北上,浩浩荡荡的杀向了大明九边镇之一的宣府镇。

两日后,大军开到了宣府镇的境内。

宣府镇,乃是大明九边镇最重要的边镇之一。自初建期,就是防御蒙古人南下,拱卫京师最重要的门户。

明朝人常将宣府教场,大同婆娘,蓟镇城墙并列称道。

蓟镇是抵御满清入关的前线,修建的城墙是最大、最厚,最坚固的城墙。

大同婆娘则是全国青楼妓女排名第一,因‘重门叠户’而闻名。

宣府教场,则是指的宣府镇的大教场可以同时容纳十五万军士集结、练兵,可见宣府教场规模的宏大。

万历、天启之前,大明北疆防御的重心,就是在宣府、大同二军镇,常年在宣府、大同驻军十万以上,是大明最强悍的边军所在。

但自天启、崇祯后,辽东的满清陡然崛起,大明的防御重心便由宣大军区,转移到了蓟辽军区,所有的军饷都向蓟辽军区倾斜,就是所谓的倾九边之力养蓟辽一隅。

数年前,卢象升任宣大总督期间,宣府、大同仍有兵力五万到十万左右。卢象升战死后,再经过松锦之战的损耗,如今的宣府、大同的总兵力已不足五万。

方原、孙传庭、周遇吉的大军一路行来,沿途的怀安卫、保安卫、万全卫,还有宣府三卫的军堡里,大多只有一、两千老弱残兵。

这些宣府镇的卫所、军堡见方原的大军开至,也弄不清发生了什么变故,一个个吓得关门闭户,派出军士送来美酒犒军表示示好,一派谁来攻谁是爷,随时准备开门投降的颓废之气。

方原暗自慨然,这种军心士气低落到极点的边军能抵挡满清的虎狼之师,李自成的搏命流寇才是奇了怪了。

王承胤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只知贪污受贿,中饱私囊的祸国殃民之辈,要整顿山西、宣大军区的军心、士气,看来是任重而道远啊!

孙传庭的九万精锐驻扎在宣府镇的家门口,城墙上大炮的射程之外,连营二十座,以防御阵型圆阵立营。

方原、周遇吉的军士则立营在孙传庭部的右翼,以作掩护。

宣府镇巨大的城门紧闭,城墙上旌旗飘扬,军士个个齐整,甚至还摆出了十余门大炮,完全进入了战备状态。

方原派秦展领锦衣卫,以宣旨的名义前去叫门,城墙上的军士视如不见,既不反击,也不应声,只是装聋作哑,将秦展的锦衣卫当成了空气。

而孙传庭的九万精锐只能是做做样子,擅自攻打大明九边之一的宣府镇,只会比袁崇焕擅杀东江镇总兵毛文龙的罪名更大。

一连七日,双方就是这么无声的耗着,僵持不下。

方原是心知肚明,这其实不是一场军事斗争,而是一场政治斗争。这边和王承胤在宣府镇门口进行军事对峙;京城内,肯定有无数代表着东林党、晋商利益的言官在崇祯面前弹劾他方原是如何的飞扬跋扈,草菅人命。

无论是方原还是王承胤为首的宣府官兵,都在等对方先动手,对方要是先动了手,谁就站在了舆论的制高点上。

方原召集孙传庭、周遇吉,秦展、苏红玉几人商议应对之策。

孙传庭认为,既然宣府镇官兵并没有主动攻击我方的大军,采用的是拖字诀,那就是还不敢撕破脸皮。反正抄没了晋商的家财,粮草多得堆积如山,耗就耗着,等朝廷那边传来具体指示再说。

周遇吉倒是想立刻攻城,捉王承胤那个孙子出来受审,但也知眼下的局面确实十分的诡异,还是赞成了孙传庭的拖字诀。

方原却知道,越拖下去对自己是越不利,因为他在朝堂的后台只有崇祯一人,还有些不能干政的司礼监的公公们;而王承胤、范永斗这帮人在朝堂上的后援可就多如牛毛,久拖不决下,一旦崇祯某日顶不住群臣的压力,那就功亏一篑。

王承胤、范永斗之所以敢在这个关头使出拖字诀,就是眼光毒辣,看准了自己的这个七寸猛打。

方原与众人商议过后,即便要拖也要掌握主动性,而不是被动的等待,还是决定主动出击,以瓦解宣府官兵军心为主。

在两日间,孙传庭的军士书写了几千张招降书,言明罪只及王承胤一人,与宣府其他官兵无关,只要宣府镇交出总兵王承胤这个罪魁祸首,还有晋商范永斗及其家眷,便可既往不咎;谁要是再顽抗,就和王承胤、范永斗同罪。

方原就是要去搅一搅宣府镇的浑水,宣府其他卫所的官兵都是一个个明哲保身的窝囊,他不信在宣府镇内的官兵就会陪王承胤一同上路,王承胤这个贪污受贿的军头,哪来的这么大号召力?

方原令苏红玉指挥的无人机战队,十架无人机载着书写的劝降书,以松散,能有效躲避弓箭攻击的阵型,凌空飞向宣府镇的城头。

宣府镇的官兵从未见过能排成阵型,在空中飞行的怪鸟,惊得一个个是瞠目结舌,纷纷前来围观。

这些军士早得了上头的军令,只能坚守,不能进攻,不敢以弓箭攻击这些在上空盘旋不止的无人机,只能眼睁睁瞧着无人机不断在军镇内抛洒着劝降书,好奇甚至还多于恐惧。

几千张的劝降书抛洒完毕,无人机无一损失,又排成了雁行阵的阵型,在城墙上头盘旋了几周,示威了一番,这才在城墙上宣府官兵呆若木鸡的注视中安全返航。

方原愕然看着苏红玉这种熟练的指挥、操作技巧,她接触无人机战法不过短短的一,两个月时间,便能达到比自己和景杰更高的操作水平,看来这个女子真是花了心思去钻研无人机的各种战法,而且还深有无人机空中作战方面的天赋,不愧是将门虎女!

方原不由得暗自庆幸,又得了一员巾帼英雄!

第七十九章 束手就擒

散发劝降书后,一连两日,宣府镇还是全无动静。

方原暗想,难道宣府镇官兵真的是铁板一块,劝降书也离间不了,令他们内讧?

到了第三日夜间,方原正在休息,秦展急匆匆的前来禀报,宣府镇城门开了,一个宣府镇参将偷偷前来投诚,声称他和值守的参将商议好了,愿意领军入军镇,直接去捉拿总兵王承胤。

方原严格拷问了这个参将近两刻钟,以他的眼光,实在看不出这个参将有半点使诈的迹象,一个军营的大头兵想瞒过他方原的眼睛,这个可能性几乎威灵。

方原本想召来周遇吉,领军入城,但想着这么一折腾,就会闹出不小的动静,又要耽搁几个时辰,怕是会坐失良机,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既然曹操官渡之战,敢相信许攸的计策,立刻前去偷袭乌巢粮仓,我怕个鸟啊!难道王承胤还敢使出诈降计,诱骗我入城,扣押了我不成?”

方原令秦展点齐了一百个锦衣卫,准备随前来投降的参将入宣府镇捉人。

秦展忙拦住了他说,“老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我去,你就留守后方。我秦展没了就和死个蚂蚁一样,老大要是没了,军心会大乱的。”

方原感激的望着他透着真诚的双目,想起那日教训他的口气实在是重了些,愧疚的说,“老四,那日我不该当着老三,苏妹子的面呵斥你,我向你赔礼。”

秦展爽快的笑了笑说,“你是老大,骂了就骂了吧!挡箭的事儿也该是我冲在前,何况,我这还是去立功捞钱。”

方原拍了拍他的肩说,“好兄弟,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秦展也不和他磨叽,领了一百个锦衣卫,随着前来投诚的参将一起消失在夜幕之中。

方原看着他的背影,双目里含着感动的泪花儿,这个秦展,虽然贪了点,也好色了点,但终归还是个做事靠谱,更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今后他的那些点破事儿,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方原担心这个参将是王承胤前来诈降的奸细,自秦展去了后,便再也无法入睡,只是在军帐里坐立不安的等候消息。

他的手心里已全是冷汗,秦展是他穿越来结交的第一个兄弟,若就这么折在了宣府镇,他会悔恨得发狂。

到了中午时分,宣府镇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方原的悔意已到了顶点,再也在军帐里坐不住,起身前去找孙传庭、周遇吉二人商议对策。

两人听说秦展竟冒险进了宣府镇,也是眉头微皱,这个险也冒得太大了,是成是败只有天才知晓。

方原一直站在军帐门口,用望远镜观察着城门的动静,度过了难熬的两个时辰,到了申时时分,宣府镇的城门终于打开了。

当先一骑出来的正是秦展,随着秦展纵马而出的,是一排排虎纹锦服的锦衣卫押着五花大绑的王承胤,范永斗之子范三拔,还有一众范家家眷出了城门,随着众人一起出城门的则是宣府镇的副将、参将等高层军官。

众人进了方原的军帐,将五花大绑的王承胤押在了中军帐中。

方原、孙传庭、周遇吉三人分坐在军帐里,其他的宣府镇一个副将李琦、两个参将唐云、汤显,还有四个游击将军尽数以军礼跪拜在地,等候方原等人的处置。

既然宣府镇已交出了王承胤,还有晋商范家的人,方原直接赦免了副将李琦等人的罪状,并安慰了诸将一番,一再声明今次只拿首犯,余者无罪,又令周遇吉随李琦前去宣府镇暂时接管宣府的军务,等候崇祯事后的调遣。

等周遇吉等人去了后,方原直直瞧着萎缩在地的王承胤,目光掠过面如死色的范三拔等范家人,却在人群里没见到罪魁祸首范永斗的踪影。

方原问道,“范永斗呢?”

秦展忙说,“范永斗在两日前,我们散发了劝降书后,就已偷偷出了宣府镇,准备带着银子过长城关隘,出北疆投靠满清去了。”

他指了指被捆绑的范三拔说,“只找到了范家其他的家眷,包括他儿子范三拔,还有范三拔一个刚出生的女儿。”

“范永斗这个老狐狸!眼见大势已去,就率先逃命去了。”

方原重重的一拍桌子,捉着王承胤的衣领,厉声说,“王承胤,你竟敢放走要犯范永斗?!”

王承胤此时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苦笑着说,“方监军,若是我放人走的,他儿子范三拔这些人怎么不走,留着被你捉拿?范永斗是偷偷瞒着我,买通了宣府镇一个本是满清内应的游击将军,押着银子逃走了,连他儿子都不知晓。”

方原瞧着面如死色,瑟瑟发抖的范三拔,沉声说,“你父亲将范家人全都抛弃了?”

范三拔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公子哥形象不见了踪影,早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支支吾吾的说,“我也不知!父亲说过要带我走,为什么偷偷一人溜了?!”

方原这才信了这个范永斗确实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所谓虎毒不食子,这个畜生连亲生儿子都出卖,当了他逃命的挡箭牌,真是丧尽天良。

他暗自思量,范永斗已逃出去两日,还能不能再追回来?一行人带着至少几百万两银子,应该逃不了多远。

方原忙交代秦展,令他派一个锦衣卫前去张家口贡市,通知景杰、赤古台率火枪骑兵前去追击范永斗,不必再到宣府镇,直接出长城关隘,深入蒙古草原,将范永斗一行给截杀了。

就算捉不到范永斗,那几百万两银子必须追回来,这笔银子是计划外的,可以不必交给崇祯,尽数进方原的腰包。

秦展迟疑的问,“老大,要是赤古台抢了银子不回了呢?”

他的担心绝非无的放矢,这也是方原所忧虑的,赤古台毕竟曾经是蒙古雇佣军,就是见钱办事的主儿,几百万两银子摆在面前,会不会生出异心,方原也是殊无把握。

方原想了想说,“再秘密知会景杰,他也一同去追击,带两百蒙古骑兵,两百汉人骑兵,互相牵制。”

秦展立刻派两个锦衣卫快马加鞭前去张家口贡市知会赤古台一行人,准备深入草原追击范永斗。

方原又捉着范三拔问,“范家其他的家产呢?”

范三拔颓然说,“范家的银子,父亲借给了皇太极六百万两,早用作满清的军费。”

“六百万两银子,至少是满清十余年的赋税,范永斗这个该千刀万剐的老杂碎!”

方原咬牙切齿的骂过,又厉声问,“范家的账本呢?”

这个账本就是范家私通满清的铁证,也有私下贿赂王承胤的证据,必须要找出来,交给朝廷公审王承胤。

范三拔神情呆滞的瞧着方原说,“我交了能保命吗?”

这个时候,哪里还有范三拔讨价还价的余地,方原沉声说,“老四,你另派一队锦衣卫,将范永斗的家眷,尽数押去张家口贡市前,仿其他七家晋商,当众处决,以儆效尤。”

秦展朗声应了,范三拔已吓得屁滚尿流,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方原从被捆绑的一个年轻少妇的手中,抱起一个婴儿,蹲下了身子,附耳说,“范三拔,范家的人必须要死!这是你刚出生的女儿吧!我只给你一个机会,交出账本,我留她一条性命,否则......”

范三拔自知已是必死无疑,方原手中抱着的是他唯一的女儿,如果账本真的能换女儿一条性命,那他会毫不犹豫的拿出来。

他将信将疑的望着方原说,“方原,你真的能信守承诺?”

方原冷笑一声说,“范三拔,你除了信我,还有选择的余地?”

范三拔紧咬着牙关,点了点头说,“好,我交!账本有正副两本,正本已被父亲烧毁了,副本在范家在乡下的祖屋里。”

方原站起身子招过了秦展,传令他押着包括范三拔在内的范家人,前往张家口贡市,找出范家的账本后,将范家人也当众处决。

范三拔唯一留下的这个在襁褓中的女儿,方原暂时交给了苏红玉抚养。

孙传庭一行大军每日消耗天量的粮草,何况崇祯还眼巴巴的等着这支精锐之师的归来,便先带着粮草拔营东行,经居庸关,蔚州回到京城。

方原则和周遇吉留在宣府镇处理善后事宜,顺便等待景杰、赤古台追击范永斗的消息。

第八十章 江南四府

方原在宣府镇逗留了十日,前去追击范永斗的赤古台、景杰二人终于秘密回了宣府镇。

景杰向方原汇报了此次追击的经过和战果,范永斗就是个奸猾的老狐狸,出了长城关隘后,又将随行的两百万银子分成了两份,一路由范永斗带着继续北上深入蒙古草原,去投靠常有生意往来的蒙古部落,一路由管家范福带着东行直趋满清的地界。

景杰、赤古台二人往东追去,只捉到了范家管家范福,追回了一百万两银子,另一路却追之不及,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去蒙古部落捣乱,只能放弃追击,回了长城关隘。

又让大汉奸范永斗给逃了,方原是既气又恨,却无可奈何,只能今后再找机会灭了这个大汉奸。

方原将景杰一行人抢回来的一百万两银子,取出一万两作为骑兵营的奖励;取出一万两,作为炮兵营、无人机战队、锦衣卫的奖励;再支拨五万两交给景杰作为新式陆军的军费,用于采购马匹、马匹草料,还有近千人的军饷,日常用度。

余下的九十余万两银子,方原尽数存进了余额宝账户。

今次屠灭了八大晋商,方原成了最大的赢家,连同之前的金子,还有追回来的银子算一起,至少吞了三百万两银子,已相当于去年大明的财政总收入。

有了这么一大笔银子入账,方原经费拮据,一两银子掰成两半花的日子终于过去了,现在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当然,首先还是要先找一块属于方原自己的根据地,方原相中的地盘就是江南最富庶的四府,苏州府、松江府、常州府、扬州府。

这四府就是大明经济最发达的地区,每年上交的税赋占了大明财政总收入的2/3,可说是名副其实的摇钱树、聚宝盆。

而且这四府还没有明朝藩王的封地,干干净净的一块肥肉,只要能将这四府牢牢的捏在手中,那就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之前方原已向崇祯表明过,应该派一支偏师去经营江南,就是有毛遂自荐的味儿在里面。

但崇祯会不会派方原前去江南经营,那还是未知之数。

一则是方原的资历太浅,根本没有主政一方的从政经验;二则朝廷上以周延儒为首代表江南东林党利益的群臣也绝不会允许崇祯派方原这个怎么都收买不了的硬茬前去江南。

方原今次愿意上交两百万两银子给崇祯,去填大明那个腐朽至极,已经几近彻底瘫痪的军政系统的无底洞,就是花钱向崇祯买的通行证,让崇祯看清楚,只有方原才能给崇祯找来解决燃眉之急的银子,换了任何人前去江南,都会和那帮东林党、士绅、富商同流合污。

朝堂上的唇枪舌剑肯定是少不了的,只有回了京城走一步看一步。

方原已暗暗打定主意,若是最终的决议派去经营江南的不是他方原,那这个大明就真的没救了,也无须再浪费时间、精力去匡扶,去山东召集流寇直接杀进江南,强行武力接管。

他现在是要银子有银子,要人有人,还有一支战力不弱于满清八旗的新式陆军在手。江南那些卫所里,靠走后门关系去军队混空饷的软脚蟹,能扛得住自己这支虎狼之师才是奇了怪了。

方原与周遇吉告辞后,率一行神机营、锦衣卫压着准备上交崇祯的五百万余的银子,往京城行军而去。

十日后,方原一行人过了居庸关、蔚州,终于抵达了阔别了至少两、三个月的京城。出门的时候是五月,如今已是七月中旬。

方原令秦展、王谦领着神机营、锦衣卫将银子带到皇宫的大广场,他直接去了乾清宫,面见崇祯皇帝。

本来在后宫休息的崇祯皇帝一听说方原回来了,立刻弃了一同赏花的袁妃,赶到了乾清宫。

乾清宫东暖阁里,方原一五一十的向崇祯汇报了这一行发生的变故,并将八大晋商的账本尽数上交了崇祯,以证其罪。只省去了他私吞了三百万银子的事实,还有那支新式陆军的存在。

已经快穷疯了的崇祯最关心的不是王承胤和八大晋商该不该死,而是方原这次又带回了多少银子,“方原,你抄没了八大晋商,抄了多少?”

方原忙说,“抠出需要换给陛下的四十万两银子,还有支付给孙总督部的移师费用,还余下十万两金子,四百一十五万两银子。”

王承恩猛地下跪,连连拱手说,“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大明有救了!有救了!”

崇祯听得双眼发出了阵阵的绿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原,你是说这次带回了十万两金子,四百一十五万两银子?”

方原取出了随身携带的抄没家产清单,呈给了崇祯皇帝,“是,这是抄没家产清单,请陛下过目。”

崇祯颤抖着双手接过了方原递上来的清单,逐一审阅过,金子、银子、粮草、布匹、珠宝玉器,果然不是在做梦,大喜着站起身子,走到方原面前,仓促间衣角也被撕下了一大幅,“好!好!方原,你是个忠臣,大大的忠臣!”

他来回在方原面前踱着步说,“朕要赏你,重重的赏你。”

方原愣了愣,他是担心崇祯会不会又拿出十两、二十两银子来当赏钱,那还不如不要,让崇祯欠着一个人情算了。

崇祯止步瞧着他说,“朕特许你,私下见朕可以不跪不拜,只行君臣作揖之礼。”

明清时期,朝臣见了皇帝必须下跪,甚至说话都要跪着。崇祯皇帝今次特许方原在私下场合不跪不拜,那真是只有功勋卓著的股肱大臣才可能享受这种待遇。

自崇祯即位以来,本朝还没有一个大臣能享受这种待遇,崇祯突然给出这个赏赐,就是将方原看成了股肱、心腹亲信,甚至还有些拉拢方原的意味儿了。

方原也不知这事儿是好是坏,身为穿越者的他能不下跪当然是求之不得,忙作揖谢恩,“谢陛下圣明。”

崇祯又喜笑颜开,自言自语的说,“好,五百万两银子,好,方原,你这一路是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几日,朕会招你前来议事。”

方原拱手告退,刚出了东暖阁,王承恩也偷偷的跟了出来,凑近方原说,“方原,今次你真是立了大功,陛下都高兴得忘形了,竟然特许你不跪不拜,那是内阁首辅都没有的恩赐啊!”

方原笑了笑说,“王公公,除了给陛下的大礼,我也给你和司礼监的公公们备了份大礼。”

王承恩连连谢了,又说,“其实这次你能立功,也全靠陛下顶住了群臣铺天盖地的弹劾,陛下对你可是全无保留的信任啊!”

方原也说不清楚眼下和崇祯算是什么关系,或许是类似于电视剧《大秦帝国》里秦孝公和商鞅的关系吧!两人既是君臣,也是益友,只是这种蜜月期能维持多久,那只有老天才知道。

方原想了想又问,“王公公,陛下这些日子有没有和群臣讨论过我之前经营江南的提议呢?”

王承恩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低声说,“和内阁已讨论了几次,内阁的看法是纵然不迁都,经营江南也是势在必行,主要是去经营江南的人选还未确定。”

方原暗自庆幸崇祯没有在自己离开京城的日子里,确定了去江南的人选,忙问,“陛下看中的人选是谁?”

王承恩低声说,“当然是你。”

这是在方原的预料之中,又问,“群臣选中的人选呢?”

王承恩缓缓的说,“内阁大学士、皇后娘娘提议的人选是...太子殿下。”

方原猛地一惊,太子殿下就是周皇后的儿子,当今大明的皇太子朱慈烺!

第八十一章 托孤

这个皇太子朱慈烺又是一个屁股坐在东林党那方的太子,由他前去江南自然是符合东林党人的利益。

因京城岌岌可危,周皇后的想法也一目了然,将亲儿子先送去江南避难,巩固在江南的势力,若京城一旦不保,朱慈烺就能仿效宋高宗赵构在江南登基为帝。

无论是东林党,还是周皇后,他们派朱慈烺前去江南的目的都与崇祯想在江南地区增加税收缓解财政危机的计划是南辕北辙。

若是真的由朱慈烺前去江南,几可肯定,明朝的历史不可能会有任何的改变,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弘光朝廷的傀儡皇帝由朱由崧变成了朱慈烺而已。

方原正要与王承恩告辞,却见王承恩瞧了瞧四下无人,又压低了声儿,蚊语说,“方原,明日你要留在家里,有贵客会上门来拜访。”

方原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儿,失笑说,“这人是谁啊?王公公这么小心。”

王承恩凑近了他耳边,轻声吐出了三个字,“田-贵-妃!”

方原大吃一惊,说来很久没见过田贵妃了,也不知她的病情有没有好转,便问,“田贵妃的病好些了?”

王承恩摇了摇头说,“病入膏肓,御医诊断就在这几日了。”

方原愣了愣,田贵妃临死之前还违反宫规私下来见自己,目的已是再明显不过,就是想在临终前令自己将两个小皇子朱慈炤、朱慈焕带去江南。

他本来不想参与进这些皇子之争、后宫之争,因为这些都是崇祯的家事,他一个内臣何必去蹚浑水?

但,东林党、周皇后,摆明今次是要以皇太子朱慈烺来与方原争这个前去经营江南的任命。方原区区一个锦衣卫百户,说破了天,前去经营江南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崇祯如果非要强行提拔,必会招到内阁、群臣的抵制。

如果前去经营江南的,不是方原,而是朱慈炤、朱慈焕两个小皇子,方原只是辅政的名义,分量就该足够了,性质也从方原与皇太子之争变成了崇祯的家事,也好封了内阁、群臣的悠悠众口。

说来与田贵妃的这一次见面对方原来说也是一场及时雨,他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便爽快的应了,“既然贵妃娘娘有令,就请王公公安排吧!”

方原从皇宫回了四合院,刚进了门,还未走到房间门口,一阵香风从身后袭来,小苑已扑进了他怀里,嘤嘤嘤的哭泣起来。

方原搂着她香喷喷的娇躯,生出一阵爱怜,眼角余光却瞥见七嫂,还有几个护卫的锦衣卫都站在院子里看戏。

方原将她娇小纤瘦的身躯横抱在怀,抱进了房间,关了木门,放在大腿上坐了,这才柔声问,“哭什么呢?”

小苑将脸蛋儿贴着他的胸口,呜咽说,“呜呜呜,公子出门前说只要两个月就回,这都三个月了,担心死我了。”

方原这些日子打心眼里还是有些挂念这个留在家里的小美女,轻轻**着她滚热的粉脸儿说,“我这不是回来了,不哭了。”

小苑仍是呜咽不止的说,“那公子能不能答应我,今后去哪儿都带上我。”

方原正有将财物记账工作交给她的想法,想都不想便答应了,“好,今后我都带着你,而且还将家产和军费的记账工作交给你。”

小苑一听方原不仅答应了,还委以一个记账的重任,一瞬间就破泣为笑,犹自挂着泪珠儿的脸蛋儿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公子说的是真的?不骗人?”

方原见她变脸比变天还快,看来之前的哭泣就是在博取同情和怜悯的,这个小丫头,琴棋书画、计数算账的本事厉不厉害不知道,拴住男人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

他笑了笑说,“等秦展回来,我令他和你交接一下账本,好了,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了。”

小苑喜笑颜开的去给他准备沐浴热水。

到了夜间,用过了夜膳,方原与七嫂说了一会这三个月来的见闻,刚回到房间,就被小苑借口要他讲三个月里发生的故事拉着去了寝室。

时值七月,天气也渐渐的热了起来,小苑替他宽了衣,服侍他上了床,搭上了薄被。

小苑又脱了窄袖罗衫和花冠裙,只穿着一件贴身的开襟主腰,钻进被子里,贴进了方原的怀里。

方原温香软玉在怀,搂着她像搂着一只温热滑腻的小精灵,却没有进一步淫亵的举动。

两人一问一答,一直聊到了一更天,方原实在是困得很了,这才将小苑搂在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方原醒来时,已是日近晌午,怀里的小苑早就醒了,却担心吵醒了他,任由他搂着还没起身,眨巴着一双清澈如水的双眸,怔怔的瞧着他。

方原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说,“瞧什么?”

小苑嬉笑着说,“公子,我现在算是信了,锦衣卫真的不是阉人,但是......”

方原微微一怔,不知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但是什么?”

小苑轻轻咬了咬他的肩头说,“但是这只算半个男人,不知是不是真正的男人。”

这个迷死人的小妖精!

方原若不是顾忌她年纪实在太小,就这么发生性关系,怀孕生子会落下相当严重的妇科病后遗症,恨不得立刻狠狠的‘教训’她一番。

方原正待再说,秦展的声儿在房间门口响起,“老大,贵客到了!”

“贵客?”

方原一拍额头这才想起,王承恩昨日说了今日田贵妃会上门,和小苑这么一折腾全忘在了脑后。

他忙匆匆的起身,由小苑服侍着梳洗穿戴齐整,开了房间门,便见到田贵妃,还有永和宫宫女秋儿,端端坐在院子里。

“咳咳咳!”

田贵妃急促,剧烈的咳嗽声不绝于耳,看她的面容苍白,比之三个月前,更显憔悴,枯瘦,确实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了。

田贵妃身前还站着两个穿着锦衣华服,眉目清秀,十一、二岁的少年,二人眉目间还有几分相似,不用说,二人就是崇祯的四皇子朱慈炤,五皇子朱慈焕了。

方原忙上前离了四人有两丈的距离,止步拱手说,“方原拜见贵妃娘娘,四皇子,五皇子。”

“咳咳咳咳!”

田贵妃已咳得弯下了腰,好半晌,虚弱的声儿才渐渐传来,“方原,你过来!”

方原再走近了一丈,却见田贵妃由秋儿扶着,一下跪在了他面前。

田贵妃竟然给方原下跪,方原大吃一惊,忙与她面对面的跪下,“贵妃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啊?!”

田贵妃弯曲着身子,稍稍抬头,呵斥两个皇子说,“过来!给你们的恩师跪下。”

“恩师?”

方原一愣之下,还没回过神来,朱慈炤、朱慈焕两个小皇子也给方原跪下了。

“朱慈炤,拜见恩师!”

“朱慈焕,拜见恩师!”

方原思绪如潮,他之前的打算是利用两个小皇子前去江南,各取所需,之后就各走各路,互不相欠。但田贵妃却突然上门,要两个小皇子行拜师之礼,那就是将两个小皇子的未来彻底托付给了他,这个肩头的担子似乎也太重了些。

此情此景若是被崇祯知晓了,那就是将天捅了个窟窿,方原忙起身去扶田贵妃,和两个小皇子。

田贵妃摇了摇头,并不起身,又冲着两个皇子说,“从今以后,方原就是你们的恩师,你二人必须以师礼待之。”

两个小皇子互望一眼,又齐齐向方原下拜,行拜师之礼。

方原愣在当场,田贵妃这是要赶鸭子上架,强行将两个小皇子托付给自己,那就是又要当老师,还要当爹的节奏啊!

他想起了明朝历史上给皇帝又当老师,又当爹的只有一人,就是大明数一数二的名相-张居正。不过这个集恩师、便宜爹的名相一死,就被万历给抄了家。

说来说去,这个恩师还真是个烫手山芋,方原一时也有些犹豫。

田贵妃见他还在迟疑,又说,“方原,我已命不久矣,咳咳,父亲也被贬去了江南,咳咳咳,我与周后素来不和,两个小皇子在皇宫里孤苦伶仃的,咳咳咳,若是京城没了,兵荒马乱的,谁又会照顾他们呢?我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你了。”

“咳咳,方原,我不求有僭越的非分之想,只求他们能平平安安的活着,方原,你能不能答应我?”

这是一个舐犊情深的母亲临死前最后的请求,方原鼻子微微一酸,心中一软,叹声说,“好!贵妃娘娘,我答应你,你们快起来。”

田贵妃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仍是摇了摇头,转过头令秋儿去取宣纸来。

秋儿将一张大宣纸摊在田贵妃面前,田贵妃猛地咬破了手指,以鲜血在宣纸上书写了起来。

等田贵妃以血书书写完毕,方原抬眼望去,宣纸上是十来个字,“终生以师徒之礼相待,永不相负。”

田贵妃令两个小皇子用匕首割破了手指,在宣纸下面署名。

两个小皇子逐一在下方分别书写了自己的名字,“朱慈炤”,“朱慈焕”。

方原也只能割破了手指,在下方书写了自己的名字,“方原”。

田贵妃将血书交到了方原的手中,这才由秋儿扶着起身,双眼凝视着方原说,“方原,千万莫要忘了今日你我的血书盟誓,我在九泉之下也会日日为你祈福。”

“我自当尽力培育两位小皇子成才,不辜负贵妃娘娘今日的托孤之情。”

方原郑重的许诺过,便恭送田贵妃一行人出了四合院,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的远去,扬起阵阵的尘土,不见了踪影。

第八十二章 二子封藩

方原在家里休息了两日,崇祯皇帝终于派人招他前去宫后苑面圣。

宫后苑就是御花园,在坤宁宫背后,皇城最北端,坤宁宫在明朝是后宫皇后的住所。

宫后苑本属于后宫妃嫔休闲的处所,朝臣是不能进入宫后苑。

崇祯愿意在宫后苑召见方原,就是将他当做了家人。

方原在王承恩的带领下,在宫后苑的浮碧亭见到了崇祯,与崇祯一同在浮碧亭里乘凉的,还有曾有一面之缘的周皇后。

方原一见周皇后在,便知今日又免不了一番口舌之争,事关皇太子朱慈烺前去江南避难的紧要事,这个周皇后肯定会寸步不让。

方原入了浮碧亭,拱手作揖,冲崇祯、周皇后行了礼。

崇祯令方原在蒲团上坐了,周皇后又令宫女上了瓜果,糕点。

方原吃了几口糕点,心有牵挂,食不甘味,忍不住问,“陛下招臣前来,有何要事?”

崇祯侧眼瞧了瞧周皇后,说道,“方原,你前些日子与朕提过派人前去经营江南一事,朕的内阁、群臣,还有皇后都提议皇太子前去是最佳人选,你是什么想法?”

方原缓缓的说,“陛下派出皇子前去,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既能彰显皇家威仪,更能令江南群臣有所忌惮。”

崇祯一愣,未曾料到方原是这么个说法,“方原,你认为该派朕的皇子前去江南?”

周皇后也是双眸一亮,忙问,“陛下,方原也认为应该派太子前去江南。我提议,由太子前去江南,再派方原一同前去辅佐,便是两全其美之策。”

周皇后提出太子、方原同去江南的建议,已算是对方原的妥协、让步,就是想要换取方原支持她派太子去南方的安排。

但方原却有自个儿的打算,他打心眼里是不想牵涉到与周皇后、皇太子的争斗之中。

但田贵妃的血书盟誓在前,他必须要为四皇子、五皇子谋个前程。

纵然抛开田贵妃的血书盟誓,带朱慈烺,还是朱慈炤、朱慈焕前去江南,优势劣势两相对比,是一目了然。

皇太子朱慈烺的背后站着庞大的后宫势力,还有东林党人的支持,与他前去江南,必然事事受到掣肘;

朱慈炤、朱慈焕,几乎没有朝臣支持,唯一的靠山田贵妃也即将离世,两个小皇子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他方原,带着这两个全无威胁的小皇子,方原才有可能在江南大展拳脚。

方原略作思量,立刻在内心就否定了周皇后的示好之举,话锋一转,摇了摇头说,“太子,国之储君,不可轻动。在此人心浮动,都望着南迁的当头,陛下、太子更应该坐镇京城,稳定军心、民心。若是太子一动,举朝上下都会看出陛下有南迁之意,京城军心、民心也就散了,无须满清、流寇攻至,便不战自溃。”

他这话一出口,就是表明了立场,崇祯听了是连连点头,周皇后的脸色却是越发的阴沉。

崇祯又问,“方原,太子不能动,江南又需要一个皇子前去坐镇,该派谁前去?”

方原沉声说,“太子必须坐镇京城,不可轻动,三皇子身子骨多病,经不起长途跋涉,须留在京城养病。臣建议陛下封四皇子、五皇子为王,前去江南。”

他这话就是彻底站在了田贵妃一方,周皇后是忍无可忍,也就撕破了脸皮,厉声说,“陛下,兄弟间一南一北,怕是会重蹈当年靖难之役、夺宫之变,叔侄相残,兄弟相争的覆辙啊!”

崇祯不置可否的望向了方原,“方原,你是什么说法?”

方原不紧不慢的说,“陛下,靖难之役、夺宫之变,那也太远了,臣见不到。臣能见到的是,唐高祖、唐玄宗,还有宋徽宗啊!”

唐高祖李渊,被儿子李世民逼迫退位,软禁;唐玄宗李隆基,也是被儿子李亨逼迫退位,软禁;宋徽宗赵佶,主动传位给儿子赵桓,事后也被赵桓给软禁。

这些全是太子逼迫老子皇帝退位后,软禁起来的活生生先例。

方原抬出这些历史典故,就是要告诉崇祯皇帝,政治斗争是没有亲情可言的。

所谓兄弟相残,至少要等崇祯去世之后才会发生;若不限制太子的权力,崇祯在位时就有可能被逼退位软禁,郁郁寡欢而亡。

他这番话是打准了崇祯,还有周皇后的七寸。

崇祯神情凝重,若有所思的望着池水里的绿藻。

周皇后则是脸色大变,盯着方原的双眼里,似乎要冒出火来,“陛下,这个方原竟然敢离间陛下、太子的父子之情,就是大大的奸臣。群臣也曾多次弹劾此人飞扬跋扈,在山西屠灭几家晋商满门,心狠手辣。还请陛下明鉴,将他治罪,明正典刑。”

方原冷冷的一笑说,“屠灭晋商满门的是晋商的蒙古雇佣军,还有当地的流民。这些晋商只知勾结满清敛财,平日里不施仁义,被灭满门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周皇后与他针锋相对的说,“方原,我不与你纠缠屠灭晋商之事。我只问你,你想带着两个还未加冠的小皇子前去江南,就是想挟皇子以令江南诸臣,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周皇后是护犊情深,已不顾皇后的礼仪,当场呵斥。

方原完全能感受到她的护子之情,与田贵妃也一般无二,方原唯一厚此薄彼的缘由,只是双方立场不同。在政治前途面前,一切个人的情感都是个屁。

方原一个朝臣若与后宫皇后当着崇祯的面起了争执,还成何体统,便以守为攻的瞧向了崇祯,“臣是不是狼子野心,还请陛下斟酌。”

久不说话的崇祯突然开口问,“皇后,你说自朕登基以来,最缺的是什么?”

周皇后稍稍收敛了怒火,回答了崇祯,“银子,人才。”

崇祯淡淡的说,“当年朕刚刚登基之时,抄了权倾天下的魏忠贤,还有整个阉党的家产,满朝群臣只给朕抄出了几万两银子;而方原抄了一个国戚田弘遇,几个晋商,就抄出了五、六百万两银子。方原和朝中群臣,谁是忠,谁是奸,你真当朕的双眼瞎了吗?”

周皇后蠕动着嘴唇想反驳几句,但却无言以对。

崇祯又说,“当年朕初登大位,袁崇焕就来诓骗朕,要钱要粮要权,结果被满清打到了皇城之下;杨嗣昌也是要钱要粮要权,却被闯贼、大西贼攻破了洛阳、襄阳,杀了大明两个亲王;还有孙传庭,出狱之时也骗朕,五千兵,三个月就能平贼,结果上了战场,却是没有尺寸之功。”

“但,方原没有向朕要钱要粮,就替朕找回了几百万两银子,还精心替朕策划了抵御满清、流寇的战略,就是了不起的人才。如今只是要一点权,如果朕这都不给,四处猜忌、堤防,谁还敢没有后顾之忧替朕做事?”

“贵妃命在须臾,国戚田弘遇又流放去了江南,将两个小皇子派去江南,与田家的亲人团聚,那是人伦之礼,皇后何必事事都扯上野心,算计?”

“王承恩拟诏,朕封四皇子朱慈炤为永王,封地扬州府、常州府;五皇子朱慈焕为吴越王,封地苏州府、松江府;封方原为右佥都御史,锦衣卫千户,巡抚苏州、扬州、松江、常州四府,赐尚方宝剑,再加派神机营一千人,随行听调。”

明朝的南京乃是留都,从未封过藩王,崇祯封两个皇子在南京的四府,已属破格封王。

而右佥都御史是隶属于都察院的官职,与锦衣卫一样直属皇帝管辖。职责就是巡抚十三道省的官员任免、军政事务,可不经由都察院,直接向皇帝奏事。虽是正四品官职,但却是名副其实的钦差大臣,巡抚四府,权力还在四府的知府之上。

锦衣卫千户的任命,就是配备给方原前去江南执行巡抚任务的人员是一个千户卫所的锦衣卫,满编人数为1120人。

崇祯还给方原配备了一千人的神机营军士,这次随方原前去经营江南的所有资源,就是一个千户所的锦衣卫,还有一千神机营军士。

至于尚方宝剑,崇祯赏赐尚方宝剑就和赏白菜差不多,但凡大战出征之前,基本都赏赐过尚方宝剑。

但如今的大明诸臣里,被赐尚方宝剑的,就只有孙传庭一人。如今再加上个方原,已表明了崇祯对方原此行江南的重视,绝不下于一场大战。

崇祯的这道圣旨就是表明态度,支持方原的提议,派遣两个皇子前去江南,再由方原辅政。

没能给太子朱慈烺争取到前去江南的机会,周皇后气得浑身一颤,面色阴沉的与崇祯告退去了。

方原望着周皇后夹怒而去的背影,暗叹不已,他和周后,还有皇太子朱慈烺之间的积怨是越来越深,怕是倾尽黄河水也洗不清了。

崇祯不悦的目光扫过远去的周皇后,又问,“方原,你此行还需要带什么人前去辅助?”

方原几乎想开口向崇祯讨了周遇吉前去江南,但转念一想,这么一员猛将还是给崇祯留在山西,抵御李自成吧!

他唯一能想到需要的人才,就是那个还在钦天监的国际友人汤若望,如果能将汤若望带到江南,从短期来说,能迅速打通西洋佛朗机商会的渠道,无论军火贸易,还是海外贸易都是事半功倍。

从长远来说,汤若望是有西方工业革命理论基础的,有他作为老师,在网上下载一些现代工业铸造、冶金理论的书籍进行系统性的培训,就能培养出一大批懂得现代工业理论的技术性人才,提升明朝的工业水平,实现农业国到工业国的转型。

方原便说,“臣只要钦天监的汤若望汤监副一人前往江南。”

崇祯对这个汤若望的印象只停留在这人是个佛朗机人,在钦天监研究天文,历法其他的是一无所知,便爽快的应了。

第八十三章 少女的心思

方原的所有要求都得到了崇祯的批准,便告退出了浮碧亭。

因为宫后苑在嫔妃云集的后宫,方原不能久呆,只能由王承恩领着出后宫。

王承恩低声说,“方御史,老奴代贵妃娘娘叩谢你了。”

方原笑了笑说,“王公公,我去永和宫多有不便,你去将这个好消息带给贵妃娘娘吧!”

两人刚走过绛雪轩,就见到坤兴公主迎面走了过来,今日的坤兴穿的是一件圆领的宽袖罗衫,端庄又不失明艳动人。她没有带随行的宫女、太监,看来是特意在这里等待方原的。

方原才与周皇后当着崇祯的面闹翻了,实在不想再与这个周后的女儿有什么牵扯,忙咳嗽着说,“王公公,你替我拦了吧!”

王承恩心领神会,忙去拦着坤兴公主说,“公主啊!陛下严令你不许再私会、纠缠乾清宫的锦衣卫,你就回去吧!陛下见到,老奴又要被责罚啊!”

坤兴公主拉着王承恩的胳膊,娇声说,“王公公,我只说几句话,就几句话。”

王承恩是看着这个小公主长大的,打心眼里还是很疼爱她的,冲方原使了个无奈的眼神。

方原不愿当众拒绝一个小女生,令她难堪,便说,“好,公主有话就说吧!”

坤兴公主拖着方原进了绛雪轩,见四下无人,凝视着他双眼,粉脸儿上带着深深的委屈,“方原,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揭发你到过后宫,是母后答应过我不外传,我才说的。”

方原如今是要职在身,心思早飞到江南去了,哪儿有心思去计较一个小女生的使性子?忙说,“我没生公主的气,公主不提我都忘了。”

坤兴公主又轻咬着粉红晶莹的樱唇,低了目光说,“还有那日在你家,我不该发脾气。”

她身为公主竟然会纡尊降贵的来道歉,这倒出乎方原的预料,愣了愣,又随口应付说,“公主是金枝玉叶,天之骄女,有些脾气再正常不过,我无权无势的大老粗一个,有时候脾气也不小。”

坤兴公主判断不出他是不是在生气,试探着说,“如果你不生气,今后有好玩的玩意,能不能再陪我玩?”

这个倒是方原不能答应的,何况和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有什么可玩的?

方原忙如实的说,“我过几日便要去江南,怕是不能再陪公主。”

“啊!!”

坤兴公主满脸失望的说,“江南那么远,你什么时候再回京城?”

方原随口敷衍说,“或许过几个月吧!”

坤兴公主犹豫了一下,掏出了腰间的贴身小香囊,递到了方原的手中。

方原捏着手里犹自带着少女芳香、体温的贴身香囊,微微一怔,“公主,你这是?”

坤兴公主的粉脸儿浮现出一抹晕红说,“若你喜欢的话就带着,讨厌的话,就扔了吧!”

她送出贴身的香囊,就是含蓄表达了少女的心思,不敢再看方原一眼,转身迈着碎步匆匆的离开了。

方原望着她娇小的背影,暗暗叹息,这个坤兴公主不犯公主病的时候还是很惹人心动的,但她毕竟是周皇后的女儿,还是避而远之吧!

他本想将香囊随手扔了,但转念一想,毕竟是坤兴的一番心意,便又放回了怀里。

方原回了四合院,秦展、小苑、七嫂都在,他当众宣布了升任了右佥都御史,锦衣卫千户的任命,还有十日之内起身前往江南的任务。

小苑本就是江南水乡的女子,能再次回到江南,自然是喜笑颜开,欢呼得直拍手。

秦展欣喜的说,“老大,你又升职了,这才短短半年时日,真是平步青云啊!”

方原拍了拍他说,“老四,我既要巡抚江南四府,还要管理新式陆军的军务,锦衣卫这一块估计是无法兼顾了,这一个千户所的锦衣卫,就拜托你了。到了江南,我会升任你为锦衣卫百户。”

秦展现在名义上还是锦衣卫的总旗,履行的却是锦衣卫千户的职责,这在半年前根本就是不敢想的奢望,跟着方原却变成了现实,忙说,“我就说跟着老大混,权力、钱财、女人都会有的。老大,我们这次去江南耽搁多久?”

方原想了想说,“老四,我们这次去江南是重任在身,回京城是遥遥无期,你要做好在江南安家的准备。”

江南就是去了就不想离开的温柔乡,秦展欣喜的说,“这么说,我连老娘,还有家里的几个娘们都要一起带着了?”

方原点了点头,又冲七嫂说,“七嫂,我们也准备搬家吧!只带银子和重要物什,其余的去了江南再置办。”

七嫂这一辈子还没离开过京城,嘀咕着说,“好,那这个四合院我就借给老家来的张二郎先住着。”

方原也由得她去了,反正纵然再回京城,也不会再回到这个小四合院。

趁着还有几日空闲,方原去找到了在钦天监的汤若望,开门见山的告诉了他,希望和他一起去江南的想法。

汤若望愕然说,“我在钦天监观天象,研究历法,去江南做什么?”

方原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淘宝系统上买来的,现代人手绘版的明朝时期的世界地图,这份地图长3米,宽1.5米,包括大明在内的世界每个能叫得住名字的大国、小国,七大洲、四大洋,还有各个港口都是一清二楚,一目了然。

他将地图铺开了交到汤若望手中,“汤大人,去了南京还是能研究天文、历法,我们还能研究研究航海地理嘛!哈!”

汤若望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地图,这个时期虽然有了世界地图的简图坤舆万国图,但比起方原这张精致入微的地图来说,就是天壤之别。

汤若望爱不释手的趴在地上,观察了良久,终于叹声说,“方大人能画出这么精美的地图,真是天人啊!”

方原微笑说,“汤大人若愿意带着一些熟练火炮铸造技术、冶金技术的佛朗机人去江南,为我培养火炮,冶金领域的人才,这份地图就送给汤大人了。”

汤若望将这份地图是奉若至宝,想都不想便说,“愿意,愿意,陛下同意了?”

方原说,“陛下已同意了,十日后便会动身。”

汤若望忙点了点头说,“好,好。”

方原三言两语就说服了汤若望,又和他一起去了佛朗机商会,完成了香水、军火交易的最后一笔交易。

佛朗机商会的布兰克这次带着方原的香水回西洋销售,果然是火热大卖,无论是各国国王、王后,公侯伯子男爵,还有爵爷夫人都纷纷上门,不到十日就抢购一空,一瓶卖出了一百两银子的天价,是大赚特赚。

他又紧赶慢赶,坐着最高时速的多桅杆快船来到明朝,找方原要继续谈下一笔香水、火器的交易。

方原的新式陆军已扩编到了一千人,需要的霹雳火铳也成倍的增加,再加上战场损耗,便又向布兰克订购了八百支霹雳火铳。

他现在已取得了崇祯的首肯,可以买卖红夷大炮,便订购了8门红夷大炮,80门中型火炮。其中3门红夷大炮,30门小炮是送去陕西,给秦王在城墙上堆大炮用的。还有5门红夷大炮,和50门中型火炮是方原带去江南的。

这次军火交易的总量实在太过庞大,佛朗机商会的交易对象不止大明,还有满清、倭国、吕宋、莫卧尔帝国,正常情况下要完成交易至少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

但方原在香水价格上并未抬价,使得布兰克的商会从中有巨额利润可赚,便承诺佛郎机大商会运来远东这边的军火,全部优先满足方原订单的需要,预计可以在半年内完成。

第八十四章 君臣交心

临行前的几日间,方原再次向崇祯提出了建议,推荐周遇吉担任山西、宣大总督,总督山西、大同、宣府的军务,再拨出200万两银子,在山西打造出一条遏制李自成北上的防线。

周遇吉本就是崇祯提拔的总兵,方原这么一建议,崇祯就爽快的答应了,如数向山西支拨了150万两银子。

而孙传庭的九万精锐,就安排在九边之一的蓟州镇,与镇守孤城宁远、山海关的总兵吴三桂,构成抵御满清入侵的双重防线。

方原着人去向阳村知会了景杰,令他们带着三营军士赶来京畿,与方原南行的一行人相会。

这支神秘的军队本不能进入京畿地区,但方原是以神机营的名义调动这支兵马,而且行军路线并没有靠近京城方圆四百里,改走太行八陉入河南北部,再绕到京畿、山东交界的河间府,与方原汇合。

在这几日间,病情拖了半年之久的田贵妃已是命在须臾,但她担心自己这一去世,两个皇子前去江南的计划又会生出变故,便靠着服用丹药来强行续命,一再催促方原和两个皇子尽快离京。

方原不得不带着两个皇子与田贵妃挥泪作别,并将离京的日子提前了整整五日。

临行之日,崇祯亲自在城南的崇文门为方原送行。

崇祯今日出人意料的脱了龙袍,着了锦衣便装,叫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只留下了王承恩一人,令方原是甚感惊讶。

两人站在崇文门的城楼上,望着一排排整齐划一,陆续驶出京城内城的锦衣卫、神机营。

崇祯突然开口问,“方原,你我今日能不能抛开那些家国天下的大话,不再是君臣,而是益友,推心置腹的交流交流?”

方原一愣,已隐隐感到崇祯今日不穿龙袍前来送行的用意所在,还是想以一种非君臣的关系,来掏他方原的心窝话。看来崇祯的内心还是不放心将两个小皇子,还有江南富庶之地全权交由方原来打理。

方原低了目光说,“陛下但问,臣知无不答。”

崇祯缓缓的说,“今次抄没八家晋商,你上交了五百万两银子,私吞了多少呢?”

方原微微一惊,崇祯的第一个问就这么尖锐,若是回答不慎,必然还会生出变故。

他私吞了这么大笔银子,怎么都会留下蛛丝马迹,或是有锦衣卫、神机营的眼线前去告密,遮遮掩掩,反而会令崇祯更起疑心。

方原如实的说,“臣私留了三百万两银子。”

崇祯不悦说,“方原,你简直胆大包天,朕都穷得一两银子掰成两瓣花,你还来朕这里刮油水。”

崇祯连刮油水这些话都能说出口,全无皇帝的威仪,显然就是没将方原当成外人了。

“五百万两银子,已经够陛下支撑个一,两年。”

他这话说得太过胆大,崇祯听了稍稍一愣,王承恩更是目瞪口呆。

方原视如不见的继续说,“再多的银子给陛下,不过就是填了军饷那个不见底的黑窟窿;而臣拿着这些银子,还能做些实事。比如说能给陛下去江南搞更多的银子回来;还可以募兵、练兵,打造一支能与满清八旗抗衡的精锐陆军,三百万两银子其实远远不够。”

崇祯瞪了瞪他,正要说话,方原已抢先说道,“这是陛下要听实话的,若是实话不好听,臣也可以说些江山社稷的套话。”

“你啊!”

崇祯被他先封了后话,哭笑不得的说,“朕还听说你练了一支私兵,战力相当的强劲,张家口贡市其实是你的炮兵营攻下的。”

既然新式陆军的事崇祯都已知晓,方原也不必再隐瞒,老老实实的承认了,“这支私兵就是臣用来狙击满清八旗的秘密武器,事关军事机密,还请陛下代为保密。”

“战胜满清的秘密武器?”

崇祯轻轻的念叨了几遍,神色越发的凝重,“方原,你说左良玉、刘泽清、吴三桂这些人早已是割据一方的军阀,朕这么放你去了江南,就如同蛟龙入了大海,难保你就是第二个左良玉,刘泽清,吴三桂。”

方原能隐隐察觉到崇祯话里话外的猜忌,在这个紧要关头,若是再与生性多疑敏感的崇祯扯些大话空话,怕是立刻会引来崇祯的反弹。

他略作沉吟,便老老实实的说,“臣不会说那些家国、苍生的套话来忽悠陛下。臣的心里话就是,无论北方战局演变成什么局面,陛下的手诏,如果合理的话,在臣这里绝对是好使的。”

崇祯侧过头愕然瞧着他问,“不合理的呢?”

方原正容说,“那臣会据理力争,相信陛下必然有识别珠玉、瓦烁的眼光。”

崇祯愣了愣,突然拍着方原的肩说,“方原,朕喜欢与你说话,因为你的话虽然无礼,但却是实话,心里话。而那帮大臣,一个个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全是套话,废话。”

他凝望着城楼上远去的行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方原,其实朕打心里舍不得放你走,你只去了陕西三个月,朕就再找不到能说话的人儿。你这么一去江南,回京城是遥遥无期,朕会十分的寂寞!”

崇祯的这话纵有作秀的成分,至少也有七分真,这就是所谓的知己难求。

方原心生感动,肃容说,“臣纵然留在京城,唯一能做的,就是帮陛下和那帮大臣成日吵架、打嘴炮。”

“吵架?打嘴炮?”

崇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亲热的拉着方原手儿说,“这个说得真是惟妙惟肖,朕这些年成日做的事就是看他们吵架,或是亲自上场和他们吵架,难怪先帝爷们宁可呆在后宫,也不愿出来理政。”

他渐渐止了笑,双眼中又渗出些些泪花儿,“方原,朕登基之前,以为大明的天下越来越乱是皇兄太昏庸,不用那帮东林清流,而重用魏忠贤那种大奸大恶的宦人。”

“但,等折腾了这么些年,朕才真正的发现,皇兄真是太英明,重用魏忠贤至少能搞来银子,维持基本的用度开支,还给朕留下了一、两千万两银子的皇银内帑。而真正昏庸的是朕,错信了那帮自诩清流的东林党,不仅败光了皇兄留下的所有家当,还搞得天下大乱。”

“朕这些日子时常想起皇兄的临终之言,魏忠贤是忠臣,可以委以重任,当时朕是真的嗤之以鼻。如今看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皇兄临终前的遗言,却被朕全抛在了脑后。朕对不住皇兄!对不住大明的列祖列宗!”

方原默然不语,安静的当一个倾听者。他知道,眼前的崇祯皇帝心里肯定有太多憋屈和不满要向人倾述,而他方原正是为数不多的倾听者之一。

能成为崇祯的倾听者,便是被崇祯划拉到心腹、亲信的圈子里去了,至少他义父方正化,甚至孙传庭都没有这个资格的,估计除了他方原,就只有周皇后、王承恩屈指可数的几人。

崇祯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深嘘口气说,“方原,临行前,你还有什么向朕说的。”

方原想了想,正容说,“臣只有两点要告知陛下,其一,臣此去江南,陛下肯定会接到内廷、外廷有如潮水般的弹劾,希望陛下能不忘初心,对臣保持百分百的信任。”

崇祯点了点头说,“其二呢?”

方原继续说,“其二是有关陛下的,大明诸先帝不明不白驾崩的不在少数,陛下身在深宫也要时刻警惕,保住龙体啊!”

十六个宫女就敢刺杀嘉靖皇帝,还差点得手;而泰昌帝吃了红丸死得不明不白,还不了了之;而天启帝也是吃了仙药之后,英年早逝。

方原突然扯出明朝诸帝的先例,就是提醒崇祯皇帝,皇帝看似高高在上,但拼着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马的人多了去了。皇帝要是惹了那帮外廷、内廷的敌人,也随时可能没命的。

崇祯猛地一震,死死的盯着他,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说,“方原,去吧!朕等着你的捷报。”

“陛下,保重!”

方原再次向崇祯深深的行了一礼,转身下了城墙,跨上了备好的战马,随着队伍缓缓前行。

在随行的内宫宫女里,一个耀眼的身形映入方原的眼帘,正是金枝玉叶的坤兴公主。

坤兴公主正偷偷的躲在人群里,冲方原轻轻的挥手道别。

“这个小公主还真是有心!”

方原突然发现,这个小公主在不犯公主病的时候,也不是那么令人厌烦,此地一别,还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便冲坤兴公主那方微微一拱手,算是打过了招呼,便策马扬鞭而去。

第八十五章 放荡不羁

河间府治所河间县

经过十日的行进,方原率领的锦衣卫、神机营,护送载着永王朱慈炤、吴越王朱慈焕两个皇子的马车,进入了河间县城的驿馆。

河间县是方原与景杰一行人约定好的汇合地点,景杰他们从大同那边千里迢迢的赶来,还没有到河间县。

方原决定先在河间县停留数日,稍作休整。

他安排秦展布置好护卫工作,尤其是两个小皇子的安全,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朱慈炤、朱慈焕两个皇子成日就纠缠着方原,追问母亲田贵妃的生死,方原暗自黯然,照行程来看,田贵妃应该已在京城去世了。

这个母亲为了两个儿子的前途,竟然强忍着连最后一面也不愿再见,这份母爱的伟大,令方原深深的动容。

面对两个皇子的纠缠,方原也很是无奈,只能稍加安慰,应承两兄弟会派人前去京城打探消息。

“老师,江南什么最好玩啊?!”

“水乡景色,还有江南园林吧!”

“老师,不对,我在皇宫听讲官说,江南最好玩的是扬州瘦马。”

“......”

“老师,都说大同婆姨的妙处是重门叠户,什么是重门叠户啊?!”

“......”

因出行太匆忙,两个皇子虽然封了王,崇祯却没有给两个小皇子王府长史,官吏的配置,教导皇子的责任暂时全落到了方原的头上。

方原被两个皇子折腾得是彻底无语,这尼玛皇宫讲官成日给两个未成年的皇子讲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来这帮崇祯邀请来廷讲的狗屁讲官,当着崇祯面是道貌岸然,背着却是另一个鸟样,将崇祯的那些皇子都教成了什么样?

田贵妃,你的两个皇子这么牛,我何德何能能当他们的老师?我都想拜他们为师!

方原只能装出为人师表的样儿,故意板起脸说,“两个小屁孩,毛都没长齐,问什么问?能不能问点典史经籍?”

“好啊!老师,‘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这话怎么解?”

“......”

“老师,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这句又怎么解?”

“......”

方原对四书五经几乎是一窍不通,连这几句是出自什么典籍都不知道,只能佯作恼怒的说,“连这么简单的典故都不知道,先罚抄二十次。”

他趁着两个皇子罚抄的机会,偷偷溜去后院找度娘,查出是中庸里的两句,忙背熟了解析,装作做样的回去给两个皇子做了解释。

这十日间,方原被两个皇子折腾得欲哭无泪,又不能冲着两个少不更事的皇子发火,正在郁闷万分。

将他的烦恼看在眼里的小苑突然毛遂自荐的说,“公子是心怀天下的,和两个皇子根本就说不到一路去,还是由我来照看他们吧!我和他们是同龄人,总要容易沟通些。”

方原心中一喜,小苑年方十二、三岁,说来与两个小皇子是同龄人,算是个大姐姐,由她去管教那两个皇子是再好不过。他像是找到了救星,忙说,“你愿去那是最好不过,我就脱离苦海了。”

方原立刻安排小苑去照顾两个皇子,自己则趁机脱身。

他在河间县等了五日,没等到景杰一行人,却等来了一个很久未见的老熟人,桃花园的园主徐华。

“这个徐华来河间府找自己做什么?”

方原看着风尘仆仆,只有满脸肥肉不减当初的徐华,愕然问,“徐园主,难道陈圆圆又走丢了,这找人都找到河间府来了?”

徐华见了他是连连点头哈腰的赔笑,“方大人,圆圆她好好的在桃花园呢!这一趟我是专程来见你,叙叙旧。”

放着偌大的桃花园生意不管,千里迢迢的来到河间府,方原信他个鬼的叙旧,不悦说,“徐老板,你送的小苑,我是由衷的谢你,我们之间不分彼此,有话直说吧!”

徐华可说是苏州青楼圈子里打滚的人物,也是受过方原恩惠,心有默契的。青楼圈子是消息传播最灵通的地方,方原对他善言相待,也是估计着将来肯定有能用上他的地方。

徐华能与方原这种即将在江南大展拳脚的贵人拉上关系,感激的连连作揖说,“其实,此行不止我一人前来,还带来了一个贵客。”

方原望了望他,单身一人,哪儿来的什么贵客?

“这个徐华不会是为了拉拢我,将陈圆圆送上门来了吧!”

方原不禁暗自揣度,讶然问道,“徐园主,贵客呢?”

徐华忙尴尬的笑了笑说,“这个贵客不愿上门拜见,要方大人亲自去见。”

“什么贵客,架子倒不小!”

方原稍稍一愣,还未说话,秦展已拔出了明晃晃的绣春刀,冰冷的刀锋比在徐华脖子上,厉声说,“放屁!我老大是四府巡抚,就是苏州府知府也要来拜见,什么狗玩意敢在我老大面前装大?”

徐华被他刀架在脖子上,吓得脸色苍白,连声说,“这,这,与我无关,是这个贵客说有关系到方大人安危的要紧事要来通报,我也是陪着来的啊!”

方原面色平静,却没有秦展的恼怒,心里生出了深深的好奇,“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敢在他面前来装蒜?还有,什么关系到我安危的要紧事?”

他制止了秦展的粗暴,朝着惊慌失措的徐华仍是满脸的和颜悦色,“徐园主,贵客如今在哪儿呢?”

徐华忙说,“在,在驿馆外的酒肆。”

反正就是挪挪步子的事,方原也想见识见识这个所谓的贵客是有真才实学,还是来装大尾巴狼的,便起身整理了锦衣说,“徐园主,带路吧!”

方原,还有随行护卫的五十个锦衣卫出了驿馆,跟着徐华到了对门的酒肆。

酒肆里是空空荡荡,除了酒肆老板、伙计,就只有一人,身着文人装束,披头散发的斜支在桌子前,不时的仰头饮着酒。

方原走近一看,这人比自己年龄要大上一些,和崇祯差不多大小,却是生得面如冠玉,举止放荡不羁间透着潇洒、从容,是个十足的中青年帅哥。

方原刚一走近,那人已举着酒杯,手指着方原面门说,“方屠子,来,和我喝一杯。”

“方屠子是什么鬼?”

方原愣了愣,还未回过神来,秦展已拔刀而上,呵斥说,“大胆!四爷我劈了你这酒癫子。”

方原也有些暗暗生怒,但要打也要探清了这人的来头和本事后再说,便强行将秦展拦了下来,面不动容的坐到了那人的桌子前,“方原何时成了方屠子,还请阁下解惑。”

那人满身的酒气,看着方原的眼神里全是讥讽,“你难道不知,方屠子的名声早传遍了扬州、苏州、松江、常州四府,都在说你吃男婴肉,喝童女的经血,还吃屎尿,哈哈哈!”

这些胡编乱造的谣言,令方原是怒上心头。

火爆脾气的秦展更是怒不可遏,怒喝说,“老大,我们去江南劈了这帮满口喷粪的孙子!”

第八十六章 没有硝烟的战争

方原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杀人流血是堵不住众人悠悠之口的。

这疯子的话里话外透露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信息,就是他方原人还没到江南,已被那帮东林党文人妖魔化成了吃人肉、喝经血的怪胎。

笔如刀锋,杀人诛心,这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舆论战了。

所谓的盛世,那是笔杆子里的盛世,只要有御用文人一波波的吹,就是在老外看来百姓面如菜色,无精打采的时代,也是康乾盛世;若得罪了笔杆子,就是老外眼中百姓个个精神饱满,业余生活丰富多彩的万历时代,也是民不聊生的乱世。

所谓历史上的好官、清官,更是任由文人来编排的。历史上的陈世美是清朝时期清正廉洁,刚正不阿的清官,因拒绝受贿,被同乡文人编排成了抛妻弃子,灭绝人性的畜生,最后被包拯直接给砍了头;而那些被李自成敲打出几千万银子的东林党官员,却个个被包装成清廉如水的正人君子,而花光了皇银内帑的崇祯,却被诬陷成了一个宁可上吊也不愿拿出皇银的智障守财奴。

这就是舆论战的可怕,能颠倒黑白,还能指鹿为马。

而他方原,在掌控话语权这一块确实是短板中短板。

方原强忍着怒火,面色平静如水的说,“兄台高姓大名,为什么前来找我这个吃人肉的方屠子?”

那人飒然一笑说,“人人都说你是方屠子,偏偏徐园主,圆圆说你是方善人,我就是很好奇,前来一睹你的庐山真面目。”

方原一下恍然,这人和陈圆圆有关系,更是才貌出众,若估计无误的话,这人就该是陈圆圆的情人,明末四大公子之一,复社在野的骨干,冒辟疆了。

复社就是由一群江南士大夫、青年学子组织的一个社团,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政治社团,而是一个文学社团,政治理念以东林党后继自居,立场是站在阉党的对立面。

冒辟疆此人,史书明载,他是文采出众,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屡试不中后便浪荡妓女花丛。曾与陈圆圆有过婚约,后陈圆圆被捉去了京城,便娶了倾慕他才气的名妓董小宛当妾室。满清入侵江南后,终生不仕清,还算是个明末四大公子里有骨气的一位。

方原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关于冒辟疆的事迹,目光又落在了他身上,淡淡一笑说,“冒辟疆,冒公子此行看出什么来了?”

他一口就叫出了冒辟疆的名儿,冒辟疆愕然的瞧向了徐华,以为是他泄了密。

徐华忙摇着头说,“冒公子,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冒辟疆回过头目光再次落在方原身上,神色倨傲的问,“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敢不敢回答我几个问?”

方原笑了笑说,“问吧!”

冒辟疆再次仰头饮尽了一杯酒,将酒杯飒然的往后一扔,开门见山的问,“你到江南是做什么呢?”

“哐啷!”

方原听着酒杯落地,摔得粉碎的声儿,淡淡的说,“手头紧,找银子。”

“找银子做什么?”

“打满清要银子,打流寇要银子,募兵、练兵要银子,购买、铸造军备要银子,冒公子,你问的不是废话?”

“找银子为什么来江南找?京城里那么多贪官污吏,随便抄抄家也有了。你是不敢去动京城的高官,只敢来江南欺负小百姓?”

“我是老虎、苍蝇一起打。北土烽烟四起,京城稳定才是第一要务,京城的高官我会打,但却不是现在。何况,江南那帮惧怕我方原前来的士绅、富商也算是小百姓?冒公子是在说笑话,还是在侮辱方某的智商?”

冒辟疆为之语塞,左顾而言他说,“若江南的士绅、富商不愿意给银子呢?”

方原冷冷的说,“冒公子是饱学之士,该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破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江南不给银子,满清打上门了,让你们人人都梳猪辫子,你们愿意?”

冒辟疆连番追问,却被方原轻描淡写的化解了,不甘心的问,“你准备在江南怎么收银子?”

方原笑着说,“田税、商税、矿税、市舶税,我全都要。我还有一个胡萝卜,一个大棒,愿意配合的,就给胡萝卜,不愿配合的,只有大棒侍候。”

方原在山西屠灭了八家晋商的消息早传到了江南,他不经意间的威胁,任谁也不会认为他是在说笑。

他也不介意令冒辟疆知晓自己的打算,冒辟疆是江南文坛领袖级的人物,由他去给江南士大夫阶层带话,那是最合适不过。

冒辟疆也是性情中人,听方原口出威胁,愤而起身,正要转身不告而去,身后却传来方原冰冷的声儿,“冒公子曾经考过六次科举,结果连个举人的功名都没捞到,是吧!”

冒辟疆止步驻足,回过身来看着方原说,“我能不能中科举,与你何干?”

“冒公子屡次去考科举,证明你也是想为国效力的;胸怀大才,却屡试不中,是因为江南的官场,士大夫阶层已烂到根了。”

方原猛地起身,指着他面门呵斥说,“方某实在想不明白,冒公子,还有你们复社的青年文人不去恨那帮结党营私,蝇营狗苟,搞得江南官场乌烟瘴气的士大夫,却和那帮人站在一个立场来针对我方某,是何道理?”

冒辟疆与他争锋相对的说,“方原,你也是阉党一员,与阮大铖之流有什么区别?”

阮大铖就是自诩阉党成员,在南京官场搞得是乌烟瘴气,成了过街老鼠,冒辟疆等复社成员就曾联名上书弹劾过这个阮大铖。

方原沉声说,“你们认为我是阉党,我就算阉党吧!东林党、阉党争了数十年,耗尽了大明的元气,无非是打着党争的名义,在争权夺利而已,谁是邪恶?谁又能代表正义?”

“阉党阮大铖不能给你们复社的读书人公道,换成东林党上位了就会有公道?周延儒是东林党人,靠着利用你们复社文人的支持当上了首辅,转眼就联络复社的叛徒吴昌时毒杀了复社领袖张溥,这过河拆桥的手段玩得是炉火纯青。你们这些读书人不过是被政客利用上位的工具,用过之后就被弃如敝履。”

冒辟疆被他反驳得哑口无言,之前的倨傲不见了踪影,缓缓的坐回了桌子前。

方原指着他面门厉声说,“冒辟疆,我再与你说些事关你们读书人的现实话。你们这些寒窗十年的读书人为了什么?不就是金榜题名,娇妻美妾,衣锦还乡?”

“那些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的士大夫、富商,无论是阉党还是东林党,早就将江南官场腐蚀殆尽,永远给不了你们这个公道,你们就是成立一百个复社,一千个复社,也讨不回这个公道!只有我方原主政江南,才能打破不公平的官场格局,还你们读书人一个公道。”

冒辟疆若有所思的端起酒杯,自斟自饮了一杯,又抬头问,“方原,我们为什么要信你?”

方原沉声说,“我们年龄相仿,出身相似,志向都是打破士绅、富商垄断官场,财富的局面,你们不信我,难道信那些官场老油条?”

冒辟疆沉吟着说,“那你为什么要替青年读书人说话?”

方原正容说,“因为,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我们才是大明未来的希望,而不是那帮敲髓吸血的官僚、士绅、富商。”

他一口一个我们,就是在拉近与冒辟疆这些立场相对中立的读书人的关系,舆论战既然已经开打,方原是急需要冒辟疆之类江南名士的支持,才能对抗江南那帮士绅、富商咄咄逼人的攻势。

冒辟疆默然瞧了瞧他,缓缓的放了酒杯,站起身子转身而去。

刚走到门口,冒辟疆回过头看着方原说,“方原,苏州、扬州、松江、常州四府的士绅,富商已花钱、花粮武装了山东的流寇梁敏,或许会在济南、兖州府对你们进行突袭。若你能平安抵达江南,我们再把酒言欢吧!”

徐华担心方原不知流寇梁敏的势力,形成误判,又补充说,“方大人,山东流寇梁敏,是梁山巨寇李青山的余部,聚众两万人,在济南、兖州二府劫掠为生。这次又得了钱粮,还有不少的军器支援,实力不可小觑啊!”

方原稍稍一怔,看来这才是冒辟疆此行带来的秘密情报,若不是一番话打动了他,他也不会告知这个情报。

两万武装精良的流寇,确实是个棘手的对手。看来江南这帮士绅、富商对自己来到江南是深为忌惮,宁可援助流寇,也要将自己这一行人狙击在山东地界。

方原人还没到江南,与江南的士绅、富商已在有硝烟、无硝烟的两个战场,全线开战,这次江南之行,注定是一场恶战连连的较量。

他虽在暗暗担心,面上却是飒然一笑,“冒公子,到了江南,我必会上门拜访。”

冒辟疆点了点头,和徐华一道,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酒肆。

第八十七章 梁山流寇

五日后,景杰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河间县,随行而来的,是扩编之后,训练成军的新式陆军。

赤古台统领的骑兵营有火枪骑兵八百人,其中蒙古骑兵五百人,汉人骑兵三百人,霹雳火铳八百支,其他从神机营领出的三眼铳一千支、鸟铳一千支,五雷神机一百支,再加上新近采购的战马,战马已达到了两千匹,每个骑兵营军士都配备了整套的防爆装备;

李宗泽的炮兵营一百五十人,订购的红夷大炮只交货了1门,其他的中小火炮共40门,从武库司领出的火药、铅弹不计其数;

苏红玉的无人机战队五十人,装备有无人机二十架。

方原与景杰等人稍作商议,决定将新式陆军更名为‘玄甲军’,因为大部分军士都配备了黑色的防爆装备,便取名玄甲。

除了这支一千人的新式陆军,方原一行还有一千神机营军士,一千锦衣卫,共三千军士。

方原告知了众人,进入山东境内,会有梁山流寇两万前来突袭的消息。

赤古台根本不将这些流寇放在眼里,大笑着说,“区区流寇算什么鸟?骑兵营一冲就溃不成军。”

景杰却没有赤古台的乐观,提出了谨慎的建议,“我们对流寇的情况是一无所知,进入山东地界后,切不能大意,多派骑兵侦查,先摸清梁山流寇的底细,再制定相应的作战方案。”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入了山东的济南府,镇守山东的刘泽清勉强派出了五百军士,似监视、似护卫的,护送众人离开济南府。

进入济南府,方原安排了随行军士沿着京杭大运河南下,令秦展专门率一千锦衣卫护卫两个皇子,汤若望招来的一些佛朗机,大明的火炮、冶金专家,苏红玉的无人机战队,坐着官府的官船沿河南下。

景杰率一千神机营,李宗泽的火炮营,赤古台的火枪骑兵营则负责在大运河的外围警戒。

在济南府行进了十日,方原日夜加强了巡逻,更派出了数队侦查骑兵外出侦查,在方圆两百里内,并未发现半点流寇的踪影。

十二日后,方原一行人离开了济南府,到了兖州府境内,只要过了兖州府,便能抵达留都南京的地界。

刚一进入兖州府,方原派出的侦察骑兵就发现了流寇的踪迹,有三、五股几十人小队的流寇,吊在方原大军背后五十里远。

方原对流寇的作战方式比较陌生,没看明白这些流寇的用意,便找来景杰询问,“这些流寇打也不打,跟着我们做什么?”

景杰所在的天雄军旧部常年与流寇作战,深知流寇的作战方式,便说,“老大,流寇的组织不比正规军队,没有严格的编制,通常是由一个小头目率领几百人的小寇,四散劫掠。若遇到战略性决战,才会拥戴一个共同的首领,统一御敌。”

经他一提醒,方原恍然说,“也就是说,和水浒传中一样,整个山东地区的流寇,平时其实是分散在诸如梁山、少华山、桃花山、二龙山之类的山头,李青山、梁敏只是类似于宋江那样选举出的大头目,只有强敌到来时,才会聚集在一起共同迎敌。”

水浒传成书于明初,在明朝早已流传已久,景杰点了点头说,“是,跟踪我们的几股流寇,其实是分属不同山头、派系,分别来探听我们虚实,真正的大队流寇,或许正从山东各府的山头赶来。”

赤古台不耐烦的说,“这些小股流寇就像苍蝇一样,围着我嗡嗡的叫,烦也烦死了,我先去宰几百人练练手,打散了他们。”

方原制止了他的冲动,又说,“打散了他们,其他流寇被吓走了怎么办?”

赤古台愕然望着他,不解说,“吓走了不是更好?”

景杰心领神会的说,“老大是想借此战立威,彻底剿灭这支流寇。吓跑了他们,我们还要逐一上门去剿灭。让他们集结在一起,就能一战定胜负!”

方原说道,“我倒要瞧一瞧,这个梁山流寇梁敏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赤古台,你派骑兵去侦察时,还要点清聚集流寇的人数,才能估计他们出击的时间。”

方原一行人再行七日,赤古台派去侦查的骑兵回报,确实如方原、景杰的估计,随后跟踪的流寇已由之前的三、五股,变成了十余股,每一股的流寇数也较之前有了明显增加,大股的有上千人,小股的也有三、五百人。

据估算,此时在大运河右岸聚集的流民已有一、两万之多。

最大的一支流寇有三千人,打的旗号是个大大的‘梁’字,不用说这支最大的流寇就是梁山流寇推选出的大首领梁敏了。

方原、景杰一行人再行商议对策。

景杰凭着以往的经验,做出了准确的判断,“老大,我估计流寇已集结完成,应该快出击了。”

方原沉吟着问,“既然集结完成,大头目梁敏也已到了,他们为什么还不出击?在等什么呢?”

赤古台不屑的说,“或许是怕死,谁也不想第一个冲上来送死吧!”

方原赞同了他的说法,自己这一行摆明了是个硬茬,先冲上来的必然是送死,流寇会有犹豫也在情理之中。

景杰却摇了摇头说,“老大,流寇十之八九是亡命之徒,不会怕死。何况谁打头仗,完全可以抽签来决定,不需要迁延时日。”

方原微微一怔,以景杰的经验,判断果然更为精准,便问,“他们还不出击,在等什么呢?”

景杰也不答方原的话,走到军帐外,朝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看了半晌,急匆匆的回到了军帐之内,向方原禀报说,“老大,再过两日就会有风雨的气象。我们的军士作战以火铳为主,在雨天,这些火铳会丧失射击的功能。这些流寇正是看了天象,准备在雨天与我们开战!”

方原一愣,流寇竟然研究透了明军的作战方式,还会看天象,选择对明军极端不利,而有利流寇冷兵器作战的气候条件开战,看来这个梁敏还真是不简单,绝非寻常劫掠的流寇。

赤古台抽出了腰刀,朗声说,“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趁着没到雨天,主动出击,给我两日,我就能彻底击溃这些流寇!”

景杰也赞同赤古台的作战方案,“老大,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不能再等,立刻下令开战吧!”

李宗泽也说,“趁着夜色出击,先让老子轰他们几十炮,炸他个人肉横飞再说!”

众人是齐齐请战,士气高昂,方原却是神色凝重,在军帐里来回的踱着步,若有所思。

赤古台是个火爆性子,见方原临战还在犹豫不决,不耐烦的说,“萨满神使,开战吧!”

景杰也赞同立刻开战的做法,“老大,大雨说来就来,不能再耽搁!一旦到了雨天,我们就被动挨打,纵然能制胜也会损失惨重。”

在众人的催促声中,方原突地止步,双手按着军帐的帅桌,沉声说,“慢着,稍安勿躁,我还有个法子能破敌!”

第八十八章 招安

众人瞠目结舌的望着方原,不知在这个双方剑拔弩张,即将刺刀见红的关头,凭的就是真刀真枪的开干,他还异想天开的使什么计谋。

方原见众人都是一脸茫然,更多的则是不满,不满他的磨磨唧唧,便耐心的解释说,“我早听闻山东梁山的流寇李青山,曾经也是想仿效小说里的宋江,向朝廷招安的,也面见过周延儒,却被周延儒给诓骗了,最终才被剿灭。”

景杰见他竟然还有招安这股流寇的想法,忙反驳说,“老大,这个我也听闻过,但自从李青山兵败被凌迟处死后,这股梁山流寇早与朝廷势不两立,成了生死之敌,何必还要冒险费这个心思?”

方原反问众人说,“我们打仗的目的是什么?”

赤古台大声说,“当然是为了打胜仗,分钱分粮分女人啊!”

方原失笑说,“什么才叫胜仗?若是空耗钱粮,损失兵力,只是剿灭了流寇,却没有半点获益,这种仗能不能叫胜仗?朝廷剿流寇,花了银子,死了军士,流寇却越剿越多,就是这个理。”

景杰有些明白方原的心思,就是要降服这支梁山流寇以充实玄甲军的兵力,但他仍是对这些流寇的忠诚度心有顾忌,坚决反对说,“老大,你不会是想现在去招安这支梁山流寇吧!眼下纵然能招安,也必须花费大量的银子去安抚,若是遇上张献忠那种反复无常的小人,白花了银子,还是后患无穷。”

方原沉声说,“老三,谁说我要现在去招安的?谈下来的,始终不如打下来的来得稳当。张献忠之所以敢反复叛变,只是因为他的主力并未受到重创,所以有叛变的资本。”

他环视众人一周,不紧不慢的说,“打,肯定是要打的,还要狠狠的打,不将这帮流寇给打服了,他们会诚心接受招安?!只是,我的打法与各位的想法略有不同。按照各位的想法,玄甲军的八百骑兵直接冲击,面对两万流寇的合击,纵然能打胜,这一战会损失多少匹战马,多少玄甲军军士,多少霹雳火铳,多少防爆装备?”

他见众人都是默然不语,又继续说,“且不说面对两万搏命的流寇能不能打胜,纵然能胜,这些流寇是亦兵亦民,若是一败散,难道我们还要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去招降?钱粮花了,装备损失了,军士死了,玄甲军的实力却没有半点增强,反而加速的削弱。这种战损的战争,和之前明军剿寇的所谓‘捷报’有什么区别?如果这也能算是胜仗,那我永远不打这种胜仗。”

这支玄甲军是方原花费了巨资精心打造出来的宝贝疙瘩,而流寇却是杀之不尽的,今日杀了,明日一旦有风吹草动,便会春风吹又生。

他是绝舍不得令玄甲军去战场上和源源不绝的流寇硬抗,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景杰若有所思的问,“老大,你的想法是?”

“我要以最小的代价将这群流寇的主力逼入必死之地,令他们不得不老老实实的投降,为我所用!”

方原领着众人出了军帐,纵马骑行了一里路,到了京杭大运河的河边,指着脚下的京杭大运河说,“要将流寇逼入死地,我们就要先过石桥渡河到对岸去,然后毁了石桥。这帮流寇必然会渡河来追击,我们便半渡而击,用火炮和无人机战队切断流寇渡河部队和后援部队的联系,这么一来,渡河的流寇就入了必死之地,必然会向我臣服。”

景杰凝视着月光照射下的京杭大运河,仔细思索了方原的战略,却发现其中还有一个最大的漏洞,“老大,梁敏既然在等雨天到来,若天不下雨,肯定不会冒险的渡河追击。若天要下了雨,我们的火铳、火炮威力会大大削弱,怎么能将流寇切为两断?又怎么击溃渡河追击的流寇?”

这点方原早已成竹在胸,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雨天有雨天的战法,梁敏自以为谨慎,却不知他犯的最大的失误,就是误判了我方原。在雨天作战,他只会败得更快更惨!”

以景杰的见识,他根本不知在雨天,以火器见长的明军怎么会令梁敏败得更快更惨,但自他与方原相识起,方原的新玩意就层出不穷,今次也不知能使出什么令人瞠目结舌的手段,只能选择了默不作声。

方原转过头去问负责侦查敌情的赤古台,“赤古台,前方能供大军渡河的桥梁有多少?”

赤古台招来了身边的军士问了问,便回答说,“前方一、两百里内有三座可以供大军渡河的桥梁,两座是木桥,一座是大石桥。”

方原又问,“在山东境内大运河的河水深浅如何?”

这个问却是生在北疆的赤古台回答不了的,稍有见识的景杰说,“大运河主河段是在扬州、苏州、杭州,江南地段因是天然的河床,水流较深;而山东南段的运河,大部分是靠人工挖掘的,河床较浅,丰水期估计有一丈左右米,枯水期还时常断流,必须经过船闸的蓄水才能通行。”

他望了望眼前的大运河,又说,“如今丰水期即将到来,我估摸着这段河水的深度,也就半丈左右,无须船只,也能涉水而过。所以老大,我们的火炮,无人机根本截不断溃逃的流寇。”

景杰苦口婆心的劝说,仍是想方原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直接与流寇真刀真枪的开打。

方原对他的劝说不置可否,沉声说,“赤古台,你领三百骑去将两座木桥烧毁,在石桥对岸修筑一道能遮风挡雨的防御工事,两日内必须完成!”

赤古台大声应诺,因方原只给了两日的时间,任务紧急,再耽搁不得,急匆匆的策马回了军帐,开始点兵出发。

李宗泽磨拳擦掌的跃跃欲试,“方大人,这次轮到我们火炮营立功了吧!”

方原摇了摇头说,“在雨天,火炮的威力会大减,今次火炮营的任务就是上船,配合秦展的锦衣卫护卫小皇子、汤若望这些火炮专家快速脱离战场。若有追击船队的流寇,便用火炮轰退。”

李宗泽见这次是个不痛不痒的护卫任务,满脸的失望,但军令难违,只能拱手领命。

方原又瞧着苏红玉说,“苏妹子,这次轮到你们无人机战队立大功了。”

之前的几次大战,赤古台的骑兵营,李宗泽的火炮营都得了首功,分了不少奖赏的银子,玄甲军里唯有无人机战队只担任过策应的任务,还没立过首功。

玄甲军是以军功给银子,无人机战队没得过大笔的赏银,战队里是怨声四起,已有不少人向苏红玉提出要转到骑兵营、火炮营。

这次方原终于将立功的机会交给了无人机战队,身为无人机统领的苏红玉是欣喜过往,忙问,“老大,这次无人机战队该怎么打?”

她是跟着景杰的称呼,也认方原当了老大。

方原笑了笑说,“我随军还带来些利于雨战的宝贝,明日,我会告诉你详细的战法。”

他又瞧了瞧欲言又止的景杰,笑着说,“老三,赤古台的骑兵出发后,你的一千神机营担任全军护卫的工作,切记加强警备,莫要被流寇有机可趁。”

一行人回到了军营,方原独自留在军帐里休息,景杰的反对他是看在眼里,也知道景杰的忠心耿耿。

但,景杰的眼界限制了他的战场想象力,雨战其实有雨战的打法,这就必须借助万能的淘宝系统。

第八十九章 化学战争

方原打开了万能的淘宝系统。

他穿越前至少是个211本科毕业,虽然没从事化工方面的工作,但基本的化学知识还是相当扎实的。

雨战中,不止会影响霹雳火铳的射击,也会影响火炮的威力。火炮的火药、铅弹在雨天是不易爆炸的,即便偶尔能爆炸,威力也会大大减弱。

但有些工业化工品,遇水是会产生强烈爆炸的,比如说工业金属钠,比如说电石,比如说金属锂,这些活跃性极强的金属遇水会产生强烈的爆炸。

工业金属钠,只能保存在煤油里,大量的金属钠遇水爆炸后,再借助煤油的燃烧性,足以在水面,地面上形成了一片火海,而且这种煤油的大火,绝不是雨水能浇灭的,直到燃烧殆尽才会熄灭;

比如说电石,遇水会产生爆燃气体乙炔,产生爆燃;

再比如说金属锂,遇水不仅会爆炸,还会产生大量的氢气,单位空间内的氢气密度达到了一定浓度,遇上明火,便会产生威力猛烈的氢气爆炸。

方原的想法是大量在淘宝系统上采购这三种工业金属,由无人机战队在战场上混合使用,产生的威力已足以匹敌火炮营的火炮,彻底摧毁这支流寇的战力和斗志。

最关键的是,这些工业金属的价格并不昂贵,买上几吨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其实要比火炮战的成本低多了。

梁山流寇想在雨天打仗,却是打错了算盘,因为方原比他们更想雨战。

方原在淘宝上仔细比对了金属钠、电石、金属锂的报价,其中金属钠大约是2.5万/吨,金属锂是13万/吨,电石是3000元/吨。

金属锂的成本太高,方原选择了放弃;

金属钠与水反应能生成氢氧化钠和氢气,价格要低了数倍不止;

而电石与水反应能生成爆燃性气体乙炔,而且价格还是白菜价,自然是首选。

方原考虑了半个时辰,决定购买一吨的金属钠,五吨的电石,用于此次剿灭流寇的作战。

现在的无人机战队只有二十架无人机,方原为了达到震慑流寇的效果,又狠心的咬了咬牙,花了五万两银子购买了三十架最新型防水的无人机,凑足了五十架的战队编制。

无人机一次装载量是20KG左右,出击一次,能投掷一吨的金属钠或电石,今次购买的六顿金属钠、电石,已足以供无人机战队六到十次次出击所用。

方原几乎可以想象如此庞大的无人机战队,铺天盖地的杀向梁山流寇,这群流寇吓得魂飞魄散的场景。

他在淘宝上与出售金属钠、电石的化工经销商协商,将一吨的金属钠,分散成10KG的金属钠,10KG的煤油,混装成一个铁皮小桶,一共分100桶发货。

方原这次的采购金额只有4万元左右,在工业制品采购的客户里算是一个小客户,却提出这么复杂的包装要求,商户是不情不愿,再三推脱。

无奈之下,方原只能再多支付5000元的包装费,商户这才同意按照他的包装要求发货。

方原在系统的代金卷有5.3万元,再加上采购三十架无人机,商家再次赠送了3万元的代金卷,系统的代金卷有8.3万元。

他使用4.5万元的代金卷,支付了今次购买化工金属的费用,而且还没有花费一两银子的运费。他估计奸商系统没能收到他的运费,会气得吹胡子瞪眼,但系统规则的漏洞是不钻白不钻。

接下来的一日,赤古台率军去了前方摧毁桥梁,还有在方原预设的战场布置简易的防御工事去了。

李宗泽的火炮营则将数十门火炮全搬上了船,遵照方原的指示,十余艘租借来的商船,在运河里加速前行,尽快的脱离战场。

方原一行人一路南行,到了黄昏时分,他购买的100个小铁皮桶的金属钠,还有用大铁皮桶包装的五吨电石终于到货了。

这些工业金属都是易燃易爆品,方原是加倍小心的储藏,令人在运输的牛车上,专门搭上了防雨防潮的麻布,裹了数层。

景杰、苏红玉愕然看着眼前的一百个铁皮筒子,完全不知方原在闹什么玄虚。

方原令人搬出一个铁皮小桶,打开了盖子,露出里面浸在煤油里的金属钠。

煤油就是火油,这个味儿,景杰还是知晓的,但在煤油里黑乎乎的一块银白色,似足了银条的金属钠,却不知是何物。

方原令军士抬着20KG的小铁皮桶,还有10KG的电石,与二人一起到了河边,直接令军士将铁皮桶里的金属钠和煤油一起倒入了运河里。

10KG重的金属钠一遇水,立刻产生了剧烈的反应,冒出了白烟。

“轰!”

金属钠发出一声巨响,发生了剧烈爆炸,爆炸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继而火光四起,大火遇上漂浮在水面的煤油,在水面熊熊燃烧起来,宛如一条火龙在运河的水面上腾升、舞动。

方原再令军士将电石也抛了下去,本是燃烧的火龙腾空而起,火势越发的剧烈。

“轰轰轰!”

金属钠、电石与水充分的反应,产生了大量的氢气,氢气浓度陡然升高,再遇上熊熊烧燃的火焰,立刻引发更为剧烈的爆炸。

震耳欲聋的响声响起,混合着火油的水花抛洒而起,将岸边不远的方原几人浇成了落汤鸡。

一个军士被激起的火星点燃了衣服,吓得忙用麻布给扑灭了。

方原等人后退了十丈,避免被火光波及。

河面上的爆炸还在持续,直到几声响后,才渐渐减弱,消失无踪。

景杰、苏红玉二人看得是瞠目结舌,煤油、银条能在水里自动燃烧,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这么恐怖的爆炸,他们更是闻所未闻,所谓红夷大炮的炮弹也没这么大的爆炸力。这简直就等于是数十门能在雨中开炮的红夷大炮同时炮击,威力之大,不想而知。

苏红玉愕然问,“老大,这是什么妖术啊?!”

方原暂时也没空与他们普及化学知识,只是简单的解释说,“这不是妖术,而是这种特殊的银条遇水就会爆炸燃烧,若是在雨天,用无人机抛洒这种混着火油的银条,有没有胜算呢?”

苏红玉见了这种威力的爆炸和燃烧,自然是信心十足,欣喜的说,“老大,当然是十足的把握!”

景杰是战场老鸟,一眼就能看出战场的胜负之势,若是以无人机战队抛洒在进攻的流寇身上,毫无疑问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他自知之前因见识太过浅薄,而一直与方原唱反调作对,生出了深深的愧疚,“老大,那日我......”

方原制止了他后面的话儿,笑着说,“老三,我或许也有思虑不到的地方,今后该说的话儿还得说,所谓兼听则明嘛!是吧!”

第九十章 大获全胜

八月的天,说变就变,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整个天地北笼罩在白茫茫的雨雾之中。

方原一行千人在赤古台建好的简易防御工事内,稍稍躲避风雨。

这两日间,赤古台已毁了运河上的两座木桥,一座石桥,并在离河岸五十丈处,并就地取材,用河岸边树林的木头建了一个小型的防御工事。

三层长达一百丈的拒马,可以延缓流寇冲击,流寇必须迎着火铳、弓箭的远程射击,再逐一清除这些拦路的拒马,才可能攻到火枪手的阵地前。

火枪手的阵地,已搭成了可供数百人躲避风雨的小型掩体。

再往后,才是简易的指挥中心。

方原站在指挥中心里,用望远镜向河对岸望去,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梁山流寇在对岸开始安营扎寨。

梁山流寇显然没料到方原竟会赶在雨天来临之前,全军渡过了大运河,在河对岸建立了防线,还摧毁了两百里内,仅有的三座可供大军通行的桥梁。

梁敏无奈之下,只能下令大军在河对岸安营扎寨,与方原的一千人隔河相望,并派出了三千人沿着运河南下,前去追击载着两个小皇子,南下的一行船队。

江南的士绅、富商派人来说,方原这一行至少带着三百万两银子,他估计大船里装载的就是金银珠宝,绝不愿轻易放过这块肥肉。

方原放下了望远镜,转头去问景杰,“老三,你估计流寇什么时候会进攻?”

景杰望着瓢泼大雨,说道,“此刻风雨太急,利于防御,不利进攻。流寇会等,等我们的火器被瓢泼大雨打湿,待风雨稍减,便会发动攻势。”

方原又逐一交代任务,“景杰,一千神机营军士担任防御工事的正面防守,不能令流寇靠近!”

“是!”

“赤古台,骑兵营分成左右两翼,一旦战争开打,便以轻骑切断往左右翼逃窜的流寇。”

“是!”

“苏妹子,你的无人机战队立刻满载,进入战备状态,一旦流寇半渡,便开始攻击!”

“是!”

瓢泼大雨后,雨势渐渐的小了,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正如景杰估计的一样,运河对岸的流寇开始往运河方向移动。

因方原之行要通过大运河南下,这一段的运河早被拉了蓄水闸,乃是一段平静的死水。整整半日的大雨,只是升高了运河的河面,而没有造成水流湍急的洪水。

上万的流寇开始借助河岸的乔木渡河,密密麻麻的河面全是过河的流寇。

方原一方并未趁流寇过河之时,趁机突击,而是放任他们过河。

梁敏刚开始渡河时,还颇为谨慎,担心明军会趁着流寇渡河时截击,只派出其他非嫡系的五百流寇做试探性的渡河,先行探查明军的火力强弱。

打先锋的五百人全无阻碍的过了河,直到在岸边集结成队,也未见明军有任何的反击措施。

梁敏见河对岸的明军一直悄无声息,还以为明军没了火器的支援,根本不敢主动出击,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传令嫡系的梁山流寇也准备渡河,去抢占头功。

五百人、一千人、两千人、五千人......

一队队手持钢刀的流寇已站上了对岸的河堤,两个时辰里,流寇至少已过了大半,接近一万五千人。渡河的流寇军纪还算严明,并不主动攻击,而是等待后援队的集结。

梁敏见上万流寇已集结完毕,下令分成前中后三军,五千负责进攻的前军,五千负责指挥的中军,还有五千负责压阵的后军,十五个千人队。

方原见流寇已准备进攻,嘴角微微的上扬,沉沉的说,“开战!”

他的开战命令一传达,担任此次攻击主力的苏红玉,立刻下令早已跃跃欲试的无人机战队,开始发动攻击。

苏红玉的战术是将无人机战队分成两队,可以轮流进攻、装载,不给流寇任何喘息的机会。

一排二十五架的无人机腾空而起,以雁行的阵型向流寇呼啸而去。

这些流寇何曾见过这种怪鸟,纷纷仰头观望。

苏红玉的无人机战队飞到了河岸集结的流寇上空,直接开仓,抛出装载着金属钠和煤油的小铁皮桶。

二十个小铁桶砸在前军五千列阵的流寇军阵中,还未等流寇回过神来,被雨水冲洗的金属钠,便发生了剧烈的反应。

“轰轰轰!”

千人军阵里,爆出了冲天的火龙,至少五百人被飞溅的火星、煤油烧个正着,惨叫连连。

中间两个千人队的流寇完全不知这火是怎么生起的,大吃一惊,四散而开,军不成军,阵不成阵。

梁敏还算头脑冷静,立刻下令众流寇稳住阵脚,分出左右翼未受到火势波及的两个千人队开始进攻方原的防御阵地。

他再分出三百弓箭手队,开始对无人机进行弓箭反击。但无人机的飞行高度达到二十丈,早超过了流寇弓箭的射程,这一轮弓箭并未对无人机战队造成任何的损失。

首波进攻的无人机战队平安返航,第二波装载着电石的无人机战队紧接着升空而起,进入攻击状态。

这一轮的攻击目标,是前军还能列阵的千人队。

无人机将几百公斤的电石一抛下去,借助之前煤油的火势,掀起了更剧烈的爆炸,流寇前军的三个千人队已尽数受到波及,烧伤、烧死者不计其数。

攻打方原防御阵地的两个千人队的流寇,刚走到第一个拒马前,已进入神机营火铳的射击范围,“噼噼啪啪!”,一阵枪声响起,便被打倒了一百余人。

景杰指挥着一千神机营军士,排成五段击的阵型,每一队两百人,三队装填,两队轮流射击。五段击的阵型,是经过后世验证,火铳能达到无间隙射击的最合理的阵型。

冲锋的流寇不敢强行越过拒马,只能躲在拒马后以弓箭还击。

射击的神机营军士个个都穿了方原配发的防爆装备,流寇的反击虽是箭如雨下,却无法造成较大的伤亡。

双方就这么隔了三层拒马,以弓箭、火铳,齐齐对射。

三轮对射之后,负责进攻的两千流寇拼着损失了数百人,也只越过了第一道拒马。再往前进攻,神机营火铳的准星更准,威力更大,堪堪攻到第二道拒马前,便被打得难以寸进。

发动攻势的流寇狼狈的借着拒马的掩护,匍匐在地,不敢再往前冲锋,更不敢逃走。

因为后方惨叫声冲霄而起,入目全是大火,逃回去是比往前冲更为可怕的一种选择。

梁敏本以为明军的火器经过大雨的洗礼后,已发挥不出巨大的威力,区区一、两千人,纵然有防御阵地,也能强行突破,将这一行明军杀得鸡犬不留。

哪知明军竟然使出了比火炮、火铳更有威力的怪鸟和燃烧弹。这种燃烧弹竟然还能在雨天使用,吓得他是目瞪口呆。

“轰轰轰轰!”

无人机的第四轮攻势结束后,流寇前军的五个千人队,包括正在进攻的两个千人队,已被打得溃不成军,整个战场已陷入一片熊熊的火海。

被火烧了的流寇纷纷往后逃窜,想跳进运河里扑灭身上的大火。但这么一逃,不仅打乱了中军五个千人队的阵型,更惊得众人是军心、斗志全无。

梁敏不甘心就这么认输,忙指挥中军的五个千人队投入战场,准备再次发动攻势,只要能攻下明军的工事,就能反败为胜。

方原的无人机战队根本就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进攻的命令还未传达出去,数不清的无人机已凌空飞至,再次投下了致命的煤油、钠块、电石,将中军也拖入了战火之中。

至此,整个运河河岸已是处处烽火,前军、中军的一万流寇还没摸到明军的一根毛,就已经被烧得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数不清的流寇开始往运河里冲去,希望能借助河水,熄灭周身的火烧,因大雨过后,运河水位大涨,跳进河里的流寇不会游泳的,淹死者无数。

今日的战局太过诡异,已完全超出了梁敏的认知,再战下去,渡河的流寇肯定会被全歼,无一人生还。

梁敏当机立断下达了撤退的军令,后军的流寇如遇大赦,后军五个千人队的流寇立刻坐着渡河时的木筏,或是抱着渡河的乔木,往运河那方逃去,远离眼前这个地狱式的战场。

中军、前军的残余流寇逃不到河边,抢不到渡河器具的,便发疯似的往左右翼溃逃。

后军这些争相渡河的流寇却不知,死神正在一步步朝他们逼近。

苏红玉的无人机战队根本不会给他们渡河逃跑的机会,在他们渡过一小半的时候,无人机已成一字型轮番凌空飞至,数百公斤的钠块、煤油、电石抛洒在河中。

因河水的水量充沛,与金属钠、电石的化学反应更为彻底,河里顿时成了一条条流动的火龙,席卷了整个河面。

因化学反应充分,氢气的浓度已达到了爆炸的数值。

“轰轰轰!”

河面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氢气爆炸的威力非同凡响,渡河逃亡的后军流寇,尽数被火龙给彻底吞噬,惨叫声响彻云霄,只有一,两百水性极好的能潜水逃生,余下的无一生还。

赤古台的左右翼骑兵早已在左右翼严阵以待,直接抄两翼断了流寇的逃往路线。

因在雨天,火铳还不如马刀、弓箭好使,赤古台的骑兵便收了火铳,直接以弓箭射击、马刀砍杀。

一阵密集的箭雨后,赤古台的骑兵杀进了溃散的流寇人堆里,便犹如饿狼入了羊圈,左杀右砍,当者披靡,往左右翼溃逃的流寇又被重新压回了熊熊烈火的战场。

河对岸还未渡河的流寇,吓得是丢了三魂七魄,哪里还敢在有如地狱的战场久呆,飞也似的逃命去了。

至此,战争只进行了两个时辰,一万多渡河的流寇,除去被烧死、炸死,在河里淹死的三千人,重伤的五千人,余下的四、五千人已被彻底的断了退路,被压缩在河岸还未被烈火波及的一隅。

“突突突突突!”

五十架无人机再次出现在众流寇的头顶。

这些流寇军心、斗志全无,眼见催命的燃烧弹又要投下,一个个吓得哭天喊地,声嘶俱裂,已成了数千待宰的羔羊。

第九十一章 杀人的刀

身为梁山流寇首领的梁敏抬头望着一架架盘旋不止的无人机,就如同索命的阎王,已是万念俱灰。

几个小头领捉着梁敏,要他趁着战场混乱,立刻渡河逃命。

梁敏颇有几分之前梁山老大李青山重义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先逃,扔下河边那帮待宰的梁山兄弟。

众人争执了良久,盘旋上空的无人机竟然出奇的没有继续投掷致命的燃烧弹,只是在众流寇头顶来回的盘旋,螺旋桨的声儿似乎在催促着什么。

梁敏抢先回过神来,这是明军在招降,前方的明军并不是要赶尽杀绝,而是在催促自己尽快的投降。

他忙脱了外衣,令几个小头领用荆条在自己身上倒绑了短刀,不顾几个生死兄弟的劝阻,便直冲冲的走向了正面的明军防御工事。

梁敏走到明军的防御工事前不到五丈,面对明军一排黑压压的火铳,就这么跪在地上,大喝说,“罪魁祸首仅梁敏一人,梁某愿任你等凌迟,分尸,只求放我梁山兄弟一马。”

两个军士从工事内齐齐而出,将他死死的绑了,带了进去。

坐在中军帐帅椅上的方原起身走近,就这么割断了梁敏身上的荆条,大笑说,“梁头领,你来得太迟了!”

梁敏也不认识方原,只瞧着这个面容颇有几分清秀的青年将军,凛然不惧的说,“罪只在梁敏一人,其他兄弟都是被生活所迫的良民,只求军爷发发善心,宽恕了他们。”

方原呵呵一笑,拉着梁敏的手直接坐到了早备好的椅子上,又令景杰送来一袭锦衣,给他披在身上。

梁敏不知方原在玩什么玄虚,愕然问,“军爷,要杀便杀,我梁敏绝非贪生怕死之人,何必做这些事儿来羞辱于我。”

方原见他冻得嘴角发乌,令人端上一杯热水递给了他,这才慢悠悠的说,“梁山果真是出好汉的地儿,前有宋江,后有李青山,梁敏,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啊!”

梁敏喝了一口热水,身子稍稍暖和了,惭愧的说,“军爷,你在说笑了,我们只是一群不自量力,送上门来找死的流寇,哪儿算什么好汉?”

方原笑着说,“我早就耳闻山东李青山,虽劫大运河的漕运,但却是一门心思仿效当年的梁山宋江,指望朝廷招安,为国效力的豪杰,却不料被奸臣周延儒进谗,诱降,凌迟于京城。”

李青山一众梁山流寇曾经仿效宋江,在周延儒入京担任内阁首辅前,隆重款待过周延儒,并请求周延儒代为向朝廷转达希望招安,为国效力的想法。

哪知道周延儒是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在梁山做客时满口答应了李青山,回到京城却大肆进谗言,唆使崇祯诱降李青山,并押送到京城,凌迟处死。

梁敏对出尔反尔的周延儒恨得是咬牙切齿,紧捏着双拳说,“周延儒这个奸诈无良的老杂碎,老匹夫,我梁山上下与他不共戴天,恨不得扒它的皮,喝他的血。”

方原正容说,“我也恨不得将周延儒这个老匹夫凌迟处死,看来,我和梁山众兄弟算是志同道合了。”

梁敏愕然望着他说,“军爷,你这是?”

方原拍了拍他的肩说,“梁山兄弟想朝廷招安,我愿招安你们,今后就跟着我吧!”

梁敏上下打量着方原说,“军爷,敢问高姓大名?”

方原向他自报了家门,“方原。”

梁敏恍然说,“原来是在兖州府杀满清鞑子的方大人!”

方原这才知他击杀五十个满清鞑子的名声,早在山东民间传遍了,“梁头领,你们愿不愿归顺我方原呢?”

有李青山的前车之鉴,不止是梁敏,还有整个梁山流寇,对归顺朝廷还是心有余悸,连忙拒绝说,“方大人,这,我们与朝廷已势如水火,不想做这朝廷的官,还是当流寇天高海阔、自由自在些。”

方原沉声说,“与你们势如水火的是周延儒这个老匹夫吧!我方原可向你们保证,终有一日,会将周延儒这老匹夫送给你们梁山兄弟,活剐了他,为李头领报仇。如果你们实在不愿入朝当官,我就与你们结盟吧!”

梁敏虽然感激方原的承诺,但还是愣了愣说,“结盟?官兵和流寇不是该势不两立的?”

方原又说,“是,结盟,梁山众人是靠劫漕运起家的,如今你们还是干回老本行。”

梁敏愕然问,“还是劫漕运?”

方原摇了摇头说,“劫漕运,那是断了朝廷的财路,万万不可。但......劫江南富商的商船,却是可行的,收获既丰,还没有被剿灭的风险。”

梁敏似懂非懂的问,“什么富商的商船?”

方原不紧不慢的说,“梁头领,买通你们前来狙击我方原的江南富商是谁?”

梁敏为难的说,“我们梁山好汉是义字当头,不能出卖雇主。”

方原冷笑一声说,“梁头领,你真以为他们是雇主?他们是在给你们梁山挖坑,想坐看我们拼得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否则,以他们的消息灵通,为什么不告知你,我方原的名号?为什么不告知你,运河商船里坐的是当今皇帝的皇子?梁头领若真是误杀了皇子,那是什么罪名,不用我多说吧!”

梁敏猛地一颤,终于领悟过来,今次就是被那群江南商会的富商给忽悠了,完全隐瞒了方原这一行人的来头。否则以梁敏的谨慎,也不至于前来袭击抗清英雄方原,还有崇祯的皇子。

他狠狠一拍桌子,厉声说,“洞庭商帮的翁公晋,骗得我好苦啊!可怜我数千兄弟,就这么成了冤死鬼!”

方原暗想,原来是洞庭商帮在背后捣鬼,这个洞庭商帮的名头,他之前做功课时还是查阅过的,乃是苏州,乃至江浙地区与徽商齐名的大商帮。

洞庭商帮是由席氏、翁氏等江南富商世家主导,几乎垄断了整个留都南京地区的纺织业、造纸业、矿业、盐业。商会的商品远销全国,甚至海外,垄断了江南经济命脉行业,正是方原此行要着力整顿的。

如今洞庭商帮的龙头,正是常熟世家翁氏的家主翁翔。

“看来今次到江南,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这个翁家的翁翔。”

方原在心里的小本子上,默默给这个翁翔记下了一笔,又说,“梁头领,今后你我结盟,我负责提供情报,你们负责抢劫,抢来的利润,你我二一添作五。”

梁敏迟疑的说,“若是惊动了南京的官府,出兵前来剿灭呢?”

方原冷笑说,“我方原就是南京四府的巡抚,没有我方原下令,南京官府不敢调一兵一卒北上。何况,以梁头领的势力,只要我方原不出手,会怕南京卫所那些成日软在娘儿怀里的软脚蟹?”

梁敏双眼一亮,方原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不仅愿意放他们一条活路,还提出了一个令他难以抗拒的合作条件。

且不说有方原这个四府巡抚做后台,官场根本没人敢追究,就是想江南卫所那帮娘儿兵,怎么会放在他眼里?!

梁敏站起身说,“方大人,能否容我回去和众兄弟商议商议?”

方原呵呵一笑说,“那是当然,想明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你们走吧!”

梁敏深深鞠躬道谢,刚走出几步,身后方原的声儿响起,“还请劳烦梁头领打扫打扫战场,将战死的兄弟们的尸体搬走吧。”

梁敏应了声,大步离开了军帐。

景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说,“老大,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怎么不收编了这些流寇,而要与他们结盟?”

方原侧头看着他说,“老三,红夷大炮什么时候威力最大?”

景杰愣了愣说,“发射的时候?”

方原摇了摇头说,“是还未发炮的时候,威慑最大。这些梁山流民,就是我方原手中杀人的刀。只要有他们在山东境内流窜,随时可以震慑南京。若是收编了他们,那还有什么威慑的?”

景杰恍然说,“原来老大是用他们来铲除异己的,但凡不服管教的江南富商,老大不方便出手的,便交由梁山来宰。”

方原哈哈一笑说,“老三,聪明,一点就透。如今湖广、江西、安徽早已战火连天,商路几近被堵死,只要梁山这些人在山东活动,便能控制江南富商运往北方的货物。我想让谁运去,谁才能运去。”

景杰迟疑的问,“若放了他们,他们一去不回呢?”

“与我方原合作,有保护伞,还有钱捞;不与我方原合作,随时有覆灭的危机。他们只要有正常头脑,也该知怎么选择。”

方原说过,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老三,我累了,休息一会,战场善后的就交由你了。”

三日后,方原监督着梁山流寇打扫了战场,这才下令继续南行。

梁敏与梁山众头目商议后,决定支持方原的建议,双方结盟,由方原充当流寇的保护伞,提供需要抢劫的江南富商的商船,抢到的钱财,双方平分。

梁敏等流寇与方原约定了在山东各州府传递消息的处所和暗号,便领着众流寇撤走了。

随着梁山流寇的降服,所有阻挡方原进入江南的绊脚石都已被搬开,方原在兖州府的运河钞关租借了二十艘大商船,所有的军士尽数登船顺着京杭大运河,在十日后抵达了目的地,扬州府的治所所在-江都城。

船队缓缓的驶入江都最大的码头-邵伯码头。

经历了太多的波折和憋屈,方原终于抵达了梦寐以求的南京,而南京的四府,正是他计划里最完美的根据地。

方原站在船头,望着扬州府第一城江都城,忍不住志得意满的说,“江南,我方原终于到了!”

第九十二章 史可法

邵伯码头前,早得到消息的扬州知府马鸣禄率领扬州府衙同知曲从直等官员排在码头迎接。

名义上,马鸣禄迎接的是受封在扬州府、常州府的藩王朱慈炤,其实是在迎接新任的四府巡抚方原。

方原下了商船,与马鸣禄客套了几句,便令景杰指挥所有军士下船,进入扬州城休整。

马鸣禄一听说方原的军士想入城,尴尬的说,“方巡抚,这,军士入城恐是多有不便吧!”

方原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因方原在山西屠灭晋商的名声在外,再加上江南文人妖魔化的宣传,扬州府的士绅、富商,怎么敢令他的军士入城?若是再来个屠灭扬州的徽商、山陕商会,那还得了?

方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马知府,你管好府衙政务便是,军务与你无关。”

马鸣禄为难的说,“方巡抚,我确实不能干涉军务,但有一人却能干涉扬州军务。”

方原一愣,马鸣禄已大声说,“南京兵部尚书史尚书也到了,与下官一同迎接方巡抚。”

南京兵部史尚书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死守扬州殉国的史可法,方原暗自沉吟,史可法是南京的兵部尚书,却来到扬州城外,看来绝非是迎接自己这么简单。

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身着绯色锦鸡官府,自百官后大步而出,精神抖擞,浑身透着干练的英达之气。

绯色官服绣着锦鸡,就是正二品的文官,不用说,此人就是兵部尚书史可法了。

史可法信步走至方原身前,冲方原身侧的两个皇子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二位殿下一路辛苦,我和马知府在府衙馆驿备了酒宴替二位殿下洗尘。”

朱慈焕胆子要小些,第一次见了这么多官员,胆怯的躲在方原身后,不时伸头出来望望。

朱慈炤虽与他同龄,但却要老练得多,依着皇家礼数,令史可法起身,“史尚书不必多礼,请吧!”

史可法依足了礼数,令知府马鸣禄亲自接了两个小皇子入城,这才瞧着方原说,“方巡抚,沿途辛苦了,我陪方巡抚入城吧!”

方原看了看身后的景杰等人,还有在商船上的军士,问道,“史尚书,我的军士在城外喝冷风,怕是不妥吧!”

史可法忙说,“方巡抚来之前,我早做了安排,在城外的卫所安排了下榻之处,方巡抚的军士可以暂时入驻,酒肉饭菜统统都有。”

说老说去,史可法虽然安排得很是周到,但还是不愿令方原的随行军士入城。

方原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紧张气氛,也就赞同了史可法的安排,又说,“史尚书,随行的锦衣卫总该能入城吧!”

史可法依法守礼,一板一眼的说,“锦衣卫乃是陛下的亲信,专职勘察百官,自然是能入内的。”

方原招来秦展、景杰二人,安排景杰率玄甲军、神机营的军士前去卫所驻扎,秦展则率领一千锦衣卫随方原入城。

进了扬州城,方原一眼就见到了扬州城的繁华、富庶。

扬州城分为新城、旧城。其中旧城乃是士绅、官员,还有本地百姓居住之所。而新城建在东南城郭,因靠近大运河的便利,形成了扬州城最繁荣的商业区,手工业区,还有大型的盐市,商贾富商、青楼、酒楼则云集在此。

方原一行是从大运河的新城入城,商户如云,贩夫如雨,青楼、酒楼林立,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简直是一派繁荣盛世的景象,比之京城、苏州那是不遑多让。

一路往府衙馆驿的途中,史可法热情的向方原介绍了扬州的风土人情,还有风景名胜,并不见丝毫的排斥。

方原这才知之前是误会了史可法,他不令军士进城并非有意针对,而是严格依照大明律法行事,若非紧急状态,军士不能入城。

到了府衙馆驿,酒宴早已安排妥当,并不见声色女乐,而是普普通通的酒宴。

酒过一巡,方原正在似有似无的与众扬州官员应酬,史可法走近了坐在他边上。

两人互敬了一杯酒后,史可法突然问,“方巡抚,你今次前来扬州府,是打算做什么呢?”

方原知道史可法的这句话已憋了一整日,终于还是问出口了,便说,“我到扬州城是奉了陛下之命,为永王殿下找一处府邸作王府,再替他寻找一个王府长史。”

史可法愣了愣,见方原没了后话,又问,“没了?”

方原笑了笑说,“没了,办完这些事,我会离开扬州府。”

史可法显然不会相信他的说法,开门见山的问,“陛下令方巡抚来江南四府巡抚,难道不是为了加税收银子?”

方原失笑说,“史尚书,我此行巡抚南京四府,绝不会加税。等我离开扬州府后,扬州府一切照旧。”

不用加税也能收银子,史可法是半信半疑,方原一行人来之前,整个南京地区早就一片风声鹤唳,还以为来了个比魏忠贤下手更恐怖的方屠子,必然会在四府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所以史可法才专程从南京赶来,稳定扬州府的军心民心,顺便拜会一下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面的方原。却不料一番交流下来,眼前的方原竟如此好说话,根本就不提加税的想法。

史可法却不是这么好忽悠的,追问说,“方巡抚不加税,准备怎么收银子呢?”

方原再次敬了这个抗清殉国的民族英雄一杯酒,这才说,“不瞒史尚书,我此时还没有一个成熟的想法,要先巡视四府的官风民情后,再作定论。”

史可法愕然看着他问,“方巡抚此话当真?”

方原笑着说,“当真!只是有一事要拜托史尚书,永王的府邸,还请史尚书多多留心,不必豪奢宏伟,但要风水尚佳,能清净读书的府邸。”

方原受了田贵妃的托孤,至少要尽到看护之责。

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为永王朱慈炤选择的是远离浮世喧嚣、繁华的居所,正是要朱慈炤在王府安心学习,修身养性。

史可法忙说,“我有一处在城西偏僻处的大宅子,远离城北士绅的居所,还有城东、城南的青楼酒馆,是个安心读书的好去处。”

有这么个现成的去处那是最好,方原大喜说,“史尚书的宅子价值几何,我会照实支付银子。”

史可法摇了摇头说,“我受陛下知遇之恩,才有了报效家国的机会。陛下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这是我诚心贡献给陛下,贡献给永王的。”

他既然有这个忠心,方原也不去阻拦他向崇祯报还恩情,推辞了几下,也就应诺了。

史可法又问,“永王王府的长史可有合适的人选?”

王府长史就是藩王的主管,若藩王年龄尚小,长史还要兼任老师之职,位高权重。

方原反问说,“史尚书有推荐的江南大儒?”

史可法说,“江南大儒黄幼玄,曾担任过詹事府少詹事,侍读学士,是当今太子的老师。”

黄幼玄就是大儒黄道周,东林党人。

东林党人在培养大明接班人上是不遗余力的。

从万历开始,就借着所谓争国本,强行扶持了一个亲东林党的太子泰昌帝上位。

泰昌帝不明不白的死后,又借移宫案,将当时的太子,后来的天启皇帝朱由校拿捏在手中。

后来天启皇帝朱由校看穿了东林党人的把戏,扶持魏忠贤打击东林党人,东林党人又扶持了当今的崇祯皇帝朱由检。在天启皇帝不明不白的死了后,拥立崇祯即位。

崇祯之后也看清了东林党的真面目,驱逐了大量的东林党官员,这帮东林党再次故伎重施,将目标瞄准了皇太子朱慈烺。

让东林党人黄道周给永王朱慈炤当长史,就是给了东林党一个向永王朱慈炤潜移默化渗透的机会,方原毫不犹豫就否决了这个方案,但在面子上,还是给史可法留几分脸面,便佯作不解的说,“王府长史,事关永王的前程,轻率不得,我再找找吧!”

史可法是问歌声而知雅意,便不再多谈。

第九十三章 舆论战

史可法因军务繁忙,在次日便回了南京,方原则留在扬州城休整了三日。

三日后,狂放不羁的冒辟疆竟主动到驿馆找到了方原。

与冒辟疆同来的,还有两个方原的老熟人,一个是桃花园主徐华,还有一个就是艳盖江南的大美人陈圆圆。

方原对陈圆圆这种毫无内涵的大美人全然不感兴趣,与她简单的打过了招呼,便邀三人入了座,并令小苑奉上了茶水。

冒辟疆先开口说,“方巡抚,你真是令人刮目相看,竟然真能轻松击溃梁山流寇,毫发无损的来到江南。”

他对方原的称呼已改成了方巡抚,显然对方原的看法已大为改观。

方原饮了一口茶水,淡淡的说,“冒公子的消息很灵通,与洞庭商帮的关系匪浅吧!”

他轻描淡写的提及了今次的罪魁祸首洞庭商帮,试探试探冒辟疆的反应。

冒辟疆稍稍一愣,神色不悦的说,“方巡抚,你认为我和钱谦益、翁阳那些人是一伙的?”

他果然是没什么心机的读书人,开口就暴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就是东林党领袖钱谦益也牵涉其中。

“钱谦益这个老杂碎,好死不死的又凑上门来找死,那就怨不得我方原下黑手了。”

方原暗自冷笑一声,在第一批要收拾的人员名单里又添上了钱谦益这个东林党领袖。

方原淡淡的问,“复社不是以东林党继承者自居?”

冒辟疆面上现出恼怒之色,怒说,“方巡抚仇视东林党是路人皆知,但,复社是复社,东林党是东林党。我冒辟疆确实与东林党的侯方域、方以智以知己论交,如果方巡抚恨屋及乌,连东林党的友人也一并仇视了,那打击面是否也太宽了。”

陈圆圆也接口说,“方大人,若是冒公子真与东林党有勾结,何至于六次科举连个举人都没中呢?”

方原点了点头,陈圆圆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以冒辟疆的才华,但凡有一点官场背景,考不上状元,进士还情有可原,但连个举人都考不上,那就太过匪夷所思。

看来这个冒辟疆祖上虽是官宦世家,但到了他这一辈,真是与官场的纠葛甚少。

方原再次敬了冒辟疆一杯茶水,便直入主题,“冒公子,我今日来江南,就是整顿江南的军政事务,还有收税,收银子来的。但我还没到江南,便被那帮文人给妖魔化了,所以我希望借助冒公子,还有复社众文人之力,帮我打赢这场与东林党文人的舆论战。”

冒辟疆沉吟说,“我们复社文人与东林党文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成日在一起饮酒、赏诗的不少,方巡抚这是在强人所难。”

方原正容说,“冒公子,若是你们复社文人转向我方原这边,我方原承诺,对你们必有回报。”

冒辟疆还是有几分文人的骨气,朗声说,“我若是想做官,阮大铖招揽之时便能做官了,何须等到现在?”

方原笑着说,“我不是给冒公子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做,而是,给你一个能彻底施展才华的机会,当永王府的长史。前两日史可法史尚书向我推荐江南大儒黄道周,我都一口回绝了,这个机会,我想留给冒公子你。”

永王府的长史,其实就是永王朱慈炤的半个老师。崇祯将两个皇子永王、吴越王封成留都南京的藩王,其中的意味是路人皆知,就是做好了京城一旦失陷,有皇子在南京主持大局的打算。

换句话说,永王、吴越王就是崇祯安排的除皇太子朱慈烺之外的第二、三顺位的继承人。

能给永王朱慈炤当长史,将来的前途是不可限量,却非在南京当个芝麻绿豆官可比拟的,方原这个提议,实实在在是给了一个重用冒辟疆的机会。

冒辟疆大吃一惊说,“方巡抚,皇太子、亲王的长史通常都是当代大儒,而我连进士的名号都没有,能当此大任?”

方原笑了笑说,“高学历低能的人多了去,我方原用人,只重能力,不看学历。我初来江南,缺的就是江南的才俊。只要冒公子能帮我打赢这场与东林党的舆论战,不止冒公子是永王府长史,其他复社有名望青年文人,都可以入我方原麾下效力。”

冒辟疆虽是读圣贤书的,但眼下的形势还是心知肚明的。方原是带着崇祯的尚方宝剑来江南,名义上是有总督南京四府的大权,他的许诺绝非是空头支票。

如今方原是初来乍到,缺少江南文人的支持,才会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招揽冒辟疆这些青年文人。若是冒辟疆等复社文人不识趣,拒绝了这个机会,方原还可以去找其他愿意投靠的江南名士。

这个时候向方原卖身才会卖个最好的价钱,再往后,复社文人的身价只会越来越低。

方原悠悠的饮了一口茶,等着冒辟疆最后的答复,其实他是心知肚明,冒辟疆根本没有选择。

江南缺少的是能征惯战的猛将,而读圣贤书的名士遍地都是,在南京扔出一个石头都能砸中几个。

自古文人大部分是没什么气节的,甚至还不如秦淮八艳的妓女有骨气。满清南下后,只要稍施恩惠,愿意投降满清的江南文人是多如牛毛;甚至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城,满清皇帝仓皇出逃后,竟有数万文人冒雨前去找八国联军司令询问,会不会继续搞科举。

连这些异国、异族人都能轻松统治这些文人,何况方原还是名正言顺带着崇祯的尚方宝剑来的。莫说冒辟疆这些复社文人,甚至只要方原愿意松口,那些眼下号称东林党,自诩怀才不遇的文人前来投靠的也能从扬州城东排到城西。

当然以冒辟疆孤傲的读书人性子,虽然心里已认可了方原的招揽,但当面承认,却是拉不下这个脸面。

徐华趁机打圆场说,“既然方巡抚、冒公子都有合作意向,我们就可以坐下来详谈嘛!圆圆的古筝小曲在江南时首屈一指的,不如我们边饮酒,边听小曲,如何?”

陈圆圆也知情识趣的起身向方原盈盈行了一礼,“贱妾愿为方大人抚琴唱曲助兴。”

冒辟疆趁机下了台阶,点了点头说,“是,方巡抚,我们边听小曲,边喝酒,圆圆不久后便要嫁入冒家,今后他人怕就是很少有这种耳福了。”

陈圆圆都要和冒辟疆在一起了?这历史进程被改得不成样了!

方原暗暗好笑,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那还真是听一次就少一次,这个机会千万不能错过了。”

“是谁人把奴的窗来舔破,眉儿来眼儿去,暗送秋波。怎肯把你的恩情负,欲要搂抱你,只恐人眼多。”

陈圆圆的清唱小调响起,歌声宛如莺啼,动人心脾,方原虽然对这些古调没什么兴趣,仍是不得不承认,陈圆圆真是个令人心动的天生尤物。

只不过,她不是方原喜欢的这口菜。

耳里听着陈圆圆的小曲,方原的心思早已到了苏州虞山下,红豆山庄里那个英气十足、清丽脱俗,时时挂着一抹浅笑的美人人妻身上。

等陈圆圆一曲完毕,方原的心思也从美人人妻的身上拉了回来,起身说,“徐园主,最近桃花园的生意怎么样?”

徐华忙说,“因上次钱门学子的民乱,受了点影响。”

方原笑了笑说,“徐园主,从此刻起,我全力支持你桃花园在苏州,甚至是南京青楼界的扩张,我要扶持你当最大的青楼老板。你有什么想法和计划,整理好了,等我到了苏州府,报给我便是。”

徐华一听有官方的强力支持,顿时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哈腰的说,“谢谢方大人,谢谢方大人。”

方原坐了回去,再次品了一口茶。

除了学堂,青楼是文人学子传播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在学堂里,那帮文人学子还人模狗样的装正经,到了青楼则全是掏的心里话。

控制了青楼,那就是掌握了南京地区最有效的消息源头,也控制了整个南京地区的舆论传播途径。有了徐华、冒辟疆的配合,那是要场地有场地,要刀笔有刀笔,收拾东林党那帮文人,那是事半功倍。

至于开办报社什么的来争夺舆论,那是扯谈。除非印刷的是带重口味的八卦消息,或是黄色小报,文人、老百姓有几个人会去看中国日报,二十世纪经济报?!

在彻底控制江南局面前,仓促兴办报纸,就会造成人心浮动,七嘴八舌的乱谈,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这就是方原全力支持徐华在青楼领域扩张的原因所在。

第九十四章 选址

方原说服了冒辟疆,今次在扬州府的事儿便算完成了,眼下的要紧事儿就是与众人商议,尽快确定落脚点在哪儿,便可以大张旗鼓的开干。

他立刻令秦展去城外军营,召集景杰、赤古台、李宗泽、苏红玉等核心骨干前来馆驿商议选址落脚之事。

众人是齐聚一堂,开始商量之后在四府之中哪一府落脚的事宜。

景杰主动站了出来说,“松江府太偏南,若是北方一旦有警,不利于北上支援,恐怕不适合落脚。”

方原点了点头,赞同他的这个说法,“是,松江府确实不适合。”

景杰又说,“再说常州府,离南京太近,又不临海,既容易引起南京方向的警惕,更不利于海洋贸易和操练水军,这也不是适合的落脚地。”

方原再次点了点头说,“是。”

景杰继续说,“这么一来,唯一可以选择的落脚地,就是扬州府和苏州府。两府都有海运之利,也是四府里最富庶的两府,不相上下。扬州府的地盘要大些,更有大运河之利,富商多以外来的徽商、山陕帮为主,适合与北方诸省的贸易往来。

“而苏州府虽然地方小些,但却有太湖之利,更有镇海卫这一江南最大的两个军港之一,富商多以本地的洞庭商帮为主,适合与海外的贸易。”

他详尽的分析了扬州府、苏州府的优劣,赤古台忙接口说,“扬州府在长江北岸,靠近山东地界,我们可以就近在山东招募流寇,充实玄甲军。”

李宗泽也说,“扬州有大运河之利,可以迅速支援山东战场。”

方原不置可否的望向了久不做声的秦展,“老四,你什么想法?怎么不说话?”

秦展琢磨了一下方原的心思,他既然承诺了史可法,不日将离开扬州府,又给永王朱慈炤找好了老师冒辟疆,便是没有留在扬州府的想法。

经过一番察言观色后,秦展对方原的心思已是心知肚明,“我看苏州府很好,有太湖可以操练水军,还有大明最大的四个港口卫所之一的镇海卫,富商的成分单纯些,便于统一管理整治。”

水战是蒙古人的弱项,赤古台一听水战就甚是头痛,不悦的反驳说,“与满清对战是骑兵的拼杀,练水军有个什么卵用?”

秦展也瞧不出练水军有什么好处,但他对赤古台这个不知情识趣的大老粗是彻底无语,咳嗽了一声说,“练水军当然好,能开拓海外贸易线,要找银子,收税那是必须的,开源是必不可少的嘛!”

他又冲着景杰使了个眼色说,“老三,你说呢?”

景杰也领会了他的暗示,接口说,“再者,永王年长一些,稍加磨砺便能独当一面,可以放心留在扬州府封地;而吴越王年幼一些,还离不开老大的照看,我认为老大应该随同吴越王,留在苏州府。”

方原任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后,这才不紧不慢的说,“扬州府、苏州府是各有优劣,不过我们今后的大战略往南发展,就免不了操练水师,苏州府既有太湖练兵之利,还有镇海卫天然的军港,我认为还是苏州府更为有利一些。”

他既然当众表了态,赤古台,李宗泽也无话可说,只能住了口。

方原又安慰二人说,“水战少不了,陆战更少不了,等打开局面之后,我会在太湖边上开辟一个兼顾陆战、水战的大型军事基地,既能操练水军,还能供骑兵营、火炮营驰骋操练。”

秦展大笑着说,“还是老大思虑周全,老三,你们就快去准备准备,立刻赶去苏州府吧!”

商议已定,众人再无话可说,景杰、赤古台、李宗泽等人一起回城外军营准备移师的工作。

方原目送几人离去,瞧了瞧边上暗自偷笑的秦展,愕然问,“老四,你在笑什么?”

秦展摇了摇头说,“不敢说,说了老大会责罚。”

方原瞪了瞪他说,“责罚个屁,和我卖什么关子,快说!”

秦展似笑非笑的说,“我认为啊!苏州府除了太湖好,军港好,美人更好。”

方原一愣,随即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他在暗示自己执意前去苏州府,是冲着苏州虞山脚下的柳如是去的。

方原没好气的说,“老四,我是这种贪恋美色,不顾大局的人?”

秦展忙说,“贪恋美色和顾大局又没什么冲突,这次主动来挑衅的洞庭商帮在苏州府,钱谦益这个老杂碎也在苏州府,不直接干翻这两帮人,老大怎么在江南四府立威?怎么整顿江南四府的官风民风?至于那位苏州府的美人,那是战争胜利后附带的战利品而已。”

方原不得不承认,秦展拍马屁,察言观色的本事已是炉火纯青,三言两语就将一桩风流韵事,变成了为国为民的大义。

方原失笑说,“老四,我墙都不扶,就服你这张嘴,去收拾吧!我们三日后前去苏州府。”

秦展去了后,永王朱慈炤直接进来找到了方原,小脸儿上尽是不悦,见了方原就开门见山的问,“老师,我听苑姐姐说,你在给我找其他的老师?”

既然他已知道了,方原就无须再瞒着他,点了点头说,“永王,你的封地在扬州府、常州府,必须要留在扬州府就藩。我受你母亲的嘱托,自然会挑选一个饱学之士作你的老师。这人是有着江南四公子之称的冒辟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四书五经无一不通。”

朱慈炤根本没听过什么冒辟疆,气得浑身一颤说,“老师,你为什么不留在扬州府?只有你才是母亲指派给我的老师,我为什么要认其他人当老师?他也配当我的老师?”

说来说去,他还是不舍得方原这个不是亲人的唯一亲人离开。

方原拉着他的手儿,耐心的安慰说,“永王,我给你找的是江南声名遐迩的名士,稍加磨砺后,你便能在扬州府独当一面。而你的皇弟吴越王,比你还远远不及,更需要老师的照看。几日后,老师便会陪着你皇弟前去苏州就藩。”

朱慈炤一听说他不仅要走,还走得这么急,怒说,“这么说老师就会一直留在苏州府,不留在扬州府了?”

方原其实也不放心他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留在扬州,但这也是迫于无奈,只能做出这种两难的选择,“是。但我路过扬州府时,也会来考校考校你的进展。”

朱慈炤忙可怜巴巴的望着方原说,“我也和你们一起去苏州,不在扬州,我不当这个扬州、常州二府的藩王,我去皇弟的封地。”

他这么说便是小孩子心性,义气用事了,方原正容说,“永王,你的封地在扬州府、常州府,身为大明的藩王怎能随意外出?!再者,我留你在扬州府独当一面,是对你处理政事的磨练。你,无论愿不愿意,必须留在扬州府!”

“老师,你这就是偏心!”

朱慈炤怒火上头,甩开了方原的手,怒气冲冲的去了。

方原看着他夹怒而去的背影,也很是无奈,朱慈炤这种被抛弃后的愤怒他是感同身受,但自己又没有分身法,当然不能面面俱到,两者权衡,自然是去苏州府干正事要紧。

朱慈炤要闹腾,就由得他去闹腾,闹够了也就没事了。

第九十五章 非暴力不合作

方原将朱慈炤安排在史可法提供的老宅子里,作为永王府,又亲自引荐了冒辟疆作为朱慈炤的老师。

木已成舟,朱慈炤再怎么不满,也不敢违逆老师方原的安排,只能老老实实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方原在扬州府安排妥当一切,只留下一队一百人的神机营护卫永王府,便率大军往苏州府进发,在五日后抵达了苏州城的枫桥码头。

与扬州府百官,还有富商出来迎接的盛况不同的是,尽管方原已提早知会了苏州府衙,但前来迎接的府衙官员是少之又少,甚至连知府陈洪谧也不见踪影。

只有府衙同知李肖孔率了十余个府衙官员在码头列队迎接,富商是一个没见到。

来了的十来个官吏,也是个个没精打采,面色不善,不像是来迎接,反倒像是来奔丧的。

方原见了这个冷清萧条的场面是怒火暗生,苏州府这帮士绅、富商,甚至包括知府陈洪谧,不仅不给他方原面子,连吴越王朱慈焕的面子也不给。

秦展说道,“老大,他们这是摆明了打你的脸!”

方原冷哼一声说,“这些士绅、富商是在和我玩非暴力不合作啊!”

所谓非暴力不合作,就是变相的软抵抗,既不与方原一行正面冲突,也不配合方原的任何工作。

方原强忍着怒火,面不动容的下了船,与前来迎接的同知李肖孔寒暄了几句,又问道陈洪谧的去处。

李肖孔尴尬的说,“知府大人正在教化乡民,令我为巡抚大人备下了洗尘宴。”

陈洪谧这个时候去教化乡民,那是将方原当傻子来忽悠了。

“苏州府的官吏、富商真是太懂规矩了,哈哈!”

方原冷笑着说,“洗尘宴就免了吧!苏州府衙,两日之内,将自陛下登基那年起,所有举人功名以上士绅,还有家财十万两银子以上的富商,每年纳税的账目全交给我,包括田赋、商税、市舶税,我要逐一审查!”

他冷冷的抛下了这么句话,便不再理会李肖孔,往后冲着景杰厉声大喝,“所有锦衣卫、玄甲军、神机营军士,尽数进城!”

这么一群虎狼之师若是进了苏州城,还不知会在城里闹出什么动静,李肖孔听了是大惊失色,忙拒绝说,“城里没准备军士驻扎的处所,巡抚大人的随行军士还是驻扎在城外的卫所里吧!”

本来军士驻扎在城内还是城外,方原都无所谓,在扬州时为了避免城里百姓的恐慌,他还是会选择驻军在城外。

但,如果说扬州府官吏、富商,还算是阳奉阴违,面子上还能和方原和睦相处。那苏州府的官吏、富商,就是摆明了要与方原对抗到底了。既然他们当众来打方原的脸,方原也就懒得再给他们脸面。

方原冷冷的盯着李肖孔说,“李同知是否还没听明白,从此刻起,我要接管苏州府衙一切军政事务。府衙里除了与税收相关的官吏,留在府衙随时听调,其他人等都在家等候消息。苏州府衙,还有所有馆驿,我借用了。”

李肖孔见他还没进城就搞出这么大动静,立刻终止了整个苏州府衙的日常工作,吓得是冷汗直流,连声说,“巡抚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方原冷声说,“我要做什么,需要告诉你李同知?记着,两日内若是交不齐十五年的纳税账目,你这个同知,还有陈洪谧的知府,都免了吧!”

李肖孔额头上是冷汗直冒,他之前对方原雷厉风行的作风还只是耳闻,如今亲身体验了,才知传言非虚。

他早已暗自后悔,替知府陈洪谧来背这个锅,现在连自己也脱不了身,忙拭了拭额头的汗水,“是,是,巡抚大人,我立刻去准备。”

方原带着三千人入了城,将景杰、苏红玉,还有九百神机营安排在城内的两个大馆驿里;赤古台、李宗泽的一千玄甲军安排在徐华的桃花园,还有附近属于桃花园产业的民宅里。

方原暗令景杰、赤古台等人随时保持警惕,不准有丝毫懈怠,一旦有事,必须相互策应。

交代过这些,方原则和秦展率领一千锦衣卫,直接入驻苏州府衙,将所有占用府衙宅子的官吏尽数驱赶。

入夜时分,桃花园的徐华组织了所有能动用的人力物力,给方原的三千军士提供了吃住。

方原与徐华一同吃过了夜膳,又叫来了秦展,低声吩咐,令他次日前去苏州城的锦衣卫处所提取锦衣卫调查到的士绅、富商拥有的土地情报,再与府衙提供的纳税记录逐一对比,核实清楚这些士绅、富商亏欠的田赋数目。

徐华不无担忧的说,“方巡抚,你一来就这么大的动静,要是引起了苏州民变,那该如何收场?苏州府的民乱可是有传统的。”

方原沉声说,“治乱世用重刑,上次对苏州民乱的惩处太轻,陛下非常不满意,若是苏州府再敢发生暴乱,那就不是喷点辣椒水、催泪水这么简单能过关的。”

徐华还待再说,方原又问,“苏州府曾有一次民乱,是不是本地富商聚集了上万人,打死了朝廷派来的军士,最后不痛不痒的交出了五个人,还修了个什么五义士墓?”

徐华是苏州本地人,对这个五义士墓是再熟悉不过,忙说道,“是,在阊门外,还有个小庙供奉香火。”

“五个杀人犯还供奉香火?!”

方原双目射出一道慑人的冷光,缓缓的说,“好!好!我倒要去阊门外,见识见识这个五义士墓。”

徐华从他话里话外听出了浓浓的杀机,不敢再接话,却也再不敢躺这趟混水。

次日清晨,方原正搂着小苑在睡梦中,却被秦展急匆匆的敲门声儿给叫醒了。

方原起身由小苑替他穿戴齐整,梳洗完毕,开门问道,“老四,什么事这么急?”

秦展阴沉着脸说,“老大,苏州府的锦衣卫处所前日夜间已被人给烧了,五个锦衣卫被烧死在处所里,之前调查来的士绅、富商土地情报,也不见了踪影。”

方原猛地一惊,锦衣卫处所被烧,锦衣卫被杀时间点也太过巧合,不用说也是冲着他方原来的。这些人为了隐瞒真相,给方原一个下马威,竟然连朝廷的锦衣卫都敢杀!

方原恨恨的一拍桌子,厉声说,“这些苏州的士绅、富商简直是无法无天,猖狂得很啊!老四,给我仔细的查,锦衣卫死了,他们还有家人,总该有点蛛丝马迹。”

“是!”

秦展忙拱手领命,方原又说,“苏州府出了这么大的案子,竟然没人告知我,给我立刻找府衙同知李肖孔来!”

秦展为难的说,“同知李肖孔今日一早就称病告假一月,如今已不在府衙。”

方原又问,“我要的纳税账目呢?”

秦展叹声说,“同知李肖孔是分管收税的,他这么一走,府衙税课司、税库司的官吏集体告假,也没人送账目来。老大,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

这帮苏州府的官僚也是铁了心与方原对着干了,苏州府衙的官吏装傻充愣的不配合,本地的士绅、富商还敢擅自杀害锦衣卫,简直是反了天了!

初来乍到的方原气得是咬牙切齿,连声说,“好!好!老四,你派锦衣卫去南京,找大学士史可法讨要苏州府上报的田赋、商税账目。再去召集景杰,叫上所有的锦衣卫、玄甲军,还有神机营军士,前去阊门外!”

秦展愕然望着他,一时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出到阊门外,“老大,去阊门外做什么?”

方原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立威!”

第九十六章 毁墓立威

晌午时分

苏州城的阊门外

方原令锦衣卫搭建了一个大木台,木台两侧分别摆着两个从淘宝上买来的大型扩音器,扩音器是以太阳充电宝提供电量。

在木台四周护卫的,是方原麾下所有的玄甲军、神机营、锦衣卫,三军军士整齐划一的排阵在阊门外五义士墓的小庙前,维护治安,个个荷枪实弹,手持填充了火药、铅弹的火铳。

方原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直接吸引了无数的苏州城的民众前来围观,不到一个时辰,阊门外已至少聚集了数千人之多。

身着锦衣的方原令锦衣卫将五义士墓里,五人的泥土雕像从小庙里给抬了出来,摆成一排搁在搭建的大木台上。

苏州城的市民都搞不清他想做什么,成群结队,指指点点的围观。

方原见围观的市民是越来越多,至少有五千人之多,将阊门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时机已然成熟,便戴着买来的耳机话筒,手持着一杆霹雳火铳,大步走到大木台上,朗声说,“我,就是新任南京四府巡抚,方原。”

他的话音通过扩音器,远远的传了出去,在场每个围观的苏州市民都听得清清楚楚。

苏州百姓也没有方原预料中的抵触,扔鸡蛋、石头什么的更是没有,都在等着方原下面的训话。

有几个大胆的百姓甚至吹起了口哨,“巡抚大人,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耽搁大爷的时辰。”

方原稍感欣慰,至少苏州城的百姓并没有和那些士绅、富商一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抵触他的到来,仍是愿意倾听他的说法。

方原手持霹雳火铳,来到第一尊周文元的雕像前,用火铳枪口指着周文元的雕像头,沉声说,“我此行南京四府,就是来整顿四府的官风、民风。在我的治下,无论是官员,富商,还是百姓,首先必须做到的,就是遵纪守法!”

“轰!”

方原话音刚落,便扣动霹雳火铳的扳机,将周文元的雕像头打得粉碎,枪声响起,惊得围观的众人都是一颤。

方原将火铳交给了秦展,换了一把填充了火药的,又一脚将周文元的雕像踢了出去,“如周文元这种,身为官员家奴,却敢煽动民乱的罪魁祸首,必将受到大明律法严惩。”

围观的众人见他如此横行霸道,嘘声四起,更有大胆的两人高喝说,“原来是朝廷的阉狗又来苏州城逞威风了!”

“将这个假传圣旨的阉狗轰出苏州城!”

方原冲秦展使了个眼色,秦展立刻派出十个锦衣卫,将出声的二人给捉了上来,带到了木台上。

眼见锦衣卫又开始捉人行凶,围观的百姓都是忿忿之色,但面对数千军士的枪口,却不敢强自出头。

被押上来的两人早吓得面如死色,本以为是在人群里逞一时口快,却不料被当众给揪了出来。

方原冷冷的扫视过二人,缓步走到第二尊雕像颜佩韦前,用火铳指着雕像的人头,目光却落在二人身上,“你二人就是典型的被人给当枪使了,还帮着数钱的。”

“轰!”

方原一枪将颜佩韦的头像也打得粉碎,又远远的踢了出去,“颜佩韦,山西晋商的子弟。商人抗税,那是利益驱使,与义士有什么关系,也配建庙享受香火?”

方原走近了被捉拿上来的二人身前,缓缓的说,“富商组织抗税,是为了有银子花天酒地,妻妾成群。你们这些百姓,在城里的,干着最苦最累的话儿,拿着最微薄的工资,勉强养家敷口;在乡下的,有田的耕着几亩薄田,却要承受数十倍的田赋,没田的更惨,租士绅、富商的土地,还要承受收成的六成、七成,甚至八成的田租。”

“你们却还要跟着这些敲髓吸血的士绅、富商起哄,是闲得蛋疼了,还是别有用心?”

他这话是句句说到了点子上,围观的众人起哄声也渐渐的低了下去,现场再次恢复了鸦雀无声。

二人根本不敢直视方原的眼神,埋了头,一个劲的求饶,“大人,我们就是路过随口这么一说,真没想煽动民乱啊!”

“那些富商平日里也欺负我们,谁会和他们同流合污啊?!”

“没有那是最好!”

方原起身走到杨念如的雕像前,再次用火铳指着雕像头,厉声说,“这人,山西晋阳人,与商人子弟颜佩韦是同乡,若说他二人不是晋商煽动苏州民乱的组织者,鬼才会相信。”

“轰!”

方原直接轰碎了雕像头,踢了出去,“苏州城上万百姓,却被几个晋商的子弟,家奴玩得团团转,发动民乱,杀害朝廷的官吏、军人,你们还真以为自己是在匡扶正义?这些商人连朝廷官吏、军人都敢杀,可见平日里是飞扬跋扈惯了的豪强,欺压你们时也绝不会手软!”

其实煽动苏州民乱绝然不止晋商,苏州本地的商帮肯定是参与其中,但方原为了缩小打击面,只将罪名推到了晋商头上。

他的话是句句珠玑,在场之人纷纷议论不止。

方原最后走到了沈扬、马杰二人的雕像前,双手一手扶了一个,冷笑说,“这两人,就是不明真相的群众,被推出来当了替死鬼,背锅侠。我看在他们还算有血性、有胆量的份上,也就不轰碎头像。”

“但,在我方原的治下,无论什么缘由,或是官吏、军人犯了什么重罪,也必须经过律法审判,明正典刑,绝不能肆意滥杀。滥杀者与案犯同罪,绝不容许堂而皇之摆在庙里享受供奉。来人!将这两尊雕像给我搬出庙里!”

秦展得了方原的指示,立刻派几个锦衣卫将两尊雕像给搬了下去,扔到了道路边。

方原当众宣布说,“从今日起,五义士庙改成信访处,由锦衣卫接管,专职处理百姓的信访投诉!”

他话音刚落,苏州府知府陈洪谧,带着十来个府衙衙役到了,径直走到方原跟前,看了看被打得粉碎的三个雕像,还有被扔在路边的两个雕像,不悦说,“巡抚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啊?!”

方原冷然瞧着眼前这个苏州府知府,淡淡的说,“陈知府不是去教化乡民了?”

陈洪谧尴尬的说,“我刚接到消息说,巡抚大人停了苏州府衙的公事,又在毁五义士庙,便匆忙赶来了。”

方原根本不想给他脸面,冷然说,“我正要与陈知府计较,这些煽动民乱的官员家奴、奸商、暴民也能入庙享受香火,你这个知府是不想干了?”

陈洪谧铁青着脸说,“我是科举进士,朝廷命官,巡抚大人虽是自京城而来,也不能这么霸道,为所欲为吧!”

方原令秦展取来了尚方宝剑,以剑锋指着陈洪谧的面门,“尚方宝剑,斩二品以下文武官员,可先斩后奏。陈知府,阁下是几品官?!”

方原是名正言顺的巡抚四府,尚方宝剑更是能斩文职六部尚书以下,武职总兵以下的官员。苏州知府不过是四品官员,方原完全有临机决断之权。

陈洪谧是讲理也讲不过,硬来的话,带上苏州府所有卫所的军士也拼不过方原带来的这支虎狼之师,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无可奈何。

方原冷笑一声说,“陈知府,你的知府之位暂停,等我勘察了你的官声政绩后,再决定是斩首,还是官复原职。我本该令锦衣卫将你关押了,但为了给你留点脸面,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府里,若无我的命令,不能离开苏州城半步。”

陈洪谧被方原当众打了脸,气冲冲的准备离去,却被方原给叫住了,“陈知府稍等,接下来还要请你在边上观摩观摩,我方原是怎么治理苏州府的。”

陈洪谧无奈之下,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任由方原继续训话。

第九十七章 信访制度

方原举手间收拾了苏州知府陈洪谧,这才朝着之前被押上来的二人说,“老百姓,无非是求个老婆孩子热炕头,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你二人今后切记,莫要再逞血气之勇,却当了他人杀人的刀,下去吧!”

二人如释重负,冲方原连连拱手称谢,便灰溜溜的逃了。

众百姓见他并没有胡乱负气惩戒,而是放了开始起哄的二人,又有胆大的开口问,“巡抚大人,你说来说去,也就是说朝廷官员、鹰犬欺负我们百姓那是理所当然,我们百姓稍有反抗就是死罪呗!”

“这个话问得好!”

方原朗声大喝,震得众人耳膜都是一颤,这才沉声说,“在我方原这里,无论官员、士绅、富商,还是百姓全都一视同仁,我给老百姓带来的大礼,除了公平,公平,还是公平!”

“公平你怎么给?凭嘴巴给啊?!”

“当官的都是一个鸟样,面上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背地里就去钻青楼女人的裤腰子!”

“哈哈哈哈!刘二郎,说得好!”

众百姓齐齐讥讽似的起哄,哄堂大笑。

秦展又要去捉拿那个起哄的刘二郎,却被方原给拦了下来。

方原拍了拍手,令景杰的军士搬上来一个四节的不锈钢投递信箱。

这个投递信箱是方原刚刚从淘宝系统上买来,再加急快递送到的。信箱一共有四节,每一节长5米,高2米,可投递书信。四节信箱上,分别写着‘扬州府’‘苏州府’‘常州府’‘松江府’,四个地名。

众百姓都不知这个看着光溜溜的铁皮玩意是个什么东西,方原拍了拍信箱,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缓缓的说,“这个,就是我给你们的公平!”

他指着信箱解释说,“这个就是信访信箱,四府的百姓但凡有任何官府的冤案,假案,错案;或官府违法乱纪,摊派、滥收田赋、商税、市舶税;或士绅、富商、豪强有欺男霸女、欺行霸市、逼良为娼;或劳资纠纷,雇主以各种理由不支付劳工薪水等行径,都可以以书信形式投递到这个信访箱。”

“我方原向众位承诺,我会安排五百名锦衣卫专职查看信访信箱的投诉,举报,告密,但凡实名举报者,本府内锦衣卫五日内必定上门勘察实情,为你们做主,还你们公平!”

他公布了这个信访制度,围观的众人是面面相觑,将信将疑,尤其是实名举报,令百姓们还是心有余悸的。

“巡抚大人,为什么要实名举报?”

“若不实名,与诬告何异?你连实名都不敢留,锦衣卫怎么给你做主?”

“实名举报,事后会不会被打击报复啊?!”

“我方原再次向你们承诺,锦衣卫会严格执行保密制度,绝不会泄露告密者的个人隐私。而且在我方原治下,谁敢事后对百姓进行打击报复的,无论是官员、士绅、富商、豪强,皆以重罪论处,起判刑是充军,性质严重,影响恶劣的,可判至死刑,凌迟。”

“要是锦衣卫也和恶霸沆瀣一气呢?”

“锦衣卫身为执法者,若是与当地豪强、恶霸勾结,罪加三等,起判刑是充军为奴,可判至死刑,凌迟。”

方原逐一解释了百姓的疑虑,又令管理锦衣卫,负责信访制度执行的秦展站了出来。

秦展清了清嗓子说,“我是锦衣卫百户秦展,代巡抚大人管理锦衣卫的事务。我们锦衣卫会严格执行巡抚大人制定的信访制度,为民做主,若是锦衣卫里出现任何执法不严,执法不公的害群之马,都可以直接来找我秦展,发现一个,查处一个,绝不徇私!绝不包庇!”

“好!”

围观的百姓发出一阵稀稀落落的喝彩声,大部分人仍然对初来乍到,名声甚差的保持着谨慎的态度。

方原今日的目的已达到一半,至少当众宣布了信访制度,虽然百姓们大部分还是持观望态度,但抵触情绪肯定比之前消散了不少。

他的基本盘就是军队、百姓,只要能紧紧捏着军心、民心,那些腐朽的士绅、富商、豪强永远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方原斜斜瞧着在边上如同斗败公鸡的陈洪谧,一言不发的正要指挥秦展、景杰等人离去。

“嗖!”

破空声响起,人群中一支冷箭径直射向了正在说话的方原,正中他的胸口。

奇变陡生,秦展、景杰二人忙上前扶着中箭的方原,锦衣卫立刻行动起来,围成一圈,将三人护在当中。

赤古台已手持马刀,拨开惊慌四散的百姓,直接冲向混在人群里施放冷箭的两个刺客。

两个刺客也是亡命之徒,见赤古台追了上来,躲之不及,反手擎出长刀便向赤古台迎面砍来。

赤古台一把扯住一人手腕,用力一拧,那人手中长刀落地,更被赤古台生生的折断了手臂,再重重的砸在地上。

赤古台更不答话,一脚重重踩在那人胸口,那人只觉有万斤巨石压下,惨嚎一声,已痛得晕死了过去。

余下一人见状不妙,正要逃窜,却被赤古台疾步上前,虎爪一张,就这么提着衣领,想捉小鸡一样给活捉了。

“咔嚓”

断骨声响起,又生生折断了余下一人的胳膊,惨叫声再次响起。

赤古台一手提着一人,直接捉到木台上,扔在方原面前。

方原在锦衣里早穿了整套的防爆装备,区区弓箭根本不可能对他造成伤害。他抽出射中护胸的箭头,就这么扔在地上。

方原冷然说,“将那人浇醒,我要当众审问二人!”

赤古台令人取来一盆冷水,就这么浇在晕死的那人头上,那人悠悠的醒转。

方原起身冲着二人说,“谁指使你们来当刺客的?”

两个刺客显是亡命之徒,甚是顽固,看也不看方原一眼。

方原又问,“你们不怕死?”

一个刺客狠狠的呸了一口,吐出一口血水,厉声说,“敢来行刺你这方屠子,我就不会怕死,要杀快杀!”

看来这人是硬茬,方原瞧着另一个默不作声的刺客问,“你也不怕死?”

那人只是埋着头,一言不发,但方原却看出他身体在微微颤抖,他的身体已然出卖了他的惊恐。

方原已找到了突破口,冲赤古台使了个听号令抹脖子的眼色,赤古台立刻会意,重重的点了点头。

方原笑嘻嘻的走到不敢抬头说话的刺客面前,低声问,“你真的不怕死,什么也不招?!”

那人吞了吞口水,支吾着不敢做声。

方原又轻声问,“我是持尚方宝剑代当今皇帝前来巡抚,刺杀我就是刺杀皇帝,你知不知刺杀皇帝是什么罪?”

那刺客吓得浑身颤抖不止,偷偷瞧了方原一眼,与方原如电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又埋下了头,不敢答话。

另一个刺客显是顽固许多,犹自骂骂咧咧,“我怕你个鸟,有种......”

他话音未落,身后的赤古台是手起刀落,直接将他砍了头,脑袋骨碌碌的滚在了那个正在瑟瑟发抖的刺客身前。

“啊!”

围观人群传来阵阵的惊呼声,胆小的已不敢再看。

方原站起身当众宣布说,“刺杀钦差大臣如同刺杀皇帝,论大明律,这刺客本该凌迟处死,诛灭九族。但,本巡抚免去他凌迟之罪,只以枭首处决;也免去诛灭九族之罪,罪只及他本家,将此人全家男丁罚没军籍,终生为奴,女眷罚没军籍作营妓。”

他轻描淡写的当众判决了被砍头的刺客,并将其全家罚没军籍,为奴为妓,彻底的震慑了全场。

方原蹲下身子瞧着早吓得屎尿齐流的刺客,笑着说,“看来你是无亲无故,也不怕死,是吧!”

他连恐吓带威胁,更处决了刺客,甚至还惩处了刺客的全家作为前车之鉴,另一个刺客所有防线都已彻底崩溃,吓得向方原连连磕头,“巡抚大人饶命啊!那一箭是他射的,我只是安排来凑数的啊!”

方原大喝说,“谁指使你来的?!”

刺客吓得瘫倒在地,连声说,“我,我,是钱门学子,是钱谦益派我来监督刺客行刺的。”

秦展厉声说,“又是钱谦益这个老杂碎,他是活腻歪了吧!”

方原令锦衣卫将这个钱门学子押下去,白纸黑字写成供状,然后再画押。

这就是他上门向钱谦益问罪的铁证。

但在收拾钱谦益之前,方原还有一件当务之急的要事要做,便是彻底查清苏州府所有士绅、富商这些年拖欠的田赋数额,再逐一派锦衣卫上门催账。

这帮士绅、富商,凡事拖欠,转嫁给百姓的田赋,必须全给我方原吐出来!

第九十八章 逃税的法门

方原回了府衙,今日的刺杀令他是心有余悸,他以株连、连坐的手段惩处了刺客的全家上下,就是给那些为士绅、富商卖命的亡命之徒一个血的教训。

别以为以一条烂命换来的钱财,就可以全家吃穿不愁,今后能还敢替士绅、富商搞暗杀之类的,先去掂量掂量要不要搭上家里高堂、妻子的前程。

当然,惩处刺客那是治标不治本,要想太平必须惩处了幕后主使者。钱谦益这老杂碎肯定是参与者之一,但,单凭他一个退隐之人,哪儿能说得动刺客来为他卖命?与他站在一起的,肯定还有其他富商。

方原正在思绪如潮,负责审讯刺客的秦展已大步的进了,大声说,“老大,这刺客招了,同谋除了钱谦益,还有洞庭商帮的人。”

“又是洞庭商帮?”

洞庭商帮直到清末民国初年,也是全国最重要的商帮之一。其中席家在民国被称为金融买办世家;翁氏则是满清的帝师之家;沈氏则是方原穿越之前,天涯论坛最著名的周公子大战易烨卿的帖子提到过的,中国现存六大家族之一的沈家。

洞庭商帮主要的倡导者是以常熟翁氏、东山席氏、东山沈氏为主。当然,这种合作模式的商帮,参与的各富商世家并不能一概而论,大面积的打击。

至少东山席氏,就捐献过大量的家财提供给江南的抗清战争;而东山沈氏也参与了抗清战争,还有沈氏子弟战死沙场。

除了准备死抗到底的常熟翁氏之外,其他的富商、书香世家只要愿意配合方原在江南的工作,还是不能一竿子全给打死了。全打死了,江南的经济也就崩溃了。

方原面不动容的问,“洞庭商帮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秦展如实说,“刺客只招了一人,就是洞庭商帮的翁家。翁阳与钱谦益是挚友,时常在一起谈诗论道。”

对付钱谦益、翁阳这种名士、富商,单纯靠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就算要发难也必须师出有名,方原如今最缺少的就是能向这帮人发难的真凭实据。

方原发起信访制度,除了收揽民心外,另一个重要的目的,便是收集这帮人为非作歹的证据,只要有百姓敢来告状,他就能名正言顺的收拾这帮士绅、富商。

他召集来景杰等人,开始商议之后的对策。

眼下,信访制度刚开始推行,也不是短时间能见效的,只能先研究研究怎么收税,搞银子的法子。

饭只能一口一口,方原的目标就是田赋、商税、矿税、市舶税这四种税,至于其他的土地兼并、高额田租之类更复杂的课题,绝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只能继续暂时搁置。

要想收税,搞银子,就必须搞清楚这些税种的来龙去脉,面临的收税难题,才能对阵下药的解决。

田赋问题。

其实就是类似钱谦益这类的士绅、富商,通过与官府的勾结,本该缴纳的田赋,少缴甚至不缴。而亏空的田赋必须要填补上,所以官府就天才般的发明了水脚费、口食费、运输费、库子费、竹篓费等向百姓、农民征收的苛捐杂税来弥补亏空。

以上的苛捐杂碎还算能叫出口的,甚至还有拜神费,敬天费,甚至还有敬匪费,这些匪夷所思的税名。

明朝的粮食亩产量大约是300斤/亩,而明律规定,一亩地的田赋根据田地的优劣不同,平均大约是20斤左右的粮食,再加上三饷加派,每亩又多了6-9斤粮食,也就不到30斤粮食。

一亩300斤只缴纳30斤粮食,即使加派了三饷后,明朝的田赋仍是不到十分之一,征收比例是相当的低。

但通过层层苛捐杂碎的加码后,农民需要缴纳的田赋就达到了惊人的200-250斤/亩,甚至更高,根本就无法维持最基本的生存,才会风起云涌的起来造反。

这些将农民逼反的加码田赋并不是入了崇祯,甚至是政府的手中,全落进了士绅、富商、官员的腰包里。

商税问题。

就是各大富商,通过买通官府的税收人员,虚报、瞒报,本该缴纳的商税,通常进行运作之后,实收的不到十分之一。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逃钞关。钞关是中央政府建立在大运河上的七个收取往来商品运输税的收税机构,其中方原巡抚的四府就占了两个,扬州府的扬州钞关,还有苏州府的浒墅钞关。

明朝富商逃钞关的法子是五花八门。最直接的是买通钞关官吏,以《金瓶梅》里描述为例,西门庆过临清钞关的货物值一万两,本该缴纳三百银子的商税,但通过花五十两银子收买钞关官员,实际缴纳国库的商税只有三十两,等于正常征收的十分之一。

除了收买钞关官员,其他逃钞关的法子也是不少,因为明朝规定上级官员、太监、举人以上功名学子的商船是免税的,所以就诞生了一个热门的逃钞关法子,就是寻常商船只需要挂着官员、太监的牌子,或是请一,两个举人上船,便能不花一两银子过了钞关。当然,商船给这些官员、太监,还有举人的银子是少不了的。

所以照方原估计,单是钞关这一项税收,崇祯年间实收的钞关费是三、四十万两左右的银子,真要如实收齐了,至少也能有三百万银子。中间近九成的差额,就是类似于西门庆、官员、太监、考了功名的读书人这帮人勾结起来大肆侵吞国家税收的额度。

矿税问题

矿税问题是明朝的老大难问题,万历年间就曾闹得沸沸扬扬。

明朝政府明令禁止私人开矿,但私矿却在明朝长期、半公开的存在。私矿的收入,也是一笔公开的灰色收入,尽数到了富商、还有地方监督官员的腰包里。

到了万历年间,因国库开支入不敷出,万历皇帝也关注到矿税这块大肥肉,开征矿税来充盈国库。

万历皇帝开征矿税的行为,和穿越前的嫖娼合法化一样,以国家名义来收税,自然就打破了灰色收入存在的土壤,严重损坏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

其中就包括了开私矿的富商,还有从中收取黑钱的官员。

无论是代表士绅、富商的东林党,还是代表皇帝监督、巡抚地方的阉党,态度出奇的一致,集体反对万历开征矿税。

万历皇帝为了征收矿税,和朝中群臣,还有司礼监太监闹得是鸡飞狗跳,幸好万历算是态度强硬,将矿税的征收坚持了下来。

但自万历皇帝死后,经过东林党人所谓轰轰烈烈的‘保国本’运动,保住的那个逗逼太子朱常洛,即位只有一个月就死了。

但是在这一个月里,这个明光宗除了如饥似渴的玩宫女,投桃报李的提拔了一堆被万历打压的东林党官员,就干了一件正事,就是取消了万历皇帝强硬坚持征收的矿税。

从此以后,矿税就被彻底取消,灰色收入继续回到了富商、监督官员的手中,无论是天启,还是崇祯,都没能再次将这个矿税,提上过收税流程。

重新征收矿税,那是事关国计民生的大事,牵涉的利益关联方多如牛毛,绝不是方原拍拍脑袋就能做主的。既然连万历、天启、崇祯都搞不定的难题,方原一时间其实也想不到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市舶税的问题

所谓市舶税,就是海洋贸易税。大明的海洋贸易非常发达,据统计,通过海洋对外贸易,总共流入大明的银子,达到数亿两之多。明朝还专门设置了市舶司来进行市舶税这块的管理。

但因为海洋贸易走私现象普遍存在,市舶司的课税对象十分稀少,海外流入大明的巨额银子,绝大部分落入了走私海商的手中,造成政府税收严重流失。

其中最大的走私海商、海盗,就是盘踞在浙江、福建一代,打着大明旗号,干着走私勾当的大海商郑芝龙。这个郑芝龙常年勾结佛朗机商会、荷兰人,倭人进行走私活动,带甲十万,战舰上千艘,舰队火炮十分的精良。

论海战实力,郑芝龙的舰队远胜明朝、朝鲜、倭国的水师,绝对是东方第一舰队,比之当年西班牙纵横大航海时代的无敌舰队,也不遑多让,还曾经全歼了明朝的福建水师。

郑芝龙招安后,名义上是福建都督同知,其实早已是浙江、福建二省的实际控制者,官府根本不敢干涉他的任何行动,相反为了买得平安,还不得不对郑芝龙卖力讨好。

方原和众人整理了四种税收的来龙去脉,要一篮子解决这四种税收难题绝不可能,只能逐一解决。

根据难易程度,紧要程度,方原制定了依次解决四种税收的顺序,最先是田赋,这种税在官府是有案可查的,更关系到收拢江南百姓的民心,必须提到首位来解决;

其次是商税,这种税紧要程度要小于田赋,但却是块大肥肉,就放在第二位;

其三是矿税,这种税解决起来非常困难,而且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排在第三;

最后是市舶税,这种税是个天文数字,真要能收齐了,能解决明朝至少百年的长治久安。但要整治这种税,其实是难于登天,难度绝不亚于与满清的全面战争。

必然要面对海商走私集团的龙头-郑芝龙,还有荷兰、葡萄牙等佛朗机商会的全面反弹,没有一支强大,对郑芝龙,佛朗机人具有威慑力的水师,贸然去动这块税收,招惹得大海商郑芝龙,还有佛朗机人率水师打上门来,就是自取其辱。

所谓三年陆军,十年空军,百年海军,打造一支强大的海军舰队,所需要花费的银子那是个天文数字,需要的人力、物力更是不计其数,短时间是根本不用指望。

第九十九章 现代化的园林

方原在苏州府衙一连等了五日,这五日间,被流放到苏州府的国戚田弘遇前来探望了吴越王朱慈焕。

田弘遇对这个小皇孙喜欢得是无以复加,立刻送出在苏州城南最大的一套占地七十亩的府邸-沧浪亭,给朱慈焕当作吴越王的王府。

而对田贵妃临终托孤的监护人方原,田弘遇没有再记恨,而是再三感谢他将两个皇子带来江南的恩情,并慷慨的送出了在苏州商市的豪宅作为方原的居所。

方原住惯了小四合院,还真不习惯住这种豪宅,再加上朱慈焕一再要求与方原、小苑住在一起,方原只有拒绝田弘遇相赠豪宅的好意,也搬进了沧浪亭东园的明道堂居住。

田弘遇只能再赠送了男仆女婢五十人给朱慈焕、方原作为沧浪亭的下人。

沧浪亭,是与狮子林、拙政园、留园齐名的苏州四大名园之一,始建于北宋,是北宋诗人苏舜钦所建,并留下‘绿杨白鹭俱自得,近水远山皆有情’的名句。

其后是抗金名将韩世忠的府邸,再后又沉寂无名,被田弘遇购来,重新建园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沧浪亭以山水为名,园外绿水环绕,园内假山林立,曲栏回廊,古树苍苍,竹柏交翠,是集苏州园林山水竹石美景之大成者。

方原顺着环绕园林的绿水,将沧浪亭分作了内外二院,外院重新扩建两个大园子,由亲信秦展率领三百锦衣卫驻扎,护卫内园的安保工作;又划出一块地,修建一个别院,由七嫂居住,统一管理府里的男仆女婢。

内院则是沧浪亭的主体,根据东西走向,划分为吴越王府,方府两部分,朱慈焕住在西苑吴越王府,方原则和小苑住在东苑。

这个东苑占地十亩,竹林、绿水、假山、梅园应有尽有,站在巨大的假山之上,还能居高临下的一览苏州城的风光。

几日间,方原每日都会着秦展去信访信箱里查看有没有百姓的投诉书信,但一连等了五日,却没有一个百姓前来投诉,偌大的信箱里是空空如也。

方原绝然不信苏州府的百姓就没有半点冤屈,唯一的解释就是,城里的百姓对他根本不信任,不愿意实名前来举报。

收拢民心,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方原对此也很是无奈,只能眼巴巴的期待着第一个投诉的到来。

政务暂时打不开局面,前去南京调阅账目的锦衣卫也没回,和苏州府那帮官员的冷战还在继续耗着,方原只能将心思放在了新家的装修上。

方原习惯了现代化的生活条件,对古代没有电,没有空调的日子还真有点不适应。

他规划的第一件事,就是提高生活质量。

要提高生活质量,必须要将‘电’,这个现代社会缺少不了的玩意引入。火力发电太过复杂,以方原的工业知识,就不用指望了。

方原能想到的就是光伏太阳能机组发电,家庭用电应该是足够应付了。

方原带着秦展,还有五十个锦衣卫在整个沧浪亭里进行了线路规划,在各园的住宿、茅厕、厨房、走廊、庭园等区域若是要达到光亮无死角,至少需要安装200个以上的节能灯泡。

一个12AH的蓄电池,能提供3个节能灯灯泡,24小时的使用。200个灯泡的话,保守估计至少也需要800AH的蓄电池。

若还要在寝居里安装2套空调、冰箱设备的话,整个沧浪亭里需要输出的电量至少在10KW左右。

方原在淘宝上选择了一家太阳能光伏板的商户,简单的描述了需要的用电量,在商家的推荐下,购买了一套2000W光伏板1500AH电池输出10KW的光伏太阳能套装,价格在5万元左右。

这套太阳能机组满负荷运转的话,正常天气下,日发电量在两百度以上,已足够整个沧浪亭日常的电量消耗。

太阳能发电机组全部安装在东苑屋子的琉璃瓦上,蓄电池、变频器则专门用夯土搭建了一个能遮风避雨,四周通风的控制室用于存放。

为了安全起见,他还给控制室安装了结实的木门,购买了现代的锁具,还专门配备了一个用于降温散热的大风扇。

方原再购买了一千个节能灯,大量的开关,电线,还有安装暗线的PVC走线槽,价格合计3.8万元。

他在沧浪亭的内外院安装了大量的暗线电网,将太阳能机组发出的电量通往全园,安装了两百个以上的节能灯,和电灯开关,照明设备便算是搭建完成了。

因天气炎热,方原还专门在朱慈焕和自己的寝居里安装了两台空调,两个冰箱,用于消暑止热;在厨房则安装了五个大冰柜用于日常食物的冷藏和储藏。

因输出电的限制,秦展,锦衣卫,还有男仆女婢的房间便不能再安装大功率电器,只能一个房间配了一个小功率的风扇。

方原心知,小功率风扇虽不如空调管用,但比之前的生活条件高出不知多少倍,能对锦衣卫、还有府里的下人做到这一步,已算是他这个主人的仁至义尽。

用电的问题便算是完美的解决,虽然一次性投入不小,一共花了一、两万两银子。

但太阳能是绿色环保发电,之后基本就没有蜡烛、油灯之类多余的开销,长久来看,也算是节约了不少。

因为在这个时代没有电工人才,方原只能自个儿花了大量的时间去学习太阳能机组的安装视频,还有线路的铺设,开关的搭线。

在学习后,方原又调集五十个锦衣卫,全园的男仆女婢参与进来。由他亲力亲为的指挥锦衣卫、男仆女婢安装光伏太阳能机组,在杂物间安装蓄电池、变频器,在全园布设暗线,安装灯泡、开关。

秦展、小苑,还有锦衣卫,府里的奴仆们不知方原在搞什么玩意,也只能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搞完了这一系列的电力铺设的工作,时间已过去了整整的十日。

方原在杂物间正式启动太阳能发电系统的那一刻,整个沧浪亭里的节能灯泡全亮了起来,全府上下都被包裹在一片灯光的海洋里,各色的灯罩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彩,在夜空中显得尤为炫目。

众人哪里见过这种会发出五颜六色灯光的神奇玩意,包括朱慈焕、秦展在内的诸人都是惊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苑更是惊喜得欢呼起来!

在朱慈焕连番好奇的追问下,方原只能勉强解释这是海外进口来的宝贝玩意,朱慈焕等人虽是将信将疑,但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方原在次日专门将府里的所有人召集在一起,给他们培训了安全用电的知识,包括各种空调、冰箱、冰柜、风扇,还有电源开关的使用法子,并严令任何人非经他的许可,不能进入控制室。

他花了整整两日的时间,逐一教会了众人府里所有电器的使用法子。经过一,两日的太阳能充电,空调、冰箱、冰柜这些电器终于可以顺利使用。

夜间,整个苏州城已进入了黑夜的寂静之中,只有方原的沧浪亭是灯火通明,耀人眼目。

窗外是炎炎夏日,寝居里则是凉风习习。

方原躺在高床暖被上,搂着小苑的温香软玉,一起审阅着锦衣卫从南京城带来的纳税账目。

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苏州的锦衣卫探查的土地情报。这份土地情报是相当的重要,没有这份土地情报,苏州府的士绅、富商便可以咬死不认;若有了这份土地情报,方原就能名正言顺的上门去催收少缴的税款。

那时谁要是再敢抵赖,那就锦衣卫的诏狱伺候!

但这份土地情报到底去哪儿呢?秦展曾勘察过现场,大火确实烧了很多锦衣卫勘察的黑料,但却没有找到任何有关这个土地情报的一点残渣。

这份土地情报是被彻底烧毁在锦衣卫处所,还是事先被人给带走了?方原一时也难以断定。

他正在思绪如潮,小苑身子依偎了过来,香唇也凑到他耳边,“公子,我们休息吧!”

方原嗅着她迷人的少女体香,侧头瞧着她如花似玉的姿容。

半年时间过去,与方原相拥而眠的小苑,眉目间已然少了几分少女的清纯,多了几分成熟风韵,粉脸儿透着动人心魄的晶莹,盈盈一水的眼波流转,更增风情。

方原看了身体也不自觉的有了男人的反应,看来离品尝这个甜美小羔羊的时间是越来越近了,他几乎都要等不及了!

与方原搂在一起的小苑自然察觉到他身体的反应,轻声的笑了笑,“公子忍得很难受?”

方原无奈的点了点头。

小苑指了指樱桃小口,试探的问,“公子,这样可以么?”

方原对她的暗示是心领神会,在这个温暖舒适的新家里,温香软玉在怀,内心放纵的念头油然而生,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的愿意。

小苑得了他的应允,娇笑一声,俯下身子,头也埋了下去。

第一百章 第一个投诉

一夜春风,次日清晨午,方原起身时是神清气爽,精神倍儿棒。

小苑在身后替他穿着锦衣,低声的问,“公子喜欢么?”

经过昨夜的缠绵,方原虽没与她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但两人的感情显是往前进了一大步,捏了捏她的粉脸儿说,“当然喜欢。”

小苑面对他炽热的目光,还是有些羞涩,轻咬着樱唇说,“公子喜欢,今后我夜夜都这么服侍公子。”

方原那是求之不得,正要再说话,门外秦展的声儿响起,“老大,快开门,信访信箱有投诉了。”

今次真的是双喜临门!

方原闻之大喜,立刻出了寝居,拉着秦展问,“是什么投诉?有没有实名?”

秦展忙取出信访信箱里投递的书信交给了方原,“是实名,投诉的正是常熟翁氏!”

“好!”

方原打开了投诉的书信,是城北一个刘卫写来的,投诉的是翁家的族侄翁翔,放高利贷,逼良为娼,草菅人命。

他正找不到兴师问罪的理由向这个富商翁氏发飙,机会就上门来了,满清帝师,是吧!老子这次要弄得你满地吃屎。

方原立刻令秦展带了三十个锦衣卫,直冲冲的杀向了苏州城北的刘卫家。

等方原到了刘卫家,发现这个刘卫在苏州城北开了一间纺织小作坊,看起来还算家境宽裕。

刘卫见锦衣卫上门了,忙招呼众人进了小作坊。

方原进了小作坊才发现,作坊里的五张织布机早已荒废许久了,并没有开工。

他进了堂屋刚一坐定,刘卫已扑通一下向他跪了下来,泪流满面的说,“方巡抚,你要替我做主啊!我真是活不下去了!”

方原忙拉了他起来,善言安慰说,“有话直说,我方原到苏州府来,就是替百姓做主的!”

刘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方巡抚,你也见到了,我本来是开了一个纺织的小作坊,雇了几个工人,家境还算富裕,也娶了市井间小有名气的美人戚氏作夫人,一家人日子过得是美美的。”

“但翁家的翁翔觊觎我夫人的美色,几次勾引不得,便使出了一个毒招,派牙头诓骗我去他家的赌场赌钱,再作局坑了我,害得我输光了家产,还欠下了两千两银子。我实在还不上银子,他就叫我典妻,偿还这笔银子。”

方原知道所谓的典妻,就是明清时期的一种陋习,将妻子当作货物典押给他人,换取一种报酬的方式。这种典妻的方式起源于明朝,在清朝达到了顶峰。

方原瞧着眼前这个赌徒刘卫,是怒其不幸,恨其不争,“所以你就将妻子典给了翁家?”

刘卫哭丧着脸儿说,“是,典妻合约上写的是典押两年,就抵押这笔欠款。”

方原是暗自为难,欠债还钱,天公地道,钱是刘卫自个儿输的,典妻也是刘卫自个儿同意的,就这么找上门去,也不好趁机发飙啊!

方原又问,“然后呢?”

刘卫大哭着说,“哪知翁翔是个畜生,不到半年就将我夫人又打又骂给折磨死了,我和父亲上门去讨说法,父亲也被他们给打了,回家后不久就死了。”

“这算有点意思了!”

方原又问,“你没去报官?”

刘卫哭着说,“去告了,官字两个口,翁家在苏州府根深蒂固,我从县城到了府衙,府衙同知李肖孔与翁家是沆瀣一气,判了我夫人是自杀,我老父之死与被翁家殴打没有关连。”

“翁家反倒诬陷我典妻只是还了那两千两欠款的利息,还欠着他们银子的本金!我老父、夫人就这么白死了不说,他们逼得我的小作坊关门歇业,要收了我的小作坊来抵债。”

“原来同知李肖孔也牵涉在内,那就更好!”

方原暗自沉吟,有了逼良为娼,草菅人命的由头,已足够向翁家发难了,“翁翔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三日前来过,扬言要我三日内搬走,估计今、明日便会再来。”

刘卫又担心方原会不会和同知李肖孔一样听了翁家的名头,便打起了退堂鼓,试探着问,“巡抚大人,这事儿,你敢不敢管啊?!”

看来这个刘卫是被逼上了绝路,否则也不会去信访信箱投诉。

方原悠悠的说,“刘老板,你去翁家,邀请翁翔上门来谈,本巡抚就在这里等着翁翔上门。”

方原又不是傻子,绝不会听信刘卫的一面之词就偏听偏信,必须要当面向翁翔求证之后,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刘卫见他愿意亲自出马,心生希望,忙连连磕头谢恩。

方原换上粗布衣服,冒充了刘卫的远房亲戚刘原,又令三十个锦衣卫尽数埋伏在小作坊的后堂,等候指令。

到了下午时分,刘卫带着翁家的五、六人回了小作坊,方原则佯作恭恭敬敬的立在边上,看着这翁家的人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翁翔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满脸的阴狠之色,一看就知非是善类。

翁翔大刺刺的坐在大厅,望着刘卫说,“说吧!什么时候搬走?”

刘卫还未接话,边上的方原已不紧不慢的说,“翁公子,这不公道吧!”

翁翔从未见过方原,也不知他是个什么玩意,恶狠狠的说,“什么不公道?”

方原说道,“是翁公子觊觎刘老板的夫人戚氏的美色,在赌场给刘老板设局,引诱刘老板在赌场输了几千两银子,是吧!”

翁翔冷冷的望着他说,“你是谁?这与你何干?”

方原见他并没有否认,又问,“刘老板既然典妻给你,双方便应该按照合同的约定,三年后平平安安送回戚氏,可半年不到,戚氏却死在了翁家,翁公子该不该赔偿?”

翁翔猛地起身,指着方原的面门说,“你到底是谁?”

方原懒得去答他的话,继续问,“刘家老父上门讨公道,却被翁家打成了重伤,回家后死了,翁家又该不该赔偿?”

翁翔脸色铁青,在苏州府连知府、同知都要给他几分面子,眼下却被方原当众揭了老底,他是老羞成怒,冲仆人使了个眼色。

几个恶仆冲上来就将方原按倒在地。

方原任由他们押了,仍是凛然不惧,又问,“逼死了戚氏,又打死了刘家老父,非但不赔偿,还要收了刘家唯一的小作坊。这还有没有天理、公道?”

翁翔上前扯着方原的头发说,“就算是小爷我做的又怎么?小爷告诉你,什么是天理、公道!在苏州城,翁家就是天理,翁家的话便是公道,小爷我可以无法无天!”

方原冷笑着说,“原来如此,老四,你记下了?”

翁翔还以为方原已吓得傻了,却见到几十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从后堂鱼贯而出,顿时愣在当场。

秦展领着锦衣卫将翁翔和几个恶仆尽数的捉了。

翁翔这才知遭了刘卫的道,却没有认出锦衣卫的飞鱼服,沉声说,“刘卫,你敢算计小爷我,我要你全家死绝!”

方原起身整理了布衣,笑了笑说,“翁公子,你没这个机会了!老四,这个翁公子犯了什么罪?!”

秦展令锦衣卫掏出无常簿,朗声说,“禀老大,这人犯的罪行有放高利贷,逼良为娼,草菅人命,罔顾国法。”

翁翔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怒视着方原,之前嚣张的口气也软了下来,“你们是什么人?苏州衙门的李同知与我相熟,莫要大水冲龙王庙!”

秦展又令锦衣卫记下了一笔,“再加一条,勾结府衙官吏!”

翁翔见苏州府衙也吓不退这些人,才知遇上了硬茬,突然想起了翁家长辈这些日子时常讨论前来江南的巡抚方原,终于回过神来,浑身颤抖不止的说,“是,是方巡抚?之前我唐突冲撞贵人,我,有眼不识泰山。”

秦展又令人记了一条,“最后一条,殴打朝廷巡抚,目无君上。”

方原一行自爆了身份,翁翔才知今次是闯了什么大祸,吓得是面无血色,已软瘫在地。

秦展将记录完成的无常簿交给了方原说,“老大,你看是不是这些罪名?”

方原简略的审阅了无常簿,又交回给了秦展,“老四,这些罪名,该判什么刑?”

秦展想了想说,“枭首死刑。”

方原拍了拍身上锦衣沾满的灰尘说,“好吧!带去信访处,我要公审这个可以在苏州城无法无天的翁公子!”

秦展大声应了,令锦衣卫拖着已吓得屎尿齐出的翁翔,还有几个为虎作伥的恶仆,直接押往了设立在阊门外的信访处。

第一百一章 公审恶霸

方原一行人带着刘卫,押了翁翔,还有翁家的五个恶仆顺着苏州城的大街,前往信访处的木台。

沿途是敲锣打鼓,故意引起众苏州百姓的注意,等到了木台时,围观的苏州百姓已有上千人。

方原令刘卫当众述说了翁翔的罪行,刘卫在路上已得了方原的指示,一把鼻子一把眼泪的将翁翔如何觊觎戚氏的美色,如何诱他赌博欠下高利贷,如何逼良为娼,强占了戚氏,如何草菅人命,逼死了戚氏,还有刘家老父的罪行说的是绘声绘色,听者无不垂泪、动容。

老百姓心中还是有着最淳朴的是非善恶观的,听了翁翔这些畜生的行径,齐声高喊。

“杀恶霸!”

“惩奸商!”

翁翔知道今日是被方原给捉了个出头鸟,当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成了方原收拢民心的垫脚石,但后悔已是迟了。

他不住的向方原磕头讨饶,方原却置若罔闻,在锦衣卫的护卫下,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身边还留了一个空位椅子。

他在等百姓激愤的情绪继续发酵,更是在等翁家说情的人上门。

到了晌午时分,人群里一阵涌动,十余个翁府的家丁簇拥着一个青色布衣的中年人到了木台之上。

翁翔一见中年人到了,似见到了救星,连声说,“翁管家,救我,救救我啊!”

方原暗地里冷笑一声,不必说是翁家管家前来要人了。这个翁家的架子还很大,竟敢派一个管家来和他谈判,简直是目中无人啊!

他也不起身,只是端端坐着,不时的饮了一口茶,叹声不已。

中年人大步到了方原身前,讨好似的赔着笑脸,低声说,“我是翁家管家翁禄,我家这个小主人是飞扬跋扈了些,但终究是翁家的人,能否请方巡抚网开一面,判个流放之罪,翁家自有重酬。”

方原暗暗好笑,翁家不愧是老江湖,知道此事既然已闹得沸沸扬扬,若要方原直接放人,那是令方原为难,根本下不来台。若是判个流放,也在情理之中,既能平息民愤,也能救下翁翔一命。以翁家的身份,判个流放之刑,就是出门旅游,找个时间又能回来。

方原轻哦一声,低声说,“翁家愿意出多少呢?”

翁禄忙说,“这种案子,府衙的通价是五十两到一百两银子。但方巡抚当然不是寻常官吏,翁家愿出一千两银子。”

方原陡然起身,打开了耳麦,大喝说,“我方原岂是一千两银子能收买的?!翁翔犯了死罪,就该明正典刑!”

他当众这么一吆喝,就是将翁家背地里收买朝廷命官的事儿公诸于众,令自诩书香世家的翁家是脸面丢尽。

翁禄这才知晓方原是油盐不进,脸色铁青的正要离去,却被方原给喝住了,“翁家管家翁禄,行贿朝廷官员未遂,该当杖责五十!来人,拖过来,打!”

秦展得了他的命令,立刻指挥锦衣卫上前拖了之前试图行贿的翁禄,直接按在凳子上,扒了裤子就开打。

秦展与方原是心意相通,方原说的杖责五十便是留一条命的暗示,若是杖责一百,便是要锦衣卫当场杖毙。

“啊!”“啊!”

翁禄的惨叫声响起,等打够了五十杖,方原便令锦衣卫将奄奄一息的翁禄拖走,直接交给了翁家人带回去,又当众大喝,“这就是行贿官员,试图徇私枉法的下场!”

他执法严明,连在苏州城能横着走的翁家也一视同仁,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对新来巡抚的印象再一次的改观,对这个信访处的用处也渐渐的生了信心。

到了下午时分,翁家的家丁再次出现,一个锦衣白须的老者在众家丁的簇拥下上了木台,径直来到方原面前说,“方巡抚,我是翁家家主翁阳,我侄儿犯了什么大罪,你要当众审判?”

方原暗暗好笑,当众杖责了翁家管家,令翁家脸面扫地,躲在幕后的正主翁阳终于坐不住了。

“原来是洞庭商帮,翁家的翁老叶子,快请坐!”

方原招呼他坐在身侧的椅子上,笑了笑说,“老四,宣布翁翔的罪名吧!”

秦展摊开了事先准备好的供妆,当众宣布了翁翔逼良为娼、草菅人命、勾结官府、殴打巡抚四大罪名。

方原侧头去问翁阳说,“翁老爷子,这些罪名经锦衣卫审核,确凿无误,你有何说法?”

翁阳淡淡的说,“在苏州府的案子,便该由苏州府衙来审案,方巡抚这是正事不做,越俎代庖吧!”

方原悠悠的说,“府衙同知李肖孔难道没告诉翁老爷子,我方原已暂停了苏州府衙所有官员的职权,审案,也该由我方原来审。”

翁阳被他不冷不热的顶了一句,目光瞥过身后正拿着无常簿准备记录的锦衣卫,便知道方原又在挖坑等着自个儿往下跳,忙撇清与李肖孔的关系,“方巡抚在说笑?我只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与府衙官员绝无任何私下勾兑。”

他又朗声说,“方巡抚,我与你无冤无仇吧!苏州城的富商成百上千,你为什么就盯着我翁家?”

方原冷笑一声说,“无冤无仇?!翁老既然敢杀五个锦衣卫,烧了我的锦衣卫处所,便知我方原绝不会善罢甘休!”

方原其实也不知苏州锦衣卫处所是何人所烧,趁着翁阳在,便顺口试探,瞧一瞧他的反应。

翁阳稍稍一怔,愕然问,“苏州城死了五个锦衣卫?我怎未听过?!方巡抚,方巡抚凭什么认定是我翁家做的?含血喷人!”

死了五个朝廷的锦衣卫,搁哪儿都是件能惊动州府司三级的大案要案,翁阳岂有不知的道理,他这么欲盖弥彰的一否认,方原便知就里,此事跟翁家九成也脱不了干系。

方原强忍了怒火,面上仍是挂着应酬似的笑容,“那就请翁老替我多留意留意,有了线索立刻来报知我。我初来乍到,还要处处仰仗翁老的支持,哈!”

翁阳沉声说,“我侄儿,方巡抚是不想放人了?”

方原与他针锋相对的说,“令侄有四大罪状,这次肯定是难逃枭首死刑!翁老今次回去记得好好教导翁家诸子弟,莫要为非作歹,作奸犯科,若再犯在本巡抚手上,有多少本巡抚杀多少。今日的苏州府,不再是往日的苏州府!翁家为所欲为,横行霸道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他这番带有政治宣传的煽动口号并不是说给翁阳听的,而是说给众围观百姓听的。

翁阳冷冷的冲着方原说,“既然方巡抚不识好歹,我们就走着瞧,翁家要保的人,还没有保不住的!”

方原冷冷的说,“翁老慢走,等本巡抚打完了令侄一百杀威棒再走也是不迟!”

先打一百杀威棒是明朝入监服刑的惯例,方原提出打一百杀威棒就是暗示秦展,直接将翁翔给当众杖毙了。翁翔这种人根本没必要走什么司法流程。关入大牢,上报朝廷,等候皇帝朱批,这一个流程走下来,至少也要大半年时间,黄花菜都凉了,哪儿来的震慑效果?若是再被翁家收买了内廷的太监,说不准还会一直死不了。

秦展立刻领命,令锦衣卫架着翁翔,脱了裤子就直接开打。

“啪啪啪!”

“啊啊啊!”

杀威棒一棒一棒重重的打下,有如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打在翁阳的老脸上。

翁阳虽是气恼,却横不过方原的手腕,只能暗自忍气吞声。

翁翔的惨叫声响彻当场,这个翁翔是横行霸道,平日里欺负的百姓绝不在少数,围观百姓见了是大快人心,甚至整齐划一的帮着锦衣卫开始数数,“一,二,三......”

堪堪打到八十杖,翁翔已被打断了气,再没了声响。

秦展依旧打足了一百杖,这才在方原耳边附耳说,“死了!”

方原笑了笑说,“一百杀威棒够了,将翁翔押进大牢看管。”

翁阳眼睁睁看着侄子翁翔被杀威棒打断了气,怒而起身说,“明明人已死了,方巡抚,你这是在草菅人命!”

方原哈哈一笑说,“死了?既然这个罪犯一百杀威棒都挨不过,就免了枭首之罚吧!”

秦展令人将翁翔的尸体扔给了翁家人,翁阳虽对方原恨得咬牙切齿,却是无可奈何,只能令人抬了翁翔的尸体走了。

方原凑近了翁阳,笑嘻嘻的替他理着衣领,刻意压低了声儿,不紧不慢的说,“翁老!几千梁山兄弟,还有五个锦衣卫的血债,我方原时刻记着的,游戏才刚刚开始,我要你翁家家破人亡来偿还,翁老就回去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翁阳被方原一再算计,还搭上了族侄翁翔的性命,这一轮交手可以说是惨败。

更令他心颤的是方原的威胁,虽是轻言细语,但以方原过往的手段和战绩,却没人认为他是在信口开河。

翁阳才知这次真的是摊上了灭门的祸事,老脸一沉,推开了方原,和翁家众仆人齐齐的离开了。

翁家人离开后,大难不死的刘卫立刻向方原又跪又拜,高呼说,“谢青天大老爷,为我主持公道!”

方原以实际行动表明了清正严明,绝不会收受贿赂,即便是翁家这种本地富商、豪强,也敢惩治,围观的众人是大快人心,传来此起彼伏的鼓掌声、叫好声。

第一百二章 花花世界

方原当众杖毙了翁家的恶霸翁翔,立刻就打响了信访处的名头。接下来的日子里,前来信访处投递投诉信箱的百姓是络绎不绝,每天至少也能收到数十封投诉信。

方原令秦展的锦衣卫千户所专职负责信访处案件的审理,勘察。

总体方针,方原采取的是穿越前的法律原则。

但凡民事纠纷案件,以调解为主,原则上是倾向于弱势一方;

刑事案件,则刑罚、补偿并重,致人伤残,赔偿范围根据伤势不同,从一两到五十两不等;致人死亡,赔偿封顶一百两银子。

但凡命案,在取得受害者家属谅解的前提下,可以从轻判罚;若受害者家属不谅解,一律以命抵命,没有任何宽松的余地。

锦衣卫办案,至少两人出行,互相监督。

方原公布了大的原则,其他的细节就交给有着丰富锦衣卫经验的秦展去自行决定。他一再严令秦展,自己一行人在南京四府还没站稳脚跟,必须端正锦衣卫的工作作风。

一旦出现任何针对锦衣卫执法的投诉,社会影响轻微的,共同办案的同僚,以及上一级领导负连带责任;社会影响恶劣的,共同办案的同僚,以及上两级领导负连带责任,直至到秦展本人。

有罚则有赏,方原针对锦衣卫还有业绩考核指标,每月会根据每个锦衣卫的办案数量,办案效率,办案投诉率几个指标进行业绩考核。

业绩考核合格的锦衣卫,每月发放绩效月饷三两银子,再加上本来五两银子的基本月饷,就达到了八两银子,已比府衙官员的月饷更高,算是变相的高薪养廉政策。

锦衣卫的月饷,还有日常费用的来源确实是笔不小的负担,方原为了替锦衣卫创收,平衡锦衣卫的财政赤字,直接规定每个案件可以向败诉或是理亏的一方收取涉案总金额一成的办案经费。这么一来可以解决锦衣卫运作的经费问题,二来可以遏制诬告、滥告的情况。

方原令秦展将锦衣卫所有的办案原则直接贴到信访处的布告栏上,并安排专人不间断向苏州百姓解释各个条款。

信访信箱的成功与否,既与制度有关,更与锦衣卫的效率、作风有关,方原找来了秦展,两人绕着沧浪亭的小溪边漫步。

方原凝望着环绕府邸的绿水,还有水面上几只白鹭说,“老四,跟着我这么久,我没亏待过你吧!”

秦展听出他是话里有话,忙说,“我一直将老大当成最敬仰的兄弟,就是派我去刀山火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这番话倒不是随口拍马屁,至少在宣府镇前,他是勇担重任,代替方原冒险进了宣府镇。

方原淡淡的说,“老四,我们兄弟是刀山火海一起趟过来的,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到了江南这花花世界,锦衣玉食,美人珠宝,那诱惑真是太大了。景杰他们一直在馆驿,今后我会安排他们驻扎在军营,受到的诱惑还要小些。而锦衣卫却是时常在苏州城里活动的,你能不能经受住糖衣炮弹的攻势?”

秦展被他无端的猜忌,不悦的说,“我老四是贪了些,也好色了些,但老大交代的任务,哪次又没完成?”

方原仍是不放心,必须要向他再次强调这次信访制度的严重性,“老四,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推行这信访制度,关系深远啊!我们来到江南,那帮士绅、富商是不服气的,就等着我们出篓子,再伺机兴风作浪,若我们都其行不正,还怎么赢得民心,压制那群士绅、富商?”

“说近点,这影响我们能不能得到民心,在四府立足,站稳脚跟;说远点,南京四府就是我们第一块根据地,若是这块根据地都暗流涌动,就更谈不上北伐满清,南灭海盗;再说远点,连四府的百姓都管理不好,又遑论打造一个国强民富,百姓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

他语重心长的冲秦展表明了志向,秦展抽出了绣春刀,将头发割了一缕下来,交到方原手中,沉声说,“我老四不懂什么民心,太平盛世,只会听老大一人的。我现在就割发明志,在老大面前立下军令状,若有半点差池,我这条命都还给老大!”

“老四,拜托了!”

方原收了他割下的头发,放入了怀里,目光再次落在小溪上。权力若失去了监督,必然会产生腐败,这绝不是由秦展一人的忠心与否能决定的。

眼下是万事开头,没有头绪,只能暂时由秦展去折腾,将来理顺了所有的军政事务,方原还是会成立一个廉政公署,加强对锦衣卫、府衙官员的监督。

信访处的运行算是正式启动,方原的心思又放在了田赋的征收上。

田赋的征收,其实不需要府衙里那群告假的征税官员,锦衣卫就足以胜任,而且对士绅、富商的威慑力更大。

但,要想对阵下药,必须先找到苏州府各士绅、富商占有土地的情报。

方原又问,“锦衣卫处所的案子,有没有进展?”

经过锦衣卫这十余日的勘察,锦衣卫还是找到些蛛丝马迹,秦展忙向他汇报,“死去的五个锦衣卫校尉有三个是有家有室的,但自从五个锦衣卫校尉死了后,有两家家眷也在同一时间发生意外死亡,没有一个活口。只有锦衣卫校尉乐兴的家眷,或许是事先有了警觉,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再不见踪影。”

锦衣卫乐兴的家眷能躲过士绅、富商的暗杀,肯定是乐兴有了警觉,通知家眷先行逃走了。既然这个乐兴事先有了警觉,八成会将土地情报事先转移,秦展等人在被烧毁的锦衣卫处所没找到这本土地情报,也就在情理之中。

只要能找到乐兴的家眷,或许能找到土地情报的机密资料。

方原问道,“老四,你说说乐兴是什么背景?”

秦展想了想说,“锦衣卫调查乐兴左邻右舍,他们说乐兴祖上九代都是苏州城的人,世袭锦衣卫校尉之职。早年父母双亡,与城里的亲戚关系不好,平时来往较少。他妻子周氏则是北方逃难来的流民,去年刚添了一对在嗷嗷待哺的儿女。”

方原沉吟着说,“那么周氏离开了苏州城应该无处可去吧!”

秦展问,“老大的想法是,周氏还在苏州城里?要不,我派锦衣卫去搜查乐兴亲戚的住所!”

方原摇了摇头说,“我们能想到的,那些士绅、富商早就会想到,若周氏躲在亲戚家,估计早被那些亲戚卖了。周氏应该是带着婴儿躲在另一个隐蔽的住处,不敢再露面。”

秦展忙问,“那我们派锦衣卫在苏州城逐户搜查?”

方原对他简单粗暴,肆意践踏百姓隐私、尊严的做法颇为不满,不悦说,“老四,你这是在扰民,若再搜查不出结果,舆论怎么交代?”

秦展老老实实的住了口,方原又说,“与其去逐户搜查,不如想法子令周氏主动出来见我们。”

秦展忙说,“好,我立刻去布告栏贴布告。”

方原没好气的说,“老四啊!这个周氏刚死了夫君,哪还敢频繁出门?估计出门一趟都是逼不得已,采购生活必需品,怎么会去人流量极大的布告栏看什么布告?”

秦展点了点头说,“还是老大想得远,那我们该怎么寻找周氏?”

方原站起身子,冲秦展说,“老四,锦衣卫死了五人,你身为锦衣卫千户所管事的,是否该在苏州城隆重举办一场法事道场,绕着苏州城全城游行个五日天五夜?”

秦展恍然说,“只要这个法事道场一办,周氏肯定会得到消息,便会出来见我们!”

方原仍是摇了摇头说,“不,若是周氏有疑心,还是不会露面。在道场举行的同时,还要大肆宣传,对每个殉职的锦衣卫家眷,衙门会支出抚恤金一百两银子。周氏一个单身母亲,带着两个婴儿,没了收入来源,能支撑多久呢?一百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吧!”

秦展连声应诺,方原前些日子惩治了翁家的奸商子弟,但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没有府衙官员提供的便利,奸商怎么可能肆无忌惮的祸害一方?只打奸商,不打贪官,算什么新政?

方原又问,“被投诉最多的府衙官员是谁?”

秦展忙从怀里取出早备好的统计数据说,“府衙同知李肖孔,二十三条,涉案金额十万两;还有推官李响,十五条,涉案金额三万两,都是与摊派税赋,徇私枉法有关。”

“都是实名举报?”

“实名举报!”

“锦衣卫去核实了没有?”

“核实了,确定无疑。”

这几个官员终于还是落在了方原的手上,他找着了发飙的理由,冷冷的一笑说,“立刻着锦衣卫将李肖孔,李响全押去信访处,再令举报之人去信访处参加公审。”

秦展领命而去,刚走到门口,只听到方原又说,“将二人的全家老小也一起押到信访处!”

第一百三章 肃贪(1)

方原坐在信访处的椅子上,悠然的品着产自太湖的名茶-碧螺春,目光不时的掠过被押在木台之上的府衙同知李肖孔,推官李响,还有二人的全家老小。

这些人个个被捆绑结实,在众围观百姓的议论声中,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跪在木台上。

连坐,或许是残忍了些,尤其是对于两家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但,肃贪不连坐,无异于光打雷不下雨。

若是死了贪官一人,便能幸福全家老小几辈子,贪官肯定是层出不穷,肃之不绝。

只有连坐,才能对贪官产生最大的威慑!

前来围观的,不止有百姓,还有不少府衙的官员。

众官员见了被押在木台上的李肖孔、李响二人,还有全家老小,吓得是面无血色,浑身颤抖。

等日近晌午,投递投诉书的百姓都到齐了,方原这才冲秦展使了个眼色,“开始公审吧!”

秦展摊开了锦衣卫勘察来的供状,向众人大声宣读了李肖孔、李响二人的罪行,还有逐笔贪污的钱财,以及受害者人数。

宣读了罪状,秦展将供状交到了方原手中,方原捏着一大卷的罪状,缓步走到李肖孔、李响二人身前,“李肖孔,你当府衙同知才不到两年,光是举报的,就犯案二十三条,贪了十万两,你的胃口真是不小,吃相也太难看!”

“还有你,李响,小小一个掌管刑狱的推官,就能犯案二十五条,贪了三万两,在你的那支笔下,究竟有多少冤魂?!”

李响冲他连连磕头,“方巡抚,这些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几个被李响胡乱判案祸害过的受害者家人,按耐不住的怒火,冲上来就冲他连连的吐口水。

“巡抚大人,他害死了我夫君,要他以命偿命啊!”

“方大人,他袒护了淫辱我内人的奸人,这是千真万确啊!”

众人越说越是愤怒,齐齐冲上木台对李响拳打脚踢,打得李响是惨叫连连。

方原令锦衣卫将情绪激动,想上前打死李响的受害者家人隔离开,扯住李响的衣领说,“李推官,这,就是众怒!若不是有官府在保护你,你早就被被百姓给碎尸万段!你还要抵赖不认?!”

李响吓得面如死色,冲着方原连连磕头,再不敢嘴硬,“巡抚大人,我认罪,我认罪,我全都招了,我愿接受律法的严惩。”

与其被百姓活生生的打死,还不如选择接受律法的裁决而死,至少眼下还不会死,死也能死得痛快些,李响这点算盘还是拧得清的。

方原令锦衣卫获取了李响的口供,当众宣判,“推官李响,鱼肉百姓,贪污巨资,特剥夺一切官职,判斩监候,秋后执行。李家抄没家财,赔偿每户受害者一百两,其余的尽数充公。念在其如实招供,免去一百杀威棒。李家家眷,尽数流放雷州。”

“好!”

围观百姓爆发出响亮的喝彩声。

几个受害者家人个个是热泪盈眶,齐齐冲方原跪了,高声大喊,“方大人真是包青天、海青天,叩谢青天大老爷!”

方原扶起了跪下的众人,又瞧向了边上的李肖孔,已如一只斗败的公鸡。

这个李肖孔主管财政和征税,与士绅、富商牵连更深,是条名副其实的大鱼,所谓的贪污银子十万两,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方原只要能挖开他的口,顺藤摸瓜就能抓出不少的大鱼,甚至能挖出不少欠税士绅、富商的名字,“李同知,你有什么说法?”

李肖孔埋了头说,“方巡抚,你能审出多少,我就认多少。”

他摆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方原冷冷的说,“李同知,进了锦衣卫的诏狱,你还有什么不招的?”

李肖孔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好,好,方巡抚够狠,我什么都招了,你给我松绑,我亲自来写供状。”

方原点了点头,秦展便去给他松了绑,递给他一支笔。

李肖孔二话不说,伸手入怀,掏出一颗黑色药丸,就这么吞了下去,秦展想要上去制止,已是迟了。

李肖孔服了毒药不到片刻,便已七窍流血,在地上不断痛苦的翻滚、挣扎。

方原瞧着宁死也不愿招供的同知李肖孔,冷冷的说,“李同知,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招供?”

李肖孔咬牙强忍着剧痛说,“不招,死我一个,方巡抚你最多判我全家流放;招了,全家都要死。”

方原是默然无语,此刻的他才算领会到官场利益纠葛的可怕。

难怪崇祯想肃贪,满朝官员个个都贪,却没有一个人敢冒大不韪出来举报。因为一旦招供,不止本人会死,连全家也活不了,所以才会选择宁死不招。

莫说是古代,就是在穿越前,何尝不是一样?很多贪官宁可自杀,也不愿招供,就是这么个理。

他正思绪如潮间,受不了剧痛的李肖孔已跃下了木台,拨开了狂奔了出去,直接跳进了苏州河里,投河自尽了。

李肖孔的当众自尽,令方原是怅然若失,坐回了椅子上,看来想征齐了田赋,还是要从那本锦衣卫的土地情报簿上打主意。

方原令秦展当众宣读对李肖孔一案的判决,抄没家财,流放全家到琼州。

二人刚回了府衙,知府陈洪谧带着同知李肖孔,还有苏州府衙上下的官员齐齐到了府衙,求见方原。

方原将这帮官员冷了十余日,这帮官员天天呆在家里,个个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之前故意不来迎接,不配合方原的工作,就是借着秋收征粮的关头,要挟方原来着。

眼见方原的信访处搞得风风火火,他们平日里的那点判案、巡视民生的职责换了锦衣卫来其实也能胜任;而秋收征粮关系到府衙政绩的大事,若真是与方原继续僵持,耽搁了苏州府田赋的征收,个个都是丢官、杀头的罪。方原手持尚方宝剑,甚至不需要上报就能直接砍了他们。

寒窗苦读数十年才换来的官位,谁愿意轻易的舍了?

何况方原的信访处眼下是人流如织,他们今日更是亲眼目睹方原处置了李肖孔、李响二人。

府衙的这帮官员哪个屁股是干净的,若不在府衙守着,随时探听消息,随时向方原求饶,将事端扼杀在萌芽状态,等锦衣卫找上门押去公审,那就彻底完蛋了。

方原在府衙大堂接见了府衙众官员,他令锦衣卫给众人上了茶水,又埋头审阅着秦展交来的,与这些官员有关的投诉。

包括陈洪谧在内的众官员见坐在大堂知府位上的方原自顾自的审阅投诉书信,只能默不作声的在下面等着,一个个大气不敢出一口。

方原似有似无的以眼角余光瞥过这群站得老老实实,如同小学生一样的官员,看了看时间,也晾了他们快半个时辰,便说,“诸公不在家中等候消息,前来找我有何事?”

陈洪谧是诸官之首,当先站了出来说,“方巡抚,这些日子诸同僚在家里已想得明白了,方巡抚是奉天子之命前来,我们自当全力支持方巡抚的工作。”

诸府衙官员,齐齐称是,表明了愿意支持方原的态度。

以陈洪谧为首的府衙官员终于向方原服了软,方原的主政方针是稳定,并不是想搞大清洗,若是真要逐一清查到底,堂下这帮官吏保证没一个清白,能活命的。

既然这些官员不再搞什么非暴力不合作,那就得饶处且饶人,但必要的敲打是少不了的。

方原扔出了三封投诉书,厉声说,“同知陈琦范,这三封是投诉你勾结富商席家占地修建工坊,乱拆民宅的,你认不认?!”

陈琦范忙点头哈腰的去捡起了供状,目光粗粗的扫过,确实并非诬告。之前公审李肖孔、李响时,他也在场,摸清了方原的脾性,不敢再抵赖,忙说,“方巡抚,我认罪,认罪,但我只贪了点钱,没害人啊!请巡抚大人网开一面。”

方原沉声说,“陈同知,我给你一个机会,锦衣卫陪你去投诉的百姓家里,你花再多钱也好,立刻将这三件事解决了。”

这已是方原网开一面,陈琦范连连点头认罚。

方原又扔出了两页投诉状,“通判张凡,这两封是投诉你漕运时胡乱摊派水脚费,还有借屯田之名,一两银子的低价占用百姓良田十亩,你认不认?”

张凡也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忙承诺说,“认,认!我立刻退还这一笔水脚费,退还百姓良田十亩,并做出一些补偿。”

方原沉声说,“岂止要退还一笔水脚费,连陆脚费、竹篓费、拜神费,所有胡乱摊派的费用,必须全部取消!”

他这话一出口,众官员是面面相觑,取消所有摊派费用,就是断了官员们黑色收入的财路。

第一百四章 肃贪(2)

方原的这话是彻底触及了官员们的利益,知府陈洪谧带头出来反驳说,“不成!方巡抚,你这也太过儿戏!”

方原不置可否的望着知府陈洪谧说,“陈知府,这些日子竟然没有一封你的投诉,看来你还算是个清官,怎么是你来领头反对?”

陈洪谧说道,“说清廉,肯定是比不上海瑞的。但,我也不是罔顾民生,见钱就收的。”

他望了望方原,又丝毫不让的说,“方巡抚,苏州府的富商个个花天酒地,醉生梦死,而官员每月的俸禄就只够养家敷口。官员也是人,搞一点外水贴补贴补家用,也是天经地义的吧!总不能乡绅、富商个个肥得流油,朝廷的官员个个却穷得像要饭的乞丐!”

“就是先贤清廉如水的海瑞,不也还养了两、三个小妾,靠那点官员的月薪能养得起两、三个小妾?方巡抚,再怎么肃贪,总该要讲点人情,不能断了官员所有的路吧!”

陈洪谧这番话算是掏了心里话,至少是愿意和方原讲理,并非一味的抵触。

众官员听了是连连点头,纷纷的说,“方巡抚,苏州府富甲全国,家财十万两以上的百姓是多如牛毛,官员的薪水却才几两银子一个月,苏州府也有苏州府的特殊情况嘛!”

“一个推官每月能到手的银子,也就不到五两,比一个作坊的纺织工也高不了多少,推官累死累活的看出刑狱,为一方平安鞠躬尽瘁,这不公平嘛!”

“我寒窗苦读十年,好不容易考取了功名,这官却当得窝囊,还不如弃文经商,还落得个自由自在。”

“方巡抚,你就是逼死了我们,再换一批人上来,就不贪了?还不是照样的贪。”

众人是七嘴八舌的围着方原煽情诉苦。

方原是暗暗好笑,看来这帮人改变了策略,从之前的不合作变成了装可怜博同情了,好似不令他们贪污,就是在逼他们去死一样。

他冷冷的一笑打断了众官员的诉苦,“朝廷给你们每人配备免费的府邸、马车、杂役,十亩、二十亩数量不等、免赋的耕地,还有寻常百姓五倍的月薪,你们还嫌不够花,要多少才够花呢?!”

陈洪谧是行的正坐的直,没有多少把柄,也就不怕方原追究,直言说,“方巡抚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以巡抚、锦衣卫千户的薪水,恐怕是住不起沧浪亭,也请不起几十个男仆女婢,更不敢花一千两买一个牙行的小瘦马吧!”

他的情报掌控得很准确,方原被他这番话呛得是一愣一愣的,更不能明说小苑是徐华送的,否则这群官员又要追着徐华送出小苑的企图来刨根问底。

说到底方原与他们都是官场的同僚,自个儿住上了沧浪亭,府里养着几十个奴仆,还收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绝色小美人,却要求同僚清廉如水,那是强人所难了。

当然,这事儿本身和沧浪亭,小苑毫无关系,就是将方原和大清官海瑞换个位子,这帮人也会和海瑞吵闹,谁让你海瑞养了两、三个小妾,你就能养如花似玉的小妾,让大伙只能搂着黄脸婆?

除非方原是打算过苦行僧的日子,否则绝然无法在道德制高点上压制这帮官员。

肃贪,是个古今中外都会面临的难题,绝不是方原坐这里拍屁股,或是纯武力镇压能解决的。

镇压了一批,还会再来一批。当年朱元璋连剥皮的酷刑都用上了,也没能阻止一波又一波前仆后继的贪官。

因为贪污本就不是贪官单方面的原因,而是贪官和西门庆之类的奸商,还有郑屠、蒋门神之流‘强势百姓’共同作用的结果。若是西门庆、蒋门神之流不愿给钱,官员也不可能强行从他们包里抢钱;若是西门庆们为了侵吞朝廷的利益,争先恐后,四处找门路的送钱,就是抓了现在的贪官,继任的官员也会被西门庆们的糖衣炮弹给打倒。

真正要彻底反腐,就必须连官员、西门庆们一起打击。这么一来,西门庆们要么远走他府,要么收缩投资规模。无论什么结果,都必然严重制约私有经济的发展。

直接的后果就是城市里会出现大量的失业人员,这些失业人员就是最不稳定的因素,一经煽动、收买,便会酿成严重的群体性事件。

这才是为什么会出现之前的苏州府民乱,而朱元璋反腐,却越反越腐的缘由。

除非是政商合一的国家,贪污属于合法化,也非常隐蔽。大多数国家肃贪通行的做法就是设置一个政府能容忍的底线。底线之下,怎么玩都没人管;过了底线,那就会受到法律惩戒。

方原今日要与这些官员讨论的,就是这个底线的问题。

方原环视一周,冷冷的说,“好,我问诸位多少银子够花,诸位就来和我诉苦,我今日就给诸位划一条底线。一亩地,按明律,应该征收多少粮食的田赋?”

陈洪谧说,“加上加派的三饷,30斤左右。”

方原反问说,“官府层层摊派之后,有多少斤?”

陈洪谧一愣,想了想说,“100斤,这些都是沿途的损耗。”

方原厉声说,“收30斤粮食,沿途损耗了70斤?!你们真当本巡抚是傻子了?”

陈洪谧不服气的说,“我们苏州府的摊派在南京四府已算最少,方巡抚可以去松江府巡抚巡抚,那边是每亩收130斤。”

方原见他使完了拖字诀,又开始使推字诀,推诿出松江府来当挡箭牌,猛地一拍桌子,怒而起身说,“陈知府,谁令你们苏州府富甲全国,赋税占了全国的一成?!我就是要在苏州府打造出一个改革的模子,然后推广到南京四府。松江府那边不过是早一步迟一步而已。”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其一每亩地交30斤粮食给本巡抚,由本巡抚运去京城,沿途损耗由朝廷先行垫付,根据事实损耗的数量再分派到每亩地,由苏州府补足;其二,沿途损耗在苏州府征收补足,每亩地的损耗,我折算给你们10斤,允许你们每亩征收40斤粮。”

方原早与景杰等人做过了功课,包括行军、运粮能损耗的粮食数量,他早已心中有数,每亩40斤其实就是没有摊派的情况下,自耕农民应该承受的田赋。

没有摊派,官员哪儿来的黑色收入?陈洪谧是无言以对,一行官员更是默然不语。

分管漕运的张凡忍不住站出来说,“方巡抚,你这是断了所有官员的财路,这怎么行?”

“若巡抚大人真这么不近人情,那就没得谈了,我还是继续告假称病。”

“我此刻就申请致仕,还请方巡抚批准吧!”

众官员又是七嘴八舌的起哄起来,有十几人更是脱了官帽,便要致仕离去。

方原打心眼里是想让他们立刻滚蛋的,但,他们一走,今年的秋粮该怎么征收?怎么和当地的士绅、乡绅打交道?总不能派锦衣卫挨家挨户的去找农民要粮食吧!

方原冷然说,“秦展,将府衙里闲杂人等尽数清退!”

秦展得令,立刻令几十个锦衣卫将府衙大门关了,杂役、衙役都尽数清退。

众官员面面相觑,不知他是不是要突然发难。

第一百五章 肃贪(3)

方原站起了身子,双手负后,环视众官吏一圈,“诸位同僚,如今我们是关起门来说实话,不必再遮遮掩掩,每亩到底征收多少,才能够你们养家糊口?”

之前方原与这些官吏还在家国百姓的扯谈,眼下,他喝令关了衙门大门,清退了闲杂人等,整个大堂里就只有他,锦衣卫,还有这些官吏。

方原没心情再与官吏们继续没完没了的打嘴炮,将话儿直接挑明了,直入正题,便是对这些官员退让了一步。

经历了这么多事,方原已非之前一味的猛冲猛打。

妥协,也是官场政治的一部分。

当官没有外水捞,谁会十年寒窗苦读来考什么科举?真以为这些官吏会信什么为人民服务,忠君爱国,爱民如子?

彻底断人财路,无异于谋财害命,整个苏州府的官场必然会与方原死磕到底。

苏州府上缴的田赋占了全国的一成,乃是名副其实的纳税大户,苏州府要闹出了官吏集体罢官的风波,影响今年的秋收征粮。这些官吏必然会受到严惩,就连方原也会也吃不了兜着走。

这也是这些官吏敢在这个时候和方原拼得鱼死网破的本钱。

张凡与陈洪谧互望了一眼,两人来之前显然已商量过与方原周旋的策略,见方原已是单刀直入开了口,也就不再磨磨蹭蹭,将征收数额降低了些,说出了他们的心理价位,“80斤。”

“胃口真是不小!”

方原暗自冷笑,面上仍是波澜不惊的说,“苏州府耕地930万亩,每亩多收40斤,就是200万石粮食,一石粮食卖2.5两银子,那就是500万两银子,而去年全国的赋税也就400万两。你们养什么家,敷什么口,需要这么多银子,准备开个三宫六院?!”

他来着苏州府之前,就从户部调阅了相关资料,早掌握了苏州府的田赋数据,张凡见轻易忽悠不过去,才知这个方巡抚真是个做实事的,试探着问,“方巡抚认为该征收多少,报个数出来,我们再合计合计?!”

方原暗中无奈的苦笑,没想到这些官吏竟将这个官场搞成了菜市场,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但要管理明朝这个腐朽至极的官场,还真只有这么一个不是法子的法子。

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将贪污的标准一再下压,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既能给百姓一些实在的实惠,还能找银子来练兵,巩固实力。

方原面不动容的说,“每亩征收80斤粮食,多收的500万两银子,我要运200万两到京城,只给你们留300万两!”

他提出的这个法子,就是给自耕农每亩减少了20斤的粮食田赋,算是收拢了民心。就是在改革开放前,部分农村在秋收前最后一,两个月都会过农荒,要四处借粮过日子。

方原给拥有自耕地的农民每亩多留了20斤粮食,至少能保证农民在最后一,两个月的农荒,还能熬得过去,只要能合理规划一年中口粮的分配,就不必去借高利贷过农荒,以至于最后被高利贷逼得卖女儿,卖土地。

在替农民减轻负担的同时,他更是拿着把大铲子,直接从官员贪污的银子里,铲了小一半到自己包里。

众官员听了他的建议,这才恍然,原本以为方原是想当海瑞,结果他是和万历皇帝一样,想提着大刀来官员的碗里分肉吃。

方原又说,“北疆已是烽火连天,各地总兵都在打击满清、流寇,南京四府不出力,出点钱也是应该的,让满清、流寇打到了南京,你们藏再多银子,养再多三宫六院,又能不能保住?”

他见官员们一个个默不作声,便知这些人心里想的不是家国大义,而是在暗自盘算着,被他方原切走了一块肥肉,自个儿的碗里还能有多少。值不值得为了这块被切走的肥肉,与方原当众撕破脸皮,闹得两败俱伤。

陈洪谧突然问,“士绅、富商的田赋呢?”

方原知道他所指何事,之前如钱谦益这帮士绅、富商,该缴纳的田赋通常是想法子摊派的,这也是官员创收的一部分来源。

方原冷冷的说,“陈知府,你是否还没听明白我的话?我不想干涉你们以什么名义摊派,也不想追究300万两银子的去向。我只要今年按每亩地征收80斤粮食,还必须足额上缴田赋,再多缴给朝廷200万两银子。”

方原的态度再明确不过,允许官员、士绅、富商在田赋上侵占朝廷、百姓的利益,就是严格划定的300万两银子。若这块肥肉官员想要多吃,就自个儿去限制士绅、富商的胃口。至于他们中间是怎么狼狈为奸进行分配的,方原懒得去搭理,由得他们去狗咬狗那是最好。

陈洪谧这下算是听懂了方原的心思,迟疑的说,“这,方巡抚,若是要限制这些士绅、富商的利益,引起他们的反弹,如何是好?!”

方原直直瞧着他,不紧不慢的说,“你们只需要去宣布我的政策,严格执行便是。他们要反弹,你们尽可以推我头上。反正他们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他们!哪个士绅、富商不愿如实的缴税,你们收不上的,我派锦衣卫陪你们去收。”

他将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个儿身上,并不需要这些苏州府官员承担责任,更会派出锦衣卫去强行镇压那些想要摊派田赋的士绅、富商。对这些苏州府衙的官员来说,虽然今后会吐出部分利益给方原,但总算是花钱买了平安,反正惹出的事都由方原去承担,这笔买卖还是能做的。

陈洪谧叫上众官员下了大堂,去聚众商议。

方原悠然的坐在大堂里,闭目养神,这次不仅收齐了该缴纳的田赋,还多收了200万两银子,送给崇祯100万两当作保护费,估计崇祯会笑得合不拢嘴。朝堂谁要弹劾方原,崇祯也能扔出一百万两银子的事实去封他们的口。

方原自己留下100万两,用来练兵,增强自身的实力。

良久,陈洪谧代表众官员进了大堂,拱手说,“今次秋收征粮,便一切依照方巡抚的法子。”

众官吏这算是同意了方原提出的方案,愿意从自个儿碗里拿出一块肥肉给方原当保护费,换取双方至少能在官场上和睦相处。

方原缓缓的睁开眼说,“那请陈知府立刻派出府衙所有的官吏,前去苏州府各县各乡传达最新的消息。重担,我替你们扛;你们说缺银子花,我也网开一面。”

“我只有一个要求,信访信箱里,千万莫要再有关于田赋的投诉。否则,李肖孔,李响的下场,你们都是看到的,到时莫怪我方原不念同僚之情。”

他一再重申严格执法的重要性,还有渎职的严重后果,就是给陈洪谧等官吏划下了一道不能逾越的红线。你们要贪,可以,但谁要是敢去百姓身上报账,逼得百姓走投无路,他方原绝对会秉公执法、严惩不贷。

陈洪谧等官吏是听话听音,也明白了方原的红线所在,连声应承。

方原目送这些官吏离开的背影,与他们周旋搞得方原是精疲力尽,比打一场恶战更为劳心费神。

但经过你来我往的还价,双方的利益终于达成了一致,苏州府官场这边算是暂时稳定下来了,眼下迫在眉急的难关也算是渡过了。

加上这一百万两银子,方原的手中一共有接近四百万两银子,但却远远不足以应付方原打造陆军、水师两支军队,双线的开支。

接下来,该是冲着那些士绅、富商动手了。

第一百六章 千金买骨

五个被杀害锦衣卫的超度道场,一连办了五日,极尽铺张和奢华。

五百个锦衣卫穿着整齐划一的飞鱼服,腰间佩了绣春刀,抬着五个大棺材,在苏州城大街小巷来回的游行,搞的是举城皆知。

秦展更是令锦衣卫四处散播消息,每个被害锦衣卫的遗属,官府都会支付一百两银子的抚恤金。

方原站在道场前,默然看着棺材里五具锦衣卫的尸体。

这五个锦衣卫能搞到士绅、富商们的土地情报,可见平日里还是在做正事,而非在混日子。

而且这些士绅、富商肯定不会直接就对锦衣卫下杀手,应该是先先想过法子收买五人,而五人却并没有将土地情报卖个好价钱,确实是真正忠于职守的锦衣卫。

方原双目里的泪珠在打着转,咬牙切齿的说,“你们安息吧!我方原会抚恤你们的家眷,更会不惜任何代价找出真凶,以慰你们在天之灵。”

道场整整举行了五日,令方原深感失望的是,乐兴的妻子周氏似人间蒸发了一样,即便方原已悬赏了一百两银子,仍是全无消息。

秦展苦笑的说,“老大,看来这个法子不管用啊!不如开始全城搜索吧!”

为了找一个周氏,便要全城搜捕,这动静闹得也太大了,对舆论根本无法交代。

真要下了这个命令,方原铁定就成了整个苏州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费尽心思营造出来的和谐气氛会荡然无存。

何况,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若是吓到了周氏,她东躲西藏起来,便更不容易找到;若是先落进那帮比锦衣卫更熟悉苏州城的士绅、富商手中,就更是凶多吉少。

方原看了看正午的艳阳,时不我待,越耽搁一日,周氏便多一分危险,既然周氏不敢露面,就只能想法子逼她周围的人将她供出来了。

他与秦展附耳几句,秦展点了点头,带着两百个锦衣卫,直接搬来了一小盒的银子,端端的放在信访处门口的大桌子上。

秦展得了方原的授意,冲着围观的百姓朗声说,“诸位听着,官府现在悬赏寻找锦衣卫乐兴的家眷周氏行踪的线索,凡提供线索者,赏银二两!直接带锦衣卫找到周氏的下落,赏银五十两!”

二两银子已是寻常作坊工人一月的薪水,五十两银子已能在苏州城里买一个小套间的房子。

方原这次实实在在的抛出了重金求线索,众百姓是议论纷纷,这个锦衣卫的家眷周氏究竟是谁?!

方原二人在信访处坐到了下午时分,仍是没有一点线索。

一个地痞样儿的小混混上了木台,嘲讽似的说,“各位锦衣卫的官爷,我在昨日午时三刻见着周氏在阊门外出现过,这算不算线索?”

秦展一见小地痞躲躲闪闪的眼神,就知道他是在撒谎,扯住他的衣领,厉声呵斥说,“锦衣卫的钱财你也敢来骗?!”

小混混被他一捉,立刻拼命的挣扎,还大喊大叫,“锦衣卫无赖不给钱还打人啦!大伙们千万不要上当,说了线索也没钱拿啊!”

方原双眼闪过一抹冷光,这个小混混摆明了就是来捣乱的,甚至就是士绅、富商们派来混淆视听的。

他径直上前拉着秦展的胳膊,沉声说,“老四,放开他!”

待秦展松开了小混混,方原将小混混带到了木台上,当众宣布,“这也算线索,赏银二两!”

他给银子给得这么爽快,秦展是呆在当场,愕然看着他问,“老大,这个小痞子摆明就在胡说八道,凭什么给银子?”

方原再次重复了一句,“给!”

秦展虽是极不情愿,却挨不过方原的指令,只能无奈的给了小地痞二两银子。

小混混见方原爽快的给了赏银,显然出乎他之前的预料,稍稍愣了愣,往木台下的几个人大喊说,“方巡抚给大伙发银子了,还不快来领银子?!”

他这么一鼓动,便有几十个围观的百姓蜂拥似的围了上来。

“我三日前申时二刻,见到周氏在枫桥码头。”

“我两日前午时正三刻,见到周氏在留园出现过。”

“我昨日辰时正二刻,在山塘街还见到周氏在逛街。”

几十个一看就是串通一气的‘百姓’,七嘴八舌的说了一大通,方原也不去追究是真是假,只要提供线索的,一概给银子,不到半个时辰,送出去的银子已有八十两。

几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给了,秦展看的是肉疼不已,还以为方原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开始发疯似的胡乱撒银子。

几十个人都领了银子,之前第一个领头的小混混又探头探脑的上来说,“方巡抚,我又想起了周氏的一点蛛丝马迹,算不算第二条?有没有银子领?”

秦展恨不得一拳砸在这个骗银子的人渣脸上,但方原仍是面不动容,依旧重复着说,“当然算,一条线索二两银子。”

有了小混混领头,众人第二轮编故事运动又开始了,再次编了更新的线索和内容,几乎将苏州城的大街小巷都说了个遍。

到第二轮银子发完,已日落西山,秦展算了算,发出去的银子已有一百五十两之多,却没有得到一条有用的线索。

秦展无奈的说,“老大,今日没什么线索的话,明日就别再......”

方原大笑着起身,拉着秦展的胳膊说,“老四,今日如果没有线索的话,明日继续!”

秦展看着一叠全无用处的‘线索’,干笑一声说,“明日还要继续啊?!老大,你今日撒银子得来的这些线索,一点用都没有,何必浪费这个银子?”

方原拉着他一起回沧浪亭,边行边说,“老四,你听过千金买马骨的故事没有?”

秦展愕然瞧着方原问,“这,听过是听过,但......”

“为了买千里马,先买千里马的马骨,自然就有人前来卖真的千里马!”

方原打断了他的话儿,继续说,“假消息,我都愿意花二两银子来买,真消息还会远吗?”

秦展恍然说,“原来老大是在等有人来卖真消息。哈哈!就是可惜送给那帮小杂种一,两百两银子。”

方原冷笑说,“老四,小钱不出,大钱不入,我方原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等我们找出了土地情报,从那群士绅、富商身上搜刮的钱财,至少几千个两百两。”

到了次日,方原继续在信访处门口发疯似的大肆撒银子。

第二日,两百一十五两;

第三日,三百六十一两。

整整三日下来,他送出的银子已有七百两之多,一众锦衣卫见了是瞠目结舌,前来围观的老百姓更是人山人海,都想来瞧一瞧,新任的巡抚是中了什么邪,非要胡乱给银子。

第三日发银子行动结束,方原、秦展二人刚回到沧浪亭,准备吃夜膳,却听到锦衣卫前来禀报,沧浪亭外一个人在探头探脑,要面见方原,说是有周氏的情报要私下禀报。

方原等了三日,终于还是等到了,大笑着说,“真消息终于来了,走,老四,我们一起去瞧一瞧!”

第一百七章 热血青年

方原二人和一队锦衣卫刚出了沧浪亭外院,一个乞丐样儿的男人就鬼鬼祟祟的窜了过来。

方原一见不是女子,那就不是周氏,颇为失望,令锦衣卫领着那人进了沧浪亭。

乞丐谨慎的四下打望一番,这才凑到方原跟前,压低了声儿说,“巡抚大人,我是锦衣卫处所的杂役张二,有周氏的消息想卖给你,但,我有个条件。”

方原怎会被突如其来找上门的人牵着鼻子走?佯作漫不经心的说,“老四,给他二两银子。”

张二一见他要给银子,连连摇手说,“我这是真消息,周氏此时正在我家里,不是来骗银子的。”

难怪周氏怎么都不见踪影,原来是被这个张二接到了家里。

方原暗喜不已,斜眼看了看他说,“既然你早知周氏的下落,为什么不早来报我?”

张二双眼闪动着泪花儿,呜咽说,“巡抚大人,因为是你害死了乐兴他们,我怎么信得过你?我不是贪财来的,乐校尉对我有恩,我怎都要保护他的家眷。”

他开口就将乐兴之死推到了方原的头上,秦展怒喝说,“荒唐!乐兴等人被害时,巡抚大人还没到苏州府,怎是巡抚大人害死他们?”

方原制止了秦展的怒喝,淡淡的说,“说吧!这事与我何干?”

张二拭了拭泪水说,“事不宜迟,等接回了周氏,还有一对儿女再说吧!巡抚大人能否答应我,保证周氏还有她一对儿女的安全。”

方原对他义字当头的高风亮节甚是感动,点了点桌子,缓缓的说,“我方原向你保证,此事过后,会将周氏接到沧浪亭安顿,抚养她一对子女成人!”

张二得了他的承诺,稍稍安了心,压低了声儿说,“巡抚大人,你领着锦衣卫,我们一同前去接周氏,我会如实告知锦衣卫处所发生的事。”

方原令秦展领着两百个锦衣卫,全副武装,齐冲冲的杀向张二的住所。

一路上,张二也一五一十的说了锦衣卫处所被烧前后发生的一切。

乐兴等五人都是世袭的锦衣卫世家,因有感整个苏州府土地兼并情况已严重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五个心有热血,身怀使命感的青年锦衣卫五年前便决定暗中调查苏州府士绅、富商兼并土地情报,希望有朝一日上报朝廷,引起朝廷的关注,加以遏制。

五年来,一切调查工作都是秘密进行,土地兼并情报也顺利的完成了十之八九。

因方原上次来苏州府时,派人前往锦衣卫处所讨要钱谦益土地情报,五人见方原是朝廷派来的,便如实告知了收集来钱谦益的情报。哪知方原却当着柳如是的面,暴露了锦衣卫早已掌握钱谦益土地情报的秘密,最后不痛不痒的惩戒了钱谦益便离开了苏州府。

方原这一闹腾,便引起钱谦益等人的警觉。之后以钱谦益为首的士绅、以洞庭商帮的翁家为首的富商,多次与乐兴等人协商,并出价一千两银子,要乐兴等五人销毁这份调查来的土地兼并情报。

乐兴等人一面敷衍着钱谦益等人,一面花了几个月时间,将这份情报誊抄了五份,交给五人的家眷各自保存一份。

眼见方原已到了扬州府,不日便要抵达苏州府,钱谦益等士绅、富商再坐不住,假借最后一次谈判,将乐兴等五人约到了锦衣卫处所,并派出刺客杀了五人,还灭了四人的满门,并销毁了其中四份备份的土地兼并情报。

幸亏张二这个杂役不在刺客刺杀的名单里,当时又正在上茅厕,跳进粪坑里才躲过了一劫。张二从粪坑里逃出后,立刻去乐兴的家里接走了乐兴的夫人周氏,带回了自己的小屋藏着。

这些日子,洞庭商帮的翁家派出了无数眼线,就是要捉住周氏这唯一的漏网之鱼在,最关键的,是要找出仅存的那一备份的土地兼并情报。

张二为了怎么保全周氏,还有一对儿女的安全是绞尽脑汁,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所幸方原的到来,还给五个锦衣卫当众发丧,办道场引起了他的注意。

但出于谨慎,和对方原的顾忌,张二仍是强忍了没来相见。后来又见方原大肆的扔银子就是为了见到周氏,这才感受到方原满满的诚意。在与周氏商议后,这才决定冒险相信方原一次,前来报信。

方原听了张二的述说,悔恨、内疚一起涌上心头。

原来张二的责备是半点不假,乐兴等五个锦衣卫果然是因自己的疏忽而死。当时的方原哪里知道有关钱谦益土地情况的机密情报是乐兴等人冒着生命危险调查来的,竟一时冲动,在柳如是面前暴露了如此机密的信息,最终给乐兴等人招来了灭顶之灾。

方原紧紧捏着双拳,双眼闪动着泪花儿,“是我一时大意,铸成大错,我对不住乐兴他们!”

张二叹声说,“死者已矣,乐校尉他们也没责怪过巡抚大人。”

众人到了张二的小黑屋子,在屋子里见到了周氏,方原不想多耽搁,以免夜长梦多,立刻令锦衣卫带着周氏,她的一对儿女,还有最重要的那份土地兼并情报,直接带回了沧浪亭。

周氏跪在方原面前,递上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方巡抚,这些就是你想要的土地情报。”

方原揭开了包裹,果然是厚厚的几叠土地簿,简略的翻开了一下,每一页都是一个士绅或是富商拥有的土地情报,还附上土地坐落的位置,亩数,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最后一页则是几行血书,‘我本热血男儿,无奈黑幕阴云,但愿天日昭昭,还我朗朗乾坤。’

这份土地情报凝聚的是五个热血青年的血汗,还有对朝廷的憧憬,却不知若非方原到来,他们这番螳臂当车似的努力是徒劳无功的。明朝会在一,两年内灭亡,而江南也会在一年内沦陷。

方原的泪水再次忍不住落在了土地簿上。

周氏跪在地上抱着方原的大腿说,“方巡抚,这血书是夫君他要我交给朝廷派来主持公道的官员的!”

方原忙扶起她说,“英雄的遗孀,我只有敬佩,今后你和张二就留在沧浪亭干活,乐兴的一对儿女,我会抚养成人。”

周氏大哭着说,“方巡抚,你一定要替夫君做主,他死得好惨啊!”

方原沉声说,“钱谦益、翁阳两个畜生!我方原对天发誓,必宰你两个杂碎,以祭奠乐兴等人的在天之灵。”

方原令小苑将周氏安排在东苑照看一对儿女,只做一些简单的针线活儿。张二则安排在内院,做个巡院的男仆。

他安顿好了两人,看着沧浪亭内院朱红大门亮着八盏的节能灯,双目射出一道令人发寒的冷光,有了这本土地兼并情报,找钱谦益算总账的时候终于到了。

这次他是既有钱谦益勾结梁山流寇袭击巡抚、皇子的罪证,钱谦益买凶刺杀的供状,还有欠缴田赋的真凭实据,看钱谦益这个老杂碎还怎么脱罪!

方原杀人的刀已然出鞘,今次便要拿东林党领袖钱谦益满门老小来祭旗,令四府的东林党人彻底在他方原的脚下颤抖!

第一百八章 美人如玉(1)

“公子,我算好了,钱谦益十五年拖欠的田赋,一共是两万四千八百五十七两银子。”

小苑经过比对钱谦益的纳税账目,还有锦衣卫调查到钱谦益的土地情报,钱谦益总共拖欠的田赋额度。

方原令秦展领着五百名荷枪实弹,武装到牙齿的锦衣卫,杀气腾腾的冲向了苏州府虞山脚下的红豆山庄。

众人到了红豆山庄门前,山庄是大门紧闭,显然是钱谦益事先得知了消息,采取了关门闭户,拒不见客的方式。

这已是方原第二次来到红豆山庄,青山绿水,松柏凉亭依旧,但那座象征着江南藏书圣殿的绛云楼,已不见了踪影。

此时的方原,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锦衣卫总旗,而已是巡抚四府的封疆大吏;今次前来的目的,也不再是烧烧绛云楼这么小儿科,而是要血洗整个钱氏家族。

方原坐在山庄前的凉亭里,令锦衣卫前去叫门,便闭目养神起来。

秦展走近了他身边,试探的问,“老大,进了红豆山庄,锦衣卫该怎么做?”

方原冷冷的说,“老四啊!我说过,能不动用私刑,便不动用私刑,我要公审处决钱谦益满门老小。若非遇到抵抗,切记少作杀伤。”

秦展忙说,“钱谦益,钱氏族人,还有府中的奴仆,女婢,我自会处置。可是,只有钱夫人,要老大先给点提示,锦衣卫才好办事。”

进了红豆山庄,柳如是该怎么处置?

方原来之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是他想不到,而是不愿去想。

他微微睁眼,沉吟着问,“老四,你说勾结田弘遇给我栽赃,收买梁山流寇狙击,甚至给我泼脏水,说我吃男婴肉,喝女童经血,还吃屎尿,有没有这个钱夫人参与在内?”

方原这话就是明知故问,柳如是既是钱谦益的夫人,也是女军师,钱谦益的这些谋划,怎么可能没有柳如是的影子?

秦展察言观色,方原突如其来问出这话儿,其实并不是想要事实的答案,而是一个他想要的答案,一个能赦免柳如是的理由。

秦展试探着说,“钱夫人一个女流之辈,成日就在家里绣花读书,应该不会牵涉进这些男人的争斗吧!”

方原冷冷的说,“老四,你这个解释太过牵强,再想。”

秦展又试探说,“老大与钱谦益争斗,钱夫人帮着夫君也是各为其主,于情可原,谈不上还需秋后算账吧!”

方原点了点头说,“这个解释算是有点意思了,还有没有呢?”

秦展被他一再追问,哭丧着脸儿说,“老大,别逼我了,我真想不到,喜欢她就给她一个机会,需要什么理由嘛!”

“这个解释最合我胃口,其实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方原见红豆山庄的大门缓缓的开了,沉声说,“老四,去吧!”

秦展留下五十个锦衣卫护卫方原,领着余下的锦衣卫,直接杀进了红豆山庄。

红豆山庄里,尖叫声、求饶声远远的传来,响彻云霄。

方原在小亭子里等了一个时辰,圆满完成任务的秦展出来汇报说,“老大,红豆山庄里没有找到钱谦益,钱氏族人倒捉了一堆,还有山庄里男仆女婢共四十七人,已尽数被看押在大花园。”

“钱谦益这个老杂碎,逃得比兔子还快,连府邸都不要了!”

方原冷哼一声,缓缓的起身说,“钱夫人呢?”

秦展尴尬的说,“老大,钱夫人没逃,还留在后院,她想单独见你。我已派锦衣卫彻底搜查过了,后院只有钱夫人和她的两个贴身女婢,并无他人。”

“柳如是想单独相见,就是想替钱谦益求情来着。”

方原暗暗想过,双手负后,淡淡的说,“老四,钱谦益这老杂碎惹出了事不敢出来面对,却把夫人推在前面当挡箭牌。”

秦展接口说,“老杂碎哪里比得上老大的英雄气概,任他泰山压顶,我自闲庭信步,钱夫人但凡有一点脑子,就会改从了老大了吧!”

方原是彻底服了秦展张口就来的马屁,不过不得不承认,秦展的马屁拍得他真是非常的舒服,十分的到位。

两人说着话儿,已走进了红豆山庄,大花园里被锦衣卫捆绑的男仆女婢密密麻麻的蹲着,有十几个家丁被锦衣卫揍得鼻青脸肿,还有四、五个顽固的钱氏子弟被直接砍杀,余下的男男女女脸上都充满着恐惧。

锦衣卫的名号,经过东林党人长期的妖魔化,和吃人的老虎没什么区别,这些下人不害怕才奇了怪了。

众人到了后院的木门口,方原推开了院子的木门,侧过头对秦展说,“老四,你们在门外守着吧!”

秦展愕然说,“老大,你真不怕里面的三个女人会突然发难?”

方原淡淡的一笑说,“钱夫人是聪明的女人,杀了我方原,钱府上下立刻就会血流成河,她们还想活命,就不会有丝毫轻举妄动。”

留下了秦展,还有一众锦衣卫在后院外守着,方原独自一人进了后院。

“叮叮咚咚!”

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方原顺着琴声的方向,缓步入了后院的一个小园林。

小园林里,柳如是正端坐在小石几前,纤纤素手拨弄着古琴。在她身侧,两个女婢规规矩矩的站着。

时值盛夏,今日的柳如是再非之前的文人装束,而是身着一抹贴身的印花抹胸,外披白纱襦衣,露出皓白的玉臂,手臂上的碧玉手镯,灿灿生辉;下身着及腰白纱裙。头簪、项链、耳环、手镯,以及女子所能戴上的一切首饰,无一或缺。

方原第一次见着恢复了女装的柳如是,还是盛装出场,瞧着一愣,眼前的柳如是再不见之前豁达的英气,而是风流妩媚的绝色尤物,再配上浑身散发着迷人的气质,更有一番动人心魄的风情,似足了一颗熟透了的大蜜桃。

单论美艳,比之陈圆圆,也没有丝毫的逊色。

方原径直近前,坐在了柳如是早为他备好的椅子上。

柳如是停止了抚琴,一双如水的美眸上打量着对面的方原,扬起一抹方原十分喜欢的盈盈浅笑,“方大人,折腾了半日,也渴了、累了吧!”

她端着石几上几盘卖相极好的糕点,递到了方原面前,“这些是妾身亲手做的点心,苏州府有名的蟹黄酥,请方大人尝一尝,是否还合口味?”

这个钱夫人不愧是秦淮八艳之首,还真是摸透了男人的心思,知道什么时候该使阴谋,什么时候则该使女人的魅力。

方原打量着她曼妙的身躯,小抹衣间若隐若现的沟壑,闻着美人身上的芬芳,有些心猿意马,但还是强忍了绮念,目光落在她做好的蟹黄酥上,黄灿灿的,令人一见就忍不住食欲大增。

柳如是嘴角含笑的瞧着他说,“方大人连满清、流寇都不怕,难道怕了妾身做的这些糕点?宁可饿着也不敢吃吗?”

柳如是说的半点不差,方原在红豆山庄外等了几个小时,肚子确实有些饿了,眼前精致的蟹黄酥,对他有着极强的吸引力,直接用手取了一块蟹黄酥放入嘴里。

蟹黄酥入口即化,油而不腻,算上穿越前,这也是方原吃到过最美味的点心。

方原吃了一块还不尽兴,忍不住又塞了一块,不由得赞道,“钱夫人的蟹黄酥真是色味俱佳、巧夺天工,今后若能日日吃到夫人做的蟹黄酥,真是神仙也不如。”

方原是话里有话的暗示了希望和柳如是在一起的想法,柳如是却似充耳不闻,嫣然巧笑的说,“方大人,慢些吃,小心噎着。”

柳如是轻轻揭开石几侧端放着的荷叶型茶壶,放在微火上加热。

她用水勺舀得半勺沸水,以水均匀地浇在茶壶上,白烟升起。

方原惊讶的望着,暗想,这是什么讲究?

柳如是迎上他惊讶的眼神,天籁般的声儿响起,“方大人,这茶壶是苏州府产的荷叶紫砂里上上品,名师之作,用沸水烫罐,是有助挥发茶香。”

方原穿越前后都不算什么雅人,见紫砂壶精雕细琢,荷叶的外形栩栩如生,没想到饮茶还能这么典雅的饮法,咋舌不已。

柳如是小心翼翼的用小勺从青色锦盒舀青色的茶叶放入紫砂壶,先以沸水浸泡一会,又以沸水倒入,以水醒茶,见得块状的茶叶渐渐舒展,茶块的杂质也浮于壶面,立时将茶壶的沸水倒出。

再次重复了以上的程序,柳如是才将茶壶中的茶汤倒入了事先备好的金镶玉的紫砂小杯里。

方原望着紫砂小杯里的茶汤红浓、明亮,鼻子一嗅,茶香清而不扬,似花似草。

柳如是娇声的解释说,“苏州府的碧螺春,方大人肯定是饮过的。所以妾身特地用的生茶乃是以重金从四川购来头茶,露水也是取今晨新接的晨露,方大人来得也是及时,先品评一番。”

方原对品茶是一知半解,举起紫砂杯猛灌一口饮尽,入口苦不叮嘴,涩不挂舌,浓醇回甘。

柳如是忍不住的扑哧一笑,又替他斟了一小杯,“茶汤是要品色、香、味、气、韵的,方大人是当米水喝的?”

方原被她似有似无的嘲笑没见识,却生不出怒火,茶是绝顶好茶,人更是绝妙佳人!

方原赌气似的再次一口饮尽,这才放了紫砂杯说,“粗人一个,比不上文人雅士的讲究,令钱夫人见笑。”

柳如是轻笑一声说,“方大人乃是性情中人,怎算是粗人?”

她话锋陡然一转,止了笑容说,“方大人吃了点心,饮了香茶,怒火有没有平息呢?”

方原一愣,她这话一出口,便是谈到正事了,之前的点心,香茶,甚至以最迷人的盛装接待方原,不过是避其锋芒,磨平方原盛怒之气的手段而已。

如今方原已彻底掌控大局,反正闲得无聊,他也想瞧一瞧柳如是还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第一百九章 美人如玉(2)

两人的谈判正式开始,方原岂会被她牵着鼻子,带着话题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钱老呢?自上次苏州府一别,还真是挂念钱老。这不,刚到苏州府,忙过军政事务,就上门来找钱老请教,哈!”

柳如是抿嘴轻笑说,“钱老去拜访江左大儒黄道周了,方大人想请教什么,妾身也可代为答复呢!”

黄道周家在浙江,没想到钱谦益遇事能溜得这么快,都溜出南京地界,到浙江避难去了。

这个钱谦益的窝囊令方原是暗暗冷笑,难怪到需要钱谦益自杀殉国之时,他会说出水太冷,不敢跳河自尽这种笑掉人大牙的话儿。

方原缓缓的说,“钱谦益既然畏罪潜逃,先让钱氏族人来抵命也是一样。”

柳如是佯作愕然的问,“钱老犯了什么罪行,方大人竟然罔顾大明律法,要族灭钱家?”

方原见她是明知故问,冷冷的说,“梁山流寇袭击朝廷巡抚、永王、吴越王的事儿,钱夫人能代钱老给个解释?钱夫人千万不要否认,我正好捉了几个梁山首领,可以与钱夫人当面对质。”

面对方原咄咄逼人的攻势,柳如是仍是不见丝毫惊慌,不紧不慢的说,“方大人是问梁山流寇的事?那还真是问对人了,因为梁山流寇的事儿,钱老全然不知情,都是妾身一手策划的!”

方原稍稍一愣,他来之前想到柳如是可能抵赖,也可能替钱氏族人求情,却怎都想不到,柳如是为了保护钱氏族人,会将这些天大的罪名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这实在是大大出乎方原的预料。

方原强忍着怒火,语带讥讽的说,“那在苏州府阊门外派出刺杀我的刺客,也是钱夫人一手策划的了?”

柳如是似没听出他的嘲讽,仍是浅浅的一笑,“方大人又说对了,这也是妾身策划的。”

她一再替钱谦益顶罪,摆明了就是将方原当成了傻子和冤大头,方原的怒火已到了顶点,厉声说,“钱老在朝为官多年,该知刺杀皇子是连坐、族灭的罪名,即便是钱夫人策划,他也脱不了干系!”

柳如是粉脸儿尽是从容不迫,淡淡的说,“方大人有所不知,钱老他早就写过休书,将妾身逐出钱门了。”

她拍了拍手,身侧的女婢取出一份早准备的文书递给了方原。

方原接过一看,果然是一纸休妻的休书,休书里写得清清楚楚,钱谦益早在半年前便已将柳如是逐出了钱门。这半年内柳如是策划的任何罪行,就与钱谦益没了关系。

这个钱谦益为了撇清关系,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躲在女人背后不说,还使出了休妻这种龌蹉下流的招数。

方原如今算是见识到,东林党人的无耻那是完全没有底线。

“哈哈!钱谦益果然是心思缜密,但......”

方原是怒极而笑,呵斥说,“这种凌迟处死的罪名,钱夫人都敢一人扛了。钱夫人是否认为,我方原不会将你捉去诏狱,严加拷问?”

柳如是面无惧色,盈盈冲他行了一礼说,“方大人当然会秉公执法。但,此事只是妾身一人之罪,更与钱氏族人无关。还有红豆山庄里的仆人、女婢也是无辜的,方大人要收拢四府的民心,便请不要为难这些下人。”

“你!”

柳如是的贞烈实在远超方原之前的估计,举手之间就打乱了方原兴师问罪,将钱氏族人捉拿入狱的如意算盘。

方原气得是浑身颤抖,既是气钱谦益的无耻,更是恼怒柳如是对钱氏族人的袒护,竟然连命都可以舍去。

方原取出纳税账目,还有土地情报,重重的扔在柳如是面前,“钱谦益十五年来欠缴的田赋,有二万五千两,这笔账又怎么算?也是钱夫人一手策划的?!”

柳如是默然的看了看方原递上的如山铁证,略作沉吟便说,“欠缴的田赋是钱老之前的疏忽,也是苏州官府的疏忽。多谢方大人提点,我们会尽快如数的补足。方大人,欠缴田赋,不算灭族的大罪,钱氏族人能活命的,是吧!”

柳如是爽快的应允补足田赋,就是想舍财免灾了。

方原今次兴师动众的上门问罪,却被柳如是不顾性命,连消带打的化解了,令方原生出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当然,他可以选择不理会什么休妻的鬼话,继续刨根问底的追究钱家,将钱氏族人正法。但,若是连从犯钱谦益的族人都要正法,那自承是策划主犯的柳如是,罪行更大,必然会给钱家陪葬。

方原的内心在犹豫,在挣扎,是连同钱氏族人与柳如是一起处决了;还是为了保住柳如是,放过钱家族人一马。

柳如是也看穿了方原的左右为难,她今次是看准方原的倾慕之心,对阵下药的以自身性命当了赌注,逼方原做出选择,这也是唯一能保住钱氏不被满门抄斩的法子。

当然,所有的抉择权不在她手上,而是在方原的一念之间。

她默不作声的给方原斟了一杯香茶,等待方原最后的抉择。

方原饮过了一杯香茶,暗自深呼吸几次,压下了滔天的怒火,双眼迸出令人生寒的冷光,“好,我限钱家五日之内补足应缴的田赋。还有,钱家必须写一份忏悔书,公诸于众,承认欠缴田赋的过失,承诺今后必不再犯,并呼吁所有东林党人老老实实的补齐田赋,我便不再追究此事!”

这话一出口,方原就是做出了选择,在他心中,保住柳如是,比杀了钱氏族人泄愤更为要紧。

柳如是在暗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生出难以抑制的感动。

钱谦益已畏罪潜逃,方原既然无法捉拿他入狱,只能退而求其次,要钱家写悔过书来杀鸡儆猴,令苏州府的东林党人擦亮眼睛瞧一瞧,拖欠朝廷的田赋,即便是钱谦益这种东林党大佬,也要如数的吐出来。

方原此举已是最大的让步,完全是看在柳如是的份上,对钱家子弟是从轻惩处。

柳如是今次算是狠狠的摆了方原一道,钱家只有协助方原催收东林党人欠缴的田赋,才能将功补过,平息方原的怒火,平安过关。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忙点了点头,“好,这份悔过书,我会代钱家书写,明日就交到苏州府衙。”

方原出师无功,只讨回了一纸悔过书,烦心透了,怒而起身说,“钱夫人,你今日令我是刮目相看,钱谦益这老杂碎真是好福气,我们后会有期!”

柳如是玉容平静如水的望着方原说,“方大人,你不捉拿妾身入诏狱,再判个凌迟之罪么?”

“钱夫人,你这一把是赌赢了!”

方原今日是憋屈至极,越想越气,再顾不得风度不风度,猛地一挥衣袖,将石几上的茶具尽数扫落在地。

“哐啷哐啷!”

苏州府茶具名师之作,上品的紫砂壶,还有紫砂杯被摔了个粉碎。

柳如是望着摔碎的紫砂壶,还有盛怒下的方原,双眸掠过一抹黯然,冲他盈盈行了一礼,“妾身赢不了方大人,只是因方大人宽宏大量,才赦免了妾身凌迟死罪。”

方原怒喝说,“钱夫人,请转告钱谦益,别以为躲在浙江就平安无事,我方原不捉拿他归案,凌迟处死,誓不为人!”

他抛下这句恶狠狠的威胁,转身夹怒而去。

柳如是身侧的女婢俯身拾着碎片,嘴里嘀咕着说,“这个方巡抚动辄灭门,凌迟,真是暴虐成性。”

柳如是望着方原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方原对她已算情深义尽,如水的双眸早充盈着感动的泪花儿,呵斥说,“胡说!他今日已很委屈了,若他真是暴虐成性,此刻的红豆山庄早已血流成河。”

女婢这才知晓红豆山庄的众人刚刚已是在死亡线上走了一圈,吓得连忙收声。

直到出了后院大门,秦展迎了上来问,“老大,这些看押的钱氏族人,我们是捉回府衙,还是就地处决了。”

方原面无神色的说,“将钱府的人全都放了。”

率领三百锦衣卫兴师动众的上门问罪,秦展本以为今日会直接抄了红豆山庄,杀个血流成河的,结果方原的命令却是一个人都不抓,不杀,就打道回府。

秦展是大吃一惊,连忙追问,“老大,真的全放了?!”

方原再次冷冰冰的重复了一句,“全放了!”

秦展既是无奈,更是不解,但却不敢违逆方原的旨令,只能下令锦衣卫放人,然后徒劳无功的打道回府。

在回苏州城的路上,方原的面色阴沉之极,默不作声。

秦展早看出他压抑的怒火,试探的说,“老大,是因为钱夫人?”

方原行出了几十公里,离红豆山庄越远,他的怒火也消减了几分,“莫要再提她,今次也不算全无收获,钱家已应允补足欠缴的田赋,再写一份悔过书。有了这份东林党领袖的悔过书,那些东林党人敢不补缴的,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捉人问罪。”

“这也算收获?平日里锦衣卫上门是要人命的,不是去讨钱,讨悔过书的。”

秦展轻声嘀咕了一句,又忍不住问,“老大,我们真的放过钱家人了?”

方原面色再次沉了下来,“钱谦益潜逃到了浙江,一时半会也无法捉拿归案。钱家的事儿先放一放,我们眼光往前看,下一个目标,是洞庭商帮的翁家!”

他这话一出口,就是默认放过了钱氏族人,秦展叹声说,“老大,原来你对这个钱夫人是动了真情啊!”

方原被他说中了心事,又是一阵烦躁,猛地挥鞭一下,胯下的战马扬长而去,将众人远远的抛在了后面。

第一百一十章 洞庭商帮(1)

有了土地情报簿,方原清理欠缴田赋的工作就加快了许多。

苏州府欠缴田赋的士绅、富商是多如牛毛,方原的策略是个个击破,最先要收拾的,就是东林党,还有洞庭商帮这帮人欠缴的田赋。这些人也是今次带头闹事的主儿,只要将他们给镇压了,余下的只有乖乖的听教。

小苑领着五十个锦衣卫没日没夜的开始统计,花了五日的时间,终于将第一批曾在朝廷为官,但眼下已致仕的东林党人,洞庭商帮富商欠缴的田赋额度统计了出来。

这一批次一共有三百三十七人,涉及土地二百七十七万亩,欠缴田赋四百八十六万两。其中就包括方原立刻要重点打击的常熟翁家,占地十八万亩,欠缴田赋二十五万两。

单是这少数的几百人,就占了苏州府总耕地的近三分之一,平摊到每个人头上,都是家有良田万亩的主儿。可见东林党人在位之时,贪污了多少钱财;苏州府的富商,兼并了多少农民的土地。

这帮人甚至比府衙的贪污官员更令方原厌恶。

官员再怎么贪污,毕竟是靠着十年寒窗苦读,才考取的功名。平日里也是要维持朝野正常运行,和谐稳定的。虽然效率不怎么高,但总归还是在做正事,也会接受朝廷的考核。

而这些靠着土地兼并而衍生的所谓名门、世家,祖祖辈辈就是躺着收田租,也能过上衣食无忧,人上人的日子。所以才会没事研究研究诗歌,成立个什么这个诗派,那个文社;这个是什么满清帝师,那个是什么当代大儒。

其实就是一群吸着百姓血的寄生蛀虫而已。

土地兼并的问题是动摇国基的问题,更不是苏州府一府的问题,方原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但上门催收欠缴的田赋,这是名正言顺,师出有名的。

五日间,柳如是也派女婢交来了钱家欠缴的二万余两银子,还有一封声情并茂的忏悔书。

方原将征收的目标分为两拨。

第一拨是东林党人,这些人通常和钱谦益一样,没什么骨气,欺软怕硬的主儿,就交由秦展的锦衣卫去执行。他令锦衣卫将钱家的忏悔书,还有东林党人欠缴田赋的名单贴在信访处的布告栏,以作公示。

欠缴名单,还有数额也给了秦展一份,令他照着名单上的人名,直接率锦衣卫上门催收,胆敢抗拒不缴的,直接捉去诏狱待审,土地也尽数充公。

第二拨则是洞庭商帮的富商,这部分方原是打算亲自率玄甲军、神机营进行催收。

因为这些富商家中蓄养的家丁并不在少数,八大晋商能召集三千家丁暴力抵抗,洞庭商帮的富商能召集的家丁也不会少于这个数。

单单是锦衣卫上门,若是遇到翁家那种狗急跳墙的,怕是会暴力抗税,甚至引起民乱。收拾这群富商,必须要做好出动精锐军队镇压的准备,锦衣卫就难以胜任。

三日后,方原召集景杰、赤古台二人,点齐了五百玄甲军,五百神机营前往翁家在苏州府治下常熟县县郊的大庄园。

翁家庄园也在常熟虞山下,离钱谦益的红豆山庄不到二十里的路程,难怪翁家能和钱谦益臭味相投。

翁家庄园占地两百亩,比方原的沧浪亭更大,更豪奢,在苏州府是赫赫有名。

苏州城本是元末明初军阀张士诚的都城,这个庄园曾经是张士诚设置在苏州城外无数个军事要塞之一,大明攻占苏州城后,大部分的军事要塞都用作了苏州府卫所的军队驻扎。

但到了明朝中后期,朝廷的军饷严重不足,再加上南方久无战事,苏州府的卫所也就大规模缩减,部分军事要塞便荒废了下来。

苏州城的富商便接手收购了这些防御力较强的军事要塞,改为居住的庄园。翁家庄园也是买来位于常熟县的军事要塞,经过几代人的经营,早已是远近有名。

方原率军到了翁家庄园外,才算见识到翁家庄园的气势恢宏、气象非凡。

庄园是依山而建,单看地形已是按照军事要塞标准修建,易守难攻。庄园前赫然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河环绕而过,平日可以用来远观欣赏,战时便有护城河的作用。

远远望去,庄园的府墙分上下两层,东南西北八个方向,分别建了十六个用作防御的箭阁,每个箭阁上,方原都见到至少有五个家丁持弓箭随时待命。十六个箭阁贯通往来,一旦出现紧急情况,还能互相支援。

景杰见了也感叹不已,冲方原介绍说,“这座庄园依山而建,居高临下,已占地利;府墙以黏土、硬石打造;外墙高两丈、内墙高丈半,若非火炮,绝然破不开墙体;再加上十六个可以互相支援的箭阁,错落有致,每个箭阁有八个的射箭口,既可各自为战,也可互相交叉支援,深得防御之精髓。”

方原也来了兴致,指着翁家的庄园问,“老三,怎么才能攻破这个庄园呢?”

景杰思量了一会说,“必须要使用红夷大炮,才能轰开府门。”

方原冷冷一笑说,“赤古台,派人去府门前,令翁阳放弃抵抗,立刻出府。两日后的午时正一刻,翁家再不老老实实的投降,便是聚众谋反,玄甲军开始进攻!”

“是!”

“老三,立刻去知会李宗泽,调派火炮营前来支援,记得带上红夷大炮。”

“是!”

方原的玄甲军、神机营就驻扎在翁家庄园外,整军备战。

两日后,李宗泽带着从苏州城前来支援的火炮营也到了,还带来了两门红夷大炮,二十门中炮。

李宗泽令火炮营给红夷大炮,中炮全都填满了火药,只要方原一声令下,便会开炮。

方原看了看表,已是AM11:30,还有30分钟,便是通牒的最后期限,翁家那方仍是没有半点动静,看来是准备顽抗到底了。

到了AM11:45分,方原正准备起身发号司令开始攻打庄园,玄甲军士前来通报,军营外有一行人要求见方原。

方原令将为首的带了进来,却不是翁家的人,一个是中年男子,四十岁左右,一派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风度;一个是青年男子,不到三十岁,生得是脸儿白净,眉目清秀。

两人都是锦衣华服,穿金戴玉,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二人进了军帐,冲方原自报了家门,中年男子也是洞庭商帮东山席氏的家主席本桢,青年男子是洞庭商帮东山沈氏家主沈廷章的嫡长子沈祥。

方原听了二人自报家门,原来洞庭商帮的东山席氏、东山沈氏找上门来了,不用说,两人是为翁家求情来了。

他到了苏州府,便派锦衣卫在城里暗访了东山席氏、东山沈氏在苏州的名声。

东山席氏的席本桢确实是个仗义疏财的富商,三年前苏州府大灾,百姓食不果腹,席本桢花了几万两银子去外地买来了粮食,代官府进行赈灾,在苏州府是名声甚佳。

而东山沈氏,就是有着明初首富之称,沈万三的后人。沈家家主沈廷章,乃是浙江布政使沈廷扬的族兄,沈廷扬乃是抗清殉国的英雄,沈家也时常捐款用于购买苏州府卫所的军备。

在方原的欠缴名单里,这两家富商欠缴的田赋加一起也就十余万两银子,还不足翁家的一半、

面对两家没什么恶名,甚至还声明不差的富商,方原自是不能与翁家相同的处理法子,挂上一抹笑容,令二人入座,并令人奉茶。

第一百一十一章 洞庭商帮(2)

席本桢与方原客套了几句,开门见山的说,“方巡抚,你兴师动众的前来翁家,连红夷大炮都用上了,是什么说法?”

方原品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这是我与翁家的恩怨,与席家、沈家有关?”

席本桢正容说,“方巡抚此行苏州府想做什么,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席家、沈家与翁家同是洞庭商帮,唇亡齿寒这么简单的道理,还是懂的吧!”

沈祥年轻气盛,火气更大,怒说,“洞庭商帮当年成立时,就约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方巡抚要收拾翁家,就连沈家也一并收拾了吧!我沈祥今日进了方巡抚的军营,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

方原冷冷的盯着胆敢要挟自己的沈祥,厉声说,“沈公子是在威胁我?你以为法不责众,我就不敢治你?!”

沈祥怒而起身说,“我叔父是浙江布政使,你若惩治了我,大不了沈家的家业全转移到浙江。”

席本桢拉着沈祥的胳膊,令他稍安勿躁,又缓缓的说,“方巡抚,无论做官,还是经商,凡事总该讲个理,是吧!方巡抚动辄就想屠人满门,还算是朝廷的巡抚?和那些盗匪流寇有什么区别?”

“若在方巡抚治下,官府就是这么横行霸道,想抢就抢,哪个富商还敢留在苏州府做买卖?富商全被逼走了,方巡抚又去抢谁的银子?我席本桢今次是代整个洞庭商帮来与方巡抚谈判,能谈妥,我们就继续留在苏州府支持方巡抚,若谈不妥,我们洞庭商帮只能转移家业前去浙江避祸。”

方原的本意也不是要与洞庭商帮水火不容,洞庭商帮没了,苏州府的经济也就垮了,席本桢愿意代表洞庭商帮坐下来谈判,而不是如之前一味的抵触,那是最好不过,“好,席家主想怎么谈?!”

席本桢比出了一根手指头说,“其一,我们先谈欠缴田赋的事儿。”

方原呵呵一笑说,“欠缴名单上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席家欠缴七万三千五百二十六两;沈家欠缴五万四千六百三十两。席家主对欠缴的数额有异议?我们可以逐笔来核对!”

席本桢摇了摇头说,“欠缴的数额,我赞同,但,要我们补缴这么多银子,那就是强人所难。”

方原佯作愕然的问,“席家主这讲的是什么理?”

席本桢淡淡的说,“因为我们欠缴田赋时,是花了银子给苏州府衙的,要我们如数补缴田赋,可以,但苏州府衙必须退还我们花了的银子。”

方原稍稍一愣,席本桢说的也是在理,因为欠缴的田赋绝不是富商一人能吃独食的,必须要花钱收买征税官员,由征税官员代为抹平亏欠的田赋。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征税的官员升迁的升迁,调任的调任,致仕的致仕,早不知换了多少拨?根本就无法再追查下去,出了南京四府,也超出了方原的地盘。若是只追查一部分,余下的又会起哄闹事。

说来说去,这就是笔难以追查的糊涂账,只能糊涂着蒙混过去。

方原沉吟着说,“席家主的条件是?”

席本桢与沈祥互望了一眼说,“我们只能补缴五成,若方巡抚愿意再让一步,只补缴三成的话,席、沈二家愿意代收洞庭商帮的欠缴田赋,收齐了一并交给方巡抚。”

这种谈判,绝没有方原一家坐地抬价,还不许他人还价的说法。真要这么霸道,肉也要吃,汤也不放过,谁还敢与方原做买卖?

商业谈判的过程就是双方互相妥协的过程,最后达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不得不说,席本桢提出的条件令方原是颇为心动,若是由洞庭商帮领头的席家、沈家前去代收,虽然只能收三成欠缴的田赋,但却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免得方原一家一家上门去要。

方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反正这些欠缴的田赋也不是崇祯和他计划内的银子,多收一两都是赚了,何况单是洞庭商帮,就需要补缴三、四十万两,便爽快的答应了,“好,补缴的田赋交给席家、沈家去代收,收齐了交来府衙便是。”

席本桢与沈祥互望一眼,欠缴田赋的事儿这么容易就能过关,还只需要支付总额的三成。若是再从中运作一下,多摊派一些出去给其他富商,席、沈两家实际缴纳的银子就更少。

方原似乎也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沟通。

席本桢又说,“既然方巡抚这么爽快,那补缴田赋的事,就算谈妥了。接下来是翁家的事儿。”

方原咳嗽一声打断他的话儿说,“我与翁家的恩怨,席、沈二家最好不要来沾浑水。”

沈祥不悦说,“翁家怎么就得罪你了?”

方原沉声说,“收买梁山流寇,袭击巡抚和皇子;公然买凶在阊门外刺杀,这些你们难道不知情?”

沈祥稍稍一惊,方原的说法,他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严重的事件,沈家若是牵涉在内,怕是也会被带去一起陪葬。

席本桢已接口说,“方巡抚,收买梁山流寇的事,翁家是与我商量过,当时我也是极力反对这种勾结流寇,袭击朝廷命官的荒唐之举。至少应该等方巡抚到来,接触之后再谈,没想到翁老他确实太心急,在此,我代翁家向方巡抚赔罪!”

方原沉声说,“席家主,你是在说笑话?几千梁山流寇性命,几十个我麾下军士的性命,还有五个锦衣卫的性命,简简单单赔罪就能了事?”

席本桢试探的问,“若是翁家交出长子翁公晋给一个交代,再补偿银子,能否就此了结呢?”

这根本就不是赔偿银子的问题,方原仍是摇了摇头说,“远远不够,翁家必须家破人亡!”

席本桢叹声说,“商帮有商帮的规矩,既然席、沈二家答应了要做这个说和人,就不能抛弃翁家,方巡抚真的这点面子也不能给?”

方原丝毫不退让的说,“给了,我还怎么带兵?怎么服众?翁家既然敢走出这一步,就必须承担一切后果。”

双方的条件是南辕北辙,判断的气氛再次陷入尴尬。

方原突然站起身说,“席家主,翁家,必须要家破人亡来谢罪。但我看在席、沈二家都来求情的面子上,可以给出一个承诺,在商战上解决翁家。”

席本桢有些没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愕然问,“这,商战解决翁家,方巡抚的意思是?”

方原冷冷的说,“我方原尊重你们洞庭商帮的规矩,在商言商,我若在商战逼得翁家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你们二家是否还会插手?”

洞庭商帮在经营范围上是有明确的分工。翁家经营的是苏州府的纺织业,瓷器业;席家则是矿业,茶业;而沈家,掌控的是盐业,还有木漆业。

纺织业乃苏州府的龙头产业,翁家的丝绸不仅供应北方半壁江山,还远销海外,就是席家身为洞庭商帮会长,也不敢压了翁家的一头。

方原一个初来乍到的巡抚,除了武力,论势力,人脉,都不可能在丝绸业上能与翁家相提并论,怎可能在商战上逼得翁家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席本桢实在是看不透这个方巡抚的心思,但他既然同意不使用武力,只靠商场上来解决恩怨,今日翁家至少是平安的,席本桢便算是兑现了对翁家的承诺,还有什么话可说?

席本桢与沈祥交头接耳商议了一会,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接受方原提出的在商言商的解决方案,一切恩怨,在商场上决一胜负,并向方原承诺,席沈二家绝不会再插手。

方原笑了笑说,“一言为定!今日翁家交出长子翁公晋,还有十万两该补缴的田赋,我便收兵。”

第一百一十二章 整合军务

经过席本桢、沈祥二人的协调,到了黄昏时分,翁家只能断臂求生,老老实实的交出了联络梁山流寇的长子翁公晋,还有十万两欠缴田赋的银子。

方原依着与席、沈二家达成的协议,带着银子,还有五花大绑的翁公晋收兵回了苏州城。

他愿意接受席、沈二家的说和,并不是真的放过了翁家。

方原得到的土地情报簿上,太湖边上适合建造大型军事基地的二十余万亩林地,有十五万亩被洞庭商帮的几个经商世家把持。其中翁家占了是七万亩,席家占了五万亩,沈家占了三万亩。

商战干掉翁家,方原的目标之一就是翁家在太湖边上的七万亩林地。轻率的动用武力处决翁家,必然会引起洞庭商帮的全面反弹,要征收这些用作军事基地建设的林地,那就是遥遥无期。

土地,乃是小农社会的重中之重,征收土地绝不能简简单单的使用纯武力镇压。因为这个潘多拉盒子一开,他方原与打土豪分田地的流寇便再无区别,甚至满清暴力征服江南也仅仅是对某些抵抗的地区进行定点屠杀,而不是大面积的抄没土地。

苏州府,甚至整个南京四府,虽然不敢公开与方原作对,但必然对他惧而远之,一旦有风吹草动,便会反戈一击。看似风光无限,传檄而定北方的李自成却被满清一击而溃,再无法翻身,就是这个原因。

如今方原与苏州府衙官员谈妥了条件;与洞庭商帮的席家、沈家也暂时和解;钱谦益、翁家侥幸没被灭门,如今是自身难保,借他们一个胆子,也不敢再来找方原的麻烦。

经过这一个月的经营,方原面临的形式比初入苏州城时已大为好转,既然各方势力已差不多都消停了,留下一千锦衣卫在苏州城里,已足以应付任何突发情况。

玄甲军、神机营成日留在苏州城里也是扰民,更不利于保持军心、战斗力。

方原安排景杰、赤古台、苏红玉三人领着玄甲军、神机营前去苏州城外的苏州卫驻扎。

苏州府境内有明军的两卫、一军港,两卫是苏州卫和太仓卫,军港则是镇海卫。

方原在路上给景杰传达了五个整顿军务的任务。

第一个任务就是调查苏州府三卫军士吃空饷的情况。

彻底调查苏州卫、太仓卫,还有镇海卫等三卫军士吃空饷,老弱病残军士充数的情况,形成两份报告报给方原审阅,一份真实的,一份可以对外公布的。

吃空饷,老弱病残充数是明军不成文的潜规则。

徐光启曾经上奏崇祯,他清点京畿明军卫所时,一万编制的明军阅兵时只到了七千余人,其中大部分还是老弱病残,能称之为‘兵’的只有两千人,能称之为精锐的不到两百人。

换句话说,在一万编制的明军里,能与满清铁骑抗衡的精兵只有不到两百人,这种大面积注水的军队,敢出城和满清铁骑野战才是天大的笑话。

当年袁崇焕拥兵十五万,也只敢躲在城墙上堆大炮,也就在情理之中。因为这十五万明军里,能有一万精锐已是谢天谢地。而区区不到一万的精锐,出城去和皇太极的六万满清铁骑打野战,那是借袁崇焕一个胆子,他也是不敢的。

当年的己巳之变,袁崇焕只带着区区九千骑兵回援京师,倒也不是他拥兵自重。而是这九千骑兵,已是关宁军仅有的精锐,余下留在宁远的几万军士就是上了战场,遇上满清铁骑也会吓破胆子,是关宁军用来骗崇祯军饷的乌合之众。

就是方原麾下的一千玄甲军,也足以以一当十,当五十,轻松扫平苏州府境内三卫的老残兵。所以方原要亲自组建玄甲军,每一个人头都要是实打实的,绝不会依靠所谓的卫所兵来滥竽充数。

当然,方原还没在苏州府站稳脚跟,绝不会主动去碰苏州府卫所明军吃空饷的马蜂窝。现在的苏州府,明军、官僚、士绅、富商还没连成一线,所以才给了方原各个击破的机会。若这几方形成了合力,方原再要整合苏州府,面临的困难就要严峻得多。

方原令景杰去核查清楚,也是对苏州府卫所的明军情况做到心中有数。将来一旦有了战事,才清楚哪一支是精锐,哪一支可以上战场,哪一支只配呆在卫所里凑人数。

第二个任务就是军队整合。

将方原麾下的玄甲军、神机营,还有苏州府三卫的明军。争取在苏州府三卫一万五千编制的明军,还有一千神机营的军士里,挑选出五百到一千个能骑战的精锐健壮补充进主力精锐玄甲军。

最基本的原则就是宁缺毋滥。招募怕死的军士滥竽充数,上了战场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然后再清查玄甲军内,包括霹雳火铳、三眼铳、五雷神机、防爆装备、红夷大炮、各种中型火炮以及火药、铅弹等军备的配备情况。按照统一配备的标准,若是有欠缺,损耗的,整理一个采购清单出来,集中进行采购。

第三个任务就是进行军队调防。

将真正能战的玄甲军,还有从京城带来安排在苏州卫驻扎,进行专业的操练;余下滥竽充数的全扔去太仓卫、镇海卫。

既能保证玄甲军的军心、军力,更因若苏州城陡发变故,能就近支援。而将那些老残兵远远的扔到太仓卫,镇海卫,也是避免这些兵与苏州城里的某些反对势力勾结,图谋不轨。

第四个任务就是选择适合地点建立一个适合操练骑兵、水师的大型军事基地。

苏州卫没有操练骑兵的马场,并非训练火枪骑兵的良地,这点必须需要找一块适合当马场的地儿,建立一个军事基地。

操练水师关系到南下剿灭大海商郑芝龙,还有占领大明国土的荷兰人、葡萄牙人等佛朗机舰队,必须要提上议事日程。

镇海卫虽然是个不错的海军基地,但因为镇海卫的水师不堪重任,完全没有防御能力。若是将海军基地建在镇海卫,根本无法抵御外来的袭击。

在方原的水师舰队初具规模之前,无论督见水师,还是操练水军,都不能搁在镇海卫。

建立一个能操练骑兵、水师的水陆两用军事基地是迫在眉睫。

按照方原与景杰之前的商议,这个军事基地要建在太湖边,至少要占地二十万亩。太湖通长江的水道,在春秋吴国时期就已打通了,当年吴国就是在太湖操练的水师,可以经长江口出海。

方原交代景杰去太湖边上寻找能建设军事基地的地点,还要探查征收二十万亩土地需要搬移渔民的数量,花费银子的数量,还有建设大型军士基地需要花费银子的额度,汇总之后再上报方原来商议、讨论。

第五个任务就是去邀请在南京隐居的明朝火器大师毕懋康,令他一起和西洋火器专家汤若望,还有从京城带来的明朝神机营、佛朗机工匠,建设一个专门制造国产火枪、火铳的大型军工厂。

大型军功厂建成之前,先成立一个火器研究所先做好相关的理论研究,以及在苏州府的火器制造房先做初期的实践论证,等方原的大型军事基地建成了,便能进行大批量的生产。

在方原的计划里,类似于鸟铳、三眼铳、五雷神机,甚至包括霹雳神铳、红夷大炮这些火器,都是要逐渐淘汰的。

军工厂制造的火器,至少是在霹雳火铳、红夷大炮威力以上的后装燧发枪,包括能用于陆战、海战的后膛火炮。

方原专门在淘宝上购买了关于后装燧发枪,还有后膛炮的原理图纸,以供毕懋康,还有汤若望等人研究。

为了避免军事技术泄密,方原严令景杰必须严密监视这批参与新型火器开发的火器专家,任何图纸、数据,甚至这些火器专家本人,未经方原许可,都不许离开研究所。

方原交代过这五项紧急军务,又找来赤古台,给他分派一个任务,就是带着一百火枪骑兵前去山东联系梁山流寇,在兖州府的大运河,打劫翁家北上贩卖丝绸、布料的商船,彻底切断翁家前往北方的商路。

打劫后和梁山流寇平分的银子,在京畿、山东、淮北的马场再采购两千匹战马,再走大运河运回苏州府。

在江淮间无论购买,还是蓄养战马,确实比在北疆成本要高。但当年朱元璋能凭着南京这个根据地,组织成一支两、三万的骑兵北伐成功,方原自问应该也能做到。

玄甲军若能有三万精锐火枪骑兵,便足以和满清八旗的铁骑来一场硬碰硬的野战。

目前的玄甲军的骑兵营只有一千余精锐,争取能在整合了苏州府三卫之后,能将这个数字提升到两千。

景杰率着玄甲军、神机营的军士去了苏州卫驻扎,方原则入城和秦展的锦衣卫汇合,押着翁公晋直接到了信访处,令乐兴的遗属周氏前来观刑。

方原先公告了翁公晋就是谋杀五个锦衣卫的凶手,再命锦衣卫将吓得丢了三魂七魄的翁公晋当场枪决,算是以儆效尤。

周氏见大仇得报,冲着方原连连磕头道谢。

方原却知今次真的是无奈的妥协,至少翁家家主翁阳还活得好好的,杀了翁公晋只算是讨回了点利息,离报仇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第一百一十三章 商战

方原同意在商战解决翁家,第二个目标,还是因为银子。

军事基地一修,接下来就是要大规模募兵,练兵,兴建水师,银子会像流水一样花出去。

田赋事关百姓的切身利益,单在田赋上想法子捞银子,在小农经济的社会,终究是一种与民争利的行为。

穿越前的政府敢取消农业税,就是因为在第二产业、第三产业能收到足够多的税收来维持国家运转,所以有底气对农民让利。

明朝末年,江南资本主义萌芽,第二产业、第三产业也具备了蓬勃发展的条件。方原的打算就是开始向第二产业、第三产业进军,通过扶持官商,垄断苏州府一到两个行业的经营,赚取利润来充实腰包。

而方原首先采取的法子,就是定点打击翁家,将翁家经营的行业利润收入腰包。

在商战上战胜翁家,在席、沈二家看来绝不可能,那是他们都低估了方原,更是低估了万能淘宝这个利器。

方原花了三日时间,令苏州府衙,还有锦衣卫找来关于常熟翁家产业的所有详细情报。

常熟翁家的主营产业,就是丝绸纺织业,还有瓷器业。

丝绸纺织业,苏州府是全国丝绸纺织业的中心,苏州府从事纺织业的专业雇工就有五千人以上。

明朝曾在南京、苏州、杭州建立了三大织造局,司礼监也有专门的织造监进行丝绸、布料的管理。

但因崇祯停废了三大织造局,官营织造局的退出,就留给了私营织造作坊巨大的获利空间。

翁家就是苏州城最大的机户,在苏州城的大作坊,织布机有一千张,雇工三千人以上,苏州府卖到全国,甚至出口海外的丝绸,至少一半以上是出自翁家作坊。

明律虽有严令,一个机户的织机数量不得超过一百张,但翁家以拆分给二十个翁氏子弟,成立二十个机户的方式,经营着这个拥有一千张织机的大作坊,官府收了翁家不少黑钱,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

瓷器业,明朝的瓷器业中心是在江西景德镇,但要经过苏州府的港口贩往海外,就必须经由太仓州舶司出具的海引,否则就算是走私物品。

至崇祯末年,朝廷设立的太仓市舶司早已萎缩荒废,瓷器出口海外的中介就由沿海商人所把持。在苏州府把持这个出口中介的,就是翁家。

翁家在瓷器出口中介上的利润,每年至少也有八、九万两银子。有了海引中介在手的翁家也不完全满足于充当中介的角色,经常也会从景德镇官窑买来瓷器,再自个儿销往海外谋利。

方原理清了翁家经商的来龙去脉,又花了三日的时间,制定出了打垮翁家的计划方案。

首先是丝绸纺织业,按明朝的物价,远销海外的上等丝绸是15-20两银子/匹,而在明朝境内自销的丝绸则是6-8两银子/匹。明朝的一匹上等绸缎大约是四丈长,宽三尺,也就是长12米左右,宽1米左右,重量是1.5斤。

而淘宝系统上,工业生产的化纤丝绸价格要低很多,1.5元/米,再加上十倍运费,折合明朝的物价1.8两银子/匹。

化纤丝绸价格远低于明朝的丝绸价格,化纤丝绸虽然严格意义上的质地上不如蚕丝丝绸,但外观印花图案多样,而且色彩丰富,还不会褪色。

依方原的估计,化纤丝绸虽然是工业制品,但胜在价格低廉,贴近普通百姓的生活。在穿越前,销路就远高于真丝丝绸,换在明朝,百姓的生活水平更低,应该会有更广阔的销路。

只要将淘宝上的化纤丝绸大量购入,再在苏州府抛售,就如同当年清末、民国时期洋纱、洋布打垮苏州、松江手工业制成的纱布一个道理,胜负几乎毫无悬念。

方原的唯一短板就是出货渠道,不过这也难不倒方原。翁家的出货渠道,无非就是运往北方,还有远销海外。

运往北方的商路,方原令梁山流寇就能将之彻底切断,山东、京畿、山西的丝绸商也只能来找方原收购。

而远销海外的渠道,方原早已与京城佛朗机大商会搭上了线,与佛朗机大商会的香水、军火合约还在履行当中。只要通过汤若望递个消息过去,丝绸买卖、香水买卖也是可以打包来谈的。

方原令汤若望向苏州府的佛朗机大商会传递了消息,邀请商会的人前来苏州府衙商谈丝绸买卖的细节。

十日后,佛朗机大商会在南京、浙江收购丝绸、瓷器,准备打包回欧洲的布鲁斯到了苏州府府衙。

方原、布鲁斯算是老熟人了,两人依照西洋的礼节,热情的拥抱过,便分主客位坐了,直接进入生意的正题。

方原取出五匹从淘宝系统买来的化纤质地的丝绸,浅粉、蓝紫、咖啡、香槟、深金,五种颜色买了一种,上面还印着直纹、斜纹、花纹、鸟纹各种不同的纹路。

他令人递给了布鲁斯,笑嘻嘻的问,“布鲁斯,你瞧一瞧,这种我大明生产的新款丝绸产品如何?”

布鲁斯目光落在五款不同颜色的丝绸上,双眼猛地一亮,他还从未见过色彩这么丰富,纹路这么清晰的丝绸,用手轻轻的抚摸,有如婴儿的肌肤般柔滑,质地与原来的丝绸一般无二。

布鲁斯对明朝的丝绸工艺水平是赞赏不已,“真是太美了!太棒了!比之前苏州府出售的丝绸更好,方大人真是神人啊!这种新款丝绸卖多少银子?”

方原想了想说,“这种丝绸在大明卖4两银子/匹,我们是老朋友了,卖给你们就10两银子/匹吧!”

10两银子/匹,已远低于之前出口丝绸的价格,应该是布鲁斯能接受的价格。

布鲁斯却摇了摇头,压低了声儿说,“方大人,如今苏州府的丝绸外销全都是走私,不会经过市舶司,销售到西洋的丝绸只比明朝内销的贵2两银子/匹。”

方原这才知晓明朝的市舶司已萎缩到什么样儿了,基本全是摆设,走私是光明正大的,他也只能随行就市,反正1.8两银子/匹买来的,卖6两银子/匹也是赚了3倍。

方原沉吟着说,“6两银子/匹,可以成交!但,布鲁斯,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布鲁斯忙问,“方大人直说了吧!”

方原低声问,“最近翁家与佛朗机大商会有没有瓷器往来呢?”

布鲁斯想了想说,“有,有一笔30万两银子的瓷器大单,一个月内就会交货出航。”

方原双目闪过一抹冷光,淡淡的说,“30万两银子也算大单?太少了,80万两吧!”

布鲁斯没听明白方原的言外之意,愕然问,“方大人能不能说清楚些?”

方原缓缓的说,“我要你们佛朗机大商会在南京市面上放出风声,要追加50万两银子的瓷器采购,翁家若来与你们谈,你们就只和他谈,只要收购翁家的瓷器。”

布鲁斯吃惊的说,“这,可我们不需要80万两的瓷器啊!”

方原淡淡的说,“最后交货的时候再毁约不就行了?”

布鲁斯算是看懂了方原的心思,就是要佛朗机大商会陪着他演一场戏,将翁家给套进陷阱里,等翁家大肆收购80万两瓷器,然后佛郎机大商会再毁约,令翁家的瓷器全砸在手里,赔得血本无归。

布鲁斯为难的说,“方大人,翁家与我们在瓷器上也是合作了多年,我们做生意讲的是契约精神,谈好了买卖若不兑现,今后还怎么在苏州府立足?”

这些老外从欧洲不远万里冒险航海来到远东是来讲契约精神的?!哄鬼去吧!

方原冷冷的一笑,再取出一件从淘宝系统上购买的景德镇‘水墨画马到功成’三件套的瓷瓶。

三件套套装淘宝售价36元,加上系统运费,就是4两银子/套。

布鲁斯瞠目结舌的看着这套瓷器,做工细致,色彩逼真,瓷瓶上印上水墨画的骏马是栩栩如生,论工艺远较明朝的景德镇瓷器为高,已堪比上贡皇宫的贡品。

方原的宝贝是层出不穷,布鲁斯也顾不上追问他的宝贝玩意到底从何处而来,连连赞叹说,“这要是运回欧洲,那是皇室典藏版的瓷器啊!方大人,这一套卖多少呢?”

方原令秦展收了瓷瓶,微微一笑说,“瓷器的事儿我们今后再谈,只要佛郎机大商会愿意与我合作一起玩死翁家,今后我们之间香水、丝绸、瓷器的生意都可以打包来谈嘛!”

布鲁斯吞了吞口水,既然方原能供应远销欧洲的丝绸、瓷器,而且远较翁家的价廉物美,便足以取代翁家合作伙伴的位子。

前来远东的佛朗机商会都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冒险者,哪里会讲什么道义?布鲁斯当然知道和谁合作更有‘钱景’,连连点头说,“好,好,方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次交易的500支霹雳火铳,我们已运到了苏州府,随时可以交货。”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倾销

方原要与翁家在丝绸行业全线开战,战场一共有三处,一是北方贸易;二是海外贸易;三是江南本地的贸易。

单是断绝翁家北方贸易、海外贸易的商路,还不足以彻底玩死翁家,必须要在江南市场也给予翁家致命一击。

方原找来了桃花园园主徐华,告诉了要在江南市场与翁家开战的想法,并拿出准备再市场上大倾销的化纤丝绸供徐华判断。

徐华时常与青楼女子打交道,对丝绸质地的好坏,销路还是独具眼光的。他仔细端详、体验了方原给的化纤丝绸,做出与布鲁斯相同的判断,这种物美价廉的丝绸在市场绝对是有广阔市场。

方原军政事务繁琐,千般事务都压在身上,根本没心思亲自去与翁家商战。

桃花园是苏州府有名的妓院,徐华认识的本地丝绸商人必定不少,便决定由徐华当这种丝绸的总承销商,具体分销到哪些丝绸商人,一概由徐华本人去做主。

徐华见方原竟愿意要自己做这种丝绸的总承销商,这就是送了块肥肉给自己,顿时笑得喜笑颜开,连声应诺。

方原在淘宝上购买这种丝绸的价格是2两银子/匹,承销给徐华的价格是3两银子/匹。至于徐华再分销出去的价格,方原原则上不干涉,只给出了个价格限制,就是不超过5两银子/匹。

这个价格低于如今6-8两银子/匹的市价,算是方原给苏州府百姓让利了一点实惠,现代工业品的引入,当然该由全社会的人来享受这种福利,而不是商人赚取中间的暴利,交由百姓去买单。

一匹化纤丝绸中间有2两银子的利润空间,徐华稍一盘算,便心知这门生意完全有得做,当即便与方原敲定了第一批五千匹的订单。

在江南市场的倾销战已开打,预示着方原与翁家的商战正式开战!

一连一个月,各方都向方原传来了捷报。

负责征收东林党人欠缴田赋的秦展,因为有名单的便利,东林党人一共欠缴的二百八十七万两银子,在经过讨价还价,还有方原特许减免四成后,已顺利的征收了近一百一十万两。

尚未追缴成功的,就是一些仗势着在京城有背景关系,顽抗到底的死硬份子,欠缴额度大约为二十八万两。

对这些东林党死硬派,方原自然也没什么需要客气的,直接学着满清收拾欠缴田赋的法子,让苏州府衙下令剥夺了这些东林党人身上的功名。再和秦展的锦衣卫约定,欠缴的二、三十万两银子,锦衣卫无论用什么法子追缴,只要不闹出大面积伤亡,只需要上缴一半,余下的交由锦衣卫自行分配。

这个命令一下,无异于给了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一柄尚方宝剑。

锦衣卫收拾人的法子是应有尽有,何况还事关切身利益,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收拾得这帮自以为京城后台很硬的东林党人哭爹喊娘。

因方原对东林党人的高压政策,大批的东林党人都学着钱谦益一样逃去浙江避难,但凡欠缴田赋,又外逃避祸的东林党人,方原一律将土地充公,用作公田。

这么一来,抄没的公田达到了三万亩。这些公田,方原暂时划作军户的土地,十亩地养一个军人,三万亩地至少能招募三千个军户,养三千军士。

但方原暂时不准备在南京四府招募军户,因为苏州府本地历史上就没有能出强兵的传统。再加上本地兵源会与各方势力牵扯不清,不利于控制。

方原的计划是招募外地的流民迁徙到本地作军户。

而洞庭商帮那方,因为有席家、沈家出面调停,方原顺利的追缴回六十三万两银子。

这么一来,第一批次欠缴的田赋四百八十六万两银子,方原已大部分追缴了回来,共计征收了银子二百二十三万两银子。

第一批次的催收大获成功,方原便令小苑,还有锦衣卫,开始第二批次非东林党的士绅,寻常富商欠缴田赋的统计工作。

这部分数额更细,几千、几百、几十两银子不等;涉及人更多,至少数万人。工程量是相当的巨大,没有几个月的时间,估计是出不来结果。

为了分担小苑的担子,方原令她再次回之前的牙行,一次性买了三十个脑子灵活、会计数、算账、记账的小瘦马回府,成立了一个由方原直管的独立核算部门。专门负责包括田赋清算、军事基地修建、府衙各项收入、支出账目,还有方原私人小金库的账务管理。

这个独立核算部门的管理工作,就交由小苑来负责。

苏州府的秋粮征收工作也是进展顺利,因为今年苏州府风调雨顺,再加上陈洪谧等苏州府官吏为了讨好方原,卖力的催收,非常顺利的就征收了四百一十五万石粮食,其中需要上缴朝廷的是两百一十五万石粮食。

余下的两百万石粮食,就依照之前与方原的商议,通过粮食,还有折换成银子的方式,一共上交给方原相当于两百万两银子的保护费。

方原将这部分四百余万两银子的追缴田赋,划拨一百五十万银子秘密上交给崇祯,余下两百五十万两银子,就进了方原自个儿的腰包。

他的余额宝账户上的银子数量已达到六、七百万两,单是余额宝支付的每日利息就有七百两,可说是财大气粗,终于可以放手的进行大型军事基地的建设,还有火器研究局的经费投入。

方原直接拨给了汤若望、毕懋康二人主持的火器研究局,总共五万两银子的研究经费,令二人务必在三个月内,见到研究成果。

而景杰那方关于建设大型军事基地的方案也已出台。

总共预计要征收太湖洞庭山附近的耕地八万亩,林地十九万亩,其中有属于翁家、席家、沈家的耕地五万亩,林地十五万亩;属于自耕农民、渔民的耕地三万亩,林地四万亩需要转移自耕农民五千户,渔民一万人。

征收自耕农民、渔民的这部分土地的费用,按照官方征地的标准,至多就是5两银子/亩耕地,2两银子/亩林地。但市价却是10两/亩耕地,4两/亩林地。

方原不想克扣这些农民、渔民的土地,按照官方征收价,市价折中的价格,7.5两银子/亩耕地,3两银子/亩林地进行征收。

单是这部分需要支出的银子,就是35万两左右。

除了必须要支付足额的土地收购费用之外,还要想法子安置这些以耕地、打猎赖以生存的农民、渔民,至少也要给他们一条生计。否则,这些失去了生计的农民、渔民,也是流寇、劫匪的高发人群。

不过这倒难不倒方原,因为修建大型军事基地,打造战舰扩建水师,缺的就是大量的劳力。只要提供吃住,再按月发放饷银,便能安抚好这些人。而且修建军事基地,打造舰队也是持续数年的大工程,至少在数年时间内,这些农民、渔民还是衣食无忧的。

若水师建成之后,更缺擅长水上作战的军士,而那些常年在渔船上生活,熟悉水性的渔民,就是现成的水兵兵源。而不习水性的农民则可以留在军事基地里当杂役谋生。

至于洞庭商帮席家、沈家土地征收的费用,方原会亲自去找席、沈二家协商;翁家的土地,等搞死了翁家后,可以如数充公。

兴建一个大型军事基地的费用也是不菲,据方原和苏州府府衙官员经过连日测算,一个二、三十万亩的大型军事基地,各项建设费用合计,至少在200万两银子以上。

200万两银子的修建费用,方原的金库也可以承受,但这个数字只是个初步估算的金额,方原却不会轻易的信了这个数字。

苏州府官衙的做派,不从中捞取回扣才是奇了怪了。以明朝官场的尿性,若由官府来承建,修到一半再要求追加费用,或是拖延个几年修不成,也是再寻常不过,那这个军事基地就和宁远防线一样,是坑银子的无底洞。

修建军事基地到底要多少银子,方原眼下也是估算不出的,他麾下暂时也没有这种精通基建方面的人才。

方原能想到唯一得出较为准确费用的法子,就是公开招标。

公开招标,令当地富商来承建,最大的好处就是能找到具体责任人。交给官府来修,超出预算,或是建筑质量出了问题,府衙的官员肯定会互相推诿扯皮给有关部门负责,而这个有关部门通常是找不到的,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若承包给本地富商来修建,无论出了任何纰漏,责任人相当的明确,方原可以直接拿承建富商来问罪,而损失的费用,可以直接充公富商的家产来弥补。

公开招标还有个好处就是,能做到费用相对透明化,只要各个修建项目的承包方将标的金额一报上来,修建这个军事基地需要的大概费用,方原就能做到心中有数,而不是眼前两眼一抹黑的,听凭府衙官员忽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公开招标

苏州府要在太湖修建一个大型军事基地的消息一经发布,便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苏州府。

如此大规模的基建工程,通常是由府衙来承建,方原却独辟蹊径,要仿效朱元璋修建南京城的前车之鉴,通过公开招标的方式,交给民间富商承建。

这种工程涉及的金额是数百万两银子,实在是一块人人觊觎的大肥肉,各路富商是竞相奔走,相告。

方原规定递交招标文书的时间是两个月,这才过了一个月,递到方原桌子上的招标文书,就有十三份,有来自扬州府、常州府、松江府,甚至是淮安府,还有浙江的富商也全都参与了进来。

唯独没有苏州府本地的席家、沈家等洞庭商帮的富商,看来他们仍是还有抵触情绪。

方原逐一审阅着这些富商交上来的招标文书,承建金额最高的是220万两银子,承建金额最低的是150万两银子,大部分金额是在160-180万两银子之间。

方原通过简单的一对比,就知道这次承建的费用绝不会超过180万两银子,苏州府府衙官员就是在从中忽悠,想吞了方原至少20万两银子。幸亏采用的是公开招标的方式,否则必然会被那群府衙官员玩得团团转。

方原甄选承建对象,除了看金额之外,还要求这些投标的富商写明过往经历,还有承建大型基建项目的经验,以及富商产业的经营情况,来判断承建能力。

在南京四府境内没有产业的富商,也不在方原的考虑范围内,因为出了责任事故,根本无法追究相关责任。

通过第一轮的初步筛选,方原只留下了三份投标标书,扬州府、松江府、常州府各留下了一份投标书,并通知这三家富商等候官府的消息。

在这两个月间,化纤丝绸的面世,在苏州府,甚至整个南京都形成了不小的震动。这种价廉物美的新品丝绸立刻走出了苏州府,热销了整个南京地区。

据小苑的账目统计,总共投入市场的化纤丝绸已有三万匹之多,方原的账上至少净赚了三、四万两银子。而徐华,还有苏州府其他的丝绸商,更是赚得盆满钵满,对方原是感恩戴德。

唯一被坑惨的,就是翁家的丝绸大作坊。

方原投入的这批丝绸已沉重的打击了翁家丝绸的销量,不仅海外销售的份额被方原全给抢了,苏州府本地的销路也被徐华联合几家丝绸商抢了八九成,唯一运去北方销售的丝绸,也被被梁山流寇劫掠了两次。更可气的是,梁山流寇竟然只劫掠翁家的商船,其他的商船一律放过。

短短两个月,翁家被抢的丝绸就有一万匹,而库房里里囤积了至少两万匹滞销的丝绸。

直接经济损失已有十万两以上,间接经济损失更是不计其数。

翁**本不知方原的丝绸来路,根据探查消息回报,也不见有任何商船运送丝绸到苏州府。以翁阳的估计,方原出售的这批丝绸就是初次来苏州府随船带来的,能投入苏州府市场的总量也是有限的。只要撑过了这段难熬的时间,等市场彻底消化了方原的丝绸,便会迎来转机的希望。

翁家纵然是亏本经营,仍是咬着牙维持这一千张织机的正常运行,指望这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日。

但翁阳显然是错估了方原的供货潜力,方原的丝绸供应量几近是无限的,以穿越前的工业水平,大不了相关地区就多开一个以纺织业为支柱的小型工业园区,便足以承受整个大明的丝绸需求。

翁阳是在亏本死撑,而方原却是有1两银子/匹的利润,这种毫无悬念的商战怎么打怎么爽,方原是乐得幸灾乐祸的观望着翁家的垂死挣扎。

若翁家不想继续打了,方原还偶尔会放出新型丝绸断货的风声,给翁家一点希望,再狠狠的将翁家继续踩在脚下,一点点消耗翁家的元气。

当然,能给予翁家致命一击的,就是方原通过佛朗机大商会在瓷器交易上给翁家埋下的一个大坑。

翁家和山西那些晋商不同。

晋商是轻资产,干的是低买高卖,中间商的买卖,玩的是现金流,所以抄没了晋商,能直接抄出几百万两银子。

而翁家是几百年的经商世家,做的是实体经营,资产以兼并的土地、屋舍等不动产,还有丝绸大作坊的资产为主。能实打实拿出的银子,估计也就几十万两银子。

因为一面要与方原进行丝绸贸易拉锯战,占用了翁家大量的真金白银。所以这次80万两银子的瓷器交易,翁家若想吞下这笔交易,九成是要借钱来完成。

只要翁家跳进瓷器交易的这个坑里,离破产也就近在咫尺。

这日清晨,已连续工作了半个月没休息的方原,终于找到一日闲暇的时间,留在沧浪亭休息,享受难得的清净。

府里多了三十个美貌少女,传说这是方原后宫的风言风语不绝于耳,还传闻方原曾有一次一夜就睡了8个少女,玩了9P,甚至连护卫沧浪亭的锦衣卫里也在悄悄流传。

方原对这些流言蜚语甚是无奈,皇帝可以找太监来管理私人金库,而方原信得过的贴身人就只有小苑。

小苑一个娇滴滴的少女,总不能给她安排一些男人来指挥,为了工作便利,方原才买了些少女成立独立核算团队,没想到却传出了这种桃色绯闻。

方原为了避嫌,再次将沧浪亭外院进行了扩建,在锦衣卫护卫的院子与杂役院子间,再建了一个十个房间的大院子,用来安置任职独立核算部门的少女。

小苑坐在方原的大腿上,替他读着刚刚接到的北方战报。

开封城在十月下旬已被李自成引水灌城攻陷了,全城百姓死伤无数,只有周王被朝廷派出的援兵接应过了黄河北岸,幸免于难。

李自成攻占了开封之后,十一月中旬立刻引兵西进,开始攻打进入陕西的门户-潼关天险,这也是方原精心设置的第一道防线。

潼关上堆着方原替朱存极购买的两门红夷大炮,还有三十门西洋中型火炮。

秦王朱存极在生死关头,终于没有辜负方原的期望,迸发了朱家子弟的血性,亲临潼关战场指挥将士迎敌,重用了榆林军镇敢于和流寇血战到底的诸将。并仿效周王的做法,散尽家财劳军、犒军。

十二月初,李自成一打潼关,被潼关上的数十门大炮炸了个人仰马翻,在损失了数千军士后,李自成率军狼狈的逃回了河南休整。

经过第一轮的交锋之后,秦军与闯军暂时处于僵持状态。

而另一个巨寇张献忠,则在夔州与近70岁高龄的四川总兵秦良玉,进行了来回半年的拉锯战,双方在夔州,奉节一线,形成了战略对峙。

而方原最关心的满清方向,因被方原劫掠了八大晋商提供的十万石粮食,大大延缓了满清入关劫掠的时间,还没有半点动静。

赤古台从北方也回到了苏州府,此行一共购买了2000匹军马,梁敏在征询了梁山兄弟的想法后,提供了500名能骑善射,愿意接受招安,加入玄甲军为国效力的精壮之士。

而景杰那方,整合、调防苏州、太仓、镇海三卫军士的工作也已完成。

三卫军士编制一万五千人,实际在军营的人数是一万人,老弱病残充数的五千人,能称之为军士的只有五千人。

景杰在神机营一千军士,还有五千卫所兵里挑选出五百个能骑战,体格强壮的军士,编入了玄甲军。

通过连续新鲜血液的补充后,玄甲军骑兵营的数量达到了2000人。再加上火炮营、无人机战队,玄甲军目前在册的编制是2500人。

战马的数量,加上赤古台这一行购买的2000匹战马,已达到了4500匹。

方原与佛朗机大商会的香水、丝绸、军火交易还在不断的进行。因佛朗机大商会的动员能力,此时卖给方原的霹雳火铳达到惊人的3000支,其他鸟铳、三眼铳加在一起,至少有8000支以上。

北方、四川已是战火连连,方原这边也没有闲着,不断的招兵买马,积蓄军力,整军待战。

小苑刚刚念完了战报,外院护卫的锦衣卫便前来通报,席家、沈家的人前来拜见。

小苑见这些人又找上门来,不悦说,“令他们明日去府衙相见,难得一日的清闲,公子还要休息呢!”

方原根本不用猜都知道,席、沈两家前来就是商谈承建太湖军事基地的事,便摇了摇头说,“这可是一,两百万银子的大买卖,令他们回去,他们能睡得着觉?”

方原在沧浪亭的大厅招待了席本桢和沈祥二人,双方没有太多的客套,就直入主题。

第一百一十六章 达成协议

席本桢开门见山的说,“方大人,你在苏州府大量倾销新款丝绸,这是要将翁家逼上绝路啊?!”

方原挂心的是军事基地的建设,根本不想和他们纠结翁家那点破事,“在商言商,翁家输了就是输了,与人无尤。”

席本桢不悦的说,“方大人,你这不止会打垮翁家,还会打垮整个苏州府的纺织业!”

沈祥也说,“翁家大作坊养着三千织工,一千染工,你打垮了翁家,这四千人就没了生计。翁家之外,整个苏州府参与纺织业的,至少有万人之多,你也想令他们没了生计?”

二人担心的问题也是问题,苏州府的纺织业至少供养了上万人的生计。若是打垮了苏州府的纺织业,这群失业的百姓,立刻就会成为潜在的不安定因素,集体起来和方原对抗。

说不定还会形成第二次苏州府民乱。

打垮翁家,方原绝不是盲目行事,这些人的生计早已在他的考虑之中,“二位大可放心,我方原行事如下棋,走一步看三步。这些人的生计,我已有安排。”

席本桢愕然问,“方大人,愿闻其详。”

方原搬出了穿越前最时髦的经济改革名词,“其一是进行供给侧改革。”

席本桢对这个新鲜名词是闻所未闻,忙请教他,“敢问方大人,什么是供给侧改革?”

“简而言之,就是进行产业升级,提高纺织业的技术含量,提升产品的附加值,迈进高端市场。”

方原见二人还是一知半解,就耐心的解释说,“比如没了生计的女工,可以转行去当绣工,镂金工,提高单位丝绸品的价值;或是大力发展丝绸品的衍生品牌,打出品牌效应。这些都是提升产品附加值的法子嘛!”

沈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席本桢又问,“女工还可以绣花,镂金线,而且人数也不多,大量的男工呢?”

方原沉声说,“男人成日干些织布、印染的行当做什么?男工可以去建军事基地,去建舰船,去搞军工生产。我现在最缺的就是劳力,有多少劳力我要多少。”

方原就是要通过市场调整的手段,强行进行行业转型,将苏州府纺织业的劳力全赶去军工产业。

沈祥直冲冲的说道,“方大人这是以官府之名,与民争利!”

席本桢口气要稍微委婉些,却是一语中的,“方大人是否手也伸得太长了,不仅从府衙官吏手中划拉银子,连民间的银子也要来分一杯羹?”

方原知道二人也不是在死挺翁家,而是生出唇亡齿寒的担忧,若不是死保住翁家,洞庭商帮极有可能会被方原个个击破。

他不紧不慢的威胁说,“我与翁家的恩怨是至死方休,席、沈二家最要莫要插手。我能摧毁翁家的丝绸业,就能摧毁席家的矿业、茶业;沈家的盐业、木漆业。大不了对整个苏州府的商帮进行大洗牌,毁了洞庭商帮,再重建一个由我安排代理人成立的商帮,重新整合苏州府的商圈。”

他的这番话若是两个月前说出来,席家、沈家肯定是嗤之以鼻的。但这两个月,方原稍一出手,便给了苏州府的百年经商世家翁家一记重创,翁家此时已是在苟延残喘。

方原为了增加言辞的威慑力,又令锦衣卫取出一袋从淘宝买来的精盐,一袋现代工艺包装后的碧螺春茶叶,还有一张人工刨花板的桌子,令席沈二人观赏。

席本桢、沈祥二人逐一鉴别了精盐、碧螺春茶叶,还有刨花板的桌子,论质量、外观,已远超二人工坊经营的海盐、茶叶,还有家具。尤其是精盐、碧螺春茶叶,已达到了贡品的水平。

方原悠悠的说,“若我将这些也投入苏州府市场,二位的盐场、炒茶工坊,还有木匠工坊,能撑多久呢?”

席本桢二人亲眼目睹了方原提供的精盐、碧螺春的高质量,席家、沈家再也不敢怀疑方原具有摧毁席家、沈家的能力。

徐华以及其他苏州府的富商早就觊觎洞庭商帮掌控的几个暴利行业已久,平日里结怨也不在少数。若是方原真的摧毁了整个洞庭商帮,短期的动荡是难免的,但重建一个商帮的新次序,还是能办到的。

二人默然一会,席本桢已是服软认输,叹声说,“方大人为什么还不动手?”

方原扯虎皮做大旗已震慑住二人,心里是暗暗好笑,他提供的精盐、碧螺春质量确实远比席沈二家的食盐、茶叶好。

但,精盐、茶叶这种非现代工业品的价格着实不低,再算上淘宝的十倍运费,成本远比明朝的食盐、茶叶价格高出数十倍。若投入市场,属于特供品,只能上贡皇室,民间只有权贵、富商能消费得起,在市场上没有价格优势,属于物美价高一类。

没有百姓基础的商品,想击溃席家、沈家的产业,是勉为其难。

方原其实是在故作深沉,吓唬二人来着,他见席本桢已然服软,威慑已见到了成效,咳嗽了一声说,“因为我的本意并不是要打垮洞庭商帮,而是诚心希望,国难临头,席、沈二家能将战略目光放长远些,拧成一股劲,先抗外敌满清、流寇,再来谈财富的多寡。”

他终于说到了军政之事,希望席沈二家,能在大发横财的同时,也稍微兼顾一下家国大义。

席本桢直直瞧着他问,“方大人这分明是想利用苏州府的财力、物力,去替北方挡灾!”

席本桢的态度,就是江南士绅、富商的普遍想法,战火还没烧到江南,凭什么江南要与北方一同抗击满清、流寇。

不止明朝的江南士绅、富商是这种想法,偏安江南一隅的南宋,其实也受制于这种想法。用江南的财力、物力去北伐中原,收复故土,江南的士绅、富商是绝不会同意,任何家国大义在现实的利益面前,那是不堪一击。

方原正容说,“席家主,沈公子,这不是在替北方挡灾,而是江南的自救。我方原没来之前,流寇张献忠曾到江南侵扰过;满清侵袭山东时,也曾到淮安府。苏州府富商个个掩耳盗铃,流寇,满清就不会带来战火了?!苏州府之所以没被卷入战火,你们的家财之所以能保得住,只因为北方还没沦陷,一旦北方沦陷,立刻就轮到江南。”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乱世,人命不如狗,抵抗不住满清、流寇的侵袭,财富越多不过是一头待宰的肥羊罢了,是吧!若北方在一年内崩盘,满清、流寇立刻就能打上门,苏州府,乃至江南富商的下场能比福王、襄王更好?”

方原这番话已算是苦口婆心,按照时间节点,此时已是崇祯十五年十二月,离明王朝崩盘只有一年余的时间。

刚刚传来的战报,李自成与秦军已经开战,陕西和秦王能守多久,方原其实也心中没底。

沈祥问道,“空口大话谁都会说,方大人麾下不过区区两千军士,也就镇压镇压手无寸铁的官员、富商,能抵挡满清、流寇对江南的侵袭?”

方原如实的说,“沈公子问得好,眼下我的兵力确实还稍显单薄,所以才要修建军事基地募兵、练兵。”

沈祥讥讽似的一笑说,“南京八府其实也可以联合自保,还有众多曾在京城任职的东林党人,足以再建一套军政体系,为什么要信任你一个北方来的巡抚?”

方原冷冷的问,“东林党只敢修城墙,堆大炮,能抵抗满清、流寇,沈公子是在说笑话?除了我方原,谁敢去迎战满清铁骑,谁能击溃梁山流寇?!”

他的目光巡视二人一圈,这些江南富商对方原一个外来人,还是抱着疑虑和不信任,便说,“我方原虽是北方人,但第一个巡抚苏州府,还在苏州府修建军事基地练兵,并不是要穷竭苏州府的财力、物力、人力,而是真正将苏州府当作我的家园。”

他这番话已算是与二人的交心之言,席本桢、沈祥二人互望一眼,席本桢又问,“方大人要在太湖建一个操练陆军、水军的军寨,土地征收了多少?”

方原如实的说,“预计征收二十万亩,其中占用耕地五万亩,林地十五万亩。”

沈祥说道,“太湖边上也只有席家、沈家,翁家能有这么多土地,方大人这是冲着我们的土地来的吧!”

方原淡淡的说,“席、沈二家如果想承建这个军事基地,可以与土地征收打包来谈嘛!”

席本桢与沈祥低声耳语几句,突然起身说,“方大人,我们来之前已核算过建设这个军事基地的成本,我们洞庭商帮的报价是150万两银子。”

他突然提出了一个比其他富商价格更低的报价,带着满满的诚意,方原闻之大喜,忙问,“席、沈二家的土地征收呢?”

席本桢与沈祥交换了一个眼色,冲着方原说,“若土地征收与承建军事基地一起谈,我们还可代方大人前去征收其他农户、渔民的土地,方大人总共需要支付200万两银子。”

方原之前的估价,单是承建军事基地,还有收购席沈二家的土地,预算的银子就在230万两。若再加上征收农民、渔民的地,至少也要270万两银子。

席本桢竟报出低了70万两的报价,就是洞庭商帮对方原的让利,两家的土地算半卖半送的给了方原用来建设军事基地。

沈祥朗声说,“方大人,之前我说话是直了些,但我与席家主来之前已是商量妥当,江南再这么群龙无首的折腾下去,只能坐等灭亡。经我和席家的观察、考量,方大人是唯一能拯救江南危局的人选,席、沈二家愿全力支持方大人在苏州府重建军政体系。”

方原这才知二人来之前,已是决定要全力支持,此行不过是对方原进行最后一次试探。

他们选择方原作为苏州府的军政首脑,和当年江南士绅选择赵构成立南宋一个道理,若没有一个统一的中央政府,又怎么能抵抗来自北方的侵略?

方原忙起身感激的冲二人深深的拱手行礼,“方原在此多谢席、沈二家的深明大义!”

第一百一十七章 走投无路

有了席、沈两个经商世家的支持,方原修建军事基地的计划便从理论化向实际化迈出了一大步。

选地,征收,规划,购买材料等繁琐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据方原与席沈二家估算后,修建这个军事基地要要一年时间,至少半年后才能稍见气候。

接下来的一个月,已被洞庭商帮抛弃的翁家还在垂死挣扎。

在丝绸上亏损了十几二十万两银子的翁家,已成了输红眼的赌徒,妄想在与佛朗机大商会巨大的瓷器交易上来找回亏损。

翁家凑不够80万两银子的巨资,便在苏州府的地下黑市钱庄开始借月息两成的高利贷来凑集这笔急需的资金。

方原得知了翁家在借高利贷的消息后,是喜出望外,立刻做出了决定,翁家既然要自杀,便再加一把力送翁家上路。

他通过徐华联系了几个黑市钱庄的高利贷,半威胁半利诱的令这些高利贷全力支持翁家的借钱,不足部分,方原还自掏腰包,也通过徐华的渠道借给了翁家二十万两银子。

翁家凑齐了所需的银子,便去江西景德镇购买了八十万两银子的瓷器运回苏州府。

万事俱备,方原见鱼儿已上钩,便给佛郎机大商会的布鲁斯发出了毁约指示。

到了瓷器交割的日子,布鲁斯事先就运着方原卖的30万两银子的瓷器,登船离开了苏州府,只令副手接待了翁家。

布鲁斯的副手告知翁家因佛郎机大商会在吕宋的生意出了岔子,资金周转不灵,必须取消这笔瓷器买卖。

这一下,翁家是真正的傻了眼。

翁家所有的银子都投在了瓷器上,还借了六十万两银子的高利贷,佛郎机大商会取消了交易,就是给了翁家致命的一击。

方原根本不会给翁家任何喘息的机会,令徐华等商人在市场大肆倾销价廉物美的瓷器,断了翁家妄想在江南市场出售瓷器套现银子的路子。

翁家无法将砸在手中的瓷器变现,高利贷的银子到期了还不上,加上约定的利息,罚金,违约金,短短一个月下来,已亏了利息三十万两银子。

一波一波的高利贷上门逼债,翁家的大作坊再无法支撑,彻底关门歇业。包括翁阳的三个儿子在内翁家的子弟二十余人被高利贷拖去黑打逼债,只关了三日,被打死的就有七、八人之多。

翁阳被高利贷的催债逼上了绝路,向同是洞庭商帮的席家、沈家借钱渡过难关。

席家、沈家与方原早有默契,翁家此时已是洞庭商帮的弃子一枚,席沈二家也不愿再去搭理已是落实狗的翁家。

翁家又到苏州府衙要求府衙出面协调,令高利贷稍作收敛。

府衙官员明知方原与翁家的恩怨,谁还敢这个关头出面去替翁家说情?只能一个个装傻充愣,由得高利贷去暴力逼债。

翁家这下是四面楚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想法子自救,贱卖砸在手中的瓷器,还有在苏州府、松江府的房产进行偿债。

墙倒众人推,这批瓷器、房产本就数量巨大,再加上收购商人各种压价,翁家价值八十万两银子的瓷器,三百万两银子的房产,只卖出了六十万两银子,勉强还清了除方原之外高利贷的借款,还有利息。

方原借出的二十万两银子,还有十万两银子的利息,却是怎么也还不上了。

方原偷偷给徐华支了个话儿,翁家还不上钱,可以用太湖的土地抵债。

经过徐华的一再压价,更在市面上放出了狠话,谁也不能接手翁家变卖的土地。这么一来二往,翁家在太湖至少价值一百万两的土地,只折价了二十万两,被方原低价收购。

至此,在苏州府数百年商贾世家翁家,经几百年积累起来的土地、房产、丝绸作坊,已被尽数用来抵债。

还有十万两银子的利息,却是怎么也还不上了,经过一个月的利滚利,这笔十万两银子的利息,又变成了十五万两,将翁家彻底推入了深渊。

当方原带了徐华,十五万两银子的欠条,领着一千玄甲军,还有红夷大炮再次来到翁家庄园催债时,翁阳这才明白过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方原策划的陷阱,但是后悔已是迟了。

翁阳见到玄甲军黑压压的红夷大炮炮口时,便知眼下翁家已是到了绝路。

翁阳在临死关头,终于迸发出百年世家的气节,不再龟缩在庄园里等着红夷大炮的炮击,而是亲自到了方原的军营谈判。

方原斜斜的瞧着此时已有如丧家之犬的翁阳,笑吟吟的说,“翁老,我方原说到做到,说要你家破人亡,便会要你家破人亡,如今你是信了?”

翁阳紧闭着双眼说,“方原,罪只在我一人,不及家人。”

方原把玩着手中的那张十五万两银子的欠条,这个翁阳敢孤身前来替家人求情,至少比钱谦益那个望着夫人当挡箭牌的老杂碎有骨气多了,“这张是十五万两银子的欠条,翁老想怎么解决?”

翁阳紧绷着老脸,颤声说,“方原,这个银子是真的还不上了。我认罪,愿自尽向你赎罪,望你仁义之心,饶过翁家无辜的子弟。”

方原想了想,他一直在关注信访信箱关于翁家的投诉,似乎除了一个翁翔,还真没有其他翁家子弟被投诉,缓缓的起身说,“饶过他们?等他们再向我寻仇?”

翁阳叹声说,“方原,我会立下严规,官场、商场凶险,从今以后,翁氏族人只治学问,收藏经史典籍,不再从政,也不再从商。”

方原略作沉吟,反正翁家已是倾家荡产,再翻不起什么大浪,滥杀,只会给方原带来一个嗜杀的名声,而无任何裨益。

何况翁家与席家、沈家同是洞庭商帮,杀戮翁家太甚,也就是直接打了席家、沈家的脸。

席家、沈家,甚至整个苏州府的商界是一片平静如水,全无波澜,但却是暗流涌动。众人都在看着方原处置翁家的一举一动,在内心判断着方原的品行作风是仁义,还是残暴。

一个动辄屠人满门的人,怎么看都不会是一个值得苏州府政商两界拥戴的军政首脑。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方原暗自嘀咕了,便应允了翁阳的求情,“翁老,我只有两个条件,其一,你必须自尽以正国法;其二,翁家子弟搬出翁氏庄园,这个庄园我要征用。”

翁家庄园地形位置偏僻,又易守难攻,方原征用这个庄园,就是要用作未来的军工厂。

翁家眼下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翁阳哪里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只能应允了方原的两个条件。

方原又说,“我再退还翁家两千亩耕地算作补偿,从今以后,翁氏族人就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吧!”

翁阳见他最后关头并没有对翁家赶尽杀绝,还退回了两千亩耕地,给了翁氏子弟一条生计、活路,愧疚、悔恨一齐涌上了心头,老眼热泪盈眶,冲方原道谢。

他已深深的后悔,不该和东林党的钱谦益搅合在一起,被拉进了和方原对抗的陷阱中,但此时后悔,已是太迟了。

次日清晨,翁家送来了翁阳自缢而亡的尸体。

方原验明了正身后,将十五万两银子的欠条烧了,再退回了两千亩耕地的田契。

直到翁家子弟、男仆女婢尽数搬出了翁家庄园,方原才令景杰率神机营,接管了这个庄园。

东林党钱谦益、洞庭商帮的翁家这两股分别代表苏州府士绅、富商挑头与方原作对的势力,一个逃难避祸,一个被逼自尽,令整个苏州府的士绅、富商彻底震惊,再没有一人敢公开站出来和方原作对。

将苏州府的士绅、富商一个个收拾得服服帖帖,苏州府一切工作已步入正轨,军事基地也已经开始动工修建。

修建军事基地的是因征地而冲、失去土地的农民,渔民,还有因翁家破产而失业的雇工,一共有两万人。

方原余额宝账户的六百万两银子单是修建军士基地就花去了两百万两,练兵一旦开始,花银子就如流水一样,必须开拓其他的银子来源。

他的目标就是苏州府的商税,还有对下一个府开始征收欠缴田赋。

方原召来秦展、景杰等人商议之后,在松江府的名儿划了一个圈。

下一个目标,就是松江府!

第一百一十八章 阿巴泰入侵

方原选择松江府作为目标,其一是因为松江府离苏州府近,便于调动军队前往镇压;其二松江府的官吏贪污比苏州府更狠,一亩地比苏州府还要多征收30斤粮食,在松江府能搞出更多的银子。

其次就是商税,主要能征税的行业就是盐业、矿产工业品、丝棉品、奢侈品,酒店、饭店妓院的服务行业,还有就是钞关的关税。

方原找来府衙众官吏进行了专门的研究。

盐业本来就是专卖,明朝实行的开中法,要取得盐引就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而且盐船运输成本高昂,还要在运输途中缴纳钞关税,利润一层层扣减下来,也不算高利润行业,甚至很多盐商必须要走私才能维系生存。

在盐业上打银子的主意,其实是鸡脚杆上刮油,没多少油水。

矿产工业品,无论是金属矿,还是木漆等制品,在生产过程里,就要留出上贡的部分,这已算是缴了税,若再加税,那就是不给这些行业的手工业者留活路了。

矿产工业品也不能轻易去开征新的税收。

丝棉品是苏州府的支柱产业,在购买原材料蚕丝、棉花时,就要纳税,再加上成品的销售,要通过市舶司,钞关纳税,若是再加税,怕是要逼得丝棉业的手工业者搞第二次大规模暴动。

方原也就否去了在丝棉业上征税的可能。

妓院、青楼等服务性行业,早就有教坊司统一管理征税,暂时也动不了;而酒店、茶坊这些基本都是收入微薄的个体工商户,通常都是一家生计所在,更没有征税的空间。

珠宝、玉器等奢侈品征税,在穿越前也难以征税,何况是生产力条件落后很多的明朝,这一块暂时也不能考虑。

方原唯一能想到拓展税源的地方,就是整顿钞关收税。

正在方原准备对钞关收税进行大刀阔斧改革的同时,突然传来了崇祯的圣旨。

据宁远总兵吴三桂报信,在辽东的探子回报,在失去了晋商大规模的粮食供应之后,满清境内今年严冬的粮食供应已几近崩溃。既然买不到足够的粮食,过不了年关的皇太极,只能任命弟弟阿巴泰率四万满清大军,准备入侵关内,抢粮回去过年关。

在辽东境内,已出现大规模军队调动的迹象。

满清入侵在即,崇祯,还有京城的百官立刻慌了神,立刻往山西周遇吉、湖广左良玉,江南南京的史可法,还有巡抚南京四府的方原下了圣旨,令各地勤王之师,立刻回援京城,准备抵御满清入侵。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满清入侵早就在方原预料之中,他立刻召集了亲信秦展、景杰、赤古台、李宗泽、苏红玉,还有景杰、赤古台一起推荐,新近提拔成神机营统领的麻林,一起前来沧浪亭召开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一次军事会议。

这个麻林是二次入朝鲜抗倭主帅麻贵的后人,也是蒙古后裔,神机营中人称麻二枪,能同时使两支火铳,百发百中,在神机营中名望甚高。

方原照着老规矩,先是取出了圣旨,传阅了一周,便由众人开始讨论。

总领玄甲军、神机营两营军务的景杰面现难色的说,“老大,玄甲军经几次扩编,也就不到三千精锐,满清入侵的铁骑有四万之多,寡不敌众,出兵要三思而行啊!”

赤古台忙附和他的说法,“萨满神使,虽然这几个月我手痒痒的想杀人,但这种实力悬殊的对决,还是能避则避吧!我想的是砍人头,而不是被人砍头。”

李宗泽接口说,“其实朝廷如今的想法也是等满清鞑子入关抢够了也就撤了,何必损耗玄甲军的实力,去填北方那个深坑无底洞?”

苏红玉也说,“不如借口江南未定,委婉回绝了皇帝吧!”

军方诸将虽是七嘴八舌,但态度是出奇的一致,就是不能出兵,出兵必败,不如保存实力,静观其变。

方原默不作声的听了诸将的说法,眼角余光瞧向了迟迟不说话的秦展。

秦展一直不说话,不是在思考援救京城的军事战略可不可行,而是在琢磨方原的心思,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方原既然不表态支持,心思应该不是拒不出兵,他思来想去,突地恍然说,“皇帝给了老大尚方宝剑,老大也承诺过满清入侵时,会带兵迎战满清八旗,此时拒不出兵怎么向朝廷,向皇帝交代?”

方原点了点头说,“老四,依你的想法是?”

秦展得了他的暗示,又说,“我的想法是,玄甲军主力就驻扎在四府,将三卫里的老残兵带一万人去援救京城。这么一来,既能保存玄甲军的实力,也算对朝廷、对皇帝有个交代。纵然全被满清铁骑给灭了,这也是皇帝,是兵部的责任,苏州府三卫这种吃空饷,用老残兵滥竽充数的烂摊子,也不是老大搞出来的。”

众人听了都是默不作声,秦展的法子就是明末各地总兵惯用的敷衍法子,也是典型的官僚作风。

皇帝要出兵勤王,不勤王无法交代,真的勤王又会自损精锐。

通行的法子就是派出一些老弱病残,淘汰的军士前去勤王,这些军士上了战场有没有战斗力,会不会被敌军屠宰,并不在那些拥兵大佬的考虑之内,只要能向朝廷,向皇帝交了差便是万事大吉。

这种法子玩得最熟练的,就是湖广的左良玉。

史书记载此人时常被李自成、张献忠击败,兵力几万几万的损失,却仍能成为带甲二十万以上的大军阀,就是这么个玩法。一旦左良玉被崇祯督促出战,派出的其实都是些注定要被屠杀的老残兵,既能向朝廷交差,还能清理一下军队过剩的兵源。

秦展此时提出这么个法子,也是一举两得的算盘。既能敷衍了崇祯,还能清理了那些不属于方原嫡系势力的本地卫所兵。至于能不能击退满清的入侵,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好吧!容我再思量思量!”

方原听过了众人的建议,并没有立刻作出决定,只是令众人先行回去整军待发,无论玄甲军,还是三卫卫所兵都要作好出战的准备。

送走了景杰一行不到三日,以陈洪谧为首的苏州府衙官员,还有席、沈二家为首的富商,都一起找到了方原。

这种公开的军政事务讨论,方原也没必要保密,便在苏州府衙接见了这一行人。

陈洪谧开门见山的说,“方巡抚,苏州市井传闻,是京城的圣旨到了,责令南京四府要出兵勤王?”

“是。”

方原将崇祯的圣旨向众人巡视了一圈,陈洪谧又说,“方巡抚是什么想法?”

方原反问他说,“苏州府衙是什么想法?”

陈洪谧直言说,“松锦会战,十五万明军都被击溃,苏州府区区万余卫所兵,去了还不够满清鞑子塞牙缝。”

“陈知府说得太好!”

“苏州府离京城数千里之遥,长途奔袭,赶到了京城也是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者也。”

方原一听便知,整个苏州府官场,态度也是出奇的一致,无须以苏州府的人力、财力,去援救京城,甚至还给方原找出了兵法上的理论依据来作为避战的缘由。

方原的目光又落在了席、沈二家的身上,“席家主,沈公子,你们又是什么想法?”

席本桢淡淡的说,“坊间还有一个传闻,就是方大人想以苏州府卫所的军士前去送死,敷衍皇帝,保存实力。”

沈祥立刻直言反对说,“方大人,这些卫所军士都是本地军户,若是牺牲他们送去给满清铁骑屠杀,立刻会引起整个苏州府的民愤!”

方原不得不佩服这些富商的消息灵通,看来秦展他们私下,已是在按照这个方案在运行操作。

方原呵呵一笑说,“二位这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哪儿来的?我还在进行战略规划,因事关军事机密,暂时不便透露给诸位。诸位还是回去静等消息吧!”

陈洪谧、席本桢等人没有得到他确切的答复,也不能逼着他立刻表态,只能将信将疑的离开了。

送走了陈洪谧一行人不到两日,南京的兵部尚书史可法也到了苏州府衙,方原照旧在苏州府衙接待了史可法。

史可法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方巡抚,满清入侵,京师危急,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兵?”

方原应付着说,“正在整军备战,史尚书今次准备带领多少兵马北上援救?”

史可法朗声说,“社稷危矣!陛下危矣!我已召集了南京卫所三万军士准备北上勤王,方巡抚呢?”

方原不置可否的说,“苏州府卫所也能抽调一万军士北上勤王。”

史可法见他的态度是相当的敷衍,也不与他兜圈子,“那我就与方巡抚约定,半个月后,方巡抚的一万军士到江都,我们合兵一处北上勤王。若是稍有延误,自有军法处置!”

史可法是直接赶鸭子上架,更搬出军法来威胁方原,就是担心方原继续玩太极,守着苏州府一亩三分地,拒不出兵勤王。

方原看穿了他的心思,但想着他也是一片忠义,也不去与他计较,连声应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语惊醒

方原之所以不当众表态,一则是想摸清楚苏州府军政、士绅、富商各方的想法,二则他其实也在犹豫不决。

满清能调动的总兵力怎么也不会超过十万,而今次入侵的精锐有四万之多,占了满清总兵力的一半,看来满清皇太极已是穷凶极恶,准备入关大捞一把了。

这四万满清精锐,已足以再与明军打一场松锦会战。

区区不到三千的玄甲军,要迎战四万满清精锐,怎么看也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从军事战略角度的考虑来说,不出兵乃是十分明智之举,不止他方原,估计就是镇守京畿的孙传庭等人,也是抱着喂饱了满清鞑子,自然就会撤走的算盘。

从政治角度考虑,苏州府的官僚、士绅、富商都不同意出兵勤王。若是强行带着三卫军士北上,估计还没走到半路,就会发生兵变。就是勉强带到了京城,那也是一战即溃。

但崇祯几乎毫无保留的信任,大明王朝的生死存亡,却是他不能不考虑的因素。若方原都拥兵自重,不愿出兵勤王,将方原当成了救星的崇祯就是彻底绝望,明朝的覆灭便成定局。

方原的内心在犹豫,在挣扎,一时也决定不了,只能告假了数日,呆在沧浪亭的梅花园里,看着满园的梅花冥想。

这日,大雪初过,暖和的太阳也露出了头。

小苑不在府里,带着独立核算团的几个少女去了锦衣卫驻扎的信访处,清查欠缴的田赋。

方原躺在梅花园的花丛中,嗅着扑鼻的清香,沐浴着冬日难得的阳光。

护卫沧浪亭的锦衣卫来报,柳如是在沧浪亭外求见。

“柳如是来做什么?”

方原略感惊愕,他对几个月前柳如是使诈逼他放过钱氏族人的行为是耿耿于怀,再加上烦心事一堆,实在提不起见美人的兴致,便令锦衣卫将柳如是挡在了沧浪亭外。

过了半个时辰,方原打了个盹醒来,又想起柳如是,招来锦衣卫询问,柳如是果然还在沧浪亭外等候。

方原也很好奇她要见自己,到底在玩什么花样,便令锦衣卫带着她来梅花园。

方原仍是躺在梅花丛里,凝神的观赏梅花,眼角的余光却早将进入梅花园的柳如是看在眼底。

今日的柳如是穿了翠底印花,及足的长袍,还外搭了一件雪白无暇的裘衣,比之几月前的夏秋盛装,冬装的柳如是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楚楚可人。

再加上在沧浪亭外等了一个小时,粉脸儿略见微红,令人忍不住的心生怜悯。

见了美人的楚楚可怜,方原满腔的怒火也渐渐的消了,斜躺着身子,目光落在她纤纤手儿上提着的一个锦盒问,“钱夫人,许久不见,钱谦益还躲在浙江?”

他这是明知故问,锦衣卫之前就在钱府里安插了眼线,钱谦益根本就没回过红豆山庄,这些日子都是柳如是一人在红豆山庄独居。

柳如是将锦盒放在他面前,就这么侧身坐在他身边,露出一抹迷人的浅笑,“方大人,许久不见,你还在气头上?”

方原此时还是没搞清她此行的目的,瞧着她纤细修长的身段儿,忍不住心生绮念,暗想,若是就这么在梅花丛中强行要了她的身子,她今后会不会就从了自己呢?

但想归想,柳如是的贞烈,无论是史书记载,还是方原亲眼见识,都绝无虚假。若是强迫做了她不愿做的事,怕是会立刻自尽吧!

方原压下了强行占有她的想法,又问,“钱夫人,有事说事吧!”

柳如是揭开了锦盒,里面是多层棉布保暖的瓷碗,瓷碗里装着令方原一见便心动的小点心-蟹黄酥。

柳如是抿嘴轻笑说,“方大人说喜欢吃蟹黄酥,妾身为了令方大人消消气,就亲自做了一些,送上门来了。”

方原也不信她会突然其来送些下了毒的蟹黄酥来,这种下毒的手段只会令人哭笑不得。

既然柳如是不说来意,也由得她,反正有美人欣赏,也不憋闷。

方原取过一个点心,塞进了嘴里,还是熟悉的味道,真好吃!

柳如是不紧不慢的说,“方大人若不生气了,妾身真有一事想问。”

方原又塞了一个点心,便问,“钱夫人但问无妨,能答复的,我绝不隐瞒。”

柳如是淡淡的问,“听闻满清入侵在即,京城的圣旨也到了江南,令方大人出兵勤王,方大人是什么打算呢?”

方原猛然心生警觉,柳如是突然找上门来问军国大事,是为钱谦益,或是东林党探听消息来的?

柳如是见他面现疑虑,轻笑一声说,“妾身若是替东林党探听消息,这是否也太过明显,真当方大人是傻子了呢!”

方原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便说,“我还在犹豫。”

柳如是愕然问,“方大人在犹豫什么,难道是怕了满清铁骑,不敢去北上勤王?”

方原微微一怔,柳如是这话是在使用激将法?莫非她的算盘是令玄甲军、神机营北上勤王,与满清斗得个两败俱伤,东林党人便能再次收复苏州府的失地?

柳如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花容一沉说,“方大人,你是不是在崇祯皇帝面前拍胸口承诺过,要去迎战满清铁骑?你是不是在苏州府的富商面前保证过,只有你才能保住江南一方平安?你是不是在妾身面前吹嘘过,只有你能打退满清的入侵?”

“崇祯皇帝愿意支持你,江南的官吏、富商愿意容忍你来分一份银子,都是因为将你当成了救星。真到了满清入侵之时,你却是畏首畏尾,和那些军阀又有什么区别?难道之前那些都是你为了上位,自卖自夸的谎言?”

“若你真的不敢去迎战满清,崇祯皇帝、江南的官吏、富商凭什么要支持你?若他们都撤回了对你的支持,你凭什么在江南立足?难道就是因为你有三千玄甲军、神机营、锦衣卫?”

方原猛地一惊,柳如是这话虽是在呵斥,却是一语唤醒了梦中人。

没有崇祯的支持,苏州府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执行方原的任何命令,所谓的税收立刻化为乌有;没有江南富商的支持,方原的军事基地,军工厂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再加上方原与东林党正斗得你死我活,士绅阶层也绝不会支持方原。

满清当年南下征服江南,是带了十万铁骑,还有吴三桂关宁集团、左良玉集团等汉奸势力的支持,才彻底平定了南方。

而方原凭着区区三千军士就想强行控制苏州府、扬州府、常州府、松江府四府的千万百姓,岂不是在痴人说梦?

方原恍然说,“钱夫人的意思是,不仅要去勤王,还必须要打出声威,打出名头?”

柳如是浅浅一笑说,“方大人总算是明白了,这一仗不仅要打,还必须要打得轰轰烈烈,还要赢得漂亮。只要能赢,方大人就是大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流砥柱;只要能赢,就能让苏州府还心怀叵测的势力彻底死心;只要能赢,方大人在苏州府甚至四府就有了说一不二的威望。否则,方大人目前所经营的一切,看似辉煌,却随时都会化为泡影。”

这么一番热血沸腾的话儿从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口中说出,别有一番荡气回肠的滋味。

“难道柳如是今日上门不是来试探,而是替自己出谋划策的?”

方原暂时还不确定这个猜测是否是一厢情愿,试探的问,“我方原若真的赢了这一仗,东林党将彻底覆灭,钱谦益也必死无疑,钱夫人自然是希望我方原一败涂地的,是吧!”

柳如是正容说,“方大人真的错了,我是由衷希望方大人旗开得胜,凯旋归来!只要方大人有战胜满清的本事,无论与东林党的斗争是胜是负,江南的一方平安肯定就是保住了。我柳如是难道连这点眼光都没有么?”

方原是不得不佩服她超越党争的长远眼光和非凡见识,若是有这么个贤内助在身边出谋划策,今后也不会再孤军奋战。

美人近在咫尺,方原越瞧越是心动,按捺不住捉过她冰冷的手儿握在掌中轻轻一捏,“钱夫人,我想要......”

柳如是用力一挣,缩回了被她捏着的手儿,似笑非笑的瞧着他说,“方大人想要什么呢?”

方原见她反应这么强烈,一时摸不透她的心思,征了怔说,“我想要什么,钱夫人应该心知肚明。”

柳如是扑哧一声轻笑,“妾身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方大人想要什么便能做什么,为何要征询妾身的想法?”

方原索性大胆的挑明了想法,淡淡的说,“若只得到人,却得不到心,便索然无味。”

“方大人,妾身告辞了!”

柳如是嘴角仍是挂着那一抹盈盈浅笑,收了锦盒挽在手臂上,不置可否的走了出去。

待走到梅园的门口,她又回过身来冲方原问道,“方大人年岁几何呢?”

美人雪中回眸,此情此景,佳人如玉,方原看得征了怔,自报了年龄,“虚岁二十二。”

柳如是沉吟着说,“妾身二十四,既然妾身已被休出了钱门,钱夫人什么的就免了吧!我们今后以姐弟相称,不算唐突了方大人吧!”

明朝非血缘关系的男女间以姐弟相称,其中透着的暧昧味儿,看一看《金瓶梅》、《红楼梦》就能明白。

方原顺势就唤道,“柳姐,你真的认为我能战胜满清铁骑?”

柳如是冲他嫣然一笑,“方弟,从你火烧绛云楼开始,到谈笑间降服梁山流寇,总是能不断的给我惊讶,这一次,我相信也不会例外。等你凯旋而归时,我再来与你把酒言欢。”

方原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美人雪中回眸一笑的情景,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心里,再也无法抹去。

第一百二十章 北上勤王

方原送走了柳如是,已下定了决心,这次不仅要北上勤王,还要全力出击,务必击溃入侵的满清铁骑,挽救大明即将崩溃的危局。

他立刻招来了景杰等核心骨干,宣布了全力出兵勤王的决定。

众人是面面相觑,虽没人敢公开出来反对,但焦虑和恐惧却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方原朗声说,“今次我会亲自出征,随我出征的是,赤古台,还有玄甲军的火枪骑兵营。火炮营、无人机战队,神机营,锦衣卫留在苏州府驻守。”

他只带两千火枪骑兵出征,而将其他部队全留在了苏州府。

景杰想起了几年前,率五千天雄军自杀似攻打满清,战死殉国的卢象升,苦口婆心的劝说,“老大,其他诸路明军是指望不上的,你想以两千人去挑战四万满清铁骑,会重蹈当年卢督师的覆辙啊!”

方原沉声说,“卢督师是卢督师,方原是方原,岂能一概而论?”

赤古台虽是悍勇,但对这种摆明了是自杀似送死的行为甚是排斥,不悦说,“萨满神使,这点兵马想要击溃满清铁骑,不是摆明了送死?”

方原失笑说,“击溃满清铁骑,至少需要两万火枪骑兵。但,若是驱赶满清鞑子,两千便足矣!赤古台,此战过后,你定会一战成名,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名将!”

他的自信不断感染着在场诸人,首当其冲的赤古台在他的鼓励下,恐惧心,排斥心渐消,反而是成为天下名将的欲望占了上风,忍不住问,“萨满神使,你不是骗我的吧!”

方原正容说,“但凡出征的火枪营骑兵,无论胜败,出征前每人先奖二十两银子,凯旋后再奖三十两银子。若是阵亡,抚恤家人一百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已是不菲的数目,方原再次抛出了大手笔的犒赏,本是雇佣军出身的赤古台雄心壮志一下被点燃了,挥舞着马刀大喝说,“拼了!拼了!砍头不过碗大的疤!”

既然方原已做了决定,出征的赤古台也没有异议,分管军务的景杰再有疑虑,也不能再坚持,只能选择服从。

方原这一去,估计至少要三个月到半年不能回苏州府,临行之前有太多的军政事务需要交代,便叫秦展、景杰两个心腹股肱上前,逐一交代说,“老三,留守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凡事胆敢在我离开期间兴风作浪之人,无论官员、士绅还是富商,不必审讯,皆可先斩后奏!”

“是!老大!”

“老四,苏州城的政务就交由你来勘察。欠缴的田赋,必须加紧催收;信访制度必须要严格执行,锦衣卫不能有半点松懈。”

“是!老大!”

“宗泽,火器研究局的进展,你要严密关注,一旦有研究成果,立刻投入生产,检验火器的威力。”

“是!方大人!”

“苏妹子,军事基地的建设,就由你来监督,不许懈怠工期,更不许虐待民夫。”

“是!老大!”

“麻林,神机营步兵车阵之法要勤加操练,回来时我要检验操练成果。”

“是!方大人!”

方原逐一交代了诸人的任务,将责任落实到了人头。

临行之前,方原又去向吴越王朱慈焕辞行,并令小苑好生照看朱慈焕。他将朱慈焕的学业也安排得满满的,除了学习经史典籍,每周至少要抽出三天时间前去火器研究局,由汤若望传授其天文地理的知识,再由毕懋康传授火器、火炮原理。

大航海、热兵器是世界未来发展的方向,方原必须给朱慈焕从小灌输海洋拓展、火器、火炮发展的重要性,避免出现海禁、闭关锁国、荒废火器发展之类的历史倒车。

三日后,方原、赤古台领着2000火枪骑兵,4000匹马,还有用之不尽的火药、铅弹,出发前往南京与史可法汇合。

史可法在邵伯码头迎接了方原。

两人本来约定好了,方原要带一万兵马前来,但史可法点了点数,却发现方原只带了2000人马,不由得眉头一皱,“方巡抚,京畿告急,陛下召四方兵马紧急勤王,你苏州府一共三卫,才带了2000兵马北上勤王?”

方原知道史可法虽是忠义可嘉,但说到打仗却是个十足的门外汉。后来在南明,死守重镇扬州城也没有组织起有效抵抗,扬州城不到两日便被攻陷。

反而是区区一个不起眼的江阴县,在典史阎应元的率领下,竟然奋勇抗击了满清近三个月,才告陷落,论军事能力、组织能力、动员能力,相去何止千里。

方原只能与他稍做解释,“史尚书,兵贵精不在多,我的2000兵马足当2万铁骑,带上1万卫兵反而是拖累。”

史可法将信将疑的说,“方巡抚,陛下即位之初,京师被围,袁崇焕坐拥10万关宁军,却只带了9000人前去勤王,结果被陛下凌迟处死,可是前车之鉴啊!”

他搬出了袁崇焕被凌迟的例子,也并非全是危言耸听。

从军事角度来说,带1万苏州三卫卫兵或许是拖累,而从政治角度来说,总归是倾尽苏州府所能的北上勤王,勤王的态度相当端正,即便战场战败,崇祯也不会杀头。

但方原却反其道而行之,明明苏州三卫编制上有1万兵马,却只带出了2000兵马北上勤王,本身就容易引起朝中的风言风语,若被朝廷御史参上一本方原是在拥兵自重,敷衍着勤王,就会非常被动。

政治优先,官僚主义优先,也是限制明军战力的重要因素。

方原不是不知道只带2000兵马勤王会造成恶劣的政治影响,但却不在乎,毕竟一切都要以战场上的战绩来说了算。

当年关宁军是眼睁睁看着满清铁骑肆虐京畿,祖大寿反而带兵脱离了战场,溜回了关外,才导致了袁崇焕被凌迟处死。

他只要能率军击退满清八旗的铁骑,一切风言风语都将不攻自破。

方原也不想与习惯了政治眼光看问题的史可法再多做解释,解释就是掩饰,反而越描越黑,“史尚书,一切战场上见分晓吧!”

方原的态度甚是坚决,今次勤王只带2000兵马,史可法拿他没半点法子。

史可法今次聚集了属于南京地区的扬州卫、镇江卫、高邮卫、淮安卫,还有八个千户所,东拼西凑召集的共计三万兵马的‘勤王大军’。

史可法的这些卫所兵,方原一眼就能看出大部分是用来充数的老残兵,这些兵马前去勤王,估计上了战场见到兵强马壮的满清铁骑,会直接吓破了胆,只敢躲在城墙后瑟瑟发抖。

难怪史可法死守扬州时,召集的上万军队会不战自溃,这种老残兵能守住扬州城,真当满清铁骑,大将军炮是来扬州旅游的?

当然,史可法说服不了方原,方原更说服不了史可法,两人的军事理念是南辕北辙,怎么都说不到一处去,便只能各行其是。

史可法一共召集了100艘大型商船、战舰混合船队,运着三万‘勤王大军’浩浩荡荡的沿着大运河北上,只留给了方原10艘战舰用来运载军士,还有战马。

方原与崇祯商议的预设战场是在山东的济南府,兖州府。

因济南府在崇祯12年被满清所毁,济南府的治所搬到了兖州府,目前的济南府是由山东总兵刘泽清镇守。

这个刘泽清目前已是拥兵自重的状态,一年后北京城陷落时,刘泽清就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前去勤王,今次也不会听从方原的指挥。

方原只能将狙击满清的地点,选择在兖州府,只要能说服鲁王朱以派全力抗击满清入侵,方原至少有八、九成把握在兖州府境内,给阿巴泰一个大大的惊喜。

在船队进入兖州府后,方原便与史可法的‘勤王大军’,分道而行。史可法继续北上京畿,而方原则率领两千玄甲军直接赶去兖州府的治所所在地滋阳县,寻求鲁王朱以派的支援。

第一百二十一章 膏粱王爷

鲁王府

鲁王朱以派和秦王朱存极一样,也是两、三百斤的大胖子。

方原已途经过兖州府两、三次,却一直没有机会来兖州城拜会鲁王朱以派。

这还是他第一次当面见到鲁王朱以派,却能分明的感到王座上的朱以派深深的愤怒和不满。

方原自进了鲁王府便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朱以派就在王府的偏堂招待了他,粗茶淡饭,甚至难以下咽。

方原倒也不是非要锦衣玉食讲排场,但朱以派高高在上的态度带着显而易见的敌意,令方原也在暗自揣摩着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朱氏王爷。

朱以派慢悠悠的说,“方巡抚,你上次在兖州府惹了祸事,却拍拍屁股走人,如今又来做什么?”

“之前在兖州府不过是杀了几个满清鞑子,这也算祸事?”

方原略作思量,这才知晓朱以派恼怒的原因所在,本来鲁王他是打算让满清鞑子抢够了就离开兖州府的,却不料方原这个出头鸟,偏偏去歼灭了五十个满清鞑子,招来了满清大军的报复。

无论是大明官僚、将领、甚至朱氏亲王,大部分都是这么一个鸟样,令方原甚是恼怒,也顾不得朱以派朱氏亲王的身份,呵斥说,“歼灭满清鞑子也算是祸事?鲁王你敢不敢当着陛下的面这么说?”

朱以派拍案而起,指着方原面门大喝,“大胆!敢和本亲王这么说话,反正满清皇太极在通缉你,皇帝陛下舍不得送你去满清,我捉了你送去满清,便能消除兵祸!”

对着朱以派这条已是丧心病狂的疯狗,方原再无需对他客气,也是拍案而起,针锋相对的说,“凭你朱以派也敢对我大呼小叫,我看你的封地是不想要了!”

“反了!反了!来人!”

朱以派重重的将酒杯摔在地上,早已埋伏好的鲁王府亲兵齐刷刷的涌了出来,将整个大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方原身后护卫的赤古台也是凛然不惧,一百个火枪骑兵也掏出早已上膛的火枪,直直对着朱以派,只要方原一声令下,立刻就能将朱以派打成马蜂窝。

双方是一言不合就剑拔弩张,火并在即!

“慢着!”

一个锦衣青年男子从后堂走了出来,拦下了即将火并的两方人。

男子冲朱以派拱了拱手说,“王兄,方巡抚乃朝廷巡抚,前来兖州府也是北上勤王,满清即将入侵,更该同仇敌忾,不能自相残杀啊!”

朱以派怒视着青年男子,厉声呵斥说,“朱以海,这鲁王府是我做主,还是你做主?我是鲁王,还是你是鲁王?”

方原查阅过历史,朱以海就是朱以派的弟弟,以后南明朝廷的监国鲁王,南明朝廷覆灭后,又和唐王的隆武政权互相倾轧,最后跟着郑成功等人逃到了台湾,在金门病死。

以方原的判断,这个朱以海四处碰壁仍是四方奔走,直至最后被郑成功给彻底架空,老死在台湾金门,这人是属于有野心,却没军政能力的那一类人。

朱以海不敢与朱以派正面冲突,只能善言相劝,“王兄既然与方巡抚话不投机,便各走各路,放方巡抚一行离城去吧!”

击杀朝廷巡抚那肯定是夺去封地的大罪,朱以派也不是傻子,为了一口气去找方原泄愤。

既然朱以海递上来一个梯子,朱以派也就乐得下了台阶,“好,方原,孤王限你两日内离开兖州城,过期不撤,立刻歼灭!”

朱以派抛下这么句威胁的狠话,怒气冲冲的回了后堂。

方原本来还想与朱以派协商怎么抗击满清,哪知道大敌当头,朱以派还有心思计较私怨,并不愿与方原合作。

他也很是无奈,只能告诉赤古台,下令在馆驿休整的玄甲军准备撤出兖州城。

方原刚出了鲁王府,却见之前替自己解围的朱以海追了上来,冲他拱手说,“方巡抚,能否到兖州府衙一聚呢?”

“兖州府衙?”

方原稍稍一怔,对这个没有封王的朱氏子弟还真不好称呼,愕然问,“朱公子,鲁王已将我赶出兖州城,还去府衙做什么呢?”

朱以海也没去计较方原的称呼是不是失礼,亲热的拉着方原的胳膊,低声说,“我与兖州知府邓藩锡邓知府为了抵御满清入侵的军务已商议了数日,方巡抚来的真是及时,我们一起再商议商议嘛!”

方原暗自盘算,朱以海一个没有封王的王府公子私下竟和藩地的兖州府知府结交,论按明律也是大罪。眼下更是越过了鲁王朱以派,私下结交巡抚方原,看来这个朱以海真是野心不小啊!

但朱以海有没有野心,还真不是方原关注的重点,方原需要的是能同仇敌忾对抗满清入侵的帮手,朱以派不愿意合作,找朱以海合作也是一样。

兖州知府邓藩锡在历史也有记载,乃是抗清殉国的忠义之士,与这二人合作,应该能做到协力抗清。

“好,请朱公子带路。”

方原跟着朱以海到了兖州府衙,见到了兖州知府邓藩锡。

邓藩锡令衙役紧闭了府衙大门,带着方原一行人到了一间密室,商议要事,赤古台则只能在密室外护卫。

朱以海、邓藩锡二人搞得神神秘秘,方原也是起了好奇之心,愕然问,“朱公子,邓知府,你们这是?”

邓藩锡冲方原拱手说,“方巡抚来得及时,请留在兖州府抵御满清,救救兖州府子民吧!”

在兖州抵御满清,正是方原的原定计划,但面上却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佯作讶然的问,“组织抵御满清入侵的,该是兖州知府,还有鲁王殿下啊!”

邓藩锡叹声说,“我曾多次要求鲁王殿下拿出王府的金银募兵、犒军,提升士气,却被鲁王殿下给轰了出来。眼见满清又要来兖州府报复,我这也是着急得夜不能寐啊!”

朱以海也接口说,“王兄他只知贪恋酒色,固守家财,担不起这个重任啊!”

方原暗自好笑,朱以海这话里话外的暗示,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朱以派担不了这个重任,就干掉他,换你朱以海来当鲁王呗!

朱以海想杀了朱以派,自是为了登上鲁王之位。

邓藩锡之所以支持朱以海,十之八九真的是对朱以派的种种恶行失望了。

朱以海就是搞政治阴谋在行,说到军政大事却是一窍不通。

这真是合了方原眼下的口味,搞阴谋干了不敢应战满清的朱以派,方原自然是一万个同意。再加上朱以海不知军政,知府邓藩锡也不知军务,两人在具体作战方案上只能对方原言听计从,便要省去很多所谓的争执。

但现在朱以海摆明了是在给他方原挖坑,提出干死一个朱明亲王,日后清算起来,谁能脱得了干系?朱以海既想宰了朱以派得到鲁王之位,又不愿担风险,想唆使方原去宰,世上有这么好的事?

方原装傻充愣的说,“既然鲁王殿下不愿迎战,我去济南府找山东总兵刘泽清再商议商议。”

朱以海、邓藩锡面面相觑,他们招方原前来,就是想借助方原的势力来铲除朱以派。方原这么一走,两人的计划也就泡了汤。

邓藩锡忙捉着方原说,“方巡抚,你这么一走,兖州府百姓就只能任由满清屠杀了,方巡抚于心何忍?”

朱以海咬了咬牙说,“方巡抚,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希望借助方巡抚之力,杀了我王兄,由我登上鲁王之位,共同抵御满清入侵,救兖州府百姓于水火之中。”

方原暗暗好笑,兖州府百姓又被朱以海给代表了。

他不紧不慢的问,“谋害大明亲王,那罪名可不小啊!朱公子若当了鲁王,与如今的鲁王有何不同呢?”

朱以海见方原对诛杀朱以派并没有十分的排斥,忙朗声说,“我会倾尽鲁王府财富,交给方巡抚、邓知府用于募兵、犒军,组织兖州府军民,同仇敌忾,守卫兖州!”

他爽快的答应了捐出鲁王府所有的家财,并不是他比朱以派大方,而是慷他人之慨。反正这些钱财也不是他朱以海的,能换来个鲁王之位,那是大大的赚了。

方原要的就是他这话,无论朱以派、朱以海,愿意出来领导兖州军民抵御满清,才配坐在鲁王的位子上。朱以派那个废物亲王,兵临城下还忙着搞内讧,不干死他,还留着等过年啊?!

方原也就爽快的答应了朱以海宰了朱以派的谋划,“好!既然朱公子为了兖州府百姓愿意大义灭亲,我方原也为了兖州府百姓,跟着朱公子干了这一票!”

邓藩锡见他终于是应允了,忙起身说,“兖州府百姓必会感谢方巡抚的大仁大义!”

方原心里只觉得荒谬得好笑,兖州府百姓没有一个人到场,却被三人在密室里三言两语给直接代表了,真是火辣辣的讽刺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双硫仑样反应

鲁王朱以派是必须要宰的,怎么宰却是个技术性问题。

朱以海试探的说,“我们三方集结兵马,我在王府作为内应,最迟明夜就可以攻打王府。”

朱以派鲁王府亲兵不少,若是强攻鲁王府,一时半会也攻不下。纵然能强行攻下,损失必然不小,而且会闹得兖州府路人皆知。若闹上了京城,真的清算起来,方原三人谁都讨不了好去。

强攻绝对是个馊主意,这也侧面反映了这个朱以海除了有野心,确实没有什么见识和手段。

方原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朱以海这个强攻的方案,淡淡的说,“强攻变数太大,何况大规模的内讧,那是自耗元气。”

朱以海也没了主意,忙恭敬的请教说,“依方巡抚的意思是?”

“毒杀吧!”

方原想到的唯一法子,就是毒杀。毒杀了朱以派既方便又安全,能将恶劣的社会影响降到最低。

邓藩锡愕然问,“方巡抚是想用砒霜毒杀?这只要府衙的仵作一验尸便能察觉,是否也太过明显,怎么掩人耳目?”

朱以海也说,“我王兄行事非常谨慎,但凡食物、饮水,都会令人先尝,或是以银针试毒,砒霜下毒怕是瞒不过啊!”

方原的目光落在朱以海身上,不紧不慢的说,“朱以派他喜欢成日豪饮,是吧!”

朱以海不知他为什么突然问起朱以派平日里是否饮酒,只能如实的答了,“是,平日里就酒不离手,听闻满清入侵后,自知兖州府必然会沦陷,更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时常喝得酩酊大醉。”

“那就行了!”

方原暗暗叫好,既然单纯的下毒奈何不了朱以派,便只能以二元合成下毒来要了朱以派的命。

他想到的法子是,头孢类抗生素加酒精,会发生双硫仑样反应。大量的头孢类抗生素加大量的酒精反应,若不能及时抢救,便足以致命。至不济,短时间内也能令朱以派昏迷不醒,倒床不起,再也无法参与任何军政事务。

方原借口出恭,打开了淘宝系统,在系统里买了一小瓶无色无味的高效头孢粉,撕了外包装,带到了朱以海、邓藩锡二人面前。

二人看不出这些白色粉末是什么玩意,方原淡淡的说,“这些白粉是我自制的宝贝,朱公子只要趁朱以派豪饮之时,将这些白粉放入他要饮用的茶汤、清水、或是饭菜里,不出三日,朱公子就能取而代之了。”

朱以海谨慎的取来了一些高效头孢粉,摊在掌心闻了闻,没有任何味道;再倒了些放入清水里,立刻就溶于水,清水没有任何颜色;再用银针试了试毒,全无反应;最后令衙役找来一只野猫,就这么灌了下去,野猫活蹦乱跳,全无不适。

朱以海见野猫活生生的,哪儿有半点要毙命的迹象,愕然问,“方巡抚,这玩意真的能致命?”

方原冷冷的一笑,“你再喂这只野猫一杯酒,试一试。”

邓藩锡立刻令衙役再灌了野猫一大杯酒,继续观察野猫反应。

过了两刻钟,野猫突然开始抽搐,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断的挣扎,慢慢的,挣扎越来越弱,最终休克死亡。

朱以海、邓藩锡看得是瞠目结舌,完全不知这个白粉为什么会有这么神奇的威力。

有了这么神奇的白粉,朱以派哪里还会有活路?朱以海忍不住面露喜色的说,“方巡抚,真是神了啊!这一瓶白粉全给了我吧!”

成日想着弑兄上位的朱以海其实也不是什么好玩意,方原只是迫于无奈暂时与他合作,这种珍贵的毒杀利器,才不会大量的给他,随口敷衍说,“这珍贵的白粉乃是贡品,我也是看在与朱公子的交情,才分一点交给朱公子。”

方原只倒给他半瓶,足以毒杀朱以派的分量便足够。朱以海也不知方原说的是真是假,只能连声应诺了。

余下的高效头孢粉,方原趁人不注意,全到进了臭水沟里,这么一来,所有的证据便已销毁,纵然朱以海、邓藩锡毒杀失败,朱以派追查下来,也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朱以海带着能致朱以派于死地的高效头孢粉,兴冲冲的告辞去了。

方原与赤古台则回了馆驿,收拾起行囊,也在暗中戒备,等候朱以海毒杀朱以派的好消息。

若朱以海窝囊到毒杀也会失败,朱以派着人来追究,便立刻杀出兖州城,回京畿去面见崇祯再做定论了。

方原在驿馆里等了两日,在忐忑不安的期待中,终于盼来了朱以海、邓藩锡的身影。

方原一见朱以海满脸的春风得意,便知今次的毒杀成功了。

此时的朱以海已将方原当成了恩人,连连拱手说,“方巡抚果真是神人也!我王兄饮酒服用之后是倒床昏迷不醒,连医士也诊断不出是什么疾病,只以为是饮酒过量,估计大限也就这一两日了。”

知府邓藩锡欣喜的说,“鲁王子嗣尚在年幼,如今的鲁王府是由殿下代为做主,兖州府有救了!有救了!”

他连对朱以海的称呼都改成了殿下,看来鲁王府确实是掌控在了朱以海的手中,方原也松了口气,“那鲁王殿下便该依着承诺,取出金银珠宝,募兵、犒军吧!”

朱以海听二人都唤自己作鲁王殿下,在朱以派手下窝囊了这么多年,今日总算是彻底翻了身,欣喜若狂的说,“好,好,我立刻募兵,犒军,组织兖州府军民,与满清决一死战!政务有劳邓知府,军务就拜托方巡抚了。”

方原到兖州府只能稍作休整,必须还要先去京城面见崇祯,便说,“鲁王殿下,我要立刻入京面圣,不能耽搁。”

朱以海一听他要离开,失望的说,“方巡抚这么一走,谁来替孤王抵御满清鞑子?”

这八字还没一撇,鲁王的册封必须要朝廷的圣旨,朱以海还没等到圣旨,竟开始称孤了,简直是得意忘形,绝不是干大事的料。

方原安慰说,“我此次入京,最迟一月便回,我会留下两千精锐在兖州城。但,这一个月内,有些要紧事,鲁王殿下必须要立刻去做。”

方原预设的决战地在兖州府,与其带着玄甲军来回奔波的折腾,不如留在兖州府养精蓄锐,以逸待劳。

朱以海打的算盘是,以方原在崇祯面前的分量,守住兖州府的希望全在方原一人身上,只要能说服崇祯派出重兵前来保卫山东,兖州府便有救了。

他此时此刻根本不敢得罪方原,忙恭敬的说,“方巡抚吩咐便是,孤王无不照办。”

方原沉声说,“其一,鲁王殿下立刻传令兖州府每一个卫所,每一个县城,卫所的军士将方圆一百里内村庄的百姓、粮食尽数转移入县城,全部进入备战状态。”

他这个法子,其实就是坚壁清野,这早是朱以海、邓藩锡讨论过的,朱以海忙应了,“好。”

“其二,严令各县城无须出战,只要坚守城池。三日内丢城池,主簿、同知、千户所千户以上军法处置;十日内丢失城池,知县、指挥使军法处置;坚守十日以上者,无罪;坚守一月以上,晋升官位一级。”

入城防守,根本无须军令,因为兖州府就没一个卫所的军队敢出城与满清野战,朱以海又应了,“好。”

方原又说,“其三,城池丢失,城中的军粮须尽数销毁,不能留半点粮食资敌。”

事先焚烧城中粮草,城破之后,怕是会引来满清疯狂的屠城报复。更关键的是,那些县城的知县、指挥使会不会遵照执行。

朱以海为难的说,“方巡抚,这道军令传下去,怕是那些守城的官吏、将领会阳奉阴违啊!”

方原缓缓的说,“那就再加一条,将所有县城知县,主簿,卫所指挥使,同知,千户所千户的家眷全押送到兖州府看押。敢有五十石粮食资敌者,主簿、卫所同知、千户所千户族灭;敢有一百石粮食资敌者,知县、卫所指挥使以下尽数族灭。胆敢违抗军令,不交家眷者,就地族灭!”

方原对明朝各府县官吏、卫所将领的尿性是心知肚明,若非以严酷军法威慑,这帮人绝对会见了满清攻上门就开门投降。

朱以海、邓藩锡听了他这道残酷至极的军令,顿时是目瞪口呆。

朱以海吓得支支吾吾的说,“这,方巡抚,是否太残酷了?”

方原也知道这太过残酷,但他也很是无奈,冷冷的说,“这是战争,不是在纸上谈兵!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朱以海这才知晓真实战争的恐怖,远不是坐在王府,谈笑指挥便能决胜千里之外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焦土抗战

邓藩锡闻之脸色大变,颤声说,“方巡抚若只是想坚守城池,待满清鞑子自行退兵,何必下达如此严酷的军令?”

方原斜斜的瞧着他说,“鲁王殿下,邓知府,谁说我只是坚守城池,坐看满清鞑子退兵?我要打得满清的阿巴泰生出心理障碍,终生不敢再踏入关内半步!”

朱以海听他口出雄心勃勃的豪言壮语,但明朝无论是官吏,还是将领都被满清打出了心理障碍,三年前,朱以海就见识过满清扫荡山东的兵威,对方原的话是将信将疑,愕然问,“方巡抚是要出城与满清鞑子野战?”

方原点了点头说,“那是当然。”

邓藩锡知道方原入兖州城的只有两千兵马,这点人马还不够给满清铁骑塞牙缝,又试探的问,“方巡抚前往京城,还要带多少军队前来兖州府支援呢?”

这才是朱以海、邓藩锡讨好方原的关节所在,他们就指望着方原能说服崇祯,派重兵前来保卫山东。

方原本来想像忽悠孙传庭一样忽悠他们一下,说要带十万大军前来。但转念一想,这是实打实的战争,不是移师,开不得半点玩笑,便如实的说,“没了,京畿兵马也捉衿见肘,今次我只能带两千兵马来支援兖州。”

朱以海、邓藩锡面面相觑,两千兵马就想与满清四万铁骑野战,那不是送死是什么?方原若领不来大军解围,兖州府靠什么来坚守?

方原拍了拍惊得瞠目结舌的朱以海,笑着说,“鲁王殿下,今次你我,还有邓知府都是背水一战。此战若胜,殿下就能稳坐鲁王宝座,邓知府便能升任巡抚,兖州府各县城官吏,都能升官发财;此战若败,估计满清鞑子攻陷兖州府后,也会砍了你这个鲁王,邓知府也难逃失土罪责。”

朱以海知道他绝非危言耸听,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是,是,但方巡抚此去京城,能否再带点兵来呢?十万,哦,不,五万也行啊!”

方原见了朱以海的怂包样儿,若不安慰他能带来五万大军,估计他会吓得睡不着觉,便随口应付说,“我在陛下前再说说吧!”

朱以海连声说,“有劳方巡抚,有劳方巡抚。”

“我出城和满清铁骑野战的都不怕,你们躲在城里的怕什么?”

方原笑着调侃了一句,又正容说,“鲁王殿下,邓知府根本没得选择,想活命,必须照我的军令传达。战端一开,兖州府所有府县军民,必须抛弃一切侥幸心理,全民抗战!贪生则必死,无畏才有生机!”

他既然敢出城与满清铁骑野战,肩上的担子远较兖州府军马躲在城里防守更为沉重,朱以海、邓藩锡再无话可说,齐齐应诺。

方原交代过一切,令赤古台率一千八百的火枪骑兵留在兖州城养精蓄锐,整军备战,自己则领着两百火枪骑兵离开了兖州城。

他在赶去京城面见崇祯之前,还要再去见一股势力,那就是梁山流寇梁敏。

梁山流寇的势力遍布整个山东地区,指望他们去和满清铁骑作战,那是送羊入虎口,但随时提供满清大军的军情情报,还是能胜任的。

方原出了兖州府,立刻快马加鞭的赶往了梁山流寇根据地所在的济宁州。

到了八百里梁山水泊前,方原根据之前与梁敏约定的暗号,令接头的流寇前去通报,只要亲自面见梁敏。

等了半日,梁敏领着几个梁山头领,还有五十个梁山流寇纵马前来迎接方原。

此刻深入梁山腹地,方原还是有几分谨慎的,这个梁敏会不会还在记仇,突然发难,方原其实是心中没底,只能暗令麾下的火枪骑兵暗中备战。

梁敏见了方原,便立刻下了马,冲方原大笑着说,“哈哈,方大人怎么亲自到梁山了?走,我们去梁山上好好聚一聚!”

方原暗中冲火枪骑兵营使了个眼色,令他们不要下马,全神戒备,自个儿下了马,冲梁敏回了一礼,“梁头领,今次上门真的是有要事相商,耽搁不得,梁山大堂就不去了。”

梁敏见方原麾下的军士个个戒备,已明就里,他为了避嫌,立刻令带来的几十个梁山兄弟全撤回梁山之上,只留了两、三个头领以示绝无二心。

方原见他自证全无二心,这才松了口气,与他进了梁山水泊前的一个小乡镇,找了间茶坊,清退所有闲杂人等。

两人客套了几句,谈论着抢劫翁家商船的配合默契,大笑不止。

茶过一盏,梁敏突然开口问道,“方大人有话直说了吧!”

方原也就不再拐弯抹角,告知了他此行目的所在,“梁头领,满清入侵在即,必然会到山东境内劫掠,我会在山东迎战满清鞑子,想请梁山兄弟出一份力。”

梁敏与几个梁山头领互望了一眼,听方原话里话外,似乎要借助梁山的势力与满清开战,顿时面现难色,迟疑的说,“梁山区区两、三万人马,有心杀贼,也无力回天啊!”

方原知道梁敏是误会了他的心思,他不是打算令梁山流寇去火并满清铁骑,因为这就是送羊入虎口,忙解释说,“我并非要梁头领出兵与满清作战,而是要请梁山帮我两个小忙。”

梁敏这下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愕然问,“方大人想我们做什么?”

方原缓缓的说,“其一,是借用遍布山东各府县的情报网,我与满清鞑子作战时,梁山各个小山头要为我提供驻扎的处所,还有满清鞑子动向的精准情报。”

梁山在山东的济南府、兖州府、东昌府、青州府等地都有小山头,可以说是每一,两百里便有一个打着梁山旗号,干着劫掠勾当的土匪山头。方原看中的,正是梁山麾下拥有的这个广阔的情报网络,只要有这个情报网络的支持,他的玄甲军便能随时驻扎休整,还能随时掌控满清鞑子动向的准确情报。

方原的要求在梁敏看来并不过分,不需要梁山出兵损耗,也能支持杀满清鞑子,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

梁敏忙说,“既然方大人交代了,为了抗清大义,梁山也一定支持方大人。我立刻派出兄弟传令归属梁山旗号的各个山头,至今日起,随时监控满清鞑子入侵的动向,全力支持方大人的作战计划。”

他令随行一个头领立刻回梁山去各个山头的名册、地图,又问,“方大人,还有一样是什么?”

方原默然了一会,又冷冷的说,“我想请各个山头的梁山兄弟,将方圆一百里内的乡镇、村庄里,所有的百姓,还有粮食全劫掠到山上安置。”

方原在县城周围一百里划了一个圈,再在梁山山头势力的周围一百里划了一个圈,这两个圈一划下来,整个山东地区几乎大部分区域已是坚壁清野。满清要想大规模的劫掠,就必须一个县城一个山头的强攻,这样就能将满清的野战优势压缩到极致,也能将明军的防御优势发挥到极致。

这,就是方原规划的焦土抗战方略!

梁山流寇平日里也是靠着四周几十个村子交粮食,交保护费养着的,但公然大规模的洗劫百姓,这个动作真是搞得有点大了,连梁敏这种刀口上舔血的流寇也是大吃一惊,梁山劫掠一般是抢粮抢钱,还没有这么大规模抢人的说法,“方大人,这是要惹得天怒人怨啊!”

方原又何尝不知这个军令要是执行了,山东的百姓必然会遭受一场浩劫。但,战争有时真的很无奈,这些百姓、粮食若是梁山兄弟不劫掠,也会被满清鞑子给劫掠了。

与其留下百姓、粮食资敌,不如由梁山先抢了。被满清劫掠了,回去也是当包衣奴才;而被梁山劫掠了,战后还能放归回去继续耕种。

这种脏事,方原、官府是绝不能担恶名的,只能由梁山流寇来承担了。当然,方原也不指望梁山流寇能毫不打折的执行,但只要能做到三、五成,也算是最大的支持。

方原缓缓的说,“梁头领,事成之后,我会论功行赏;还会禀明皇帝,为梁山兄弟们彻底平反;战后无主的土地,也会支拨一部分给梁山兄弟。”

他的提议,诱惑力不可谓不大。

大战过后,经过满清的一轮清洗,山东地区肯定会出现大量无主的土地,只要方原的承诺能兑现,梁山势力立刻能从抢劫为生的流寇变成拥有大量土地的大地主,这就是梁山彻底翻身的大好机会。

但风险也同样存在,劫掠当地百姓、粮食,十之八九会引来满清鞑子的攻击,虽无须梁山出兵作战,却几可说关系到梁山各个山头的生死存亡。

方原这次的动静搞得实在是太大,梁敏带来的两个小头领几乎听得傻了,梁敏也不能擅自做主,深嘘口气说,“方大人,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擅自做主,必须召集各山头的头领共议。”

方原也知道梁敏的难处,当然不能过于紧逼,便说,“那我便先回京城,等梁头领商议过后,派人来传个话儿就行。”

梁敏派回梁山的头领取来了一个名册,还有一个令牌,交到方原手中,“方大人,这是梁山各山头的名册,地图。”

“这是梁山传递号令的令牌,只要出示这个令牌,各个山头的兄弟们都会提供方大人驻扎,还有提供获取的情报。”

方原收好了名册地图,还有令牌,冲梁敏拱手说,“梁头领大义,方原先行谢过。”

梁敏摇了摇手,正容说,“满清鞑子肆虐山东数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梁山兄弟早就想宰几个满清鞑子,只恨力所不及。方大人杀满清鞑子,就是替我们山东百姓出了一口恶气,是我们要谢过方大人。”

方原告辞了梁敏,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京城,接下来就是要回京城面见崇祯,陈述今次的作战方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促膝长谈

十日后,方原从梁山所在的济宁州赶到了京城。

他令玄甲军士驻扎在城外的驿馆稍作休整,立刻入城前去面见崇祯皇帝。

崇祯正在为今次怎么抵御满清入侵焦头烂额,一听方原回了京城,立刻在东暖阁接见了方原。

方原行礼过后,崇祯坐在龙椅前,目光不断的巡视着方原,“方原,今次满清入关侵袭,苏州府三卫有一万明军,你为什么只带了两千兵马前来勤王?朕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崇祯的疑虑在情理之中,方原也无法回避这么尖锐的问题,忙解释说,“陛下,臣带来的是新近练成的精锐之师,足以以一当十。至于苏州府三卫的卫兵,不提也罢,上了战场也是拖累。”

崇祯淡淡的问,“方原,你北上勤王不和史可法一起直接回京城,又去了哪儿?”

方原无奈的解释说,“臣迟回了几日,只是去了山东先行布置战场,令陛下牵挂了。”

时值冬季,寒风呼啸,方原穿的锦衣有些单薄了,一路风餐露宿也没空换一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崇祯看在眼里,令王承恩取来了一件自己的毛裘,两个火炉,又令王承恩准备御膳,“方原,今日我们君臣一同进膳,再促膝长谈,一夜不够,再谈个两日两夜。”

赐给方原皇帝的毛裘,君臣一同进膳,还促膝长谈,这些都是相当破格的礼遇。

很显然,崇祯已接受了方原的解释。

方原陪着崇祯一同用了御膳,也给崇祯汇报了前去苏州府后的各种遭遇,还有两百万两银子的来源。

崇祯听了是连连说好。

两人用过了夜膳,收拾齐整了,崇祯这才不紧不慢的问,“方原,今次满清入侵,你准备怎么应战?”

方原反问说,“陛下,群臣是打算怎么应战呢?”

崇祯忙说,“内阁大学士,首辅周延儒都束手无策,只是建议加强京畿防御。但,满清皇太极却送来了一份和议书。”

崇祯令王承恩取来了皇太极的和议书,方原摊开一看,主要内容是满清皇太极提出的议和条件是,明朝一次性奉送金子十万两,银子一百万两,粮食三十万石,布匹两百万匹。之后每年再奉送金子五万两,银子二十万两,粮食十万石,布匹五十万匹。

方原放下了这份和议书,是冷笑不止,“陛下,首辅周延儒对这份和议书是什么说法呢?”

崇祯说道,“周延儒的说法是和议可行,虽然一次性给的金银,粮食、布匹多了些,但,若真能达成和议,两方罢兵休战,也是挽救眼下危局的良策。”

方原又问,“陛下的想法呢?”

崇祯压低了声儿说,“方原,朕只与你交心。这份和议,朕也认为可行,你给朕送来了两百万两银子,再东拼西凑一下,应该能凑够这笔数目。”

方原又追问说,“与满清达成和议之后,陛下又准备做什么呢?”

崇祯愣了愣,迟疑着说,“若与满清休战,朕就能避免两线作战,便能抽调大军前去剿灭河南的闯贼,湖广、四川的大西贼。”

方原将皇太极送来的和议书交回给了崇祯,正容说,“陛下,北宋能与辽国达成檀渊之盟,那是双方能在河北一线形成战略对峙,之后一百余年谁也无法再前进一步;南宋能与金国达成绍兴和议,那是双方能在江淮一线形成战略对峙,之后一百余年,仍是谁也无法前进一步。”

“而我大明,长城防线被满清打成了筛子,满清铁骑想入关劫掠,就能直接打到长江边,各地总兵畏战如虎,连一个敢出城野战的都没有,靠什么能与满清形成战略对峙?说简单点,若满清得了金银、粮食、布匹后,再次毁约入关,大明能不能对满清毁约的行为进行惩戒?没有实力作为后盾的和议,不过是废纸一张而已!”

方原这番话太过直白,也太过刺耳,崇祯不悦说,“方原,你是在说朕见识浅薄?”

方原缓缓的说,“臣若是周延儒,肯定也会说陛下和议的行为简直是英明至极,因为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我一个拿俸禄过日子的,起什么哄?能拖一日是一日,等满清再次毁约入关时再来慢慢讨论。大不了还可以投降满清,高官厚禄还是少不了的。”

崇祯脸上的怒气不见,神色越发的凝重。

方原又继续说,“但臣是着眼陛下的未来,大明江山社稷,就不能不直说,虽然话不中听,但却忠言逆耳。”

崇祯沉吟着问,“朕也是逼不得已,想令天下子民休养生息,喘口气了。若是一再两线作战,大明的天下迟早会崩溃的。”

方原沉声说,“没有寇准、皇帝的御驾亲征,就没有檀渊之盟;没有岳武穆、韩少保的血战军功,就没有绍兴和议。臣也建议与满清议和,但,必须是在重创满清入侵的铁骑之后。”

崇祯直直瞧着方原问,“方原,你认为开战前绝不议和?!”

方原迎上了崇祯的目光,坚决的说,“绝不议和!陛下的两百万两银子,与其白白送给满清鞑子资敌,不如在战后,重重抚恤阵亡的官兵!”

崇祯深嘘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说,“这一仗怎么打才能重创满清铁骑?你只带了两千骑兵,可是要面对四万满清铁骑!”

方原淡淡的说,“正面交锋,肯定是必败无疑。臣的战略就是坚壁清野,只打满清的后勤。”

崇祯来了兴致,忙直了直身子问,“方原,你说清楚些,怎么打满清的后勤?”

方原耐心的解释说,“我这是仿效游牧民族游击战的法子,以牙还牙。满清今次是因为没了粮草过冬仓促入侵,随军肯定带不了多少粮食,打的是以战养战,劫掠的主意。等满清铁骑入了关,进入山东地界,臣的两千精锐骑兵,会死死咬住满清铁骑的后勤。”

“只要满清鞑子敢分兵劫掠,我就逐一点杀分兵的满清鞑子。”

崇祯听的入了神,忙问,“若满清鞑子不分兵呢?”

方原沉声说,“不分兵的话,四万满清鞑子一日至少要消耗五百石粮食,一个县城,一个村庄去抢掠,后勤补给怎么可能跟得上?”

方原使用的其实就是游牧民族依靠强机动性,惯用的游击战术,只是这次方原的玄甲军人均是两匹战马,机动性强于满清鞑子兵。再加上有霹雳火铳,防爆装备,单兵作战能力也强于满鞑子兵,足以对满清鞑子进行以牙还牙的折腾。

崇祯大喜说,“好,好,很好,方原,朕准了你的作战方案。”

方原缓缓的说,“但请陛下答应臣两个条件。”

崇祯忙问,“什么条件,说!”

方原想了想说,“臣此去山东已令兖州府坚壁清野,但济南府的刘泽清臣却指挥不了,请陛下下一道圣旨,令刘泽清在济南府也坚壁清野,加强防御。”

崇祯也不去计较他未经请示的僭越,忙说,“准奏!还有呢?”

方原又说,“还有就是梁山流寇,李青山余部,臣已许诺他们,只要他们参与今次的作战,便替他们平反,并赏赐山东一些无主的土地,以作褒奖。”

崇祯还能记起在年初在京城被凌迟处死的梁山李青山,只要能打败满清铁骑,平反、赏赐云云,那都是小事一桩罢了,“朕准了。”

方原再次强调说,“当初是因为周延儒的污蔑,陛下才铸成大错,凌迟处死了本欲招安的李青山。陛下若要替梁山平反,就应该追究周延儒的罪责!”

崇祯愣了愣,这才明白方原的言外之意,所谓平反绝不是简简单单的赦免梁山流寇的罪行,而是要严惩造谣污蔑的周延儒,将他绳之于法!

崇祯沉吟着说,“这,周延儒毕竟是内阁首辅,若是因流寇之事严惩他,群臣那边无法交代啊!”

方原冷冷的说,“陛下只要将周延儒逐出京城,接下来的事,就是梁山众人与周延儒的私人恩怨,与陛下,与朝廷无关。”

崇祯对周延儒的行径早就失望透顶,也没心思再去保他,便说,“好,朕准奏!”

第一百二十五章 驸马爷?

方原与崇祯是兴致勃勃,彻夜长谈,等二人聊完了应战的战术,已是三更天。

崇祯打了个哈欠说,“朕困了,方原,你在京城的府邸在哪儿?”

方原忙说,“臣在京城就只有一个小四合院,也借给远房亲戚住了,臣还真没找到去处。”

崇祯哈哈大笑说,“看来你比朕还节俭啊!这么夜了,你就是出宫也没去处,就留在乾清宫休息吧!”

崇祯侧头去交代王承恩说,“安排方原在东暖阁休息,朕自去西暖阁休息。”

东暖阁是明清皇帝斋戒休息、批阅奏章的寝宫,而西暖阁则是皇帝召后妃侍寝的寝宫。

留方原在东暖阁休息?

王承恩听了是暗自乍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打崇祯即位以来,从来还没有大臣能在东暖阁留宿,甚至整个大明朝都未听过,哪个大臣有过这个待遇。

令方原睡在龙榻上,分明已是没将方原当成了外臣。

王承恩再次向崇祯确认,“陛下,真的将方原留宿东暖阁?”

崇祯没好气的说,“是朕没说清,还是你没听清?”

王承恩连忙点头哈腰的说,“自是老奴耳背了,耳背了。小林子,留在东暖阁侍奉方大人梳洗就寝。”

小林子连声应了,令其他小太监端来了填肚子的御膳,还有梳洗的热水。

方原是穿越人士,对这些尊卑之别也没太大的触动。他旅途也是太过劳累,梳洗过后,直接躺在东暖阁的龙榻上,呼呼的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很香,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鼻子一痒,猛地打了个喷嚏,这才醒了过来。

方原睁开朦胧的睡眼一看,入目的是坤兴公主笑颜如花的脸蛋儿,入鼻的则是少女淡淡的体香。

“这什么情况?”

方原撑起身子,四下打望了一下,还是在东暖阁,这才松了口气。

但想到这么衣冠不整的和坤兴公主相对,似乎也太过失礼,忙起身整理了锦衣,冲坤兴公主说,“公主,差点被你给吓死!”

坤兴公主笑嘻嘻的说,“我一听王公公说你回了京城,就赶来了,没想到,父皇竟会留你睡在东暖阁。”

原来又是王承恩的报的信,坤兴能随时找上门来,可见平日里是没少缠着王承恩探听方原的消息。

方原避嫌似的离坤兴公主远了些,随手端起龙案上的茶杯,大大的饮了一口茶水,“公主,我们这么相见,若让陛下知道了,我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还请公主饶了我一命吧!”

坤兴公主嬉笑着说,“方原,你龙榻也睡了,御茶也喝了,见了父皇也不跪不拜了,在本宫面前连臣也不称了,这么多条族灭的死罪,父皇真要砍你脑袋也不差这一条罪名啦!”

两人正说着话,东暖阁外的王承恩急匆匆的进来了,冲着坤兴公主连声说,“我的小公主,陛下在西暖阁快梳洗完毕了,你快走吧!”

坤兴公主冲王承恩嘘了一声,“王公公,你先出去嘛!我再问方原一句话就走。”

王承恩苦笑着说,“公主,我去东暖阁外守着,你快问。”

方原冲王承恩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脸色,王承恩出去后,坤兴公主又问,“方原,我送你的香囊呢?有没有随身带着?”

坤兴公主送的香囊,方原也不知搞哪儿去了,更不可能随身带着。但当着坤兴公主的面儿,也不能实话实说伤她的自尊,便随口胡诌说,“公主的香囊那是无价之宝,随身带着,若是丢了,那罪过就大了。我是挂在寝居床头,每日睁眼就能看到。”

方原随口就编了这么个搪塞的理由,反正坤兴公主也不可能去苏州府查证。

坤兴公主粉脸儿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算你还有良心!”

方原愕然瞧着她幸福满满的样儿,暗想,这么劣质的谎言也能过关?难怪这么多无知少女会被渣男骗炮。

他担心崇祯随时会到,撞见两人在一起,见坤兴公主还没离去的想法,忙说,“公主,陛下快到了!”

坤兴公主轻咬着粉嫩欲滴的樱唇,双眸波光荡漾的瞧着方原,支支吾吾的说,“方原,父皇这些日子正在挑选......挑选......父皇这么信任你,你能不能......”

她面带羞涩的语焉不详,方原不用猜都知道,坤兴公主已到及笄之年,崇祯是在给她挑选驸马人选了。坤兴公主的少女心思,方原怎么会看不出,她是想方原主动去向崇祯求亲,当这个驸马。

但方原却并不想接坤兴公主的话,原因有三:

其一,他真的想挑选一个能分担繁重军政事务的贤内助,而不是挑选一个身份尊贵,却无所裨益的花瓶公主,回去日日供着,不时还要忍受一下她的公主病。

其二,按明朝祖制,明朝公主选驸马只能从民间,或是低级官员中选择,当选驸马后,不仅本人不能当官,族人也不能当官。虽在明朝存亡的非常时期,崇祯不一定会遵照祖制操作,但终究在头上戴了个紧箍咒。

其三,也是最要紧的,就是与周皇后、皇太子朱慈烺的对立立场。

这古代的血缘关系是远高于夫妻关系的至亲关系。

曹操能到处玩人妻,并不怕这些人妻会施以暗害,因为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女子通常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并不会对前任夫君死心塌地,不顾性命。

而刘备却要对明媒正娶的黄花大闺女孙夫人严加堤防。事实上,刘备的担心并不多余,刘禅就差点被孙夫人带回东吴当了人质。

孙夫人可能为了远在东吴的母亲、兄长,对刘备图谋不轨;坤兴公主自然也可能为了母亲、兄长,出卖方原的利益。

所以,方原可以接受柳如是倔强的拒绝,却不能接受坤兴公主的主动表白。这既与个人喜好有关,更与现实利益有关。

柳如是终会看清钱谦益的真面目,明白哪个男人才值得她跟随。

而坤兴公主与周皇后、朱慈烺的血缘关系是永远也掰扯不断的,尤其是她的尊贵地位全都来自于她的父皇、母后、兄长。紧要时候,她会做出什么选择,方原心里根本没底。

有了这么多顾忌,方原留着坤兴公主在身边,其实是留了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

他在内心已否定了当这个驸马的选择,但却不能当面扫了坤兴公主的面子,随口应付说,“那我与陛下说说吧!”

坤兴公主就是养在深宫,单纯无邪的小公主,哪里知道方原的心思早转了十万八千里,还有其中牵扯的重大干系,还以为方原这算是同意了。

她喜不致胜的正要再说,却听到东暖阁外响起了崇祯的声儿,“王承恩,方原醒了没有?”

王承恩知道坤兴公主还在东暖阁里,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陛下,醒了,正等着陛下召见。”

崇祯推门而入,却见到坤兴公主也在东暖阁里,愕然的望了望二人,板着脸问,“坤兴,你来东暖阁做什么?”

坤兴公主伸了伸舌头,随口胡诌说,“我来东暖阁找父皇,却发现方原在这里,我正准备离开,父皇就进来了。”

崇祯会信她的鬼话才怪了,却不和她较真,抚了抚她的秀发说,“出去吧!父皇和方原还有要事相商。”

坤兴公主冲方原眨了眨眼,暗示他一定要向崇祯提亲当这个驸马,这才兴冲冲的去了。

崇祯坐在东暖阁的龙榻上,瞧着方原说,“朕的这个公主,成日不知礼节,也不知哪家的公子当了驸马,能管住她。”

方原一愣,崇祯突然在他面前说起了八竿子打不着的招驸马,分明就充满着暗示,不禁暗想,难道崇祯也想将坤兴公主赐婚给自己?崇祯这种行为是出于真心招揽,还是下了一个套,随时可能以驸马不能做官的名义剥夺自个儿的权位?

方原不敢也不愿接这个话,装傻充愣的说,“公主身份尊贵,又貌美如花,眼巴巴望着陛下赐婚的青年才俊,必定数不胜数。”

崇祯见他不接话,还打起了太极,轻轻咳嗽了一声。

王承恩知机的说,“依老奴看,大明眼下最有声望的青年才俊,非方原你莫属。”

既然王承恩将话儿挑明了,方原便不能继续装傻充愣,只能故作吃惊的望着王承恩说,“王公公在说笑?大明祖制,公主是不能下嫁官员子弟,何况还是官员本人?”

王承恩呵呵一笑说,“祖制是祖制,时势不同,岂能固守成规?”

方原被逼到了角落,只能叹声说,“公主年方十四,豆蔻年华,该找一个十四、五,年岁般配的官宦子弟;而我年有二十二,比公主大了八岁,怕是会耽误了公主。”

二十二岁的方原配十四、五岁的坤兴公主其实并无关系,更没有耽误的说法。方原搬出这么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就是委婉拒绝了崇祯的好意。

崇祯、王承恩互望了一眼,既然方原明言拒绝了,总不能像塞白菜一样,将大明公主强行塞给方原。

崇祯自我解嘲似的嘿嘿一笑,左顾而言他说,“方原,朕的圣旨已快马送去给了济南府的刘泽清。前方军报传来,阿巴泰已率军逼近宁远城。你何时离开京城,前去山东?”

方原松了一口气,忙说,“臣立刻前往。”

崇祯取来一件自个儿的锦袍,就这么替方原披在身上,“方原,军情紧急,朕就不留你了,等你凯旋之日,朕再为你庆功三日三夜!”

方原拱手谢礼,与崇祯告辞,出了东暖阁。

离开了乾清宫,方原突然问,“王公公,陛下突然赐婚,是什么心思呢?”

王承恩愣了愣说,“方原,你不必疑心,陛下是真的将你当做了股肱之臣,下嫁公主,也是想将你拉成自家人。”

王承恩的解释,方原只能信个五、六成,至少在现在,崇祯应该还没有想剥夺他权位的想法。

王承恩又问,“方原,小公主对你的心思,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方原尴尬的一笑说,“王公公,傻子都能明白,方原岂会不明白?但,我与周皇后、皇太子的关系,应诺了这门婚事,才是害了公主吧!她本该无忧无虑的嫁一个民间子弟,再锦衣玉食的过一生,何必将她牵扯进这纷纷扰扰的朝堂斗争,和政治婚姻中?”

王承恩恍然说,“原来你是为了小公主着想。”

方原笑了笑说,“还请王公公在公主面前善言周旋,不要令她伤心、难堪才好。”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战阿巴泰(1)

满清的军队编制是十人一长,三百人设一牛录额真,每五个牛录额真设一扎兰额真(一千五百人),五个扎兰额真设一固山额真(七千五百人)。

每个固山额真就是所谓的一旗,满清八旗就是八个固山额真,一共六万人。除了满清八旗,皇太极还设置了蒙古八旗,汉八旗。

今次入侵劫掠,皇太极派出了满清八旗中的五旗,分别是属皇太极嫡系的正黄旗;被皇太极吞并改编后的正蓝旗;多尔衮一系,多铎的镶白旗;代善一系的正红旗;济尔哈朗一系的镶蓝旗。

主帅阿巴泰是统领正黄旗、正蓝旗、正红旗,而副帅图尔格统领镶白旗,镶蓝旗。

阿巴泰、图尔格的四万满清大军并未屯兵宁远城外,而是自长城黄崖关口破关而入。

除湖广的左良玉借口境内有张献忠流寇骚扰,明朝各地勤王之师已齐聚京畿。

孙传庭的十万精锐驻扎在蓟镇、京城,拱卫京师安全;

山西周遇吉已整合完成山西、大同、宣府军镇,率军八万晋军入京畿勤王,被安排驻守在保定府、河间府;

史可法率领的三万勤王之师驻守在广平府、大名府。

二十万明军在京畿地区形成一条链式的防御圈,牢牢把守着通往京城的要塞。

京畿防御圈布有重兵防卫,阿巴泰不敢强行攻打这些军事重镇,只能劫掠了京畿地区的七、八个县城,稍作补给。

明军根本没有与满清野战的胆量和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巴泰攻破了几个县城,劫掠了粮食、百姓,浩浩荡荡的继续南下,越过河间府,直抵山东地界的济南府。

镇守济南府的刘泽清拥兵十万,崇祯给他下的圣旨是将济南府各州县附近村庄的粮食抢进县城坚守。

刘泽清粮食是抢了,但面对满清五旗的铁骑,却不敢在济南府坚守,而是直接率军南逃,逃到了兖州府境内的济宁市。

阿巴泰不战而胜就占据了战略重地济南城,因镇守山东的刘泽清已不战而逃,济南府境内再无成建制明军的机动部队。

阿巴泰得意忘形,立刻将五旗大军分兵五路,每一路一旗。

镶蓝旗坐镇劫掠济南府;镶白旗西进劫掠东昌府;正红旗东进劫掠青州府;而阿巴泰则率领主力正黄旗、正蓝旗南下进攻尚有军队驻守的兖州府。

进入兖州府后,因阿巴泰对明军野战能力的蔑视,又再次分兵两路,正黄旗进攻兖州府的治所滋阳县;正蓝旗则沿西线南下,攻打梁山水泊所在的济宁州。

至此,战局从济南府推进到了兖州府。

方原的两千玄甲军却不在兖州城,而是在水泊梁山上休整。

梁敏与山东各山头的梁山流寇商议后,决定支持方原坚壁清野、焦土抗战的策略,将各山头附近村庄的百姓,半强迫半劝说的带到了就近的山头安置,粮食当然也全带上了山。

一个小喽啰来报,正蓝旗的固山额真达尔汉已率军进入济宁州境内,沿途攻灭三个县城,直逼刘泽清主力所在的济宁城。

正蓝旗一共有25个牛录,共7500的满清铁骑,这就是方原精心挑选,第一个准备打残的目标。

方原之所以选择正蓝旗当作第一个目标,其一,是擒贼先擒王,因为入侵主帅阿巴泰是正蓝旗人,打残了正蓝旗,能彻底激怒主帅阿巴泰。只要阿巴泰一怒,派来正黄旗进行报复,便能将战火引到刘泽清镇守的济宁州,替兖州城减压。

其二,就是出于更远大的政治因素考量。正黄旗、正蓝旗是皇太极的嫡系,皇太极还有不到一年便会暴毙。只要打残了皇太极的嫡系,他的儿子豪格在与多尔衮一系的争斗中就绝对处于下风,说不定便能引起满清八旗的彻底内讧。

济南府刘泽清的怯懦避战,令本还是步步推进的满清铁骑是彻底的踌躇满志,竟然将入侵的五旗兵马是一分再分。

既然进入济宁州的只有正蓝旗一旗,而济宁州又是梁山兄弟们的主场,该是出击的时候了!

方原与梁敏告辞后,带着几个小喽啰当向导,直接率军直扑达尔汉的正蓝旗。

行军了一日一夜,到了一个梁山流寇联系消息的小集市。

小集市的梁山探子向方原报告,因济宁州的粮草大部分已被刘泽清、梁山流寇给抢光了,达尔汉的正蓝旗粮食补充不济。

达尔汉为了缓和后勤压力,只留六千人围攻重镇济宁城,而派出了5个牛录(300人),分五个方向,前去各个村庄劫粮,劫人。

最近的一个牛录,已到了一百里外,连抢了三个村庄,正在朝下一个村庄挺进。

一个牛录,三百满清鞑子,先拿来当开胃点心吧!

方原立刻率两千玄甲军直扑这个牛录往前行进的村庄,经过半夜的疾驰,终于赶在满清鞑子达到之前,抢先进了村庄。

方原先对村庄的百姓进行了安抚,将整个村子共五、六百的百姓,直接转移到了山上暂避。

他亲自率领一千人埋伏在村庄里,占领了各个房屋的制高点,准备伏击满清鞑子;令赤古台率领一千骑兵,埋伏村庄外的小山里,对溃逃的满清鞑子进行追击。

一日后,一个牛录的满清鞑子赶到了这个村庄,在村口却不见一个百姓。

满清鞑子以为百姓全躲在了村子里,领头的牛录额真留下一个百人队在村口看守抢劫来的十车粮食,一车钱财,还有两百余个被劫掠为奴的男男女女,派两百人进入村庄,准备挨家逐户的搜查。

方原见两百满清鞑子已进入了伏击圈,立刻令军士吹起了开战的军号。

“呜呜呜呜呜!”

嘹亮的军号声响起,伏击的玄甲军,整齐划一的举枪,朝着进入村庄的满清鞑子就是百枪齐发。

“噼噼啪啪!”

一轮射击之后,满清鞑子被打得人仰马翻,乱成了一团,顷刻间就丢了几十条性命。

满清铁骑也算是天下劲旅,陡遇偷袭却未见慌乱,崩溃,每个十夫长一面开始组织弓箭反击,一面令军士往前快速突进。

方原这支玄甲军都是武装到了牙齿的精锐之师,寻常的弓箭反击,射中防爆装备,那是全无作用,根本伤及不到皮肉。偶尔能射中护具的空隙处,也只能造成轻伤,远不能致命。

再加上玄甲军早占领了制高点,满清鞑子就是冲上来一时半会也攻不上房屋,正在满清鞑子准备抽梯子上房屋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就是第二轮枪击。

“噼噼啪啪!”

第二轮枪击响起,玄甲军的这次反击,又打死了六、七十个准备抽梯子上屋的满清鞑子。

玄甲军这种黑黝黝的“铠甲”竟然能刀枪不入,中了箭非但不倒下,还能继续反击,这实在远远超出了满清鞑子的理解,还以为遇上了怪物,再不敢往屋顶进攻,吓得连连后退,往村口逃命。

“噼噼啪啪”

第三轮枪击响起,方原占领制高点的玄甲军打死了二、三十个跑得稍慢的满清鞑子,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余下的一百余满清鞑子逃出了村口。

方原双眼掠过一道冷光,接下来,就交给赤古台了。

逃出村庄的满清鞑子,立刻准备拖着抢劫来的金银、粮食,还有一,两百抢劫来的男男女女,逃离这个古怪的村庄。

却不料赤古台率领的一千火枪骑兵已分三路包抄而至,惊天动地的喊打喊杀声,令这些惊魂未定的满清鞑子是肝胆俱裂,这才知道是中了明军的埋伏。

领头的牛录额真立刻下令五十人混杂在劫掠的人群里,以弓箭反击扑杀而来的明军,自己则率领五十人骑马狂奔而去。

方原交给赤古台的任务就是全歼这支满清鞑子,赤古台只分出一队三百人的玄甲军去定点点杀混杂在汉人里的满清鞑子,余下的七百骑兵直接去追杀逃走的牛录额真。

因玄甲军是两匹战马轮流替换,论机动性是超过了逃跑的满清鞑子,双方一前一后的追出了大半日,终于将逃走的五十个满清鞑子尽数定点清除。

赤古台遵照方原的指示,缴获了满清鞑子的马匹,兵器,将正蓝旗的军服也全扒了下来,将所有鞑子的猪辫子,连同头皮一并割了下来,作为战利品带了回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战阿巴泰(2)

方原花了半个时辰,定点点杀了混在汉人堆里的满清鞑子,只绑了五个会说汉话的鞑子逼问口供,其余的尽数宰了,一个不留。

追击溃逃鞑子的赤古台在次日清晨回了村庄。

方原清点战果,玄甲军阵亡了十人,受伤的有五十余人,方原在淘宝上买了酒精、消毒的白纱,还有止血药,令军医逐一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此战一共抢了战马两百匹,缴获精钢马刀三百把,粮食三百石。

被劫掠来的男男女女,被方原安排在村庄外。

因满清鞑子劫掠的标准也是挑选年轻女人和青壮男丁,方原令玄甲军清点这些青壮男丁,会骑马,愿从军的男丁,便暂时安排在村庄里暂住,等战后编入玄甲军编制;还有年轻女人,愿意和玄甲军士配对的就可以留下,战后带回江南去过安生日子。不愿意配对的年轻女子,和不符合标准的青壮男丁,从鞑子劫掠来的粮食里,一人分给了十日的口粮,放归了回去。

至于抢回的金银,清点了一下约有五千余两,方原暂时存进了余额宝账户,等战后再论功行赏,发放。

恶战暂时结束,村庄的百姓陆陆续续从山上下来,煮了米饭,烤了猪、牛肉,犒劳方原一行玄甲军军士。若非方原一行人及时赶到歼灭了满清鞑子,他们也会一样被鞑子劫掠而去。

方原令玄甲军吃饱喝足了,又将抢回的粮食和村庄的百姓换了一万个面饼子,两千斤熟肉。

他令人捉来了被活捉的五个鞑子,开始逼问口供。

这五个鞑子还有些硬气,故意滴哩呱拉的说着方原听不懂的满语,看神情就不是想屈服。

方原懒得和这些跑来大明境内抢劫的鞑子废话,直接令玄甲军斩断了其中四人的双臂,血流如涌,惨叫声直冲云霄。

余下一人眼见这等恐怖的情景,吓得是屎尿齐出,再不敢和方原**叨叨满语,连声用汉语求饶。

方原抽出腰刀搁在他脖子上,缓缓的问,“正蓝旗的军粮存放在哪儿?”

冰冷的刀刃架在脖子上,那个鞑子不敢再有所隐瞒,“嘉......嘉祥县。”

“出门劫掠粮食的四路鞑子,分别朝什么方向去了?”

鞑子为了活命,立刻将五路人马劫掠的方向逐一说了。

方原在地图上表明了位置,冲玄甲军士使了个眼色,玄甲军士大刀一挥,将那人连同其他四人的头全给砍了下来。

做好善后事宜,已过去两日,方原领着玄甲军离开了村庄继续上路,朝着下一个牛录的鞑子杀奔过去。

在接下来的十日里,方原照着得来的情报,还有济宁州各地梁山探子的第一手消息,几百里奔袭,或偷袭,或伏击,连续截杀了五路劫掠牛录里的四路,全都是尽数歼灭,没留一个活口,扒下了所有的军服。

只有一路因追之不及,放回了达尔汉在济宁城外的大营。

连续作战下来,方原已歼灭了满清鞑子四个牛录,一千二百余人。但达尔汉大营还没得到任何消息,还以为其他四路耽搁了,只派出了几个侦查探子前去联络。

方原的战略方针就是打后勤,歼灭了四路鞑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占领正蓝旗囤积粮草的嘉祥县。根据被歼灭鞑子提供的情报,嘉祥县县城里驻扎了三个牛录的满清鞑子。

他令赤古台率五百火枪骑兵在防爆装备外套了正蓝旗的军服,将火铳全用布裹了,藏在马背后,举着些残破不堪的正蓝旗军旗,开始向嘉祥县城佯作逃窜,方原则率领一千五百火枪骑兵紧随其后。

沿途哨岗的鞑子,见了赤古台的前锋穿着正蓝旗的军服,再加上赤古台蒙语、满语都是十分熟练,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就被赤古台给点杀了。

赤古台的五百骑兵逼近了嘉祥县城,却不进城,而是在城外大喊大叫,“明军的骑兵追杀来了,立刻支援!”

守卫县城粮仓的鞑子分不清真假,在城头上问,“追击的明军有多少?”

赤古台大喝说,“两千,快出城支援。”

守城的鞑子统领隔远望去,远方尘土飞扬,确实有一队明军追杀而来。再见赤古台诸人,衣着不整,军旗也东倒西歪,看来是被身后的明军追击得狼狈逃窜。

守城鞑子统领讥笑说,“五百大清勇士竟然会怕两千南方的娘儿兵,丢人现眼。”

他冲着身后的鞑子兵大喝说,“兄弟们,立功的机会来了,只留一个百人队守城,其余的尽数上马,出城击溃明军!”

三个牛录的满清骑兵迅速集结完成,驶出了嘉祥县城。

鞑子统领当先纵马而出,冲着赤古台大喝说,“没出息的东西,滚回城里守城,等战后再来处置你。”

赤古台唯唯诺诺的应了,令麾下的玄甲军给鞑子统领让出了一条道,由这些鞑子兵冲了过去。

赤古台见鞑子统领已走远,依着之前的计划,派出两百人入了嘉祥县县城,直接上了城墙,三个对付一个,将城墙上的几十个鞑子兵给宰了。

城门卫所驻守的鞑子兵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想关闭城门已是迟了,赤古台已占领了城门,余下的几十个鞑子兵立刻往粮仓方向溃退,想靠着粮仓的地形,坚守待援。

赤古台根本没兴趣去剿灭这些困兽犹斗的鞑子兵,他与方原的计划是,前后夹击,歼灭轻敌出城的这三个牛录的鞑子兵。

方原见嘉祥县的鞑子统领果然上当,带着近千人杀奔而至,立刻下令停止追击,一千五百火枪骑兵分列五队,以五段击的阵型迎敌。

待鞑子兵进入火铳的射程,玄甲军是千枪齐放,先是三眼铳扰敌,接着是鸟铳,最后是霹雳火铳,一股脑全射向了疾驰而来的鞑子骑兵。

鞑子统领也没料到明军的火力竟然如此凶猛,各色火铳是层出不穷,几轮射击下来,已被打伤、打死了两、三百人。

鞑子头领已是骑虎难下,咬了咬牙,喝令鞑子骑兵硬着头皮往前冲,只要能冲到明军跟前,便是胜利。

这个时代的火铳怎么都不可能抵挡住骑兵的冲击,两轮五段击后,五百满清铁骑已杀至阵前,方原立刻喝令火枪骑兵,上了刺刀,准备与鞑子兵进行肉搏战。

两队人马终于短兵相接,绞杀在一起,战况十分激烈。

鞑子统领刚没打到几个汇合,却听到身后竟然有密集的火铳声响起,身后的人马还在不断落马而亡。

他忙举目望去,赫然是之前那队正蓝旗溃兵从身后杀了过来。

鞑子统领这才知是中了明军的奸计,眼前被前后夹击,带出来三个牛录的鞑子骑兵,已损伤大半,余下的只有一个牛录不到。

鞑子统领已是进退失据,往前攻,明军的火铳前竟然还有刺刀,所谓一寸强一寸强,满清骑兵的马刀应付起来是相当吃力,甚至还落在下风,往前突破根本是痴人说梦。

往后退,前方已是战况胶着,这个时候下令改变攻击方向,只会败得更快更惨。

鞑子统领想着今日已损失数百骑兵,回去也是必死无疑,索性凶性大发,立刻抽出马刀,领着仅存的一百骑兵,回身杀向追击而来的赤古台。

在承受了玄甲军两轮枪击后,终于领着四、五十人杀到了赤古台跟前,但已是强弩之末。

赤古台一马当先,也不使什么刺刀,直接举起马刀就猛砍领头的鞑子统领。两人的马刀一交,鞑子头领被一股巨力给掀下了马背,瞬间就被来往的马蹄踏成了肉泥。

群龙无首,这支困兽犹斗的鞑子兵几个回合下来,就被玄甲军给歼灭殆尽。

在赤古台大获全胜之时,方原那方的恶战也接近尾声,陷入前后夹击的鞑子兵没有一个投降,直到战死最后一人。

方原令赤古台清点伤亡,这一战,因鞑子兵临死前的困兽犹斗,玄甲军损失不小,阵亡了四十三人,受伤了一百余人,可说是开战以来最大的损失。

方原是怒火上头,立刻率军进了嘉祥县城,令军医立刻伤兵,又领着玄甲军直扑还在粮仓负隅顽抗的五、六十个鞑子兵。

鞑子兵在墙头不断往外射箭顽抗,方原也不强攻,立刻令玄甲军端来了火油,以火箭回击。

双方你来我往的对射了几轮,粮仓里已是烟雾弥漫,起了大火。

玄甲军扼守在粮仓外,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浓浓的黑烟直上云霄。

到了次日下午,火势终于慢慢的熄灭了,装着两千石军粮的粮仓已被方原焚毁殆尽。

方原令玄甲军进入粮仓点杀残敌,却发现几十个鞑子兵已被尽数烧死在粮仓里,几十具被烧焦的尸体还保留着临死前痛苦挣扎的状态。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战阿巴泰(3)

嘉祥之战的失利,再加上派出去侦查的骑兵回报,根本没发现四队牛录鞑子的踪影。

身为正蓝旗固山额真的达尔汉才真正醒悟,明军还有一支战力极强的野战机动骑兵在不断的骚扰、袭击正蓝旗外出劫掠的军士。

他带出来正蓝旗的25个牛录,如今已损失7个牛录,只剩下了在济宁城下的18个牛录,囤积粮草的嘉祥县也被攻破,所有劫掠来的粮草损失殆尽。

还没见到明军野战部队的踪影,就发生这种惨重的损失,在满清与明军的交战史上是闻所未闻。

这一下,达尔汉是彻底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继续攻城吧!济宁城里还有刘泽清十万明军,这十万明军战力就是再弱,凭区区18个牛录,5,6000人一时半会也是攻不破的。

粮草已是告急,撤军去和阿巴泰汇合吧!损失了7个牛录,2100个满清军士,却连明军野战部队的影子都没见到,回去了也是军法处置,能否保住脑袋都是未知之数。

达尔汉已如同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收手已是绝不可能,只能将投注注码越押越大,指望着一把就能捞回本钱。若要想免罪,就必须击溃这支神龙看守不见尾的明军机动骑兵。

达尔汉立刻将正蓝旗仅余的18个牛录,分出了10个牛录,共3000人,由他亲自率领,带足了口粮,立刻赶往嘉祥县,寻找明军机动骑兵的踪迹,再沿途追击,务必歼灭。

余下的8个牛录,就守在济宁城下,继续围城,将刘泽清的十万明军压缩在城里,不敢出城半步。

达尔汉10个牛录的满清骑兵赶到嘉祥县时,却发现嘉祥县已是一片狼藉,城中百姓在方原的呼吁下,早带了粮仓里仅存的粮食四散逃命去了。

粮仓里,空空如也;被烧成焦炭的几十具满清鞑子的尸体,被方原直接挂在了粮仓门口,向达尔汉示威。

达尔汉怒极攻心,只能招来城中对满清还有幻想,之前就当了汉奸的三百余大户人家,全家老幼尽数灭了门,以作泄愤。

他根据幸存者留下的线索,还有官道上骑兵留下的足迹,率骑兵直接追了上去。

达尔汉在嘉祥县带路党杀汉奸泄愤的时候,方原早已率军回了梁山水泊休整。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歼灭了7个牛录的满清骑兵,而玄甲军只损失了一百三十人,已是惊世骇俗的战绩。

方原故意留下了营地、火堆、蹄印等线索,将达尔汉引来梁山水泊,凭满清八旗不习水性,借达尔汉一个胆子,也是不敢进攻梁山水泊的。

方原的目的就是要拉长正蓝旗的战线,再伺机逐一歼灭。

达尔汉沿途追击了七日七夜后,到了梁山水泊前,面对八百里水泊,既无船只,也不善水战的满清骑兵是束手无策,只能暂时驻扎在梁山水泊下的一个集市。

经过七日七夜的追击,达尔汉一行的随军粮食已消耗殆尽,沿途村庄的百姓早被梁敏派人‘请’上了梁山,而靠着水泊生存的渔民,也尽数躲上了渔船,将渔船开到了水泊的隐蔽处,暂时躲避。

达尔汉所过之处,是百里无人烟,根本得不到后勤的补充。

他迫于无奈,派出探骑四处侦查,有没有可供补给的村庄。探子回报,南北各一百里外,各有一个村庄有百姓未曾逃走,田中有牛羊,还升起了炊烟,估计能劫掠到补给的军粮。

达尔汉军中只有三日的军粮,只能再次冒险选择了分兵,将麾下10个牛录的骑兵,分成了5个牛录一队,朝南北分兵劫掠。

等南北分进的鞑子兵赶到两个村庄时,却发现牛羊、粮食全被梁山的船给运走了,扑了个空。

这是方原使的疲兵之计,就是消耗这10个牛录满清鞑子的体力、精力,还有意志力。那些村庄的百姓,全都是梁山的兄弟假扮的,目的是兜着达尔汉绕着梁山水泊绕圈子。

而方原的玄甲军在经过七日的休整、补充之后,早已吃饱喝足,精神抖擞,无论战力、体力,火药的补充都已处于最佳状态。再由梁山的战船直接分批次运到了八十里外的滩头登陆,脱离了达尔汉的监视范围。

方原再次全军换上了正蓝旗的军服,只是在胳膊上带了条红布以示区分。

他派出了一个百人队前去引诱北进劫掠的5个牛录的满清骑兵,寻找战机。

统领5个牛录的扎兰额真终于见到了明军骑兵的踪影,立功赎罪心切,也不能再等达尔汉的支援,直接就展开全军追击,务必要一举歼灭这支神出鬼没的明朝骑兵。

方原见这5个牛录的满清骑兵不等其他的支援就敢追击,心里大叫天助我也,看来今次肯定能吃下这5个牛录的鞑子骑兵。

他为了减少伤亡,也不与鞑子兵立刻决战,而是带着5个牛录的鞑子继续往北兜圈子,保持着半日的马程。

双方绕着济宁州的郓城县城兜了一大圈,满清骑兵疲惫交加,却因机动性不统一,追不上方原的玄甲军,阵型却被扯成一字长蛇型。

其中2个牛录是人均两匹战马,机动性要强一些,奋勇当先,紧追不舍。而余下的3个牛录的鞑子却只有一匹马,无论机动力,还是体力都跟不上大部队,被稀稀拉拉的拉下了两、三百里,至少一日的马程。

方原在熟知本地地形的梁山向导带领下,已经给当先追击而来的2个牛录的满清鞑子预设了埋葬的坟场,就是一个离郓城县五十里之遥的一个小集市。

因鞑子兵入侵,这个平时热闹的小集市早已是空无人烟。

先赶到半日的方原令玄甲军将马匹看守在屋后,以马笼头套住了马嘴,以免发出声响。

安置好马匹后,玄甲军立刻占领了集市屋顶制高点,近两千人埋伏在一,两百的房屋顶上,火铳上膛、弓箭也已准备齐全。

整个集市已成了一个捕兽的陷阱,只要这2个牛录的满清铁骑进入陷阱,便能给予致命一击。

到了黄昏时分,追击的满清骑兵终于赶到了。

刚踏入集市大街,满清骑兵便见到方原安排在集市一侧用以诱敌的一百玄甲军士。

“救命啊!满清鞑子追来啦!”

玄甲军士大喊大叫着,慌张的准备上马逃窜。

满清骑兵见终于追到了明军骑兵,大喜过望,立刻长驱直入,追击逃窜的明军骑兵。

等2个牛录的满清骑兵大部分追入了集市内,方原立刻吹响了攻击的军号。

所有埋伏在集市内的玄甲军一齐探出了头,二话不说,直接就开始歼灭进入埋伏圈的满清鞑子。

“噼噼啪啪!”

“砰砰砰砰!”

“嘶嘶嘶嘶!”

在玄甲军交织火力网的猛攻下,追入集市的满清鞑子被打得溃不成军,全无还手之力。

整个集市内,鞑子、还有战马的惨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火铳打完了,玄甲军又以弓箭与满清鞑子互相射击。

战争持续了半个时辰,被歼灭了大部的满清鞑子终于露出了怯意,开始纵马撤退。

方原根本不会给这些鞑子任何逃跑的机会,立刻令玄甲军全军上马,开始追击鞑子溃逃的一,两百败兵。

双方顺着鞑子骑兵来时的官道,一前一后的奔袭而去,前后只相隔了不到五里的距离。

追击了半日后,溃逃的败兵已被随后追击的玄甲军歼灭了大部,只余下了不到五十骑。

双方在官道上遇见了因机动力迟缓,随后追击而来的3个牛录的鞑子骑兵。

这3个牛录的鞑子骑兵只见到一群穿着正蓝旗军服的骑兵迎面奔逃而来,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正在愕然之际,却被己方溃逃的败兵直接给冲散了阵型。

还未回过神来,方原的玄甲军已杀至眼前,先是火枪、弓箭朝着还分不清敌我的满清鞑子猛烈的招呼。

火枪打完了后,玄甲军的火枪骑兵立刻带上了随行的防爆头盔,直接开始冲杀被打乱了阵型的鞑子骑兵。

玄甲军士气正盛,装备精良,又有占据了先机;而鞑子骑兵是既饥且饿,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消彼长下,战力相去何止千里?

歼灭战整整持续了一,两个时辰,玄甲军终于完成了对这支鞑子骑兵的彻底击溃。

总共北进劫掠的5个牛录(1500人)的鞑子骑兵,被玄甲军歼灭殆尽,只余下不到两百骑狂奔而回,赶去和达尔汉汇合。

方原战后清点伤亡,玄甲军此战的伤亡也累积到了200人,损失总人数到了350人。缴获的战马则有1000匹,经过连连恶战,战马数量不仅没损失,反而达到了5000匹。

达尔汉见到北进劫掠的5个牛录又被歼灭殆尽,只逃回了不到200人。而且这溃败的1,200鞑子为了减轻罪行,将明军骑兵的怪异装备,还有火器精良吹嘘上了天。

达尔汉清点了一下伤亡,进入济宁州后,他率领的正蓝旗已损失了12个牛录,手中只剩下13个牛录。

这支明军骑兵实在太过诡异,论战力在满清骑兵之上,论机动性也是极强,还胜过了正蓝旗的马匹配置。而且在济宁州境内,后勤根本得不到保障,更有甚者,在济宁城里还有十万蠢蠢欲动的明军。

达尔汉立刻对战场形势做出了判断,正蓝旗若再在济宁州与明军纠缠下去,麾下仅存的13个牛录甚至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他立刻决定杀100匹战马,令5个牛录的军士饱餐了一顿,连夜撤军回了济宁城下,和围城的8个牛录汇合。

达尔汉担心济宁城内的明军突然出城偷袭,只敢在济宁城下稍作休整,便下令13个牛录的鞑子骑兵拔寨而走,不到七日就撤出了济宁州,直奔去兖州府投靠阿巴泰正在围攻兖州城的正黄旗。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战阿巴泰(4)

在兖州城下的阿巴泰也很烦心。

自进入兖州府以来,他所率领的正黄旗军士遭遇了远超想象的抵抗。途径的几个县城,非但没有如同济南府一样望风而降,反而进行十分顽强的抵抗。

战争持续了一个月,满清军队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仅仅攻陷了三个县城。而强攻县城造成的人员损失却也不小,已达到3个牛录。

更令阿巴泰气恼的是,每攻下一个城,守城的县令、指挥使尽皆战死殉国,还将城中的粮仓尽数烧毁。

阿巴泰只能选择屠城进行报复,劫掠城中百姓家里的粮食充作军粮。百姓家的粮食也早被官兵搜刮一空,尽数给焚毁了,能劫掠的粮食是既少又分散,军队能得到的军粮补充是少之又少。

等阿巴泰攻至兖州城下时,军中只有不到半个月的粮食,迫不得已,阿巴泰也只能派出10个牛录,四下而出劫掠粮食。

兖州城的顽强守卫也远超他的估计,朱以海散尽鲁王府家财用于募兵、犒军。知府邓藩锡则带着官府所有官吏,与守城将士通吃同住。

朱以海、邓藩锡二人甚至还发动全府的女眷,组织全城女性,煮饭、缝衣,支援守城。

再加上满清鞑子屠灭三城的消息早传到了兖州城,兖州城的军民抛却了一切幻想,全力与攻城的满清鞑子展开连场血战。

阿巴泰强攻兖州城已有半个月,战死在兖州城下的鞑子兵已有2个牛录。而兖州城的两万卫兵,一万王府亲兵也损失了一半。

一攻一守的双方已彻底杀红了眼,这场战争,只能以一方的彻底覆灭作为结局。

阿巴泰正在军帐内和麾下的扎兰额真研究次日攻城的方略,依照他的估计,要拿下兖州城这个硬骨头,至少还要损失4-5个牛录,却听见军帐外传来达尔汉前来投奔的消息。

风尘仆仆逃回兖州府的达尔汉一进军帐,就哭着跪倒在地,“贝勒爷,正蓝旗,正蓝旗败了!”

“正蓝旗败了?”

阿巴泰愕然问,“达尔汉,是刘泽清与正蓝旗决战了?!”

达尔汉大哭着说,“刘泽清躲在济宁城里没出城一步,正蓝旗是,是败给了一支神出鬼没的明军,整整12个牛录,全没了!”

12个牛录就是3600人,这对四万入关劫掠的满清大军,甚至总数只有六万军士的满清八旗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

阿巴泰气得浑身发颤,厉声问,“神出鬼没的明军?混账!肯定是京畿的明军援救山东了,明军的统领是谁?”

达尔汉摇了摇头说,“不知!”

阿巴泰怒而起身,指着达尔汉面门问,“这支明军有多少人?”

达尔汉还是摇了摇头说,“不知!”

阿巴泰将中军案上的军令,书册尽数扫落在地,顺手扔了砚台就砸在达尔汉的额头,顿时打出了鲜血,“达尔汉!你损失了12个牛录,却连明军的底细都一无所知?”

达尔汉哭丧着脸说,“我只知这支明军是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贝勒爷,不是我胡编乱造,这次我军是真的遇上劲敌了啊!”

阿巴泰看出了达尔汉深深的恐惧,能将驰骋沙场,悍勇成性的达尔汉打得连夜逃跑,也隐隐察觉到这支明军的不对劲,怒气稍稍平复了些,“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与我说说,这支明军是怎么个战法?”

达尔汉忙说,“这支明军全是骑兵,一人两匹战马,能三日奔行五百里,连歼我4个牛录,可说是其疾如风;诱敌之时,阵型不乱,进退有序,可说是其徐如林;明军的装备精良,战力凶猛,论单兵作战能力也在我大清勇士之上,一,两个时辰不到,就能拿下嘉祥城,还能野战歼灭我3个牛录,可说是侵掠如火;防守之时,阵容齐整,以五段击阵型迎敌,可说是不动如山。”

阿巴泰突然想起了出征之前,哥哥皇太极曾与自己说过的话,今次入关劫掠,明军唯一可虑者仅有两人,一人是统领明军最后一支精锐之师的孙传庭;一人就是曾率二十个锦衣卫夜战击溃五十个满清军士的方原。

方原这人有如彗星崛起,被崇祯一再破格提拔,不仅灭了满清军士,还屠灭了给满清供应粮食的八大晋商,可说是明朝风头最劲的红人之一。皇太极还特地嘱咐了对方原此人要小心提防,战场上绝不能大意轻敌。

阿巴泰已隐隐约约的猜到今次面临的对手的身份,深嘘口气说,“我知道这支明军的统领是谁了,方原!”

两人正说着话儿,军帐外的军士来报,方原令投降的十个满清军士押送回了一份大礼,要阿巴泰亲自接收。

阿巴泰令人将大礼搬进了军帐,是五个大箱子,打开箱子一看,赫然是一根根连同头皮一起割下的满清人的辫子,犹自带着血淋淋的血水。

五大箱子里,至少有两千以上的辫子!

这就是方原对阿巴泰赤裸裸的挑衅,直接送死人辫子上门来打脸。

阿巴泰被方原欺负上门了,这还是满清建国之后,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整个军帐里的诸统领十齐声喝骂,恨不得将方原剥皮拆骨,纷纷向阿巴泰请战,要去济宁州迎战方原,以雪大耻!

身为入侵大军主帅的阿巴泰却要冷静许多,25个牛录的正蓝旗不到一个月就被方原打掉了12个牛录,再加上正黄旗的20个牛录,能否围歼方原也是未知之数。

单凭血气之勇是无济于事,必须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正在阿巴泰犹豫不决之时,军帐外再次传来了军报,阿巴泰派出门去劫掠的10个牛录,已有2支传来了被方原全歼的败报。

这一次对正黄旗的攻杀,方原根本就没有遮遮掩掩的隐瞒身份,直接亮出了名号。

达尔汉惊得起了鸡皮疙瘩,没想到方原竟这么快就从济宁州杀到了兖州府,而且一出手就歼灭了正黄旗的2个牛录。

阿巴泰也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对达尔汉的畏惧感同身受,立刻派出数十骑,传令余下的8个牛录丢下劫掠来的人口,军粮全速回师,不能有半点耽搁。

达尔汉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说,“贝勒爷,正黄旗、正蓝旗千万不能再分兵出去劫掠,否则就是被方原逐一击破啊!”

阿巴泰反问道,“我们33个牛录,每日的军粮消耗至少100石,不分兵劫掠,大军的军粮怎么保证?”

除非歼灭了方原的主力,否则这根本是个无解的死局,也是方原焦土抗战的关键所在。

达尔汉的脑袋已掉了大半,只能指望着将功补过,也就不怕将事儿继续搞大,“贝勒爷,既然分兵劫掠是送死,不如搞一场大的,一次性解决军粮危机。整个兖州府境内,只有两个重镇,其一是刘泽清十万明军把守的济宁城,还有一座就是眼前的兖州城。我们只要集中兵力攻下其中一个重镇,夺取城中的大粮仓,便足够我大军的用度。”

是攻打兖州城,还是济宁城?

阿巴泰略作思量,便一拍军案说,“兖州城与我军连日血战,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眼下纵然能破城,兖州城军民也不会留下任何的军粮;反而是守济宁城的刘泽清是个怕死的孬种,我们只要强攻济宁城,他绝不敢焚烧粮食。只要能围歼或是逼降这十万明军,便足以抵消我们之前兵败的大罪!”

达尔汉之前为了对付方原,只留了8个牛录围攻济宁城,刘泽清都不敢出城一试虚实,可见真是被满清的铁骑吓破了胆,这种人敢焚烧城中军粮才是奇了怪了,忙附和说,“贝勒爷真是目光如炬,但济宁城内有十万明军,我们正黄旗、正蓝旗加一起只有1万人,不如叫上正红旗,还有图尔格的镶白旗、镶蓝旗一起攻打济宁城。”

阿巴泰也不婆婆妈妈,当机立断的说,“来人!向正红旗固山额真叶克书传令,正红旗与镶蓝旗换防,镇守济南城。”

“向图尔格传令,镶白旗、镶蓝旗立刻带着劫掠来的粮食南下,与我军合围济宁城!”

第一百三十章 大战阿巴泰(5)

方原在兖州府连续作战,连歼了正黄旗的3个牛录,正要寻找下一个目标,却发现所有外出劫掠的鞑子兵都抛下了劫掠来的人口、粮食,快马加鞭的逃回了兖州城下的正黄旗大营,再追之不及。

正黄旗、正蓝旗全都采取了集中兵力,不再分兵的战略,势单力薄的方原无法再扩大战果,只能再次收兵,回到了兖州府境内梁山山头之一的二龙山稍作休整。

在二龙山上,方原、赤古台清点了军备物资,经过连日的恶战,玄甲军随军的火药,铅弹,军粮都已消耗殆尽。

军粮,可以在淘宝购买压缩饼干来解决。

至于火药、铅弹,淘宝上买不到现成的硝石、硫磺粉,就算能买到,配出来高纯度的黑火药,也不一定能适用这个时代的火铳,说不定还有爆管的危险。

方原与赤古台一计议,必须要找地方补充火药、铅弹,若没有火器的远距离攻击,面对满清铁骑的正面攻势,损失会以倍增。

而整个兖州府境内,目前能供应火药、铅弹的,只有两个城池,一是正在被鞑子兵围攻的兖州城,二是刘泽清十万大军所在的济宁城。

方原与刘泽清根本没有交情,贸然前去刘泽清所在的济宁城,已是一方军阀的刘泽清不一定会配合方原的战略行动,提供火药、铅弹的支援。

他思来想去,只能在二龙山山头休整数日,观察满清鞑子下一步的动向,再想对策。

方原在二龙山上休息了半个月,他在淘宝上买了大量消毒的酒精、包扎的白纱布,强效的消炎药、外敷的疗伤药,甚至还有止痛药,全力救治玄甲军的伤兵,尽量减少伤兵的痛楚,还有伤亡比。

他提供的现代医疗物品、药品,远高于明朝时军中的救治条件。

赤古台也不知方原这些神奇的玩意从哪儿来,问过几次,方原只推说是萨满神的恩赐。赤古台思来想去,除了萨满神显灵这种解释,也想不到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便信了方原的说法,对方原更是佩服到五体投地。

经过半个月的护养,大部分玄甲军伤员的伤势好了大半,连日来恶战的疲劳也一扫而光。

二龙山派出的探子前来回报,兖州城下的鞑子兵已撤军西去,兖州城下已没有一个鞑子兵,而兖州府北面,也有鞑子兵南下的踪迹。

方原根据二龙山探子描述的鞑子兵军服的颜色,已心知肚明,这些南下的鞑子兵,就是镶白旗、镶蓝旗二旗。满清鞑子集合了正黄、正蓝、镶白、镶蓝四旗的兵力,是准备搞一场大战了。

看鞑子兵的动向,应该是冲着济宁城方向去的,方原几可断定,鞑子兵要集结重兵攻陷的目标,就是刘泽清所在的济宁城!

满清鞑子要和拥兵自重的军阀刘泽清去狗咬狗,方原是大喜过望,立刻率军下了二龙山,直接叫开了城门,进了兖州城。

经过连日恶战的兖州城早已是残垣断壁,死伤惨重,路边饿死、累死的尸体随处可见,知府邓藩锡派了官府的杂役去搬运城中的尸体,扔出了城外,以免在城中引起瘟疫。

方原径直到了鲁王府见到了朱以海,邓藩锡。

二人组织兖州城军民齐心协力打退了鞑子兵近二十日的猛攻,整个兖州城、鲁王府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当中。

但满清鞑子的兵威还未解除,朱以海、邓藩锡都不敢放松警惕,王府之内,大部分女眷还在缝缝补补盔甲、军服,一部分则在煮粥、熬药汤,为守城的军士提供食物,救治伤员。

方原见了眼前的一幕,不禁暗暗庆幸当日当机立断宰了废柴王爷朱以派,拥立了行事果绝的朱以海。若非朱以海率全兖州城军民一心抗敌,在历史中,不到三日就失守的兖州城怎么可能撑得过二十日?

朱以海亲自在王府接待了方原,并置办了酒席招待,因为城中物资紧缺,酒席也甚是寒酸。

战争期间,方原对饮食也没有太高的要求,与朱以海简单的客套过,便直入正题,“鲁王殿下,我军经过连日恶战,火药、铅弹已消耗殆尽,今次前来兖州城,是想向殿下借一点火药、铅弹。”

兖州城能坚守二十日,全靠着城墙上的几门大炮,还有守城的火器部队,经过连日的消耗,兖州城的火药、铅弹也是损耗了大半,所剩不多。

朱以海为难的说,“方巡抚,我们明人不说暗话,火药、铅弹,兖州城的府库确实还有些,但这点火药、铅弹已是兖州城的命根子。若给了你,鞑子兵去而复返,兖州城还拿什么抗敌?”

邓藩锡也问,“方巡抚,兖州之围已解,你借火药、铅弹做什么?”

方原淡淡的说,“去解济宁城之围。”

朱以海听说他要消耗兖州城的军备物资去救济宁城,脸色一沉,不悦说,“方巡抚,兖州城围城之前,我向刘泽清发出数十道求救书。这杂碎拥兵自重,骄横不臣,没有派来一兵一卒援救。眼下战火烧到了济宁城,那是他罪有应得,救什么救?令他和鞑子兵拼得两败俱伤那是最好!”

朱以海对刘泽清见死不救的愤怒,方原是深有体会,但朱以海准备对刘泽清以牙还牙的做法,就是典型的鼠目寸光,“鲁王殿下,你这是只见其一,不见其二啊!”

朱以海被他呵斥,强忍着怒火说,“还请方巡抚指教。”

方原反问说,“依鲁王殿下之见,满清鞑子集结了四旗之力,前去攻打济宁城,刘泽清能不能守住济宁城?”

朱以海想了想鞑子兵攻打兖州城时的悍勇,这还只是正黄旗一旗,已打得兖州城几近失守,济宁城面对的是四旗的鞑子兵,哪里还会有侥幸?便说,“以刘泽清的尿性,肯定是守不住吧!”

方原沉声问,“若刘泽清被满清鞑子逼到了绝境,明知济宁州守不住,他会继续血战到底,还是向满清鞑子投降呢?”

朱以海猛地一惊,这才回过神来,支支吾吾的说,“这,这,他,怕是要投降吧!”

“对!”

方原大喝说,“刘泽清肯定会率济宁城投降,满清鞑子得了十万投降的明军,还有济宁城的粮食,再回师攻打兖州城,殿下保留的那点火药、铅弹能不能扛得住呢?”

朱以海额头上已渗出了冷汗,连连说,“方巡抚言之有理,肯定是扛不住的。”

方原沉声说,“这就对了!我去解济宁城之围,不是救刘泽清,而是救兖州城,救整个山东。否则,刘泽清一旦投降,山东战场的局势便再难挽回。”

朱以海、邓藩锡互望一眼,这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眼下和刘泽清斗气,只能是自陷绝境。刘泽清再杂碎,为了安抚他不至于投降鞑子,却不能不救。要处置他,只能等满清鞑子撤兵之后再行处置。

朱以海忙说,“好!方巡抚此行需要多少火药、铅弹,孤王全数供应。”

方原见他同意提供火药、铅弹支援,松了一口气,立刻令赤古台率军前去库房领取,至少能坚持两场大战分量的火药、铅弹。

玄甲军在兖州城逗留五日,前去济宁州的探子回报,满清鞑子已完成对济宁城的包围。

正黄旗驻扎在济宁城北门,镶蓝旗驻扎在济宁城西门,正蓝旗驻扎在东门,镶白旗则在外围警戒,预防来自外围的偷袭。只留下了一个南门空着,算是瓦解济宁城死战的决心。

方原是暗暗好笑,看来满清鞑子对自己这支玄甲军的防备是重视到了极点,甚至派出一旗的鞑子兵来进行外围警戒。

他立刻令朱以海派出使者给刘泽清传话,半个月内,会率兵前来济宁城解围,加强刘泽清死守济宁城的决心。

方原率领补充充足的1500玄甲军,出了兖州城西门,杀奔济宁城而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战阿巴泰(6)

方原率军赶到济宁州时,济宁城已燃起了战火!

满清鞑子兵分三面攻城,根本不给城中的明军喘息的机会,刘泽清麾下虽有十万兵马,却抵挡得甚为吃力。

满清四旗不再分兵,如何解济宁城之围,方原是绞尽脑汁。

要想突击攻城的正黄、正蓝、镶蓝三旗,就必须引开在监控外围的镶白旗。

方原能想到唯一的法子,就是继续带镶白旗在山东地界绕圈,然后杀个回马枪,突击攻城的鞑子兵。

这一次带镶白旗要想绕开济宁城,一个小弯子肯定是不够的,必须要带镶白旗出了济宁州,到东昌府、济南府、青州府绕上一圈。

方原令玄甲军装备齐整,带满了足够十五日所需的压缩饼干,这才令一个百人队前去诱敌。

镶白旗接到了有敌情的警报,副帅图尔格并未仓促追击,而是找到了主帅阿巴泰,商议对策。

阿巴泰、达尔汉与方原交手过几场,知道方原的玄甲军是人均两匹战马的配置,机动性十分的强。

要追击玄甲军,必须拥有不下于玄甲军的机动力,阿巴泰立刻集合了两万匹战马配给镶白旗,也达到人均两匹以上战马的配置。

他令镶白旗全力出击,死死咬住玄甲军,追上千里也要全歼,任何胆敢收留方原的城池,必须攻灭屠城,绝不能再让玄甲军溜走。

图尔格领着25个牛录,共7500人的鞑子骑兵,开始整装出发,追击方原的玄甲军。

1500的玄甲军、7500的满清铁骑,一前一后,一逃一追,开始往济宁州的北方奔进。

三日之后,方原带着玄甲军离开了济宁府境内,直接进入东昌府境内。到了东昌府的治所聊城,方原又折道往东,朝着济南府方向前进。

三日后,玄甲军抵达了济南府;

五日后,玄甲军横穿了济南府,进入青州府境内。

方原的玄甲军在山东地界不断的绕弯前行,图尔格则率镶白旗的铁骑在玄甲军身后不到一日的马程穷追不舍。

双方机动性相近,镶白旗一路杀马为食,到了济南府,镇守济南府的正红旗更是派了10个牛录加入追击的队伍,铁了心要将这支玄甲军追上全歼。

方原的玄甲军被一万满清铁骑咬得死死的,沿途除了休息的时间,不敢有丝毫的停留,幸亏沿途的军粮可以由压缩饼干代替,大大减轻了后勤压力,否则,早已被镶白旗的鞑子骑兵追上。

但经过十余日的追逐奔波,玄甲军的骑士早已疲惫不堪。

“再这么逃下去也不是法子!”

方原犹豫着要不要找一个险要地形,对追击而来的鞑子兵进行伏击。但一路走来,几乎都是一马平川,没发现适合伏击鞑子骑兵的地形。

他寻思还是找熟悉青州府地形的梁山兄弟求助,或许会有法子,便摊开梁山的山头地图,发现在青州府境内,有清风山可供暂时休整。

方原带着玄甲军行进到清风山下,策应的梁山兄弟早等候多时,清风山头领张达也亲自前来迎接。

方原被镶白旗、正红旗的铁骑追之甚急,不敢在清风山下多作逗留,叫住了熟悉青州府地形的张达问,“张头领,清风山附近有没有可供伏击的地形?”

张达如实的说,“方大人,方圆百里之内,只有清风山这么一处险要之地。”

方原暗生失望,又问,“治所益都县,如今情形如何?”

张达又说,“一个月前刚被鞑子兵攻破,死伤殆尽,残破不堪。”

既没有伏击的处所,也没有据守之地,怎么可能应付镶白、正红二旗的追兵?

方原犹豫着是否要继续北上,进入京畿地区暂避风头。但这么一走,济宁城就必破无疑,济宁城一破,兖州城也必然不保。

他辛辛苦苦的在山东折腾了近两个月,所有努力就化为泡影。

赤古台劝说道,“萨满神使,我们开战至今歼灭了15个牛录的鞑子兵,已是尽了人事,见好就收吧!朝廷的二十万大军都不敢出城,刘泽清的十万大军宁可坐以待毙,也不对我们施以援手。这么大个山东布政司,上百万男儿,没一个敢来支援我们的,难道抗击满清鞑子只是我们2000玄甲军的事?”

连骁勇善战的赤古台也没了孤军奋战的信心,更充满着对孤立无援的抱怨,眼前的形势已似山穷水尽。

方原遥望着兖州城的方向,那里还有十万军民正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前去援救,他是既不甘心也不忍心,“只要能甩下镶白旗、正红旗的追兵,我们就还有机会解济宁城、兖州城之围。”

在边上的张达突然说,“方大人,随我上清风山吧!”

上了清风山就会被满清铁骑彻底困死在山上,再无幸免,方原苦笑着说,“张头领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张达朗声说,“清风山除了上下山的大路,还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出益都县境内,鞑子兵肯定不知道这条小路。方大人在清风山休整一日,我会安排方大人从小路撤走。”

方原愕然瞧着他说,“我若上了山,鞑子兵必定会攻山,清风山就危在旦夕!”

张达双眸含泪的说,“方大人不过是一个外乡人,为救我山东百姓,仍在与鞑子兵浴血奋战。我山东百万热血男儿却无一人敢去挑战鞑子兵,老子真是憋屈啊!兄弟们!我们清风山八百男儿怕不怕死!”

跟随张达下山的清风山流寇齐齐大喝说,“不怕!和鞑子兵拼了!”

群情激昂中,张达亲热的挽着方原的胳膊说,“方大人,走,我们上山,今次清风山要为山东男儿正名,必和鞑子兵决一死战!”

战端一开,清风山上的八百流寇是必死无疑,方原双眼含泪的点了点头说,“梁山好汉,名不虚传,方某只有佩服!”

方原、赤古台率1500玄甲军士先上了清风山,张达随后而行,所过之处,喝令清风山流寇加固防御工事,以狙击攻山的鞑子兵。

方原上了清风山才发现,清风山上不止有八百流寇,还有远近村庄避难而来的村民,至少五千以上。

这些男男女女的村民被安排在山后临时搭建的简陋木棚里。

休息的机会甚是难得,方原忙刚安排玄甲军军士吃饱喝足了,先睡个好觉。

不到半日,山脚下的探子就急匆匆来报,“鞑子兵到了,令我们交出方原,再下山投降就免死,否则杀上山来,鸡犬不留!”

张达拍着桌子说,“给鞑子兵回话,容我们斟酌两日,再给他们答复。”

他也是有勇有谋,想给方原的玄甲军争取一、两日的休息时间。

过了一会,山下的探子再次带来了图尔格最后的通牒,“明日午时,若不交人,立刻攻山!”

张达听了满不在乎的嘿嘿一笑,“午时就午时,能多活一日也是好的。”

他的笑声里带着凄凉,更带着面对死亡的无畏。

次日清晨,在清风山上休整了大半日的玄甲军军士总算恢复了八九成的精力,张达便亲自带着方原一行人,还有在山上避难的五千村民,从山后小路下山。

方原的1500玄甲骑兵牵着马儿在山间小路行走了两个时辰,终于达到了山脚。

远方传来鞑子兵进攻的号角声,鞑子兵开始攻山了!

张达指着山脚仅容两马并行的小径说,“方大人,从这条小径往左行,两日后,就能见到通往济南府的官道。我转移了村民后,便烧断这条小路,鞑子兵追不来的。”

方原捏着他的手儿说,“张头领,回山上是必死无疑,随我一起走吧!”

张达苦笑说,“我歃血为盟的几百兄弟还在山上,要死一起死,我一人独活,那活得也太痛苦了!”

兄弟情深!

方原双目滚动着感动的泪水,拍着他的肩说,“张头领,你还有没有要交代的?”

依方原的估计,清风山最多也就守上三、五日,张达此时留下的话,便是清风山八百兄弟最后的遗言。

张达想了想说,“还真没什么交代的了,方大人记得替我转告金銮殿上的皇帝老儿,我们梁山兄弟是报国无门,不是流寇!”

方原鼻子一酸,泪水忍不住的划过脸颊,也不再婆婆妈妈,拭了拭泪水,冲张达一拱手说,“张头领,告辞了!”

张达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转身往山上而去。

方原策马看着他慷慨赴死的背影,双眼掠过一抹冷光,要报答梁山兄弟的大恩,不是在这里生离死别的煽情,而是将鞑子兵彻底赶出山东,再要崇祯为梁山兄弟彻底平反。

他深嘘口气,再次拭了拭夺眶而出的泪水,扬鞭策马而去。

下一步目标,解济宁城之围!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战阿巴泰(7)

玄甲军顺着小径行了两日,终于上了通往济南府的官道。

济宁城此时有没有被攻破,方原也是心里没底,立刻率军马不停蹄的直奔济宁城而去。

在半途中,方原还碰巧遇上了1个牛录的鞑子骑兵,是正红旗的,随军还押送着粮草,估计是从济南府往清风山运送军粮的。

方原二话不说,直接率玄甲军全歼了这1个牛录的运粮队,算是给清风山的兄弟讨回了点血债。

他还焚烧了所有押送的粮草,将尸体的军服也全扒了下来。

五日后,方原的玄甲军再次杀到济宁州境内,偷偷进入了曾被攻占的嘉祥县。

嘉祥县被满清鞑子清洗了两次,早已是一座空无一人的鬼城。

不少衣着褴褛的明军沿着济宁城官道而来,方原捉着一个明军询问,原来都是从济宁城逃难来的。

方原询问起济宁城的情况,听了明军的讲述后,简直是哭笑不得。

原来这近一个月来,刘泽清与城外的满清鞑子玩起了时打时停的拖延手段。

被满清猛攻个三、五日,刘泽清立刻就答应投降,每日从无人攻打的南门送出一百石粮食给满清犒军。

谈判拖延个三、五日刘泽清立刻就反悔,阿巴泰见上了当,又开始下令猛攻。

三五日后,刘泽清继续要求投降,再送出几百石粮食犒军。

阿巴泰或是担心十万明军困兽犹斗,强攻会损失惨重;或是在等镶白旗歼灭方原的消息,竟在济宁城下,和刘泽清玩起了反复投降、反悔的闹剧。

刘泽清这个怂包在生死存亡的时候,却比方原预料的稍有骨气,虽然演的是滑稽闹剧,但至少到现在还没向阿巴泰投降。

清风山八百兄弟拼死给方原争取的时间最多只有五日,留给方原解围济宁城的时间并不十分的充裕。

方原为了隐藏行踪,将路过嘉祥县的明军尽数看管了起来,令玄甲军在嘉祥县休整了一、两日,再派出几个探子前去济宁州探听最新的消息,是在投降期,还是在攻城期。

次日探子回报,目前济宁城正处于攻城期,满清的三旗正在三面猛攻济宁城,城墙已是残垣断壁,处处烽火,看来是城中的物资早已消耗殆尽,刘泽清的拖延闹剧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

突袭的机会终于到了!

方原立刻将玄甲军分成了五队,两个五百人队,穿正黄旗、正蓝旗军服;一个三百人队,穿正红旗军服;一个百人队留在嘉祥城看守马匹;一个百人队由方原领军。

武器装备除了火铳之外,尽数配备的是从满清鞑子那里缴获来的精铁腰刀。

到了济宁城外二十里的驿站已是中午时分,前方探子来报,鞑子兵正在猛攻济宁城。

方原、赤古台带了玄甲军躲在密林里,开始交代今次主攻的策略,还有各队攻打的方向。

今次主攻的策略就是以偷袭为主,绝不恋战;以保存实力为主,歼灭敌人为辅。一旦形成肉搏战,便立刻撤出战场,汇合的地点就是嘉祥县城。嘉祥县离梁山水泊很近,可以逃去梁山水泊避难。

今次主攻的方向就是编制不整的正黄旗、正蓝旗军营,编制完好的镶蓝旗军营则暂时放过。

具体各队攻打的方向是:

穿正黄旗军服的一队,攻打正蓝旗的军营;

穿正蓝旗军服的一队,攻打正黄旗的军营;

穿正红旗军服的三百人,切断正蓝旗、正黄旗两个军营之间的联系,若有互相支援的,就地歼灭。

方原则率领一百玄甲军,从南门入城,说服刘泽清大军出城前后围剿城下的正蓝旗、正黄旗。

任务分派已定,玄甲军已严阵以待,只等着方原最后的训话,便可立刻投入战场。

方原策马来到一千五百名玄甲铁骑前,环视了一周,用扩音器大喝说,“我有一个梦想,就是率领一支世上最精锐的铁骑从草原到江南,踏遍万里河山!今日之前,你们或许是雇佣军、流寇、流民;今日之后,你们只有一个崭新的名字——玄甲铁骑!”

一千五百名玄甲军军士高举着火铳、马刀,齐声大喝。

“玄甲铁骑!”

“玄甲铁骑!”

赤古台挥了挥手,令众人收声,方原又继续说着,“今日,你们就是虎狼,鞑子兵就是兔羊!火铳、马刀就是你们的爪牙,去将鞑子兵撕得粉碎,用鞑子兵的鲜血来奠基玄甲铁骑的功成名就!今日之后,玄甲铁骑必将作为天下第一强军载入史册,名扬千古!”

“吼吼吼!”

一千五百名玄甲铁骑整齐划一的开始了呐喊,直入云霄。

方原勒了勒马缰,举起了手中的霹雳火铳,高声大喝,“玄甲铁骑,天下无敌!”

众军士的士气已被方原激励到了顶点,齐齐声嘶力竭的跟着他大声呐喊。

“玄甲铁骑,天下无敌!”

“玄甲铁骑,天下无敌!”

赤古台纵马在军前来回的驰骋,一手举着火铳,一手举着马刀大喝说,“生擒阿巴泰!必胜!必胜!”

“生擒阿巴泰!必胜!必胜!”

赤古台率领着士气、斗志都已提升到顶点的玄甲铁骑浩浩荡荡的杀向了济宁城下。

精神鼓励法,只能起兴奋剂的作用,短时间内提升士气、斗志,却远不能决定战场的胜负,尤其是遇上满清八旗这种天下数一数二的强兵。

真正能决定战争胜负的,只有实力!

换句话说,方原的玄甲铁骑只能起到扰乱鞑子兵军心的作用,真正能给鞑子兵致命一击的,只能是济宁城里,刘泽清的数万明军。

方原愿意抢先出兵扰乱正蓝旗、正黄旗的军心,已给了刘泽清最后一个机会。若刘泽清仍是畏敌如虎,不敢出城合击鞑子兵,那就是彻底没救了,方原只能选择稍作骚扰后,便撤回京畿地区,由得刘泽清去自生自灭。

方原率领一百玄甲铁骑,绕道南门之下,直接去叫了城门。

“咚咚咚”

满清鞑子军营的鸣金声慌乱的响起,看来是遭到赤古台的玄甲铁骑突袭了,开始鸣金预警。

正值大战开始,守南门的军士哪敢给他开门,纷纷抽出弓箭瞄准了方原一行人。

方原举起了尚方宝剑,高声大喝,“这是尚方宝剑,我是方原,令刘泽清立刻来接旨!”

守城军士见方原是手持尚方宝剑而来,不敢怠慢,立刻前去禀报。

不到一刻钟,南门城门开了,刘泽清麾下将领将方原迎入了济宁城,直接带到了济宁府衙面见刘泽清。

刘泽清四十岁左右年纪,生得白面朱唇,相貌俊美,颇有儒将的风度。但身侧却带了一只威武雄壮的黑猩猩,野性的黑猩猩与刘泽清的文质彬彬绝不相称。

刘泽清见了方原,挂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儿,一边喂着黑猩猩,一边说,“方巡抚,嘿,怎么不在京城护卫皇帝,来济宁城了?”

济宁城外,赤古台正在与满清鞑子恶战,方原根本没心思和他废话,沉声说,“刘总兵,我军正从背后偷袭鞑子的军营,你立刻派兵出城,聚歼鞑子兵!”

城外的军情,刘泽清自是了如指掌,满清鞑子军营被偷袭,他早就看在眼里。

但在这个军情紧急的关头,刘泽清却不紧不慢的继续喂着黑猩猩,“方巡抚果然神勇,既然一人就能全歼城下的鞑子兵,刘某怎敢和方巡抚抢功劳?”

方原一听就知道刘泽清不愿被方原独占了歼灭满清鞑子的功劳,想来分一杯羹,这个混账东西,这个军情紧急的关头还有心思来瓜分功劳!

方原本想讥讽他几句,但,此时多废话一刻,玄甲铁骑的伤亡便大上几分,只能强忍怒火,挂上了应酬似的笑容,“刘总兵行伍出身、知兵之人,该知军情紧急,战机稍纵即逝,立刻派兵击溃了鞑子兵,胜了这一仗才能谈得上功不功劳。方某只求歼敌,不求功劳,刘总兵若想邀功,全给了你都行。”

刘泽清久经沙场,岂会不知其中的关键,开始与方原开始讨价还价,“既然如此,我就不贻误战机了,击溃城外的满清鞑子,缴获的金银全归我!”

方原挂心的是城外玄甲军的伤亡,想都不想便应了刘泽清的要求,“可以,劫掠的人口归我!”

刘泽清乃贪财之人,看中的是金银,而不是那些人口,爽快的说,“方巡抚是个痛快之人,我也就不啰嗦了,成交!”

两人三言两语便定了战后战利品的分配,刘泽清拍了黑猩猩一下,令属下牵走了,起身说,“各营将领听令,全军出击,歼灭正黄旗,正蓝旗的鞑子兵!”

刘泽清不愧是军营里摸爬滚打上来的军阀,显然早做好了出击的准备,方原暗暗松了口气,今次真的有了一线击溃阿巴泰的希望!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战阿巴泰(8)

最后的大战终于开始!

方原和刘泽清一起到了北门城头,从城头一眼望去,能将整个北门外的战况一览无余。

方原望向正蓝旗的军营,号角声此起彼伏,汇聚成一条洪流,响彻夜空。

玄甲铁骑第一个突袭的目标是正蓝旗的中军大营,只要能攻陷中军大营,就能令正蓝旗的所有军营陷入彻底慌乱,首尾难以兼顾。

战局刚一开始,正蓝旗鞑子兵眼见正黄旗的骑兵奔袭而来,还以为是阿巴泰那方前来支援攻城作战的,个个是疏于防范。

赤古台领着玄甲铁骑直接突破了营门,推进神速,挡者披靡,一面砍杀醒悟过来的鞑子兵,一面放火烧营。仅仅过了一刻钟,正蓝旗负责防御的外围大营已是火光滔天,尽没入火海,显然已被玄甲铁骑彻底突破,死伤无数。

正在中军大营的达尔汉听闻一群正黄旗的骑兵已攻入了外围大营,大吃一惊,一时没搞清楚是不是正蓝旗、正黄旗间起了冲突,立刻亲自率军前去调解。

他刚奔到外围大营门口,却见到外围大营已被攻陷,立刻醒悟过来,根本不是什么正蓝旗、正黄旗的冲突,而是明军冒充正黄旗的骑兵,前来袭营了。

本该被镶白旗咬死追击的玄甲军会突然穿着正黄旗的军服,趁着正蓝旗的军士攻城之际,发动突然袭击,达尔汉吓得是面无血色。

他立刻往中军营逃窜而去,下令攻城的正蓝旗军士立刻停止了攻城,派兵回援。

刘泽清的五千骑兵早已整装待发,见攻城的鞑子兵一退,立刻率兵出城,衔尾追击。

城头上五百人的军乐队开始敲锣打鼓,震天而起的敲锣声,呐喊声,响彻云霄,犹如一道道催命符咒,摧毁着鞑子兵的斗志。

外围军营的失守,正蓝旗的鞑子兵根本不知来偷袭的是小股骑兵,还是大规模的袭营,慌乱开始往其他军营蔓延。

赤古台一击得手,突破了外围军营,见中军大营至少有4个牛录,已严阵以待,便立刻改变了攻打方向,不去理会中军大营,而是开始歼灭其他溃败的鞑子骑兵,消灭鞑子兵的有生力量。

恐惧和慌乱还在正蓝旗的军营里蔓延,鞑子兵根本无法组织起成建制的有效抵抗。玄甲铁骑犹如神兵天降,偶尔有组织抵抗的零散鞑子兵几乎是一触即溃,被当场剿杀,全无还手之力。

被明军前后夹击的达尔汉根本不敢去援救其他军营,只敢领着4个牛录的残兵缩在中军大营坚守待援,向正黄旗的阿巴泰传去了求救信号。

正黄旗的阿巴泰一接到正蓝旗的求救信号,一面召回了正在攻城的鞑子兵,一面调派外围防御的8个牛录的骑兵前去正蓝旗军营支援。

8个牛录的骑兵刚一撤出外围大营,一群正蓝旗的军士逃奔进了外围大营,二话不说,见人就砍,四处放火。

济宁城里,刘泽清的3000骑兵也一齐杀出,追击正准备撤回军营的正黄旗军士。

接到外围大营被袭、济宁城骑兵出城追击两份警报的阿巴泰已完全懵逼,再搞不清楚明军的攻击到底哪里是实,哪里是虚。

打仗如同博弈,阿巴泰是手手被方原算计,哪里还敢轻易下子?他立刻下令传令正黄旗中军大营仅存的8个牛录不得轻举妄动,其余各营各自据守,又向镶蓝旗的艾席礼派去了求救军士。

镶蓝旗的固山额真艾席礼接到了阿巴泰的求救信号,立刻召集了几个扎兰额真,牛录额真商量对策。

镶蓝旗诸将根本就不愿前去营救,因为在满清八旗里本就地位最低,之前也是皇太极杀了镶蓝旗旗主阿敏,强行接管了镶蓝旗,所以给镶蓝旗的人员、军备配置都是八旗里最差的。

今次入侵山东,阿巴泰先是令镶蓝旗镇守后方的济南府,就是不想令镶蓝旗分配此战的战利。镶蓝旗的军士平日里本就有怨言,眼下正黄旗遭到了袭击,他们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哪里还愿去营救?

正在艾席礼为难之时,济宁城方向突然传来了军报,因刘泽清派出了一支三万人的明军,推着专门防御骑兵的战车,主动开了城门,迫近镶蓝旗大营。

明军几乎倾巢而出,艾席礼终于找到了拒不出兵援救的理由,立刻下令镶蓝旗15个牛录坚守各个营寨,不得擅自出击,一面令10个牛录开始做好全军撤退的准备。

正黄旗中军营里的阿巴泰等不来镶蓝旗的援军,而正蓝旗中军营里的达尔汉也没等来正黄旗的援军。

因为正黄旗8个牛录的援军,也遭到了袭击,几近全军覆没。

这支援军先是在援救的半路遇上了假冒正红旗的玄甲铁骑,拖延了两刻钟时间。

还没等审核这支正红旗是真是假,赤古台率着假冒正蓝旗的玄甲铁骑踏平了正蓝旗除中军大营外所有的营帐,也依照事先的计划杀出了正蓝旗大营,与正红旗汇合,刚好就撞见了前来支援的正黄旗援军。

正黄旗的一个扎兰额真还以为正蓝旗大营出了变故,正要询问究竟,却被赤古台冲到了眼前,直接一枪就给击毙了。

与此同时,赤古台率领的玄甲铁骑开始对这支正黄旗援军进行突击;正黄旗援军突然没了统领,群龙无首,又遇上战力强劲的玄甲铁骑,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前队立刻陷入漫天的战火之中。

中队、后队连忙后撤,准备站稳脚跟再迎敌,三百冒充正红旗的玄甲铁骑也突然发难,开始砍杀援军的中队,从中将援军截成了两断。

连续遭到袭击,后队在3个牛录额真的率领下,正准备展开反击,却发现身后又出现了一支正黄旗的军队。

3个牛录额真还以为阿巴泰又派来了支援的军队,正准备汇合一起,却不料后方的这支军队突然对‘自己人’亮起了屠刀,直接杀进阵中,就一顿猛砍。

乱了!全乱了!

这支正黄旗的援军,被冒充正蓝旗、正红旗、正黄旗的玄甲铁骑三面围攻,是彻底的蒙圈,根本分不清谁是敌军,谁是友军。

唯一能辨识敌友的,就是每个十夫长为单位的战友,便只能以十夫长为一个单位自行抵抗,胡砍乱砍。

一方是无组织无纪律,各自为战的乌合之众,一方是有准备,配合默契的精锐之师,胜负已是毫无悬念。

不到两个时辰,这支8个牛录的援军是逃的逃,死的死,已被歼灭殆尽。

赤古台令简单的清理了战场上的火铳、防爆装备,便率军没入了黑夜之中,前去嘉祥县休整。接下来的战局,就交给刘泽清的明军。

接下来的明军与鞑子兵的血战持续了两日两夜,最终以满清鞑子后撤二十里,退出战场而告终。

刘泽清的明军一共损失了骑兵3600人,步兵6800人。

此战,玄甲军、明军联军是大获全胜,总共歼灭了正黄旗10个牛录,正蓝旗8个牛录,共5400个鞑子兵。

阿巴泰还想靠镶蓝旗挽回败局,镶蓝旗对这个输红了眼的败军之将的军令是拒不执行,借口与明军恶战损失较大,先行拔营往济南府方向撤退。

镶蓝旗抗命而去,阿巴泰能掌握的就只有正黄旗的8个牛录,正蓝旗的4个牛录,一共12个牛录,不到4000人。就这么点兵力不要说攻城,就是留在济宁城下,也随时可能全军覆没。

阿巴泰无奈之下,在两日后,也只能放弃了对济宁城的围攻,率军撤回了济南府。

满清鞑子撤退得相当仓促,连随军劫掠来的金银、人口也不敢带着,全留在了济宁城下。

方原在城头上望着缓缓退兵的满清铁骑,内心澎湃,这两三个月的奔波,总算没有白费。

兖州府,终究还是保住了。

接下来,就是收复济南府!

第一百三十四章 离间之计

济南府

镶蓝旗、正黄旗、正蓝旗三旗先后从兖州府退到了济南府。

此时前去追击方原,却扑了个空的图尔格率镶白旗攻灭了清风山后,也回了济南府。再加上本就镇守济南府的正红旗,今次入关劫掠的五旗全都聚集在了济南城里。

阿巴泰清点了满清五旗入关以来的伤亡,正黄旗损失了17个牛录,正蓝旗损失了21个牛录,镶蓝旗损失了2个牛录,正红旗损失了2个牛录,镶蓝旗损失2个牛录。

开战了三个月,满清五旗,一共损失了44个牛录,共计1.32万人,今次入关带的4万人已损失了三成。

阿巴泰捏着汇总上来的伤亡名单,双手在颤抖,背心已全是冷汗,若带着这么个战绩回盛京,估计会被皇太极立刻给宰了。

他已深深的后悔,当初是鬼迷心窍答应皇太极当了这入关主帅,本以为是来宰肥羊的,却未料遇上了方原这个硬骨头,若这次还能保住脑袋,下次绝不敢再带兵入关。

阿巴泰深吸一口气说,“诸位,兖州之战,我军可说是惨败,接下来该怎么打?大伙来议一议。”

图尔格、艾席礼是默不作声,各自打着自个儿的小算盘。镶白旗、镶蓝旗是全军而退,甚至镶蓝旗还立了小功,歼灭了刘泽清的明军4000余人,自然不必和阿巴泰一样担心回去受罚。

阿巴泰见众人不表态,又问,“达尔汉,你是什么想法?”

达尔汉的正蓝旗只剩下4个牛录,回盛京是必死无疑,现在已是死马当活马医,“我认为,该集中兵力再南下兖州,这次只要我们严明军纪,方原小杂种绝不会再有可趁之机。我们定会攻破济宁城、兖州城,屠城泄愤!”

图尔格、艾席礼互望一眼,达尔汉明显就是想借镶白旗、镶蓝旗、正红旗的2万人来赎他自己的杀头大罪,凭什么三旗要给阿巴泰、达尔汉挡枪?

艾席礼说道,“达尔汉这就是意气用事了嘛!先不说我们还要死多少人才能强行攻占兖州城,济宁城,纵然攻下了,那又如何?得不偿失嘛!”

达尔汉还在恼怒镶蓝旗在济宁城下的见死不救,立刻反击说,“若非镶蓝旗畏敌不前,在济宁城下迁延不战,兖州之战也不会败!”

正黄旗、正蓝旗摆明了是要将战败的过失栽赃给镶白、镶蓝、正红三旗来分担,图尔格再也坐不住,与艾席礼一唱一和的说,“这话就不对了!我听说镶蓝旗面对的是三万明军,还能小有斩获,歼灭了4000余人。而正蓝旗面对的是1000明军,却躲在中军大营不敢出战,谁才是畏敌不战?”

达尔汉无言以对,求助似的望向了阿巴泰。

阿巴泰站了出来给达尔汉扎场子说,“正蓝旗、正黄旗面对的可是方原的数千精锐骑兵。我倒也奇怪,方原明明是被镶白旗给死死咬住,怎么就突然出现在济宁城下?兖州之败,镶白旗当负首责,图尔格,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图尔格一愣,他一听便知阿巴泰是想将兖州战败的过失全推给镶白旗来承担,当即反驳说,“贝勒爷,明明是你战场指挥不利,却故意抬高一个方原的战力来脱罪!照你的说法,方原是不是有三头六臂,能一个打我大清勇士十个?”

阿巴泰为了脱罪,只能逮着镶白旗追丢了方原的过失死死咬着不放,“好,图尔格,那你来说说,方原歼灭过正黄旗、正蓝旗,甚至还有正红旗。镶蓝旗在济宁城下,也暂且不提,为什么偏偏没有动镶白旗1个牛录?”

图尔格与他针锋相对的说,“贝勒爷是什么意思,直说了吧!”

阿巴泰正要说话,军士前来禀报,在城外截获一纸书信,是方原专门派人交给镶白旗的图尔格。

图尔格猛地一惊,他和方原明明没有交情,方原为什么会传递书信过来?

阿巴泰斜斜的望了图尔格一眼,令军士带来书信,摊开一看,原来是方原感激图尔格的镶白旗让路之恩,并承诺事后送给图尔格,还有睿亲王多尔衮十万两银子的大礼。

阿巴泰重重的将书信拍在桌子上,怒说,“图尔格,你还有什么话说?!”

图尔格接过了书信一看,顿时吓得背心出了冷汗,支支吾吾的说,“贝勒爷,这,这是离间,这是污蔑!”

阿巴泰好不容易找到了洗脱重罪,保命的机会,哪里还会去计较方原的书信是真是假,只能死死的咬住图尔格通敌的罪名不放,“什么污蔑?!范永斗曾带回过话,方原也曾当着晋商的面说过,和睿亲王是拜把子兄弟。我本以为是污蔑了睿亲王,没想到啊,没想到。”

达尔汉也看出了其中的玄机,跟着阿巴泰起哄说,“我就说怪了,明军明明就是豆腐军队,竟然能连战连胜,原来是镶白旗在战场上和方原勾结,害我损失了一万多大清勇士,我正蓝旗的数千勇士,死得太冤了啊!”

两人一唱一和的给镶白旗栽赃,图尔格战战兢兢的说,“这是方原的离间之计,我镶白旗立刻去迎战方原,以示清白!”

有了方原勾结多尔衮、图尔格的重磅证据在手,这下轮到阿巴泰开始不慌不忙了,若令镶白旗去迎战方原,无论胜败,镶白旗也就洗清了嫌疑,败军大罪便又落回他阿巴泰头上,这怎么行?

阿巴泰心里一盘算,纵然方原在使离间之计,这封书信也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在保命的诱惑面前,方原书信是真是假,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阿巴泰冷笑着说,“不必了!镶白旗之前就不痛不痒和方原玩了一次猫放老鼠的游戏,还要让我再看一次?!我会立刻返回盛京,陈述实情,严惩元凶!”

所谓的元凶,自然就是图尔格背后的大BOSS,睿亲王多尔衮。

图尔格见他是拿定主意要栽赃陷害镶白旗,怒而起身说,“好!我也立刻赶回盛京!”

图尔格、艾席礼二人是夹怒而去,阿巴泰望着二人的背影,冷冷的说,“达尔汉,立刻整军,丢下所有人口,带随身的金银、半月的口粮,全速赶回盛京。若令图尔格先行回去诬告,我们就必死无疑。”

达尔汉为了保命,自是再管不上什么劫掠的金银,人口,欣然应诺,立刻下去传令正黄旗、正蓝旗全军回师。

方原此时驻扎在嘉祥城,依照承诺,鞑子劫掠的金银全被刘泽清给搬走了,他只收编了三万被劫掠的人口,暂时安置在嘉祥城里。

他还抽空写了一封,感激多尔衮、图尔格网开一面的离间书信令军士投递到了济南府。这封离间信有没有作用,他是殊无把握,但,万一能使这些鞑子狗咬狗,那就最好。

一百里外水泊梁山的梁敏也带着兄弟们给方原一行送来了粮食犒军。

方原将清风山张达战死的消息如实告知,众梁山兄弟是大哭一场,立刻在水泊遥祭了张达等八百战死的兄弟。方原也亲自去了梁山,参与这场祭祀。

十日后,方原再次回到嘉祥城时,济南府方向终于传来了鞑子兵丢下了劫掠的金银、人口,撤退北返的消息。

方原暗自狂喜,鞑子兵走得这么匆忙,看来是那封离间书信真的起了作用。

他忙令赤古台召集了余下的玄甲铁骑,还有梁敏的两千兄弟,立刻杀向了济南城。

在济南府再次确认鞑子兵确实已撤往了京畿地区后,这才领兵入城,接管了被鞑子兵丢弃在济南城里的被劫掠的人丁,还有打包在府衙里,未来得及运走的金银,粮食。

赤古台清点了一下战利,人丁有五万余,金银有二十万两,粮食有五千石。

方原见这次收获确实不小,便留下金银十五万两,用于对玄甲军军士的犒赏和抚恤。余下的五万两就交给了梁敏,部分用于抚恤清风山兄弟的遗孤,家人,部分则算是对梁山兄弟此次鼎力相助的报酬。

至于五万人丁,方原令梁山兄弟暂时安置在嘉祥城,等待战后的编制。

方原、赤古台率领一千玄甲铁骑尾随着撤退的鞑子兵追击而去,从山东地区追到了京畿地区,再追到了蓟镇,直到追出了山海关,确认满清鞑子确实撤军了,这才松了口气。

方原、赤古台,还有麾下的玄甲铁骑纵马在旷野直奔,尽情发泄着内心的狂喜。

三个月来的血水、汗水、泪水,阵亡的近千玄甲军兄弟,清风山八百兄弟,一切的牺牲只是为了今日的胜利!

“满清鞑子真的退了!”

“我们胜了!”

“玄甲铁骑,天下无敌!”

胜利的呼声声传千里,在山海关外久久不绝!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甄选驸马(1)

方原、赤古台一行玄甲铁骑在五日后返回了山海关内。

此时满清入侵的威胁已彻底解除,京畿各府勤王的明军依照惯例,开始出城收复‘城池’。再按照崇祯的旨意,分批次的退回驻守地。

方原也接到了崇祯的圣旨,令他立刻返京,圣旨中并未载明,玄甲铁骑是否也一同入京。

凭方原的政治嗅觉,崇祯不明说玄甲铁骑要不要入京,自然是听凭方原自行决定。但更深一层的含义,既然崇祯并未明示方原玄甲铁骑可以入京休整,那就意味着,崇祯内心是希望玄甲铁骑不要入京城休整。

玄甲铁骑今次确实立了大功,但却也展示了远强于明军的战力,要说崇祯,朝廷诸臣没有忌惮,那是不可能的。

方原对这种政治层面的暗示,是哭笑不得,只能招来赤古台,吩咐他不能入京,直接南下,去嘉祥城收编被劫掠的青壮劳力,还有年轻女子。

今次玄甲铁骑虽获全胜,但也损失惨重,出征时是2000编制,如今却只有1100人,阵亡了900人。既然太湖的军事基地已开始修建,在苏州府又充公了东林党的三、四万亩良田,便具备了对玄甲军大规模扩军的条件。

因满清鞑子劫掠的时候,本来挑选的就是青壮劳力,而剔除了病秧子。所以方原交代给赤古台的收编任务是,要从这5万青壮劳力里收编5000人进入玄甲军。至于年轻女子,已家破人亡,愿意去江南安居生活的,可以收编2000-3000人。当然,一切是以自愿为原则。

赤古台接了方原的军令,领着1100玄甲铁骑直接南下去了山东。

方原则领着不到50个玄甲铁骑,经山海关回了京城,带着整理好的战功册,直接去找了崇祯皇帝。

“郓城之战,我军阵亡38人,歼灭满清鞑子1198人。”

“嘉祥之战,我军阵亡53人,歼灭满清鞑子859人。”

“兖州之战,我军阵亡638人,歼灭满清鞑子4758人。”

东暖阁里,崇祯皇帝听了方原呈上的战报,开怀大笑,“这么爽快的大胜,是自萨尔浒之战以来,从未有过的。方原,你真是大明第一名将!玄甲铁骑,真是天下第一精骑!”

方原却没有得意忘形,淡淡的说,“全仗着陛下运筹帷幄,还有玄甲军将士浴血奋战,臣不敢窃居大功。”

崇祯大笑着拍着龙案说,“好,好,玄甲铁骑今次是立下了首功。方原,你将立功的将领、军士都报上来,朕会重重的犒赏!”

方原拱手称是,又低了目光。他还在等,等崇祯给自己的赏赐,立下这么大的战功,崇祯如果能将镇江府、淮安府也一并交给方原来巡抚,那经济最发达的长江下游地区就凑齐了。

崇祯愕然的看了看他说,“对了,朕还忘了,该怎么赏赐你呢?容朕再想一想,你也先在东暖阁休息几日。”

既然崇祯暂时还不赏赐,方原总不能催着他给,只能老老实实的应了。

山东大捷,总共歼灭鞑子兵1.3万人,可说是给了满清一个沉重的打击,终于一扫明朝二十年来畏鞑子如虎的阴霾,整个皇宫,甚至京城都沉浸在欢天喜地当中。

崇祯兴奋得自掏腰包,举行了一场隆重,盛大的庆典,祭告天地,大明列祖列宗,群臣欢宴,犒赏三军,大赦天下。尤其是立下了首功的方原、刘泽清,更是成了京城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崇祯直接令二人披着红绸,千骑护卫,绕着京城纵马一圈,享受京城百姓的膜拜。

刘泽清的封赏,朝廷很快就下来了,封刘泽清为忠勇伯,任济南、青州,莱州、登州四府总督,赏银十万两。

梁山流寇的封赏,崇祯也如数的兑现,为李青山平反,并将梁山所有参战山头的周围十里之地尽数赏赐。

这些土地本来就是脱离了官府的控制,给梁山交保护费的,如今只是变了个说法,由梁山各山头名正言顺的打理罢了。

方原的赏赐却迟迟不见动静,甚至连王承恩也没透露半点风声。

还有一件令方原挂心的事就是,之前还日日找上门来的坤兴公主,却一连十日都没见踪影。

难道王承恩已告诉她真相,她真的死心了?

方原的心儿反而有些莫名的失落起来,不禁暗暗自责,男人通常就是犯贱,小公主主动找上门吧!又要拒之门外。现在不来找了吧!反而挂念起来了。

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一连十日的庆典终于结束,一切喧嚣归于平静,京城再次恢复了往日的有序。

在东暖阁的偏殿一连住了十日的方原,正百无聊赖,这日清晨却被王承恩叫了出来,令一个和容嬷嬷有几分相似的中老年宫女,一个俊俏的小宫女领着方原前去乾清宫的沐浴房沐浴。

“沐浴?”

方原有些纳闷,洗个澡而已,还安排两个宫女,整得这么隆重做什么?

方原再次询问王承恩,王承恩神秘兮兮的一笑,“陛下的口谕,令方大人必须配合这两个宫女的一应安排。”

王承恩抛下这么句不着头脑的话,就这么走了,两个宫女则领着方原直接到了乾清宫偏殿的沐浴房。

沐浴房里,放着两个大铜炉,虽是在初春,仍是暖和至极。

屏风后还放着一个偌大的浴桶,撒满花瓣,热气腾腾,令人一见心动,就想在里面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

两个宫女带着他到了浴桶前停了下来,小宫女指了指浴桶说,“方大人,请先沐浴再更衣。”

方原脱了最外的锦衣,侧过头去见‘容嬷嬷’和小宫女并没有离去的意思,看着二人讶然问,“你们不出去?”

两个宫女互望一眼,‘容嬷嬷’老脸浮现出一丝阴沉,小宫女低头笑了笑,恭敬的说道,“方大人,奴婢是侍奉方大人沐浴的。”

“这什么情况?”

方原估摸着崇祯要赏赐,也不至于直接赏两个宫女来陪睡,大明后宫的体统还要不要了?关键其中还有一个中老年的‘容嬷嬷’,这是要人命哇?

方原忙摇了摇头说,“我无须侍奉,你们退下吧!”

两个宫女是一动不动,小宫女又说,“方大人,奴婢是奉命侍奉方大人沐浴,请方大人不要为难奴婢。”

在两个女人前赤身裸体,那成何体统?方原还待推辞,‘容嬷嬷’对他的磨磨唧唧已是忍无可忍,不耐烦的说,“方大人,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让你脱你就脱,方大人认为这宫规也管不了你?!”

方原被‘容嬷嬷’一番抢白,想起王承恩传到的崇祯口谕,只能无奈的脱起了衣裤。

当脱得只剩下贴身衣裤的时候,方原又望了望二女,“还要脱?”

小宫女二话不说,就去帮他脱去了小衣,露出了赤裸的上身。‘容嬷嬷’更是豪放,一把扯掉了方原的小裤,这下方原是彻底赤裸裸的暴露在二女面前。

小宫女见了,略带羞涩的低了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本子。

方原正要钻进浴桶里,却被‘容嬷嬷’一把抓住了,“慌什么慌?”

她肆无忌惮的上下巡视了方原的裸体一番,找来尺子,丈量着方原的肩宽,臂长、腰宽,折腾了一会,冲小宫女说,“体形,优。”

小宫女忙记下了,‘容嬷嬷’又敲了敲他的胸脯,来回的揉捏着方原的胸肌,还有腹肌,甚至还在方原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方原哭笑不得的强人着‘容嬷嬷’的性骚扰,既然是崇祯的口谕,怎么也只能忍了。

‘容嬷嬷’又回过头对小宫女说,“体格,优。”

她又像查验珍稀货物一般查验了方原的眼口耳鼻舌,“五官,优。”

“方大人,你跳一跳,走几步。”

方原只能无奈的跳了跳,走了几步,被她这么来回的折腾着。

“四肢,优。”

‘容嬷嬷’突然探手到方原下身,想要揉捏,却被方原死死的护住了,只能隔空比划比划,“那个,优。”

‘容嬷嬷’折腾了近半个时辰,总算是结束了,“方大人,你只有两刻钟沐浴,然后穿上备好的锦衣。”

她不明不白撂下这么句话,转身便带着小宫女离开了偏房。

方原忙钻进浴桶里,正感叹舒服间,脑中突然想起了明朝选后妃的流程,这哪里是在沐浴,分明是在选,选驸马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甄选驸马(2)

方原沐浴了出来,两个宫女带着他往乾清宫后的坤宁宫走去。

方原忍不住问身边的小宫女,“大明选驸马程序这么复杂?那前朝怎么会选到秃子当驸马的?”

小宫女看了看前面的‘容嬷嬷’,低声说,“坤兴公主是陛下、皇后娘娘第一个出嫁的女儿,皇后娘娘有令,必须严格按照选后妃的标准,来给坤兴公主选驸马。”

方原暗想,看来崇祯、周皇后真的是很疼爱坤兴这个长女,担心她嫁人不淑,严格规范了选取驸马的流程。

‘容嬷嬷’回过头来说,“方大人,今次选驸马和选后妃一样,有七道流程,从5000人里选出3人,再由李太妃、皇后娘娘、懿安皇后亲自挑选驸马。方大人还算幸运的,陛下特许你直接进入最后3人的选拔,无须再经过其他流程。”

李太妃就是明光宗的宠妃,李选侍,当年移宫案的主角,天启、崇祯都是由她抚养长大。崇祯即位后,被晋封为皇太妃。

懿安皇后就是天启帝的皇后,崇祯的皇嫂,有着大明第一美貌皇后之称的张嫣。

按照大明祖制,皇帝严格意义上是不会参与选驸马的程序里,公主的婚事是由后宫做主。崇祯今次不便露面,只是安排司礼监的王承恩将方原直接推到了最后的决赛。

“幸运?!”

方原是暗自叫苦,这分明就是崇祯在赶鸭子上架,该怎么推了这门婚事呢?!直接拒绝,那就是侮辱皇家尊严,不仅坤兴公主面上过不去,连崇祯也会被打脸。

不过,以方原的估计,选驸马有周皇后在,她应该不会令方原当了这个驸马,否则,就真的是赔了女儿又折兵。

方原思绪如潮的随‘容嬷嬷’到了周皇后所在的坤宁宫,被安排在宫外等候。

与他一起等候的,还有其他通过选拔的两个锦衣男子。

一人穿花纹棉袍,腰带上挂着一块碧绿晶莹的美玉,手里还摇晃着一把折扇,故作风流。评心而论,从卖相上来看,也算是个玉树临风,能讨女人欢心的型男。但,这初春还扇凉,却显得不伦不类,是个装B装得蛋疼的人物。

还有一人单看浑身上下穿金戴银佩玉的行头,就知是个土豪。但方原却能瞧出他步履轻浮,还有脸上粉堆掩盖下的病色,几可肯定,这哥们平日里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这种半阉货竟然能通过七道程序的选拔,进入最后决赛,还不知花了多少钱买通了太监,宫女,还有那个负责检验驸马身子骨的‘容嬷嬷’。

明朝选驸马的制度是个相当奇葩的制度。

明朝皇室为了避免形成外戚势力,明朝公主的驸马几乎不从高干子弟里选,而从民间良人中去选。大部分时间,选驸马的权力还掌握在司礼监太监手中。

这就时常闹出只要花大钱贿赂太监,就能当上明朝驸马,分管选驸马的司礼监太监还能靠着‘卖’公主来赚钱的闹剧。

大明朝选出的驸马里,有秃子蒙混过关的;有病秧子娶公主回家冲喜,公主过门就当寡妇的;竟还出现过,家有老婆,想‘买’公主回去当小妾的。

最关键的是,明朝皇室严守封建礼教,身为明朝公主更是必须以身作则,绝不能离婚再嫁,所以明朝公主最终就算是选了个奇葩驸马,也只能自认倒霉,从一而终。

方原斜斜瞧着这两人,不禁暗暗感叹,坤兴公主真要嫁了眼前的蛋疼哥和半阉哥,估计这辈子的幸福就没了吧!

蛋疼哥,半阉哥互相冷眼以对,对方原就更是没好脸色。驸马位子只有一个,他们当然看谁都是‘情敌’,恨不得扑上来咬上两口。

方原懒得和这两人‘争风吃醋’,他想的是,怎么才能依着法理程序,拒绝了这门婚事。

三人等了有半个时辰,被小太监请到了坤宁宫里。

坤宁宫的大厅里早就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满了瓜果、点心,还有美味佳肴。在桌子四周,还恭敬的立着十来个宫女,其中就有‘容嬷嬷’,还有有着一个小酒窝的小宫女。

方原举目望去,大厅之后有一个屏风,屏风之后,隐隐约约的坐着几个人,看不清楚衣饰,但猜也能猜到是李太妃、周皇后、懿安皇后三人亲自在屏风后考察驸马。

之前带方原去沐浴的小宫女说,“三位公子连过了数关,应该是累了、饿了吧!请用些点心、瓜果,再进行最后一项审查。”

方原愣了愣,这个时候吃点心、瓜果也太过无厘头,除非就是在借机观察三人的吃相,礼仪。

方原能想到的,自然也瞒不过看着贼精的蛋疼哥,半阉哥。

蛋疼哥故作潇洒的接过了一块煎蛋酥,在手中优雅的把玩着,还故意卖弄学问,轻轻的吟着,“纤手搓来玉色匀,碧油煎出嫩黄深。”

方原几乎想一拳砸在蛋疼哥那张堆满了脂粉的脸上,吃个糕点都不忘装X,一刻不装X你要死啊?!想着坤兴公主若嫁给这种玩意,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半阉哥当然没有蛋疼哥的文采,也就没必要在文采上较劲,故作高深的说,“我时常通宵秉烛夜看兵书,时论,不累,也不饿。”

方原听了是暗暗好笑,“你若真的喜看时论,竟会不知我方原的名头?”

他本就是来虚应故事,再体面的退出,也就懒得去伪装绅士、文采,直冲冲端起一盘卖相极好的糕点,左右开弓,三下五除二的扫了个精光。

在蛋疼哥、半阉哥,还有众宫女瞠目结舌的目光里,方原又冲着小宫女说,“还有没有,再来一盘。”

小宫女掩嘴轻笑说,“好,方公子,我立刻端来。”

方原放了盘子,又吩咐说,“再来点茶水,我渴了。”

小宫女恭敬的点了点头说,“好,立刻就端来。”

方原和着小宫女端来的糕点,还有茶水,大吃了一通,目光掠过屏风后坤兴公主偷看的半边小脸蛋儿,哈哈一笑说,“吃了个半饱,就这么吧!最后一关审查什么时候开始?!”

‘容嬷嬷’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朗声说,“最后一关,就是请三位公子展示最擅长的才艺吧!”

第一个是蛋疼哥上场,蛋疼哥显然也观察到在屏风后偷看的坤兴公主,立刻开始在大厅里踱着步,摇头晃脑的吟着诗,“妙手写徵真,浅水双眸点绛唇;疑是昔年窥宋玉,只露屏风一半身。”

方原是不得不佩服蛋疼哥的文采,这首改变自秦观的诗,不仅优美,更是应景,估计坤兴公主是难逃蛋疼哥此獠的魔爪了。

半阉哥这才知遇上了劲敌,轮到他上场时,紧张得支支吾吾的背了几句事先背好的孙子兵法,却是断断续续,比之蛋疼哥是相形见绌。

轮到方原上场了,他立在屏风前,低了头沉吟不语。

众人等了有一刻钟,方原还是一动不动,小宫女忍不住问,“方公子,你有什么才艺呢?琴棋书画?”

方原摇了摇头说,“不会!”

小宫女又问,“诗词歌赋?”

方原直冲冲的说,“一窍不通!”

小宫女笑吟吟的问,“那定是精通四书五经,饱览兵书了?”

方原回敬她一个灿烂的笑容说,“一本都没背过!”

这么直白的回答,在场诸人都是一愣,屏风后更是传来了惊愕的咳嗽声,还有一声妩媚到骨子里的轻笑。

小宫女呆在那里,回头求助似的望了望‘容嬷嬷’。

‘容嬷嬷’沉声问,“方公子,那你会什么?”

方原想起穿越前电视剧的一句歌词,不紧不慢的说,“我不会风花雪月,也不识天香国色,我只会画烽烟长河,唱铁马金戈!我的本事冲犯皇宫的祥和之气,还有诸位娘娘,公主的金枝玉体,就无法当众展示啦!”

这一下轮到‘容嬷嬷’也无言以对,只能冲方原三人说,“既然方公子没有才艺展示,那最后一关审查就到此结束。请三位公子稍事休息,等娘娘商议有了结果,会立刻公布。”

‘容嬷嬷’回了屏风后,过了至少半个时辰,又回到了大厅说,“方公子,你请到偏殿,皇后娘娘有话要当面问你。”

这么一宣布,就意味着方原胜出的机会大增。

以方原如此拙劣的表现,都能胜出,装了半天X的蛋疼哥在内心是大骂选驸马的‘黑幕’。而半阉哥则是心疼自己的银子,花了大笔银子买通了王承恩身边的小林子,却只被安排到决赛来逛了一圈。

最头疼的还是方原,暗叹倒霉,这也能选上?真是黑幕哪儿都有,天子面前也不例外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 甄选驸马(3)

方原被几个宫女带到了坤宁宫的偏殿,偏殿里已有三个女人端端坐着,注视着方原的一举一动。

当中一人,年纪至少五十岁,却也老当益壮,应该就是李太妃了。

左首一人是方原的老熟人,兼老仇人,周皇后。

右首一人,果是雍容华贵,倾国倾城的容貌,不必说,这女人就是懿安皇后张嫣了。

方原目光略微扫过三人,又落在地上,就这么大刺刺的站着,心里却在八卦历史,崇祯和这个国色天香的皇嫂张嫣,孤男寡女,帅哥美女的,到底有没有私情呢?

李太妃见他不跪不拜,厉声说,“你这人不知皇家礼仪?为何不跪拜?!”

周皇后也冷哼一声说,“这种人也配来选驸马,简直是玷污皇家天威。”

方原无缘无故被崇祯安排来选什么驸马,折腾了半日不说,还要被两个女人埋汰,强忍着怒火,正要反驳,却听张嫣悠悠的说,“太妃娘娘,这人名叫方原,乃是陛下最倚重的大臣,陛下已金口赐方原见了陛下也可以不跪不拜,他眼下不跪不拜也不算失礼。”

“陛下怎会许诺这等不分君臣尊卑的规矩?”

李太妃皱了皱眉说,“方原,既然陛下许你不跪不拜,本宫也就不追究你失礼之罪。你之前举止无状,也不展示才艺,也敢来选驸马?皇家尊严,就是被你随意践踏的?”

周皇后接口说,“太妃娘娘,这个方原素与本宫有嫌隙,他今次就是故意来捣乱,令本宫难堪的。”

李太妃、周皇后直接上纲上线,方原只能无奈的拱了拱手,稍作解释,“臣并非故意,只因臣军中粗鄙之人,确实配不上公主的金枝玉叶,不能耽搁了公主,还请太妃娘娘,皇后娘娘,替公主另觅佳婿。”

李太妃愣了愣,她还是第一次遇上当面直言不愿娶公主的,一时也不知如何应答。周皇后脸色也阴沉了下来,方原当面拒婚,就是当面在打她的脸。

偏殿的气氛顿时沉闷了下来,尴尬至极。

懿安皇后张嫣突然开口说,“方原,你随我来内殿,我有陛下的口谕要说与你知。”

崇祯皇帝会令懿安皇后代传口谕,只是因为方原和周皇后已势同水火,两人根本无法当面心平气和的交谈,只能令张嫣来代劳。

既然有崇祯的口谕,方原只能跟着这个大明最美的皇后到了坤宁宫的内殿,张嫣令宫女关了殿门,整个内殿只留下了方原、张嫣二人。

张嫣坐在凤椅上,凝视着方原说,“方原,本宫如今是代陛下问话,你回答本宫如同回答陛下,你是铁了心不想当这个驸马?”

她既然将话挑明了,又是受崇祯委派而来,方原也就不再推诿,拱手说,“是。”

张嫣愕然问,“为什么?给本宫一个理由。”

方原说道,“山河破碎之际,臣根本没心思顾这些儿女私情,会耽误了公主。”

张嫣显然不信他这个说法,继续追问,“还有呢?”

方原当着崇祯的面也是有什么说什么,此时也没必要瞒着代崇祯来问话的张嫣,便说,“臣与周皇后素有嫌隙,娶了公主也是害了公主,她本该有幸福的生活,不必牵涉进这些是是非非中。”

张嫣听了是微微点头,又问,“还有呢?”

方原想了想,又如实的说,“大明祖制,当了驸马就要受到诸般限制,臣还想为江山社稷出一份力,不愿戴上这紧箍咒。这些已是臣的肺腑之言,还请皇后娘娘代为转达陛下,不要再赶鸭子上架。”

张嫣轻哦一声,本是满脸儿的阴沉,终于渐渐的放晴,“方原,你知不知陛下也相当的为难?”

方原愕然问,“请皇后娘娘明示。”

张嫣淡淡的说,“方原,你连陛下最宝贵的女儿都不要,你想要什么呢?难道是陛下的龙椅?”

她这话一出口,方原听了是背心阵阵的发凉,谋逆可是诛灭九族的死罪,方原就是再立了天大的功劳,若是应答稍有不慎,今日就出不了这个坤宁宫。

张嫣也不想听他的解释,冷冷的说,“方原,你今次大胜满清,赫赫声名已是宇内皆知,风头太盛,陛下对你是赐无可赐,若是不赐公主,难道是要陛下赐死?!”

“陛下不向你的玄甲军派监军,是顾及到你立下的大功,不愿伤了君臣的和气,你是否也该做点什么,宽了陛下的心?”

张嫣的话儿就是崇祯借她的口想说的话,方原的玄甲军能战胜天下无敌的满清铁骑,大明的豆腐军队就更是不堪一击。这么一个崇祯根本无法制衡的臣下远在江南,怎么能令崇祯安心?

功高盖主,君皇赐无可赐,便只能赐死,乃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至少眼下崇祯是想重用方原,也想拉拢方原,赏赐公主,方原当了驸马都尉就是皇家的人,这才能令崇祯稍稍心安。公主出嫁,随行会有不少太监、宫女侍奉,崇祯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安排随行的太监、宫女上门监视方原的一举一动。

这门婚事,根本就是崇祯强行给方原带上的一个紧箍咒。若是方原还想表明忠于崇祯,忠于大明,绝不是随口几句话就能完事的,而是必须戴上这个紧箍咒,接受崇祯的监视。

这就是帝王之术!

女儿的幸福算什么?一切都必须为皇权服务!

方原之前确实是误判了形势,还以为崇祯下嫁公主仅仅是为了恩赏,却不知他越是推辞,崇祯便越是疑心他有比当驸马都尉更大的‘志向’。当然,这些话崇祯绝不能当着方原的面说出来,否则君臣间还怎么推心置腹?

他派出张嫣来带话,就是曲线给了方原一个警示。

方原微闭双眼,一言不发,却是心绪如潮。

张嫣又摊开‘容嬷嬷’奉上的‘体检表’,逐一的审阅了,微微一笑说,“方原,本宫也与你说句心里话。经本宫的观察,你确实是大明一等一的才俊,无论仪表,体格,才干,性情都能入本宫之眼。”

“而坤兴公主,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花容月貌在大明公主里是首屈一指的,而且性情温良,自幼知书达理。再加上她早对你芳心暗许,怎么看你们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将来在一起肯定是夫妻和谐,如胶似漆。本宫实在不明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非要推三阻四?”

张嫣的疑问,方原是真的答不上来。若说坤兴公主还有什么缺陷的话,就是与她少了点心灵默契,这点和柳如是大不一样。和坤兴公主在一起,就如同一个官场老鸟和一个高中女生在一起,两人思维完全不在一个维度,根本无法交流。

但方原是无从选择,这门婚事,根本由不得他做主,只能叹声说,“好,臣多谢陛下,娘娘厚恩。”

张嫣见他终于是答应了,满意的笑了笑说,“那我会回禀陛下,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了。”

方原转身离去,刚走到大殿门口,张嫣的声儿从身后传来,“方原,好好待坤兴,她是真心喜欢你,与政治斗争无关。”

方原无奈的应了声,推开殿门出去了,走出殿门的一刻,方原已明白过来,崇祯与这个皇嫂张嫣,应该是全无私情,但凡有一点私情,避嫌唯恐不及,怎会还堂而皇之的令张嫣来代传圣旨。

他心神不宁的由宫女带着,正要进入坤宁宫大厅,坤兴公主从花园里钻了出来,拦在方原身前,羞涩的问,“方原,懿安母后与你说了什么?”

张嫣说的半点不假,无论这门婚事里牵涉多少政治因素,至少坤兴公主是无辜的,绝不能当面伤了她的心,方原深嘘口气,淡淡的说,“商谈了公主的婚事。”

坤兴公主的小脸儿荡漾着幸福的容光,“结果呢?”

方原瞧了瞧她略带稚嫩的花容,勉强笑了笑说,“如公主所愿。”

坤兴公主兴奋的欢呼,“真的?!”

方原强笑着说,“真的,公主不信就去问懿安皇后吧!我还有事要面见陛下。”

坤兴公主红着脸儿,喜不致胜的说,“好,方原,我拜见了懿安母后再来找你。”

方原瞧着她远去的背影,既感慨,更多的则是酸楚,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公主,被莫名的扯进了政治婚姻里还浑然不觉,还以为找到了一个好郎君。

当然,他并不埋怨崇祯皇帝的多疑,将心比心,换做自己,肯定也会深有顾虑。崇祯皇帝既然有了顾虑,这个驸马都尉也只能当下去,才能打消崇祯的顾虑。

方原抛下了万般思绪,径直前去乾清宫向崇祯回话去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千刀万剐

方原从坤宁宫回到了乾清宫,王承恩在乾清宫门口已等候多时,见方原到了,便领着他到了东暖阁,面见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坐在龙案前审阅着奏章,抬头看了看方原,不冷不热的说,“方原,选驸马的事有什么结果?”

崇祯这明知故问,方原只能佯作不知的陪着他演戏,“陛下,承蒙太妃娘娘,周皇后,懿安皇后慧眼,臣选上了。”

崇祯见他终于还是选择了屈服,愿意当驸马都尉,龙颜大悦,放下奏折说,“如此一来,今后你和朕就是一家人了啊!好,很好!”

王承恩忙恭维说,“恭喜陛下!恭喜方大,哦,不,驸马都尉!”

崇祯站起身子说,“方原,你已是准驸马都尉,坤兴她还有一年才到及笄之年。等大婚之前,朕再昭告天下,正式封你为驸马都尉。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了吧!”

方原第一个想起的是梁山兄弟的仇人-周延儒,“陛下,祸国殃民的首辅周延儒是如何处置的呢?”

崇祯说道,“周延儒此人无能,不堪重任,朕立刻下旨免了他的首辅之职,令他自行回乡。”

崇祯表明态度弃了周延儒,也算是对方原的安抚,稍稍修补君臣二人因驸马都尉一事而生的嫌隙。

连皇帝都递来一个梯子,方原也就顺着台阶下了,“陛下圣明!”

崇祯又问,“还有呢?”

方原想起山东地区此次被满清洗劫的浩劫,又说道,“山东百姓今次遭遇大劫,急需休养生息,请陛下赦免山东百姓一年的赋税。”

明朝在山东打了大胜仗,崇祯是心情大好,反正山东连年战乱,也收不上多少赋税,立刻便应了,“准奏!还有呢?”

方原想了想又说,“陛下,臣今次回江南,会彻底整顿大运河江南河段收税的钞关。但七大钞关里,只有临清钞关、杭州北新钞关能征收船料和货税,臣所辖的两个钞关只能征收船料,臣想请将杭州北新征收货税的税权移交到苏州浒墅钞关。”

崇祯好奇的问,“整顿钞关一年能多收多少银子呢?”

方原说道,“如今一年钞关关税有四十万两,其中扬州、苏州、杭州三个钞关占了至少八成,若能彻底整顿钞关,每年能多收银子五十万两。”

照方原的估计,只要能整顿钞关,每年至少能多收一百万两银子的关税。五十万两,那是上交给崇祯的,余下的大头,是进方原腰包里的。

方原剥夺了杭州钞关的货税权,除了要多收税外的缘由外,还有个原因,就是他准备向浙江布政司动手了。这个浙江布政司,仗势着有福建的郑芝龙当后台,竟敢大肆接收从方原辖区内逃亡的东林党人,害得方原至少少捞了几十万两银子,这次必须要给浙江布政司一点颜色瞧一瞧。

崇祯一听能多收银子,还是五十万两之多,双眼一亮,忙说,“好,好,朕立刻下旨,将杭州府的货税权交到苏州府,还有呢?”

方原说道,“臣在整顿江南事务时,以钱谦益为首的违法乱纪的东林党人,大多逃去了浙江布政司辖内,躲避追捕。臣想请专讨之权,越界捉拿这些东林党要犯!”

方原愿意接受赐婚,还有崇祯派出太监的监视,令崇祯是龙心大悦,想都不想便说,“这好办,朕封你为扬州、常州、苏州、松江四府总督,兼任锦衣卫指挥使。”

总督比巡抚的权力更大,在南京四府有军政、人事大权,甚至无须奏报朝廷,就能出兵平叛、剿匪。

崇祯将方原从四府巡抚改任四府总督,就是派给了方原征讨大权,当了这个总督可以对内平叛,对外征讨。

有了崇祯的授权,方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浙江布政司辖内捉拿钱谦益,还有其他东林党人。有了总督之权,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压制盘踞在浙江、福建,不臣的军阀-郑芝龙。

而兼锦衣卫指挥使,因方原根本没在京城,其实是个虚职,就是给了方原一个提拔锦衣卫下属的名义,方原可以自行在前去江南的锦衣卫里提升官职。

方原的一应要求,崇祯是全都准奏,可见崇祯的内心,还是想着重培养驸马都尉方原,成为大明皇室的中流砥柱。

他心中的烦闷也渐渐没了,冲崇祯拱手谢恩。

方原在三日后就离开了京城,南返江南。

临行前,方原还是专门去找了坤兴公主作别,毕竟她已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

坤兴公主见他又要离开,依依不舍的牵着他的衣角,蚊语说,“方原,你什么时候再回京城呢?”

方原瞧着她羞涩玉容,真是一个花容月貌的小公主,但他内心浮现的不是欣喜,而是愧疚,至少到现在,他还没想清楚该以什么态度来对待眼前这个小公主,“估计要到与满清和谈之时吧!”

坤兴公主显然没注意他神情的异常,羞涩的问,“那这些日子,我会日日想着你,你会不会想我呢?”

两人名分几已确定,坤兴才敢问出这么羞人的心里话儿,方原却不知怎么接口,默然了一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等与公主成了亲后,便能日日在一起。”

坤兴公主看着四下无人,鼓起勇气,踮着脚在方原脸颊上亲了一下,羞红了粉脸儿,不敢再看方原一眼,转身急匆匆的逃走了。

方原抚着被她亲过的脸儿,又是一阵慨然。

方原离开京城之前还做了一件要紧事,就是拜托王承恩领小太监前去打听清楚了离任首辅周延儒离京的日子,与方原离京日子只在前后一日。

他令两个玄甲铁骑的军士吊在周延儒离京一行人的身后,一直跟踪他到了京杭大运河上了船。

原来周延儒也是坐船南下,那捉他就容易得很了,因为梁山所在的济宁州,就有一个京杭大运河必经的钞关,济宁关。

方原立刻派了数骑兼程南下,通知梁山兄弟在济宁关拦截周延儒。

半个月后,方原在水泊梁山的聚义堂上,见到了被一百个梁山兄弟活捉上了梁山的周延儒。

周延儒之前到梁山是被李青山当成了座上宾,待遇完全比照当年宋江款待高俅。

而周延儒今日再次落入梁山之手,已是时过境迁,昔日的座上宾已成了梁山必欲杀之而后快的仇人。

周延儒吓得面如死色,瞧见方原也在梁山之上,生出些些的希望,慨然说,“方,总督,你我毕竟同朝为官,你身为朝廷总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流寇肆意妄为吧!”

方原嘿嘿一笑说,“周延儒啊!当初,你和钱谦益等人合谋给我编排五项必死大罪之时,有没有想过我们是同朝为官呢?”

周延儒为之语塞,支支吾吾的说,“那五条罪名是钱谦益编排的,与我无关啊!”

方原看着他死到临头还在推诿的嘴脸,冷笑一声说,“钱谦益,我肯定会宰,但你周延儒嘛!要杀你的是梁山兄弟,不是我方原。”

周延儒又望着聚义堂上坐着的梁敏等人,连连拱手说,“各位好汉,如今你们已不是流寇,而是朝廷亲封土地的乡绅。周某人虽已不是内阁的首辅,但却是状元的功名在身,天下名士,杀戮朝廷的状元,你们也是死罪啊!”

方原稍稍一愣,却未想到这个周延儒还颇有几分巧辩之舌,眼光也是独到,一下就找准了要害所在,便低声对梁敏说,“梁头领,周延儒说的并非危言耸听,毕竟他是天下名士,私刑擅杀,崇祯皇帝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袒护梁山诸人。土地封赏,怕是立刻会被剥夺。”

梁敏与下首几个头领刘金山,王尽忠互望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朗声说,“我们梁山兄弟,义字当先,岂能为了区区土地而放过害死李大哥的此獠!”

“对!土地我们不要了,杀了他!”

“将他千刀万剐,给李大哥报仇!”

整个梁山上是群情激奋,齐齐叫骂着宁可不要土地封赏,也要将周延儒千刀万剐。

周延儒遇上了梁山这群为了义气,却不计后果的‘野蛮人’,是欲哭无泪,忙求饶说,“梁头领,杀了我,你们日后也会被朝廷围剿。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愿给李青山的灵位磕头谢罪,再赔上所有家财,恩怨两清了吧!”

梁敏愕然瞧了瞧方原问,“朝廷会围剿我们?”

方原如实的说,“周延儒背后是东林党人,又是天下名士,这种名士被杀,必然立刻传遍大江南北。战乱之时朝廷当然不敢围剿梁山,但事后或许会清算。梁头领,三思而行吧!”

梁敏沉思一会,猛地一拍大桌子,高声说,“千刀万剐了周延儒,我们梁山兄弟都投奔方总督,好不好?!”

上千梁山兄弟齐声大喝,“好!将周延儒千刀万剐!”

“投奔方总督!”

周延儒见威胁、利诱都浇不灭梁山众人复仇的决心,已吓得魂飞魄散,支吾不能成声。

方原凭空得了梁山这支人马,那是兵强马壮,自是一百个乐意。

他略作沉吟,又说,“梁头领,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梁敏冲他拱手说,“梁山兄弟都想清楚了,有了土地,若抵挡不住满清入侵,也是没用。只有跟着方总督,剿灭满清鞑子、流寇,才能功成名就,闯下一番大事业!”

方原见他投靠之心甚是诚恳,点了点头说,“好,我便收编梁山三千人,一千骑军,一千步军,一千水军。”

玄甲军乃是方原的亲军,必须要确保对玄甲军的绝对控制,所以才会令玄甲军的兵源来源多样化,有蒙古雇佣军,有天雄军旧部,还有流寇、神机营,苏州三卫的卫兵,绝不会单纯令任何一股势力坐大。

他将收编梁山的人数限定在三千,目的就是防止梁山人马太多,在玄甲军里形成新的山头,不利于掌控。

梁敏等梁山兄弟大声叫好,既然找到了退路,立刻令人将周延儒押到李青山的灵位前,直接开膛剖心,千刀万剐宰了。

周延儒临死前的惨叫声不断传来,方原的心思却已到了避难浙江的老杂碎钱谦益身上,什么时候才能将这个老杂碎也千刀万剐了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疏于管教

梁敏在梁山八千流寇里,精心的挑选了骑军、步军、水军各一千人,由梁敏和水军头领刘金山率领,随方原南归江南。

因为梁山人马本就是靠着劫掠为生,个个都是刀口舔血的主儿,绝不会养闲杂人等,寻常的老弱病残早就被淘汰了,整体兵源素质较高。方原检阅后,颇为满意,便同意了这三千人进入玄甲军的编制。

余下没能进入编制,或是不愿离开的五千人,则由坐三把椅子的头领王尽忠率领,暂时在梁山下过起了大地主的日子。

当然,方原若是有命令要劫掠北上的商船,他们也会遵照执行。

收编了梁山三千人马,方原又在嘉祥城与赤古台汇合。

赤古台这次在被满清鞑子劫掠的人口里,挑选出了一千会骑马的,作为玄甲铁骑的后备力量,经过特训之后合格的,便能加入玄甲军。还有三千体格强壮的,编入步兵营。剩下的年轻女人,挑选出家人基本被满清鞑子屠杀干净,无家可归的五千人,一同带回江南安置。

余下的男男女女则放归了乡里,继续当农民耕种。

方原、赤古台经过盘点,今次损失了玄甲铁骑近900人,但收编的兵马至少有7000人,这些兵马虽然暂时还达不到玄甲军的标准,至少要经过一年的特训,才能达到玄甲军的战力。

方原在南返之前,还专门和梁敏等人去了一次清风山,替清风山战死的八百兄弟收尸,安葬。

整个清风山上是尸横遍野,尸臭熏天。

方原含着泪水,强忍着恶心的尸臭,在后山的树林里,找到了张达惨烈战死的尸体。尸体上中了十余箭,可见当时战况的激烈。

方原和梁山兄弟挖了一个千人坑,将战死清风山的八百好汉全埋在了一起,生则同袍,死则同穴。

而满清鞑子的尸体则扔去喂了山中的野狗。

方原花了一千两银子,招募了民夫修了一个大墓,立了一个大石碑,刻字‘清风山忠良埋骨之地’,以作吊念。

安葬了清风山战死的八百好汉,方原一行带着8000军士,5000女人,浩浩荡荡的沿着京杭大运河南下,在半个月后,抵达了扬州府的治所江都城。

今次进入扬州府,与前一次大不一样,如今的方原早已是抗清的大英雄,又是四府的总督,声名显赫,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

扬州府知府马鸣禄、同知曲从直哪里还敢怠慢,早率领一干官员,出城二十里迎接方原的到来。

方原将随行的梁敏等人暂时安置在城外的卫所兵营,便领着赤古台和三百玄甲铁骑进了扬州城。

他在扬州城呆了两日,除了与官吏、士绅、富商应酬之外,本希望见到永王朱慈炤前来迎接,却始终没见到朱慈炤的影子。

方原是暗自惊愕,既然朱慈炤不来,他只能特地去了永王府,面见永王朱慈炤。

方原缓步进了永王府,一路行来,此时的永王府早已不是当初史可法赠送时的清贫模样儿。

面积至少扩建两倍,府内是楼台亭阁,富丽堂皇,男仆女婢,来来往往至少有百人之多。

方原看了是暗暗心惊,心中升出了一个疑问,朝廷每个月只给朱慈炤的永王府支拨了两千两银子的用度,永王府扩建、装修至少需要数万两银子,这些银子是从哪儿来的?

朱慈炤在王府的大堂迎接了方原,方原举目望去,却不见他安排的永王府长史,冒辟疆,不由得更生疑惑。

朱慈炤正要恭恭敬敬的冲方原行礼,他身后一个男子却站了出来阻止了朱慈炤的行礼,“论师生之礼,方总督是师,永王是生;但论君臣之礼,永王是亲王,方总督则是臣下。这见面行礼的礼节,也就免了吧!”

朱慈炤顺着男子的话,不再冲方原下拜行礼,不冷不热的说了句,“老师沿途辛苦了,永王府早备好了晚宴,款待老师。不知老师什么时候离开扬州府,我会亲自为老师送行。”

方原冷然的目光来回的巡视着朱慈炤,这个永王朱慈炤,才几个月不见,但明显与方原生疏了许多。之前是求着方原不要走,如今却是赶着方原离去。更有甚者,竟然听任一个下人在众目睽睽下大放厥词,简直是荒唐至极!

方原强压下怒火,不动声色的望向这个素未谋面,敢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惭的男子,“阁下是?”

男子拱手行了一礼说,“我是永王府新任长史,孙清!”

“孙清是谁?”

方原根本没听过,历史上也没记这号人物,应该不是当代有名望、博学之士,朱慈炤竟敢不事先知会方原,就将方原指派的长史冒辟疆赶回了家,真是翅膀硬了想飞了。

方原暗地里是怒火上了头,但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从容,又问朱慈炤,“永王府之前的长史冒辟疆呢?”

朱慈炤面现难色,支支吾吾的不便作答,他身后的孙清又站了出来说,“方大人安排的长史是自恃清高、目中无人,连殿下都不放在眼里,便被赶回家,闭门思过去了。”

方原上下巡视着这个孙清,缓缓的问,“孙长史是什么功名呢?”

朱慈炤尴尬的解释说,“老师,孙清是商籍,没有参加科举。”

所谓商籍,就是扬州府衙给外地来扬州府的商人的临时居住权,有了这个商籍,商人的子女就能在当地学府读书,还有在本地参与科举考试的资格。

朱慈炤竟然令一个商人当了王府长史,其中的官商勾结已昭然若揭。永王府之所以能装修这么豪奢,不必说,都是这些商帮的大商人在背后资助了。

朱慈炤和孙清勾结起来在干什么勾当,方原是无从知晓,但见永王府扩建得这么豪奢,朱慈炤肯定是背地里给了那些商帮天大的好处。

方原越想越不对劲,留在永王府勉强用了午膳,便与朱慈炤告辞而去了。

他出了永王府,并没有回扬州府衙,而是直接去了冒辟疆的府邸,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

冒辟疆将方原迎进了冒府,并奉上了香茶,数次欲言又止,显然是有心事。

方原看在眼里,喝了一口茶,开门见山的说,“冒公子,永王为什么要辞了你长史之职?”

冒辟疆叹声说,“方大人,我才疏学浅,真的管教不好永王,还请方大人另觅高才。”

方原也瞧出他的心灰意冷,看来是对永王深深的失望了,忙抚慰说,“冒公子但说无妨,那个新任长史孙清到底是谁?”

冒辟疆淡淡的说,“孙清是山陕帮会孙家的子弟。”

方原想起了这个山陕商帮,其实就是来自山西、陕西的商人在南直隶买卖食盐的大商帮。因盐业的经营,与扬州府的徽商是死对头。

方原又问,“山陕帮会怎么和永王搭上线的?他们勾结起来在做什么?”

冒辟疆如实的说道,“扬州府东郊官府的一个大盐场拍卖,本来是徽商商帮出价高,但山陕帮会给永王花了5万银子,永王就将大盐场低价卖给了山陕帮会,如今闹得扬州府时路人皆知!徽商商帮又准备联名上书到京城,状告永王胡作非为。我不过是规劝了永王几句初来江南要谨小慎微,莫非被人捉着把柄,便被赶出了王府。”

当年山陕商帮和徽商之争,官司就直接打到了崇祯跟前。朱慈炤为了些些钱财,竟然牵涉到这些商人的争斗之中,还要闹到崇祯面前,简直是荒唐至极!

方原沉声说,“永王不过是一个藩王,有什么权力插手府衙事务,安排这个大盐场的归属?”

冒辟疆愕然望着方原说,“方大人是真的不知情?!扬州府是方大人巡抚的府衙,方大人离开之时要锻炼永王的从政能力,扬州府衙自是不敢违逆,交出了部分府衙事务给永王砺练啊!”

没想到朱慈炤一接手政务竟闹出这种权钱交易的丑闻,方原气得是浑身发抖,狠狠的一拍桌子说,“冒公子,我是全不知情,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山陕商帮的孙清?”

冒辟疆想了想说,“还有一个从京城来的宫女,是田贵妃身边的一个宫女,叫,叫秋儿。”

方原猛地一惊,秋儿方原是见过的,是田贵妃在世时,永和宫的心腹宫女。这个秋儿,当时并未带着一同前来江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永王府的?!看来其中的水远比方原估计的要深。

他的当务之急不是追究秋儿的来历,而是要立刻平息徽商商帮的怒火,将联名状告强行压下来再说,否则,这联名状一告上去,朱慈炤的前程就彻底的完了!

第一百四十章 人各有志

方原再善言安抚了冒辟疆几句,承诺必会给他一个说法,便急匆匆的告辞了,径直来到扬州府府衙。

他直接找到了知府马鸣禄,也不转弯抹角,直接询问东郊大盐场拍卖的事宜。

马鸣禄哭丧着脸儿,急忙的撇清关系,“方总督,那个大盐场是永王殿下卖给了山陕商帮,与下官无关啊!”

方原重重的一拍桌子,厉声呵斥,“永王干出这种荒唐事来,你们身为扬州府衙官员,为什么不阻止?”

曲从直比马鸣禄要刚直得多,直言说,“永王殿下打的是代方总督行使政务的名号,以方总督的雷霆手段,我们怎么敢管?”

这下所有罪名还全栽到方原头上了,看来扬州府衙有意放纵永王胡作非为,也是项庄舞剑,剑指方原啊!这帮官场老油子,比苏州府那些官吏更是难缠!

方原深嘘口气,沉声说,“徽商商帮的联名书上报了没有?”

马鸣禄稍稍一愣,赔着笑说,“还压在扬州府衙,方总督不过目,扬州府衙怎敢上交?”

方原一听马鸣禄这话就是言不由衷,之前接待宴席上他根本就只字未提此事。所谓令方原过目后再上交云云,就是在瞎扯谈!若不是方原主动问及,估计马鸣禄直接就将联名状扔去京城了。眼下来讨好方原,不过是见风使舵罢了!

方原也不去计较马鸣禄的两面三刀,开门见山的说,“徽商商帮的联名状立刻扣下,东郊大盐场之前的买卖全作废,重新选择买方。”

马鸣禄与曲从直互望了一眼,连连点头说,“是,是,扬州府衙立刻下政令,重新选择大盐场的买方,一切由方总督来决断。”

方原又重重的拍着桌子说,“从今日起,若无我的应允,永王不得再插手扬州府衙任何事务。”

马鸣禄连连点头哈腰的说,“是,是,下官立刻照办。”

接下来的几日,方原改变了预定的行程,没有回苏州府,而是留在扬州府,令知府马鸣禄将拍卖的各方报价全都交了上来,由他亲自逐一审阅。

方原审阅了各方的报价,又带着玄甲军去东郊大盐场实地考察了,找来几个盐场的熟工咨询大盐场的年产量,再去市场打听了盐价,最终评估了这个大盐场的价值是30万两银子。

而山陕商帮报价是10万两银子,徽商商帮的报价是15万两银子,都远远低于大盐场的实际价值。徽商商帮其实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五十步笑一百步,还有脸联名上书,上他们个鸟。

方原二话不说,直接将山陕商帮、徽商商帮的报价全打了回去,取消拍卖的模式,直接给这个大盐场开了价,25万两银子。并当众言明,若山陕商帮、徽商商帮都不想接手,无论任何商帮都可以接手。

方原在扬州府府衙等了五日,山陕商帮、徽商商帮都没有人来接这个价,显然是想将方原的军,若府衙不让利至少15万两出来,他们就不会接手。

方原是懒得理会这帮无奸不商的富商,30万两的大盐场,只卖25万两,已是方原的让步。这两个商帮简直是贪得无厌,难怪会狗咬狗一嘴毛,直接咬到崇祯面前去了。

两个商帮都默契的不出面接手,反而是方原的老熟人,洞庭商帮的沈祥突然造访了扬州府衙,提出沈家愿意花25万两买下这个大盐场。有了沈家来解围,方原是大喜过望,二话不说,直接将大盐场卖给了沈家。过户手续,两日就办理妥当,沈家便可以入主大盐场。

扬州府的盐业本是山陕商帮、徽商商帮的二分天下,如今却平白令洞庭商帮来插了一脚,山陕商帮、徽商商帮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后悔已是迟了。

但方原刚刚大胜了满清铁骑,升任四府总督,如今的声名正如日中天,麾下更是兵强马壮,之前还逼得洞庭商帮的翁家自尽的前车之鉴,借给他们一个胆子,也不敢来和方原讨还贿赂出去的银子,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吞。

方原也不是黑吃钱的主儿,朱慈炤收受贿赂在先,总不能光收钱不办事,世上就没这个说法,传了出去对朱慈炤的名声也是不利。

他从卖大盐场的银子里支拨了五万两银子,退还了山陕商帮贿赂朱慈炤的银子,并严令山陕商帮,今后不许再提这笔五万两银子的事儿,算是给朱慈炤闯下的大祸擦了屁股。

方原雷厉风行的处置了东郊大盐场的事务,无论山陕商帮,徽商商帮服不服气,至少表面上是不敢兴风作浪。接下来就是训斥朱慈炤的荒唐,还有惩处那个从皇宫千里迢迢赶来扬州府,居心叵测的秋儿。

方原领着一百玄甲军直接进了永王府,吓得永王府的男仆女婢是四下躲闪。

朱慈炤被方原剥夺了处理扬州府政务的权力,又见方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是大吃一惊。

他见方原的脸色越见阴沉,对这个老师还是有畏惧之心的,忙老老实实的将方原请进了王府大堂,乖乖的站在边上,等候方原的训斥。

方原双目瞥过了孙清一眼,缓缓的说,“山陕商帮的银子我已代永王殿下退了,即刻起,免了孙清王府长史之职,立刻搬出王府。”

孙清求助似的望向朱慈炤,朱慈炤忙说,“老师,你不仅要剥夺我的行使政务的权力,连王府的长史人选也要官?”

方原听出了他言辞间的不满,淡淡的说,“永王,我令你代行扬州府衙的权力,是要你磨砺磨砺。身为一地的执政者,本来应该给各个商帮主持公道,你却为了些些银子,拉起了偏架,差点被弹劾到京城,简直是荒唐!你如今还没有管理一府政务的能力,先在王府面壁思过,真想明白了,我会安排扬州府辖内一个县城给你打理,你还是从基层干起吧!”

“至于这个孙清,永王你该学习的是治理天下的王道,而非贪利忘义的诡道,来人!将孙清给我轰出王府!”

玄甲军得令,直接将孙清连拖带拉的扔出了永王府。

朱慈炤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眼睁睁的看着孙清被扔出了王府,却不敢多说一句。

方原雷霆手段处治了孙清,又凝视着朱慈炤,缓缓的说,“永王,我听说王府还有一位永和宫的故人,带出来我瞧一瞧吧!”

朱慈炤脸色大变,支支吾吾的说,“没,没!”

方原再追问了一句,“永王,真的没?”

朱慈炤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说,“没!”

方原厉声说,“来人!给我搜,将所有女眷给我搜出来!”

朱慈炤还要阻拦,怎又拦得住如狼似虎的玄甲军,玄甲军冲进了王府内院,将王府里有女子全带了出来。

方原在女人堆里一眼就发现了秋儿,指了指她,明知故问的问,“永王,这个女人面熟,是谁啊?!”

朱慈炤忙解释说,“是母妃宫里的贴身宫女,秋儿,老师应该是见过的。”

方原不紧不慢的问,“永王随行之人中,似乎没有秋儿这个宫女,怎么千里迢迢从京城到了扬州府?”

朱慈炤如实的说道,“是,是后宫派人送来的。”

方原微微一惊,后宫派人送来,那分明就是周皇后的指派了,事关重大,方原忍无可忍,沉声说,“永王,皇宫里的宫女,名分上都是陛下的女人,你却留了在身边,若是传到京城,传到陛下的耳里,永王该怎么解释?还是退回宫里去吧!”

他一开口就要赶秋儿回宫,虽然霸道了些,也是为朱慈炤着想,若留秋儿在永王府,肯定会有朱慈炤早就与永和宫宫女私通的风言风语传到崇祯耳里,朱慈炤未来的前程也就黯淡无光了。

这显然是周皇后精心策划的阴谋,先毁了对皇太子朱慈烺威胁最大的朱慈炤,令朱慈烺坐稳了太子的宝座。

秋儿听了是花容失色,忍不住反击方原说,“奴婢是后宫派选来侍奉永王殿下的,天经地义,有什么流言蜚语的?总比不过方总督勾引有夫之妇的名声更差吧!”

“哐啷!”

秋儿竟敢拿出方原、柳如是的关系来反击,令方原是深深的震怒,将桌子上的酒杯尽数扫落在地,猛地起身说,“来人!将这个女人给我捉了,押回京城,退还给后宫。”

玄甲军军士立刻便冲上去捉人,将秋儿直接扣押了。

朱慈炤吓得大惊失色,忙替秋儿求情说,“老师,老师,秋儿是母妃的心腹,与我也是从小相识的旧人。老师押送她回了后宫,她就彻底完了!求求你看在母妃和我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吧!”

方原冷冷的注视着朱慈炤,脑海中浮现出田贵妃临死前的托孤,思来想去,毕竟是自己有过在先,忙于军政事务,疏于对朱慈炤的管教,这才让本地商帮、秋儿,甚至周皇后有机可趁,钻了空子。

方原厉声说,“永王!你再和这个秋儿厮混下去,所有前程就都毁了!”

朱慈炤又跪在地上求情说,“母妃过世之后,学生根本就没想过什么前程。秋儿已是学生唯一的亲人,一切后果,学生愿独自承担!老师若一点情面不讲,要惩处秋儿,先惩处学生吧!”

秋儿却仍是一脸的硬气,呵斥说,“方总督,贵妃娘娘托孤之时,奴婢也是在场的。方总督如此蛮不讲理,动辄呵斥永王殿下,连永王殿下的意中人也要干涉,怕也不是贵妃娘娘托孤的本意吧!方总督要惩处只惩处奴婢一人,不要责罚永王殿下。”

朱慈炤与秋儿的关系显然已超越了主仆,而是男女情爱的关系。明朝皇帝宠爱年龄大的宫女,那是遗传基因的,比如说明宪宗和万贞儿。

这些男女间的事儿,方原还真是无法干涉,更不能自作主张,武断的拆散二人,那也太残忍了些。何况今日若当着朱慈炤的面强行处治了秋儿,与朱慈炤的关系便再难维持。

人各有志,既然朱慈炤自个儿愿意自毁前程,便由得他去吧!朱慈炤是烂泥扶不上墙,幸亏他手里还有一张牌,就是吴越王朱慈焕。

方原长叹一声,转身而去,走到门口淡淡的说,“永王,秋儿,你二人今后好自为之吧!”

朱慈炤、秋儿见他宽恕了二人,忙起身冲他连连拱手,“多谢老师成全。”“多谢方总督成全。”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初具规模

方原离开扬州府前,还是专门去了一次冒府,再次见了冒辟疆。

既然当不了永王府长史,方原给冒辟疆安排的差事就是当吴越王府的长史,专心教导吴越王朱慈焕。

冒辟疆犹豫了一会,还是接受了方原的聘请。

两日后,方原率领浩浩荡荡的一万余人离开了扬州府,前往根据地苏州府。

进行苏州府境内,已是春暖花开,和风暖人,一派万物复苏的景象。方原想了想,离开之时还是去年12月,如今已是4月,整整离开了五个月。

朱慈焕早就得到了方原即将回苏州府的消息,和秦展、小苑两人,领着三百锦衣卫,到扬州府、苏州府的边境迎接。

方原在朱慈炤那里受了打击,见到朱慈焕的明礼,也算稍感欣慰,立刻令朱慈焕拜见了新任的王府长史冒辟疆。

对老师方原的安排,朱慈焕没有半点违逆,立刻就拜了冒辟疆为王府长史,并下令在王府腾出一间大院子,供冒辟疆居住。

安顿了朱慈焕,冒辟疆二人,方原正在休息,秦展又屁颠颠的前来邀功,向方原汇报着离开这五个月锦衣卫取得的战果。

五个月来,锦衣卫已将寻常士绅、富商欠缴的田赋追回了十之八九,总共收回银子一百八十七万两。按照方原和锦衣卫议定的分成协议,提成是五分,其中的九万三千五百两,作为锦衣卫的提成。

秦展又问,“老大,余下的,就是寻常农户,佃户欠缴的田赋,有两、三百万两银子,还追不追呢?”

方原摇了摇头说,“还是令百姓喘口气吧!锦衣卫立刻去信访处发布消息,追缴田赋的工作到此为止,余下农户、佃户欠缴的田赋,免了吧!”

赦免了这些底层农民、佃户的田赋,算是方原收拢人心之举。

方原最关心的还有信访信箱那边的情况。

秦展当然能猜到他的心思,又汇报了信访信箱的进展,五个月一共接到案子一百五十八起,结案率是七成半,正在审办中的是两成半。在锦衣卫的严厉打击下,官吏、士绅、富商被投诉的案件数量,逐月呈下降趋势。

秦展汇报了这些数据,又拍着胸口保证说,“老大,有事交给我,你放一百个心。”

方原微感欣慰,折腾了大半年,总算是稍稍遏制了整个苏州府欺压百姓的恶劣风气,瞧着秦展说,“老四,你立了大功,自然该赏,现在升任你为锦衣卫千户。”

秦展欣喜的说,“多谢老大!”

两人正说着话,小苑端着梳洗的热水进了屋,见秦展还在汇报,不悦的说,“秦四哥,锦衣卫的事还没说完么?公子他旅途劳累,还要休息,你先回去了吧!”

方原稍稍一愣,几个月不见,本是谨小慎微的小苑是越来越大胆,竟还擅自呵斥、安排起秦展来了。

秦展知道她是方原枕边的女人,枕边风的威力,他是心知肚明,忙知情识趣的说,“对,对,老大该休息了,我走了!”

方原冲他点了点头,秦展忙不迭的走了。

秦展刚一出门口,小苑就关了房门,就这么坐在了方原的大腿上,人也扑进了方原的怀里,“公子这些日子有没有累着,有没有人侍奉衣食住行呢?”

方原搂着她的温香软玉,脸色却是阴沉,淡淡的说,“小苑,今后我在谈正事的时候,不许插嘴。还有,秦展虽是我的下属,但也是我的兄弟,与他说话还是应该客气些。”

小苑被他不动声色的呵斥了,‘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脸儿埋在他怀里,呜咽说,“我也是想着公子太劳累,想早些服侍公子休息了,口气才重了些。公子若是生气,下次我就什么都不说了。”

女人的柔情,眼泪确实是最好的武器,毕竟她兴冲冲的出城数百里来迎接,也是为了早些见着方原。

方原的心儿也渐渐软了,抚着她滚热,犹自带着泪水的脸蛋儿说,“小苑,不哭了,我也是口气重了些。”

小苑拭了拭泪水,柔声问,“公子这些日子是不是有了其他女人,不喜欢小苑了?公子会不会将小苑转卖出去呢?”

她的温言细语,胡思乱想反倒激起了方原心儿潜藏的欲望,近半年来,忙于军政事务,还真是没碰过女人,一股欲望渐渐升起,身体也有了反应,“这半年来,我还没碰过其他女人,你这迷死人的小妖精,就是我的无价之宝,怎么舍得卖?”

小苑也察觉到方原的生理反应,破泣为笑的说,“那公子不是憋得厉害了,小苑侍奉公子就寝。”

方原被她的浴火再也忍不住,横抱着她的娇躯,径直走向了床榻。

方原回到苏州府已是两日后,为了不扰民,他选择的是夜间入城。

赤古台、梁敏等人,还有数千军士,根本没有入城,暂时安置在了苏州卫的卫所。

玄甲军是大肆扩编,达到了八千余人,安置地就成了重中之重。方原最挂心的就是军事基地的修建,在府里呆了一日,便传令景杰、赤古台等军方将领,在新修的军事基地召开军事会议。

洞庭东山,乃是洞庭商帮的席沈二家祖居所在,山上是绿树成荫,郁郁葱葱,站在山顶更可一览太湖美景。

方原观赏的可不是太湖的美景,而是修建在太湖边上的军事基地。远远望去,茫茫无边的太湖上,一个大型的军事基地已初见规模。

站在他身边的席本桢给他汇报修建进程,“陆军军事基地已修建完工,有点兵台,大校场,军营区,在背后的山林上,还有两万亩的跑马场,既能操练步兵,也能操练骑兵。所有都是按照方总督的要求修建。”

方原问道,“这个陆军军事基地能容纳多少军队?”

沈祥说道,“大校场的规模比照的是宣府大校场,至少能容纳十二万军士同时操练。”

玄甲军实行的是精兵策略,若这能有十二万玄甲军,已足以横扫天下,再无敌手。

这个陆军基地规模,方原是相当的满意,点了点头,指了指湖边还只搭了个外型的水军军事基地,皱了皱眉头,“水军基地那边进度如何?”

席本桢说道,“水军军寨因为要造战舰,还要操练水师,所以必须先清除湖里淤泥,这个工程要耗时久一些。等清除了淤泥,建造进度会大大加快。”

水师的打造一时是急不来的,陆军基地建设完工,已是解了方原的燃眉之急。

席沈二人领着方原下了洞庭东山,直接进了陆军军事基地,检阅修建成果。

方原领着景杰等军方将领巡视了陆军基地的大校场、点兵台,练兵场,火器场、弓箭场,兵库区。

以景杰等人专业的眼光,对这个军事基地也是赞不绝口。

方原专门还来到军营住宿区,检查了军士住宿的条件。

按照方原之前的规划,一排排两层的木质楼房耸立在两侧,据景杰估算,建好的军营至少能容纳三万军士入主。在军营区的背后还有一大片至少数千亩的空地,若是军队扩编,随时可以再行修建。

方原先是到了百户以上军官的房间,是一人一间,百户的住宿规格是二十个平米;千户的住宿规格是四十个平米;作为玄甲军统帅的景杰,房间的规格是五十个平米,开着两扇大木窗,还算通风透亮。

景杰并没有利用权力之便,自个儿的住宿也和千户差不多,方原很是满意,对他是连加赞赏。

方原再次巡视了几间普通军士的屋子,每间屋里都是几排通铺的横榻,因没有窗子通风,透着阵阵的霉臭味儿。

他立刻向景杰问道,“一个房间安排多少人?”

景杰说道,“苏州卫卫所,一间屋子安排的是十人队。”

方原指着密闭,并不透气的房间,摇了摇头说,“十人太多了,一间屋子只安排五人队。”

玄甲军的编制采用的是五人长、十人长、百户、千户、各营统领、副帅、主帅的构建模式。

方原又叫来席本桢、沈祥二人交代说,“每间屋子开一扇窗子通风,否则,军士住着也太过气闷。对了,加开窗子需要多少银子?”

他是爱兵如子,玄甲军更是他的命根子,只要能改善住宿条件,这点银子还是舍得花的。

席本桢忙说,“方总督,这点工程是我们之前思虑不周的,银子就不需加了。”

方原对席沈二家承建工作很是满意,冲二人连连道谢。

检阅过陆军军事基地,方原送走了席本桢、沈祥二人后,立刻召集景杰等军方将领,还有梁敏等新近加入的头领,在苏州卫卫所召开军事会议。

他准备对玄甲军诸将进行人事升迁调动,还有对军士编制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杂交水稻

方原首先公布的是玄甲军人事升迁变动的调令。

“玄甲军正式扩编为五个营,共10000人,骑兵营4000,火炮营1000,步战营3000,水军营1000,无人机战队兼后勤1000。”

“景杰,你任玄甲军的主帅,统领骑兵营、火炮营、步战营、水军营、无人机战队五营军务,职级待遇比同军卫指挥使。”

军卫指挥使是正三品官职,已属朝廷大员,这是大大的提拔,景杰忙拱手谢恩。

唐朝、宋朝的驸马都尉是从五品的小官,而明朝朱家爸爸们还是非常疼爱女儿的。虽然选驸马的规矩变态了些,驸马都尉也通常没有实权,但却是一品、超品官职,品级还在伯爵之上,官位在五军都督府都督之上。朝堂上站位比国戚周奎、田弘遇还要靠前。

像方原这种驸马都尉,还有总督军政大权在手的,那就是真的位极人臣,在朝堂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封赏个三品指挥使的官职,那是名正言顺。

“赤古台,任玄甲军的副帅,兼领骑兵营统领,职级待遇比同军卫指挥司同知。”

军卫指挥司同知,是从三品官职,方原大大的升迁了赤古台,也是对他此战立下大功的赏赐。

赤古台是蒙古人,生性豪爽,毫不掩饰内心的狂喜,当众挥舞着马刀,大喊大叫不止。

“李宗泽,任玄甲军火炮营统领,职级待遇比同卫指挥司千户。”

李宗泽稍稍一愣,卫指挥司千户是正五品官职,比赤古台的从三品低了三级,官职低了两级。他本是和赤古台同级的将领,如今却被赤古台压了一,两头,不禁有些愠色。

方原对他的不满视如不见,继续说道,“麻林,任玄甲军步战营统领,职级待遇比同卫指挥司千户。”

麻林是新近提拔的军官,能当个千户已是意料外的惊喜,何况步战营还有3000人,可说是兵强马壮,自是没什么不满,忙拱手领命。

“苏红玉,任玄甲军无人机战队兼后勤统领,职级待遇比同卫指挥司千户。”

苏红玉是景杰的妻子,丈夫当了主帅,她虽然没什么提升,仍是在原地踏步,但也是喜出望外。

方原继续说道,“玄甲军从今日起,还有增设一个水军营,梁敏,任玄甲军水军营统领,职级待遇比同军卫指挥司佥事。”

军卫指挥司佥事,是正四品官职。

水军营统领本该是千户的待遇,方原将梁敏的待遇提高了一级,是因为梁敏是带三千梁山兄弟股份入伙的,算是小半个合伙人,待遇自然要高出其他千户一级。

方原将梁山投奔来的3000兄弟,分别编制在三个营里,又将梁山的头领都编在水军营里,就是为了防止梁山的权力过大,不好驾驭。

他环视了一周,众将领中唯一闷闷不乐的就是李宗泽,又稍作解释,“赤古台破格连升两级,是因为他在兖州大捷里的军功。在玄甲军里无论是汉人,还是蒙古人,只有敢战,不畏战,才是唯一的升迁之道。但凡畏敌不前者,一次警告,两次就降级处置。”

首当其冲的李宗泽站了出来,拱手说,“好,军门大人,这次我认栽。我火炮营先报个名,排个队,下次有什么战事,我火炮营先上。”

方原如今是有自主征战之权的总督,明代对总督的尊称就是军门。

他倒是来得心直口快,方原笑了笑,也不去计较他的顶撞。

方原公布了玄甲军扩编的消息后,继续的议题,就是这支玄甲军怎么养军的问题。

景杰禀报说,“军门大人,按照玄甲军的优厚待遇,每人的饷银是5两/月,10000人就是5万银子/月。再加上吃住都要管好,每月至少10万两银子,一年就是120万两。”

一年120万两银子,这,确实是笔不小的开销。当然,节约开销绝不能在吃住、待遇上克扣军士,否则,恶果在战场上就会展露无余。

明朝初年,朱元璋解决养军的法子,就是以军户种植免田赋的军田来代替月饷的支付。

后来随着一,两百年没有战事,还有土地兼并情况越来越严重,军户卖出军田换银子的情况是数不胜数。只要花钱买通了卫所的指挥使、同知,这些军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这些军田的买卖,甚至还自个儿花钱低价收购这些军田,成了大地主。

军户的军士卖了土地,没了生计,一遇上战事,便是能逃则逃。因军户的逃离,后来继任的卫所军官也找不到足额的军士来当兵,便只能欺上瞒下的继续胡混下去。

一,两百年下来,卫所到底还有多少种植着军田的军户,那根本就是一笔糊涂账,再没人能算得清。一旦遇上上级前来清查军队,就只能找些老弱病残的百姓来充数;一旦上了战场,虽然名义上的兵源有一万,实际上到数的有多少,只有老天才知道。

所以徐光启清查军队时,见到能称之为兵的军士,只有两成;当年性情耿直的熊廷弼提出平定辽东的要求是如数的,能逐一点清人头的18万军队,就是捅了官场的马蜂窝,揭穿了皇帝的新衣,万历皇帝一死,就被东林党人直接给赶下了台。

方原能想到的法子和朱元璋一样,就是以军田的田赋来抵扣军士的月饷。

他不紧不慢的问,“我手中还有3万亩耕地,能不能用军户制度来抵扣月饷?”

景杰说道,“这倒是个法子,一部分编制成发放月饷的募兵,一部分编入军户,确实可以节约一大笔开支。军门大人准备多少亩养一个军户呢?”

方原暗中盘算了一下,缓缓的说,“3亩地一个军户。”

苏州府种植的是稻麦两季,水稻的亩产300斤,小麦的亩产150斤。其中水稻交田赋80斤,小麦交田赋30斤,3亩地缴纳330斤的田赋。3亩地养一个军士,怎么算都亏本的。按惯例是至少5亩地养一个军士。

景杰大吃一惊说,“大人,3亩地养一个军士,根本就没人愿去当军户啊!”

方原不紧不慢的说,“一亩地产量300斤,当然没人愿意当军户。若产量600斤呢?若能种植两季水稻呢?估计玄甲军里人人都想当军户吧!”

景杰等人是面面相觑,1亩地产量600斤,还能种植两季高产的水稻,这不是天方夜谭是什么?

方原想的法子就是在淘宝购买优质水稻种子-杂交水稻。穿越前,施用化肥、农药的杂交水稻的亩产已能达到亩产1800斤/亩。

每亩需要杂交水稻种子成本约为25元,从淘宝购买的价格约为2.5两银子。也就是一亩水稻,改用优质杂交水稻种子的话,增加的种子成本约为一石。

而化肥、农药那些不仅成本太高,还对土地肥沃度损害过大,方原暂时不考虑引入。

一亩杂交水稻,不施化肥,农药的话,一季到底能亩产多少水稻呢?比目前的亩产300斤能高多少?

这点方原还真是没有把握,只能在军户田上种植两季来试一试。

推广杂交水稻最关键的要害是,杂交水稻的种子是不能重复使用的,每种植一季必须重新购买新的种子。这么一来,拥有种子来源垄断权的方原便有足够的资本控制那些想使用杂交水稻种植的军户。

方原笑了笑说,“你们不信?可以试试嘛!景杰,谁愿意试种军户田的,可以向我申请。我可以提供种子,每一季只需纳粮250斤。”

每个军户不仅只有三亩田,每亩每一季还要纳粮250斤,产出的粮食几乎被榨得一干二净,在景杰等人看来,只有冤大头才会来种方原的这个军户田!

现场一阵难堪的沉默,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新鲜事物总归是令人难以接受的,方原也能理解,失笑说,“每亩纳粮250斤的机会只有一次,等种植出了成果,那就是每亩纳粮350斤了。”

景杰默然了一会,叹声说,“那我去试试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整顿钞关

方原制定的军田制度,在所有人看来,就是一个大坑,自然没人愿来跳这个坑。

军田推广并不顺利,方原也是头疼,所幸景杰替方原解了围,主动替苏红玉的无人机、后勤战队的300人,认购了1000亩地,全种植了方原配给的杂交水稻。

其他各营都装聋作哑的没半点动静,方原也就直接摊派了任务,各营军士都去就近搬运牛粪、马粪、人粪,还有修建水军基地挖出的太湖淤泥,运去三万亩军田当肥料,先养肥土地半年。

军田的事儿一时半会也见不到成果,方原已得到崇祯的授权,将货税权从杭州府转移到了苏州府,便可以放开手脚的整顿钞关的船料,还有货税了。

所谓船料税,就是钞关根据过往商船的大小,收取的过路费。

这部分税收大多数被钞关官吏,还有拥有过钞关免税权的高官、太监、举人以上功名的文人给私吞了。

整治船料税的法子,方原早就心中有数。

他直接在各个钞关的关卡高处安装了5个太阳能充电的摄像头,将每一艘过钞关的商船全方位的摄像拍照。

方原又和秦展挑选出10个亲信的锦衣卫进行专项培训,学会使用手提电脑,视频资料的拷贝,每七日就去调取一次摄像头的资料,还有钞关税吏提供的账簿,带回方原的府邸,交由方原直管的独立审核团审核。

独立审核团只要将摄像头的每一艘商船和钞关税吏登记的账簿逐一核实,便能查出有没有钞关税吏有没有从中搞猫腻,替商船偷税漏税,查实一起,相关税吏直接去诏狱报道。

至于朝廷高官、宫中太监、举人这些名义上免税的大爷们,方原也没必要强行取缔他们的特权,而是采取了先收再申请返还的政策。

但凡钞关免船料税的商船,必须先收税再返还船料税。

哪家高官、宫中太监,还有举人想免税的,必须由高官、太监、举人本人提交申请书,申请书要写清楚货物的种类、价值,以及货物的进货渠道,用途,去向,并盖本人私章确认。

有了这份申请书,方原就可以让锦衣卫去审查这批货物的来龙去脉,一旦发现有诈,涉事的高官、太监、举人,立刻以贪污罪定罪。若审核无误,但一个月几次商船往返的,也要这些自诩清流的官员、举人给出个巨额财产来源的说法。

方原相信这么一搞,还敢为了贪污些些银子就来行使免税权的官员、太监,还有举人功名的文人,会吓退一大半。

至于货税的收取,就更为简单,可以在苏州钞关安装一个地磅,用来称取货物的重量。地磅会将货物的质量直接统计进收税系统,由系统根据商品价值的不同,直接给出一个收税额。根本不必由钞关的税吏去点货,也就杜绝了税吏从中作梗的空间。

扬州、苏州两个钞关,方原会每个钞关加派100个锦衣卫负责监督,看守。

方原整顿钞关船料税、货税的计划刚一出台,还没正式实施,席沈二家代表洞庭商帮就直接找上门来了。

沈祥开门见山的说,“方总督严格执行钞关船料税、货税的税收,会加重商品在流通环节的成本,羊毛出在羊身上,商户肯定会将多支付的关税转嫁到商品的物价上,造成物价上涨。”

方原淡淡的说,“沈公子,你先说说沈家过钞关时,到底缴了多少船料税、货税吧!”

沈祥迟疑了一下,直冲冲的说,“方总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沈家的盐船过钞关,船料税是每船5两,1万两银子的盐货,只需缴纳50两银子,给钞关50两银子,便能过关。”

方原暗中算了一下,现实的情况确实和《金瓶梅》里描述的差不了多少,《金瓶梅》果然是本揭露明朝社会百态的神书,如果不是男女那点性事的情节太多,跻身古典五大名著丝毫不为过。

1万两银子的货物过钞关本来要缴纳300两银子,实际上能入国库的只有50两,钞关税吏贪污了50两,商人节约了200两。若要全缴,商人在运输环节的成本就要多出200两。

方原缓缓的说,“丝绸、瓷器、木漆、酒、茶都是高附加值的商品,钞关的关税只占了三分,纵然物价上涨能涨多少?”

席本桢耐心的劝说道,“方总督这么看问题就偏颇了,这世上的事,不是这么简单说涨三分就三分的。但凡国难当头,或是天灾人祸,不法奸商都会囤积居奇,借机大肆提高物价。方总督这么一整顿钞关,不法奸商就找到了大肆涨价的由头,大捞一笔不说,事后还可以推到方总督的横征暴敛上。”

方原听了是暗暗点头,不得不说,席本桢确实是个混迹商场的老鸟,什么世事都看得透彻,他肯上门苦口婆心来相劝,那是真的站在方原,还有稳定苏州府物价的立场上,绝非和那些奸商同流合污。

商人借整顿钞关的机会哄抬物价,就和东林党那帮孙子,将出现流寇,官逼民反的原因全推罪到皇帝的辽饷上一样。

方原沉吟了一会说,“若我将苏州府的商税降低五成,三十税一改成六十税一呢?”

席本桢、沈祥互望了一眼,若是货税税率减半,那商家的赋税就少了很多。之前通过收买税吏,1万两货物的银子缴纳100两银子的货税。如今无须通过收买税吏,也只需要交150两银子,和之前负担的成本至多增加了25%。

更关键的是,其他不走大运河的货物也降了一半的商税,这么综合成本算下来,其实对富商来说,也相差无几。

而方原能收到的税款,则从原来潜规则下的50两/万两货物变成了现在明规则下的150两/万两货物,整整翻了3倍。以苏州、扬州、杭州三个钞关之前每年能收50万两左右的船料税、货税为例,眼下能征收的钞关税就达到了150万两,凭空就多收了100万两。

方原是故意使了一招减税的障眼法,就是和那些官吏、富商玩了个潜规则对潜规则。

方原悠悠的说,“既然我已减了商税,商品不说降价,至少也不能涨价,是吧!哪个富商还敢和我逼叨商品涨价,那就是为富不仁的奸商,直接诏狱侍候了,是吧!”

席本桢、沈祥对方原这一招装傻充愣,以潜规则对潜规则的法子是颇为叹服,如此一来,那些奸商根本就没有任何叫嚷着涨价的理由。

席本桢叹声说,“方总督这一招真是绝了,席某只能佩服!”

既然富商的税收没增加多少,方原捞的钱几乎都是从钞关税吏手中去搜刮的,沈祥还能有什么话说,只能连连称是。

送走了席本桢、沈祥,过了不到两日,府衙分管税收的府衙同知陈琦范直接找门来向方原诉苦。

方原整顿钞关,就是彻底断了钞关税吏的黑色收入,陈琦范,还有这帮税吏不来叫苦连天才是怪事。

方原默然听了他的诉苦,悠悠的说,“陈同知啊!你说做官,要怎么捞钱才能驶得万年不翻船呢?”

陈琦范支支吾吾的说,“这,请方总督指点迷津。”

方原沉声说,“你们成日想着从朝廷,从本督碗里抢银子,本督不收拾你们收拾谁呢?要你好我好的捞银子,就必须要将银子的基本盘做大,每人分的自然就多了,是吧!”

陈琦范愕然问,“下官愚钝,还是不明白。”

方原说道,“这么吧!我给苏州浒墅钞关限定每年的船料费、货税的收税额度是150万两,能征收上来吧!”

陈琦范低了目光,嘀咕着说,“太祖皇帝说了,不能定额征税,否则就是渔利百姓。”

方原见他搬出了朱元璋来扯谈,暗自冷笑,朱元璋叫你们不贪污,你们怎一个接一个的去贪?

他嘿嘿一笑说,“只要你们能征收到150万两的额度,本督就返还15万两的分成,这个数目不小了吧!”

方原实行的是穿越前税务局税收返还制度,15万两银子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还是将支配权全交到了陈琦范手上。至于陈琦范下去怎么分配这15万两,方原并不想去干涉官场的潜规则。

陈琦范听了是大喜过望,连连拱手说,“方总督英明,英明啊!”

方原淡淡的说,“本督不是鱼肉百姓了?”

陈琦范连声说,“不,不是,方总督减轻商税,简直是爱民如子、造福一方的好官啊!”

方原缓缓的说,“本督只有一个要求,无论你怎么分配,别给我惹出麻烦,否则,你明白了?”

陈琦范点头哈腰的应了,忙不迭告辞去了。

方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的说,“商税也搞定了,接下来,该是接管松江府的政务,还有缉拿钱谦益这个祸首!”

第一百四十四章 火器技术

钞关船料税,货税到手,每年又多了50万两银子,加上每年从官员手中搜刮的100万两田赋,还有买卖化纤丝绸赚的银子30万两,单是在苏州府,方原一年就有180万两银子入腰包。

方原的目标就落在了四府里经济仅次于苏州府的松江府上。

要接管松江府,就要按照接管苏州府的程序来走,先是以信访信箱来威慑松江府的官吏、士绅、富商,其次是追缴亏欠的田赋,最后则是全面接管松江府的政务。

方原令秦展率300锦衣卫,前去松江府设置信访处,再取回松江府的赋税账簿,以供审查。

趁着秦展前去松江府执行任务的关头,方原抽空去了一趟翁氏庄园,现在已被改建成火器军工厂。

护卫火器军工厂的是李宗泽统领的火器营,还有步战营的1000军士。

方原将神机营、苏州府制造局的军工设备全搬来军工厂,再加上收编了上万原本在纺织行业的雇工至少两千人以上,整个军工厂里正在热火朝天的开工。

方原在火器军工厂里见了负责新型火器开发的毕懋康,汤若望。

在毕懋康、汤若望的辅导下,军工厂已能自主生产类似霹雳火铳的燧发枪,因为明末铸造技术的落后,质量比之正宗的霹雳火铳要差点,但总归能自主生产,无须再从海外进口。

根据毕懋康、汤若望二人估计,以军工厂目前的生产能力,每月能生产燧发枪400支,每支的成本15两银子。单论成本而言,比香水、火器交易要亏一些,但,只有自主生产才能避免受制于老外,贵点就贵点吧!

方原要求的后膛枪、后膛炮的研究,经过五个月的试验,根据提供图纸上的后膛枪结构,还有改进后的西洋锻造技术,后膛枪的雏形倒是造出来了,卖相还算精致,但却只是一个空架子。

因为缺少后膛枪最重要的弹簧击针和子弹,生产出来的后膛枪想投入实战,还差得太远。

方原投入了5万两银子的研究经费,后膛枪的研制仍然是失败告终,毕懋康、汤若望二人显得十分沮丧。

方原也没有责备他二人,弹簧击针、子弹的制造、枪管的膛线是推进枪械进步的重中之重,甚至比前膛、后膛更为要紧,西方迈出这一步至少用了200年。以毕懋康、汤若望对枪械、火炮的认知水平,凭空制造不出弹簧击针、合格的子弹,也在情理之中。

他在淘宝上购买了弹簧击针,还有子弹的横剖面示意图。在子弹示意图里,哪部分是弹壳,哪部分是底火,哪部分填充击发药,哪部分装弹头,是一清二楚。

弹壳、弹头的制作,可以在淘宝上购买模具,批量浇筑,再用手工逐一打磨成形;

火药暂时只能使用黑火药,八路军在敌后抗战使用的就是黑火药,并不影响打了八年的游击;

击发药一般需要的是雷汞,雷汞以及其他击发药是管制物品,在淘宝上是买不到的,只能想法子在明朝制造。

以明代的化学水平要制造雷汞,只能用水银+硝酸+乙醇。

其中水银是现成的,乙醇可以通过蒸馏技术提成,硝酸可以在淘宝上购买;

弹簧击针,击针以明朝的工艺能轻松生产,弹簧在淘宝上几分钱一根,就是白菜价。

方原将制造子弹,弹簧击针的法子交给了毕懋康,汤若望,令他们先做实验。

枪管膛线,西洋在17世纪初就有了螺旋膛线的前膛枪-来复枪。这种来复枪的优点就是提高射击精度,有效射程也能达到滑膛枪的4倍,达200米以上。

因为这种来复枪制作成本高昂,和前膛填充弹药的不便,西洋并未大规模的装备。而方原研制的这种后膛枪,正好就需要这种西洋的来复枪技术。

至于成本高低,并不是主要考虑的,在军事技术的科研上,方原绝对是舍得投入大本钱的。

方原视察了军工厂后,立刻决定追加2万两银子的科研经费,令毕懋康领衔的大明最权威的火器专家组,专门攻克弹簧击针、子弹、枪管膛线技术三个难题。

适用线膛枪管所需要的精钢,明朝是无法大批量生产的,方原再次提供了2万两银子,交给了西洋冶金专家汤若望,令他带领明朝、佛朗机,专业的冶金团队,专门改进枪管所需的精钢锻造技术。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方原也留在军工厂呆了一个星期,在经过数十次失败,花费了数千两银子的成本,炸伤了五、六个军工厂的雇工后,击发药雷汞终于制造成功了。

雷汞的制造成功,离制成简易的子弹便前进了一大步。

方原是暗暗松了口气,至少证明他百度来制造雷汞的法子,还是可行的,虽然这种雷汞的纯度不高,但足以用来做击发药。

方原并不担心汤若望参与其中能泄露了军事机密,因为子弹模具、硝酸、能满足胡克定律的现代弹簧是这个时代的生产技术达不到的,方原具有绝对的垄断权。

至于后膛炮的技术,以明朝的生产力水平,确实很难做到。就算是西方的后膛炮技术,也要等200、300年后才会成熟,连拿破仑时期使用的都是前膛炮。直到一战时期,后膛炮才彻底取代前膛炮。

反正陆战现有的红夷大炮,还有中型火炮已足够使用,后膛炮这种‘高科技’的玩意,还是日后再慢慢研发吧!

方原决定暂时搁置后膛炮的研发工作,转而将资金、精力全投入到能用于水师舰队装备的火炮-加农炮上。

他叫上了汤若望,走在军工厂的小道上,缓缓的说,“汤先生,我准备比照西洋战舰的标准,建立一支新型的海军舰队。”

传说中,郑和的宝船有10000吨排水量,但这仅仅是个传说而已,现在明朝的造船厂根本就拿不出当初宝船的制造图纸,那种传说中的宝船,现实中是无法操作的。

目前明朝官方造船厂能制造最先进的战舰福船不过是400料,排水量不到200吨,而最强大的郑芝龙舰队主力战舰也只有400吨排水量。

方原的水军营虽然看似有三十余战舰,但所谓战舰都是100料以下的小船,与其说是战舰,不如说是商船、渔船,200料的也只有不到8艘。

反观西方,50年前西班牙无敌舰队能达到1500-2000吨排水量的战舰就有10几艘,其他200-400吨排水量左右的战舰至少有100艘以上。

明朝末年的造船技术早已远远落后,大明眼下唯一的屏障,不是传说中的宝船,而是欧洲各国的内斗不止,还有远隔万里的海疆,但欧洲各国打上门来那是迟早的事。要建立一支保卫近海,甚至远征远洋的强大舰队,必须拜欧洲为师,比照西洋战舰的标准来打造。

汤若望愕然的望着他说,“方总督的这支舰队需要多少战舰?”

方原沉声说,“至少500艘!”

汤若望吃惊的说,“500艘这么庞大?排水量总吨位多少呢?”

方原淡淡的说,“当年西班牙无敌舰队排水量是6万吨,我的这支舰队至少10万吨吧!”

汤若望根本想不到他竟然有这么远大的海洋雄心,目瞪口呆的说,“这,方总督,远东最强舰队郑芝龙的舰队,也就5万吨左右,为什么要造这么强大的舰队?”

方原内心想说的话是,建好了到日不落帝国去卖鸦片呗!

但这些话是不能当着汤若望说的,方原笑了笑说,“火炮配备也要比照最先进战列舰的标准,一艘主力战舰至少装备100门加农炮、快炮。”

郑芝龙的主力战舰,火炮数量在16-30门,排水量400吨左右。方原要求一艘100门火炮,至少是三层甲板,每艘2000吨以上级别的巨型战舰。

他见汤若望还未回过神来,又说,“汤先生,这支舰队需要多少银子,多少年才能打造成功?”

汤若望粗略估算了一下,如实的回答,“一艘千吨级的大型战舰,单是火炮所需的银子就是1、2万两,每一艘的成本不会低于10万两。要重新建立一支类似无敌舰队的超级舰队,包括炮手、水手的训练,需要的银子,绝不会低于3000万两。”

“若资金充足的话,至少十年才能打造完成。”

方原皱了皱眉头说,“十年?太慢了!”

汤若望又说,“若是一半外购,一半自造的话,三年后应该能初见规模。”

三年倒是方原能接受的时间,便同意了汤若望的这个方案,“好,任何佛朗机商会愿意来谈这宗丝绸、瓷器、香水交换战舰买卖的,都可以来找我谈。”

燧发枪已能自制,更先进的后膛枪也在研制中,淘宝商品换火铳的交易,对方原完全没了吸引力,佛朗机商会必须用更先进的战舰、舰载加农炮来交换。

半个月后,前去松江府执行任务的秦展和300锦衣卫却狼狈的回了苏州城。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举府皆反

方原正在苏州府衙审阅着松江府的土地、经济、军事情报。

松江府是仅次于苏州府第二大纳粮州府,每年产粮930万石,需缴纳的田赋是120万石,经济与苏州府稍有不同,苏州府是以丝织业为主,松江府是以棉织业为主。

松江府一共有一卫,三个千户所,一卫就是明朝四大军卫港口之一的金山卫,三个千户所分别是松江府的松江千户所,华亭县的青村千户所,上海县的南汇嘴千户所。

更令方原看中的,是松江府上海县黄浦江上的数千艘沙船,还有数万的水手,这些都是现成的水师兵源。

方原见秦展狼狈不堪的回了,愕然问,“老四,松江府出事了?”

秦展哀声叹气的说,“老大,真出事了!松江府辖内两县,华亭县、上海县见了锦衣卫,满城尽皆出动,将锦衣卫打出了县城。锦衣卫伤了30个,被打死了5个。”

“大胆!”

松江府的人竟然敢打死朝廷的锦衣卫,方原重重的将松江府卫所资料拍在桌子上,“松江府是想反了?松江府的一卫三个千户所呢?”

秦展低声说,“老大,我也去就近侦查了金山卫,还有三个千户所。金山卫是关闭城门不出,三个千户所的军士全调去了华庭、上海二县的县城。”

方原怒火上头,厉声问,“松江府这些官吏、官兵想做什么?”

秦展低声说,“我打听到消息是,松江府的官吏、士绅、富商为了防止老大的势力伸入松江府,与逃窜去浙江的东林党人连成了一线,背地里与福建、浙江的郑芝弄勾搭成奸,所以这次是有恃无恐。”

“郑芝龙?这个海盗军阀竟这么快就出手了!”

方原猛地一惊,至少到现在,他并没有战胜郑芝龙的法子,若是郑芝龙也牵涉在内,问题就要复杂得多,“松江府的官吏、士绅、富商有没有提出什么条件?”

秦展摇了摇头,从怀里取出一纸密封的书信交给方原,“这是郑芝龙经由一个中间人,交给老大你审阅的书信。”

方原撕开了郑芝龙书信,耐心的看过,郑芝龙在书信先公布了方原的三条罪名,一是勾结佛朗机商会,走私丝绸、瓷器;二是焚书坑儒,滥杀东林党人;三是横征暴敛,弄得松江府民不聊生,官逼民反。

郑芝龙并在书信里给方原提出了四个条件。

其一,不得擅自更改松江府的田赋、商税,一应如故;

其二,赦免苏州府的东林党人,令其返回苏州居住,包括东林党魁首钱谦益。

其三,立刻终止太湖水军军事基地的修建;

其四,立刻终止与佛朗机大商会的生意往来。

若是不答应郑芝龙提出的这三个条件,郑芝龙会派出舰队攻打镇海卫,以及苏州府沿海所有城镇,乡村。

郑芝龙提出的三条罪名,四个条件,令方原是怒极而笑。

所谓走私、焚书坑儒、横征暴敛,基本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就是郑芝龙为了出兵干涉松江府的叛乱,随便找出的由头。

所谓赦免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人,还有不得擅自更改松江府的田赋、商税,不用说,这是收了东林党人,松江府官吏、士绅、富商的保护费,替人出头来了。

终止太湖水军军事基地,还有与佛郎机大商会的生意往来,这是因为方原的举动已严重威胁到郑芝龙海盗集团的利益,郑芝龙是在防患于未然。

秦展逐一看过了方原扔下的书信,试探的问,“老大,郑芝龙的条件,也欺人太甚了啊!”

方原冷笑着说,“既然郑芝龙敢划下道来,我不亲自率军荡平了华庭、上海二县,还怎么当这个四府总督?老四,替我起草一封《告松江府官吏、百姓书》。”

秦展摊开了纸笔问,“老大,劝降书该怎么写?松江府华庭、上海二县限期之内不投降,立刻屠城?”

方原冷冷的说,“屠什么城?这事就是松江府官府,士绅、富商搞出来的,与百姓何干?我才不信百姓会不支持信访制度,而去支持那帮欺压在他们头上的杂碎。”

他冷笑一声,继续说,“劝降书的内容,松江府举府皆反,祸首本该族灭,但本督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敬告松江府所有官员、军官、士绅、富商:限十五日内投降,即5月15日前投降。若过期不降,松江府知府陈享,华庭、上海二县县令;金山卫指挥使;二县所有一百万两家财以上的富商;凡属东林党举人功名以上的士绅,通通斩立决,家眷流放河南,家财充公!”

“三十日之内不投降,即5月30日,松江府知府同知以上;二县县尉以上官员;金山卫同知,千户所千户以上军官;所有五十万两家财以上的富商;所有举人功名以上的士绅,通通斩立决,家眷流放河南,家产充公!”

家眷流放正被李自成折腾得面目全非的河南,那也是死路一条,等同是满门处决的惩处。

秦展见这封劝降书的内容这么狠辣,方原竟是想拿松江府的官员、军官、士绅、富商大开杀戒,按照方原划定的范围一杀下来,估计至少要宰上万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老大,这是否太狠了?郑芝龙来了我们该怎么应对?”

方原嘿嘿一笑说,“老四,给郑芝龙回信一封,这是本督辖内之事,令他莫要插手。他若敢插手,一切后果自负,勿谓言之不预。”

秦展立刻起草了劝降书,令府衙文吏誊抄了十余份,又写好了给郑芝龙的回信。

方原令秦展带锦衣卫将劝降书直接送到华亭、上海二县、金山卫,又令景杰等玄甲军高级军官尽数来苏州城,商议出兵松江府平叛事宜。

经过一整日的军事会议,方原决定派出最精锐的骑兵营3000人,步战营2000人,炮兵营500人,无人机战队300人,带3门红夷大炮,100门小炮,前去松江府平叛。

其中方原率2000骑兵,1000步兵,300炮兵,200无人机战队前去镇压华亭、上海二县;景杰则率领1000骑兵,1000步兵,200炮兵,100无人机战队前去镇压金山卫。

这次玄甲军的精锐几乎是倾城而出,景杰等人已能隐隐约约的感到方原兴师动众里的杀机。

三日后,6000玄甲军开拔,前往松江府平叛。

十日后,方原这一支玄甲军抵达华亭县城下,前去传递劝降书的秦展也前来军营汇报,华亭县并未投降。

方原、秦展纵马来到军营前,隔远望着守卫森严的华亭县。

秦展叹声说,“老大,看来华亭县是准备顽抗到底了。”

方原双眼掠过一抹浓浓的杀机,淡淡的说,“老四,我来松江府就不是来受降的,松江府要顽抗那是最好不过。在松江府清洗一大批官僚,东林党的士绅,还有富商,重建松江府的次序。多宰几个官员、军官、士绅、富商,正好充公他们的土地,用作杂交水稻的试验田。”

“还有,在松江府杀鸡儆猴,也是做给扬州府、常州府看的,拿下松江府后,立刻就会轮到整顿扬州府、常州府。”

如今的方原,手握天下间最富庶的苏州府,再非初来江南没有立足之地的窘迫,更是战胜了满清铁骑,玄甲军兵威天下皆知,身居四府总督,自然是底气十足,根本就没兴趣去和松江府谈判。

离方原划定的受降日期还有三日,方原令无人机战队,往华亭县城里抛洒誊抄的劝降书。

这些劝降书不是之前交给官吏、官兵、士绅、富商看的劝降书,而是重新书写了一封,给华亭城中百姓看的。

劝降书的内容只有一点,这是方原与松江府贪官污吏,本地豪强的一场战争,与寻常百姓并无干系,城中百姓须置身事外,千万不要牵涉其中。谁若助纣为虐,与反叛者同罪。

三日后,华亭县仍是没有投降,方原冷冷的交代炮兵营头领李宗泽,“宗泽,开炮!”

“轰轰轰!”

2门红夷大炮,还有50门中型火炮一齐开炮,发出震耳欲聋的炮击声。一个个大铅弹砸在华亭县城墙上,碎石横飞。

松江府既然不服,那就开干!

第一百四十六章 镇海卫失陷

李宗泽前些日子被方原不动声色的呵斥了对满清鞑子避战,今次是憋足了劲要找回这个场子。

炮兵营间断性的连轰了三日三夜,华亭县的城门早就沦陷,城墙上也再没了军士的影子,看来是吓得不敢在城墙上呆了。

方原是暗暗好笑,就这点能耐和胆子,也敢聚众谋反,简直是最大的闹剧。

他并没有令玄甲军军士进城,因为玄甲军士一进城,若是与城中顽抗的官兵起了冲突,徒增伤亡。

方原是在等,等最后三十日的期限到来,等城中想活命的官吏、军士自行押了县令,百万家财以上的富商,还有城中挑事的东林党人,出城投降。

方原关心的,还有金山卫那方的消息。

两地就一,两日马程,景杰派人送来了金山卫的战报。金山卫的卫所兵是不知天高地厚,玄甲军抵达后,竟还派出一千人出卫城摆开阵型与玄甲军正面对峙。

结果不到半日时间,就被玄甲军的火炮,玄甲铁骑的冲击打得抱头鼠窜,逃回了卫城里,关闭了城门,不敢再出来一步。

也幸亏景杰得了方原军令,招降为主,攻灭为辅,只惩首恶,不能大面积杀伤金山卫军士,这才没有继续炮轰金山卫,而是驻守在卫城前,继续对金山卫进行招降。

五日后,正如方原所料,华亭县的城门果然开了。

县城的主簿乐临、张县尉,千户所刘千户,领了衙役、千户所军士,将华亭县令,城中百万家财的富商胡百万,还有二十来个举人功名的东林党全都五花大绑,直接押到了方原的军营里。

这些千户、主簿、县尉,还有数百军士齐齐跪在方原的军帐前,连连磕头,向方原请罪。

方原在军帐外接见了众人,询问叛乱的缘由。

众人直接将罪名全都推到了华亭县令、胡百万,还有东林党人的身上,一个个声泪俱下的哭诉自个儿的清白和冤情,简直比窦娥还要冤上十倍不止。

方原却是心知肚明,他们这些官吏、官兵,还有士绅、富商对方原和玄甲军是甚为忌惮,根本一来就报着首鼠两端的心态,也不敢和战胜了满清铁骑的玄甲军顽抗到底。

本来还盼望着郑芝龙的书信会令方原投鼠忌器,稍有顾忌。却不料方原直接将郑芝龙的书信当放屁,一刻不停的就率军杀到了松江府。

他划下的平叛政策是只追首恶,不计从犯,更是给了这帮官吏一线生机,哪里还管什么县令不县令,富商不富商,东林党不东林党,直接联合起来捉拿了方原点名要的所有首犯,出城投降保命。

方原又询问了松江知府陈享的去向,乐主簿告知方原,陈享早就逃去上海县,因为上海县临海,随时可以得到郑芝龙来自海上的支援。

方原懒得与这些墙头草计较,善言安抚了众人,承诺今次叛乱之事既往不咎,令他们回去复职安民。

这些官吏、军官死里逃生,冲方原再次磕头不止。

方原将华亭县令、胡百万,还有煽动闹事的几十个东林党人直接打入大牢,锦衣卫也入城缉捕这些人的家眷,等平定了上海县,再一并公审正法。

当然,秦展对方原的心思是了如指掌,最关心,也最重要的事还是抄房、抄田、抄银子。

金山卫那方也传来了好消息,金山卫指挥同知侯承祖,在兵败三日后,提了金山卫指挥使赵凡的人头,领着金山卫5个千户,全体负荆出了军寨,向景杰投降。

景杰严格依照方原定下的规矩,赦免了同知侯承祖,还有金山卫官兵的死罪,一切官复原职,继续镇守金山卫。

金山卫传来投降的捷报,方原是心情大好。

他在华亭县内巡视了三日,整个华亭县很快就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生活次序。

县城大街上做生意的做生意,做买卖的做买卖,纺织的纺织,印染的印染,小贩往来不绝,巡视的衙役也走上了街头。整个华亭县除了被轰塌的城墙还没来得及修补,根本看不出一丝叛乱的痕迹。

方原看着恢复正常次序的县城,心下甚慰,这,才是真正的民心所向。民心思安,几个官吏、富商、东林党人不过是几条死泥鳅,能翻起什么大浪?

当然,今次能如此迅速,兵不刃血的捉拿了松江府祸首,其中还真有柳如是的功劳。

若非玄甲军在山东大胜满清鞑子,声名赫赫,令方原在江南名声大振,要平定这次突如其来的叛乱,多半会杀得血流成河。

想起了柳如是的花容,方原流露出难以抑制的笑容,如今华亭县、金山卫已投降了,等平定了最后一个上海县,还是要抽空去找这个美人姐姐喝喝茶,聊聊天。

若能将柳如是接到府里,那就再好不过。

三日后,方原收拾齐整,正准备兵发上海县,却传来了镇海卫被郑家舰队攻陷,五千郑家军攻陷了镇海卫,正朝着太仓卫进发的军报。

郑家竟动手了?不仅攻陷了镇海卫,还登岸侵扰苏州府内陆?

方原见了这份军报,一时难以置信,半晌才回过神来,立刻招来赤古台,李宗泽二人。

他令赤古台立刻集结玄甲铁骑,准备北上迎击郑家登陆的军队,李宗泽的火炮营,还有步战营则留守华亭县,暂时稳定局面。

次日清晨,整装待发的2000玄甲铁骑,直接沿着官道杀向了太仓为的驻所太仓州。

两日后,方原的玄甲铁骑杀到了太仓州下,郑家军显是事先得到了玄甲铁骑来援的情报,提前半日撤退了。

“撤退?有这么容易?”

方原根本不进太仓州,直接率军往官道追击而去,郑家军竟敢进犯,不拔掉他们一层皮,当苏州府是郑家的自留地?

方原往东北镇海卫方向追击了五十里,却见到被追击上的郑军驻扎在一座高二十丈的小山上,想居高扼守,狙击前来追击的玄甲铁骑,看旗帜的数量这支郑军至少在500人以上。

区区六十米高的小山,能扼守玄甲铁骑的攻势?

赤古台是第一个不信,扬起了马刀说,“总督,郑军是自陷死路,我来带人攻山。”

方原疑惑的望着山上500人的郑军,据军报,此次攻打太仓州的郑军至少3000人。以方原的估计,郑军留下500人是为了吸引玄甲铁骑的攻击,掩护郑军大部队的撤退。

用珍贵的玄甲铁骑攻山?方原还没奢侈到这种地步,可惜今次来得太过匆忙,没随行带着行动力缓慢的火炮营,否则能立马轰平了这种小山。

他摇了摇头说,“赤古台,你带1000人围而不攻,我带1000人沿着官道追击逃窜的郑军。”

方原分派了任务,留下赤古台攻山,自领着1000玄甲铁骑沿官道奔袭而去。

方原在官道奔袭了一个时辰,却不见任何郑军的踪影,心下是越来越疑惑,忙拦下了官道上南行的一辆牛车,询问前方有没有郑军的踪迹。

牛车上的老农将头摇得像巴郎鼓一样,告知方原前方并未有任何军队的踪影。

方原来回扫视着老农,眼神全无躲闪,似乎不是在说谎,这才心叫不妙,中了郑军的奸计了,郑军绝不是从官道撤离的。

他立刻率军回奔,等到了郑军据守的小山,远远就听到了震耳的火炮声儿。

“火炮营明明不在啊?哪儿来的火炮声?难道是......郑军的?”

方原听了是暗暗心惊,立刻前去山下和赤古台汇合。

他见到赤古台的玄甲铁骑远远的躲开了小山,军容不整,甚至还有不少的伤亡军士,战马。

方原忙找到赤古台,见赤古台左臂也受了伤,匆匆的做了包扎,立刻询问缘由。

赤古台沮丧的说,“郑军竟然有十余门火炮,趁我军疏于防备,军心懈怠,直接就是两轮炮击,害我军折损了100余人啊!”

方原失声说,“什么?折损100多人?!”

这绝对是玄甲军迄今为止打过最大的败仗,即便遇上满清鞑子,也没有打出过这种敌我伤亡比。

赤古台也自知今次罪责难逃,半跪在地说,“是我防范不周,愿领军法处治!”

赤古台是身负战伤,方原也从怒火中渐渐冷静下来,郑军竟然在小山上准备了十余门火炮,显是准备充足,绝不是仓促间找了一处小山来据守。

若说赤古台罪在未料到山上还有火力如此强劲的火炮,害得玄甲铁骑遭受了严重损失,那方原何尝不是被蒙在鼓里,换方原在山下,和赤古台能有什么不同?

“赤古台,先记下你军杖五十,若不能将功折罪,战后并罚。”

他轻描淡写的处罚了赤古台,又淡淡的说,“看来郑军从头至尾,攻打太仓卫就是个幌子,这里就是预设的战场,我们中了奸计!”

第一百四十七章 郑家猛将

方原两人正在商议怎么围困山上的郑军,却听见山头传来猛烈而密集的炮击。

因玄甲军早就在郑军火炮射程外,这一轮猛烈的炮击却是没被伤到玄甲军分毫,尽数落了空。

赤古台愕然问,“郑军这是在示威?”

方原却一下猜中了郑军的意图,沉声说,“郑军是想打完所有炮弹,准备撤退了。赤古台,准备突击撤退的郑军!”

“轰轰轰!”

郑军火炮持续了一刻钟,终于渐渐消失,以方原的估计,郑军的炮弹应该是打完了。

赤古台早就侦查了这个小山的地形,只有一条下山的道路,他重新集结了玄甲铁骑,等待郑军一撤退下山立刻就给予迎头痛击。

过了一个时辰,山上郑军的旗帜还在飘扬,却没见到一个郑军下山撤退。

眼前的情形实在太过诡异,方原观之良久,突然暗叫不妙,立刻去十里外的村子找来一个当地土生土长的村民,询问这个小山坡的地形和来历。

本地村民对这个小山是相当的熟悉,如实的说道,“这个小山叫穿山,是苏州府境内为数不多的山峰之一。为什么叫穿山呢?就是山中有山洞,可以通往四方。”

经村民这么一提醒,方原如醍醐灌顶,一下醒悟过来,郑军根本就不必走下山的山路,而是从山中的山洞就能撤离!

今次确实是疏忽了,急于歼灭入侵的郑军,竟忘了侦查地形,真是一子错满盘皆输啊!

赤古台气得是咬牙切齿,厉声说,“军门,我们立刻追!”

方原立刻问村民,“穿山之下,有没有水路可通往长江?”

村民说道,“下穿山就是沙溪村,过了沙溪村,就是七浦河,从七浦河乘船就能入长江。”

方原深嘘口气,终于明白郑军在这里坚守的全盘计划,就是拖延玄甲军攻击的时间,以掩护郑军的大部队从七浦河撤退入长江,而不是方原之前判断的走官道到镇海卫;而在山上据守的郑军,更是可以伺机以火炮重创玄甲军。

方原向村民问清了七浦河的方向,立刻和赤古台率玄甲军直扑七浦河的渡口。

半个时辰后,玄甲军杀到七浦河渡口时,果然见到大队的郑军已抬着火炮,上了停泊在河对岸的运兵船。

七浦河的河段下方不断有郑家的运兵船远去,方原是暗叹不已,又来迟了一步,让郑军平安撤走了。

郑家舰队只有一艘运兵船还停留在渡口的河面正中,并不急着离去,似乎留下只是为了向方原挑衅。

方原追到了渡口,因没有船只,根本无法追击,只瞧见运兵船的帅椅上站了一个青年将军。

这个青年将军与方原年纪相若,不超过25岁,生得脸大额高,浓眉大眼,身穿紧身皮甲,器宇轩昂,一见便知是个猛将。

“方总督,本将已等候你多时,你来得太迟啦!”

一个雄浑的声儿从运兵船上青年将军口中远远的传来。

方原是追之不及,今日只能认输,但总要搞清楚是输在谁人手上,便隔河高声问道,“你是郑家哪位将军,敢否留下名号?”

青年将军哈哈大笑着说,“本将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郑总兵麾下中军统领施福的副将-副统领施琅是也!”

原来这青年将军就是水师名将-施琅,郑家能盘踞福建、台湾数十年,常年与荷兰人、佛朗机人交战,果然是卧虎藏龙不可小觑啊!

方原自知今次是低估了郑家的实力,首次交锋,竟然以小败收场。

赤古台喝令玄甲铁骑擎出火铳,齐齐瞄准了运兵船上的施琅。

施琅的运兵船缓缓的开动,麾下的军士立刻搭起了一个纸盾阵,纸甲是南方水军专用的铠甲,外以绢布,内填三寸厚纸,防御力绝不弱于铁甲,既能防止生锈,也足以挡住这个时代的火铳铅弹。

施琅敢留下来示威,自然早做好了防御的准备,既然火铳伤不到施琅,何必去自取其辱?

方原制止了赤古台的火铳攻击,只听到施琅大喝说,“玄甲军威名在外,也不过如此,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哈哈哈!方总督,识相的话,立刻答应郑家的条件,否则,苏州府将永无宁日!”

方原被他肆意的讥讽,却不见丝毫怒色,冷然大喝回应,“施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郑家必会为今次入侵苏州府付出沉重的代价!”

方原目送着施琅的运兵船渐行渐远,恨得是咬牙切齿,这个施琅,果然是个精通陆战、海战的全能型将领,既能算到方原会抛下火炮,率骑兵赶来,还能研究穿山的地形,定下了在穿山狙击玄甲军,掩护大部队撤离的策略。

知谋略,善揣摩人心,熟用地形,更浑身胆气,施琅不愧是一代名将,不能小觑啊!

方原策马回师,立刻马不停蹄的率军直趋镇海卫,查看战况。

等玄甲军赶到镇海卫,方原却见镇海卫城已是一片狼藉,军营、水师港口,被郑家水军炮击轰得满目苍夷。军港被击沉的四、五艘战舰残骸还漂浮在海面上,火光还未熄灭。

军卫里一共四、五千军士,战死了数百人,逃走了三千人,还有一千人被郑军活捉,扒光了衣裤,全都绑在了营内,惨不忍睹。

施琅没有屠杀俘虏的军士,是顾及朝廷的面子,将卫所军士扒得赤身裸体,就是向方原的示威。

方原令赤古台将被俘虏的军士全放了,生火,造饭,暂时安顿了。

他找来几个被俘虏的军士询问此战的战况,原来今次郑家入侵苏州府的统领是施琅的族叔,郑芝龙麾下的水军中军统领-施福。

施福一共派来了二十多艘战舰,五千军士,其中主力战舰十艘,运兵船,补给船十余艘。

镇海卫的战舰最大的只有200料,排水量100吨,和郑家排水量400吨的大福船海战那就是普通人对上了泰森,胜负全无悬念,刚一交战不到三个时辰就被全歼。岸边的火炮也不及郑家水师加农炮的射程,也被摧毁殆尽。

施福在玄甲军赶来援救之前,已整装乘战舰离去。

方原是暗叹不止,郑家水师强大若斯,防不胜防的偷袭,真是令人头疼啊?!

镇海卫一共有十艘战舰,方原又追问起其他战舰的去向,镇海卫败兵回报,还有五艘200料的小型战舰正在南京造船厂维修,没停泊在镇海卫,所以躲过了一劫。

方原自我解嘲似的笑了笑,“差点被施福、施琅两叔侄剃了光头。”

赤古台今次输得甚是憋屈,咬牙切齿的说,“军门,我们该怎么报复郑家,还有那个狗日的施琅?”

报复?论陆战,郑军不比苏州卫、金山卫的豆腐兵强多少,和满清鞑子绝不在一个档次上,方原自问玄甲军能轻松的战而胜之。

但和郑家作战,主要是以海战为主,以方原手中的战舰,就是去给郑家水师塞牙缝的。何况,梁山收编的水军,只会河流、湖泊作战,海战还是外行,根本就缺少一个精通海战的水师统领。

方原追问苏州卫的败兵说,“郑家的战舰是从哪个港口来袭的?”

他估摸着郑家总不可能从福建直接派舰队北上过浙江到苏州府,沿途的浙江肯定有郑家舰队的军港。

败兵如实的说,“听说这支郑家舰队是从浙江的观海卫北上的。”

方原恍然,所料果然半点不差,浙江布政司境内的观海卫就是郑家的水师基地之一。所谓观海卫,就是戚继光当年抗击倭寇时,在浙江布政司修建的带军港的卫城,和松江府的金山卫是隔海相望。

方原只在镇海卫停留了两日,立刻率军赶回了华亭县,召集了李宗泽的炮兵营,步战营,无人机战队。

赤古台、李宗泽以为他要再接再厉前去平定上海县,方原却暂时放过了上海县,而是统帅玄甲军南下,去与在金山卫驻扎的景杰汇合。

上海县是方原囊中之物,收复根本不必急在一时。上海县的官吏、富商之所以还有恃无恐,那是因为仗势着郑家水师撑腰,只要打退了郑家水师,上海县会不攻自破。

方原赶到了金山卫,在卫城之外立营扎寨,这么一来,纵然郑军水师来攻打金山卫,也对玄甲军毫发无损。

立营扎寨后,方原立刻召集玄甲军所有高级将领开会,研究怎么与郑家强大的水师作战。

第一百四十八章 金山卫炮战

军事会议的气氛是相当的沉闷,过了半个时辰,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因为玄甲军的高级将领们,没一个是懂得海战的专家。

苏红玉的无人机战队,只能适用河流的水战,到了大海,那点金属钠、电石的火攻顷刻就会被海浪给扑灭。

而梁敏那些梁山水师,也就只能在河流,湖泊里作战,去了海上也要双腿打抖。

至于其他骑兵营、步战营、火炮营的统领,就更是搭不上话。身为副帅的赤古台甚至还不会游水,对上战船有着本能的生理恐惧。

一群海战的门外汉要谈怎么和郑家水师海战,无异于夏虫语冰,不知所云,想谈都不知从何谈起。

还是方原主动打破了军事会议的沉默,如何和郑军作战,他早已有了较为成熟的战法,“海战肯定是打不过郑家水师的,我们只有采取不对称作战的战法,才有胜机。”

众人都是一脸的愕然,方原说出的这个新名词还真没听过。

景杰愕然问,“什么叫不对称作战?”

方原缓缓的说,“所谓不对称作战,就是敌人打敌人的,我们打我们的。玄甲军海战不如郑家,我们就不打海战,改打郑家水师的军港!郑家能将军士搬到船上,还能将军港搬到船上去?”

景杰恍然说,“是与金山卫隔海相望的观海卫?”

他接管了金山卫后,立刻就打听清楚了郑家水师在浙江占据了两个军港,一是金山卫对门,位于宁波府的观海卫,一是浙江南部,位于台州府的海门卫。

方原点了点头说,“对!就是观海卫,郑家敢攻破我镇海卫,我就灭了他的观海卫,大不了互相伤害,看谁先撑不下去。”

只要能攻破郑家的观海卫,郑家水师就只能从海门卫北上袭击苏州府,战线便要拉长至少近千里,方原才不信郑家能有多大的家底,能隔着千里海疆,硬着头皮和方原一直这么打消耗战。

身为水军营统领的梁敏却不敢下海作战,支吾的推辞说,“目前玄甲军只有梁山战船十八艘,金山卫、镇海卫还有海船十四艘。就这点船,怎么攻破观海卫?”

方原摊开了浙江布政司的地图,指着地图说,“从海路肯定是攻不下观海卫的,若是走陆路,过嘉兴府、杭州府、绍兴府,便能攻打位于宁波府的观海卫。”

方原的战略就是从金山卫出兵,绕道浙江布政司,绕杭州湾行军一圈,攻打位于杭州湾口的观海卫。

这条行军路线也就是杭州湾跨海大桥建成前,从上海到宁波的国道路线,大约400-500里路的行程,以玄甲军的行军速度。从金山卫出发,半个月后便能抵达观海卫。

在海军不给力的情况下,方原的法子已是唯一能攻打观海卫的路线,当然,前提是途经的嘉兴府、杭州府、绍兴府能给玄甲军放行,否则便只能一路上打过去。

“轰轰轰!”

正在方原等人召开军事会议的时候,金山卫方向也响起了炮击声。

金山卫的同知侯承祖前来回报,郑家水师二十艘战舰开始炮击金山卫了,这支水师打着‘施’字的帅旗。

方原沉吟着说,“又是施福、施琅两叔侄,来得还真快!”

金山卫乃是四大卫所之一,卫城防御极为坚固,城头临海的炮台至少有十门火炮,因军备荒废,都是小型火炮,射程,火力都比不上郑家舰队的炮舰,被打得全无招架之力。

金山卫同知侯承祖令负责火炮的百户继续与郑家舰队炮战,自个儿来向方原求援了。

赤古台对这些勾结郑家叛乱的松江府官兵是深为不满,冷冰冰的说,“勾结郑家作乱的时候,怎么想不到找军门求援?军门,我们就封了卫城大门,一个也不准离开,坐看他们和郑军狗咬狗一嘴毛。”

侯承祖羞愧的说,“这次叛乱是指挥使赵凡闹腾的,大部分官兵也是被逼无奈。军门说过投降之后,此事就既往不咎。”

他猛地跪在了方原面前,磕头说,“方军门,请你宽宏大量,立刻安排火炮支援,否则,金山卫就完了!”

这个侯承祖的名头方原还是见过的,乃是抗清殉国的英雄。

出尔反尔并不是方原的行事风格,立刻召来李宗泽说,“火炮营立刻进驻金山卫,炮击郑家舰队!”

急于立功挽回声誉的李宗泽根本没有半点推迟,轰然领命,立刻率领火炮营源源不断的进入金山卫。

玄甲军的火炮全是中型火炮,甚至还有3门红夷大炮,远胜金山卫炮台配备的小火炮。

玄甲军火炮营进驻不到半个时辰,金山卫临海的三层墙头已架起了三十门中型火炮,还有3门红夷大炮。

而郑家的二十艘战舰显然也通过玄甲军的军旗察觉到了异常,经过短暂的休整,在海面排成了扇形,源源不断的填充火炮弹药。

方原和玄甲军所有高级军官,还有金山卫同知侯承祖站在最高一层,根本不会被战火波及的门楼上,观望着这即将到来的一场大炮战。

火炮营统领李宗泽则站在炮台上,和军士在一起,亲临指挥这一场炮战。

方原也看出他的心思,是为了挽回之前避战满清鞑子的耻辱。

李宗泽沉声下令,“开炮!”

“轰轰轰!”

数十门火炮齐射,顷刻间就打中了三艘郑家战舰,甚至红夷大炮还命中了一艘,直接将战舰打出了一个大窟窿。

战舰在水面上摇摇晃晃,渐渐的倾斜。

没有雷达的火炮,命中就是凭经验和运气,所以李宗泽采用的火炮饱和打击策略。

三十门火炮一起开炮,总要命中个十门,至少也要报废郑家一艘战舰。没想到第一轮火炮齐射运气还错,打中了三艘战舰,至少有一艘被打沉。

郑家的战舰横行大明海疆,当然不甘心就这么退出战场,继续以船首的红夷大炮轰击金山卫的炮台。

碎石横飞,一下就砸毁了火炮营的一门火炮,2,3个军士也当场阵亡。

玄甲军的军纪相当严明,整个火炮阵型不见丝毫慌乱,仍是整齐划一,装填,开炮,只有打沉更多的郑家舰队,才是对死去战友最好的祭奠。

“轰轰轰!”

双方你来我往互相炮击,声传数里,响彻云霄,整个金山卫都在为之颤抖。

这种阵地炮战,就是血与火的较量,根本没有任何技巧可言。比拼的就是双方的斗志,还有火力当量,谁更不怕死谁就能站到最后,谁火力够猛谁就能获胜,任何所谓的精准炮击全是扯淡。

海面上,郑家战舰不断冒起浓烟,被击沉,退出战场,二十余艘战舰已损失了八艘。

金山卫炮台上,玄甲军的火炮已损失7门,不断有阵亡的火炮营军士被抬走,不断有新的火炮补充进炮阵。

连统领李宗泽也飞来的铅弹所伤,脸颊已沾满了鲜血和汗水。

方原冷冷注视着伤亡不断攀升的火炮营,他的心也在滴血,但,既然郑家舰队已欺负上门来了,只有反击,不计代价的反击,狠狠的重创郑家舰队,才能护卫苏州府的一方平安。

他的目光又落在受伤的李宗泽身上,不禁生出深深的后悔,之前军事会议上,对他的指责太重,伤了这员虎将的自尊。

金山卫同知侯承祖早看得全身冷汗淋漓,这么火力密集的炮战,他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若换成金山卫的卫兵来,恐怕早就意志力崩溃,被彻底打垮!

炮击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郑家水师显然没想到会在金山卫遭遇到如此强火力的炮击,在损失了十五艘战舰后,终于宣告不支,仅存的战舰纷纷抛锚起航,撤出了战场,江面留下了无数的战舰残骸。

在夕阳照射下,彰显着之前炮战的惨烈、残酷。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迂回战法

玄甲军火炮营的损失也是惨重,李宗泽战后清点,火炮营一共损失中型火炮13门,军士伤亡78人,阵亡52人,受伤26人。

这么高的伤亡比,就是炮战残酷之所在。

指挥了正常炮战的李宗泽,已是身负十余处伤口,精疲力尽的由军士搀扶着,到了门楼向方原复命,“方军门,火炮营胜了!”

方原忙脱下了外袍,替这位勇将搭在身上,“宗泽,我见到了。”

李宗泽身受重伤,还不忘和方原置气,“火炮营不是避战的孬种!”

方原双眼含泪的点了点头,“嗯,火炮营不是孬种。”

景杰令苏红玉后勤队的军医扶着李宗泽下去休整,并自掏了2万两银子,作为今次对火炮营的犒赏和抚恤。

侯承祖冲方原跪拜在地,沉声说,“方军门,我今日见了玄甲军才知什么是铁血军人,我和金山卫的兄弟愿加入玄甲军,侍奉方军门鞍前马后。”

“玄甲军岂是想进就能进的?”

方原淡淡的说,“侯同知是四品军官,玄甲军小庙容不下大佛。”

侯承祖摇头说,“我愿不当这个同知,进玄甲军当一个千户,哦,不,百户都成。”

方原打心眼里是欣赏他这种为了民族大义而不惜命的英雄,又问道,“你真的愿意降职来玄甲军当百户?”

侯承祖坚定的说,“是,百户都行。”

方原失笑问,“为什么?”

侯承祖忙说,“呆在金山卫这群娘儿军里,打仗憋屈得很,加入玄甲军打仗才够爷们,够劲!”

这个理由方原是一百个满意,点头说,“那你在金山卫里挑选100个精通火炮的,由你任百户,编入火炮营。”

方原同意侯承祖进入玄甲军,又问道,“金山卫有没有精通海战的将领?”

侯承祖摇了摇头说,“敢上战船的有,精通的都去当海商、海盗了,谁还留在卫所混吃等死?”

海战头领还没有着落,方原是微感失望,又说,“你将金山卫的水师集结一下,统一编进玄甲军水军营。金山卫余下的军士,等赤古台、麻林他们来挑人,能入眼的,都可以到玄甲军。”

打退了郑家的舰队,方原对郑家的火炮水平已是心中有数,接下来就是按照原计划,进攻郑家在浙江的水军基地-观海卫。

方原与玄甲军停在金山卫卫城里休整,并做出了军事、政治两方面的动员、安排。

军事方面的安排是令火炮营立刻派民夫前去苏州卫运输充足的粮食、火药、铅弹前来。今次是要远征观海卫,必须带足随行的补给。

并派出十余轻骑,前去观海卫打探消息。

政治方面则是令人接来了洞庭商帮沈家的少主人沈祥,因为沈祥的三叔沈廷扬,就是浙江布政司的布政使。

他令沈祥前去向浙江巡抚张秉贞,浙江布政司布政使沈廷扬传话,以方原手持尚方宝剑的四府总督名义,告知浙江布政司,玄甲军要借道浙江境内,前去攻打郑家水师基地观海卫,浙江布政司必须下令所过州府放行。

否则,浙江布政司自巡抚、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以下,以及所过州府官员一律算是欺君抗旨,以谋反罪论处。

方原在金山卫驻留了十日,一面操练兵马,一面帮着金山卫修建新的营地。

十日后,火炮营的粮草、火药、铅弹已从苏州卫运输到了金山卫,补充到位。

而沈祥也从浙江布政司那方带来了消息。

浙江巡抚张秉贞本来就是个只贪污,不管事的混官,再加上布政使沈廷扬一力劝说,方原是崇祯未宣布的驸马都尉,四府总督,又手持尚方宝剑,浙江布政司即便不相助方原,也不能和方原作对,否则就是谋逆大罪。

张秉贞经过一番权衡,郑芝龙确实可怕,但总归可怕在海战,登了陆也就那么回事。而方原的可怕却是在陆战,若是惹恼了方原,方原可以名正言顺的以浙江布政司勾结郑芝龙为名,率军讨伐浙江。

以玄甲军战胜满清鞑子的恐怖战力,张秉贞就是集结整个浙江卫所的兵力,估计也扛不住玄甲军的攻击,他张秉贞就是躲在杭州府里,被方原给捉回去受审也是大概率事件。

张秉贞权衡了两日时间,终于还是同意浙江布政司今次在方原和郑芝龙的恩怨里置身事外的方案。传令浙江布政司辖内嘉兴府、杭州府、绍兴府、宁波府全给玄甲军放行,浙江境内所有卫所军士,绝不参与玄甲军与郑军的战争中。

他只提出了一个附加的条件,就是玄甲军的军粮、火器一律自带,沿途绝不能扰民。

方原本来就没想过要扰民,一应出征所需要的军粮、火药早已准备妥当,自然爽快的答应了张秉贞的条件。

军事、政治两方面的措施都已准备到位,出征观海卫的时机已然成熟,接下来就是重击郑家水师了。

方原留下了景杰驻扎在华亭县,又从太湖军事基地抽调了两千玄甲军进驻,就近监视着金山卫,还有上海县的动静。同时还给景杰下达了任务,就是随时接受上海县的投降。

秦展的一千锦衣卫则调回苏州府,再配给他一千驻扎在苏州卫的神机营军士,维持苏州府的治安,以免被别有用心的人有机可趁。

布置妥当后方,方原这才率领六千精锐的玄甲军,浩浩荡荡的杀向了浙江布政司。

玄甲军刚进入嘉兴府境内,前去观海卫打探消息的轻骑就回来了。

郑军早就听闻方原准备出征观海卫的计划,也采取了相应的战略措施。统领施福将八千郑军分成了两队,一队5000人,由施琅率领,率水师驻守在绍兴府境内的临山卫,狙击方原的玄甲军;一队3000人,由施福率领,固守观海卫。

方原打开了地图,查看了绍兴府临山卫的地形。

临山卫,乃是从绍兴府进入宁波府的必经之路,顾名思义,环卫皆山,是个面山靠海,河道密布的军事重镇。环山,则占尽防守的地利;靠海,河道弥补,则有战舰协同防御。可以说是组成了河道、陆上多线、立体防御体系。

施琅叔侄不愧是名将,眼光独到能找到这个防守地形最佳的军卫对玄甲军进行狙击。

以郑军火炮的威力,若是正面强攻临海卫,便会陷入海陆两方的立体打击中,必然会遭受巨大的损失。

方原召集众将开会,商议该怎么突破施琅在临山卫布置的固若金汤的防线。

李宗泽、苏红玉、麻林的建议就是步步为营,逐一拔除临山卫的各个据点,攻下临山卫后,再向观海卫进军。

赤古台是急于向郑军复仇,哪儿来的兴致迁延时日,建议以玄甲铁骑快速突破临山卫的防线,直扑观海卫。只要能拿下观海卫,再调转头来与后方机动性较差的步战营、火炮营,无人机战队夹击临山卫。

方原先是否定了李宗泽等人的建议,逐一攻占,一则损失太大,二则迁延时日,若是郑军再派战舰从海上来援观海卫,攻陷观海卫将遥遥无期。

至于赤古台的法子,则太过激进,抛下机动力较弱的步战营、火炮营、无人机战队,若是被施琅集中兵力端了,玄甲铁骑将成深入的孤军。况且轻军冒进,也不一定能快速攻占早有防备的观海卫。

方原的目光落在临山卫所在的东西狭长地形的大山,这座大山叫四明山,横跨绍兴府、宁波府。固若金汤的临山卫就背靠四明山的险要地形而修建。

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正面强攻临山卫,必然损失巨大。若是大迂回,从四明山以南,出绍兴府直插宁波府,再从宁波府治所鄞县北上,便能绕过施琅重兵防御的临山卫,直接攻灭施福所在的观海卫。

方原指着地图开始分派众人的军事任务。

“过了嘉兴府,我军立刻兵分两拨。一队由宗泽、麻林、苏妹子率领,照原计划往临山卫行进,注意拖延行军速度,半个月达到临山卫那是最好不过。”

“一队由我和赤古台率领玄甲铁骑,自绍兴府南下,绕四明山,直趋宁波府,再北上攻打观海卫。”

他这一波行军路线至少绕行了三、四百里,但却能避开郑军重兵把守的临山卫,确实是将骑兵作战的大迂回战法运用到了极致。

第一百五十章 仓皇撤退

方原、赤古台的玄甲铁骑绕行四明山,在七日后抵达了宁波府。

兵贵神速,方原没有在宁波府做任何停留,立刻挥军北上,直扑郑家水师所在的观海卫。按照骑兵的马程,两日后

行出半日,前方探子回报,通往观海卫的官道上,竟然立了一个两千人的军营,打的是‘施’字的旗号。

方原暗自沉吟,没想到施福、施琅竟也猜到了自己可能的作战意图,甚至担心玄甲铁骑快速突进,在官道上立营据守。

既然狭路相逢,那就避无可避。

郑军一共就8000人,施琅在临山卫有5000人,这个军营有2000人,那镇守观海卫的就只有1000人。

只要能突破这个据守的营寨,便能在短时间内攻破防御力薄弱的观海卫。

方原一行玄甲铁骑来到郑军的营寨,却见营寨前早备好了三层拒马,营寨内更是火炮、火枪齐整,严阵以待。

这就是当年织田信长以三段击击溃武田信玄骑兵的战法。

郑军有没有织田信长的作战意志,方原不知道,但玄甲铁骑绝不是武田信玄骑兵所能比的。

区区三道拒马能拦住玄甲铁骑,那是郑军异想天开!

方原立刻重金100两悬赏召集了一百人的敢死队,作为第一波冲锋清除拒马的先锋。面对郑军的火炮,这一百人里肯定有一半以上会阵亡,但这是战胜必须付出的代价。

“呜呜呜!”

军号声响起,玄甲军敢死队的冲锋正式打响。

一百穿着防爆装备的玄甲铁骑开始冲击郑军布下的拒马,顶着隆隆的炮火,拼着三十余人的伤亡,终于攻到了拒马之前,开始清除营寨前的拒马。

玄甲铁骑的防爆装备根本不惧郑军弓箭,火枪的射击,即使被命中也就是受点伤,不至致命。

唯一能对玄甲铁骑造成致命损伤的只有火炮的炮击。但随着逼近营寨,郑军的火炮也越发发挥不出威力,敢死队的压力骤减。

陆战并不是郑军的专长,这支据守的部队也不是郑军精锐,更没有施琅这种浑身是胆,敢于冲锋的将领,所以郑军根本没有出寨野战的勇气,只能躲在营寨后,眼睁睁看着玄甲军的敢死队逐一清除拒马。

两刻钟后,敢死队拼着牺牲了五十余人后,三层拒马被彻底清除。

余下的四十余个玄甲军敢死队根本不等身后骑兵的支援,直接手持火铳,以拒马作为掩护,开始与营寨内的郑军对射。挑选的目标就是火炮阵的炮手。

几轮交火下来,固守寨门的500郑军军士不仅没能打退敢死队的攻击,反而死伤了数十人,火炮炮手也被打死了不少。

赤古台率领的1000玄甲铁骑直冲冲杀至寨门,营寨的郑军再抵挡不住冲击,纷纷溃散。

玄甲铁骑突破了寨门,正面迎击没有营寨保护的郑军,接下来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2000郑军,只有小部队敢留在营寨里,与玄甲铁骑缠斗不休,大部分郑军已是仓皇逃窜,往观海卫方向溃退。

赤古台早狠狠憋了一口气,绝不会放过一个郑军军士逃命,营寨里的郑军交由方原来清扫战场,自个儿率着1000玄甲铁骑立刻开始追击溃退的郑军。

郑军的逃兵被杀火铳打死的,自相践踏死的,不计其数。

赤古台根本不会这些逃兵缠斗,直冲冲的追杀出三十里,直到前方再看不到郑军残兵的身影,这才集结玄甲铁骑,回马聚歼早被抛在身后的郑军军士。

这一招关门打狗,郑军再无逃路,只能等着被玄甲铁骑逐一歼灭,除了极小部分逃进山里,跳进河里逃生的,绝大部分郑军被歼灭殆尽,伏尸三十里。

这场歼灭战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两千郑军把守的营寨就被彻底攻灭。除了方原专门下令留下的能使用火炮的炮手三十余人,余下被俘虏的300郑军军士,尽数屠杀,一个不留。

留下这些能使用火炮的炮手,方原是用来攻打观海卫卫城的。这个观海卫是戚继光当年督建的,防御力可想而知,若没有火炮的支援,要攻陷观海卫必然要遭受极大的损失。

方原找来几个投降的炮手询问驻守观海卫的统领,还有驻军人数。

炮手哪里还敢有丝毫隐瞒,立刻全盘托出,如今观海卫里驻守的是中军统领施福,只有一千郑军。

果如方原所料,郑军的中军统领施福显然低估了玄甲军的战力,竟敢派出两千陆战战五渣的军士当道立寨,玩什么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把戏,结果造成观海卫如今的守备已是十分的薄弱。

兵贵神速,方原在郑军的营寨稍作休整,便率领玄甲铁骑,带着郑军投降的三十个炮手,还有缴获的5门火炮,往观海卫进军。

一日后的夜间,玄甲军抵达了观海卫卫城外,仅余的郑军已尽数龟缩进了观海卫卫城。

方原的玄甲军轻松占据了卫城外山坡的制高点,将观海卫卫城里的情景是一览无余。

他令郑军炮手搬出仅存的5门火炮,还有数之不尽的火药、铅弹,立刻炮击观海卫。

“轰隆!”

“轰隆!”

火炮声响彻云霄,打破了观海卫的平静。

几轮炮击之后,观海卫里已是四处火光,叫喊声乱作一团。

投降的郑军炮手告知方原火炮已热得发烫,要不要暂停炮击,等散热后再发炮。

方原却有自个儿的考量,观海卫的防御力极强,他随行并没有带火炮营,强攻观海卫,损失必然惨重。若驻守临山卫,骁勇善战的施琅再回援,战局便再难把控。

只有在夜间狂风暴雨似的炮击,便可能令施福误判形势,以为玄甲军的火炮火力凶猛,坚守观海卫只有死路一条,或许会率郑家舰队逃走。

方原立刻拒绝了郑军炮手的提议,只下了一个命令,那就是狠狠的炮击,直到最后一门火炮报销为止。

炮击持续了两个时辰,直到缴获的火炮全部炸膛,已是黎明时分。

方原举起望远镜向观海卫望去,卫城的城头只有零零散散的数十个郑军军士驻守。近千郑军军士果然已齐聚在卫城军港,开始搬运观海卫物资上战舰,看情形是准备撤离了。

方原数了数,军港里停泊着十五艘大小不一的战舰。

事不宜迟,方原立刻下令玄甲铁骑下山,开始攻打观海卫城门。

施福都准备撤离,城头上的郑军只是稍作抵抗,便立刻逃走,前去军港准备上战舰逃命了。

几个观海卫的杂役根本上不了战舰,为了保命,便立刻开了城门向玄甲军投降。

方原的玄甲军兵不血刃的就进入了观海卫,卫城里各个街道,弄口果然不见郑军踪影。

方原令赤古台率军直趋军港,尽可能多的截留郑家的战舰,还有物资。

赤古台率玄甲铁骑攻到军港时,郑家军士是一片慌乱,扔下了搬运的物资,蜂拥着往战舰上奔逃,落水者无数。

施福只能带着十艘战舰抛锚起航,抛下了数之不尽的物资,驶离了观海卫。到了海面上,又齐齐向停留在军港里的五艘战舰开炮,炸沉了三艘后,便往南撤离了。

方原令人救起了落水的郑家军士,有104人,挑选出熟悉驾驶战舰的56人,在200玄甲军的看押下,将仅存的两艘战舰开到金山卫,编入玄甲军的水师。

这两艘战舰也就300料左右,每艘上门只有火炮24门,但总归比金山卫最大的200料战舰要大一些,有点算点,聊胜于无吧!

余下的50人,方原扒光了他们的衣服,用牛车载着,给临山卫的施琅送去,算是作为施琅挑衅的以牙还牙。

方原、赤古台在清点了战利,观海卫是郑家经营了三年的军港,里面的物资数不胜数。施福仓促间逃离,至少给方原留下了一小半。

小型火炮有8门,战舰所用的加农炮12门,粮食、火药、铅弹是堆积如山,兵器、铠甲满地皆是,收集起来足以装备3000人的水师。

方原这一下是吃了个饱,这些战利物资,估计要雇佣数千农夫才能全拉回苏州府。

郑芝龙这次满以为是来苏州府捞好处的,却不料成了运输大队长,专门给方原送物资来了。

赤古台自顾自的埋怨说,“方军门,若是再快点,施福也是逃不了的。”

方原双眼冷冷的注视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暗想,要征服这茫茫大海,没有一个大明朝最优秀的水师统领是不行的。

当然,这个水师统领的人选,他已是心中有数,淡淡的说,“施福算什么?逃就逃了吧!我的目标是......”

“活捉施琅!”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招大棋

临山卫的施琅非常的郁闷。

他离开观海卫时,曾一再嘱咐族叔施福,一旦有警,必须固守观海卫,绝不能出城野战,等待临山卫的回援。

哪知施福竟担心施家叔侄经营了三年的观海卫受到攻击,异想天开的想御敌于观海卫之外,派出了两千人在观海卫与宁波城之间离寨据守。两叔侄还因此闹得不欢而散,毕竟施福是中军统领,他也奈何不了施福的决定。

在两日前,施琅接到观海卫被方原攻打的消息时,立刻率军回援,刚走到半路就传来观海卫失陷的消息,便只能回师临山卫,决定下一步的去向。

观海卫已丢,临山卫没了后援已是必死之地,必须尽快撤离。

陆地上撤离的路线已彻底被切断,走陆地也躲不过玄甲铁骑追击。唯一的法子就是坐战船经临山卫到杭州湾的河道,撤退至杭州湾,再经大海南下。

临山卫的郑军正在准备撤退的时候,又传来警报,自杭州府而来的玄甲军步战营、火炮营已抵达临山卫。

施琅并不担心这支玄甲军攻打临山卫,因为在玄甲军攻打临山卫之时,他可以率水师从河道突进,从侧翼炮击玄甲军,至少能再给玄甲军一个重创。

若玄甲军攻打郑军水师,临山卫的火炮也可以给予玄甲军重击。

这就是施琅自以为万无一失,狙击玄甲军的防守战略。

但令施琅心惊的是,他的如意算盘并未打响,玄甲军到了临山卫,并未采取攻打临山卫的策略,而是慢吞吞的扎营在临山卫至杭州湾的河道一侧的高地上。

施琅虽然只有二十四岁,但十七岁就进入军营,已是指挥过无数次战争的战场老鸟,一看就知道这支玄甲军的目的并不是要攻打临山卫,而是切断临山卫五千郑军逃去杭州湾的路线。

临山卫郑家战舰只有十艘,这十艘战舰每艘能载兵员五百人,若想硬闯玄甲军的火炮阵,必然会损失惨重,纵然有几艘能冲破玄甲军炮阵的封锁逃到杭州湾,也载不了五千郑军。

打仗如同弈棋,方原下的这一子,已打中了施琅的七寸。

若观海卫没丢,玄甲军这么折腾,不过是徒耗军粮。但观海卫已丢,临山卫的军粮最多只有支撑一个月,与玄甲军这么耗下去,先崩溃的必然是郑军。

施琅只能无奈选择出击,他第一个攻击的目标,就是高地上的玄甲军火炮营。

但火炮营是由装备精良的步战营护卫,本来战力就高于郑军,再加上居高临下,还有火炮掩护,岂是区区郑军能攻破的?

郑军一连攻打了两日两夜,十余次攻势全被击退,甚至连防御工事的边都没摸到。施琅见硬攻不下,只能选择放弃,在抛下数百具尸体后,仓皇的撤退回了临山卫。

高地上的玄甲军也不追击,只是固守本军的阵地,继续困死临山卫的郑军。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十日,都未再发动攻势,临山卫的军粮日渐减少,若再不想法子,即便逃到了杭州湾,南下海门卫的军粮也是不够。

施琅迫于无奈,只能集中所有的战舰,开始往河道突围,能逃出多少郑军便逃出多少吧!总比全军困死在临山卫的结局要强。

十余艘郑家战舰开始往河道突围,不出所料,高地上的火炮营至少50门火炮一起炮击,打得河道里的郑军战舰是木屑横飞,火光四起。

而郑军战舰也向炮兵阵地进行还击,却是不痛不痒,根本无法阻止炮兵营强猛的火力。

施琅拼着损失了四艘战舰,终于有三艘战舰成功的脱离了火炮营的射程,却发现天空中突然出现了至少五十架盘旋的‘怪鸟’。

这种‘怪鸟’施琅是听说过的,乃是玄甲军的利器,曾经歼灭过数千梁山流寇。

在河道战场,‘怪鸟’发挥了巨大的威力,不断抛洒能在水中爆炸的玩意,整个河道上已是火龙四起,刚刚逃出火炮营的三艘战舰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被火龙给吞噬了。

战舰上的郑军被烧死的,跳河里被炸死的,不计其数。

这么一来,突进杭州湾的河道路线就被彻底的封死,施琅只能狼狈的率仅存的两艘战舰后撤至临山卫。

两艘战舰还未驶回临山卫,却已发现船底开始漏水,不必说,是被玄甲军水军营不动声色的凿穿了船底,彻底报废。

施琅眼睁睁看着两艘战舰已渐渐沉没,只能下了战舰,从陆路撤回临山卫。

刚到临山卫卫城前,却发现城头早已换了玄甲军的旗帜,方原正站在墙头,冲他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原来久不露面的玄甲铁骑已趁着郑军往河道突围的时候,占领了临山卫。

这一次玄甲军五大营是各显神通,利用地形通力合作,打得施琅是没了丝毫脾气,输得一塌糊涂。

施琅一清点伤亡,五千郑军,如今还与施琅随行的只有不到一千人。所有战舰尽毁,也没有任何粮食补给。

北进的路线已被彻底切断,施琅只能选择进入四明山脉,沿着山路南撤,躲避玄甲铁骑的追击。

站在临山卫墙头的赤古台见施琅已率残兵撤走,急得哇哇大叫,“方军门,立刻派玄甲铁骑出击,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全歼郑军!”

方原嘿嘿一笑说,“不,施琅我要留着,这支郑军也不能歼灭,我留着有大用途。”

赤古台不解的说,“活捉施琅,我还能明白,留着这支郑军什么大用途?”

这个只知道战场厮杀的大老粗能懂什么大战略?方原只能与他稍作解释说,“浙江并不是郑芝龙的根据地,各地州府与郑芝龙勾结的不在少数,我就是要瞧一瞧,哪个州府敢支援施琅这一行郑军。”

赤古台听了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知这种军政大略对他来说太过复杂,也不再问。

方原令赤古台率一支千人的玄甲铁骑吊在施琅的郑军身后,自个儿却去与炮兵营、步战营汇合。

他就地整合了今次出征的六千玄甲军,给苏红玉留下三千,在当地招募民夫,将临山卫、观海卫缴获的大批物资全部苏州府。

余下的三千人由李宗泽率领,随方原继续追击施琅逃亡的郑军。

李宗泽也是看不明白方原追着施琅在浙江绕圈子的用意,苏红玉已恍然说,“老大是想借着追击郑家残兵的由头,探查整个浙江布政司的行军地形,再试探试探,浙江布政司哪些州府是与郑家勾结的,哪些州府是明哲保身的。顺便再攻灭几个与郑家勾结的州府,算是对浙江布政司的威慑。”

“当然,施琅逃亡的最终目的地,还是海门卫,顺便就将郑家的海门卫一起给灭了。”

方原稍稍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说,“还是苏妹子懂我,估计当年的梁红玉也没苏妹子的眼光和见识。”

李宗泽经苏红玉一提醒,这才回过神来,“我懂了,方军门是在为将来吞并浙江布政司做战备!”

他这么直冲冲的将方原的大战略脱口而出,方原不由得失笑说,“宗泽,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我们玄甲军明明是在吊民伐罪!”

歼灭这支郑军,活捉施琅,方原令玄甲铁骑出击立刻就能做到。但这次在浙江行军实战的机会难得,绝不能为了歼灭区区几个郑军,就草草收手。

海门卫,更是必须攻灭的,端了郑家在浙江的两个水师基地,郑芝龙水师从福建北上,想达到苏州府,那就是一,两千里的战线。

任务安排已完毕,苏红玉率三千玄甲军,继续留在临山卫,雇佣民夫将临山卫、观海卫所有的物资运回苏州府。

方原则和赤古台、李宗泽二人,领着兵强马壮的三千玄甲军,拉着充足的后勤补给,开始钓鱼似的追击施琅溃逃的残兵。

施琅!我看你今次还能逃到天边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海门卫

方原的玄甲军如同猫捉老鼠一样,驱赶着施琅一行败兵。

双方一逃一追,在浙江境内兜着大圈子。

五日后,离开绍兴府,进入金华府;

十五日后,离开金华府,进入台州府。

沿途的州府没有一个敢来支援施琅,方原也不可能令郑家残兵进入任何一个县城。

施琅一行残兵没有住宿,就只能驻扎在野地里;没有粮食补给,就只能杀战马,战马吃光了,便开始掠夺村民的粮食;沿途空虚寂寞了,便捉几个民女来发泄发泄。

郑军一路行去,犹如蝗虫一般,所过的村庄尽皆被洗劫一空。

方原却没有去阻止,而是远远的看戏。郑军要败坏军纪,洗劫百姓,那是最好不过。反正遭殃的是浙江百姓,尴尬的是与郑军勾结的浙江布政司,又不是方原治下的百姓。

今后更可以名正言顺的,打着吊民伐罪的旗号,讨伐郑芝龙。

施琅的行军目的地,方原是一目了然,那就是在台州府的郑家水师基地-海门卫。

他自然不可能让施琅的残兵逃进海门卫。

在进入台州府境内后,方原立刻令赤古台出击,将施琅的残兵直接堵在了一座小山林上,但凡下山的,一律就地歼灭。不时还往山林上放上几炮,打击打击施琅的斗志。

这一路行来,施琅的一千残兵逃走的不计其数,眼下还留在施琅身边的,只有不到五百人,全是施氏一族的族兵,基本都是施家的远房亲戚之类的。所以施琅也不可能扔下这些施氏族兵,独自逃生,他一直在咬牙坚持,怎么都要将这五百人带回海门卫。

当然,防备施琅何须三千玄甲军?方原留下了一千玄甲军,由赤古台率领,继续围困山林上的施琅。而方原则自个儿领着精锐之师,直扑海门卫。

连海门卫一起给灭了,端掉郑家在浙江境内的两个水师基地,就是给郑芝龙最响亮的一记耳光,看你还来不来苏州府,来不来方原装牛X。

海门卫仍然是戚继光当年抗倭的重镇,城防之强自是毋庸置疑。卫城正门的护城河宽三丈,引江水入河。为了狙击玄甲军过河,桥梁也被炸毁。

远远望去,城门上已堆了至少二十门火炮。因是在城墙头居高临下,确实对玄甲军的火炮有火力压制的优势。

方原纵马绕着海门卫城走了一圈,观察地形,只见其他其余各门也是防卫严密,更依山建有无数的火炮台。再加上城墙的火炮可以互相支援,无论攻打哪个门,也会受到各个城门的火炮支援。

所有城门前护城河的桥梁都已毁坏,可见施福是吸取了观海卫失守的教训,将所有郑军军士都聚集在海门卫城内防御,再不敢分兵,更不敢再出门野战,彻底贯彻了‘一代名将袁崇焕’城墙加大炮,打死不出城的策略。

方原转了一圈下来,暗叹不已,不愧是戚继光亲自督建的名卫,防守得果然滴水不漏。

海门卫的守军情况,方原早就从俘虏的郑军军士口中得知,仍是施福从观海卫撤退的水师,再加上海门卫的守卫军士,一共五千人,战舰还有近二十艘。

他仔细研究了海门卫的防御体系,正面攻打海门卫城,要迎着郑军的火炮,才能到达护城河。还必须冒着郑军的火炮,填埋护城河才能过河。这一轮炮击下来,玄甲军必然损失惨重。

满清鞑子拿不下宁远城,也是因为这种防御体系,确实难以攻破,若要强行攻破那是得不偿失。

对这种城池,一般的做法就是围困,就像满清围困大凌河,逼降祖大寿一样。但海门卫有来自海上的支援,围困并没有什么卵用,先支撑不下去的,肯定是方原。

但方原却找到了这个海门卫唯一的弱点,或许就是.....海门东山。

海门东山位于海门卫以东的山峰,山下就是城北的宴清门。只要拿下了海门东山,便能攻陷宴清门,占据卫城的制高点。

既然施福烧毁了所有护城河桥梁,根本不打算出城,那无论玄甲军在护城河外怎么故布疑阵,施福也无从派兵试探。

方原立刻令玄甲军在海门卫正门、南侧门外立了两个虚营,每个营只有五百玄甲铁骑充数,每日照常升起炊烟,混淆守军的视听。

真正的玄甲军攻打海门卫的两千步战营、五百火炮营的主力却绕行了一大圈,趁着夜色偷偷的潜入到海门东山下的一个村庄。

方原进入村庄后,为了保密,直接封锁了所有出村的路,将村子里的里长找来。

自戚继光平定倭寇后,海门卫已有几十年没经历过刀兵,里长颤巍巍的杀气腾腾前来的玄甲军,早吓得老脸失色,连连求饶。

方原直接抬出了一千两银子,摆在里长面前,要里长组织村中男女保密,并配合方原所有的行动,这一千两银子就是报酬。

浙江的经济远不如四府,整个浙江上缴的田赋,甚至和苏州府一府持平。台州府更是浙江经济落后的地区,一千两银子对村民来说,实在不是笔小数目。

海门卫的郑军军纪并不好,还时常无偿征用村子里的劳力前去海门卫做杂役。

里长,村民对海门卫郑军是没有半点好感,更是见钱眼开,立刻就同意了方原的要求。

方原先是打听到海门东山的上山道路。

里长如实的告知,在东山之后,还有南北两条小路可以上山,直达东山上的卫城城墙。

本来戚继光当年在海门卫抗倭时,在山上的城墙是修建了一个城门,一个军营进行护卫,防止倭寇从海门东山偷袭。

但这些年来,海门卫既无外敌,再兼军务荒废,山上看着没任何作用的城门,军营早就废弃。郑军进驻后,也没精力再去修葺,只是用土石将城门彻底封死。

方原再令里长安排几个村民上山去打探郑军守卫的情报,村民回来汇报说,海门东山的那一截城墙,只有不到两百郑军负责看守。

大部分郑军,还有火炮都被安排在正门、南门防备玄甲军,再加上施福根本就不重视远离正面战场的海门东山防线,抽调出来防备海门东山的兵力是少之又少。

只有不到两百郑军,那就好办,方原攻陷海门东山的计划,就是最原始的声东击西。

由村民化妆成玄甲军士,敲锣打鼓,在南山路吆喝,将郑军的注意力吸引到南山路。而玄甲军主力则从北山路偷偷上山,一举拿下海门东山的城墙。

山地作战是麻林步战营的强项,今次攻打海门东山的任务,就交到了麻林的肩上。这也是方原对麻林的亲自考验,若是过不了这关,估计麻林这个步战营统领就只有让贤了。

夜色降临,村民们开始敲锣打鼓的在南山路下吆喝起来,引起郑军的注意。麻林率领一千五百的步战营精锐则搬着简单的攀爬工具,趁夜色从北山路上山,突袭城墙。

方原、李宗泽则在村民的帮助下,抬着火炮营的火炮,跟在麻林的步战营后面上山,只要麻林能攻占城墙,立稳脚跟,火炮营的火炮便能堆上城墙,对山下的郑军进行炮击。

海门东山上的郑军主力果然被山下村民的闹腾给吸引开,在北山路的城墙上,只留下不到三十个郑军。

麻林的步战营靠着简单的攀爬工具开始攻打城墙,郑军立刻发现了敌情,一面吹响了号角求救,一面和攀爬上城墙的玄甲军士血战。

城墙上不断传来厮杀声,叫喊声,过了不到一刻钟,麻林传来信号,已攻占城墙,步战营军士已源源不断的上了城墙。

麻林又分出两个百人队,分左右出击,找有利地形狙击得到警报前来支援的郑军,喊打喊杀声已惊动了整个海门卫。

方原、李宗泽的火炮营也上了城墙,火炮营以最快的在城头架好了十门火炮,其中五门火炮开始居高临下,朝着两面城墙前来支援的郑军实施猛烈的炮击。

还有五门火炮则开始炮击宴清门下的郑军军营。

施福显然没料到玄甲军会从海门东山攻入,开始调派各门的军士、火炮开始朝海门东山集结,夺取城墙之战关系到海门卫的得失,务必要拿下东山上的城墙。

第一百五十三章 穷途末路

以郑军的战力,又被玄甲军占领了地利优势,想要仰攻夺回城墙,谈何容易?

玄甲军的火炮居高临下,每一炮都能打得郑军人仰炮翻。而郑军的火炮还击,射程却是不及,根本无法对玄甲军炮兵阵地形成致命的威胁。

随着玄甲军步战营、火炮营不断的攀上城墙,整个海门东山已构建成一个火力庞大的火炮阵型,城墙上架起了至少五十门火炮。

这么一来,仰攻的郑军被火炮打得节节败退,偶尔能冲到城墙下的也被步战营军士给轻松解决。从左右两侧城墙来援的郑军则被死死的压在山下,还不时受到火炮营的炮击,根本就无法攻破玄甲军侧翼防线。

经过三个时辰的恶战,从入夜打到了黎明,郑军所有元气都已被耗尽,再无还手之力。

施福不得不承认,海门东山已然失守的事实。

海门东山具有压倒性的地利优势,以玄甲军的火炮威力,在海门东山炮击海门卫,会将海门卫炸得鸡犬不留。

施福自知大势已去,海门卫已然失守,立刻开始准备撤离海门卫。

这一次施福还算逃得快,在玄甲军稍作休整,从海门东山俯冲而下,夺取海门卫时,郑军的几十艘战舰已尽数撤离,一艘也没被方原给捞到。物资确实留了些,但,收获远远不及观海卫。

方原开始清点战果,海门卫之战歼灭郑军一千三百余,俘虏五十七人,缴获火炮二十六门,火药、铅弹无数。

玄甲军步战营伤亡一百三十三人,阵亡四十六人,受伤八十七人。

这个战果是差强人意,勉强还算过关。

方原将所有俘虏的郑军给扒光了衣服,关押在海门卫。

随着海门卫的失守,不仅郑家在浙江的水师基地被方原尽数攻灭,也代表着郑家猛将施琅最后一丝求援的希望,也宣告破灭。

方原只在海门卫休整了一日,便率领玄甲军开拔,召集了一千民夫,押送着战利物资,前往招降施琅。海门卫内郑军的尸体也懒得收拾,打扫战场的事,就交给台州府。

施琅被围困在山上已达十余日,所有的粮食都已吃尽,便开始吃草根树皮。

他还抱着一线希望,就是海门卫的叔叔施福能不能及时派出援军前来救援。直到方原将俘虏的郑军军士直接扔上了山,向施琅通报了海门卫失守,施福已难往福建的消息,施琅这才知道这一支施氏族兵已陷必死之地,再无任何生机。

施琅呆呆的站在山林上,欲哭无泪的凝望着山下军容齐整的玄甲军,生出深深的绝望,出征之前,一万郑军,六十艘战舰的庞大水师,还有观海、海门两个经营多年的军卫,那时是何等的不可一世,自认为莫说救援松江府,纵是拿下苏州府,也不在话下。

哪知不到一个月功夫,庞大的水师被方原打得丢盔弃甲,损失了近半郑军,四十艘战舰,还有固若金汤的两个海港军卫。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理解了方原的可怕,玄甲军的可怕。但后悔已是迟了,他已战到了最后一分气力,眼下实在是无能为力,只想永远闭上眼睛,躺下好好休息了。

施琅缓缓的抽出了随身佩剑,比在脖子上,南向而跪,长叹说,“郑总镇,败军之将施琅,自杀谢罪了!”

他刚刚做出自杀的姿态,身侧的几个亲兵立刻死死的保住了他,哭求说,“施统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投降了吧!”

施琅苦涩的说,“我已没脸回去见家乡父老,投降也是被方原多一番羞辱,你们要投降便下山去投降吧!”

亲兵苦着脸儿说,“施统领,但方军门那边传来的话是,若你死了,其他五百人都要一起偿命。若你下山去负荆请罪,就放其他五百人回福建。”

施琅没想到方原竟提出这么个要求,愕然说,“方原想做什么?”

亲兵见他自杀的心思渐渐弱了,忙趁机夺下了他的宝剑说,“方军门是想让施统领上门去请降。”

身后数百军士齐齐下跪说,“施统领,降了吧!”

施琅眼望着身后的施氏族人,数百性命就在他一念之间,若能以一命换五百族人的性命,那也是千值万值了。

施琅长叹一声,站起身脱了纸甲、战袍,“替我绑上军鞭,我下山投降。”

方原正在军帐里与诸将讨论今次回苏州府怎么论功行赏,到底是李宗泽的火炮营立了首功,还是赤古台的玄甲铁骑。

两人一个千里奔袭攻陷了观海卫,一个赢得了金山卫炮战的胜利,还和步战营一起攻占了海门卫。论功劳是不相上下,赤古台、李宗泽二人争得是面红耳赤,几乎要拽起袖子,准备单挑。

两人并非只为自个儿的功劳而争,更是为铁骑营、火炮营的名誉而争,谁是玄甲军王牌,谁才能获得方原各方面经费、资金的倾斜。

方原嘴角含笑的望着争执的二人,这种为了集体荣誉感争得要拼命的军队,才是真正有战力的军队。明朝的军队为什么是豆腐军队,就是差了这一股气,没有任何集体荣誉感,所以上了战场只知道保命,甚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要不为什么现代军队都要讲个尖刀营,好八连,董成瑞班,这就是在培养集体荣誉感。

两人正在吵闹间,军帐外军士突然前来禀报,施琅单身一人到军营负荆请罪来了。

方原立刻令人将施琅带进来,就这么跪在军案前。

施琅满脸倔强、倨傲的神情,朗声说,“方屠子,你施爷爷来了,还不快依着承诺,放了施氏族人?”

方原手里端着酒杯,似笑非笑的瞧着他,显然施琅并未真心的屈服,只是想让方原放了施家族兵,再自杀殉职。

赤古台已忍不住说,“郑家这次北上挑衅,损失了我玄甲军五、六百兄弟,你想死得这么容易?煮了你,每人分一杯羹才解恨!”

施琅怒视着方原说,“少卖口舌之乖,快杀了你施爷爷,你施爷爷皱一下眉头,就是野狗子生的。”

他如今火气正盛,方原也懒得去碰钉子,淡淡的说,“你以为你如今死了就是英雄?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个不自量力的手下败将;在郑芝龙看来,不过是该军法处置的败军之将。史书上记载你施琅也就几个字,狂妄自大挑战我方原,战而卒,嘿!”

施琅听了气得是浑身发抖,往方原连吐口水,“呸!呸!”

方原挥了挥手说,“将施琅关押起来,放施氏族人三百人,余者一起押回苏州府关押。”

施琅见他还扣押了两百族人,猛烈的挣扎起来,却被玄甲军士死死的按着。

施琅挣扎不开,怒说,“方屠子,你言而无信!”

赤古台拔出马刀,厉声说,“方军门,我千刀万剐了他。”

方原冲他点了点手指,令他放下手中的马刀,缓缓的说,“我放人的前提是你施琅投降,结果你上了门却和来视察的官大爷一样,我为什么要放人?对了!”

“赤古台,留下的两百人必须是和他施琅血缘最近的,只放走那些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族人。”

赤古台领命去了,施琅在军帐里大骂不止,连方原的老娘,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甚至连方原还没出世的儿女也没能幸免于难。

“如果骂人有用,还打仗来做什么?”

方原冷冷的一笑,令玄甲军士将施琅押下去,关在随军大牢里,好生看押。

李宗泽询问给施琅什么看押的待遇,方原缓缓的说,“我要他吃得饱饱的,没痛没病的回到苏州府。”

李宗泽见他竟然如此优待施琅,不解的问,“方军门,这个施琅满口喷粪,不活刮了他就是最大的仁慈,你捉他回苏州府做什么?”

方原不搭他的话,暗自嘀咕,“施琅可是这个时代最强的海战猛将,在以水师称霸海疆的郑家诸将里也是数一数二,剐了他,我的水军大统领到哪去找?”

第一百五十四章 凯旋班师

方原今次远征浙江是大获全胜,从嘉兴府打到了台州府,几乎将浙江给打穿了。

在海门卫外的村子休整了几日,雇佣了一千村民当民夫,一百辆牛车,运着海门卫的物资率军班师。

玄甲军从台州府北上到宁波府,再折道往西,经绍兴府,到了杭州府。

方原出于官场的礼节,在杭州府稍作停留,在城外军营面见了浙江巡抚张秉贞。与张秉贞一同出面的,还有浙江布政司布政使沈廷扬,按察使李挺、都指挥使王毅。

方原开门见山的告知了今次在浙江府平定了观海卫,海门卫的战况,慢悠悠的说,“浙江境内的卫所竟与福建的总兵勾结,窃占了两个军卫,张巡抚知不知晓呢?”

张秉贞只巴望着立刻送走方原这一行瘟神,再加上确实理亏在先,哪里还敢和方原顶撞,尴尬的赔着笑说,“郑家在浙江横行不法,我也是略有耳闻,没想到确属实情。”

方原嘿嘿一笑说,“郑军入侵浙江这么些年,张巡抚竟毫不知情,这个巡抚是怎么当的?要不我禀明陛下,换人了吧!”

张秉贞打也打不过,更被方原捉着把柄穷追猛打,丝毫不留情面,瞥过都指挥使王毅一眼,故作冤屈的说,“唉!卫所是归都指挥使司,本巡抚也无法干涉。”

他直接将皮球踢给了布政司都指挥使王毅,郑芝龙窃占两个军卫确属军务,王毅是避无可避,面现难色的说,“都指挥使司属五军都督府,只有统兵权,没有调兵权,只有兵部才有调兵权。调福建郑兵进二卫的,是兵部,不是都指挥司啊!”

方原见眼前的浙江巡抚、浙江都指挥使都开始踢皮球,然后又一球踢给了京城的五军都督府和兵部,果然是官字两个口,有好处各个部门都来捞油水,有责任事故,就根本就找不到这个负责的相关部门。

两人和方原玩起了官场的老套路,方原冷笑着说,“我此行也并非指责张巡抚,王指挥使,而是希望二位与我一起向京城禀报,郑家公然入境浙江的大罪,二位不会反对吧!”

方原的目的很明确,要浙江布政司与他一起奏报郑芝龙擅自入境的罪行,至少在法理上要占领制高点,以免到了京城,他和郑芝龙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又和成了稀泥。

张秉贞尴尬的一笑说,“是,是,幸亏方军门驱赶了入境的郑军,我定会向朝廷上奏方军门的大功。”

方原又冷冷的说,“还有一点,如今观海卫、海门卫的郑军已被我给彻底扫清了,郑军也被赶回了老家福建,若郑军再兴兵入境,张巡抚有守土之责,应该拒绝郑军入境!”

拒绝郑芝龙入境,张秉贞有这心也没这实力,何况每年还能从郑芝龙的贿赂中捞不少,忙望了王毅一眼。

王毅接口说,“这,这,郑芝龙兵强马壮,横行海疆二十余年,浙江也拿他无奈,唉!”

方原呵呵一笑说,“好,但郑军一旦入境,浙江布政司至少应该告知朝廷,还有我方原一声,这个浙江布政司应该能做到,是吧!否则,这个知情不报的罪名,浙江布政司是背定了。”

张秉贞应诺说道,“这是当然,今后只要郑军入境,我会立刻知会方总督。”

浙江本就是夹在福建郑芝龙与南京四府的方原之间的缓冲地带,这些年与郑芝龙走得更近,所以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郑芝龙在浙江的两个军卫港口建了两个军事基地。

方原根本就不指望浙江能扛得住郑芝龙的入侵,只要浙江能及时告知郑芝龙的动向,方原就有十足的把握令郑芝龙的势力无法在浙江立******代过正事,方原也不想与浙江布政司诸人应酬,直接拒绝了张秉贞在杭州府款待几日的邀请,直接率军离开了杭州城。

远征的玄甲军在五日后,抵达了松江府的金山卫。

景杰将玄甲军一行迎入了金山卫休整,连本该在苏州府坐镇的秦展也得到消息,早早到了金山卫,恭候方原凯旋归来。

方原最关心的是上海县的情况,忙询问那方的动静。

景杰迟疑的说,“老大,上海确实派人来投降了,但,我也不知该怎么处治,只能由老大来定夺。”

方原愕然问,“老三,上海县又出幺蛾子了?”

“幺蛾子倒是没有,只是该怎么划定缉捕名单,我还在斟酌。”

景杰递上了两份份统计名单,一大一小,小的是15日內不投降该处决的名单,大的是30日内不投降该处决的名单,“上海县的主簿、县尉,富商确实在军门出征后,派人来商议投降了。但扣押知府陈享、上海县令,还有五十七个东林党人,打开城门投降,却是在郑军的观海卫失陷后。这,已超过了一月的期限,请军门定夺斩立决的人数。”

方原一听便知这是上海县的那帮官吏在骑墙观望,先派人在方原这儿占个投降的名额,实际上还是在观望方原与郑军大战的胜负,一旦确认方原战胜了郑军,立马就开门投降。若是方原败了,这帮人立刻会出尔反尔。

方原凝视着这份写着密密麻麻名字的名单,沉思不语,若要严格执法,这些人全都该斩立决,家眷流放。但,这么大范围的处决,会在松江府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当时连当事人方原都不知能不能打败郑军,何况这些官僚、富商?谁人不是拖家带口,瞻前顾后,举棋不定?

方原将那份大名单仔细看了看,目光落在一人上面,就是松江府海防同知杨之易上。这人是东林党杨涟之子,之后投降了满清。后因向洪承畴举报抗清起义,被抗清义士所杀。

方原直接将这个杨之易划到了处决名单里,其余诸人尽皆赦免。

景杰早打听清楚杨之易的来历,乃是杨涟之子,忙劝说道,“老大,这人是杨涟之子,杨涟是陛下即位之初,亲自平反的名士,当真要杀?!”

方原冷笑着说,“杨涟之子怎么就不能杀?杨涟到底算哪根葱,为了东林党小帮派利益而死,还真以为是什么英雄壮士?别说什么杨涟,就是当时的首辅叶向高,也就是死得早了些,否则我也一样比照周延儒活剐了他。”

景杰深知方原对东林党成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憎恨,一贯是有机会就赶尽杀绝的作风,还是耐心的再劝,“老大,这么滥杀名士,还有名士之后,朝廷那里不好交代啊!”

方原淡淡的说,“老三,我来问你,杨涟此人干过什么正事?”

景杰想了想说,“他是光宗皇帝的顾命大臣,移宫案安定朝局。”

方原冷笑着说,“他一手操办移宫案的结果是什么呢?李太妃确实没能后宫专政,后宫却让一个奶妈客氏给专政了。有没有他杨涟搞移宫案,大明的政局还能坏到哪儿去?他杨涟有个狗屁功劳?你的意思是李太妃还比不上一个奶妈有见识?”

景杰默然了一会,又说,“但他身居高位,却是清廉如水,两袖清风。”

“他清廉如水?那是东林党的宣传吧!辽东经略熊廷弼贿赂的几万两银子送给谁了?”

“熊廷弼的案子是魏忠贤的诬陷吧!”

“魏忠贤诬陷?我问你,熊廷弼下狱是哪年?”

“天启二年。”

“那一年还是首辅叶向高,杨涟那帮东林党人掌权吧!魏忠贤能替熊廷弼逃脱死罪?!”

“这......”

“熊廷弼拿出四万两银子给汪文言四处行贿,杨涟偏偏还曾为熊廷弼伸冤,他有没有受贿,怕是只有老天才知道。”

“老大,这是不是有些捕风捉影了?”

“捕风捉影?我问你,杨涟身为先帝的顾命大臣,若不是他和叶向高从中操作,熊廷弼能免死?熊家的四万两银子不是给了叶向高,杨涟,难道是给了魏忠贤?”

“.....”

“我就不扯杨涟有没有贪污,这个杨涟在御史位上除了和魏忠贤打嘴炮,向朝廷推荐过什么人才?大明在山海关外领土丢了个干干净净,他做了什么正事?”

“......”

“魏忠贤掌握大权后,至少还取得了宁远大捷,宁锦大捷,杨涟除了能打嘴炮,论功绩,论掌控全局的手段,论见识眼光,哪点能和魏忠贤相提并论?我打击东林党就是不想见到这帮祸害把持朝政,却成天嘴炮不干正事。”

景杰默然无语,无言以对,冲方原拱手说,“老大,我服了!”

方原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说,“老三,你是越做官越谨慎了,千万莫要忘了,你是军方统领,不是官僚,你说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景杰朗声说,“服从,不折不扣的执行军令!”

方原语重心长的说,“这点你真要和赤古台学一学!”

他侧过头对秦展说,“老四,立刻派锦衣卫去给杨之易找点罪名出来,无须编织冤案,如实禀报便是,若这所谓名士之后的屁股真是干净的,我就饶过他。”

秦展忙说,“老大,我立刻派锦衣卫去查。”

方原暗自冷笑,他并非是要将东林党人赶尽杀绝,只因杨涟也是东林党大佬之一,今次只要拆了杨家的婊子牌坊,看今后谁敢在方原的辖内和东林党人勾结在一起,兴风作浪。

锦衣卫的效率确实很高,不到三日就将杨之易在但松江府同知期间贪污受贿的情况查得一清二楚,甚至还查出了和投降满清的洪承畴的私人书信来往。

方原看着秦展递上来的情报,果然和满清鞑子有勾结,冷冷的一笑,这一下这个杨涟之子就在劫难逃了。他这次不仅要整死杨家,还要彻底揭开杨涟、杨之易这对父子的真面目!

这就是所谓的杀人诛心,光宰了杨之易有什么用,必须彻底搞臭了杨家,才是对东林党致命的打击。

方原领着玄甲军直接开进了上海县,令锦衣卫将所有包括松江知府陈享、同知杨之易在内的罪犯,还有所有罪犯家属全都缉捕到案,这才发出公告,召集县城百姓十日后到黄浦江边看公审谋反罪犯。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杀人诛心

在上海县县衙,秦展偷偷向方原汇报了今次抄没家产所得。

知府陈享,抄没银子十三万两,土地六千亩,房产三十七间;

金山卫指挥使赵凡,抄没银子二十九万两,土地一万二千亩,房产八十七间;

........

总共抄没银子银子八十七万两,土地三万五千亩,房产二百三十六间。

方原将银子的提成给锦衣卫发了,余下的银子存进了余额宝,查看了余额宝金额,已有七百六十八万两;

土地则留作军田,在松江府招募愿意加入水师的军户;

余下的房产整合在一起,进行公开招租,愿意从事商业经营的,只收市面上两成的租金,算是方原对松江府百姓的让利。

处置了抄没的资产,方原令锦衣卫将信访信箱摆在了城门内新建的信访处,这个信访处是由城门卫所改建。方原安排了两百锦衣卫进驻,专门负责松江府的信访工作,这两百锦衣卫的百户曾林是秦展挑选出在苏州府执行信访制度最得力的亲信。

方原亲自考察过曾林,确实是个刚直不阿的性子,便将他提拔成副千户,算是对他信访工作成果的奖励,更是将整个松江府的信访担子就交给了他。

曾林对方原破格两级的提拔是感激在心,连连承诺,定会不辜负方原的栽培。

方原又召集松江府衙所有官吏,公布了松江府今后的田赋、商税政策,与苏州府一样的标准。

因松江府的官吏比苏州府更贪,方原将每亩田赋数量从130斤减到了75斤,直接免去了50斤的田赋,自是立刻赢得了松江府的民心。

至于75斤的分配,除了40斤是上缴朝廷的,余下的35斤,方原只要了15斤,其余的20斤算是让利给松江府官吏的空间。

至于商税,则是比照苏州府的规矩,华亭、上海二县每个县城安排了五十个锦衣卫进行专门的税收核查。

这些松江府官吏今次是大难不死,哪里还敢与方原讨价还价,见方原这么好说话,一个个是连声应诺,比苏州府官吏还老实。

方原暗叹,果然是大棒管用,对这些官吏,先敲几棒子再讲理,一个个就老实多了。

秦展麾下的锦衣卫被东一块西一块,安排得七七八八,人手早已不够,方原便批准他在梁山来的兄弟里招募、补充锦衣卫五百人。

锦衣卫、玄甲军,乃是方原的左膀右臂,绝不能在本地招募,否则会逐渐被本地官僚、士绅、富商渗透,再难控制。梁山兄弟是最好的锦衣卫人选,因为他们本就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和贪官污吏势不两立。

花了七日时间,方原将政务逐一理清,却接到了松江知府陈享传来的消息,想要拜见方原一面。

陈享这个时候来见方原,自是想求饶了。方原本来不想搭理这个祸首,但转念一想,今次的公审的目的是杀人诛心,只要陈享愿意配合打击东林党背地里男盗女娼的行径,比杀几个罪犯更为要紧。

陈享一见到方原便开始求饶,“方军门,我知罪了!知罪了!今后松江府一定唯方军门马首是瞻!”

方原冷笑的说,“迟了!陈享,你是必死无疑,不杀你满门本军门怎么服众?!怎么向战死的数百军士,百姓交代?!”

陈享这时才知叛乱不是请客吃饭,是要搭进满门来陪葬的,顿时吓得面如死色,瘫倒在地,嚎啕大哭不止。

方原见了他的怂包样儿,话锋一转,又淡淡的说,“陈享,你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如果你配合本军门,我或许可以留你儿女一命,以免你陈家绝了后。再在苏州府给他们安排一处宅子,一万两银子,抚养成人。”

他的这个条件已很是宽松,不仅给陈家延续了香火,还接到了苏州府看护起来,以免被东林党人事后报复。

陈享呆呆的望着他说,“方军门,此话当真?”

方原悠悠的饮着茶水,叹声说,“那就要看陈享你有没有本军门感兴趣的情报了。”

陈享今次就是受了东林党的蛊惑,更一时鬼迷了心窍,以为可以借郑芝龙的势力来保住既得利益,岂会不知方原与东林党人的恩怨,“方军门,但说无妨,我定会全力配合。”

方原淡淡的说,“好,说吧!这次联络你叛乱的东林党人是谁?”

陈享想了想说,“是钱谦益的侄子钱龙惕,不是钱谦益的声名,也搬不动郑芝龙出马啊!”

果然又是钱谦益!

这个该死的老杂碎怎么死不了!

方原暗暗骂过,又问,“钱谦益怎么就能说动郑芝龙来援?”

陈享垂泪说道,“我只知郑芝龙的儿子郑森曾拜钱谦益为师,这次北上进犯苏州府应该是郑森说动了郑芝龙。”

郑森就是郑成功,史书记载郑成功在求学期间确实拜过钱谦益为师,没想到这个老不死的,人脉还挺广!

方原又问,“杨之易此人有没有参与其中?”

陈享闻音而知雅意,忙附和着说,“此人是东林党祸首杨涟之子,也是同犯啊!”

方原缓缓的问,“此人平素操行如何?”

杨之易平素本就行为不端,这点倒不需陈享编排,只需如实的说便行,“杨之易以忠义之后自居,其实背地里男盗女娼,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简直是丧尽天良!”

方原替他补充说,“再加一条,勾结满清鞑子洪承畴。”

陈享连连点头说,“是,还有勾结满清鞑子洪承畴。”

方原令锦衣卫将陈享的招供逐一誊抄了三份,将其中一份扔到陈享面前,“陈享,这些就是你的供词,你可要记好了,公审之时当众指控钱谦益、杨之易,能做到吧!”

陈享连连磕头的说,“能,能,方军门也要言而有信啊!”

“我方原说一是一,老四,去将陈享的儿女接到锦衣卫安置!”

秦展立刻下令去照办,陈享这才松了口气,冲方原连连磕头。

三日后,上海县的黄浦江边。

方原早令锦衣卫搭建了一个公审高台,离公审的时辰还有半个时辰,围观公审的百姓已到达了四千人。

时辰一到,方原喝令将以陈享为首的罪犯全押上了高台,众人的家眷则在高台下跪了一排。

方原起身朗声说,“松江府官富商勾结福建郑芝龙,公然叛乱,本军门今次该灭族的祸首绝不止这些首犯,但,本军门念及余者从犯也是出于无知,赦免了罪行。就请本次祸首陈享,当众招供罪行!”

陈享被锦衣卫押着上了高台,照着之前已背得滚瓜烂熟的供状,当众嚎啕大哭的供述罪行。

他的供状里直指幕后的罪魁祸首是郑芝龙的幕僚,郑森的老师,东林党魁首钱谦益;还有一个就是杨涟之子杨之易。

陈享为了保儿女的性命,直接将钱谦益、杨之易骂了个狗血淋头,将钱谦益、杨之易贪污钱财,兼并土地,结党营私,蝇营狗苟,甚至影响本季春播的罪状彻底公诸于众。

围观的百姓听了,对东林党钱谦益,还有杨涟之子恨得是咬牙切齿,更恼恨这两人给松江府带来了兵祸,影响了松江府的春播、民生,齐齐大叫着处决这两个东林党的祸害,还有其他煽动叛乱,已被扣押的东林党人。

民心可用,至少松江府百姓已看清了东林党人的真面目,方原是暗自欣喜,环视一周说,“本军门今日要重申规矩。其一,东林党,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男盗女娼,恶行累累,恶贯满盈,今后无论百姓,还是官僚、富商,最好与东林党划清界限。”

“其二,在苏州府的信访制度,本军门会照搬到松江府,松江府的百姓也可以有冤伸冤。请诸位松江府百姓知晓,本军门永远是你们的后台,在本军门治下,绝不允许贪官污吏、士绅豪强,还有东林党人为非作歹,欺压百姓!”

“好!”

苏州府的信访制度已推出了大半年,名声早已传遍了南京诸府,甚至整个江南,无须方原再重申,松江府百姓也知道这个信访制度就是为百姓做主的。

围观百姓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方原让景杰将所有首犯押送到黄浦江边,直接当众枪毙,扔进了大江喂鱼。罪犯家眷数百人,只漏掉了陈享儿女,其余的由一百玄甲军直接押送,扔去河南自生自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最大的收获

方原费尽了心力,总算是彻底接管了松江府的事务,便率着金山卫的玄甲军打道回了苏州府。

他并没有进苏州城,而是带着三百锦衣卫直接去了虞山脚下的红豆山庄。既然钱谦益勾结松江府叛乱的罪名已审实,岂会还任由钱氏族人继续逍遥法外。

方原派锦衣卫直接去逮捕红豆山庄里的钱氏族人,自个儿则径直去了红豆山庄的内院,去见柳如是。

柳如是今日身着便装,在凉亭里斜倚着身子,怔怔的瞧着池塘里游来游去的小鱼,对气势汹汹上门的方原视如不见。

方原干脆利落的令锦衣卫将内院所有的女婢清走,只留下柳如是一人,便坐在她身侧,凝视着美人洁白晶莹的侧脸,“柳姐,我又来了。”

柳如是淡淡的说,“方军门,你真当我是你柳姐,怎会气势汹汹的上门来找茬?”

方原冷冷的说,“柳姐,我在找茬?松江府勾结郑芝龙叛乱的事儿,你听说了吧!”

柳如是不冷不热的说,“听说了,方军门已平定松江府叛乱了?”

方原冷然一笑说,“郑芝龙北上的水师已被我全歼,在浙江的两个军卫港口,观海卫、海门卫也被我摧毁了,还活捉了郑军悍将,水军统领施琅。”

柳如是转过俏脸,与他四目相交,玉容恬静而眸光深邃,“我早就料到郑芝龙是不自量力,怎会是方军门的对手?不过,这与方军门上门捉人有什么关连呢?”

她一口一个方军门,显然是还在恼怒,故意与方原拉开距离。

方原也不知她是真不知情,还是故作不知,继续说道,“柳姐,不自量力的岂止是郑芝龙,还有钱谦益!”

柳如是猛地一惊,已隐隐约约猜到方原突然杀上门来绝非故意找茬,“方军门,你是说钱谦益与此事有关?”

方原凝视着她如水的双眸,瞧不出半点伪装,看来她是真的不知情,“柳姐,难道你不知钱谦益如今已成了郑芝龙的幕僚,郑森的老师,今次郑芝龙北上进犯苏州府,就是他在背后煽风点火?今次我苏州府损失了一,两千军士,这笔账全该算在钱谦益头上!”

柳如是低了目光,娇躯轻轻的一颤,显然方原传来钱谦益与郑芝龙勾结攻打苏州府的消息,出乎了她的预料。

方原又递上郑芝龙发来的威胁书信,还有松江知府陈享的招供,摆在她面前,点了点书信,“柳姐,钱谦益勾结郑芝龙,证据确凿。”

柳如是捏着方原递来的书信,玉容波澜不惊的审阅了,钱谦益勾结郑芝龙的罪行是历历在目。

渐渐的,两行清泪划过她白嫩的脸颊,又滴落在书信上。

方原看着有些心疼,想替她拭一拭泪水,但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柳姐,你如今是信了吧!”

柳如是呜咽着说,“牧斋到底在做什么啊?苏州府是我们的家园,他怎么能借兵来攻打我们的家园?残害我们的军士、百姓?”

牧斋就是钱谦益的字,这还是方原第一次听到柳如是口呼钱谦益的字,更是第一次见到柳如是的真情流露,看来她真的对钱谦益勾结外人攻打苏州府的行为失望了。

方原沉声说,“柳姐,我来捉拿钱谦益的族人,就是要明正国法,否则,怎么向两府受到牵连的百姓交代?”

柳如是呆呆的坐回了石几上,似自言自语的说,“方弟,等我去一次福建,找牧斋问清楚缘由,你再逮捕钱氏族人,行不行?”

她还想去福建见钱谦益,方原脑子里一炸,想都不想,立刻断然拒绝,“不行!我今次前来除了逮捕钱氏族人,还要接柳姐回苏州城。”

柳如是抬头泪眼朦胧的望着他说,“接我去苏州城做什么?”

方原捉着她的手儿,轻轻的捏在掌中,“我想和柳姐在一起。”

柳如是用力的缩回手,甩开了他,起身呵斥说,“方弟,请自重,在和我牧斋了结一切之前,绝不可能!”

方原被她一口一个自重、牧斋,给彻底激怒了,双眼冷光闪过,就这么上前将柳如是推在朱红柱子上,死死的抵着,俯下头去,就吮上了那两瓣温热柔润的嘴唇。

二人的嘴唇刚一接触,柳如是显是料不到方原竟会强行侵犯,吓得花色失色,使力的拍打着他的胸膛,口中支吾的发出闷响。

方原双臂死死环着她的娇躯,舌头已迅速从两瓣樱唇间溜了进去,勾出了樱唇里小巧迷人的香舌,在唇间甜美地舞动着。

柳如是从未被男人这般娴熟的技巧、这么柔情的亲吻过,从最先的惊慌中回过神来,咿唔连声,反抗也越来越弱,到了最后,轻轻拍打方原的双手也不知是在反抗,还是逢迎。

两人长吻了一刻钟,方原这才松开了她,透过气来的柳如是,脸颊渗出细细的汗珠,散发着令人迷醉的香味,秀美无伦的脸儿染上了泛滥的绯红。

柳如是推开了他,身子也离得远了些,“方弟,现在你满意了?”

方原指尖轻轻抚过之前尽情品尝过的香唇,柔声说,“我为柳姐所做的一切,难道柳姐一点都没动心过?”

柳如是侧过头,避开了他,泪水又忍不住的涌了出来,“方弟,你对我的好,我怎会不动心?但动了心,又能如何呢?你是皇帝钦点的驸马都尉,不久就和会公主完婚,我们这算什么呢?”

“我这种女人,先当了他人的小妾,又当了青楼名妓,还名正言顺嫁了人,闹得满苏州府皆知,能和你这个驸马都尉,四府总督牵连在一起?莫说你迎娶我回府,就是和我在一起呆的次数一多,对你的名声也是一种难以估量的损害。”

“方弟,你是志在天下社稷的男儿,我,真的配不上你!”

这正是方原头疼,根本不愿去想的症结,和一个当过青楼名妓,又是他人之妇的女人在一起,他方原立刻就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何况中间还有一个坤兴公主,等坤兴公主到了苏州府,以她的公主病,还不直接闹得全府上下鸡犬不宁?

方原沉吟着说,“若我不当这个驸马都尉呢?”

柳如是讶然凝视着他,粉脸儿上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欣喜,随即又黯淡下来,“方弟,你这话无论真假,至少曾有过一瞬间这种念头,我都感激你的看重。但,你不当这个驸马都尉,皇帝,朝廷会猜忌你的呢!”

崇祯的猜忌,方原真的很是无奈,后退两步,坐回石几上。

柳如是理了理凌乱的衣饰,在他对面坐了,“方弟,牧斋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我这个青楼女人娶回了家,他是我的恩人。他的恩我不能不报,也不能不给他一个交代。”

“福建之行,我是不能不去!”

她前去福建的要求并不算过分,方原根本没有强行阻止的理由,“柳姐,你会回来?!”

柳如是花容间神情尽是坚毅,“苏州是我的家,我当然会回来。”

方原一想到她和钱谦益在一起的情景,就是满心的恼怒,重重的一拍石几,“如今的钱谦益早已是丧心病狂,若他不放你回来呢?!”

柳如是惨然一笑说,“那我就自尽吧!”

方原忙说道,“千万不要,我会安排柳姐当我的和谈使者前去福建与郑芝龙谈判。”

柳如是花容既喜又惊,愕然问,“方弟,你真的这么信我?要我前去和谈?”

方原点了点头说,“我若信不过柳姐,红豆山庄早就不在了。若郑芝龙、钱谦益敢不放柳姐回来,那就是扣押我方原的使者,我立刻就和郑芝龙全线开战,远征千里也要踏平他的福建老巢!”

柳如是这才知他竟替自个儿想的如此周到,所有最坏的情况全都考虑到了,发自内心的嫣然一笑,“方弟,你这是傻话!不过,我喜欢听这种傻话。”

方原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又将她的娇躯搂进怀里,心儿是一阵的畅快,这,才是今次出征松江府最大的收获!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宁死不降

在柳如是一再保护下,方原暂时放过了红豆山庄的钱氏族人,只是令锦衣卫严密监视,不能放走了一人。

要杀这些钱氏族人,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在这个关头与柳如是闹得不愉快?

方原纵马离开红豆山庄,赶回苏州城。

他并未急着安排和谈使者出行事宜,要谈也该打了败仗的郑芝龙先来谈,方原身为战胜一方着什么急?

方原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招降被俘虏的施琅。

他令锦衣卫将全副镣铐的施琅押到了苏州城,也不直接招降,而是带着施琅去游览整个苏州城。

一行人坐着大船穿梭在苏州城的大小水道,所过之处是人流如织、牛马争道。

出行的少女,一个个花枝招展,欢声笑语;

踏春的文人,一个个锦衣博冠,出口成章;

甚至做苦力的民夫,也是一个个精神抖擞,喊着整齐的号子。

整个苏州城是一派安居乐业、富庶繁荣的盛世景象!

方原也是见之欣慰,冲施琅说,“施统领,苏州府比之福建,谁更富庶?”

施琅早已被苏州府的繁华所震慑,这里的盛世景象在生在穷乡僻壤福建的施琅眼里,直如人间天堂,叹声说,“天壤之别。”

大船转过了一条水道,临水阁楼的几个少女认出是方原,大声娇呼,“方大人,方大人到了!”

“哇!方大人到了,快来看呢!”

周围阁楼的女子们全探出了头,纷纷往方原的船上投掷鲜花、荷包,还没走出这条水道,船上已满载了这些女子私密之物。

方原人生得俊俏,又爱民如子,再加上战场的赫赫威名,早已是苏州城女子眼中标准的梦中情人形象,比之当年潘安出行掷果盈车的盛况也不遑多让。

方原取出大船里备好的碎银子,冲四周阁楼抛洒而去,得到银子的诸女是娇呼、尖叫不止。

待大船行出了水道,这才问施琅,“施统领,我比之郑芝龙,谁更得民心?”

方原敢不用清场就能与民同乐,而郑芝龙若不清场,根本就不敢出门,施琅叹服说,“天壤之别!”

方原带着施琅从水道出城,直接到了太湖军事基地。

赤古台领着一千威武雄壮的玄甲铁骑早就在水道右边持枪勒马,麻林领着一千步战营军士,持枪立在水道左边,共同等待方原的检阅。

待方原的大船驶近,赤古台、麻林齐声大喝,“鸣枪!”

一千玄甲铁骑、一千步战营军士,冲天上整齐划一的鸣枪致礼,声势惊人。

行过了骑兵营,又到了炮兵营检阅的现场,一排至少一、两百门火炮齐刷刷的列阵在岸边。

李宗泽一声令下,火炮是百炮齐响,砸得水花四溅,震耳欲聋。

刚过了火炮营,一队队无人机凌空飞至,至少有五十架之多,在大船上队列整齐的盘旋良久,才往回飞去,消失在远方。

方原嘿嘿一笑说,“施统领,玄甲军兵威,比之郑芝龙如何?”

施琅早就被玄甲军的威势所震慑,郑芝龙的陆军和玄甲军比起来,简直就如同儿戏,由衷的赞道,“还是天壤之别。”

方原缓缓的说,“郑芝龙钱财不如我,民心不如我,兵威不如我,拿什么和我开战呢?他就是自取灭亡!”

施琅是无言以对,今日陪同方原转了一整日,他打心眼里是被震撼到了,要说郑芝龙想北上与方原争雄,简直是痴人说梦,以卵击石。

大船行驶到还在修建当中的水师营,施琅见到营地岸边停泊的十余艘200料左右的小型战船,失笑说,“这些战船却只配给郑家水师塞牙缝的。”

方原正容说,“那是因为我还缺一个精通海战,操练水军的水师统领。施统领,你就是我心中最适合的水师统领!”

施琅直到此刻才明白,原来方原劳神费力折腾了一整日,就是来招降的。

他凝望着夕阳西下的湖面,沉声说,“方军门,士为知己者死,郑家对我施家有知遇之恩,我绝不能背叛郑家,你杀了我吧!”

施琅神情坚毅,求死的态度甚是坚决,方原也很是无奈,只能令锦衣卫押着他进了军事基地,交给景杰暂时关押了起来。

接下来的十日间,方原还在为怎么招降施琅而苦恼,郑芝龙的和谈书信却送到了,邀请方原派人前去福建商谈。政治是军事的延续,目前是谁也吃不下谁的局面,双方就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怎么划定势力范围,怎么交换俘虏之类的善后事宜。

方原立刻和景杰等人商议向郑芝龙派遣和谈使者的事宜。

他首先公布了和谈使者的人选是柳如是,众人听了是面面相觑,这简直就是胡闹,因为从来没听过女人能当和谈使者的说法。

景杰劝说道,“老大,派一个女人前去和谈,这太儿戏了。”

方原不悦说,“这有什么儿戏?我的文职系统还没建立,你们全是征战沙场的猛将,担任不了这个卖弄口才的活儿。”

秦展自是唯方原马首是瞻,立刻替方原站场子,“我看柳才女去就很好,既对郑芝龙知根知底,谈判起来也是事半功倍。”

景杰反驳说,“柳如是的忠诚度有多高呢?她谈回来的成果,我们是否全盘承认?老大会不会给她交代我方谈判的底线?谈判本就是互相压价的过程,若她提早就泄露了我方底线,还谈什么,不如直接就和郑芝龙摊牌算了!”

面对他连珠炮似的追问,方原是默然无语,之前令柳如是当和谈使者也就是他为了讨美人欢心,一时兴起的决定,如今看来确实有很多关节未曾顾忌。若此时出尔反尔,改派其他人选,对柳如是该怎么交代?任由柳如是单独前往福建,他也是一万个不放心。

秦展知情识趣的解围说,“但老大已答应了柳才女,总不能自食其言吧!”

苏红玉接口说,“这么吧!我和柳才女一起前去谈判,便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景杰稍稍一愣,几次想开口,却欲言又止。

方原一眼就瞧出他是不愿苏红玉去郑芝龙的虎狼之窝冒险,便说道,“苏妹子,你还是留下吧!我另行安排人选。”

苏红玉爽朗的一笑说,“老大,你多虑了,区区郑芝龙算个什么鬼?他但凡有一点理智,就不敢对我军使者有半点不敬,否则老大,景杰会立刻踏平他老巢的,是吧!”

她这话其实是说给景杰听的,景杰还能有什么话说,只能答应了这个方案,“这,那你还是要万事小心。”

景杰一松口,前去谈判的使者人选就算是确定了,方原哈哈一笑说,“有苏妹子同行,我就彻底放心了。”

苏红玉又问,“老大,这次谈判需要谈个什么结果呢?”

方原正容说,“战场上打下来的,就是谈判桌上能谈下来的,既然我军已清扫了郑家在浙江的所有军卫,我的底线就是郑芝龙的势力不能踏足浙江半步,只要他敢过界,我们就继续打。”

苏红玉拱手领命,“是!”

方原又压低了声儿说,“苏妹子,我还有个秘密任务给你,那就是谈判的时候,想法子唆使郑芝龙斩杀施琅的全家!”

他这话一出口,景杰等人又是一愣,苏红玉愕然问,“老大,空口白话怎么唆使呢?”

方原想了想说,“我会去找施琅写一封书信,阐明施琅他想求和的意愿。有了这封施琅求和的书信,你再传出一点施琅早已与我军勾结,收了我军银子,卖了观海、海门二卫的风声,郑芝龙会不会恼羞成怒的宰了施琅全家呢?”

苏红玉恍然,方原这是想借刀杀人,令郑芝龙杀了施琅全家,到时施琅便已无路可去,只能乖乖的投降了方原。

她对方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事狠辣是咂舌不已,又试探的问,“老大,这个消息要不要告诉同行的柳如是呢?”

方原迟疑了一会,叹声说,“事成之前还是瞒着她吧!”

方原派景杰前去找施琅,忽悠他只要双方和谈成功,就放了施琅,还有施氏族人。

施琅果然上当,在写给郑芝龙的书信里大大的赞扬了苏州府的富庶,还有玄甲军的战力强横,劝说郑芝龙早日和谈,莫要再生战端。

方原得到他的这封书信,内心是冷笑不止,这封书信一到郑芝龙手中,再加上苏红玉从中挑拨,郑芝龙不怀疑施琅已被方原收买才是怪了。

方原释放了十个施氏族人,令这些施氏族人将施琅的书信带回福建交给郑芝龙。

另一边,他安排苏红玉、柳如是作为和谈使团起行前去福建和郑芝龙商谈,并随行安排了五十骑玄甲铁骑护卫。

方原望着苏红玉、柳如是远去的马车,嘴角扬起了一丝冷笑,这次谈判成功与否并不重要,他等的只是一个好消息,郑芝龙斩杀施琅全家的好消息!

第一百五十八章 恃宠而骄

方原收服了松江府的军政事务,又向郑芝龙派出了和谈使团。自回到苏州府后,一连串车马劳顿的日子总算过去,可以稍稍喘口气了。

至于何时前去收服常州府、扬州府,倒也不急在一时。

因扬州府与南京关系密切,无论知府马鸣禄,还是同知曲从直都是史可法的心腹,史可法当年阵亡也是在扬州府。有这个史可法在背后撑腰,扬州府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轻举妄动。

而常州府的经济虽不如苏州府、松江府,但却是人尽皆知的书香之地,自唐朝开创科举以来,常州府是出产状元、进士最多的州府,甚至刚刚被方原剐了的状元首辅周延儒,也是常州府宜兴人。

常州府的无锡县还是东林党人的老巢,东林书院就建在无锡县。接管常州府的政治利益远大于经济利益。若强行接管,至少要做好和东林党再次开火的准备。

方原思来想去,还是等将松江府彻底消化了,与郑芝龙和谈成功,解决了海患再说,否则按了葫芦起了瓢,一边要与郑芝龙开战,一边要强行接管常州府,还要提防松江府或许发生的反复,就会顾此失彼。

他抽空去种植杂交水稻的一千亩军田巡视了一圈,杂交水稻的稻穗远比普通种子的要高,稻穗的数量也饱满得多。亩产1800斤,在没有化肥、农药的条件下,估计是达不到,但几可预见,眼下的亩产量肯定不会低。

见到种植军田的300军户捡了个天大的便宜,笑得合不拢嘴,方原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杂交水稻只要能在这一千亩的军田上推广成功,便能推广到所有军田,甚至整个苏州府、松江府。

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到时方原治下的苏州府、松江府便能像时空黑洞一样,将周围州府的人口、资源全都吸纳过来,有了天大的利益,谁还会抗拒方原的新政改革?

这日方原正在沧浪亭里审阅着锦衣卫一个月来的工作报告,还有投诉案子的清查情况。信访工作乃是方原新政的重中之重,秦展在其他方面都敢打折扣,在信访工作方面,是绝不敢打折扣,否则方原随时都会翻脸。

小苑乖巧的坐在他大腿上,替他整理着锦衣卫的报告,不时还讨巧的问上几句未经世事的话儿,逗得方原是心情大好,不时与她耳鬓厮磨,亲热不止。

小苑突然开口说,“公子,前些日子我发现在独立核算团里,有几个女子已是珠胎暗结,该怎么处治呢?”

男欢女爱乃是人之常情,方原又不是恪守封建礼教的老夫子,也没有太过惊愕,只是淡淡的问,“全是未婚先孕?”

小苑如实的说,“是未婚先孕,而且,而且。”

方原见她支支吾吾的似有隐情,捏了捏她的粉脸儿,“小苑,又不是你珠胎暗结,你怕什么呢?”

小苑低声说,“这事儿与沧浪亭的护卫营有关,因这些女子都是公子买来的,是公子的女人,秦展他不敢和公子说,就托我来说。”

方原听了已是心中有数,原来这支独立核算团的院子和沧浪亭护卫营的驻所是挨在一起,这些未婚男女间时常见面,调笑取乐是免不了的。到后来就是干柴烈火,擦枪走火,也在情理之中。

独立核算团和沧浪亭护卫营都是方原麾下的心腹团队,一个负责银子,一个负责安保,若强行拆散鸳鸯反倒容易生出事端,不如成全他们,算是做一桩好事吧!

方原淡然自若的说,“好吧!今后但凡独立核算团和护卫营想配对的,就交由你和秦展自行决定,一切以自愿为原则。我只有一个要求,配对之后,所生子女需世袭护卫营,独立核算团之职。”

明朝的田户、军户、医户、工户,锦衣卫,卫所指挥使几乎都是世袭制,这样的政策在封建社会里,显然有利于确保相关行业的专业性,忠诚度。

小苑之前还在担心独立核算团出现这种败坏风气的祸事会被方原责罚,见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欣喜的说,“太好了!我下来就去照办,谢谢公子!”

方原在她樱唇上小吻了一会,又转过头去审阅案件报告。

刚看了一会,小苑又试探着问,“公子,还有一事,我不知该说不该说。”

方原愕然瞧着她,“说吧!”

小苑试探的说,“吴越王他也瞧上了独立核算团里一个叫茗儿的女子,想要去侍奉左右,公子给不给呢?”

方原轻哦一声,头也不侧的应了,“说来吴越王也渐渐的大了,应该有个乖巧的女子贴身照顾,这个茗儿是什么性子呢?”

小苑说道,“性情温良,知书达理,是我在牙行最好的姐妹。”

所谓人以群分,既然与小苑交情匪浅,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方原又点了点头说,“那你将这茗儿给吴越王安排过去吧!”

再过了一会,小苑又问,“公子,桃花园的徐华想请公子同意他兼并松江府的三个大青楼,公子应不应允呢?”

方原微微一怔,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目光死死的盯着案件报告,一言不发。

小苑还以为他在生气,低了目光,大气不敢喘一口。

方原确实在生气,不过气的不是徐华想兼并松江府的青楼,那是方原既定的方针,就是要将青楼纳入统一管理,才方便打造通畅的信息渠道,还有统一收税。

他恼怒的是,为什么徐华不亲自来问自己,而要找小苑带话。

还包括之前秦展,朱慈焕的带话也是一样,小苑已俨然是这沧浪亭的女主人,长此以往,人人都来通过她走后门,那还得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后宫干政?

方原放下了锦衣卫的报告,捉着她的手儿,凝视着她的双眸,“小苑,徐华为什么会找你来提?莫非是你给过他什么保证?还是他认为只要是你来找我,我都会答应?”

小苑一下就听出他话里话外的不满,一头栽进他怀里,“公子,我哪儿敢有这种念头?公子不喜欢,下次我什么也不说了。”

方原抚着怀里小美人的秀发,淡淡的说,“小苑,当初是徐华将你送给我的,莫非你们私下还有什么交情?”

小苑见他还在刨根究底的追问,显是对自己和徐华的私交起了疑心,吓得瑟瑟发抖,泪水也流了出来,呜咽着说,“没,我和徐老板是清清白白的,公子可以打死小苑,也不能污蔑我的贞洁!”

她的真心,方原是没有半点怀疑,之前的话儿也只是故意吓一吓她而已。见她怕成了这样,爱怜的抬起了她的粉脸儿,替她拭了拭脸蛋儿上的泪水,“小苑,我没怀疑你。只是,你应该做好分内事,管理好独立核算团,还有我的银子,其他事与你无关,不要全揽在身上。”

小苑不敢与他目光对视,娇躯轻颤,连连点头。

方原抚了抚她的脸蛋儿,一字一句的说,“我不喜欢恃宠而骄的女人,明白了?”

小苑温顺的点了点头,泪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公子不冤枉我的贞洁了?!”

方原知道她是牙行瘦马出身,本就一无所有,唯一最珍贵的就是贞洁了,所以分外容不得方原在这方面的诋毁。

他也自知之前的话太重了些,苦笑着说,“我能不能收回之前的话儿呢?”

“不能!”

小苑又破泣为笑的说,“除非公子今后绝不再提。”

方原是哭笑不得,只能向她投降,“好,今后我都不提。”

小苑这才善罢甘休,方原想起了徐华托小苑来走后门的事儿,这个青楼大老板,光想着跟在自己屁股后捡便宜,青楼生意、丝绸生意,赚了也不少了,但平时需要挑担子的时候,就逃得没影没踪。

银子是这么容易赚的?当我方原是傻子?今次必须要给他安排一个好差事!

方原沉吟了一会,已有主意,“小苑,你去叫徐华来沧浪亭,我与他商议商议开青楼的事儿。”

小苑吃一堑长一智,乖巧的连连摇头,“我不去,去了公子又要疑心。今后若无公子应允,我就只呆在沧浪亭,哪儿都不去。”

方原哑然失笑,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便令锦衣卫去找徐华前来沧浪亭。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东林书院

方原在沧浪亭的池水边接见了徐华,一同面见的还有吴越王府的长史-冒辟疆。

此时的徐华,再非之前简简单单的桃花园园主,在方原大力扶持下,已是苏州府最大的官商。产业遍布青楼、丝绸贸易,甚至连盐业也小小的插上了一脚。

徐华的产业虽然还不及洞庭商帮的庞大规模,但已隐隐成为一股异军突起,能与洞庭商帮抗衡的新兴势力。

这全都是方原在背后全力支持的结果,洞庭商帮,方原确实要倚重,但对洞庭商帮的制衡,也是必不可少的。

小苑替三人斟了茶水,乖巧的站在方原的身侧侍奉。

方原饮了一口茶水,淡淡的说,“徐老板,以你我的交情,今后有事你直接来找我,无须私下找人带话。”

徐华一愣,还在揣摩方原所指何事,小苑已站了出来说,“徐老板,今后你还是不要来沧浪亭私下拜会,否则,若传出了风言风语,谁的脸面上也不好看。”

小苑这话就是与他划清了界限,徐华猛地一惊,立刻回过神,他私下接触小苑,已触及了方原的禁脔,战战兢兢的向方原赔笑说,“是,是,方总督,我这也是一时糊涂,下次绝不敢再犯。”

方原的脸色这才阴转晴,不紧不慢的说,“听说你想在松江府开大青楼?”

徐华挂着应酬似的笑脸儿,连连点头,“是,但开青楼需经教坊司,我是想买下三个松江府最大的青楼。”

开青楼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何况还是松江府有名的青楼,徐华果然打的是好算盘。

方原却是淡淡的一笑,“松江府人心未定,本地富商都还盯着我,眼下是宜静不宜动,况且我身为四府总督,不能干涉这些商贾之事。”

徐华为难的说,“这,这,还请方总督想想法子,给松江府的官员递个话儿。”

方原初平松江府立刻就伸手去捞钱,还不被松江府富商暗地里骂个狗血淋头?恶名,方原来背,钱,徐华去赚,哪里有这种好事?

方原似笑非笑的瞧着他说,“松江府虽是富庶,但文人骚客却少了些,开在那里客源也不足。我还有个更好的地儿,就看徐老板敢不敢去开青楼。”

一听方原又有好介绍,徐华连忙追问是在哪里。

方原咳嗽了一声,缓缓的说,“就是常州府的东林书院。常州府的学术氛围那是相当浓厚,是文人骚客的大本营,在东林书院开妓院,保管徐老板你赚的盆满钵满。”

东林书院位于常州府的无锡县,始建于宋代,后几经荒废,又由东林党领袖顾宪成重新修葺,用作文人针砭时弊,谈论国事的去处。所谓东林党,就是由这帮在东林书院的文人而来。

简而言之,东林书院就是东林党的精神圣殿。

方原就是冲着东林党的这个精神圣殿去的,将东林书院改成青楼妓院,就是对东林党文人的致命一击。

这帮口口声声家国天下,背地里男盗女娼的官痞、文痞只配与妓院为伍!

冒辟疆听了方原的说法是脸色大变,失声说,“方军门,你这是公然挑衅东林党,后果难料啊!”

听说是去东林书院开妓院,就是和东林党彻底翻脸,徐华就是再赚钱心切,也有些心虚,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支支吾吾的说,“冒公子说的是,方总督,这,这,太难了!”

方原悠悠的品了一口茶,瞧着冒辟疆说,“冒公子,我挑衅东林党不是一回两回了,能有什么后果?对了,后果就是东林党的魁首钱谦益被我赶去福建避难,东林党那个名士杨涟,也被我灭了门,呵!”

冒辟疆叹声说,“方军门,你这是公然与江南文人作对啊!”

方原失笑说,“东林党是东林党,江南文人是江南文人,不必混为一谈。比如冒公子你,一定会支持本督的,是吧!”

冒辟疆被他反将了一军,迟疑的说,“方军门,常州府是书香之地,你在书院开妓院,这是有辱斯文,有辱孔圣人的大不敬,肯定会引起公愤的,还请三思啊!”

方原对儒学既没有好感,也没有反感,说到侮辱孔子,那更是上纲上线,绝非方原的本意。

他收敛了轻佻,面色凝重的说,“其一,我方原绝对是尊重知识,尊重孔老夫子,尊重读书人的,这点毋庸置疑;其二,若我再在常州府开一间更大的综合性书院,算作弥补,算不算有辱斯文呢?”

冒辟疆愕然问,“什么综合性书院?”

方原淡淡的说,“这个书院不止教四书五经,还会教天文地理,工匠技艺,纺织染布,冶金锻造,经商之道,算账计数,甚至是军事理论。简而言之,我要培训的不止是儒家学说的人才,更是社会方方面面,各行各业的人才。”

冒辟疆被方原规划的这座三教九流的综合性书院给震惊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种涵盖世间各行各业的书院存在。

方原继续说道,“书院会根据行业的不同,划分成不同的学院,比如说儒学院,工学院,纺织学院,冶金学院,商学院,会计学院,军事学院,我会招聘各行各业的专家型人才进入书院任职。”

“科举一条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是太难了,甚至连冒公子也没能过了独木桥,是不是?等这座综合性书院建成之后,官吏的选拔、文人的出路绝不止考科举一条,只要肯钻研,肯学习,各行各业都能出状元。今后但凡我方原辖内府县官吏的选拔,首先从这所综合性学院挑选学子进行官吏入职考试,其次才是朝廷的科举。”

方原照搬的就是大学教育,还有公务员考试制度。至少要有一技之长,专业能力,才能参加相匹配专业的官吏考试。否则科举考试出来的全是一帮死读四书五经,只会写锦绣文章的书呆子,理论实践完全脱节,怎么治理府县?事关国计民生,方原绝不会拿百姓当小白鼠的试官制度。

所谓实业才能救国,人人都去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谁还去学理工科,发展科技水平?

就如同民国一样,扔出个砖头都能砸到几个文学大师。这个是鸳鸯蝴蝶派的才子佳人,那个是新月派的文坛巨匠,却被鬼子打得几乎亡国,这种狗屁大师培养来除了浪费粮食,还能有什么卵用?

鬼子认得你是文学大师,鬼子的枪可认不得你是文学大师!

方原见冒辟疆似有心动,声明大义后又开始给他喂糖吃,“若复社愿意支持我的计划,我可以聘请冒公子当这所综合性书院的山长,也可以聘请复社的青年才俊进儒学院担任教学的夫子。”

冒辟疆虽一时无法判断方原的规划是否可行,但对他这个与科举制度大相径庭的官吏选拔制度是深为震慑,再加上方原对复社青年文人的政策倾斜,令他确实是无法拒绝,“方军门果是见识远大,冒某拜服。”

方原笑了笑说,“冒公子,我比之只会嘴炮的东林党如何?算不算有辱斯文?算不算亵渎了孔老夫子?”

冒辟疆几乎在一瞬间就被方原给折服了,想都不想便恭维说,“东林党与方军门一比,犹如荧光之于皎月,不可同日而语。我在常州府也有点人脉,愿为方军门先去闯一闯常州府这东林党的龙潭虎穴。”

方原见他愿勇挑重担,确实是个值得委以重任的大才子,也不枉方原费尽心思的一番招揽,大喜的一拍桌子,“好!在宣传战场花一两银子,胜过在军事战场花五两银子。若冒公子肯鼎力相助,助我争取常州府文人、百姓的人心,足当五万大军啊!”

方原说服了冒辟疆,又瞧着默不作声,装傻充愣的徐华,“徐老板,你呢?”

徐华是商贾之性,没方原、冒辟疆那些家国天下的想法,他着眼的就是利益。前去常州府开妓院,收益看不到,风险倒是显而易见,搓着手儿,迟疑的说,“方总督,这,还是有点为难啊!”

方原对他婆婆妈妈的性子深为不满,不耐烦的问道,“徐老板有什么为难,说来听听吧!”

徐华支支吾吾的说,“这,将东林书院改成妓院,常州府衙怕是不会应允吧!”

方原冷冷的说,“你可以带着本督的旨令前去常州府衙协商,若常州府衙敢拒绝本督的旨令,就请他们先看看苏州府同知,推官;松江府知府,县令,金山卫指挥使的下场。”

方原说的这些,全是之前在整顿苏州府、松江府时,本人被处决,全家家眷被流放的府衙官吏。

但凡贪官污吏,识时务,老老实实与方原配合的,方原或许还会根据贪污情节轻重,网开一面。敢与方原作对的贪官污吏,他是绝不会手下留情,通常是全家连坐,一并肃清。

除非这些常州府的官吏真是没一点把柄,在这个是官皆贪的年代,这种人是绝不会存在的。

徐华还是非常的害怕,哭丧着脸儿说,“方总督,在东林书院开妓院,那就是得罪了所有东林党人啊!”

“那又如何?”

方原开门见山的呵斥说,“徐老板难道还想在本督和东林党人间骑墙观望?”

徐华内心是打着这个算盘的,但岂敢承认?吓得连连摇手说,“不,不,我绝对是支持方总督的。”

方原冷冷的说,“徐老板,真不是我吓唬你,你我现在早已一条船上的蚂蚱。我方原与东林党之间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你以为还能独善其身。如今想扒了你皮的东林党文人是多如牛毛,不彻底将东林党人清除干净,还辖内一方净土,我们都别想安生。”

徐华低了目光看着地上,方原的话是句句在理。既然选择上了方原这条船,与东林党就是势同水火,只能以一方的彻底完蛋为结局。若还想骑墙观望,惹恼了方原,那真的是自取死路。

徐华深嘘口气,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心,“好,好,我徐华一切以方总督马首是瞻,和东林党拼了!”

“哈哈!这就对了!”

方原哈哈大笑一声,还不忘提醒他说,“徐老板,你赚了这么多银子,还是多雇些护卫,出门也小心些,非常时期,莫要被有心算计之人有机可趁啊!”

第一百六十章 自我救赎

冒辟疆、徐华二人马不停蹄的赶去常州府先行布局,算是给方原打先锋去了。

苏红玉、柳如是去了福建近一个月还没一点消息传来。

刚刚平定的松江府也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官吏们甚至为了邀功,还将第一个月的商税如数收齐,交到了方原的总督府。

辖内苏州府、松江府是一派风平浪静,北方的军报却一封接一封传来。

张献忠与蜀军的大战持续了一年,双方是互有攻守,仍然没分出胜负。

满清方向,自从在山东吃了大败仗后,辽东是一片平静。但方原却知,这个平静下却酝酿着不可估量的风暴。

因按照史书,皇太极还有不到五个月就会去世,今次在山东又折损了嫡系的正黄、正蓝二旗的主力,如今皇太极嫡系的实力,绝不超过80个牛录。

而多尔衮、多铎的两白旗至少有98个牛录,再加上其他墙头草随时摇摆的正红、镶红旗,怎么也超过了110个牛录。

在多尔衮一系实力已超过皇太极一系的力量对比下,想来野心勃勃的多尔衮也不会再妥协。皇太极的儿子豪格是彻底没戏,就是那个小崽子爱新觉罗.福临能不能顺利的继承皇位,也是未知之数。

若是满清鞑子能在关外来一次大火并,明朝便能有数年休养生息的时间,就再好不过。

陕西方向则是战报频传,李自成经过几个月的休整,再次攻打潼关,更吸取了第一次攻打潼关失利的教训,派出一万轻骑,一万步卒,绕道渭水以北,准备突破渭水防线,绕过固若金汤的潼关,直趋西安。

秦王再从西安抽调了一万秦军,在渭水南岸扎营,全力阻止闯军从渭水突破。双方在渭水血战了半个月,秦军是苦苦支撑,几告不支。幸亏闯军没有水师舰队,否则渭水防线早已崩盘。

没了孙传庭的精锐之师,秦王能在陕西支撑大半年,已是远远超出方原的预计,单凭陕西一隅是绝然抵挡不住闯军的兵势。

崇祯对陕西的战况也是心急如焚,给方原下了数道圣旨,询问对策,是否要出动孙传庭、周遇吉、刘泽清、左良玉、再加上方原共五路,集合二、三十万大军,共同围剿正在攻打陕西的李自成,给李自成一个彻底的了断。

流寇问题,其实是比满清更头疼的问题,毕竟明朝是亡于流寇,而不是亡于满清。

满清入侵,直接开干就能解决;流寇肆虐却远非这么简单。

杨嗣昌当年倾国七省军力,不下于四、五十万军队,搞了个四正六隅十面网,仍是惨败收场。可见这种毕其功于一役的大规模围剿,或许能平定,甚至斩杀李自成、张献忠。

但,这只不过是治标,杀了李自成,张献忠,还有张自成,李献忠。流寇之患久剿不灭,本质是因为大明军队的敌人不是李自成、张献忠这两个具体的符号,而是河南、陕西、湖广数百万,甚至上千万流离失所的流民、百姓。

大明军队是陷在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结果自是必败无疑。无论杨嗣昌、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这些猛人怎么挣扎,不过是在操作一支舰队与整个大海搏斗,偶尔能乘风破浪,风光无限,终究会被大海给彻底吞噬。

方原这些日子思来想去,要控制流寇之汪洋大海,就必须改堵为疏,开渠放水!

他决定上书劝告崇祯,孙传庭、周遇吉是大明仅有两副家底,千万不要与流寇进行战略决战。流寇之祸,绝非一朝一夕,一场战略决战就能解决的,还是要以防御为主,剿灭为辅,攻心为上,攻伐为下。

方原给出的治本之策,就是彻底放弃被李自成折腾得面目全非的河南,朝廷令京畿的孙传庭、陕西的周遇吉,甚至山东的刘泽清,派出小部骑兵,抄掠李自成的后方。

无须占领城池,最主要的是将河南流离失所,又不想当流寇的良民百姓迁徙到京畿、山西、山东、四川、浙江、甘肃、广西、云南等地进行安置。

安置数百万流民是笔不小的开支,能依靠的只有官府,富商,还有就是各地的朱明皇室藩王、宗室。

官府官员是拿俸禄过日子的,而且名义上的俸禄还非常微薄,和这帮官僚扯皮,肯定是没完没了,效率极低。

至于富商,行仁义是美名,不行仁义是本分,根本没有将流民强行摊派给这些富商的理由。

唯一能在短时间内提供流民安置的,只能是整个朱明皇室的藩王、宗室。这些藩王,每人封王时都是封了土地的;至于宗室,每年都从朝廷领取了大量的俸禄。大明王朝的财政收入几乎有三分之一都是用来供养这些宗室。土地,俸禄,在宗人府都是有案可查的。

每一个大明藩王,宗室,根据占有土地的多寡,还有每年领取的宗室俸禄,必须定额、定量的安置流民。等平定流寇之祸后,再取消这项安置之策,将流民遣返河南。

据方原估计,明朝有封地的藩王,至少有二百二十个,平均每五亩封地安置一个流民,也能解决至少两、三百万流民暂时的生计。

明朝领取俸禄的宗室,在万历年间就有三十万人以上,到此时应该超过了五十万。这些宗室每一人安置流民一人,也能解决五十万流民的生计。

这么一算下来,至少开闸放水,抽去了李自成潜在的兵源三百万。到时再数路大军合围李自成,李自成还能怎么蹦跶?甚至无须攻打,李自成的流寇大军也会不战自溃。流民有了生计,谁还会去跟着李自成造反,说不定还能将李自成捉了来邀功。

对于那些不愿安置流民的藩王宗室,方原也提出了惩处建议,立刻剥夺当时册封的封地,藩王的封号,还有之后每年朝廷应该发放的俸禄。

他这一招开闸放水,釜底抽薪,其实是朱明皇室一场最后的自我救赎。

天下就是朱家的天下,连朱家人都不愿自救,还能指望事不关己的官僚集团,百姓来救?挽救大明只是崇祯、方原的事儿?

是当福王被做福禄汤,还是做秦王、鲁王,散尽家财,反击流寇,都是这些藩王、宗室自个儿的选择。

若朱明的藩王、宗室真的还有希望,能执行这一招釜底抽薪之策,那大明王朝或许还有救。若连朱明皇室都学着其他官僚,富商一样,事不关己,甚至阳奉阴违的哭穷,这个大明王朝不灭亡就是天理不容!

任何一个庞大的宗室群体,都没有权力平日里坐吃百姓的血汗脂膏,消耗着国家三、四成的财富,但在国难当头,还不愿吐出一点,反哺百姓。

方原正好借这次开闸泄水之策观望观望,这个朱明天下还有没有扶持的必要。是继续辅佐崇祯,还是割据江南,自立为王。

他将奏折写好,托心腹亲信秦展亲自送去京城交给崇祯皇帝,崇祯若有疑问,秦展也可当面解答。

又过了几日,方原没等来苏红玉、柳如是的消息,却等来了佛郎机大商会的布兰克。他随行还带了一个红胡子的老外,身形魁梧,着军服,一看就是个军人。

布兰克是尼德兰人,由中间人汤若望介绍来商谈丝绸、瓷器、军舰换战舰贸易的。他向方原做了介绍,原来这个红胡子老外,是荷属东印度公司驻台湾总督普特斯曼派来的使者,名叫科恩。

科恩冲方原行了个军礼,笔直端端的站着,“我奉普特斯曼总督前来拜见方总督。”

方原令二人坐了,却在暗自揣测着布兰克叫来科恩的用意。宝岛台湾,现在还落在这帮尼德兰人手中,有朝一日,等平定了郑芝龙,方原也会出兵收复台湾,赶走这帮在大明领土上划地盘的老外。

双方都是各怀心事,更是在揣测对方的底牌,场面气氛陷入难堪的沉默之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卖国条约

经过一番难堪的沉闷,还是布兰克主动的打开了僵局,嘿嘿一笑说,“听闻方总督与福建海贼郑芝龙正在交战,还大胜了两场,恭喜!恭喜啊!”

不得不说,这个布兰克已是个完全的中国通,不仅中文说得很溜,还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着方原的面,称呼堂堂的福建总兵官郑芝龙为海贼,就是来套近乎了。

方原瞥过边上满脸沉稳,不苟言笑的科恩一眼,与布兰克应酬着说,“布兰克,你我何须客套,有事说事吧!”

布兰克忙说,“听说方总督想打造一支舰队歼灭郑家舰队,普特斯曼总督也想歼灭郑家的舰队,我便带着副官科恩上门来了,双方肯定会有合作的空间。”

布兰克这就是在偷换概念,方原打造舰队可不止是歼灭郑芝龙,而是要保卫中国的海疆,若窃据宝岛台湾的普特斯曼不愿滚出台湾,那就连尼德兰鬼子也一并驱逐。

当然,无论方原说不说,普特斯曼,还有科恩稍微有点智商也应该猜到。

方原淡淡的说,“普特斯曼总督想怎么合作呢?”

科恩用蹩脚的中文朗声说,“普特斯曼总督,方总督合作,我们海战歼灭郑芝龙战舰,方总督歼灭郑芝龙在福建的军港。”

这些尼德兰人打的倒是好算盘,分明是想利用方原的军力借刀杀人,铲除对尼德兰人远东贸易威胁最大,时刻准备夺回台湾的郑芝龙。

方原脸色波澜不惊的继续问,“事后怎么瓜分郑芝龙的战利呢?”

科恩忙说,“台湾岛,归我;福建,归你;郑芝龙的舰队,我们瓜分;方总督,开放福建的三个通商港口。”

方原听了是暗暗的冷笑,“按照协议,福建是我打下的,不归我难道归你尼德兰老外?瓜分郑芝龙的舰队不过是顺水人情。说到底,这些尼德兰老外是想空手套白狼,既能一举解除最大的威胁郑芝龙,更能侵占五个福建通商港口,将势力范围从广州、台湾渗透到福建境内。我方原要是答应了,才真的是冤大头。”

方原嘴角微微上扬,冷笑一声说,“你的条件,不好;我的条件,很好。台湾,我的;郑芝龙的舰队,我的;通商港口,没有;丝绸,瓷器,香水,你的。”

他想都不想直接就拒绝了尼德兰人想名正言顺侵占台湾,郑芝龙舰队,还有打开通商港口的企图。只答应谈论丝绸、瓷器、香水的买卖,其他的统统免谈!

科恩一听他还想要回台湾,脸色大变,猛地起身说,“方总督,你,这是不想谈?!”

方原耸了耸肩说,“请转告你家普特斯曼总督,台湾,自古以来就是我中国的领土,一寸土地,一个石头都不会谈!尼德兰人必须无条件的归还台湾,否则,郑芝龙不来,我也要来收复!”

他直接祭出了中国外交的终极绝招-自古以来,不仅不给通商港口,开口就想要回台湾。

两人直接谈崩,科恩是个军人,并不善于言辞,只能求助似的望向商人布兰克。

布兰克忙堆上满脸的笑容,“方总督,台湾是我们尼德兰人在远东的海军基地,这个真不能谈!”

方原沉声说,“布兰克,你们尼德兰人来远东是做生意的,不是侵占我大明领土的,是吧!”

布兰克连连点头,“是,这个是。”

方原又说,“你们纵然占了台湾,我却不愿与你们做生意,台湾占来又有什么用处呢?换句话说,我若愿与你们做生意,就是没有台湾,你们也一样赚得盆满钵满,是吧!”

荷属东印度公司要做生意,广州、福建沿海有一大堆走私商人排着队要来做生意。但尼德兰人看中的是方原手中掌控的精致丝绸、瓷器,还有香水,这些玩意的来历他们还没搞明白,但却打听到其他中国商人手中根本没有这些高档玩意,所以不得不来和方原谈生意。

布兰克赔笑说,“方总督有所不知,我们在台湾建海军基地,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尼德兰在远东的航线安全。我们还是来谈一谈共同歼灭郑芝龙舰队的事儿。”

方原根本不会为了歼灭郑芝龙就引狼入室,更没有兴趣借助外族的兵力来达到目的,“我与郑芝龙的战争,是我大明的内战,无须尼德兰人插手。区区一个郑芝龙算什么,我建立一支舰队,是为了护卫我大明海疆平安。”

他这话已是说得很直白,打造强大的水师舰队,既是为了打击郑芝龙,更是为了防备所有在中国沿海做买卖的外国人。

科恩一听方原连同尼德兰也算在内,立刻面现怒容,起身说,“那就没的谈,再会!”

布兰克也是无奈,毕竟是尼德兰人在远东的航线安全更为要紧,台湾的海军基地更是重中之重,孰轻孰重还是拧得清的。

方原望着二人夹怒而去的背影,不紧不慢的说,“和尼德兰人谈不拢,我还可以和葡萄牙人,不列颠人谈。我想不列颠人应该很有兴趣打通与大明的贸易壁垒,区区战舰,台湾,都是可以谈的,是吧!”

布兰克、科恩都是一愣,呆在那里再迈不动步子。

明朝无论朝廷、官员还是普通人一般是分不清楚欧洲的葡萄牙、英国、尼德兰这些国名,都统称为佛朗机人。没想到方原身在大明,不仅能信口说出葡萄牙,不列颠国名,更可怕的是,还对欧洲各国之间的内讧了如指掌。

大航海时代开启,葡萄牙人是第一个到大明来做生意的,曾经占领了马六甲海峡,垄断了与远东大明、日本两国的贸易。但后来葡萄牙人的地盘却被后来居上的尼德兰人给逐渐吞噬,甚至连军事要塞马六甲都没能保住,被尼德兰人给攻占。

葡萄牙人自然不甘心在远东的失败,打也打不过尼德兰人,便只能想出一个法子,邀请刚刚打败海洋强国西班牙,正在强势崛起的英国人前来远东一同对付尼德兰人。

英国人的基本盘是在印度,几年前曾独自派过一支舰队前来大明做贸易。却因没有打通与大明官方的门路,双方产生了误会,炮轰虎门后,又与大明水师在虎门打了一仗,结果赔偿了三千两银子,狼狈而回。

若觊觎远东的英国人与位高权重,身为崇祯皇帝驸马的方原搭上了线,双方一拍即合,尼德兰人在远东垄断大明、日本贸易的好日子估计也就到头了。

之前无论葡萄牙人,还是尼德兰人,都是忽悠大明朝廷,还有官员对欧洲各国情况一无所知,在大明与强势崛起的英国之间煽风点火,所以才遏制了英国势力第一次在远东的渗透。

眼下的方原显然是对欧洲各国情况了如指掌,绝对忽悠不过去,若大明断绝与尼德兰商会的买卖,转而去和英国商会做生意,或者方原的上等货物只卖给英国商队,尼德兰占着十个台湾又有什么卵用?难道还敢去攻打大明沿海重镇?

方原这一下是直接打中了尼德兰人的死穴,科恩、布兰克二人是面面相觑,还是布兰克脑子要灵活一些,拉了科恩的胳膊转身回了,将他按在椅子上坐好。

布兰克又走到方原前,赔着笑说,“方总督,天气热了,火气都大了些,消消火。”

方原失笑说,“尼德兰商会消火了?要与我谈了?!”

布兰克连声说,“若将来歼灭了郑芝龙海盗,还有其他国家的舰队。只要大明能保证我们尼德兰人在远东平平安安做生意,台湾的归属也是可以谈嘛!”

他说的倒也是实话,只要能占领马六甲,就能垄断与远东的交易。若能与大明建立深度合作、信任的关系,倒也不必非要占着台湾不可。

方原嘿嘿一笑说,“布兰克,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凡事来与我大明做本分生意的商人,海疆安全该由我大明来护卫,而不是自个儿带着舰队就上门。这不是想做生意,而是想抢劫,明白了?”

布兰克连声说,“是,是,至于战舰,方总督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可以造好了运来。”

“这么大的战舰,从万里海疆运来,运费也太贵了!”

方原笑了笑说,“谈了这么久,我也不转弯抹角了。尼德兰人想与我合作做生意,可以!要垄断经营,也可以!我只有一个条件,尼德兰要派遣鹿特丹造船厂的造船工匠前来大明进行造船技术,还有海军加农炮铸造的培训。”

鹿特丹是全欧洲最大的港口,鹿特丹造船厂也是最大的造船厂,科恩、布兰克见方原连这个也一清二楚,自知今次是搪塞不过去了。

但方原摆明了要买的是造船技术,然后实行大明自产,而不是区区几艘战舰,布兰克为难的说,“买卖战舰可以,但要派遣造船工匠,这......需要我国大议长同意。”

方原悠悠的说,“那你们回去和大议长慢慢讨论吧!我也会同时给葡萄牙、不列颠商会发去照会,邀请他们上门来谈。这些造船技术在欧洲也不是什么大秘密,西班牙、葡萄牙、不列颠哪个不会造船?你们尼德兰人不卖,想卖的多了。”

方原说的这话倒是实情,若不是考虑到将来收复台湾,他根本不必和尼德兰人一再纠缠,至少葡萄牙人布鲁斯就是现成的合作伙伴。

布兰克尴尬的赔笑说,“是,是,但我们是多次交易的老朋友,我们才有合作的基础,不知方总督愿意开出什么条件呢?”

方原和两人闲扯了这么大一堆,终于说到了正题,便开出了条件,“我要整套的造船技术,愿意出一百匹丝绸,换一个熟练的造船工匠,或是铸造加农炮工匠。”

一匹丝绸的市价是5两银子,一百匹就是500两银子,一个熟手工匠能卖500两银子,方原这是花了重金来交换。

布兰克奸笑着说,“熟练的造船工匠才一百匹丝绸,500两银子?是否太廉价了些?在江南买个姿色出众的女子,也要1000两银子。”

方原一愣,1000两银子买个女子,自然指的是小苑,看来这个布兰克来之前是将他的桃色新闻打听得清清楚楚。

方原咳嗽了一声说,“那你开个价来看看?”

布兰克忙伸出1根手指,“1000两银子一个熟手工匠,丝绸、瓷器、香水,混搭凑足1000两。”

一套造船生产线就算100个熟手工匠,也不过4万两银子,也不是不能接受。

方原爽快的答应了,“好!”

布兰克又凑近了方原,压低了声儿说,“这个价格,只有你知我知,科恩知,方总督千万对外保密。”

方原见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儿便一清二楚,这个价格定超过了一个熟练工匠在欧洲的市场价。商人趋利,若是不给科恩,布兰克充足的运作空间,他们哪儿来的动力来促成这笔买卖?若不抓着他们这个贪污受贿的把柄,万一他们找些生手来忽悠呢?

大家都有得赚,才是双赢!

方原嘿嘿一笑说,“可以!但你们不能拿劣质生手的工匠来充数,否则,我会将这个交易的价格直接报给台湾的普特斯曼总督,嘿!”

布兰克忙说,“以我和方总督的交情,忽悠谁也不敢忽悠方总督啊!成交!”

方原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暗暗好笑,两人本是来要方原签订卖国条约的,却被方原半威胁,半利诱的签订了卖国条约,出卖了整条欧洲战船的生产技术线。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冲冠一怒

与科恩、布兰克谈妥交易七日后,前去福建担任和谈使者的苏红玉终于回了苏州城。

方原带着秦展,还有一百个锦衣卫,在城门外的十里亭迎接了和谈使团,但在归来的和谈使团里却没见到柳如是的影子。

苏红玉下了马,冲方原行过军礼。

方原与她一起进了十里亭,苏红玉开始汇报此次的和谈情况,“老大,我此番前去,申明了我军的和谈要求,郑芝龙也提出了和谈的三个条件。其一,就是我方必须断绝与所有佛朗机商会的来往,但凡从苏州府、松江府卖往海外的货物,必须由郑家接手。”

郑家靠的就是垄断海洋贸易发财的海商集团,提出这个要求也是在方原的预料之中。但方原的目标就是收回大明对外贸易的税权,利润,根本就不会容忍郑家这种海商走私集团的存在。

郑家的第一个条件,是百分百的谈不拢。

方原又问,“其二呢?”

苏红玉又说,“我方需释放扣押的钱谦益族人,令钱氏族人去福建避难。钱谦益在苏州府的土地,我方需折价收回,或是按市价买卖后,运回福建。”

郑家的这个条件算是退了一步,之前是要保整个东林党,如今改成只保钱谦益一族人。

但,若钱谦益这个口子一开,就和同意国内贪官可以合法变卖国内资产,再移民国外一样。估计有不少东林党文人,还有被打压的富商会开始变卖资产,逃去福建经商。

钱谦益、郑芝龙打的真是好算盘,这分明是准备给方原治下的贪官、靠不法手段获利的富商开启一条转移贪污、非法所得的绿色通道。

郑家的第二个条件,方原也绝不可能答应,又问,“其三呢?”

苏红玉又说,“其三就是浙江作为双方的缓冲区,郑家势力不进入浙江,我方势力也不能进入浙江。”

方原是暗暗冷笑,郑家势力不敢进入浙江,那是战场实力的体现,却要求方原也不能进入浙江,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事儿?

听了苏红玉汇报的三个条件,方原几可认定,郑家根本就是在狮子大开口,秉承了东林党人一贯的嘴炮原则,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想通过嘴炮来得到,做他娘的千秋大梦去吧!

苏红玉见他没有半点反应,又说,“这些条件我做不了主,郑家等着老大的回话。”

方原面不动容,淡淡的说,“看来郑家挨打还是没挨够啊!苏妹子,下次你也不必去了,派个军事基地的杂役去给郑家回话吧!”

他这话一出口,苏红玉已是心领神会,这次与郑家的谈判算是立刻谈崩了。

方原又问,“施琅的事儿呢?”

苏红玉低声说,“老大果然神机妙算,施琅的信一到福建,我再从中一搅局,郑芝龙果然将施琅的全家二十五口人,包括施琅的父母、施夫人,还有一对儿女,尽数斩杀!施琅的叔叔施福因之前的大功免于一死,被调去南方与尼德兰人作战了。”

“我随行还带回了一个想前来苏州府给施琅报信的施氏族人。”

“好!”

方原大喜着一拍手,这才是苏红玉此次前去福建最大的收获。郑芝龙既然斩了施琅全家老幼,施琅除了归降,便再无去路,“苏妹子,你这次真是立下了大功,奖赏你一千两银子,无人机战队一个提拔千户的名额。”

在从京城归来之后,方原便在玄甲军里实行了严格的提拔名额制度,每个营必须要立有战功,才能由景杰提起,经方原批准后,奖赏提拔军官的名额。否则,就会陷入和明军一样的死循环,什么总兵、指挥使、统领、千户一大堆,却大部分连战场都没上过。

玄甲军各营的将领,必须要想法子立功,争取回这个提拔名额,才能给予麾下军官相应的职位。若将领成日里混日子,给麾下军官挣不回职位和荣誉,估计坐在那个位子上也会坐如针毡。

这其实是方原实行的一种变向的绩效考核制度。

苏红玉拱手致谢,方原沉吟了一会,终于问出了憋了很久的话儿,“苏妹子,与你同行的柳如是呢?是直接回了红豆山庄?”

苏红玉摇了摇头说,“我们一到福州,柳如是就被接去见钱谦益了,直到和谈使团离开,也没见到她的踪影。”

方原心儿一沉,柳如是没回苏州府,难道被钱谦益、郑芝龙给扣押在福州城了?!

秦展深知柳如是就是方原的命根子,却被苏红玉留在了福州城不闻不问,忙追问说,“三嫂,你没在福州城打探消息?”

苏红玉见方原是满脸的怒容,秦展则满是埋怨,这才知问题的严重性,“老大,老四,我在城里打探了,也询问了郑家的人。他们的回话是,柳如是她不愿再回苏州府,就留在福州城了。我估摸着,柳如是和钱谦益本就是夫妻,或许真是想留在福州城夫妻团聚,就没再继续追问。”

柳如是生在江南,长在江南,一生也没离开过江南,纵然历史上钱谦益去了北京城做官,柳如是乃是没有跟随而去。

这么一个江南水乡的女子,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留在那个鸟不拉屎的福州城?简直是荒谬!

方原怒极攻心,重重的一拍凉亭,在十里亭里来回的踱步,怒气冲冲的说,“这根本不是柳如是想留在福州城,而是被钱谦益强留在福州城!秦展,去找景杰来,我要立刻发兵福建,踏平了福州城!”

为了一个柳如是,方原竟想越过浙江,远征一、两千里外的福建,这么荒唐的举动,完全是方原恼羞成怒下的失言,秦展吓得根本不敢接口,只是埋怨苏红玉,“三嫂,你这次真的是犯了大错!你知不知柳如是的重要?”

苏红玉自加入玄甲军以来,还从未见过说话文质彬彬,不温不火的方原发过这么大的火。

她之前只是耳闻方原、柳如是之间的亲密关系,曾经也问了景杰,景杰却是语焉不详。所以她这次才没放在心上,留下柳如是独自回了苏州府。但却没想到方原竟会因柳如是没回到苏州府,气得当众失态,更是想发兵千里远征,攻打福建。

“老大,我真的不知柳如是这么重要,否则,纵然拼着性命不要也会带她回苏州府。”

苏红玉惊得花容失色,半跪在地,向方原请罪,“大错已经铸成,我愿接受军法惩处!”

方原深嘘口气,其实这事也不能责怪苏红玉,只因他对柳如是的感情深浅,只有亲信秦展才知晓,甚至连心腹景杰估计也只是耳闻,何况是苏红玉。他之前为了避嫌,临行前也没有向苏红玉透露太多柳如是对自己而言的重要性,苏红玉不了解内情,犯了重大的疏漏,也是情有可原。

方原强压下怒火,俯身扶起了她,善言安抚说,“苏妹子,与你无关,一切都是郑芝龙、钱谦益这两人搞出来的祸事。”

苏红玉自知犯了大错,泪珠儿在双眸里打着转,“老大,我再去一次福州城,将柳如是接回来。”

方原已从盛怒中冷静了下来,苏红玉就是再去一次也是接不回柳如是的,唯一的法子或许就是......

方原转过头向秦展分派任务,“老四,立刻派出锦衣卫将所有钱氏族人扣押至苏州府大牢。再带十个钱氏族人到城里信访处,公审之后斩首,人头用小箱子装了。”

秦展心知肚明,钱氏族人之所以安然无恙,仅仅是因为有柳如是在竭力保护。此时此刻,连柳如是都被扣押在了福州城,方原还会有什么顾忌?必会拿钱氏族人的人头祭旗,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是!”

他忙拱手领命,带着锦衣卫前去常熟县的红豆山庄捉人。

方原又瞧着苏红玉,冷冷的说,“苏妹子,你立刻修书一封,派人送去福州城交给郑芝龙、钱谦益。书信内容只有一点,立刻放回柳如是,否则,十日为一个期限,斩杀钱氏族人十人,杀光为止!”

他盛怒之下是杀气腾腾,一声令下就是血流成河。

犯了大错的苏红玉哪里还敢多劝,只能老老实实的领命,令人去准备书信,再和锦衣卫斩杀的人头,一起送去福州城。

第一百六十三章 针锋相对

方原怒气冲冲的回了府邸,一连数日都是闷闷不乐。

“公子,知府陈洪谧拜见,商谈本月商税提成的事,见不见呢?”

“不见,令他依照原先的提成行事。”

“公子,席本桢拜见,商讨检阅海军军事基地的事,见不见呢?”

“不见,过些日子我去检阅,到时知会他。”

“公子,玄甲军副帅赤古台拜见,商量去山东买卖战马的事,见不见呢?”

“不见,买卖战马的事,他是专家,由他全权做主。”

方原呆在沧浪亭里,任何人前来拜见,都被挡在了门外。

几日间,方原只见了秦展,询问了钱氏族人被公审斩首的进展。秦展告知他,已有十人被公审斩首,人头也依照吩咐装进了小箱子里,随时可以送去福建。

人头有了,方原却在暗自疑惑,“苏红玉的外交书信呢?这么些日子,怎么还没送来?”

又过了三日,方原正在池塘边钓鱼,小苑走到他身边,柔声说,“公子,玄甲军主帅景杰求见,送来了外交书信,见不见呢?”

方原凝视着池水,景杰前来拜见,显然是为了柳如是被强行扣押在福州城一事,便令小苑带着景杰来钓鱼的水池。

景杰站在他身侧,默然看了一会,开口说道,“老大,我是来代苏红玉请罪的。”

他这个开场白倒是出乎方原的预料,愕然问,“老三,红玉她有什么罪?我从未说过她有罪。”

景杰将苏红玉书写好,准备派人去福建交给郑芝龙的书信,交到了方原面前,“苏红玉身为和谈使者,竟写出这种罔顾我方利益,荒唐至极的外交书信,就是大罪。”

方原接过他递来的书信逐一审阅,苏红玉是一五一十按照方原的意愿写的。他稍稍一愣,随即明白景杰是上门来直谏了,所谓罔顾利益,荒唐至极暗指的并不是苏红玉,而是方原。

方原淡淡的说,“老三,有话直说了吧!”

景杰开门见山的说,“老大之前派柳如是当这个使者,我就反对,因私人感情绝不能与军国大事混为一谈。是老大一意孤行,非要安排柳如是前去福建,才会有今日被扣押之祸。”

“柳如是被扣押就扣押了,老大竟然写出这种荒唐的外交书信,为了要回一个女人而滥杀。钱谦益只要将这封外交书信公诸于众,便可令天下人知晓,我们玄甲军针对他钱谦益不是为了公义,而是为了抢他的夫人,老大这是想惹天下人的笑柄?”

“何况在这个双方谈判的关头,等于是直接告诉了郑芝龙、钱谦益,柳如是是个重要的人质。郑芝龙、钱谦益必会借题发挥,以柳如是为筹码,来和我们讨价还价。”

景杰的连番指责,十分在理,方原是无法反驳,微闭双眼,自言自语的说,“柳如是她想去福建。”

景杰毫不留情面的继续指责,“老大不令她去,看管在府里,她还能飞到福建去?我这是真不明白,老大在战场上是杀伐果决,对一个女人却一再优柔寡断,磨磨蹭蹭。”

“我们玄甲军初入江南,万般事务都未理顺,四府也仅仅才收服了两府,老大竟还有心思和他人之妇玩这种娘儿一样的情情爱爱!甚至还想拒绝皇帝的赐婚,不愿当驸马都尉,这不是荒唐又是什么?!”

方原被他连珠炮的斥责,也是怒火上头,冷冷的说,“老三,我就不能有半点个人喜好?”

景杰厉声说,“老大的心胸若在天下,你的喜好只能是江山社稷!无论你喜不喜欢坤兴公主,也该立刻将她迎娶回苏州府,打消皇帝的疑虑。否则,若皇帝撤销了对老大的总督任命,我们如今取得的些些成就,怕是会立刻付诸东流。”

方原蠕动着嘴唇,想反驳几句,却无言以对。

江南反对方原的东林党人是多如牛毛,背后支持的势力也是十分庞大。

崇祯皇帝的圣旨在江南管不管用,要看圣旨写了些什么。圣旨内容若要这帮东林党人、富商捐款,他们肯定会拒绝;但若圣旨内容是撤销方原的总督之职,估计这帮人会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争相恐后的借题发挥,出来和方原作对。

方原不悦说,“公主之事稍后再谈,如今柳如是被扣押在福建,该怎么接她回来。”

景杰将外交书信撕得粉碎,沉声说,“根本无须去接,我们该怎么谈还是怎么谈,甚至可以拒绝与郑芝龙谈判。钱谦益杀不杀他的夫人,是他们夫妻间的事,关我们什么事?他要自毁名声是最好不过。”

他的建议其实就是弃了柳如是,以大局为重。

方原见他当面撕碎了外交书信,冷然说,“若我非要救,还要率玄甲军远征福建呢?”

景杰丝毫不退让的说,“为了江山社稷,玄甲军可以抛头颅洒热血与满清鞑子血战。但,若为了救回一个女人而远征福建,我绝不会执行这个军令!”

“大胆!”

方原见他竟敢以玄甲军抗命来威胁,怒火猛地冲到顶门,将鱼竿远远的扔了出去,指着景杰面门呵斥,“老三,玄甲军是你景杰的,还是我方原的?!”

“玄甲军是老大一手打造的,当然是老大的,我只要当玄甲军主帅一日,就不会执行这种荒唐的军令!”

景杰半跪在地,沉稳坚毅的目光与方原对视片刻,从怀里取出了主帅印,端端放在方原面前,“若老大不愿我再当这个主帅,我立刻交出帅印,请老大另觅贤能。”

他以辞官相威胁,方原的怒火如火山般喷涌而出,“景杰,你敢威胁我?!你以为离了你,玄甲军就不转了?我立刻任命赤古台接任你的主帅!”

方原将景杰交出的帅印狠狠踢进水里,怒喝说,“走!立刻走!”

景杰冲方原再次行了军礼,二话不说的转身离去。

他们兄弟间突然翻脸,近在咫尺的小苑早吓得花容失色,呆呆的望着二人,不知该怎么劝解。

远远观望的秦展,见景杰脸色阴沉的离去,也是一头雾水,忙走近了方原,试探的问,“老大,又吵架了?”

方原冷哼了一声,也转身离开了水池,回了寝居。

秦展冲小苑低声问,“出事了?”

小苑将两人为了柳如是被扣押,政见不合,还有景杰交出玄甲军帅印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秦展没想到二人竟闹得这么大,他虽然素来与景杰不对口味,但关键时候,还是拧得清轻重的。

景杰这么一走,玄甲军根本找不到一位既能服众又行事稳重的主帅,以赤古台火爆随性的性子,铁定能将玄甲军搞得一团糟,至少李宗泽、苏红玉这些各营统领就不会服气。

秦展忙说,“小苑,你去劝劝老大。我呢!派锦衣卫去将帅印给捞起来。”

小苑忙点头应了,秦展则找来了五个锦衣卫,下河去捞帅印。

柳如是被扣押在福建,景杰又主动辞了主帅之职,方原遭受了双重打击,躺在床榻上两日两夜也没起身。

这两日间,玄甲军诸营统领都来求见方原,却被方原一律拒见,令他们回去各司其职,不许擅离军营。

到了第三日,方原正在休息,却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公子,你还在休息?”

小苑进了屋子柔声说,“公子,你醒了?”

方原有气无力的说,“小苑,我想静一静。”

小苑忙说,“我也不敢打扰公子休息,只是苏红玉在府外令我递一句话,就离开了。”

苏红玉来拜见,不用想也是为了景杰来求情的,方原没好气的说,“她说什么?是要我继续任命景杰当玄甲军主帅,还是威胁我要一起辞职不干?!”

小苑摇了摇头说,“都不是,苏红玉是来辞行的,她说既然一切因她而起,她立刻就去福建寻回柳如是,以赎大罪!”

什么?苏红玉孤身一人去福建?

方原一下从床榻上跳了起来,埋怨的说,“我既然已斩首了钱谦益的十个族人,摆明了就是不愿和谈,她这不是去自投罗网?对了!她走了多久了?”

小苑看了看表说,“苏红玉已走了三个时辰了。”

方原大惊失色,忙穿好了锦衣,冲小苑说,“你,怎么不早些来通报。”

小苑委屈的说,“公子在休息,我不敢打扰。”

方原立刻出门找到了秦展,交代他立刻派出十个锦衣卫,顺着管道去追,多备几匹马,日夜兼程,必须要将苏红玉追回来。

当然,追回苏红玉只是治标之策,问题根源还是他与景杰的反目。

这几日方原已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景杰虽是刚直了些,终究还是为了方原,为了玄甲军的前途着想。

方原已恢复了之前的淡然从容,悠悠的说,“老四,我们去玄甲军营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什么是军阀

方原扪心自问,今次的争吵若真要论孰是孰非,那肯定是方原自己错到家了。

将一个女人的安慰凌驾到整个玄甲军利益之上,本就是荒唐的举动,景杰的抗命是一种犯颜直谏,若他方原连这点苦口良药都容不了,还怎么成就大事?

但景杰拿辞职来威胁的行为,还是令方原产生了警惕。他并不急着去找景杰交心,而是决定先去玄甲军营瞧一瞧其他诸将的反应,是不是离了景杰,这帮人就会和自己唱反调。

若这些将领和景杰是穿一条裤子,都来反对方原,证明玄甲军已有脱离掌控,军阀化的倾向。

如同当年袁崇焕口口声声五年平辽,结果一年时间就将大明帝国最精锐的关宁军给军阀化了,彻底脱离崇祯的掌控。直接导致关宁军对满清入侵熟视无睹;在皇城保卫战进行之时,祖大寿竟敢带着关宁军擅自撤离。

崇祯以最残忍的处决方式凌迟了袁崇焕,最根本的原因也就在这里,袁崇焕犯下的这个重罪,怎么杀他也丝毫不为过。

若景杰真的在背地里干的和袁崇焕当年一样的勾当,那方原怎么也不可能再令他复任主帅之职。

方原、秦展在两日后领着五百锦衣卫到了太湖边的军事基地,赤古台、梁敏、李宗泽、麻林等玄甲军将领见他来势汹汹,更随行带着数百锦衣卫,个个是面面相觑,忙将他迎进了军营。

方原端端坐在中军大帐里,令锦衣卫护卫在中军大帐里,把玩着军案上的令牌,淡淡的问,“主帅景杰这些日子在做什么呢?”

赤古台首先说道,“将自个儿关在屋里,一步没出门。”

梁敏接口说,“他将所有军务都和赤古台交接了,不再担任玄甲军主帅之职,说这是军门大人的旨令。”

李宗泽与景杰是过命的交情,忙趁机劝说,“方军门,主帅他虽然口直心快了些,但也罪不至撤职,请军门三思。”

方原不置可否的瞧着众人,缓缓的说,“赤古台,你能胜任玄甲军主帅之职?”

能担任玄甲军主帅,赤古台打心眼里当然是巴不得,直截了当的说,“若军门愿委以重任,我愿意一试。”

赤古台肯定是忠心的。

方原在心里暗暗做了判断,又瞧着与景杰有过命交情的李宗泽问,“宗泽,你是什么想法?赤古台能不能胜任主帅之职。”

李宗泽忙说,“赤古台乃是战场最出色的将才,却非帅才。玄甲军上上下下真正能服众的,只有景主帅一人啊!”

方原不紧不慢的说,“宗泽啊!你的意思是,我亲自接手玄甲军也不能服众?”

李宗泽自知失言,忙半跪在地说,“方军门,我是军中莽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时胡言乱语。若军门亲自接手,我李宗泽自是唯命是从!”

李宗泽也当众表明了忠心。

方原笑了笑,令他站起来,“宗泽,我倒是想亲自来接手,但军政事务繁忙,还要应付朝廷,应付皇帝,抽不开身啊!”

方原又瞧着梁敏、麻林二人问,“你们有什么想法?”

梁敏说道,“值此多事之秋,玄甲军应该上下一心,而不是内讧。”

麻林口直心快的说,“方军门,你就爽快点下令,到底谁才是主帅,我步战营该听谁的。”

这二人显然也是忠心的。

方原悬着的心儿终于落了地,看来景杰当了主帅后,并未在玄甲军里搞什么景家军之类的勾当,他之前是误会、冤枉了景杰。

方原暗生愧疚,脸上却面不动容,“好,诸位回军营区各司其职,谁是主帅,我自会下达军令。”

赤古台等人起身冲他齐齐拱手,正要告辞,却见几个锦衣卫绑着苏红玉押进了中军大帐。

苏红玉大声叫着,“放开我!老大,你为什么令锦衣卫捉我?!”

诸将见了是面面相觑,锦衣卫在捉拿苏红玉,看来主帅景杰也是凶多吉少了,方原如此心狠,连景杰这种称兄道弟的兄弟都不放过,不由得生出人人自危的感觉。

方原将众将疑惑的目光收于眼底,不过众将这真是误会他了,他也是毫不知情,愕然望着秦展问,“老四,你在做什么?”

秦展也是一脸懵逼,冲着几个锦衣卫愕然问,“老刘,你们在做什么,竟敢捉拿我三嫂!”

负责捉拿苏红玉回苏州府的锦衣卫刘百户立刻禀报,“千户大人,这女子怎么劝也不回来,非要去福建,我们只能捆绑她回来了。”

秦展冲上去大声呵斥捆绑了苏红玉的刘百户,“老刘,你还想回来领功了?我赏你几脚,你要不要?!”

方原立刻从军案下来,亲自前去给苏红玉解了绑,“苏妹子,我是担心你去福建的安危,只能派出锦衣卫带你回来。”

苏红玉冲他半跪在地说,“老大和我夫君争吵就是因柳如是而起,救回了她,你们兄弟才会和好如初。”

诸将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闹了误会,这才纷纷离开了军帐。

方原见众将离去,忙去扶她,“苏妹子,快起来!之前是我太过荒唐,不该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老三闹翻,这不,我亲自上门来找老三谈心来了。”

苏红玉却不愿起来,直言说,“那老大你将景杰官复原职,否则我就不起来!”

她竟使出这种要官的法子,方原是哑然失笑,当然,以苏红玉的稳重、聪慧,也是将方原当成了自家老大,才会使出这么个近乎撒娇赌气的法子。

方原嘿嘿一笑说,“苏妹子,那也要老三他同意当这个主帅才行啊!你问老四,那日是老三他不愿当这个主帅,不是我令交出帅印的。”

苏红玉见他松了口,忙站了起来说,“他再敢倔强,我立刻将他踢出门去和杂役睡在一起。”

秦展叹声说,“这样也能当主帅,看来,我回去要令我家里那三位也来和老大结拜兄妹,撒撒娇或许能换个锦衣卫同知来当一当。”

三人是齐齐大笑,苏红玉立刻带着方原、秦展去见景杰。

景杰见方原一行人到了,还是那副沉稳有度的样儿,拱手说,“罪将拜见方军门。”

他开口就是方军门,显然还在赌气,苏红玉一手掐着他脖子,一手扯着他胳膊,呵斥说,“景杰,你闹一会就行了,老大都亲自上门来了,你再学着阴阳怪气的,我掐死你信不信?”

方原上前拉着景杰的胳膊,坐在床沿说,“老三,我呢!之前确有思虑不周,任性而为;而你,脾气也太大了些。这次风波,我们彼此彼此,扯平了!”

他先说了软话,景杰也望着他说,“老大不千里远征福州城了?”

方原失笑说,“远征个毛线,福州城是郑芝龙的老巢,哪里是数千人能攻下的?至少要等练成了水师,到时候海陆齐下,才能一举拿下郑芝龙。”

景杰又问,“老大,那被扣押在福州城的柳如是呢?”

方原拍着他的手背说,“我这几日想了,其实无须写什么外交书信,只需要每隔十日送两个人头去福州城,什么也不谈,什么也不提。到时候,坐不住的该是钱谦益那个老杂碎,而不是我们。”

景杰忙说,“老大英明!”

方原令秦展取出从池水里捞起的玄甲军帅印,亲自交到了景杰手中,“玄甲军真是少不了老三你这个主帅,你就勉为其难,继续担着重任了吧!”

景杰恭恭敬敬的接过了帅印,双目含泪的说,“老大!那日我也不该说话那么直,令老大下不来台。”

方原叹声说,“老三,我还真少不了你这种敢于直言的兄弟,所谓兼听则明,人人都像老四一样,那就是偏听则暗。”

秦展忙抗议说,“老大,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也其实也想仗义执言。但,我又不是老三,有三嫂来求情,被赶了就回不了头咯。”

方原大笑着捉过他的手,将三兄弟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朗声说,“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今后我们可以争吵,但绝不能撂摊子!”

三人,六手,紧紧相连。

秦展、景杰二人齐声说,“绝不能撂摊子!”

第一百六十五章 水师大统领

方原与景杰和好如初,在军事基地住了几日,又令锦衣卫去找席本桢来基地,准备验收海军基地。

验收海军基地,玄甲军现有统领都不是专业人才,唯一有判断眼光的,就只有被方原关押着的施琅。

方原令人将施琅从大牢里带了出来,领着他到了海军基地。

方原、施琅、景杰三人站在帅台上,远眺着海军基地的码头,营寨,练兵场,水师宿舍,还有仅存的十余艘战舰,在方原看来,这个海军基地还算是颇具规模的。

方原侧头问道,“施统领,我的海军基地还算宏伟吧!”

说到水师,那正是施琅的专业,轻蔑的一笑,“华而不实,徒有其表罢了!”

方原追问缘由,施琅又避而不答。

方原淡淡的说,“施统领,我刚刚在福建得到了一个消息,你想不想听?”

施琅看了他一眼问,“什么消息?和谈成了?”

方原冷笑说,“和谈成与不成,和施统领已无关了。因郑芝龙已斩杀了施统领全家上下二十五口,令叔施福也被削职去了澎湖。”

施琅陡闻这个噩耗,根本就不信,冲着方原喝骂说,“呸!我施家忠于郑家,郑家必不负我施家,少来挑拨离间!”

方原令锦衣卫押来从福建施府带回来的族人。

族人一见施琅,立刻就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施统领,死了!全死了!老爷、老夫人、夫人,还有你的小女儿都被郑家给处决了!”

施琅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在施府当杂役的族人,惊得魂飞魄散,上前捉着这人的衣领问,“施亮,你再说一次?!”

施亮大哭着说,“施府上下二十五口,无一幸免,全被郑芝龙给处决了!”

施琅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再也立足不稳,几欲晕倒,幸亏被施亮扶着,不然会当场摔下高台。

施琅由施亮扶着,勉强撑着身子,颤抖着声儿说,“死了?为什么?郑总镇为什么要杀我施琅全家啊?”

施亮支支吾吾的说,“郑芝龙公布的罪名是,施统领你勾结方原,观海失陷时,见死不救,又出卖了海门卫的防御,令郑军损兵折将,呜呜呜!”

“郑芝龙!你枉害忠良,我施琅与你势不两立!”

施琅心口传来阵阵剧烈的绞痛,仰天大叫一声,人也晕死了过去。

方原赶紧令施亮,还有锦衣卫扶着施琅回了军营,也不必再关押在大牢,令军医立刻救治。

他在军事基地又住了两日,随时都在关注着施琅那边的情况。

施琅昏迷了两日两夜才悠悠醒来,经过军医,还有施亮的照顾,五日后才开始渐渐进食。

方原再次来到施琅养伤的军营,见施琅神色已恢复了五,六成颜色,便说,“施统领,大祸已是发生,你还是节哀顺变吧!”

施琅紧咬着牙关,咬牙切齿的说,“我算是想明白了,是你方屠子在背后使诡计,诓骗郑芝龙杀了我全家!”

方原冷声说,“施统领,你这话就奇了怪了,不像是个战场老鸟能说出的话儿啊!”

施琅猛地起身,扯着方原的衣领说,“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几个锦衣卫立刻上前将身体虚弱的施琅按倒在床上,正要用绣春刀击打,却被方原给拦住了。

方原就这么坐在床沿,淡淡的说,“我有什么不承认的?忽悠你写书信的,是我;派人去和郑芝龙和谈,是我;在福建散播谣言,是我。但,杀你全家的,是郑芝龙,不是我。”

“冤有头债有主,施统领也是混迹沙场十年的老鸟,该知你我此刻是两军交战,你又未曾归降。战场有战场的规矩,自是反间计、离间计,只要能获胜,那是无所不用其极。但在战场之外,谁没有顾念你施家曾立下的大功,杀了你全家,谁才是你真正的仇人!”

方原站起了身子,盯着他沉声说,“施统领如果连这点关系都拧不清,才真是令我方原失望啊!”

施琅颓然坐在床上,恨得咬牙切齿,“我要杀了郑家满门,才能报我血海深仇!”

方原缓缓的说,“施统领准备怎么报仇?天下间除了我方原,还有谁能给你提供报仇的机会?”

施琅此时早已是穷途末路,无论是方原,还是郑芝龙,都不是势单力孤的他所能撼动的。他此刻就是回去福建招募乡勇,也绝不可能和郑家对抗。唯一的出路,只能是投靠方原,借助方原的力量,才有向郑家复仇的希望。

施琅紧闭双眼,点了点头说,“好!我降了!方军门,我降了!”

方原立刻脱下锦衣,替他披在身上,朗声说,“好!从此刻起,施统领就是我玄甲军水师营的大统领,玄甲军所有战舰,还有1500水师都交由施统领指挥。一应水师事务,施琅你有独断之权。”

施琅还以为方原的招降,只是想利用自己的海战才能,肯定会安排大量节制的军官,甚至会一官半职也不给。

没想到方原开口就将玄甲军的水师事务全权交托,甚至拥有独断之权,这份知遇之恩,显是远远超过了郑芝龙的待遇。

施琅愣在当场,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方军门,你真的信我这个新降之人?”

方原爽快的说,“我方原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论海战,施统领是专家,我们都是门外汉,这世上哪儿有外行领导内行的理?”

军营外军士来报,席本桢到了海军基地。

席本桢此行就是来检阅刚刚落成的海军基地,方原拉着施琅说,“施统领,你这个水师营统领可以上任了,第一个任务就是验收海军基地。”

方原、施琅二人再次到了帅台,景杰、席本桢已等候多时。

施琅带头,方原、席本桢、景杰三人紧跟在他身后,在海军基地里走了一圈。

众人再次回到帅台,施琅的脸上带着嘲弄的讥笑,连连摇头叹息不止。

方原忙追问这个海军基地有什么需要改进的,施琅大笑着摇手说,“方军门,没什么需要改进的。”

方原、景杰、席本桢三人面面相觑,照施琅的说法,这就算检验通过了?

施琅又沉声说,“因这个海军基地根本就没用,还改来做什么?”

施琅一开口就否决了方原花了数十万两银子建成的海军基地,方原等三人都愣在当场。

景杰忍不住问,“施统领,你这是否在危言耸听?”

施琅耸耸肩说,“方军门早说了,海战,我施琅是专业的,你们是不专业的,外行还来质疑我内行的?”

方原拉住了景杰,谦虚的问,“施统领说一说理由吧!”

施琅冷笑的说,“方军门,谁人建议将水师基地修在太湖的,该立刻将此人斩首,简直是瞎扯谈!”

方原被他当面打脸,尴尬的笑了笑说,“不瞒施统领,这正是我出的主意。春秋时期的吴王,还有张士诚不都是在太湖练的水军?”

施琅自知失言,也是尴尬的一笑,“方军门,吴王练水师是为了北上和齐国争雄;而张士诚练水师,是在长江进行水战啊!他们可从来没有去打过海战,去打了也是必败无疑。”

方原背心渗出了些些冷汗,对海战他真的是一窍不通,甚至连轮船都没坐过。

“方军门,和大海相比,长江不过是条小水沟,太湖也就是个小水池,能比吗?完全没得比嘛!”

施琅指着太湖波澜不惊的水面说,“太湖里有没有巨浪?有没有飓风?有没有潮信?什么都没有!这里和海战的环境完全不一样,在这里练出的水师,到了大海,遇上真正的海战,那是要吃大亏的!”

方原之前雄心勃勃,花了几十万两银子修建的海军基地,却被海战将才施琅看了几眼就彻底否决。施琅的专业性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他才当上水师统领,若真要忽悠展示本事,也没必要对海军基地进行全盘否定。

方原听了头皮是一阵阵的发麻,难道几十万两就这么打水漂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海军基地

方原的海洋雄心被施琅直接当头照面的一盆冷水就给浇醒了一半,更是肉疼花出去的几十万两银子,不由得面露苦笑,“施统领,那我的这个海军基地就没用了?”

施琅想了想说,“方军门,这个基地要说没用,也还有点用,就用来当水师的造船厂吧!地儿还宽敞,周围全是树林,离苏州城近,木材、物资也充足。将来若需要水师顺长江直上,也算是个长江水师基地嘛!”

方原被他小小的安慰了一下,对银子的肉疼也稍稍减轻了些,又取出地图摊开在桌子上,问道,“以施统领的想法,这个海军基地该建在哪儿呢?”

施琅想都不想,指着地图上,观海卫外海一,两百里的舟山群岛说,“在我的全盘规划里,海军基地应该建在这里!”

方原深嘘口气,施琅果是目光敏锐,舟山群岛,是东海黄金航线和长江航线的交汇点,在穿越前就是东海舰队的主力军港。

施琅继续说道,“只要在舟山县建立一个大型海军基地,既能扼守南方水师北上的航线,也能护卫扬州府、苏州府、松江府、杭州府、宁波府的海防安全。”

“不瞒方军门,我之前就建议过郑芝龙,先不急着上门来挑衅,而是在舟山建成一个海军基地,远在大陆外,方军门的玄甲军也是鞭长莫及。到时候,郑军进可攻,足以与方军门长期相持;退可守,向南直隶、浙江沿海州府讨要保护费,足以建立一个海洋帝国。”

方原听了是连连点头,扬州府、苏州府、松江府,再加个浙江的杭州府乃是大明的经济命脉,也是方原的基本盘所在。换句话说,只要能在舟山县建成这个海军基地,全天下最富庶地区的海防就能一劳永逸的解决。

这个施琅,眼光真是毒得很啊!

可惜郑芝龙没采用他的法子,否则,眼下方原早已是进退失据,拆东墙补西墙,疲于奔命,哪里还可能活捉施琅,逼他投降?

方原叹声说,“若郑芝龙采用了施统领的战略,苏州府、松江府,甚至扬州府将永无宁日!”

施琅双目掠过一抹黯然,冷冷的说,“郑芝龙哪来这种战略眼光,更舍不得花这么多银子来建军港,连浙江的军港观海卫,海门卫都是强行借用,甚至连防卫上的疏漏也不去修补。”

方原知他所指的疏漏是海门卫的海门东山,若是依照戚继光当年的规划设计,在海门东山驻扎一个军营,玄甲军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占领制高点绝无可能。纵然能攻克海门卫,也必然损失惨重。

施琅又缓缓的说,“郑芝龙不过是一个靠贸易发家的海商,赚了丰厚的家底,就开始想洗白。满脑子就是登陆,招安,根本没有这么强大的海洋雄心。”

他瞧了方原一眼,又问,“方军门有没有这个海洋雄心呢?”

方原压低了声儿说,“不瞒施统领,我如今正准备引进尼德兰人的造船技术,倾全力打造一支至少200艘大型战舰,舰船总量不低于500艘的水师舰队,用于护卫大明海疆,还有驱逐所有窃据我大明领土,海岛的佛朗机人。甚至,我们还可以带着水师上门去找佛朗机人做生意,或是将当年骚扰我大明沿海的倭国给歼灭了,是吧!”

施琅一听他竟然有如此庞大的海洋雄心,大为折服,口直心快的问,“方军门,我就是这支大型舰队的水师统领?”

方原大笑着说,“是,施统领就是这支舰队的水师头领!”

施琅之前的疑虑一扫而光,升起了满腔的雄心壮志。

方原又问道,“在舟山建立这么一个海军基地,需要多少银子,多少时间呢?”

施琅摇头说,“方军门,现在还不能建这个海军基地。其一,建造这个海军基地,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浙江还不是方军门的势力范围,名不正言不顺,也不便招募这么多建设的民夫;其二,建造这个海军基地,花费至少上百万两,这笔银子可是不菲;其三,也是最重要的,若开建这个海军基地,必会引来郑家舰队的攻击。我们的水师目前还很弱小,完全不能抵御郑家战舰的攻击。”

“我估计,我们至少要拥有五十至一百艘战舰,才有把握抵御郑家战舰的攻势。”

方原见他并不是一味的怂恿修建这个海军基地,而是进退有度,全盘筹划,甚至连郑家未来的动向都考虑到了。可见施琅是真的在替方原谋划未来的海洋蓝图,而不是单纯的忽悠。

方原说道,“若不用这个太湖海军基地,施统领打算现在哪里操练水军?”

施琅想了想说,“金山卫吧!那里有三层炮台,可以护卫来自海上的攻击,方军门只需要将所有的战舰,水师营军士交给我带去金山卫就行。还有,请方军门拨付点银子,我在实地考察金山卫后,或许会进行必要的改建。”

方原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就答应了他的要求,“我再拨付给施统领五万两银子,施统领可根据水师防卫的需要,改建金山卫军港。”

施琅见他这么爽快的给了五万两银子,大笑着说,“还是跟着方军门够痛快,之前向郑芝龙要点银子,就和要了他的命一样。事不宜迟,我明日就带着战舰、水师去金山卫。”

方原愕然问,“这么急?施统领还是再养几日身子,打造水师也不急在一时!”

施琅一刻也等不及,冷然说,“方军门,我是真的很急,恨不得立刻就能率水师杀到福建,生擒郑芝龙!”

他是报仇心切,方原也不能去浇灭他复仇的烈火,便令景杰书写了委任文书,任命施琅为水师营大统领,暂时驻扎在金山卫。

施琅去了后,席本桢尴尬的说,“方军门,这个海军基地没建好,我也不知海战是怎么个战法,唉!”

花了冤枉钱,方原也很是无奈,但做出这种荒唐规划的就是他本人,事已至此,埋怨有什么用?只能自我解嘲似的呵呵一笑,“不,席家主,这个基地修得很好,我可以改造成造船厂,还有长江水师的基地嘛!”

席本桢知他这是在安慰,苦涩的一笑,连连作揖去了。

景杰与方原并肩而立,忍不住问道,“老大,你真的相信施琅是诚心归降了?”

方原凝视着太湖上飞行的孤雁,此时早已无家可归的施琅就和这些孤雁没什么区别,“施琅是没得选了。且不说他和郑家的血海深仇,就说个人前程吧!他是天生的海战天才,满腹才学和抱负,若不归顺我玄甲军,天下之大,哪里还有他施展的地儿?难不成去投靠佛朗机老外?”

景杰见他果是见识周全,点了点头说,“还是老大思虑周到,只是现在的水师统领是梁敏,还是该给他一个说法。”

梁敏是带着三千梁山兄弟前来投奔的,更是在击败满清鞑子的山东大捷里立下了赫赫战功。对梁敏还有他身后的梁山兄弟,必须要做出安抚,不能寒了兄弟们的心。

方原、景杰二人,直接去找到了水师统领梁敏,开门见山的告知了他,水师统领改为施琅的任命。

梁敏尴尬的笑了笑说,“方军门安排的是,我本来也不懂海战,当这个水师统领就是赶鸭子上架。”

方原呵呵一笑说,“我想任命你为后勤部队统领,你看如何?”

梁敏显然对这个后勤统领并不满意,苦笑的说,“一切方军门做主吧!”

方原善言安慰说,“梁统领,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后勤部队关系到全局战略成败,可是个重要至极的职位。我这也是人尽其才,才压给梁统领这么个重担,千万不能有失啊!”

梁敏听了他的安慰,之前的郁闷稍减,拱手领命。

第一百六十七章 绝食抗议

方原要将东林书院改成东林妓院的消息一传出,犹如在常州府投入了一颗炸弹,掀起了滔天巨浪。

“常州府的文人开始集体坐在府衙前绝食抗议,将常州府衙堵了个水泄不通,人数达三千人。”

“常州府宜兴县、无锡县的文人也开始上街游行抗议,至少有五千人之多。”

“常州府衙连上书八封,要老大你前去常州府衙主持大局,安抚民众。”

“东林党致仕的官僚三十六人,开始集体向朝廷上血书,向皇帝弹劾你的罪行。”

短短十日时间,一封封急报源源不断的交到了方原手中,内容全是常州府文人群起反抗,甚至开始绝食抗议,上街游行。

整个常州府,包括辖内的武进、无锡,宜兴等县闹得鸡飞狗跳,乱糟糟的一团。

常州府衙的一众官吏夹在方原、文人中间是两头受气,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手足无措。

支持文人一方吧!方原的锦衣卫一到,那真是会刀刀见血的,谁没有个妻儿老小,谁敢去试一试锦衣卫的屠刀是不是锋利?

支持方原一方吧!外面闹事的都是乡里乡亲的,七大姑八大姨,转个弯全是上门来求情的亲戚。何况,他们这些官吏被绝食抗议的东林党人堵在府衙里,府邸里,根本出不了门。

秦展向方原汇报了五日,方原仍是一副不温不火,爱理不理的态度。每日准时去府衙处理政务,到了下班时间准时回府,和小苑说说笑笑,然后上床休息,浑然就没讲常州府的文人之乱当成一回事。

又过了三日,秦展实在等不急了,赶紧进了沧浪亭,直接找到了方原汇报情况,却见到方原正斜躺在花园的横榻上,一面吃着新鲜的瓜果,一面瞧着小苑和几个活色生香的少女,在花园里嬉笑打闹,玩捉迷藏。

小苑上前捉着他的手儿说,“公子,你蒙上眼来捉我们呢!”

方原坐起了身子,连声说,“好啊!你给我蒙上。”

秦展见他倒有闲情逸致,急匆匆的拦在他身前,“老大,常州府十万火急,快闹翻天了,你还有兴致在这儿玩?”

方原摘下了眼罩,瞧了瞧秦展,不紧不慢的说,“老四,你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绝不是你的性子。说吧!常州府衙送了你多少好处,你这么火急火燎的来找我?”

秦展稍稍一愣,常州府衙见惹出了祸事的方原那方迟迟没有回应,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立刻凑了五百两银子走秦展的后门关系,希望秦展能说服方原前去常州府平息事态。

他的那点勾当被方原一眼看穿,尴尬的笑了笑说,“就五百两,其实这个银子......”

方原懒得听他的解释,打断了他的话儿,“老四,说吧!有什么急事,我连玩一局捉迷藏都不行。”

秦展忙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听说老大要将东林书院改成东林妓院,那帮文人一个个疯了似的出来游行,还有绝食抗议,几个县加一起估计有八千人至一万人。”

方原吃了一颗小苑喂的葡萄,淡淡的说,“这个我早就知晓了,常州府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常州府衙现在做了什么?”

秦展忙说,“他们全被堵在府衙,府邸里,门都不敢出,还能做什么?他们自是希望老大能带上玄甲军、锦衣卫前去捉人,平息文人的乱子。”

方原冷冷的一笑,继续问道,“徐华那个青楼大老板是不是吓得回了苏州府?”

秦展说道,“徐华是以老大的名义去的,常州府衙自是将他保护了起来,那些东林党文人也不敢碰他一下。”

方原已是心中有数,有了松江府的先例,若徐华有个三长两短,常州府衙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自是将徐华严加保护起来。至于常州府那些文人,在玄甲军、锦衣卫的威慑下,根本不敢和方原进行正面的暴力冲突。

单单是游行绝食,既能博取名声,也不会丢脑袋的;若动了徐华一下,铁定是要全家陪葬的。这些东林党文人虽是叫嚷得厉害,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方寸拿捏得十分到位。

方原哑然失笑,又问道,“冒辟疆在做什么呢?”

秦展又说,“冒公子组织了几百人,正在劝说绝食抗议的文人,不要聚众闹事,回书院去该读书,该考科举考科举”

方原没想到冒辟疆面对如此来势汹汹的游行抗议,还敢站出来力挺,这份担当和勇气,令方原甚是满意,“他有没有和那些文人爆发冲突?”

秦展说道,“没,这些文人间的争执少有动手,几乎都是之乎者也的辩论来辩论去的打嘴炮。据说冒公子和那个游行组织领头的叫什么来着,哦,顾炎武,已连续辩论了三日。”

顾炎武?

这个名字还是响当当的,这人是明末清初的思想家,不止是文学大家,更精通地理、水利,也是终生致力于抗清的义士,绝不是寻常的腐儒之辈。

方原淡淡的说,“好了,老四,我知道了。”

秦展见他轻描淡写的应了,却不说下一步应对之法,追问说,“老大,然后呢?就放任他们继续绝食,游行,不顾不问?”

方原笑了笑说,“老四啊!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无论是百姓,还是文人,都有权利表达自己的观点,是吧!这些青年文人,就是家里有点钱,有点田。他们不用成日劳作,吃饱了穿暖了,满身的精力无处释放,要么就去青楼找女人发泄,要么就来针砭时弊,慷慨激昂。他们既然想闹就让他们闹,闹够了就消停了。”

秦展支支吾吾的说,“其中还有一些借机闹事,煽风点火的呢!”

方原瞧了他一眼,说道,“现在的游行是各类人混杂在一起,无法区分,所以才要慢慢的等。所谓日久见人心,多闹腾几日,谁是在情绪发泄,谁是在煽风点火,谁是在浑水摸鱼,不全都暴露出来了?等常州府百姓的正常生活受到了严重影响,对这些闹事的文人深恶痛绝的时候,我们再派玄甲军、锦衣卫前去镇压,就事半功倍。”

秦展恍然,原来方原看似对常州府大游行不顾不问,其实早有全盘平定这场文人骚乱的计划,那就是先争民心,再行镇压。若此时玄甲军、锦衣卫介入,容易将普通百信牵涉其中,引起更大的骚乱。

他对这些文人的破事儿根本没兴趣,关心的是怎么给常州府衙一个交代,才能对得起那五百两银子,“那,老大,常州府衙那方怎么回话呢?”

方原沉吟了一会,正容说,“老四,立刻替我传话给常州府衙。”

“其一,府衙官吏都下乡去视察今年的农事,不得耽误了秋收;其二、文人要绝食,要游行,是他们的权利,随他们折腾,不得干涉;其三,无论绝食,还是游行,必须遵守大明律法,若有借机闹事,扰民,砸车,烧屋的,立刻记录在案;其四,令组织游行、绝食的文人们选举出三个代表,可以当面与我对话,有什么冤情,什么委屈,什么不满,与我当面来说。”

秦展一一记下了,又问,“那些东林党致仕的官员去京城喊冤,老大也不过问?要不要我们也上书一封,陈述缘由?”

方原笑着摇了摇头说,“陛下如今被李自成烦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这档子破事?陛下对这帮东林党人是恨之入骨,估计杀这帮东林党比我杀得还厉害。”

“对了!老四,你立刻派锦衣卫偷偷去无锡县,暗中调查无锡县令林饬,还有修建东林书院那个顾宪成的孙子顾柄,这两人有没有作奸犯科的案子,一并汇总来报我。”

秦展恍然,方原这是要故伎重施,擒贼先擒王,在这个举官皆贪,官绅勾结的年代,县令林饬,名门顾家,若说没点案子在身,那才是天方夜谭。只要找出几个案子,就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名正言顺的公审二人。

方原望着秦展离去的背影,他之所以迟迟不去常州府,还有一个更要紧的原因,就是在观望松江府,还有郑芝龙方向的动静。

这次文人骚乱十之八九是东林党组织策划的,既然常州府开始动了,郑芝龙那方应该也会有所行动,在与郑芝龙谈判取得成果之前,他还是要严防来自海疆的骚扰。

方原令小苑替自己给金山卫的施琅书写一封信,令他严密关注可能来自海上的侵扰,一旦有警,立刻汇报。

第一百六十八章 考察民心

方原在苏州城等了半个月,郑芝龙那方终于传来了使者的消息,郑芝龙派出的和谈使者前来苏州城,带来了新的和谈条件。

既然主动派和谈使者来了,证明郑芝龙在向方原示弱,暂时还没有北上侵扰的打算,方原悬着的心儿也落了下去。

至于和谈使者,方原根本不想见,甚至连带来的和谈条件也没看,直接令秦展打发了使者一百两银子,赶回了福建,顺便令使者又带回了两个钱氏族人的人头。

这已是方原送去福建的第十个钱氏族人的人头。

方原不和郑芝龙的使者谈判,又示好似的给了一百两银子打发上路,那是在暗示郑芝龙,派来的这个和谈人选,他根本不接受。送上钱氏族人的人头,那是表明斩杀钱氏族人的工作还会继续。

他唯一能接受的和谈人选,就是被扣押的柳如是。不放回柳如是,他会继续杀,直到杀光钱氏族人为止。

郑芝龙主动示弱,松江府那方直到现在还没动静,看来今次是没与常州府勾结在一起。

常州府那方又传来的消息,经过这些游行的文人近一个月的闹腾,文人骚乱的兴头有所减弱,所谓的绝食抗议,也没有饿死一人,全是在作秀。

反倒是确有一些别有用心的文人,开始借着游行,绝食的名义,开始扰民,在百姓家强吃强住,搞得乌烟瘴气。常州府、无锡县、宜兴县的百姓是苦不堪言,已与这些文人爆发了几起较大的冲突,死伤了数十人。

常州府衙官吏的求助书信是一封接着一封,传到了方原面前,全是恳求方原出面干预的。

方原之前的态度是不闻不问,任由这起骚乱事件继续发酵。人,总是会同情弱者的,就这么带玄甲军、锦衣卫平定了文人骚乱,常州府事不关己的百姓多半还会对文人报以同情,怜悯。

只有将整个常州府的百姓也拉下水也湿湿脚,真的感同身受,痛在己身,才能瞧清楚这些文人伪善的真面目。

方原还在等,等锦衣卫那方传来搜集的县令林饬,还有顾家后人作奸犯科的证据。

到了二十日后,前去无锡县收集情报的锦衣卫终于回来了,带来了侦查到县令林饬,顾家至少勾结起来低价侵占民屋的情报。

有了这些顾家作奸犯科的情报,平定文人骚乱的时机终于成熟了。常州府的官吏既然都慌了神,文人骚乱又引起百姓的公愤,顾家的罪行也被查实得一清二楚,方原还有什么担忧的?

他领着四千玄甲军,五百锦衣卫,直接杀到了常州府的境内。

整个常州府闹得最厉害的就是武进、无锡、宜兴三县,方原分别派景杰、李宗泽二人,每人领一千玄甲军,前去常州府治所所在的武进县,还有宜兴县稳定局势。

他交代的原则就是,不要杀伤,只是前去维护当地治安,逮捕趁机扰民,闹事,砸车的别有用心之人,并劝说所有参与游行闹事的文人结束绝食、游行,回家该干嘛干嘛。

方原自个儿则率领两千玄甲军,五百锦衣卫,进驻闹腾得最欢,东林书院所在的无锡县。

方原率军在无锡城外驻足,令麻林领玄甲军从望湖门而入,前去东林书院前控制局面。

他自己却带着秦展,还有五十个着了便装的锦衣卫进入无锡县城。锦衣卫半个月来查实了林饬、顾家的案子有八、九起,大部分是与东林书院扩建相关的案子。

方原要先去面见的,就是这些受到了县令林饬,还有顾家侵犯的百姓,掌握林饬,顾柄第一手违法犯罪的资料。

方原一行人从望湖门而入,步行在无锡县城,整个无锡县城大街小巷的墙壁上贴满了抗议暴政,焚书坑儒,侮辱孔圣,严惩杀人凶手梁山流寇的贴纸,一派乱糟糟的景象。

方原看了这些标语,愕然问,“老四,文然骚乱与梁山流寇有什么关系?”

秦展低声说,“老大,梁山活剐了卸任的首辅周延儒,周延儒是宜兴人,这是宜兴县文人提出的述求。”

方原冷笑了一声,这些文人倒是帮亲不帮理,周延儒栽赃陷害,害得梁山首领李青山被活剐时,怎么不见这些文人出来主持公道?

他绕着大街小巷走了一圈,由锦衣卫带到核实的一户需要向县令林饬、东林书院的顾家伸冤的百姓家,见到一个老者正在默默的撕扯着贴在自家门前的宣传口号。

看来寻常百姓真的对这些骚乱文人已不堪其扰。

方原凑近了老者问,“老翁,这无锡县是在闹腾什么呢?”

老者瞥过他一眼问道,“你是外地人?”

方原随口敷衍说,“是,来本地做做买卖,却见到满城都贴满了这些,谁在焚书坑儒?”

老者叹声说,“不瞒你说,还能有谁,就是四府总督方原方总督。”

方原又问道,“这个方总督怎么个焚书坑儒?”

老者呸了一口说,“哪里有焚书坑儒?听说方总督在苏州府、松江府搞了个什么信访制度,专替老百姓做主,惩戒贪官污吏,富商豪强的,我还巴望着方总督早点来无锡县呢!这些小崽子成日是吃饱了没事闲得慌,弄得整个县城乌烟瘴气。”

看来大字不识几个的百姓还是分得清孰是孰非的,倒是那些读书读傻了的文人却在颠倒是非,强奸民意!既然民心可用,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方原已是心中有数,笑了笑说,“老翁,听说你有冤情要伸?”

老者愕然望着他,开始揣测他的身份,“你是谁啊?”

秦展几步上前报上了方原的大名,“他就是方总督,想伸冤找方总督那就对了!”

“方总督?”

老者不可思议的望着方原,看了一会,终于还信了,突然跪了下来,“方总督,你爱民如子,海青天在世,替我讨回祖屋吧!我齐家祖祖辈辈都住在那里,不能丢了啊!我给你磕头,磕头了!”

方原忙扶起了他,阻止了他继续磕头,“齐翁,一五一十的说吧!我方原就是百姓最大的靠山,没什么需要顾忌!

齐翁想起了伤心事,神色黯然的说,“就是那个顾家的顾柄,为了重建东林书院,勾结县令林饬低价侵占了我的祖屋,我就被赶到这个小巷子,住了十年啊!说多了都是泪,不说了!”

他说着说着已是老泪纵横,不时用满是皱纹的手擦拭着泪水。

东林书院经顾宪成第一次修建后,在魏忠贤当权时被毁过一次。但在崇祯上台后,顾家又重建了东林书院,看来这个齐翁就是顾家二次重建东林书院时的受害者。

方原根本不理会什么东林党的鼻祖-顾家,既然连杨涟的后人都给灭门了,钱谦益的族人也杀了,还会差一个顾宪成的后人?

方原呵呵一笑说,“齐翁,还有没有其他与这个顾家有牵连,被顾家,东林书院霸占了产业的百姓,你都找来,我一次性给你们办了。”

齐翁连连点头,拉着方原进了一间黑黝黝,光线极差的小屋子,稍稍安顿好,便去走家串户,联络要伸冤的左邻右舍。

方原在这间阴暗潮湿的小屋子里等了两个时辰,齐翁就联络了八户人家,一起来拜见方原。

八户百姓七嘴八舌的控诉着顾家为了扩家东林书院,低价强行占用民屋的恶行。

方原当然不会偏信百姓一方的说辞,便让齐翁,还有这些百姓拿出了卖房契约,又令秦展去无锡城里核实房屋价格,判断是否属于低价收购。

秦展出门了半个时辰,便回来汇报,这些卖房契约确实只有无锡房价的一半左右。

齐翁这些百姓的伸冤至少有九成的可信度,既然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说的,方原令秦展带着伸冤的百姓,杀向了东林书院。

第一百六十九章 官绅勾结

方原杀到东林书院时,东林书院里已是人山人海,至少聚集了三千文人,将周围几条街道堵得严严实实。

维护治安的玄甲军已整齐划一的将闹事的文人切割开来,分割成两三百一群,再无法组织起串联似的攻势。

方原刚一走到书院门口,书院大门口,就是顾宪成那副著名的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书院里传来的喧哗声,“阉党肆虐,世道弥瘴,誓死不屈,保卫书院!”

还有文人学士齐整整的应和直上云霄,“誓死不屈,保卫书院!”

方原冷冷的一笑,所谓阉党,就是指他方原了。

他在玄甲军的护卫下,径直进了东林书院,来到大堂前。

秦展使用扩音器,冲着人群高声大喝,“方总督到了,立刻停止喧闹!”

扩音器的声儿压下了书院里文人的喧哗,清清楚楚的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里。

方原的到来立刻引起了书院里文人的骚动,维持秩序的玄甲军立刻进入警备状态,谁若有丝毫轻举妄动,必将受到雷霆的打击。

领头的文人高喝说,“勿施暴力,还我公道!”

众文人又齐声应和,“勿施暴力,还我公道!”

方原接过了秦展手中的扩音器,朗声说,“好,本军门今日前来,就是还你们公道,谁想与本军门当面对话,立刻派出代表前来。”

他交代了这句,率着众人进了书院大堂,玄甲军当先开路,将书院里蹲坐的文人尽数赶了出去。

东林书院时右祠左学,书院右方是祭祀杨时等宋代理学大家,还有东林党诸人的道南祠;左方则是东林党文人讲学的处所。

方原进了道南祠,交代秦展,立刻派十个锦衣卫去将无锡县令林饬,还有顾家的顾柄带来书院。

他双手负后,端端站在理学大家杨时的雕像前,凝望着一言不发。

对朱程理学,方原的心情十分的矛盾。

要说理学祸害千年吧!它至少传承了千年的中华正统文化,若没有儒学、理学,在蒙元、满清统治之时,汉族文人怕是早就被侵蚀殆尽,更不会有崖山殉葬的十万军民,明亡之后,殉国的无数江南文人。

要说理学功在千秋吧!它禁锢了汉民族的思想,削弱了汉人的血性,还有刚武之气,培养出来的基本是只会之乎者也的书呆子。在理学昌盛之前,汉民族从未被游牧民族亡国过;在理学兴盛之后,却轮流被游牧、渔猎民族坐庄,这绝不是历史的偶然。

正在他沉思不语的时候,众文人挑选出来的代表被带进了道南祠,闹哄哄的三千文人,方原也给出了三个代表的名额,结果敢来与方原当面对峙的,却只有区区两人,这些明哲保身,不立于危墙之下的文人真是令方原哭笑不得。

方原举目望去,一个是四、五十岁的中年文人;一人二、三十岁左右,生得面目清秀,一股书香之气扑面而来。

方原令人搬来了椅子,与二人隔了三丈远,面对面的坐了。

二人自报了家门,中年文人是顾宪成的孙子,顾柄,也就是这个东林书院做主的人,早考取了进士功名,后因阉党之祸,回家乡不再为官。

还有一个就是曾与冒辟疆辩论了数日,一直充大头组织文人骚乱的头领顾炎武。顾炎武虽姓顾,却和顾家没什么关系。

顾柄正是方原要对付之人,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呵呵一笑说,“看来组织文人骚乱,影响常州府民生的,就是你二人了,说吧!你们与本军门作对,到底想做什么?”

顾柄也知道秀才不与大兵斗的道理,彬彬有礼的说,“方军门,我等读书人尊奉孔圣,一心只读圣贤书,哪里敢和方军门作对?只因一个苏州府来的商人徐华,说是奉了方军门的旨意,要在东林书院开妓院,这,实在是欺人太甚。敢问方军门,有没有这事儿呢?”

方原悠悠的饮了一口茶说,“是,确实是我派徐华前来的。”

顾柄脸色一变,支支吾吾的说,“方军门也是朝廷总督,当朝驸马,为何做出此等有辱斯文的勾当?”

顾炎武忍不住接口说,“方军门,你干出这等暴行,比魏阉更暴虐,难道是匪兵,流寇不成?”

面对二人直冲冲的呵斥,方原面色从容的说,“顾柄啊!本军门没读过四书五经,更不知经史典籍,只知最浅显的道理,那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来人,带齐翁,还有其他伸冤百姓。”

锦衣卫将齐翁等七、八户百姓都带了上来,众人齐齐向方原跪下,大呼冤枉,请方原为民做主。

方原的目光扫过众百姓,问道,“你们有什么冤屈,说来与本军门听听,也说给顾家公子听一听。”

众百姓七嘴八舌的说了顾家为了重建东林书院,低价强占民屋的事儿,顾柄听了是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无言以对。

方原待众百姓说过了,呵呵一笑说,“顾柄,你读了这么多圣贤书,却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没读明白,你的进士功名,本军门看来还需要回炉重铸啊!”

顾柄被方原当众搬出鱼肉乡里百姓之事,羞愧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再不敢接一句话。

正在这时,无锡县令林饬也被锦衣卫给带了进来。

林饬自知被锦衣卫找上门了,就绝没有好事,忙知情识趣,点头哈腰的冲方原卖好,“方军门,你找我啊?!”

方原重重的一拍桌子,厉声说,“林县令,我正在审理一件案子,正好与你有关,听闻顾家扩建东林书院时,是你帮着强买强卖百姓的房屋?”

苏州府、松江府被方原满门惩处的官员活生生的眼前,林饬一听吓得跪在地上,不住的拱手说,“方军门,我实不知情,上报的买卖契约,我只是盖了个印章而已啊!”

方原冷冷的说,“这么说来,强买强卖都是顾家所为,你是毫不知情了?”

林饬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装傻充愣,“这与顾家有关?本官毫不知情,毫不知情!”

方原不想再和他废话,瞧了瞧边上正在无常簿上登记的锦衣卫,“记好了,就交给林县令看一看,属实的话,带着林县令去书院门口,当众公布顾家的恶行!”

顾家乃是江南名门,根深蒂固,林饬哪里敢去得罪,接过了供状,已吓得双手发抖,支支吾吾的说,“方军门,我想辞官,辞官。”

宁可辞官也不敢得罪顾家,可见顾家这种本地豪强势力的强大,方原嘿嘿一笑说,“林县令想辞官?可以!等锦衣卫核查清楚,你没其他作奸犯科的案子在身,本军门允许你辞官。”

林饬吓得面如死色,在大明的官场,若真要查,全是贪官,他也毫不例外。若任由锦衣卫去查,估计又逃不过满门惩处的结局。

大难临头各自飞,林饬也顾不得再护着顾柄,“方军门,这,这,唉!我认输了!方军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比起全家人的性命,林饬根本没有选择,只选择与顾家划清界限。

方原冲秦展交代说,“立刻押林饬、顾柄去书院门口,公审顾柄强买强卖民屋的罪名,再将顾家满门上下给我看押起来,等本军门核查清楚,顾家没有其他作奸犯科,再行释放。”

方原轻描淡写的处治了林饬、顾柄二人,待锦衣卫押走了二人,身为代表的顾炎武却是凛然不惧,朗声说,“方军门这是以权压人,我顾炎武不服!”

这个顾炎武倒有几分耿直得可爱,方原是安心要将他拉进麾下的文人团队,耐着性子的问,“顾公子怎么才会服?”

顾炎武倔强的说,“除非,除非,方军门敢和我当众辩论一场。”

方原愕然问,“顾公子想辩论什么?引经据典,诗词歌赋那些书呆子的玩意,我是一窍不通,嘿!”

顾炎武轻蔑的一笑说,“那我们就天马行空,不设辩题,你问我答,或是我问你答,方军门敢不敢呢?!”

方原略作沉吟,他对这些读书人间耍嘴皮子的玩意本是毫无兴趣,但为了令顾炎武这个带头的刺头心服口服,更要令所有参与骚乱的文人心服口服,也就答应了他的挑战,“好,十日后的辰时三刻,东林书院明礼堂见!”

第一百七十章 公开辩论

四府总督方原要和顾炎武公开辩论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无锡县,继而不胫而走,武进县、宜兴县的文人也得到了消息。

远在各县的文人是跃跃欲试,直接赶来无锡县的,至少有五千人之多,再加上无锡县的四、五千文人,聚集在无锡县,想看方原、顾炎武现场直播的文人已近万人。

整个明礼堂最多就能容纳五百人现场观看,方原又想了个法子,在东林书院门口,还有临近的街道安装了十个扩音喇叭,只要在附近街道的文人都能将二人的辩论听得清清楚楚,算是语音的现场直播。

在无锡县等待公开辩论的日子,方原也没闲着。

他先是通过林饬之口,当众公布了顾柄违法乱纪的罪行,将顾柄下狱,责令顾家双倍赔偿了齐翁等八户百姓的卖房款项,共五千两。

而县令林饬,方原直接给了他罚薪水三个月的处罚,这点处罚对林饬来说是鸡毛蒜皮,只能算是轻描淡写的给他一个警告。

顾家赔偿的这些银子已足以寻常百姓一生衣食无忧,齐翁等百姓对方原是感恩戴德,在东林书院门口现身说法,歌颂仁政,替方原争取民心。

其次,方原令玄甲军、锦衣卫去捉拿借机煽风点火、闹事的文痞、地痞,尽数绳之于法。损坏的百姓房屋,强吃强住亏欠的银子,一笔一笔算得一清二楚。

若能缴纳赔偿,吃住银子的,便杖责十次后放人;若不能赔偿百姓损失的,方原自行掏腰包垫付赔偿了百姓,涉事者则直接押去苏州府的军事基地当劳役,还清方原垫付款后,再释放回乡。

所有在这次文人骚乱里得到赔偿的百姓,对方原是感激在心,在县城里争相传颂方总督的仁义之名。

然后,方原还令锦衣卫出榜安民,令无锡县的百姓切勿慌乱,安心过日子,并严令撕毁一切贴在县城里的牛皮癣口号,恢复县城正常的生活次序。

方原花了整整十日理清相关政务,接下来,就轮到和顾炎武的公开辩论了。

到了公开辩论的日子,无锡县东林书院附近早已是人山人海,前来观看公开辩论的,不仅有常州知府吴兆以及府衙官吏,还有常州府各县县令,甚至连苏州府知府陈洪谧全都齐聚一堂,参与这个无锡县百年难得一遇的盛会。

江南文人论武力被方原压得死死的,早憋了一口气,等着代表文人出战的顾炎武打嘴炮能赢回方原一场,一出胸中的恶气。

辰时三刻,东林书院里的公开辩论终于开始!

方原悠然的坐在椅子上,品着上等的碧螺春,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会先开口,等着顾炎武先来发难。

顾炎武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怕有什么把柄落在方原手上,朗声说,“方军门,我想代常州府的文人问一句,,东林书院只不过是个书院,怎么就得罪方军门,竟要改书院为妓院,横加羞辱?”

东林书院改妓院,是这次事件的导火索,顾炎武的辩论就是开门见山,上来就是直指重点。

方原慢吞吞的放了茶杯,瞧着顾炎武问道,“顾公子,我问你,书院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顾炎武答说,“传道授业解惑之所也。”

“说得好!”

方原站起身子,大喝一声说,“书院本该是授业之地,却被顾宪成、顾允成两兄弟办成了一个图谋政治权利的小团体。东林党借着东林书院结党营私,却美其名曰关心天下事,改成妓院还是委屈了妓院。至少青楼妓女赚钱、行事光明磊落,以顾宪成、顾允成为首的东林党人却是当了婊子还想立贞洁牌坊,比青楼妓女的品行那是差得远了。”

他对东林党的怒斥是毫不留情,顾炎武厉声说,“方军门,你信口开河,你凭什么说东林党就是政治团体?”

方原冷冷一笑说,“本军门有信口开河?李三才,高攀龙,杨涟,魏大中、顾大章这群人个个朝廷官员,凑一起不是政治团体是什么?”

顾炎武沉声说,“东林文人在一起,也是针砭时弊,为国为民。”

方原冷声说,“东林党身居高位,在其位不谋其职,不在职权范围内改变大明面临的高额田租、赋税转嫁、土地兼并、****,贪官横行这些事关国计民生的大事,反而成日凑在一起逼叨个家事国事天下事,没完没了,是吃饱了撑的?”

顾炎武说道,“东林党怎么就没做过大事?斗魏阉,正国本,难道不是为民除害的大事!”

斗倒魏忠贤是被崇祯亲政的大功绩之一,方原自不能大庭广众承认东林党斗倒魏忠贤其实是狗咬狗,那就是打了崇祯的脸面。

这顾炎武,话里话外都是套啊!

方原想了想说,“东林党自成立以来,斗了浙党斗楚党,斗了楚党斗阉党,挑事儿的全是你东林党,唯恐天下不乱。全天下、全官场都是腐败、愚昧、乌烟瘴气,就你东林党清清白白?!”

“但,本军门在四府抓的贪官、豪强里,东林党文人占了十之八九。杨涟的儿子杨之易,横行乡里,欺男霸女,勾结满清洪承畴,数典忘祖;连顾宪成的孙子也是个祸害乡里,残害百姓的毒瘤,你怎么解释?”

他巧妙的将东林党与阉党之争,切换到东林党与整个官场的斗争,更搬出了杨之易,顾柄的例子,证明东林党也就是一群贪官污吏,和阉党,浙党,楚党,一丘之貉,装什么大尾巴狼?

顾炎武沉吟了一会,又说,“方军门,你所指的弊政,你有什么法子解决?”

方原沉声说,“弊政,乃是百年累积起来的顽症,岂能一朝一夕就改变?我在苏州、松江二府推广的信访制度,就是倾听民生,为民做主的渠道。”

顾炎武说道,“但我听说,方军门的信访制度不过是党同伐异,打击政敌的工具而已。”

方原冷笑着说,“东林党欺压百姓,就是欺压百姓,是铁一样的事实。难道因为东林党是我的政敌,他们欺压百姓就不该受到惩处?顾炎武,你口口声声为民做主,遇事则是政治为先?”

顾炎武继续说,“方军门,但你是在选择性执法,但凡你的政敌,你就从严;但凡乖乖听命的,你就从宽。我想知道,这是什么理?”

看来这个顾炎武背地里做的功课不少,背后是有一群人在给他摇旗呐喊啊!

方原似笑非笑的瞧着他说,“德主刑辅,乃是大明祖制,也是儒家治国之要。左传有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又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对那些能认识错误,还能积极给予赔偿,赎清罪行的,无论官吏,富商,士绅,还是百姓,当然应该给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对东林党那些冥顽不灵,妄图通过叛乱,勾结外敌,发动文人骚乱来对抗朝廷,达到不可告人目的的,本军门是绝不会留情,有多少杀多少!”

他的目光掠过了顾炎武,环视一周,又沉声说,“但凡如东林党这种结党营私,高高骑上百姓头上,妄言代表百姓,其实在鱼肉百姓的官僚、文人全是文痞,官痞!”

“信访制度,本军门会一推到底,在本军门辖内,每一个百姓,都会拥有做人的尊严!无论任何党派敢打着任何动听的幌子,欺压百姓,凌辱百姓,必将受到本军门严惩!”

方原之所以愿意出来和顾炎武辩论,正是要借机会,向常州府,甚至四府的官吏、富商、士绅、百姓再次推广专门为百姓申冤的信访制度。

顾炎武冷然说,“方军门大话说得好听,借口东林党几个贪官污吏,全面打击东林党。其本质不过是方军门在防民之口,打击的不是东林党,也包括复社,还有江南所有的文人。因为我们说了你们不愿听的,你们害怕我们说话!”

他猛地起身,直视着方原呵斥说,“借用方军门的一句话,他人都是贪官污吏,就你方军门麾下都是清清白白的?!方军门可以用锦衣卫来监督官吏、士绅、富商,那谁又来监督锦衣卫?!魏阉殷鉴在前,锦衣卫残害百姓之祸,只会比官吏更为严酷!”

顾炎武这话倒是强有力的反击,东林书院内外的文人,百姓听了是连连点头,议论纷纷。

方原听了是稍稍一愣,这个顾炎武因身在民间,说起话来毫无顾忌,倒还真是难缠。

第一百七十一章 舆论监督

面对顾炎武凶猛的攻势,方原好整以暇的笑了笑,“说得好!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既然你们文人想监督锦衣卫,想监督官僚、士绅、富商,本军门给你们一个监督的机会。”

方原站起身子,走近了几步,沉声说,“本军门允许你们创建一个报社,公开发行一份报纸。报纸的内容,可以针对任何一件时事,政事,发表你们的观点,评论。”

顾炎武愣在当场,历朝历代都绝不会允许出现这种公开针砭时弊,公开讨论军政事务的报纸存在。方原竟然同意公开发行这种报纸,简直是开创了更古未有的先例,东林党小团队内针砭时弊,根本缺乏百姓基础的举动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顾炎武反问一句说,“方军门,真的什么都能评论?你们不会使用武力干涉?”

方原点了点头说,“是,你们想说话,我可以给你们言论自由,绝不会以言获罪。但,这个言论自由是有限制的自由,不是无原则的自由。其一,不得无中生有,造谣诽谤,否则,以大明律法论处;其二,报纸只是监督,没有审判权。所有评论只能对事,不能对人,更不能上纲上线,攻击朝廷,朝廷命官。”

顾炎武深吸了口气,方原虽然给这份报纸加了限制,但确实是放开了言论的封锁,给了民间文人一个畅舒己见的机会。

在书院外围观,冒辟疆组织的复社文人开始齐声叫好。其他文人除了东林党组织起来别有用心的,争的不过就是个话语权,既然方原给了这个话语权,他们还有什么话说,在复社文人的带动下,也高声叫好,声势震天!

顾炎武听到书院外震耳欲聋的喝彩声,全是为方原站场子的文人,还能有什么话说,冲方原恭敬的拱手说,“方军门的见识令我敬仰,果真能说到做到,顾炎武愿意认输!”

他当众认输,这场辩论便算决出了胜负。

常州府知府的吴兆却站了起来,反对说,“方军门,官府做事若任由读书人,百姓随意指指点点,那还得了?有失朝廷体统嘛!”

方原的目光在他身上巡视了一圈,他会出来反对,也是在方原的预料之中。

秦展上前低声蚊语问,“老大,需要关了扩音器吗?”

方原摇了摇头,事无不可对人言,他正要借机赢取常州府的民心,关什么扩音器?

无论穿越前后,真正害怕放开舆论的,绝不是权力顶层的皇帝。

任何一个智商、道德水平中等以上的皇帝都会想着国泰民安,将股份公司越做越大,越做越红火,才能青史留名。

朱元璋是这样,朱棣是这样,崇祯也是这样。甚至方原,包括任何一个历史穿越的主角都是一样,绝不会有谁是抱着搞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的目的去穿越的。

这点上,大部分皇帝和百姓的目标在大方向上其实是一致的。

但夹在皇帝、百姓之间,却存在一个官僚集团。因为社会资源、财富是固定的,老百姓富了,他们就穷了。他们要想致富,不敢去皇帝碗里抢吃的,就只能打百姓的主意。

真正害怕害怕民间舆论监督的,只能是那些官僚集团,还有士绅、富商这些既得利益集团。

之前的明朝皇帝是通过锦衣卫、东厂、西厂来监控官僚集团的一举一动,但锦衣卫、东厂、西厂后期却沦为打击政敌的工具,官僚集团的一份子。

坐在金銮殿上的崇祯,当了皇帝十七年,就被官僚欺骗了十七年。

最初是被袁崇焕所谓的城墙大炮战略能收复辽东骗得失去了对关宁军的控制权,无论是朝臣,还是锦衣卫都守口如瓶;

其后是瞒报西北流寇的规模,以为是一小股流寇,结果酿成大祸,朝臣、锦衣卫又是异口同声;

在后是被那帮负责剿匪的官僚与李自成、张献忠充满默契的剿匪成果欺瞒,结果养成今日李、张二人各自拥兵二、三十万的大患,朝臣、锦衣卫还是惊人的一致;

直到最后吊死煤山,才真正明白过来官僚集团人人该杀的道理。这个官僚集团绝不单单指朝臣,还有锦衣卫。

经过崇祯亲身经验的验证,单凭锦衣卫来监控社会的动向,那是远远不够的。所谓开了厂卫就能耳聪目明,根本就是瞎扯谈。

方原想出的法子,就是通过锦衣卫监控、民间舆论监督,双管齐下,监控整个社会的活动,才能做到兼听则明。今次开放民间舆论监督,实在是一举两得的计划,既能安抚这些骚乱的文人,更能再开一只眼睛,不至于对锦衣卫过分的依赖。

方原丝毫不让的盯着吴兆的双眼,正容说,“吴知府,大明的百姓是世界上最宽容,最勤劳朴实的百姓。承担着最重的赋税,却过着勉强敷口的日子。只要能活得下去,还有一口吃的,也不会起来和官府作对。只要官府肯履行正常的职责,为他们做主,令他们少受些欺压,他们就会高呼包青天,海青天。面对这么一群宽容的百姓,你到底在怕什么?!”

方原的话儿通过扩音器远远的传了出去,凡是书院内外的文人,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是出奇的沉默。

吴兆冷声说,“但也不能由他们胡说,长此以往,就是亡国之兆!”

方原淡淡的说,“让人说话天塌不下来,从来没有一个帝国是被百姓说话给说灭亡的。反倒是若不让人说话,欺上瞒下,等百姓用造反来说话的时候,再后悔也是迟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理,大伙的耳朵都听出了老茧。本军门要说的是,你们要吃肉,至少要给百姓喝汤;你们要贪腐,至少要给百姓留一条活路。否则,那就是逼得百姓和你们同归于尽!”

这些道理是人人都懂,但吴兆是一屁股屎,在常州府的贪腐之名是家喻户晓,哪里敢让方原在常州府引进信访制度,还有报社,只能不顾后果的大喝,“既然方军门一意孤行要欺压同僚,我和常州府官员只能上书朝廷,由朝廷来主持公道。”

这又是个在贪官道路上走得太远,回不了头的,方原冷冷的说,“好啊!我给会上书陛下,看是你吴知府丢官,还是本军门丢官!我只奉劝其他常州府官员一句,罪行有大小,贪污有多少,是不是值得去给这个吴知府一起陪葬,诸位要掂量清楚了。”

他这话就是在分化瓦解常州府官员,是与吴兆这个大贪官划清界限的时候了。

吴兆听了是夹怒而去,其他常州府官员或埋头,或借口去更衣,掩饰着尴尬。

方原瞧了瞧明礼堂内的诸人,缓缓的说,“你们还有话要说?”

他见诸人默不作声,便说道,“那公开辩论到此结束!”

书院内外再次响起了喝彩声,既有文人的,更多的是百姓的。方原推出的信访制度,公开发行报纸制度,全是为民做主的举措,正常的文人,还有老百姓自是有分辨眼光的。

方原在锦衣卫的护卫下径直出了明礼堂,迎接他的不再是嘘声,还有白眼,而是震耳欲聋的掌声。

到了常州府衙,方原见秦展仍是面不动容,忍不住问,“老四,从今以后,锦衣卫也要被监督,你不怕?”

秦展爽快的说,“怕个毛啊!我不贪心,能住着大院子,搂着几个妞儿,还能存下点给子孙的积蓄,也就知足了。我也想看看锦衣卫谁在下面为非作歹的!”

两人相对而笑,进了常州府衙大门。

方原在常州府衙呆了五日,叫来了常州府衙,还有武进、宜兴二县县衙的所有官员。

他当众公布了五条施政方案。

其一,就地免了吴兆的知府之职,看押起来,令锦衣卫查实吴兆贪污的罪行,再行定罪。

由常州府同知李昊代领吴兆知府之职,转正的考核期是半年,半年后考核过关,正式升任知府之职。其余诸官吏职务一概不变,各司其职。

至于被关押的吴兆想上书朝廷,也不必阻拦,由得他去上书。

其二,将信访信箱搬到东林书院的道南祠,今后,这个道南祠除了祭祀孔子、杨时、朱熹等先人大师外,只能用作信访处的办公地点。

东林书院里祭祀的所有东林党名人,包括顾宪成、顾允成、高攀龙、安希范、刘元珍、钱一本、薛敷教、叶茂才等东林八君子,还有叶向高、李三才、赵南星等东林党高官,甚至包括当年那个和顾宪成兄弟串通一气,修建东林书院的常州府知府欧阳东凤的雕像,全被方原给扔出门,丢进书院临湖的小河里。

其三,东林书院改东林妓院的事,方原为了江南平息文人的愤怒,只令徐华执行了一半,将用于祭祀的道南祠单独分割出来,开一道门,专门用于文人瞻仰。

而其他东林党讲学的区域,则全交给徐华改建成妓院。

徐华支付了三万两银子的购置费,方原用这笔购置费,再自掏腰包七万两,凑够了十万两,在无锡城南望湖门外,最早的道南祠遗址上,扩建了一个至少六十亩的大书院。

这个大书院,就是综合性书院的雏形,具体的修建事务,全交由未来的山长冒辟疆,还有今次站在方原这方的复社文人规划,常州府衙负责进行修建。

其四,责令各府县官吏回去之后,必须依照方原在无锡县的样板安民,铲平常州府辖内所有与东林党人有关的书院、祭祀。

但凡执行得力者,之前所犯扰民过失的刑事责任一并购销,只承担民事赔偿责任;执行不力者,严格按照明律惩处。胆敢以辞官威胁者,须经由锦衣卫在当地审核政绩,擦干净屁股后,才能离职。

其五,公布常州府田赋的收取原则,比照松江府官吏的标准。商税的额度是30万两,提成按照苏州府、松江府执行。但凡完不成任务的税吏,锦衣卫审核政绩后,卷铺盖滚蛋。

第一百七十二章 龙颜大怒

乾清宫

大朝会

刚刚取代周延儒被提升到内阁首辅的魏藻德,还有次辅陈演,内阁众大学士,六部尚书,以及其他三品以上的文武百官齐聚一堂。

出人意料的,崇祯还安排了十五岁的皇太子朱慈烺站在群臣之首,参与了这次朝会。

今日是朱慈烺第一次被崇祯批准参加朝会,自是兴奋异常,爱子心切的周皇后也站在乾清宫殿外,偷偷观察太子朱慈烺第一次上朝的表现。

崇祯先是举起了方原上奏关于令朱明皇室接收河南、湖广流民,开闸放水的奏折,令王承恩当众宣读了奏折。

众臣是面面相觑,之前的朝议,善于推责的群臣不过是针对崇祯一人,挤兑着令崇祯取出内帤来缓解财政危机,但也时常惹得崇祯雷霆大怒。

可方原的这一份奏折,竟然敢将矛头对准整个朱明皇室,要全体朱明皇室来买单,简直就是直接往天上猛地捅窟窿。这可是自朱元璋建立大明朝以来,更古未有的奇葩奏折,比当年海瑞咒骂满朝文武皆妇人还要耸人听闻。

事关朱明皇室,群臣在没搞清楚崇祯心思之前哪里敢多言,更不愿去担这个骂名。

崇祯在巡视着群臣,过了一刻钟,整个乾清宫还是一片沉默。

等了很久的崇祯脸色越见阴沉,直接开始点名,“首辅魏藻德,你先说说!”

魏藻德被指名点姓,被逼无奈,只能站了出来,“陛下,此乃皇室内务,应由太子殿下来议一议。”

他直接将皮球踢给了朱慈烺,崇祯的目光又挪向了皇太子朱慈烺,“太子,你来说说。”

朱慈烺深吸了口气,站了出来奏报,“父皇,儿臣认为,方原此举简直是荒谬至极,甚至比请皇银内帤更为荒谬,分明是在避战,是在江南拥兵自重,请父皇速速令人将方原召回京。”

有了朱慈烺带头,群臣是一个接一个的出来表态支持,一边倒的斥责方原。

其实方原奏报的内容,也说出了群臣心中想说却不敢说的话儿,他们和方原也没有直接的冲突,只是因为方原在江南的新政,所谓信访制度,还有民间舆论监督,实在是损害了整个官僚集团的整体利益,必须要将这个不群之马清除出官僚队伍。

崇祯对群臣一边倒的指责不置可否,瞧着朱慈烺问,“方原之策不可行,太子认为应该怎么平定流寇之乱?”

朱慈烺有了群臣的支持,胆气也壮了些,朗声说,“儿臣建议,由孙传庭、周遇吉、刘泽清、左良玉四路出兵,合军二十五万围剿闯贼,一战定胜负,闯贼必然溃败。”

崇祯仍是面不动容,追问说,“闯贼溃败之后,又该如何安民?”

朱慈烺开始卖弄平日里东宫詹事教导的学问,“朝廷当抚恤河南百姓,稳定大局,中兴大明社稷。”

崇祯继续追问,“抚恤百姓的银子需要多少?银子从哪儿来?怎么保证抚恤银子能落到百姓手中,而不是被趁机发国难财的官员层层盘剥?”

朱慈烺是无言以对,只能低头拱手,“儿臣还未曾想到。”

崇祯对这个学着那些朝臣,只会空口白话的说大话,一到遇上落到实处的措施却束手无策的太子颇为失望,“太子既然没想到后续的安民之策,怎么就能随意出兵剿匪?若空耗军力,流寇再次死灰复燃,朕还有几副家当能供太子这么挥霍?太子乃一国储君,落子之前应该走一步看三步,而不是拿着军国大事来胡闹!”

其实历史上的崇祯也不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主儿,但经过与方原多次交流,还有看过方原的奏折,已是茅塞顿开,再非遇到方原之前的猛冲猛打,胡乱下子,直到最后败光了所有的家当,上吊自杀。

“是!儿臣遵父皇教诲!”

朱慈烺被他呵斥,小脸一红,悻悻的退了回去。

既然群臣无人表态,崇祯也就亲自做了主,“内阁拟旨,传谕宗人府,所有皇室亲王、郡王、公主、宗亲,按照每三亩地接收一个流民,每一个领朝廷俸禄的宗室,安置一个流民的分配原则,严格执行。拒不执行的,战后剥夺封号、封地,取消宗室供养的俸禄。”

魏藻德,还有几个内阁大学士不依不饶的继续阻止。

“陛下,天下最富庶,产粮最多的四府都给了方原,其他地区哪儿还有余力安置流民?”

“陛下,我建议,令未有藩王册封的南直隶先行安置三十万流民,给天下藩王先做个表率,再行推进这开闸放水之策。”

崇祯被这些内阁大学士七嘴八舌的议论吵得是头昏脑胀,要推行这开闸放水之策,确实困难重重,群臣,还有藩王的抵制是必然的,先行树立一个表率,也是必要的。

他沉吟了一会,开口改了旨意,“开闸放水之策逐步推进,令史可法、方原迁徙三十万百姓至南直隶安置。”

“令周遇吉率晋军从侧翼策应渭水防线,伺机歼灭绕道渭水以北的闯贼,支援秦军的抗战。”

崇祯又举起两份奏折,一份是方原的,一份是常州知府吴兆,连同扬州知府马鸣禄共同上书的奏折,令王承恩当众宣读。

方原的奏折汇报了郑芝龙私下占领浙江境内观海卫,海门卫两个军卫,还有在常州府新开一份针砭时弊报纸的事。

吴兆、马鸣禄的奏折则是弹劾方原在四府肆意滥杀,迫害东林党人,私开民间舆论,身为驸马都尉包养小妾,与钱谦益之妇纠缠不清,玷污皇室威严的大罪。

等王承恩念完了,崇祯再次环视群臣一周问道,“诸卿再议一议,方原、吴兆、马鸣禄三人的奏折,孰是孰非啊!”

首辅魏藻德咳嗽了一声,不再说话。

次辅陈演则开始打起了太极,“依臣看,双方说法不一,此事应先行核实,再论孰是孰非。”

其他大臣也是察言观色,知道崇祯一味重用方原的心思,知情识趣的不再多嘴多舌,自找不痛快。

崇祯再次望向没有发言的皇太子朱慈烺,“太子,你的想法是?”

这还是朱慈烺第一亲临朝堂,忙站了出来,“儿臣的建议还是......既然方原在江南四府惹得怨声载道,就该撤销方原的总督任命,将他召回京城。”

崇祯稍稍一怔,直直的瞧着朱慈烺,“你认为方原放开民间的舆论监督,是对还是错?”

朱慈烺其实也搞不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但他和母亲周皇后对方原甚有成见,只要方原支持的,他就应该反对,“自是不该,是方原肆意妄为,荒唐至极!”

崇祯脸色越见的阴沉,又问,“方原如此荒唐,你认为召他回了京城,该如何处治?”

朱慈烺说道,“方原已是父皇钦定的驸马,竟然还蓄养小妾,勾搭有夫之妇,就该立刻剥夺他驸马都尉的任命,关入大牢,交宗人府论罪。”

崇祯微闭着双眼,淡淡的说,“太子,上次满清入侵,全靠方原才取得了山东大捷。若剥夺了方原的军权,将他下狱论罪,满清若再入侵,该谁带兵去迎战?”

朱慈烺朗声说,“若满清再入侵,儿臣愿替父皇分忧,召集孙传庭、周遇吉、刘泽清等勤王之师,前去迎战满清。”

“啪!”

崇祯手中的几个奏折远远扔在朱慈烺面前,吓得朱慈烺大惊失色,忙跪在地上,将这些奏折捡了起来。

他打开一看,这些全是吴越王朱慈焕上奏的奏折,其中一个奏折记录了方原与顾炎武辩论的全记录,还附加有朱慈焕支持方原在江南仁政的评论。

甚至还有三个奏折,分别是《论东南海防的重要性》,《水师奇袭辽东之见》,《苏松二府土地兼并论》,汇报的是朱慈焕自到了江南,考察军政、民生后的所见所思。

崇祯沉声说,“太子立刻退下!回东宫好好读一读你皇弟吴越王上的奏折,再给朕闭门三日。”

朱慈烺被崇祯当众赶出乾清宫,愣在那里,脸儿却已涨得通红。但终究皇命难违,只能捏着朱慈焕上的奏折,拖着沉重的脚步,出了乾清宫,身后还传来崇祯阴冷的声儿,“在太子加冠之前,无须再来乾清宫听政。”

朱慈烺浑身一颤,他的第一次听政之旅就这么草草结束,更被崇祯剥夺了今后继续听政的权利,可见是真的触怒了崇祯。

一百七十三章 自信的公主

退朝之后,崇祯正在宫后苑闭目养神,却见到周皇后急匆匆的赶到了宫后苑,不用说,也是来替今日朝堂上受了委屈的太子朱慈烺讨公道来了。

周皇后走近了,开门见山的怒喝,“陛下,太子到底犯了什么过错,你要当众呵斥他,终止他到乾清宫听政?”

崇祯坐起了身子,回敬着周皇后质疑的目光,“身为一国太子,人云亦云,不知天高地厚,处处与当朝重臣作对,全无容人之量,赶他出乾清宫还算轻的。”

周皇后怒气冲冲的说,“陛下,你为了一个方原,竟连太子的面子也不顾全,当着朝臣的面,贬低太子,褒奖吴越王?”

崇祯冷声说,“朕不过就事论事,吴越王跟着方原,见识是一日千里,连给朕上了《论东南海防的重要性》,《水师奇袭辽东之见》,《苏松二府土地兼并论》数个奏折,短短一年不见,便已令朕刮目相看。而太子,身为一国储君,却一再针对朝中重臣,真是令朕失望!”

崇祯话里话外透露的是对吴越王朱慈焕的欣赏,对太子朱慈焕的失望,周皇后已隐隐察觉到崇祯话里对两个儿子的微妙变化,惊得是花容失色,“陛下,方原在江南四府是飞扬跋扈,肆意妄为,处决的朝廷三,四、五品官不计其数,动辄灭人满门,甚至剐了卸任首辅周延儒,这简直是目无王法!”

“他身为大明的驸马都尉,却和一个他人之妇,一个府中小妾成日厮混,玷污大明皇室的尊严,就是目无君上!太子建议立刻逮捕方原回京城,交宗人府问罪,到底有什么错?”

崇祯望着碧绿的池水,沉声说,“皇后,你知不知大明朝唯一的希望就剩下方原了啊!朕恨不得身边有四个方原,一个替朕经营江南,一个替朕出征满清,一个替朕平定流寇,一个留在朕身边替朕出谋划策。一个方原都远远不够用,你们还想逮捕他交宗人府处治,我看太子,还有你这个皇后是利令智昏!”

方原的才能,周皇后是心知肚明,她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方原已是大明的中流砥柱,但双方势同水火,为了爱子那是一步不让,厉声说,“陛下,方原与田贵妃私下勾结,定下血书盟誓,竟将目标对准了太子,扶持亲王干涉储君人选的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陛下若再继续纵容他为祸,终有一日必将反受其害!”

崇祯双眼盯着周皇后,冷声说,“皇后,纵然贵妃与方原立下了血书盟誓,纵然吴越王的奏折是方原在背后指点。但眼下的事实至少证明,方原是在履行与贵妃的血书盟誓,一直在悉心培养吴越王的从政能力,眼光、见识,而不是有个人野心,架空朕的皇子,令他当一个沉溺酒色的傀儡。”

“贵妃她临死前,还用血书盟誓牢牢捆住了方原,是替朕分了大忧,若贵妃还在世那就好了。”

崇祯眼神中露出一抹缅怀的神情,目光又落在周皇后的身上,沉声说,“而你,皇后!非但不能替朕分忧,甚至还一再从中作梗,派出那个宫女秋儿去离间永王与方原的关系,你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太子与方原的面都没见过,却也在朝堂上公然声称要逮捕方原,你这皇后的教导真是功不可没啊!”

他重重的拍着石几,大声呵斥说,“方原此时此刻纵然没有反心,早晚也被皇后、太子给逼反了!”

周皇后怒说,“是!臣妾就是不满方原,田贵妃。凭什么田贵妃、方原犯下后宫私会大臣的重罪,陛下仍要替她和方原开脱罪行,人都死了这么久,陛下还认为我不如她;凭什么陛下要将去江南磨练的机会给了方原和田贵妃的两个儿子永王、吴越王;凭什么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不知怎么驾御方原,便要牺牲女儿坤兴去讨好他!?”

崇祯气得站了起来,伸出手掌就想打她一耳光,但见周皇后凛然不惧的样儿,手掌扬在半空,却迟迟没有打下去。

王承恩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劝说,“皇后娘娘,小公主她是真心喜欢方原,也是小公主缠着陛下,要让方原当驸马都尉的,陛下并没有牺牲小公主啊!”

周皇后愣在当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身为母亲,竟然一直没察觉到坤兴的少女心思早系在了方原身上。

“朕早与孙传庭、周遇吉密谈过了,若非方原极力阻止孙传庭援救河南,令秦人守秦土,更向朕推荐周遇吉接管了山西、宣大军区,整顿山西军务。此时此刻,怕是闯贼已兵临北京城下,大明朝就要亡国了,还会容你在这儿和朕大呼小叫?!”

崇祯收回了手,冷声说,“皇后,朕今日就与你直说了吧!方原是大明唯一的救星,只有方原才能挽救行将崩塌的大明王朝。朕就是要用贵妃的血书,还有五皇子的舐犊情深来控制他的野心,更要下嫁坤兴去软化他的不臣之心,令他和皇室融为一体,成为朕的左膀右臂,朕的家人。”

“太子身为储君,以他眼下的胸襟和见识,绝然无法应对大明眼前的危局。若能执行朕的既定策略,与方原和解,他就还是太子;若做不到,执意要与皇弟的恩师,皇妹的驸马作对,他便没有资格坐在那个太子之位上!”

“皇后,朕这是最后一次给你警告,太子未来何去何从,就看你这个当母后的今后怎么管教了!”

“臣妾感激陛下给的这次机会!”

话已至此,周皇后再无话可说,冷冰冰的冲崇祯欠身行礼,夹怒而去。

崇祯瞧着周皇后的背影,黯然若失,吩咐王承恩将坤兴公主带来宫后苑。

坤兴公主到了宫后苑,愕然问,“父皇找我有事?”

崇祯令她坐下,凝视着她如水的双眸说,“坤兴,朕得到一个方原的消息,想来问一问你。”

坤兴一听有方原的消息,兴冲冲的问,“父皇快说!”

有些话崇祯是说不出口的,只能冲王承恩使了个眼色。

王承恩忙说,“公主,方原在苏州的府邸养了一个小妾;更有甚者,还和一个有夫之妇纠缠不清,公主还想要他当驸马都尉?若你不愿方原当这个驸马,陛下或许会另作打算。”

坤兴公主养在深宫,也不大明白有夫之妇,小妾到底是个什么概念,愕然问,“王公公,我不懂,你说清楚些。”

王承恩见她真是不谙世事,心疼的说,“我的小公主,方原喜欢的人不是你,至少是不会只喜欢你一人。”

坤兴这才听懂了一些,神色间带着些些傲气,“王公公,这世上还有什么女人比我还好么?无论方原他喜不喜欢我,还是喜欢其他女人,我一定会让他今后只喜欢我一人。”

王承恩见她突如其来爆发的自信满满,愣在当场。

“好!说得太好了!”

崇祯突然哈哈大笑,捏着她的手儿说,“不愧是大明的公主,朱家的女儿,你有这种见识,朕也就放心将你交给方原了!”

王承恩忙连打了自己几个耳光,赔罪说,“老奴真是多嘴!多嘴!”

坤兴花容兴奋的问,“父皇,我什么时候能去江南呢?”

崇祯见她早就迫不及待想嫁给方原,想了想说,“待过了今年,朕就替你们完婚!”

第一百七十四章 皇帝的哑谜

沧浪亭

京城来的太监向方原、朱慈焕送来了一套绯色的朝服,一件青色的旧锦袍,其中绯色的朝服是给方原的,青色的旧锦袍是给吴越王朱慈焕的,并未留下任何一句圣旨、口谕。

方原心知肚明,既然崇祯连一句口谕都没有,就在打哑谜了。

崇祯并不是个喜欢打哑谜的皇帝,但却是个极好面子的皇帝,平时难以启齿的话儿,比如说给坤兴赐婚,都是由王承恩来带话的。眼下之所以打出这种哑谜,应该是两件衣服里暗藏着不能在口谕里明言的话儿,只能通过打哑谜的方式来宣旨。

方原不是严嵩、严世蕃这种猜哑谜的高手,只能找来亲信秦展,还有吴越王府的长史冒辟疆,开始商议对策。

朱慈焕、冒辟疆、秦展三人一直盯着崇祯突然从京城送来的两件衣服,都在揣测其中的暗示。

朱慈焕先开口说道,“老师,长史,我想父皇送给我这件旧锦袍,应该是在提醒我在江南要勤俭节约,王府的用度不得铺张浪费,不能沉溺江南的花花世界吧!”

方原略作沉吟便否认了这种说法,“若陛下是这种简单的寓意,大可以在口谕里明言,何必打什么哑谜?!”

朱慈焕点头受教,冒辟疆仔细比照着锦袍的颜色,纹样,双肩有龙,九章,以他对大明礼仪的眼光,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恍然说道,“这是亲王样式的锦袍,看来王爷给陛下上了三道奏折,陛下并不满意,送来亲王的锦袍,是在提醒王爷,安守亲王本分吧!”

他的这个猜测倒是有几分依据,朱慈焕面现沮丧之色,望向了出这个上奏折主意的方原。

方原默不作声的接过了小苑递来的香茶。

朱慈焕所上的奏折确实是他在背后指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替朱慈焕挑战皇太子朱慈烺的地位。既然已得罪了周皇后、皇太子,只能一条路走到底,再没有退路。

方原一边饮着茶水,却在暗自思索,崇祯送来亲王规格的锦袍,真是在暗示朱慈焕应该恪守本分,不能有僭越之心?

这个哑谜若是这个解法,其中却有些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方原见朱慈焕惊慌无措的样儿,呵呵一笑说,“冒长史,你不要吓唬王爷。若陛下是这个想法,送件新的亲王锦袍便是,何必送一件旧的来?难道皇宫穷得连一件新锦袍也做不了?”

冒辟疆点了点头,也确实这么个理,便问,“依方军门的看法,陛下到底想暗示什么呢?”

方原令秦展将锦袍撑开,看一看锦袍的尺寸。

秦展打开了崇祯赏赐的破旧锦袍,一比尺寸,身形瘦弱,比永王、吴越王的体型都要大一些,但显然不如成年人的壮实,“看尺寸应该是个少年的吧!质地这么破旧,年代很远了,至少十年以上了哦!”

“十年以上的少年亲王?”

方原暗暗揣度,猛地恍然,大笑着说,“这就对了!”

众人还是看不出端倪,齐齐望向他,等待他的高见。

方原见众人还没猜到其中的关节,又笑着说,“你们来猜一猜,自陛下登基以来,只册封过永王、吴越王两个亲王,这套十年以上年生的亲王锦袍,是谁的?”

冒辟疆经方原的一提醒,也回过神来,大声说,“这,是陛下自己的锦袍!”

方原拍了拍桌子,欣喜的说,“对!这应是陛下当信王时留下的亲王锦袍!吴越王,陛下赏赐你信王的锦袍,就是对你的看重,你应该立刻上奏折,叩谢陛下的恩赏。”

崇祯送给朱慈焕一件信王时期的锦袍,用意已是昭然若揭,崇祯能从信王到大明皇帝,朱慈焕当然也能从吴越王到大明皇帝。

方原这一把豪赌又赌对了。

朱慈焕欣喜万分的接过了崇祯的锦袍,冲方原、冒辟疆二人恭敬的拱手道谢,“若无老师,长史的悉心培养,就没有我的今日。”

崇祯赏赐青色锦袍的哑谜算是被解开了,余下的,就是这件绯色朝服的哑谜。

方原的目光又落在绯色的朝服上,朝服的补子,他一眼就看了出来,是麒麟补子。

朱慈焕是熟知朝服的仪礼,朝臣里能使用麒麟补子的只能是公爵、侯爵的朝服,一品大员也没有这个资格,这件朝服的寓意已是呼之欲出,“老师,父皇赏赐给你的是驸马都尉的朝服!恭喜老师,父皇正式封你为驸马都尉了!”

方原却没有他的兴奋,这件朝服确实是驸马都尉的朝服无疑,但,崇祯送来这件驸马都尉的朝服,就是简简单单的告诉方原,如今已是驸马都尉了?

方原摇了摇头说,“册封驸马都尉何须这么神神秘秘,而且,哪儿有大婚之日未到,提前送来驸马朝服的理?”

秦展接口说,“老大,我明白了,陛下送这套驸马都尉的朝服来,是暗示老大应该立刻回京城去完婚。”

他的猜测有一定的依据,但方原还是自言自语的给否决了,“不对!陛下若要召我回京城和公主完婚,应该有明确的口谕带来,而不是打这种儿戏似的哑谜。”

这么一来,众人再次陷入了茫然不解的状态。

秦展讶然问,“陛下这是在暗示什么?”

方原绕着驸马都尉的朝服走了一圈,经过小苑身前时,嗅着她身上散发的清香,目光落在小苑粉嫩无暇的脸儿上,恍然说,“对了!陛下是在警告,要牢记已是驸马都尉,言行之间须自重,勿令皇室蒙羞。”

众人也是醒悟过来,目光齐齐落在小苑身上。崇祯显然已得知,方原和小苑日日睡在一起的情报,赏赐的这件锦袍,至少有一半是冲着她来的。

小苑在众人的目光里,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委屈得哭出声来,泪珠儿吧嗒吧嗒落在驸马都尉的锦袍上,“公子,我......”

方原瞧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儿,打心眼里还是舍不得与她分开。但,崇祯这次赏赐一件驸马都尉的朝服,只是替坤兴公主提出警告,已算是格外开恩。方原若再肆意妄为,和小苑成日同吃同睡,下次崇祯派出太监来赏赐三尺白绫,鸩酒之类的给小苑,那就真的无法挽回。

崇祯这个未来的老丈人竟然亲自出面给女儿站场子,警告方原府里的小妾,方原也很是无奈,只能以大局为重,委屈小苑了。两人私下有什么亲密,没人会来追究,但至少在明面上,绝不能和小苑再同睡一起。

方原深嘘口气说,“既然陛下有旨,小苑,我会给你安排个院子。自今日起,你搬过去住吧!需要装点家什,首饰,无须省钱,挑你喜欢的买就是。”

他是迫于无奈令小苑搬离了自个儿的寝居,就只能多花些银子算是补偿了。

事关重大,小苑纵然千般不愿,也不敢开口反对,只能呜咽着说,“好,一切遵公子吩咐!”

小苑暂时安排搬离了寝居,但方原心里的石头却还没放下,坤兴公主这还没来苏州府,就搞出这么多事。真的有一日,她嫁入了方家,那还得了?以坤兴的公主病,小苑立刻会成为她首先针对的目标,这一下府里怕是永无宁日。

他是暗叹不已,娶公主不过屌丝意淫的梦想,唐朝的名门公子,明朝的官宦子弟都对当驸马避之不及,也是人之常情。

娶个公主回来,就是娶了个老佛爷供在家里。对这个公主老婆是不能打,不能骂,不能说一句重话,娶小妾什么的就更不要指望,动辄还要看背后老丈人的眼色,真是憋屈到家!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安置流民

过了三、五日,主持南京军政事务的史可法竟带着圣旨亲自找上门来了。

方原暗自揣度着史可法上门的来意,将他迎进了府里。

史可法自从一进门就是脸色阴沉,将不满全写在了脸上,直接宣读了圣旨的内容,是崇祯令南直隶要给朱明皇室的藩王、宗室起表率作用,先行安置三十万河南的流民。

方原这才醒悟过来,史可法为什么会满脸愤懑的登门造访,兴师问罪,因为这个开闸放水的建议就是方原提出的,在史可法看来,崇祯令南直隶先行安置三十万流民,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史可法当着方原的面宣读了圣旨,也没有太多的客套,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方军门,陛下给南直隶压下了安置三十万流民的重任,这个开闸放水的建议既然是方军门向陛下提出来的,方军门辖内四府准备安置多少流民?”

方原上奏折之前便能想到,这招开闸放水的政策一实施,得罪的绝不止是史可法一人,甚至整个官僚集团,大明藩王都得罪了个遍。

整个大明的官僚集团,无一不希望崇祯能采取与李自成战略决战的方式。这么一来,无论决战的胜败,都与官僚集团无关,大家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纵然战败,责任也是孙传庭、周遇吉这些军人的,大不了李自成打到北京城,直接投降就行,反正他们都是打工,给谁打工不是打工?

而方原这个开闸放水之策,就是将整个官僚集团拉下了水。因为名义上是藩王、宗室安置流民,但要实现这么庞大数目的流民安置,大明各级官僚系统必须全力开动马力,进行后勤支持,到时若出现任何民乱,谁能承担得起责任?怕不是立刻会被崇祯给砍了头。

所以这些官僚集团肯定会将方原恨得牙痒痒的,必定会齐心协力的在朝堂上反对方原的建议。

至于朱明皇室的藩王、宗室,身为安置流民最后买单的受害者,换谁也不愿突然承担这两、三百万流民的安置开销。

面对整个官僚集团、朱明皇室或明或暗的抵制,崇祯要实施这个开闸放水的策略所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崇祯也是逼于无奈,才会下了这道圣旨,先给始作俑者方原摊派了安置三十万流民的重任。

若方原成功的安置了三十万流民,官僚集团、藩王、宗室自是无话可说;

若方原都无法安置流民,其他藩王、宗室便有充足的理由群起而反对,开闸放水之策便只能作罢。

而身为南京总览军政的史可法不过是官僚集团的一员,显然是和官僚集团一个鼻孔出气,方原惹出的事,却将他辖内整个南直隶都牵涉了进来,他能有好脸色给方原看那才奇了怪了。

面对史可法的质问,方原看在眼里,面不动容的说,“原来史尚书是忧心安置流民之事啊!史尚书准备安置多少呢?”

南直隶是天下富庶之地,土地早就被瓜分得一干二净,官府哪里还有多余的土地?至于粮食,江南的赋税本就是重于其他地区,承担了全国一半以上的赋税,哪里还有粮食来安置流民?

史可法一想到要安置三十万流民就是怒火直冲,冷声说,“陛下将南直隶产粮最多的四府全给了方军门,我能做什么主?自然该由方军门来做主,一切方军门来安排吧!”

他这话就是一股脑将安置流民的重任全推给了方原,完成不了崇祯压下的任务,也是方原的失职,与他史可法无关。

方原瞧着眼前这个手握南京军政大权的史可法,是哭笑不得。

史可法镇守扬州殉国,气节确实可嘉。

但,他到了扬州府既不整军备战,更不阻止士卒逃亡,甚至连几个树也不愿砍,他到底为守卫扬州做出什么了不起的贡献?

明知必败,还要率扬州城仅仅抵抗一日,结果引来扬州十日的大屠杀。他临死前为了成全自个儿的气节,却拉着整个扬州城百姓陪葬,真的是忠臣、英雄?

说到底,这个史可法根本就没有任何力挽狂澜的军政能力,仅仅是个有气节的官僚而已。若他只是个普通文人,方原自然对他敬佩有加,但他掌握着国之重器,却打出这种近乎耻辱的扬州守卫战,实在令人很难对他有所尊敬。

方原仍是挂着平淡的笑容说,“史尚书,这可是陛下对你我的看重,令你我成为天下的表率,你确定全交由我来做主?”

史可法见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好气的说,“方军门,我南京是没有土地、余粮来安置流民的。既然陛下确实看重方军门,这么可好,我在南京安置两万流民,余下的二十八万流民全交给方军门,令陛下更加高看方军门一眼。”

方原似没听出史可法言语中的讥讽,嘿嘿一笑说,“史尚书,你确定南京只接收两万流民?”

史可法丝毫不让的说,“是,南京的民力只能接收两万流民。”

方原爽快的说,“既然史尚书这么谦让,将好处全让给了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余下的二十八万流民,就由我苏州府接收吧!”

史可法见方原接下了安置这么流民的任务还开心的像天上掉了馅儿饼,不知是在说反话,还是在强装死撑,便向他再次确认,“方军门,军政无戏言,就这么定了?”

方原收敛了笑容,正容说,“我绝非是和史尚书说笑,史尚书将二十八万流民送到常州府,我会立刻接手,安置在苏州府。”

史可法还是担心方原会不会突然反悔,便与他共同签订了一份流民安置条约,约定了他与方原各自安置的流民数量,将来要是出了岔子,到了朝廷也是白纸黑字,以免双方扯皮。

流民安置合约一式两份,双方盖官印,私印确认一清二楚。

方原尽数的满足了史可法的要求,史可法不提,方原也会提签订这个安置条约,否则到时候闹上了朝廷,那帮官僚又会逼叨方原在暗中积蓄实力,意图谋反。

史可法、方原签订了安置条约,这才带着条约离开了沧浪亭。

方原送走了史可法,在边上久不说话的秦展,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大,史可法简直是欺人太甚,你为什么答应他接收这么多流民?”

方原凝视着手中的流民安置合约,冷笑着说,“老四,你来说说,这世间什么是最值钱的?”

秦展开口说道,“银子?土地?”

方原沉声说,“是人口!人口,才是天下间最重要的资源。人口越多,我辖内就越富庶,才能百业兴旺。换在太平盛世,想迁徙这么多百姓到苏州府,朝廷也不会同意。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史可法竟然会放弃,可见此人真是鼠目寸光之辈啊!”

秦展又说道,“但二十八万人就是二十八万张口啊!苏州府能安置下来?”

方原却心知肚明,如今苏州府的人口是两、三百万左右,清代苏州人口最多达到了五百万,可见整个苏州府确实非常的富庶,只要能解决粮食的问题,能供养的人口至少再加两百万也是绰绰有余。

方原淡淡的说,“老四,之前我的奏折上是建议从河南迁徙的两百万人口,只要陛下愿意点头,无须其他藩王安置,就是苏州府也能全吃了下来。”

“甚至而言,再加上松江府、常州府,扬州府,就是将整个河南,湖广人口全搬了过来,我也是乐于接招。若苏州府能拥有五百万人口,松江、常州、扬州加一起,能有一千五百万至两千万人口,那就足以雄视整个江南。”

“到时候要兵有兵,要粮有粮,要工匠有工匠,要商户有商户,无论打仗、基建,发展工业,第三产业,都有用之不竭的民力,真的称得上是百业兴旺,强甲天下。”

秦展这才恍然,原来在方原心中,早已规划好了庞大的宏伟蓝图。

方原是暗自好笑,朝廷山那些鼠目寸光的内阁大学士,甚至包括南京城的史可法,都将河南的流民视为洪水猛兽,以为给方原出了一个难题。其实哪里能想到,这实在是喂了一块肥肉到方原的口中。

方原令秦展派出锦衣卫,立刻去通知苏州府衙所有官吏,苏州辖内吴县、长洲县、常熟县、吴江县、昆山县、嘉定县、太仓州,各州县县尉以上官员,还包括洞庭商帮,徐华在内的所有大商帮,十日之后全到苏州府衙集合,商议安置流民的具体事宜。

第一百七十六章 验收成果

苏州府要安置近三十万河南流民的消息一传出,一石激起千翻浪,以陈洪谧为首的苏州府衙顿时炸开了锅,一齐前来沧浪亭求见方原,想要将事态扼杀在萌芽状态。

方原却是一个官员也不接见,甚至没去府衙处理政务,直接凭空消失了。

陈洪谧等人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得到的消息是方原根本没在沧浪亭,而是带着锦衣卫外出办事了。至于出门去办什么事,连沧浪亭的下人都一无所知。

十日后,苏州府所有官员,包括席本桢、沈祥,徐华等商人遵照方原的指示,齐聚在苏州府衙,却仍是没见到方原的踪影。只有几个锦衣卫前来传话,令众官吏一起前去太湖军事基地开会。

太湖军事基地离苏州城有六、七十里路,众人赶到太湖军事基地时,已是入夜时分,方原早在太湖军事基地里恭候多时。

军营条件简陋,不比在苏州城时,方原还是令军士准备了热喷喷的米饭,还有酒肉,端了上来。

众官吏、富商见方原这么热情的款待,暗自揣度,九成是使出了先礼后兵这招。若是违抗方原的命令,估计就走不出军事基地。

众人各怀心事,惴惴不安的低头吃着米饭,酒肉,一句话也不说。

在场的气氛极为尴尬,方原呵呵一笑,打破了现场的沉闷,“陛下下令安置流民的圣旨,诸位该是见到了。”

众人表面上都一个劲的称是,心里却在暗骂方原是没事找事上什么开闸放水的奏折,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陈洪谧身为苏州府知府,管理政务的一把手,避无可避,开口说,“方军门,苏州府今年收成也比不上去年,再加上闹了水灾,也没余粮,怎么安置流民?何况还是二十八万之多!”

有了他带头,余下的诸人是七嘴八舌的开始诉苦。

常熟县是遭了虫灾;嘉定县出现了佃户闹事;昆山县种田的农户,佃户乃是刁民,集体抗税;太仓州则是官仓遭了鼠患,损失惨重。

理由是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反正态度是出奇的一致,各县都是手头紧,根本没有余力来安置流民。

甚至连沈祥都直截了当的告诉方原,今年沈家的粮食早用来替本地佃户垫付了应缴的田赋,谷仓里是空空如也。

唯一没开口,只有席本桢,徐华二人。席本桢是老成持重,徐华则是方原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哪里敢和方原顶撞,只能缩在人群里暗自祈祷,这帮人能说服方原不安置流民,那就谢天谢地。

方原等众人的诉苦声渐渐的小了,仍是挂着淡淡的笑容,“每个县多少也要分摊一些,你们给我报个数。”

众官吏面面相觑,都望向了知府陈洪谧这个官场的带头大哥。

陈洪谧就在方原的眼皮子底下做事,若一点都不分摊,怕是会日日被方原敲打,试探的说,“苏州城,吴县只能安置五百人。”

苏州府的治所就是吴县,有了知府陈洪谧带头,其他县令就开始比照着陈洪谧提供的标准开始报数。

“太仓州肯定是比不上苏州城,吴县的,我们认三百。”

“常熟县产粮要比太仓州少,但常熟县为了支持方军门,还是认三百。”

“昆山穷啊!怎么能和太仓州、常熟县比?但方军门的重任总要分担,是吧!我们昆山就咬一咬牙,一人少吃一口饭,认两百。”

“长洲县虽不富庶,但既然方军门开口了,我们倾举县之力,拼着被百姓指着鼻子骂,认两百。”

苏州府一共七个县,各县县令的报数加一起也不到三千人,连二十八万的零头都不到。

方原听了是暗暗好笑,这帮善于上下周旋的官场老油子个个都在瞎扯淡,但却能句句扣着替方原着想的名头,他真是恨不得一人踹上一脚,“诸位,就这么点?”

连同陈洪谧在内的官员是个个低了头,默不作声,给方原来了个无言的反抗。

席本桢忍不住开口说,“方军门,这么说吧!你想分摊二十八万流民,已达到苏州府人口的一成有余。凭空多出了这么多张口,怎么可能安置?”

方原冷冷的一笑说,“我再给诸位最后一次机会,真的没人哪个县愿意主动出来分摊流民安置?”

下面还是一片寂静,反正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他们也不信方原会将苏州府府衙、各县的官吏一网打尽。

方原哈哈一笑,朗声说,“好吧!锦衣卫出来!”

在众官员惊恐的目光中,秦展拿着一份卷册走了出来,遵照方原的指示,摊开了朗声念道,“方军门的杂交水稻在军田的试验,取得重大的成功,亩产达到......”

他环视了一周,继续念道,“亩产达到八百一十六斤。”

方原这些日子没在苏州城,就是到军田来验收最后的亩产成果了。从淘宝买来的杂交水稻,在不施用农药、化肥,纯人工施肥、捉虫的条件下,最高亩产达到了八百七十七斤,平均亩产达到了八百斤左右。

这个数字一公布,包括陈洪谧在内的诸官吏简直不信自己的耳朵,明朝的水稻产量也就是不到300斤/亩,这种杂交水稻的亩产能达到800斤/亩,就是整整的两倍有余,几乎到了三倍,简直是天方夜谭!

陈洪谧是第一个不相信,开口问道,“方军门,你在说笑?水稻的亩产怎么可能达到八百斤?”

方原知道众人凭空也接受不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儿,也不想多做解释,“诸位旅途劳顿也是累了,明日,随我去农田,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次日清晨,方原直接领着众官吏到了军户的试验田。

景杰正和三百个种植了杂交水稻的军户,喜气洋洋的收割稻田。这些军户之前是被景杰逼着认了这些试验田,景杰私下承诺这些军户补偿其中的差额,算是对方原有个交代。

哪知道杂交水稻种植试验结果一出来,竟然赚大发了,扣了150斤的种子成本,还有250斤需要上缴的粮食,能自留下来的足有近400斤,一亩地等于寻常两亩地的最终收成。

军户们一个个乐得喜笑颜开,见了方原是连连行礼。

景杰带着众人到了偏僻处的十亩稻田,方原故意留下了这十亩水稻田没有收割,就是等陈洪谧等人亲自去检验。

陈洪谧一众官吏虽然官僚,但毕竟是多年的老官员,对农事还是了然于胸的。试验田里的水稻,是又高又大,麦穗更是个个饱满,比寻常稻田的水稻是全然不同。再仔细检查了水稻的茎秆,还有种植,根本不是故意伪装出来的。

陈洪谧和几个县令立刻令随行的衙役,和玄甲军军士一起开始收割稻田,花了整整半日,终于将十亩地的水稻尽数收割。

过秤一称,平均亩产果然达到了八百斤!

众人对方原是彻底的拜服,陈洪谧,还有几个县令看着黄澄澄的水稻,个个露出了艳羡的目光。一亩地能收八百斤粮食,苏州府哪里还会有饥荒?甚至拥有土地的地主、农户,财富会翻倍的上涨。

几个县令趁人不备,偷偷的抓了几把稻种放在了怀里。

方原将众人的举动收于眼底,淡淡的说,“这种水稻的稻种只能使用一次,不能重复使用,你们留下也是无用。”

几个县令尴尬的一笑,当然不会听信方原的一面之词,成与不成回去种了不就知道了。

陈洪谧问道,“方军门,这些稻种是哪儿来的?”

方原随口敷衍说,“是我派出的舰队从海外买来的,大明境内绝无仅有。”

陈洪谧不敢再继续追问在海外哪里买来的,这个也难不倒他,下来去问一问其他去过海外的商人便知晓。

陈洪谧又问,“稻种只能使用一次,每年就只能由方军门去海外采购,再来播种?”

方原笑了笑说,“是,每年由我统一卖出稻种,各府衙、州县需要种植的,来找我购买。”

“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们,这种水稻是一年两季,秋收之后就可以继续播种,十一月就能收获第二季。”

陈洪谧等人是彻底震惊,苏州府的稻田原先是一年两季。一季水稻,一季小麦,小麦的收成要远低于水稻的收成。若是能收获两季水稻,苏州府的粮食产量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第一百七十七章 饥饿营销

回了军事基地,军士端来了新打稻米煮成的米饭。

观外形,就比之前水稻的卖相更好;闻香味,稻香扑鼻;尝口味,口感更佳。众人确认无疑,这种亩产八百斤的,真的是上佳的水稻,童叟无欺。

方原打量过众人满意的表情,默不作声的品着茶,这下轮到他稳坐钓鱼台,这些官员、富商来求情了。

沈祥是个直截了当的性子,直冲冲的问,“方军门,这个稻种,怎么个卖价?”

这些杂交水稻的稻种是方原独家垄断,更是实现军政事务的杀手锏,哪里是用银子能衡量的?

粮食这玩意,够温饱就行,并不是越多越好,产量上去了,粮价就跌了,对方原其实并无益处。

何况方原没有掌握大量土地,解决土地兼并问题,大肆倾销杂交水稻的稻种,不过是便宜了兼并大量土地的官员、大地主、富商。

这帮人要是有钱有粮了,对方原的统治是福是祸,殊未可知。

所谓物以稀为贵,方原决定采取的是饥饿营销的策略。

方原不紧不慢的说道,“目前从海外只能引进三十万亩这样的稻种,若想种植这种稻种,必须向我缴纳每亩三百斤水稻的成本,然后按每亩安置一个流民的配额,领取稻种。”

他直接报出了杂交水稻的成本价,众人一个个默不作声,但开始在心里默默的算账。

陈洪谧试探的问,“方军门,种植这个水稻,每年田赋该征收多少粮食?”

方原早已在心中算计妥当,不假思索的报了价,“一百斤,其中四十斤上缴,其余的六十斤,按照老规矩分配。”

所谓的老规矩,就是方原和整个官僚系统,一人分一半。

这个价格是方原深思熟虑后的开价。

对方原来说,杂交水稻在淘宝购买的成本是一百五十斤水稻,每亩方原赚取一百五十斤,三十万亩,一年两季,就能赚至少六十万石粮食,卖种子的收入就足以养兵十万的用度。

再加上每亩收刮三十斤的田赋,三十万亩,每年又是八万石收入。

单是推销三十万亩地的杂交水稻种子,方原每年就能新增收入近七十万石,按如今的粮价,二两银子/石,折合银子一百三十万两。

对地主、富商来说,种植杂交水稻,一亩扣去种子成本三百斤,缴纳田赋一百斤,能赚四百斤粮食,安置一个流民来当佃户,按地租60%收取,一年也能净赚二百四十斤粮食。比之前每亩地至多一百八十斤,增收了六十斤。

对成为佃户的流民来说,一年能获得一百六十斤粮食,既能维持生计,比其他租田种植的佃户每亩还多收了四十斤粮食。

对陈洪谧这些官员来说,每亩能贪污的粮食,从二十斤长成了三十斤,收入增加了五成,已接近方原整顿苏州府田赋之前的收入。

对崇祯皇帝来说,方原还会从多收入的一百三十万两银子里,再上交二十万两,作为崇祯日常的用度。

这就是多方共赢的交易!

推广杂交水稻的收益,必须要在各方利益相关群体里妥善分配,才能得到各方的支持,否则,被损害利益的那些人不和方原玩命才是怪事。

众官吏、富商在心里默默算了账,方原的这个开价各方绝对是有利可图。接下来,就是抢夺这三十万亩的额度了。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抢的多赚的多。

知府陈洪谧抢先开口说,“苏州城、吴县作为苏州府的治所,安置流民乃是理所当然,方军门,我建议这些流民全交由吴县来安置。”

“陈知府这话就不对了,苏州城乃是万众瞩目所在,若流民在苏州城闹出风吹草动,会惊动南京和京城,还是我们太仓州来担这个风险,我们来安置流民。”

“太仓州不是才遭了鼠患,粮仓里哪儿来的粮食安置流民?方军门,我常熟县粮仓里还有点富裕,我们可以安置这二十八万流民。”

“你们常熟县才遭了虫灾,怎么安置,去常熟县吃虫啊?方军门,太仓州自发生鼠患后,全州上下官吏已将粮仓里的老鼠捉光了,还是交给太仓州吧!”

“你们这些富庶的州县就不要肥上添膘了。方军门,我们长洲县土地贫瘠,穷啊!百姓虽辛勤劳作,但还是食不果腹,就指望着方军门能在长洲县施行仁政,照顾照顾。”

之前各县县令是争先恐后的推卸责任,个个配合默契和方原哭穷,眼下见有利可图,立刻换了另一副嘴脸,开始争先要安置流民。

方原强忍着笑,冲众人说,“你们都想安置流民,但本军门是爱民如子的,流民种植这三十万亩稻田,各县收取的地租是多少呢?”

地租问题是一个极其敏感的话题。

因朝廷对江南的赋税较重,羊毛出在羊身上,江南地主收取佃户的地租也是最高的。心善的地主,至少也是五成起收,六成、七成的不计其数,甚至还有每亩收取两石粮食的天价地租。

方原的态度很明显,为了给流民做主,哪个县承诺的地租更低,哪个县的配额就越大。

众官吏哪里敢和方原透这个底,谁要是老实交代了,估计第一个整顿的就是谁,便开始一个个装聋作哑,陪笑不止。

方原见这帮官吏一说到正事又开始打太极,有好处就往前冲,有难题就逃得无影无踪,是恼怒不已。他手中若有足够的土地,自行就能安置这些流民,哪里还会给这帮官吏从中捞钱的机会。

还是席本桢爽快的问道,“方军门,你就直接公布,这三十万亩试验田,每亩的地租是多少吧!”

方原环视一周,淡淡的说,“考虑到安置流民还需搭建屋舍,本军门也不为难诸位,每亩地只能征收六成田租,不能再高。”

席本桢说道,“可以,六成田租,我席家愿接收三万流民。”

沈祥也说,“既然席家主都开口了,我沈家也接收两万流民。”

这两个都是商人,种植杂交水稻的收益,和安置流民的支出,算一下细账就一目了然。

两家共接收五万流民,安置费用一个流民一次性花费一两银子,也就是五万两银子。承包五万亩杂交水稻,每亩增收六十斤,至少可以增收三百万斤,也就是二万五千石,两季就是五万石粮食,十万两银子的收入。

种植一季就能捞回安置费用的成本,傻子才不会去做这个生意。

有了席、沈二家领头,确定了地租的成数,以陈洪谧为首的官吏就开始纷纷认领三十八万亩的配额。

苏州城,吴县,安置流民五万;太仓州,安置流民五万;常熟县,安置流民四万;嘉定县,安置流民三万;长洲县,安置流民三万;吴江县,安置流民两万;昆山县,安置流民一万。

方原分配了具体的份额,又再次向常州府衙,还有各县县令重申,“诸位同僚,安置流民之事,事关剿灭流寇的大政方略,全朝廷都在盯着我们苏州府。此事要是办好了,本军门是脸上有光,诸位自是政绩斐然;若办砸了,本军门脸上无关,诸位日子肯定也不会好过。”

这第一批流民的安置,关系到方原的官声民望,更关系到今后更大量的流民安置。充实辖内人口基数,乃是方原宏图大业中的关键一步,绝不能出岔子。

方原半利诱,半威胁就是要警告这些官吏,安置流民乃是重中之重,不要勾结士绅,富商,从中大肆鱼肉百姓。钱是赚不完的,但,得罪了方原,肯定是要遭殃的。

众官吏对方原是既敬又怕,哪里敢和他玩猫腻,自是连连应承,回到各县会立刻召集乡绅,富商,重申方原的政策,绝不会闹出乱子。

第一百七十八章 热火朝天

方原愿意接收三十万流民的消息一传出,立刻引起了南直隶辖内靠近河南、湖广的凤阳、庐州、安庆三府的积极响应。

这倒不是这三府府衙的工作效率有多高,而是因流寇肆虐,河南、湖广地区是连连战乱,逃难到临近三府的流民已达四十万以上。这些流民没有土地,更没有生计,要么卖儿卖女为生,要么就劫掠当地。

身为凤阳、庐州、安庆三府总督的马士英早就不堪其烦。

马士英一听说方原的苏州府要敞开大门大量接收河南、湖广逃亡来江南的流民,像是见到了大救星,二话不说,立刻调动辖内的官吏、衙役,还有刘良佐、黄得功这些总兵官的军士开始迁徙流民的工作。

本来按照崇祯圣旨的要求,南京,方原的四府只需要接收三十万流民作为表率便可,但马士英却顾不得这些,像倾倒垃圾一样,直接给扔来了三十五万流民。

流民迁徙的第一站是史可法辖内的应天、镇江、淮安三府。

史可法也是有样学样,按照和方原的约定,只留下了两万流民安排在应天,镇江,淮安三府。余下的三十三万流民,也没点数,安排了五十艘商船,一股脑的全驱赶到方原辖内的苏州府。

苏州城的港口,一艘艘商船来回不停的运送了大半个月,终于陆续将三十余万流民,全运到了方原的苏州府。

方原也是二话不说,照单全收,开始有计划的安置流民。

这些流民的用途,方原划分了三类。

第一类是进入玄甲军。

按照三十选一的标准,收编了一万流民编入玄甲军的新兵营,待遇比照正式军人减半,待经过半年到一年的军训后,正式掌握了相关兵种的技能,再正式入职玄甲军。

随行家眷则编入军户,从事军田的种植劳作,或是军事基地的民夫、马夫,后勤运输等相关职能,由方原先行垫付屋舍安置的费用,等收入稳定后再行归还。

第二类是进入军工厂、造船厂。

军工厂需要的是有一技之长的铁匠、采矿工人;造船厂需要的是精通木工活的木匠。在三十万流民里一共挑选了一千二百个从事过打铁铸造、采矿的工匠,编进了军工厂;挑选了两千五百个会木工的木匠,进入造船厂。

这部分流民的待遇,比照军工厂、造船厂的雇工待遇。

第三类是没有一技之长、体质只能从事务农的流民。

方原分批次的将这些流民安置到分到配额的各县,再如数在淘宝上购买了杂交水稻的稻种,交给当地县衙的官吏,进行种植。并向每个县派出五十个锦衣卫,监督今次流民安置工作。

方原在苏州府各县东奔西跑的忙和了一个月,在平息了七次流民骚乱后,终于将所有迁徙到苏州府的流民安置完成。

至于马士英多扔来的五万流民,方原也是巴不得,直接带到了太湖军事基地安置。

目前方原的手中共拥有翁家贱卖的三万亩耕地,还有松江府抄没叛乱官吏、富商的三万五千亩土地,一共六万五千亩土地。

这些土地,方原划分了两个安置用途。

其一是优先满足玄甲军军户的需要,按照之前约定的一个军户分配三亩地的原则,玄甲军现有的一万军士分配了常熟县境内的三万亩耕地。

其二是松江府的三万五千亩耕地,方原则依照一亩地安置一个流民的方案,安置三万五千个流民。田赋征收按照三百斤的种子成本,一百斤的田赋,第一年免田租,其后每年40%田租的方式收取。

当然这些初来乍到的流民,已是穷得身无分文,既交不出粮食,也交不出钱财来购买杂交水稻的种子。方原只能先行垫付,再由流民分三期归还,共收取五分的利息。

余下的就只有一万精壮的新兵,还有五千没分到耕地的流民。

一万新兵交由景杰开始军训,之后按照军训成果,编入玄甲军各营;余下的五千劳力,方原则暂时安置在太湖海军基地里,准备开始打造战舰。

虽然向尼德兰人买卖的工匠还没到位,但如今可以开始建造一些运输船,运兵船,巡逻船,还有200料至400料的中小型战舰。

建造战舰必须要天量的木头,所幸洞庭东山、西山的木材资源相当的丰富,砍伐的木头可以造船,砍伐后的林地则可以改成耕地。

太湖军事基地一共有十五万亩林地,当初修建骑兵的马场占用了五万亩。还有十万亩林地开发成耕地后,至少还可以安置十万的流民。

方原为了舰队配置的合理性,专业性,还召回了在金山卫训练水师的施琅,他是水师大统领,自然该由他来规划这支水师舰队里,各类战舰的规模,还有战船种类的配置。

此外,方原还追加了三十万两银子交给景杰,作为军训、伐木、打造战舰的用度。他又追加了十万两银子,交给常熟县军工厂的毕懋康、汤若望二人,令他们开始腾出七成的军工生产资源,用于海军加农炮的铸造。

无论太湖军事基地,还是常熟县的兵工厂,都开足了马力进行军训,还有战舰、火器的打造,里里外外忙得是热火朝天。

方原忙完这些零零碎碎的琐事之后,时间已过去了两个月。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由冒辟疆主持,无锡县的综合性书院也宣告落成,命名为江南大学堂。

现阶段,以方原手中的人才储备,还有人才的稀缺度,先规划出江南大学堂的六个分类学院:儒学院、军事学院、刑侦学院、军工学院、商学院、会计学院。

儒学院,承担之前寻常书院的教育职责,专门培训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老师则经冒辟疆的推荐,聘请的复社大儒,还有一些有声望的文人。

军事学院,专门为玄甲军培养军官人才的摇篮,比照的是黄埔军校的标准。开设骑战、步战、炮战、无人机战队、水师、后勤等各门学科。老师则由景杰负责安排玄甲军里有理论基础的文职人员担任,学期两年,毕业之后由玄甲军组织统一考试,合格后进入玄甲军任职。

军工学院,专门为常熟军工厂培养军工生产方面的人才。开设火枪、火炮、火药、子弹、冶金铸造、矿学等专业。老师由军火、冶金专家毕懋康、汤若望,还有军工厂专业工匠轮流担任。学期两年,毕业后由军工厂统一考试,合格后进入军工厂任职。

刑侦学院,专门为锦衣卫培养人才的学院。开设大明律、刑侦、追踪、法医学、火枪使用、马术等专业。由锦衣卫派出专人前去指导教学。学期两年,毕业后由锦衣卫统一考试,合格后进入锦衣卫任职。

商学院、会计学院则是专门培养商业方面人才的学院。主要面向府衙、州县的小吏,洞庭商帮、还有徐华成立的苏州商会等商会培养的专业人才,由这些商帮、商会安排专家进入学院培训,学期两年,毕业后由府衙、州县选拔从事衙吏的工作,或是商帮、商会安排就业。

如今的江南大学堂,已彻底打破之前书院只教授四书五经,典史经籍,诗词歌赋的纯文科类教学。而是文理兼备,文武俱到,只有经过专业大学堂培训出来的专业人才,才能更好的从事专业工作。

同时更是拓宽了底层百姓进入朝廷公职部门的渠道,之前只有科举,或是花钱成为衙门的胥吏。如今则可以选择通过其他学院,进入军队、军工厂、锦衣卫等相关部门工作。

方原还亲自出席了江南大学堂的开业典礼,作为新兴的官方教学机构,又是在刚刚平定的常州府,便安排了五十个锦衣卫进行专门的护卫。

安置了流民,江南大学堂也步入了正轨,方原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四府里最后一府-扬州府!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危机四伏

连常州府这种东林党老巢都轻松攻克,拿下这个地处江北,和江南东林党并没有太多纠葛的扬州府,在方原看来其实就是举手之劳。

纵然南京城的史可法想来插手,方原如今已是总督之职,又是崇祯的驸马都尉,比史可法还要位高权重,史可法也没有权力再来干涉扬州府的事务。何况因为安置流民之事,刚和史可法撕破了脸,也就无须再顾及史可法的面子。

三日后,方原、秦展、麻林三人带着一千玄甲军,三百锦衣卫直接开到了扬州城。

方原此行早知会过了扬州府衙,他刚刚经大运河水路抵达扬州城外,知府马鸣禄,同知曲从直,还有一众府衙官吏早已等候多时。

马鸣禄热情的接待方原进扬州城视察府衙工作。

方原刚要率军入城,马鸣禄瞧着随行的玄甲军军士,为难的说,“方军门,军士入城,恐引起城内的惊慌,还是照老规矩,安排在城外的扬州卫吧!”

按照常理,军士是不能入城,这么一,两千玄甲军进城也确实算是扰民,方原便令麻林带着一千玄甲军士进驻城外的扬州卫,他则和秦展带着三百锦衣卫进入了扬州城。

马鸣禄先是邀请方原前去视察扬州城的山陕商帮的盐场,还有百姓居住的里巷,方原却拒绝了。

无论穿越前后,如同这种事先早有安排的视察,完全就是演戏、作秀,根本没有视察的必要。纵然要视察,方原也会选择没有府衙官吏陪同的微服视察。

马鸣禄又邀请方原前去扬州城最大的酒楼,他在那里早安排了隆重的宴席给方原接风洗尘。

方原此行是有政务在身,不是来吃吃喝喝的。苏州府、海军基地,军工厂,还有诸多事务等着他回去处理,不想在扬州城多耽搁,便拒绝了马鸣禄接风洗尘的安排,令随行的扬州府官吏直接去扬州府衙,开始宣布公务。

知府马鸣禄,同知曲从直,还有一行扬州府衙官吏不敢违逆他的说法,立刻将方原请进了扬州府衙。由他一人高高站在府衙的案台前,众人都在下面恭恭敬敬的等候指示。

方原当众宣布了扬州府田赋、商税的征收政策,是比照常州府、松江府的标准,比大本营苏州府要低一些。

因扬州府还有一个大运河的钞关,他对钞关收税也提出了和苏州府一样的要求,引入监控系统监控税吏的日常工作,将钞关关税收纳入锦衣卫的管理。

马鸣禄、曲从直等人都是面不动容、恭恭敬敬的听着,直到方原一人滔滔不绝的说完,也没有一人站出来,提出半点异议。

方原察觉到现场气氛有些不对劲,环视一周,反问道,“诸位同僚都听清了?”

本是低垂着头的马鸣禄忙挂上应酬似的笑容,“方军门,我们全听清了。”

方原见他没有继续的后话,又问道,“关于田赋、商税、钞关税,扬州府可以遵照执行?”

马鸣禄仍是爽快的答应了,“方军门有令,我们扬州府自会全力以赴,如实执行。”

曲从直,还有其他官吏异口同声的回应,“一切谨遵方军门政令。”

方原来之前也曾考虑过,扬州府毕竟与东林党牵连不深,或许要比常州府、松江府要容易收入囊中。但眼下的马鸣禄、曲从直这帮官吏的爽快还是出乎了方原的估计,最起码的讨价还价都没有,反倒令方原生了些些的疑心。

他再次环视众人一圈,心里又暗自琢磨,无论这些官吏使什么花招,他也是丝毫不惧,有玄甲军、锦衣卫在手,怕个鸟啊!谁要是敢不遵政令,立刻换人便是。

方原朗声说,“既是如此,那就遵照执行,我会尽快安排锦衣卫入驻钞关,监督钞关关税、商税的征收。”

马鸣禄待他说完,又问道,“方军门,要在扬州城逗留几日呢?扬州城的士绅、富商都等着隆重款待方军门。”

方原原定的计划是在扬州城要耽搁日子,整顿田赋和钞关关税。但眼下马鸣禄等人十分爽快的就答应了,令他的计划完全落了空。

但就这么离开,似乎也太过草率,仓促,便决定在扬州城呆上两、三日,私下前去视察视察扬州城的民生、民风,也算是亲自来考校马鸣禄这些府衙官吏的政绩。

方原说道,“我会呆上两、三日,但与士绅、富商的聚会就罢了。这几日也无须马知府接待,我会自行安排住所、行程。”

他既然执意要单独行动,马鸣禄等官吏还是没有任何异议,低声的应了。

方原从气氛怪异的扬州府衙出来,这才突如其来的一阵轻松,沿着扬州城北的小秦淮河漫步,随行只带了二十个亲信的锦衣卫。

余下的锦衣卫则远远的跟在众人身后,监视着周围的动静。

小秦淮河两边绿树成荫,花团锦簇,茶楼、妓馆、商户林立,数以百计莺莺燕燕的青楼妓女在招揽客人。

方原这种生得清秀俊俏的公子自是这些青楼女子最欢迎的客人,不时有人上前来拉拉扯扯,却被方原给婉拒了。

方原突然问道,“老四,你说扬州府这帮官吏是否太过听话了,大棒还没砸在身上,就一个个全老实了。”

秦展点头说,“老大,我也认为他们应允得太过爽快,其中是不是有诈啊!”

方原反问道,“老四,你说之前松江府有福建的郑芝龙撑腰,都被我给平定了,扬州府蹦跶上了天,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秦展说道,“老大,你是不是太乐观了些?松江府是孤悬海边,只能找到郑芝龙一个靠山。而扬州府,地处南京、河南、湖广、山东各方的交界处,能获得的支援多了去,会不会有其他势力暗中介入?”

方原经他一提醒,顿时恍然,扬州府,西接马士英的凤阳府,西南是史可法的南京,北连鲁王朱以海的兖州府,东北则是刘泽清的青州府,确实是各方势力的焦点所在,名副其实的四战之地。

两人正说话间,几个锦衣卫偷偷的走近,冲秦展一番耳语。

秦展得到了锦衣卫递来的情报,向方原低声汇报,“老大,锦衣卫监视到,周围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啊!”

方原心里一惊,愕然问,“老四,怎么了?”

秦展压低了声音,蚊语说道,“护卫的锦衣卫来报,我们自从扬州府衙出来,就一直被人跟踪监视。”

方原倒是不以为然,以马鸣禄等人的官僚作风,不派人来跟踪监视,以便随时掌控方原的一举一动才是怪事,“扬州府衙官员或许是担心我们私访民情,有所察觉吧!”

秦展摇了摇头说,“据锦衣卫来报,跟踪监视的,全是流民的扮相,至少有数十人。若担心我们私访民情派小吏来监视,何必穿成流民的衣服,而且还数十人之多?”

他分析的在理,这些流民前来监视,确实是太过异常,方原再联想到之前在扬州府衙马鸣禄等人异常的言行举止,这才真正的生起了警觉。

毕竟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扬州,身边也只有三百个锦衣卫,方原再是艺高人胆大,也没必要冒这个险,“老四,这扬州城确实有些诡异,我们还是立刻赶去和城外的玄甲军汇合!”

扬州卫是在扬州城城南,秦展点了点头,立刻令护卫的锦衣卫开始往方原四周集合,护卫着方原穿城而过,往城南而行。

刚转过两条巷子,却见到一个仆人装束的小童走了过来,恭敬的递上了一张请柬,“方军门,永王邀请你到府上一聚。”

朱慈炤这个时候相邀,倒是给方原出了个难题,他并不想在扬州城里再行耽搁,但,朱慈炤毕竟是他亲自带来江南的,也是田贵妃临死托孤的皇子,若就这么匆匆的离去,对扬州府衙、永王连个交代都没有,反倒显得他胆怯如鼠。

方原当即做出决定,令秦展派出几个锦衣卫前去联络扬州卫的玄甲军往扬州城靠近,准备接应,他去见了永王朱慈炤,便立刻离开扬州城。

第一百八十章 最大的危机

方原领着随行的三百锦衣卫直接到了城东的永王王府。

朱慈炤早换上了隆重的王服,领着王府的男仆女婢,在王府门口等候迎接方原。

他见方原到来,立刻挂上恭敬的笑脸,冲方原躬身行礼,“朱慈炤,拜见老师!”

朱慈炤虽是礼数周到,而且满脸的恭敬相,但方原却丝毫感觉不到他恭敬背后的真诚,反倒是一种浮夸的做作,充实着演戏的成分。

方原是暗叹不止,没想到来到江南才一年有余,与朱慈炤的生疏,已形同陌路之人。

方原也是应酬似的冲朱慈炤说道,“永王殿下,数月不见,你更显精神了。”

朱慈炤邀请方原进了王府,双方在大堂依师生之礼坐了。

方原见朱慈炤仍是独自前来迎接,却不见王府长史之类的属官,忍不住好奇的问,“永王,如今王府长史是何人呢?”

朱慈炤稍稍一愣,继而笑了笑说,“自上次事件后,徒儿听从老师的教诲,日日在王府苦读圣贤书,也没顾得上再召一个长史。听闻冒公子已成了皇弟的长史,老师还有其他合适的长史人选?”

方原凝视着他稚嫩的面容,毕竟朱慈炤也是一个不到十四岁的未成年人,之前纵然犯了些错,但也不能一竿子打死了。他若真的愿意悔改,方原还是会再给他机会。

方原开口说道,“永王若真是醒悟了,我会安排专门的老师前来王府教导,不止要学儒学,更要学习军学、工学、天文地理。”

朱慈炤听了他的介绍,只是不冷不热的回应着,“多谢老师了。”

方原见他没有继续追问,显然是漫不经心的应付,报着最后一丝希望,劝说道,“永王,秋儿来历甚是可疑,十之八九是周皇后、太子安排的眼线,永王应该立刻将她送回京城。”

朱慈炤愣了愣,又说,“谨遵老师教诲,对于秋儿之事,我会做出妥善安排。”

他说的全是官话、套话,可见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方原还能有什么话说,现场的气氛再次陷入了尴尬。

朱慈炤大笑了一声,打破了气氛的沉闷,“来人!还不快给老师上茶!”

几个王府的仆人端着一壶清茶,摆在了方原的面前,替他斟满了茶杯,又替朱慈炤斟了一杯。

方原举起了茶杯,凝视着茶杯里的茶水,生出了警惕之心,因为朱慈炤的行为显然相当的反常。既然要端茶,为什么不一进王府的时候就上茶,要等到双方谈话陷入僵局之后?以王府的礼仪,绝不可能出现这么严重的失礼行为,除非是朱慈炤有意为之。

换而言之,这杯茶水里,肯定是下了砒霜之类的剧毒。

秘密受命安排锦衣卫前去监视王府的秦展急匆匆的进了大堂,上前附耳说道,“老大,王府后院埋伏了大量的甲兵,这就是朱慈炤兔崽子布下的一个陷阱。”

方原深嘘口气,果然不出所料,朱慈炤真的是想谋害自己!

这个念头的升起,令他是心儿一痛,没想到他冒着顶撞周皇后、太子的危险,替朱慈炤兄弟争取到王位,并册封到了江南,换来的竟然是朱慈炤的倒戈一击!

但既然朱慈炤已先撕破了脸,反倒减轻了方原内心的愧疚,接下来就真刀真枪的开干。

危急关头,方原强压下愤怒,瞧着朱慈炤说,“永王,如此上好茶水,你应该先干为尽!”

朱慈炤一听这话便知谋划暴露,忙起身说,“老师,你先坐一会,我去后院更衣。”

方原一见他想逃走,立刻上前捉着他的胳膊,秦展也是配合默契的提着他衣领,又捉回了桌子前,以绣春刀架在他脖子上,“永王殿下,何必急着走,方军门还有话要说!”

朱慈炤知道刺杀方原的计划已然败露,怒视着秦展说,“你敢以下犯上,冒犯本王?”

方原凝望着他惊慌的面容,气定神闲的说,“永王,当初贵妃娘娘初丧,你和五皇子无依无靠、全无着落,是我劝说陛下令你封了王,还封在了远离战火的江南。”

“我安排出身江南名门,身后有着复社力量支持的冒辟疆作为你的长史,担负教导之职,也是在培养你的执政团队,甚至还安排你参与扬州府政务,磨练你的从政能力。”

“永王啊!我自问对你已做到仁至义尽,你非但不感恩也就罢了,竟然想下毒害我,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既然双方已撕破了脸,朱慈炤埋伏在王府后院的王府甲兵,也齐冲冲的杀了出来,与方原所率的锦衣卫对峙。

朱慈炤收起了之前的伪装,面露阴沉的笑容,“老师,你再是巧言令色,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你说服父皇封王,不过是为了利用我和皇弟,达到挟皇子以令江南的目的。一旦你真正掌控了江南,我和皇弟就是你的傀儡,你肯定会篡位,会卸磨杀驴!”

“你就是董卓!就是桓玄!”

不可否认方原的权力欲望是十分的强烈,带他们兄弟前来江南,也是因为两个小皇子比太子朱慈烺更好控制。但方原自问眼下还是没有将两个皇子当成傀儡,任由摆布的心思,至少是在走一步看一步的观望。

因为无论当权臣也好,直接篡位也罢,绝不是方原个人意愿、个人道德就能决定的,必须要根据天下形势而定。否则,曹操为什么不篡位?司马懿为什么也不篡位?难道曹操、司马懿的个人意愿不想篡位,还是曹操、司马懿的个人道德水准和诸葛亮一样,比曹丕、司马炎要高出一大截?

若大势所趋,方原就是不愿当皇帝,也会被下面的人龙袍加身,强行拥立成皇帝。因为方原代表的不是他一个人,甚至一家人,而是整个玄甲军集团的利益。

方原不走出这一步,这些人就只能是指挥使、千户;方原走出了这一步,他们就是总督、督师、总兵。

这种光宗耀祖的诱惑,岂是方原凭着个人道德,凭着几句冠冕堂皇的大话,能说服他们压制下来的?

若大势仍在明朝一方,方原就是成日做梦想篡位当皇帝,也是不敢篡位的,因为随时可能以全家陪葬作为结局。

朱慈炤既然有这么偏激的看法,方原也很是无奈,淡淡的说,“永王,说吧!参与今次刺杀行动的,还有谁?”

朱慈炤为了给自己,还有王府的甲兵壮胆气,朗声说,“老师,扬州府衙全参与其中;山东刘泽清,凤阳、庐州、安庆三府总督马士英也派了军士进入扬州府。他们全都拥护我,只要杀了你,立刻就能成为扬州府、常州府真正的藩王,而不是你的傀儡!”

方原轻哦一声,原来刘泽清、马士英也参与其中,并派军支援,难怪朱慈炤、扬州府衙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谋划对方原的行刺。

大堂外锦衣卫急匆匆的进来汇报,“方军门,麻统领派人来报,扬州城外的玄甲军已被一万武器精良的流民包围在扬州卫,敌众我寡,只能坚守待援。”

方原是暗自心惊,流民哪儿来的武器军备?怎么可能打得玄甲军退守扬州卫?分明就是正规军士伪装的流民!

看来这次马士英、刘泽清,扬州府官吏真的是精心设计了一个圈套,借着迁徙流民的当头,以正轨军士冒充流民,就是要给方原致命一击。

只要能击杀了方原,事后汇报朝廷,也可推脱是流民作乱,捉不到他们半点把柄。

锦衣卫再次来报,“方军门,永王府已被两千武器精良的流民团团包围,水泄不通!”

方原深嘘口气,看来今次真的是太大意,也低估了扬州府反抗的决心,更低估了马士英、刘泽清这帮人的野心,随行只带来一千玄甲军,三百锦衣卫,陷入了自穿越以来前所未有的危局。

朱慈炤见是大局已定,厉声说,“老师,你输了,束手就擒吧!”

秋儿也从幕后站了出来,呵斥说,“方原,你放了永王,还可以留个全尸。否则,立刻会被乱军碎尸万段!”

方原已从最初的慌乱中恢复过来,冲秦展说道,“老四,你也太过无礼,竟然冲撞永王殿下,还不快放人!”

秦展本想拿着朱慈炤当人质,杀出王府,但,既然方原有令,也只能令锦衣卫放了朱慈炤,

朱慈炤恢复了自由,还以为方原真的是怕了才会放人,端端坐在方原面前,得意洋洋的说,“老师,我还以为你是无所不能的,今日终于还是输给我了,哈哈哈!”

方原却是从容的一笑,“事到如今,永王还称我为老师。作为老师,之前也没和你交过心,这次就再教一教你,何谓帝王之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帝王之道

方原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仍然是一副谈笑自若的从容,令朱慈炤是暗暗心惊。

朱慈炤明明已占尽了上风,将方原逼到了绝路,却仍是感到背心一阵阵的发凉。他毕竟还是个不到十四岁的少年,之前早就目睹过方原打败梁山流寇的辉煌战绩,在这个关头,还是怕极了方原有反败为胜的能力。

秋儿见朱慈炤临阵露出了怯意,忙上前替他打气说,“永王,少听他在危言耸听,立刻下令先拿下他再说。”

朱慈炤有了秋儿鼓励,壮着胆子下令王府甲兵上前捉拿方原。

方原坐在桌子前是一动不动,秦展立刻指挥锦衣卫迎敌,随行的锦衣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使用的是最新式的火枪,还有整套的防爆装备,区区王府甲兵怎么可能对抗?

一个回合下来,就被锦衣卫打死了十来人,余者是心惊胆颤,不断后退,哪里还敢去拿人?

朱慈炤见根本啃不下方原这个硬骨头,吓得面无血色,求助似的望向了秋儿。

秋儿倒是异常的沉着,开始井然有序的分派任务。

“分出一百人保护永王。”

“通知王府外的军士,立刻进攻!”

方原也不阻止秋儿前去搬救兵,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悠悠的瞧着朱慈炤,“永王,你告诉我,杀人,容不容易?”

朱慈炤支支吾吾的说,“不,容易。”

方原淡淡的说,“杀人说容易当然容易,只要趁人不备,一刀捅进去,就杀人了,这还不容易?”

“但,杀人也不容易,因为你杀了人,必然受到律法的制裁,给被杀之人偿命。你说,杀人又哪里容易?”

朱慈炤低了目光,不敢与方原目光直视,他是怕极了这个老师方原,双手都在不停的颤抖。

方原继续说道,“永王不明白这个理,再寻常不过。因历史上有很多自以为比永王更聪明的人,也是不明白这个理。”

他瞥过边上强作镇静的秋儿一眼,又说,“汉司徒王允,他机关算尽,以为杀了董卓就万事大吉,结果全家给董卓偿了命。”

“南朝的桓玄,何等气魄,也是机关算尽,以为杀了北府军的刘牢之就万事大吉,结果全族都给刘牢之偿了命。”

“魏孝庄帝,以为杀了尔朱荣就万事大吉,结果孝庄帝也给尔朱荣偿了命。”

“永王,若简简单单一次刺杀就能解决皇位的问题,谁还敢当皇帝?若简简单单一次刺杀就能解决权臣的问题,谁还敢当权臣?”

他一一列举了历史上因自作聪明的玩刺杀,却遭到惨痛失败,拉上了全家、甚至全族来陪葬的例子,朱慈炤早吓得是冷汗淋漓,支吾不能成声,“老师,这,这。”

方原又继续说道,“永王,何谓帝王之道?帝王之道就是如何拉拢最多的支持者,团结在你周围,认可你的统治。这个过程简而言之,就是团结支持者,拉拢中立者,打击反对者。”

“永王,我与你有仇?”

朱慈炤颤声说道,“没,没有!”

方原说道,“我纵然不算是你的支持者,至少也算是个中立者,是吧!你连中立者都要不择手段的打击,搞刺杀,若真当了帝王,是准备将全天下都给逼反了,是吧!”

崇祯皇帝的驾驭手段是相当明确,就是通过一再破格提升方原的地位,给方原腾出封赏玄甲军的空间,安抚玄甲军的军心,杜绝宋太祖黄袍加身的情况。再通过支持朱慈焕、下嫁坤兴双管齐下,安抚住方原的不臣之心。

而朱慈炤这个政治低能儿,显然没有崇祯的眼光、手段,竟然妄想通过一次暗杀来清除方原,然后从方原手中夺回扬州府、常州府的控制权,简直是蠢到了家。

秋儿见朱慈炤一副窝囊到家的样儿,瞧了瞧大堂之外仍是全无动静,厉声大喝,“两千军士为什么还没杀进来?”

门外王府的甲兵匆匆来报,“禀王爷,王府外的军士拒不奉诏,只是围困王府,绝不入内。”

府外军士突如其来的变故简直出乎朱慈炤、秋儿的预料,两人是面如死色,浑然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

方原训斥了朱慈炤,终于轮到背后的罪魁祸首秋儿,“秋儿,你自认为聪明绝顶,是吧!但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们已经输了!”

朱慈炤颤抖着声儿说,“老师,我,输,输了?”

方原见他败亡之际还一无所知,不由得生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怜悯,“永王,我来告诉你,你到底输在哪里。”

方原站起身子,缓缓的说,“王府外的军士,不是永王府的亲兵,而是马鸣禄他们派来的卫所军士,是吧!”

朱慈炤吞吞吐吐的说,“是,是。”

方原走近了他,与他近在咫尺,又说道,“马士英、刘泽清、马鸣禄这些人推举你带头,是因为你有威望,还是因为你有能力?他们不过是令你来背黑锅罢了。若你能杀了我方原,他们会闯入王府,杀了你灭口,然后奏报朝廷,你就是凶手;若你杀不了我方原,事后我会放过你?”

他一只手搭在朱慈炤瑟瑟发抖的肩上,不紧不慢的说,“永王啊!无论你刺杀我能否成功,你都会遭遇灭顶之灾。自你答应了带头来刺杀我方原那一刻起,这个结局已是注定!”

朱慈炤这下才真正的体会到,搞阴谋真的不是请客吃饭,以他和秋儿的智商来玩这些阴谋诡计,那就是幼稚到家了。

朱慈炤吓得瘫倒在地,捉着秋儿的手儿说,“秋儿,你说话,说话啊!”

秋儿比他还稍微镇静一些,盯着方原说,“方原,你在危言耸听,照你的说法,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杀进王府,将我们全部斩杀?”

方原叹声说,“秋儿,因为他们比你们要聪明百倍,早就看穿了此战的胜负手根本不在王府,不在能否立刻取了我方原的性命,而在他们能否彻底打败,或是瓦解玄甲军啊!”

“若他们能打败、瓦解玄甲军,我自是必死无疑。”

“若玄甲军能打败马士英、刘泽清的军队,北上扬州府,他们十之八九就会来向我投降,推说是流民作乱,置身事外。”

“他们若此时杀了我方原,那就是断了所有后路。玄甲军攻陷扬州府之日,他们必然会给我方原陪葬!”

秋儿仍是不服输的反驳,“方原,他们不杀你,你事后就不会找他们清算?一群胆小鼠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曹操打败袁绍后,截获了大量私通袁绍的书信,为什么不大开杀戒呢?”

方原呵呵一笑说,“他们不是胆小,而是认为我方原比你要聪明百倍,绝不会为了捕风捉影的消息就大开杀戒,因为那是师出无名。滥杀会造成扬州府动荡,更会引起其他各路军阀的猜忌。”

方原将马士英、刘泽清、马鸣禄这些人的计划分析得一清二楚,秋儿听了是无言以对,低了头再不言语。因她自以为是的怂恿,将她和永王送上了这条不归路。

朱慈炤失魂落魄的问道,“老师,我现在该如何是好?”

方原暗叹了口气,扶起他,沉声说,“我们只能在王府静观其变,等候他们与玄甲军决出最后的胜负。”

玄甲军还是第一次面临没有方原决策的危局。景杰,还有其他将领会采取什么措施,是否会群龙无首,各自为战,方原也是殊无把握。

这一战其实也是景杰和玄甲军的验金石,景杰、玄甲军到底有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此战过后便见分晓!

第一百八十二章 脱颖而出

方原被困在扬州城里的消息,在十日后传到了太湖军事基地。

景杰在这十日时间里,已陆续接到三封来自北方的书信。

一封是麻林令军士突围送回的求援信,言明扬州城发生叛乱,玄甲军受到不明身份的正规军袭击,而方原也被困在扬州城里,请求景杰立刻发兵北上扬州。

一封是扬州知府马鸣禄传来的书信,言明永王朱慈炤勾结迁徙的流民叛乱,意图谋害方原,扬州府正在调兵平叛,请求景杰发兵从运河北上,从邵伯码头登陆,攻打包围扬州卫一千玄甲军的流民。

一封是来自东林党致仕官员-黄道周的来信,言明景杰只要在苏州府按兵不动,朝廷可以承认景杰替代方原继任玄甲军的主帅,并册封为苏州、松江二府的总兵。

景杰看着三封书信,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苏红玉从门外急匆匆的进来,问道,“夫君,整个军事基地都听说老大被困在扬州城的消息,你怎么还坐得住?”

景杰将三封书信都交给了苏红玉,“红玉,你看看吧!”

苏红玉阅过了他递上来的三封书信,愕然问道,“永王叛乱,谋害老大,这是真是假?还有这个黄道周是谁,他凭什么可以替朝廷许诺官职?”

景杰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站在窗口,凝视着窗外正在操练的军士,一言不发。

苏红玉着急的说,“先别管什么永王,黄道周,我们先发兵北上,将老大救回来再说。”

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景杰还是不置可否。

火爆脾气的赤古台直接敲开了景杰的大门,见二人还在迟疑,怒气冲冲的说,“主帅,听闻方军门被困在扬州城,我们何时发兵去救?”

景杰不紧不慢的说,“赤古台,立刻召集玄甲军各营将领,召开军事会议。”

军事会议

景杰将三封书信示众,待众人传阅后,问道,“诸位,你们是什么看法?”

赤古台第一个站了出来,当众大喝,“还能有什么看法,立刻带兵北上救援方军门。”

李宗泽也站出来说,“我火炮营愿配合北上骑兵营作战。”

景杰看了二人一眼,缓缓的说,“兵者,国之大事,岂能不问缘由,仓促发兵?”

二人的满腔热血被景杰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都是一愣。

赤古台立刻翻脸说,“主帅,你该不会是想听从黄道周的建议,按兵不动,趁机取方军门而代之,吞了玄甲军吧!”

他拔出了马刀,重重的砍在桌子上,整个桌子被一劈为二,“我赤古台第一个就不服你!”

景杰对他的无理视如不见,站起身子,冷冷盯着他说,“赤古台,你知不知黄道周是什么人?”

这一下倒真的难住了赤古台,他大声呵斥说,“我管他什么鸟人,敢站在我面前,我一刀劈了他!”

景杰沉声说,“黄道周曾任职东宫詹事府,他就是太子的人。他一个致仕的官员凭什么能承诺我继任玄甲军主帅,背后的指使的人就是当今太子!”

赤古台完全想不到此事背后还牵涉这么大的干系,稍稍一愣,犹自不服气的说,“太子又如何?!我赤古台手中的马刀只认方军门,太子敢谋害方军门,我连太子一起砍了!”

景杰冲他露出赞许的目光,又说道,“既然太子牵涉其中,扬州知府却写书信来说,仅仅是流民叛乱,是否太过蹊跷?马知府令玄甲军从邵伯码头登陆,会不会设有埋伏,引我们上钩?”

对这些全盘战略的分析,赤古台显然是个门外汉,尴尬的笑了笑说,“主帅,你说该怎么打?”

景杰沉思了一会,朗声说道,“老大是必须要救的,但我的战略规划是分两步走。其一,立刻派人给郑芝龙写封书信,同意双方势力都不进入浙江的条件,先行稳住郑芝龙,以免陷入两线作战的境地。”

“其二,区区扬州府若是没有外援怎么敢谋害老大,这次既然有太子牵头,必然会有外援。”

景杰摊开南直隶的地图,指着南京,凤阳府,青州府,沉声说,“援兵只可能来自三个方向,南京的史可法,凤阳府的马士英,或是山东青州府的刘泽清。我们若是仓促前去扬州卫解围,遭到来自西南、西北、东北三方的偷袭,必然损失惨重。”

“所以我的方案是,令施琅统领金山卫所有水师,再配合宗泽的火炮营,直接沿长江进入大运河,扫平沿岸可能伏击我军的水师,直接切断运河水道,断绝来自南京、凤阳府的援军。”

“玄甲铁骑则由江阴北上,先北上直趋高邮,攻灭可能自北方南下的援军。如此一来就断绝了扬州府所有援军的希望,到时攻打扬州府就如同瓮中捉鳖,一战而下。”

他的这番战略规划,沉稳有度,不急不躁,令众人是心悦诚服。

苏红玉忍不住问,“主帅,这么迁延时日,老大在扬州城中会不会有危险?”

景杰双眼掠过一抹精光,面不动容的说,“老大随行只带了三百锦衣卫,一千玄甲军还被包围在扬州卫。如今已过去了整整十日,若扬州府真的敢拼得鱼死网破,老大恐怕早就遭遇不测。我们如今只能赌一把运气,马士英、刘泽清,还有扬州府的叛贼根本没有鱼死网破的决心和勇气,老大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苏红玉是真的担心方原的安危,惊慌的说,“若老大真的遭遇不测,我们该如何是好?”

赤古台死死盯着景杰,不悦的说,“方军门真的遭遇不测,你不会就想收编了玄甲军吧!”

景杰环视众将一周,神色坚毅的抽出了随身的佩刀,划拉一下将手臂切开了一个口子,任由鲜血染红了战袍,滴落在地,“我景杰可以当众发誓,若老大,老四在扬州城遭遇不测,我必率军血洗扬州城。无论史可法、马士英、刘泽清,甚至是当今太子,但凡参与此事的人,一个也不会放过!”

赤古台豪情一生,也学着他挥刀割破了手臂,当众大喝,“我赤古台也发誓,参与谋害方军门之人,一个不留,统统杀光!”

李宗泽、梁敏齐齐挥刀,以血盟誓,“参与谋害方军门之人,一个不留,统统杀光!”

众人歃血为盟,军士前来禀报,军营外吴越王朱慈焕前来拜见。

景杰立刻出了军营,将朱慈焕迎进了议事大堂,众人朝朱慈焕齐齐拱手行礼。

朱慈焕着急的说,“诸位将领,何时北上营救老师?”

景杰向他汇报了行军的方案,还有出征的时日,朱慈焕朗声说,“本王决定随同玄甲军北上亲征,救援老师!”

朱慈焕并不知兵,率军亲征,非但于军事无补,还需分派人手来护卫他,简直就是累赘。

景杰为难的说,“吴越王,行军打仗自有我等,你应坐镇苏州府主持大局。”

朱慈焕从怀里抽出一份写好的檄文,交给了景杰,大喝说,“前来军营之前,本王已传檄扬州府各个府县,声言要北上亲征,扫平乱党,营救老师返回苏州府,还请主帅成全!”

景杰摊开他的檄文一看,檄文里以吴越王,还有朝廷的名义明指今次叛乱的目标就是谋害方原,着令扬州府诸州县,诸卫所,胆敢附逆者,以谋反罪论处。

任何胆敢出兵支援扬州府叛乱之人,必将受到朝廷、吴越王的雷霆打击。

参与叛乱者若及早归降,主犯只罪及一人,家眷不连坐;从犯免死,判流放之刑,可以钱财赎罪。

今次出征的主要目的,是营救方原,而不是大肆清洗叛军。景杰根本无权代朝廷发出赦免叛乱者的承诺,他发出的文书,叛乱者也不一定会相信。若在玄甲军的强攻下,叛乱者穷途末路,说不定真的会铤而走险,与方原同归于尽。

这也是景杰出兵之前最担忧,也毫无把握的变数。

但若有吴越王代表朝廷发出劝降书,一则公信度绝不是景杰可比的;二则更是以亲王的名义名正言顺的北征。再加上玄甲军的威慑力,左右开弓,必定能彻底瓦解叛军的斗志,更重要的是能瓦解叛军与方原玉石俱焚的决心,确保方原的人身安全。

吴越王小小年纪便已知晓张弛有度,一文一武的政治手段,已在众皇子里脱颖而出。

景杰对他更是大为叹服,“好!既然吴越王愿领军出征,叛乱的逆贼必定望风而降,本帅愿追随吴越王一同出征。”

景杰恭敬的递上了玄甲军的军令,交到朱慈焕的手中。

朱慈焕举起了玄甲军军令,神采奕奕的高声大喝,“玄甲军诸将士听令,三日后出征,北伐扬州府,救出方军门!”

众将齐声大喝,“北伐扬州府,救出方军门!”

第一百八十三章 利益所在

方原被困在永王府已有六日,王府里有五百张要吃饭的口,不到五日就将王府储藏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朱慈炤是没有法子再找到食物,开门去找围困在永王府外的千户要食物,却被白眼相待,根本没人理会。

方原见失望而归的朱慈炤,呵呵一笑,亲自带着秦展,还有朱慈炤也去王府外讨要食物。

围困的千户见方原出门来,立刻换了一张脸,对他是笑脸相迎,“方军门,我是扬州卫千户胡琦,是指挥使大人下令将你囚禁在王府,还请不要为难下官。”

方原也懒得与他计较,骂他几句也是浪费口水,大咧咧的拍着胡琦壮实的肩膀说,“胡千户,是吧!本军门,还有王府里的五百人已饿了一整日,立刻给找些吃的来。”

他的派头不像是囚徒,倒似足了趾高气昂的官大爷,负责看押的胡琦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点头哈腰的非常受用,仿佛方原和他说一句话,就是莫大的荣幸,“是,从今日起,我全数供给五百人的口粮。”

他还不忘讨好的问,“方军门,你需要单独点什么佳肴,可以直接报给我,我立刻去准备。”

方原想了想说,“佳肴就不必了,每日供给不能少了三百斤肉。”

胡琦连声应诺,立刻令军士前去准备。

朱慈炤见胡琦对着方原低三下四的样儿,惊得是瞠目结舌,方原除了不能出王府,哪儿有半点被囚禁样儿,反而倒像是在旅游度假的。

众人折回了王府,方原见朱慈炤满脸的不可思议,失笑说,“永王,这些卫所的千户、百户,从军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是吧!这种突如其来的叛乱,纵然成功了,胡琦一个小小的千户能分多少好处,还能升任指挥使、总兵?但失败了,却是要用全家性命来赎罪的。谁都不是傻子,若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提着脑袋干这种赔本买卖?”

方原滔滔不绝的剖析着人心、利益,朱慈炤已听得入了神,“老师,胡琦他这是怕了老师?”

方原呵呵一笑,耐心的解释,“任何人面临这种生死抉择的时候,心中都会一再盘算,到底该怎么应对,才会将收益提到最高,风险降到最低。”

“胡琦他不给你面子,那是因为你本钱太小了,讨不讨好你,对他能有什么好处?而老师我,本钱实在太大了,面对玄甲军的赫赫威名,谁敢把全副身家都压在叛军那一方?胡琦事先来讨好,就是留好了退路,至少在叛乱失败后,或许能保住性命,是吧!”

他瞧着朱慈炤,缓缓的说,“永王,圣贤书,是讲忠奸的;而现实,是讲利益的。大至高高在上的皇帝,小到任何一个百姓,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心里的一个小算盘。永远也不要用书本里的话儿去套现实,那是必败无疑。”

朱慈炤又问,“那老师为什么就断定玄甲军会对老师唯命是从,万一玄甲军不愿北上救援呢?”

方原笑着说,“因为我方原才能给玄甲军带来无上的荣耀,还有天大的利益。有了我方原,玄甲军才是天下第一强军,才有远大的前途,光宗耀祖;若没了我方原,玄甲军算什么,不过是一群草原的马匪、流寇、流民、兵混混罢了!能取代世袭的卫所指挥使,甚至是靠着经营官场上位的各地总兵?!你说玄甲军面临这种抉择,会不会北上救援呢?”

秦展接口说,“老大说的对,比如我老四能当锦衣卫千户,甚至锦衣卫同知,绝不是因我老四的才能足以在这个位子,而仅仅是因为我是老大的兄弟。永王,你明白了?”

朱慈炤听了是心悦诚服,这才知人心哪里有他想的那么简单,每个人都有自己利益述求,绝不是所谓圣贤书上说的,忠就是忠,奸就是奸。谁说千户就必须要听指挥使的,若是利益所在,千户直接抄了指挥使十八代的祖坟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他知道得实在是太迟了,大错已是铸成,还能怎么挽回?朱慈炤鼻子一酸,泪水忍不住的划过了脸颊,滴落在锦袍上。

朱慈焕亲王的名头还是相当的好使。

朱慈焕要亲征扬州府的消息一传出,一下就打乱了马士英、刘泽清,还有扬州府叛军的部署。

若单单是和玄甲军对抗,闹到了朝廷之上还可以推说是玄甲军作乱,或是剿灭流寇。

但朱慈焕这么一露面,谁还敢和大明亲王正面作战?

除非是崇祯皇帝亲自下令平叛,这绝不可能,马士英、刘泽清也不敢将此事闹到朝廷上去。

或者就是马士英、刘泽清已打算造反。

在一年前,大明松锦刚刚战败,满清随时可能入关,人心惶惶的时候,或许他们还有这个胆子。

眼下在方原的辅佐下,不仅打败了满清入侵,更替崇祯集结了孙传庭、周遇吉两支劲旅固守京畿、山西,方原也在江南开疆拓土,已打退了郑芝龙北上的势头,拿下了三府。大明的局势已较之前趋于稳定,这个时候再去谋反,那就是自投死路。

正在马士英犹豫不决的,是否要退兵的时候,施琅的二十艘战舰已自长江而入。

施琅早就得到景杰的指示,战舰所过之处,无须判断谁是忠的,谁是奸的,沿途所遇战舰,无论是归属于扬州卫所,南京长江水师,还是马士英派来准备伏击玄甲军的,愿意投降的一律俘获,不愿投降的一律击沉。

施琅虽然指挥的战舰不算多,只有二十艘,而扬州水师,还有凤阳府的水师加一起有三、四十艘战舰,加上由大型商船临时改装的,至少七,八十艘战舰。

但施琅外号海霹雳,是出了名打仗不要命,再加上火炮营的炮火支援,一支战舰上至少有二十门火炮,火力是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舰队一路行过,犹如秋风扫落叶。

在江阴长江口,击溃了埋伏在江口,准备趁机突袭北上玄甲军的二十艘凤阳水师,击沉十三艘,俘获战舰七艘。

顺江西进,在扬州城下,又击溃了整军备战的二十五艘扬州水师的战舰,击沉二十艘,俘获五艘。

到了扬州城下,又沿着大运河北上,在高邮附近,击溃了凤阳水师、扬州水师联军的三十艘战舰,击沉二十二艘,俘获八艘。

施琅一路打过了高邮卫,将大运河上的无论石桥,还是木桥全拆了,民船片甲不得出港,否则予以击沉。

直到大运河上再无战舰的影子,施琅又挥军南下,直趋扬州城下,驻守在镇江府的京口。京口是长江和京杭大运河交汇点,切断了京口,就是切断了长江、京杭大运河的航线,任何来自水上的援军,都不可能抵达扬州城。

朱慈焕、景杰则率领玄甲军的精锐骑兵五千,步兵五千,直接由江阴县越长江登陆,三日攻灭仪真卫,五日即抵达扬州城外的扬州卫。

马士英见运河水道已断,玄甲军又逼近了扬州城,正在攻打扬州卫的一万军士再不撤退,便有全军覆没的危险,立刻下令解了扬州卫之围,往西北急撤。

因为水师战舰全被施琅歼灭,大运河上的桥也全被拆了,只能强抢民船,连夜搭成了一座浮桥,全撤回了凤阳府。

刘泽清本就是个典型的墙头草,有好处就冲,没好处就闪的主儿。他在朱慈焕发布檄文之后,便知大势已去,自淮安府南下的两万大军立刻撤回了淮安府,再经淮安府北上,返回了青州府。

至此,扬州叛乱所有的援军都已撤走,扬州城已成一座孤立无援的孤城。北征的一万玄甲军、扬州卫的一千军士汇合,直接开到了扬州城下。

知府马鸣禄等人关闭了扬州城城门,开始派出使者与朱慈焕进行谈判,要求朱慈焕下令赦免叛乱的诸官吏死罪,责令辞官回乡,否则就和城里的被围困的方原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朱慈焕再次重申了投降的条件,就是主犯马鸣禄,扬州卫、高邮卫、仪真卫三卫指挥使必须斩首示众,但赦家眷无罪;从犯可以以银子赎罪。但前提只有一个,方原必须平安无事,否则,无论主犯、从犯尽皆灭九族,一个不赦。

扬州城里诸官吏闭门商议了一整天,虽然马鸣禄还想着再周旋几日,争取到更宽厚的投降条件,以期保命。但其他以扬州同知曲从直为首,在保命范围的官吏,还有卫所的千户却不愿再夜长梦多,直接将知府马鸣禄,三卫指挥使尽数扣押。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局已定

扬州府衙所有官吏,还有卫所的千户一起前来永王府拜见方原时,方原正在和朱慈炤下着围棋,而看守的千户胡琦,却在拍马屁似的给方原端茶倒水。

军士前来禀报后,方原却不起身,而是继续落子。

朱慈炤却是神情慌张,对未知的命运是一无所知,双手都在打颤,“老师,我们不出去?”

方原冷冷的一笑,“永王,一会还会给你上人生最生动的一课,慢慢的看着吧!”

方原不出门,前来拜见的府衙官吏、卫所官兵立刻进了王府,进了大堂就冲方原齐刷刷的跪下了一大片。

“方军门,我们是一时糊涂,冒犯了方军门,饶命啊!”

“马鸣禄那个逆贼,蒙蔽我等说是流民作乱,若我早知晓真相,立刻就会来救出方军门!”

“方军门,这些日子我偶感风寒,在府里养病,却不知出了这么大的叛乱,今日病体稍愈,就来听候方军门调遣。”

众人七嘴八舌,要么求饶,要么将罪责全给马鸣禄一人,要么撇清关系,一个个之前还和马鸣禄同气连枝,转身就开始声讨马鸣禄。

更有人见到方原身侧的朱慈炤,立刻将目标又对准了朱慈炤。

“方军门,我检举,同谋的还有朱慈炤,他也是主犯,就是他提议毒杀方军门。”

“对,当时我就极力反对,未曾想朱慈炤利欲熏心,狼子野心,早就丧心病狂。”

“朱慈炤在扬州府,勾结马鸣禄,搞得乌烟瘴气,我等愿集体上书陛下,免除朱慈炤永王的封号。”

只有十四岁的朱慈炤哪里经过这些人情世故,显然料不到这些事发之前还对自己左一个永王,右一个殿下,败露之后,却是逃得比兔子还快,转眼就将自己打成了罪恶滔天的罪魁祸首。

朱慈炤气得满脸通红,指着众官吏大声呵斥,“说服我出来对付老师的是你们,现在第一个出卖我的也是你们,你们还要不要脸?!”

众官吏哪里会搭理他的呵斥,只是一个劲的怂恿方原,立刻逮捕朱慈炤,交京城发落,他们会站在方原这一方集体上书,陈述朱慈炤的罪行。

方原慢悠悠的放了茶杯,环视众人一圈,笑吟吟的说,“诸位忠心可嘉,先回府衙等候,我核查清楚之后,自会颁布惩处名单。”

他赶走了这些见风使舵的官吏,目光落在朱慈炤身上,此时的朱慈炤如同一支斗败的公鸡,他亲眼目睹了所谓的政治联盟若没有利益的维系,是多么不堪一击。正如方原所说,众官吏的表现实实在在的给他上了一节生动的政治课。

负责看押方原的千户胡琦上前跪在方原面前求情说,“方军门,是下官瞎了狗眼,胆敢软禁方军门。念在这些日子下官言听计从的份上,求方军门可怜可怜下官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哺小儿,宽恕罪行。”

不得不说,这一个月来,胡琦鞍前马后的照顾还是很周到的,对方原的要求也是没有半点打折。

方原扶起了他说,“胡千户,这一个月来,连我都是身不由己,何况是你呢?我不仅不罚你,还会重用你,回去等候任职文书吧!”

胡琦冲方原连连磕头谢恩,告辞去了。

方原瞧了瞧朱慈炤说,“永王,看见了吧!胡琦若不是在这一个月里给自个儿留了一条后路,今日我第一个要处决的,就是他!”

朱慈炤也跪在方原面前,冲他磕了三个头,“徒儿知错了,犯下了滔天罪行,差点酿成大祸,请老师责罚!”

秋儿自知大势已去,取出了方原与田贵妃盟誓的血书,高举在头,与朱慈炤并肩跪了,“方军门,一切都是我在背后唆使,我才是主谋。请方军门念在贵妃娘娘临死前托孤的份上,赦免永王之罪。”

方原此时此刻还是没想到该怎么处治朱慈炤,以朱慈炤所犯煽动叛乱、意图弑师的罪行,无须方原动手惩处,直接上报朝廷,也必然会被剥夺封地,押回京城交宗人府论罪。

还有就是秋儿,这个女人就是引导朱慈炤误入歧途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也丝毫不为过。

他起身走到秋儿身侧,取过了当年盟誓的血书,沉声问道,“秋儿,你是不是周皇后派来安插在永王身边的眼线?”

秋儿抬头与他目光丝毫不让的对视,“方军门,我确实是周皇后派来永王身边的,但我对永王是真心的,从无算计,耽误他的心思。”

方原厉声说,“你一再引导永王误入歧途,还不算耽误他?”

秋儿反驳说,“我是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中了他人的教唆之计也就罢了;而方军门,身为两个皇子的老师,却厚此薄彼,将永王单独留在扬州府,只呆在苏州府悉心培养吴越王,这是否也算耽误了永王?”

方原稍稍一怔,面对秋儿的驳斥,他倒真是无言以对。

两个皇子初来江南之时,朱慈炤的底子显然高于朱慈焕,一年过后两个皇子之所以天壤之别,正是因方原的厚此薄彼。他虽然没有主观上的故意,但朱慈焕确实沾了近水楼台的光。

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朱慈炤会犯下这种叛乱、弑师的大罪,本该又当爹又当师的方原自是有渎职之责。

他暗叹了一声,缓缓的说,“自今日起,永王闭门思过十日,十日之后,我自有处治;秋儿你......暂留王府,等候惩戒。”

他又冲秦展说,“王府所有甲兵尽皆驱散,留十个锦衣卫好生看管永王,还有秋儿。”

方原带着锦衣卫终于离开了被困达一个月之久的永王府,回到扬州府衙时,朱慈焕、景杰二人已率玄甲军入城,彻底控制了大局。

朱慈焕见方原平安无事的归来,忙冲他恭敬的行了师生之礼,“老师,我来的迟了!”

方原见到朱慈焕倒是颇感意外,问起了朱慈焕随军而来的缘由,景杰一五一十的如实告知。

朱慈焕临危不乱的处治手段令方原甚是满意,能宽松的惩治叛乱者,也是能迅速平定扬州叛乱,而没有引起叛乱者玉石俱焚的原因,最大可能的保证了方原的平安。

方原善言抚慰了才干、能力一日千里的朱慈焕,脑子里想的却是永王府里那个正在等待惩处的朱慈炤,心底生出了深深的愧疚。

两三日间,水师舰队的施琅、李宗泽也进了扬州城,向方原报功,今次一共击沉了五十艘,缴获了二十五艘战舰,虽然都是小型战船,但总归是充实了水师舰队,战舰数达到了四十五艘。

方原立刻重赏了施琅、李宗泽二人,一营奖赏了一万两银子,给了水师营、火炮营,一营一个任命千户的名额。

景杰、赤古台、苏红玉的三营,一营奖赏五千两银子。

至于负责看管方原的千户胡琦,方原直接将他调到锦衣卫,接替秦展当了沧浪亭护卫营的千户。秦展则提升为锦衣卫佥事,总揽锦衣卫的各项工作。

方原就是要通过提升犯了大罪的千户胡琦来向众人表明,只要忠心方原的,无论之前犯过什么大罪,也可能受到重用。

千户胡琦因祸得福,自是对方原感激涕零,恨不得剖心来表忠心。

一场叛乱在扬州城掀起了恐慌的大波,扬州城的官吏、士绅、富商百姓都屏住了呼吸,等待方原公布的惩罚名单。

方原为了尽快安定扬州府的民心,充分尊重了朱慈焕出兵之前的承诺,只是将首犯马鸣禄、三个军卫的指挥使,公审后当众斩首,家眷尽数赦免。

府衙同知以上官员,卫所千户以上官员全定为从犯,每人罚银五千两,算是以钱赎罪,罚没的银子全用来修葺,在此战中损毁的大运河上石桥。其他府衙官吏、参与叛乱的军士、士绅、富商则尽数赦免。

众人本以为方原在平定了扬州叛乱后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的杀戮来震慑整个扬州府,但他却轻描淡写的从轻发落,只在有限范围内斩首了首犯,不由得全都松了口气。

数日间,大大小小的士绅,山陕商帮、徽商商帮的富商都来府衙拜见了方原,表明了支持方原领导扬州府的立场。

方原在扬州府再次公布了田赋、商税、钞关关税的政策,这一下整个扬州府衙官吏是彻底的服从。叛乱之后,方原非但没有严加惩处,反而还尊重了他们的相关利益,一个个是如遇大赦,齐齐表明了全力支持方原在扬州府工作的决心。

第一百八十五章 皇太极亲征

方原在扬州府留了十日,将军政事务处置妥当后,便率军返回了苏州府。

对永王朱慈炤,方原还是生了舐犊之情,宽恕他所犯罪行,既没有上报朝廷,更是严令所有涉案官吏,不得对外再声张此事。

方原回苏州府时,将朱慈炤、秋儿一同带回了苏州府。

他回了苏州府后,继续扩建了沧浪亭,在沧浪亭外再次征收了民舍十亩,重新建成一个新的永王府,安置永王、秋儿二人。

方原从轻处治朱慈炤,甚至还留在身边亲自教导,还有个重要的原因。所谓弈棋,一口气死两口气活,只有朱慈焕一子在手,若稍有闪失,便再没了和周皇后、太子对抗的筹码。若多了朱慈炤一个子,便可更加游刃有余,多了一条退路。

至于秋儿会不会继续私通周皇后,方原其实是一百个放心。

传说中的美人计,根本就是将政治当胡编乱造出来,博取眼球的。因为没有厉害关系的牵制,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美人都会根据自身利益,随时调整立场。

借给勾践一个胆子,也不敢告诉西施、郑旦去吴国后,再私通越国。因西施、郑旦成了吴王的妃子,甚至怀上吴王的骨肉后,随时可能将勾践计划全盘出卖。

借给王允一个胆子,也不敢告诉貂蝉,勾引董卓,吕布,令他们互相残杀。因貂蝉跟了董卓、吕布后,随时可能将王允计划全盘出卖。

还是那句老话,只有圣贤书才讲忠奸,现实是讲利益的。任何一个成熟的政治家,是绝不可能将自身利益,甚至整个集团的安危寄托在一个女人忠奸与否上的。

秋儿也是一个道理,跟着永王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她又怎会去私通周皇后,自找死路。周皇后派秋儿前来江南,也不是为了安排一个朱慈炤身边的卧底,而是为了给朱慈炤栽赃一个私通宫女的恶名,能怂恿朱慈炤生出更大的野心,那是最好不过。

方原回到苏州府后,又去视察了常熟军工厂,新式后装线膛枪已开发成功。

方原在军工厂试了枪,有效杀伤射程能达五十丈米,无论精度,还是射程都远远超过了之前的霹雳火铳。

这种后装线膛枪,已是这个时代全世界威力最强的火枪,就是搁在辛亥革命前,也是尖端武器。

方原给这种后装枪起了个玄甲军专有的名字,玄甲神铳。

适用玄甲神铳的子弹虽造型不如穿越前的子弹精细,弹壳也略显粗糙,但已是划时代的进步。

每支玄甲神铳的生产成本是15两银子/支,产量是500支/月;子弹的生产成本是3发/两银子,产量能到达3000发/月。现已生产出来的玄甲神铳有1000支,子弹是6000发,单是成本就是接近2万两银子。

无论穿越前后,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打仗就是打钱,那是半点不假。

这么珍贵的玄甲神铳,还有子弹,当然是配备给战力最强的玄甲铁骑,而且还是久经沙场的一千精锐铁骑。

军工厂的冶金、铸造技术也取得了一定的突破,已能生产适用于火炮的精钢钢管,无论是红夷大炮,还是中型火炮都已实现了自产,火炮的产量已达到红夷大炮2门/月,中型火炮15门/月。

一个月后,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的科恩也领着从欧洲鹿特丹造船厂带来的一百个造船工匠,前来履行双方的合同。

一百个造船工匠,按约定就要支付10万两银子。为了防止尼德兰人是以次充好,方原先行支付了首笔款项2万两银子,余下的银子根据这批工匠的能力水平,分三期支付。

这一百个尼德兰的造船工匠是方原花重金买来的专家,立刻就带到了海军基地,吩咐景杰给这些工匠安排两人一间宿舍的住宿待遇,每人都享受总旗的薪水。

方原又招来了水师统领施琅,更采纳了施琅的建议,根据不同的造船工艺,将这些尼德兰工匠分成了10组,每组的人员配置是10个尼德兰工匠为主,50个从南京造船厂征用来的大明造船工匠,100个精通木工的木工工匠。

这么安排的目的就是令大明的工匠从师这些尼德兰造船工匠,培养大量大明本土的造船工匠,既能实现造船本土化,还能避免受制于老外。

安置妥当这些造船工匠后,已是崇祯十六年十月下旬,八月新近种下的杂交水稻,收割季也将开始。因为这是杂交水稻第一次在苏州府推广,无论是方原,还有苏州府官员,甚至是各县县令,万众的目光都在盯着这次冬季收割的亩产量。

正在这个紧要关头,方原突然接到了京城的八百里急报,是崇祯发来的紧急军情,皇太极率八旗铁骑,至少五万大军再次入侵,已包围了大明在关外唯一的一处据点-宁远城。

据守宁远城的吴三桂立刻向京畿传警,崇祯受到皇太极入侵的军情后,立刻召方原入京商议抗清事宜。

方原立刻召集景杰等玄甲军将领议事,商议如何对抗皇太极这次的入侵。

景杰抢先发言说,“满清今年刚在山东折损了万余精锐,又派出五万大军围攻宁远城,看来皇太极已是倾巢而出。”

赤古台显然从上次大战满清鞑子的山东大捷尝到了甜头,对迎战满清铁骑是信心满满,“骑兵营已练成能野战的骑兵八千,战马也有两万匹,新开发的一千支火铳,玄甲铁骑的精锐已能熟练使用,我们可以北上再给满清一个迎头痛击。”

赤古台是以军功起家的,有仗打,他的声望才会越高,利益才会越稳固,自是希望能北上与满清鞑子作战,

方原却有自己的想法,按照历史,这个时候,皇太极已该去世。既然皇太极还好好的活着,证明方原之前在山东的大捷,影响了历史的进程。

换句话说,历史上的皇太极应该不是正常死亡,否则不会因为山东大捷而续命。看来皇太极确实如同满清秘史的传闻,是死在多尔衮的谋杀。山东大捷后,引起皇太极对多尔衮的疑心,反而延续了皇太极的性命。

照常理,皇太极纵然不死,也应该整顿满清的内务,带大军到宁远城来做什么?

景杰见他对赤古台出征的建议不置可否,问道,“老大,我们今次该采取什么战略?”

方原环视一周,问道,“在决定我们的战略前,必须先搞清楚,满清今次围困宁远城的战略目的是什么?”

景杰说道,“围困宁远城,还是松锦之战的老路子,围点打援吧!”

方原摇了摇头说,“明朝自松锦战败后,见了满清铁骑是畏之如虎,哪里还敢出关去野战?皇太极兴师动众的目的若就是为了围点打援,那必定会失望而归。”

景杰又说道,“难道皇太极是真的想攻占宁远坚城,扫清大明在关外最后一个据点,准备攻打山海关入关了?”

满清要入关,山海关并不是唯一通路。明朝的蓟门防线已被打成了筛子,每一次满清入关都是走的蓟门防线。历史上多尔衮入主中原的一战,最初也是打算从蓟门入关。若不是李自成大军前去攻打山海关,吴三桂又派人向多尔衮搬救兵,多尔衮也不会走山海关入关。

整个关宁防线其实就是个花了大价钱打造出来的摆设,与其说是为了抵御满清从山海关入侵,不如说是关宁军阀集团侵吞大明财政的摇钱树。关宁军阀集团大肆吹嘘关宁防线对于明朝的重要性,是在混淆视听,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从崇祯手中骗银子。

有了这个所谓抵御满清的关宁防线在,关宁军阀集团就能理所当然的拥兵自重,理所当然的龟缩在城里不外出野战,理所当然的每年从大明榨走四、五百万两银子,最后一切谎言被戳破的时候,理所当然的投降了满清。

方原沉声说,“为了攻破关宁防线,先去啃下硬骨头宁远城,再强攻天下第一关山海关,简直就是战略败笔,皇太极哪里会这么愚蠢?!”

这一下景杰是真的不知方原的心思,愕然问道,“老大,你的想法是?”

方原凝视着山海关外的地图,一字一句的说,“我估计,围困宁远是假,以战求和是真!皇太极,想和谈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代枭雄

众人陡然听闻他的判断是皇太极想要求和,都是大吃一惊。

方原判断皇太极是想以战求和,绝非无的放矢,凭感觉猜测。

皇太极虽是敌手,却是名副其实的一代枭雄,满清能入主中原,全是皇太极打下的基础,多尔衮不过是摘了最后胜利果实而已。

当明朝沉浸在所谓的宁锦大捷时,皇太极已攻灭了朝鲜;当明朝还在打造所谓关宁防线的时候,皇太极已收服了蒙古;当明朝还在为流寇焦头烂额的时候,皇太极已基本完成了满清的中央集权。

在努尔哈赤死时,满清还处于大明、蒙古、朝鲜,甚至毛文龙的四方包围圈,苦苦挣扎。到时皇太极死时,满清已彻底统一了长城以北,成为当之无愧的北疆霸主。

皇太极是习惯以砍大树的策略来一步步消耗明朝的元气,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关外养精蓄锐,坐看崇祯与流寇的战争。只是在流寇处于劣势,面临被歼灭的紧急关头,才会发动类似松锦战役的战争来替流寇解压。之后又再次养精蓄锐,坐看李自成攻灭开封,占领陕西,最后灭亡明朝。

从来就没在乎过辽西一城一地得失的皇太极,病体缠身,随时可能归西的皇太极,突然举倾国之力围困宁远城,这,无论如何都是反常之举。

从战略形态来讲,李自成攻打陕西甚急,皇太极当前最重要的目标绝不是再次重创明军的主力,那就是替李自成做一盘菜,助李自成一统中原北方。

以满清内部形势来讲,压制多尔衮一系的势力,远比对外战争来得重要,否则他的孤儿寡母完全可能被多尔衮给一锅端了。靠孝庄和多尔衮云遮雾绕的所谓奸情就想给孤儿寡母保命,那只是将皇权斗争当成了言情。

所以方原几乎可以肯定,皇太极再次发动宁远之战,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以战求和。之前皇太极向明朝主动抛出过和约,在满清强势的局面下,毫无疑问是外交诈术;这次时势易变,皇太极真心想求和,就绝不可能主动来示弱,而是必须示强,逼迫明朝主动去求和。

方原是不得不佩服皇太极,不愧是一代枭雄,军事、外交手段玩得简直驾轻就熟,令人称叹!

方原耐心的解释了判断的缘由,众人的立刻叹服。

秦展问道,“老大,你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既然皇太极的目的是和谈,我们今次是否可以按兵不动?区区和谈事宜,陛下,还有那帮习惯打嘴炮的文官最是擅长。”

方原沉声说,“老四,同样是和谈,差别可大了去。赔款是和谈,割地也是和谈,甚至称臣还是和谈。还是那句老话,战场山得不到的利益,谈判桌上必然也得不到。若关外战局打得一塌糊涂,甚至宁远城、山海关尽数失守,谈判桌上除了割地称臣,还能怎么谈?皇太极举国之力前来,也就是在争取最佳的谈判条件!”

秦展恍然说,“依老大的想法,还是要北上与满清作战,只要能打退满清的进攻,便能在和谈上占据主动。”

景杰迟疑的说,“但是宁远城远在关外,出了山海关,我们玄甲军也就没了主场优势,再无法使用游击战术,就必须面对满清铁骑的正面迎击。何况将玄甲铁骑尽数填在辽东那个大坑,江南必定不稳,殊为不智。”

方原环视一周,沉声说道,“打是必须要打,不仅要打,还要狠狠的打!否则,根本无法向陛下交代。但怎么打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赤古台朗声说,“战场争雄还能怎么打?真刀真枪的开战!”

景杰立刻否决了他猛冲猛打的想法,“以玄甲军区区8000骑兵,迎击满清5万铁骑,正面出击,损失太大!”

方原扔在思索此战的战法,沉吟不语。

施琅接口说,“方军门,我建议,以水师奇袭辽东,先在旅顺口登陆,再直趋盛京,攻敌之所必救,皇太极必然回师救援,宁远之围自解。”

方原猛地一惊,施琅奇袭辽东这一招倒是令他怦然心动,盯着地图看了一会,若能从旅顺口登陆,便能避开皇太极的主力,打中满清最薄弱的大后方,皇太极只能撤军解围,回师救援。

当年毛文龙就是这么在大清后方打游击的,只是毛文龙的军士陆战实在差劲,无法对满清腹部造成致命的打击,只能浅尝则止。换做玄甲铁骑的话,若皇太极胆敢不回师救援,一路直接打下盛京也是大概率事件。

“施统领,你这一招简直是绝妙!”

方原夸奖了施琅,瞧着地图问道,“但投降满清的尚可喜在旅顺口有一支水师,施统领有多少把握能歼灭这支水师?”

说到海战施琅是百分百的自信,拍拍胸口向方原打包票说,“尚可喜算个鸟,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方原却没有他信口开河的自信,毕竟尚可喜曾是毛文龙的得力干将。投降满清时,带去了毛文龙大部分的水师精锐,也是满清最强大的一支水师,至少有四、五十艘战舰。若不彻底歼灭尚可喜的水师,渡海奇袭辽东就是个笑话!

方原交代说,“施统领,你立刻率金山卫北上至威海卫驻扎,我会说服陛下将天津卫、威海卫所有的水师战舰都划拨由你指挥,必须一战全歼尚可喜的水师!”

景杰是玄甲军的主帅,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北上如何取胜的问题,还必须对所有潜在的敌人都要分析在内,“老大,若玄甲军倾巢而出,连水师也北上作战,郑芝龙趁机北上,该如何应对呢?”

福建的郑芝龙确实是个不容忽视的威胁,幸亏之前打掉了郑家在浙江的观海卫、海门卫,否则眼下已是进退失据。

方原对他的全局眼光甚是满意,沉声说,“老三,立刻将扣押的钱谦益族人尽数斩杀,令使者将人头带去福建,交给郑芝龙,并修书一封,同意和谈的条件就是双方势力都不进入浙江。”

“再修书一封交给山东的刘泽清,我玄甲骑兵需要入境进驻威海卫。若他全力配合,之前扬州叛乱的事,我便既往不咎。”

他斩杀钱谦益的族人,就是学着皇太极的手段,以残酷的杀戮向郑芝龙示强,只要郑芝龙敢趁机偷袭方原的大后方,方原事后的报复必然更为惨烈。这一次是钱谦益的族人,下一次就是郑家满门!

景杰见他是杀伐果决,直接将换回柳如是的筹码尽数扔了出去,就是以实际行动将柳如是的安危彻底抛开,以玄甲军大局为重了,立刻拱手领命。

方原又冲着秦展说道,“老四,立刻去南京城,以北上勤王之名,将南京玄武湖的水师,还有运兵船尽数征用。再去知会席本桢、沈祥、松江府官吏,我要征集苏州、松江二府的商船,运兵北上。”

秦展拱手应诺,“是!”

“老三,这次还是你坐镇后方,麻林的8000玄甲步兵也留守江南四府,时刻关注各方动静。若郑芝龙的水师胆敢北上,只需守住沿海重镇,不令郑军侵扰内陆。”

“胡琦,今次你率三百锦衣卫随我前去京城面圣。”

“赤古台,8000玄甲铁骑装备充足的火铳,防具,2万匹战马随运河直上,不必进入京城,直接去威海卫驻扎,与施统领汇合。”

“宗泽,火炮营尽数登船,支援施统领歼灭尚可喜的水师。”

诸将齐齐领命,方原凝视着远方的太湖,暗自沉吟,这一战若能逼得皇太极签下城下之盟,至少在两、三年内,无须再担心来自关外满清的威胁。大明才能彻底的腾出手来解决流寇的问题。

第一百八十七章 皇宫家宴

三日后,施琅的水师启程开拔,沿海路北上,直趋威海卫。

十日后,方原征集了一百余艘大中型的商船,勤王大军也开始沿运河北上。

进入山东境内的兖州府,鲁王朱以海提供了大量的犒军军粮,算是全力支持方原的北上勤王。

过了兖州府,进入济南府,方原得到了刘泽清的回应,同意赤古台的玄甲铁骑入境驻扎威海卫,并愿意提供部分军粮、马草。这个刘泽清之前在扬州叛乱惹出了祸事,只能稍作示好,平息方原的怒火。

方原在半个月后,带着三百锦衣卫抵达了京城。

他直接入宫去面见崇祯,崇祯正在为如何解宁远之围焦头烂额,见他回了京城是大喜过望,忙令王承恩安排他在乾清宫的偏殿住下,先洗了风尘。

方原在偏殿梳洗过后,换上了驸马都尉的绯色锦袍,崇祯仍是不急着召见他前去商谈军政,而是令王承恩前来传话,令他参与午后乾清宫的家宴。

所谓皇宫家宴就是皇帝召集后宫嫔妃、未成年皇子、女儿参与的一种家庭宴会。按照大明礼制,连成年皇子都不能与后宫嫔妃一同进食,何况方原这个连家宴都没资格参加的驸马。

崇祯特许方原参加这次家宴,就是对他格外的恩惠,将他当做了家人。方原对这些全是皇家礼仪的宴会是全然不感兴趣,但崇祯的旨令却不能不从。

家宴的时辰到了,方原由王承恩引到了宫后苑,见到参与这次家宴之人全是认识的。有崇祯、周皇后、懿安皇后张嫣,皇太子朱慈烺,还有就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坤兴公主,后宫嫔妃倒是一个也没出席。

方原迎着周皇后、朱慈烺没有半点善意的眼神,强掩着尴尬,逐一向众人行了礼。

坤兴公主半年没见着方原,瞧着他偷笑不止,粉脸儿上荡漾着幸福的荣光。

方原迎上她如水的双眸,心儿微微一突,还是依着礼数冲她行了礼,便在最末位的一席坐了。

每一席已摆满了皇宫的佳肴,身侧侍奉的太监冲他逐一汇报了菜名儿,有清蒸乳牛,醋溜鲫鱼,糟腌猪尾,麻辣活兔,脍银鱼,羊双肠,脍羊头。汤品糕点有八宝汤,乳饼,蜜饯,奶皮,酥糕。瓜果则是橄榄,蜜柑。

方原却是心事重重,根本无心美味佳肴。

崇祯安排周皇后、太子朱慈烺、方原三人一起出席家宴,明显就是想在中间替三人说和。但事关太子和方原间的政治斗争,就不是方原、太子两人的关系好坏能左右的。

太子背后是东林党势力,而方原是一直打着反东林党的旗帜,两人代表的路线,背后支持的势力是南辕北辙,怎么可能说和,根本就和解不了。

何况之前的扬州叛乱,曾任东宫詹事的黄道周也牵涉其中,周皇后、太子都脱不了干系。这两人摆明了就要致方原于死地,若非具体的执行人有着各自的小算盘,方原绝然不可能还能活着离开扬州城。

双方已是你死我活的明争暗斗,不废了朱慈烺的太子之位,方原唯一的选择就是造反,这个结局早已注定,岂是一次家宴能说和的?

崇祯朗声说,“驸马是第一次参加朕的家宴,皇后、太子,你们说说吧!”

周皇后冰冷的目光落在方原身上,淡淡的说,“既然陛下如此看重驸马,明日我也在坤宁宫招待驸马用膳。”

她话里话外都带着讥讽,皇后在后宫招待男子就是荒唐至极的事,周皇后正是借此讥讽崇祯破例令方原进入后宫用膳的荒谬。

朱慈烺接口说,“母后如此安排甚好,听闻在驸马的教导下,五皇弟的进境是一日千里,本宫也想向驸马请教请教治国之道。”

这对母子,一个明枪一个暗箭,一唱一和的将方原架在火上烤。

方原与周皇后、朱慈烺是势同水火,哪里敢去坤宁宫用膳,被毒死了找阎王说理去?

他忙起身拒绝说,“臣不敢僭越。”

周皇后冷冰冰的说,“反正驸马平日也是习惯了君不君,臣不臣的,也就不少僭越这一次。”

崇祯见她一再针对方原,大怒而起,正要呵斥,却听见张嫣打圆场道,“这次是家宴,只论丈母、贤婿,不论君臣。”

她巧妙的化解众人的尴尬,方原忙行礼以回应,崇祯也是脸色稍和,又坐了回去。

朱慈烺问道,“本宫有一事想请教驸马,据说永王也参与了扬州叛乱,甚至还想以砒霜毒杀驸马。驸马这次回京城,为什么没带着四皇弟回来,交由宗人府处治?”

方原稍稍一怔,朱慈烺此时突然搬出朱慈炤参与叛乱一事,摆明就是想借机惩治朱慈炤,彻底断了朱慈炤的前程,也就是断了方原的一条退路。

只要朱慈炤一完蛋,方原手中的筹码只剩下一个孤子,朱慈焕。若朱慈焕再有个三长两短,方原就没了名正言顺对抗太子的资本,除了选择谋反,再无选择。

扬州叛乱一事,崇祯是知情的,但朱慈炤也参与其中,却是出乎崇祯的预料,根本就没人敢向他汇报此事。

崇祯愕然瞧向了方原,“驸马,扬州叛乱,永王也参与其中了?”

面对朱慈烺咄咄逼人的攻势,方原却是左右为难。

实话实说吧!朱慈炤铁定就完蛋了,周皇后、太子更可以穷追不放,给方原扣上一个看管皇子不力的罪名。

替朱慈炤隐瞒吧!后果更是不堪设想。朱慈炤是崇祯的儿子,大明的亲王,只有崇祯才有权判定永王有罪无罪。他方原竟敢越俎代庖的包庇朱慈炤,就是公然冒犯皇权,那还得了?

方原沉吟了一会,已想到了化解之策,起身说道,“陛下,这次扬州叛乱实在太过蹊跷,臣得到的消息是五花八门,既有说永王主使的,也有说东宫詹事黄道周参与其中的。臣自然不会信了这些道听途说之言,正要请教陛下,这案子要不要继续往下追查?”

他是连消带打的将东宫也拉下了水,彻底将水搅浑。真要查下去,无论太子、朱慈炤谁的屁股上都是屎,谁都脱不了干系。

崇祯一听,小小的一个扬州叛乱,不仅永王朱慈炤,连太子也牵涉其中,追查下去,若是查出了太子、永王确实涉案,皇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张嫣早瞧出了其中的微妙和猫腻,忙接口说,“驸马,太子、永王怎会牵涉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扬州叛乱?分明就是有人在栽赃陷害。我瞧着,这案子就到此为止了吧!”

坤兴公主是不谙世事,自家宴一开席,一颗芳心早系在方原身上,哪里能听出她的母后、兄长,早和她未来的夫君方原爆发了激烈的言辞交锋。

她也开口替方原打起了掩护,“太子是我的兄长,永王是我的弟弟,都是一家人,父皇,这案子别查了吧!”

有了她们二人打圆场,崇祯也借机下了台,“驸马,扬州叛乱一案就此结案,不必再查了!”

方原忙拱手称是,偷偷瞧着周皇后、太子出师无功的阴沉脸色,心里暗笑不止。

崇祯举办这个家宴,就是为了给太子,方原说和的,但自从家宴一开始,双方就你来我往的针锋相对,若非张嫣一再打圆场,早已闹得不可开交,哪里有半点说和的可能?

显然,崇祯的这一次说和的努力,是以彻底失败告终了。

崇祯黯然的叹了口气,什么胃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冲着众人说,“今次的家宴到此为止,各自散了回宫吧!”

周皇后、太子、张嫣忙起身告退。

坤兴公主却是舍不得方原,愕然问道,“父皇,这么快就散了,我还什么都没吃呢!”

崇祯对她是疼爱有加,露出一抹慈父的笑容,“那你就留下吃吧!驸马,你也留下,朕有军政大事要与你商议。”

坤兴公主试探的问,“父皇,我能不能听呢?我保证绝不说话!”

崇祯爱怜的瞧着她,既然她留下来听方原说话儿,还是决定成全她这一次,“坤兴,不仅不能说话,听过之后也绝不能外传。”

坤兴连忙答应了,“好啊!我什么都不说!”

第一百八十八章 和谈条约

方原心事重重的用过了午膳,崇祯带着方原在宫后苑散步,坤兴公主、王承恩则紧跟在二人身后。

崇祯问道,“驸马,这次皇太极倾举国之兵而来,满八旗至少有五万之众,汉八旗、蒙八旗也各自出兵三万,总计达十万之多,军容比松锦大战时更为庞大。而宁远城内只有四万关宁军,敌我兵力悬殊,宁远城已被围一月之久,吴三桂不断遣人来求援。你带了多少兵马前来京城?”

方原没想到皇太极这次出征的军容比之前得到的情报更为强大,不过这对方原的计划来说,这不是坏事,反而是大大的好事。进入辽西的军队越多,留守在辽东的军队就越少,更有利于玄甲铁骑的奇袭。

方原忙说道,“八千铁骑。”

以八千玄甲军对上十万满清鞑子,那是败多胜少之局,崇祯还是有些失望,“怎么不见你的兵马进入京畿?”

方原说道,“臣的八千铁骑全驻扎在威海卫,并没有进入京畿。”

“去威海卫做什么?”

方原的这个奇怪的调兵举动令崇祯甚是惊愕,沉思了一会,突然醒悟过来,“驸马是想从山东渡海至辽东,袭击满清鞑子的后方?”

既然崇祯已猜到了方原的战略战术,方原也就不再卖关子,“陛下慧眼独具,臣正是想以精锐铁骑袭击满清后方,围魏救赵,解宁远城之围!”

崇祯叹声说,“当年东江镇毛文龙就是这么牵制满清的,结果却被.....是朕自毁长城,逼反了东江镇诸将。若此时此刻东江镇还在那就好了,满清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大举深入辽西。”

方原见他又开始患得患失,忙劝慰说,“毛文龙已是尾大不掉,不遵朝廷号令的军阀,铲除他也是情有可原,换做臣也是要铲除他的。只是当年袁崇焕志大才疏,铲除了毛文龙后,根本没能力接管东江镇的兵权,才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顺王不过就是三个乱臣贼子,陛下何须为了三个贼子投敌自责?”

崇祯得了他的安慰,稍稍收了愧疚之心,“尚可喜的满清水师驻扎在旅顺口,这次渡海计划,驸马准备了多少战舰?”

方原信心满满的说,“陛下放心,臣麾下已有最骁勇善战的海战猛将施琅,区区一个尚可喜知情识趣,就该早点弃船逃跑。否则,臣必定生擒尚可喜回京城正法,以威慑投靠满清的汉奸。”

“只是,臣的舰队初具规模,北上的只有四,五十艘战舰,为了一战击溃尚可喜,还需要陛下将天津卫,威海卫的水师尽数拨给施琅指挥。八千玄甲铁骑,近两万匹战马要渡海,至少需要一、两百艘运兵船,这也需要陛下的鼎力支持。”

从山东渡海奇袭辽东是崇祯做梦也想推进的战略计划,问题是自毛文龙的东江镇荒废之后,再没有一个明军将领敢实施这一场危险的军事计划。

既然方原是毛遂自荐,主动请缨,崇祯想都不想立刻准许了他的提议,“好,朕立刻下旨,将调集大明目前所有的水师、运兵船全拨给你,务必要一举击溃尚可喜的水师!”

方原得了崇祯的全力支持,再加上施琅的海战能力,自问已有九成的把握能彻底击溃尚可喜的水师。还有一成就只能看老天是不是站在大明这一方,若出海就遇上飓风,那就是天灭大明。

方原还有一个军事以外的心事,就是与满清的和谈。他打心眼里是支持与皇太极和谈,令大明喘上两年气,恢复恢复元气,腾出手来解决流寇的问题。

但,这个和谈太过敏感,袁崇焕被处死的罪名之一,就是私下与满清和谈。兵部尚书陈新甲因奉命与满清和谈,泄密之后,仍是落了个处死的下场。

和谈,谈不成,就是第二个袁崇焕、陈新甲;谈成了,也就是明朝版的秦桧。可以说是左右不讨好,实实在在就是个烫手山芋。

方原试探的问,“陛下,若皇太极今次想要和谈,谈还是不谈?”

崇祯一听又要和谈,愕然问,“驸马,之前是你说的满清鞑子狼子野心,和约也是一张废纸,如今又要和谈了?”

方原耐心的解释道,“此一时彼一时。山东大捷之时,满清根本就没有和谈诚意,自是不能谈。如今满清山东大败,和我大明一样是内忧外患,若臣能再在满清鞑子的后方捅上一刀,给满清放点血,便由不得皇太极不谈。”

崇祯点了点头,他从内心来说还是想与满清和谈,避免两线作战,否则也不会派陈新甲私自去议和。

陈新甲之所以会被杀,是因为当时拟定的和谈条款绝对是割地、赔款的内容。这种卖国的条款,令大明是丧国辱权,必然惹出群情激奋,崇祯不敢背锅,只能杀陈新甲平息舆论。

崇祯最关心的不是和谈与否,而是和谈的条件到底能不能对天下有个交代,“驸马,你心中的和谈条件呢?”

方原早想好了条款的条件,说道,“大明自开国以来就没有签订屈辱的先例,今次自然也不例外。臣思量的和谈条件就是不割地、不赔款,双方以辽河为界。若满清能遣返投降的叛臣,大明可以支付一笔一次性的银子。”

“好!”

崇祯是大声叫好,若当时的陈新甲真能谈回这么个优厚的条件,只是承认满清占据辽河以东的事实,哪里还会被处死?

“朕特许驸马,就照这个条件去和谈!待驸马凯旋归来,朕立刻为驸马、坤兴举行一场举国瞩目的婚礼!”

坤兴公主听到崇祯对方原是一口一个驸马,更是许诺此战过后就替二人完婚,已是喜不致胜,接口说道,“渡海奇袭辽东,若在大海里翻船了呢?若遇上风暴袭击了呢?会不会被满清鞑子给堵住,回不来呢?方原,你还是不要亲自前去,换个麾下的将领前去奇袭辽东。”

崇祯见这对名义上的小两口似有临别之言要说,有意无意的令王承恩走得快了些,留给了二人单独说话的机会。

王承恩是知情识趣,忙以眼色暗示随行的宫女、太监,立刻随自己撤走,不要再逗留。

这次奇袭辽东还是和山东大捷一样,采取的是以快打快的战略,就意味着必须要放弃随军的粮草,还是以吃压缩饼干为主。方原若不亲自前去,哪里来的压缩饼干供应?

他对这个小公主的脑回路真的是哭笑不得,今后两人在一起哪里会有共同语言?但她毕竟是一番关切,方原也不能扫了她的面子,微微一笑说,“奇袭辽东可说是深入敌境,我若畏惧不前,只派玄甲铁骑前往,还怎么笼络军心?”

坤兴公主对这些军政大事似懂非懂,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嘱咐说,“方原,辽东乃是满人聚集,穷凶极恶之地,打不过立刻逃!”

她偷偷瞥过已渐走渐远的崇祯、王承恩,还有一行宫女、太监,鼓起勇气,立刻取下了脖子上一块墨绿色的宝石,替方原系在了脖子上,“方原,这是朝鲜国进贡来的平安蛇纹玉,你一定要回来呢!”

方原能清楚的感受到她少女的体温,芬芳,还有她的一缕纯洁无瑕的思恋,心儿一阵阵的悸动,刚想说几句贴心的话儿。

“我去瞧一瞧父皇、王承恩他们在做什么。”

坤兴公主毕竟是受过正统礼仪教育的皇室公主,与男子这么亲密已是不该,送出贴身之物更是破格,哪里还敢多呆,羞涩得一下跑开,前去追崇祯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再见故人

为了确保奇袭辽东计划隐蔽性,崇祯也没有再对这个秘密军事计划进行朝议,而是立刻召集内阁魏藻德、陈演二人以内阁的名义秘密拟旨,由崇祯朱批通过。

崇祯在赶走首辅周延儒,提拔魏藻德为内阁首辅后,已是乾纲独断。魏藻德这种打酱油的内阁首辅,对这种军事计划,哪里敢提出半点质疑。他和陈演商议之后,立刻拟了旨,崇祯朱批过后,再交到方原手中。

整个审批流程,没到一日时间就尽数完成。

方原领了圣旨,立刻前去天津卫调集战舰、运兵船前往威海卫。

他在天津卫耽搁了三日时间,抽空去曹家的老宅,拜访了刚穿越来时,对自己有提拔大恩的太监曹化淳。

如今的方原早已是名扬天下,位极人臣,但到了曹化淳在乡下的老宅,还是令胡琦率领的锦衣卫驻步在老宅之外,不能入内惊扰了曹家诸人。

他独自一人进了老宅,这个老宅也未经修葺,和方原之前的四合院一样的简朴,说难听点就是简陋。看来曹化淳当司礼监大太监时,确实没捞到多少银子,再加上治病花去了不菲的钱财,否则也不至于如此寒酸。

方原在庭院见到了曹化淳,曹化淳比之前离别时容光更好了些,看来肺痨已好了个八八九九。

方原冲着曹化淳恭敬的行了一礼,亲切的呼了声,“阿翁,方原前来拜见了!”

曹化淳这一、两年时间也随时在关注方原的动向,见他仍是恭敬有礼,心下甚慰,“方原,果不出所料,你已是大明的擎天一柱,阿翁我之前的心血没有白废。”

两人进屋寒暄了一下家常,方原再次问道曹化淳的病情,“阿翁,你的肺痨好些了?”

曹化淳感激的说,“全靠你送来的药,还有那个什么治疗仪,这些日子也咳嗽得少了。”

方原立刻在淘宝上再次购买了至少两年的药物,还有一个全新的治疗仪,太阳能充电宝。

他将这些打包送给了曹化淳,并嘱咐说,“阿翁,肺痨的药物是不能停的,这些已足够你两年的用量,到时我还会再派人送来。”

方原难得有几日休息的日子,心情甚好,在曹化淳的邀请下,一起到了后山,参观他种植的五亩蔬菜。

菜地里绿油油的一片

曹化淳亲自下了菜地,用勺子舀了水,给菜地浇了水,又颤巍巍的俯身去拔杂草。

方原担心他年岁大了闪着腰,忙说,“阿翁,我来帮你!”

曹化淳连忙制止了他说,“老是老了,这点农活还是能做的。这些菜,从耕种,到施肥,再到捉虫除草,都是阿翁我一手做的。在宫里看惯了你争我夺,如今与这些菜儿为伍,才发觉,其实它们比人要可爱多了。你也来试试?”

方原蹲在曹化淳身边,与他一起拔着草。他从未做过农活,曹化淳在边上一再纠正他,哪些是杂草,哪些是菜叶。

方原嗅着泥土的气息,还有蔬菜的清香,突然之间有些羡慕起眼前的种田生活来了,若没有担这么重的担子,也能这么悠闲的过日子便是再好不过。

他一面摘草,一面问道,“阿翁,我留些银子给你,修葺修葺老宅,再买点几百亩地吧!”

曹化淳呵呵一笑说,“种几百亩地?你想累死阿翁我?银子什么的就不用留,若曹家子弟有愿意入仕的,你瞧着能不能安排些他们能胜任的位子,官也好,吏也好,就再好不过。”

他的要求并不过分,也没有对具体安排的官职提出要求,方原这点小事还是举手之劳的,连忙答应了,“阿翁报一个名单给我,若愿意随我去江南的,我立刻就安排。”

方原摘了一会菜,突然想起了在皇宫家宴之事,对周皇后的性情他是一无所知,不如趁机向曹化淳打听打听,“阿翁,如今我和周皇后、太子已是势同水火,陛下却在中间一味的说和。请阿翁指点指点,周皇后到底是什么人,有没有说和的可能?”

曹化淳淡淡的说,“周丫头我是再熟悉不过,她自进信王府前,就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当时陛下选妃的情景我还记忆犹新,最后三个进入挑选的是周丫头、田丫头、袁丫头三人。在懿安皇后张嫣都不看好她的情况下,她最后竟然能选上信王妃,到底使了什么厉害手段,阿翁我至今都百思不得其解啊!”

“她就是一个不服输的倔强性子,陛下也不大管得住她,反而还很敬重她。平时两人要是吵了架,还是陛下先服软,前去认错的情况较多。”

曹化淳瞧了瞧方原说道,“周丫头为了太子,必然会和你死磕到底,所以你还是趁早断了和解的心思。通往权力顶峰之路,就是一根独木桥,既不能回头,更不可能与人分享。你要没有灭了对手的决心,还不如学着阿翁我,趁早回家种地。”

方原听了是暗暗点头,曹化淳的话儿令他是彻底下了决心,必须扳倒周皇后、太子,绝没有第二路可行!

方原又问道,“但,陛下却将周皇后的女儿坤兴公主赐婚给了我。阿翁,该怎么对待坤兴公主呢?”

曹化淳瞧着他说,“大明的公主自小受的就是最严格的妇德礼仪,所谓嫁前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在担心什么呢?”

方原说出了心中的担忧,“我担心她会不会为了周皇后,太子,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来。”

曹化淳摘起了一把枝叶茂盛的蔬菜,交到了方原的手中,“对待女人,就和种地一样,你对菜儿好点,经常灌溉,将它当作亲人,它就长得光鲜亮丽的来回报你。”

“方原,你担心的目标错了,周丫头绝不会愚蠢到唆使亲生女儿来对付你,她母仪天下的形象还要不要,还怎么为人母?且不说坤兴她是不是真心喜欢你,她自小受的教育就是圣贤之道,没有以色相取悦男人,使阴谋害人的内容。说到底她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公主,说句谎话估计都会脸红心跳,再加上你刻意的堤防,能搞出什么花样?”

经曹化淳这么一分析,方原也自觉对坤兴的堤防,确实是有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曹化淳继续说道,“方原,你真正应该堤防的是,随同坤兴公主一起嫁来的太监、宫女。这些人在宫里长期混迹,早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得到随公主出嫁这个美差,必然是善于钻营、心狠手辣之辈。我估摸着,周丫头为了对付你,肯定会在其中安插心腹,甚至可能全安排她的心腹。”

方原顿时恍然,曹化淳确实对皇宫之事看得很透,真正的危险绝不是来自于纯真无邪的坤兴公主,而是随行的宫女、太监。

随同公主出嫁,绝对是个美差中的美差。有了绝对的自由自不必说,以大明的礼法,公主是不能与驸马吃住都在一起,而是必须独居。若需召见驸马来寝居,还要经过随行宫女的批准。所以明朝的公主、驸马经常需要花银子贿赂随行宫女,才能享受到正常的性生活。

能从紫禁城数千上万的太监、宫女里,经过残酷的淘汰,脱颖而出的,无论心机、手段必然会远高于常人,比一个坤兴公主要难对付十倍、百倍。

最令方原心惊的是,这些随行的宫女、太监名义上还是代表崇祯来行监督之权的,类似于崇祯派出的监军。不仅不能随意驱逐,呵斥,甚至连重话都不能说一句,只能循规蹈矩的按照对待监军的规矩来。

今后过的这种日子,方原想一想都觉得头疼,忙向太监头子曹化淳请教,“阿翁,该怎么对付这些宫女、太监呢?”

曹化淳笑了笑说,“方原啊!想不到怎么对付他们,那就不搭理。”

方原稍稍一愣,继而明白了曹化淳言中所指,那就是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

曹化淳见他面露喜色,也知他已想到了对策,便将装菜的背篼一背,“走吧!夜膳就尝一尝这些最新鲜的菜儿,阿翁我的厨艺保管你大饱口福。”

方原也是一笑道,“我来给阿翁生火!”

第一百九十章 旅顺口之战

方原在曹化淳的老宅留了三日,便立刻动身赶去了天津卫军港。

天津卫乃是大明四大军港卫之一,也是京畿的海上门户,在天津卫配备了共计战舰三十艘,运输船八十艘的舰队。

方原到了天津卫后,以圣旨和五军都督府的军令直接接管了天津卫所有的战舰,并令天津卫指挥使费成将所有军卫的战舰尽数起航,开到与旅顺口仅渤海海峡之隔的威海卫。

五日后,方原、费成率领的舰队抵达威海卫,其时施琅的舰队,赤古台的玄甲铁骑早已在威海卫静候多日。

方原在威海卫花了两日的时间,彻底整编了天津卫、威海卫,还有金山卫的水师,共计战舰九十三艘,运输船近两百艘。这种规模的舰队对付郑芝龙的庞大水师或许远有不及,但,应付满清那点可怜的水师是绰绰有余。

为了鼓舞天津卫,威海卫的军心士气,方原舍弃了原先整合为一支舰队的计划。再参考了施琅的建议后,临时改变策略,并未将天津卫指挥使费成,威海卫指挥使刘胜划归施琅指挥。

而是将三支分属不同舰队分成了三路,其中施琅的金山卫水师,刘胜的威海卫水师分两线夹击旅顺口的满清水师。而费成的天津卫水师则护送两百艘运兵船,载着八千玄甲铁骑,两万匹战马自三山海口登陆。

之后天津卫水师切断旅顺口水师东逃的去路,玄甲铁骑封锁败兵北逃的去路,以期能全歼尚可喜在旅顺口的水师。若能活捉尚可喜,那是最好不过。

所谓的三山海口就是穿越前的大连市。

三日后,在判断了潮信,风浪适合出航后,三路水师浩浩荡荡的跨过渤海海峡,向辽东半岛进军。

满清为了阻止汉人在东北定局、垦荒、从事采参、渔猎等活动,在整个辽东地区实行了边禁政策。

所谓边禁政策就是在辽东地区修建了长达一千公里的边墙。边墙设有数十道边门,每个边门派数十军士驻守,盘查来往的行人。

因满人不足一百万,整个辽东地区是地广人稀,人口最集中的就是在盛京、辽阳、旧都赫图阿拉一带。旅顺口、三山海口除驻扎了汉八旗的两千人,还有满清水师之外,几乎是千里无人烟的荒地区。

因自总兵毛文龙的东江镇荒废之后,明军再没有大规模的渡海行动袭击辽东半岛。旅顺口也已十余年没有战事,尚可喜将汉八旗两千人,还有水师主力驻扎在旅顺口军港,只在后方的三山海口设下数艘巡逻战舰,不到两百军士的防御力量。

方原这一路奇袭的主力抵达三山海口时,满清的水师战舰才察觉到异常,仍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明军竟敢渡海作战了!

海口港口的水师立刻派出四艘战舰进行拦截,却是螳臂当车,不到一个时辰被天津卫水师数十艘战舰轻松击溃。

港口的两百汉八旗军士见明军来势汹汹,哪里还敢继续抵抗,立刻弃守港口。这些败兵一部分南下旅顺口去报信,一部分北上营口,向内陆示警,明军铁骑登陆了!

方原既是在与满清作战,更是在与时间作战,争分夺秒的率玄甲铁骑登陆,登陆之后也不休整,立刻将玄甲铁骑分成两队。

一队两千人,由赤古台率领,追杀北逃报信的鞑子兵,方原还下了严酷的屠杀令,沿途无论是汉八旗的军士,还是所遇满人一个不留,尽皆屠戮,攻破边墙后驻守等待。

一队六千人,由方原亲自率领挥师南下,配合施琅、刘胜的二卫水师,从海、陆两路进攻旅顺口。

一日后,方原的玄甲铁骑杀到旅顺口时,施琅、刘胜的舰队已与尚可喜的水师展开了整整一日的激烈海战。

尚可喜的舰队虽处于下风,但还在死死的支撑。

驻守在旅顺口的是汉八旗中镶蓝旗的两千人,这些汉八旗的军士全由投降满清的汉人组成,由八个最先投靠满清的汉人任固山额真。

汉镶蓝旗的固山额真是巴颜,就是第一个投降满清的边将,抚顺千户所的游击将军李永芳之子。李永芳投降满清之后,为满清立下战功无数,被努尔哈赤赏赐娶阿巴泰之女为妻,封抚顺额驸。

旅顺口的汉八旗无论军备,还是人丁素质都远远逊色满八旗。尚可喜的水师本已被施琅的舰队打得全线吃紧,正在强撑,哪里还料到自三山海口方向还有南下的明军铁骑。

汉八旗的两千人立刻死守军港,意图在军港负隅顽抗。

方原玄甲铁骑的战力比满八旗铁骑更强,区区几个汉八旗的民兵,战力比郑军也高不了多少,再怎么顽抗也就是给玄甲铁骑送上的一盘菜。

方原二话不说,立刻下令强攻旅顺港。

在海、陆两路夹攻之下,旅顺港口的汉镶蓝旗只抵挡了两日,便全军溃败,被杀者有一千三百人,被俘虏者七百人,旅顺口宣告沦陷。

主持旅顺口防务的尚可喜见军港已然失守,后路已断,哪里还敢继续在海上和施琅鏖战,立刻率残余的战舰撤出了战场。因北上营口的海陆早被施琅牢牢封锁,只能率残余的数艘战舰,往东逃向丹东。

过三山海口时,又被驻守在此的威海卫水师截击,仅余的战舰毁于一旦,穷途末路的尚可喜只能弃船登岸,在一百败兵的掩护下,往北逃窜。

威海卫水师毕竟不擅长陆战,追击了几十里便退了回来,令尚可喜侥幸逃生。

在旅顺口,方原令玄甲铁骑抓紧时间休整,满打满算,只给了一日的休整时间。

而方原则与施琅等将领商讨该如何处治俘虏的七百汉八旗军士。

这些汉八旗的军士,虽是汉人,但也是之后入侵中原的主力,对这种当了汉奸还拼命撕咬同族的畜生,方原是绝不会手下留情。

他立刻令人将汉八旗俘虏里的四个牛录额真由水师押回京城献俘,余下的七百人,尽数斩首,尸体、人口全抛进大海喂鱼。

处决了汉八旗的汉奸,方原便与施琅等人商议,下一步的计划,最主要的是撤退计划。

奇袭行动一旦曝光,皇太极必然会率军回援,并封锁玄甲军逃回海上的通路。若只有旅顺口一个返航通路,一旦被满清铁骑给封锁了去路,登陆的玄甲铁骑处境就十分的危险。

所以方原今次预设的返航港口,并不是旅顺港,而是鸭绿江口的丹东港登陆,南下至毛文龙曾经驻扎的皮岛休整后,再经海路返回天津卫。

方原摊开了整个辽东都司的地图,指着地图的一个个据点,对施琅等人交代今次北进作战,以及如何撤退的两套军事计划。

玄甲铁骑从旅顺口往北,经盖州卫,到达海州卫。

第一套作战计划,若玄甲军攻占海州卫后,皇太极还没从宁远城回师援救,便继续北上攻打辽阳,直趋盛京。盛京是满清的都城,自是防御稳固,方原绝不会去啃这个硬骨头,而是东进攻灭满清的旧都赫图阿拉后,南经东宁卫(本溪),抵达丹东口登陆。

第二套作战计划,若玄甲军攻占海州卫后,皇太极能从宁远城下及时率军回援,便放弃北上攻打辽阳,转而直扑东宁卫(本溪),再南返抵达丹东口登陆。

在玄甲铁骑北上进击后,施琅率三卫水师将旅顺口所有的军备物资、粮草都搬运上船,便前去皮岛休整,随时等待接应方原返航的玄甲铁骑。

方原在明确了各方作战计划之后,在旅顺口休息了一日,便率玄甲铁骑北上,准备攻打第一站-盖州卫。

第一百九十一章 鸡犬不留

方原的玄甲铁骑北上,至边墙关卡,与赤古台汇合。

今次北上师深入满清腹地,肯定是连场的恶战,必须要合理的分配体力,精力,一味的猛冲猛打,绝不合算。

为了养精蓄锐,方原令连夜赶路的六千玄甲铁骑在边墙关卡休整,由赤古台已休整了三日的两千铁骑直接北上,进攻盖州卫。

今次的策略就不是攻城略地,而是学着皇太极的做法,打击满清的战争潜力。所以方原给赤古台的命令就是不攻城,若有盖州卫守军敢出城野战,一律歼灭;若盖州卫守军不出城,则屠尽盖州城四周的汉人、满人,鸡犬不留。

盖州卫是汉八旗正红旗的驻所,汉八旗正红旗的固山额真是王世选。皇太极出征宁远城,王世选也随军参战,汉正红旗留在盖州卫的只有不到十个牛录,两、三千人。

赤古台的两千玄甲铁骑杀到盖州卫时,正红旗的统领,王世选之子王宁根本就不了解玄甲铁骑的战力高低,还以为杀敌立功的机会到了,在盖州卫里凑齐了一支一千人的骑兵,出城迎战。

这支正红旗的骑兵遇上玄甲铁骑只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宣告不支,开始往盖州卫溃败而去,赤古台直接杀到了盖州卫下。

王宁被一战打出了心理障碍,哪里还敢出城,只能紧闭城门,坚守不战,并向盛京、辽阳方向发去了警报。

赤古台得了方原的旨令,并不攻打盖州卫的城墙,以牙还牙的学着满清入侵关内的战争法则,转而去屠杀盖州卫境内的满人、汉人。短短两日,死在这支玄甲军军刀之下的汉人、满人加在一起,就超过了一万人。

盖州卫里的王宁眼睁睁的看着辖区内的子民被赤古台大肆屠杀,仍是不敢出城,充分的体味到之前明军面临满清铁骑肆虐,却只敢守城不战的挫败感,屈辱感。

赤古台正在盖州卫大肆屠杀的时候,方原的六千玄甲铁骑休整了两日,已沿着官道北上。

方原并未急着赶路,一面时刻探听辽西方向的动静,一面彻底贯彻鸡犬不留的屠杀策略,将沿途赤古台因急于行军,而未曾屠杀的满人,投靠当汉奸的汉镶蓝旗、汉正红旗的旗人逐一杀尽。

这一路杀得是伏尸百里,所过之处屋舍焚烧一空,方原未去刻意统计屠杀人数,据保守估计,也屠杀了至少三、四万人。

方原赶到盖州卫下与赤古台汇合后,顺便还将正红旗固山额真王世选在城外的庄院给端了。王氏族人直接扔到盖州卫城下,杀了喂食野狗;王家的祖坟也刨了,尸体全拖出来挫骨扬灰。

做完了这些,方原见王宁还能忍着不出城,也就懒得再去理会这个忍者神龟,立刻挥师北上,直扑下一个目标,海州卫。

至此,盖州大屠杀才算告一段落。

方原回望着被杀得人畜不留,只剩下一个孤城的盖州卫,冷冷的一笑,“这一场是报扬州十日的!”

一日后,方原的铁骑直接进入海州卫境内。

海州卫是汉八旗镶蓝旗的地盘,固山额真是李永芳与阿巴泰之女所生的巴颜。因镶蓝旗被抽调了三千人前去宁远城助战,又给尚可喜分派了两千人在旅顺口驻守,留在海州卫的汉镶蓝旗只有一千残兵。

区区一千人哪里敢在海州卫驻守,在方原的大军离城还有五十里的时候,立刻往北撤离,逃亡北边的军事重镇辽阳去了。

方原率军抵达时,海州卫已是无兵驻守的空城,玄甲铁骑兵不血刃的进入了海州卫。

在海州卫,方原要做的事儿就多了。

他先将玄甲铁骑分作八队,每队一千人,分七个方向出击。

以一百里为限,百里之内,无论满人,还是入了汉八旗的旗人,一律屠杀。

余下的一千人则直接留在海州卫城里,将城里的一万满汉旗人,无论男女老幼,尽数杀了。

海州卫是尚可喜的老巢,方原怎么会放过将这个大汉奸灭族的机会。尚可喜留在海州卫里的老母,四个妻子,八个还未成年的儿子,九个未成年的女儿,包括尚之信,还有刚刚出生的尚之隆,全部车裂而死。全部家眷的尸体,方原就扔在尚府里,供大汉奸尚可喜逃回海州时“瞻仰”。

杀光尚可喜全族,以免几百年后,还有尚家后人恬不知耻的在海州卫祭奠尚可喜这个狗汉奸。

方原在海州卫休整了两日,假冒汉正红旗的轻骑兵前去辽西侦查的探子回报。宁远城下的皇太极已得到了明军奇袭辽东的战报,开始偃旗息鼓,准备拔营回师。

方原派出去的七队玄甲铁骑也回了海州卫,向方原汇报战果,屠杀了满人两万,汉旗人三万。

海州大屠杀的成果,总共屠杀了满人、汉旗人,共六万人,是盖州大屠杀的一倍。

方原暗暗的念道,“这一场是报嘉定三屠的!”

过了海州卫,再往北,就是军事重镇-辽阳。

在辽东未失陷前,辽阳就是辽东都司所在;在辽东失陷后,辽阳是努尔哈赤定都的第一个都城,也是满清都城盛京的屏障。

军事重镇辽阳的防御力量,绝不是区区盖州卫、海州卫能比的。

皇太极常年在辽阳布置了满八旗一旗,汉八旗一旗,负责辽阳的防卫。眼下守卫重镇辽阳的,是留守辽东代善的镶红旗,主帅代善之子,满达海,兵力五千;还有汉八旗的正白旗,主帅正白旗固山额真,石廷柱,兵力六千。

辽阳,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都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方原率军抵达离辽阳城一百里的辽中卫时,却发现已有大批的军队进驻了辽中卫,打的旗号是汉八旗的正白旗。看来是正白旗的固山额真石廷柱率军前来扼守,狙击方原的进军。

石廷柱也和王世选、李永芳一样,是早年投靠满清的汉奸,对满清的忠诚度是毋庸置疑的,所以被编成了汉八旗的旗人。

这个石廷柱本是铁岭卫军人出身,跟随满清南征北战,朝鲜之战、大凌河之战、松锦之战都有其人的身影,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汉奸,而且还是颇有军事才能的那一类。

玄甲铁骑在辽中卫城下扎营休整,方原、赤古台则连夜研究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奇袭辽东以来,方原率领的玄甲铁骑已获得了旅顺口大捷,也在盖州卫,海州卫,玩了两场大屠杀,杀死的满人,汉旗人已接近十万,对总人口也不到两百万的辽东来说,已是沉重的一击。

接下来需要研究的是,是继续攻打辽阳,扩大战果,还是折道往东,攻占奔袭东宁卫(现辽宁本溪市)后,南下丹东口,坐接应的战船离开辽东。

赤古台是战兴不减,干脆利落的说道,“方军门,撤什么撤?依我看,率军越过辽阳,直趋盛京,拿下满清的都城来玩一玩,哈哈!”

方原做梦也想拿下盛京,以雪汉人被满人奴役三百年之耻,但这个想法目前只能是痴人说梦。

盛京至少代善的镶红旗,汉八旗的四旗,还有蒙八旗的三旗,总兵力至少超过四万。以玄甲铁骑的战力,野战都很是吃紧,何况还是攻城!

方原笑了笑说,“盛京太远,辽阳很近,就说说重镇辽阳,打还是不打?”

赤古台想了想说,“还是老法子,若守军敢出城,我们就打守军;若守军不敢出城,我们就屠杀城外的满人,哈哈哈!”

方原赞同他这个战略,以八千玄甲铁骑,强攻一万以上守军的辽阳,实在得不偿失,还是先杀人,继续消耗满清的国力,再伺机歼敌吧!

两人正在商议间,军营外的军士来报,“禀方军门,赤统领,辽中卫城门开了,大批军士出城,准备袭击我军营寨!”

方原微微一怔,石廷柱这个资深汉奸,终于还是按耐不住,派兵出城了!

他是大喜过望,立刻大喝,“赤古台,立刻集全军之力,给汉正白旗迎头痛击!”

第一百九十二章 四正六隅十面网

正在方原在辽阳血战的时候,皇太极的援军已回师辽河,进抵营口以南的耀州,前方的败报不断传来。

“禀皇上,盖州卫汉镶蓝旗王宁遣败兵来报,明军在盖州屠杀三万五千口。”

“禀皇上,海州卫汉正红旗败兵来报,明军在海州屠杀六万口,智顺王尚可喜全族被屠。”

“禀皇上,辽中卫失守,汉正白旗固山额真石廷柱所率汉正白旗全军覆没,石廷柱孤身逃往辽阳,被俘正白旗旗人尽数被屠。”

“禀皇上,辽阳守军镶红旗满达海出城接应石廷柱,大败,折损两千精锐,余者退入辽阳城据守。”

皇太极脸色铁青的望着一封封传来的败报,他二十日前在宁远城下接到明军渡海奇袭的军报,还以为是小股明军偷袭,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

哪知短短半个月过去,这支渡海的明军已从旅顺口,杀到了辽阳城下。沿途的盖州卫、海州卫,甚至辽中卫几乎是不堪一击,明军兵锋所至,立刻崩盘。整个盛京以南至耀州,只有重镇辽阳还未失守。

皇太极这才察觉到事不寻常,在宁远城下坐不住了,便传令蒙八旗两万人继续围困宁远城,自己则亲率大军返回辽东。

等大军抵达耀州之时,时间又过去了七日,败报则是不断传来。

他重重的放了军报,在军帐里来回的踱着步。

军帐里全是今次随同出征宁远的满汉精锐,齐聚一堂。

正白旗睿亲王多尔衮,镶白旗和硕亲王多铎,镶蓝旗郑亲王济尔哈朗,正蓝旗阿巴泰,正黄旗、镶黄旗肃亲王豪格;还有第一智囊,内院大学士范文程,洪承畴。

皇太极止步问道,“宪斗,明军的进攻如此之速,必是方原领兵入侵了。”

他瞥过边上的败军之将阿巴泰,“老七,你与方原交过手,你来说说,方原的战力到底如何?”

阿巴泰之前在山东被方原打得灰头土脸,回盛京后,又和睿亲王多尔衮互咬了一番。皇太极以大局为重,既没捕风捉影的惩处多尔衮,也宽恕了阿巴泰败军之罪,仍将他留在军中听用。

阿巴泰颤巍巍的站了出来,低声说,“方原麾下的精兵,名曰玄甲铁骑,善使......”

皇太极早对方原的这支玄甲铁骑研究了不少时日,不耐烦的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这些我都知晓,说重要的,玄甲铁骑的战力是否在我大清八旗之上?”

阿巴泰如实的说道,“是,据我估计,若正面会战,四万玄甲铁骑便足以战胜五万我大清铁骑。但,方原的玄甲铁骑对兵源,甚至财力的要求十分之高,山东大战时,他麾下也仅有两千玄甲铁骑。”

“啪!”

皇太极重重的一拍军案,神色凝重的说,“山东大战时两千玄甲铁骑,今次已有八千,再打上两、三次,我看方原都能反攻辽东了!”

他的担心绝非无的放矢,虽然目前满清铁骑在野战方面还拥有人数优势,方原区区八千玄甲铁骑还不能发动一场正面会战。但长此以往,过不了几年,此消彼长,野战的优势会逐步向方原一方倾斜。若满清既没有钱财优势,又失去了野战的优势,灭亡也就近在眼前了。

范文程附和着说,“是,皇上,方原不除,我大清永无宁日。”

皇太极对这个犹如流星崛起的方原既恨得咬牙切齿,又爱才惜才,闭着双眼说,“宪斗,你有没有法子招降了方原?若方原能归顺我大清,取大明江山如探囊取物尔!”

范文程沉思不语,方原崛起得太过迅速,他对方原的性情根本一无所知,一时也想不到良策来对症下药。

皇太极退而求其次的问,“既然不易招降,那玄甲铁骑神出鬼没,机动力还在我大清铁骑之上,该怎么歼灭了方原?”

去年投降了满清,还未立有寸功的洪承畴突然站了出来说,“皇上,臣有一策,可歼灭方原的玄甲铁骑。”

皇太极见是洪承畴这投降的智囊,大喜问道,“彦演,快快说来!”

洪承畴正容说,“臣所献之策,就是当年杨嗣昌围剿流寇之策,名为四正六隅十面网!”

皇太极兴奋得走下了军案,亲热的拉着他手儿,走到了军案前,“快与朕说一说,此战怎么个打法?!”

洪承畴回身指着军帐里挂着的大地图说道,“皇上,方原从旅顺口率水师登陆,他返航是从哪儿返航呢?”

皇太极凝视着地图说,“这,难道不是从旅顺口原路返航?”

洪承畴笑着摇了摇头,“皇上只要回师就能切断方原撤退到旅顺口的路线,他若预计从旅顺口返航,那他就不是在奇袭辽东,而是在自投罗网。臣断定,方原预设的返航点绝不是旅顺口,而是在.....”

他指着地图上丹东口的位子,沉声说,“丹东口!方原是想从丹东口登船,南下至曾经毛文龙所在的皮岛,再西返天津卫。我们只要切断了方原这条撤退的路线,他就是瓮中之鳖,必然束手就擒!”

皇太极听了洪承畴头头是道的分析是连连点头。

洪承畴继续说道,“所谓四正,就是满八旗、汉八旗、蒙八旗,再加上朝鲜国,四方合力。由汉八旗、蒙八旗专职驻守城池,满八旗专职追击野战,朝鲜国方面则出动水师,自海面攻打一切进入皮岛、丹东口的水师舰队。”

“所谓六隅,就是盛京、辽阳、赫图阿拉、海州卫、东宁卫、丹东口,在这六个重镇布置重兵,逐步扼杀方原行动的空间。”

“所谓十面网,就是四方、六镇,两两互为掎角之势,形成十面捕兽的大网,方原只要攻打任何一点,便两方策应。如此一来,任方原手段通天,也逃不出皇上的五指山。”

洪承畴当众口若悬河,款款而谈,无论军营里的满清亲王,还是身为第一军师的范文程也是赞许不已。

皇太极更是兴奋得连连叫好,“好!好一个四正六隅十面网!彦演真乃天纵之才,不亚于当年的诸葛孔明啊!”

他对洪承畴大肆褒扬,范文程自是不甘于洪承畴之后,“臣再献三管齐下之计,助皇上生擒方原,扫除心腹大患!”

皇太极连声催促他快说,范文程说道,“其一,皇上可令人前去招降方原,许诺优厚条件,纵然方原不降,也可作为缓兵之计,拖延他行军的时日;其二,皇上趁机令满八旗、蒙八旗、汉八旗各自驻守彦演所言的六个重镇,完成兵力部署,再诏令朝鲜国立刻出动水师,占领皮岛,再北上丹东口;其三,彦演之策,唯一可虑者,就是朝鲜国会不会依约出兵合击,皇上最好再派出一个德高望重的亲王,亲自前去朝鲜国督战,以防朝鲜国阳奉阴违,贻误战机!”

范文程之策更是补充了洪承畴大战略里可能的疏漏点,皇太极听了拍案大笑说,“宪斗、彦演,你二人皆有卧龙、凤雏之才,得一可得天下。如今朕两者皆得,天下必属大清矣!”

他照搬出《三国演义》里的说法,收买人心的手段是炉火纯青。范文程、洪承畴二人是惶恐下拜,冲皇太极连连磕头谢恩。

皇太极朗声宣布作战方案,“汉正红旗、镶红旗,镶白旗合兵一万五千,驻守海州卫,切断方原通往辽西之路;汉正蓝旗、镶蓝旗,蒙镶蓝旗、正蓝旗,共四旗合兵两万五千,由金州东行,连夜占领丹东口,切断方原海归之路;汉镶白、镶黄、正黄,蒙正白旗、镶白旗,共四旗合计两万五千,前去占领东宁卫(今辽宁本溪),切断方原南下之路。”

“宪斗,你派出一汉使,前去方原军营劝降。方原如今是明朝的驸马都尉,朕也可以赐婚他一个大清最尊贵的固伦公主,要他当大清的固伦额驸;他是四府总督,朕定鼎天下之后,可以封他为南直隶总督;他如今连公爵都不是,朕可以立刻封他为亲王。只要他愿意投降,崇祯能给的,朕加倍的给!”

皇太极为招降方原已不惜一切代价,不止众满清亲王,甚至连范文程、洪承畴二人也是面面相觑,他二人虽被皇太极赞成卧龙、凤雏,却不可能享受这种待遇。

皇太极瞧着阿巴泰说,“老七,朕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派你去朝鲜国督战。”

“是!遵旨!”

皇太极瞥过多尔衮一眼,淡淡的说,“睿亲王,朕再给你一个洗刷流言的机会,派你的正白旗、镶白旗前去东宁卫,狙击方原南下的骑兵。”

阿巴泰自山东大败后,回到盛京就告了一状,直言多尔衮与方原勾结。这则流言令多尔衮很是被动,皇太极暗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这次若正白旗、镶白旗狙击方原绝不能再出茬子。

多尔衮很是无奈,只能拱手领命。

第一百九十三章 国运之争

方原在辽阳城下击溃了汉正白旗的四千人,还有满达海派来援救的两千镶红旗骑兵。

拼光了主力的石廷柱吓得连辽中卫也不敢进,直接逃回了辽阳城。满达海损失了7个牛录的镶红旗精锐,也不敢再出城迎敌,只与石廷柱严防死守。任凭方原在辽阳城外大肆掠夺,也装聋作哑,绝不应战。

既然满达海、石廷柱已被打得吓破了胆,方原在辽中卫休整了一日,将辽中卫里的十万两银子全劫了,存进了余额宝。精铁马刀、盔甲那些尽数焚毁,只带走了镶红旗火器营携带的火药、铅弹。

方原的大军大摇大摆从辽阳城下经过,一路掠夺而过。在辽阳,方原放弃了之前在旅顺口、盖州、海州的屠杀行径。

他并非是嗜杀之人,旅顺、盖州、海州三地的大屠杀已杀了近十三万满、汉旗人,足以对满清形成威慑,再杀下去,就适得其反。

方原的大军过了辽阳,探子回报,皇太极回援的大军仍在耀州驻扎,并未过分紧逼。

玄甲铁骑到了盛京城外十里的军堡驻扎了下来,稍作休整。

这个军堡本是盛京外围防御的十八个军堡之一,镇守盛京的代善生性谨慎,绝不冒险,担心方原兵锋过猛,唯恐一旦疏忽,盛京有失,便将盛京城外一半外围军堡的军士撤进了盛京,全力巩固盛京的安全,以待皇太极回援的援军。

方原刚到军堡驻扎,便收到皇太极使者带来了一封劝降的书信。

他打开书信一看,皇太极招降的条件是十分的优厚,既是赏赐公主,又是封总督,甚至还封了亲王。在方原的历史记忆里,至少股肱范文程,三顺王,甚至汉八旗所有固山额真都没有这么优厚的待遇,可见皇太极之爱才心切。

方原将劝降书信交给了赤古台,出了军堡,远眺十里外的盛京城。直捣黄龙,那是岳武穆毕生的夙愿;更是自萨尔浒战役后,明朝君臣三十年梦寐以求想要收复的失地。

这座宏伟的都城已真真实实的在方原眼前,虽然离收复还差之千里,但方原的数千玄甲铁骑能近距离眺望盛京城,已是目前明朝君臣遥不可及的一个幻想。

区区不到百万人口的满清能入主中原,控制上亿人口的中原达二百多年,这是历史的偶然,还是必然?

方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历史上,自战国时期的匈奴起,长城以北的游牧民族和长城以南的中原进行了长达两千年的战争,其间可说是互有攻守,胜败。

中原政权既有汉唐远征草原、大漠的辉煌,也有五胡乱华,靖康之耻,崖山国灭的耻辱。但一个不可争辩的事实就是,凡统一了长城以北的游牧、渔猎政权,也就真实具备了入侵中原的实力,对中原王朝构成重大的威胁。

之前的辽国、金国、蒙古,眼前的满清,无一不是如此。

历朝历代的中原王朝要想确保对长城以北的军事优势,必须要做的就是分化、瓦解,要令长城以北无法统一。

但明朝自萨尔浒之后,一直在执行相当错误的国防方针,就是修城堡、堆大炮。尤其是以官僚袁崇焕,关宁军为首的军阀集团,为了一己私利,构建狗屁的宁锦防线,只顾自己修城堡,完全漠视满清征服朝鲜,蒙古,坐看满清统一了长城以北。

眼下的满清已是一个拥有了东北、蒙古草原,甚至朝鲜的庞大帝国,远强于之前的辽国、金国,比之入侵中原前的蒙古帝国,也不遑多让。

明朝莫说是处于天启、崇祯年间,就是在最强盛的成祖朱棣时代,要消灭这么一个强大的统一了长城以北的帝国,也是胜负未知,至少隋炀帝,唐太宗最强盛的时期,征讨高句丽都以失败告终。

而眼下的中原王朝却是一再内讧,流寇肆虐,各地军阀拥兵自重,互相火并。这么点家底能阻止满清的入主中原,才是痴人说梦。

满清在连续经历了顺治、康熙两个小皇帝,仍然能入住中原,那就是国运所在,大势所趋。与崇祯皇帝是否刚愎自用,勤政与否无关;与袁崇焕是不是将才无关;与区区一个军阀吴三桂是投降李自成,还是投降满清更是没半点关系。

长城南北政权的国运之争由一个三、四万人的军阀集团决定,本身就是天大的笑话。以吴三桂的关宁集团面对李自成进攻时的窝囊表现,山海关被攻打一日就几近失守,甚至还不如周遇吉的宁武保卫战。

这种战力水平的军阀集团面对满清进攻,又能撑上几日?吴三桂就是不投降满清,转而和李自成合作,就能阻止满清入主中原?满清继续绕道蓟门入关,李自成敢在北京城和满清铁骑决战?吴三桂敢走出山海关和满清铁骑野战?

故意抬高吴三桂的历史地位,其实是康熙平定三藩时的杰作。只有彻底将吴三桂打在明朝灭亡罪魁祸首的耻辱架上,才能断绝吴三桂反清的旗号,其实就是忽悠,洗脑老百姓的说辞。

方原正在思绪如潮,身后赤古台浑厚的声音响起,“方军门,皇太极的招降书怎么回话?”

“皇太极,真是一代雄主啊!”

方原不由得暗自感叹,崇祯能破格重用自己,那是因为处于劣势,说难听点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而皇太极明显处于优势,仍是愿意花这么大价钱来招揽,那就不仅是惜才,而是帝王的宽宏雅量。至少那个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绝不可能有这种心胸肚量。

抛开民族大义来说,皇太极实在是个令人敬佩的对手。

他接过赤古台递上来的招降书,沉思了良久,终于还是撕得粉碎,扔向了远方,“赤古台,明日清晨,玄甲铁骑立刻出发东行。”

赤古台愕然问道,“方军门,皇太极的主力离我们至少还有四日的脚程,要不再多休整一日。”

方原斜眼瞧着他说,“皇太极在耀州按兵不动,那是在麻痹我们。我估计他是在给我们下套,酝酿着更大的围捕计划。”

赤古台说道,“那,我们为什么不南行去东宁卫,再到丹东口,还要东行?”

方原凝望着眼前的盛京城,双眼一抹精光闪过,“撤离之前,还有一个地方,我必须要去!”

赤古台愕然问,“哪儿?”

方原一字一句的说,“赫图阿拉!我要将明军的战旗插在赫图阿拉的城上!”

赫图阿拉是满清的旧都,也是满清的龙脉、祖先陵墓东陵所在,葬有努尔哈赤,以及其上五代祖先的陵墓。

若能攻下赫图阿拉,将明军战旗插在赫图阿拉的墙头,便是对满清军心、士气最沉重的打击!

次日清晨,玄甲铁骑生火造饭之后,便拔营前往离盛京一百里外的赫图阿拉。

方原勒马立在盛京城前,凝望了一会,沉声说道,“盛京,终有一日,我会再次回来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勒石东陵

赫图阿拉是后金旧都,满人贵族的聚集地。

自努尔哈赤迁都盛京之后,赫图阿拉的军事、政治价值早已不复存在,平日里只安排三个牛录的镶黄旗军士,看守着东陵皇陵。

方原率领玄甲铁骑杀到赫图阿拉时,城里的老满贵族早已得到明军入侵的消息,立刻将城门紧闭,并迅速的组织了老满贵族府里的包衣奴才开始抵抗。

这些老满贵族府里,每家几乎都养了上百包衣奴才。整个赫图阿拉城里的几十上百家老满贵族,东拼西凑的也凑齐近一万包衣奴才,武装起来当作守城军士。

方原抵达赫图阿拉城下时,见城里竟然还有大批的民兵抵抗,立刻下令全军开始攻城。

因赫图阿拉城里的老满贵族是个个家底殷实,无论刀枪、弓箭、盔甲,还是守城所需的火油,都是应有尽有,极大增强了城池的防御力。而且这些老满贵族在战前承诺了立功的包衣奴才,能免去奴隶,赏赐一个旗人身份。这些在城头守城的包衣奴才为了博取主人的好感,脱离奴籍,个个拼死守城,迸发了远超汉八旗的战力。

方原的强兵连续攻城一日,损失了两、三百军士,仍是被狙击在赫图阿拉城下,甚至都没爬上过墙头。

久攻不克,方原气得是咬牙切齿,不断围着赫图阿拉的城墙观察。

赫图阿拉的城墙只有三丈高,方原立刻就找到了破城的关键所在,不惜代价的在淘宝上购买了至少五千个麻袋,令军士在麻袋里装土后,扔在城墙之下。

五千个沙袋一扔,几乎就能直达城墙头,顺着堆高的沙袋,直接就能攀上城墙。

方原令赤古台在全军下令,给出了重赏,第一个爬上赫图阿拉墙头的,赏银一千两;一日之内破城,每人奖赏一百两,战死者,由父母妻儿代领。

玄甲军士为了巨额的赏银,是个个争先,顺着沙袋就冲着城墙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猛攻。

守城的包衣奴才没了城墙的优势,无论军备、战力都远远不及玄甲军士,就只剩下烂命一条,用人命铺成了一条血肉的防线,狙击玄甲军士的猛攻。

城墙之上,喊打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声传数里。

惨烈的城墙争夺战持续了整整一日,包衣奴才在惨死了四千人之后,终于抵挡不住攻势,开始往城里逃窜。

坚守了两日的城墙终告失守!

城门失守,老满贵族开始组织余下的包衣奴才退守城内的府邸,打起了巷战,准备和方原死磕到底。

方原见这帮老满贵族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决心顽抗到底。若强攻各个府邸,既迁延时日,又徒耗兵力。

为了尽快的取得战争的胜利,他干脆在淘宝上大肆购买了上万两银子的工业酒精,还有电石,开始在赫图阿拉城里大肆的放火,无论是官府的仓库,军营,还是贵族、平民的房屋,直接放火焚烧。

不到半日,整个赫图阿拉城已陷入一片熊熊的火海,滚滚浓烟冲天而起,染黑了半边天。

大部分龟缩在府邸里的老满贵族受不了烟熏火烧,打开府邸大门纷纷逃窜。但凡逃出府邸的,被玄甲铁骑逐一的捉了。

府里的家财全洗劫一空,所有的虎皮、熊皮、貂皮大衣也全搬到了玄甲军营。时值十月下旬,辽东的酷寒即将到来,这些兽皮外衣是用来给军士保暖的。

各府十三岁以上的青壮,包衣奴才全部当场处决,只留下了各贵族族长、宗老,还有十三岁以上的年轻满人贵族女子。两日间被捉拿的贵族族长、宗老有一,两千人,女人有两、三千人。

这些族长、宗老,还有十三岁以下的满人小贵族,方原准备带回京城献俘的,若遇到战事,还能当作人质;女人则全部拖到老皇城里,交给麾下的军士快活快活的,军士们已连续出生入死的作战了一个月,该当找些乐子。

方原将玄甲铁骑分作四队,一队看守族、宗老,一队负责城墙警戒,探查有没有满人骑兵追来的情报,一队在城里巡逻,防止有人作乱偷袭,一队则开始奸淫这些满人贵族的女性。

四队玄甲铁骑,六个时辰轮班一次,一共只有两日放松、找乐子的时间。

满清入关但凡遇到抵抗,都是以屠城结束,玄甲军奸淫点女人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以牙还牙罢了。

攻下赫图阿拉,方原洗劫了城里至少一半的贵族,缴获了银子二十二万两。他为了犒劳作战英勇,已吃了快一个月压缩饼干的军士,在淘宝上购买了大量的红烧肉、午餐肉、豆汁鱼罐头,供全军将士改善伙食。

既有女人耍乐,还有美食入口,更有大笔的银子奖赏,整个玄甲军是军心、士气高昂,对方原是衷心拥护,敢效死命。

这两日间,方原还抽出了空闲时间,去了埋葬努尔哈赤以及满清皇族数十人的东陵。

方原站在努尔哈赤的陵墓前,凝视着墓碑,这个开创满清三百年王朝的枭雄就静静的躺在地下。纵是打下万里江山,到头来也不过归于三尺黄土。

身后的赤古台问道,“方军门,要不要将满人皇族陵墓全毁了?!”

方原摇了摇头说,“毁满人皇族的祖墓,除引起满人的同仇敌忾,对争天下没有任何益处。努尔哈赤,虽是敌人,总归是一代枭雄,还是令他入土为安吧!”

战场争雄,那是英雄间的对决,毁人祖坟,那是龌蹉手段。

除了对付尚可喜那种带着大明资源投靠满人的汉奸,方原也不会轻易毁人祖坟。

当然,方原不毁努尔哈赤的陵墓,还有个重要的缘由就是,为双方和谈留有余地。若尽毁满人皇族的陵墓,双方就是结下了生死之仇,逼得皇太极不得不和大明死磕,那真是得不偿失。

方原在淘宝上购买了自动打印相片的数码相机,还有数码DV机,准备拍摄后打印出照片,用作珍藏纪念,还有回朝去庆功的证据。

他先是在努尔哈赤的陵墓前,身着玄甲军军服,高扬着玄甲军战旗,比照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封狼居胥的仪式,祭告了天地,并全程照相,录像。

接着令赤古台领着玄甲铁骑的中高层军官骑着高头大马,在东陵四处奔行,耀武扬威;若军士愿意拍照的,则按照百户一个全家福,全程照相留念。

其三,方原将玄甲军的战旗,尽数插在赫图阿拉的城墙,以示扬威,并亲自策马,扬刀站在城门前,拍照留念。

最后,方原找了一大块石头,摆在东陵大门口,在巨石上刻下了两行字,“忆往昔,封狼居胥,虽远必诛;看今朝,勒石东陵,虽强必戮。”

封狼居胥,是夸扬霍去病远逐匈奴的;勒石东陵是方原用来纪念今次深入敌后的功绩,他是将自己比作了封狼居胥的霍去病。

做完了这些工作,便是离开赫图阿拉,南下撤离的时候了。

方原清点了玄甲铁骑的数量,渡海奇袭的是八千人,经过近一个月来的恶战,已损失了八百七十人,只余下七千人左右;战马虽经连续消耗,但俘获的战马更多,登岸时有一万八千匹战马,如今已有两万五千匹。

赤古台将四队玄甲军军士合成了三队,前队三千人,当先开路;中军一千人,专门看守俘虏的一,两千满人贵族;后军三千人负责殿后。

一行大军离开了赫图阿拉,折道南行,往东宁卫进发。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人质

刚行军到东宁卫境内,探子就前来回报,前方官道上是旌旗飘扬,是正白旗、镶白旗的军旗。

后方的探子也来报,正黄旗、镶红旗、正红旗、镶蓝旗、正蓝旗五旗满清铁骑已进驻赫图阿拉,离方原一行最多只有两日的马程。

方原微微一惊,看来玄甲铁骑在攻占赫图阿拉时,多尔衮的正白旗、多铎的镶白旗大军已抢先一步进驻了东宁卫,切断方原行军方向。

而身后就是更庞大的五旗满清铁骑在追击。

直到此时,方原有些醒悟过来,为什么皇太极迟迟不追击过来,原来是早就看穿了方原的行军意图,暗中派兵切断退路。眼下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是落进皇太极事先设好的陷阱里了。

玄甲铁骑目前的处境非常不妙,该如何闯过围追堵截,赤古台也是担忧万分,当夜就找到了方原,询问对策。

时值十月中旬,辽东的夜风,寒冷而刺骨。

方原巡视了各个军营,所幸在赫图阿拉时,已抢够了足够的虎皮、貂皮,他监督着将这些抢来的兽皮皮衣,分发到每个军士手中,用以保暖驱寒。

方原身着一件白虎皮大衣,立在军营之外,仰望着夜空的点点繁星,脑海里思索的却是北京城里的小公主-坤兴。今次凯旋而归,就会和她成婚,也会带她回到江南。直到此刻,方原仍没想到该怎么和这个公主相处,更没想到该怎么令小公主和小苑和平相处。

之前在方原的额四合院里,坤兴就因为小苑的存在大吵大闹过一次;而小苑,虽平日温顺,也从不张扬,但却在府里八面玲珑,无论是朱慈焕、秦展都乐于信任她。而且眼下,她已接管方原私人的金库,还有收支账目,俨然已是沧浪亭里,没有女主人名号的女主人。

这两个年龄相若的少女凑在一起,还不知闹出什么风波来,今后的日子,方原想想都觉得非常头疼。

赤古台也出了军营,与他并肩而立,“方军门,明日或许就要大战,在想什么呢?”

方原将千般思绪收了,如实的答了他,“女人,还是两个女人。”

赤古台哈哈大笑说,“方军门果然够实在,但我就惨了,一个女人都没有。”

方原侧过脸来瞧了瞧他,失笑说,“赤古台,自加入了玄甲军,你都没有娶妻生子,我还没问过你缘由。”

赤古台大笑说,“不瞒方军门,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方原故意离他远了些,板着脸儿说,“原来你对男人感兴趣,你能不能别靠这么近?!”

赤古台放声大笑说,“方军门在说笑?我其实是有个青马竹马的未婚妻,不过被蒙古一个部族小可汗给抢了去。成亲的日子,我一怒之下冲去宰了几人,结果就一直被追杀,甚至连我父母都死在他们手中。原来的部族不敢袒护,我只能当了草原上的马匪!哈哈哈!”

这还是方原第一次和麾下这第一猛将面对面交心,之前谈及的只有军务,今日赤古台却连男女感情也一并说了。他虽然在大笑,但方原却能分明的听出来,这笑声中的无奈和凄凉。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世间两大恨凑一起了,仇恨可说是比天高,比海更深。

方原正容说,“赤古台啊!无论是什么蒙古部族小可汗,等有朝一日,我们的铁骑踏上草原之时,我特许你灭了这个小可汗的部族。”

赤古台双眼含泪,冲他半跪在地行礼,“就是和硕特部族下的小可汗挥格,若我再没机会踏足草原,还请方军门替我报仇。”

方原听了他有如遗言的话儿,心里一突,愕然瞧着他说,“赤古台,你是否对今次突围全无信心?!”

赤古台黯然的说,“方军门,今次敌众我寡太过悬殊,明日到了战场,我会替你往南杀出一条血路,你伺机撤退,只要能到丹东口,满清没有水师,就拿你没法子。”

方原拍了拍他的肩,自信满满的一笑,“赤古台,我们明日不会输的,之后也不会输!我可不是在安慰你,我有三个必胜的理由。”

“其一,我们还握有一,两千重要的人质,多尔衮、多铎若是放任不顾,这些满人贵族的遗孀一人一口口水都能喷死了他们。”

“其二,玄甲军有你这个大明第一猛将在,还有七千敢打敢冲,不怕死的精锐,我实在想不到悲观的理由!”

赤古台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之前的悲观见了几分,信心却多了几分,又问,“其三呢?”

方原神秘兮兮的笑了笑说,“其三,就是因为我和睿亲王多尔衮是拜把子兄弟啊!”

赤古台大吃一惊,将信将疑的问,“你们还真是拜把子兄弟?我还一直以为方军门在说笑!”

方原笑着说,“之前真不是,但这种拜把子兄弟,随时可以认的,明白了?!”

他见赤古台还在惊愕,知道这个猛将是个实诚性子,就不要再与他打哑语,卖关子,止了笑正容说,“赤古台,明日的作战计划,你率两千装备了玄甲神铳的铁骑,间杂着五百满人的贵族,迎战正白旗、镶白旗。我倒要瞧一瞧,多尔衮,多铎,敢不敢不顾这些满人贵族的死活。”

赤古台恍然说,“方军门是要以人质为要挟,令他们投鼠忌器,再趁机掩杀!”

方原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这正是他打开多尔衮、多铎突破口的第一步计划!

次日清晨,多铎的镶白旗三千铁骑推进到玄甲军的军营前,派人前来邀战。

赤古台照着方原教给的法子,以两千玄甲铁骑,夹杂着五百满人被俘虏的贵族,驱赶着他们个个举起本族的旗号,以满语大喊大叫着往多铎的骑兵方阵奔逃而去。

而赤古台的精锐骑兵早已子弹上膛,做好了随后掩杀的准备。

这一场战争只持续了不到两个时辰,战争结果则完全在方原的预料之中。

被方原当成人质的这些老满贵族虽没有职位在身,但他们的子侄在朝中当官的,八旗里当军官的却是不计其数。面对这么一个权贵群体,莫说是大面积的主动放箭屠杀,就是保护不周,伤了几十上百个,事后多半都会被皇太极追责。

多铎的镶白旗精骑临战是畏首畏尾,根本不敢冲着跟随这些老满贵族杀奔而来的玄甲铁骑放箭。

混在人群里的玄甲铁骑以神铳精准射击多铎的骑兵方阵,玄甲神铳不仅射程远,威力更超出了明军之前所有的火铳,刚一交手,就直接打死一,两百镶白旗的骑兵。

这种束手束脚的仗根本就没法继续再打,多铎在损失了一、两个牛录的镶白旗精骑后,当机立断的选择了撤退。

方原的玄甲铁骑顺着多铎撤退的方向,直接推进到东宁卫城下的镶白旗营寨,眼看着镶白旗掩护着四、五百的满人贵族退回东宁卫里。

他将余下没来得及逃进东宁卫,和镶白旗营寨的满人贵族又尽数押回去,这种宝贝人质,每一个都有不菲的价值,可不能随意丢了。

第一日的交锋,以方原小胜一场告终,不仅打死了镶白旗一、两个牛录的骑兵,更将战线由东宁卫边境,推进到了城下。

但是玄甲铁骑的危机显然还没解除,因东宁卫里还有一,两万,正白旗、镶白旗的精锐;身后皇太极的追兵绝不会超过一,两日的马程,随时可能追击而至。

摆在方原面前的难题就是,怎么以最快的时间突破多尔衮的堵截,否则,一旦皇太极追击上来,那就万事皆休!

第一百九十六章 共有天下

既然多尔衮的正白旗、镶白旗因满老贵族的人质投鼠忌器,不愿出城与方原决战。那方原要攻破东宁卫或许难如登天,但要突破东宁卫的封锁,那倒很是容易。

方原令玄甲军在东宁卫二十里处扎营休整,为了防止东宁卫派人袭营,还直接捆绑了五百满老贵族在营门前,多尔衮要袭营的话,必须先杀了这些人质。

到了夜间,军营外的军士前来传话,满清睿亲王多尔衮邀请方原子时时分前去军营与东宁卫正中十里处大平原上的小湖相见,为了安全起见,双方随行只能带一人。

多尔衮想亲自与方原谈判,那也是在方原预料之中。而且会面的地点在正中的大平原,既不必担心有埋伏,若一旦有警,也可及时返回。双方随行只带一人,也是避免出现不必要的误会。

这次谈判也是相当的必要,毕竟多尔衮的正白旗、镶白旗切断了方原前行的要道,若逼之太紧,真要不顾人质的安危,玄甲军想要突破两旗满清铁骑的封锁,损失也必然惨重。

方原想都不想便应了多尔衮会面的邀请,令赤古台派出十余骑兵前去会面地点侦查,有没有埋伏之类的。

到了子时时分,探骑前来回报,小湖并未埋伏。

方原身穿了防爆装备,还带着火枪,狼牙电棒等防身器械,又带上赤古台这个近战搏斗高手,一同前去和多尔衮见面。

等方原、赤古台二人纵马赶到小湖时,只见到月光下的小湖边,两个傲立在马背上的人影早已等候多时。

方原二人策马走近了,离二人只有三丈远,才看清了带着满清入主中原,当了七年满清摄政王的睿亲王多尔衮。

多尔衮和崇祯差不多年纪,身形魁梧,身着正白旗军服,在头盔之下,却能分明的见到他阴冷的眼神,不怒自威。

多尔衮见方原纵马到了,也迎马而上,直到二人的战马凑在了一起才驻马止步,挂上一抹笑容,“方总督,久闻大名,真是见面更胜闻名!”

他的汉语说得相当熟练,甚至还能引用客套的俗语,可见也是个汉文化的仰慕者,史书上说他精通满、汉、蒙、朝鲜四国语言,果然非虚。

方原冲他笑了笑,也客套了几句,“久闻睿亲王乃是满清第一巴图鲁,果然胆色十足,竟敢独自出来与我相见。”

多尔衮哈哈一笑说,“方总督一直对外宣称你我是拜把子兄弟,既然是拜把子兄弟叙旧情,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他竟然直接提到了方原之前的信口胡诌,却不见丝毫愤怒,反而是豪爽的认了,倒是出乎方原的预料,一时还真的猜不透他的心思。

方原稍稍一怔,继而失笑说,“那不过是我施的小小诡计,令睿亲王见笑了!虽是长夜漫漫,睿亲王何不爽快的说明来意,你我能谈拢便谈,谈不拢回去各自休息,明日大战,总胜过在这夜里喝西北风。”

多尔衮止笑正容说,“方总督,皇太极的劝降书信你收到了?你是什么想法?”

事关正事,方原也收了笑容,正容说,“睿亲王这是明知故问,攻打赫图阿拉不就是我的回答?”

多尔衮点了点头,缓缓地说,“方总督连这么优厚的条件都拒绝了,那就是心怀比总督更大的雄心壮志了?”

方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睿亲王,我和洪承畴、范文程那帮人不同,坚守民族大义而已,谈不上野心不野心。”

多尔衮追问道,“方总督,那你愿不愿与我多尔衮结盟?”

他言中所指的是结盟,而不是投降,倒是令方原微觉错愕,好奇的问,“睿亲王的意思是?”

多尔衮也不再转弯抹角,直言说,“方总督,若你我结盟,就在东宁卫设局,给皇太极一个了断,我取而代之。之后,我可承诺你保存完整的玄甲军编制,并将汉八旗所有的土地,子女都交给你统领。你我再联军入关,入主中原后,我们以黄河为界,共分天下。我只要京畿,山西,陕西。”

“之后是敌是友,是一决雌雄,还是仿效宋辽、宋金,结百年盟好,全都可以坐下来谈!”

方原微微一愣,多尔衮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借助方原之力铲平皇太极的势力,由多尔衮坐上皇帝的宝座。多尔衮能回报方原的是交给他所有汉八旗的土地、子女。征服中原后,再双方平分天下。而且还承诺保证方原的玄甲军编制,绝不会插手玄甲军的军务。

以多尔衮麾下正白旗、镶白旗共98个牛录的强大兵力,再加上方原的玄甲铁骑,真要在东宁卫设局暗算,皇太极猝不及防下,至少有七、八成成功的把握。

多尔衮的这个条件看似苛刻,不过是对方原这个穿越者来说的。若对真实历史来说,多尔衮提出的这个条件,其实是相当的优厚。史可法,还有南明朝廷连向多尔衮争取一个划长江而治的条件都求而不得,何况是黄河。若非方原玄甲军表现出来的惊人战力,而是明军那种豆腐兵,无论皇太极、多尔衮都不可能给出这些优厚的条件。

方原笑了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多尔衮大半夜出来陪着聊天也是不错,“睿亲王,你这人慷他人之慨,反正不是你的,随你怎么承诺都行。若真的归了你,你若反悔呢?”

多尔衮还以为他在心动,沉声许诺说,“我如今只有一女,名曰东莪,年仅五岁。若方总督愿意与我结盟,我就将小女许配给你,并立刻送到你府中。”

历史上的多尔衮并无儿子,确实只有一女,就是这个东莪格格。一个五岁的女孩怎么可能与方原完婚,所谓许配其实就是将唯一的女儿交到方原手中作人质,以换取方原的支持。

多尔衮突然提出这么个耸人听闻的方案,并愿送上唯一的女儿作为人质,可见与方原结盟的迫切之心确实是毋庸置疑,绝非信口开河。

果然是行事果绝,什么女儿,什么亲情,必须全部为王图霸业让路。

满清的执政者全是皇太极、多尔衮这种强悍至极的枭雄,令方原是暗暗心惊,凝视着眼前月色下的小湖泊。

多尔衮的盘子较小,开出的条件,可以说比皇太极更优厚。皇太极的目的是要方原投降,并加以重用;而多尔衮却是连君臣关系都不用,直接与方原是盟友关系,双方共同入主中原,平分天下后再决定双方的关系。

若方原的目的是要自个儿当皇帝,多尔衮提出的方案就是眼下的最佳方案。只要双方就此达成了协议,方原可以立刻收编汉八旗的数万军士,稍加淘宝的装备,只需两、三个月就能和满清联兵自山海关破关而入。

他的势力早在江南扎根,只要没了对朝廷的顾忌,江南四府的玄甲军立刻就能攻占整个南直隶,再向浙江、福建用兵,一统整个长江以南,再北上争锋。

当年满清对江南几乎也是传檄而定,若没有强制性梳猪辫子的羞辱,江南的那些士绅、富商、文人也不会起来反抗。何况方原也是代表了汉人政权,给谁缴税不是缴税,谁会提着脑袋,全家人的性命来反对?

明朝这块鲜美的肥肉,即便和满清同时入关开抢,方原也有足够的信心,能将最肥美的一大半抢到自个儿的碗里。

远比回了明朝,不仅要应付满清入侵,应付后宫、东宫势力,还要应付各方居心叵测的军阀更为有利。

至于世上的舆论,历史的批判云云,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能再开创一个汉唐盛世,谁会去追究汉朝曾给匈奴送钱送女人?唐朝也曾向突厥借兵称臣?

直接当皇帝打江山,还是继续匡扶明朝。

之前的方原只能在脑海里意淫,如今却是一道现实的选择题摆在了眼前,令他是怦然心动。

多尔衮也不去催促他的抉择,只是静静的勒马,等候着他的答复,一个事关天下大势的答复。

第一百九十七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与多尔衮结盟,共同联军入关,这个诱惑对方原是相当巨大。

再加上与周皇后、太子的水火不容,令方原是不甚其烦。

崇祯还在时,当然无须多虑;若崇祯一旦有了变故,太子坐上了皇帝宝座,眼下的有利形势会急转直下。

不得不说,多尔衮的建议,方原的内心难免生出蠢蠢欲动。

如此重大的抉择,不止关系到方原本人的前程,更关系到整个玄甲军的荣辱,本该与玄甲军的兄弟们商议过后再做决定。但眼下方原的兄弟景杰、秦展,还有一众高层将领都不在,身边只有赤古台这个只知道沙场冲锋的蒙古汉子,问他这些军政大略等于是对牛弹琴。

眼下时间仓促,根本容不得方原继续犹豫不决,必须乾纲独断的做出一个重大的选择。

在他的脑海里,崇祯、坤兴、柳如是、小苑、景杰、秦展、朱慈焕、周皇后、太子诸人一一闪过......

良久,方原在权衡利弊之后,终于还是家国大义占了上风,若放任满清入关,纵然最后能驱逐鞑虏,还我汉家河山,整个中国大地必然陷入持久的战乱,生灵涂炭中。

汉家江山、子女要承受这种沉痛的代价,想一想都令方原觉得不寒而栗。

方原深嘘口气,摇了摇头说,“睿亲王,我思来想去,还是更喜欢明朝的公主,对不住了!”

他委婉的拒绝了与多尔衮结盟,双方平分天下的提议。

多尔衮微觉意外,愕然问道,“方总督,成大事者,切不可瞻前顾后,成就霸业的机会稍纵即逝,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方原既然下了决心,便抛开了所有疑虑,“睿亲王,我方原不是洪承畴,范文程之流,自当以大义为先。”

多尔衮沉思了一会,双眼一抹精光闪过,淡淡的说,“方总督,既然这个交易谈不妥,我们再谈下一个交易。”

方原点头说,“好,我洗耳恭听。”

多尔衮沉声说,“方总督,这笔交易就是,你交出扣押的人质,我放你们过东宁卫,之后我们再战场上一决胜负!”

这个条件才是方原真正想来谈的。

皇太极的策略是一目了然,故意吊在方原身后却不决战,而是一步步逼迫玄甲铁骑南下东宁卫。与此同时,他派出多尔衮前来扼守这个南下的要塞,显然是为了借刀杀人,令方原的玄甲铁骑与多尔衮、多铎的两白旗火并,他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

若多尔衮敢放任在满清腹地大肆捣乱的方原平安越过东宁卫,皇太极自会在名义上获得其他诸旗的支持,以失职惩处多尔衮,趁机削弱两白旗的势力,以确保在他过世后,满清皇位还能落在儿子手里。

多尔衮也是个老狐狸,皇太极的算计他是心知肚明。以他对玄甲铁骑战力的评估,要强行火并方原,至少要准备损失两白旗四十个以上的牛录。这么大的兵力损失,已足以令两白旗失去皇位的争夺权。

所以多尔衮才会邀请方原深夜前来密谈,先提出对他最有利的交易,就是趁机联合方原暗算了皇太极,再由他登上皇位。

若这个交易谈不成,还有备选的一笔交易,那就是只要方原交出扣押的人质,便各走各路。夺回这些重要人质的多尔衮,就能赢得大部分老满贵族的军心、民心,在皇族的声望肯定与日俱增。

而皇太极作为最高决策者,今次因出兵宁远城,竟连旧都赫图阿拉都丢了,威望可说是一落千丈。

在满清入关之前,虽经过皇太极十余年的中央集权,但皇权还远未巩固,一般军国大事都是八旗共议制度。经此一役,皇太极、多尔衮的声望是此消彼长,多尔衮便有足够的威望回击皇太极一系。

方原的目的只是想突围南下,这些老满贵族的人质留在手中,其实全无用处,多尔衮早算计得明白,这笔交易,由不得方原不同意。

方原听了多尔衮的建议,正合他的心意,他带着这么多人质南下,也就是抱着这个心思,这笔双赢的交易真是有的做,便呵呵一笑,“睿亲王,这话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你我都是成大事的,就不必婆婆妈妈。只要睿亲王容我军过了东宁卫南行一百里,我只留下三十个人质,余下全还给睿亲王。”

他留下三十个人质是为了回朝去献俘的,大部分人质就交还给了多尔衮,也就不差这区区三十人。

只要方原愿意交出老满贵族,多尔衮的战略目标已达到。他也根本不怕方原会过了东宁卫事后反悔,因带着这么多人质,根本就逃不过两白旗的追击。

多尔衮爽快的说,“方总督,成交,明日方总督就可以南下!”

方原在马上冲多尔衮行了一个军礼,策马便回。

身后传来多尔衮不无遗憾的声儿,“今后未能与方总督成为拜把子兄弟,并肩作战,本王深以为憾。”

他话里话外带着深深的遗憾,还是希望方原在最后关头能选择与他共同联军入主中原的方案。

方原勒马回头,看了看月光下的一代枭雄多尔衮,叹声说,“睿亲王,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一切强求不来。今次未能在战场一会睿亲王满清第一巴图鲁的风采,我也深以为憾!”

多尔衮与他相视一笑,生出英雄的惺惺相惜。

方原纵马离去之后,多尔衮冷冷的注视着他的背影。

他身后的一骑缓缓上前,与他并马而立,“王兄,真的就这么放走了方原?以玄甲铁骑的战力,今次放走了会不会放虎归山?”

这人正是多尔衮的十五弟,豫亲王多铎,年约三十岁左右,也是个战功赫赫的猛将。

多尔衮淡淡的说,“此一节我早有算计,眼下最紧要的威胁不是方原,而是皇太极。他已对我起了疑心,今次更想将我正白旗、镶白旗当作炮灰。我们若再不行动,夺取皇位,便要死无葬身之地,方原之患尚在其次。”

“况且,包抄的汉蒙八旗已到了丹东口,阿巴泰也已去了朝鲜国督战。此时此刻,接应方原返航的水师怕是已被朝鲜国水师击溃。我就是放方原过了东宁卫,他十之八九也很难平安返航。方原的数千精锐临死前必做困兽之斗,那是要咬伤咬死人的。该着急去灭火的是皇太极,我们两白旗何须去承受这种临死前的疯狂反扑?”

多铎拱手拜服,“还是王兄思虑周全。”

多尔衮仰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夜空,叹声说道,“这个方原,我本想与他共谋天下,他却非要去自投死路,便怨不得谁了。”

多铎对昨日束手束脚的败仗颇有些不甘心,不服气的说,“我本想与他凭真本事再公平的大战一次,以洗刷昨日战败的耻辱,如今看来是没这个机会了。”

多尔衮勒了勒马缰,沉声说,“走吧!我们要做的是,准备去联络其他各旗旗主,还有各族族老。一旦皇太极今次围剿方原失败,或是两黄旗损失惨重,皇位便再与他家无关。”

多铎冷哼一声说,“皇太极也太过谨慎,去年松锦大战后,若依王兄的建议,不是派阿巴泰不痛不痒的去山东劫掠,而是大军直接入关,如今怕是整个中原都被我大清收入囊中!”

“皇太极他是前怕明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后怕流寇李自成坐收渔翁之利!”

多尔衮仰天冷笑了几下,“总而言之,就是他老了,胆子变小了,能带大清入关的,不是他皇太极,只能是我多尔衮!”

方原回了军营,已是黎明时分,他立刻令赤古台传令全军,再休整一日,明日全军南下。

因这是一笔双赢的买卖,与多尔衮的交易很顺利的完成了。

次日清晨,方原率领玄甲铁骑越过了东宁卫,而驻守东宁卫的两白旗精锐目送玄甲铁骑浩浩荡荡的南下,只是派出了一队三千人的骑兵衔尾跟踪。

方原依照之前的约定,在离东宁卫城南一百里的地方,释放了大部分的人质,便立刻挥师南下,直趋此行的最后一个关口,准备登陆返航的丹江口。

第一百九十八章 望风而逃

由施琅领头的水师舰队在皮岛已驻扎了整整一个月。

皮岛之前就是毛文龙用以骚扰满清内陆的根据地,曾经还是大名鼎鼎的东江军镇。但自总兵毛文龙被袁崇焕处死,三顺王尚可喜、孔有德、耿仲明投降满清后,这个东江军镇早已荒废多年。

如今的皮岛上还有废弃的军营,军堡,港口,但已年久失修。岛上还住了五、六百当年遗留下来的汉族、朝鲜族的渔民,以捕鱼为生。

施琅的舰队登岛之后,立刻就占用了皮岛上的军营、军堡,并将所率的一百艘战舰,两百艘运兵船安排在了西岛岸的军港。

施琅每日都会派出两艘战舰轮流前去丹东口侦查情报,左等右等方原一行的到来,哪知一个月过去,却始终不见踪影。

他站在北安口的军堡,远眺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担忧却与日俱增。

这些日子海风卷起的海浪越发的大了,可见这个皮岛到了冬季,海洋季风会越来越大。

更令施琅担心的是,因辽东入冬之后天气异常寒冷,整个海面竟漂浮着一块块的浮冰。这还是十一月,若真的到了冬至,整个海面估计会大面积结冰,战舰会难以航行。

换句话说,纵然能接应到方原一行,估计在入冬之后,也无法再返航回到大明国内,只能在皮岛上留着过冬。

威海卫都指挥使刘胜站在施琅身侧,不无担忧的说,“施统领,我们带来的粮食已消耗殆尽,只有十五日的存粮,仅够返航之用,什么时候撤离皮岛?”

军粮的匮乏也是一大头疼的难题,入冬之后,本地渔民可以下冰层捕鱼为生。但施琅麾下的水兵,往年这个时日早呆在军营里烤火取暖,根本就不必去捕鱼,也不会捕鱼。

施琅也是心烦之极,被他当面提及,不悦说,“方军门没到,返狗屁的航!”

刘胜悻悻的不语,天津卫都指挥使费成与他一唱一和的说,“施统领,这辽东不比福建啊!一到十一月便进入严寒季节,季风更大不说,还会冰冻封海,此时不走,便只有等来年开春冰雪融化才能离开。”

这也是施琅这几日心焦的难题,若方原不能及时赶到丹东口,或许真的会被困在皮岛上,等到明年春天,春暖花开才可能回到大明。

他怒视着二人,大声的呵斥,“依你二人之意,就不理方军门的死活,先当了逃兵?”

刘胜咳嗽着说,“施统领,方军门孤军深入辽东,我瞧着是凶多吉少,估计回不来了吧!”

费成也附和说,“施统领,派出前去丹东口的战船刚刚回报,丹东口已进驻了一,两万满清的大军,彻底封死了登陆口岸,方军门就是到了丹东口,也突破不了满清大军的封锁了吧!”

施琅听了这个噩耗,失声问道,“丹东口竟有满人大军进驻?”

费成忙说,“千真万确,方军门九成是回不来了,你我还留在这皮岛上喝风不成?”

施琅正待再说,军营外军士前来禀报,“皮岛以东二十海里,出现了一支舰队,至少有一百艘战舰。”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原的玄甲铁骑没接应到,海面上反而还来了敌人,竟然还有一百艘战舰之多。

施琅一时也搞不清楚来的哪路水师,忙问道,“这支水师打的什么旗号?”

军士回报说,“看旗号,应该是朝鲜国的水师!”

刘胜、费成听了是面面相觑,前有一,两万满人在丹东口重兵驻守,后有朝鲜国水师大举来袭。今次若再不逃,估计会被立刻瓮中捉鳖,全无幸免。

紧急关头,刘胜也没心思再拖延,急匆匆的说,“施统领,事态紧急,我们撤了吧!”

费成也说,“再不撤走,我们会全军覆没!”

施琅对这两人的窝囊深为不满,区区一个朝鲜国战舰就吓破了胆。他受了方原的知遇大恩,更委以水师重任,若这个紧要时候逃走,弃方原不顾,他施琅还有什么脸面回到玄甲军,还不如自尽来的痛快。

“死就死吧!就当是还了方军门一个人情!”

施琅并没有多做犹豫,便在心里否决了立刻逃生,弃方原不顾的念头,冲着二人怒斥,“本统领常年与尼德兰红毛子海战,连红毛子的大型战舰都不怕,朝鲜国的战舰怕什么?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刘胜见他是油盐不进,眼下是保命要紧,也就不再和他客气,冷冷的说,“施统领若执迷不悟,非要我等陪着方军门殉葬,我就不奉陪了,我会率威海卫水师立刻撤离皮岛。”

费成也对眼前的绝境近乎绝望,若在当逃兵和战死之间选择,他毫不犹豫便会选择当逃兵,“我天津卫水师也立刻撤离!”

两人临阵脱逃的态度已甚是坚决,施琅对他们根本没有节制之权,既然无法阻止他们脱逃,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二位指挥使,你们要逃,可以!战舰可以带走,运兵船全给我留下!”

施琅留下运兵船,就是还没放弃接应方原的任务,只要不到最后一刻,确认方原一行失败的消息,或是死讯传来,他还是必须选择忠于职守。

天津卫、威海卫出动的运兵船至少有一百余艘,运兵船虽没有战舰值钱,但蚊子腿也是肉,刘胜、费成二人还是舍不得,正待推辞,“这,这......”

施琅见二人还敢讨价还价,海霹雳的火爆脾气再按耐不住,立刻抽出了随身腰刀,指着二人面门厉声呵斥,“你二人少给我磨磨唧唧,留下所有运兵船,你们可以走。否则,一个都不许走!”

刘胜、费成低声商议了一会,当逃兵也就罢了,回了京城还可以推说是作战不利的缘故。若还和友军火并,消息传回了京城,二人也是杀头大罪。

再说二人纵然想要火并,以天津、威海二卫吃空饷的水兵,老弱病残充数的不少,也胜不过施琅麾下的精锐水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施琅要运兵船留给他就行了,只要能带走战舰,也算是保留了家底。

刘胜、费成经过短暂的商议就达成了一致,一齐同意将一百艘运兵船全交给施琅。

施琅也就任由他们带着四、五十艘战舰,还有所有二卫的水兵连夜撤离了皮岛,往西逃窜而去。

威海卫、天津卫水师一撤,留在皮岛的就只有五十艘战舰,还有一百艘没有任何战力的运兵船。

区区五十艘战舰能否战胜朝鲜国的一百艘舰队,是未知之数。纵然能战胜眼前的一百艘战舰,若朝鲜国源源不断的派来援军,又该如何应付?

施琅凝望着由远及近的朝鲜国战舰,心里实在没底,但他就是遇强则强的倔强性子,说到海战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不惧。

施琅立刻召集了随行一千五百个玄甲军的水师水兵,朗声说,“方军门如今还在辽东未归,我们要不要继续坚守,等他归来!?”

玄甲军军士只知道一点,没有方原根本就没有玄甲军的今日,眼睁睁弃了方原不顾,纵然回到江南,也必然再无法立足,齐声大喝,“要!坚守!坚守!”

施琅见玄甲军的军纪严明果然非同小可,远非之前的郑军,还有其他明军可比拟。能带着这种军心,斗志高昂的军队,对任何一个统领来说,都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幸事。

他不由得暗自庆幸,今次留下来是留对了,便大喝说,“朝鲜国水师背信弃义,助纣为虐,我们该不该给他们迎头痛击?!”

“该!”

“迎头痛击!”

军心可用,施琅再没了顾虑,立刻抽出腰刀高举过头,“各营水师登舰,准备开战!”

“开战!”

“开战!”

军心激昂,声势震天!

第一百九十九章 边门攻防战

因满清实行的封禁政策,方原一出东宁卫境内,前方已是一片荒芜人烟的不毛之地。

抵达柳条边关门时,已是四日之后,柳条边边门、边台里寥寥无几的军士见了方原的到来,立刻望风而逃。

所谓柳条边,就是满清种植柳树,再以荆条围作篱笆边墙。柳条边墙前,还挖了深深的壕沟用作阻隔进入辽东的隔栏。整个满清的柳条边修建了2600里,共建边门20座,边台168座。

边台就是小型军堡,方原令玄甲军在边台里休整,并派出两队探子分别前去探查丹东口,还有来自东宁卫方向的敌情。

不到一日,两队探子陆续前来回报,丹东口已进驻了不计其数的满清军士,严防死守,打的是汉八旗、蒙八旗的旗号;而东宁卫方向,皇太极的大军已加速行军越过了东宁卫,离柳条边边门仅有一日。

皇太极突然加快了行军节奏,显然是因为得知了多尔衮放走方原的军情。因这次方原在辽东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甚至还攻陷了旧都赫图阿拉,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方原平安逃离,皇太极的威望就是毁于一旦。纵然他能坐稳皇帝之位,他的儿子想要即位也彻底没戏。

所以皇太极终于是铁了心要开始全力追击方原,务必将方原歼灭在辽东境内。

方原、赤古台二人站在边门上,凝望着远方一望无垠的辽东平原。

赤古台问道,“方军门,今次后有追兵,前有堵截,该如何应对?”

方原淡淡的说,“赤古台,前方丹东口的一,两万汉八旗、蒙八旗的军士,我给你五千玄甲铁骑,你有没有把握攻克?”

赤古台信心十足的说,“十足的把握!”

方原显然没有他的自信满满,缓缓的说,“皇太极的大军最迟明日便抵达,这个边门、边台防御力十分的薄弱,在满清精锐的猛攻下,至多能坚守一日。换句话说,留给你攻克丹东口的时间,只有两日,够是不够?”

赤古台一听时间如此仓促,为难的说,“方军门,就是宰一、两万条狗,两日时间也仓促了些,何况是一,两万军队。”

方原侧头凝视着他说,“赤古台,这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军令。两日,无论任何代价,必须拿下丹东口,否则我军会被两面夹击,全军覆没。”

赤古台心中一突,瞧着方原问,“方军门,你呢?”

方原沉声说,“我会率两千军士坚守柳条边边门,边台,和皇太极一决雌雄。”

方原留在柳条边门抵挡皇太极精锐满八旗的猛攻,肩上的担子比之赤古台面对的汉八旗、蒙八旗要沉重得多。

赤古台还有可推诿的,拍了拍胸口说,“方军门,两日内拿下丹东口,交给我了!”

军情紧急,赤古台立刻带着五千玄甲铁骑南下,前去攻打丹东口,而方原则留在了柳条边边门,开始布置防御工事。

因柳条边与长城不同,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城墙,仅仅是荆条建成的简易栅栏,一旦战事一起,根本就不可能阻挡满清铁骑的渗透。若是被满清铁骑突破了柳条边,抄袭了后方,那就是退无可退,死路一条。

方原立刻在淘宝上购买了多达十吨的工业酒精,电石,分派了两队五百人的军士,带着工业酒精分东西两线出击五十里,沿途抛洒在柳条边的枯树。再原路返回,放火焚烧一百里的柳条边墙,以火墙来阻挡满清铁骑的渗透。

方原还令五百军士,直接拆毁了边门的木桥,在边门前的壕沟里倒足了工业酒精,还有电石。满清军士要攻打边门,必然先进入壕沟,便立刻放火焚烧。

做好了这些战前准备,已过了整整一日。

方原举目望去,左右两线五十里已是火光冲天,犹如一条巨大的火龙,一眼望不到头。

日近黄昏,北面远方出现隐隐绰绰的骑兵影子,扬起了漫天红、黄、蓝、白各色军旗,遮天蔽日,是满清八旗的军旗。

皇太极到了!

阵阵的马蹄声就如同死神催命的音符逼近了据守边门的方原。

方原抽出佩刀,高喝说,“玄甲军的兄弟们,和鞑子拼了!”

“拼了!”

两千玄甲军士齐齐发出震耳欲聋的高喊。

夜色初临,月上树梢,边门之下火把星星点点,满清八旗三万骑兵已集结完成,形成对边门之上,无形的压力,部分辎重兵开始扎营。

月光下,数骑满清骑兵来至边门之下,开始喊话招降。

方原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也不去答话。满清军士叫喊了半个时辰,终于悻悻而退。

招降的军士退下不久,满清军阵中战鼓响起,星星点点的火把开始前移。

边门攻防战开始了!

一千鞑子弓手在一千精锐步兵的整装列阵,往前推进。

刚行进到两百步,方原立刻下令,最精锐的玄甲神铳手还击。

因子弹数量有限,只有6000发,自踏入辽东之后,方原只在攻击满达海正红旗,多铎镶白旗的战场使用过玄甲神铳,还余下子弹5000发。

玄甲神铳的有效射程是两百步,而满清弓手的有效射程是一百至一百五十步,远程攻击部队有了射程的优势,自然能彻底压制满清的弓马骑射。

方原一共交给了赤古台八百玄甲神铳手,还有4000发子弹,带在身边的,只有两百神铳手,1000发子弹。

“啪啪啪啪!”

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冲到两百步的鞑子精锐步兵顷刻间被打翻了五、六十人。

火铳的威力竟然能达到两百步,这已是远远出乎满清对明军火铳的认知。

但满清八旗仍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劲旅,军纪严明,一千精锐步兵,一千弓手队经过最初的慌乱,又开始迎着火铳的射击稳步推进。

一百五十步

一百二十步

在损失了两百步兵、弓手后,终于达到了满清弓手的射程。

方原立刻令玄甲军士换下了玄甲神铳,改用最普通的,自产的霹雳神铳应敌。

因在淘宝上购买防爆装备的昂贵,300两银子/套,整个玄甲军的装备量只有5000套,方原交给了肩负丹东口攻坚重任的赤古台4000套。

在边门防守的军士,只有不到1000套的防爆装备,至少一半军士只能使用普通的盔甲。

“嗖嗖嗖!”

“啪啪啪!”

双方开始以远程武器进行互相攻击,伤亡也在不断攀升。但满清步兵、弓手因没有地利,装备又是不及,伤亡要远大于玄甲军,比例大约是3:1。

经过了两刻钟的互射,满清的攻城步兵已攻至边门之下,正准备越过壕沟,直接攻打边门。

方原下令向壕沟放火箭,壕沟里的工业酒精大火冲天而起,顷刻间就吞噬了进入壕沟的攻城步兵。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在寂静的夜色中更令人心颤。

余下没进入壕沟的攻城步兵被边门上的火铳打死打伤的不在少数,只能纷纷往后溃退。

“叮叮叮!”

满清军营里鸣金收兵声响起,宣告了第一轮攻势的失败。

方原见满清的攻势稍减,立刻令参战的军士换装、轮换休息。刚刚进行了轮换,满清军营里再次响起了进攻的战鼓声。

满清一方立刻就发动了第二波进攻,方原微微一惊,看来皇太极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攻下边门了。

在接下来的十个时辰里,从深夜到黎明,再到午后,方原、皇太极围绕边门的争夺,进行了多大七、八次的惨烈攻防战。

皇太极先是拼着三次进攻,损失三个牛录的代价,用沙石泥土填满了边门下的壕沟,凭着血肉之躯开始攻打边门,却被玄甲军猛烈的火铳威力狙击在边门之下。

皇太极接着使用连夜打造的简易攻城槌,开始以攻城槌攻门。

区区边门并没有多强大的防御力,根本无法抵挡攻城槌的威力。方原一边令军士修补城门,一边将工业酒精倾倒而下,再以火攻之,烧毁了至少三个攻城槌后,勉强挡住了攻势。

皇太极见仍是攻打不下,令人找来军中的放火牛皮,尽数以水浸湿透了,再次攻城。

方原见工业酒精烧不燃湿透的牛皮,立刻将工业酒精改成遇水则燃的电石,这一下又烧毁了三,四个攻城槌,勉强抵挡住了这次攻势。

但边门木门早已被毁得残破不堪,摇摇欲坠。

战争已持续了整整一日,皇太极拼尽全力,仍是没拿下边门,是气急败坏,立刻决定休兵三个时辰,再三管齐下,准备给予方原致命一击。

他一面令军士开始清除被火烧阻断的柳条边墙,只要能突破柳条边墙,方原死守的边门便没了用武之地;一面令再造三个攻城槌,再次攻打边门;一面令人催促随军而来,却落后一日脚程的火炮部队加速赶到战场,准备参战。

边门之上的玄甲军经过一整日的恶战,已略显疲惫。

方原凝望着远方突然休战的满清军营,却没有生出半点侥幸,皇太极突然休战,并不是放弃了进攻,而是在准备更猛烈的攻势。

以方原的估计,玄甲军的防守已到了极限,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皇太极下一波攻势,必须先做好撤退准备。

他清点了人数,已损失了四、五百军士,仅余下一千五百军士。

方原分出一千军士先行带着战马撤离,直趋丹东口与赤古台汇合,只留下了五百军士在边门守卫。

撤离之前,将所有的工业酒精,尽数倒在了边门前的壕沟,还有边门之内甬道早堆满的杂草堆里。

“咚咚咚!”

三个时辰后,皇太极最猛烈的一次进攻终于开始!

“轰轰轰!”

远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火炮声,一排排铅弹直接砸中了边墙的城墙上,打得碎石横飞。

满清的火炮已进入战场,方原自知大势已去,再坚守也是徒劳,只下令给予满清鞑子最后一次还击,便立刻撤退。

从两侧窜入柳条边墙的满清军士也开始全速清障,持长矛一点点拨开燃烧过后的茅草和残枝,看架势只要再有一、两个时辰便能突破燃烧殆尽的柳条边墙,包抄方原的后路。

方原已派不出军士前去阻止满清鞑子从柳条边墙的渗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鞑子兵一丈一丈的清除障碍,往前推进。

不到三个时辰,鞑子兵已疏通了大半的边墙,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就能突破边墙,包抄方原后路。

炮火声响了半个时辰,终于停息,攻城部队开始再次出动,给予最后一击。

方原令坚守的玄甲军士逐队撤退,只留下了三十人在边门上,见攻城部队再次进入壕沟,立刻令火箭攻击,最后一次点燃了壕沟的酒精,烧得攻城的鞑子兵步步后退,又损失了三、四十人。

“好了!兄弟们,我们撤退!”

“是!”

方原身先士卒,留守到了最后一刻,众军士对他是心服口服,立刻高声回应,下了边门城墙,点燃边门甬道杂草,火光四起,烧绝了整个边门。

做过了这些,方原才领着余下的三十余骑,纵马往丹东口方向狂奔而去。

这一战,玄甲军损失了五百余人,而攻城的满清鞑子兵至少损失了两千人以上。在没有火炮支援的前提下,已是一场了不起的大胜。

第二百章 朝鲜国(1)

边门的一场大火,至多能阻截满清鞑子两、三个时辰,皇太极突破了边门之后,为了歼灭方原逃走的残兵,必然率军死死的追击。

方原撤离边门之后根本不在沿途有一丝逗留,直接率军南下,狂奔了一日一夜,疾行了两、三百里,在累得几乎精疲力尽之时,终于抵达了丹东口。

以方原的估计,这两、三百里路,寻常的骑兵也至少要走两日,皇太极的追兵至少应该落后有近一日的脚程。

在他到达丹东口后,赤古台确实不负所望,已攻陷驻守丹东口的汉、蒙八旗,派人将他迎入了这个临江的小城。

丹东小城的城墙也就两丈高,还是夯土打造,防御力本就薄弱,较之中原的坚城,差之太远,不过就是类似于张家口集市那样的防御。

小城里是四处烽烟,残垣断壁,可见之前攻坚战的惨烈。

方原连夜行军是精疲力尽,先安排从边门撤退下来的一千五百军士前去军营休息。

他自个儿却暂时没这个福气,强打着精神,与赤古台并肩而行,问起了攻陷丹东口的过程。

赤古台得意洋洋的说,“统帅汉八旗的是那个汉奸王爷耿仲明,这些汉奸兵能有什么战力?我将五千玄甲军分成了五队,三队对蒙八旗把守的三门佯攻,两队对汉正黄旗把守的东门进行轮流强攻。”

“第一日就攻陷了东城的汉正黄旗,耿仲明吓得弃军而逃,那帮汉八旗的孙子汉奸个个投降得比狗儿还快。我再花了整整一日的时间,内外夹攻,依次攻破了蒙八旗驻守的三门。耿仲明见大势已去,便率败兵往西逃窜了。”

方原见赤古台浑身浴血,伤痕累累,可见在攻城过程是身先士卒,玄甲军能这么快攻陷丹东口,赤古台是功不可没,连主帅都亲上沙场,将士哪有不拼死用命的?

赤古台今次又立下了大功!

方原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又问起了此战的损失。

赤古台脸色微微一变,神色尴尬的说,“蒙八旗的军备只逊色于满八旗,再加上作战素质着实不弱,这一战共损失了一千两百军士。”

一场战争,一千两百的战斗减员确实高了些,但这也怪不了赤古台,毕竟是面对一,两万敌军的攻坚战,能在预定的两日内达成战略目标就是最大的胜利。

方原再次安慰了赤古台,只字不提损失惨重的事儿,反而又承诺了会按照之前的标准,对受伤、阵亡的将士足额发放抚恤金。

赤古台微微松了口气,又向他汇报了此战的战果,缴获了粮食、军备、铠甲不计其数,还俘虏了两千汉八旗的军士,一千蒙八旗投降的军士,全被剥光了衣服,看管在兵营里。

这些俘虏该怎么处治,要不要全杀了,一切交由方原来做主。

方原略作思量,令赤古台派军士分批次鉴别这些俘虏的身份,其中的包衣奴才全带走,其余的旗人则押到城墙上,作为抵御皇太极进攻的肉盾。

包衣奴才,在满清不过是最下贱的奴才,对满清根本不会有归属感。方原若将他们编入玄甲军,也是给了他们一次做人的机会,相信这些人会心怀感激,感恩戴德。

而那些有身份的旗人,每年会享受朝廷的供养,忠诚度就要大打折扣,根本不值得信任,只能充作炮灰。

方原估算着这次深入辽东远征的战损,进入辽东时是八千精锐,返航时只余下了五,六千人,至少有两、三千军士永远长眠在了辽东的土地上。

他深嘘口气,令赤古台将战死军士身上宝贵的防爆装备尽数脱下,尸体集中在东城外的军营,挖了一个大坑,进行了简单的土葬,令埋骨辽东的军士们入土为安。

做过了这些,方原早已昏昏欲睡,但如今仍未脱离险境,只能继续与赤古台来到鸭绿江边,凝望着眼前宽达三、四十丈的鸭绿江,却没有一艘战舰前来接应。

方原见了是暗暗心惊,难道是施琅那方出了意外?若施琅不能按时前来接应,这次真的就是凶多吉少。

赤古台望着空空如也的江面,皱眉说,“一连一日,江口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方军门,施琅是不是叛变了啊?”

施琅是新近归附,他的忠诚度方原是殊无把握,若施琅在这个关键时候和方原算起了满门被屠的旧账,那就万事皆休。

千算万算,一子错满盘皆输啊!

方原强掩着内心的惊骇,脸上仍是从容之色,淡淡的说,“无论施琅是否叛变,我们都必须做好应急准备。赤古台,你说我们向西撤离,经辽西返回,能否躲过皇太极的追击?”

赤古台是一阵阵的头皮发麻,此去辽西至少千里之遥,沿途还不知有多少重兵把守的关卡。面对围追堵截,根本就没信心能平安抵达辽西,“方军门,这是在开玩笑吧!若遇上一处狙击的重镇,前后夹击,我们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方原点了点头,赞同了他的说法,皇太极既然布下了天罗地网,岂会不在逃亡辽西的几个重镇安排重兵把守?

西行只能是自投罗网。

方原凝望着眼前的鸭绿江,思绪突然回到了穿越前的抗美援朝战争,自言自语的沉吟说,“赤古台,若我们渡江去朝鲜国避难呢?”

赤古台对他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大为惊愕,失声说,“朝鲜国已投降了满清,岂敢收留我们?怕不是自投罗网啊!”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朝鲜如今名义上已是满清的属国,怎会收容方原一行?但,方原却知之后的历史,朝鲜虽投降了满清,但对明朝的感恩戴德至少持续到清末。

朝鲜国除了在外交书信上,官方、民间使用的都是明朝的崇祯年号,直到清末被日本占领。还曾经数次举国祭祀曾抗倭援朝的万历,还有明朝最后一个崇祯皇帝,以明朝衣冠传承自居,反而对满清的文化是嗤之以鼻。

况且,方原并未将希望仅仅寄托在朝鲜国的援助上。

逃难去朝鲜国确实是大胆的冒险,朝鲜国能收留那是最好不过。纵然不收留,那双方也就撕破了脸皮,以朝鲜国豆腐兵的战力,和明军就是一对难兄难弟,怎么可能挡得住玄甲铁骑的冲击?

只要攻占朝鲜国水师所在的出海港口,便能抢到战舰、船只,平安抵达皮岛,再西行返航。

事不宜迟,方原立刻下令赤古台安排军士前去搭建浮桥,做好转进到朝鲜国的准备。

与此同时,他还告诉赤古台派出探骑沿着鸭绿江上下游侦查,在鸭绿江的上下游,应该还有更窄的过江口,从那里渡江或许更为快捷便利。

这个军令却是令赤古台大吃一惊,愕然问,“方军门,你第一次到丹东口,怎知还有更窄的过江口?”

方原暗地里好笑,鸭绿江的宽窄不一,穿越前,抗美援朝过的鸭绿江口只有十几米宽。平日里丹东的百姓与朝鲜的民间交流,很多也是徒步涉水而过,根本就不需要桥,可见在丹东口的上下游必然有更窄的过江口。

方原打了个哈欠说,“赤古台,我先去休息,若有紧急军情,或是皇太极追兵到了,再来叫醒我。”

赤古台忙给他安排了休息的处所,便依照他的交代,一面令人准备搭建浮桥的木板,一面派出探骑探查鸭绿江上下游的过江口。

第二百零一章 朝鲜国(2)

方原经过两日的折腾,早已是精疲力尽,一躺下就沉沉的睡去。

“方军门!方军门!”

他也不知睡了多久,却被赤古台从睡梦中叫醒,一睁眼就见到赤古台颇为惊慌的面容。

方原揉了揉睡眼,愕然问,“怎么了?”

赤古台忙说,“皇太极的追兵到了!”

方原看了看表,这一睡就睡了18个小时,也就是9个时辰,连忙起身,与赤古台一起到了城墙之上,凝望着远方追击而来的鞑子骑兵,挂着正黄旗号,人数至少五千人。

统领正黄旗的,就是皇太极的儿子豪格!

方原暗暗估算,豪格只是皇太极派来追击的先锋,按照正常行程,鞑子兵的大部队至少还远在近百里外。

豪格显然吸取了在边门的教训,丹东口的防御更胜于边门,若是没有攻城武器,火炮,非要强攻的话,必然损失惨重。

鞑子骑兵便没有急着强攻,而是安营扎寨,等着后续火炮、攻城部队的支援。

方原自知满清的大部队一到,立刻就会发动铺天盖地的攻势,留给玄甲军的时间并不多了,“施琅接应的水师还没到?”

赤古台摇了摇头说,“没到。”

看来施琅那方确实出了计划外的变故,不能再等被动的等待施琅,必须要启动应急方案了。

方原深嘘口气,淡淡的说,“渡江口找到了?”

赤古台忙说,“找到了!方军门简直算无余策,在上游三十里有一处渡江口只有五丈,根本无须浮桥便能涉水而过。”

方原点了点头说,“下令全军,留下一千人守城,余下的开始准备撤退,沿上游进军准备渡江。”

赤古台立刻令一个千户前去传令,全军做好撤退渡江的准备。

军令刚一下达,便有军士来报,鸭绿江上出现了大批舰队的影子。

方原闻之一喜,忙和赤古台赶到了鸭绿江边,举目远眺,果然有大队的战舰逼近了丹东口,至少有三十艘之多。

他暂时还分不清敌我,用望远镜一看,沿江而来的并不是施琅的水师,而是打着朝鲜国旗号的水师。

方原见了猛地一惊,施琅的水师舰队去了哪儿,难道是受到朝鲜国水师的攻打,全军覆没了?朝鲜国此时此刻派出舰队前来,所谓何事,是要配合满清鞑子攻打丹东口?

玄甲军战力虽强,但若满清、朝鲜国双方的水路联攻,那必然彻底歇菜。有朝鲜国水师切断去路,想渡江突进朝鲜也成了一种奢望。

方原的心儿渐渐落到了谷底,难道真是天要亡我?

他是永不服输的性子,初见朝鲜国水师的惊慌是一闪而过,立刻向赤古台下令,立刻放弃丹东口,准备向北撤退,争取在朝鲜国水师封锁鸭绿江之前渡江。

赤古台也是雷厉风行,除了一千守城军士,余下四千余骑兵,一万战马不到一个小时已集结完毕,只要方原一声令下,便可立刻撤退。

鸭绿江上的战舰出奇的没有开炮,而是缓缓的港口停泊,放下了甲板,一个将领当先冲下了战舰,奔向了方原、赤古台。

方原举目望去,这将领赫然就是施琅!原来施琅既没有战败,也没有叛变,终于前来接应了!

这一下真的是喜出望外,幸福来得太过突然,方原忙迎上了施琅,喜极之下,当众与他紧紧相拥。

方原与施琅拥抱过后,哈哈大笑说,“施统领,你等得我好苦。若再不来,我已打算治你失期之罪,哈哈!”

施琅也爽朗的大笑说,“方军门,我派来侦查的战舰见到玄甲军攻破了丹东口,就返航回报,我一接到军报,立刻就带着战舰、运兵船赶来了。若胡乱治罪,我不服啊!”

方原这才恍然,之前是担心则乱,施琅得到丹东口被攻陷的消息,从皮岛起航到丹东口,至少也有一,两日的海程,哪有这么快抵达的?

至于施琅为什么会带着朝鲜国水师前来,方原也来不及询问,直接问道,“运兵船呢?”

施琅回头望了望江面说,“运兵船哪里能跟得上战舰的航速,至少还有半日吧!”

方原这才松了口气,下令赤古台做好登船的准备,便拉着施琅的手儿,直接坐在江边的巨石上,问起了这些日子的情况。

施琅哈哈一笑说,“方军门,我在皮岛上等了一个月,没等来玄甲军,却等来了朝鲜国进攻皮岛的水师,天津卫、威海卫那帮孙子一见到朝鲜水师到了,立刻就脚底抹油逃了。”

方原恍然说,“朝鲜国真的与鞑子勾结在一起了?”

施琅摇了摇头说,“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正准备给朝鲜水师一个迎头痛击。哪知,方军门你猜猜,我遇上了什么?”

方原见他卖起了关子,愕然问,“难道朝鲜水师不是来攻打,而是来相助的?”

施琅失笑说,“不,不,比这个可有趣多了。朝鲜水师有鞑子阿巴泰前来督军,哪里敢公然相助?被阿巴泰逼得不能不出兵,便只能派出水师前来皮岛。”

“阿巴泰那个旱鸭子对指挥水师的旗语是一无所知,两军还没开战,朝鲜水师便不断向我军打着友好的信号,还问我是缺少粮食,还是火药、铅弹。”

“我当然是回答要粮食、肉类补给,结果开战之后,朝鲜水师一面派出二、三十艘佯攻,一面不断以旗语与我方通话,指挥着我军攻打、俘获这些佯攻的战舰。”

“我俘获了这些战舰,上船一检查,果然堆满了粮食,猪肉、牛肉,还有整整一船的美酒。原来朝鲜水师是来支援,给我们送补给的,哈哈哈!”

方原听了这场怪异的海战,也是忍俊不禁,看来大明与朝鲜国的友谊才是真正的源远流长,经得起任何风浪、考验啊!

朝鲜国不敢公然违抗满清的军令,又有阿巴泰在监军,便只能采取这种更古未有的海战方式,在阿巴泰眼皮子下玩起了猫腻,成功将补给的粮食,肉类送到了明军手中。

这个朝鲜国,果然是对大明友好至极,史书记载,诚不我欺!

既然朝鲜国的态度是阳奉阴违,是友非敌,满清便再没了水师支援。玄甲军只要能逃到皮岛,便可平安的返航回到大明。

一切雨过天晴,方原也是松了口气,搂着施琅的肩,“施统领,今次你是立下了大功,回去我必重重有赏。”

施琅突然收了笑容,直直的瞧着方原,“方军门,赏赐什么的就免了吧!你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也救了你一次,也就不再欠你人情。”

他突然开始见外起来,方原愕然看着他问,“施统领的意思是?”

施琅正容说道,“方军门,我全家虽不是死于你手,却是因你而死,我永不会忘。从今以后,我再不欠你。在歼灭郑芝龙前,我们就是合作关系;歼灭郑芝龙后,我们合则聚,不合则散。”

方原这下才恍然,原来施琅仍是对方原设计害了他全家性命耿耿于怀,明言双方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郑芝龙才勉强合作,歼灭郑芝龙后,就各走各路。

他的丧家之痛,方原能体会,也暗生愧疚。

当时为了招揽施琅确实不择手段,太过心狠手辣,害得他全家惨死。但事实已发生,愧疚也没什么用,只能将来找机会好生安抚这个海霹雳,收揽他的心吧!

两人之间的气氛甚是尴尬,所幸这时江面上出现了影影焯焯的舰船影子,至少有一、两百艘之多。

施琅举目望去,兴奋的说,“方军门,运兵船到的比我预想的更快,立刻准备撤退吧!”

第二百零二章 英雄迟暮

玄甲军需要撤退的有五千余军士,还有一、两匹战马,全部上战船至少也需要一日的时间。

一日间,大队的玄甲军士陆陆续续上船撤离了丹东口,整个丹东口里已是空无一人。

最后三艘未撤离的战舰悬在江心,全副防爆装备武装的方原则站在离港口三丈的一艘小船上。同在小船上的,还有五个水性最好的水师军士,纵然不用小船,也能游泳将方原带回江心的战舰上。

方原负手昂立,静静的等待,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皇太极终于到了丹东口,令肃亲王豪格开始攻打丹东口,却发现早已人去城空。

方原冲着抢攻而来的豪格喊话,要求面见皇太极说几句话。

豪格见功亏一篑,本该被围堵在丹东口的玄甲军早乘战舰、运兵船走了,这次可说是栽到家了,立刻回营向皇太极汇报方原见面请求。

皇太极见前去督战朝鲜水师的阿巴泰竟没能歼灭在丹东口接应方原的大名水师,如今在他眼皮子下,玄甲军在辽东劫掠了一,两个月,攻下了赫图阿拉,又平安的撤走,所谓的四正六隅十面网成了一个笑话。

他不禁勃然大怒,将整个军案的大桌子都掀翻在地,攻心之怒牵动了旧疾,又猛烈的咳嗽起来。

军帐内诸人是默不作声,只有多尔衮脸上挂着一抹冷笑,这次皇太极没能歼灭方原,可说是丢人丢到家了,还怎么服众?

皇太极环视了一周,两红旗的代善、满达海,镶蓝旗的济尔哈朗是左右骑墙等着看笑话;正蓝旗的阿巴泰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他的儿子正黄旗的豪格则是勇猛有余,谋略不足,方原一行在他眼皮子底下撤走了,还浑然不觉;而正白旗、镶白旗的多尔衮、多铎,则摆明了是在幸灾乐祸,等着看他的笑话,再伺机将他从皇帝宝座上给拉下马来。

戎马一生的皇太极突然背心开始冒出冷汗,只觉得眼前的局势,已再非他所能掌握,放眼四周,要么是居心叵测,要么是左右骑墙,而他唯一能依仗的儿子却是烂泥扶不上墙。

若此时此刻他突然死了,他的儿子、女儿们,有几个还能活命?念及此处,追击方原似已成了次要,当务之急就是和谈,解决了外患,再全力清理内忧。

皇太极猛烈的咳嗽着,良久,待咳嗽稍缓,便冲着豪格说,“好,我立刻去见方原。”

他在十余个军士的护卫下,直接来到了港口前。

皇太极五十岁左右年纪,脸颊瘦长,双目炯炯有神,举止之间深有皇者风范。

方原与皇太极隔远了三丈互望着,目光中颇有几分英雄间的惺惺相惜。

皇太极强忍着气血的翻腾,抢先开了口,“方总督如此年轻,便能取得经天纬地的功业,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方原淡淡的一笑,“我不过是站在一亿大明子民的肩上,比之陛下以区区不到百万的满人,就能一统长城以北,更大有入主中原之势,还真是望尘莫及。”

皇太极面上勉强挂上一抹笑容,“方总督不仅敢奇袭辽东,更能攻下我大清旧都赫图阿拉,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我仅有一事好奇,方总督为什么在旅顺口、盖州、海州搞了三次大屠杀,反而在辽阳,攻下赫图阿拉后,却没有进行大屠杀,更不毁了我大清的龙脉,还有列祖列宗的陵墓。”

方原淡淡的说,“陛下,我是无神论者,从不信什么龙脉之说。两国之争,乃是军事、经济、制度、人才的全方位竞争,与那些风水有什么干系?”

“我在旅顺、盖州、海州大屠杀,只是想告诉陛下一点。敌可往我亦可往,只要满人敢入关劫掠大明百姓,我大明也是有能力对满人进行对等,甚至更为严酷的报复。”

“至于满人皇族列祖列宗的陵墓,我一直坚信,汉满蒙数百年的争斗,长城南北两千年的战争,不过是民族互相融合的战争,而不是以灭族为结局的战争。我们唯一比拼的是哪个民族的文化更有生命力,可以连绵不绝,哪个民族文化只能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皇太极怔怔的听了,双目微闭,显是对方原的理论甚是赞同,叹声说,“可惜明朝气数未尽,竟有方总督横空出世,打乱我入主中原的计划啊!”

方原淡淡的一笑,一,两年前他还是不名一文的穿越屌丝,如今已是能决定天下归属,崇祯、皇太极、多尔衮争相拉拢的人物,回首前尘往事,真是恍如隔世,便正容说,“陛下,我们来打个赌吧!”

皇太极生了好奇之心,愕然问,“赌什么?”

方原缓缓的说,“若我今次能平安逃脱,回到大明,你我双方就此罢兵和谈,如何?”

皇太极冷笑着说,“两国的战和,岂能因此等儿戏的赌局?”

方原见他还在掩藏心事,笑了笑说,“和谈,也是陛下今次出征辽西的初衷吧!况且,若我能平安逃离辽东,就足以证明大明再非之前只敢修城墙、堆大炮,野战也有对满清对等报复的能力,是吧!满清纵然不和谈,双方继续互相伤害,你打我的京畿、山东,我打你的盛京、赫图阿拉,满清又能占多少便宜?”

皇太极被他看穿了心事,强笑着说,“方总督,和谈也不是不成,我出兵山东之前也是一直也想和谈的,就看方总督能替明朝能开出什么和谈条件了。”

方原是暗自好笑,这个皇太极不愧是枭雄、奸雄,老奸巨猾,直到此刻还想忽悠,“陛下,我和谈的条件很简单,双方以辽河为限。两年之内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两年之后,是战是和,再凭形势而定。”

皇太极说道,“方总督似乎忘了明朝如今是内忧外患,凭什么和我大清开出这种和谈条件?你我双方以长城为界,每年给我大清五十万两银子,布十万匹。”

他明显是在狮子大开口,方原淡淡的说,“大明确实内忧外患,满清不也是内忧外患?呵!”

皇太极被他一言说中了满清的内讧,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方原将他猛烈咳嗽收于眼底,暗自判断,估计皇太极是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他暗中比较了皇太极、多尔衮二人,皇太极虽是敌手,行事却是光明磊落,四平八稳,绝不轻易冒险;而多尔衮显然就是个充满了冒险精神的枭雄。无论是历史记载,多尔衮刚一占领北京城,就立刻迁都到北京,冒险入主中原,甚至是强令汉人剃发;还是方原亲身经历,他想联合方原谋害皇太极一举夺取皇位,都充分说明了他是个天生的赌徒。

相比之间,方原仍是更欣赏皇太极要多一些,而多尔衮却是个更可怕的对手,因为赌徒的心态是看不穿摸不透,不按常理出牌,破坏性也更大,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直接和你梭哈,来个同归于尽。

方原内心是思绪如潮,口中说道,“陛下的围追堵截可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满清也有太多的内忧外患,否则我纵然能逃离辽东,也必然损失惨重,是吧!”

皇太极咳嗽着一言不发,显然是被方原说中了关键。

方原继续说道,“我大明君臣自开国起,就没有花钱买平安的先例。当年土木堡之变,皇帝都被捉了,瓦剌也没讨到半点银子,何况是眼前?我若谈回了纳贡的条件,便是第二个秦桧!陛下若贪图那点银子,布匹,和谈肯定是谈不成的。还请陛下好生权衡,是银子、布匹重要,还是皇位,子女的平安重要!”

他本来还想提一下多尔衮的阴谋,但转念一想,皇太极成日与多尔衮在一起,会不了解多尔衮的野心?何必又去枉做小人,惹人笑柄,便收口不言。

皇太极咳嗽了良久,终于抬头凝视着方原,叹声说,“方总督,诚不欺我也!”

他对和谈的条件不置可否,由军士扶着转身离去了。

方原凝望着他已接近油尽灯枯的背影,这一次或许是最后一次和这个枭雄见面说话了,心儿不由得生出一种英雄迟暮的怜悯。

过了一会,在军士的提醒下,方原才收回了心神,沉声说,“走吧!我们撤退!”

第二百零三章 困守孤岛

方原的舰队在两日后平安的抵达了皮岛。

摆脱了满清铁骑的连日追击,方原终于可以歇口气,悬着的心儿也落了地。

他下令参与今次奇袭辽东的军士,每人赏银子二十两,肉三斤,美酒一坛,全军上下大醉三日三夜。

方原则与赤古台、施琅二人痛饮,绘声绘声的向施琅描述了辽东之战的战况,直至三更时分,才沉沉的睡去。

因连日征战,无论体力、精力早已透支,再加上大醉了一场,方原这一睡就睡了两、三日,才醒了过来。

方原、赤古台,还有征战辽东的玄甲军在岛上休整了五日,接下来就是返航天津卫,再回到京城了。

他找来施琅问到返航的潮信,风向有没有到来,施琅却是一脸神色凝重的说,“方军门,你回师太迟了,我派出的侦查小船回报,返航的航线多处已被冰封,我们怕是回不到天津卫。”

方原猛地一惊,这才想起渤海是在酷寒的辽东半岛,不比南方的东海、南海,到了冬季,渤海海面局部是要冰封的。

他连忙问道,“也就是说,化冰之前,我们都回不去了?”

施琅点头说道,“对,明年三月之前,我们都只能呆在岛上。”

方原头皮是一阵阵的发麻,若是一连数月无法返航,在京城盼着方原传回捷报的崇祯会不会以为此次突袭辽东军事行动以失败告终,方原也葬身在辽东了?

再者,坤兴公主还等着自己回去完婚,这要是等了几个月回不去,误以为阵亡在了辽东,这个公主还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儿。他一想到坤兴公主梨花带雨,伤心啼哭的样儿,就忍不住心疼和怜惜。

还有留在江南四府的景杰、秦展,其他玄甲军的将领,若误以为自个儿在辽东阵亡,不会就此散伙,连收服的四府也不管不顾了吧!若四府的富商、士绅听闻方原可能葬身辽东的消息,估计会再次起来闹事。甚至已平息了事端的郑芝龙,也会再度兴风作浪。

方原越想越是心惊,这些虽是假想,却是有大概率发生的,必须要将自个儿还活着的消息传到明朝,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眼下海陆被冰封,陆路被满清封锁,唯一能向明朝传递消息的,就只有友邦朝鲜国了。

方原向施琅说道,“施统领,立刻派出几个水手渡海前去义州,平壤,面见朝鲜国王,要朝鲜国务必将我还活着,只有明年三月春暖花开才能返航的消息传到京城。”

施琅也知其中的关节,立刻安排了几个水兵,带着盖着方原总督大印的书信,驾小船前去义州,平壤,直接面见朝鲜国王,令朝鲜国向大明传递消息。

前去送信的水兵出发后,方原稍稍松了口气,在岛上住了下来。

因皮岛上还住着数百大明、朝鲜国的百姓,这些百姓见大批的明军登岛,也不知虚实,吓得全躲在了屋里。只有青壮会趁着夜色去海边捞鱼,妇人则根本不敢出门。

方原也知玄甲军一行的到来,已严重打扰了岛上百姓的平静生活,忙向玄甲军士下令,严守军纪,平日就留守在岛上的军堡,必须与岛上的汉人、朝鲜国的百姓秋毫无犯。

之后他又安排军士逐一上门安民,说明了明军登陆皮岛的来龙去脉,令这些岛上的百姓不要惊慌,该干嘛干嘛,恢复平常的生活。

前半个月,岛上的妇人仍是不敢出门,但久而久之,玄甲军士并没有一人有寻衅滋事的行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渐渐恢复了平日里的正常作息。

所幸朝鲜国支援了五千石粮食,在攻陷丹东口时,又缴获了三千石粮食,一共有存粮八千石,足以支撑5000余玄甲军士支撑到明年春暖花开。

最令方原头疼的是,不是军士的军粮,还而是战马的饲料问题。

战马的喂养非常昂贵,光吃草只能维持基本的生存需要,这么喂出来的战马养不了马膘,也上不了战场。要保持战马的马力,就必须在喂草的同时,还要喂养精料,也就是粮食。

如今岛上有一,两万匹战马,战马的口粮更远远高于军士的消耗,要坚持明年初春化冰,至少需要一万石粮食。目前的粮食缺口至少有七千石左右。

方原令军士去找岛上的居民购买军粮,明码实价的买粮。因皮岛是以捕鱼为主食,粮食反倒稀缺,岛上的渔民也卖不出粮食,只能带着玄甲军士前去海边的冰层,凿冰层捕鱼。

方原无奈之下,只能安排军士以吃鱼肉、猪肉、压缩饼干、罐头为主,粮食尽量用来喂养战马。若还有粮食缺口,便只能去义州购买。

经过这次辽东之行,方原是深刻的感觉到,何止大明有内忧外患,满清同样有内忧外患,只是整个大明的军政方略完全被关宁集团给忽悠瘸了,根本就无法有效利用满清的内忧外患,错失良机。

就如同搏击,两个高手之间,只要露出一点破绽就可能是致命的。但明朝却被东林党、关宁军阀集团给绑住了手脚,和满清显然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无论满清有再大的破绽,也是抓不住的。而明朝的破绽却被满清一抓一个准,揪住猛打,所以才会导致最后的亡国。

今次若能和谈成功,方原第一件要做的就是割了关宁军阀集团这颗不断蚕食着大明骨血的毒瘤。

一个月后,玄甲军士已熟练的掌握冰层下捕鱼的技巧,独自在岛东的军港外划了一片区域用来捕鱼,不去其他三面与岛上百姓争抢。

方原与施琅来到岛东的军港,远眺着在冰层上捕鱼的玄甲军士,心里却隐隐生出不妥的感觉。

与皮岛一水之隔的朝鲜国义州,之间只隔了二、三十里,而且中间海面,部分也已被冰封。

方原突然想起了之前的觉华岛之战,满清鞑子就是顺着冰封的海面攻陷了觉华岛,屠尽了岛上的明军。

这个防御的疏漏,是不能不防啊!

方原忙问,“若满清鞑子从冰封的海面进攻,该如何防备?”

施琅皱了皱眉头,在南方的海战,根本就不会出现海面结冰的情况。辽东特殊的天气、地理环境倒也难住了他这个海战专家,沉吟着说,“方军门,我们只能加强沿海的防卫,随时警惕来自海面的进攻。”

方原暗想,若鞑子兵趁着夜色进攻,一夜急行军就能攻到皮岛,根本就来不及预警。这个疏漏若不弥补,恐怕休想安生睡觉。

方原沉思了一会,已想到了应对的法子,就是从淘宝购买大量廉价的工业盐,以盐化冰,并凿碎环岛四周能行军的坚固冰层,便可确保万无一失。

这个法子,当年的北周、北齐也经常使用,一到了冬季黄河结冰期,也会凿碎冰层,防止对方从冰面突袭。

方原立刻在淘宝上购买了一吨工业盐,令施琅安排军士,还有熟悉皮岛周遭环境的岛上渔民,去将环岛四周坚固的冰层尽数凿碎。若过于坚固凿不碎的,则先用工业盐化雪,待冰层薄了,然后再凿碎。

凿碎了冰层,既有利于捕鱼,更有利于防御,实在是一举两得。

施琅不明白这些工业盐从哪儿来的,问了几次,方原也是左顾而言他,也就不再追问,立刻照着方原的交代前去执行。

再过了半个月,施琅派去平壤传话的水兵也回来了,不仅将消息带给了朝鲜国王,更带回了朝鲜国王再次送上的过冬补给,五千石粮食,还有五百头猪羊。

朝鲜国本就不富裕,一次性已送出了一万石的粮食,可说是举了倾国之力,对方原的明军已算是仁至义尽。

方原是大喜过望,立刻从余额宝里取出了一万两银子,令看管运粮的朝鲜国军官带回去交给朝鲜国王,算是方原的回礼。

有了朝鲜国鼎力的支援,不仅将消息传回了京城,更彻底解决了玄甲军的口粮、战马饲料难题。再加上方原事先就凿碎冰层,堵住了防御漏洞,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接下来,就等明年春暖花开,平安返航了!

第二百零四章 国葬

崇祯十七年

三月

春暖花开

方原,赤古台,施琅,还有六千玄甲军,在事隔五个月后,终于经旅顺口返回了天津卫。

经过三、四个月的远征,玄甲军士个个衣衫褴褛,却也精神抖擞。

当大批舰队开至天津卫时,天津卫指挥使刘胜见方原竟然还平安归来,惊得是目瞪口呆,支支吾吾的说,“方军门,你,你还活着?”

方原早从施琅口中得知天津卫、威海卫二卫指挥使临战脱逃的事儿,对刘胜也没什么好脸色,淡淡的应了声,“托刘指挥使的福,还没葬身皮岛。”

刘胜面无血色,找了个借口远远躲开去了。

因天津卫乃是京畿屏障,方原一行玄甲军没有得到崇祯的许可,不能擅自进入京城,只能暂时留在天津卫驻扎。

方原、赤古台二人带着一百军士押着俘虏的一百个老满贵族子弟,连夜赶去京城复命。

一日之后抵达京城,方原令随行的玄甲军士看守着俘虏驻扎在城外,自己则和赤古台孤身入城。

他刚一进城门,就见到大街、坊间都挂满了长幅的白绫,一眼望去,整个京城是一片纯白色的海洋。

方原见了是暗暗心惊,举城哀悼,这已是国葬的待遇,是谁去世了?他心底生出不详的预感,“难道是陛下驾崩了?”

方原顺着京城大街行出了一截,找到一个坊间的茶馆,下马找掌柜的问道,“掌柜,这,满城白绫,是谁去世了啊?”

掌柜上下打量着他,来来回回的瞧个不止,神色颇为怪异,又招来了内人,冲着方原指指点点,两人耳语不止。

在方原惊愕中,两人是脸色突变,立刻畏畏缩缩的逃回了后院,口中连连说着,“不知,不知!”

这两人的举止也太过奇怪,方原又捉着正欲躲去后院的店小二问道,“小二,到底是谁去世了?”

店小二被他捉住,吓得脸色苍白,拼命的挣扎开了,忙不迭的逃走了,“鬼啊!”

方原瞧着众人像躲瘟神一样的躲避自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又抓着一个外地的行脚商问道,“这位老板,京城出什么事了?”

正在喝酒的行脚商看了看方原,说道,“听说是一个总督死了,陛下专门举行了国葬,还亲自写了悼文。听说要在历代帝王庙祭祀十六坛,每一坛祭祀七日,盛大得很啊!”

历代帝王庙是明朝祭祀历代帝王,还有贤臣名将的庙宇,古往今来臣子能进入历代帝王庙的,也仅有姜尚、萧何、诸葛亮、岳飞、文天祥等七十余位。

方原暗想,什么总督,能得崇祯如此看重,进入历代帝王庙祭祀?难道是孙传庭没了?

他忙追问说,“是哪个总督?”

行脚商想了想说,“我也不知是谁,不过悼文我听过一点,似乎是,是《悼驸马方总督文》,应该是个当了驸马的方总督吧!”

方原猛地一惊,几乎要立足不稳,驸马方总督除了他方原还能有谁?他已让朝鲜国传回了消息,崇祯为什么给他举行国葬?

赤古台一把扯着他的衣领,怒斥说,“混账!他就是驸马方原,好好的活着,葬你娘的狗屁!”

这话一出口,不仅行脚商微微一怔,茶馆里的众人都是满脸的愕然,众人对了个眼色,不约而同的溜了个精光。

行脚商赔着笑脸说,“我是看了坊口的祭文,胡说的!胡说的!”

方原这才恍然,掌柜夫妇,店小二为什么会畏之如虎,因崇祯已当着全天下给方原举行了国葬,之前方原在京城是巡游过的,显然掌柜夫妇、店小二将自己当成了鬼魂。

方原令赤古台放开了行脚商,出了茶馆,径直来到坊口的布告栏,果然贴着崇祯亲自手书的《悼驸马方总督文》,内容是满篇的哀痛,还凭空构想了方原在辽东被十万鞑子重重包围,临死前矢志不屈,对鞑子骂不绝口。还褒扬方原是‘殉死重于泰山,碧血化为长虹,继武穆于青史,传今名于万年’。

方原见了这篇声情并茂的悼文是心下感动,更是心绪起伏,崇祯替自己举行国葬,是误会自己真的阵亡,还是另有深意?

赤古台低声问道,“方军门,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去皇宫找皇帝老儿问个清楚。”

方原却摇了摇头,眼前的情景实在太过诡异,若是有人故意为之,去皇宫不是自投罗网?

他站在布告栏前沉吟了片刻,冲赤古台说,“历代帝王庙不是在举行祭祀?我们去瞧一瞧再说。”

方原带着赤古台直接到了历代帝王庙,庙宇前也是人山人海,上百的锦衣卫将帝王庙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赤古台找来一个围观的百姓一问,原来帝王庙里正在进行一场道场法事,崇祯的女儿坤兴公主在替夫君驸马方原守灵招魂。

方原听了鼻子是微微一酸,泪水也充盈了眼眶。

明朝皇室极重礼法,出嫁的公主夫君死后一个改嫁的都没有,必须终生守寡。坤兴公主本来与方原就是个口头婚约,还未过门,大可以推翻了这门婚事,再另觅驸马佳婿。

而她眼下却愿当着天下人承认方原是驸马,是她的夫君,更执意在帝王庙守灵,就是打定主意要为方原‘守寡’。

公主的这份深情,令方原感动之情油然而生,泪水忍不住的划过脸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方原二话不说,和赤古台到了帝王庙门口,便要往里闯。

守门的锦衣卫与方原面对面看了个正着,吓得是脸色苍白,连连叫道,“驸马爷借尸还魂了!还魂了!”

方原也懒得去理会这些惊慌失措的锦衣卫,径直进了帝王庙,来到专门祭祀历代重臣的景德崇圣殿的侧殿。

他刚走到门口,一群太监、宫女见了方原竟活生生的回来了,都以为见到了鬼魂,吓得面无血色。

身着孝服的坤兴公主从侧殿出来,和方原对了个正着,二人都是愣在当场。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此时此刻穿着孝服的坤兴公主,双眸红红的,显是刚哭过;玉容憔悴,却带着令人心动的楚楚可怜,方原看得一时呆在了那里。

坤兴公主做这场道场,就是为了给方原招魂的,眼下亲自见到方原出现在景德崇圣殿,还以为是道场做法显了灵。

“保护公主!”

一众锦衣卫,还有太监齐刷刷站在坤兴公主的面前。

“全给我退出偏殿!”

坤兴公主生怕人气太重,吓退了方原的鬼魂,连忙呵斥众人离开偏殿,整个偏殿的院子里,只留下了她和方原。

坤兴公主非但没有半点恐惧,反而还走近了几步,“方原,是你来了?”

方原按耐不住激情,就这么冲上去将她温热的娇躯搂在怀里,柔声说,“傻瓜,当然是我。”

坤兴公主还是第一次被方原搂在怀里,虽然是‘鬼魂’,仍是羞涩得将头儿埋在他怀里,又哭了起来,“方原,我好想你,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方原感动得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吧嗒吧嗒的落在她的秀发上,脸颊上,“坤兴,我也想你。”

坤兴公主感受着他宽阔温暖的胸膛,微觉诧异,难道鬼魂不该是冰冷的?

她抬头泪眼朦胧的瞧着方原,见到方原满脸的泪水,更是疑窦丛生,鬼魂还会流泪,这是闻所未闻,支支吾吾的问,“方原,是你的鬼魂吗?”

方原替她拭了拭脸上的泪水,又捉着她温热如玉的手儿贴在自己脸颊上,“你摸一摸,我是不是鬼魂?”

坤兴公主分明感觉到他脸上的温热,大吃一惊的缩回了头,不可思议的望着他,“方原,你还活着?”

方原失笑说,“我根本就没死,哪里会是鬼魂?”

坤兴公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连揉捏着他的脸,确认无误了,这才大喜过望,“方原,你没死,真的没死!”

方原将她搂得更紧些,凑近了她洁白如珠的小耳,轻轻的吹了口气,“傻瓜,我真的没死。”

坤兴公主之前是一时情动,当众就和方原的‘鬼魂’搂抱在一起,此时突然想起两人还未成婚,怎能当众搂搂抱抱,何况她还是一个皇家公主,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忙推开他后退了几步,娇嗔说,“方原,你没死还来骗我,你这个大骗子!”

方原露出一抹无辜的笑容,“我的小公主,我可有一句话说我是鬼魂,全是你在胡思乱想。”

“方原,父皇还以为你阵亡在了辽东,还替你举行了国葬。”

坤兴公主破泣为笑,羞涩的低了头说,“我太开心了,我去换下孝服,再与你一起进宫面见父皇。”

第二百零五章 外交阴谋

“驸马爷还活着!”

“方总督还活着!”

等方原和坤兴公主一行回到皇宫时,随行的锦衣卫、太监早将这个消息传到了皇宫。

乾清宫里,崇祯见到了与坤兴公主一起回宫的方原,果然还活得好好的,崇祯是既喜又怒。

喜的是方原竟然还活着,大明唯一的希望还活着!

怒的是,他又被忽悠了,之前他也替洪承畴举行过国葬,结果被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如今又替方原举行,结果方原也还活着。

一连两次犯下大错,他这个皇帝的脸也是丢尽了。

王承恩见了方原平安归来,也是喜极而泣,连忙吩咐小太监给方原接风洗尘。

崇祯拉着方原的手儿,直接到了东暖阁,坤兴公主也紧跟在二人身后。

崇祯拉了方原坐在龙榻上,兴奋的说,“驸马,你活着,朕心甚慰啊!你怎么这么久才回京城,这几个月去哪儿了?”

方原不答反问道,“陛下,谁传消息到京城,说我已阵亡在辽东?”

崇祯忙说,“是天津卫、威海卫指挥使回报,说你和玄甲军在辽东战败,被满清鞑子给擒杀了!”

方原这才恍然,刘胜、费成两个指挥使为了替自己临阵脱逃的行为遮羞,竟然直接向崇祯传递了并未亲眼所见,仅凭猜测的假消息,“陛下,我曾令朝鲜国的使者传回消息,陛下没收到?”

崇祯神色凝重的说,“驸马令人传回国消息?并未见到!王承恩,你见到了朝鲜国的使者?”

王承恩脸色一变,忙低声说,“陛下,朝鲜国是来过使者,当时陛下正在祭祀天地,便没令使者觐见。之后,朝鲜国使者就不知所踪了,这事儿老奴随后也就忘了。”

方原听了是暗暗心惊,朝鲜国使者连重要的消息都没带到,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除非就是背后出了变故。

看来这事儿背后的水还深得很啊!

崇祯怒气冲冲的问,“驸马,是刘胜、费成二人假传军报?”

方原如实的说,“此二人临战惧战而逃,未曾想到还敢回京来诓骗陛下。”

崇祯这次是当着天下人丢了大脸,极好面子的他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立刻喝令,“王承恩,立刻着锦衣卫将刘胜、费成二人押送来京师问罪!”

他话儿刚一出口,又补充说,“二人的九族也尽数押来!”

崇祯既然下令将二人连同九族一同押来京师,不必说,那就是诛灭九族了。天子一怒,必然血流成河。

方原也懒得去替二人说情,刘胜、费成二人临战脱逃,若非施琅力挽狂澜,数千玄甲军也会损失惨重,这两人是死有余辜!

崇祯又握着方原的手儿说,“驸马,你快与朕说一说,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原便将如何奇袭辽东,如何搞了旅顺、盖州、海州大屠杀,如何攻占了满清旧都赫图阿拉,如何撤退到皮岛却遇上了海面冰封,只能等到春暖花开才回到京城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崇祯、坤兴公主二人听得是津津有味,坤兴还好奇的连连追问,方原也耐心的逐一解答了。

交代了这几个月的经过,方原起身拱手说,“陛下,这次奇袭辽东,臣的玄甲军损失两千六百人,歼灭了满八旗四千人,汉八旗、蒙八旗三万人。更将明军的战旗插在了赫图阿拉的城墙上,并仿效大汉霍骠骑封狼居胥,在赫图阿拉勒石东陵,扬我大明国威!”

赫图阿拉,在明朝君臣看来,早就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崇祯听了是大喜过望,重重的拍着龙案,大笑说,“好!好!驸马你真是朕的霍去病啊!”

“陛下,你莫要被方原信口开河的谎言给蒙蔽了!”

冰冷而阴柔的从东暖阁外传来,周皇后的身影出现在东暖阁门口,缓步入内,双眸死死的盯着方原。

紧随其后的是太子朱慈烺。

她的怒气,方原能感同身受,本以为方原已死,对太子最大的威胁也就没了,但此时方原偏偏又回来了,真是体味了一番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

崇祯淡淡的说,“皇后何出此言?”

周皇后冷冷的说,“满清使者所说和驸马所言相去甚远,满清使者言明是方原在辽东惨败,仅率残兵逃回。如今却谎称勒石东陵,分明就是诓骗陛下,罪大恶极。”

满清使者也到了?

方原微微一怔,暗自揣测着中间到底有什么猫腻?

崇祯将信将疑的望着方原、周皇后二人,一时也判断不出孰是孰非,二人到底谁在说谎。

坤兴公主是一心卫护方原,嘀咕着说,“母后,驸马是皇室自家人,为什么宁可信一个满清使者,都不信驸马的话?”

周皇后冲着她厉声呵斥,“住口!堂堂一个公主,还没过门就抛头露面。竟然还当众搂搂抱抱,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还不给我回坤宁宫去面壁思过!”

坤兴公主自小受周皇后的宠爱,至今还是第一次被周皇后如此严声呵斥,小琼鼻微微一酸,呜咽着冲回了后宫。

方原默然瞧着被骂回了后宫的坤兴,也是心生怒火,但眼下却不是和周皇后顶撞的时候,深嘘口气强压下怒气,问道,“陛下,敢问满清使者此行所为何事?”

崇祯咳嗽了一声说,“和谈,是满清派来的和谈使者。”

方原失声说,“和谈?什么和谈?”

王承恩接口说,“驸马,宁远城被围了半年,吴三桂困守孤城早已兵尽粮绝,若再不和谈,怕是宁远城也没没了啊!”

方原脑子里一炸,失声说,“陛下,皇太极、多尔衮的八旗主力早被臣围魏救赵,给引到了辽东。围困宁远城的不过是汉蒙八旗这些战力不强的军队,吴三桂竟然还不敢出城野战,简直就是贻误军机,该当论罪!”

太子朱慈烺显然对方原成见甚深,淡淡的说,“驸马,什么围魏救赵,不过是你为了洗脱败军之罪的一面之辞。宁远城下的是不是满清精锐,吴三桂该更为清楚。”

方原暗暗心惊,奇袭辽东的胜负直接关系到和谈的条件,整个大明君臣若是连辽东战局的形势都一无所知,任凭满清使者前来忽悠,和谈中肯定会吃大亏的。

而周皇后、太子二人为了政治斗争,竟连军国大事都能拿来儿戏,以满清使者的话来当令箭,这就不可饶恕。

方原沉声问道,“王公公,和谈到底是什么条件?”

王承恩如实的说,“满清提出的条件是双方以宁远城为界,并开放宣府的张家口贡市,大明每年支付银子一百万两、布匹两百万匹。”

方原是暗暗冷笑,满清真是狮子大开口啊!这种条件是谁提出的?皇太极,还是多尔衮?

朱慈烺得意的一笑说,“父皇,经过儿臣连日的谈判,满清已同意双方以大凌河为界,大明也无须每年支付银子、布匹,仅需要一次性支付银子二十万两,布匹五十万匹,并斩了朝鲜国使者,与朝鲜国彻底断交。满清就签订和谈盟约,从宁远城撤兵,并与大明歃血为誓,三年之内互不相犯。”

崇祯听了太子朱慈烺谈回的条件是大喜,若仅仅花二十万两银子,布匹五十万匹就能解宁远之围,还能买到大明三年的平安,那就能腾出精力来扫平李自成的叛乱,实在是赚大了。

至于斩杀朝鲜国使者,崇祯对这些朝鲜国使者是恨之入骨,若非他们未及时将方原活着的消息带到皇宫,崇祯也不会搞个什么国葬丢尽脸面。

何况大明如今在陆地本就没有与朝鲜国接壤,仅有海上的联系,断不断交不过是流程问题,自然是在崇祯容忍的范围内。

更难得的是,满朝文武皆不愿出头和谈,承担责任之时,太子愿替崇祯分忧,主动出面担了和谈的重任,令他是刮目相看。

崇祯大笑着说,“太子今次立下大功,好,好。”

“斩杀朝鲜国使者?”

方原听了猛地一惊,这些朝贡的朝鲜国使者,正是奉朝鲜国王之命,带着方原还活着的消息前来大明的。这些使者消失了这么久,根本没将消息带到,如今却又突然出现。

这件蹊跷的外交事件背后必然还藏着一个阴谋!

第二百零六章 外交诈术

方原微闭双眼,之前他已当面向皇太极表明和谈的条件就是以辽河为界,不赔款,直接签订和约,如今满清使者却来狮子大开口,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脑子里是百渠成河,已渐渐明白了满清今次和谈的外交诈术,就是趁方原还未回归中土之时,谎报辽东之战的战果和军情,然后大大的敲诈崇祯一笔,便撤军回辽东。

更狠毒的是,若斩首朝鲜国进贡的使者,就是断绝了明朝与朝鲜国的联系,朝鲜国必然转而彻底投向满清。

没了朝鲜国的鼎力支持,甚至还多了这么个拥有数百艘战舰的敌人,之后再想偷袭辽东,那就事倍功半。没了辽东被偷袭的后顾之忧,满清若撕毁和约再发兵攻打明朝便没了顾忌。

这一招真是老谋深算啊!

若非方原及时赶回中土,满清在战场上得不到的利益,靠着外交诈术,在和谈桌上便能轻松得到。

明朝君臣,包括太子朱慈烺连辽东、朝鲜国的局势都一无所知,便凭着想象,想当然去谈判,不被满清算计得输光裤子才是奇了怪了。

“慢着!”

方原沉声打断了崇祯的话儿,淡淡的说,“陛下,这个和谈条件是万万不能接受!”

崇祯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方原身上,本是来邀功的太子被方原坏了好事,更是怒目以视。

方原沉声说,“今次辽东之行,我早已摸透了满清的和谈底线,就是辽河为界,互不侵犯,根本无需赔银子,布匹,更无须斩杀朝鲜国使者。”

朱慈烺厉声说,“方总督明明活着,朝鲜国使者却故意知情不报,害得父皇丢尽脸面进行国葬,难道不敢杀?!”

方原冷冷的说,“朝鲜国使者是否知情不报,该杀不该杀,至少应该给他们一个辩驳的机会,为什么要不经审问就杀人?”

他又冲崇祯拱手说,“陛下,臣在辽东全靠朝鲜国支援,才能撑到春暖花开返航。朝鲜国有功无过,绝不能滥杀使者,否则必中了满清的奸计,令亲者痛仇者快!”

他言之有理,斩杀朝鲜国使者是关系到外交大事,哪里能不经询问,想杀就杀?

崇祯也点了点头说,“好,令人召朝鲜使者来乾清宫,朕要亲自审问。”

王承恩立刻派人去了,崇祯又拉着方原的手儿,“御宴准备好了,朕要与驸马共同用膳,再议一议与满清和谈之事。”

崇祯显然是站在方原一方,周皇后、朱慈烺二人面色阴沉的告退去了。

坤兴公主本就躲在东暖阁外,见周皇后离去了,这才偷偷的进来,与崇祯、方原坐在了一起,共进御宴。

方原的话儿又勾起了崇祯蠢蠢欲动的心思,无论如何赔款都是颜面无光的事儿,若能依着方原谈判的条件,双方是站在平等的地位下和谈,那是最好不过。

他其实还有个更大的疑问,就是朝鲜国使者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若没有朝廷、宫中之人相助,绝无可能,看来此事的水还深得很,只有等见到朝鲜国使者,问清楚来龙去脉再说。

方原心神不宁的和崇祯吃着夜膳,担心的却是朝鲜国使者那方的情况,崇祯忍不住问道,“驸马,满清真的愿意不带任何条件的签订互不侵犯条约?”

方原如实的说,“我在辽东之时,早与皇太极面谈得清清楚楚,大明虽有内忧外患,满清同样有内忧外患,先休兵那是双方共赢之局,凭什么大明要支付一大笔银子,布匹,还要断绝与属国的关系来和谈?这是中了满清的奸计,战场没输,却在谈判桌上输得个精光!”

崇祯直直瞧着方原,淡淡的说,“驸马,你竟私下和皇太极面谈?”

方原一怔,看来私下和谈的事真是犯了忌讳,但在当时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问心无愧的呵呵一笑,“陛下,臣不止和皇太极面谈过,还与睿亲王多尔衮谈过,所以对满清的内讧是一清二楚!”

他又耐心的将皇太极怎么赐婚固伦公主招降,多尔衮又怎么许配女儿东莪格格要结盟入主中原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坤兴公主突然问道,“方原,满清又是固伦公主,又是格格的,你为什么不答应?”

方原知道她想听什么,也就如实的说了讨她的欢心,“我告诉多尔衮的是,我还是喜欢明朝的公主。”

坤兴公主按捺不住的笑颜如花,立刻低下了头,借吃饭掩饰着羞涩,还有内心的喜悦。

崇祯听到满清也是公主、格格的赐婚来招揽方原,却被方原断然拒绝,是心情大好,“好,好,朕真是没看错驸马对大明的忠心!”

众人正说话间,乾清宫的小太监急匆匆的来报,朝鲜国的使者团又失踪了,不见了踪影。

皇城根下,天子脚下,崇祯要审问的人竟然要不回来,还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崇祯怒拍着龙案说,“王承恩,立刻派锦衣卫去查,一个使者团这么大动静,岂会说不见就不见?”

方原默然看着恼羞成怒的崇祯,既然朝鲜使者团再次失踪,也就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朝堂之上,内廷之中必有眼线内奸,否则朝鲜使团绝不可能一再闹出神出鬼没的戏码。

这一次的失踪,估计就是最后一次失踪,很快会被人灭口了!

方原对搜查到朝鲜使团并不抱希望,当务之急并不是这个朝鲜使团的生死,而是崇祯必须下旨安抚朝鲜国,绝不能冷了这个属国小弟的心。

方原直言说道,“陛下,朝鲜使团无论能不能找到,陛下也该下旨褒奖朝鲜国今次立下的大功,莫要令朝鲜国寒了心。”

崇祯点头说,“但朝鲜国如今名义上已是满清的属国,若当众褒奖,恐是对朝鲜国不利。”

方原岂会不知此等关节所在,笑了笑说,“所以只需要陛下偷偷以密书的形式,盖一个玉玺,再赏赐点宫中的宝贝,银子、布匹,臣令属下偷偷送去朝鲜国便是。”

崇祯点了点头,立刻令王承恩安排人去清点内库,找些之前留下的金银玉器,再从皇银里支拨银子五万两,布匹十万匹,作为奖赏一同带去朝鲜国。

这些赏赐全是从皇银内库支出,也就避免了在朝堂上闹得满城风雨,传到了满清的耳里。

方原问起了离开这段时间里陕西秦军与流寇的战事情况,王承恩忙说,“在十二月,闯贼突破了秦军的渭水防线。在潼关死守了近半年的秦军在被包抄后路前,全师回防西安。闯贼随即入关围攻西安,战事已持续了三个月,西安城仍在坚守,并未被闯贼攻破。”

陕西能支撑一年时间,早已大大出乎方原的估计。方原最担心的就是与满清的大战期间,李自成攻破陕西后,再挥师东进,明朝面临两线作战必定崩盘。

但此时此刻,在方原、明军与满清大战了一年,李自成仍然没拿下陕西,再东进攻打山西,甚至京畿,已足以宣告他的失败。只要能与满清取得和谈成果,李自成纵然拿下了陕西,也就是穷途末路,困守西北,坐等被歼的结局。

崇祯问道,“驸马,现在还是不救陕西?”

方原不答反问,“陛下,臣所献开闸放水之策,大明的藩王、宗室可有执行?”

崇祯叹气说,“晋王、鲁王、代王、唐王、蜀王,再加上两、三千在册的宗室接收了点无家可归的流民,估计也就四、五万人,但却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四、五万人,聊胜于无吧!”

既然这些大明亲王没意识到人口的重要性,方原也就不勉为其难了,笑着说,“臣愿意在四府再接收河南、湖广的五十万流民,望陛下批准。”

他愿意在江南安置无家可归的流民,就是给李自成釜底抽薪,安置五十万,就是令李自成少了五十万兵源,崇祯哪里有不应允之理,连连点头应允,又问,“驸马,西安之围,真的不救?”

方原说道,“救,当然救,陛下立刻派一个文官前去西安城下,和李自成商谈招安之事。”

崇祯愕然问道,“招安?闯贼攻城略地,实乃十恶不赦的祸首,万不能招安。”

方原失笑说,“陛下,这只是缓兵之计,也算是对秦王的支援。待臣与满清谈好了和约,解了宁远之围,再来计较闯贼之事。”

既然方原愿主动担了与满清和谈的重担,自是比太子朱慈烺更令崇祯放心,崇祯大喜道,“好!好!就由驸马全权主持与满清和谈之事。”

方原拱手谢恩后,目光与坤兴公主秋波荡漾的双眸对个正着,这个小公主如今已将方原当做了英雄来崇拜。

方原冲她笑了笑,坤兴公主羞得抿嘴偷笑,喜不致胜。

第二百零七章 主持和谈

乾清宫

这次与满清使者的会谈,属于机密会见,崇祯不想闹得满城风雨,步陈新甲当年的后尘,只召集了内阁首辅魏藻德、次辅陈演,还有曾参与和谈的太子朱慈烺。

有首辅、次辅两人在,内阁的票拟那是肯定能通过的,至于其他几个打酱油的大学士同不同意,崇祯也懒得再去逐一说服。

满清派来京城的使者,是顺治朝赫赫有名的重臣赫舍里.索尼。

方原知道这个索尼是顺治临死前安排的四个辅政大臣之一,他的孙女就是康熙皇帝的皇后赫舍里。换句话说,这个索尼肯定是亲皇太极的一系。

索尼前些日子已与太子朱慈烺达成了共识,未知崇祯竟突然召见,待他入了乾清宫见到方原,已知事态不妙,因方原的名声在满清朝廷已是尽人皆知,乃是皇太极钦点的首敌,甚至还超过了崇祯。

索尼这次奉命前来,就是要赶在方原回来之前,抢先讹诈明朝一笔。待见了方原出现,便知这次和谈是凶多吉少。但索尼也是个老江湖,见状不妙立刻开始反将一军,朗声说,“大明皇帝陛下,前几日我已与贵国太子商议了和约的条件,不知皇帝陛下何时能正式签订和约,我也尽快回国向大清皇帝复命。”

崇祯脸色微微一变,太子朱慈烺更是尴尬至极。

方原呵呵一笑,接口说,“贵国皇帝皇太极龙体安康否?”

索尼如实的答道,“龙体安康。”

方原又问,“贵国睿亲王的贵体安康否?”

索尼还是如实答了,“睿亲王贵体也安康。”

方原穷追不舍的继续追问,“贵使索尼,你是代表贵国来的,还是睿亲王来的?”

他的这个问题极为尖锐,可说是满清最忌讳的一个话题。皇太极其时早已重病在床三月,已无法处理朝政,所有朝政都由长子豪格、睿亲王多尔衮二人共同商议。

索尼脸色一变,不卑不亢的回应方原,明知故问的问,“阁下是?”

方原笑了笑说,“大明驸马,四府总督方原。”

索尼故作恍然,左顾而言他说,“本使今次前来,是奉了大清皇帝之命,为和谈而来,其他琐碎之事就不便当众泄露了。”

方原嘿嘿一笑说,“好吧!既然索尼你是代表贵国皇帝,冲着和谈而来,那就不用再谈了。因之前在辽东,我与贵国皇帝皇太极早已谈妥,今次就请索尼履行和约手续吧!”

索尼心中一突,试探的问,“我大清皇帝与方总督谈过和约条件?敢问其详?”

方原笑了笑说,“和约条件很简单,贵方撤出宁远城,双方以辽河为限,三年之内互不侵犯!”

这个条件就是索尼来之前,皇太极与他交底的谈判底线。方原一口就报出了满清谈判的底线,令索尼心头一凉,强掩着惊慌,望了望太子朱慈烺,色厉内荏的呵斥说,“明朝乃堂堂礼仪之邦,我与贵国太子早已谈妥和谈条件,是双方以宁远城为界,明朝银子二十万两、布匹五十万两,明朝斩杀朝鲜国使者。这个条件我早已快马送回辽东,报给大清皇帝,此刻怎能出尔反尔,随意更改?”

他就是一钉耙赖在了朱慈烺的头上,要将生米做成熟饭。

崇祯恨恨的瞪了朱慈烺一眼,埋怨他谈回的条件令满清占尽了便宜,更落人口实。

朱慈烺这次也是丢尽了脸面,此时此刻被索尼反将一军,承认也不是,那就是卖了天大的价码给满清,必然引起崇祯的怒火;否认也不是,这个条件就是他谈出来的,如今当着敌国使者不认账,他这个太子就威望尽失,必然沦为满清的笑柄。

朱慈烺只能保持沉默,心里却将方原恨得牙痒痒的。

方原微笑着说,“那就劳烦索尼使者再快马回去问一问贵国皇帝,之前与我方原谈妥的和约条件还认不认?若是认了,双方立刻就可以缔结和约;若不认,大不了再开战,反正如今是春暖花开,大海又解冻了,我方原绝不吝啬再去一次辽东。”

他虽是和颜悦色,话里话外的开战威胁却是显而易见。

索尼身为使者,却不能输了满清的体面,强撑着说,“方总督,我大清靠着十三副铠甲起兵,就是马上打下的江山。今次和谈不过是体念到两国乃是近交,百姓连连征战也需要休养生息,你当真以为我大清怕了开战?大明皇帝,大明太子,你们是否想好了,要与我大清开战?”

他不敢再与方原硬撑,转而将矛头对准了崇祯,和太子朱慈烺。

朱慈烺说道,“索尼使者,两国交兵事关我大明千千万万的百姓,岂能儿戏?!”

他又冲崇祯说道,“父皇,不能轻开战端,三思啊!”

明军一遇上满清铁骑就是溃不成军,方原此次奇袭辽东,到底取得了什么成果,双方是各执一词,崇祯也有些底气不足,为难的瞧向了方原,“驸马,这,这。”

方原呵呵一笑,从怀里取出两信封的照片,上面全是在赫图阿拉的东陵拍摄的,包括在东陵努尔哈赤的陵墓前刻石扬威的照片。

他将照片交了一份给崇祯,一份给了索尼,这才悠悠的说,“太子,敌可往我亦可往,战端一开,岂止关系到大明千千万万的百姓,更关系大满清千千万万的百姓。”

他冲崇祯拱手说,“陛下,这次辽东之战谁胜谁败,一目了然吧!”

索尼根本无需翻阅照片便知全是事实,死死盯着方原说,“这些不过是奇淫巧计的妖术,便能证明辽东之战是方总督胜了?荒唐!”

方原笑了笑说,“我还有扣押了一百个从赫图阿拉俘虏的满人贵族,这些也是假的?”

他冲王承恩使了个眼色,王承恩便令锦衣卫将俘虏的满人贵族押了上来。

这些都是些不满十三岁的小儿,上了朝堂就吓得软瘫在地,有两、三个还是赫舍里氏的族人,见了索尼就如同见到了救星,立刻上前抱着他的双腿,哭喊不止,口中还说着“玛法!”“玛法!”这些方原听不懂的满语。

人证、物证俱在,索尼再嘴硬不下去,脸色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

崇祯翻阅着照片,越看越是欣喜,再加上方原献上了俘虏的满人贵族,以事实证明了勒石东陵绝非是信口开河。

既然玄甲军能深入敌后,攻下满清旧都赫图阿拉,那还怕什么开战?崇祯将照片重重的拍在龙案上,大喝说,“索尼使者,你还有何话可说?!朕差点被你蒙混过去,满清想和便和,想战便战,朕一概奉陪!”

索尼被挤兑到了墙角,脸色铁青,支支吾吾的说,“大明皇帝,这......”

崇祯呵斥过后,方原又偷偷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软硬兼施逼迫索尼就范。

崇祯心领神会,忙使出一招以进为退,“不过,朕天恩浩荡,若满清愿意接受我大明驸马的和谈条件,朕就释放这些满人贵族小儿,算是附赠给满清皇帝的。”

谈判至此,索尼再没了谈判的筹码,要么就答应方原的条件,要么就宣告和谈失败。和谈一旦失败,这些满人的小贵族必然就性命难保,何况其中还有几个是赫舍里氏的族人。

遇上方原,满清无论武的,文的都一筹莫展,索尼无奈的叹了口气,“好,我立刻再将方总督的和谈条件回报大清皇帝,静候大清皇帝定夺。”

方原微微一笑,既然索尼服了软,和谈的条件就算敲定了。

他一出马便将双方的和谈拉到了平等的地位上,避免了大明外交受辱,崇祯是喜出望外,立刻下令御宴招待方原、索尼二人。

第二百零八章 聘礼嫁妆

在大明等候索尼传话回辽东的同时,皇宫也在筹办一场举国同庆的婚礼,方原与坤兴公主的大婚。

因方原再次立下了大功,崇祯正式对天下公布了方原大明驸马的身份。

照皇家礼仪,公主出嫁之前要斋戒、沐浴、祈福一个月。

按照婚嫁礼仪,婚嫁之事还要行六礼,既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第一礼纳采既是请媒人上门,献纳采之礼。方原的父母双亡,只能邀请与自己关系最亲密的阿翁曹化淳作为男方的长辈。而行聘的人员,方原则安排在苏州府的冒辟疆北上,和曹家一个侄子曹嵩一起作为媒人,前去皇宫向崇祯提亲。并按照婚庆的风俗献上雁一只,羊羔一只,酒黍稷米面各一斛作为纳采之礼。

曹化淳长辈的身份刚一确定,便有言官开始上奏折,言明驸马之家,须是家世清白。方原的父母是商贾之家,商贾重利轻义,绝非公主良配。再加上男方出席的长辈是一个太监,就更是荒唐。

这些言官就是在鸡蛋里挑骨头,有理由要弹劾,没理由创造理由也要弹劾,就是在找存在感。

崇祯强忍着怒火,下诏言明,大明律并未言及公主不能婚配商贾之家,更举例之前婚配商贾之家的明朝公主也不少,方原作为驸马人选,完全合乎大明礼法;外廷、内廷俱为一体,曹化淳在内廷德高望重,卸任之前,与内阁首辅相同,作为方原长辈出席,并无失礼。

有崇祯亲自下诏平息事端,言官们便灰溜溜的退了回去。

第二礼问名则是问女方的姓氏,还有生辰八字,然后再卜卦,决定吉凶如何,成婚与否。公主的名儿本是皇家的机密,不过方原早在史书上查到了坤兴公主的名儿是朱媺娖。再加上这是崇祯的婚礼,宫里占卜的太监谁敢说两人是八字不合?自然全往好的方面去说,全是百年好合,大富大贵的吉祥话儿。

这一流程,纯就是在走形式。

第三礼纳吉,就是男方根据卜卦的结果,决定缔结婚姻。方原本是被赶鸭子上架,所谓卜卦结果就是空话,这一流程也可以略去不提。

第四礼纳征,就是男方向女方缴纳聘礼。因事关男方支付聘礼钱财的多寡,在民间婚嫁里,这也是六礼之中最关键的一个环节。

因坤兴是大明公主的身份,方原所交的聘礼也就事关皇家脸面,绝不能寒酸了。曹化淳早就将方原当做了亲儿子一样,将曹家珍藏的金银玉器鼓捣了一大堆出来,有金器50件,银器200件,玉器100件,还有珍珠、玛瑙、珊瑚等名贵的珍宝共30件。

方原在这些金银珠宝的基础上,还自掏腰包金子三万两,银子一百万两作为聘礼,交给了崇祯。

这些既是聘礼,也算是方原对崇祯的再一次上贡。

之前方原上缴的两百万两银子,崇祯全用在了支付九边拖欠的军费,还要防备闯贼的军费,花钱如流水一样,早已花了个八八九九,如今手头又是紧巴巴的,见了这么多银子,笑得是合不拢嘴。

方原一出手就是这么重的大礼,宫里、宫外开始传言这么多的金子、银子都是方原在江南私吞税赋,强取豪夺得来。几个闲得蛋疼的言官又开始找存在感,上奏折弹劾方原在江南搜刮民脂民膏,压榨富商、士绅。

崇祯对此事是心知肚明,见了言官的奏折是勃然大怒。这帮言官正事不做,管闲事管到皇家婚事不说,连驸马的聘礼多少,聘礼来源也要过问,正要下旨惩处这些言官,却被方原给劝阻了。

如今的方原可说是风头正盛,眼下有迎娶了公主,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各种风言风语肯定是难免的。方原一贯的原则是让人说话,天塌不下来,这些言官或迂腐,或居心叵测,但绝不能因一己之私,就擅自堵塞了进谏之路。不如大事化小,以免影响了婚礼喜庆的气氛。

崇祯赞同了方原的建议,发出一则诏书,说明方原缴纳的纳征银子是远征辽东,大部分从满清手中抢来。还有一部分是由崇祯从皇银内帤里赏赐给方原的,完全公开合法。

皇银内帤本就是机密,崇祯既然说是从皇银内帤赏赐的,言官们也就无话可说,平息了弹劾之风。

第五礼就是请期,既男方选定了迎亲的婚期告知女方。

按照崇祯、方原的想法,方原离开江南已有半年,又闹出了国葬的笑话,若再不回去主持大局,江南的各方势力又要蠢蠢欲动。婚期之日自然是越快越好,便选定了最近的一个黄道吉日,四月十六日。

第六礼就是迎亲,本来崇祯的打算是在京城完婚,洞房后,方原再携坤兴公主返回苏州府。但方原考虑到最亲近的兄弟们都在苏州府,自己的大婚岂能少了他们的恭贺,便向崇祯提议这次大婚迎亲之地是在皇宫,而举行婚礼之地在江南苏州府。

周皇后爱女心切,是坚决不同意将这门婚事在苏州府举行。但崇祯却站在了方原一方,甚至坤兴公主都来劝说,男女大婚,洞房根本就没有在女方家里举行的说法。

经最后协商,还是周皇后选择了妥协,决定在京城进行盛大的送亲仪式,再由太子作为送亲使者,将坤兴公主的凤撵送到京畿、山东的交界处,便返回京城。接下来就由方原护送坤兴公主回到江南,再举行婚礼,行夫妻洞房之礼。

周皇后给坤兴公主安排了二十个宫女,二十个太监的陪嫁团队,一同前往江南。

至此,整个大婚的流程已基本确定,唯一还没确定的,就是女方坤兴公主出嫁的嫁妆到底是什么。

金银珠宝,皇银内帤里其实没剩多少,方原的手头比崇祯还富裕,自然瞧不上眼;

银子,崇祯都手头紧,巴望着方原献银子,能拿出多少来当嫁妆?

崇祯左顾右盼,竟发现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嫁妆,来维系皇家的尊严。

崇祯令王承恩在中间与方原传话,试探了方原的心思。

方原最想要的只有三样。

一是土地,可以用来种植杂交水稻,安顿流民;

二是可以用作建造海军基地的舟山群岛;

三是浙江境内最富庶的嘉兴府、湖州府、杭州府、绍兴府、宁波府。这就需要崇祯发出的委任状,才能名正言顺的接管这些州府。

王承恩将方原的心思和意图传递给了崇祯,崇祯一下回过神来了,他是天下的皇帝,皇帝的委任状比什么赏赐都值钱。

崇祯与首辅魏藻德、次辅陈演商议委任状之事,二人本就是混日子,溜须拍马的主,也拿不出什么看法,也就赞同了崇祯的意见,决定将南直隶的镇江府,浙江的嘉兴府、湖州府、杭州府、绍兴府、宁波府等六府都划拨方原管辖,再加上之前的南直隶四府,任命方原为十府总督。

这十府再加上应天府便是全大明最富庶的十一府,占了大明三分之二的赋税。崇祯将其中的十府全交给方原打理,就是指望着方原能在十府多捞银子,以解大明财政赤字的燃眉之急。

除了十府总督的任命,崇祯划拨了在南直隶的皇田两万亩,一起作为坤兴公主的嫁妆。寻常公主出嫁的嫁妆只有一,两千亩,崇祯一个大手笔就是两万亩,既是对坤兴公主的宠爱,也是对方原进献百万银子的回报。

这次聘礼嫁妆的交换,崇祯得到了眼红的大笔银子,方原则得到了崇祯的委任状,还有两万亩土地,就是双赢的交易。

在婚礼筹办的过程中,满清索尼那方传来了最新的消息,满清答应了方原提出的条件,双方以辽河为界,互不侵犯,为期两年。

崇祯见之大喜,立刻派出陈演作为出使使者,带着缔约国书前去满清出使,并签订最后的和约。

这份和约本就公正平等,可以说是崇祯送给陈演的一个大功,以换取他在其他方面的支持。

陈演临出使前,还有言官上书,直言这封和约是丧权辱国,应该让满清归还侵占的辽东土地,去帝号才能缔结和约。

崇祯对这种没事找事,只顾嘴炮打得痛快,完全不顾现实的言官是哭笑不得,立刻下了一封诏书,将此人赶回了老家。

第二百零九章 最毒妇人心

送亲仪式当日,整个皇宫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崇祯破例掏出了十万两银子,并在皇极殿举行了这场送亲仪式,并责令八品以上文武官员,朝廷命妇必须入席。

皇极殿便是太和殿,本是明朝皇帝大婚,册封皇后,接见外国使臣,接受群臣朝贺,或是举行祭祀的处所。一个公主的送亲仪式选择在皇极殿举行,已是相当恩遇的荣宠。

身为驸马的方原先是由百余锦衣卫护送,穿着乌沙绛袍,绕着紫禁城转了一大圈,才从奉天门入内。

坤兴公主早着华丽的凤冠霞帔,红绫掩面,在奉天门内等候多时。

方原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和殿人山人海的壮丽场面,能在万众瞩目下,举行这场婚礼,那是只有在梦中才能出现的情景。

二人走在一处,由两排十个宫女、太监侍奉着,互牵着绸带的一头,缓步由奉天门走向皇极殿。

这一路上,每个三丈摆放着一个火盆,一对新人需从火盆上跨过,寓意是红红火火。

方原不时侧头瞧着同行的坤兴公主,只能见到他苗窍的身段,还有散发的淡淡幽香。

满朝文武分列两边,恭首谨立。

两人到了皇极殿的台阶下,便见到皇极殿门口,崇祯皇帝、周皇后,早并肩立坐在龙椅、凤椅上。

到了皇极殿大门,依着宴会太监的叫和,方原、坤兴公主齐齐跪在,冲崇祯皇帝、周皇后叩首行礼。

崇祯是满心开怀,憔悴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周皇后则是不咸不淡的容色,将坤兴许配给方原,她是一百个不乐意,但既然木已成舟,也不能当众令方原难堪,因令方原难堪也就是令女儿难堪。

行礼过后,便是举行合卺礼,就是喝交杯酒。卺就是瓢,将葫芦剖成两个瓢,以红线相连。

方原、坤兴公主各取一瓢饮酒,同饮一卺,意味着夫妻一体,白头到老。

合卺礼后,满朝文武齐声朝贺,恭贺方总督、坤兴公主新婚大喜。

合卺宴开始,崇祯先是与诸臣敬酒,诸臣又分批次的上前,冲崇祯回敬,再向方原、坤兴公主一对新人敬酒祝贺。

周皇后径直走到方原、坤兴公主二人身前,淡淡的说道,“方原,你随我过来。坤兴,你在这里等着,不许跟来。”

方原无奈的撇下了坤兴公主,随周皇后到了皇极殿的偏僻处。

周皇后见四下无人,只有侍奉的宫女、太监,便冷冷的问,“方原,如今你已是我的贤婿,坤兴的夫君,我最后一次问你,你非要助田贵妃的两个皇子,与我和太子作对?”

方原面色从容的回敬着周皇后的质问,“皇后娘娘,并非我有心与娘娘、太子作对,而是娘娘、太子走的路错了!”

周皇后花容一沉,冷冷的说,“我和太子错了?好,我洗耳恭听,到底错在哪儿了?”

方原想起历史上的周皇后在临上吊前,还指责崇祯十七年来没听过她的话,方原很是好奇,周皇后到底有什么见解,临死还念念不忘责备崇祯不用她的计策,便反问说,“皇后娘娘,你自认为陛下重用我是错了,那请教皇后娘娘,怎么才能挽救大明的危局?”

周皇后沉声说道,“君臣一体,上下一心,满清算什么,流寇又算什么?”

方原失笑说,“大道理谁都会说,皇后娘娘就告诉我,满朝文武全在混日子,用何人为将,何人为首辅,何人去收税,何人整顿吏治?”

周皇后淡淡的说,“满朝文武,那是因为天下兴亡与其无关,若天下也有他们的一份呢?谁人也不会继续混日子,而是要保住权势和地位。”

方原愕然问,“天下也有他们一份?皇后娘娘这话我是越听越糊涂,能否替我解惑呢?”

周皇后望了他一眼,语调平静的说,“当下的症结不在于陛下,也不在于满清、流寇,而是在于国体。宋朝的国体是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大明的国体为何不能改为皇帝与士绅、富商共天下?”

“与士绅、富商共有天下?”

方原猛地一惊,士绅、富商控制朝政,这不就是未来的资本主义制度?难怪历史研究表明明末是资本主义萌芽阶段,之前方原学历史的时候,以为是江南那几个雇工作坊代表资本主义萌芽,其实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不单单指生产方式,更是指国家制度的变更。

自明朝中后期开始,万历、天启、崇祯与官僚集团争夺的就是国家行政权,到底是属于皇室,还是属于士绅、富商扶持的东林党。所谓共有天下,就是容许士绅、富商大量的参与朝政,就类似于欧美体制下的议会。

周皇后的看法在大方向上是正确的,资本主义体制确实比封建体制更有活力。因封建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在没有外敌的情况下,无论皇帝、朝野都失去了进取的追求,社会就会处于发展停滞的局面,无论明朝、清朝皆是如此。

而资本主义政体,社会上的大小资本家为了竞争,整个社会形态随时处于一种高强度的竞争之中,只有持久的竞争才会引发人类生产力的发展,科技技术日新月异。欧洲工业革命之后,生产力突飞猛进,从元朝时仰望东方,到清朝时将东方彻底踩在脚下,绝不是历史的偶然,而是社会发展的必然。

方原暗暗心惊,之前确实是小瞧了这个周皇后,还有太子朱慈烺,没想到他们还有如此领先时代的见识,这下确实是遇上了对手,不由得深嘘口气,“皇后娘娘,若皇帝与士绅、富商共天下,没了皇权的遏制,必然会导致土地兼并越发的剧烈。若土地全到了士绅、富商的手中,大明的百姓就只有生生世世给士绅、富商为奴为婢;没了皇权的遏制,士绅、富商若有作奸犯科,欺男霸女,谁还出来给百姓主持公道?”

方原的担心并非无的放矢,在这个没有人权概念的古代搞资本主义那一套,丧失了皇权的制衡,必然会带来血腥的资本原始积累,背后则是百姓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周皇后冷笑了一声说,“方原,原来你还有悲天悯人的仁慈啊!为奴为婢又如何?人,自古分男女,生来有尊卑,有男必有女,有尊自有卑。所谓牧民如养鹰,饱则远扬,士绅、富商也需要苦力、劳力,只要能给一口饭吃,令他们活着便足以。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饱暖思**,再想三妻四妾,三宫六院,那里能满足?”

方原并不是悲天悯人,而是他穿越前就不是权贵、富豪、富N代、官N代,自然而然的会代入到底层百姓,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

周皇后口出此等冰冷冷毫无人性的话儿,令方原背心生出阵阵的冷汗,已知自己与周皇后并非一路人,之前还是朦朦胧胧的直觉,此时此刻却已笃定。

方原冷然说道,“养人如养鹰,饱则远扬确实不假,但还有一句饥则伤人呢?皇后娘娘就不担心百姓的怒火和暴动?”

周皇后淡淡的说,“方原啊!所以你钻研的那种玄甲神铳,应该大批量制造,只要有这种威力巨大的神铳,还有红夷大炮,百姓敢反抗,直接镇压不就行了?”

她直直的瞧着方原说,“方原,我看在坤兴的份上,愿与你和解。”

周皇后这话若在大婚之前说出,方原或许会考虑,此时此刻,双方根本没有再妥协的余地,方原呵呵一笑说,“皇后娘娘,之前在陛下选妃之时,曹阿翁也没看明白明明田贵妃姿容、仪态都是第一,最终被选作皇后的却是娘娘。我之前也不明白,此刻却明白了,因娘娘本就是士绅、富商扶持起来的,是那帮士绅、富商、东林党人早就买通了选妃的太妃,还有其他太监。相比田弘遇锦衣卫的身份,娘娘来自民间,更容易掌控和收买,是吧!”

“他们将娘娘扶到皇后位上,就是想用娘娘、太子来与皇室夺权。可惜陛下却成了你们眼中不开窍的人,非要压制士绅、富商扶持的东林党,殚精竭虑的苦苦死撑。”

周皇后被他一语揭破了底牌,凤颜含霜,已知方原绝非能收买之人,冷冷的一笑,转身而去。

她的身后传来方原低沉的声儿,“之前天启帝扶持阉党打压东林党,莫名其妙的英年早逝;如今陛下又是扶持我方原打压东林党,东林党准备什么时候下手呢?”

周皇后微微一颤,回首有若狼顾,死死盯着方原,“方原,祸从口出,既然你要自取灭亡,我们便走着瞧。”

方原一语便试出了周皇后、太子的盘算,自顾自的笑了笑,转过身正要离去,却见到坤兴公主惨淡的花容,原来她一直在偷听,自己刚才与周皇后的对话,全落进了她的耳里!

第二百一十章 此地一别

方原与坤兴公主四目相对,他既不知坤兴公主偷听到了多少,便不知从何劝起。她本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公主,何必令这些污秽的政治斗争玷污了她的纯净无暇。

坤兴公主娇躯一颤,方原与周皇后的不和,她之前是隐隐察觉,但如今周皇后亲口说出与方原是势不两立,更隐隐约约提到要谋害父皇崇祯,令她是彻底的懵了,泪水不自觉的夺眶而出,“驸马,你和母后在说什么呢?”

方原一直不愿迎娶坤兴公主,就是担心今日的情景发生,内心已打定了主意,不能告知她实情,否则今日盛大的送亲仪式还不知会闹得怎么收场。

方原缓步走上前,替她掩上了红绫盖头,低声的安慰,“坤兴,这些朝堂的争斗她复杂了,你若不知,也无须再知。你我既已行过合卺礼,你便是我的妻子,随我回江南去吧!”

红盖头下传来坤兴公主根本不敢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能选择接受方原毫无说服力的安抚,嘤嘤嘤的低泣,“方原,你不许骗我。”

方原对她是心生怜悯,这还仅仅是开始,将来双方斗得你死我活必然更为惨烈,不由得叹声说,“不骗你!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你也不许再哭。”

坤兴公主拼命的点了点头,被方原拉着红绸带回了皇极殿正门。

崇祯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见二人从偏僻处一起回了,还以为坤兴公主又在使性子,方原是在安抚她,龙颜不悦的说,“坤兴,今日过后,你就是方原的夫人,切不可学着之前一样任性胡闹。”

坤兴公主根本不敢说话,一说话便会被崇祯听出猫腻,只能轻轻的应了声。

合卺宴上,周皇后、太子朱慈烺,甚至国丈周奎都是满脸阴沉,与方原已是势同水火。

方原已是身心俱疲,对宴会上的饭菜毫无胃口,只想着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紫禁城,回到苏州府,永不再回京城。

崇祯皇帝显然心情甚好,还未察觉到众人神色不善,不断与方原、周奎谈笑风生。

崇祯灿烂的笑脸上已是醉意上头,方原正要与他低声交流几句,小太监小林子又领着一群明朝宗室王爷上来,轮流不断的向崇祯敬酒。这一轮敬酒下来,崇祯皇帝已醉得红光满面,几近不支。

周皇后见状便吩咐说,“王承恩,陛下已是酒力不支,还不快扶陛下回乾清宫休息?记得多熬些醒酒汤,喂陛下服用。”

王承恩忙点头哈腰的应诺了,亲自去扶着崇祯,便要带崇祯回乾清宫休息。

王承恩扶着崇祯正准备出皇极殿,方原的目光却瞥见皇极殿外突如其来的进来了两队人马,一队是骆养性率领的锦衣卫,一队是体格强壮的太监,方原在乾清宫住了多日,是一个没见过,应该是从其他宫调派来的。

来者个个面容不善,目光躲躲闪闪的瞧着方原。

方原一见便知其中的猫腻,背心生出阵阵的寒意,直觉告诉他,这就是要对他动手的征兆。

看来周皇后、太子在送亲婚宴之前就做出了刺杀自己的安排。若能和方原谈好条件,这些刺杀的锦衣卫、太监便用不上,而此时已然谈崩,周皇后、太子是绝不会容忍方原再回到江南。

这个皇宫,甚至京城已不能再留,否则必有血光之灾。

王承恩对崇祯是忠心耿耿,方原能依靠的只有王承恩了,忙趁机几步追了上去,冲他使了个眼色,低声说,“王公公,我也醉了,要休息了,你也送一送我。”

方原今次自到了京城,就一直被崇祯安排在乾清宫偏殿。

王承恩立刻会意,令小林子扶着崇祯下去,自个儿却扶着方原离开了皇极殿的宴会。

前往乾清宫的路上,方原抓紧时间说道,“王公公,救我,否则我命休矣!”

王承恩大吃一惊说,“驸马爷,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为什么出此不祥之言?”

方原正容说,“王公公,我与周皇后已彻底撕破了脸,我必须与陛下呆在一起,否则是凶多吉少。”

王承恩已是宫里的老江湖,之前离开皇极殿时便见到骆养性率锦衣卫突然前来,与之一起来的还有本属东宫的太监,顿时闻音而知雅意,忙拉着方原到了崇祯休息的东暖阁,并调派了驻守皇宫的三百锦衣卫,三百神机营,加强东暖阁的守卫。

方原稍稍安定下来,便开始挂心心腹赤古台的安危,又拜托王承恩前去给宴会上的赤古台传递消息,令他立刻离开京城,连夜去天津卫集合玄甲铁骑,不必进入京畿,直接到河间府汇合。

王承恩也连忙安排太监去办了。

崇祯醉眼朦胧间见到了方原,拉着他的手儿说,“驸马,你之前与朕有何话要说?”

方原坐在龙榻侧,开口劝道,“陛下,臣有肺腑之言,小心东宫、后宫、内廷的暗算啊!”

崇祯酒劲上头,转过身面朝内,不久就沉沉的睡去。

方原、王承恩在东暖阁守着崇祯皇帝呆了一夜,所幸并无动静。

次日清晨,崇祯酒劲稍稍的醒了,起身见方原还在东暖阁,一边梳洗一边问道,“驸马,昨夜你与朕说什么来着。”

方原正要再说,崇祯的目光落在东暖阁外增加的锦衣卫、神机营上,冲着王承恩大声呵斥,“王承恩,你调这么多锦衣卫、神机营来做什么?”

王承恩吓得跪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老奴是为了陛下的安全作想啊!”

方原岂能令无辜的王承恩来担责,便站了出来说,“陛下,臣昨夜是担心东宫、后宫有人会对陛下不利,所以要王公公加强警卫。”

崇祯在太监的服侍下穿好了龙袍,瞧了方原一眼,“驸马,你所言可有真凭实据?”

这个方原倒是真没有,只能摇了摇头,“没。”

崇祯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将龙案上的奏折扫落在地,勃然大怒的呵斥,“驸马,朕知你与皇后、太子不合,但你们都是朕的亲人。朕不许皇后、太子诬陷你,但也不许你诬陷他们,今后无关猜测的事不许再提。”

“王承恩,你擅自调动锦衣卫、神机营,本该赶你出乾清宫。但念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去内廷自领五十杖责,以儆效尤。”

王承恩吓得连连磕头认罪。

方原自知亲疏有别,自己虽身为驸马,但比之周皇后、太子来说也是外人,崇祯岂会听凭他片面之词,就去疑心大明的皇后、太子?

况且崇祯既然分辨不出孰是孰非,他能做的就是帝王之术里最常用的制衡之术,令周皇后和方原,太子和永王、吴越王互相牵制。再安排一个坤兴公主在双方中间衔接缓冲矛盾,以免双方闹得太过火。

若打破了这种平衡,崇祯估计睡觉都不会安稳。

方原、王承恩这次擅自调动锦衣卫、神机营的行为是犯了崇祯的大忌讳,他发火也是情理之中。

崇祯见方原面现悻悻之色,又换做了和颜悦色,“驸马,坤兴已是你的妻子。此去江南,要对坤兴好一些,朕不许坤兴受到委屈。”

方原连声应诺了,随着崇祯一起出了乾清宫,却见到坤兴公主的凤撵已停在了宫内。

送亲的太子朱慈烺,随坤兴公主前去江南的十个宫女、十个太监,早已整装待发,随行的至少有十辆马车,载着坤兴公主的嫁妆,还有随身用品。

方原与崇祯再次依依作别,便上了高头大马,伴着坤兴公主的凤撵出了皇宫。

送亲的太子朱慈烺面无神情,对方原是爱理不理,由三百个东宫侍卫护卫着,随在坤兴公主的凤撵之后。

他在皇宫外与赤古台率领的一百玄甲军汇合。

晨雾渐浓,太子护送着公主凤撵前行,方原驻马在皇宫奉天门外,

却见到崇祯已上了城门,正在目送送亲队伍的离去。

一君一臣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方原突然心生莫名的惆怅和伤感,一种深深的直觉告诉他,与崇祯今次一别,也不知还有没有再见之日。甚至,下次再想进入紫禁城,估计就要靠火枪和大炮。

他思绪如潮,再次凝视着烟雾缭绕的紫禁城,已是隐约可见,崇祯的身影再看不真切。

直到旭日东升,晨雾也渐渐的散了。

与他并肩而立的赤古台见他久久的停留,送亲的马车已去得远了,便说道,“方军门,走吧!”

“走!”

方原收了心神,在战马上冲崇祯躬身行了一礼,便纵马奔了出去,赤古台等玄甲铁骑紧随其后,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京城最后一缕暮霭之中。

第二百一十一章 兄妹之情?

方原与太子朱慈烺是话不投机,一路全无交流,偶尔见面也是冰冷冷的路过。

从太子朱慈烺的眼神里,方原能看出他一直压抑的怒火。

坤兴公主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出京城,也是第一次到千里之外的江南。其他明朝公主大部分是嫁在京城,随时也能见到父母,她却要远嫁到千里之外的江南。

远离了熟悉的北京城,远离了最亲的父皇、母后、皇兄,再加上对未来未知生活的恐惧,她的芳心紊乱而惆怅,不时躲在凤撵里偷偷的轻泣。

在凤撵之侧护卫的方原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却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而且,这才仅仅是开始,等一行人回了苏州府,住进了沧浪亭,还不知坤兴公主、小苑二人间会闹腾出什么天大的动静来。

小苑是他最信任的丫鬟,接管了他的钱财账目,还有沧浪亭的一应管理,开销,已是沧浪亭实际上的女主人。

而坤兴公主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方家名义上的女主人,名正言顺该由她管理府中的一切事务。她一到府里,必然要令小苑交出府中的管理权,又该怎么安顿小苑?

他一想到此事就极为头疼,根本不愿去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了。

七日后,送亲队伍终于到了河间府,本来驻扎在天津卫的玄甲铁骑也赶到了河间府汇合。

太子朱慈烺与皇妹坤兴公主自小就在宫里一起长大,是兄妹情深,临别之际,两人哀怨、柔情交织。

方原立在远处的树荫下,也不去打扰兄妹二人的别离。

坤兴公主下了凤撵,望着朱慈烺哭泣不止,泪水早浸湿了脸颊,冲散了脸儿上红妆,落在大红的苏绣锦服上,“皇兄,我舍不得你,父皇,还有母后。”

朱慈烺强忍着心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皇妹,若是有选择,我也不愿你远嫁江南,去吃苦受罪,唉!”

他说着说着,泪水也止不住的夺眶而出,“皇妹,若你不愿嫁去江南,我拼着不当这个太子,也要带你回京城。”

坤兴公主瞧着远处的方原,只是摇头哭泣不止。

朱慈烺顺着她的目光瞧向了方原,还以为她是被迫的,新仇旧恨一股脑的涌上心头,按捺不住的怒火令脑门猛地一炸,提起佩刀便冲向方原,找方原拼命来了。

方原正在和赤古台商议,派一快骑前去江南,令景杰、秦展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安排从扬州府至苏州府,所经州府城市,组织官吏、百姓全挂上喜庆的红绫,迎接方原和坤兴公主的到来。

他的婚礼,自然要隆重举行,令天下人瞩目,绝不能草率行事。

赤古台突然见到太子朱慈烺持刀冲了上来,眼见情势不妙,立刻抽出随身马刀,迎了上去。

“哐啷!”

朱慈烺哪里会是赤古台的对手,只一下交锋,佩刀就被砍成了两截,虎口也被震破,刀柄落在了地上,鲜血顺着手掌滴落在草地上。

朱慈烺随行的一百东宫侍卫见他受伤,立刻冲了过来,将方原和赤古台围了起来。

赤古台见状便将方原护在身后,并以口哨传令四周的玄甲军士前来护卫。

一千玄甲军士得到军令,迅速的形成了战斗阵型,反将朱慈烺一行人包围在中间。

双方的火并是一触即发!

朱慈烺是护妹心切,凛然不惧的以佩刀指着方原面门,“方原,你这个贼子,狼子野心,早有一日会生不臣之心;品行肮脏,勾搭有夫之妇,淫乱不堪,竟还有脸强娶皇妹,父皇是瞎了眼才会将皇妹嫁给你。”

方原微眯着眼瞧着他,双手紧握成拳,被朱慈烺连番喝骂,他也是怒火陡生,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杀了朱慈烺,回江南!’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此时若杀了朱慈烺,便是断绝了所有退路,只能选择造反!

崇祯对他有知遇之恩,更是有求必应,连连破格提拔,甚至将最宝贝的公主也嫁给了他,眼下突然造反,不仅师出无名,甚至连良心道义这一关也过不去。

除非大明先不仁,他绝不能先不义!

方原强压下杀戮的心思,握紧的拳头也松了,见到朱慈烺对坤兴公主的维护,甚至可以来找方原拼命,似乎已越过了寻常兄妹之情的界限,难道此人还是个妹控?

他挂上一抹淡淡的笑容,试探的说,“太子,我念在你与公主兄妹分离,一时冲动才会口不择言,冲撞我和陛下的话也就不与你计较了。我与公主的大婚,既是陛下钦赐,也是经过公主应允的,哪里来的强娶?”

朱慈烺怒说,“还敢狡辩,我找皇妹来问个清楚。”

方原耸了耸肩,令玄甲军士将坤兴公主带了上来。坤兴公主见双方为了自己突然兵戎相见,早吓得花容失色。

她为了平息双方的兵戈,忙拦在方原身前,冲朱慈烺说道,“皇兄,我喜欢方原,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我不回京城,你快回吧!”

朱慈烺气得是咬牙切齿,在他恼羞成怒的目光里,方原故意挑衅似的将坤兴公主的娇躯横抱在怀,冲朱慈烺冷冷的一笑,“太子,我与公主之事是我们夫妻之事,与你全无干系,送亲到此为止,你回京城去吧!”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坤兴公主是一声娇呼,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阵的甜蜜,喜悦,也就顺从的依在他怀里,羞得一言不发。

朱慈烺见皇妹全不反抗,便知真正自作多情的不是方原,而是他自己,气得将佩刀重重的扔在地上,冲着方原怒喝,“方原,你给我等着!总有一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方原从朱慈烺的嚎叫里看出了对情敌的妒忌,仇恨,已是心中有数,这个太子果然自己这个皇妹有着超出了兄妹之情的暧昧。

他目送朱慈烺一行人离去,搂着坤兴公主回了凤撵,将坤兴端端的放在凤撵里。

坤兴公主望着朱慈烺离去的背影,泪水再次划过了脸颊,“方原,我皇兄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淫乱不堪?回了江南,你会不会对我不好,欺负我?”

方原见她又开始胡思乱想,失笑说,“我的好公主,你是我妻子,而且还是天姿国色的美貌,我怎么舍得欺负?”

坤兴公主被他赞扬美貌,这才破泣为笑,“从认识你起,你就是个满口谎话的大骗子,谁知你这次是不是又在骗人!”

方原听了一想,似乎还真是这样,自从与坤兴公主相识,对她说的话十句里至少有七句是假的,笑了笑掩饰着内心的愧疚,左顾而言他,“公主,我只求你千万不要再哭了,再哭都快丑死了。”

坤兴公主一惊,这才回过神来,忙让方原找来了铜镜一照,果然粉脸儿上的妆容早已被泪水冲得不成人形,成了一个大花脸。

她天生有爱美之心,吓得忙以双手掩面,躲进凤撵,拉下红帘,不愿令方原瞧见她这么丑的样儿。

方原对她是既爱又怜,便在淘宝上花了一千两银子,买了一套价值8888元,香奈儿‘公主范儿纯天然美容护肤套装’,并下载了店铺里的指导视频存储在手机里,交到了凤撵之内,“公主,这是我送你的大礼,其实我更喜欢你不化妆的样儿。”

坤兴公主将脸儿藏在凤撵内,仍是不愿露面,伸手将这套公主美容护肤套装拿了进去,直到方原离得远了,才令随行的宫女头儿-梁嬷嬷替她找来清水,洗净了脸上的妆容。

方原远远瞧见坤兴公主凤撵那方忙碌的样儿,忍不住的好笑,其实坤兴公主本就肤质水嫩白腻,正要步入女子最精致的年华,哪里需要什么护肤品。

他买这一套纯天然的套装,就是为了给坤兴公主找些事儿做,转移转移她的注意力,也省得她成日的想家,哭泣。

接下来的几日,坤兴公主专注在研究视频里的美容护肤技巧,愁云也渐渐的消了。她随身就带着方原赠送的美颜手机,便熟练的点开视频,视频的声音她听得是似懂非懂,但图像却看得一清二楚。

她天资聪慧,自学能力确实惊人,不到三日便熟练掌握了这一整套美容护肤品的使用法子,还分门别类的将每一瓶逐一放在特定的化妆盒里。

方原一行人坐大商船,再次沿着京杭大运河南下。随行的玄甲铁骑则护卫在运河两侧,以防不测。

半个月后,一行人终于过了兖州府,抵达了扬州城的邵伯码头,秦展、景杰二人,还有玄甲军的各营统领早率领五百锦衣卫,两千玄甲军前来迎接,一同前来迎接的,还有苏州、常州、扬州、松江四府府衙的官吏。因是方原与大明公主的大婚之喜,辖内四府的知府全都齐聚到扬州城。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万民朝贺

方原与秦展、景杰,还有玄甲军的兄弟们是久未见面,下了船便与众兄弟、将领逐一拥抱。

秦展激动的说道,“老大,之前京城传回为你举行国葬的消息,我可是大哭了几日几夜,没想到又是皇帝老儿闹的乌龙,害我白流了眼泪。”

方原亲热的搂着他的肩,问道,“老三,老四,当时玄甲军有什么动静?四府有没有蠢蠢欲动?”

秦展说道,“以老大在四府的威信,还有锦衣卫在看场子,谁敢轻举妄动?”

景杰则没那些邀功的话儿,如实的说,“我和红玉根本就不信老大会在辽东阵亡,除非是特定地形环境的伏击,否则,纵然以满清的骑兵也不可能全歼玄甲铁骑。”

在这个兄弟重逢,又是大喜的日子,景杰还有心思去谈论兵法战略,果然是个典型的军中汉子。

方原哈哈大笑说,“老四,这次老三的话确实比你的顺耳,半年时间不见,你说恭维话的本事那真的是退步了。”

秦展尴尬的笑了笑,“老三那是在拍马屁,我是发自肺腑的。”

苏红玉忙反驳说,“老大,三哥他不是恭维,全是发自内心。一听到老大阵亡,京城举行国葬的消息,兵部、五军都督府都向玄甲军发出了回京城接受改编的军令,三哥是一条也没执行。”

方原微微一怔,兵部尚书是东林党的张国维,田弘遇卸任左都督之后,五军都督府则是由国丈周奎把持。

看来周皇后、太子为了肢解玄甲军是着急得很啊!

景杰在关键时候的抗命不遵又立下了大功!

方原捉着景杰的手儿,叹声说道,“老三,你再这么一直立功,我都不知赏你什么好了。”

景杰面不动容的说道,“有老大在我才是玄甲军主帅;没了老大,我什么都不是,还能要什么赏赐?!”

方原对他的耿直甚是赞赏,呵呵一笑,“老三,你才是玄甲军的军魂啊!”

方原的目光落在诸将的后面,一个艳丽动人的身影,小苑也来了!

他见小苑的玉容略显憔悴,眼神中还带着些些哀怨和楚楚可怜,显是被今日这个喜庆的场面给刺痛了。

方原心生怜惜,想走近与她说会话儿,但想着今日是迎娶坤兴公主的日子,在这个日子再与其他女人谈私情,就是对坤兴公主也太不公平。

方原冲人群后的小苑微微一笑,以示安抚,小苑也是盈盈半躬行礼,算是对方原的回应。

扬州城里是张灯结彩,十里红场,喜气洋洋。

扬州府知府曲从直曾参与过扬州叛乱,但方原感念他也是陪着史可法殉死扬州城的忠烈之士,便宽恕了他的过错,将他从扬州府同知提拔成了扬州知府。

曲从直这次为了报答方原的知遇之恩,便召集扬州城的大盐商共同集资,筹得了银子五万两,将整个扬州城以红绸装点,并备下了盛宴,用作恭贺方原成为驸马的庆典。

曲从直安排的方案是方原骑着高头大马,携坤兴公主的凤撵绕扬州城一周,接受百姓的朝贺;巡游过后,便去扬州府衙参加欢宴,这次欢宴曲从直邀请了扬州城所有有头有脸的士绅、富商参与,可说是倾尽所能的做好了接待工作。

坤兴公主是崇祯朝第一个出嫁的公主,也是自靖难之役,明朝都城从南京迁到北京后,第一个到了扬州城的公主。

扬州城的百姓挤满了小秦淮河两岸,有数万人之多。

既有感激方原施行信访制度,为民做主,自发起来祝贺的百姓。更多的则是想一睹大明公主芳容,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前拥挤,能见着大明公主的美貌,便可以四处吹嘘、炫耀。

“快来看大明公主了!”

“这还是两百年来,第一个到扬州城的公主。”

“就是遮了红盖头,什么也见不到。”

“公主摘下红盖头来瞧一瞧呗!”

方原一行人由锦衣卫开道,绕着小秦淮河行进,爆竹声、鞭炮声、百姓的嬉笑声不绝于耳,更有一个大胆的大声吆喝着要看坤兴公主的真容。

有了一个人领头,围观的百姓开始吆喝。

“看公主!”

“看公主!”

先是十人,百人,接着是千人,最后是万人齐声大喝,就是要公主揭开红盖头,想一睹公主的芳容。

秦展低声问方原,“老大,要不要捉拿带头起哄之人?”

以方原的本意,就是想要坤兴公主揭开红盖头,接受百姓的欢呼。美人,之所以精彩,就是要供人欣赏的。独自留在闺房只供方原一人欣赏,再美的女神也就没了色彩。只有在万民之中,接受万民赞颂,才能绽放光彩,成为真正的女神。

但想归想,明朝的风俗,大家闺秀都不能在大庭广众露面,何况是皇室公主,简直是不成体统,估计坤兴公主本人也不会同意。

方原只能选择入乡随俗,冲秦展说,“老四,换做你我与他调个位,也是想看公主的,是吧!随他去吧!”

秦展怒视了那个带头口出狂言之人,那人忙灰溜溜的躲进了人群,不敢再露面。

方原二人正说话间,坤兴公主的凤撵突然停了下来,一个宫女走近前回报,坤兴公主想揭开红盖头,迎接万民的恭贺,派宫女来是征询方原的想法。

方原之前还在担心坤兴公主不会同意这么唐突的要求,既然坤兴公主本人都有这个心思,方原哪儿有拒绝之理,便令宫女前去给坤兴回话,一切随她所愿。

有了方原点头同意,公主凤撵的顶盖被揭开,凤冠霞帔、盛装华服的坤兴公主亭亭玉立在凤撵之上,取下了红盖头接受百姓的朝贺。

阳光下的坤兴公主,双眸闪着令人炫目的波光,秀丽至极、白若凝脂的脸儿在阳光照射下灿灿生辉,再加上自幼所习的皇家礼仪,气质高雅,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落落大方的大气,端的是光彩照人,年纪虽还稚嫩,却已有母仪天下的气度。

方原也看得呆了呆,他与坤兴公主私下已有数次见面,之前也只觉得她是个长得漂亮的公主,穿越前见惯了银幕美人的他也没有太过在意。

未曾想到今次坤兴公主在大庭广众下,举手投足间散发的皇家气质,分明就是十足的女神范儿,哪里是那些流水线生产的明星能比拟的?庸脂俗粉和女神的差距不仅在皮,更在骨。

方原今次对坤兴公主是彻底的刮目相看。

想着今夜或许便能和这个万众瞩目的公主同房,方原的心儿是既有男人的志得圆满,更有阵阵的悸动。

“公主!”

“公主!”

连方原这种百花丛中过来人都看得一呆,扬州城的百姓虽是见惯了秦淮河的莺莺燕燕,却仍是被坤兴公主高贵气质所折服,开始骚动起来,叫喊声更是响彻云霄。

方原一行人过了小秦淮河,便径直前去扬州府衙参加庆宴。

方原以及玄甲军所有将领,只留下了步战营的麻林作为巡守,余者皆出席了这次庆宴。

坤兴公主不喜欢参加这些应酬场合,在征得方原同意后,只在开场敬了众人一盏酒,便提前离场,去了扬州城的永王府暂住。

席间不断有人为方原敬酒,负责方原安全的胡琦因方原的知遇之恩,则是忠于职守,方原所饮的每一壶酒,都必须经过他的层层检验。既要以银针试毒,还要安排一个锦衣卫先饮一杯尝毒,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觥筹交错间,已是酒过三巡,方原喝得醉醺醺的,由秦展搀扶着,胡琦领着三百锦衣卫护送回到了永王府。

进了永王府,方原已是酒劲上头,站立不稳,前来迎接方原的却是小苑。

第二百一十三章 毒药砒霜

小苑对照顾方原是驾轻就熟。

她熟练的搀着方原,带到了大堂椅子上坐下,替他解开外袍,打来清水细心的替他擦拭着,犹如一个细心照料丈夫的贤惠妻子。

女婢端来了小苑早备好的醒酒汤,小苑还特地在护卫的胡琦面前先喝上一口,再温柔的喂了方原。

方原一股酸爽刺激的汤水下肚,只觉翻腾几欲呕吐的肠胃要顺畅了些,酒劲也弱了几分,微微睁眼看着小苑说,“辛苦你了!”

小苑柔声问道,“公子,你今夜是独自回房休息,还是去公主的闺房?”

这个问本来很好回答,今夜的庆宴就是庆祝他和坤兴公主大婚的,自该去坤兴公主的闺房。但若是小苑问出口的,那就真难开口。

方原试探的问,“小苑,你吃不吃醋?”

小苑愣了愣,柔情似水的瞧着他说,“公子想要什么答案?”

方原也是一怔,小苑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他到底想要个什么答案呢?小苑若回答吃醋,他就该头疼了;若回答不吃醋,估计方原会立刻火冒三丈。

这个问其实非常的愚蠢,而且无趣。

方原自我解嘲的笑了笑,正要说话,一个柔和的声儿在大堂响起,“驸马,你怎么醉成了这样?”

说话的人是坤兴公主,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奉的宫女。

坤兴公主接到方原已应酬了庆宴,回了永王府的消息,赶到大堂时,却见到小苑正在照顾方原。

这个小苑,她在京城的四合院里有过一面之缘,就是方原贴身的女人。

坤兴公主神情漠然的瞧了瞧小苑,强忍着怒气走到方原身侧。小苑知情识趣的站起了身子,恭立在一侧。

坤兴坐在了椅子上,温柔的抚了抚方原的脸颊,低声问道,“驸马,我们回房去,我亲自给你熬了皇家秘制的醒酒汤。”

方原稍稍一怔,他虽醉酒,但神智还是清醒的,坤兴公主陪嫁的宫女、太监里布满了崇祯、周皇后的眼线,就这么醉酒前去,那是肥肉拱门让人宰啊!

他偷偷冲护卫的胡琦使了个眼色,令他带锦衣卫跟随前去,胡琦善于察言观色,不动声色的冲方原点了点头。

方原交代过胡琦,这才呵呵一笑,“好,皇家秘制的醒酒汤我还从未品尝过,有劳公主了。”

在坤兴公主的搀扶下,方原也到了后院的闺房,胡琦领着锦衣卫在众人身后寸步不离的跟着。

到了公主的闺房门口,宫女领头的梁嬷嬷将胡琦一行人拦了下来,冷声说,“驸马、公主圆房,你们还跟着做什么,懂不懂规矩?”

胡琦是忠于职守,厉声说,“方军门与公主圆房,在下自是不能干涉,但方军门的安危,我却要过问。”

梁嬷嬷冷冷的说,“哪里来的蛮子?竟敢口出狂言!你的话儿我听着就是公主要谋害驸马了?”

胡琦索性装傻充愣的大喝,“对了,我就是蛮子,不懂哪些皇家礼仪。来人,进婚房给我搜!”

他随行的锦衣卫鱼贯而入,进入坤兴公主的闺房,开始逐一搜查房内有没有埋伏着刺客,还有陷阱。

坤兴公主在皇宫里是顺风顺水,哪里经历过这些阵仗,惊慌失措的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梁嬷嬷气得浑身发颤,却对胡琦这个二杆子,还有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无可奈何,只能冲着方原呵斥,“驸马,你这是要做什么?”

方原佯作醉酒,对她的呵斥充耳不闻,低了头蹲在地上,装作呕吐不止。

锦衣卫搜查了闺房,出来回报说,“胡统领,闺房里有两个侍奉的宫女。”

胡琦冷声说道,“全请出闺房,一个不留!”

梁嬷嬷怒说,“大胆!这两个宫女都是陪着公主从小到大的,十几年来,每夜都陪着公主入睡的。”

方原嘿嘿一笑说,“梁嬷嬷,今后就是本驸马每夜陪着公主入睡,再无须这些宫女。”

坤兴公主见两人又闹僵了,忙出来打圆场说,“梁嬷嬷,今后小虫子、小豆子在房间外侍奉吧!”

既然公主开了口,梁嬷嬷还能有什么话说,只能将小虫子、小豆子两个宫女给叫出了闺房。

闺房之内,红烛映照,香风缭绕。

方原似醉非醉的躺在高床暖被的婚床之上,坤兴公主令宫女小虫子端来了她亲手熬制的皇家醒酒汤。

胡琦在闺房外拦下了这一壶醒酒汤,以银针试毒,不见异常,便亲自将醒酒汤端进了闺房,摆放在桌子上。

这个时代,检验鸩毒、砒霜,是以银针试毒。但作为穿越者的方原却心知,以银针验毒的法子并不一定靠谱。

银针之所以会变黑,不是因为鸩毒、砒霜本身能令银针变黑。而是民间使用的鸩毒、砒霜,因受制于成本,还有提纯技术,制作的鸩毒、砒霜里往往会残留硫化物,是这种硫化物会与银针发生化学反应,令银针变黑。

换句话说,若特制高纯度的鸩毒、砒霜,里面不含硫化物,以银针验毒根本不会变黑,必须要用专门的化学检验试剂。

与方原目光一对视,胡琦立刻会意,趁着坤兴公主不备,偷偷取了一小杯放入怀里,去找猫狗做实验。

坤兴公主端着斟满了醒酒汤的玉碗到了床沿,用碧玉的汤勺舀了一勺子,凑到方原的嘴边,羞涩的说道,“驸马,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纡尊降贵的侍奉男子,动作难免生疏,洒了几滴落在锦袍之上。

方原却不敢喝这一碗醒酒汤,勉强笑了笑,站起身说,“公主,我先吃点瓜果。”

宫女早在婚床的暖被下洒满了枣子,坤兴公主吃了三颗枣子,寓意早生贵子。

坤兴是皇家公主,生性端庄,自不会在闺房里主动向夫君求欢,端坐在高床边沿,被动的等着方原的下一步行动,看似低了目光,却不时以眼角余光打量着方原的一举一动。

洞房花烛夜,绝色佳人在前,方原没有与坤兴一起坐在床沿,而是直端端的盘腿坐在小案几前,凝视着案几上的新鲜水果,塞了一颗放入口中。

坤兴端坐在床榻,久久的等待,方原仍是坐在案几前吃着新鲜瓜果醒酒。

方原在等,等待胡琦那方的验毒结果。若醒酒汤里没毒,那今夜尚可和坤兴圆房;若醒酒汤里有毒,事态就太过严重,今日的洞房花烛夜必然泡汤,不由得叹了口气。

美人芳心是既羞又乱,今日洞房花烛夜,本该是夫妻恩爱,鱼水交欢的时候,方原为什么却似足了一个入定的老僧,完全对自己这个新婚妻子视若无睹?

她根本猜不到方原的心思,还有其中的微妙变故,听见方原深深的叹气声,抓着了一个接话的机会,忙问道,“驸马,夜深了,你还不休息,在叹什么气呢?”

方原不冷不热的应付过,“再等等吧!”

坤兴哪里知道背后的诸多关节,更不知方原还在等什么,又柔声说,“驸马,自进了婚房,你就不与我说话,是我哪儿不够好?还是生得丑陋,你瞧不上眼?”

方原缓缓的说,“公主,若你也算丑陋,世间就没有美人了。”

坤兴公主被他称赞美貌,芳心一喜,又问道,“驸马为什么这么冷淡,是不是我日间当众揭面,令你不开心了?”

她见方原不答话,还以为找到了缘由,泪水又流了出来,“明明我已派宫女问过了驸马,你应允了的,如今又来责怪我。你的那个女婢,我也没和你计较,你还先与我赌气了!”

她又在胡思乱想,她的无辜、犹如白纸的纯真,还有对方原的深情,几乎就要击溃方原一直强装的冷漠。

方原按捺不住的冲动,站起身子走近几步,便想和她共入红帐,共度春宵,圆了夫妻之礼。

他刚走到床沿,闺房外就响起了胡琦的声儿,“方军门!方军门!”

方原知道验毒结果已出来了,心中一突,凝视了坤兴的双眸一会,终于还是出了婚房,拉着胡琦到了偏僻处,面无神色的问道,“胡统领,醒酒汤有无下毒?”

胡琦令锦衣卫呈上了醒酒汤,还有一只死去的野猫,沉声说,“方军门,醒酒汤里真的有毒!”

方原头中一炸,他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几乎要站立不稳,全靠胡琦扶着坐到了石椅上。

他呆呆的仰望着夜空的一轮明月,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说,“召集秦展、景杰,大厅议事!”

第二百一十四章 软禁

秦展、景杰、苏红玉本就住在永王府,胡琦立刻派人将三人叫来大厅,并令锦衣卫封锁了大厅,任何人不能出入。

方原又令胡琦立刻带锦衣卫前去搜查坤兴公主随行所有的物件,务必要搜查出暗藏的砒霜所在。

直到此刻,方原终于理解了刘备为什么每次到孙夫人的房间,就如临大敌,战战兢兢,就是担心眼前这一幕啊!

但为了维系孙刘联盟,孙夫人是不能退婚的,刘备只能选择尽可能的少同房,甚至还安排赵云对孙夫人日防夜防。

这种尴尬遭遇,方原是彻底的感同身受。

胡琦派出的锦衣卫将坤兴公主看守在婚房里,并将公主随行的所有箱子进行了彻底搜查,甚至连宫女、太监也一个没放过。最终锦衣卫果是搜出了三斤高纯度、优质的砒霜。

方原眼见胡琦搜查出的一大包砒霜,这下是人赃并获,深深的叹了口气,令胡琦告知三人,坤兴公主的醒酒汤里下了毒的事实。

秦展、景杰、苏红玉三人听了是面面相觑,这突如其变故,令三人是措手不及。

胡琦忍不住开口说道,“方军门,公主竟敢下毒暗害,应该立刻严加拷问,找出真凶!”

“严加拷问?以坤兴公主的性子,估计非气得自杀不可。”

方原暗自否决了这个建议,看着秦展问道,“老四,你的意思是?”

秦展没摸透方原的心思,试探的说,“老大,该将公主一行人尽数软禁起来,以防不测。”

“软禁起来?坤兴本人是毫不知情,就是上了法庭,她也是无罪的。”

这个法子方原也觉得对坤兴过于严厉,迟疑的说,“老四,我对公主太了解,她是无辜的。”

秦展一听便知方原的心思是喜欢上了这个公主,连忙改了口说,“但,既然陛下派了监视的太监在内,软禁就是公然造反,行不通的。不如就将她们冷落在沧浪亭的别院,派人暗中监视便是。不过,老大绝不能再去别院亲身犯险。”

秦展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冷落坤兴公主,令她守活寡了。他平时虽喜欢拍马屁,遇上正事却半点不含糊,立场也是相当明确,那也是为了方原的安全作想。

方原在秦展那里得不到支持的建议,目光落在了景杰身上,他是支持迎娶坤兴公主回江南的,忙问道,“老三,你说呢?”

景杰沉声说,“我赞成胡统领的建议,对公主随行人员进行严刑拷问,审出来龙去脉后再如实上报陛下,一举打垮陛下对周皇后、太子的信任,消除这个最大的威胁。”

他来得比秦展的冷落、软禁更是干脆直接,方原大吃一惊说,“老三,当时说要娶回公主的人是你,如今要毁了公主的也是你!”

景杰面不动容的说,“老大,此一时彼一时,我也想不到老大与周皇后、太子已闹成你死我活的局面,更想不到公主初来江南就敢对老大下毒。今后进了她的闺房还要层层设防,娶这个女人做什么呢?”

方原叹声说,“老三,公主她真的是无辜的,一切都是周皇后、太子在背后指使随行宫女、太监做的。”

景杰说道,“老大,公主是不是无辜的根本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是周皇后的女儿,太子的亲妹妹,而我们与周皇后、太子必须要以一方覆灭为结局。老大想袒护公主,我们能理解,但不代表能接受,能容忍。”

在方原看来,铲除周皇后、太子一党,与坤兴公主没半点关系,被他们一再干涉私生活,也是颇为不满,“老三,当初要救柳如是,你们要插手;现在我要留下公主,你们也要插手。是不是我喜欢哪个女人,你们都要干涉到底了?”

苏红玉连忙拉了拉景杰,开口替二人打起了圆场,“老大,我的看法是,这么激烈的手段就是伤了皇家的脸面,不如退而求其次,退婚吧!护送坤兴公主回京城,再暗地里向陛下献一个奏折,说明此事的来龙去脉。”

崇祯早已昭告天下,坤兴公主的驸马就是方原。若突然退了婚,公主回了京城也会守一辈子的活寡,一生也就毁了。

坤兴公主不过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最无辜,最无邪的一个少女,却要承受这么残酷的代价,方原实在是不忍心,怎能同意这个建议?

秦展见方原沉吟着不说话,显然是想袒护坤兴公主到底了,察言观色的试探,“老大,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呗!”

方原也不在转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将公主接到我的院子居住,与随行的宫女、太监分开,也就不必再层层设防。”

景杰反问说,“然后呢?老大想和公主她生儿育女?”

方原直截了当的点了点头,“是,不会连这个你们也想干涉?”

“当然要干涉!老大!”

景杰直直冲他半跪在地,朗声说道,“马嵬驿,杨贵妃无不无辜,禁军为什么非杀她不可?吴王李恪,英类太宗,无不无辜,为什么就做不了太子?”

方原微微一震,杨贵妃必死,那是因为禁军杀了杨国忠,担心事后的报复。类比今日,坤兴公主再怎么喜欢方原,也是周皇后的女儿,太子的妹妹,若令坤兴公主得了宠爱,今后若灭了周皇后、太子一党,玄甲军哪个将领能安心,不担心坤兴公主事后的报复?

吴王李恪做不了太子,因他母亲是隋朝的公主,他是隋炀帝的孙子,他若坐上了皇位,大唐群臣必然会人人自危。吴王当不了太子那是因为他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方原若与坤兴有了儿子,身份既是长子,又是正室所出的嫡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那还得了?

景杰见他迟疑不语,双目含泪的牵着他的锦袍,哭谏道,“老大,我们玄甲军眼下还是在打江山,你是玄甲军的头领,若你不以玄甲军的利益为最高利益,那些统领谁敢跟着老大你出生入死?!那是当今的皇后、太子,与他们作对是犯下了牵连九族的大罪。若老大你都不敢挥泪斩马谡,与周皇后、太子一党彻底划清界限,谁敢和周皇后、太子一党死磕到底?!”

方原听了是黯然不语,景杰等人的担心绝非空穴来风,更不是与坤兴公主有什么嫌隙,而是从整个玄甲军集团的利益出发。身为领袖,个人情感比起整个集团的利益,那是微不足道的。否则,他就不配坐在这个领袖的位子上。

方原深嘘口气,扶起了跪在地上苦谏的景杰,叹声说,“好,老三,你我各让一步,行不行?我认为老四的法子还算折中,就将坤兴公主一行人闲置在别院,派人严加看守,我绝不踏入半步,行不行?”

他问了一圈下来,原来还是秦展的法子最为温和,只能将秦展捉出来当挡箭牌。

秦展也知机的出来替方原挡枪,“老三,你那也太激进了,这种下毒谋杀的案子一上报,那就是逼得皇帝必须做出选择,若皇帝不选择我们呢?时间在我们这一边,当下稳定才是第一要务,而不是急着和皇后、太子摊牌,是吧!”

景杰还想再据理力争,却被苏红玉死死的拉住了,苏红玉忙说,“我也认为老四的法子很稳妥,三哥的法子太激进,就这么吧!”

方原见风向已转,趁机说道,“好,就这么定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圆房

经过连夜的折腾,待方原送走了景杰、秦展一行,府外已响起了扬州城巡夜的打更声,已是一更天了。

方原信步回了婚房,刚行过窗沿下,便听到房里坤兴公主在低声的哭泣,宫女、太监们在劝个不止。

坤兴公主呜咽着问,“驸马去了哪儿,这都两个时辰了,为什么还不回?”

梁嬷嬷年约四十余岁,自坤兴公主一出生,就奉命侍奉公主,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爱怜的抚着她的秀发,“驸马派锦衣卫将公主随行的物品全搜查了,翻得七零八落。”

坤兴愕然问道,“驸马搜查我的物品做什么?他搜出什么来了?”

梁嬷嬷知道被锦衣卫搜出了砒霜,但当着公主的面却不能直说惹得她伤心,便随口敷衍说,“也没搜出什么,我看驸马是突然犯了失心疯了。”

坤兴公主忙说道,“梁嬷嬷,不许说驸马的坏话。驸马这么做自是有他的理由,他想搜便由得他搜,怕什么呢?!”

梁嬷嬷见她是真的喜欢上了方原,爱怜的说,“好,好,奴婢失言,公主若想见驸马,我立刻派宫女去找他。”

坤兴公主拭了拭泪水,倔强的说,“明明是他错了,为什么要我去找他?他不来悔过,我才不去找他。”

方原听了是哑然失笑,有其母必有其女,崇祯、周皇后每次吵了架,几乎都是崇祯先服软。坤兴公主也是一样,还在等着方原去服软。

若不是事关重大,方原绝不介意向她服软,但眼下他的两个兄弟,甚至包括整个玄甲军,都对坤兴公主抱着怀疑、排斥的态度,他也是无可奈何。

方原想进去安慰坤兴公主几句,但刚转过了正门,又止了步,现在进屋去和她能说什么呢?难道告诉她,她此时此刻已被软禁了?

既然梁嬷嬷等人不愿去伤害坤兴公主,瞒下了砒霜之事,方原也就顺水推舟,不能再提了。

方原不想与坤兴公主见面以免尴尬,便召来了胡琦,低声吩咐了几句。

胡琦得令,立刻进了婚房,朗声说,“公主,驸马刚刚接到紧急军情,要连夜与诸将商议,就不回婚房,请公主早些休息。”

坤兴公主一听方原是有军国大事才没能来婚房,也无法判断这个理由是不是太过牵强,止了哭泣,起身端着桌子上一个锦盒,柔声说,“胡统领,我之前还亲自做了些皇宫的糕点,你替我送去给驸马,商议军机大事也不能饿着肚子商议呢!”

坤兴公主竟如此贤惠,身为公主却没有半点架子,还会亲自做糕点,胡琦本是对她下毒的行为甚为排斥,此时也是稍稍一愣。

虽然这些糕点方原肯定是不能吃的,但胡琦还是接过了锦盒,冲她拱手说,“臣一定替公主带到。”

胡琦出了婚房,来到院外,将锦盒交到了方原手中,“方军门,这是公主做的糕点。”

方原凝视着锦盒里五颜六色的点心,在洞房花烛夜,坤兴还能亲自去做糕点,这一个个点心都是她的一颗颗真心。

方原柔情暗生,轻叹了一声,“对不起,坤兴!只能委屈你了!”

他的鼻子微微一酸,泪水忍不住划过了脸颊,深吸口气说,“胡琦,令锦衣卫看好了公主,还有随行所有宫女、太监!”

他不能在坤兴公主的婚房留宿,只能回到事先安排的住处,刚一踏进房间,便见到小苑正在替他收拾床褥。

方原唉声叹气的坐回了椅子上,折腾了一夜,他已是口干舌燥,忙问道,“小苑,有没有茶水,我有些口渴。”

小苑忙端来了一杯早备好的温热茶水,交到了方原手中。

方原捏着茶杯一饮而尽,却察觉到味儿是酸溜溜的,不是寻常的茶水,舔一舔还有些回味无穷,愕然问道,“小苑,你端来的是什么?”

小苑轻声说道,“是熬制的果茶,果茶既是驱寒,也是醒酒的。”

方原轻哦一声,放下了杯子,肚子里一股暖流升腾起来,浑身确实暖和了不少,便起身躺在了小苑铺好的暖床上,“好了,累了一日,我要休息了。”

小苑温柔的替他脱衣解带,方原突然觉得腹中的热流如流水一样慢慢的往全身扩散,心跳也开始加快,浑身燥热无比,脸也热得发烫,下身也突然有了反应。

小苑凑到他耳边,轻轻的咬了咬,柔声问道,“公子,要不要小苑侍奉就寝呢?”

方原身体里的欲望开始升腾,再加上小苑似有似无的**,哪里还按捺得住,立刻捉着她手儿拉上了床榻,将她娇躯压在身下,随手将红帐一拉。

红帐内立刻响起了男人沉重的喘息声,还有女子妩媚的呻吟声。

漫漫长夜,春宵苦短。

一度春风,方原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再瞧一瞧怀里赤裸的小美人,正柔情似水的望着他。这还是两人的第一次男女交合,初为女人的小苑是波光荡漾,粉脸儿艳如桃李,虽不施粉黛,却也动人心魄。

真是个迷人至极的小妖精!

方原上下其手抚弄着,突然想起了之前的那一杯果茶,愕然问道,“小苑,昨夜那杯果茶里放了什么?”

小苑被他识破了小伎俩,花容一变,忙解释说,“那是我学着《金瓶梅话本》里,学着做的催情茶水。”

方原一愣,这些乱七八糟的催情法子,对身体的副作用那是相当大,里的西门庆,现实中的张居正,吴宗宪全是吃了春药死的,小苑竟敢偷偷瞒着给他喂春药,不禁皱着眉头大声呵斥,“小苑,你简直是荒唐!”

小苑见他真的发怒了,双眸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呜咽说,“我,跟了公子有两年,想真正的做公子的女人。我担心,担心公子娶了公主,再不会宠爱小苑,才......若公子不喜欢,我,我再也不敢了。”

她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泪水顺着脸颊,流在方原的胸膛,还带着温热。

方原其实打心眼里对她是喜欢得很,在心里从来是将坤兴公主和她不分伯仲的喜欢。想着昨夜的风流快和,念她也是一片柔情,虽然这个行为太荒唐,但终归是对方原的好,怒火也渐渐的消了。

方原低头见她吓得花容惨淡,心生怜爱,叹声说,“傻丫头,我何时说过不喜欢你了?你至少也是沧浪亭半个女主人,不必如此轻贱卑微。只是以后不许再使什么春药,那玩意我是真不喜欢。”

“是,是!”

小苑连连点头,破泣为笑的瞧着他问,“公子不生气了?”

方原见她又哭又笑的,显然之前自甘卑微就是在使小花招博取方原的同情,这种小伎俩方原是一笑而过,开始暗中比较着坤兴公主,小苑二人。

坤兴公主是身在皇宫,根本没有半点心机,对男人的心事也是一窍不通,虽然装作什么都懂,其实她什么也不懂;而小苑出生在培养扬州瘦马的牙行,自幼就要学习在男权社会的生存之道,对男人的心思是了如指掌,虽然装作什么都不懂,其实她什么都懂。

小苑的小心思,方原是一目了然。

以方原对她的宠爱,令她手握后院大权,怎么可能赶她走?

小苑出身牙行,在名分上最多就是小妾,肯定和明媒正娶的坤兴公主没法争的。

唯一能争的,就是能不能先替方原生下长子。

明朝无论皇室,还是民间,继承权都是先嫡后庶,长幼有序。明光宗朱常洛若不是长子,凭什么能挤掉福王朱常洵,继位大统?

小苑是真的着急怀上方原的骨肉,争取替儿子拿下长子地位,才有可能继承方原的一切爵位。否则若坤兴公主先生出了儿子,既是长子,又是嫡子,那就完全没法争了。

她的小算盘,方原完全能理解,哪个女子不算计自己在夫君心目中的地位高低,哪个母亲又不会为儿子争取该得那一份?尤其是小苑这种出身极为贫贱,除了依附方原,就一无所有的少女。

方原感情上的烦心事太多,只有小苑充满青春活力的身体才是他避风的港湾,捏了捏她的粉脸儿,“小苑,今后你住回我的寝居吧!”

“谢谢公子!”

小苑欣喜的欢呼过,又试探的问,“那公主呢?”

方原一想起坤兴公主就是头大,也不愿再去想烦心事儿,望了望窗外皎洁的月光,“时辰不早了,休息了吧!”

小苑的纤纤玉指划着方原赤裸的胸膛,娇笑着问,“公子这么快就鸣金收兵,放过小苑了么?”

方原一愣,瞧见她**似的一言一行,还有盈盈浅笑,也是心下大动,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死丫头,你是自找的!”

小苑则是欲拒还迎,媚笑连连,“公子,饶命呢!”

在皎洁的月光下,两人再次嘻笑着滚作一团。

第二百一十六章 商帮之争

次日清晨,耀眼的阳光照射在方原的脸上,他也醒了过来。

方原睁开眼一瞧,小苑早已起床,梳洗穿着完毕,正坐在床头凝视着他。

两人目光一对视,小苑粉脸儿的笑容上甜得似要出水,嘻嘻一笑说,“公子劳累了一夜,不多睡会,今夜怎么令小苑求饶呢?”

这个小妖精,又来**!

方原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想着昨夜与小苑的缠绵,思绪却到了独守了一夜空房的坤兴公主身上,暗叹了一声,令小苑收拾齐整衣饰,去准备早膳。

方原出了房间,找到胡琦,还有护卫的锦衣卫,径直来到坤兴公主的婚房前,向昨夜侍奉的宫女小虫子问道,“公主昨夜休息的可好?”

宫女小虫子看守了坤兴公主一夜,忙汇报说,“驸马,公主昨夜等驸马等到了三更天才入睡。”

方原对坤兴公主的委屈甚是心疼,欲盖弥彰的稍作解释,“那还好,昨夜开会太夜了,就没回婚房,我进去瞧一瞧公主。”

小虫子对方原故意冷落坤兴的行为甚是不满,至于军机大事云云,除了单纯的坤兴公主,鬼才会信他半夜三更天的还开什么军政大会。但想着人在江南,哪里敢和方原强硬,只能佯作不知的应了。

方原进了婚房,见坤兴还在婚床上沉睡未起。

他掀开纱帐,坐在公主的香榻前,凝视着美人海棠春睡的娇态,真是漠漠帐烟笼玉枕,粉肌生汗白莲香。

他越瞧越是喜欢,伸手想去抚一抚犹自带着些些香汗的粉脸儿,却见到坤兴轻轻的呻吟了一声,似乎要醒过来了。

方原忙起身坐回了桌子,以眼角余光瞧着坤兴。

芙蓉暖帐里,坤兴娇慵的坐起了身子,见方原坐在桌子前,鼻子微微一酸,起身着好了云裳,冲方原问道,“驸马,昨夜谈了一夜军机大事么?”

方原昨夜与小苑大战了一夜,与军机大事没有半毛钱关系,面对坤兴公主单纯清澈的目光,说谎的话儿根本说不出口,忙左顾而言他,“公主,你们收拾收拾,我们近日回苏州府。”

坤兴公主忙吩咐宫女小虫子说,“小虫子,上早膳,我与驸马一起用膳。”

小虫子立刻就端上了一大罐梅子羹,犹自冒着呼呼的热气。

方原看着热气腾腾的梅子羹,他的肚子确实也饿得很了,但哪里敢在这儿用膳,强笑了一下,“公主,我已用过了早膳,过来就是瞧一瞧你。”

在坤兴公主愕然的目光里,方原忙告辞去了,回了房间小苑早备好了早膳,是红枣莲子银耳汤,还有花生桂圆糕,全是壮阳补肾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再明显不过,就是早生贵子。

方原哑然失笑,回到小苑这里,他才感到真正的轻松自在,捏了捏她的粉脸儿,令她坐下来一起吃了。

用过了早膳,方原召来秦展,令他快马加鞭先行回苏州府,取消了事先准备在苏州府大肆举办的婚礼,再在沧浪亭的后院,将原来的梅花园清扫出来,用来安顿坤兴公主一行。

方原本来计划在扬州城只逗留两日,便赶回苏州府。

正当他准备离开之时,扬州知府曲从直却找上了门,还带来了扬州城最富有、势力也最大的两个帮会-山陕帮会、徽商帮会全希望面见方原的消息。

盐税,乃是大明最主要的税课。崇祯末年商税三百五十万两,盐税就占了二百五十万。扬州府是淮盐的主产区,每年盐税有一百五十万两,占了全天下盐税的近一半。

而山陕商帮,徽商商帮这两个商帮是江南最大的盐帮,因争夺扬州盐场的利益素来不和,为争取朝廷盐引政策的倾斜闹腾了上百年。

两个商帮除了走正常程序找官府打官司,还时常示威游行,偶尔还举行大规模械斗,与饿了么、美团外卖为了抢生意组织员工群殴如出一辙,最后还一起告到了崇祯皇帝面前。

所谓铁打的买卖,流水的衙门,这两个商帮从明朝中期一直闹到清朝康熙后期,爷爷闹完了父亲闹,然后子子孙孙接着闹,祖祖辈辈无穷尽,扬州知府已换了几十人,还没完没了。

明朝初年,朱元璋为了解决北疆边关的粮食、战马供应,实施食盐开中法,允许民间商人向九边军镇运输粮食,换取江南淮盐的盐引。

所谓盐引就是食盐专卖制度下,朝廷颁发的盐业经营许可证,有盐引的卖盐就是合法销售,没有盐引的就是走私私盐。

因陕西商帮、山西商帮大本营就在北疆边关,可以从陕西、山西组织运输粮食到边关军镇,再凭借官府文书到扬州府换取盐引,贩卖食盐获利,可以说占尽了地利的优势。所以至明朝初年到中期,山陕帮会几乎占据了淮盐买卖的大半壁江山。

但明朝中叶后,改输粮换引的开中法为花银买引的折色法,也就是说,贩卖淮盐的商人不必千里迢迢运粮食到边关,单是花银子就能直接购买盐引。

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这一举措彻底打破了山陕商帮垄断淮盐经营的局面,临近的徽商商帮开始大举涉足扬州府的淮盐买卖,至明朝中后期,形成了与山陕帮会鼎足而立的大盐帮。

如今淮盐八大盐商里,山陕帮会、徽商商帮各占四个,可说是平分秋色。但整体势力而言,而徽商商帮是蒸蒸日上,山陕帮会是在走下坡路。

从知府曲从直的口中得知,今次这事儿的起因,是因山陕商帮而起。

之前江南的总督也好,巡抚也罢,根本不会在江南饲养战马,因为成本太高。而方原是铁了心,不计代价的要在江南打造一支精锐的骑兵部队。

这就让山陕商帮再次看到了难得的商机,便准备提出一个,以边疆战马、战马饲料换取盐引的方案。

具体措施就是山陕商帮凭借地理优势,从陕西、山西的产马地购买战马,还有用以饲养战马的饲料,甚至可以直接承担军马饲料之责。运送到江南换取盐引;再从江南贩卖食盐到北方。可以说既降低了购买盐引成本,商船北上南下都没有空舱,充分利用了商船的运力,可说是一举两得。

但方案一报送到曲从直那里,还没等方原审核,立刻就走漏了消息,被徽商商帮得知了。两个商帮正斗得热火朝天,而且徽商商帮凭借地理优势,正准备对山陕商帮赶尽杀绝,抢夺山陕盐商的地盘,岂能容许山陕帮会找到这么一条出路,扳回下风的局面?

如今双方都通过曲从直的关系找到方原,为了争取最有利的盐引条件,对方原是极尽讨好。

山陕帮会早打听清楚了方原喜欢土地甚于银子的喜好,送出了两万亩水田的贿赂,价值至少二十万两银子,而且战马换盐引的条件也十分优厚,折算下来一匹战马只需三十两银子,比之前四十两一匹的成本降低了不少,而且山陕帮会还愿意承担玄甲军战马的饲养成本;

而徽商商帮则愿意送出两大盐商共一成(10%)的股,方原不参与经营,只要在江南任职一年,就可以参与一年的分红。这个策略就是将方原牢牢的套在徽商商帮的船上。徽商商帮虽然损失了一成股份,只要方原愿意在政策上对徽商商帮进行倾斜,就可以夺取山陕帮会的利益,将蛋糕做大,瓜分的利润会比之前更大。

曲从直报上了双方送来的贿赂,方原听了是暗自好笑,这两个商帮自以为了解方原的爱好,其实他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若方原仅仅是一个大明官僚,这些贿赂那是送对了路子。但方原的目标显然是将江南作为称霸的根据地,自家的产业来经营,这世间有行贿行到皇帝面前的说法?简直是笑掉人大牙!

方原之前没整理盐税,一是因盐税干系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二是扬州府是最后一个收服的,刚刚拿下扬州府就北上去解辽东之围,还没来得及整顿。

既然这一对相爱相杀,纠缠了至少两百年的冤家主动送上门来,方原是乐得拿他们开刀捞银子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走私私盐

方原在网上查阅了淮盐盐税的纵向比较。

南宋北宋每年淮盐盐税能达一千两百万贯,一贯钱约折合五钱至一两银子,每年淮盐盐税也是六百万两至一千二百万两;而之后的清朝乾隆年间,淮盐盐税达到了五、六百万两。

偏偏只有明朝的淮盐盐税只有区区的一百五十万两,纵然明朝的商税要稍低,但这中间的盐税流失也太过庞大,只有应收的三分之一左右。

这盐税流失的三、四百万两银子,两大盐商商帮必须要给出个能接受的说法。

方原、知府曲从直在永王府接见了山陕商帮的领袖吴大山,徽商商帮的领袖程远。

山陕帮会、徽商商帮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两个商帮的代表吴大山、程远更是冷眼以对,面对面坐了连基本的客套也懒得打招呼。

方原令永王府的女婢给二人上了茶,呵呵一笑问道,“二位大老板不忙着盐帮的买卖,登门有何要事?”

山陕商帮是农商起家,吴大山也没太多的客套,朗声说,“敝商帮听闻方军门要在江南训练骑兵,便想找方军门谈一谈这一门战马,饲料换盐引的买卖。”

方原不置可否的饮着茶水,还未说话,徽商商帮的程远已接口说,“折色法已实行了一,两百年,哪儿有说改就改的理?”

吴大山见徽商商帮又来阻挠,气不打一处来,“你徽商用银子买盐引,我山陕商帮用战马换盐引,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这你们徽商也要干涉,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真以为扬州府衙是徽商的后花园了?”

程远的徽商商帮是儒商的代表,立刻毫不留情的给予反击,“做买卖,无非讲究一个公平竞争,有利可图,你山陕商帮开出这么个不亏本的条件,就是居心叵测。”

他呵斥了吴大山,又朝着方原说道,“方军门,你曾灭了山西八大晋商,这山陕商帮与八大晋商可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早就记恨在心。军马之事事关军政大事,千万不可交给山陕商帮经营啊!”

吴大山见他开始拆台,更巧言令色离间方原和山陕商帮的关系,气得满脸通红,开口就骂,“放你娘的狗屁!我山陕商帮两百年前就将祖业从陕西、山西迁移到了江南,和八大晋商有个屁的关系,你简直血口喷人!方军门,这些徽商商帮出了名的钻地鼠,奸诈无良,哪有好处往哪儿钻,之前的扬州叛乱,就有徽商商帮参与其中!”

程远一怔,没想到吴大山竟敢鱼死网破的揭发徽商商帮参与了扬州叛乱,这个是铁证如山,根本无从辩驳,只能倒打一钉耙,将山陕商帮也拖下水,“扬州叛乱,我们徽商是被逼出了些银子,请方军门明鉴!况且马鸣禄那个逆贼也知会过你们山陕商帮,你们为什么不上报方军门?所谓知情不报,与同罪论处!”

方原听着二人的争吵,默不作声的品着茶水,却有自个儿的想法。

之前的扬州叛乱,方原相信无论是徽商商帮,还是山陕商帮必然都参与在内,但估计谁也不是主谋。这些商人,肯定是趋利而行,要他们带头造反,绝无可能。

徽商商帮、山陕商帮双方要斗个热火朝天,这完全有利于市场竞争,抑制垄断的好事,他是乐得观战。山陕商帮如今处于逆势,所以急着找方原打通新的出路,价码肯定是非常优厚。

他的感情天平,还是倾向于山陕商帮的。

方原放下了茶杯,打断了二人的争吵,淡淡的说,“扬州叛乱,本军门早说了既往不咎,没必要纠缠不清。本军门有一事不解,还请二位大老板稍作解惑。”

吴大山、程远互望了一眼,齐声说道,“请方军门明示。”

方原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目光来回的巡视着二人,“我查阅了古籍,宋朝时期,淮盐的盐税每年能征收一千二百万贯,为什么到了大明,无论制盐量,还是人口比宋朝更庞大,盐税却仅有二百万两?”

吴大山、程远二人是面面相觑,这才知晓方原的目标哪里是那点贿赂,而是要整顿淮盐的盐税。

这一下莫说二人傻了眼,连知府曲从直也是愣在当场,只觉得今次是搬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自己往方原枪口上撞了。

方原悠悠的问道,“难道是宋朝百姓口味重,吃盐比我大明百姓吃得多?”

吴大山连声附和说,“方军门言之有理,我大明百姓当然更讲究养生之道。其实盐吃多了不好,宋朝之所以被蒙元入主中原,就和吃盐吃多了,体质孱弱有关。”

盐税流失,无非就是官商勾结,私发盐引,这个属于官方走私;还有民间走私泛滥,和百姓吃盐多少有个毛关系。吴大山东拉西扯的胡言乱语,简直就是直接往方原额头刻了一个大大的‘二’字。

方原是怒极而笑,给了他一个梯子,他还真的敢顺着往趴,重重的一拍桌子,将桌子上的茶杯也拍落在地,厉声呵斥,“简直是胡说八道!”

吴大山见他生了雷霆大怒,吓得连忙收声不语。

程远咳嗽了一声说道,“方军门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即使方军门不问,我也要向方军门禀报。唉!淮盐走私私盐的实在如过江之鲫,禁之不绝。这些民间走私私盐的盐帮不需要从官府购买盐引,成本就要低得多。我们这些做正经买卖的商人做的就是亏本买卖,也是有苦难言,头疼得很啊!”

程远起身冲方原恭敬的拱手说,“还请方军门替我们正经商人主持公道,剿灭走私私盐的盐帮。”

事关淮盐盐商的整体利益,吴大山立刻放弃了与徽商商帮的旧怨,选择了和程远同一立场,也拱手说,“方军门一定替我们做主,我们山陕商帮去年就亏了五十万两,这生意没法做了。”

程远不愧是个老狐狸,将责任全推给了民间私盐走私,对官商勾结,官方走私的猫腻是只字不提,还使了百试不爽的一招,就是哭穷。

所谓亏本经营云云,就是天大的笑话,若真是亏本经营,两个商帮斗了这么多年,无时无刻不在争抢地盘,就是钱多了没处花,专门来亏本的?

不过私盐走私也确实历朝历代都能遇上大大难题,明朝盐税的流失,到底是官商勾结走私占了大头,还是因民间走私,这根本就是笔糊涂账,换谁来也是算不清的。

不过二人既然提到了民间走私,方原就不得不解决这个问题,淡淡的问,“这么说来,若本军门出兵剿灭了走私私盐的盐帮,山陕商帮,徽商商帮就能给本军门交齐了五百万银子的盐税?”

官商勾结走私牵涉的利益集团简直多如牛毛,北京城、南京城牵涉其中的权贵、高官绝不在少数。这些权贵、高官平时根本不会亲自出面,所有责任全担在山陕商帮、徽商商帮头上。

一旦勾结之事暴露,无论山陕商帮,还是徽商商帮立刻就会遭到灭顶之灾。

程远、吴大山二人能有什么话说,又敢说什么?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了,“是,是。”

方原冷冷的问,“最大走私盐帮是谁?”

吴大山、程远异口同声的说,“是海沙帮!”

方原的目光落在了久不说话的扬州知府曲从直身上,悠悠的问,“曲知府,海沙帮是什么来历?”

曲从直说道,“这个海沙帮,各个堂口加一起,有三千人之多,头领是有着‘盐枭’之称的徐宝。”

“盐枭?”

方原冷冷一笑,一个走私私盐的也配叫枭雄,“曲知府,这么庞大的走私集团,你也不管不问?”

曲从直忙解释说,“方军门,这个海沙帮的老巢在镇江府,可与扬州府无关。”

镇江府?

方原暗暗一笑,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接管镇江府,没想到生意还直接送上门来了,那是再好不过。

第二百一十八章 微服私访

镇江府地处大运河、长江的交汇处,紧邻应天府,常州府、扬州府,名副其实的交通枢纽,水路交通十分发达。

虽经济在南直隶里要排在苏州、松江、常州、扬州之后,但辖内的京口码头可说是长江以南最重要的军事重镇。

长江以南的政权能否偏安一隅,京口的得失乃是重中之重。东晋时期,北府兵就驻扎在此。韩世忠也在京口困了金兵四十八天,令金兵再也不敢轻率的南渡。

古往今来关于京口的诗词那是数不胜数,李白、王安石、辛弃疾都曾留下脍炙人口的佳句。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无论两淮盐区的海盐卖到江西、湖广,还是浙江盐区的海盐卖到南直隶,都要经过镇江府境内的水道。

所以走私私盐的海沙帮才会将老巢选择在这个水路四通八达的镇江府。

海沙帮是私盐走私团伙,明律规定,贩卖私盐者,根据贩卖数量多少,至少杖责一百,徒三年,直至死刑。以明朝的医疗水平,所谓杖责一百,若要打实了,十之八九也就没命了。

海沙帮那些走私私盐的,按明律大部分都是要死刑的,也就是说,整个海沙帮就是一群提着头儿在玩的亡命徒组织。

方原对海沙帮的态度,眼下暂时还不能确定,是招安还是剿灭,他绝不会仅仅听信山陕商帮,徽商商帮的一面之词,在与秦展、景杰商议之后,决定亲自对海沙帮在镇江府京口码头的堂口进行微服私访,一探京口走私私盐的虚实。

方原决定这次微服私访冒充的身份是洞庭商帮的席本桢的侄子-席展,为了这个身份的真实性,他还专门找锦衣卫去席家开了一封介绍书信,明确了身份,前往镇江京口的目的,就是替席家前去和海沙帮商谈私盐走私的买卖。

这次微服私访随行人员不宜过多,多了则引人注目;也不宜过少,少了无法应对突发事故。

方原最终决定,随行人员就带秦展,赤古台二人,再加上三个精明强干的锦衣卫。

秦展冒充席本桢的侄子席展,方原就算是替秦展管账的管家席方,赤古台和三个锦衣卫则是席家专职护卫的打手。

胡琦率领三百锦衣卫便装潜入京口,暗中执行护卫之职。为了通信联络需要,方原在淘宝上购买了一套无线电通话设备,有效通话距离是两公里,以便随时接应。

景杰率玄甲军回苏州府,其中玄甲铁骑因连月作战,放假半个月。再调集一千玄甲军士,一千火炮营,与返航金山卫的施琅汇合,出动战舰二十艘,沿水路北上,进驻一水之隔的扬州卫。一旦镇江府发生战事,准备就近支援。

坤兴公主一行则由苏红玉、小苑陪同,回苏州府,安置在沧浪亭。小苑与坤兴公主在一起不吵架已是阿弥陀佛,绝然是说不到一块去的。方原只能拜托苏红玉随行好好劝慰坤兴公主,稳住她的情绪。

临行之前,方原正在翻阅席家送来的海沙帮联络的据点,还有镇江京口码头的地图。席家在四、五年前曾与海沙帮打过交道,但后来因盐业竞争拼不过山陕商帮、徽商商帮,也就放弃了在盐业立足的打算,与海沙帮断了来往。

据席本桢所说,当时海沙帮在京口码头的堂口就是一个卖酒的酒坊,叫如意酒坊。

小苑已端了一碗莲子羹进来,驾轻就熟的坐在他的大腿上,用嘴轻轻吹了吹,一口一口的喂着。

方原嗅着她身上,还有指尖的芬芳,手儿也环上她的纤腰,喝了几口,只觉入口甘甜,手艺真是不差。

小苑娇声问道,“公子,好不好吃呢?”

方原将手儿伸入她的小衣内,来回摩挲着她没有半点多余赘肉的纤腰,把玩得爱不释手,“好吃,但没有你好吃。”

小苑妩媚的呻吟了一声,一语双关的问,“嘻,公子想不想每日都能吃到呢?”

方原失笑说,“当然想啊!”

小苑狡黠的一笑,香唇凑到了方原耳边,轻轻的咬上了一口,“公子就带我一起去京口呢!微服私访这么好玩,我要一起去玩。”

方原心里一突,原来她绕来绕去就是想跟着自己一起去京口微服私访,为难的说,“这次微服私访,是去探查一个走私私盐的团伙,这帮人都是亡命徒,带着你诸多不便,下次有了闲暇,我再带你去京口玩。”

小苑不依不饶的说,“这么危险,那公子也不许去。”

方原笑道,“我是做正经事,不许胡闹!”

小苑撒娇说道,“我哪里有胡闹,公子都不怕,我也不怕!”

这些日子方原与她是如胶似漆,宠爱到了骨子里,既然小苑执意想去,那就由得她吧!

方原口气也渐渐软了,“你以什么身份一起前去呢?”

小苑双眸掠过一抹异彩,轻声说道,“公子的小妾,可以么?”

方原稍稍一怔,立刻就明白了小苑的心思,她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个通房丫头,连小妾都算不上。她说要以小妾的身份前去,就是一语双关,暗示方原愿不愿给她一个妾室的身份。

一个小妾的身份看似轻描淡写的不值钱,其实古时候的妾室是身份远高于通房丫头的存在。

丫头就是府里的女奴,通房丫头不过是能陪男主人睡觉的女奴。而小妾则是府里的侧室,虽不如妻,地位明显高出不少,至少不会面临随时被转卖的风险。

如小苑一样大多数牙行出来的少女,能混上个妾室的名分已是到了头,大多数其实就是一辈子的通房丫头,还要面临被转卖的风险。

方原一直没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倒不是吝啬,而是对这个时代三妻四妾的名分根本没挂在心上,既然她已是自己的女人,又这么在意名分,除了正室夫人的名分必须留给坤兴公主,其他的名分该给她的还是要给,便说道,“好,好,一切都依你。”

“好啦!公子饿了么,可以开饭了!”

小苑笑颜如花的倒在他怀里,主动的送上了樱唇。方原也是兴起,横抱起她,到床上颠龙倒凤去了。

小苑的加入,方原也给她安排了一个伪装的身份,就是当秦展的小妾。

方原次日向秦展、赤古台二人宣布了这个决定,小苑扑哧一笑,冲秦展盈盈欠身行礼,“夫君,请多关照呢!”

秦展听了吓得是连连摇手,“老大,你莫要吓我,给我个胆子我也不敢!”

方原搂着他的肩头,大笑说,“老四,到了京口,你是老大,难道老大不带小妾,一个管家带小妾,成何体统?那些老江湖不是一眼就能瞧出猫腻来?”

秦展一想也是在理,苦着脸儿说,“老大,那先说好了,夜间可不能住一个屋子。”

小苑扑哧一笑说,“四叔,你倒是想得美。”

秦展愕然瞧着她问道,“什么?你叫我四叔?”

方原也是一愣,这个小苑真是有风使劲,昨夜才给了她名分,今日她连对秦展的称呼都变了,算是直接公开了自己的名分,再不是之前的通房丫头,而是妾室了。

小苑低首瞧了方原一眼,方原便替她打了圆场,向秦展稍作解释,“小苑她已是我的妾室,今后我们都是一家人。”

小苑抿嘴轻笑说,“不叫你四叔,难道叫你老四?”

秦展这才恍然,原来方原已决定正式将小苑收为妾室,而不仅仅是之前的通房丫头,忙知情识趣的改了称呼,“那小苑今后就是我的嫂嫂了,呵!”

小苑是芳心大喜,忙低了头掩饰着按捺不住的笑容。

方原愕然看着二人一本正经的改了称呼,没想到古人真是这么在乎名分,一板一眼的规矩都是不能乱的。

哪里像穿越前,见第一面就能叫老婆,对兄弟还称自己的女朋友为马子。若是他敢叫小苑作夫人,估计小苑会吓得不知所措,坤兴公主也会立刻闹上门来,绝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他敢唤坤兴公主叫马子,那肯定是捅了马蜂窝,绝无宁日。

所谓京口瓜洲一水间,便是扬州的瓜州渡口和京口只有一水之隔,方原安排妥当了,便带着小苑一行人,经过瓜州渡口,渡长江直接到了京口。

第二百一十九章 肆无忌惮

无论从长江、海运转航大运河,还是从运河沿长江进入内陆,或是出海的商船全都要从京口转运。

京口码头乃是全大明最重要,也是最繁忙的码头之一。

方原一行人坐着商船沿瓜洲渡口渡江,还未抵达京口码头,便见到千帆蔽日,万舸争流的壮观场面,水路交通的壮观繁荣可见一般。

等上了京口码头,码头上卸货的商人、搬货的苦力、拉船的纤夫,还有一堆要钱的乞丐,找雇工的闲人,整个码头是人流涌动,一派忙碌热闹的景象。

小苑一个貌美如花,娇滴滴的女子在这么个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地儿,自是十分的引人注目,一路行过,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苑,若非方原一行跟着赤古台这个长相凶狠,还有三个身形魁梧的锦衣卫,估计便有登徒子上来找麻烦了。

方原一行人绕着京口码头走了一大圈,花了几个时辰,找了七、八个人询问,也都没听过有这么个如意酒坊。

天气炎热,方原便领了众人坐在一家茶馆内休息。以方原的估计,海沙帮肯定会在京口码头秘密经营,京口码头这么重要的码头,必然会有他们联络的地儿。

方原摊开京口码头的地图,和秦展仔细比对,找寻之前如意酒坊的所在。

“咦,这里明明标着小道,怎么是一条宽阔的大路?”

“这里有一个小凉亭到哪去了?”

“这里不是一个河神庙吗?怎么变成一个货仓了。”

方原拿着席家给的地图折腾了半天,发现地图上标注的很多建筑物在现实中全对应不上,这才想起,席家标绘的至少是五年前的地图,这几年来的京口码头经过了改建,早已日新月异,焕然一新。

这么个找法真是头痛!

他和秦展硬着头皮一一比划,不时又看看码头的建筑物,想找出当年的一些蛛丝马迹。

他本想找茶馆老板打听问路,秦展连忙劝阻了,低声说道,“老大,海沙帮干的是提头的买卖,行踪必然隐蔽,一个茶馆老板肯定不会知晓,问了反而打草惊蛇。”

方原也觉得他是言之有理,便强忍了这个念头,派出一个锦衣卫去码头秘密寻访,有没有丝毫贩卖私盐的蛛丝马迹。

锦衣卫出门折腾了半日,也是一无所获,眼见是日近黄昏,小苑已颇不耐烦,开口问道,“公子,还没找到如意酒坊?”

秦展忙令她小声些,“嘘!小心隔墙有耳!”

胖乎乎的茶馆老板突然走了上来,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冲着小苑上下瞧个不停,“姑娘是在找如意酒坊?”

方原微微一愣,偷偷捏了捏小苑的手儿,令她继续问话。

小苑娇声问道,“是啊!老板,附近有没有一个如意酒坊呢?”

茶馆老板终于等到与绝色小美女搭话的机会,马上接了小苑的话,“如意酒馆?三年前就拆了!”

他见小苑露出一抹失望之色,又兴冲冲的说,“你们找如意酒坊,是要找海沙帮吧!”

他开口就提到了海沙帮,方原暗自起了警惕,冲赤古台使了个眼色,要他做好堤防。

小苑在方原的授意下,点了点头,指着秦展说道,“是啊!我家公子是来找海沙帮买点私盐。”

茶馆老板的讨好得到了回应,忙坐在她对面,满脸堆笑的献媚说,“姑娘买私盐找我就找对人了,我与海沙帮是老交情,能卖到你们最低价。”

方原这次是铁了心要整顿辖内的盐税,就必须从各方了解清楚,私盐、官盐的价格到底是多少,差价的由来,才能对阵下药。

对付男人,尤其是好色的男人,女人远比男人有手段。

小苑对他的想法是心领神会,忙娇声说,“老板,人人都说卖的最低价,我还是去其他地儿再问问,谢谢啦!”

她开口赶人就是欲擒故纵,茶馆老板见和美女再搭不上话,生意也没了着落,尴尬的退了两步,又坐回了桌子前,“姑娘,我这儿真比他处卖的低。”

“都说无奸不商,鬼才信你的话!”

小苑索性装起了傻白甜,轻嗔薄怒,风情流露,胖老板瞧得呆在那里,“这,我骗谁也不会骗姑娘啊!”

小苑又一本正经的问,“那你与我说说,这同样是卖私盐,怎么你家就比其他家的便宜?便宜多少呢?”

胖老板忙说道,“这个姑娘就有所不知了,海沙帮卖私盐绝不亲自贩卖,而是有下线的。根据下线的层级,至少分三个等级,从三十文、六十文到一百文不等。从我这条线是直接与海沙帮京口堂口交易,只需要六十文一斤。你去其他商家买,至少也是一百文钱一斤。”

方原暗自皱了皱眉头,所谓的下线层级,按现代术语来说,其实就是发展经销商,总级经销商成本肯定是最低的,最底层的经销商,成本经过层层加码,成本就最高。

没想到这个海沙帮卖私盐还是纯商业化,营销似的管理,将风险全摊在各级经销商头上,真正幕后的黑手反而逍遥法外。所谓卖私盐竟发展到集团化、产业化的管理,简直就是肆无忌惮。

两淮盐区的官盐卖价是三百文/斤,而私盐最高也卖到一百文/斤,便宜的只卖到三十文/斤,价钱只是官盐价格的十分之一,难怪私盐走私会如此泛滥,因为价格优势在那里明摆着的,百姓又不是傻子,价格如此悬殊,自会做出选择。

方原对制盐的成本是一窍不通,但单凭海沙帮的私盐卖价便知,海沙帮又不是活雷锋,绝不会亏本买卖的,制盐成本,从盐户到海沙帮手里,绝不超过三十文钱,甚至只有十几、二十文。

那么撇开走私私盐不谈,成本只有十几、二十文的官盐,最后竟然能卖到三百文钱,价格翻了二十倍,中间又有多少利益集团从中获利?简直是不可想象!

一帮权贵贪官,奸商污吏,吃饱喝足后,竟将所有盐价成本全摊在了百姓头上!

方原已打定了主意,走私私盐的土匪确实该整顿,但,执官方执照明抢的强盗,也不能听之任之。

小苑听他将买卖私盐的价钱门道和盘托出,轻笑一声,娇嗔说,“老板,你这价也不算低嘛!为什么不卖我们三十文钱一斤呢?”

胖老板迟疑的望着众人,为难的说,“这......三十文钱是卖给大商人的,你们买多少引盐呢?”

明朝一引盐是三百斤,每个盐区发盐引二十万引,每引淮盐官盐的售价是90两,私盐的售价是9两至30两不等,小客户是论斤买卖,大客户才论引买卖。

小苑望向了名义上的主人秦展,秦展按照事先约定,咳嗽着说,“一万引算不算大商人?”

一万引至少也是九万两银子,胖老板也是见过世面的,哪里会被他们轻易忽悠,“你们是在拿我开玩笑来着?不想买卖就罢了!”

小苑娇嗔说,“老板,你知不知我家公子是谁?洞庭商帮的席家听过没有?”

胖老板仍是摇了摇头说,“洞庭商帮要找海沙帮买盐会找不到地儿,还需要我去引荐?你们真当我是傻子了?!”

方原笑了笑说,“老板,我说你就没做过大买卖,十万两以上的买卖,哪个商帮不先做市场调查,先了解贩卖私盐的价格?直接去找海沙帮买盐,裤子都会被坑掉。我们来京口码头,就是来搞市场调查,打通渠道的。若老板愿替我们引荐引荐,只要能见到海沙帮坐头几把交易的龙头,一百两酬劳立刻奉上。”

一百两对一个茶馆老板来说,已是笔不小的数目。

胖老板迟疑的望了望众人,还是有些担心,若胡乱引荐商人上门,谈了下来却是在忽悠海沙帮,估计他也吃不了兜着走,休想再做成海沙帮的下线。

胖老板迟疑的问,“海沙帮龙头哪里是想见就能见的,你们说你们是洞庭商帮的人,有没有凭据?”

秦展从怀里掏出了洞庭商帮的介绍书信,上面还有洞庭商帮大大的红印,交到了胖老板手中,“这,总该是如假包换的吧!”

胖老板一见介绍书信,至少有七、八成可信度,洞庭商帮的名头江南谁人不知,洞庭商帮要花十万两银子买私盐,谁也不会质疑洞庭商帮的经济实力。

胖老板这才知真是遇上了发财的机会,点头哈腰的连连承诺,“好,我立刻去引荐,三日,最迟三日就会有回音。”

既然胖老板愿意引荐,方原就先支付了五十两银子的定金,余下的事后再支付。

第二百二十章 劣币良币

与海沙帮的生意买卖还有三日,方原趁着闲暇时分,便决定去京口四周的景区去转一转。

京口周边最有名的就是金山和北固山。

在明朝时,金山是江面的一个岛屿,山上修建了南朝的佛教名寺,金山寺,也就是白蛇传里水漫金山,梁红玉击鼓战金山的金山寺。

北固山最有名的就是北固亭,辛弃疾的千古名篇《京口北固亭怀古》,就是作于北固山上的北固亭。

以方原的本意,是要去一次北固山,拜会一下北固亭,感受辛弃疾笔下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壮怀激烈。但小苑却执意要去金山寺,因为由冯梦龙改编的戏曲名剧《白蛇传》早已风靡明朝,小苑很想去金山寺瞧一瞧,缅怀那个爱情故事里的主角许仙和白娘子。

为了照顾小苑的少女情怀,方原只能选择妥协,放弃了去北固山的想法,带着一行人坐着渡船去了金山寺。

金山寺乃是佛教圣地,前去许愿,拜佛,上香的香客络绎不绝。

方原是无神论者,对拜佛上香是全然不感兴趣,但小苑却是一板一眼,虔诚的磕头焚香,又郑重其事的在姻缘纸上写下了心愿。

方原想瞧一瞧她写的什么,小苑却红着脸儿藏了起来,迅速的扔进了香炉之内。

众人绕着禅寺,宝殿,慈孝塔,白龙洞,法海洞逛了一圈。白龙洞据说能直通杭州,当年许仙就是从这个白龙洞逃去杭州和白娘子西湖断桥相会。

小苑好奇的问道,“公子,从这个白龙洞真能到杭州?”

镇江到西湖五百里左右,方原哪会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传说,失笑说,“这怎么可能?”

小苑不依不饶的说,“公子,我们进去试试啊!”

方原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打开了淘宝上购买的手电筒,拉了小苑进了白龙洞,空气潮湿阴冷,直到走了十余丈,氧气已极为稀薄,已是头晕脑胀,这才退了出来。

方原刚出了白龙洞,便隐隐约约的听见竹林里的禅院中,有做道场的声儿,想必哪家大户人家在做法事。

方原正要离去,却听见道场的诵经,木鱼声里,还间杂着男男女女的哭声,这就事非寻常了。

他走近了几步,透过禅院的大门望去,却见到一群穿着粗麻的男男女女正跪坐在一尊破破旧旧的佛像前,或哭泣,或祷告,至少有两、三百人之多。

方原见这些人几乎个个面黄肌瘦,再加上衣着简陋,哪里是什么大户人家,分明就是穷苦人家的百姓。

这些人衣服都没穿齐整,看一个个面黄肌瘦的,估计饭也没吃饱过,衣食尚无着落,在禅院祷告什么呢?

方原生了深深的好奇,正要入内问个究竟,却被门口小沙弥给拦了下来,“施主,这是私人道场,非请莫入。”

方原好奇的问,“这些是什么人?”

“你不是见到了,做道场法事的人呗!施主,快走吧!”

小沙弥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便匆匆进了禅院,关上了禅院大门。

方原吃了个闭门羹,冲赤古台使了个眼色,赤古台正要破门而入,却听到一个声儿远远的传来,“走过路过,该上香上香,该拜佛拜佛,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佛祖也救不了你。”

方原这才注意到在林间小路的石椅下,正躺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衣着褴褛,却是文人装束。还未走近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青年已喝得酩酊大醉。

方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对这个醉汉也生了好奇,坐在石椅上问道,“什么闲事这么要紧,他人过问都不成?”

青年撑起了身子,也坐回了石椅上,一下就搂过了方原的肩头,冲他打了个酒嗝,一股恶臭四散开来,“小弟,我看你年纪不大,口气倒大啊?我说了你敢听吗?”

“大胆!”

赤古台见他这个竟敢直接冲撞方原,更口出无理的话,正要上前将醉汉捉起来扔出去,却见到方原冲他使了个眼色,忙退了下去。

方原亲热的拍着醉汉的大腿,悠悠的说道,“我不仅口气大,本事还大,胆子更大,说吧!我瞧一瞧何方神圣能吓得我不敢听。”

醉汉哈哈大笑说,“这禅院里的,都是两、三个村子的乡下人,一辈子都没进过京口,你知不知他们为什么来呢?呕!”

方原强忍着他身上的酒气,淡淡的问道,“为什么呢?”

醉汉大笑说,“因为他们的孩子没了,一夜之间,几个村子丢了五、六十个黄口小儿。对,就是这么一夜之间就全丢了。”

小苑听了丢了这么多小孩子,惊得娇呼了起来。

方原猛地一惊,丢失了几十个小儿,换在历朝历代都是大案要案,忙追问道,“丢了小儿,这些百姓为什么不去官府报官查找?”

醉汉斜眼瞧了瞧他,“百姓又不是傻子,当然早去过官府。”

方原追问道,“官府没去查案?”

醉汉鄙夷的说,“查了啊!官府是路人皆知,就是海沙帮干的。”

“又是海沙帮!”

方原皱了皱眉头,神色渐渐阴沉了下来,沉声说,“海沙帮抢这些小儿来做什么?”

醉汉说道,“贩卖私盐啊!用小儿运输、贩卖私盐,既不易引人耳目,被捉了就直接用这些来路不明的小儿顶罪,一举两得啊!”

方原恨得是咬牙切齿,这个海沙帮还真是无恶不作,竟强抢小儿作为走私私盐的掩护,简直是罪大恶极!

方原冷冷的问,“官府既然知晓是海沙帮干的,为什么不去捉人?还有,百姓来寺院做什么道场?”

醉汉嘿嘿冷笑说,“因为海沙帮还有更大的来头,镇江府衙惹不起,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官府不作为,百姓又要不回小儿,便只有寄望佛祖保佑,凑了些钱做一场道场,巴望孩子平安归来啊!”

方原倒真想瞧一瞧,谁敢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为非作歹。

在北京城,方原有崇祯当后台,连田弘遇这种皇亲国戚都敢办了。东林党的周延儒被他千刀万剐了,阉党的王承恩是他挚友,还有谁不敢办的。

至于南京城,就是手握军政大权的史可法此刻在方原面前,方原也要他拿话来说,否则绝不会干休!

方原冷冷的问,“海沙帮有什么了不起的后台,在顺天府,还是应天府,说来听听?”

醉汉仰头饮了一口酒说,“要是我知道这个后台是谁,我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上门骂他个狗血淋头。”

方原这才知晓了乡下的百姓丢了小儿,反而在寺庙里做道场的来龙去脉,但这些只是醉汉的一面之词,不能偏信。何况,这个醉汉到底什么来历,竟然了解这些内幕?

方原直直瞧着醉汉的双眼,淡淡的说,“兄台何人?竟会了解这些内情,想必也不是寻常百姓咯!”

醉汉仰天哈哈大笑说,“我本是镇江府的推官宋青,这案子就是我经手的,岂会不知?”

方原一把扯着他的衣领,厉声呵斥说,“身为一府推官,遇此等灭绝人伦的大案要案,不仅不仗义执言,替百姓做主,还敢喝得酩酊大醉,罔顾公务,荒唐!”

醉汉被他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酒也醒了几分,支支吾吾的说,“此案我奔走了两月,应天府我都去过了,却也是无处伸冤啊!这个官场太黑,暗无天日,我如今早已辞官,这官做不了,做不了了!”

方原深嘘口气,大明朝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早已腐朽不堪,已形成劣币驱逐良币的恶劣之局。清官被贪官驱逐,正经商人被奸商打压,国事至此,若非方原在一力死撑,早已亡国!

方原松开了手,重重的拍了拍宋青的肩,冷声说道,“还做什么道场?立刻去令百姓撤了道场,你,还有涉案百姓,一起随我去镇江府衙,讨这个公道!”

宋青此时的酒劲已去了大半,瞠目结舌的望着方原,上下打量了一会,虽不认识方原的来历,但也能猜到眼前这人的来头或许真的不一般,“阁下,阁下是?”

方原冷冷的说,“一个专管世间不平事的人,随我走!”

第二百二十一章 讨要说法

突如其来在金山寺遇上五、六十个小儿失踪的大案要案,小苑兴致勃勃的金山一日游嘎然而止。

一行人由秦展领头,带着两、三百个百姓,下了金山坐渡船回了京口,并不停留,直接到了镇江府府衙门口。

方原令两、三百乡民直接坐在府衙门口,将镇江府衙堵了个严严实实,又令赤古台前去府衙前击鼓鸣冤。

赤古台猛地挥臂敲鼓,顿时鼓声大震,直上云霄,周围的镇江百姓纷纷围了上来,不到一刻钟,已有数百人之多。

衙门里出来了十来个衙役,领头的一见又是这些前来讨要失踪小儿的乡民,神色间大为厌恶,便持腰刀上前赶人。

秦展拦在众乡民前,冲着上前的衙役怒斥说,“百姓有冤,镇江衙门非但不做主,还恃强赶人,还有没有王法?”

衙役头儿见还来个敢当出头鸟叫板的,挥舞着腰刀在秦展面前比划,“敢来府衙强出头,你找死啊?”

秦展凛然不惧的望着衙役头儿,冷冷的说,“我只问你,百姓击鼓鸣冤,这个案子,镇江府衙接还是不接?”

衙役头儿见他气度不凡,随行之人个个面色从容,赤古台,还有几个锦衣卫更是身强力壮,一看就是一人至少打十人的身手。以他当衙役多年练就的眼光,实在看不清这一行人的底细,本着谨慎的原则,暗中决定还是少惹为妙。

衙役头儿的目光瞥过边上的宋青,这是个能欺负的,顿时又来了火气,大喝说,“宋青,你已辞官两月,如今又带人回府衙来闹事,身上的举人功名还想不想要了?”

功名就是读书人的命根子,寒窗苦读十年,为的也就是这么一个功名,要不范进中了举为什么会发疯?

宋青也是豁出去了,昂首说道,“就是不要功名,我也要替乡民讨一个公道,让知府王秉鉴,同知张万钟出来给乡民一个说法,几十个小儿的性命,镇江府衙管还是不管。”

衙役头儿环视一周,围观的百姓是越来越多,都在议论纷纷。就这么僵持着也是坏了衙门的名声,到了知府王秉鉴面前,又要挨一顿臭骂,便令众人在府衙门口稍等,立刻进了衙门汇报。

过了一会,一个带着乌纱,穿着官服的中年文人由几个衙役护卫着,出了衙门,一见宋青就大声呵斥,“宋青,你再来府衙闹事,本知府立刻就革了你举人的功名,你信是不信。”

宋青见来人正是镇江知府-王秉鉴,也是牛脾气上了头,怒说,“革吧!革吧!今日我非要替乡民讨个说法。”

众乡民哭喊声四起,纷纷喊冤,要镇江府衙出面追查小儿的去向。

知府王秉鉴冷然冲众乡民大喝,“镇江府年年太平,哪儿来的小儿失踪之事?你家小儿不过偶尔走失,且回家去等上几日,不见归来再来报案不迟。”

这个镇江知府王秉鉴遇上如此大案也不解决,反而极力掩盖,粉饰太平,又是个昏官、混官无疑,方原听了是怒火中烧,冲秦展使了个眼色。

秦展得了方原的暗示,冷然说道,“乡民报案已有半年了,真是偶然走失,早该回家了,此案镇江府衙查还是没查?查到哪一步了,总该给个答复。”

王秉鉴的目光扫过带头来闹事的秦展,一看此人举止之间,平日里就是个指挥人的主儿,却没瞧出他的身份,不禁皱眉说,“阁下是?”

秦展冷哼说,“一个行脚商人,路见不平,多问了几句。”

敢来衙门门口叫嚷,哪里会是什么路过的行脚商人?

王秉鉴暗自生了疑心,最近扬州城来了京城的公主,南直隶前去恭贺的官员不在少数,难保没有几个朝廷官员前来一水之隔的京口走访,观光的。

在此众官云集的关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被政敌拿住了把柄,影响了仕途,那是得不偿失。

王秉鉴抱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念头,在没看清秦展一行人身份之前,口气也软了些,“在衙门门口诸多不便,还请阁下到府衙里说话。”

秦展哈哈大笑说,“事无不可对人言,要讨说法的不是我,而是这些乡民,有什么隐情需要避开乡民的?”

王秉鉴被他当众将了一军,脸上是青一块红一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此案府衙正在追查,我可以向众乡民承诺,一旦有了结果,立刻会派衙役前来告知,今日就散了吧!”

他又在使官场惯用的拖字诀,方原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快步走上前,冷声说道,“知府大人,这个案子衙门查不了,我们却查了点眉目,听闻是海沙帮干的,可有此事?”

王秉鉴迎上了方原冷峻的目光,心中一颤,此人似有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身上压迫性的气势比之前的秦展更强,不敢与方原对视,目光躲躲闪闪的说,“海沙帮?什么海沙帮?本知府从未听闻这个海沙帮!”

他掩饰似的召来了衙役头儿,故意问道,“老刘,你听过海沙帮?”

刘衙役知机的摇了摇头,与他一唱一和的开始演戏,“没听过啊!”

王秉鉴咳嗽着说,“既然有人举报是这个海沙帮作案,还不快去查实,有没有这个帮派,首犯是谁,老巢在哪儿?”

刘衙役点头哈腰的说,“是,是,小的立刻派人去查。”

王秉鉴怒斥说,“派什么人,你亲自去查!本知府也会亲自督办此案,所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百姓的事无小事,绝来不得半点敷衍塞责。任何团伙胆敢作奸犯科,伤害百姓,发现一个消灭一个,绝不姑息!”

刘衙役拍马屁说,“知府大人果是爱民如子的好官!”

方原冷冷的看着一唱一和,当众表演二人转的王秉鉴和刘衙役,气极而笑,“知府大人果是好官啊!既然知府大人亲自督办此案,相信这作奸犯科的海沙帮也难逃一劫,三日内应有结果,是吧!”

他懒得去和知府王秉鉴打嘴炮,直接给王秉鉴三日的期限,三日之后镇江府衙若没有说法,方原就会来讨说法。

王秉鉴以堂堂知府之尊,却被方原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限期破案,自觉脸上无光。刚想当众发怒,直接和方原撕破脸,但见到方原英俊里带着阴冷的面容,心中又是一突,常年的官场嗅觉告诉他,眼前这人实在是个危险人物。

王秉鉴思来想去,脸色阴晴不定,目光闪烁不止,终于还是选择了谨慎的防守策略,“三日之后,本知府必给众乡民出一个答复。”

“真是个老油条,这也能忍!”

方原本来是想激怒王秉鉴这个混官,再借题发飙,扒了他的官皮。但王秉鉴面对方原如此不留情面的咄咄相逼,还是选择了隐忍退让,不愧是个官场人精,深明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混官场精髓。

既然无从发飙,方原也只能暂时放过了他,“知府大人,那就静候佳音了!”

方原抛下这么句话,便领着一行人,还有喊冤的百姓离去。

王秉鉴望着方原一行人的背影,叫过了刘衙役,冷声说,“老刘,快去查!”

刘衙役凑上前讨好说,“知府大人,我立刻去查海沙帮在京口的堂口!”

王秉鉴侧过头怒视着他说,“查什么海沙帮?立刻将那个领头的画成画像,带去应天府找那些高官辨认辨认身份。只有三日期限,查不出此人的身份,和海沙帮勾结,作奸犯科的黑锅,就由你来背了!”

海沙帮的事儿在他看来就不叫事儿,剿了立不了大功,不剿也有理由推脱。唯一能令他忌惮的,就是方原的身份,若查实方原只是在装腔作势,没什么后台,三日后就和方原老账新帐一起算;若查实方原是个大人物,那就必须先准备个临时工来当替罪羊了。

刘衙役吓得面无血色,海沙帮不仅走私私盐,还强抢民间小儿,若背了这个勾结海沙帮的大罪,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刘衙役为难的问,“知府大人,恕小的眼拙,真没看出他们谁是领头的啊?”

王秉鉴气得一脚踹了过去,踢得刘衙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这才冷冷的说,“说你是狗眼就是狗眼,连谁是主人也看不清!当然是那个给我三日期限的,长得眉清目秀那个,你以为是那个胖子啊?愚不可及!”

刘衙役翻身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是,是,小的立刻就去。”

王秉鉴又说,“再派几个人盯着那一行人,有什么动静,随时来向我汇报,明白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玄甲军印

方原暂时放过了知府王秉鉴,是因为他看出了这个王秉鉴生性谨慎,经锦衣卫核查,平日里小打小闹的要贪点,家里也养着一个小妾,就住在府衙提供的院子,绝算不上大贪特贪。

这种性子的官员,是个昏官、闲官无疑,但要说他敢勾结海沙帮走私私盐,还明目张胆袒护海沙帮,那就匪夷所思了。以方原的估计,知府王秉鉴不愿搭理这个案子,确实是因为海沙帮的后台是惹不起的,所以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直接去追问王秉鉴,估计他还会装傻充愣,更不会当面承认怕了海沙帮的后台。从知府王秉鉴那里无法打开突破口,方原便想直接从海沙帮下手,搞明白其中的缘由。

前去联系的胖老大回禀说,海沙帮龙头徐宝要亲自来谈这门生意,两日后便可前去拜见,地点是在京口的龙门码头。

方原暗自揣度,贩卖私盐可是重罪,海沙帮的堂口竟然敢公然建在码头,这也太过大胆。

方原立刻联络潜伏在京口的胡琦,还有锦衣卫,查实这个龙门码头的情况,立刻汇报,

一日后,胡琦传来了查实的消息,这个龙门码头,规模不如京口码头,是个专门走军用物资运输的小码头。因军用物资属于机密物资,码头的进出有官兵把守,锦衣卫也无法入内探听虚实。

军用物资码头?海沙帮的老巢竟然建在军用物资码头?难道海沙帮的背后,有军方的人在撑腰?是哪个卫所的军士,镇江卫卫所?

一连串疑问闪过脑海,方原对这个海沙帮倒是生了深深的好奇。

两日后,方原依照约定,带着秦展、赤古台,还有三个锦衣卫来到京口的龙门码头,小苑则安排由胡琦护卫,没有随行。

刚一接近龙门码头,方原便见到二十个穿着卫所军服的军士守卫着码头的进出要道,要进入码头内,必须开具卫所的专用文书。

胖老板早与海沙帮的龙头徐宝约好了,有几个穿着统一劲服的汉子与守卫的军士低声附耳了几句,军士没有过多的为难,便对众人放了行。

不必说这些穿统一劲服的,就是海沙帮的人了,方原冷然看着眼前军方与海沙帮勾结成奸的情景,是怒火中烧,如此一来,所谓从北方运往南方的军用秘密物资还有什么秘密可信?

以胖老板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进入码头的,便被拦在了码头之外。

几个护卫带着方原一行人顺着正路入了码头,一路上来来往往的牛车不计其数,扯上全堆满了大麻袋,以稻草、麻布作遮挡,显然这些牛车上装的就是走私的私盐了。

在码头的商船上,还有不少在将私盐装上商船,准备水运出港的。

几个海沙帮的护卫将方原一行人带到了头的东北方,一个大货场里。这个大货场至少占地数十亩,占了整个码头的三分之一大小。

货场里忙忙碌碌的至少有数百人,大广场里堆积如山的私盐,过斗称量的,装载上车的,讨价还价的热闹非凡。

看这个场景,哪里是在走私私盐,分明比官盐还卖得光明正大。

方原看在眼里已是心中有数,难道海沙帮走私买卖能做这么大,连镇江官府也不愿插手,果然是有军方之人作后台。眼前的事实再一次证明,无论穿越前后,黑恶势力之所以会无法无天,背后肯定是有保护伞的,没有保护伞的黑社会,是绝不可能做大做强的。

来到大货场的后院,方原终于见到了这个海沙帮的龙头老大徐宝。此人年约三十五、六岁左右,体格健壮,满脸的横肉,一见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在院子里护卫的,还有五十个海沙帮帮众。

洞庭商帮的名头在江南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洞庭商帮愿再次经营私盐买卖,整个苏州府,松江府的市场销路也就打开了。

徐宝见了方原一行入内,就如同见到了财神爷,亲热的起身大笑说,“席公子来了,还不看座,上酒。”

几个海沙帮的护卫搬来了三张椅子,方原淡淡一笑,和秦展、赤古台坐在了椅子上,身为‘席公子’的秦展立刻拒绝了喝酒的邀请,“席家有规矩,出门在外谈买卖,一不能饮酒,而不能贪色,否则回去必受严惩。”

徐宝见他说的有板有眼,哈哈大笑说,“不愧是大商帮,果然行事规矩多,不喝酒那就上茶。”

秦展端着帮众奉上的香茶,佯作饮了一口,正容说,“徐帮主,我们就客套话少说,直接谈买卖吧!我要一万引私盐,海沙帮最低价能卖多少?”

徐宝伸出四根手指说,“既然席公子爽快,我也就爽快,十二两银子一引。”

秦展皱眉说,“可我们之前谈好的是九两银子一引,徐帮主做买卖不厚道哇!”

徐宝阴笑了一下,说道,“不瞒席公子,私盐的成本二十文一斤,我海沙帮从中赚二十文一斤,四十文一斤,十二两银子一引。若今次合作愉快,下一笔买卖就九两银子了。”

秦展皱眉说,“十两银子。”

徐宝摇了摇头说,“席公子,真不能再少。这些私盐我们海沙帮是包运货到席家的仓库,这中间打通各个关节那是要成本的,十二两银子真不能再少。”

方原、秦展早就计议,这次前来主要是摸清楚海沙帮的后台,还有运货的渠道,秦展与徐宝讲价也就是掩人耳目罢了,见徐宝连成本都透露了,也就不便纠结,正容说道,“徐帮主,几两银子倒在其次,这走私私盐被捉着是要掉脑袋的。海沙帮运货的渠道真的安全,能过得了苏州府的钞关?”

徐宝大笑着说,“莫说苏州府钞关,大运河上那个钞关我海沙帮都能通行无阻。”

秦展与方原互望了一眼,苏州府的钞关是经过整顿的,既有锦衣卫严密监控,又有监控摄像,若这个钞关都能通行无阻,那证明监控摄像还有疏漏,锦衣卫的工作更是失职。

事关锦衣卫的工作业绩,秦展不敢有半点马虎,忙问道,“苏州钞关是在总督方原的眼皮子下,可不是轻易能过关的,海沙帮的货船真的能瞒天过海?”

徐宝讥讽的笑了笑说,“席公子还真以为总督方原是什么善男信女?我告诉你,这世上就没有不偷腥的官儿,我就是在方原眼皮子走私私盐,也没事儿。”

他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方原,更直指方原也是个贪官污吏,秦展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回头望了方原一眼。

方原连这个徐宝的面都没见过,听他大言不惭,无中生有的诋毁自己声誉,也是哭笑不得,开口问道,“徐帮主,你真的早已买通了总督方原?”

徐宝冷笑了一声说,“这还有假?来人啊!将过钞关的文书拿来给席公子瞧一瞧。”

一个帮众递上了一纸文书,直接上前交到方原手中。

方原翻开文书一看,赫然是一纸运输机密军资的文书,还盖着玄甲军的军印,甚至还有玄甲军主帅景杰的署名。

这一下,方原是彻底的大吃一惊,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念头,“难道,难道,这个海沙帮所谓的军方后台,不是什么镇江卫所,而是玄甲军?”

徐宝见他神色凝重,为了增强说服力,又令帮众抬出了一支火铳,在方原面前得意的显摆,“席公子,你知不知这是什么?”

方原举目望去,更是浑身一颤,震惊是无以复加,因为徐宝手中的火铳也太过明显,就是玄甲军专用的,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火铳-玄甲神铳。全天下只有玄甲军拥有,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方原稍稍定了定心神,佯作不知的问,“这是?”

徐宝给玄甲神铳上了一颗子弹,瞄准了一百步之外的旗杆。

“砰!”

一枪打出,旗杆是应声而断,方原一见便知这是货真价实的玄甲神铳,这个时代的火铳根本没有这种威力。外型可能仿制,威力是绝不可能仿制。

徐宝手中这一支火铳,正是货真价实的玄甲神铳。

徐宝哈哈一笑说,“席公子,这就是玄甲军专用的神铳,明白了吧!我的后台就是玄甲军,就是方原!我海沙帮的走私的私盐全是走玄甲军军资的运输渠道,你说大江南北,谁还敢来查我海沙帮的货?”

方原听了他得意的叫嚣,是默然不语,望着通关文书上景杰的签名,心儿都在发颤,难道这走私私盐的勾当竟与玄甲军主帅,自己的好兄弟景杰有关?!

第二百二十三章 扣押人质

方原若非亲耳听到徐宝的炫耀,绝然不信玄甲军会牵涉其中。

因玄甲军采购的火药、硝石,制造枪炮的铜铁,部分是从北方买来的,方原曾严厉要求这些军用物资必须秘密运输。没想到这条运输渠道,却成了海沙帮走私私盐的渠道。

甚至连他一再要求严格管制的玄甲神铳,也轻而易举的落在徐宝手中。既然徐宝都能轻而易举的搞到玄甲神铳,那满清呢?京城周皇后、太子一党呢?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秦展偷偷望向方原,他的脸色要多阴沉便有多阴沉,一望便知他这次是动了真怒,忙说道,“徐帮主既然能承诺平安送货到席家仓库,这笔买卖便算是成了!”

徐宝呵呵一笑说,“做买卖有做买卖的规矩,席家先预付两万两银子,货到苏州枫桥码头,再支付余下的十万两。”

买私盐需要先支付定金,这一节倒是之前没商议到的,秦展为难的说,“二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我回苏州府后令席家筹银子送来。”

徐宝一听方原一行人还需要回苏州筹备银子,哪里有半点做买卖的样儿,也起了疑心,脸色沉了下来,冷冷的瞥过诸人,将神铳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厉声说,“席家前来谈买卖,竟不带银子,是来耍我海沙帮的?”

诸人身在海沙帮的龙潭虎穴,绝不能与徐宝硬碰硬,秦展挂上了笑脸儿说,“徐帮主,你是在说笑吧!这世上哪里有随身带几万两银子出门做买卖的?”

徐宝冷然说道,“你们当真以为我瞎了眼?”

“你是个狗屁的席家公子!你们这行人的头儿明明就是......”他冷冷的瞥过秦展,指着方原厉声说,“是他!”

徐宝猛地起身,大喝说,“装神弄鬼,鬼鬼祟祟,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再不从实说来,休想走出我海沙帮的大门!”

赤古台见两方几近撕破了脸,偷偷捏了捏腰间的军刀,准备擒贼擒王,先拿下徐宝,再伺机脱身。

方原冲他使了个眼色,令他不要轻举妄动,这才洒然起身说道,“徐帮主,你眼光确实毒,但就是脑子有点不好使。”

徐宝擎出玄甲神铳,上了子弹,指着方原的面门说,“你敢说我脑子不好使?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你。”

方原面对玄甲神铳的枪口,仍是飒然自如,“我席家在江南也是有头有脸的,你毙了我们容易,想要善后就难之又难。我席家就是将官司打到方原面前,打到京城,也会讨回这个公道。”

他的威胁绝非无的放矢,海沙帮杀几个小百姓,自然没官府来过问,若真的惹上了席家,席家又要追究到底,确实很难善后。海沙帮提着头出来走私私盐,是求财的,得罪了席家这种在江南盘踞了数百年的富商之家,对捞钱是百害而无一利。

徐宝脸色阴晴不定,枪口也不自觉的垂下了几分,方原看出了他的犹豫,又指着秦展说道,“他是席公子,地位以他为尊;我也是席家管家,席家一切生意买卖的事务都由我做主,席公子当然会随时请教于我,致令徐帮主产生了误会,呵!”

方原急中生智,胡诌了一通不是理由的理由,徐宝一想也是这么个理,缓缓的收了枪,冷然说道,“道上的规矩,席家既然听了私盐的门道,便需要下水来湿湿脚,这生意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方原笑了笑说,“好啊!容我们回去筹银子。”

徐宝狞笑了一下,直直盯着方原说,“你,可以回去筹银子,席公子必须留在海沙帮做客。”

他这就是要扣押秦展做人质,若席家这次不上走私私盐的贼船,十之八九就会撕票。

方原暗自犹豫着留秦展一人在海沙帮会不会有危险,秦展已朗声说,“管家,你立刻回去筹银子!”

秦展这时候开口,就是在暗示方原,不要顾忌自己的安危,立刻先离开海沙帮这个龙潭虎穴,首先确保方原的平安。

方原与他是心有灵犀,感动只藏在心里,也不再婆婆妈妈,点了点头说,“好,席公子,我们筹了银子就来接你!”

方原、赤古台一行人出了龙门码头,不敢再有丝毫停留,立刻回到了镇江城,与胡琦等锦衣卫汇合。

胡琦一听秦展竟被扣押在了海沙帮,怒说,“方军门,我们立刻带人剿了海沙帮救人!”

方原却摇了摇头,秦展留在海沙帮,只是暂时没了自由,人身安全暂时没有大碍。区区两、三千海沙帮算什么,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剿灭海沙帮,而是清理玄甲军内的大鳄。

若玄甲军与海沙帮勾结之人是主帅景杰,那问题可就相当严峻。但以方原对这个兄弟了解,景杰生活俭朴,一门心思全在治理玄甲军上,并不是贪财之人。

他宁可相信秦展在背后贪污,也不信景杰会贪污。

方原沉声说,“胡统领,你立刻派人过江去扬州卫,责令景杰前来京口,我要与他当面对质!”

胡琦拱手领命去了。

方原却也不会轻易信了徐宝的炫耀之词,至少要多方求证之后,才能判断是否就与玄甲军有关。

次日就是方原与镇江知府王秉鉴约定的三日之期,方原一大早就和赤古台,三个锦衣卫杀到了镇江府衙门,找知府王秉鉴讨个说法。

王秉鉴见了方原一行人前来,与三日前是换了一副嘴脸,满脸堆欢的迎了上来,将方原请进了府衙。

到了府衙大堂,王秉鉴恭敬的拱手行礼,“下官恭迎方军门!下官这双眼珠子真是该抠下来扔了,竟然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方军门,该罚,该罚!”

刘衙役也重重的自扇耳光,求饶说,“是小的冲撞了方军门,与知府大人无关,该打!该打!”

衙役端来了热腾腾的茶水,王秉鉴亲自接了,恭恭敬敬的奉在方原面前。

这王秉鉴虽是个怠政、懒政的闲官,但至少没查实有大肆贪污、鱼肉百姓的恶行。若这种闲官都要清理,大明官员能留在官场的,就凤毛麟角了。

所谓重拳还不打笑脸人,王秉鉴一口一个方军门,又是亲自端茶送水,对方原还是相当恭敬听话,只要知错能改,方原也就懒得去追究到底了。

方原接了王秉鉴端上的茶水,和颜悦色的问,“王知府,失踪小儿的案子,有没有进展了?”

当着方原的面儿,王秉鉴哪里还敢推三阻四,忙正容说,“有,经下官连日追查,失踪小儿确实与海沙帮有关。这个海沙帮强抢这些小儿来贩卖私盐,还冒名顶罪,简直是罪大恶极!”

方原饮了一口茶水,又问道,“王知府,海沙帮之事该怎么处治?”

王秉鉴眼珠转来转去,不断搓着手儿,心思根本没在剿灭海沙帮,救出失踪小儿上,而是在揣测方原的心思,试探的问,“方军门,我近日得到一个未经证实的传闻,海沙帮的后台,似乎,似乎与玄甲军有关。这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还请方军门示下。”

方原微微一怔,既然谨小慎微的王秉鉴都这么说,看来海沙帮的后台是玄甲军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他深嘘口气,淡淡的说,“王知府,事实就是事实,本军门只尊重事实,这个传闻有没有真凭实据呢?”

王秉鉴赔着笑脸,在没摸清方原的心思前,哪里敢多嘴多舌。若方原也参与到走私私盐中,他这么送上门去,那就是自投死路。

刘衙役忙知情识趣的出来替领导担责,“方军门,这个消息是我听来的,与知府大人无关。真凭实据确实没有,但,海沙帮走私私盐,确实走的玄甲军的军资水运。”

方原轻哦一声,淡淡的说,“我到镇江也听到了这个传闻,为了避嫌,此事我就不参与其中,一切都由镇江府衙来办吧!”

方原直接一个重担押给了镇江府衙,这可急坏了揣度他心思的王秉鉴,急得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支支吾吾的说,“下官愚钝不堪,方军门能否给些些提点呢?”

方原不紧不慢的说,“平时衙门怎么办案的,今次就怎么办案。”

王秉鉴唯唯诺诺的说,“是,是。”

方原说话不清不楚,说了等于没说,王秉鉴嘴上说着是,却是一动不动,也不敢随便发号司令。

方原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又故意加重了声儿说,“明律国法上怎么办,今次就怎么办!”

王秉鉴这才听出方原的指示就是公事公办,忙拱手领命,“方军门,下官立刻知会镇江卫指挥使,准备剿灭海沙帮。”

方原缓缓的说,“海沙帮都是些亡命之徒,单凭镇江卫怕是人手不够,我会调派扬州卫五千军士南下,配合一起行动,这次剿匪的总指挥就是王知府你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当面对质

因为海沙帮的后台牵涉到玄甲军高层的贪污腐败,若传了出去,对方原、对玄甲军的声誉有着极大的负面影响。

方原并不愿亲自牵涉进剿灭海沙帮的案子里,所以才将一切都交给镇江知府王秉鉴,将这个案子作为镇江府府内的案子来办,而非涉及玄甲军军方的案子。

在这个立足未稳,内忧外患的非常时期,全江南的眼睛都在盯着玄甲军。玄甲军是需要整顿,却不能公开整顿,否则又会落人把柄。

方原眼下要捉出的是玄甲军内的大贪官,只要没了玄甲军的后台,区区三千海沙帮,也就是砧板上的肉。

两日后,得了旨令的玄甲军主帅景杰从扬州卫直冲冲赶到了京口,在酒楼秘密面见了方原。

方原并不急着向景杰问话,而是令小苑先给他上了茶,又说道,“老三,小苑如今是我的妾室,今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小苑也欠身行礼说,“妾身拜见三叔。”

景杰端了茶杯,望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却是一脸的茫然,方原突如其来的召见,该不是为了小苑作了小妾之事,其中是大有异常,忙起身与她还礼,“嫂嫂太客气了。”

他又冲着方原问道,“老大,你这么急找我来何事?”

方原瞧了瞧边上恭立的胡琦,讶然问道,“老三,胡统领没和你说什么事?”

胡琦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方军门,我担心直说了会变生不测,所以还瞒着景主帅。”

他是担心照直说了,万一景杰生出二心,后果不堪设想,办事还算稳妥,方原点了点头,令他退在了一边。

景杰也察觉到其中气氛的不对劲,直言说道,“老大,有话但说无妨,我们兄弟出生入死,何必转弯抹角?”

方原正容说,“老三啊!这次我和老四微服私访,老四被陷在了海沙帮里,找你来就是想法子救他出来。”

景杰心中一突,要救人直接派玄甲军前去就成了,区区几千人的海沙帮算什么玩意,还郑重其事的招自己来讨论法子?

方原明显是话里有话,景杰愕然问道,“海沙帮竟敢扣押老四,简直胆大妄为!”

方原直视着景杰的双眼,想从他眼神中瞧出些些的端倪,不紧不慢的说,“海沙帮不仅敢扣押老四,还强抢民间小儿贩运私盐,胆子大着呢!”

景杰丝毫不让的回敬着方原的目光,并没有一丝丝的怯意,“老大,如此罪大恶极的团伙,先派人救出老四,再出兵剿灭啊!”

方原确实没看出他眼神有半点躲躲闪闪和心虚,已是心中有数,也不再试探,开门见山的告诉了他真相,“剿灭海沙帮可不容易,因海沙帮走私私盐的渠道,竟然是玄甲军运输军资的水运,呵!”

景杰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方原招自己前来京口,不是来商议剿灭海沙帮,而是怀疑自己与海沙帮背地里有勾结,是海沙帮的后台,难怪之前胡琦也是吞吞吐吐的不愿说实话。

他脸色一沉,不悦说,“老大,你怀疑我牵涉其中,怀疑我与海沙帮勾结??”

方原起身捉着他的手儿,缓缓的说,“老三啊!我并不怀疑你,我宁可信这事是老四做的,也不会信是你做的。但,我在海沙帮老巢亲眼看见海沙帮持有玄甲军过钞关的通关文书,上面有玄甲军军印,还有老三你的署名。还有,海沙帮竟然有玄甲神铳,所以玄甲军里肯定有人牵涉其中。”

景杰这才知事情的严重性,走私私盐还在其次,若本应该严格管制的玄甲神铳却泄露了,满清、流寇、明军人手一把,战场上的军力大增,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难怪方原会如此恼怒,责令自己前来问话。

景杰自知这次是闯下了大祸,半跪在地说,“老大,通关文书是我最后署名确认,但军中事务繁忙,我也不可能逐船去核查军资。我可以身家性命发誓,此事与我无关啊!”

方原忙扶起他说,“老三,我此刻不怀疑你,但你要想一想,这一份通关文书,到底经过哪个军营之手。”

景杰沉思了一会,说道,“老大之前特意要求军用物资不得走民用航运码头,我便在镇江府的京口规划了一个小码头-龙门码头作为专门的军用码头。”

方原淡淡的说,“如今这个龙门码头早成了海沙帮的老巢!”

景杰的背心是一阵阵的发麻,此事他虽不知情,但身为玄甲军主帅,他的渎职却是显而易见的,“若属军资运输,就是后勤营上报的。后勤营最早是红玉代管的,之后的统领就是......梁敏。”

“老大,之前我也隐有察觉,梁敏送来签署的通关文书太多,军资运输量太大,但我还以为是水师营施统领那方打造水师所需巨大,也不以为意,未曾想到竟是在走私私盐!”

“梁敏?”

方原暗叹了口气,他不愿去怀疑这些自玄甲军成立之初就投奔的元老兄弟,但事实却摆在眼前。

景杰身为玄甲军主帅,他无暇顾及军资运输还情有可原,最多负有领导责任。而梁敏身为后勤营统领,若军资运输出现这么大疏漏,竟然毫无察觉,那就匪夷所思。梁敏纵然没有牵涉其中,也是严重渎职,绝不能再留任后勤营统领之职。

景杰朗声说,“老大,为了撇清清白,自此刻起,我绝不离老大身边半步。老大尽可以剿灭海沙帮,捉住头领严刑拷问,若查出我牵涉其中的蛛丝马迹,我甘受军法处治;若此事与我无关,我也当负渎职之罪,请老大责罚!”

他生性耿直,愿自担渎职之罪,方原大为满意,好兄弟景杰没有牵涉其中,方原更是大为欣慰,暗中松了口气,亲热的拍了拍他肩膀,“老三,玄甲军闹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儿,何止你这个主帅该受罚,连我这个总督也该一起受罚。不过,一切要等剿灭了海沙帮之后,再来善后。”

方原稍稍安抚了无辜被怀疑的景杰,又召来胡琦,开始交代今次的任务。

其一,派出锦衣卫将梁敏召来京口,并派人送去海沙帮二万两银子,将秦展给赎出来;

其二,与镇江知府王秉鉴联络,查明海沙帮所有堂口的情报;

其三,令扬州卫五千军士南下,与镇江卫明军汇合,准备一举围歼海沙帮所有的堂口,将这个海沙帮一网打尽;

其四,令施琅率水师从长江口进入,攻打龙门码头海沙帮的战船,断绝水路;

其五,今次剿灭海沙帮,堂口堂主以上的皆为首犯,格杀勿论,只留下帮主徐宝一人,公审定罪;余下的从犯,愿投降,接受改编者赦免,既往不咎。

方原愿意改编海沙帮的帮众,一是因这些帮众中其实大部分也是吃不饱饭的穷苦百姓,贩卖私盐虽获利巨大,但那是海沙帮头领们的活力,这些底层的帮众其实也分不了多少,担的是卖白粉的风险,赚的是卖白菜的钱,不过是为了能有一口饭吃。

二是因这几千人几乎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剿灭难度极大,强行剿灭,官兵的损失也必然不小。不如改为招安收编,反而能成为玄甲军里,战力极强的一支敢死队。海沙帮能给他们的待遇,在玄甲军更为丰厚,方原愿意改编他们,成为正规军,不愁他们不感恩戴德。

至此,方原已布置下剿灭海沙帮的天罗地网,只等着收网捉鱼。

第二百二十五章 观战北固亭

七日间,剿灭海沙帮的一切军事行动,已尽数布置周全。

海沙帮显然还没料到灭顶之灾近在眼前,在缴纳了二万两银子购买私盐的定金后,秦展平安的离开了龙门码头。

胡琦、王秉鉴暗中搜集海沙帮堂口的工作也接近了尾声,海沙帮在镇江府有五个堂口,在扬州府有两个堂口,淮安府有一个堂口,一共七个堂口。

方原立刻对阵下药的向王秉鉴分派了今次军事行动的任务。

扬州卫的五千明军借口操练水师,南下至镇江卫,与镇江卫四千明军汇合,剿灭镇江府海沙帮的五个堂口;

仪真卫的两千明军,剿灭淮安府的一个海沙帮堂口;

高邮卫的三千明军,剿灭扬州府的两个海沙帮堂口;

施琅的水师营则负责剿灭海沙帮的水师,切断水路。

各路人马统一出击的时间定在三日后的六月初六午时,军事行动前,各卫所军士只做出征准备,各卫所千户以上才能知晓今次剿灭的对象,谁若擅自泄露了军事行动的机密,以军法论处,绝不姑息。

三日之后,方原、景杰、秦展三人,还有小苑,在胡琦三百锦衣卫的护卫下,登上了京口的北固山,入了北固亭。

在北固亭,能将整个京口江面的情况一览无余,施琅水师如何剿灭海沙帮,甚至如何攻打龙门码头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方原与景杰并肩而立,望着波澜壮阔的大江,顿生万般豪情,忍不住开口吟道,“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他随口吟出了这首《沁园春.雪》,是大气磅礴,连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这些古往今来战功最卓著的帝王也没看在眼里。

景杰、秦展听了是悠然神往,齐声大喝,“好,好词!”

小苑忙取出笔墨,将他刚吟的这首词抄写了下来。

方原愕然问道,“小苑,你写什么?”

小苑羞红了脸儿说,“公子的词真好,我抄下来才能铭记。”

众人正说话间,午时已至,江面上,玄甲军的舰队开始从京口码头出发,铺天盖地的杀往海沙帮的老巢-龙门码头。

剿匪战开始了!

玄甲军后勤营统领梁敏也被锦衣卫带到了北固亭里。

从太湖军事基地急匆匆赶来京口的梁敏愕然望着北固亭里的方原,讶然问道,“方军门,你召我来京口,所为何事?”

方原的目光凝视着江面上的大战,一言不发,这是玄甲军的军务,自该由玄甲军主帅景杰来惩处。

景杰已指着江面上一触即发的大战,沉声说道,“梁头领,你瞧一瞧江面的水战,这是在剿灭谁啊?”

梁敏举目望向江面,玄甲军水师的旗帜他是认识的,这三十艘战舰直接北上的目标,赫然就是龙门码头。

梁敏浑身一颤,似已知方原这次召唤自己的目的所在,忙低了目光说道,“方军门,我确实在帮海沙帮走私私盐,可那也没错啊!”

景杰见他主动认了,但却不承认有罪,怒声呵斥,“梁统领,走私私盐乃杀头之罪,身为官府之人,罪加一等,你不止有错,更有罪!”

梁敏与他目光对视着,仍是倔强的说,“主帅,官盐卖三百文一斤,私盐才买一百文一斤,这是对百姓大大有利的善行。论律,我自是有罪,但那个律是贪官污吏欺压百姓的律,我犯了律,但我没错,我不服!”

景杰见他还一大通歪理邪说,偏偏还无法反驳,不禁为之语塞。

方原叹声说道,“梁头领,我在想,梁山聚义堂前的大旗杆上写的哪四个字?”

梁敏正容说,“替天行道!”

方原追问道,“何谓替天行道?”

梁敏如实的答了,“代行百姓的意愿,为民除害!”

“轰轰轰!”

江面传来震耳欲聋的炮轰声,玄甲军的水师已抵达龙门码头,开始密集炮轰码头。

无数的镇江卫明军也从陆路开始攻打龙门码头。

方原的目光从战场收了回来,直直的瞧着梁敏,不冷不热的说道,“梁头领,给海沙帮走私私盐当保护伞,为虎作伥,也算替天行道?”

梁敏犹自不服气的辩解,“方军门,照我看来,走私私盐就是替天行道!”

“海沙帮贿赂的银子,也不是入了我一人的腰包,而是给了后勤营的兄弟们。后勤营的兄弟上不了战场,立不了功,就得不到赏银,月饷、赏银比其他营的兄弟少一大截,怨气大着呢!我给兄弟们找些银子,我没有错!”

方原见他还在死撑,冷冷的问,“走私私盐的事儿,我先不与你计较,玄甲神铳是你送给海沙帮的?你一共流出多少支玄甲神铳?”

梁敏征了怔,说道,“只有一支,那支还是我自己使的。徐宝与我称兄道弟,我只是借他使一使。”

方原厉声呵斥说,“好,玄甲神铳之事,我事后会严查,暂时也不与你计较。胡统领,将人全带上来!”

胡琦立刻去将早安顿在北固亭下空地的两、三百乡民给带了上来,乡民一见了方原,就开始哭诉海沙帮为非作歹,强抢小儿,丧尽天良的行径,齐齐跪倒在地,向方原不断的磕头,哀求方原立刻剿灭海沙帮,救出被抢走的小儿。

方原令众乡民收声,冷冷的瞧着梁敏说,“梁头领,你再说一说,与徐宝这种人称兄道弟,是否算替天行道?”

梁敏见众多乡民的控诉,呆在了当场。海沙帮竟打着玄甲军的名头,为非作歹,残害百姓,他是难辞其咎。与徐宝这么一个连黄口小儿都不放过的畜生称兄道弟,他是错到九霄云外去了,惊得瘫倒在地,支支吾吾的不能成声。

方原沉声说道,“梁头领,你是梁山好汉出身,素来痛恨官府黑暗,我完全能理解。但,你走的路错大了。官府黑,官府不能给公道,我们可以整顿官府风气,正本清源。盐价高,我们可以整顿盐价,打击强取豪夺的奸商。而不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点,去支持黑恶势力!”

“官府不能给出的公道,如海沙帮这种黑恶势力就能给了?官府的黑,那是有底线的,毕竟还要立牌坊;黑恶势力的黑,那是没有底线的,因为他们可以肆无忌惮,无法无天!明白了?!”

梁敏已是泪如泉涌,跪在方原前大哭不止,“方军门,我错了,认打认罚,听凭处治!”

方原双眼也是泪水模糊,叹声说,“梁头领,我一想起山东之战,梁山兄弟们立下的大功;一想起战死在清风山八百好汉,罚你的话儿怎么能说出口?!但,今次事件给玄甲军造成如此恶劣的影响,若不罚你,怎么向其他兄弟交代?!”

“方军门,错了就是错了,我绝不推诿塞责,也不会令方军门为难,自裁谢罪便是。”

梁敏神色颓然的连连点头,从身侧锦衣卫的手中抢过了一支玄甲神铳,将枪口对准了口中。只要一扣扳机,便会脑浆迸裂而死。

景杰忙冲上前抢下了他的火铳,冲方原半跪在地说,“老大,梁头领确实有罪在身,但,我身为主帅也难辞其咎,愿替他一同担责。如今正值用人之际,饶了他死罪,令他戴罪立功吧!”

方原本就舍不得梁敏这一员将领,但在乡民之前却不能有所偏袒,见景杰递上了一个台阶,也就顺着台阶下了,沉声说,“既然如此,景杰,你身为主帅,管理疏漏,特罚你军阶从总兵降到指挥使,罚俸禄一年,军杖五十,全军通报一次。”

景杰恭恭敬敬的领了罚,“是!”

方原的目光又瞧向了梁敏说道,“梁敏,你所犯之罪本该军法处治,但念在你过往功绩的份上,免了你的死罪。特免你玄甲军后勤营统领之职,军杖一百,逐出玄甲军。”

梁敏丢了所有的官职,更被逐出了玄甲军,大吃一惊,“方军门,被逐出玄甲军,我还有脸回去见梁山兄弟?还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

方原淡淡的说道,“梁统领,你的性子过于重义气,军中是讲军纪,不是将义气的地方。无功而赏是为军纪不严,每个军营都如此,我,景杰还如何治军?你并不适合呆在玄甲军,事后,我自会安排你的去处。”

第二百二十六章 奖惩分明

方原这方处治了景杰、梁敏二人,那方剿灭海沙帮的战事已接近了尾声。在水陆夹攻之下,海沙帮的老巢龙门码头只坚持了不到三个时辰,便被明军攻克。

方原当夜就留住在北固山上的甘露寺。甘露寺位于北固山的后峰封顶,就是当年孙权、刘备结盟,进妹固好的处所。

甘露寺的主持早闻知了方原的名头,立刻将整个甘露寺腾出了大半的僧舍,供方原一行人居住。投桃报李,方原也不愿扰民,如数的供奉了两百两银子的香火钱。

次日辰时时分,镇江知府王秉鉴已攻陷海沙帮老巢,留下了诸卫指挥使清扫战场,只带了之前的额推官宋青,还有俘虏的海沙帮龙头徐宝,一起前来甘露寺向方原汇报战况。

今次剿匪之战,明军活捉了海沙帮龙头徐宝,海沙帮余下几个堂口的堂主死的死,捉的捉,七个堂口一共三千海沙帮帮众打死打上了一千五百人,活捉了一千二百人,逃了三百人。

救出被抢小儿一百三十六人,无辜死于战火的小儿,七十八人。

缴获海沙帮脏银十五万两,走私私盐三万引,折合银价三十万两。

方原听了王秉鉴汇报的战绩,算是将海沙帮一网打尽了,甚至还缴获了出乎方原预料之外的脏银、私盐近五十万两。可见王秉鉴此人并不贪心,纵然从中有侵吞银子,也不算巨额。

方原对他这次的剿匪战绩颇为满意,笑了笑说,“王知府,今次真是辛苦了!”

王秉鉴忙谦逊的说,“为朝廷,为方军门做事,何谈辛苦?不过,下官想请教方军门,剿匪的通报文书该怎么写?”

他暗中所指的是,要不要将玄甲军牵涉其中,还是撇清玄甲军的关系,只是作为镇江府的案子,替玄甲军遮掩丑闻。

这个王秉鉴还真是会做官,知道急上级之所急,想上级之所想。

方原一贯的作风就是有赏有罚,王秉鉴虽是混官一枚,但那是明朝大风气使然,只要在背后赶一下,这人还是有可造之处。今次他干脆利落的拿下了海沙帮,立下了大功,更知情识趣的将玄甲军的丑闻也瞒了下来,该赏的必须要赏。

方原朗声说,“小苑,取出文书,我要发总督文书。”

小苑忙取出笔墨纸砚,准备记录。

方原念道,“镇江知府王秉鉴,奉公爱民,亲冒火矢,剿灭走私私盐,残害百姓之海沙帮,立下大功。特擢升王秉鉴为镇江、常州二府知府,官升一级,为从三品。”

自常州府知府吴兆被方原免官流放之后,知府之位一直空缺,方原今次直接将王秉鉴提成了镇江、常州二府知府,知府本是正四品官阶,方原将他升了一级,成了从三品官阶,介于巡抚、知府之间。

王秉鉴是因祸得福,对方原的提拔是大大的感恩,忙行礼谢恩。

方原瞥过前任推官宋青一眼,这人倒是个品行正直、心系百姓的官员,便继续下令,“前任推官宋青,秉正刚烈,当为诸官之楷模,特官复原职,并擢升为镇江府同知。”

从州府推官到州府同知,那是越级的破格提拔。宋青丢了官职,本就受尽了家人、族人的冷眼、苛责,方原突如其来的提拔,便是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他是感激在心,忙双目含泪的跪拜谢恩,“方军门的知遇之恩,下官粉身碎骨难保万一。”

方原呵呵一笑说,“宋同知,不必你粉身碎骨,只望做好同知的本分工作,不忘初心才好!”

方原提拔了王秉鉴、宋青二人,便令二人下去,逐一查实被抢小儿的父母,送归家人身边。有小儿死于战火的,从抄没海沙帮的银子里,补偿每户人家三十两银子。

待王秉鉴、宋青二人下去后,方原又令锦衣卫将俘虏的海沙帮龙头徐宝给押上来。

五花大绑的徐宝被押到了方原面前,徐宝定睛一看,方原、秦展、赤古台三人都在,不正是之前来海沙帮来谈过买卖的席家一行人?

徐宝浑然不知这帮人的真实身份,在人群里看见了称兄道弟的梁敏,如同见到了救星,忙大喝说,“梁兄弟,梁兄弟,救救我啊!”

梁敏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更加上对徐宝作奸犯科连累自己也丢了玄甲军军职是既气又恼,低了目光,对徐宝的求饶充耳不闻。

方原悠悠的坐在椅子上,瞧着之前还飞扬跋扈,如今却犹如丧家之犬的徐宝,笑了笑问道,“徐帮主,我再问你一次,总督方原是不是善男信女?是不是要偷腥的官儿?”

徐宝当着玄甲军的面儿,支支吾吾的说,“这,这,我,没说过这话儿。”

方原见他矢口否认,敢做还不敢当,鄙夷似的一笑,“我再问你,你真的买通了总督方原?”

徐宝惊慌不知所措,惶恐的指着梁敏说,“梁敏就是玄甲军统领,玄甲军真是我的后台啊!”

秦展怒声呵斥说,“睁大你的狗眼瞧一瞧,坐在你面前的,就是十府总督方原!你之前竟敢用枪口指着方军门,你是活腻歪了?!”

徐宝这时才知道闯下了什么祸事,吓得屎尿齐流,瘫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方总督,我,畜生不如,命比猪狗还贱。方总督千金贵体,何必与一头猪,一条狗见识,就饶我一条贱命啊!”

方原瞧着徐宝这怂包样儿,目光落在梁敏身上笑了笑,“梁统领,这,就是你生死之交的兄弟?”

梁敏气得是浑身发颤,手持腰刀指着徐宝怒喝,“梁某大好男儿,竟与你这种蝼蚁为伍,气死我也!气死我也!”

方原冷冷的一笑说,“徐帮主,你犯下的是凌迟处死,株连九族的死罪。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若你能知晓罪在何处,我就免了你凌迟处死之罚,改为绞刑,也赦免你家人的牵连,罪只及你一人。”

徐宝颤抖着声儿,吞吞吐吐的说,“我走私私盐,罪该万死,我愿将所有走私所得都送给方总督,分文不留。”

方原继续问道,“还有呢?”

徐宝支支吾吾的说,“我得罪了方总督,今后只当方总督的一条狗,方总督让我咬谁,我便去咬谁,只望方总督饶我这条狗命啊!”

方原又问,“还有呢?”

徐宝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还有何处得罪了方原,便摇了摇头,“没,真没了。”

方原深嘘口气,只要徐宝愿意为七十八个无辜小儿之死悔过,方原也会免了他凌迟的酷刑,给他一个痛快。但,这个徐宝自始至终,就没认为强抢乡民的小儿是一种罪行。

连生性残暴的蒙古人也不杀低于车轮的小儿,可见此人真是灭绝了人性,根本就该千刀万剐。这还是方原自经营江南以来,第一次使出凌迟处死的酷刑,“一条灭绝人性的恶狗,我养着还担心被反咬一口啊!来人!拖他去京口刑场,明日午时,当众凌迟处死!”

徐宝听了,吓得昏死了过去,被锦衣卫如同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

方原条理分明的该奖则奖,当罚则罚,只余下了勾结海沙帮的梁敏一人还未发落。

梁敏误交了狐朋狗友,在方原面前是脸面尽失,颓然说道,“方军门,我再留在玄甲军也是供人笑话,我这就卷铺盖走人,后会有期!”

方原叫住了梁敏,起身走到他跟前,“梁统领,我安排了一个更适合你性子的差事,还是干回你的老本行吧!”

梁敏愕然问道,“老本行?”

方原点了点头说,“对,老本行,战后收编海沙帮的帮众,继续以龙门码头为据点,不再贩卖私盐,而是抢劫从运河、长江过往的贩卖私盐的商船。老规矩,抢来的私盐,我们一人分一半。”

梁敏这才恍然,原来方原是要以暴制暴的对付民间走私私盐,贩卖私盐被抢了,任谁也只能吃了哑巴亏,不敢报官。

劫掠为生是他的老本行,何况还是有官方执照,受方原庇护的抢劫,更不用受玄甲军繁琐的军纪约束,梁敏自是欣然应诺,“好,一切听从方军门安排。”

方原又找来景杰,交代任务,“老三,原金山卫同知侯承祖,现在玄甲军任百户,提升侯承祖为后勤营统领,接任梁敏之职。你立刻回太湖军事基地,清点玄甲神铳的库存,与常熟兵工厂的出厂账目核对,若有五支以上账实不符,必须查清来龙去脉。”

“剿灭海沙帮之战,凡参战军士奖励银子二两,盐五十斤。”

第二百二十七章 盐政新政

方原处治了走私私盐的海沙帮,接下来就轮到山陕商帮、徽商商帮两个成日哭穷,叫嚷着亏本的淮盐大盐商。

他在扬州府接见了吴大山、江演二人。

方原行事是雷厉风行,不到半个月时间就剿灭了盘踞在镇江府多年的海沙帮,更将镇江府也收入囊中。吴大山、江演二人见了是战战兢兢,只能恭恭敬敬的上门,接受方原的训导。

方原开门见山的说,“二位大老板,之前我问明朝盐税流失去向,你们推到走私私盐,如今我将最大的私盐盐帮给剿了,并在京口加强了运河、长江的水路监控,二位还有何话说?”

吴大山支支吾吾的说,“方军门真的是行事果绝,爱民如子,体恤我等经商的不易,山陕商帮愿唯方军门马首是瞻。”

吴大山的态度再明显不过,山陕商帮的策略已经转向,改为和方原合作,争取获得方原的政策支持,打击徽商商帮的市场份额。

江演若再与方原推三阻四的胡扯,方原一怒之下弃了徽商商帮,改为支持山陕商帮,那徽商商帮,甚至徽商江氏在扬州府经营了一,两百年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

江演无奈的附和说,“方军门,盐税流失,牵涉甚广,绝非一个徽商商帮,甚至淮盐盐商所能左右的啊!”

方原知他的顾虑所在,区区两个淮盐盐帮怎敢去撼动北京、南京的权贵、高官等既得利益集团,那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方原沉声说,“在官盐利润的背后,还有一堆权贵、高官,是吧!”

江演并不否认,算是给他来了个默认。

方原淡淡的说,“今次找山陕商帮、徽商商帮前来,就是要讨论盐政新政改革。”

自明朝中后叶起,山陕商帮就一直受到江南官府不公正的对待,从开中法到折色法,被徽商商帮逼得喘不过气来,势力一再的萎缩。

方原愿意实施盐政新政,山陕商帮的代表吴大山听了是连连点头,实在是对了他的胃口,忙大声喝彩,“好!方军门的盐政新政改得好,早就该改了!”

占尽上风的徽商商帮打心眼里是不愿改革,但却绝不能和手握军政大权的方原作对,江演试探的问,“方军门想怎么改盐政呢?”

方原缓缓的说,“我做事崇尚简单高效。改革盐政措施只有两点,其一、现有盐引全部作废,今后的盐引上必须加盖本军门的盐引专用章,但凡没有这个专用章的盐引,一律视为走私私盐;其二官盐销售实行限价销售。”

他轻描淡写的两个举措,就是要将所有盐引的发放全部纳入掌控之中,杜绝徇私舞弊的情况。

这个盐政新政,就是彻底打乱了旧有盐政次序的分配格局,对淮盐盐商来说,也是伤筋动骨的折腾,尤其是限价销售。

江演为难的说,“方军门,淮盐盐引是由南京户部发放,若改成方军门来专管,怕是南京户部通不过啊!”

方原冷笑着说,“本军门是陛下钦命的十府总督,只听命于陛下。就是京城户部也管不了本军门,需要南京来管?徽商商帮若要听南京的号令,大可以将徽商的产业搬到南京去嘛!本军门绝不阻拦。”

淮盐的生产地就是在扬州府,淮安府,徽商产业搬到南京去并没有什么卵用。

江演的额头上渗出些些冷汗,方原此举分明就是在逼徽商商帮站队了。若徽商商帮敢听令于南京的政令,方原必然会扶持山陕商帮来打击徽商盐商的势力范围,甚至将整个徽商商帮赶出辖内的十府,也是大概率事件。

方原辖内的十府已是全天下最富裕的十府,若丢失了这十府的市场,对徽商商帮来说,可以说是致命的打击。

吴大山有着北方汉子的爽快,朗声说,“盐引新政,我山陕商帮是支持的,但就是这个限价销售,盐价虽是我们盐商在售卖,却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啊!与盐引价格,运输成本,权贵、高官的层层盘剥有关。尤其是层层盘剥,可谓是苦不堪言。方军门若能解决了权贵、高官的利益分配,他徽商商帮愿不愿降价我不知,我山陕商帮愿意降价支持方军门的新政。”

他所说的确实就是官盐价格居高不下的原因,算是和方原掏了心窝子话。

方原的目光来回巡视着二人,沉声说道,“本军门就与你们实话实说了吧!任何权贵、高官在本军门这里连屁都不是。本军门就是要在江南大破大立,旧有腐败、繁杂的次序通通滚蛋,重建一套相对清廉,高效的次序,明白了?!”

“这个新次序,并不是要剥夺你们的钱财,娇妻美妾,良田万亩。你们江南的富商只要支持本军门的新政,你们的既得利益只会多不会少。只是之前被皇亲国戚、贪官污吏搜刮的银子,如今转交到我方原手中,明白了?!”

“我希望你们江南富商看清楚形势,你们仅仅是做生意求财,只要本本分分,胃口不要太贪,无论政治、军事斗争谁输谁赢,与你们并无关系,明白了?!”

事关重大,更涉及到政治斗争,江氏一门也代表不了整个徽商商帮,江演只能选择闭口不语。

吴大山关心的只是商帮是不是有利可图,便问道,“方军门,说一说你的新政里,盐税怎么收,限价盐价是多少吧!”

方原暗自盘算了一下,大明每年产盐200万引,就是6亿斤。盐税却只有250万两左右,实际上每一斤盐税只收了4文,而之前的宋朝每斤盐的盐税至少是30文以上,之后的清朝,则是20文左右/斤。

换句话说,明朝的盐税最低,盐价却最高,可见盐价高昂的关键并不在盐税上,而是在中间层层的贪污环节上。明朝末年的官吏贪污程度是宋朝、清朝的五倍以上。

方原巡视了二人一圈,缓缓的说,“盐引,2.5两银子/引;盐价,不高于一百五十文/斤。”

他将盐引的价格提高了一倍,每年淮盐盐税要收到500万银子,和清朝600万两银子的淮盐盐税持平。而官盐的价格,则是根据私盐价格而来,私盐的承销价是一百文/斤,零售价是一百五十文/斤左右。

江演为难的说,“这,若官盐这个价,我们会亏得精光。”

方原怒说,“无论官盐的销售中间多少环节在分配利润,多少官员在吃银子,于情于理也不能高于私盐价。因走私私盐的承销环节也不少,各个环节也有充足的利润,否则绝不至于提着脑袋去走私私盐。若官盐贪腐比海沙帮捞钱更黑,就是对百姓明目张胆的抢劫!”

他厉声呵斥过江演,又稍稍缓和了口气,“还是那句话,盐,你们来贩卖;贪腐,我方原来治。”

这一下,吴大山、江演二人都是默不作声。他们是百年的贩盐家族,对盐价,利润早已了如指掌,心中微一盘算,便知道方原的方案会造成两个商帮的巨大利润损失。

堡垒必须个个攻破,山陕商帮的吴大山配合度明显要远高于徽商商帮。

方原左手使了大棒,右手就必须给胡萝卜了。

他瞧着吴大山,不紧不慢的说,“山陕商帮战马、饲料换盐引的买卖可以谈,具体事宜,我会安排景杰、赤古台来与你详谈。”

吴大山双眼一亮,忙问道,“方军门真是同意了?”

方原点了点头,却见到江演的脸色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在他看来方原明显是在偏袒山陕商帮,打击徽商商帮,这还怎么谈?

方原又冲着江演说道,“江老板,淮盐盐区销售是在北方,而江南的官盐,是由浙江盐区供应的,是吧!”

江演对方原的偏袒甚为不满,不咸不淡的应了,“是。”

方原又说道,“今后,本军门辖内的松江、苏州、常州、扬州、镇江五府的食盐,由徽商商帮、山陕商帮共同供应,双方各占一半。”

他这话一出口,吴大山、江演猛地一惊,按捺不住的心中狂喜,这五府可说是最富庶的五府,人口基数也远大于其他州府,食盐的使用量是冠绝全天下。之前两个商帮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块肥肉落进浙盐盐商的腰包,如今方原将五府的供盐划给了淮盐盐区,可以说是送上了一个旺旺大礼包。

江演深吸几口气,问道,“方军门不是在说笑?”

方原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本军门何时承诺的事没有兑现?我早说过,只要你们支持本军门,既得利益只会多不会少。”

跟着方原混明显更有利可图,江演恨不得立刻抱着方原亲上两口,喜笑颜开的承诺,“徽商商帮愿全力支持方军门的盐政新政!”

吴大山也拱手说道,“山陕商帮也愿全力支持方军门的盐政新政!”

第二百二十八章 经济制裁

方原重新划分供盐区域的举动,其实是将浙盐盐商的利润强行划给了淮盐盐商,也算是他征服浙江的第一步棋。

之前他从京城回到江南,十府总督的任命书早就到了江南。堂堂一个十府总督迎娶大明公主,辖内浙江五府的官员、富商没有一个到场,甚至贺礼也没见到一份。

方原不差那点贺礼,但送或不送,是态度问题,显然,浙江五府的官员以实际行动表明了对方原胜任十府总督的抗拒。

浙江那点卫所军队,连给玄甲军塞牙缝都不够,派出玄甲军,还当是以大欺小。

方原征服浙江的法子,不是武力征服,也懒得再去一个个的收服,而决定采用经济制裁的法子,逼迫浙江的士绅、富商就范。

浙江的支柱产业无非就是杭州的丝织业,浙窑的瓷业,杭州湾的盐业,宁波的走私海运业。

方原早就制定出个个击溃的法子,以化纤丝绸打垮杭州的丝织业;以现代瓷器,打垮浙窑的瓷业;以重新划分盐区,打垮杭州湾的盐业;以舟山群岛为海军基地,开征船舶税的,摧毁宁波的走私海运业。

其中盐业关系到官府的官税,丝织业,瓷业,海运业,关系到浙商的利润。

方原就是要通过经济制裁的方式逼令浙江的士绅、富商跪在自己面前唱征服。谁要是敢不服从方原的统治,方原有一百个法子将浙江士绅、富商的生活水平打回到和福建一个层次。

既然浙江要和福建郑芝龙眉来眼去,那就难兄难弟一起收拾。

穿越之前对付蛙岛的法子,竟然是输血、让利,方原是觉得既可气又可笑。

从古至今只听过困岛统一,逼得那帮岛蛙的生活水平回到封建社会,那帮孙子自然会哭着喊着来统一。

从未听过闹独立,还要输血、让利来安抚的,得了利的岛蛙大部分是不会感激输血、让利,反而会认为是绿营施压的功劳,看对岸怎么看都像傻X。

方原在三日后回到苏州府,立刻便召集洞庭商帮的席、沈二家,还有大商人徐华前来议事。

他分派给沈家沈祥的任务就是利用沈家销售瓷器的渠道,往浙江大肆倾销从淘宝购买来的现代瓷器。自翁家覆灭之后,纺织业归了徐华,瓷器业则归了沈家。

这次方原是对浙窑全线开战,所以绝不止限于占领高端市场,必须连高、低二级市场尽数通吃。

低端市场,方原主打的是淘宝上销售2元/件,折合银子4件/两的瓷器;而类似于景德镇水墨印花三件套之类的,则在高端市场售卖,4两银子/件。

每一件瓷器,方原只赚差价30%的利润。

沈祥见了方原从淘宝上购买来的瓷器,那是巧夺天工,印花、染色技术那是远超浙窑的瓷器,比之瓷器之乡景德镇瓷器,也要高出不少。他是精于商道的生意人,一眼便知这两款产品投入到浙江市场,会造成什么样的轰动效应。

这,无疑是方原交给沈家的一条财路,沈祥是连连应诺。

方原交代徐华的,则是他之前打垮翁家的老本行,化纤丝绸。这种丝绸的价格和销路,徐华早已是驾轻就熟。卖给老外的是6两/匹,对内销售的,方原卖给徐华的是3两银子/匹,每一匹只赚1两银子,而规定徐华贩卖的售价不能高于4两银子/匹。

扩大了浙江的销路,售量至少能提成五成,徐华却有着一丝疑虑,试探的问道,“方军门,凭空去抢浙商的买卖,估计会遭到本地商人的抵触啊!”

方原冷冷的一笑说,“徐华,你这人就是前怕狼后怕虎,你是我的官商,谁敢抵触?浙商老老实实的在生意场上竞争也就罢了,若敢搞什么地方保护主义,当锦衣卫是吃素的?”

徐华为难的说,“方军门,沈公子的后台是浙江布政使沈廷扬,当然是不必担心的,而我是人生地不熟,唉!”

方原见这个徐华又在诉苦,这人不占尽便宜就像是吃了大亏,也是哭笑不得,侧头交代秦展说,“老四,派一队锦衣卫百户全程保护徐华。”

有了锦衣卫插手,给那些浙商十个胆子,也不敢背地里使什么小动作,徐华这才喜笑颜开,冲方原连连谢恩。

方原分配了丝织业,瓷业的倾销计划,沈家、徐华都拿到了好处,最为老成持重的席本桢被冷落在一边,满脸悻悻之色。

方原呵呵一笑,说道,“席老板,我还有一件最为要紧的任务要交给席家来办,就是在舟山群岛,修建海军军事基地。”

席本桢听了是大惊失色,在舟山群岛修建海军基地,与在太湖修建是有天壤之别。且不说舟山群岛远在大陆之外,修建成本的高低。若是在修建期间,受到郑家水师的攻打,海军基地之前的投入必然前功尽弃。

何况,席家是生意人,只能以做买卖的方式来招募雇工,而不能强征劳役。若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雇工的赔付金也是笔天文数字。

这其中的风险巨大,令席本桢想一想都不寒而栗,这种随时会将上百万两银子化为乌有的大型工程,席家根本就不敢接手。

席本桢如实的说道,“方军门,在舟山群岛修建海军基地风险太大,万望方军门三思,不要一时冲动啊!”

方原早派人招水师大统领施琅到了苏州府,立刻令胡琦带了施琅入内问话。

方原问道,“施统领,你已视察过太湖造船厂,如今玄甲军水师营,共有战舰多少,新式战舰多少?”

施琅朗声说,“加上缴获的朝鲜国战舰,水师营共有战舰87艘;造船厂在过去大半年时间里,造了排水量2000吨的新式战舰一艘,1500吨的新式战舰一艘。每一艘战舰上安置火炮是一百门至一百二十门,编制水手800-1000人。”

造船厂的修建速度大约是一季建造一艘1500吨至2000吨排水量的巨舰,已大大出乎方原的预料。

养一艘巨舰的费用更是出乎方原的估计,单论巨舰的造价至少在5万两银子,再加上1000水手的薪水,一年至少要支付5万两银子。这其中还不算船只的维护费用,每年至少2、3千两银子。

这尼玛养水军真的就是在大把大把的烧钱,比养陆军要贵的多。

方原暗自肉疼了腰包里的银子,又问道,“施统领,若我要在舟山群岛强建海军基地。单以海战而论,以目前玄甲军水师的战舰,能否应付郑家舰队的强攻?”

施琅略作沉思,又说道,“两艘巨舰的威力还未经过实战检验,若主动进攻,确还架不住多如牛毛的郑家舰队。但仅仅是掩护舟山群岛海军基地的修建,只要方军门能安排一半火炮营上岛,以火炮支援海战,应该能够胜任。”

方原想了想便说道,“我再安排火炮营300门火炮,5000步战营的军士一同上岛,应该能确保海军基地的修建。”

他投入了大量的军力支援水师营的护卫,火炮营是策应水师营的,而步战营上岛则是保护火炮营的,万一郑家舰队在舟山群岛登陆,也越不过步战营这一关。

施琅爽快的说,“方军门,这么一来,就万无一失了!”

方原望向了还在犹豫不决的席本桢,又承诺说,“席老板,若因战争因素,造成海军基地修建无法完工,一切损失都由我来承担;但凡席家修建工作有任何人员伤亡,赔付金由我来支付。这下席家就不用担心了吧!”

施琅专业眼光判断,能护卫修建的平安,何况方原还愿承担因战争而引起的修建损失,还有人员伤亡赔付,席本桢还能有什么话说,忙说道,“好,席家立刻派人去舟山群岛实地考察,再给方军门报一个承包价。”

方原点了点头说,“席老板,一切拜托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反诗

经济制裁浙江浙商,至少要有半年至一年才会见到成效。

方原这日处理了衙门的公务,将两季,三十万亩杂交水稻的种子分发给了已归顺的五府。

一切公务处置妥当,方原特地请了两日的休假,留在沧浪亭,叫小苑带着独立核算团审计的账目,核对一年来各项收入、支出的账目。

收入项目:

崇祯十六下半年,十七年上半年的田赋、商税收齐,除了按规定上缴户部的田赋,商税,总共余下了五百五十万两;

通过官商徐华销售化纤丝绸,净利润一百二十万两;

销售杂交水稻种子,净利润一百一十万两;

各级官吏孝敬的银子,五万两。

收入项目合计:七百八十五万两银子。

支出项目:

需要上缴崇祯皇帝的两百五十万两,方原令玄甲军步战营统领麻林,带了一千玄甲军军士,押送到京城;

景杰上报的两万玄甲军军费,日常开销,连同三万匹战马的饲养,每年七十万两;

玄甲军采购防爆装备五千套,无人机三十架等军备采购,总共一百七十万两

秦展上报三千锦衣卫的饷银,日常开销,每年十万两;

常熟军工厂每年的各项人员开销,连同造枪造炮的成本,共七十万两;

太湖造船厂的各项人员开销,连同造船成本,共八十万两;

江南大学堂,每年需要拨款十万两;

沧浪亭连同朱慈焕吴越王府的开销,每年五万两。

支出项目合计:六百六十五万两。

整个账目统计下来,去年的收支盈利:一百二十万两银子。

目前的财务状况算是十分的健康,方原根据现在的财务情况,令景杰一行前去河南、湖广召集无家可归的流民二十万,带到苏州府,男女各十万。再从中挑选两万精壮,编入玄甲军,将玄甲军的规模扩大到四万人。

其中骑兵营一万五千人;步战营一万五千人;水师五千人;火炮营三千人;无人机战队一千人;后勤一千人。

方原的余额宝上,之前的数额是六百万两,辽东之战花去了五十万两,再加上盈利的一百二十万两,总计六百七十万两。

修建舟山群岛的海军基地是花银子如流水的大工程,方原估计着修建成本至少是三百万两银子以上,这几乎就要抽走方原一半的家产,但也只能咬咬牙承受了。

小苑将所有账目报给了方原,又说道,“公子,预计今年开通了浙江丝绸、瓷器销路,每年盈利会增加一百万两左右;若再多卖二十万亩的杂交水稻种子,还能再盈利七、八十万两。”

方原逐一审阅着账目,院子里凉风习习,小苑体贴入微的为他披上了一件丝绸锦袍。

方原望了望身披的锦袍,做工是相当的精美,还以金丝线绣了九条四爪金蟒。蟒与龙相似,四爪为蟒,五爪为龙。

他生性节俭,对个人物质生活水平要求并不高,尤其是穿着这种形式上的玩意,见锦袍上竟然以金线绣蟒,皱了皱眉头说,“小苑,这件锦袍以金线绣蟒,花了多少银子?”

小苑娇声说,“三百两银子。”

方原神色不悦,脱下了锦袍,“这也太贵了,就是陛下的龙袍,也没有使用过金线,这已是二十户百姓一年的收入。”

小苑嘟着樱桃,不服气的说,“皇帝没银子,节俭些是理所当然。公子定江南,灭东林,山东大捷,奇袭辽东,挽狂澜于既倒,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这些享受是公子应得的。当年的张居正没公子的功劳大,出门还坐三十二人抬的轿子,公子何必苦了自己?”

方原猛地一拍石几,怒说,“小苑,你口无遮拦的在说什么?陛下坐拥天下,紫禁城里金银珠宝多如牛毛,真要铺张浪费,岂会没银子?陛下是为了大明的前途殚精竭虑,极为自律,明白了?”

小苑被他厉声呵斥,委屈的低下了头,柔弱的身躯在寒风里打了个冷颤,“公子不喜欢听,我不说就是。”

方原爱怜的将锦袍披在她的身上,抚着她粉嫩的脸蛋儿,柔声说道,“小苑,隔墙有耳啊!今后说话不得口无遮拦。”

小苑这才依偎在方原的怀里,娇声说,“有公子护着,我什么都不怕,嘻!”

两人正亲密时,院子外,听了二人说话,又见了二人亲密的坤兴公主双眸已泪水盈眶。

她亲手绣了一件外袍,兴冲冲的拿来给方原。到了院子外,却被守卫的锦衣卫拦了,不令入内,正好将方原、小苑二人之间的亲密收于眼底。

宫女小虫子低声问道,“公主,我们还给驸马送锦袍么?”

坤兴公主见着小苑送的镂金蟒服,再瞧一瞧自己的丝线绣花袍,越发的寒碜,轻叹口气说,“不了,小虫子,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了一截,小虫子犹自不服气的说,“公主自幼受了陛下的熏陶,勤俭贤惠,全是自个儿亲手一针一线缝的。那个小骚狐狸哪里有公主的贤惠,那件蟒服肯定不是她亲手做的。”

坤兴公主拭了拭泪水,不悦说,“小虫子,你少说一句,什么小骚狐狸,这么难听的话儿。”

小虫子还未气消,喋喋不休的说,“公主,这也算难听?那她对陛下口出不敬之言呢?哦,对了!公主,我瞧见驸马之前的那件似乎不是蟒服,而是龙袍呢!”

坤兴公主微微一震,不悦说,“胡说!你看清楚了?”

小虫子回忆了一下,语气坚定的说,“四爪为蟒,五爪为龙,那件锦袍上的五爪,不是蟒服,是龙袍!公主,要不我们密奏给陛下,令陛下下旨杀了这只骚狐狸,惩戒驸马,为公主出一口气。”

坤兴公主直直的瞪着她说,“小虫子,你想连驸马也牵涉在内么?那一定是你看错了,这事儿今后绝不能再提!”

“是,是奴婢看错了!”

小虫子唯唯诺诺的应了,又说道,“我就是替公主觉得委屈呢!”

坤兴公主说道,“有什么委屈的,我找个小册子,一笔一笔全给驸马记上,将来和他没完!”

两人回了方原给坤兴公主一行人安排的院子,梁嬷嬷、小豆子迎了上来,小豆子惊慌的说,“公主,出大事了!”

坤兴公主愕然问道,“什么大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梁嬷嬷正容说道,“公主,有人向我告密驸马吟了反诗。”

“告密?”

坤兴公主皱了皱眉头说,“什么反诗?念来听听。”

梁嬷嬷取出一纸黄娟,神情严峻的念道,“驸马的反诗是,‘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坤兴公主来来回回的念了几次,只觉得方原这诗里诗外透着傲视天下的豪气,令她芳心是微微一颤,“这诗大气磅礴,写得豪情万丈,远胜那些宫廷里讲学的大儒。”

小豆子惊慌的说,“公主,驸马的诗里,连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都没放在眼里,分明就是以皇帝自居,是首反诗呢!”

坤兴公主呵斥说,“小豆子,你这是臆想、污蔑,驸马对大明立下赫赫战功,对父皇更是殚精竭虑,自从回了江南,可见他有半日享乐闲暇?不许胡说八道!”

“梁嬷嬷,是谁告的密,这人分明是居心叵测。”

梁嬷嬷低声说,“我也只是在院子里见到这一卷黄娟,没见到谁告密。”

坤兴公主又冲众人娇喝,“谁告的密,站出来!”

众宫女、太监一片鸦雀无声。

坤兴公主怒斥说,“敢告密不敢认么?若你问心无愧,站出来怕什么?”

小豆子求助似的望向梁嬷嬷,希望梁嬷嬷出面平息公主的怒火。

梁嬷嬷想了想说,“公主,驸马是否有反心,我们当奴婢的不敢妄自揣测。既然公主认为这不是反诗,我们就如实奏报陛下,由陛下圣裁可好?”

坤兴公主丝毫不怀疑方原的忠心,更是百分百的信任,也就由得梁嬷嬷去了,“好,梁嬷嬷,你写奏折,但我要在奏折附加为驸马的辩解,以免父皇不明实情,对驸马生了误会。”

梁嬷嬷点了点头说,“一切依公主便是。”

第二百三十章 东宫智囊

乾清宫

东暖阁

崇祯正审阅着江南传来的奏折,周皇后、太子二人已入内。

崇祯瞧着二人说道,“皇后、太子所来何事?”

朱慈烺恭恭敬敬的递上了一纸奏折,“父皇,我这儿还有一份来自苏州府的密报,告密驸马在江南吟反诗,还公然穿龙袍。”

崇祯愣了愣,也不去接奏折,只是瞧着朱慈烺说,“太子,你竟然也派人去监视驸马?”

朱慈烺还未开口,周皇后已接口说,“这哪里是监视?我是疼爱女儿,太子是疼爱妹妹,才安排人手去照顾坤兴,未曾想却发现了驸马不臣之心。”

崇祯接过了太子的奏折,粗略的一扫而过,重重的放在龙案上,“好了,驸马吟反诗、着龙袍一事,朕已知晓,会派人问责驸马。”

周皇后见崇祯又是轻描淡写的处治,愕然问道,“陛下今次仍是不追究方原?”

崇祯淡淡的问道,“你们想朕怎么追究?”

周皇后问道,“方原吟反诗,穿龙袍,不应押回京城受审?”

崇祯令王承恩将手中的奏折交给太子朱慈烺,说道,“坤兴在奏折里力陈驸马无罪,乃是一场误会,朕信女儿的判断。”

周皇后怒说,“陛下,你简直是糊涂啊!坤兴已被陛下你送进方原的魔掌,生不如死,她慑于方原的淫威,不能不这么上奏折啊!这一切都是方原在背后指使的啊!”

崇祯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厉声呵斥,“皇后,朕没追究你和太子过错也就罢了,你倒还指责朕?朕问你,初到扬州之夜,给驸马下毒的,是不是皇后派的人?”

周皇后目光丝毫不让的回应着崇祯,冷冷的应了,“是,方原这种不臣之人,早毒死就是除了一大害,可惜仍是被他逃过了。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哐啷!”

崇祯怒而起身,将龙案上的奏折全扫落地上,“大明的政局刚刚有一点起色,你们就挑起内讧,自断臂膀,是不是要气死朕啊?!”

周皇后冷冷的说道,“待天下大局已定,便再无人能压制方原,我这是未雨绸缪,先下手为强。”

朱慈烺跪倒在地,哭诉道,“父皇,方原不能留,久必为祸啊!我们先召回皇妹,处决了方原吧!”

崇祯怒不可遏的在龙案前来来回回的踱步,口中念叨着说,“朕不负驸马,驸马也不负朕,你们大胆!大胆!”

朱慈烺仍是跪着上前,捉着崇祯的龙袍,哭求不止,“请父皇下令,处决方原!”

崇祯一脚将他踹了开去,怒说,“太子,朕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立刻回东宫闭门思过。”

朱慈烺坚决的摇头不走,“父皇不下诏,儿臣就不走!”

崇祯恨恨的点了点头说,“好,好,你是在逼朕啊!王承恩,拟旨,废朱慈烺太子之位,交由宗人府看管。”

王承恩吓得跪倒在地说,“废太子是动摇国本,陛下三思啊!”

首当其冲的朱慈烺已吓得面无血色,匍匐的后退了几步,支支吾吾的说,“父皇,父皇!”

周皇后护子心切,怒而上前,扶起了太子,指着崇祯大喝,“陛下要废太子,就连我这个皇后一起废了吧!”

两母子站在一条线和崇祯作对,崇祯是勃然大怒,巨大的吼声已响彻了乾清宫,“好,朕就废后、废太子一起了,王承恩,拟诏!”

王承恩哆嗦着起身,颤巍巍的说,“陛下,废后、废太子必须召集内阁、群臣商议啊!”

崇祯咬牙切齿的说,“好,通知内阁、群臣,三日后皇极殿议事!”

他正在气头上,王承恩哪里还敢再劝。

周皇后最后冷冷的看了崇祯一眼,连招呼也没打一声,扶着太子一同离开了乾清宫,夫妻间已形同陌路。

周皇后、太子朱慈烺回到了东宫,太子朱慈烺还从未经历过这等重大的变故,面如死灰,浑身直哆嗦,支支吾吾的说,“母后,母后,父皇要废太子,我该如何是好啊?”

周皇后端坐在东宫的大殿上,不冷不热的说,“既然你父皇已灭绝人伦,丧心病狂,我们也必须找一条出路了。”

朱慈烺早已乱了方寸,大哭着说,“母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圣命难违啊!”

周皇后还未接口,一个阴冷的声儿已在殿侧响起,“太子所言差异,儒家有云,君为圣君则辅之,君为暴君则取而代之。”

朱慈烺猛地一惊,望着从殿侧出来缓步走出来之人,年约五十岁虽面容白净,却有一缕美髯,不是东宫的太监。

这人朱慈烺瞧着有几分眼熟,却记不起在哪儿见过,厉声呵斥说,“你是什么人?敢在东宫口出不臣之言?”

来人淡淡的一笑说,“罪臣洪承畴,前来向太子请罪。”

朱慈烺一听竟是投降了满清的洪承畴,怒而拔剑,指着洪承畴大喝,“你来做什么?来人!将这个投敌的逆贼捉了!”

东宫的诸太监正要上前捉人,却被周皇后给喝止了,“慢着!太子总该听听洪先生有什么话说,要杀要斩何必急于一时?”

朱慈烺愕然瞧着周皇后,听她一口一个洪先生,这才回过神来,洪承畴能进入后宫,显然是母后的安排,持剑的手也渐渐软了,喝令东宫太监先退下去。

洪承畴向他跪拜在地,哭诉说,“太子,罪臣是为了保住有用之身,不得已投降满清,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时刻想着回归大明,报效太子啊!”

朱慈烺对这个叛臣是极为不屑,冷声说,“洪先生之归明,犹如秦桧之归宋啊!”

洪承畴正容说,“秦桧就是金国送回到宋朝的,而不是偷偷逃回的,宋高宗赵构会不知晓?为什么宋高宗会重用秦桧呢?”

朱慈烺冷笑一声说,“因为赵构畏金如虎,只想苟安江南,秦桧能帮着赵构卖国啊!”

洪承畴叹声说,“国都是赵构的,赵构卖国不是卖自己?太子所学俱是书本上的学问,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政治哪里是黑白,忠奸分明的。若忠臣、奸臣全都刻在脑门上,换个黄口小儿来也能治国,历史上哪里还有那许多昏君?”

朱慈烺听了洪承畴的款款而谈,听得入了神。

洪承畴又说道,“秦桧是代表金国主和派南下的,也只有秦桧才能联系到金国主和派。赵构若想和谈,就用秦桧;若想主战,就用岳武穆。主和派强大,就利用主战派打压主和派;主战派一旦尾大不掉,就利用主和派打压主战派。无论主战还是主和,都是赵构控制朝臣的帝王之术啊!谁说的秦桧就一定是奸的,岳武穆就一定是忠的?忠奸不能寄托在个人道德,而在于利益易势和制衡啊!”

“所以罪臣此次南归,也是得了多尔衮的首肯。若大明要与满清开战,则重用孙传庭、周遇吉;若要与满清和谈,罪臣是当仁不让啊!”

朱慈烺只觉得洪承畴的话给他开了治国的另一番天地,这些在孔孟书本上是学不到,老师们不懂,也不会教的,连连点头说,“洪先生,且不说与满清和谈,如今本宫已危在旦夕,三日后的朝会父皇就要废我太子之位,该怎么躲过一劫呢?”

洪承畴问道,“是否陛下因方原之故,想要废太子?”

朱慈烺双目含泪的连连点头,忙将洪承畴扶了起来。

洪承畴叹声说,“陛下糊涂啊!如今方原在江南早已尾大不掉,若没了制衡,就是岳武穆都难保没有反心,何况是一个方原?”

朱慈烺忙问道,“洪先生,你有法子可以对付方原?”

洪承畴微微一笑说,“区区方原何足道哉?当初方原在辽东,臣就献了四正六隅十面网之计。若非满清皇太极、多尔衮起了内讧,还有朝鲜国阳奉阴违,已将方原困死在辽东。”

周皇后冲朱慈烺说道,“太子,还不快拜洪先生为师?”

朱慈烺忙冲洪承畴跪倒在地,深深的磕头,“朱慈烺拜见老师,请老师教我!”

第二百三十一章 连环计

洪承畴忙扶起了朱慈烺,淡淡的说,“太子,我已想到了一个连环计,可以对付方原。”

朱慈烺追问说,“老师,何谓连环计?”

洪承畴笑了笑说,“方原的靠山就是陛下,要对付方原,必先对付陛下,这是连环计的第一计,釜底抽薪。”

朱慈烺猛地一惊,失声说,“对付父皇?釜底抽薪?”

洪承畴瞧了瞧朱慈烺,双目一寒,沉声说道,“既然陛下是以个人喜好,而不以大明江山为重,那就没资格再坐在那个皇位上了,否则天下必将大乱。”

朱慈烺大吃一惊,呆呆的望着洪承畴说道,“洪先生,你难道想,想,这是不忠不孝,大逆不道啊!不行!绝不行!”

洪承畴冷冷的说,“孟子曰:‘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陛下既然已倒行逆施,太子取而代之,便不是不忠、不孝,而是替天行道,吊民伐罪!”

朱慈烺仍是坚决的摇头,绝不认同洪承畴的弑君、弑父之策。

周皇后缓缓的说,“太子仁孝,果是明君之典范。弑君弑父大可不必,令陛下退位,加为太上皇,赡养在宫里倒是一举两得。”

朱慈烺听了这个两全其美之法,脸色稍和,深吸了几口气说,“洪先生,内阁首辅、次辅全是父皇提拔的,怎么逼父皇退位呢?”

洪承畴缓缓的说,“陛下宠信佞臣方原,在江南倒行逆施,压榨勒索,江南百姓是苦不堪言,早已激起满朝正直忠义之士的不满。皇后、太子若登高一呼,群臣必然响应。首辅、次辅算得什么,太子是替天行道,他二人还敢逆天而行?这便是臣为太子献的第二计,反客为主。”

朱慈烺听了是连连点头,周皇后问道,“洪先生,外廷自不必说,内廷呢?”

洪承畴冷冷的一笑,“内廷,无非就是锦衣卫,还有内廷宦官。自陛下登基以来,废了厂卫,锦衣卫早无昔日的大权独揽指挥使骆养性岂会卖命?至于内廷宦官,以司礼监太监王承恩为首,只要能先除了这个王承恩,将司礼监换上皇后、太子的人,内廷便不足惧。”

朱慈烺欣喜的问,“父皇极为信任王承恩,怎么能除了王承恩?”

洪承畴说道,“这便是连环计里的第三计,无中生有,在三日后的大朝会上,我们就废了王承恩。”

朱慈烺兴奋的说道,“好,好,老师,快说说怎么个无中生有?”

洪承畴说道,“太子如今该立刻出宫,去见国丈周奎,由周奎联络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还有其他一批早被方原欺压已久的东林党,准备大朝会时一举功成。”

三日后

皇极殿大朝会

凡朝中五品以上官员已齐聚一堂,待废太子朱慈烺,国丈周奎也在其列,周皇后则在皇极殿外,静听朝会的结果。

崇祯早令王承恩拟好了废太子、废后诏书,令王承恩当众宣读。

王承恩宣读了诏书,朝堂之下是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

崇祯见众人仍是以沉默来对待,目光望向了魏藻德、陈演二人,“内阁首辅,次辅,你们来说说。”

首辅魏藻德,次辅陈演也判断不出朝议的风向,更事关废太子、废后,哪里敢随便开口?

国丈周奎出列说道,“陛下,皇后、太子犯了什么弥天大罪,竟然要废后、废太子?”

崇祯厉声呵斥说,“他们竟然合谋给总督方原下毒,谋害大明的股肱之臣,倒行逆施,不该被废?”

周奎沉声说道,“真正倒行逆施的反而是总督方原,皇后、太子是在为大明除一大害!”

他这话一出口,身后的东林党群臣,甚至连内阁其他大学士,各部尚书都开始逐一出来弹劾方原。

“陛下,总督方原在江南擅杀知府,指挥使,同知不计其数,吏部要弹劾方原,滥用职权,草菅士绅人命,该当凌迟处死!”

“陛下,总督方原私改田赋、商税,大肆侵吞银子达数百万两,造成户部入不敷出,户部弹劾方原,该当凌迟处死!”

“陛下,玄甲军不尊兵部、五军都督府的军令,反相毕露,兵部、五军都督府联名弹劾方原,该当凌迟处死!”

“陛下,方原擅杀东林党钱谦益全族,更勾结梁山贼寇,凌迟了前任首辅周延儒,钱谦益、周延儒族人已上京到刑部、都察院告了状,刑部、都察院联名弹劾方原,该当凌迟处死!”

“陛下,方原身为总督,竟越过礼部擅自与满清和议,更将本属大明的辽东一笔划给了满清,乃我大明几百年来更古未有的奇耻大辱啊!礼部弹劾方原,该当凌迟处死!”

“陛下,方原前去江南与佛朗机人勾结,擅改我大明的火器建制,私造军器,还不顾列位先帝的禁海令,在江南大肆建造巨舰,劳民伤财,工部弹劾方原,该当凌迟处死!”

崇祯见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不约而同的出来弹劾方原,脸色铁青,气得是浑身颤抖。但群情激愤,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求助似的望向了首辅魏藻德,次辅陈演二人,希望二人出来带一带风向。

魏藻德、陈演见众怒难犯,哪里敢吭声,只是埋了头,颓然不语。

周奎厉声说道,“陛下,方原的罪行已是罄竹难书,请陛下下诏,逮捕方原,再依法论罪!”

本是一场废后、废太子的朝会,却演变成满朝文武一边倒的讨伐方原,崇祯无可奈何,也顾不得再去讨论废后、废太子,只能起身说道,“朕今日累了,改日再议!”

周奎冲上前去,拦在崇祯面前,不令他离开皇极殿,“陛下不给满朝文武一个说法,不能离开!”

崇祯怒视着这个拦路的周奎,厉声呵斥,“大胆!敢拦朕的去路,王承恩,将他拿下!”

王承恩立刻召集护卫宦官,前去捉拿周奎,却被群情激奋的百官将周奎护在当中,护卫宦官也无法拿人,总不能连群臣也一起捉了。

皇极殿上,场面已是十分的混乱。

周奎继续呵斥说,“臣还要弹劾王承恩,收受方原贿赂,银子三万两,珠宝玉器不计其数,该当杖毙!”

“杖毙勾结方原的阉党余孽王承恩!”

“杖毙勾结方原的阉党余孽王承恩!”

皇极殿上已是喊声震天,群臣一个个状如疯狗,局面再难控制,崇祯是走也走不了,王承恩更是吓得面无血色,愣在当场。

崇祯见护卫宦官拿这些大臣无可奈何,是怒火攻心,直直盯着护卫在殿侧,一动不动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锦衣卫,拿人!”

骆养性不紧不慢的站了出来,拱手说,“陛下,臣也要弹劾方原,在江南圈养了三千锦衣卫欺压百姓,令百姓畏之如虎,败坏锦衣卫名声,该当凌迟处死!”

崇祯见连锦衣卫也指挥不了,这才意识到眼下局面的严重性,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平日里本是孱弱的太子,此刻却是神色自若,回敬自己的目光里精光连连,显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儿。

崇祯深吸一口气,终于明白了今日朝会的乱局,背后真正主使的,就是本该被废的周皇后,还有太子朱慈烺。

眼下真正待宰的,不是周后、太子,而是崇祯自己。若再强硬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只能先安抚群臣的情绪,过后再做计议。

崇祯缓步坐回了龙椅上,端端的直了直身子,“好,既然诸卿一起弹劾方原,方原想必有论罪之处。但方原远在江南,不能打草惊蛇,以免生变。诸卿暂将奏折递上,待审核方原罪行后,再行逮捕。”

周奎不依不饶的说,“方原可以秘密逮捕,与方原勾结的王承恩呢?必须惩戒以正国法!”

众臣是齐声大喝,要求严惩勾结方原的司礼监太监王承恩。

王承恩吓得跪在崇祯面前,连连求饶。

众怒之下,崇祯如今是自身难保,哪里还能护得住王承恩?颓然说道,“好,王承恩勾结方原,罪证确凿,但念在他对朕忠心耿耿,免去牢狱之灾,即日贬去南京,永不得入京城。”

周奎和群臣的本意是要严办王承恩,见崇祯不痛不痒的惩处,正要再闹,却被太子朱慈烺给制止了,“父皇既然已惩戒了王承恩,诸卿就莫要逼之过甚,否则与谋反何异?”

国丈周奎,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这才齐声说,“太子仁孝!”

崇祯瞥过了太子朱慈烺一眼,由王承恩搀扶着,一步一踉跄的回了乾清宫。

朱慈烺见到崇祯沮丧的神情,还有蹒跚的背影,按捺不住在心里狂笑,平日高高在上,看似无所不能的父皇,没想到在自己的反戈一击下,却如此脆弱而不堪一击,高大伟岸的形象瞬间坍塌!

皇权,真是有着令人着迷的神秘和魔力啊!

第二百三十二章 君臣离别

回到乾清宫的崇祯皇帝颓然呆坐在龙椅上,时间已过去了两个时辰,他仍是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今日群臣的反戈一击,令他是措手不及;锦衣卫的吃里扒外更是令他反击乏力,已完全丧失了对外廷、内廷的掌控。眼下唯一能依靠的,或许就只有王承恩,还有数百后宫经过武装的宦官。

这点内廷的兵马想震慑群臣简直是痴人说梦,甚至连确保崇祯本人的安全都杯水车薪。

崇祯遥望着东暖阁的一花一草,一桌一椅,遥想十七年前初即位时,谈笑间就铲除了魏忠贤,当时还以为是自己英明神武。其实真正大权在握的,不是他崇祯,而是江南士绅、富商扶持的东林党。

没有皇权庇护,没有锦衣卫、东厂护卫的魏忠贤,面对东林党的反击是不堪一击,和他崇祯的英明与否全然无关。

如今,历史再次轮回,不过被东林党扳倒的主角不再是魏忠贤,而是试图扶持方原打击东林党的崇祯。

崇祯是深深的悔恨,没有趁方原从辽东归来,玄甲军驻扎在天津卫时,彻底整顿朝政,废了周皇后、太子朱慈烺,将朝中的东林党连根拔起。还自作聪明的玩起了制衡,呵斥方原回了江南,眼下谁忠谁奸已一目了然,他是玩火自焚,却也悔之晚矣。

崇祯双目含泪,泪水再次划过了脸颊,喃喃的说,“承恩,朕没用,朕护不了你。”

王承恩跪在他面前,垂泪不止,“陛下,老奴一死不足惜,今后再不能照顾陛下,陛下要保重啊!”

他与崇祯道理了别,端起一杯早备好的毒酒,便要一饮而尽。如今大局已定,贬去南京也是自取其辱,何不干脆利落的自尽,以免落人耻笑。

崇祯一拂袖掀翻了他手中的毒酒,沉声说,“承恩,留住有用之身,去江南找驸马吧!”

王承恩愕然道,“老奴死也要留在紫禁城,做了鬼也要守护陛下,不想去江南啊!”

崇祯缓缓的说,“这是朕的诏命,你敢抗旨?朕的话在你这里也不管用了?”

王承恩大哭着说,“陛下!陛下!”

崇祯取出一纸手诏,在龙案上奋笔疾书,书写完后,取出龙案上的玉玺,想了想,又用精致的小匕首在玉玺的印面横竖划了一道,再在诏书上盖上了玉玺。

崇祯将诏书交到了王承恩手里,双目含泪的说,“承恩,这或许是朕最后一次下诏书,你收好了!”

王承恩打开诏书一看,诏书的内容是,‘总督方原、永王、吴越王:今后但凡来自京城的诏书,此诏书上的印模相同才是朕的旨意,否则就是矫诏,万不能奉诏。’

王承恩这才知晓崇祯估计在玉玺上划下横竖两道的用意,就是避免今后太子,东林党冒充崇祯的诏书,诓骗远在江南的方原、永王、吴越王入局。原来,事到临头,崇祯非但没有向忤逆的太子、东林党妥协,反而是在担心方原、永王、吴越王在江南的安全,并留下了诏书作为凭证。

王承恩珍而重之的放入怀里,崇祯俯下身子,拉着王承恩的手儿,附耳低声说道,“承恩,朕亲自送你出京城。出了京城后,你就化妆成百姓,从陆路南下,切不可走水路。”

王承恩再次大声恸哭,“陛下!”

东宫

今日在朝堂上大获全胜的太子朱慈烺是喜笑颜开,在寝宫里哈哈大笑,声若洪钟,“老师果是诸葛再世,稍一出手就逆转朝局,哈哈!”

洪承畴却没有太子的得意忘形,正容说,“太子,切莫高兴得太早,内廷的王承恩扳倒了?”

朱慈烺得意洋洋的说道,“老师,王承恩已经完了!父皇已下旨剥夺他司礼监太监之职,贬去南京了。”

洪承畴皱眉说道,“贬去南京?这是放虎归山,太子为什么不当场将之杖毙?王承恩若拿了陛下清君侧的圣旨到江南,与方原勾结在一起,这是落人口实,方原接了圣旨会立刻造反啊!”

朱慈烺这才恍然,之前因大胜而得意忘形,在朝堂上,还在念及王承恩过去对崇祯的忠心耿耿,对太子,对坤兴公主的用心照顾,动了恻隐之心,留下其一命。

如今洪承畴阐明其中的厉害关系,朱慈烺才恍然过来,留下王承恩一个活口,确实是心腹大患,绝不能令王承恩回到江南,与方原勾结在一起。

朱慈烺忙喝令东宫的太监前去乾清宫,监视王承恩的一举一动,一旦王承恩离开了乾清宫,立刻找机会将他处死。

朱慈烺一想起方原造反,就是胆战心惊,匆忙的问道,“老师,方原若反了,该怎么应对?玄甲军的战力可不敢小觑,没有一支明军能与之抗衡啊!”

洪承畴微眯着眼,沉思不语。

朱慈烺又问道,“我是不是该矫诏,谎称父皇病重,宣方原、公主回京城,然后逮捕方原,就地处决?!”

洪承畴摇了摇头说,“不,矫诏一出,若被方原察觉,直接北上京城勤王,后果不堪设想。”

朱慈烺搓着手儿,着急的说,“朝堂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方原总有一日会知晓的,北上勤王也是迟早的事儿,若抵挡不住玄甲军,到时候你我全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洪承畴缓缓的说,“太子不必惊慌,玄甲军虽是战力凶猛,但毕竟数量有限,我们只要布置两条针对方原、玄甲军的包围圈,便可坐观其胜败。这也是臣为太子献的第四计,隔岸观火。”

朱慈烺忙请教道,“何谓两条包围圈?”

洪承畴拉着朱慈烺来到东宫寝宫挂着的大明地图前,在地图上比划着,“其一条包围圈,就是南直隶包围圈,包括南京的史可法,凤阳、安庆、庐州三府的马士英,池州的黄得功,徽州的刘良佐。这四方兵力总共有十五万,足以令方原彼于奔命,顾此失彼。”

朱慈烺对玄甲军的战力还是深为忌惮,区区十五万明军能不能困住方原,他心里是半点没底,“若南直隶的包围圈困不住方原呢?”

洪承畴指着地图说道,“若第一条包围圈困不住方原,那方原已拥有了整个南直隶。第二条包围圈,就是与南直隶相邻的山东、浙江、湖广、江西、河南五省。山东的刘泽清、福建的郑芝龙、江西的左良玉,都是带甲十万、二十万的大军阀,个个与方原都有一战之力。”

朱慈烺看着地图问道,“河南、湖广呢?”

洪承畴淡淡的说,“河南是李自成,湖广是张献忠。”

朱慈烺失声说道,“这两个都是巨寇,岂会参与这个包围圈?”

洪承畴说道,“如今天下形势已大为好转,李自成久攻西安不下,又愿与朝廷和谈,已回到河南休整;张献忠攻打蜀中失利,也退回了湖广。太子只需派人前去给二人封爵,令李自成永镇河南,张献忠永镇湖广。此二巨寇谋反不过是求得封妻荫子,能成为河南,湖广的土霸王,哪里还会和太子作对?至少陛下、方原绝不会给二寇开出这种宽厚的招安条件。”

朱慈烺听了是连连点头。

洪承畴继续说道,“二巨寇纵不主动出兵,也可给南直隶形成巨大的压力,方原绝不能等闲视之。如此一来,第二条包围圈的总兵力已在一百二十万以上,再加上京畿的孙传庭十二万精锐,山西的周遇吉十万晋军,方原能自保已要求神拜佛,哪还能北上勤王?太子还有什么担忧的?”

朱慈烺听了是心下大喜,沉吟着说,“可是给流寇封爵,恐对大明,对我的声望有损啊!”

洪承畴捻着胡须,笑了笑说,“太子不愿担责,可以找两个替罪羊嘛!内阁里不是有现成的两个替罪羊?”

朱慈烺恍然说,“是首辅魏德藻,次辅陈演!”

魏德藻、陈演乃是崇祯亲手提拔的心腹,绝不是朱慈烺的心腹,派二人前去招降李自成、张献忠,再杀之以平舆论,是一石二鸟之策。

周皇后的见识却高于朱慈烺,突然问道,“洪先生,方原辖内的五府掌握着全天下五成的粮食供应,八成的丝绸布帛供应,还有朝廷七成的赋税。若方原断绝了这些供给,京城的经济怕是会立刻崩溃。”

洪承畴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说,“皇后娘娘放宽心,若方原真敢断绝北方的粮食、银子、布帛供给,那就是天助娘娘和太子。”

周皇后愕然问,“洪先生,此话何解?”

洪承畴大笑着说,“那方原会立刻成为各方军阀的公敌,娘娘、太子可以立刻组织各地军阀共同讨伐方原,区区五府之地,两、三万玄甲军能坚持多久呢?”

经洪承畴一番滴水不漏的战略谋划,周皇后、太子已是信心十足,齐齐大笑不止。

第二百三十三章 噩耗传来

苏州府

沧浪亭

方原正在与席本桢商谈舟山群岛海军基地建造的事宜,席家经过半个月的实地考察,最终给出的报价是230万两银子,为期至少一年。

230万两银子,比之前估计的要低了几十万两,方原立刻决定支付第一期五十万两银子交给席本桢。

两人正在商讨修建的细节,开工的良辰吉日,秦展急匆匆的近前,拉着方原到了偏僻处,附耳低声说道,“老大,王公公到了沧浪亭外。”

方原愣了愣,一时没回过神来,反问道,“老四,哪个王公公?”

秦展忙说,“老大,是京城的王承恩,王公公啊!还是化妆成百姓潜来江南的。”

王承恩竟然到了苏州府?难道京城出了变故?

方原心底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忙令秦展做好保密,切不可传出一丝风声,立刻安排王承恩到太湖军事基地等候。

他先安顿了王承恩,又回去和席本桢继续商谈海军基地的细节。

直到次日清晨,方原才借口视察军务,前往太湖基地面见王承恩。

王承恩一见了方原,立刻大哭着跪在地上,“驸马,驸马,太子反了,反了啊!”

他大哭着将朝堂之上的变故一五一十的说了。

方原深吸一口气,不祥的预感果然成了现实,东林党反扑的这一日早晚会到来,只是想不到来得这么快。

他忙扶起了恸哭不止的王承恩,追问说,“王公公,陛下如今可还平安?”

王承恩摇头哭道,“陛下送老奴出城后,就被追来的锦衣卫给带回了皇宫,他们还要追杀老奴,全靠一个与老奴体型相近的宦官替老奴送了命,才逃脱了追杀啊!陛下,陛下,如今该是被软禁了吧!”

方原也是双目含泪,望着王承恩说,“王公公,我一定会护你周全,你暂时先留在太湖军事基地。”

王承恩将怀里崇祯的手诏交到了方原的手中,呜咽着说,“驸马,你何时北上勤王,清君侧,救出陛下啊?!”

北上勤王?清君侧?

方原打开崇祯的手诏一看,没有半句是要方原北上勤王,清君侧的,只是提醒方原来自京城的矫诏,暗自感叹不已,崇祯也瞧得一清二楚,仓促间北上勤王,那是败多胜少之局,必须待时机成熟。

如今玄甲军刚刚扩军到四万人,新兵还没操练成形;海军基地也未建成,根本无力阻止郑芝龙来自海上的攻势,若草率北上,战局一旦陷入僵局,郑芝龙必然会抄了方原在江南的老巢。

此时此刻,北上勤王的时机根本就不成熟。

方原已拿定了主意,先南后北的大战略仍是不能有丝毫动摇,在南下讨灭郑芝龙前,绝不能北上!

方原只能先善言安抚王承恩,“王公公,陛下只要一日还在皇位上,就暂时还是安全的,我们先静观其变,切不可草率。”

王承恩是含泪点头,他也是有点军政见识的,战事一起,那就不死不休,哪能这么草率的开战?

方原妥善的安顿了王承恩,立刻召来玄甲军所有将领,商议对策。

他一五一十的说了在京城发生的重大变故,众将领都是面面相觑,局面已逼得方原、玄甲军必须做出选择,是继续遵守京城号令,还是自立为王。

秦展朗声说道,“老大,之前我们还遵京城的号令,有所收敛,那是因为陛下的知遇之恩。眼下陛下都被架空了,是正中下怀,还在犹豫什么?反了吧!”

方原见他是第一个出头,完全不似之前的作风,微感惊讶,瞧着玄甲军主帅景杰问,“老三,你说呢?”

景杰淡淡的说,“老大,我们控制着最富裕的五府,兵强马壮,粮食、银子堆积如山,还担心什么?反了吧!”

赤古台也是个不怕事大的,挥舞着马刀大喝,“反了!反了!我立刻率兵攻打南京,先占了南直隶再说。”

李宗泽、麻林二人也是齐声说,“唯方军门马首是瞻!”

只有苏红玉一人略感担心的说,“老大,新兵也还没练成,水师也还没打造完成,何须如此着急挂上反旗?只要京城不来招惹我们,我们何不装聋作哑,闷头继续发展?”

方原听了众人的发言,崇祯被周皇后、太子架空,既是噩耗,也是好消息,至少眼下无论做出任何行动,也无须再顾忌京城的脸面,甚可以立刻断绝交给京城的田赋、商税,还有上贡崇祯的银子。

可以说,眼下的方原才算是摆脱了京城的控制,成了真正割据一方的军阀。不仅没有任何政令的束缚,连每年上贡的两、三百万两银子也可以省了。

方原环视一周,淡淡的说,“我赞成苏妹子这个建议,还是安心发展。京城的诏令,我们绝不会尊奉;若京城胆敢主动来招惹,立刻还击便是。”

景杰出言反对说,“老大,此刻向四方用兵,可以立刻拿下整个南直隶。若迁延时日,待京城布好了局,再想出击,可就难上加难了。”

方原沉吟着说,“老三,变故初起,五府内会有什么动静,殊未可知。若五府还有暗流涌动,再贪多去占领整个南直隶,扩张也速,其败亡也速啊!我认为,至少要等新兵练成,海军军事基地建成,才能对外用兵。”

他这是保守的战略方针,和众将领的军事冒险谈不上孰是孰非,策略不同而已。

景杰拱手应诺,“是,一切便依老大!”

方原凝视着景杰、秦展二人说道,“老三、老四,还有一条必须要立刻做出决定,今年秋收的田赋,商税,丝绸布帛,交还是不交?”

他这个议题也并非多余,整个北京朝廷,九边军镇的粮食供应全来自江南的田赋,北方的丝绸布匹也是来自江南。若方原立刻断绝了上贡田赋、商税、丝绸布帛,京城,甚至整个北方立刻就会出现经济危机。

秦展说道,“老大,全天下一半的粮食、布帛都由我们五府供应,这可是奇货可居。周围势力,只要顺从我们的,就提供粮食、布帛供给;不顺从的,就断绝粮食、布帛供给,哈哈!”

景杰却和秦展有不同的看法,“老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正因为我们掌握着全天下一半的粮食供应,八成的布帛供应,才是人人都眼红的众矢之的。若仓促间打破旧有粮食、布帛供应体系,那必然引来朝廷、各方军阀的群起而攻之,一场大决战就在眼前啊!”

方原的担心也在于此,要暂时维持眼前的和谐,争取时间来练兵,修炼内功,就必须花钱买平安,不令北方势力狗急跳墙,否则就要立刻做好决战的准备。

苏红玉也说道,“老大,我们暂时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维持既有粮食、布帛供应体系不变。”

方原点了点头说,“好,就依老三、苏妹子的建议,维持既有粮食、布帛供应数量不变。只是之前私下上缴陛下的银子,尽数断绝,不再上缴。”

这么一来,方原每年就省下了三百万两银子。

才去京城送了银子归来的麻林惋惜的说,“可惜了才送去京城的两百五十万两银子,唉!早知就不送了。”

方原环视众人一周,不紧不慢的说,“诸位,切记在军事基地、沧浪亭里封锁一切王公公来过苏州府的消息,就当我们对朝廷的变故一无所知,明白了?若有一丝泄露,军法处治!”

众将领齐齐拱手领命。

方原、秦展从太湖基地回了苏州城,秦展忍不住问道,“老大,接下来,坤兴公主该如何处治呢?”

方原双目寒光掠过,一切都是因坤兴公主一行状告他吟反诗,穿龙袍而起,这一笔帐必须要算个清楚。既然眼下崇祯皇帝都被软禁,方原还需对京城安插在沧浪亭的眼线、刺客有什么客气的?

方原沉声说道,“老四,走,我们去找坤兴!”

第二百三十四章 哭笑不得

申时三刻

别院里,坤兴公主令贴身宫女小虫子、小豆子备好了夜膳,准备用膳。

小虫子问道,“公主,今日还是要给驸马准备一份夜膳?”

坤兴公主说道,“当然,我亲手做的那一份清蒸桂鱼,留一条给驸马。”

自从到了苏州府,坤兴公主每日都会特意亲手多做一份夜膳,等待方原的到来,小虫子叹声说,“驸马从没来过公主的院子,公主还日日给驸马备上一份,不是浪费么?”

坤兴公主呆呆望着满桌子的夜膳,鼻子微微一酸,喃喃的说,“万一驸马来了,不是还要重新准备?”

二人正说话间,宫女急匆匆来报,“公主,驸马到了!”

这还是方原第一次踏进坤兴公主的院子,坤兴公主欣喜的起身,理了理华服,刚一走出寝居,就见到方原脸色阴沉的进了院子。

方原缓步来到寝居前,目光掠过了坤兴公主带着期盼的粉脸儿,淡淡的说,“公主这些日子住的,吃的可好?”

坤兴公主见他目光里尽是拒人千里的冷漠,便知热脸贴了他的冷屁股,低了目光说,“驸马要一同进膳么?”

方原缓缓的说,“公主,将院子里所有宫女、太监召集在一起,我有话说。”

坤兴公主愣了愣,还是依照他的说法,将院子里所有宫女、太监召集在了一起。

方原立刻令胡琦的五十个锦衣卫将整个院子尽数包围,每个宫女、太监都控制了起来,任何人也插翅难飞。

坤兴公主见他气势汹汹而来,莫名其妙又将随身的宫女、太监给扣押了,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梁嬷嬷本是坤宁宫的令人,掌坤宁宫大小事务,乃是宫里正三品女官,在宫里受惯了下人的尊敬,眼下却被锦衣卫给扣押了,气不打一处来,怒视着方原说,“驸马,公主随行的内侍你都敢扣押,到底想做什么?想反了么?”

随行的太监、宫女里的眼线,就以这个梁嬷嬷的可能最大,方原冷冷的注视着她说,“梁嬷嬷,是吧!自到了苏州府,公主的起居,都是你安排的?”

梁嬷嬷冷然说道,“不止到了苏州府,之前在宫里,也是我安排公主的起居。”

方原呵呵一笑说,“本驸马请教梁嬷嬷,公主给陛下上了一份奏折,直陈本驸马吟反诗,穿龙袍,可是有的?”

坤兴公主一听有人诬告方原穿龙袍,目光挪向了宫女小虫子,失声道,“小虫子,是你告密的?”

小虫子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摇手说,“公主,没,没,奴婢什么都没做呢!”

方原的目光掠过了坤兴,宫女小虫子,再次落在梁嬷嬷身上,“嬷嬷,你不会不知奏折之事吧!”

梁嬷嬷凛然不惧的回敬着方原质问的目光,沉声说道,“本令人确实向京城上了奏折,禀报了驸马吟反诗一事。怎么?驸马还穿龙袍了?那我还要再次向陛下禀报。”

方原一听便知编造穿龙袍之事,与梁嬷嬷,甚至是坤兴公主无关。

吟反诗,虽然个人理解不同,但总归是事实,方原确实念过《沁园春.雪》,无可争辩。但穿龙袍,就是赤裸裸的,无中生有的污蔑,谁告密的,谁就是周皇后、太子的爪牙无疑。

只要对这个小虫子严刑逼供,就能找出坤兴公主随行的宫女、太监里,所有周皇后、太子派来的眼线。

方原的目光落在宫女小虫子身上,缓步的走近。

他面色阴沉,不怒自威,吓得小虫子连连后退,泪水也流了出来,“驸马,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她又吓得跪在坤兴公主面前,连连磕头,“公主,真不是奴婢告密的,不是奴婢告密的。”

方原双目中的杀气一掠而过,沉声说道,“当时穿那件蟒服,就只有公主和你见过,告密的不是你,那就是公主了?”

坤兴公主蹲下身子,捉着小虫子瑟瑟发抖的手儿问道,“小虫子,不要怕,驸马穿蟒服之事,你是不是告诉过其他人?快说出来,不要再隐瞒了!”

小虫子大哭了起来,摇了摇头说,“公主,奴婢,谁也没说啊!”

既然小虫子招供不出其他人,告密者就是她无疑,方原冲胡琦使了个眼色。

“锦衣卫有一百种法子要你招供!”

胡琦立刻上前捉着小虫子的胳膊,想将她拖走下去刑讯逼供。

坤兴公主死死拽开了胡琦,护在小虫子前,“我信小虫子是无辜的,谁也不能带她走!”

胡琦哪里敢和坤兴公主起冲突,求助似望向了方原。

方原微眯着眼瞧着坤兴公主,这个公主是从未经过世事险恶,还以为身边的宫女全是好人,他是哭笑不得,淡淡的说,“公主,是不是小虫子告密,锦衣卫审过便知。”

坤兴公主丝毫不让的说,“严刑逼供出来的结果,有什么可信?驸马,是龙袍,还是蟒服,你拿出来瞧一瞧,不就一目了然?”

方原为了要坤兴心服口服,令胡琦去找小苑,取来了那件锦袍。

小苑当众摊开了锦袍,令熟知宫中礼法的梁嬷嬷上前逐一辨认,确实只有四爪,九条全是蟒,而不是龙。

梁嬷嬷说道,“公主,这是蟒服无疑,不是龙袍!小虫子,你竟敢造谣、污蔑驸马穿龙袍?还闹到了陛下面前,大胆!”

小虫子呜咽着说,“公主,梁嬷嬷。当时我见到背心那条最大的,明明是五爪,是龙,不是蟒。”

坤兴公主在宫里精于烹饪,女红,径直走上前,找到了绣在背心那条最大的金蟒。粗一看去,确实只有四爪,但凑到眼前仔细辨认,四肢的爪牙似有丝线改动过的痕迹,却又瞧不真切,不能断定。

坤兴公主指着锦袍说道,“驸马,我怀疑这条龙的四肢爪牙被人改过,之前或许就是五爪!”

方原之前只见过这件锦袍一次,真未留意背心这条最大的,到底是四爪的蟒,还是五爪的龙。

他见坤兴公主为了保护小虫子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信口开河,冷冷的一笑,“好,老四,你立刻带这件锦袍去城里最好的女工坊鉴定,有没有修改过。”

秦展拿着锦袍急匆匆的去了,方原冷然瞧着坤兴公主说道,“公主,这件锦袍只出现过一次,我之后再未穿过,不是小虫子,还能是谁告密的?”

坤兴公主瞧向了方原身后诸人,却没瞧见小苑,只能嘟着樱桃小口说,“驸马,凭什么使坏的就是我身边的人,不是驸马那边的人?”

方原见她为了袒护小虫子,还栽赃到自己身上,怒极而笑,“呵呵,公主,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本不想出口伤人,但也请你莫要信口开河的随意诬陷人。”

坤兴公主也不与他争执,只等着最后鉴定的结果。

过了半个时辰,秦展回了沧浪亭,将锦袍交回了方原手中,“老大,经女工坊证实,这件锦袍从未经过改动。”

方原侧头瞧向了坤兴公主,淡淡的说,“公主,你还有话说?”

坤兴公主不悦说,“胡说!这件锦袍明明就有改动过,你们是合伙起来栽赃。”

见她为了袒护一个周皇后、太子派来的内奸,连好兄弟秦展也诬陷在内,方原这下再按捺不住怒火,厉声呵斥说,“公主,偏你身边的就是好人?简直不可理喻!愚不可及!”

坤兴公主也是冷然回敬着方原,“驸马,我确实没出过宫,也没见过世面,但我心思单纯,能见到最本真的人性,我信小虫子真是被冤枉的。”

她深嘘口气,继续说道,“驸马,你确实见多识广,也足智多谋,但你的眼光早被其他牵绊所遮挡,再见不到真相。总有一日水落石出,你便会知晓,真正被人蒙蔽,愚不可及的人,是你!”

方原今次本想找出周皇后、太子的内奸,然后解除对坤兴公主一行的监控,做一对正常的夫妻,却未想到被她连番强词夺理的顶撞,气得浑身发颤,挥手便想一个耳光打过去。

梁嬷嬷怒喝说,“驸马,你敢打公主?”

坤兴公主眼角余光瞥过他扬起的手掌,视如不见的说,“驸马,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想打,我无话可说。但,小虫子绝不能带走,若要带走小虫子,就一纸休书将我也休了吧!”

坤兴公主态度坚决的袒护宫女小虫子,方原也是无可奈何,要么放过小虫子,要么就连坤兴公主一起处治。

方原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收回了扬在空中的手掌,恨恨的瞧了坤兴公主一眼,“公主,好自为之,将来不要后悔才好!”

他刚要转身离去,却听到坤兴公主在身后冷冷的顶撞,“驸马,你也好自为之,将来你就是回来向我赔礼,我也不会轻易饶过你!”

“这个死丫头!”

方原对这个倔强的坤兴公主是又爱又气,却又哭笑不得,快步离开了院子。

第二百三十五章 现成的媒人

过了几日,方原正在沧浪亭的小池边钓鱼,胡琦、两个女婢守在他身边侍奉。

方原手儿拿着鱼竿,目光盯在池里的鱼线,脑子想的则全是那个倔强的坤兴公主,

前几日他本是去向坤兴公主兴师问罪,却落了个灰头土脸的离开。这个坤兴公主,倒真有几分其母的作风,令他是无可奈何,有气也只能自己咽了。

该怎么给坤兴公主点教训,令她服软呢?

因心事重重,过了半个时辰,他还是一条鱼也没上钩。

胡琦凑上前说道,“方军门,公主院里的宫女小虫子来求见。”

方原微微一愣,稍感惊讶,一切祸事都是这个小虫子惹出来的,她还敢来相见?

这一下,方原倒是真的有点好奇,令胡琦将小虫子带了上来。

小虫子冲方原恭恭敬敬的跪拜行礼,“小虫子拜见驸马!”

方原视如不见,目光只盯着池水,淡淡的说,“小虫子,你是来招供的?”

小虫子埋了头,低声说道,“驸马,若奴婢认罪了,你能和公主和好,不再对公主冷若冰霜?”

方原嘴角微微一扬,说道,“和公主和好,是我和公主的事,你就只招供你的罪行便是。”

小虫子呜咽着说,“是奴婢胡言乱语,诬陷了驸马穿龙袍。”

方原淡淡的说,“你的同党还有谁?全部招了!”

小虫摇了摇头说,“都是我一人做的,没有同党。”

方原见她还在袒护同党,索性再吓唬吓唬她,她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胆量,真的死到临头,必然全部招了,“好啊!既然你不怕死,要一个人扛,我成全你!”

方原侧过头冲护卫的胡琦使了个眼色,厉声大喝,“胡统领,赐她一杯鸩酒。”

胡琦心领神会,方原只是想吓唬吓唬这个宫女,令锦衣卫去找来了一杯没有毒的酒,端到小虫子面前,令她饮下自尽。

小虫子端着酒杯,望了望方原说,“驸马,你应了奴婢,奴婢死了,龙袍的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记恨公主了,是吧!”

方原面不动容的说,“是!”

小虫子颤抖着端起了酒杯,花容苍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深吸口气,仰头将杯里的酒全喝了下去。

方原愕然瞧着饮尽了‘毒酒’的小虫子,这个宫女来到底想做什么?就是来喝毒酒自杀,替坤兴洗清委屈的?

方原讶然问道,“小虫子,你既然快死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真的只是替公主求情来的?”

小虫子伏地大哭着说,“公主待奴婢有如姐妹,奴婢不想见驸马和公主有所误会,宁可以死明志。”

方原微微点头,既然小虫子为了替坤兴洗清委屈,连死也不怕,就肯定不是周皇后、太子派来的眼线了,之前是冤枉她了。

方原心中念头一动,这个小虫子既然对坤兴公主忠心耿耿,或许还能派上其他的用场。

他冲小虫子挥了挥手,令小虫子走近了些。

小虫子跪着近了几步,仍是埋着头,不敢抬头看方原一眼。

方原俯下了身子,伸手抬起了她的小下巴,这才看清了她的脸蛋儿,至少也有坤兴公主七、八分美貌,是个十分精致的女子。

小虫子还是第一次和年轻男子这么四目相对,尤其这个男子还是公主的驸马,吓得紧闭双眼,不敢再看。

方原缩回了手儿,瞧着她清秀的粉脸儿,笑着问道,“小虫子,你入宫前是什么出身?”

小虫子想不到驸马还会问起她的身世,愕然的睁开眼,如实的说,“奴婢入宫前是阉党许显纯的孙女,许茹,阉党覆灭后,许家女眷被充入浣衣局,后来奴婢被特许进了坤宁宫,侍奉公主。”

“原来是阉党许显纯之后,与东林党无关那就最好不过。”

方原暗自念了,冲她笑了笑,继续问道,“你在宫中有没有和宦官对食过?”

宫里寂寞的宫女、太监结为夫妻,互相照顾,就是对食。

小虫子忙摇头说,“没,没,驸马,坤宁宫礼法十分森严,绝不敢搞这些污秽之事。”

方原轻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还是处子之身了?”

小虫子想不到他竟开口问出这么羞人的话儿,羞红了脸儿说,“驸马,是,是。”

方原放了鱼竿,起身吩咐女婢带小虫子前去换衣。

小虫子大吃一惊说,“驸马,奴婢喝了毒酒......”

方原大笑着说,“哪里来的毒酒?吓你的!本驸马看上你了,快去换衣。”

小虫子是死里逃生,心生狂喜,随着女婢前去换衣。

众女去了后,胡琦几次三番想开口相问,却又吞了回去。

方原见了他的疑心,爽快的说,“胡统领,你想问什么?”

胡琦尴尬的笑了笑说,“方军门,这个宫女虽是清纯可人,却还不如公主,在下实在不明白。”

方原哈哈大笑说,“你以为我看上了小虫子?哈哈哈!我是想将这个小虫子许配给施统领。之前我害得施统领满门被诛,总该对他稍作补偿。”

胡琦恍然说道,“原来方军门是想替施统领做个媒人。”

方原点了点头说,“对,小虫子生得清纯可人,与公主又情同姐妹,过后我再替她讨个县主的封号,总该能配得上施统领了吧!”

两人正说话间,小虫子已换好了锦衣华服,盈盈的走近。

人靠衣装,换了华服的小虫子,比之之前宫女的装束已非同日而语,清纯里带着些些贵气,不仔细辨别,还真与官宦人家的女子一般无二。

但方原瞧得真切,却也能瞧出小虫子因做惯了侍奉人的宫女,举手投足间仍显得卑微怯懦,与坤兴公主的差距,就在内在气质。而这种气质的训练绝非一朝一夕,只能慢慢的培养。

换了锦衣华服的小虫子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方原瞧上了自己,羞红着脸儿,目光低了瞧着地上。

方原带了换成了华服的小虫子,径直来到了坤兴公主的别院。

华服的小虫子一进别院,众宫女包括梁嬷嬷见了都是一惊。

梁嬷嬷皱眉说,“小虫子,你得失心疯了?竟敢私下换装?”

小虫子吓得不知所措,却听方原呵呵一笑说,“梁嬷嬷,这是本驸马给她换的,今后,小虫子不再是宫女,而是县主。”

梁嬷嬷不悦说,“驸马,县主是随意能封的?”

方原哈哈大笑说,“我会给京城上奏折,要求册封小虫子为县主。”

众宫女面面相觑,梁嬷嬷见小虫子满脸晕红,还以为她是私下和方原有了苟且之事,才会得了方原的赏赐,不悦的冷哼了一声。

坤兴公主出了寝居,见了方原、小虫子一眼,愕然问,“驸马,你又在玩什么?”

方原挑衅似的看了坤兴公主一眼,笑了笑说,“公主,今后小虫子就是县主,望公主多多培养她的仪态,礼仪,不要丢了皇家的脸面。”

方原故意招摇过市的带小虫子回来,还要替她求封县主,还有个原因,就是想借机气一气坤兴公主。

坤兴公主来回的巡视了两人,迎上方原的目光却不见丝毫生气,微笑着说,“好,一切依驸马就是。”

方原见她不生气,微微一愣,双手负后的去了,并驻足在院子外偷听,看坤兴公主会不会在背后恼羞成怒。

待方原去了后,梁嬷嬷怒视着小虫子说,“没规没矩的贱奴,竟敢背着公主去勾引驸马?”

小虫子吓得连忙脱了锦衣华服,跪倒在地,呜咽说,“公主,梁嬷嬷,奴婢只是去找驸马求情,求驸马与公主和好,没,没,和驸马有苟且之事。”

梁嬷嬷冷冷的讥讽说,“既然没有苟且之事,驸马之前还对你恨之入骨,为什么突然要替你求封县主?好大的面子,小虫子县主!要不要奴婢给你请安呢?”

小虫子吓得花容失色,跪在坤兴公主面前说,“公主,奴婢真的没勾引驸马,奴婢与驸马是清清白白的。”

梁嬷嬷冷喝说,“按照坤宁宫的规矩,如此胆大妄为的奴婢,该当立刻杖毙!”

几个眼红的宫女、太监便要上前拖小虫子下去杖毙。

“住手!”

坤兴公主冷冷的喝止了众人,冲梁嬷嬷说,“嬷嬷,小虫子是本宫陪嫁的侍女,本也是驸马的人。莫说她与驸马并无私情,就是真有私情,也是合乎礼法,罪不至死!”

坤兴公主又扶起了小虫子,柔声说道,“小虫子,我虽不知驸马为什么要封你当县主,但既然是驸马的安排,必然有他的谋划。今后,你就是县主,就是我的姐妹,我会教你皇家的礼仪。”

死里逃生的小虫子冲坤兴公主连连磕头谢恩。

别院外的方原对这个聪慧识大体,深有皇家雍容华贵风华气质的坤兴公主,越瞧越是喜欢,飒然一笑,离开了别院。

第二百三十六章 儿女亲家

方原轻描淡写的宽恕了内奸嫌疑最大的小虫子,一个新的疑问又浮现在脑海,既然不是小虫子,那告密者是怎么见到被诬陷成龙袍的蟒服?

夜间,方原是思绪如潮,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三更时分,他从床榻上坐起了身子,望了望睡在身侧,还在梦乡里的小苑,目光凝视着窗外的月光,陷入了沉思。

“公子,你有心事?”

身后小苑甜甜的声儿响起,方原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小苑,那件蟒服是你亲手做的?”

小苑沉吟着说,“公子,是沧浪亭的女婢一起做的。”

方原沉声问道,“你确定背心绣的是四爪的蟒,不是五爪的龙?”

小苑委屈的低了头说,“公子,我也没瞧清楚,公子是在怀疑我?”

方原这次是想要追查个水落石出,既然坤兴公主、小虫子暂时洗脱了嫌疑,那嫌疑之人就在做蟒服的女婢上了,不依不饶的问,“小苑,哪些女婢经手过,必须追查个一清二楚。”

小苑轻咬着樱唇说,“好,明日我和公子一起去查。”

“呕!”

小苑突然做出了呕吐状,起身朝着寝居里的铜盆不断的呕吐。

方原微微一愣,继而回过神来,欣喜的说,“小苑,你有身孕了?”

小苑呕吐了一会,胸口的恶心稍稍减弱,这才回了床上,冲方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问过了大夫,真是有身孕了!”

方原穿越来了两、三年,终于有后人了,兴奋得将追查之事抛在了九霄云外,将她重重的搂在怀里,大笑说,“多久了?”

小苑羞涩的低了头说,“算日子是在扬州城怀上的。”

方原兴奋的说,“那今后你就不要做奴婢的活儿,安心静养。对了,沧浪亭里士绅、富商送来的人参、灵芝,全都给你补身子;还有独立核算团的事,你暂时不用管了。”

小苑轻抚着肚子,抿嘴轻笑说,“公子,你真这么喜欢这个孩子?”

这是方原的第一个孩子,岂会不喜欢?他忙说道,“那是当然。”

小苑自言自语的说,“可这个孩子又不是嫡出,庶子今后在府里也抬不起头,公子再喜欢有什么用呢?”

方原稍稍一愣,小苑是妾室,这个名分是变不了的,生出的孩子是庶出,这也是铁板钉钉的。

小苑的心思他是心知肚明,但却不知怎么安慰,总不能休了坤兴公主,将她转正吧!

方原略带愧疚的问道,“小苑,你想要什么补偿,但说无妨。”

小苑轻轻倚在方原的怀里,柔声说,“公子,能不能给这个孩子结一门好的儿女亲家,他今后就不会被人欺负。”

“儿女亲家?”

这个时代结婚年龄再小,至少也要十五岁,方原也料不到她的脑回路竟能飞到了十五年后去了,“这,孩子都还没影,怎么就扯到儿女亲家上去了?”

小苑嘟着樱桃小口说,“公子答应了,我才安心!”

方原虽有些不情愿,但考虑到对她名分的愧疚,只能无奈的说,“好吧!你想和谁结亲家?”

小苑既然主动提出了结亲,又一再坚持,可见心中必然已是有了人选。

小苑轻声说,“若是女儿呢!就和四叔家的公子结亲。”

他口中的四叔就是老四秦展,半年前刚添了个儿子,取名秦远。

方原愣了愣,又问道,“若是男儿呢?老四家可没女儿和你结亲。”

小苑忙说道,“三叔家还有个养女呢!若是男儿,就和三叔家的养女结亲吧!”

三叔就是景杰,所谓的养女,就是之前八大晋商范三拔还在襁褓里的遗女。当时方原见这个孤女年幼,就交给了苏红玉抚养,后来就被景杰、苏红玉收为了养女,改名叫景玲,今年已有两岁。因景杰、苏红玉一直没有亲生骨肉,就将养女景玲视如己出。

景杰、秦展乃是方原的股肱兄弟,一个掌管玄甲军,一个掌管锦衣卫。小苑果是打的好算盘,只要与两人中其中任何一人结成了亲家,至少可以确保她肚子里的孩子背后拥有强大的靠山,大富大贵。

方原对小苑人小鬼大的花花心思颇为反感,但转念一想,与景杰、秦展结成亲家,既有利于整个集团利益捆绑,更是收买人心之举,实在是一举两得。

既然小苑开口提出了这个要求,方原也就乐得顺水推舟。

方原沉吟了一下,便爽快的应了,“好,就这么定了!”

小苑打铁趁热的说,“那公子明日就召三叔、四叔、三嫂一起来商议吧!”

方原直接被她架在了火上烤,无奈的说,“好,明日就商议。”

沧浪亭的水池边

被临时召来的景杰、秦展恭立在小亭子里,等候方原的指示。因与结亲有关,苏红玉也随景杰一起到了,小苑也留在了小亭里侍奉。

方原咳嗽了一声说,“老三、老四,先先向你公布一个好消息,小苑她有喜了。”

景杰、秦展、苏红玉齐齐说道,“恭喜老大!贺喜老大!”

待二人恭贺过,方原尴尬的笑了笑说,“我想替这个孩子结一门亲家,你们瞧谁家的合适?”

景杰、秦展、苏红玉三人是面面相觑,孩子是男是女还不知晓,这么快就结亲家实在出乎三人的理解。

既然方原叫上了三家一起来商议,目标人选当然就是景杰、秦展二家里了。

还是秦展先回过神来,忙说道,“这个孩子若是女儿,就不知我家犬子有没有这个福气,也不知嫂嫂会不会同意,嘿。”

小苑接口说道,“四叔若不嫌弃这个孩子是庶出,那就是我高攀了,哪里会不同意?”

秦展哈哈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是女儿,就是我秦家的媳妇了,谁也不许来抢!”

秦展爽快的应了,小苑偷偷的瞧了瞧默不作声的景杰,“三叔,若是男儿,能不能配得上三叔家的玲儿呢?”

景杰面不动容的说道,“将来的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如今就谈婚论嫁,是否太仓促了?”

他不动声色的拒绝了小苑提出的结亲要求,小苑的花容微微一沉,方原却在自顾自的饮着茶,不置可否。

苏红玉忙打圆场说,“老大,嫂嫂,这个孩儿若是男儿,那就关系到玄甲军的未来。犬女自幼多病,性情是否顽劣,能否做好贤内助也是未知之数,还不知有没有福气给老大当儿媳。若仓促的订婚,将来犬女若顽劣不堪,我和三哥担心会影响老大,还有玄甲军的前程。至少要养到十岁,过了黄口之年,再谈婚论嫁不迟。”

小苑正待再说,方原已放了茶杯,哈哈一笑说,“苏妹子说的十分有理,这婚事确实仓促不得,哈哈!”

既然方原都开口,暂缓方家与景玲的婚事,小苑只能轻咬着樱唇,无可奈何的应了。

景杰、苏红玉出了沧浪亭,沿着小河纵马赶回太湖军事基地。

苏红玉勒马止步,愕然问道,“三哥,你为什么不应允这门婚事?老大其实是想拉拢你成为一家人。”

景杰与她并马立在河边,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河水,沉声说道,“红玉,无论结不结亲家,我对老大是不会动摇的。只是,这个小苑看似柔柔弱弱,野心实在太大。这才刚刚有孕,就要上下通吃。身为妾室,却不给正室夫人留一点余地,久必为祸啊!”

苏红玉点了点头说,“三哥说的是,小苑此刻的手就伸到玄甲军来了,若将来真的得了势,那还得了?”

景杰补充说道,“必有吕后,武则天之祸!”

苏红玉失笑说,“三哥,怎么说的吕后、武则天是女魔似的,我们女人得了势,你们男人很委屈,是不是?”

景杰笑了笑说,“红玉,失言!失言!”

他望着河水,叹了一口气说,“红玉,我此时此刻有些后悔,当时在扬州城阻止老大与公主在一起,是对还是错?”

苏红玉悠悠的说,“三哥,你以为老大瞧不出其中的端倪,那就真的低估老大了。老大顺水推舟没强行推进这门婚事,就是留有余地,不想有人将手伸到玄甲军。”

苏红玉又黯然的说,“三哥,我们在一起两年了,还没给景家生下一男半女,要不,你还是纳个小妾......”

景杰挥了挥马鞭,阻止了她后面的话儿,“有你有玲儿就很好,其他的话儿无须再提。走,红玉!”

苏红玉双眸含泪,感动的点了点头。

两人纵马扬鞭,消失在日落西山的余晖之中。

第二百三十七章 千里归来

几日后,方原找到坤兴公主,邀她一起,以夫妻的名义给京城上了一份奏折。

奏折的内容简单明了,就是请朝廷册封宫女小虫子为县主。

明朝礼制约定俗成,皇帝之女为公主,亲王之女为郡主,其他宗室王爷之女为县主。要想朝廷册封为县主,要么生来就是宗室王爷之女,要么就是皇帝对股肱重臣家眷的一种赏赐。以小虫子的身份,要想册封为县主,只能是看京城愿不愿给十府总督方原,还有坤兴公主的面子。

方原上这个奏折,除了想给小虫子要个县主封号,更大的原因,就是一种对北京朝廷的政治试探。

即便两军即将开战,政治试探也是必不可少的,既能麻痹敌人,也能争取备战的时间。

封个县主,其实是不痛不痒的小事,若周皇后、太子册封了,那证明朝廷还不愿立刻和方原翻脸,至少双方还要维持表面上的和谐。若周皇后、太子直接驳回方原的奏折打脸,证明双方已剑拔弩张,随时可能开战。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方原是真的想试一试,如今紫禁城里的崇祯到底处于什么状态,被彻底软禁,还是半架空。无论这次政治试探的结果是册封还是驳回,诏书一到苏州府,稍一比对诏书上的皇帝印章,方原就能一目了然。

奏折发出之后不到三日,方原又收到了一个从南方来的消息,是福建派出几个使者前来苏州府送信的,带来的消息是,郑芝龙希望再次派出一个使团,北上与方原进行谈判,商谈的主要内容包括之后浙江的地盘划分、远洋贸易利的分配,还有舟山群岛海军基地的修建。

之前郑芝龙已不下三次派出使团前来谈判,方原见都没见,直接给拒之门外。因使团出使的人选,方原并不满意,郑家不先服软,放扣押的柳如是回苏州府,谈个毛线谈。

郑芝龙这个南海最大的走私海商、劫掠海盗集团,不仅事关大明海疆的安全,更事关远洋贸易的税收,甚至包括方原或许会执行的海洋对外扩张战略。

所以挟海洋自重的郑氏集团,方原是绝不会留的,更没有谈判的余地。解决的方案只有两个,要么郑芝龙登陆,交出所有战舰归降,要么彻底歼灭郑氏集团。

当然眼下方原是南北受敌,确实需要一长段时间来练兵和打造水师,若郑芝龙这么想谈,方原是不介意和郑家派来的使者聊聊天,解解闷,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

前提是郑家要放回被扣押的柳如是,否则,方原连和郑家聊天解闷的心思也欠奉。

方原向前来递话的郑家使者询问,郑家使团这次出使的人选。使者如实的禀报,这次使团的团长是郑芝龙的五弟,郑芝豹。

无论是郑芝龙、郑芝凤还是郑芝豹,方原对郑家兄弟是全无兴趣,脸色平淡的不置可否,正要令人将使者赶出门去。

使者见状不妙,又惊慌的说,“方军门,这次使团随行的还有钱谦益的夫人,柳如是。”

方原这下才暗自冷笑,郑芝龙这个老儿今次终于想明白了,愿意放回扣押的柳如是。之前郑芝龙是一直强硬,不愿放人,看来舟山群岛海军基地的修建,确实给了郑家巨大的压力,令郑家是不能不妥协。

海霹雳施琅真是个海战的大将之才,这次使出婚配拉拢的法子,真是使对了。

方原呵呵一笑说,“既然郑家这么有诚意,本军门就恭候使团的到来了。”

他也松了口,算是同意了与郑家开始正式的和谈。

之后的两个月,方原又接到了两个重要的情报,一是从京城来的册封诏书,朝廷竟然同意册封小虫子为昆山县主,并正式更名为许茹。但这个县主的册封只是封号上的,封地是一亩没给。

坤兴公主又从自己的两万亩皇田封地里,给了许茹两千亩地,作为她的封地。

方原见了诏书,上面的玉玺印章确实与之前王承恩带来的印模不符。换句话说,这一纸册封诏书与崇祯并无干系。看来崇祯确实已丧失了实权,只挂着个皇帝的名头。

另一个情报则是施琅自舟山群岛发来的军报。舟山群岛正在修建海军基地,而施琅在舟山群岛四周发现郑家派来侦查的小型船队,立刻出击,击沉一艘,俘虏一艘,逃跑了三艘。

方原见了军报是暗自冷笑,边打边谈,那是争取谈判筹码的老伎俩了。抗美援朝,双方谈了一年,那边战场就打了一年。叙利亚打了六、七年,就谈了六、七年。

郑芝龙一面派出使者团来谈判,一面又做好攻打舟山群岛海军基地的准备,看来这次谈判若不成功,双方之间的一场大海战又是一触即发。

方原令施琅做好大战的战备准备,又再调派了一百门火炮,还有不计其数的铅弹、火药上岛,以备战时之需。

在做好了战备之后,五日后,郑芝豹的使者团抵达了苏州府。

出于礼节需要,方原令苏州府衙包括知府陈洪谧在内的官吏,在苏州府衙设宴招待了郑芝豹一行人,算是为北上的众人接风洗尘。

方原远远在使团的人堆里见到了至少有一年未曾见面的柳如是。

柳如是果然随着使者团回了苏州府,方原见她是面容憔悴,也不知是在福建住的不适应,还是旅途奔波太过劳累。

方原对她很是怜惜,只想拉着她的手儿,找个没人的地,和她说说话。

但众目睽睽下,方原堂堂一个十府总督,天下间最声名显赫的统帅,总不能当众失态,令苏州府衙的官吏,还有郑芝豹一行使团耻笑,只能强忍着怜爱,只是礼节性的冲她拱了拱手。

柳如是却也不动声色,也是礼节性的冲他欠身行礼。

酒过三巡,觥筹交错,郑芝豹一行人也喝得醉话连连,方原正要安排府衙的衙役送郑芝豹去苏州城的馆驿休息。

郑芝豹突然捉着方原的胳膊,哈哈大笑说,“方军门,奉大哥之命,我一路上护送钱夫人来苏州府可是尽心尽力的,既没热着,也没饿着。如今算是完整的将钱夫人交到方军门手里了,之后就随军门安排了。”

他这话虽是酒话,也是在向方原讨好卖乖,但在方原听来,却是怎么听怎么刺耳。一口一个钱夫人,更像是讥讽方原私通他人之妇的恶劣行径。

柳如是的粉脸也是一沉,娇躯轻轻颤抖,坐在角落里是一言不发,鼻子微微一酸,双眸已渗出了泪花儿。

在场的陈洪谧等苏州府衙的官吏一下也愣住了,继而欲盖弥彰的要么互相敬酒,要么借口去更衣,向方原表明其实大伙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到。

方原脸色阴沉,坐在一侧是默不作声。

胡琦已知机的上前,冷冷的呵斥,“贵使,你喝多了吧!要不锦衣卫送你回馆驿休息了?!”

郑芝豹被胡琦厉声呵斥,更要派出锦衣卫来护送,酒劲也吓醒了三分,突然想起之前当众的失言,令方原十分难堪,尴尬的连连摇手,“这,方军门,我,是大老粗一个,酒后失言,酒后失言!”

方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拍着他的手儿,淡淡的说,“既然贵使喝多了,就先下去休息吧!”

郑芝豹自知闯了大祸,忙冲方原连连拱手,忙不迭的离开了酒宴。

知府陈洪谧还有一众官吏,也知情识趣的纷纷告辞走了。

宴终人散,整个府衙大厅只剩下了方原、柳如是二人,胡琦,还有护卫的锦衣卫则在大厅门口警戒。

第二百三十八章 真情流露

方原、柳如是之间已有一年没见面,本该有说不完的话儿,甚至方原还曾想过,今夜直接就拿下了这个美人。

但眼下的方原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是离了柳如是有十米远,一个人呆坐着饮酒。

柳如是双眸已渗出些些泪花儿,众人明里暗里的嘲笑令她羞愧得无地自容,低声说道,“方弟,如今你我都成了他人茶后饭余的笑柄,这就是你想要的?”

方原是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可奈何,今日能封了郑芝豹的口,明日又封得了天下悠悠众口?

他本想问一问柳如是这一年来宰福州城的情况,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阴沉的脸上神色淡漠的说,“柳姐,我救你回来还救错了?你本不想回来,舍不得钱谦益,是吧!”

柳如是黯然说道,“方弟,我当然想回来,更与钱谦益无关。他如今为了和你作对,早已丧失理智,我根本不愿和他多说一句。方弟始终不明白,这一切本就和钱谦益无关。”

方原不悦说道,“柳姐,你还有什么歪理邪说,我愿闻其详。”

她怔怔的瞧着方原说,“之前,我嫁给钱谦益时,就在背后被人指着嘲笑一个青楼妓女为了荣华富贵,勾引行将就木的老者。如今我还以钱夫人的身份,弃了失势的钱谦益和天下最炙手可热的方弟你在一起,背后会有多少流言蜚语,骂我不知廉耻,攀龙附凤?”

“之前在红豆山庄,我闲暇时,还可以去找寇眉,横波聚一聚,聊一聊。如今钱氏族人被你杀光了,红豆山庄也彻底荒废了,我哪里还有脸去见她们?她们纵不问起你方弟,若问我如今住在哪儿,我如何回答?我能回答住在方弟你的沧浪亭里?”

“纵然我留在沧浪亭,也见不得光,见不得人,就是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鸟,还能有什么光彩?”

方原这才知晓,原来他千方百计的救柳如是回来,其实柳如是并不领情,或许她之前还是故意远远的躲到福建去的。

方原苦笑了一声说,“柳姐,一切是我自作多情?”

柳如是双眸的泪水划过脸颊,落在胸前、肩头,“方弟,你对我好,我岂会不知?但,人言可畏呢!方弟你不在乎,我是真的在乎。我怕,怕被人当作不知廉耻的下贱女人;怕被人背后骂成**荡妇。你给的,我想要,但不敢要,更不能要!”

柳如是这番话已是真情流露,方原算是彻底清楚了她的心思,若说她对方原一点都不动心那是假的,但动了心不代表就能接受。

这个时代,良家妇人离婚再嫁都是一种耻辱,甚至连皇室公主都不能改嫁,必须从一而终。何况柳如是还是顶着钱夫人的身份,和方原在一起,按照明朝的礼教,那是该浸猪笼的。

方原身为穿越者,可以不在乎世俗眼光,柳如是却不能不在乎,她如今早从青楼女子洗白成了良家妇人,所以宁可单身一人,也不愿接受方原,再回到千人万人唾骂的境地。

正如她所说的心里话儿,方原给的,她不敢要,也不能要!

方原的心儿痛得一下下的抽搐,微闭双眼,双手紧握成拳。若强行将她关在沧浪亭,这样的柳如是和一具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良久,还是心中的柔情那一部分占了上风,方原叹声说道,“好,好,今夜柳姐暂住在沧浪亭,这些日子,我令人带柳姐去另寻一处住所,再给柳姐安排一个谋生的生计。”

柳如是见他终于软了口,拭了拭泪水,冲他感激的盈盈行礼,“方弟,谢谢!”

方原冲胡琦说道,“锦衣卫,回府!”

回沧浪亭的马车里,方原与柳如是对面而坐,都是一言不发。

柳如是突然开口问道,“方弟,这次和谈,你是什么想法?”

方原被她打击得意味索然,随口应付说,“没什么可谈的,拖延拖延开战的时日而已。”

柳如是又说道,“方弟,郑芝龙是真心来和谈的。”

方原瞧了瞧她,失笑说,“郑芝龙一面和谈,一面还派舰队北上,这也算真心和谈?呵呵!”

柳如是正容说道,“据我所知,派舰队北上的,不是郑芝龙,而是郑芝龙的儿子郑森。”

郑森就是未来的郑成功,柳如是竟然提供了这么一个重要的郑家情报,方原这下是来了兴致,忙问道,“郑森和郑芝龙有分别?”

柳如是不紧不慢的说,“我在福建呆了一年,郑家的情况还是一清二楚的。郑芝龙、郑森父子的战略还是有所不同,郑芝龙一门心思想的是登岸,归顺,而郑森想的是不登岸,割据海外。”

方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郑芝龙的想法,之后的历史早已验证。郑芝龙就是想登岸,在朝廷谋求一官半职,无论这个朝廷是明朝,还是满清。

而郑森恰恰相反,就是不登岸,成为割据一方的军阀,无论这个朝廷是明朝,还是满清。

郑森收复台湾,是民族英雄不假,但远远谈不上爱国。至少在方原看来,郑森之后的种种表现,就是个凭借海军优势割据台湾,与大陆对抗的军阀。

抗清是有的,复不复明那就另说。

曹操虽然挟天子以令诸侯,时刻提防着汉献帝,至少还将汉献帝摆在皇帝的神坛上。董卓虽然乱政,随心所欲的换皇帝,但至少还立了个活生生的汉朝皇帝。这两人,古往今来,绝没有史书承认二人是忠君爱国之辈。

而反观郑森的所作所为,宁可拥立了一个远在广西,八竿子打不着的永历皇帝为正统。而四处奔波抗清的监国鲁王朱以海,却被郑森放逐在金门喝风,最后死在了金门。但凡活着的明朝宗室王爷在郑森、郑经的管辖领地里,根本就没有容身之所。

郑家真能反清成功,当皇帝的也是郑家,而不是明朝宗室。

就这么一个意图割据台湾的郑氏政权,却被史书褒奖成忠君爱国,方原实在是不能理解。若以郑森的标准也算忠君爱国的话,那曹操、董卓全都是忠臣,而悉心培养永王、吴越王成才的方原更是能与诸葛亮媲美的千古忠臣。

柳如是见方原默不作声,又说道,“方弟,在郑家兄弟里,郑芝龙是想登岸的,而郑芝凤、郑森,包括水师统领施福,都是支持不登岸,割据海外的。今次的使者郑芝豹则是个两方都不得罪的中立派,所以被派来和谈。”

方原从历史走向也知晓,郑氏集团里支持割据海外的,绝对是占了绝大多数,所以郑芝龙投降满清后,立刻就众叛亲离。郑森、郑芝凤、郑芝豹、施福、施琅全都与之划清了界限。

满清见郑芝龙已是孤家寡人一个,直接就斩杀了这个被郑氏集团抛弃的弃子。

换句话来说,纵然眼前方原能与郑芝龙派来的使者达成和谈协议,其实这个和议也是废纸一张。郑森,还有其他郑氏集团的实权派绝不会允许一个能挑战郑氏集团海上霸权的势力出现,那对想割据海外的郑氏集团来说,几乎就意味着灭顶之灾。

何况郑氏集团所有的财源就是走私,还有海外贸易的保护费。若令方原分去了一部分,郑氏手中就少一部分。郑氏集团少了这一笔财源,还如何供养一致五百艘以上战舰的东方第一舰队?

郑芝龙想不想登岸、和解,无关轻重,他若能代表郑氏集团割据海外的路线,他就是郑氏集团的头领。若他想违背这个路线,所有实权派都会找借口将他赶下头领的位子。

所有的父子亲情在集团政治利益面前,全是扯谈。

但是柳如是今次提供的这个重要情报,可以说是相当的及时,至少令方原明确了今后征讨郑氏集团的战略方针。没有太大野心的郑芝龙其实是可以软硬兼施逼降的,而郑森、郑芝凤等野心派就只能武力讨平,没有招降空间。

方原感激的捉过了她纤嫩的手儿,轻轻的一吻,“柳姐,你提供的这个情报太重要了,我是真要谢你。”

柳如是忙缩回了手儿,正容说道,“方弟,我不想欠你的人情,感谢什么的就不必了,你莫要在心里记恨我这个不识时务的顽固女人就行。”

方原叹了一声,闭了双目开始养神,有了柳如是提供的消息,同郑芝豹的谈判,采取什么方略,他已是胸有成竹。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五路讨伐

紫禁城

东暖阁

崇祯被禁在东暖阁已有一个月。这一月间,他的身份还是皇帝,但内阁的票拟再未送到过东暖阁。

崇祯偷偷摸了摸龙袍里藏着的玉玺,他使用的玉玺一共有两个。

一个玉玺留在司礼监,由司礼监代为朱批,盖龙印,自王承恩被驱逐后,司礼监也由之前的东厂都督王之心任掌印太监。这个王之心是个典型的墙头草,早就转投到太子朱慈烺那方。

如今大明的朝政,就是由外廷的内阁票拟,然后交到内廷的司礼监,由朱慈烺、王之心二人朱批,盖印,与崇祯再无任何的干系。

还有一个玉玺,则是崇祯藏在怀里的这个,也是在方原处留有印模的玉玺。

如今还守在崇祯身边的,就只有被赶出司礼监的方正化。自朱慈烺掌控了司礼监后,方正化这个方原名义上的义父,自是第一个被清洗的对象。方正化花尽了家财,才买通了关系较好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没有被当场处决,而是赶到了基本已成了冷宫的东暖阁,继续侍奉崇祯。

东暖阁的门开了,朱慈烺并没有令东暖阁的太监通报,就龙行虎步的入了,短短两个月,他早已尝到了皇权的甜头,走路的姿势、气派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朱慈烺见了崇祯既不跪也不拜,只是朗声说道,“儿臣来给父皇请安了。”

这一个月来,朱慈烺也就来了两次,崇祯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默然看了看这个全无半点人臣之礼的太子,苦笑了一下,又转头去继续看书。

朱慈烺又说道,“父皇,今次儿臣前来,是有两件要紧军务,须父皇亲自定夺。”

崇祯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太子,如今军务还用告知朕?你自行拿主意就是。”

朱慈烺淡淡的一笑说,“这两件事事关重大,儿臣根本无法做主,必须要父皇来钦定。”

他先递上了一本内阁的票拟到了崇祯的龙案上,“父皇,这是内阁票拟,请父皇御览。若无异议,便请父皇盖上龙印。”

崇祯取来内阁的票拟,逐一阅过,神色也越发的凝重。原来朱慈烺递上的是册封李自成为平西伯,兼河南总督;张献忠为镇南伯,兼湖广总督的内阁票拟。

崇祯这才回过神来,太子朱慈烺哪里是无法做主?分明是册封流寇李自成、张献忠二人会引起朝野震动,朱慈烺爱护羽毛,不愿背这个黑锅,便直接将黑锅扔给了内阁首辅魏藻德,次辅陈演,还有崇祯这个傀儡皇帝。

崇祯看穿了太子的心思,是怒极而笑,“太子,册封李自成,张献忠,简直是荒唐!你是要将大明搞得天下大乱,各地军阀割据,重蹈唐朝灭亡的覆辙?”

朱慈烺当了一个月的监国太子,心气早就高上了天,眼下对这个父皇是极为不屑,冷冷的讥讽说,“父皇即位之初,大明哪来的流寇?满清也被遏制在辽东一隅。而父皇即位十七年,眼下是流寇肆虐,满清也六次入关劫掠,大明已是奄奄一息。将天下搞得大乱的是父皇,儿臣只是在替父皇善后啊!”

崇祯被他冷冷的讥讽,气得是浑身发颤,奏折也落在龙案上,他偷偷以匕首在袖里的玉玺印面再划了三道划痕,冷冷的说,“太子,这奏折我绝不应允,你若强行要通过朱批,就先弑父弑君吧!”

朱慈烺未想到崇祯被软禁了还如此刚烈不屈,冷然说道,“父皇,是你不顾父子情面在先,就莫怪儿臣了!来人,去将玉玺抢了!”

三个锦衣卫为了表功,如狼似虎的冲上前,就去抓扯崇祯龙袍,要抢夺玉玺。

方正化见众人对崇祯逼之太甚,又气又恼,忙挡在崇祯身前,厉声呵斥,“太子,陛下既是你的君,也是你的父,你竟敢逼君逼父,简直大逆不道啊!”

朱慈烺冷冷的瞪了方正化一眼,冷笑说,“你这个老阉奴,教出了一个祸国殃民的方原,本该凌迟处死,本宫念你老迈,给你一条生路,你还蹬鼻子上眼来了?来人!将老阉奴拖下去杖毙了!”

朱慈烺身后的锦衣卫上前捉拿方正化,崇祯也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却是无可奈何,只能连连咒骂,“逆子!逆子!”

“住手!”

一个冷冰冰的声儿喝止了锦衣卫,是周皇后!

朱慈烺吓得忙冲她下跪行礼,“儿臣拜见母后!”

周皇后厉声呵斥说,“太子,你简直胆大妄为,将奏折放下,回东宫闭门思过三日!”

“之前哪些锦衣卫要抢夺陛下玉玺的,立刻拖去午门外杖毙!”

朱慈烺根本不敢和一手扶持他上位的母后顶撞,只能带着锦衣卫唯唯诺诺的撤走了。之前强抢崇祯玉玺的三个锦衣卫,被直接拖了出去,求饶惨叫声远远的传来。

崇祯漠然看着处治太子、锦衣卫的周皇后,冷笑着说,“皇后,你这是演的哪一出戏啊?!”

周皇后令宫女端上一碗浓郁飘香的参汤,放在了龙案上,“陛下这些日子越发的憔悴了,在东暖阁也足不出户,妾特地熬了一碗参汤。喝过之后,妾陪着陛下去宫后苑转一转,总不能成日关在东暖阁。”

崇祯嘿嘿一笑说,“这不是拜皇后、太子所赐?!”

他瞧着周皇后端上的参汤,散发了浓浓的香味儿,却也藏着浓浓的杀机,冷冷的说道,“皇后,这参汤下了砒霜,还是鸩药,你们是等不及想弑君篡位了?”

周皇后花容微微一沉,神色黯然的坐到了龙案前,端来参汤,先亲自尝了一口,又舀了一勺,喂到崇祯嘴边,“陛下,我们十七年的夫妻,你竟会怀疑我要下毒害你?”

崇祯见她亲尝了一口,也就一口吃了,黯然说道,“朕也不信十七年的夫妻,皇后竟会逼朕到悬崖边上。”

周皇后一口一口的喂着他参汤,口中继续说道,“陛下,你殚精竭虑的劳累了十七年,没过几日舒心的日子,不如将皇位禅让给太子,安心的在宫里当太上皇不好么?”

崇祯听了周皇后要他禅位,是雷霆大怒,怒而起身说,“要朕禅位,绝不可能!朕绝不会禅位,你们母子想篡位,就杀了朕!”

周皇后拉着他的手儿坐回了龙案,一下下的轻轻拍着,安抚着他的怒火,柔声说,“陛下若不愿禅位,那就不禅位,就交出玉玺,令太子监国便是,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

崇祯眼下本就是被软禁,太子处置一切政务,所谓监不监国,根本就无须崇祯来认可,交不交玉玺也就是几个锦衣卫的事儿。

周皇后轻言细语的劝说,反倒令崇祯生出些些好奇,愕然瞧着她问,“皇后,朕如今是真的看不清你了。”

周皇后苦笑了一下说,“陛下十七年来不是忙于朝政,就是迷恋田妃那个狐狸精,何曾正眼瞧过臣妾?陛下不是看不清,是从来没用心看过。臣妾与陛下是十七年的夫妻,没有陛下,就没有臣妾,臣妾绝不会容许他人欺辱陛下。”

崇祯凝视着她的玉容,俨然还是十七年前出入信王府时的模样,双目涌出了感动的泪水,叹声说道,“皇后,你们这么乱搞下去,是想将大明置于万劫不复啊!”

周皇后正容说,“臣妾相信,无论是陛下,臣妾,太子,都想令大明永存不灭,绝不会巴望着大明灭亡。如今无非是陛下认为方原是栋梁之才,臣妾、太子认为方原是祸国殃民,双方的政见不同罢了。陛下十七年来刚愎自用,没听过臣妾一次,今次算是臣妾恳求陛下,能否放手一次,令太子去施展呢?”

崇祯将那本册封李自成、张献忠的奏折重重的扔在龙案上,又取过另一份奏折,上面竟然是传给南京的史可法、三府总督马士英、徽州副总兵黄得功、池州总兵刘良佐,还有福建郑芝龙的诏命。令郑芝龙率主力水师北上讨伐方原,其余四路也陈兵边境,策应郑氏的攻势,五路同伐方原。

崇祯缓缓的放了奏折,叹声说,“皇后,可知大明如今的大好局面,驸马是居功至伟。否则,满清早已入关,流寇也早已逼近京畿。皇后如今却要玩走狗烹,良弓藏那一套,唉!所谓行不义者必自毙,小心害人者反受其害!”

周皇后淡淡的一笑说,“陛下!臣妾也知方原为大明立下了大功。但身为臣子,立功再大,也是臣子,总不能恃功而骄,还凌驾在君权之上了吧!方原确实是难得的才俊,臣妾并不否认,但陛下对方原的宠信也确实过了头,早逾越了君臣的礼制。”

“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方原若真是忠君的,就该束手就擒;若方原要顽抗到底,那就证明他本有反心,是他自取死路,不是么?臣妾可以应承陛下,若方原愿束手就擒,臣妾仍视他为坤兴的驸马,只会加恩,绝不加害。”

她一通滔滔不绝的道理,崇祯听了是反击乏力,两人十七年的恩爱夫妻,从未生过真正的嫌隙,如今唯一的分歧,也就是在对方原忠心与否的看法上。

如今周皇后在掌控全局,占尽上风的局面,仍是苦口婆心的劝说,充分尊重了崇祯的尊严和脸面,崇祯还能有什么话去呵斥她?

崇祯神色颓然的交出了怀中的玉玺,扔在了龙案上,长叹一声说,“去吧!去吧!终有一日,你们会后悔的。”

周皇后令随行的宫女、太监收了玉玺,又叫来了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还有司礼监太监王之心,沉声说道,“你二人听清楚了!从今日起,陛下的膳食比之前只能多,不能少。陛下可以任意出入紫禁城任何一个宫殿,绝不能阻拦,否则以大不敬罪论处!听明白了?!”

她的旨意再明白不过,崇祯除了不能离开紫禁城,可以随意活动,骆养性、王之心二人忙恭恭敬敬的领旨。

待骆养性、王之心二人离开了,周皇后盈盈的起身,又扶起了崇祯,柔声说道,“陛下,这些日子你也闷得很了,臣妾陪你去宫后苑转一转。今后臣妾也搬进乾清宫,日夜不离的陪着陛下!”

第二百四十章 安居平五路(1)

与郑家的和谈本来是安排在两日后举行,但这两日间,施琅又传来军报,郑氏一支两百艘战舰的庞大舰队,由郑芝龙的四弟郑芝凤率领,已进驻与舟山群岛隔海相望,只有一,两百海里的观海卫。

这个观海卫曾被方原出兵攻陷过,还打败了郑家水战猛将施福,俘虏了施琅,但因离得太远,方原没精力、资金去防御、经营,只是由浙江总兵代管。

郑家舰队一北上,观海卫立刻再次失守,被用作了郑家舰队的海军基地。

在江南监控的锦衣卫也传来消息,南京的史可法,三府总督马士英,池州总兵刘良佐,徽州副总兵黄得功也出现了兵马调动的迹象。

这四路各自出兵两万,三万不等,再加上郑家的五万水师,总兵力达到了十五万。

玄甲军如今面临的不再是郑氏集团一路出击,而是五路兵马的合围,形势已十分危急,得到消息的景杰等玄甲军将领,立刻赶到了沧浪亭,商议对策。

景杰诸将赶到沧浪亭时,却被锦衣卫告知,方原已和秦展、胡琦去了桃花河,乘舟游阅桃花河的美景,还有沿岸莺莺燕燕的青楼花魁。

军情已十万火急,方原不呆在沧浪亭,甚至苏州府府衙商谈对策,却还游历桃花河,景杰立刻率众将乘了大船,沿着桃花河追了过去。

众将追出了十里,远远看见锦衣卫护卫的大船在徐华的桃花园河岸边停靠,正在欣赏河岸桃花园的一个头牌歌妓,正唱着轻曲小调。

景杰立刻上了船,见方原果然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口中还悠闲说着,“老四,比起昆曲,我还是更喜欢这种民间小调。陈沅不在,桃花园果然失色不少,绝色美人果是天生丽质,可遇不可求啊!”

秦展在边上拍着马屁说,“我觉得这个女子不差,是老大的眼光太高了,除了秦淮八艳,公主那种,谁能入得了老大的眼?”

景杰见二人还在谈论美人,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怒说,“老大,军情十万火急了,你还在听小调?”

方原微微睁眼,撑起身子,拉着他的手儿说,“老三,你来得正好,坐下来一起听小调,呵呵!”

景杰神色不悦的坐在他边上说,“老大,五路兵马,至少十五万大军压境,五府已是处处烽火,顾此失彼,你还真有闲心!”

方原失笑说,“诸葛亮不也悠闲的钓鱼,就能安居平五路?东晋谢安,淝水之战时还在游玩下棋。我们也学学什么是所谓魏晋风度,什么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哈哈!”

景杰被他搞得是哭笑不得,没好气的说,“老大,那也要胜了才是魏晋风度,名士风流,才是诸葛亮、谢安,不然就是高纬、陈叔宝!老大有什么退敌之策,我洗耳恭听。”

方原品了一口茶,悠悠的说,“老三,南京史可法、三府总督马士英、徽州黄得功、池州刘良佐,这四路兵马,我已有法子令他们退兵了。”

景杰愕然瞧着他问,“老大,你在开玩笑?快说说退敌之法!”

方原拉着他的手儿说,“老三,不急,不急,你以为我在游历桃花河?其实我是在等人。来,我们先坐下,喝喝茶,听听小曲,磨刀不误砍柴工,是吧!”

景杰将信将疑的坐在方原边上,陪着他听了一会小曲,只见远方一艘花船驶近,一人上了方原所在的大船,是山陕商帮的龙头吴大山。

吴大山上了船,恭敬的冲方原行了礼,问道,“方军门找我有事?”

方原冲他微笑着说,“老吴啊!我待你们山陕商帮不薄吧!”

吴大山也看不清方原找自个儿来做什么,忙拍胸口说道,“方军门,有话吩咐便是,老吴我能做到的,绝不说半个不字。”

方原呵呵一笑说,“池州总兵刘良佐,是山西大同左卫的人吧!”

山陕商帮是北方南下的商帮,平日里就善于拉帮结派,自然与刘良佐也做过些走私的买卖,吴大山忙说道,“是,是!”

方原笑了笑说,“如今这个刘良佐竟敢兴兵入境,你们山陕商帮替本军门想一想退兵之策?”

他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吴大山是越发的心惊,摇手说道,“方军门,我们与刘良佐也是萍水之交,哪里会有退兵之策?”

方原亲热的拍了拍他肩膀,悠悠的说,“本军门倒有一退兵之策,不过需要你们山陕商帮帮个小忙。”

吴大山连忙追问,方原继续说道,“你们山陕商帮派人去给刘良佐递个信,只要池州府有一兵一马敢踏入本军门辖内,你们山陕商帮就抄了刘家在山西的祖坟,刘氏全族老幼,一个不留全宰了!你们还可以替本军门再带一句话给刘良佐,本军门事后第一个就灭他刘良佐,活捉了带到苏州府凌迟处死!”

方原是满脸的杀气腾腾,吴大山哪里敢说个不字,说不准惹恼了方原,连山陕商帮一起给灭了,连声说道,“好,好,方军门,我立刻派人前去带话。”

吴大山去后,方原冲景杰笑了笑说,“老三,刘良佐此人就是胆小如鼠的怂包一个,我量他也没胆子来啃玄甲军这个硬骨头。吓一吓,他也就退回池州了。第一路,退了,呵!”

景杰深吸口气,这才信了方原前来游历桃花河绝不是故作风雅,而真是在实施退兵之策。

过了半个时辰,已是华灯初上,一艘商船又靠了上来。这一次上船的,是徽商商帮的江演。

见了江演,方原之前的笑容不见了踪影,面色阴沉的说,“江老板,你们徽商商帮干的好事!”

江演听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讶然问道,“此话何解?方军门请明示。”

方原重重的一拍桌子,茶水四溅,沉声说道,“本军门给你徽商商帮一条大大的财路,你们倒好,赚了银子反咬本军门一口,是不是在逼本军门发飙?!”

江演见他是动了真怒,吓得连连拱手说,“方军门,我是真的不明白,徽商商帮哪里得罪了方军门啊!”

方原缓缓的说,“徽州是你们徽商的地盘?”

江演拭了拭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连声说,“是,是。”

方原冷冷的说道,“如今徽州府的粮草、兵马、军备都是找你们徽商商帮花低价买的,是吧!卫所指挥使、同知,游击几乎都是与徽商商帮沾亲带故的,是吧!本军门喂饱了徽商商帮,如今徽州副总兵黄得功竟率三万大军犯境,徽商商帮脱不了干系吧!”

事关军政大事,江演吓得背心冷汗直冒,连连说道,“这,这,黄总兵出兵前,也没与我们徽商商帮商议过啊!”

方原斜斜的瞧着他,嘴角扬起了一丝冷笑,“好,好,本军门暂且当你们徽商商帮不知情,免去你们刑狱之灾。但,但凡因黄得功入侵造成的兵马、粮草损失,还有百姓的伤亡,我尽数找你们徽商商帮报账,应不算过分吧!”

江演是面无血色,但总算也明白了方原突然发飙的心思,就是要徽商商帮给徽州府府衙、卫所施压,令副总兵黄得功退兵。否则,就会抄没徽商商帮的家财以弥补战场的损失,以方原之前的雷霆手段,那肯定是说到做到。

江演忙说道,“徽商商帮是绝对支持方军门的,我立刻派人去和黄总兵商议商议,打打杀杀的不好,双方应以和为贵嘛!”

方原冷冷的问道,“若黄总兵一意孤行呢?”

江演忙说道,“我们商帮在徽州卫所的人,会立刻断了黄总兵的军粮供应,没有军粮,黄总兵也只能退兵。”

方原得了他的承诺,这才露出了笑容,“那一切拜托江老板了!”

江演唯唯诺诺的去了,方原冲景杰比了个‘OK’的手势,“老三,黄得功也算是个遵朝廷之命的总兵。这种人只能通过同僚、下属给他施压,实在不行就令人在背后拖他后后腿,焉能不退?第二路,也退了!”

景杰不得不佩服方原对阵下药的本事,轻描淡写的几个举动就退了黄得功、刘良佐两路兵马,无论眼光,还是手段都是一等一的熟练。

景杰拱手说道,“老大高明,我服了!其他三路呢?”

第二百四十一章 安居平五路(2)

方原微眯着眼,直直的瞧着远方台上唱小调的女子,淡淡的说,“南京的史可法,志大才疏,根本不足惧。我们只需要派出五千兵马陈兵边境,做出要先下手为强,先行攻打南京的架势。我敢断定会吓得南京鸡飞狗跳,南京诸卫的明军,一步也不敢离开南京卫所,甚至还会全撤到南京城。”

“我再找与史可法交好的扬州知府曲从直,令他从中周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史可法这一路,不足虑也!”

方原又说道,“三府总督马士英动向不明,我决定调派麻林,率三千骑兵营、五千步战营军士北上扬州府,五千步战营入驻扬州府的高邮卫、仪真卫、扬州卫三卫。三千玄甲铁骑分三路突袭凤阳、安庆、庐州三府,将能攻陷的州府县城里的官吏全捉来太湖基地,切记不能伤无辜的官吏、百姓。”

“这也算是给马士英一个教训,得罪玄甲军是必须付出惨重代价的,省得此人经常来当出头鸟。马士英这一路,也不足虑也!”

景杰听了是连连点头,问道,“老大,郑芝龙这一路呢?”

方原面色凝重的说,“其他四路都是赶鸭子上架,与我们并无实际的冲突,真要开打,也就是几场友谊赛。而郑家这一路,绝对是真枪实战的硬仗,我真是没把握。”

“观海卫离舟山群岛太近,施统领虽海战能力极强,但郑芝凤也是精于海战,而郑家舰队的战舰数量多出了一倍,施统领能不能退敌,真是未知之数。老三,你有没有良策?”

景杰说道,“老大,光比拼水师,玄甲军仍是落在下风,我认为还是要派出陆路的支援。赤古台率一万骑兵,李宗泽率五百火炮营,带着三百门火炮急速进军,采用之前攻陷观海卫的法子,绕道杭州湾,直接从陆地攻打观海卫,策应施统领那方的海战战事。若没有观海卫陆基的支援,郑家舰队一战无功,就只能退回福建休整,而无法与施统领的舰队长期对峙。”

方原同意了他的战法,又交代说,“老三,你就留守太湖基地,留两千玄甲铁骑、八千步战营军士。若南京、池州府、徽州府方向有变,随时准备策应战场的战局。”

他为了击退以郑氏集团的这次进犯,玄甲军已是精锐尽出,竭尽全力的支援了施琅的水师营,余下的就只能看施琅这个海霹雳的真本事,能否击退郑氏主力的攻击。

方原打了个哈欠,起身说道,“好!万事俱备,可以找郑芝豹聊天了,若能软硬兼施的吓退了他,也算是策应施统领的战局。”

谈判开始!

方原这方出席谈判的,有秦展,苏州府知府、同知,还有已去浙江打通商路的徐华、沈祥二人。这种军政谈判,商人本不该参与,但因为关系到浙江势力的划分,此二人对浙江的了解,比方原更为透彻。

玄甲军主帅景杰,要坐镇太湖军事基地,关注各方战事,并未出席这场谈判。

郑芝豹先是献上了郑芝龙的书信,方原粗略的看过,无非就是些愿两方和睦相处,停息兵戈的套话。

方原放了郑芝龙的书信,微微一笑说,“曰文啊!郑家什么时候归顺朝廷呢?”

曰文就是郑芝豹的字,郑芝豹见他开门见山就是个下马威,尴尬的赔笑说,“方军门说笑吧!郑家早就归顺朝廷,我大哥如今是福建总兵,兼都督同知。”

方原失笑说,“曰文,你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问的是,郑家什么时候登岸,将郑家水师编为朝廷的水师。”

郑芝豹皮笑肉不笑的说,“方军门有所不知,朝廷熟知水战的将才是凤毛麟角,郑总兵只能日夜操劳,管辖着东南的海事,护卫一方国土、百姓。若没有郑总兵的操劳,那些佛朗机白胡子、红胡子,早就将东南沿海闹得乌烟瘴气。”

方原见他开始东拉西扯的瞎扯谈,也就陪着他继续演戏,“本军门麾下也有海战的将才,可分担郑总兵的重担,只要郑家交出舰队,本军门也能扫平在台湾岛的红胡子。”

郑芝豹轻轻咳嗽着,方原是咄咄逼人,若再不反击,气势上就输了五分,还怎么谈判?

郑芝豹呵呵笑道,“方军门真有这个海战本事?施琅那个有奶就是娘的墙头草可信不得啊!”

方原直视着他双目说道,“不信?郑家的舰队已经北上,到时候战场上见分晓咯!”

郑芝豹取出了一封朝廷的诏命,交到了方原手中。

方原打开一看,是朝廷下令郑氏舰队为主力,南京、三府、池州、徽州四路为策应的讨伐诏书。

郑芝豹哈哈大笑说,“朝廷诏命,郑氏是不能不遵啊!但我们郑总兵和方军门是不打不相识,英雄惺惺相惜,愿意当这个和事佬,向朝廷表明方军门的忠心,停息兵戈。”

朝廷的诏书是在方原的预料之中,就是要以郑芝龙的水师舰队为主力,消耗方原的实力。而郑芝龙摆明了也想保存实力,不愿当这个出头鸟,和方原拼得两败俱伤,令朝廷渔翁得利,才会一再要与方原和谈。

当然和谈的条件必须要令郑氏集团满意,否则,郑氏集团绝不介意在其他四路的牵制策应下,与方原进行一场海上决战。

方原微闭着眼说,“郑家和谈条件是什么?”

郑芝豹见终于谈及了正事,令下人取来早写好的和谈条件,摊开了朗声道,“郑总兵的和谈条件一共三条。其一,浙江为双方的势力范围,其中嘉兴、湖州、杭州、绍兴、宁波五府属于方军门,其余的台州、严州、金华、衢州、处州、温州六府属郑总兵。”

这个条件,在方原能容忍的范围内,毕竟要彻底消化浙江五府,也需要一的时间,一年之内不会继续进攻浙南诸府;水师建成之前,也不可能主动进攻郑芝龙。至于一年后,消化了浙江五府,到时候随便找个什么理由也能和郑芝龙继续开战。

和谈本来就是有期限的,根据敌我势力此消彼长会重新谈判条件的,哪里会有永远和平的条约?

方原点了点头说,“这个条件,本军门可以接受。”

郑芝龙面现喜色,又说道,“其二,双方平分海洋贸易税的利润,每年由郑家先行征收贸易税,然后对半分给方军门。”

方原嘴角微微一扬,郑家的这个条件就是将方原当猴来耍了,任谁都知晓,海洋贸易的利润,绝不止贸易税这一项,甚至可以说贸易税是占了不到一成的利润,而其他九成的利润,则是海洋走私。

这利润最微薄的一项,郑家还要和方原平分,就是在耍猴了。

方原咳嗽了一声说,“沈公子、徐老板,你们来说说,每年苏州府往海外销售的丝绸,瓷器,通过市舶司正规渠道销售的有多少,走私的有多少?”

沈祥说道,“瓷器,走私的至少八成,通过市舶司的不足两成。”

徐华补充说,“丝绸销售走私的占到了九成。”

方原冲着郑芝豹呵呵一笑说,“曰文,听到了吧!不如贸易税全给郑家,走私利润给本军门如何?”

郑芝豹一下被方原识破了小心思,打个哈哈说,“方军门真是在说笑,呵!郑总兵还有个备选方案,再加一条,但凡入境贸易征收的银子,归方军门所有;出境的归郑总兵,如何?”

所谓征收的银子,其实就是收取过往船只的保护费。

方原还是暗自冷笑,大明是贸易顺差的国家。进口的无非是肉桂、丁香、香料,还有些诸如钟表之类价格昂贵的西洋玩意;而出口的则是大宗的丝绸、瓷器。

方原笑了笑问道,“陈知府,苏州府每年出口额,进口额分别是多少?”

陈洪谧接口说道,“进口贸易额占总额不到一成五;出口贸易额占总额超过八成五。”

郑芝龙将出口贸易的保护费交给方原,也就是交出了海洋贸易不到两成的利润。就是这点利润,也是方原远征观海卫,海门卫,辛辛苦苦从战场上挣来的,否则郑家连这一、两成利润也不会吐出来。

方原微笑着说,“曰文,要不,出口贸易的银子给本军门,进口贸易的银子给郑总兵,如何?”

郑芝豹的脸色越发的阴沉,无论出口贸易,还是进口贸易,之前收取的保护费都是全归郑家的。郑芝龙愿意吐出一成五给方原,已是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

可方原却步步紧逼,狮子大开口,这还怎么谈?

郑芝豹沉声说道,“原来方军门是根本不想谈?”

方原哈哈大笑道,“哈哈!曰文,你说对了,本军门此时此刻是真的不想谈!”

第二百四十二章 连哄带骗

方原爽快的承认不愿和谈,令郑芝豹生出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怒而起身,呵斥说,“那方军门还郑重其事的摆出谈判的架势,是在消遣郑家了?”

郑芝豹正要拂袖而去,秦展之前得了方原的授意,起身几步冲上前捉着郑芝豹的手,冷笑着说,“老郑啊!方军门还有几包上好的碧螺春要送给你,随我去取吧!”

这些日子都是秦展负责接待郑芝豹,两人早已相熟,以老郑、老秦互称。

秦展捉着郑芝豹的手儿,直接拖到了后院,令他凉亭里稍等。

凉亭里的桌子上端端摆着一卷明黄色的诏书,郑芝豹一见便知是朝廷的诏书。方原既然将诏书摆在这里,就是要令郑芝豹一睹的。

郑芝龙打开了诏书一看,赫然是京城朝廷将公主随行宫女小虫子册封为县主的诏书,而且日期还是半个月前,看出诏书的时间还在下发给郑家讨伐方原的诏书之后。

郑芝豹见了不由得心里一惊,朝廷不是要号召五路总督、总兵讨伐方原?那之后又册封公主的陪嫁宫女为县主,是闹的哪一出,他再看不明白。

正在郑芝豹心神不宁的关头,秦展也取了一大罐碧螺春出来,见郑芝豹已见过了诏书,便耐心的解释说,“老郑,见了朝廷的诏书很奇怪吧!其实方军门也十分不解,郑总兵非要牵涉到这桩朱家的家事里,是出于什么想法?胜则无功,败则不保,这笔怎么看都是亏本买卖,郑总兵出兵之前是怎么算计的?”

郑芝豹愕然问道,“老秦,你说清楚些,什么朱家的家事?”

秦展坐在了他的对面,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儿说,“老郑啊!要知方军门可不止是十府总督,更是陛下的驸马,公主的夫婿,太子的妹夫。方军门虽与朝廷闹了点小别扭,但开起门来两家话,关起门来一家人。”

他遵照方原的指示,搬出公主的名头,对郑芝豹是连哄带骗。有些话儿,方原是不能说的,只能由秦展出面来说。

郑芝豹听了额头上的冷汗直冒,身子也在微微颤抖,公主身边的一个宫女,朝廷都能封成县主,可见北京朝廷与方原之间的暧昧。其他四路什么动静,郑家是一无所知,就傻乎乎的陷进这滩浑水里,说不准真是应了秦展的话儿,胜则无功,败则不保。

真要拼尽全力战胜了方原,方原拍拍屁股回了京城仍是位高权重,随时可以给郑家小鞋穿,简直得不偿失;若输给了方原,郑家的海洋霸权或许就会易主,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这场仗,怎么看都是亏本的买卖。

秦展见郑芝豹已是面无血色,可见其内心已深深的触动,继续火上浇油的说,“有些话我是不能不说,老郑,你应该是知晓当年的靖难之役吧!”

郑芝豹支支吾吾的说,“是,是。”

秦展说道,“朱家人关起门来怎么打,终归是一家人。建文帝下令不准杀成祖,成祖得了江山,也只是软禁了建文帝的子女。而其他跟着起哄的文武大臣,方孝孺,凌迟,灭十族;黄子澄,凌迟,灭三族;练子宁,凌迟,灭三族;卓敬,凌迟,灭三族;铁铉,凌迟,杀子,妻女没入教坊司为妓。”

“公主可是周皇后唯一的女儿,素来疼爱至极。如今更已是珠胎暗结,方军门纵是败了,周皇后会舍得唯一的爱女守寡?唯一的外孙自幼没了父亲?呵!”

郑芝豹听得是背心阵阵的发麻,秦展的话儿是有理有据,更有册封县主的文书为证,哪里由得他不信?

所谓朝廷派出四路兵马前来支援,或许,就是给郑家许下的空头支票,哄骗郑家北上来卖命的。到时候四路兵马全不见踪影,就轮到郑家单挑玄甲军,无论胜败都得不偿失。

两人短暂的交心,郑芝豹收了一大罐的碧螺春,无奈回了大堂的座上。

秦展冲方原暗中使了个眼色,暗示该说的话儿已说了,方原便继续说道,“曰文,本军门不想谈,那是因为此时此刻再怎么谈也是空谈。本军门认为能全歼郑家北上的舰队,郑家认为能一战端了本军门在舟山群岛的海军基地。”

“不如先看看战场的局势,打过之后孰强孰弱一目了然,省得我们在这里空口白话的吹牛,是吧!”

郑芝豹愣在当场,玄甲军的水师是初具规模,怎么也不可能是郑家舰队的敌手,何况还有四路援兵的支援,战局对方原来说可说是劣无可劣。

但方原的话里话外倒似巴不得快点开战,更充满了对赢得战局胜利的自信,反倒令郑芝豹更坚信,所谓其他四路援兵,就是朝廷忽悠郑家的,“方军门真这么有信心?”

秦展朗声说道,“玄甲军早出兵去攻打观海卫了,郑家水陆受敌,能撑多久?!”

郑芝豹脸色一变,若观海卫失陷,郑家舰队会再次失去补给基地,那这一场海战必须要速战速决,绝不能再拖延时日。

方原见郑芝豹已是方寸大乱,心理战术果是起了作用,悠悠的一笑,“曰文,本军门不喜欢说空口白话。你呢!就在苏州城多留几日,我会着桃花园主徐华带你去体味体味江南水乡女子的风情,咱们就等着各方战报吧!”

郑芝豹默然不语,方原提出的方案再合理不过,只能等各方战报有了结果,才能决定双方在谈判桌上的筹码。

不过郑芝豹还是多了个心眼儿,打算一下来就立刻向郑芝凤修书一封,要做好没有其他四路兵马,独自应付玄甲军的准备,更要观海卫堤防玄甲军来自陆上的进攻。

他的小心思,真落进了方原之前的算计,只要郑芝豹将消息传到郑家舰队,郑芝凤临战之时必然瞻前顾后,更会分兵防卫观海卫。一旦郑家舰队分兵,就为施琅歼敌赢得了宝贵的取胜战机。

方原望着郑芝豹离去的背影,这次和谈,他已是费尽了周折,能使得招全都使了,甚至连公主也搬出来了,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海霹雳,本军门已为你创造了最佳的作战局势,剩下一切就看你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各方的战报陆续传来。

池州总兵刘良佐,兵出池州,越宁国府,抵达常州府边境,突然自称得了伤寒,病重在床无法行军。只能在常州府边境发表了一通悲情十足,不能以死报效朝廷的作秀演讲,大有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壮,然后调头挥师回了池州府。

徽州副总兵黄得功,不顾卫所诸将劝阻,执意率军前往征讨方原。三万大军刚刚出了徽州府,抵达太平府境内,却得报两万石军粮无端被焚。黄得功师出无功,只能重返徽州府调查军粮被焚缘由,却发现被焚军粮只有三千石,余下的却不知去向。查来查去,也不知被卫所的哪一级军官给私吞瓜分了,只能作罢。

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一听说五千玄甲军压境,‘老成持重’的他随即感到南京城的危机,立刻下令南京诸州县、诸卫所只留下少量兵力,将南京境内的三万明军全调回了南京,保卫南京。更亲自带领南京的文武又是祭奠朱元璋,又是在城头发表了一通誓与南京城共存亡的豪言壮语,鼓励南京城的明军齐心协力,打退玄甲军的进犯。

三府总督马士英,率三万明军进犯扬州府。负责扬州府守卫的麻林主动出击,派出两千玄甲步兵在高邮卫以北立营与三万明军对峙。三万明军一连五日没能攻破玄甲军营寨,只能选择暂时休兵。

而另一路三千玄甲铁骑却乘了一百艘运兵船,偷偷沿长江逆流而上,长驱直入,在庐州府登陆。然后北攻凤阳府,南击安庆府。因马士英今次出击带走了三府绝大部分的明军,三府各州县、卫所防御极为薄弱,短短一个月,三府境内就有十个州县失陷。

参与突击的玄甲铁骑千户赵全忠,遵照方原之前的军令,攻城略地之时只分胜负,少作杀伤,只是将十个州县衙门的县丞以上的官员一百零六人尽数捆绑捉拿,直接沿水路回师,再经大运河回了苏州府。

马士英见前方攻势未有进展,损兵折将;后院却接连失火,被捉走了一百余三府官员,可说一败涂地,无奈之下只能撤兵回凤阳府。

最重要的一路,本是方原最担心的,郑家水师与玄甲军舰队在舟山的大海战,却发生了出人意料的战况。

郑芝凤仅仅在首日派出一百艘战舰,与施琅的六十艘战舰在舟山群岛以南五十海里处,进行了遭遇战。双方恶战了半日,施琅的水师营稍占上风。此战郑家水师损失了十三艘战舰,而施琅的舰队也损失了八艘战舰。

在经过首日的大海战后,郑芝凤选择了保守战略,只派出游击的战舰,对舟山群岛进行侦查似的骚扰,大部分战舰则停在观海卫待战。

郑芝凤是在等待其他四路进攻的消息。

但噩耗却接连传来,池州刘良佐,徽州黄得功全都无故回师;史可法被压境的玄甲军吓得转攻为守,专心防守南京城去了;而唯一真正出击的马士英却被狙击在高邮卫北,连扬州城的影子都没见到;前方更是传来一万携火炮的玄甲铁骑已逼近观海卫的紧急军情。

郑芝凤思来想去,与众将商议了一日,终于决定采取安全第一的策略,向施琅发出了暂时休战的信息,放弃立刻进行海上决战,并向在苏州府的郑芝豹传递了和谈为主,战事为辅的策略。

施琅本就不想在劣势下与郑家决战,他的水师舰队是拼一艘少一艘,即便拼光了郑芝凤的舰队,郑家还能源源不断的派舰队北上,到时候又怎么抵挡?既然郑芝凤不想战,施琅也就乐得停战休兵。

战局演变至此,本来是轰轰烈烈的五路总督、总兵,共十五万兵马讨伐方原的大战,却成了一出不折不扣的闹剧,草草收场。

第二百四十三章 相亲(1)

战场的战事暂告一段落,方原却心知肚明,接下来少不了的,又是继续嘴炮。

第一场嘴炮,是和朝廷打的。玄甲军无缘无故的和三府总督马士英打了一场,捉了上百个三府官吏,甚至还出兵威胁要攻打南京。全天下人都瞧着,方原只要一日未挂上反明的反旗,无论如何也必须向京城朝廷给出个合理的说法。

方原找来了苏州知府陈洪谧,还有吴越王府长史冒辟疆,令他二人草拟一封奏折。奏折上写明,是马士英先抱着不臣之心入侵扬州府,玄甲军是不能不反击。至于兵逼南京,则是方原担心马士英居心叵测,想占领南京,玄甲军是去护卫南京城。

总而言之一句话,方原将开战的责任全推给三府总督马士英,算是给了北京朝廷一个说法,至于朝廷信不信,那就爱信不信。

奏折写好后,方原令锦衣卫快马送去了京城。

第二场嘴炮,是和郑芝豹打的。战场战事不分胜负,就轮到双方继续回到谈判桌上。

之前的谈判,双方分歧太大,根本谈不拢。战后双方再谈,方原、郑芝豹也就各退了一步。不再谈贸易税,走私利润的分成,反正之后方原辖内十府的丝绸出口,可以不再向郑家缴过境的保护费。

因方原管辖的官商所销售的丝绸,销路远大于其他丝绸,浙商丝织业也被打得奄奄一息,已占据了丝绸销售的八成份额。郑家不再管丝绸贸易这一块,就等于将丝绸贸易,无论是贸易税,还是走私利润,全吐给了方原。

丝绸贸易额占了大明对外贸易总额的三成,这已是郑家能做出最大的让步。

就这一项每年就能创收两、三百万两,方原也知见好就收的道理,前两个条件,方原、郑家算是达成了一致。

郑芝豹又说出了郑家的第三个条件,方原必须立刻停止舟山群岛海军基地的修建,还有水师舰队的打造。

方原听了冷笑不止,说道,“曰文,郑家在说笑话?所谓高筑墙、广积粮,本军门在辖内的宁波府修海军基地与郑家有什么干系?郑家的手伸得也太长,要不要在苏州城也给郑家设一个监督衙门?”

郑芝豹也知这个条件是理亏,为难的说道,“但,但,这个海军基地,还有舰队分明就是冲着郑家修的。”

方原失笑说,“且不说本军门是不是冲着郑家来的,郑家真要担心,大可以再打造一千艘战舰,谁还能威胁得了郑家?”

郑芝豹哭笑不得的说,“方军门这......”

方原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本军门还有个法子,只要郑家应允了,本军门就不再打造战舰。”

郑芝豹忙问道,“方军门快说!”

方原嘿嘿一笑说,“我们双方签订了一个战舰削减条约,规定双方战舰的持有量不能超过一百艘,五百艘,还是一千艘,数量多寡随郑家规定,曰文看这个条件如何?”

郑芝豹几乎要一口老血喷出,这分明是要郑家销毁战舰,算个什么条件?

他苦笑着说,“方军门在强人所难。”

方原悠悠的坐了回去,微笑着说,“既然如此,本军门只有最后一个条件。本军门在宁波府舟山群岛修海军基地,郑家不要插手;郑家可以入驻台州府的海门卫,本军门也不插手。若这个条件郑家还不应允,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方原做出了唯一的退步,就是允许郑家继续在浙江经营海门卫,这也是底线。郑芝豹还能有什么可说的,连声应了,将谈成的条件,火速送回福建,供郑芝龙定夺。

今次海战,全靠施琅立下了大功,方原立刻令锦衣卫召施琅回苏州城,为他设了庆功宴。

施琅赶到沧浪亭时,却发现沧浪亭里冷冷清清的,只有方原一人,玄甲军将领、府衙官吏一个没有,哪里有什么庆功宴?

他愕然问道,“方军门,这是,庆功宴?”

方原哈哈大笑着,将他带到了钓鱼的小池边,正在池边的,还有锦衣华服,盛装出场,刚刚被封为县主的小虫子许茹。

他召施琅前来沧浪亭,根本就不是举行庆功宴,而是给施琅、小虫子安排的一场相亲。

方原早告知了坤兴公主,还有小虫子,想将她许配给玄甲军最勇猛的海战统领,也是未来的海军主帅,还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

小虫子的心其实在俊俏的驸马方原身上,起先是怎都不愿,只愿留下来侍奉公主。但经坤兴的一再劝说,再加上方原也应承了她,若她瞧得上施琅才会赐婚,瞧不上那便作罢,一切依她本意。

小虫子才答应见一见施琅,她正在池边学着钓鱼,见了方原来到,目光羞涩的掠过方原,在施琅的身上稍作停留,便低了下去,盈盈的行礼,“小女拜见驸马。”

她如今已是县主的身份,也就无须再对方原自称奴婢。

方原见如今的小虫子比之前要落落大方了几分,甚是满意,将她扶了起来,“茹儿,在做什么呢?”

他一边说着话儿,一边偷偷瞥过施琅。

施琅的目光不时在小虫子身上打转,想要掩饰似的望向远方,一会却又忍不住的回到小虫子身上。

小虫子柔声说道,“驸马,我正在学钓鱼。”

胡琦知机的说道,“方军门,苏州知府求见。”

方原嘿嘿一笑说,“茹儿,你先玩着。”

他又冲施琅说道,“施统领,你在此稍等,我去去就来。”

方原将二人抛在水池边,便和胡琦等锦衣卫一同离去了,给二人留下了充足的说话时间。

方原想给施琅、小虫子做媒人,那也要施琅、小虫子本人同意才行。若提前贸然提亲,被施琅、小虫子拒绝了,三人都下不来台。不如先安排一场二人相亲,若二人郎有情妾有意,一切也就水到渠成。

方原去了后,小虫子仍是目不斜视的端端坐在池边,双眸直直的盯着水面的鱼线,一言不发。

她打心眼里其实是没瞧上施琅的容貌,脸又大又黑,生得五大三粗,比方原的英姿勃发就差得远了,完全就不是她心目中如意郎君的形象。她是宁可留在公主身边,也不愿嫁给这么个粗汉子,只想等到方原回来,向他拒绝了这门婚事。

施琅站了离小虫子三丈远,不时的偷瞧着美人侧脸的玉容。

在他眼里的小虫子是姿容出众、气质高贵,在福建那种穷乡僻壤,哪里接触过这等精致得犹如画中人,温柔似水,声儿有若莺啼的女子?反倒令他有些自惭形秽,再加上没摸清楚小虫子的身份,虽然内心想极了与她搭话,却不敢搭话。

过了半个时辰,方原还未回来,小虫子几次三番收线也没钓上一条鱼,芳心却在起伏不定。她本就是宫女出身,虽然陪公主出嫁,又封了县主,但这个县主的封号水分有多大,她是心知肚明。

若拒绝方原的赐婚,惹恼了方原,会不会事后受到责罚?她还是有些后怕。

况且,她强行留在公主身边,未来顶多也就是内室丫头,能不能成为通房丫头,成为方原的女人,还要看公主应不应允。而施琅虽丑陋了些,却是海军主将,未来是前途无量,嫁给施琅就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海军主帅的夫人。

这一来一去的身份之差就是天壤之别。

小虫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试一试施琅,瞧一瞧他的口才,还有品性,再决定应不应允这门婚事,盈盈起身自言自语的说,“怎么钓,也钓不上!”

施琅等了一个时辰终于等到美人说话,忙接口说,“钓鱼真是无趣得很。”

小虫子侧头瞧了瞧施琅说,“将军,你会不会钓鱼?”

小美人主动来搭话,施琅平日也是出生入死,见惯了大场面的,此刻面对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一张大脸竟突然胀得通红,支支吾吾的说,“我,大,老粗,不,不,会这些雅人的玩意。”

小虫子见他连好听的话儿也不会说,口才十分之差,心儿又沉了下去,粉脸儿上露出失望之色,只想立刻结束这场相亲,“那我走了,不玩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相亲(2)

施琅见她便要离开,有些急了,忙开口说道,“我们平日在海边都不是钓鱼,全是下海捉鱼。”

小虫子愣愣的看了看他那张粗犷里还带着黝黑的脸儿,试探着说,“那将军能不能去捉几条上来给我,我也好向公主交差,否则会被公主责备的。”

美人娇声软语的请求,施琅哪里会扫她的兴,豪气一生,脱了身上用于海战的纸甲,就这么扑通一声,跳下了水池,就开始在水里扑腾着捉鱼。

小虫子见了他在池水里忙碌着捉鱼的一幕,芳心突然生出一阵阵的甜蜜,一个男人美丑、会不会甜言蜜语,其实都是外在的,对自己好不好,才是事关一生幸福的。

施琅身为水师大统领,连驸马方原都要想法子拉拢的人物,她一开口,竟二话不说就下河捉鱼,显是将她当做了心中的宝贝。

施琅水性极好,不到几下就捉了一条最大的锦鲤,高举在手,冲小虫子说,“一条,快过来!”

小虫子走到水池边,正要伸手去接,施琅忙说道,“取竹篓来,这鱼力大又脏,不要弄脏了你的手儿,和好看的衣服。”

她微微一怔,在施琅心中,已将她当成了不能玷污的女神,在宫中这么多年,还有谁用这种仰视的目光瞧过她?

小虫子去取过竹篓,转身交给施琅,见到他被池水浸湿的战袍,带着水珠儿的头发、脸颊,还有大脸上那一抹憨厚的笑容,在一瞬间,已在内心打定了主意,“就是他了吧!”

这一情景早有暗中监视的女婢通知了方原,方原一听施琅竟会为了小虫子在池水里扑腾着捉鱼,便知施琅是看中小虫子了。

方原率锦衣卫回了水池,小虫子知趣的提了竹篓冲施琅盈盈行礼告辞。上了岸的施琅愣了一下,虽有万般不舍,但只能无奈的应了。

小虫子经过方原身边时,方原低声问道,“茹儿,你是什么想法?”

小虫子羞涩的答了,“一切由驸马做主。”

方原一听便知小虫子也是答应了,既然两人都有意,这门婚事也就成了。

他心情畅快的到了池边,迎上犹自不舍望着小虫子离去背影的施琅,笑了笑说,“施统领,公务繁忙,你等久了!”

施琅忙收回了目光,连声说,“方军门,不急,不急!”

方原似笑非笑的瞧着施琅浑身湿透的战袍,佯作愕然问,“施统领,你这是落水里了?”

施琅尴尬的说道,“没,我是去池里替那位姑娘捉了鱼,方军门见笑,见笑。”

方原佯怒说,“这个丫头,简直大胆,敢令我军大将下水捉鱼,荒唐!来人,去公主院里,将这丫头捉了,杖责三十。”

施琅一听方原要打三十杖,小虫子娇娇嫩嫩的小身板哪里能挨得住,忙阻止说,“方军门,与那位姑娘无关,是我,是我主动跳下去捉鱼的。”

方原轻哦一声,令胡琦带着施琅前去换衣,再一起共进夜膳。

换了锦衣的施琅在用膳时仍是有些魂不守舍,记挂着芳踪不见的小虫子,他几次三番想开口相问,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他是在担心,担心之前见过小虫子若是方原的女人,这一问出口,就是在以下犯上,打方原的脸。

方原将他局促的神色收于眼底,却视如不见,等用过了膳,这才问道,“施统领,今次你打退了郑家的进攻,想要什么赏赐?”

施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方军门,也就不痛不痒的打了一仗,令郑家战舰全身而退,算不得什么功,嘿。”

方原见他仍没问出口,继续给他喂话,“施统领,当初你全家虽未死于我手,却也是因我之故,我是深有愧疚。这一,两年,你也孤身一人,未有再娶,我想着要不给你说一门亲事,既能弥补当初的过失,也能替你施家再续香火。施统领,你有没有瞧上的姑娘?”

他不紧不慢的说了这番话,便端过茶杯,佯作饮茶,等施琅自个儿开口讨要小虫子。

“我......就要......”

施琅几乎要脱口而出,就要有一面之缘的小虫子,但还是不敢出口,立刻改口了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方军门的好意,属下心领了。”

方原见他事到临头还是怂了,只觉哭笑不得,“匈奴灭不灭,和成不成家有什么干系?霍骠骑也没等匈奴灭了才成家的嘛!”

他咳嗽了一声,胡琦心领神会,开口大喝说,“施统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方才那个姑娘没入眼?”

施琅望了望方原,尴尬的一笑,“胡统领,那个姑娘是方军门的内眷,开不得玩笑!”

方原这才回过神来,这个施琅东拉西扯的,原来担心小虫子是自己的女人,根本不敢开口,忍俊不禁的说,“她,名叫许茹,年方十五,前锦衣卫指挥许显纯的孙女。之前是公主宫里的女官,与公主情同姐妹,我和公主替她请封了个县主的名号。如今是待字闺中,我和公主正在替她寻找合适的夫婿。”

他缓缓的说了小虫子的身世,又反问道,“施统领看上她了?”

施琅一听小虫子不是方原的内眷,悬着的心儿也松了下来,神情轻松的说,“方军门,属下是高攀了许姑娘,也不知她是不是心甘情愿嫁入施门。若她不情愿,方军门还是不要勉强她。”

方原呵呵一笑说,“她若不愿,会陪施统领一直呆了半个时辰?”

施琅这才喜笑颜开,兴奋的半跪在地,“请方军门成全!”

方原忙扶起了他,说道,“施统领,你父母已不建在,许茹的父母也不建在,那些纳采、问名的繁文缛节也就免了。我和公主替你们做主,捡日不如撞日,就和庆功宴一起办了吧!”

施琅连连点头,不住的说,“好,好。”

方原继续说道,“许茹有两千亩良田的封地,我和公主还会再送她一套婚后居住的豪宅作为嫁妆。”

施琅之前是被俘虏投靠了方原,在水师营一年余也还算廉洁,多而不少的吞了千余两银子,置办了点家私,也没剩多少。这点银子当作聘礼,比起小虫子的两千亩良田,还有一套豪宅的丰厚嫁妆,就是寒碜到了极点,怎么拿得出手?

施琅不断的搓着手儿,为难的说,“方军门,我,我真没多少积蓄,聘礼也太过寒酸,拿不出手哇!”

方原暗暗失笑,若他真能拿出大笔银子的聘礼,便要追究他到底私吞了多少公款。

方原握着他的手儿,一下下的拍着,缓缓的说,“施统领,我不要你什么聘礼,你的谅解就是给我最珍贵的聘礼!”

施琅见方原还念念不忘当初的愧疚,恩情之深比之郑芝龙的心狠手辣,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双目顷刻涌出了泪水,冲方原跪拜在地,“方军门的宽宏大量,施琅愧疚至极,今后绝不再提过去恩恩怨怨。”

方原哈哈一笑说,“对了!施统领,小虫子如今是公主的妹妹,既然你们成了婚,你也就是我的兄弟了。今后千万别方军门、施统领的叫来叫去。我正好有景杰、秦展两个兄弟,多算你一个,从今日起,你就是老五了。”

他不动声色的就将施琅拉进了自己的核心圈子,施琅感动得无以复加,再次冲方原跪拜,连叫老大。

待施琅去了后,胡琦想着小虫子这么个如花似玉,又家底丰厚的小美人归了施琅,暗中的羡慕不已。

方原突然问道,“老胡,告密之人查清楚了?”

胡琦忙说道,“送往京城的告密奏折是秘密走的馆驿路线,我已严查了苏州府的馆驿,证实了递送奏折之人,不是我们之前疑心的梁嬷嬷,而是公主贴身宫女小豆子。梁嬷嬷也送过奏折,不过是光明正大走的馆驿,估计是陛下派来的。”

“我再派人严密监视小豆子,发现院子里与她同伙的还有三个宫女,四个太监。方军门要不要立刻收网捉人?”

方原默然了片刻,不置可否的侧头瞧了瞧胡琦说,“老胡,你立了大功,那日桃花河边唱小曲的女子,就送给你当小妾了吧!”

胡琦那日见了唱小曲的头牌,眼珠子都不转了,一听方原要赏赐是心下狂喜,但还是面不动容,连忙摇手说,“这,她是方军门看上的女人,千万使不得。”

方原见他还在和自个儿玩心思,明明想要还先试探自己是不是也看上了,莞尔不禁的说,“老胡,施琅是真不懂男女之事,你是什么都懂装不懂,还给我身上泼脏水。我只问你一句,要还是不要?”

胡琦这才连连点头说,“多谢方军门成全!”

第二百四十五章 暗流涌动

施琅、许茹的婚礼定在十日后的沧浪亭举行。

消息一传出,玄甲军主帅景杰,还有诸位将领一同发来了贺礼,庆贺这一桩天作之合的婚事。

沧浪亭里是张灯结彩,男仆女婢个个忙碌着搭建喜庆的婚堂,婚房,还有准备一百大宴的厨子、食材。

正院里众人忙得是热火朝廷,在沧浪亭后院安置着机房的院子里,却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男的是秦展,女的是小苑。

小苑花容阴沉的坐在石桌前,秦展则是谨慎的四下观望无人后,苦笑着说,“嫂子,我们还是少私下见面,被老大知晓了,我就真的完了!”

小苑侧头瞧着他,粉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容,“四叔,三叔他对着公子怎么顶撞都不怕,你却怕得像是老鼠见了猫,都是公子的兄弟,怎么就差这么大?”

秦展赔笑着说,“嫂子,老三他是掌着玄甲军,有底气啊!”

小苑冷冷的说,“四叔不是还掌着锦衣卫?”

秦展哭丧着脸儿说,“嫂子,快别说锦衣卫,胡琦随时能取代我,唉!之前老大令锦衣卫去查告密的案子,都没我的事儿,而是派的胡琦。嫂子,你成日和老大在一起,老大是不是对我起了疑心了?”

小苑不答反问说,“四叔既然知晓已被公子给怀疑上了,就去向公子坦白,或许还能博得个从宽处治。”

秦展见她毫不露口风,反而连连讥讽,也是怒气陡生,不悦说,“嫂子,反诗、龙袍全是嫂子做出来的,出了事就我担着,嫂子总不能过河拆桥吧!”

小苑怒视着他说,“四叔再说大声些,令前面院子里的人都听见!”

秦展吓得连忙住了口,哀求着说,“嫂子总要想想法子啊!我过不了关,嫂子也过不了,是吧!”

小苑自顾自的冷笑了一下,“四叔,你跟了公子这么久,全忙着拍马屁去了,是真不了解公子啊!”

秦展连忙请教,小苑盈盈起身,抚摸着已略有显形的肚子,绕着石桌子缓步而行,“公子早就疑心反诗、龙袍之事,查到绣龙袍的女婢却没有继续查了,四叔说是为什么?”

秦展连连摇头,小苑继续说道,“两个缘由,其一,因为公子眼下最宠爱,最信任的还是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他明知道是我做的,却不愿再继续追查,就是想息事宁人;其二,我们做的事正合公子的心思,公子自从京城回到江南后,其实就不看好崇祯皇帝了,反诗也好,龙袍也罢,正是公子心中所想,我们所做的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否则,公子早就拿我们开刀了,四叔现在懂了吗?”

秦展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恍然说,“原来老大是在通过公主随行眼线告密,不断给京城朝廷口实,若朝廷不能忍先行派兵讨伐,我们就可以公开的挂起反旗了。”

“老大早就原谅了嫂子,唉!嫂子怎不早些说?这几日吓得我都没睡个安生觉。那这事既然已过去了,今后我和嫂子还是少见面为好!”

小苑冷声说,“四叔,你高兴得太早了吧!这事说过去也算过去了,说没过去也还没过去。”

秦展愣了愣,忙追问缘由。

小苑轻叹了一声说,“我们的账全在公子那里记着,若有朝一日,我失宠了,公主得宠了,万一公子、公主要翻旧账呢?!”

居安思危,秦展听了是连连点头,若坤兴公主得了势,小苑因为有方原的孩子,或许还能蒙混过关,而秦展自己就是典型的替罪羊。

他想了想,说道,“嫂子多虑了吧!有老三在那里顶着,公主她就得不了势。一旦老大真的反了,公主唯一赖以尊贵的娘家地位都没了,老大不赶她走就已是仁慈,她根本不可能翻身,得宠。”

小苑冷冷的问道,“四叔,若公子喜欢上了公主的人,而不是她娘家的尊贵地位呢?”

秦展失笑说,“嫂子,这怎么可能?!”

小苑不紧不慢的说道,“四叔,锦衣卫追查到公主随行宫女、太监里的告密者了?”

秦展低声说道,“嫂子,我这里有新出炉,热腾腾的消息,老大五日前已查到了,是公主的贴身宫女宫女小豆子,还有三个宫女,四个太监。”

小苑继续说道,“四叔,你说一说,公子既然查到了,为什么这么多日还未收网捉人?”

秦展沉吟了一下,恍然说,“原来老大真是在怜惜公主,顾忌公主的脸面,也是在息事宁人”

小苑点了点头说,“四叔总算是明白了,既然明白了,总该做点什么了吧!”

秦展摇了摇头说,“嫂子,公主的事,最好还是老三去和老大顶着,我们在边上坐观其变。”

小苑怒说道,“四叔,都火烧眉毛了,玄甲军都和公主连成一线了,你还在想着不劳而获,等三叔和公子顶着?”

秦展大吃一惊说,“老三和公主一条线了?我没看明白啊!”

小苑对他是恨铁不成钢,没好气的说,“我问你,施琅是玄甲军的人,许茹是公主的人,三叔若不愿玄甲军和公主扯上干系,为什么不学着上次一样,极力反对这门婚事,反而和诸将一起送上了贺礼?三叔摆明了已站在公主那方,和我们作对了!”

她说的是句句在理,秦展也信了个十足,支支吾吾的说,“说来也是,老三他怎么突然就转向了呢?嫂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小苑冷笑着说,“我不管三叔为什么突然转向,公子想要灭火,我们偏要点火,明日我们就大闹一下婚礼。”

她见秦展还是一脸的茫然,又说道,“四叔,锦衣卫之前从那些宫女、太监处查抄的砒霜还在吧!”

秦展一听她要在婚礼上下毒,吓得面无血色,失声说道,“嫂子,给谁下毒,施琅,还是许茹?老大若知晓了,我是必死无疑啊!”

小苑失笑说,“四叔,这门婚事是公子亲自撮合的,关系到水师舰队的搭建,关系到讨伐郑芝龙的成败,这是重中之重的军政大事,绝不能开玩笑,无论施琅、许茹都不能下毒。我是要借下毒来栽赃给小豆子那些眼线,逼公子将公主赶走!”

秦展问道,“嫂子,若没毒死人,老大大不了惩治小豆子那帮人,为什么要赶走公主?”

小苑冷笑着说,“四叔,公子若不说出周皇后背后的图谋,要惩治小豆子,公主会同意?我就是要揭开他们之间那一层窗户纸,浑水摸鱼。”

秦展又问道,“老大完全可能再次息事宁人啊!”

小苑沉吟着说,“我听说顾炎武那个和公子辩论过的书呆子,在常州府办了个光明报,专门针砭时弊,揭露权贵、富商、社会的阴暗面,是吧!四叔派一个忠心的锦衣卫给顾炎武递上第一手的内幕猛料,只要将这事闹得路人皆知,沸沸扬扬,公子还怎么息事宁人?”

秦展还是有些担心的说,“若老大察觉是我们做的呢?”

小苑悠悠的说,“四叔,我早说了,只要我们做的事,能合公子的心思,他就不会计较。公子正愁占不到道义制高点,将周皇后派人给驸马下毒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不就正好合了公子的心思?公子其实也是在犹豫纠结,要不要和公主揭开这层窗户纸,我们就助他下决心咯!”

秦展叹声说,“若我们逼老大做选择,老大会翻脸的。”

小苑见他怂包的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能精明干练的景杰又不愿站在自己这方,只能无奈的选择了妥协,“四叔,我们是不能不赌,若能逼得公子赶走公主,我们就可以安枕无忧。公子事后必然会生气恼怒,但一切由我来灭火,四叔袖手旁观就是。”

既然小苑愿意承担方原的责难,秦展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忙连声应了。

他刚走出几步,又回头苦笑着说,“第一次见嫂子柔柔弱弱的,我老四真是看走了眼啊!”

小苑冷笑了几声,反问说,“四叔,你的锦衣卫之职是怎么来的?”

秦展如实的答了,“世袭来的,我祖上都是锦衣卫。”

小苑失笑说,“那四叔了解我过去过的是什么日子?崇祯七年,河南大旱,百姓易子而食。所幸我父母没将我换了吃了,而是卖给了前来河南收购五岁女子去当瘦马的牙行。”

“与我一样从各地买来当小瘦马的姐妹千千万万,要么被牙婆、老鸨折磨死了;要么得了恶心的花柳死得苦不堪言;要么被卖去最下贱的窑子,接待最恶心的客人,直到死了为止;要么卖去军营当军妓,生不如死;境遇最好的不过就是当了权贵、富商的玩物,或是玩够了就被卖来卖去,或是被正室折磨死,打死!”

“选皇后不过是五千人里选出来的,而我,是苏州城数万小瘦马里脱颖而出的,甚至可说是,从数万少女的尸山血海里挣扎出来的。女人之间的战争和男人的战争并无分别,四叔不会以为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是爱民如子,吊民伐罪的白莲花吧!我真要是柔柔弱弱的女子,早被其他的姐妹们吃了,连骨头都不会吐!”

秦展听了背心阵阵的发麻,失声问道,“嫂子之前全是伪装的?”

小苑掩嘴轻笑了一声,“公子喜欢清纯如水的少女,我就是清纯如水;公子若喜欢放荡多情的,我就是放荡多情。对男子必须见药开方,对阵下药,在我八岁时,牙行的牙婆就教了。那个牙婆虽然对我严厉了些,但我很感激她,若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

秦展看着眼前,粉脸儿清纯可人的小苑,突然生出一种上了贼船的无奈,苦笑着问,“嫂子,我不明白,既然你已守得云开见月明。老大这么宠爱你,又有了老大的骨肉,为什么还不知足,非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和公主斗个你死我活?”

小苑双眸掠过一丝阴冷,淡淡的说,“四叔,我第一次见她,她就瞧不起我,连我戴过的项链她也不愿碰一下,还要赶我离开公子。她不过就是投胎投的好,有个好爹,凭什么看不起我?凭什么她就要是正室,我就必须是小妾?凭什么我要受她的欺辱,我的孩子还要受她孩子的欺辱?公子就是我的一切,谁也不能抢走!”

秦展唯唯诺诺的应了,连忙前去布置明日在施琅婚礼上的局。

第二百四十六章 婚礼之上

次日正午,施琅的大婚婚礼正式开始!

沧浪亭里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苏州府衙的官吏,洞庭商帮,所有玄甲军千户以上的军官都来出席了这场婚礼。

大堂的正中,摆放的是施琅、许茹二人高堂的灵位,方原、坤兴公主二人则作为双方各自的证婚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满脸挂着憨笑的施琅,和红盖头遮面的许茹,按照婚礼的流程,有条不紊的逐一叩拜。

“夫妻喝合卺酒!”

司礼官唱和着,女婢给二人面前的葫芦瓢里,盛满了酒水。

施琅、许茹二人依照礼仪端起了半个葫芦瓢,正准备饮了合卺酒,突然听到秦展的一声大喝,“施统领,慢着!”

众人都是一愣,施琅、许茹二人也放下了葫芦瓢,目光全落在秦展身上。

秦展匆忙的来到方原面前,令锦衣卫提来了一只死去的猫儿说道,“老大,厨房的女婢来报,一只猫儿被毒死了,我怀疑席间有人下毒,先停了婚礼吧!”

方原瞧着秦展提来的那只死猫,眉头微微一皱,指着二人手中盛着合卺酒的葫芦瓢,“老四,立刻令锦衣卫彻查在场所有佳肴,还有,合卺酒。”

秦展立刻指挥锦衣卫开始逐一检查酒席的佳肴,他则亲自端了施琅、许茹面前的葫芦瓢,先以银针试毒,银针并无反应。

秦展又当众找来一只野猫儿喂下,众目睽睽下,野猫儿不到三分钟就毒发抽搐,一刻钟左右就已毙命。

方原望着这一切,脸色阴沉的一言不发。

秦展到了方原面前,拱手说道,“老大,这种砒霜竟然连银针都无法验毒,厉害得很啊!”

胡琦附耳低声说道,“方军门,这是与公主洞房那夜的砒霜啊!”

方原瞥过了秦展一眼,秦展心儿一颤,担心被他看出端倪,忙低了目光说道,“老大,这帮人也太过猖狂,要不要动手?”

方原收回了目光,微闭双眼沉思了一会,睁眼说道,“胡统领,捉人吧!”

胡琦得了他的旨令,立刻派出二十个锦衣卫从外院鱼贯而入,直接冲到大堂外,将坤兴公主的贴身女婢小豆子,连同被核实为奸细的三个宫女,四个太监尽数捉拿。

坤兴公主见锦衣卫一入内就拿了自己身边侍奉的人,惊得花容失色,正要阻止,却被方原起身上前,拉扯着出了大堂。

宾客齐聚一堂,又是施琅的大婚之礼,方原令秦展留下来继续接待宾客,胡琦的锦衣卫则带着被扣押的宫女、太监去了后院。

水池边的凉亭里,方原端端坐在正中,小苑因有身孕,也坐在他身边,胡琦、景杰、苏红玉三人则立在边上,等候方原的指示。

方原的手指一下下的敲着石椅,冷冷的目光掠过了惊慌失措的坤兴公主,盯着押上来的小豆子等人,缓缓的说,“招了吧!”

小豆子是做贼心虚,低了目光,犹自嘴硬的说,“驸马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本是施琅大喜的日子,却被突如其来的下毒之事闹得气氛尴尬,方原也是心中恼怒,懒得与这些周皇后派来的奸细多费口舌,“胡统领,开始杖责,打到她招了为止!”

坤兴公主见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又要上前,忙拦在了小豆子前,冲方原问道,“驸马,你又要严刑逼供?”

方原打心眼里是不愿扯出之前小豆子等人在洞房花烛夜下毒的事,更不想揭穿周皇后派人下毒暗害方原的阴谋令她难堪,冷冷的说道,“公主,我早已审查清楚,小豆子就是下毒的奸细。”

坤兴公主不悦说,“你才抓到人,还没问话,怎就知道是她?”

方原对她无知袒护的行为是哭笑不得,冲胡琦说道,“胡统领,你来说。”

胡琦忙恭敬的说道,“公主,锦衣卫早已核实,小豆子,还有这三个宫女,四个太监就是混在公主身边,随时准备下毒暗害的奸细。”

坤兴公主不服气的说,“证据呢?我要看证据!”

胡琦冲方原望了一眼,方原点了点头,胡琦便取出锦衣卫调查来的,小豆子暗地里通过驿站往京城送奏折的凭据。

坤兴公主看了看驿站签收的凭据,冲小豆子愕然问道,“小豆子,你往宫里递什么奏折?”

小豆子见物证俱在,单纯的抵赖是无法蒙混过关,只能五分真五分假的开始编故事,“是,是皇后娘娘挂念公主,要奴婢每十日就偷偷往宫里汇报公主的情况。”

周皇后本就十分疼爱坤兴公主,母亲关心远在江南的女儿是理所当然,坤兴公主对小豆子的话信了个八九成,凝视着方原说,“这只是往宫里送奏折,哪里有小豆子下毒的证据?”

小苑嘴角含着一丝冷笑,给方原斟满了茶水,坤兴公主越是顶撞,方原的怒火也就越大,正中她的下怀。一旦方原的怒火无法控制,就是坤兴公主倒霉的时候了。

“够了!”

胡琦正待再说,方原已沉沉的冷喝了一声,打断他的话,“公主,陛下将你许配给我,就是为了派她......”

方原指着公主身边的梁嬷嬷说道,“来监视我和玄甲军的。”

坤兴公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粉脸含怒的说道,“胡说!梁嬷嬷,你说是不是?”

既然已被方原给看穿了,梁嬷嬷也是坦坦荡荡替崇祯来当监军的,没必要再隐瞒身份,朗声说,“公主,是陛下令我来侍奉公主,但还有个任务,就是监视驸马,每半月就上一份奏折到京城。”

梁嬷嬷又直直盯着方原说,“驸马,这一点,甄选驸马之时,懿安皇后是告知你了,你也是应允了的,陛下并未瞒你。”

方原点了点头说,“是,梁嬷嬷你是陛下派来的监军,这一点我认,我接受陛下的监视。”

“但是!”

方原的目光落在吓得面无血色的小豆子身上,厉声说道,“你们却是周皇后派来浑水摸鱼,想伺机暗害我的。”

坤兴公主的目光与方原丝毫不让的对视,大声呵斥说,“胡说!母后最疼我,她为什么要害你?!”

方原对她的忍耐是到了顶点,反而怒火渐消,面不动容的说道,“公主,我与周皇后、太子早已是势同水火,皇后、太子早视我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坤兴公主捂着双耳,拼命的摇着头,“我不听!我不信!真如你所说,为什么要娶我回江南?”

方原的心儿微微一颤,紧闭着双眼,稍稍平息了内心的起伏,缓缓的说,“公主,娶你并非我所愿,是陛下派懿安皇后前来强行赐婚的,我是圣命难违!”

坤兴公主听了这话如遇雷击,娇躯摇摇晃晃的几乎要站立不稳,粉脸儿早已苍白犹如死灰,泪水儿也喷涌而出,怒气冲冲的质问,“方原,你是说你从来没喜欢过我,你娶我只是迫不得已?!”

面对她的质问,方原的心儿生出阵阵绞痛,身子也在轻轻的颤抖,海事沉沉的应了声,“是!”

坤兴公主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剧烈的咳嗽着,低头大哭了起来,“父皇、母后、方原,你们全骗了我!我恨你们!恨你们!”

她是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和欺骗,何况还是她最亲近的三个人一起欺骗了她,出卖了她,又气又急,再加上一口气喘不上来,人已晕死过去。

离她最近的苏红玉忙上前去扶着她的身子,拥在怀里,令侍奉的梁嬷嬷将她扶下去休息。

小苑再次起身替方原斟满了茶水,内心的欣喜是无以复加,她的谋划轻而易举的取得成功,比意料中的更顺利。

待公主被扶了下去,方原这才缓缓的睁开眼说道,“胡琦,将所有奸细扣押,等候发落。”

胡琦派锦衣卫将小豆子等人押了下去,又问道,“方军门,公主如何处治呢?”

方原默然了一会,淡淡的说道,“如何处治待我再想想,先找最好的医生来替她诊病。”

他又望着苏红玉交代说,“苏妹子,你也是女子,就去照看、安抚一下公主,不能有半点差池。”

苏红玉点头应了,随梁嬷嬷一行宫女去了。

小苑听了微微一怔,脸蛋儿上的阴冷一闪而过,继而挂上一抹关切的笑容,柔声说道,“公子,你也累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方原点了点头,小苑又冲景杰说道,“三叔,婚宴的接待就交给你了,记着,千万不能有一个字外传!”

景杰愣了愣,锦衣卫在宴会上捉的人,在场之人都看在眼里,哪里还能瞒得住?

第二百四十七章 众怒难犯

坤兴公主这次受的打击太重,在床上一连躺了十日,每日只吃一点热粥,终日啼哭不止。

十日间,本想息事宁人,将这件丑闻压下的方原却接到了一个来自常州府的奏报。顾炎武撰写的光明报上,竟然详细的刊登了这次下毒事件的始末,甚至还将内幕也爆的一清二楚,周皇后背后指使,公主随行人员下毒,多次毒杀驸马方原无果,差点就毒杀了玄甲军最重要的水师统领施琅。

这个劲爆的皇室自相残杀的猛料在江南十不胫而走,等光明报到了方原手中之时,连苏州府也已传得路人皆知。

方原逐一审阅了这篇名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文章,顾炎武不愧是江南有名的笔杆子,将一段皇室皇后、驸马同室操戈的好戏写得十句句精彩,字字珠玑。

方原看了后,脸色也沉了下来,将报纸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小苑见他恼怒了,摘了一颗洗干净的葡萄,塞入他口中,劝慰说道,“真是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公主下毒之事确实过火了,但这终归是方家的家事,不能任由外面那些人胡说八道呢!”

胡琦拱手问道,“方军门,这个顾炎武太大胆,连皇室的家事也敢讥讽、污蔑,要不派出锦衣卫,将顾炎武,还有相关的文人立刻就地正法,再将那个光明报给查抄了。”

方原虽然也是怒火上头,但广开言路是他向江南文人当众承诺过的,顾炎武的消息虽不知从哪儿来的,但事关周皇后、太子和自己的恩怨,并无半句虚构,不实。

方原制止了胡琦捉人,灭口的举动,淡淡的说,“胡统领,我早说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让人说话天塌不下来,由他去吧!”

胡琦见方原的脾气也太好,不悦的说,“可方军门的家事被人指指点点,传的路人皆知,甚至以讹传讹,总归要想个法子。”

胡琦说的也是在理,若是任由这些舆论发酵,必然会越传越不成话。舆论自由是可以的,但这世上任何事都没有绝对的自由,必要的监管还有风向引导也是必须的,不然整个舆论氛围也会如同泼妇骂街一样的乌烟瘴气。

民间的报纸可以存在,官方的报纸也必不可少,必须要找一个在文化界人脉甚广,又文笔斐然的人前来主持这个官报的撰写、发行。

冒辟疆倒是一个适合的人选,但他如今已是吴越王府长史,还身兼江南大学堂的山长,不能再给他压担子。其他复社文人不少,却都不是心腹,舆论工作事关官方脸面,还是需要信得过的人来把关。

方原沉思了半个时辰,终于想到了一个人,就是寄居在沧浪亭的柳如是。

论人脉,柳如是在江南时不必说的,结交了无数文人,秦淮八艳里的名妓也有不少是她的姐妹。论文笔,她是江南少有的才女,自是不必说的。而且柳如是现在孤身一人,若不给她找些事儿来做,估计她成日呆在沧浪亭里也会憋得难受。

思来想去,这份官办报纸最合适的主持人选就是柳如是。

方原立刻令胡琦找来了在沧浪亭一个偏僻院子里暂住的柳如是。

柳如是到了后,方原开门见山的说,“柳姐,我有一重任,你能否替我担一担,主持《江南周报》的撰写、发行。”

“江南周报?”

柳如是愕然问道,“方弟,这份报是做什么的?”

方原淡淡的说道,“在我方原辖内,社会风气,还有文坛的文风,必须健康、和谐,尊重,守律。”

柳如是算是听明白了几分,说道,“这份报纸就是代表官方专门端正舆论风气,批判那些低俗,恶意谩骂,随意诽谤,诬陷,揭他人隐私,违反明律的文章。”

方原拱了拱手说,“柳姐,拜托了!我会拨给你二万两银子,你可以在城内买一处豪宅作为居所,办报的场地,再招募些人手,将报纸尽快的发行。《江南日报》一应的开销,全由我来支付。”

他妥善的安置了柳如是,又提供了一个最适合的工作,柳如是感激的冲他盈盈下拜,“好,我定不负方弟所托。”

小苑瞧着柳如是离去的背影,没想到今次既打击了公主,还送走了柳如是,真是意外之喜,一箭双雕。

她之前还担心怀孕期间,被柳如是,公主抢走了方原。没想到这胜利也来得太突然,太快了,如今只等赶走公主,沧浪亭里便没有能对她有威胁的女人,方原的心思也只能在她身上。

小苑按捺不住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秦展又来报,玄甲军诸将领已等候多时。

方原立刻接见了以景杰为首的诸将,诸将一见了方原就七嘴八舌的叫嚷开来。

赤古台怒说,“方军门,毒害军方大将,这次事件必须严惩,否则风气一开,那还得了?!”

李宗泽也接口说,“朝廷,还有公主是不给我们留活路啊!方军门要严惩公主,还有下毒之人!”

麻林沉声说道,“我们在战场上拼杀,公主却在背后下毒害人,若不严惩,军心难平!”

骑兵营统领赵全忠也附和道,“方军门,应该立刻以军法严惩!”

玄甲军统领里,没说话的,只有景杰、苏红玉,还有下毒的当事人施琅。

小苑目光低垂,这三人既然不发表意见,便是不赞同其他诸将惩处公主的建议了。

方原望了望默不作声的三人,淡淡的问道,“老三,老五,苏妹子,你们也说说。”

施琅是得了新婚妻子许茹的交代,在事情查清楚前,不要参与其中,与公主为难,便说道,“老大,我也问过了内人,她说公主是无辜的,奸细之事与公主无关。”

小苑淡淡的说道,“施统领,你是天下有数的水师名将,身系玄甲军与郑家海战胜负之所在,你的安危既是自己的,也是方军门的,更是数万玄甲军的。你的新婚妻子也牵涉此案之中,在事情水落石出前,还是留个心眼,不要被人有机可趁了。”

施琅愣了愣,拱手说道,“苑夫人提醒的是,我无话可说,一切老大做主吧!”

景杰瞥过了小苑一眼,朗声说道,“老大,我认为此事甚有蹊跷,无论下毒之人,还有舆论宣传都异乎寻常,应该追查到底,等水落石出之时,再做定夺。”

他这话明里暗里就是针对小苑而去,小苑佯作不闻,冲秦展使了个眼色。

秦展忙开口说道,“老三,查是必须要查的,锦衣卫已赶去了常州府,追查消息的来源,但,这一查至少要十天半个月。”

小苑柔声说道,“公子,如今江南都传遍了,若再不尽快给舆论一个结案的交代,估计都要传到辽东了。”

苏红玉微笑着说,“苑夫人,事情来龙去脉还没查清,就仓促惩处,若最后查实公主是无辜的呢?”

小苑抿嘴轻笑说,“三嫂,你这话就不对了,公主是不是无辜的,对结案有什么影响么?现在舆论传的是周皇后要毒害驸马、施统领,玄甲军已是人心惶惶,必须要尽快给军方一个交代。”

“锦衣卫再怎么卖力的查,难道能查出这事不是周皇后、太子在背后组织的?朝廷不是想谋害驸马?还是能查出公主其实并不是皇后的亲女儿,太子的亲妹妹?”

她的话里话外再明确不过,公主是不是无辜与此案定性无关。方原要么承认是周皇后、太子在背后指使,向公主问罪,安抚军心。

要么替周皇后、太子隐瞒,继续护着公主。

但此事如今是人尽皆知,玄甲军诸将已上门来讨要说法,瞒肯定是瞒不住的。难道还能告诉赤古台,李宗泽等人,其实和周皇后、太子还是女婿、丈母娘,大舅子的亲戚?若方原选择这条路,今后若战场上对上了周皇后、太子,谁还敢替他卖命?

事关重大,苏红玉被小苑将了一军,无言以对,只能退了下去。

赤古台站出来说道,“苑夫人所言极是,无论方军门,还是施统领,都身系数万玄甲军的性命,绝不能轻身涉险,还是驱逐了公主,许茹吧!两个女人而已,与玄甲军数万人的性命相比,算个鸟啊!”

李宗泽、麻林、赵全忠三人齐声说道,“请方军门大局为重!”

众怒难犯,景杰虽然身为玄甲军主帅,也不能凭着个人喜好,强行压制众人的怒火,只能选择闭口不言。

第二百四十八章 军法处治

众人争锋相对时,方原微闭双眼,一言不发,似充耳不闻。

等众人全都表了态,方原才睁开眼说道,“老三,苏妹子,这事事关玄甲军,你二人说该怎么惩处?”

他将玄甲军三个字念得很重,似有暗指。

景杰暗自沉吟,揣度着方原的心思,苏红玉突然接口说,“老大,此事既然事关玄甲军,公主、许茹毒害的又是玄甲军的将领,论罪也不是单单一个驱逐能了事的,军威不振,何以服众?”

景杰也醒悟过来,忙接口说道,“老大,我建议先将公主、许茹关押在太湖基地,由军方来主审此案,审定之后,再由军法处治!”

小苑微微一怔,立刻清楚了其中的缘由,景杰、苏红玉明显是在袒护公主,说是捉去太湖基地关押,其实是变向的保护,忙说道,“公子,此事交给锦衣卫办了就行,何须军方出面?”

方原咳嗽了一声,缓缓的起身说,“既然今日玄甲军的将领上门来讨说法,锦衣卫无论审出什么结果,都难以安抚军心。由玄甲军去审,最合适不过。老三,公主、许茹二人,你带走吧!”

小苑花容一沉,但方原已做出了决定,她也不能再违逆。

景杰忙拱手说,“是!”

方原又冲着秦展说道,“老四,派锦衣卫将小豆子一行人押回京城,并附上审实的所有罪状,还有向朝廷讨要说法,要求查出幕后主使的奏折。”

他这是要反将朝廷一军,直接将周皇后的眼线送回了京城,就是在打朝廷的脸,秦展连声应了。

小苑问道,“公子,公主其他随行的太监宫女呢?”

方原想了想说,“全送去太湖基地,交由老三看管。”

他的这个安排,公主去了太湖基地哪里是关押,和旅游有什么分别?小苑虽是不满,但众目睽睽却不能和方原顶撞,反正今次虽然没将公主赶尽杀绝,但终归是大获全胜,也就暂时忍了。

三日后,待坤兴公主身子好了些,景杰、苏红玉便押着公主、许茹,还有梁嬷嬷一行宫女去了太湖基地。

景杰在太湖基地的宿舍区的帅营后腾出了一整层房子作为公主一行人的住处,并将公主随行的所有物什全搬了过来。

住宿条件、生活日常虽及不上沧浪亭,但也是太湖基地所能提供最好的条件。

坤兴公主仍是郁郁寡欢,成日呆在屋子里,足不出户。用膳也只是吃上一小口,不到几日身子骨已是虚弱至极。

梁嬷嬷一行人急得暗自抹泪,将方原的绝情咒骂了百次,千次。

到了第十日晨间,苏红玉亲自端着早膳上了门,敲了敲门,问道,“公主,开一开门,香喷喷、热腾腾的葵叶粥来了。”

屋子里坤兴公主虚弱的声儿传来,“我不饿,什么都不想吃。”

边上的梁嬷嬷听了也是不断的埋怨,“那个没人性,挨千刀的方原,将公主害惨了!”

苏红玉呵斥说,“梁嬷嬷,你们知不知为什么公主日日郁郁寡欢,就是因你们奴婢都是一身的怨气,晦气,传染给公主的。最该责骂的,不是驸马,而是你们奴婢!”

梁嬷嬷被她呵斥,面子上挂不住了,反驳说,“你说什么?!”

苏红玉冷冷的说道,“梁嬷嬷,这里的宫女、太监都是你领头,我警告你,我苏红玉若再听到任何一句离间驸马、公主的话儿,就将你扔去太湖喂鱼!”

梁嬷嬷气得立足不稳,被身后的宫女扶着才没有摔倒在地。

“嘎吱”一声传来,木门从里面打开了。

屋子里传来公主微弱的声儿,“苏姐姐,你进来吧!”

苏红玉端了葵叶粥进了屋子,屋子的窗户紧闭,黝黑的一片,坤兴公主就这么卷缩着身子坐在床上,头也深深的埋在两膝之间,显是不愿见人。

苏红玉将葵叶粥放在桌子上,盛满了一碗,“公主,来,趁热的。”

坤兴公主呜咽的说,“苏姐姐,让我饿死了算了。”

苏红玉将窗户全打开,屋子里一下亮堂起来,一股清新的海风吹过,将憋闷的空气也吹散了许多。

苏红玉端了一碗粥放在床边,又挨着她坐了,“公主,你为什么想死?”

坤兴公主哭着说,“父皇、母后都卖了我,驸马也不要我了,天大地大,哪里还有我容身之地?还不如死了算了!”

苏红玉拉着她到了大铜镜前,指了指铜镜里的坤兴公主说,“这么美的公主,是老天苦思冥想出来的杰作,就这么饿死了,岂不是要气死老天爷?”

坤兴公主被她恭维了美貌,也止了哭泣,怔怔的瞧着她。

苏红玉继续说道,“陛下哪里有卖了你?将你许配给驸马这个如意郎君,又不是许配给七老八十的老头儿,怎么就是卖了你?”

坤兴公主嘟着小嘴说,“母后为什么也利用我去下毒害人。”

苏红玉一边温柔的替她理了理凌乱的鬓发,一边耐心劝慰,“下毒害人那是皇后与驸马之间的斗争,公主既然嫁给了驸马,就该做好妻子的本分,不能牵涉到这些斗争之中。”

坤兴公主听了她的安慰,心里的郁结舒缓了不少,“驸马不喜欢我,我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苏姐姐,我想回京城了!”

苏红玉替她梳着秀发,失笑说,“驸马怎么就不喜欢你了?驸马若不喜欢你,会安排你住到这里来?”

坤兴公主摇头说,“我不明白,自从到了江南,他从没吃过我煮的东西,也没与我同过房,还将我扔在这里,根本就是厌恶我。”

苏红玉微微的笑着说,“公主,驸马他不止是你的夫君,还是担着玄甲军数万人性命的主帅,更是管理着上千万人福祉的总督。他若想要会做饭菜,会女工,甚至会陪房暖床的女人,只要伸一伸手指,就能有成千上万。他需要的是真正能有助力的贤内助,明白了?!”

坤兴公主愕然问道,“但我在皇宫里只学过做饭,女工的本事,还需要学些什么呢?”

苏红玉见她纯得和一张白纸一样,也不知该从哪里教起,“公主,你知不知自入了沧浪亭,为什么会诸事不顺么?”

坤兴公主仔细回忆了一会,开口说道,“是那个小苑,还有沧浪亭的锦衣卫合伙起来栽赃,陷害我,驸马被那个女人迷了心窍!”

苏红玉怔了怔,突然发觉这个公主的悟性确实出乎她之前的预料,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她至少能敏锐的捕捉到输在了哪里,而不是被人卖了还一头雾水,“所以若公主自暴自弃,不是正趁了他人的心?公主越活得开心,她就越不开心,是不是呢?这里要看风景有大湖,要吃佳肴有河鲜,要游玩有大船,还有洞庭山,住在这里哪里不比住沧浪亭好,是不是呢?”

坤兴公主黯然的说,“可就是没有驸马。”

苏红玉失笑说,“公主,你信不信,驸马这人,公主越想他,他越不在乎;公主不要去想他,说不准他巴巴的就上门来了。”

坤兴公主恍然的点了点头。

苏红玉试探的问,“今后胜了苑夫人,我们就将她杀了泄愤!”

坤兴公主摇了摇头说,“她也是喜欢驸马,罪不至死吧!何况驸马也很喜欢她,若她安安分分的不再惹事,我宽恕了她。”

苏红玉愣了愣,没想到公主还有这份仁慈之心,却听公主又说道,“驸马的那首诗写得很好,他应该很喜欢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我要学这几个皇帝的丰功伟绩。苏姐姐,有没有这几个皇帝的史书呢?”

苏红玉吃惊的望着眼前的公主,突然似变了个人,替她挽起了秀发,再上了发簪,凑近她白嫩的脸颊,“来,我们先喝粥,喝了粥后,我陪着公主在太湖基地四处透透气。”

等坤兴公主和苏红玉一起出门时,已恢复了之前阳光灿烂的笑容,梁嬷嬷诸人瞧得目瞪口呆,对苏红玉是彻底的拜服,连忙服侍公主更衣。

苏红玉先走了一步,等候已久的景杰远远的迎了上来,问道,“红玉,公主还安好?”

苏红玉点头说,“三哥,公主纯的像张白纸一样,更是宅心仁厚。她是真心喜欢老大的,也是无辜的,之前真是我们太偏激了。”

景杰生出深深的悔意,比之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小苑,眼前宽宏雅量的公主或许才配得上做玄甲军真正的女主人。

苏红玉又说道,“对了,公主要看《史记》、《汉书》、《后汉书》、《旧唐书》、《新唐书》、《宋史》,三哥那里的史籍借给公主吧!”

景杰微微一愣,随即应允了,“好,你取来给公主送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清查军务

景杰一行人去了太湖基地后,方原过了几日,就召来了秦展问话。

秦展进入沧浪亭时,方原面不动容的坐在椅子上,正阅读着五府送来的收支明细,公文,小苑挺着大肚子,仍在替方原撰写着批复公文。

秦展心下忐忑不安,不敢接话,只能恭立在一边静候。

方原对他的到来视如不见,放下松江府发来的公文,问道,“小苑,松江府遭了水灾,松江府衙报来需赈灾款项二十万两,你说该怎么回文?”

小苑说道,“赈灾是必须的,但,以这些贪官的秉性,申报二十万两,至少有一半以上的银子是被他们吞了。不如只拨付十万两,再给松江府下严令,若赈灾不力,自知府以下官吏,全以渎职论罪。”

方原轻哦一声,吩咐说,“好,就照你说的,下发公文去松江府。”

小苑记下了,又取过一份公文,娇声念道,“公子,这是浙江绍兴府、宁波府发来的急报,二府发生了十年难遇的大蝗灾,今年秋收几乎颗粒无收,需公子出面赈灾。”

方原接过公文看了看说,“小苑,你说这浙江的州府,我们赈不赈灾?还是将公文交去朝廷,令朝廷赈灾。”

小苑沉吟着说,“公子,浙江二府的官府、百姓既然望公子如盼甘霖,正是公子收揽官心、民心的好机会。不过,这帮人平日里不给公子脸面,需要粮食、银子就来找公子当冤大头,绝不能轻易给了。公子该招浙江五府的官吏一起来商讨赈灾事宜,恩威并施。”

方原满意的笑了笑,令她照这个法子下发公文。

处置了两份公文,方原这才瞧着秦展问道,“老四,常州府的案子查出结果了?”

真要追查就是贼喊捉贼,秦展只能无奈的回话,“没,没查到消息来源。”

方原肃容说道,“老四,这个小案也查不到,锦衣卫是做什么的?”

秦展支吾的说,“那帮读书人个个清高得很,老大又严令不能严刑逼供,唉!”

“这么说来,还是我的过失了。”

方原瞥过神色不自然的秦展,淡淡的说道,“老四,我却知晓锦衣卫查不到的缘由。”

他是话里有话,秦展、小苑互望一眼,都是默不作声。

方原的目光巡视了二人一圈,沉沉的说道,“那是因为锦衣卫忙着帮人争风吃醋,贼喊捉贼,哪里还有心思去查案子?!”

他这话一出口,就是看穿了秦展、小苑二人间玩的小把戏。

小苑是神色自若的书写着之前商议妥当,准备下发的公文,似乎方原说的与她全无干系。

秦展吓得低了目光,不敢再狡辩,“老大,我,我......”

方原面色不见一丝喜怒,继续说道,“反诗是谁透露给公主那边的?龙袍是不是改过,苏州绣工坊是怎么说的?”

秦展背心已全是冷汗,支支吾吾的说,“老大,我,我认罚。反诗、龙袍,还有施琅婚礼的下毒,卖消息给顾炎武,都是我做的。”

方原是怒火上头,冷笑了一声,却见小苑不紧不慢的将写好的两份公文整理了,以火漆封了封口,盖上方原的总督印,交给秦展说道,“四叔,令锦衣卫将这两份公文分别发去松江府衙、浙江巡抚衙门。”

秦展偷偷瞥了瞥方原,见他并不反对,也就是默认了,忙取过两份公文,忙不迭的逃出了沧浪亭,才如释重负。

秦展去了后,方原直直的凝视着小苑,冷冷的说道,“小苑,你怀有身孕,不安心养胎,还这么不消停?!”

小苑令沧浪亭的女婢端来了一碗药汤,端端的放在桌子上,这才低声说道,“公子,我做错什么了么?”

方原见她还在顶撞,怒说道,“小苑,你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泄露反诗、龙袍之事给公主那边的眼线,连京城里的陛下都因而被软禁了,你还没做错?”

小苑凛然不惧的回敬着方原质问的目光,“是,全是我做的,但我没做错呢!在这大争之世,公子却碍于陛下的知遇之恩,做事一直束手束脚,这么做是替公子解绑,我哪里错了?如今公子想南征便南征,想占领南直隶就占领南直隶,我哪里错了?”

方原冷冷的问道,“婚礼下毒,闹得全天下路人皆知,也没错?”

小苑柔声说道,“公子,施琅是玄甲军猛将,许茹是拉拢施琅的,我岂会真的对他们下毒?至于闹得路人皆知,如今全天下都知晓周皇后要下毒害公子,玩的是走狗烹,良弓藏,局面对公子是大大有利。公子就是我的一切,我怎都不会做出对公子不利的事儿来。”

方原听了她温言细语的辩解,她的所作所为也确实是站在方原的立场,怒气也渐渐消了,没好气的说,“小苑,你明明就是公报私仇,打着公事名头在争风吃醋。”

小苑低了头端着药汤,泪水儿也流了出来,“公子,这是打胎药,我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

方原猛地一惊,直直的凝视着她,怒气冲冲的大声呵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小苑泪水顺着脸颊流在了肩头,呜咽着说,“我既是牙行出身,又是妾室,无论娶妓为妻,还是以妾为妻,按明律都要被杖责。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生下来就要低人一等,生出来也是受人欺负,还不如不要的好!”

明朝崇尚朱程理学,明律早有规定,除非正妻过世,或是被休出门,妓女、妾室都不许立为正妻。当年钱谦益迎娶柳如是,还不算正妻,也被江南文人大扔臭鸡蛋。何况方原还是总督级别的大员?若带头违反民风民俗,必然会受到天下的嘲笑。

小苑的法子是想令方原休了坤兴公主,将公主打发回娘家,才可以名正言顺的转成方家的正室。

方原轻叹了一声,替她拭了拭泪水,安慰说道,“公主之事,到此作罢,今后你不许胡思乱想。”

他一拂袖将打胎药汤扫落在地,摔得粉碎,再脱下了身上的锦袍替小苑搭在身上,“更不许做这种蠢事,好好的养胎,今后我自有处治,明白了?”

小苑含泪点了点头,抬头凝视着方原说,“公子,我还有一个建议,但却不敢说,怕公子责备。”

方原俯首在她樱唇亲了一会,这才问道,“说吧!你这个小脑子里,又想搞什么伎俩去针对公主?!”

小苑轻声说道,“我想建议公子彻查玄甲军,包括军士编制,军备库藏,还有军饷的账目,全都要查得一清二楚。”

方原愕然看着她说,“小苑,你这是在针对老三,气恼他收留了公主,是吧!”

小苑抿嘴轻笑说,“公子之前虽然退了五路大军,但危机远远未解除,今后必定是大战连连。本就该趁这个闲暇的时间,彻底整顿玄甲军。否则,若大战之时再出现梁敏勾结外人,玄甲神铳外泄,甚至徽州黄总兵临战被后方焚烧军粮的重大变故,会影响战局胜负的,到时候牵涉的就是成千上万条人命呢!”

方原深嘘口气,她说的非常在理,之前梁敏、玄甲神铳,甚至黄得功临战被断了后勤军粮的事件确实令方原心有余悸。玄甲军确实该彻查一次了,之后大战开始,想彻查也没了机会。

方原缓缓的点头,赞同了小苑的建议,“胡统领,去将秦展叫来。”

秦展忐忑不安的再次被叫了回来,还在担心方原会不会剥夺了自己锦衣卫同知的官职,却听方原说道,“老四,今次给你个重任,带三百锦衣卫前去太湖军士基地,彻查玄甲军的军官、军士编制,百户以上中层军官的过往资历、升迁依据,军备库藏,还有军饷账目,全都查个一清二楚。”

秦展一听方原不是要撤职,而是委以重任,终于松了口气,兴奋的说,“是,是,老大,我立刻就去。”

方原又说道,“总督府的整军文书会立刻发到你手上,你带着文书去,令老三全程配合这次清查事务。记着!这次清查是就事论事,不要预先带着结论去找证据,否则必会严惩;清查的结论,须老三本人认可,才能写入公文上报。”

他这么说,就是担心小苑、秦展借着清查的机会报复景杰,先给二人打了一针预防针。

他们之间要小打小闹,方原是乐得观战,这也是必要的御下之术。但军政大事绝不能开玩笑,谁要是闹过火了,也别当方原是傻子。

秦展听了是连声应诺,小苑还不忘补充一句,“四叔,我再在独立核算团调派二十人与你一同前去。”

第二百五十章 赈灾粮食

秦展的三百锦衣卫,小苑调派的独立核算团,两日后就进驻了太湖基地。

景杰一听秦展说明了来意,便知是因之前收留了公主,小苑找上门来打击报复了。

他本要亲自去苏州府向方原陈请,但却被苏红玉给死死的拦住了。既然方原开出了清查的公文,这次清查行动就是方原同意的,再去闹腾,那是名不正言不顺,或许还会令方原生疑,以为玄甲军有什么不能查的秘密。

那边锦衣卫、独立核算团正在如火如荼的清查军务,这边浙江受灾的宁波府知府陆自岳,绍兴府知府于颖上门前来拜见方原。

方原在苏州府衙接见了二人,陪同的还有苏州府同知以上官吏。

面谈刚一开始,陆自岳就开门见山的说,“方总督,宁波府今年因蝗灾,粮食歉收,受灾的百姓至少有二十万。方总督若不施以援手,那就是上十万条人命啊!”

于颖也说道,“绍兴府今年也受了蝗灾,至少缺粮食十万石才能度过荒年,方总督是朝廷钦命的十府总督,宁波府、绍兴府的百姓也是方总督的子民,请方总督运粮赈灾啊!”

陆自岳献上了一份宁波府、绍兴府百姓请求上的万言书,方原打开这份厚厚一沓的万言书,一个个鲜红的手印,令人是触目惊心。

苏州知府陈洪谧为难的说道,“陆知府,于知府,赈灾,需要朝廷的诏命,否则官仓的粮食怎能轻动?”

他这就是典型的官话、套话,世人皆知,如今方原与朝廷早已闹得不可开交,甚至到了要下毒,暗害的地步。如今的苏州府就是方原一人说了算,所谓需要朝廷的诏命,就是敷衍的官话。

陆自岳是崇祯初年的进士,也是混了十几年官场的老油子,听到陈洪谧开始打官腔,怒声说道,“陈知府,口口声声朝廷的诏命,若朝廷的诏命是要苏州府运三十万两银子,二十万石粮食北上,苏州府运是不运呢?”

陆自岳的这个问题很尖锐,陈洪谧不能擅自表态,目光挪向了默不作声的方原。

方原淡淡的问道,“既然陆知府口口声声说本军门是十府总督,宁波府的百姓是本军门的子民,若本军门要信访制度进入宁波府,宁波府必须接受监管,陆知府应是不应呢?”

陆自岳被问的哑口无言,浙江五府之所以迟迟不愿表态向方原效忠,就是不想接受信访制度的监管。今次前来苏州府之前,宁波府的官吏、富商就明确了底线,可以向方原效忠,甚至可以比照苏州等府的标准缴纳田赋,商税,但唯一的底线,就是不能引入信访制度。

陆自岳想了想,开始使用缓兵之计,“方总督能不能先运粮赈灾,待我回去与众同僚商议后,再答复方总督?”

方原嘿嘿一笑,咳嗽了一声,低了头品着香茗。

得了暗示的陈洪谧又说道,“这么吧!若宁波府不愿接受方军门的监管,那苏州府官仓的粮食就不能动了。不过看在宁波府二十万嗷嗷待哺的百姓,我们可以在苏州府市面上凑集粮食,借给宁波府。按照苏州府的民间规矩,需要支付三成的利息。”

陆自岳脸色一变,为难的说,“陈知府,三成的息也太高了,到了明年也还不上,你们的胃口也太大了!”

“陆知府这话就不对了,这利息又不是苏州官府要收,而是借粮的大户要收,难道要苏州官府替宁波府偿还利息?”

陈洪谧故意掰着手指算了算,“还有,明年还不上的话,利息会涨成五成,对了,还是利滚利。宁波府千万不要想抵赖,明年方总督会派出玄甲军来收粮的。”

这摆明了就是讹诈,要借着借粮逼宁波府就范,陆自岳怒而起身,指着方原大骂道,“方总督,宁波府官吏、士绅、富商接不接受你,与宁波府百姓何干?你视宁波百姓为子民,百姓才会视你为父母官。没想到你为了争权夺利,竟然用二十万百姓的性命来作为筹码,讨价还价,我陆自岳第一个就不服你这个十府总督!”

他当众开始喝骂方原,方原身后的胡琦抽出了绣春刀,指着叫嚷喝骂的陆自岳,“大胆!敢在方军门面前撒野!”

绍兴知府于颖吓得是脸色苍白,惹怒了方原,估计二人会吃不了兜着走,端着茶杯的手都在颤抖,不住的劝道,“陆知府,消消气,有话好好说,我们是来借粮的,不是来吵架的。”

陆自岳怒说道,“若借不到粮,二十万百姓至少要饿死一半,十万条人命在前,我身为宁波府的父母官,恨不得立刻自尽以向百姓赎罪,还怕个什么?方总督要打要杀,我还是要骂!”

方原微微一笑,放了茶杯说道,“好,陆知府,我敬你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赈灾粮食,我免息借给你,还可以分三年还清。”

陆自岳愕然瞧着方原问道,“方总督突然这么好心,还有什么条件,一并说了吧!”

方原仍是一脸和颜悦色,继续说道,“借粮,就必须有抵押。二十万石粮食,我要观海卫周遭两万亩地的地契作为抵押。”

他要以观海卫为控制宁波府的据点,这些土地就是供养驻扎观海卫军士的军户田。

陆自岳忙找来在大堂外等候的随行官吏,低声交流了几句,这才答复说,“好,方总督的条件可以接受。地契,我会在一月内凑齐了交给方总督。但救灾如救火,拖一天就有无数的百姓丧命,方总督的粮食多久能运到宁波府?”

方原笑了笑说,“陆知府,正如你所说,宁波府的百姓就是本军门的子民,本军门岂会因争权夺利而罔顾百姓的性命?本军门早备好了二十万石粮食在金山卫军港,两日后就能在观海卫登陆。接下来,就要看陆知府的赈灾效率了。”

陆自岳这才明白,原来方原早就准备好了赈灾粮食,做好了赈灾的工作,悬着的心儿也落了地,连连冲方原拱手谢恩,“方总督果然仁义,之前是我太过莽撞,冲撞了方总督,还请方总督责罚。”

方原呵呵一笑说,“陆知府,回去告诉宁波府的官吏、士绅、富商,待本次灾情之后,本军门会派驻军队进入宁波府的观海卫。他们要想留在宁波府,不接受也得接受。当然,若想离开,去他地另谋官职、生计的,可以提前打包走人。”

陆自岳脸色微微一变,还是低声的应了。

方原的目光掠过了陆自岳,落在绍兴府知府于颖的身上,“于知府,你是怎么个借粮法?”

于颖见方原一借粮,势力就要伸入当地,眼珠微微一转,忙起身说道,“方总督,粮就暂时不借了,我再去杭州府想想法子。”

方原微微一怔,绍兴府若能在杭州府借到粮,哪里会跨了省来方原这里找不痛快?于颖不愿借粮,摆明了就是宁可饿死绍兴府受灾的百姓,也不愿向方原妥协了。

他在心里立刻下了判断,这个于颖就是个草菅人命的畜生,这种人也配呆在绍兴知府的位上?

方原再次反问道,“于知府,真的不借粮了?”

“不了,不敢有劳方总督。”

于颖抛下了这句话,转身便要离去,却听到方原大喝了一声,“于知府既然不愿借粮,那本军门就要吊民伐罪,为民除害了!明日,玄甲军就进驻临山卫,开始赈灾!”

于颖见他竟要霸王硬上弓的接管绍兴府,回过头来面如死色的说,“方总督,你,你!”

方原冷冷的喝道,“胡统领,将这草菅人命的知府于颖捉了,关押在苏州大牢。等本军门在绍兴府审实了此人的罪行,再一并问罪。”

几个身强力壮的锦衣卫直接冲了进来将绍兴知府于颖给连拖带拽的押了下去,于颖杀猪般的叫喊声从大堂外远远的传来,惊得陆自岳也是一惊一颤。

方原微微一笑说,“陆知府不必惊慌,本军门只惩治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如陆知府这种敢于替百姓生计仗义执言的,本军门只有钦佩。”

陆自岳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冲方原告辞去了。

方原瞧着陆自岳的背影,转过头冲胡琦说道,“去传令施琅,运粮船明日就从金山卫出海,二十万石运去观海卫与陆知府交割;还有十万石,由二十艘战舰护送,本军门和施统领一起前去绍兴府赈灾。胡统领,你也带上五百锦衣卫,随我一起前去。”

胡琦恍然,方原这是要亲自去接管绍兴府了,忙拱手应诺。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两本账簿

在小苑的授意下,一连半个月,锦衣卫、独立核算团对玄甲军进行了近乎于严苛的清查。

不仅彻查了整个太湖基地的军营,军器库,军需库,还有档案库。总共四万人的玄甲军,中层军官每人都进行隔离审查。其他普通军士,也随机抽取了至少一万人,进行身份核实,以统计吃空饷的情况。

半个月后,一本完整的清查账簿,由秦展送到了苏州府。

因方原率胡琦前去绍兴府接管府务,第一个见到这本账簿,是总管沧浪亭事务的小苑。

小苑一面翻阅着账簿,一面听着秦展的汇报,“军士在册四万三千人,实际查实人数,四万一千三百人,吃空饷一千七百人。”

“百户以上军官一百七十六人,无战功提拔者十三人,其中千户三人,百户十人。”

“军备库藏玄甲神铳在册八千支,实际清点七千七百三十支;红夷大炮在册二十门,实际清点二十门;中小型火炮在册七百五十门,实际清点七百二十门;防爆盔甲在册一万副,实际清点九千五百万副......”

“战马在册三万一千匹,实际清点二万八千匹;火药在册十万三千斤,实际清点九万八千一百斤。”

“去年拨付军饷七十万两,能核实用途的六十四万两,六万两银子去向不明。”

秦展汇报完毕,小苑也放了账簿,没有追问账簿的事,反而问道,“四叔,你去了太湖基地,可有见到公主在做什么?”

探听公主的动向也是小苑交给秦展此行的任务之一,秦展忙向她汇报,“公主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我还未见过一面。”

小苑秀眉微蹙,神色不悦的说,“四叔,你也太大意,为什么不上门拜见,探听虚实?”

秦展为难的说,“三嫂随时都盯得紧,不让锦衣卫接近公主的寝居,我也没法子,总不能强闯。”

小苑也知他的难处,也就不再追问,点着厚厚的账簿说,“这本账簿,三叔画押确认了没有?”

秦展忙说,“嫂子,这本账簿的记录绝无虚假,都是有案可查,还未交给老三看,先送来请你过目。”

小苑点了点头说,“好,四叔,麻烦你再花两日时间制作一本账簿,将每项账实不符的数量减为一成。”

秦展吃惊的说,“嫂子,为什么要两本账簿?这不是做假账?被老大知晓了,那还得了?”

小苑瞧了瞧他,没好气的说,“四叔,你能不能有点担当?一直装傻充愣,想将黑锅全扔给我来背,你就只负责拍马屁?”

对小苑的心思,秦展一直是心里透彻,却揣着明白装糊涂,被小苑看穿了心思,尴尬的笑了笑,“我这就去依照嫂子的说法,再制作一本账簿。”

三日后,小苑召来了秦展、景杰、苏红玉三人,桌子上端端摆着两本账簿。一本是真实的账目,一本是制作的虚假账簿。

小苑开门见山的说,“三叔,这两本账簿,左一本是真实的账簿,右一本是将账实不符数减到一成的账簿。三叔、三嫂,你们过目吧!”

景杰、苏红玉花了两个时辰,逐一翻阅了两本账簿,再次端端正正的放在桌子上。

苏红玉说道,“苑夫人,如锦衣卫、独立核算团这么吹毛求疵的查,连每一两银子,每一支火铳,每一斤火药都要追问去处,就是换成岳武穆的岳家军,也是贪污遍地的。这本账簿的数字,我不服!”

小苑失笑说,“三嫂,你的意思是,锦衣卫、核算团应该跑马观花,蜻蜓点水的查?若公子责怪下来,我们也要受罚的呢!”

她又冲着秦展说道,“四叔,三嫂方才责备我们不该细查的话儿令锦衣卫的无常簿记下,一并转告给公子知晓。”

秦展应着声儿,却一动不动,这种口舌之争的破事若上报方原,不被方原当场扔了无常簿才是怪事。

苏红玉被她反驳得无言以对,只能闭口不言。

“红玉,少说一句!”

景杰呵斥了苏红玉,又问道,“既然是锦衣卫、核算团审出的结果,我有什么不认的?!但,苑夫人为什么要造两本账簿?”

小苑面不动容的不答反问,“三叔,我实在不解,之前你是反对公主嫁给公子的,如今你为什么又要护着公主?”

景杰正容说道,“公主是老大明媒正娶的夫人,之前我极力反对是因一个忠字,对玄甲军,对老大的忠;如今袒护公主,是因一个义字,是良知、公义。”

“若之前将公主送回京城,她虽会守寡,却还能活一条命。如今苑夫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下毒谋害亲夫一条,公主的名声就全毁了。此时此刻再送她回京城,人言可畏,她还有脸活在世上?苑夫人这是往死里的逼公主,你的所作所为,我绝不认同,更不会纵容!老大也绝不会同意苑夫人这种做法!”

公主的存在令小苑感到了本能的威胁,她见景杰还不识时务,冷然说道,“三叔,公子的王图霸业,需要的不是公主那种深宫里长大的花朵,更不是她的一无所知。而是我这样能替公子担重任,还能当避风港湾的贤内助。”

景杰反驳说道,“贤内助?这个贤字与苑夫人是毫不沾边吧!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眼光、见识是可以培养的;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品行、本性却是很难改变的。”

小苑被他讥讽品性不佳,冷冷的说,“三叔,我们才是一类人,都是从底层凭真本事摸爬滚打上来的,若不靠着非常的手段,怎么能杀出重围?这在三叔看来就算品行不佳。公主这种不过就是投胎好,有个好爹,就天生享尽一切荣华富贵,不需要使手段就能上位,在三叔看来这就是品行贤良。”

“三叔,若我换成公主,我也不会使手段,也会当白莲花;若公主换成了我,说不准比我还心狠手辣。三叔,你扪心自问,你的这种评判标准,公不公平?!是不是对我太过苛责,而对公主太过宽容?!”

景杰默然了片刻,淡淡的说,“苑夫人说的是,如此评判对苑夫人确实有失公平,我收回之前苛责苑夫人的话儿。但,若公主得势,还有苑夫人的一席之地;若苑夫人得势,公主绝无活路。我是别无选择,只能请苑夫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再赶尽杀绝!”

“还有,苑夫人怀了老大的骨肉,还请安心养胎,不要动辄生气,坏了身子,对老大,对苑夫人都不好。之前若有冲撞之处,老三向苑夫人赔礼。”

小苑见他一面固执的要护着公主,一面又关心自己的身孕,是哭笑不得,“好,我不与三叔做口舌之争,这两本账簿,三叔选一本账簿画押吧!”

景杰与苏红玉互望一眼,已清楚小苑的心思,她故意伪装了一本假账簿,若景杰要领她的情,就选择空缺数额较少的那本假账簿。若景杰不愿领情,就直接将真实的账簿交给方原。

景杰几乎毫无犹豫,就取来那本真实的账簿,在尾页署名,还取出主帅帅印在上面盖章确认。

小苑冷冷的望着景杰、苏红玉离去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遇上这种刚直不阿,绝不低头的三叔,她是既喜又气。

景杰的所作所为,任谁也会发自内心的欣赏,无论君子、小人,都会喜欢君子,而不喜欢小人。但眼下事关她与公主的争斗,偏偏这个君子又是与自己对立,怎能不气?

第二百五十二章 口舌之争

十日之后,前去接管绍兴府的方原令麻林率一千玄甲军步战营的军士留在临山卫驻扎,再令锦衣卫的张百户领一百锦衣卫在绍兴府推进信访工作。

他和胡琦率军回了苏州府,施琅则继续回舟山群岛,监督海军基地的建造。

方原回到苏州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玄甲军主帅景杰、副帅赤古台、秦展、苏红玉,开始汇报今次清查军务的结果。

因这次清查军务行动事关玄甲军的机密,其他玄甲军中高层军官并未参与其中。

小苑先是将经过景杰画押确认的真实账簿交给方原审核过目。

方原逐页的翻阅账簿,一言不发,神色却越发的凝重。

苏红玉见方原的脸色不对劲,想着小苑故意从中作梗,越想越是不忿,按捺不住的开口向方原告状,“老大,除了这本真实的账簿,苑夫人还制造了一本假的账簿,想收买三哥虚报账目,却被三哥严词拒绝。”

她抢先告了小苑一状,众人都是一愣。

小苑成竹在胸的笑了笑,倒也不急着辩解,只有制造假账簿的秦展担心方原追究假账簿的事儿,又会查到秦展的头上,惊得暗中搓着手儿,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方原轻哦了一声,目光从账簿上移开,望向了小苑,“小苑,苏妹子说的可是实情,是不是还有一本虚假的账簿?”

“是,公子,我确实又造了一本虚假的账簿,将账实不符的数据减到了真实账目的一成。”

小苑并没有对虚假账簿有丝毫隐瞒,令女婢取来那本虚假的账簿,也交到方原面前,柔声说道,“公子,请过目。”

苏红玉见她爽快的承认,倒也出乎预料,便继续追问,“苑夫人,你这次清查军务本就是苑夫人为了争风吃醋,公报私仇,针对三哥的报复,想逼三哥就范,是或不是?!”

小苑正容说道,“三嫂,你真的误会了,虚假账簿我确实造了一本。但,绝不是想威胁三哥、三嫂。”

她又朝着方原解释说,“公子,无论官府、富商清查账目,都是要做两本账的,一本是真实留底的,一本是对外公布的。锦衣卫到玄甲军查了半个月,总不成连最终结果都不公布吧!那军营里肯定会谣言四起,认为其中有多大的猫腻。但,若对外公布数字太大,会抹黑玄甲军的。”

“所以我才想法子造了一本虚假账簿,因公子在绍兴府公务繁忙,还未来得及禀报公子。今次商讨清查账目,我本就会拿出来的,却引起了三嫂的误会,公子明鉴!”

苏红玉没想到小苑竟如此巧言善辩,不仅没告到她,被她倒打一钉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顿时为之语塞。

方原不置可否的放了真实的账簿,又取来了那本虚假的账簿,打开了随手翻阅着,口中随口问道,“老三,你有什么说法?”

这次清查的结果,若要上纲上线的惩罚,已足以撤了景杰玄甲军主帅之职。

景杰半跪在地,拱手说,“老大,玄甲军这次清查军务,确实有数额较大的账实不符,我身为玄甲军主帅难辞其咎,请老大责罚。”

苏红玉也与他并肩跪了,求情说,“老大,你不要被苑夫人给蒙蔽了啊!一笔笔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的查,哪支军队能经得起这么查账?!她就不是在查账,而是在循私报复。”

方原关上了虚假的账簿,交给了小苑,“小苑,这次你做的很好,就对外公布这本账簿的数据吧!”

他又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次玄甲军查账结果,真令我意外啊!”

小苑抿嘴轻笑,接过了递来的账簿,挑衅似的冲苏红玉笑了笑,“三嫂对我偏见太深呢!”

苏红玉见方原如此袒护小苑,明明是做假账不仅不惩罚,还大加赞扬,双眸含泪的半跪在地说,“老大,三哥他为了军中事务是兢兢业业,每半月就会亲自去清点一次军需库,每笔支出的银子都会核实用途,每一次军官的提升都会考校,问讯,平日几乎没有休息的日子。”

“但军中的事务,真不是这么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的,比如说军士编制,明明有些是回乡务农,或是照看父母重疾,或是娶妻生子、守孝的,苑夫人只要没见到人在军营,全都算成吃空饷。”

“再比如银子支出,肉、米、菜的价格是随行就市,不断的波动,苑夫人却按照审查当日的价格来核算,这怎么能算贪污军饷?”

“还有军需库藏,近期与马士英,郑芝龙连番大战,步战营至今还有六千军士没回到基地,那边的战损还没统计完全,怎么能算军备流失?老大,若这种查账法,就是包青天,海青天那也都是贪官污吏!”

小苑悠悠的笑了笑说,“三嫂能找出这么多理由来搪塞,看来是真不服气了。若不服这份账目,我们可以再查一次嘛!令公子也瞧一瞧,扣去三嫂所找的那些理由,账实是不是就能吻合了。”

纵然再查一次,肯定还是会有账实不符的,景杰气得是脸色铁青,怒喝道,“红玉,住口!老大就是从总旗一步步到了总督,军中的事务还需你来教?!是我们本有渎职才被他人捉到了把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在老大面前做什么口舌之争,令他人看笑话!”

苏红玉见他是动了真怒,连忙收声,不敢再继续和小苑顶撞。

一直默不作声的方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负手而起,来到景杰、苏红玉二人身前,将二人扶了起来,“老三,苏妹子,你们跪什么?今次查账的结果确实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因为我很满意,哈哈!”

他这一番话出口是大大出乎众人的预料,小苑稍稍一怔,粉脸儿又沉了下来,原来方原就是在两边和稀泥,根本没有想惩处景杰、苏红玉二人。

景杰、苏红玉不知所措望着他,也不知他是不是说的反话。

景杰还是坚决跪着,不肯起身,朗声说,“老大无须袒护,有过就要罚,请老大责罚。”

方原见他不肯起身,拉又拉扯不动,干脆就这么盘腿坐在他身前,“老三,我真不是在袒护你。我与你算一算,关宁集团吃空饷的有五成,精兵不到一成,已是天下劲旅。如今按照锦衣卫如此严苛的清查,玄甲军吃空饷的也只不足半成,这么完整的编制,纵然满清八旗也没有这么齐整的军队!”

“还有军饷的亏空,赫赫有名、百战百胜的戚家军也亏空军饷,否则戚继光怎么向张居正行贿,送女人的?而老三你的军队,这么不计物价波动,吹毛求疵的查,也就查出区区六万两银子的账实不符,不足一成的亏空。这已是如今天下间最廉洁的军队。”

景杰叹声说道,“但,没能像岳家军一样,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军纪严明。”

方原大笑说,“老三,那是书呆子的话,换在其他重大场合,我也会说大话套话,要坚决清除军队里的害群之马。但今日是我们几个核心成员开会,那些官话套话也就扔了,我就与你们交交心,说点实际的吧!”

第二百五十三章 内廷外廷

方原也不顾满地的灰尘,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清廉的军队,或是官员体系,只存在在政治宣传中。无论太祖、成祖时期的明军,还是天启、陛下的明军,全都存在贪污腐败。但太祖、成祖时期,贪腐能控制在红线之下,所以并不影响明军的战力。而到了天启、陛下时期,军队贪腐显然失控了,所以明军战力才会急速下降。我们要做的,是控制贪腐,令玄甲军的战力冠绝天下,而不是杜绝贪腐,因为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玄甲军成军才两年,尚初具雏形,而且大部分时间还在对外作战,各项规章军纪确实还不严谨,我们可以花时间规范,调整,却不能以偏概全,以小过就将老三你的功劳全抹杀,所谓瑕不掩瑜,就是这么个理,是吧!”

景杰体会到方原言辞间的宽容和袒护,双目含泪的点了点头。

方原继续说道,“老三,若明年将玄甲军里吃空饷的数字控制在一千以下;军饷的坏账控制在半成,也就是三万两以内;军官考核,无功而上位的数量,千户最多一人,百户不超过五人,能不能做到?”

“还有,玄甲神铳,防爆装备、火炮是重要的战略资源,这个可不能等闲视之,必须引起重视。老三回去之后立刻追查去向,尽量挽回损失,而且,今后要将这三样军备作为绝密的战略军备,严格保管制度,将整改的结果报给我,能不能做到?”

方原提出的整改条件也并不苛刻,景杰感激的点了点头,“好!”

方原捉着景杰的手儿,一下下亲热的拍着,继续安抚他说,“老三,这次查账并不是针对你和红玉,而是大战在即,我们必须要对玄甲军的实情了如指掌,否则上了战场再出岔子,那还得了?所以你没过失,老四吹毛求疵的查,也做得很好!”

“我早说了,老三你就是玄甲军的军魂,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你!”

景杰冲他深深鞠躬,行了个军礼。

苏红玉见他这么通情达理,呜咽的说,“谢老大明鉴!我真是气糊涂了,还来教老大管理军务!”

方原侧头瞧着她,失笑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苏妹子哭,快别哭了,我真是不习惯。”

苏红玉忙拭了拭泪水,破泣为笑。

方原拉着景杰一起站起身,拍了拍锦袍的尘土,冲着众人朗声说道,“历朝历代整肃贪污,无非是三个目的,一是将贪腐控制在红线之下;二是抄没贪官家财,充实国库;三是借机打击政敌。”

他环视了一周,继续说道,“我希望锦衣卫、玄甲军整肃贪污的目的简单一些,就是争取将贪腐控制在红线以下,最大限度的提高军队战力。若谁还有其他目的,有则改之,无则嘉勉。”

他这话再明显不过,就是在给小苑、秦展敲了警钟。

秦展是心中有鬼,默然不语,不敢答话。小苑被当众打了脸,花容一沉,不悦之色全挂在了粉脸儿上。

方原当众继续宣布,“玄甲军主帅景杰,治军有方,恢复其总兵之职。”

景杰今次非但没受罚,还恢复之前被贬的总兵之职,忙拱手应了。

“锦衣卫同知秦展今次尽心尽力,也立了大功,擢升为锦衣卫指挥使,全权负责锦衣卫事务。”

秦展一听梦寐以求的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突然到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向方原连连谢恩。

“苏红玉,贤良淑德,我会向朝廷请封你为二品诰命夫人。”

苏红玉也受了诰命夫人的封赏,笑着说道,“谢谢老大!”

方原斜斜的瞧了瞧花容阴沉、闷闷不乐的小苑,缓缓的说,“至于苑夫人嘛!”

小苑面容平静的冲他说道,“方军门说我有过就有过,我也不想辩解,方军门要罚就罚吧!”

她一口一个方军门,连公子都不叫了,不满之情是溢于言表。

方原取出了怀里的总督印,端端的摆在了桌子上,“既然你这么想受罚,就罚你多担点事,今后就替我掌管总督印吧!若有疏漏,遗失,交锦衣卫问罪。”

方原又缓缓的说道,“自今日起,军务由景杰全权票拟,锦衣卫事务由秦展票拟,所有票拟需加盖总督印,才能正式生效执行。”

小苑征了怔,方原这么安排,就意味着能替方原掌管总督印,就有了临时代行总督之职的权力。换句话说,只要方原本人不在,最终的决策必须由小苑盖印批准,才能实行。可说方原对她的信任是更上了一层,远超对景杰、秦展的提拔。

小苑这才笑颜如花,喜形于色的接过了总督印,稳稳的放进怀里。

方原今次是各有封赏,算是给双方和了稀泥,更是一种暗中警告,双方谁也不要再闹,再闹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众人听了齐齐领命。

景杰、苏红玉二人出了苏州城,苏红玉突然说道,“三哥,老大真是偏心啊!”

景杰愕然问道,“红玉,今次我们能顺利过关,你还得了诰命夫人的封赏还不满意?”

苏红玉叹声说,“三哥,老大封赏给我们的,其实都是虚名,所谓总兵的名头,诰命夫人有什么用?而封赏给苑夫人的,却是掌管总督印的实权。”

“大明历来是内廷、外廷并立的政局,如今苑夫人掌印的权力已等同是司礼监的权力,而且还掌控了后宫,锦衣卫,比当年魏忠贤的权力还大。而我们不过是外廷掌管军队的部分,只有外廷一半的权力。这明明就是偏心苑夫人啊!”

景杰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不,红玉,你错了,老大不是偏心苑夫人,而是真的在为反明做最后的准备了。”

苏红玉愕然问道,“提拔苑夫人与反明有关么?”

景杰缓缓的说道,“红玉,反明绝不是挂个旗号这么简单,军政体系也必须随之改变。没有一个成熟的军政体系,和流寇就没什么分别,一经波折便会彻底崩盘。之前玄甲军松散的管理体制显然是不合时宜,更不可能承担一个政权的管理职能,老大如今暂时借鉴的是明朝内廷、外廷制衡的体系。”

苏红玉这才恍然,方原将内廷属于司礼监、锦衣卫的权力全给了小苑、秦展,就是要用来制衡外廷玄甲军,还有各府行政体系的。

小苑侍奉了方原多年,更怀了方原的骨肉,在方原看来,她是绝不可能会背叛的亲信,在内廷条线里无疑是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远不是懵懂无知的坤兴公主能取而代之的,不将总督印交给小苑来保管,还能交给谁?

至于小苑和景杰、苏红玉的矛盾,其实就是内廷、外廷的矛盾。双方闹腾闹腾再寻常不过。若内廷、外廷一体,不闹腾了,这才是方原最忧心的,所以方原是乐于见到小苑、秦展偶尔上门来挑衅的。

景杰缓缓的说道,“既然老大已规划了内廷、外廷制衡的布局,如今我们再帮公主去对付苑夫人,就是外廷将手伸进了内廷,老大必然会恼怒生气,接下来只能看公主自己的造化了。”

苏红玉也赞同了他的说法,之前内廷、外廷没有明确的界限,还可以随时顶撞、插手,如今方原明确了内廷、外廷之别,若再干涉内廷的事务,那就真是犯了忌讳。

她不由得叹声说,“三哥,就是委屈了公主。”

景杰沉声说道,“红玉,你这真是妇人之仁了。说到委屈,谁不委屈?征战山东、浙江、辽东,死去的玄甲军军士,百姓,多了去了,他们委不委屈?苑夫人自小就生在穷苦之家,被卖到牙行当瘦马,她委不委屈?凭什么公主就不能受委屈?”

“这是大争之世,有能者上之,苑夫人也是从成千上万的牙行瘦马里打拼出来的佼佼者。公主要想反击苑夫人,必须要向所有人证明,她除了投胎有个好爹,还有真本事做母仪天下的皇后,明白了?!”

苏红玉不得不承认景杰是言之有理,轻轻应了声。

眼下景杰和她只能保公主的命,至于公主能不能争得过小苑,那只能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上兵伐交

东宫

东宫的大殿传来朱慈烺咆哮怒吼的声音,震耳欲聋,“方原简直胆大妄为,竟敢在江南大肆散播,母后派人毒杀的消息;还敢将母后派去的人送回了京城挑衅,他,这是想造反了啊!”

周皇后微闭双眸,任由宫女轻轻敲打、按摩着双肩。

洪承畴默不作声的恭立在一侧,几个月来,大明政局又有了变化。魏藻德、陈演,一个首辅、一个次辅,被朱慈烺扣上与流寇谈判有损国体的名头,全流放到了蜀地。

如今的内阁首辅换成了出自东林党的兵部尚书张国维,算是安抚了东林党的群臣。朱慈烺与张国维背地里则有交换条件,由首辅张国维提名洪承畴入阁,升为次辅。

内阁、群臣虽然有一部分反对洪承畴这投降满清的汉奸入阁,但首辅张国维力排众议,行了票拟,再由司礼监王之心批红后,强行生了效。再加上朝廷众高官对方原的新政是恨之入骨,巴不得出来一个能对抗方原的先锋,反对也不是太过坚决,闹腾了几日也就散了。

如今的洪承畴已是内阁次辅,朱慈烺的首席智囊。

朱慈烺还在大殿上大喊大叫,“母后、老师,方原这个喂不饱的白眼狼,朝廷已依着他,封了个宫女当县主,没想到转眼就被他反咬一口。应立刻下旨到江南,令方原入京面圣!”

洪承畴不紧不慢的说,“太子,这封诏书一到江南,方原会遵旨前来京城吗?几可预见,方原要么拖延不来,要么立刻就挂上反旗。若方原拖延不来,损的是朝廷的威信和脸面;若方原直接挂上反旗,太子又该如何应对?”

朱慈烺朗声大喝,“方原胆敢抗旨不来,本宫亲率孙传庭、周遇吉二十万兵马,征讨方原!”

“嘭!”

周皇后将身侧的小桌子一下掀翻在地,打断了朱慈烺的豪言壮语,“太子,住口!听洪先生怎么说!”

朱慈烺在母后面前不敢顶撞,只能乖乖的收声。

洪承畴继续说说道,“太子勇武,乃是大明之幸,社稷之幸。但,孙子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天下是大明的天下,以李自成、张献忠的顽劣,也不敢挂起反明的大旗。太子监国,身为国之储君,乃天下共主,动辄亲自伐兵,却是落了下乘。”

“太子亲征,胜之不武,败则蒙羞,岂不见周王伐郑之先鉴?”

所谓周王伐郑,就是周桓王亲征伐郑失利,周王室共主的地位一落千丈的典故。

周皇后赞道,“洪先生真是金玉良言!”

朱慈烺连忙谦逊的向他求教,“请老师指教,该如何应对方原的挑衅?”

洪承畴捻着胡须,缓缓的说道,“皇后娘娘、太子,朝廷要解决方原,须得堂堂正正的阳谋。些些阴谋诡计是没用的,陡然授人以柄,惹人耻笑。方原借力打力,顺水推舟,打击朝廷的威望,这一招真是绝了啊!”

周皇后面带愧色的说道,“洪先生教训的是,之前也是本宫见识太浅,授人以柄。如今已铸成大错,悔之晚矣。”

她自称见识浅薄,洪承畴才知失言,惶恐的拜在地说,“老臣口不择言,皇后娘娘赎罪!”

周皇后忙令侍奉的太监扶起了他,又说道,“洪先生,说一说解决方原的阳谋吧!”

洪承畴起身继续说,“五路讨伐方原的计划只是老臣对方原的一次试探,看来方原的势力相当强横,南直隶诸府总督、总兵对其是畏之如虎。若方原要对外扩张,最迟两、三个月,南直隶必然失守。如今要遏制方原的扩张,老臣只有三策。”

“其一,朝廷可找一个司礼监的宦官,令其顶罪,将其和送回来的宫女、宦官一起斩杀以平息这场下毒风波,挽回朝廷的脸面。并下诏书责令马士英与方原和解,各打五十大板,方原放回三府官吏,马士英赔偿战场损失的银子,令方原师出无名。”

周皇后说道,“好,立刻令司礼监照办。”

洪承畴又说道,“其二,方原正在大肆打造舰队,火炮,所需的铁矿、铜矿、硝石之数以天量计。而我大明的铁矿主产在北直隶,广东、福建三省,而铜矿、硝石主产自四川、云南。朝廷应立刻下旨广东布政司,四川的蜀王,云南的沐王府,将铁矿、铜矿、硝石的售价提高五倍,打乱方原铸造军备的进度,增加其发动战争的成本。”

周皇后点头说道,“此法可行,内阁立刻票拟,司礼监批红执行。但,单是这些,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洪承畴继续说道,“其三,江南唯一能与方原一战的只有福建郑氏。我们要挑唆郑氏与方原对抗,绝不能令方原有喘息发展的机会。”

周皇后说道,“但江南发来的情报,郑氏与方原已和谈罢兵,舰队也回了福建。”

洪承畴笑着说道,“郑氏、方原既有浙江的领土之争,还有海洋贸易之争。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双方是不死不休之局,哪里是和谈就能罢兵的?臣为皇后娘娘、太子再献二虎竞食之计,必然挑拨双方再次开战!”

朱慈烺忙问道,“老师快说,何谓二虎竞食之计?”

洪承畴说道,“臣之好友,东林名宿钱谦益如今也在郑家为幕僚,也是郑芝龙之子郑森的恩师。据钱谦益所言,前次讨伐方原,郑芝龙、郑芝豹是主和派,而郑森、郑芝凤则是坚决的主战派。娘娘、太子可以册封郑芝龙为福建总督,郑森为浙江总兵,再赏赐郑家可以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以郑森的性子,必然全力北上与方原在浙江争一日之长短。”

周皇后沉吟着问,“但郑家之前之所以和谈,那是忌惮玄甲军陆战战力太强,郑家北上浙江在陆地与方原争雄,若一旦兵败,江南便是方原的囊中之物。”

洪承畴突然跪拜在地,冲周皇后、太子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说,“老臣还有一冒死之言,不能不说,先请娘娘、太子清退左右,再宽恕老臣死罪!”

周皇后见他郑重其事,忙清退了侍奉的宫女、太监,只留下了洪承畴三人,“洪先生请起,直言无妨,本宫赦你无罪。”

洪承畴这才含泪起身,压低了声儿说道,“钱谦益曾说过,郑森之母乃是倭国倭女田川氏,从小也在倭国长大,还得到过倭国幕府将军德川家光的接见。郑家常年与倭国也有大量的贸易往来,郑森若能向倭国借兵参战,攻打南直隶,方原还能有多少胜算?”

倭寇海患曾骚扰了大明数十年,杀烧抢掠无所不为,浙江、福建的百姓深受其害。在万历时期,大明甚至还在朝鲜与倭国进行过血战。

眼下洪承畴却要借助倭国的势力讨伐方原,实在是忤逆大明列祖列宗的滔天罪行。但有一个字传了出去,怕是立刻会掀起难以抑制的轩然大波。

周皇后这一下惊得是花容失色,深吸了几口气,连连摇头说,“洪先生,这万万不可啊!引倭国入侵南直隶,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陛下,去见大明列祖列宗?万万不可!”

洪承畴深深的跪拜磕头说,“老臣愿当了这千古罪人,无须朝廷出任何诏书,由老臣去给钱谦益递个口信,暗示郑森可以向倭国借兵,事后朝廷不会论罪。若事成,是娘娘、太子之功;若事败,罪在老臣一人,娘娘、太子可斩老臣之首,以平息众怒。”

周皇后愕然问道,“洪先生对大明竟如此忠诚?”

洪承畴垂泪说道,“老臣一个叛臣,本以为能回归故土已是大幸。未曾想得娘娘、太子不计前嫌,仍是加以重用。娘娘、太子以国士待老臣,老臣虽万死不能报娘娘、太子知遇之恩的万一。”

周皇后冲太子朱慈烺使了个眼色,朱慈烺忙冲到洪承畴对面而跪,“老师真是大明的栋梁之才!”

第二百五十五章 四管齐下

福建

福州城

总兵府里,郑氏诸人,郑芝龙、郑芝凤、郑芝豹、郑森,还有水师统领施福,郑森之师,郑氏的幕僚钱谦益已齐聚一堂。

郑森年约二十岁,青春正盛,一派意气风发的英姿。

“加封郑芝龙为福建总督,赐尚方宝剑,其子郑森为浙江总兵,令专御浙江防务,钦此。”

京城朝廷派来的太监宣读了诏命,郑芝龙、郑森二人恭敬的接了旨,再令仆人将宣旨的太监恭送出了总兵府。

郑芝龙站到了大军案后,举着朝廷来的诏命,望着堂下诸人说道,“朝廷的诏命到了,各位议一议吧!”

郑芝豹与方原打过照面,之前被连哄带骗的吓回福建,对方原是心有余悸,第一个出来说道,“朝廷分明就是要我们与方原两败俱伤,朝廷坐收渔翁之利。如今我们已与方原和谈,朝廷的这个诏命,就姑妄领之,阳奉阴违了吧!”

郑芝龙听了暗暗点头,观海卫、海门卫二战,郑家输的是灰头土脸,陆战能力比方原差之甚远。如今朝廷却封了儿子郑森为浙江总兵,总管浙江一切防务,就是要郑家率军北上狙击方原在南直隶、浙江势力的扩张,这不是送羊入虎口?以他本意,郑家还是必须以保存实力为主。

郑森却站了出来说,“五叔此言差矣,我不认同那份和约。让利丝绸的利润给方原,就是养虎为患,早晚自损其身。”

郑芝凤站了出来,赞同郑森的说法,“大哥,我之前前去舟山群岛,已见识过玄甲军规模宏大的海军基地,足以容纳上千艘战舰,远胜我军任何一个海军基地。若这个海军基地建成,对郑家将是致命的打击!全是因施琅那个贼子投敌,该千刀万剐了他!”

施福是施琅的族叔,听了他的喝骂,是满脸的忿忿之色,却不敢插嘴。

和约是郑芝豹签回来的,如今却被郑森、郑芝凤给否了,就是当众打了郑芝豹的老脸,郑芝豹不悦说,“之前就是我军先去挑衅方原,结果导致经营了两、三年之久的观海、海门二卫丢失。如今再去招惹方原,万一招来方原攻打福建,后果不堪设想啊!”

郑森厉声说道,“五叔,你能否保证,我军不去招惹方原,方原就不会侵略福建?”

和约本就是有条件、期限的,郑芝豹怎敢做这个担保?支支吾吾的说,“这,这,至少在和约期内,方原没有撕毁和约的借口。”

郑森冷笑着说,“方原的势力在南直隶、浙江扩张太速,绍兴府已被强行接管,宁波府也有玄甲军入驻的迹象。浙江杭州、湖州、嘉兴三府已联名上书向郑家求救。我们若不去狙击方原在浙江势力的扩张,坐看浙江诸府落入其魔掌,等和约一到期,估计方原都能直接攻打仙霞关了!”

福建是环山临海的地形,仙霞关乃是浙江进入福建的咽喉要冲,与山海关、嘉峪关、剑门关、函谷关并成为天下五大关隘,素有‘两浙之锁钥,入闽之咽喉’之称。

郑芝豹反驳他说,“若去招惹方原,无须一、两年,一、两个月内,方原就会前来攻打仙霞关!”

郑家的主战派、主和派闹得是不可开交,郑芝龙望向在边上一直老脸带笑的钱谦益,虚心的求教。“钱老对朝廷的形势甚是了解,望不吝赐教。”

钱谦益捻着胡须笑道,“郑总兵先答老夫一句,在此乱世之际,郑总兵的雄心壮志是什么?据守福建,还是志在天下?”

郑芝龙略作沉吟说道,“虽有宏图伟业,却也要量力而行。”

钱谦益摇头叹息说,“郑总兵带甲二十万,坐拥千艘战舰,更手握可以专征专伐的尚方宝剑,本该雄踞东南,成为一方巨擎,却对区区一个方原畏之如虎。拿着这么一副丰厚的家底,若被方原温水煮青蛙给煮没了,钱某也替郑总兵惋惜!”

郑芝龙被他不留情面的讥讽,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郑芝豹接口说道,“钱老这话差矣,纵然要对外扩张,我认为与其北上去挑衅方原,不如南下占领广东,打通所有海洋贸易的通商港口,对郑家更为有利。”

钱谦益摇头笑道,“南直隶,兵家必争之地,得之,进,能成太祖霸业,退,以郑家水师足以封锁长江,与北方政权划江而治。敢问郑总兵,纵观史册,有闻据福建、广东而能独善其身者乎?”

以郑芝龙的想法,能在福建当个土霸王已是心满意足,实在不成,能归顺朝廷封个爵,当个高官,富贵一生也就别无他求。所谓争霸天下云云,就是可望而不可及。钱谦益的这番话在他看来,就是腐儒之言。但钱谦益乃是东南名士,素来附庸风雅的郑芝龙也不便随意呵斥,只能干笑了一声。

“好!老师之言甚合我心!”

叫好之人是郑森,他的雄心壮志远非郑芝龙可比,“父亲,朝廷授予郑家专征之权,正是北上扩大势力的千载难逢之机,天予我而不受,反遭天遣也!”

郑芝龙见他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没好气的说,“森儿,玄甲军战力如此之强,郑家北上争雄该如何应对?”

郑森朗声说道,“玄甲军战力确实强劲,但若受到南北夹击,四管齐下,也会顾此失彼。”

郑芝龙冷笑一声说,“什么南北夹击,四管齐下?森儿不会还在指望马士英、史可法那帮人吧!”

郑森沉声说道,“父亲,孩儿愿领兵十万北上,接受浙北五府的投降,此一路也;四叔率郑家水师三百艘北上,攻打舟山群岛,此二路也;前方消息,施琅的新婚妻子被扣押,必然心怀不满,还请施福统领致书施琅,劝其归降,此三路也。”

“孩儿愿亲去倭国一次,向幕府将军德川家光借兵讨伐方原。若倭国出兵南直隶,在松江府登陆,直取松江府、苏州府,此四路也。四管齐下,方原必然顾此失彼,疲于奔命。”

郑芝龙一听说他要去倭国借兵,这可是卖国的大罪,惊得是脸色大变,连连摇手说,“森儿,你这是要令为父付成为千古罪人,万人唾骂啊!”

郑森不悦说,“父亲为什么一说到倭国就是洪水猛兽?母亲不也是倭人?我也有一半倭人血统!我们是向倭国幕后将军借兵消灭大明的反贼,不是招惹倭寇来劫掠大明,乃是大明千古功臣,不是罪人!”

倭国的军队,虽人长得三寸丁高矮,但火器全是采购至西洋,装备率颇高,再加上佩刀多是出自祖传,极为精良。若倭国愿意借兵三、五万,确实能给方原造成沉重的打击。

郑芝龙的内心有了些些的波动,但还是有些迟疑,“森儿,我听说幕府将军前些年也和大明一样实行海禁,你怎说动倭国借兵?”

郑森朗声说道,“父亲,三十年前倭国的丰臣政权灭亡,倭国刚刚结束战国。但却因为几百年的战乱兼并,倭国境内有大量失去耕地,无法谋生的武士浪人,据说有三、四十万之多。这些武士浪人留在倭国也是德川将军的心腹之患,正巴不得将这些武士浪人扔海外征战。”

“我们再承诺德川将军,借兵攻下南直隶后,赠送大量的酬劳,对德川将军来说,实在是一举两得的买卖,他焉能不动心?”

郑芝龙仍是瞻前顾后的问道,“若被朝廷知道,降旨怪罪,那还得了?”

钱谦益呵呵一笑说,“郑总兵多虑,我刚从京城回来,得到内阁次辅洪承畴的口讯,周皇后、太子是默许郑家向倭国借兵,只要能灭了方原,朝廷绝不会降罪。”

既然朝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郑芝龙已没了推脱的借口,见水师统领施福久不说话,忙问道,“施统领,你说呢?!”

施福在观海卫、海门卫是领教过玄甲军的陆战战力,郑家的军士敢陆路北上浙江,就是给玄甲军送一道美味佳肴。

但他的族侄施琅投降了方原,成了玄甲军的水师大统领,施福虽是求和的想法,却不敢说出口,若被扣一顶私通施琅的帽子,他是吃不了兜着走。

施福只能选择站在主战派一方,低了目光说,“属下认为,不能令方原在南直隶、浙江坐大,应遵朝廷的诏命,借兵讨伐方原。”

郑芝龙深嘘口气,郑家大部分将领都是主战派,若再推脱,就是犯了众怒,无奈的开始分派任务,“森儿,你前去联络倭国的德川将军,只要愿借兵五万,一应军饷、粮草,兵员运输由郑家提供,事成之后重重犒赏。”

“施统领,你书信一封给施琅,若愿回归郑家,我既往不咎,并将小女嫁他作为补偿。”

“四弟,你再次集结三百艘战舰,待倭国同意借兵,便大举北上,攻占舟山群岛。”

第二百五十六章 海霹雳的抉择

施琅这一,两个月来是非常的郁闷,好好的一场婚礼,被苑夫人给搅了;如胶似漆的新婚妻子,又被扣押在了太湖基地,没有半点消息。只留下他一人在舟山群岛的海军基地喝海风。

施琅内心是愤懑异常,几次三番想直接去太湖基地接回自己的新婚夫人,但却因军令难违,若擅自离开舟山群岛海军基地,一旦海军基地的修建出了变故,这个军法重责他可担不起。

他在已完工了一半的海军军港转了一圈,临场找来了修建的工头,告知其军港大门的朝向错了,必须立刻整改。

工头忙在绢帛上画了详细的图纸,在施琅手把手的指点下,修改了寨门的朝向,立刻下去令工人整改。

施琅在军港里百无聊赖的散着步,却接到一个消息,一个舟山群岛的百姓点名要面见施琅,并附上了一个玉佩。

施琅公务繁忙,心情又欠佳,哪里有心思去见一个寻常百姓,正要喝退,目光落在那个玉佩上,正是施族族人的玉佩,心下一惊,忙令军士将那个求见的百姓带了上来。

两人刚一见面,施琅是猛地一震,前来求见的百姓不是郑家的水师统领,族叔施福,还能有谁?如今方原与郑家正是两军交战,和约还没签,施福出现海军基地,若被人知晓,施琅就难逃通敌的嫌疑。

施琅忙佯作不认识施福,面色阴冷的说,“你是什么人,找本统领什么事?”

化妆成百姓的施福冲他恭恭敬敬的递上了一纸书信,拱手说道,“施统领,舟山大户陈氏,想邀请施统领前去参加陈家儿子的大婚,这是拜帖书信。”

施琅打开书信一看,宣纸上上只写着四个小字,‘早降,望归。’

他捏着书信的手儿在不断的颤抖,施福已是开门见山的表明了来意,就是劝他早些投降,在福建的施家族人还在盼着他归去故里。

施琅沉默了一会,挥了挥手令随行军士退下,拉扯着族叔施福到了军港无人的偏僻处,低声说道,“叔叔,如今你我是各为其主,我念在都是施氏族人的份上,不想扣押你,你回吧!”

施福忙抓扯着他的胳膊,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侄啊!郑总兵已知之前是中了方原的反间诡计,误杀了你全家,如今早已是懊悔不已,更对你被杀的亲人做出了丰厚的补偿。但,使诡计的是方原,罪魁祸首也是方原,你怎能为虎作伥,替方原卖命来攻打郑家?你在天之灵的老母,妻儿,死不瞑目啊!”

施琅冷笑一声驳斥说,“叔叔,孰是孰非,我还是心知肚明的。方军门确实使了诡计,但杀我全家是丧尽天良的郑芝龙,不杀了郑芝龙老贼,我母亲、妻儿才会死不瞑目!”

施福见无法混淆黑白,又叹声说,“侄,你的故乡在福建,不在这儿。我,还有施家族人全在盼着你归去振兴施族啊!”

施琅也握着施福的手儿,亲热的说,“叔叔,郑芝龙寡恩薄义,不是良主。方军门如今正缺海战良才,你还是归顺方军门吧!方军门兵强马壮,银子、粮食多如牛毛,我们叔侄并肩作战,等打回了福建,灭了郑芝龙,也可以振兴施族啊!”

施福本想对施琅动之以情,没想到却被他反过来说服归降方原,又大喝说,“施琅!你简直糊涂啊!方原如今乃是大明叛臣,天下共讨之,跟着他能闯出什么名堂?若一旦方原被诛,你这个为虎作伥的水师统领还能保命?!”

施琅脸色微微一变,论名分,如今的天下是大明的天下,方原确实名不正言不顺,但他见过玄甲军的军威,还有五府的富庶,对方原的未来还是有着乐观的判断,“叔叔,玄甲军战力天下第一,绝不会败。郑家的陆战军士与方军门为敌是必败无疑,海战也在被方军门逐步赶超。郑家的未来是没有出路的,跟着郑家才是死路一条啊!”

施福冷笑着说,“好,我且不与你论郑家、方原最终谁胜谁败。我再问你,纵然方原胜利又如何?他不过是在利用你的海战才能,郑家在,你还在,郑家灭,你的结局不过是走狗烹,良弓藏!”

施琅听他开始使出挑拨离间的招数,神色不悦的说,“我与方军门相交于心,方军门绝不会负我施琅!”

施福见他是冥顽不灵,喝骂道,“愚蠢!方原不负你,为什么才赐婚给你,又将你新婚夫人给看押了?分明就是在猜忌你,以你新婚夫人作为人质,这算什么相交于心?!郑总兵之前也未扣押过将领的家眷作为人质吧!”

施琅目光低了下去,施福的话也并非全是信口开河,他这些日子也在郁闷方原为什么出尔反尔的扣押了他正如胶似漆的新婚夫人。

他喃喃的说道,“这或许是因内人牵涉到了方军门的后院之争,并非被扣押为人质。”

施福大笑着说,“蠢啊蠢!好,便依你的说法,如今方原的后院是那个苑夫人当权,而你的新婚夫人和朝廷的公主是一派的。你根本就是苑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还指望方原胜了你能有什么前程?淮阴侯立了盖世之功,吕后杀之后,汉高祖刘邦可有半点降罪吕后?你的功劳还能和淮阴侯相比?侄啊!你是叔叔一人带出来的,叔叔还会害你不成?”

他见施琅默不作声,似有心动,又说道,“侄,郑总兵也承诺,过去之事既往不咎,还愿许配给你小女作为弥补,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非要跟着方原一条路走到黑。”

施琅坚决的摇了摇头说,“不,我绝不会抛下方军门、内人不管不问!叔叔,你快回了吧!”

施福见他是油盐不进,气不打一处来,眼珠微微一转,嘴角扬起了一抹奸诈的笑容,“好,既然你如此舍不得那个新婚夫人,而你新婚夫人又是无辜的。你敢不敢上书给方原,令他交回夫人给你。若方原不愿交回你夫人,甚至还疑心你,你总该死心了吧!”

施琅沉思了半晌,终于深嘘了口气说,“好,我立刻上书方军门,陈情内人是无辜的,请他交还内人。叔叔,你先回福建去吧!”

施福说道,“叔叔就舍了一条命,在这里陪侄儿等最后的结果!”

施琅见他执意不走,也很是无奈,更想劝说他一起归降方原,共同讨伐郑芝龙,以免将来叔侄战场相见,自相残杀,也就决定留下施福在舟山群岛暂住。

施福故意落后了几步,望着施琅的背影,眼角的余光瞥过了远方,似近似远在监视二人谈话的几个军士。

他将那张写着‘早降,望归’的纸条,偷偷的扔在地上,待见到到几个监视的军士拾了起来,急匆匆的离去,这才冷冷的一笑。

方原使反间计逼降了施琅,他这是以彼之道还使彼身,将施琅与郑家暗中接头的消息传给方原。

他这边故意传递了私通郑家的消息,施琅那方又去讨要夫人,方原必然会起疑心,以为施琅要回了夫人便要反水。

若方原有猜忌施琅,甚至招施琅回去问罪的举动,便能趁机说服施琅反水,带着舰队回去投靠郑家。

第二百五十七章 军政天赋

十日后,方原正在沧浪亭休息,和已有六个月身孕的小苑商议着接管浙北五府的计划。

小苑如今已掌了总督印,方原有意要考校考校她的眼光、见识,便想听一听她有没有接管嘉兴府、湖州府的计划。

小苑望着地图说道,“公子,嘉兴府、湖州府都是江南产粮的大府。而嘉兴府地靠我们的领地,接管相对容易。”

“嘉兴府有一个海宁卫所,军力在三、四千左右,这只是账面在册的数字,实际兵力照我估计,顶多就只有一、两千人左右。对这些丧失了战力的豆腐兵,玄甲军随便派出两个千户就能接管。”

“我建议令麻统领领步战营的一个千户前去接管嘉兴府的海宁卫。若海宁卫接受改编,依旧履行原职;若抗拒不从,从卫所指挥使、千户、百户逐级的斩首,家眷连坐流放。”

“四叔领锦衣卫两个百户前去接管嘉兴府府衙,先行将信访制度落实。若嘉兴府自知府以下的官吏愿服从、配合接管,百姓举报的案件,便以赔偿为主,刑罚为辅。若不配合接管,便以大明律罪加一等执法。”

方原听了她井井有条,兼顾各方的计划,甚是满意,令她立刻书写公文,加盖总督印后,分别发到太湖基地、锦衣卫。

小苑的目光落在湖州府说,“湖州府要复杂一些,湖州府虽然只有一个守御千户所,兵力不是很强,但紧邻杭州府、广德府、太平府,容易遭到来自池州刘良佐、徽州黄得功的进攻。若只派出两、三千玄甲军也太过托大,一旦发生战事,便会陷入以寡敌众的劣局。我建议,令三叔带五千玄甲军前去湖州府,将湖州守御千户所,扩建成湖州卫,驻扎五千玄甲军,以防御来自池州、徽州方向的敌人。公子,你说好不好?”

她虽才十六、七岁年纪,但这些年玄甲军的每次会议,她都在边上侍奉,听了、学了不少,再加上自个儿暗地里用功,无论眼光、见识都是一日千里。

方原不得不承认,某些女人就是特别有军政这方面的天分。

比如武则天,太宗时期坐了十几年后宫的冷板凳。到了高宗时期,刚回宫就坐火箭似的上升,短短两、三年时间就打垮了王皇后,正得宠的萧淑妃,还拉拢了许敬宗、李绩这些外朝大臣站在自己这方。

这绝不是武则天相貌多美,高宗多缺母爱,而是武则天无论驾驭后宫,还是外朝的手段都已是炉火纯青。武则天接触政治的时间也很短,充其量也就不到两、三年,却能在极短时间内融会贯通,并行之有效的实施,这就是她的天赋所在。

这种天赋决定了有些女人一点就会,有些女人学一辈子也学不会。小苑恰恰就是武则天这种极有天赋的女人,也是方原眼下最需要,能替自己出谋划策,分担政务的女人。

方原捏了捏她的粉脸儿,笑着说,“你已计划得面面俱到,早青出于蓝胜于蓝,还有什么不好?武则天也不过如此了。”

小苑怔了怔,继而欣喜的一笑,“哪里能和武则天比?武则天有个宁可得罪天下,身负千古骂名,也要立她为后的高宗皇帝,我还差得远呢!”

方原愣在那里,这个死丫头,随时随刻没忘了挤兑自己。要提小苑当正室夫人,就必须休了公主。于公,在眼下这个敏感的时刻,除非是打算立刻挂反旗,否则还是应该留下公主,以静制动,以免与朝廷出现任何误判;于私,对坤兴公主,方原还是有深深的愧疚,她对自己真是一往情深,却做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若眼下再推她一把,估计她这一生也就毁了。

小苑见他又不置可否,开始犹豫、纠结,低了目光说,“所以我还是安守本分,为公子管好总督印,不要有非分之想。”

方原是哭笑不得,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接口。

小苑书写好了接管湖州府计划的公文,加盖了总督印。

突然沧浪亭的护卫来报,舟山群岛锦衣卫的密报到了。

为了监控外廷的各方情报,包括太湖基地、舟山群岛海军基地,常熟兵工厂,江南大学堂,甚至是各府、州县府的衙门在内,都有秦展安插进去秘密监视动向的锦衣卫,可说是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

小苑打开了锦衣卫传回的密报,娇声念道,“公子,锦衣卫密报,施琅在十二日前,密会过郑家派来的密使,锦衣卫查获现场遗留字条,请公子过目。”

方原接过了施福写给施琅的那张字条,直直盯着上面‘早降,望归’四个字,笑了笑说,“我与施统领相交于心,他绝不会背叛我再去投郑家,不可胡乱猜疑。”

小苑正容说道,“公子是否对施琅太过信任?玄甲军水师全托付给了他,若一旦施琅的忠诚有了变故,后果不堪设想啊!”

方原正待再说,却听到锦衣卫再次送来了施琅从舟山群岛发来的书信。书信以火漆封口,更加盖了水师营的军印,一见便知是来自水师营的正式公文书信。

方原亲自拆开信封,打开书信,逐字逐句的阅了至少三遍,神色凝重越发的凝重。

小苑见他神色不对劲,愕然问道,“公子,让我瞧一瞧书信。”

方原突然怒而起身,猛地将书信撕成碎片,厉声大喝,“这个施琅,简直大胆妄为!”

小苑见他突然发了这么大的火,气得连书信也撕了,忙问道,“公子,施琅在书信里说了什么?”

方原重重的拍着桌子,大喝说,“他竟敢来书信讨要许茹,要我将许茹放回舟山群岛。”

小苑正容说,“公子,你还说施琅没有反心?他也是行军打仗的老江湖了,不知留在太湖基地的许茹就是人质?就这么讨要回许茹,那是居心叵测啊!”

方原微闭着双眼,缓缓的说,“小苑,你说该如何是好?”

小苑想了想说,“公子,我们立刻借口许茹有重疾在身,骗施琅前去太湖基地探病,将他就地捉拿!”

方原点了点头说,“你立刻发一封私信给施琅,将他骗去太湖基地逮捕!再令水师营副统领李万全接任施琅水师大统领之职。”

小苑轻声应了,私信还未书写完毕,锦衣卫又来报,大官商徐华带来了来自倭国,朝鲜国的使者,是来商谈丝绸采购的大买卖。

方原询问了缘由,徐华向方原简明扼要的汇报了情况,因江南的丝绸生产掌控在方原的手里,而方原与北京朝廷早闹腾得沸沸扬扬。这次两国使者是越过了北京朝廷,直接来找了方原采购丝绸。

据之前的商谈,朝鲜国使者要购买五千匹新款丝绸,而倭国使者更是要一次性购买五万匹的巨量。而徐华给二国使者的报价都是比照卖给西洋的价格,6两银子/匹。

方原一听他的报价,微微一怔,还是令他去将倭国使者、朝鲜国使者全请来当面详谈。因新款丝绸是方原,徐华自个儿赚钱的生意,与苏州织造无关,面谈的地点就安排在了沧浪亭。

第二百五十八章 倭国使者

方原脱去了便装,换了大明官服,在沧浪亭接见了倭国、朝鲜国使者。

他先安排见面的是朝鲜国使者。

朝鲜国使者向方原恭敬的行礼,他是代表朝鲜国王前来采购最新款的丝绸,共五千匹。

徐华说道,“五千匹,6两银子/匹,一共3万两银子。”

朝鲜国使者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明朝官话,为难的说,“方总督,敝国国小民贫,银子也捉衿见肘,这次前来上国只带了2万两银子。上国总督能否卖4两银子/匹,和贵国国内卖价一样?”

徐华就是个势利眼,眼光更是高了不少,对国小民穷的朝鲜国是嗤之以鼻,区区3万两银子的交易总量还不放在他眼里。

眼下他见朝鲜国事到临头还要讨价还价,脸色一下沉了下去,“这,这,说好的6两银子/匹就6两银子/匹,哪有临签契约还降价的说法。贵国若银子不足,就少买点,3500匹吧!”

朝鲜国使者冲方原恭敬的行礼说,“愿上国总督宽容宽容。”

方原曾在辽东大战时,受过朝鲜国的大恩,若非朝鲜国提供了充足的补给,玄甲军虽不至于饿死在皮岛,但也要花费巨资在淘宝上购买压缩饼干、罐头等,才能度过那个皮岛的冬天。

他对朝鲜国的资助是感激在心,爽快的应了,“朝鲜国既奉我大明为上国,朝鲜国的子民与我大明子民一般无二。就4两银子/匹,代我向贵国国王致以最诚挚的问候,感谢贵国国王之前的相助。”

朝鲜国使者见方原爽快减免了一万两银子,这笔银子对大明来说或许是九牛一毛,但对贫瘠的朝鲜国来说,却是一笔天文数字。朝鲜国使者是喜出望外,冲方原连连谢恩去了。

徐华代销的成本就是4两银子/匹,如今只以成本销售给了朝鲜国使者,他就是白忙和了一场。但又不敢冲方原发火,只能苦着脸儿说,“方军门,对外销售有行规,若厚此薄彼,他国的商人会起哄的。”

方原斜眼瞧着他说,“徐老板,我是总督,我关心的是对外邦交,而不是商人的利润,明白了?莫说今次只是成本价卖出,若需要赔本赚吆喝,有时候还真的就要赔本的卖了,明白了?”

徐华苦笑了一下,连连点头,“方总督教训的是,我就是浑身铜臭的商人,唉!之前还接待朝鲜国使团五日五夜,接待的银子都亏了上千两。”

方原见他是口服心不服,还在嘀咕着亏本,没好气的说道,“徐老板,卖给朝鲜国使者便宜了,找其他使者报账就行,请倭国使者进来吧!”

徐华令人将等候的倭国使者请了进来。

倭国使者冲方原行了礼,也报明了来意,是九州萨摩藩藩主岛津氏派来的使者,需要购买新款丝绸五万匹。

岛津氏乃是九州萨摩的世代贵族,也是靠当明朝与倭国本土的中间贩子来盈利。

这对徐华来说可是笔数十万两银子的大买卖,只要做成了这一笔,之前白白便宜朝鲜国的银子,也就可以不计较了。

方原悠悠的品了一口碧螺春,淡淡的说,“五万匹丝绸,可以,8两银子/匹,一共40万两银子!”

他一开口就将之前谈好的价格抬高了2两银子/匹,这么一来,这一批丝绸,倭国至少要多支付10万两银子。

徐华一下愣在当场,方原擅自抬价,竟然比卖去西洋的价格还高,简直就是将倭国当成了冤大头,生意还怎么做?

倭国使者听了他突然提高的报价是脸色大变,摇头说道,“不,不,方总督卖给朝鲜国是4两银子/匹,卖给我国却是8两银子/匹,厚此薄彼,是瞧不起我国?”

方原脸上挂上了一抹柔和的笑容,不紧不慢的说,“朝鲜国奉我大明为上国,称臣进贡,倭国愿不愿自居属国,称臣进贡呢?”

所谓倭国,是明朝对日本国的蔑称,按照官方交往,应该称为日本国。方原开口就是倭国,倭国,是拿着日本人三寸丁的身材在取笑,就是对日本国最大的羞辱。

倭国使者听了这话是大惊失色,怒而起身说,“方总督,你简直口不择言,竟敢污蔑我大日本国为倭国,身为大明总督,信口开河,成何体统?!”

方原当然是心知肚明,他对倭国的羞辱,既是因为历史情结,更是现实利益。倭国在战国时期,境内发现了一座储量非常丰富的银矿山,名叫石见银山,自此以后,倭国就用这个石见银山开采的银子往海外大肆倾销白银,采购回了非常丰厚的物资。

与倭国有着巨大贸易往来的明朝是首当其冲,因为来自日本,和西洋的白银大量内流,继而就是严重的通货膨胀。在万历之前一石米只卖不到一两银子,到了天启、崇祯年间,便翻了一倍,达到了二两银子一石。

这些内流的银子绝大部分进了江南商人的腰包,但通货膨胀的代价却必须由老百姓来承担。

所以对倭国的贸易请求,方原不是不同意,故意为难这个倭国使者,在他内心是倾向以物易物,而不想收倭国的银子。

方原佯作吃惊的说,“对不住,贵使,平日里在大明叫惯了倭国,一下改不了口。对了,徐老板,我该称呼这倭,哦,不,什么国叫什么国?”

他是明知故问,徐华只能干笑了一声,在中间打起了圆场,“方总督,大明的邦交国书上称为日本国。”

方原故作恍然的说,“原来是日本国,大日本国是不沾边了,就叫小日本,这个贴切!”

倭国使者气得面无血色,抽出随身佩戴的倭刀,厉声大喝,“八嘎!”

方原见他这么快就沉不住气,开始当众动刀子,大笑几声,令锦衣卫上去将这个倭国使者捉了。

胡琦立刻喝令锦衣卫,举起一排玄甲神铳,对准了倭国使者,喝令他放下倭刀,

倭国使者见到锦衣卫一排黑压压的枪口,他手中的倭刀除了能自尽,还有个卵用,估计还没走近就被打成马蜂窝,无奈之下,只能扔下倭刀,束手就擒,被锦衣卫五花大绑的捆了。

方原拾起了倭国使者掉落在地上的倭刀,观其剑锋寒气逼人,锋利异常,挥舞了两下,破空声脆而不闷,确实是一柄家传的宝刀。

他将倭刀回鞘,又令人给倭国使者解绑,“我也不与贵使说笑,从今以后,但凡我方原与日本国的贸易,不再收取银子,而是必须以物易物。”

倭国使者愣在了那里,之前日本国就是靠倾销白银来换取大量物资,若要以物易物,将彻底打破日本现有对外贸易的格局。

倭国使者吃惊的问,“方总督,怎么个以物易物法?”

方原直直盯着倭国使者,淡淡的说,“很简单,我只要日本国最精良的薙刀、太刀、大野刀,还有日本国的夹钢锻造术。”

明朝从日本进口最多的就是倭刀,这些倭刀甚利于步战,也是《武备志》上明文记载。锦衣卫、戚家军都装备有大量的倭刀,因价格较贵,普通军士是无法装备,只有军官以上级别的才能装备。

而日本国夹钢锻造技术,来源于唐刀的锻造术,经过几百年改良,确实领先明朝现有的刀剑铸造术。

明朝后期仿制了大量的倭刀,无论外观还是质量都是不如。但倭刀的夹钢术,各种硬度的钢材互相的配比,火候的掌握,如何降低报废率,都是重要的军事机密,绝不外传。所以大明仿制了倭刀多年,仍是没有取得突破。

这种实践的锻造技术,方原在百度上也是查不到的,只能与通过与倭国贸易获得。

只要能得到日本的夹钢锻造技术,至少能将玄甲军步战的近战搏击能力提升一个档次。征服南方,必须步战为主,骑战为辅,方原要交换这门夹钢锻造术,也是在为征服江南做着充足的准备。

当然,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日本国除了倭刀技术,再没有方原瞧得上眼的。

倭国使者却是神色坚决的说,“买卖军刀可以谈,夹钢术不能谈!”

反正生意是谈出来的,看谁熬不住,方原也不慌不忙的一笑,“请回去通报天皇,幕府将军,愿意谈了再来,我不急。”

倭国使者问道,“方总督,丝绸先不谈,生丝买卖呢?”

日本的生丝自产不足,至少有五成需要从大明购买。生丝买卖关系到日本国内的穿衣取暖问题,远比购买新款丝绸更为要紧。

方原仍是不紧不慢的给日本国施压,“要谈一起谈,在谈妥之前,我会断绝辖内十府与日本国的丝绸、生丝买卖。”

方原辖内的十府就是最重要的生丝产地,若方原断绝了生丝买卖,日本也找不到其他州府可以进口生丝。

倭国使者一听,再无话可说,脸色阴沉的夹怒而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噩耗传来

送走了倭国使者的半个月后,方原再次接到舟山群岛施琅的来信,施琅自称身子不适,正在舟山群岛养病,无法来太湖基地探望许茹的病情。

施琅的这一反常举动,立刻引起了众人的警觉。

方原、秦展二人立刻到了太湖基地,召集玄甲军所有高层将领召开军事会议,商议如何应对抗令不遵的施琅。

景杰之前是一点风声没得到,如今陡然听闻这个噩耗,眉头大皱,“老大,之前得到施琅要讨回许茹的来信,怎不早些告知我等商议。如今施琅已走出了反叛的一步,木已成舟,还能如何挽回?”

方原默不作声的瞧了瞧他,目光又凝视着远方的太湖,一言不发。

秦展见他不议应对之策,却先责备起了方原,立刻反驳说,“老三,你这就不对了。施琅的信是交给了老大,老大难道连处治权都没了,凡是都要经过玄甲军的同意?如今施琅确实是反了,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责怪老大有什么用?”

眼下已是火烧眉毛,秦展还在拍马屁,景杰怒视着他,沉声说,“好,那你们锦衣卫说一说,该怎么善后?”

秦展朗声说道,“施琅既然不来太湖基地,那就派锦衣卫上岛去捉了他来。”

景杰冷冷的一笑说,“施琅既然与郑氏早就勾结,肯定已留好了退路,锦衣卫一去捉人,施琅立刻就反了。还真以为施琅是毛文龙,由得锦衣卫想捉就捉?”

苏红玉说道,“老大,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先侦查清楚,水师营是不是全都和施琅一起反了。”

景杰神色凝重的说道,“老大全权委任施琅经营水师营已有一年,水师营上上下下都是施琅提拔的军官,大部分都会听从施琅的调派。”

苏红玉反问道,“三哥,还有普通军士呢?总不能都反了吧!”

景杰缓缓的说,“红玉,只要施琅瞒着消息,普通军士怎会知晓发生了什么变故?等被郑家水师登岛接管之时,再想反抗已是迟了。”

麻林提议说,“军门、主帅,在舟山群岛上还有三千步战营的军士,若给他们秘密下令捉拿施琅,或许能迅速平息这场叛乱。”

景杰仍是否决了他的说法,“步战营的三千军士分别驻扎在舟山群岛的五个大岛,互相之间策应必须要依靠施琅的水师。若施琅反叛,步战营的三千军士就等于被分割在五个孤岛,根本无法形成合力,怎么捉拿施琅?若施琅再断绝了粮食供给,三千步战营军士必死无疑。”

众人面面相觑,施琅这么一反叛,水师营全赔了进去,局势确实已十万火急。

久不说话的方原巡视了众人一圈,突然开了口,“当务之急有两个,其一就是将舟山群岛的步战营三千军士,还有修建海军基地的雇工全撤回来,以免白白牺牲。”

景杰赞同他放弃无谓的冒险,撤回军士、雇工的决定,“老大说的是,施琅如今还未公开反叛,不能再去刺激施琅,以调防的名义,撤回所有军士、雇工,我立刻着人去行动。”

方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其二,策反施琅绝不是孤立的行动,郑家必然还有进一步军事进犯,老四,立刻派锦衣卫飞马前去探查浙江虚实,有消息立刻回报。”

军情如火,秦展不敢耽搁,立刻派人前去侦查。

方原在太湖基地连住了半个月,因大战在即,军务繁忙,连日检阅玄甲军各营军士的备战,也没机会前去见上公主一面。

半个月内,各方的消息陆续传来。

浙江传来的紧急军情,郑森率十万精锐郑军大举入驻金华府,先头部队三万人,兵锋直指杭州湾以南的绍兴、宁波二府。

宁波府知府陆自岳的应对策略是既不犒劳郑军,也不狙击,而是闭门自守,两不相帮,任由方原、郑氏火并之后,宁波府再效忠最后的胜利者。

绍兴府态度非常明确,敞开大门迎接郑森的先锋部队进入城里休整,与临山卫的一千玄甲军士对峙。

浙江巡抚张秉贞,杭州总兵王毅开始抽调杭州府各卫明军入驻杭州城,并没有向方原这方传递任何消息,目前动向不明。

浙北五府里,只有离方原辖区最近的嘉兴府、湖州府虽然民心浮动,暗流涌动,却仍是牢牢掌控在方原的手中。

海路方向,前去福建做生意返航的沈家船队来报,郑芝凤再次聚集了比上次入侵规模更大的三百艘战舰组成的舰队,气势汹汹的北上,战舰铺天盖地而来。最迟十日后便会抵达宁波府的观海卫。

方原看了各方的军报,已下了准确的判断,郑家今次真的是海陆两路大举入侵,准备玩一把大的,再非之前的试探性进攻。

他将军情传阅了众将,令众人商议应对之策。

景杰双目精光闪过,沉声说道,“老大,既然郑家是倾巢而来,这一场决战避无可避,迎头痛击吧!”

赤古台、麻林、李宗泽、苏红玉齐声请战。

方原望着身后的大地图,开始逐一分派任务。

“步战营两个千户,北上入驻扬州,防马士英趁虚进攻扬州府。”

“步战营两个千户进驻镇江府,配合梁敏的海沙帮,一同扼守长江水道,不能放一兵一卒过江。”

“施琅既已投敌,郑家水师肯定会派战舰直取苏州府的镇海卫,松江府的金山卫。麻林,你亲率步战营,各四个千户,火炮营各五个百户,分别入驻镇海卫,金山卫,必须遏制郑家水师从二卫登陆,入侵苏州、松江二府。步战营须死守二卫,二卫若有失,你,军法处治!”

麻林拱手领命,轰然应诺。

景杰说道,“老大,绍兴、宁波二府因隔了杭州湾,又无水师支援,若被郑家水陆夹击,必然失守。我建议立刻弃守绍兴、宁波二府,将驻扎的两千玄甲军士连夜撤出,返回太湖基地,迟则必亡。”

绍兴、宁波二府并未诚心归顺方原,驻扎在临山卫、观海卫的玄甲军根本得不到军粮补充,再不撤走,一旦被断了军粮,只能坐以待毙。面对郑家来势汹汹的攻势,方原只能无奈的选择退守。

方原赞同了景杰弃守二府的建议,又开始继续分派任务,“从二府撤回的两千人回守太湖基地。景杰,你留守太湖基地,再派给你五千玄甲铁骑,随时接应各方战局,不得有失。”

“秦展,你的锦衣卫必须严密监控五府,维护五府的治安,但凡有异动,无须上报,就地斩杀!”

景杰、秦展二人仍是被安排留守的重任,齐齐领命。

“赤古台,赵全忠,你二人率一万玄甲铁骑;李宗泽,你率一千火炮营,随我一起进驻湖州卫所,准备应战郑森。”

方原指着地图上,位于浙北五府正中,杭州湾西面的杭州府,沉声说道,“今次迎战郑森的主战场,就是杭州府!”

方原分派了任务,目光落在舟山群岛那方,唯一还没有传回消息的,就是施琅那方了。

两日间,各路人马开始拔营,准备前去湖州府迎战郑森主力的玄甲铁骑,也开始整备军马、军粮,三日后便可以出征。

两日后,施琅那方终于回了书信,提出了以许茹来换回留守在舟山群岛的玄甲军步战营军士,还有三千雇工的条件。

景杰得到这份来自舟山的情报,也不敢擅自做主,立刻前去找方原商议是否将许茹送回施琅,以换取步战营诸将士,修建民夫的平安归来。

第二百六十章 向死而生

洞庭东山

方原、景杰、秦展三兄弟并肩站在观景台,举目远眺波澜壮阔的太湖,迎面清新的河风吹来,带来阵阵的寒意。

景杰低声说道,“老大,今次郑家大举入侵,我还有两个久思不得其解的疑问。”

方原稍稍一怔,侧过头瞧着他,微笑着说,“老三,说吧!瞧一瞧你我是不是想到一处去了。”

景杰理了理身上的战袍,继续说道,“郑家十万军士北上,是否太过匪夷所思了。全天下都知道,玄甲军的战力足以和满清八旗匹敌,郑家在经过观海、海门二卫失利后,也该知道双方陆战战力的差距。为什么还要大举北上攻略浙北五府?”

方原凝视着远方,点了点头说,“是,之前五路讨伐时,郑家也没这个胆子敢单挑玄甲军,为什么这才短短三个月,突然又雄心勃勃要和玄甲军豪赌一把?!老三,你是怎么想的?”

景杰面色凝重的说,“我怀疑郑家是不是在使声东击西之计,郑森大军北上其实是虚晃一枪,真正的攻势是在其他方向?”

方原沉吟着说,“郑家上次就无功而返,今次还敢寄希望在南直隶诸府的总督、总兵上?郑森又不是傻子,会在一个陷阱里栽两次?”

景杰正容说道,“老大,会不会是河南的李自成、湖广的张献忠,或是江西的左良玉有动静了?”

方原深嘘口气,他的担忧不无道理,若是李自成、张献忠、左良玉这些带甲二、三十万的大军阀中有一个配合郑家出兵前来夹击,玄甲军战力再强也会捉衿见肘。

秦展接口说道,“老大,河南、湖广、江西若要大举入侵,总该有蛛丝马迹。在南直隶监控的锦衣卫传来消息,临近的河南、湖广、江西没有大规模调动兵马的痕迹。”

方原沉思不语,郑家到底有没有援军,援军从哪个方向,锦衣卫并没有侦查到任何消息。目前一切只是猜测,单纯的猜测,绝不能作为军事行动的判断依据。

景杰朗声说道,“老大,我们也不要胡乱猜测,我建议再调派五千玄甲铁骑留守太湖基地,以一万玄甲铁骑作为战略机动部队,策应各方战场。”

景杰这样的军事行动,方原能带去与郑森开战的玄甲铁骑顶多就只有六千骑,面对郑森的迅猛攻势,这点兵马还是稍显单薄。换句话说,方原这一路就是引蛇出洞的虚招,太湖基地一万精锐的玄甲铁骑才是真正的杀招,等敌人全盘计划暴露之后,再给予致命的一击。

秦展不悦说,“老三,老大只带六千铁骑前去迎战郑森的十万郑军,若一旦有闪失,那还得了?”

景杰也知这种军事安排,就是让方原这个出征主帅吸引郑军的火力攻击,引蛇出洞。在军事上是一招面面俱到妙棋,但在政治上却是大忌讳,忙拱手说道,“我愿领兵去引蛇出洞,老大坐镇太湖基地,一切听从老大安排。”

方原笑了笑说,“我这个总督若不亲自出面,郑森岂会继续放大杀招?我今次就给老三当一次诱饵吧!我现在是真的好奇,郑森还能玩出什么花儿来。”

他又问道,“老三,你还有个疑心是什么?”

景杰说道,“施琅今次叛乱也太过诡异,他在玄甲军是说一不二的水师大统领,回了郑家只能屈居郑芝凤,甚至是施福之下,他图的是什么?”

方原淡淡的说道,“说不准他认为跟着玄甲军是凶多吉少,不如提前反水呢?”

景杰摇了摇头说,“老大,若他想与玄甲军撇清关系,一个劲的讨要许茹回去做什么?堂堂一个水师统领,来往书信全是一个女人,这么眷恋许茹,他反什么反?”

方原反问道,“老三,你认为施琅是什么缘由呢?”

景杰仍是摇头说道,“老大,我也看不透!唉!直到此刻,我仍是不信施琅会反叛。”

三人正说话间,许茹在锦衣卫的带领下到了观景台。

许茹显是已知晓了施琅在舟山群岛抗令不尊的消息,见了方原就跪拜在地,呜咽的说,“驸马,施琅,他,真反了?!”

方原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儿,哪个女人能接受这么沉重的打击,默然了一会,叹声说,“绝无虚假,施琅是真的反了!还用三千步战营军士,五千民夫的性命要挟,要换你前去舟山群岛。”

许茹匍匐在地,失声痛哭,“驸马,我不信施琅会叛变,我不信!”

方原令秦展取来施琅讨要许茹去舟山的书信,扔在她面前,“小虫子,看看吧!”

许茹摊开了地上书信,施琅那潦草别扭的字,她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白纸黑字,许茹再怎么不信,也只能接受了这个令她痛苦、绝望的事实,将书信撕得粉碎,“驸马,我是瞎了眼才看上了他,宁死也不会再跟着这个叛将,你赐我一死吧!”

方原蹲下了身子,沉声说道,“我不需要你死,我要你前去舟山换回三千军士,五千民夫。”

许茹抬头看着方原说,“我,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他,我,不去。”

方原轻轻的捏着她柔若无骨的香肩,双目里射出一道复杂南明的眼神,缓缓的说,“既然施琅喜欢你,你就必须去!就当是以身饲虎的,报答公主和我了吧!”

许茹怔怔的与方原的目光对视了一会,从方原的眼神中看出了深深的怜悯,终于还是拭了拭泪水,颤抖着娇躯,再次冲方原跪拜在地,“好,既然公主、驸马要我去,我这就去舟山。”

许茹站起了身子,从怀里取出一个密封的信封交到了方原手中,“这是公主托我交给驸马的,请驸马过目。”

方原接过了信封,冲她挥了挥手,“小虫子,去吧!”

待许茹在锦衣卫的护送下下了洞庭山,方原这才打开了公主托小虫子交来的信封,取出内里的书信。

方原的目光刚一扫过书信,便猛地一惊,沉声说道,“老四,立刻派二十个亲信的锦衣卫去将公主的寝居给我团团围了!记着,无论公主还是宫女、太监,一步不能离开,一个字也不能传出去!若走了一人,泄露了一个字,看守的锦衣卫一同治罪!”

秦展见他突然要将公主一行人严加看管起来,更是颁布了严厉的惩处措施,也是大惊失色,急匆匆的领命去了。

景杰见方原突然要严加看管公主一行,定是公主的书信里揭穿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绝不能泄露的秘密。

景杰试探的问,“老大,公主书信里写了什么?”

方原将公主的书信的交给了景杰,景杰打开一看,书信上字迹娟秀,墨迹还未干,显是刚刚书写而成。以景杰这些日子与公主的接触,这些字确实是出自公主的手笔,只有十二个字,‘兵法五间,向死而生,谓之死间’。

景杰见了这十二个字,是《孙子兵法-间篇》里提到的,他观之良久,突然醒悟过来,失声说,“老大,原来,原来......”

方原冲他投来一个严厉的眼神,令他立刻禁声,“老三,这事儿只有你知我知,公主也猜到了,连苑夫人、老四都不知道,绝不能再入第四人之耳,明白了?!”

景杰这才知晓方原为什么要将公主一行严加看管,绝不能泄露一点秘密,忙拱手说,“老大,我连红玉也不会透露一个字。”

方原将公主的书信以火烧了,又问道,“老三,公主这三、四个月在做什么呢?”

景杰如实的说道,“公主在看《史记》、《汉书》这些有关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史书。半个月前,还借了本《孙子兵法》,没想到短短半个月间,就能活学活用。公主真是聪慧过人,悟性很高啊!”

方原嘴角扬起了一丝柔和的微笑,面上却仍是淡淡的说,“她是自作聪明,若泄了密,她就是罪人!”

景杰劝说道,“公主也是想博得老大的认同,其行虽偏颇了些,但其心可原。”

方原不置可否的凝望着太湖基地里来往调动的兵马,一队队齐齐整整出了基地,开拔到各个战场,眼神也黯淡了下来,与郑家的决战终于开始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郑家第一猛将

五日后,方原、骑兵营统领赵全忠率领六千玄甲铁骑,五百火炮营自湖州府南下,强行进驻杭州府的钱塘卫,将本属钱塘卫的明军尽数驱赶至杭州城。

方原刚一进驻钱塘卫,就接到前方军报,从临山卫、观海卫撤退下来的步战营军士,半途遭到两万郑军压倒性优势兵力的截击,死伤近半。两千军士能逃回钱塘卫的,只有一千一百余。

郑森击溃了两千玄甲军士,三万先头部队也进驻杭州府的杭州卫和杭州前卫、杭州右卫。三卫互成犄角之势,与方原进驻的钱塘卫成四足鼎力之势。

郑家中后队的七万军士则由郑芝龙率领,以金华府的金华卫为大本营,分兵驻扎在临山卫、绍兴卫、严州卫等军事据点,支援杭州府的战场。

至此,双方的主力都推进到今次预定的主战场,杭州府。

郑森从来未与玄甲军主力正面交锋过,又歼灭了两千步战营军士,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郑军进驻杭州府后,郑森立刻派出杭州卫的三千郑军北上湖州府,袭击方原的后方。

郑森亲率八千郑军精锐,再令杭州前卫的小将周全斌派出五千郑军,两路往钱塘卫推进,准备合围钱塘卫,拔掉这个玄甲军伸入杭州府的钉子。

郑森亲率的这支精锐,由三千轻骑兵,还有五千铁甲重步兵组成。五千铁甲重步兵装备远程火铳,近战则为倭刀,穿铁甲,持大盾,号虎贲近卫,是郑军的野战主力,先锋大将乃是全福建赫赫有名的第一猛将甘辉。

行出了半日,迎面遇上了方原率领的三千玄甲铁骑。

方原见郑森的主力到了,当即下令赵全忠的玄甲铁骑摆开阵势,准备应战。

郑军也摆了个偃月阵,以严密的步兵阵型,阻挡玄甲铁骑的冲锋。

赵全忠一声军令,一千玄甲铁骑也不去正面冲击郑家的步兵阵型,而是分左右两翼,从侧翼绕行,一旦郑军阵型有疏漏,立刻便破阵而入。

这也是骑兵对战步兵方阵最有利的战法。玄甲铁骑更有其他骑兵所不具备的优势,就是还装备了火力强猛的玄甲神铳。

“噼噼啪啪!”

绕击两翼的玄甲铁骑一阵密集的枪击,目标不是前排持盾的盾兵,而是步兵阵型内的数十个火铳手。

郑森的亲军乃是野战精锐,虽是一阵骚乱,但余下的火铳手、弓箭手开始组织反击,因射程较远,不足以对玄甲铁骑造成巨大的伤害。

赵全忠领着玄甲铁骑绕着郑军阵型转了两圈,从侧翼杀到了后翼,仍是不见冲阵的机会,只能不断的骚扰,伺机突破。

方原见赵全忠一行玄甲铁骑仍是没有突破的机会,正在等待战机,而郑军的阵型突然开了一个口子,至少三千郑军虎贲近卫竟然开始往方原的主阵冲锋。

这三千虎贲近卫,三人一组,两人持大盾,一人持长刀,稳步向方原的主阵推进。

方原立刻下令一千玄甲铁骑当头痛击进攻的郑军,只留下一千铁骑守卫本阵,并吹响了敌军进攻的号角,提醒正在伺机破阵的赵全忠。

赵全忠听到了军号,立刻指挥玄甲铁骑开始回撤,准备前后夹击出击的郑军重步兵,却见郑军阵型一变,两队两千人的重甲步兵方阵将赵全忠的一千玄甲铁骑拦了下来,狙击他的回撤。

赵全忠见了大惊,立刻下令玄甲铁骑强攻前来狙击的郑军重步兵方阵。

郑家的虎贲近卫的三人阵型就是脱胎自当年戚继光的鸳鸯阵,专门克制骑兵方阵所设计的。

双方初一交战,冲锋而至的玄甲铁骑就被两个大盾挡在外,继而两人身后的大倭刀手一刀劈下,将玄甲铁骑连人带马给砍下马来。

战场上玄甲铁骑与郑家的虎贲近卫一战,竟然还稍落下风,损失还超过了郑家的重步兵方阵,这种战况在玄甲铁骑成军之后,还是从未遇上的。

方原纵马在主军阵来回的踱步,再这么亏本的战下去,玄甲铁骑必然损失惨重,只能选择退兵避战。

观战良久,方原终于还是找到了打败这支重甲步兵的法子,就是正宗游牧民族的打法,不再使用之前惯用的摧枯拉朽般的正面强攻,而是利用重甲步兵机动性太差,己方火铳、弓箭的射程优势,以速射打乱重步兵方阵的阵型。

他立刻吹响了停止强攻,转而游击的军号,再派出八百骑亲军,绕行进攻的重步兵方阵,以远程的火铳、弓箭扰敌,进行游击战法。

赵全忠,还有出击的玄甲铁骑千户得了军令,开始凭借玄甲军的火铳、弓箭优势,且战且退,与郑军的重甲步兵打起了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游击。

经过方原这一重大的战略调整,玄甲铁骑渐渐将下风之局扳成了上风,控制了战场的局势。

郑家的重步兵方队若追击则难以保持三人一体的阵型,被玄甲铁骑回身击杀;若不追击,则只能坐等被火铳、弓箭逐一射杀。

正在方原勒马观战之时,探骑来报,一支两千人的郑家骑兵已从两翼包抄而至,直攻方原所在的本阵。

方原听了微微一惊,猛地恍然,郑森玩了这么多虚招,所谓重步兵出击,不过是诱敌之计,想引出方原本阵护卫的骑兵,实招就是这支突袭的郑家骑兵,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突破本阵,活捉方原。

“这个郑森,果是出招刚猛,壮如猛虎!”

方原感叹了一声,举起望远镜,往郑家冲锋的骑兵队望去,领头的一人,挂着‘甘’字的旗号,背扛倭式大刀,肩携能抵挡弓箭、子弹的大盾牌,双手一手持了一支火铳,疾驰而来。

这人一见就是一等一的猛将,绝不亚于赤古台,不必说,就是郑家第一猛将-甘辉无疑。

方原喝令余下的两百玄甲铁骑,列阵,火铳上膛,准备待敌。

“噼噼啪啪!”

郑家的骑兵转瞬而至,却被玄甲铁骑一排排密集的火力狙击,等冲到近前时,已被打死了至少上百人。

双方的骑兵终于开始近战肉搏!

千余郑家骑兵,将方原和两百玄甲铁骑围在正中,毕其功于一役的全力攻杀,只要能斩杀了方原,便是大功告成。

郑家当先的猛将甘辉更是手持大刀,全力砍杀,杀得是马血横飞,挡者披靡。

这支护卫的玄甲铁骑,个个身穿防爆装备,使的是带长刺刀的玄甲神铳,无论攻守能力都超过了突袭的郑家骑兵,虽然遭到猛攻,仍是能坚守阵地,丝毫不让。

甘辉杀得兴起,更是跃起一刀,猛砍眼前一名死守阵地的玄甲军士,他力大无穷,手起刀落,当头照面的砍中,直接将那个军士砍下了战马。虽有防爆头盔的抵御,脑袋仍是被活生生的打断,顷刻毙命。

甘辉是悍勇异常,方原举枪往他瞄准射击,却被甘辉瞧个正着,以盾牌挡了,子弹虽勉强打穿了盾牌,却没能对甘辉造成伤害,甚至还被甘辉以盾牌直接将一个玄甲铁骑军士生生砸下马来,践踏而死。

战局对方原一方已是极为不利,方原只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令麾下的五个亲兵,将事先在淘宝上买的拍戏用的大烟饼,再混上催泪、辣椒喷雾,全装进了一个个小麻袋里,再塞上棉布,用酒精点燃了,直接扔向外围正在进攻的郑军军阵里。

棉布点燃酒精,使得大烟饼发出了阵阵的浓烟,再加上混合了催泪、辣椒喷雾,四下扩散。

中前排正在进攻的郑军被烟雾一熏,目不见物,更是不断的呕吐,便被玄甲铁骑以刺刀逐一刺杀,再将备好的子弹上膛,密集的枪击响起,无数的郑军骑兵纷纷落马。

“瘴气!”

“他们会使蛊瘴!”

“是妖瘴!”

郑军骑兵从未见过这种妖术,陡然遇袭,还以为是在福建南方丛林里经常出现的瘴气,吓得是纷纷策马后退,后退了至少一、两百步远远的避开了这股可怕,或许能致命的‘妖瘴’。

只有猛将甘辉是悍不畏死,不仅不退,反而带着百余亲兵,继续猛冲方原的主阵。

再一阵枪击过后,甘辉的亲兵已死伤一半,甘辉也以大刀掀翻了挡在方原身前最后一层护卫,瞅准了阵中的主帅方原,挥舞着大刀猛砍而至,离方原也只有五丈的距离。

方原举起玄甲神铳冲着甘辉就是一枪,却被甘辉以左手的盾牌挡了。

甘辉见方原一枪无功,忙扔去了盾牌,双手持大倭刀,凌空向方原猛劈而至,务求一刀就劈死方原。

生死关头,方原猛地后退两步,身侧两个护卫的军士持刀拼死阻挡,硬生生的架住了甘辉石破天惊的一刀,两人的手臂被齐齐震脱了臼。

两人稍稍的一阻挡,方原也找到了将子弹上膛,再次枪击的机会,一枪射出。

甘辉没了盾牌保护,仓促的一躲,堪堪避过了要害,子弹正中甘辉的胳膊。

甘辉胳膊中枪,鲜血直流,唯一砍杀方原的机会也就稍纵即逝,围攻而来玄甲军士再次将甘辉和方原隔离了开,一阵密集枪声响起,甘辉带着冲锋的亲兵已死伤殆尽。

甘辉的麾下只剩十来个亲兵,立刻掩护甘辉开始撤退,与大部郑军骑兵汇合。

甘辉拼死一击仍是无功而返,战场的形势再次逆转,赵全忠的一千铁骑已拉散了郑军重步兵方阵的阵型,杀得郑军是节节败退。而出击的一,两千玄甲铁骑,也击退进攻的三千郑军虎贲近卫。

郑森见玄甲铁骑再次掌握了战场的主动,猛将甘辉也负伤而回。若再战下去,八千精锐郑军估计会死伤惨重,无奈之下,只能下令出击的郑军回师,列成阵型缓缓退兵。

方原、郑森两个大明朝最年轻的统帅间第一场遭遇战,算是暂时偃旗息鼓。

方原清点了伤亡,玄甲铁骑阵亡八、九百人,击杀了郑军至少两千人以上,算是一场小胜。这一战,郑家第一猛将甘辉是左突右挡,神勇异常,方原想起之前九死一生的危机,犹自心有余悸,重重的赏了因护卫自己而战死、重伤的玄甲军士三十两银子。

第二百六十二章 四处烽火

三日间,其他两路郑军也传来了战报,杭州卫的郑军刚进湖州府境内,就被两千玄甲铁骑追击,郑军大败,三千人只有一千八百人逃回了杭州卫。

杭州前卫的周全斌,也是郑森麾下的虎将之一,郑军在行军途中与一千玄甲铁骑遭遇。在江边战了一日一夜,杭州前卫的郑军小败,周全斌丢下了几百具尸体,退回了杭州前卫。

方原这次出击的战略是以诱敌为主,因玄甲铁骑数量太少,孤军深入怕会遭到郑森大军的合围,更顾忌后方钱塘卫的安危,方原便主动退却。

郑森见玄甲铁骑退却,便趁胜将郑军推进到钱塘卫卫城外十里处安营驻守,准备攻打钱塘卫。

方原待其他几路玄甲铁骑大胜而回后,开始主动出击郑森在钱塘卫下的营寨。玄甲铁骑的猛攻,再加上火炮营的火力,郑森的主力郑军在坚持了一日一夜后,终告不支,只能安排猛将甘辉率一千郑军断后,余下的郑军连夜分批次退回杭州右卫。

方原令赵全忠率领一千铁骑去追击撤退的郑森,自己亲率五百铁骑,五百火炮营前去攻打,甘辉驻守的营地,还下了一个军令,尽量活捉这个郑家第一猛将甘辉。

被留守的郑军是军心大乱,士气低落,刚一交战,火炮齐轰之下,就被突破了寨门,四下溃散。

等方原赶到战场第一线时,郑军唯一还在左突右挡的,还是猛将甘辉。他一手持刀攻杀,一手持盾抵御枪击,带着五十余甘家的亲兵独守主军营,杀入的玄甲军士已有三百,却无法近身,被甘辉砍杀了二十人,暂时退出了主军营。

玄甲军以火枪齐射,甘辉,还有一众亲兵,早备好了盾牌,以盾牌连成一线,将枪击齐射的伤亡减到了最低。

双方已僵持了两个时辰,仍是无法活捉甘辉。方原曾多次派人招降,甘辉是油盐不进,铁了心要为郑家殉葬。

方原见甘辉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单单一人给玄甲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是气不打一处来,既然甘辉要殉葬,也就只能成全他了,便令火炮营准备炮击。

甘辉与郑森约定的固守两个时辰,时间一到,没等方原的火炮营开始炮击,就从后寨突围而出了。玄甲铁骑开始追击,却被甘辉和几个亲兵逃进了树林,没了踪影。

方原进了郑家军寨,眼见被甘辉砍杀的三、四十个玄甲军士的尸体,长叹一声,“古之典韦也不过如此!”

他令人将阵亡的军士好生安葬,抚恤,再将重要的战略物资防爆装备、玄甲神铳回收了。

与郑森的第一轮交锋,以玄甲军大胜,郑军主动进攻失利而告终。玄甲铁骑损失了一千二百人,而郑军则损失了足足五千人。

郑森这才真正领教了玄甲铁骑恐怖的野战战力,在投入了郑家最精锐的虎贲近卫,还有优势兵力的攻击下,仍是只能取得4:1这种战损比。再而言之,其他郑军遇上了玄甲军,几乎没有一战之力。若双方真的拉开阵势来一场灭国之战,郑家的老本全带来拼干净了,最终获胜的仍然是玄甲军。

在经过初战,对玄甲军的战力有了清醒的认识后,之前打法还大开大合的郑森当机立断的决定改变主动出击的战略,转而与方原在杭州府进行战略对峙,等待其他方向的战果。

方原今次带来杭州府的兵力有六千玄甲铁骑,如今折损了一千二百骑。郑家三卫互为掎角之势,突破任何一点,后方都可能受到攻击。何况在严州府、绍兴府还有随时待援的数万郑军,强攻郑森的风险实在太大,他便决定暂时息兵休整。

方原、郑森都没有进攻的主观意愿,杭州府的战场再次回到了战略对峙的局面。

郑家是北上客军作战,福建的军粮、战略物资也十分贫瘠,本来不足以支撑十万大军北上的军事行动。但因整个浙南六府,浙北杭州府、绍兴府的官吏、士绅、富商全都恐惧接受方原的管理,尤其是信访制度的引进。所过州府对郑军提供了足以支撑一年的军粮,希望郑军能将将方原挡在浙江势力之外。

所以郑军虽然是远征,却能就地的得到充足军粮,甚至是劳力的补给,根本就不惧怕和方原在浙江打这场消耗战。

方原这方与郑森在战略对峙,施琅那方也依照协商,在许茹到达舟山群岛后,立刻释放了三千步战营军士,五千民夫,并安排运输船,将这些军士、民夫扔回了金山卫,由金山卫的步战营军士接应,全送回到太湖基地。

郑家由三百五十艘战舰组成的庞大水师在半个月后抵达了南直隶沿海。

施琅的舰队既不投降郑家接受改编,也不狙击郑家舰队的北上,只是固守舟山群岛的海军基地,玩起了坐山观虎斗的招数。

施琅既然不战,显然是施福的劝降起了作用,郑芝凤为了全盘大局作想,也就暂时没去招惹施琅的舰队,以免将施琅又给逼回了方原那方。

郑芝凤令与施琅关系要好的大将林习山率一百艘战舰驻扎在观海卫,监控着一水之隔的舟山海军基地,并说服施琅交出舰队,接受郑家改编。

没了施琅水师的牵制,郑家舰队的海战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郑芝凤派出一百艘舰队攻打金山卫,一百艘舰队攻打镇海卫。

在郑家水师的猛攻之下,镇海卫、金山卫立刻陷入战火之中,卫城的军港毫无抵抗的丢失。所幸方原事先就各调派五千步战营驻守,并安排了上百门的火炮参与卫所的防御。虽还击乏力,但因双方单兵战力的差距,郑军也不敢直接攻打二卫的卫城。

双方一个驻守卫城,一个驻守军港,隔远了不时以火炮对轰,也暂时陷入战局对峙。

郑芝凤见无法突破镇海、金山二卫的防御,根据侦查船传回的情况,嘉兴府的海宁卫没有玄甲军进驻。

郑芝凤立刻敏锐的发现了这个攻击点,立刻安排了五十艘战舰攻陷了防御薄弱的嘉兴府海宁卫。

海宁卫失陷之后,由运兵船运送的五千郑军源源不断从海宁卫登陆,站稳脚跟后,开始四下骚扰嘉兴府,更兵锋东进,直指方原后方的苏州、松江二府。

在太湖基地坐镇的景杰得到海宁卫被攻陷,五千郑军登陆侵扰的警讯,立刻动用了备好的第一支机动部队,两千玄甲铁骑开始出击从海宁卫登陆的郑军。

双方在海宁卫之北五十里的海盐县鏖战了一日,四千郑军不敌两千玄甲铁骑,无奈的退回海宁卫,据城不出。外出劫掠,没有来得及撤退的一千郑军被玄甲铁骑尽数截杀。

景杰派出的玄甲铁骑抵达海宁卫城之下,因随行没带攻城的火炮,强行攻城损失太大,便也不急着攻打海宁卫,而是屯兵在海宁卫下,死死的将登陆郑军压制在卫所里,不敢出门半步。

在浙江四处烽火的时候,三府总督马士英再次发挥了牛皮糖,死缠烂打的本色,趁着郑家入侵的机会,再次出兵扬州府。

这一次马士英采取的是兵分两路的策略。

一路是一万凤阳军自凤阳府入侵扬州府,和上次一样,在高邮卫下被方原安排在扬州府两个千户的玄甲军狙击,无法再向前推进。

一路是五千庐州军,五千安庆军,自长江水路顺流而下,攻打镇江府,却被驻扎在镇江京口码头的两千玄甲军,还有梁敏的一千海沙帮帮众联合狙击,连续攻打了多日,仍是无法突破京口码头。

自此方原的玄甲军已承受了来自南北,甚至海面的猛烈攻势,四万玄甲军除了景杰留在太湖基地的机动部队,几乎是倾巢而出,御敌于国门之外,战火并未波及方原辖内的五府核心区域。

战况持续了十余日,仍是胶着不下,双方互有攻守,谁也无法取得战场的突破。

半个月后,在钱塘卫的方原突然接到了一封来自景杰的紧急军报,要方原立刻回太湖基地。

军情紧急,方原将钱塘卫的防务交给了骑兵营统领赵全忠,严令他不得出战,固守阵地。

方原只带着数十骑,纵马疾驰回了太湖基地。

景杰见到了方原,神色凝重的说,“镇海卫、金山卫失陷了!”

方原听了这个噩耗,惊愕的问,“老三,镇海卫、金山卫驻扎了一万步战营军士,还有上百门火炮,凭郑军战力怎么可能攻陷二卫?”

景杰缓缓的说,“据军报传闻,攻陷二卫的,不是郑军,而是数万倭兵!”

方原大吃一惊,脑子里一炸,深吸了口气才收回心神,郑军之所以大举进犯,原来杀手锏就是向倭国借兵大举入侵!

第二百六十三章 迎击倭军

方原脸色阴沉的坐在中军营里,听着从战场负伤而回的步战营统领麻林,汇报镇海、金山二卫失陷的详细军报。

“方军门,镇海、金山二卫的玄甲步战军几乎在同时遭到倭兵的进攻。这些倭兵战力强劲,远超郑军,本是防御严密的镇海卫、金山卫只坚守了两日便被失陷。金山卫的步战营军士损失了两千三百人,镇海卫的步战营军士损失了一千七百人,败兵护送着二卫的火炮退回了临近的上海县,太仓州。”

两战损失了四千步战营军士,这已是玄甲军成军以来最大的败仗,方原盯着匍匐在地,等候军法处治的步战营统领麻林,“麻统领,倭兵入侵的有多少人?”

麻林败得太快,根本来不及探查倭兵入侵的人数,只能以战场的经验推测,“方军门,估我估算,一路倭兵至少两万,两路倭兵至少四万以上!”

八千玄甲军面对四万倭兵的突然袭击,败北虽在情理之中,但,麻林所犯的乃是死罪,若是不杀,军威何在?

景杰冷声说,“麻统领,不杀你不能服众,你去自领军法吧!”

麻林自知必死,冲二人深深的磕头,满面含泪的说,“方军门,主帅,我犯了丧军大罪,心甘情愿接受军法处治,但请照顾好我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

景杰冷冷的说,“去吧!你的家人我会好生照顾。”

“回来!”

麻林正要退出中军营,却听方原一声大喝给叫了回来,“麻统领,你这颗头我先寄在你肩上,现在给你一个任务,允许你戴罪立功。”

麻林连忙跪倒在地,冲他匍匐行礼,“方军门,前面就是刀山火海,我也闯了!”

方原缓缓的说,“你立刻率两千步战营的军士前去湖州府驻守,再令钱塘卫的赵全忠放弃钱塘卫,两日之内将所有玄甲铁骑带回太湖基地。麻统领,你的任务就是死守湖州府,绝不能令郑森越雷池半步,湖州府若丢了,或是郑森突破了湖州府防线,进入辖内五府骚扰,你也不用回太湖基地,直接自尽殉职了吧!”

既然倭兵已入侵,方原数面受敌,再无法在杭州府与郑森对峙,只能选择战略收缩,将兵力撤出了杭州府,转而固守湖州府。

湖州府是苏州、常州二府的屏障,湖州府一丢,二府,甚至太湖基地就会直面郑森的攻势,若郑森四面出击,那真是防不胜防。

方原交给麻林的军令就是以两千步战营抵抗整个郑军的攻势,这几乎仍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麻林挽起了胳膊的战袍,以军刀划出一道口子,歃血为誓,“谨遵方军门军令,若郑军有一兵一卒突破湖州府,我麻林不会再回来请罪,必自尽殉职!”

死里逃生的麻林领命而去,景杰仍是不放心的说,“老大,两千军士要抵挡数万郑军的进攻,是否太过儿戏?”

方原神色凝重的冲着他说,“老三,一则我只能抽调两千军士交给麻林,二则麻林是知耻后勇,兵是置死地而后生。在郑森以为必胜之时,麻林一定会给郑森一个大大的惊喜。”

景杰点了点头,当年张辽能凭七千兵力打得孙权的十万大军丢盔弃甲,连孙权都差点被宰,麻林当然也有可能复制张辽威震逍遥津的大胜,又问道,“老大,倭兵已数十年没有进犯过大明,怎么这次突然又大举参战?”

方原面现愧疚之色,自责道,“老三,这也怪我太过冲动,之前拒绝了与倭国的生丝买卖。倭国的生丝至少有五成需要从大明进口,若没有足够的生丝交易,倭人连穿衣都不能自给自足。嘉靖帝之前,大明就是靠着对倭国的贸易,笼络着倭国没有骚扰大明沿海。嘉靖帝断绝了与倭国的贸易,结果引发了数十年,上百年的倭患。”

“到万历帝抗倭援朝之后,德川幕府与大明再次恢复了通商贸易,所以大明沿海平静了几十年。如今我再次断绝了与倭国的生丝、丝绸交易,再加上郑家的怂恿,甚至是承诺巨额的犒赏,倭兵再次入侵本该在预料之中。今次确实是我太过大意,草率。”

景杰这才知晓了倭兵入侵的缘由,沉声说道,“老大也没什么过错,不与他倭国做生意,就要入侵,这算哪门子的说法?看来倭国也就是个穷山恶水的刁顽之国,该打该杀!如今倭兵已占领镇海、金山二卫,恐是立刻会出兵攻打苏州府的太仓州,还有松江府的上海县。”

方原双目闪过一抹精光,冷笑着说,“倭兵出击既是坏事,也是好事。郑森的虎贲近卫已出击,倭兵的入侵就是郑森最后的底牌。如今,郑森是底牌尽出,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们出招了。”

两军对垒就如同搏击,方原一直没看清郑家的底牌是什么,有多少底牌,所以一直不敢反击,就担心郑家会冷不丁冒出一记致命杀招,直接就被KO了。

如今郑家最后的杀手锏-倭兵既然已现身,方原基本也看清了郑家的所有招数,筹码,知己知彼,郑家的这次总攻在方原看来,也就再没有秘密。

方原调回了所有的玄甲铁骑,战略目标再明确不过,就是集中最强的玄甲铁骑击溃这一支入侵的倭兵。

久不说话的赤古台朗声说,“方军门,开战这么久,我皮都痒痒了,终于该我上场了!对了,话又说回来,倭兵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听说个个三寸丁,这样的也能打仗?”

方原正容说,“赤古台,我们可以战略上藐视倭兵,但战术上一定要重视。倭兵的火器是从红胡子尼德兰人买的,虽不如玄甲神铳,但也比明朝自产的火铳强大,装备率也是极高;倭兵的倭刀乃是近身肉搏的利器;这些倭兵大部分是战后余生的老兵,无论战斗意志,战斗技巧都毋庸置疑。论单兵作战能力远胜明军,只在玄甲军和满八旗之下。”

赤古台见他对倭兵是极为重视,忙收了轻视之心,“方军门,你说这一仗怎么打?”

方原手中把玩着军令牌,缓缓的说,“我会给出征的玄甲铁骑配备最齐备的防爆装备,最强大的玄甲神铳,最充足的子弹,还有最猛的火炮支援。与倭兵之战,一个大原则就是,以远战为主,近战为辅。”

战争,通常打的就是兵员素质、军心斗志和武器装备,以上三项没有代差的情况下,才会考校统领素质,谋略施展和战场具体战法。

玄甲军的兵源素质在全大明都是最优良的;作为一支常胜的军队,军心斗志是毋庸置疑的;只要再提供最精良的装备,无须过多的交代谋略、战法,怎么打都是天下无敌的劲旅。

方原这么安排,就是准备以最强的军士,最强的火力,给予入侵的倭兵迎头痛击,一战就要将他们打出方原的领土。否则,这些蝗虫一样,没什么军规军纪的倭兵会四下劫掠百姓,奸淫掳掠,造成百姓巨大的伤亡。

赤古台又问道,“方军门,怎么个远战为主?”

方原站起身,用木棒在沙盘上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简而言之,三百步外,火炮;两百步内,火铳五段击,盾兵列阵防御;一百步内,弓箭;若倭兵逃亡,骑兵追杀。”

他交代了最基本的原则,又开始布置军力的分配,“老三、赵全忠,你们领八千玄甲铁骑,两千步战营,五百火炮营,中小火炮一百门,迎战松江府的倭兵;我、赤古台率八千玄甲铁骑,两千步战营,五百火炮营,中小火炮一百门,歼灭太仓州的倭兵。”

方原将兵力平分了,分两路进击两路倭寇,景杰接了军令,拱手领命。

方原再将手中的小木棒一扔,朗声说道,“你们都是战场数一数二的百胜将军,带领的是百战百胜的威武之师、雄壮之师,肩负的是玄甲军不败的荣光,保护的是五府千万的百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此战目标只有一个,将倭兵赶下海去喂王八!凯旋之后,与诸君大醉三日共庆!”

众将齐声大喝,声震军帐,“将倭兵赶下海去喂王八!凯旋之后,大醉三日共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攻防大战

这次入侵的倭兵军团总大将,是幕府将军德川家光的首席重臣-松平信纲。

松平信纲别号智慧伊豆,以谋略著称,在六、七年前刚刚平定了倭国的农民、浪人、基督教徒的大起义-岛原之乱。

今次幕府将军德川家光将松平信纲派来当了倭兵军团的总大将,充分证明倭国对入侵的重视,也可见方原断绝与倭国的贸易往来,对地贫民穷的倭国沉重的打击。

倭兵军团的构成,是松平信纲的武藏藩出兵10000,九州萨摩藩藩主岛津氏出兵5000,福冈藩藩主黑田忠之出兵5000,余下的皆是幕府武装起来的倭国浪人武士。再而言之,这支倭兵军团就是20000正规倭兵押送着30000浪人武士的混编军团。

松平信纲作为侵略大明的总大将,留守后方观海卫指挥全局,派往攻打镇海卫的是福冈藩黑田忠之的5000人,加上15000的浪人武士;攻打金山卫的,是萨摩藩藩主岛津氏的5000人,加上15000的浪人武士。

方原的大军在太仓州城下遭遇的,是福冈藩藩主黑田忠之率领的15000的倭兵。黑田忠之只留下5000倭兵留守镇海卫,余下的倭兵全带了出来劫掠。

黑田忠之的祖父黑田官兵卫是入侵朝鲜国罪魁祸首丰臣秀吉的重臣,其父黑田长政也参与过抗倭援朝战役。

黑田忠之这次是主动请兵前来,一是为了劫掠钱财,美女,一是为了在朝鲜战场战败的父亲正名来了。

父亲黑田长政在朝鲜国,面对明军失去的武者荣耀,今次将由他黑田忠之亲自夺回!

方原和倭国既有历史情结的仇恨,还有现实的侵略之仇,连基本的战书也懒得下了,回敬这些倭兵的只有火炮和火铳!

因郑森前去倭国搬救兵,为了说动德川家光,这次入侵之行是利益远大于风险,故意隐瞒了玄甲军的恐怖战力。

倭兵首领黑田忠之对大明,对方原,对玄甲军是一知半解,还以为玄甲军也就是明军的水准,这次出动的15000倭兵,足以一战摧垮明军。只要能打垮这支明军的援军,钱财、珠宝、绫罗绸缎堆积如山,美女如云的苏州府,就成了倭兵尽情肆虐的乐土。

方原、黑田忠之既然都有迫切决战的欲望,双方便在太仓城下的大平原上摆开了决战的阵势。

崇祯十八年十二月初六

大战开始!

黑田忠之先派出3000浪人武士当炮灰,直冲玄甲军的前阵,火炮阵地。

“轰轰轰!”

至少八十门火炮一起开炮,炮声震耳欲聋,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一个个或大或小的铅弹砸在亡命冲锋的倭兵阵地,砸的是血肉横飞,尸横遍野,惨叫声冲天而起。

浪人武士仍是亡命的往前冲着,因为若后退,等待他们的是更为严厉的军法处治。这群浪人武士拼着三、四百人的伤亡,已冲到了离炮兵阵地两百步内。

玄甲军最后一轮炮击结束,火炮阵地开始后移,玄甲步战营的盾牌阵前移至最前排,结成了一条长龙的盾牌方阵。

玄甲铁骑结成了五段击的阵型,举枪开始瞄准,等倭兵冲到了一百五十步内,第一轮齐射开始喷出了火舌!

“噼噼啪啪!”

密集的枪声过后,倭兵倒下了至少一百人。

等倭兵冲到一百步内,玄甲铁骑的五轮火铳射击也刚刚结束,抽弓搭箭,开始以弓箭伤敌。

悍不畏死的倭兵顶着两轮箭雨,总算是冲到了盾牌阵前,但却被盾牌阵挡在了阵外,用倭刀拼命的砍击,也无法冲破。

盾牌阵后的玄甲铁骑开始继续以火铳、弓箭散射歼灭,倭兵也凭着火铳、弓箭还击。

因玄甲铁骑有防爆装备护体,伤亡是远小于只有竹甲护体的倭兵,双方的伤亡比至少在1:15以上。

双方互射几轮,倭兵在损失一半以上的人马后,再扛不住玄甲军迅猛的火力,之前悍不畏死的斗志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开始向后逃窜。

赤古台喝令四千玄甲铁骑上马,盾牌阵也随之一变,任由四千铁骑鱼贯而出,开始追杀逃窜的倭兵。

玄甲军一路追杀,刀砍,枪击,战马践踏,这股倭兵还没逃出三百步,就被斩杀殆尽,只有数十人眼疾脚快,不逃往本阵,而是直接窜进树林,才勉强躲过一劫。

在本阵观战的黑田忠之惊得目瞪口呆,他在决战之前做梦也没想到玄甲军的火力竟如此强猛。先是火炮,接着是五段火铳射击,再下来是弓箭,最后是骑兵强力冲杀,冲锋的3000倭兵竟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到本阵。

双方在阵地战的巨大差距,令黑田忠之近乎绝望,3000人在一个时辰内就死得干干净净,这在日本国战国内战史上,几乎是不可想象的败战。

直到此时此刻,黑田忠之也终于明白了,父亲黑田长政为什么会在朝鲜战场铩羽而归。他比父亲黑田长政也不高明,所谓夺回黑田家的武者荣誉已是痴人说梦。

野战是明军所长,再战下去是必败无疑,所率的15000倭兵,随时可能全军覆没。保命的唯一法门,就是逃回镇海卫打巷战,才能发挥倭兵的近战优势。

黑田忠之当机立断的挂起了免战牌,下令全军收兵。此时此刻全军撤退至镇海卫,必会引来明军铁骑的衔尾追杀,只有等入夜之后才偷偷撤退。

方原一眼就看穿黑田忠之的些些伎俩,撤退的倭兵必然有防备,此时去追击,必然损失较大。既然黑田忠之想连夜逃走,便半路截杀,打他个措手不及。

两日之后,在撑过玄甲铁骑的半路截杀,再一路追杀后,黑田忠之只带着6000残兵逃回镇海卫城,开始据城而守。

倭兵的这一次出击只有短短的不到十日,却总共损失了9000倭兵,可说是惨败而归。

在黑田忠之逃回镇海卫之后,方原的追兵也追到镇海卫,将镇海卫围了个水泄不通。

倭兵擅长近战,防御的巷战更是其所长,强行派兵攻打镇海卫,绝对是得不偿失。

方原摆出所携带的一百门火炮,围着镇海卫轰炸了一日一夜,整个镇海卫已是四处火光。据守在镇海卫里的倭兵因有来自海路的支援和情报,既不出击,也不撤退,就是准备顽抗到底。

景杰那方也传来捷报,上海县城下的一场大战,岛津氏所率的倭兵也被打退,仓皇逃回了金山卫,仍是学着黑田忠之,在金山卫拼死据守。

两路倭兵之所以拼着伤亡也要顽抗,是因得到郑森那方正在猛攻湖州府的军报。

在方原与黑田忠之,景杰与岛津氏恶战之时,占据了整个杭州府的郑森也捕捉到了拿下湖州府的战机,立刻率领经兵员补充的四万郑军猛扑向湖州府。

其中郑森率三万郑军强攻湖州城,周全斌率一万郑军开始攻打湖州府最重要的城池-安吉州。

麻林的步战营只有两千,面对三万郑军的强攻,听从了方原关于张辽大战逍遥津的暗示,没有一味的死守湖州城。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只留下500军士留守湖州城,余下的1500人埋伏在湖州城外,趁着夜色立刻伏击了郑森立寨未稳的三万郑军。

双方在湖州城外大战了一夜,郑军在黑夜里敌友不明,自相践踏者无数,不得不后退二十里。郑森清点伤亡,竟损失了4500郑军,其中还有800是最精锐的虎贲近卫。

麻林取得了湖州大捷,伏击的步战营军士却没有回城,而是连夜扑向攻陷了安吉州的周全斌。

麻林所部玄甲军士打着方原的主帅旗号,一日一夜疾行了一百里,突袭了刚刚攻陷安吉州,正在休整的周全斌所部。

周全斌陡遇偷袭,根本不知敌方的底细,还以为是方原大军来袭,吓得抛下了几百具郑军尸体,连夜退兵去和郑森的郑军主力汇合。

等麻林在湖州府一个大迂回再次回到湖州城时,所率的1500军士只剩下了不足700人。

郑森败给方原也就罢了,在区区一个湖州府败给了声名不显的麻林,气得他是恼羞成怒,也不再分兵,而是将三万余郑军分成了四队,围着湖州府的四个城门猛攻不止,不拿下湖州城里的麻林来挽回荣誉,是誓不罢休。

镇海卫、金山卫、湖州城都在进行着惨烈异常的攻防战。

方原一直在关心湖州城的战局,麻林接连取得了湖州、安吉州两场大胜,但兵力终归是太过薄弱,能打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以他的估计,麻林再怎么神勇,也绝撑不过一个月。

方原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在湖州城失陷之前,必须拿下镇海卫,才能回师救援。但镇海卫里有一万以上的倭兵,若要强吃,损失实在太大。唯一能兵不刃血解决倭寇的法子,就是切断二卫的海路,令倭军不战自溃。

第二百六十五章 死间计划

几十日间,郑家水师大将林习山一直派出使者来与施琅商谈受降收编之事。施琅也开出了投降的条件,就是可以让出修建成一半的舟山海军基地,但玄甲军水师营必须保持完整编制,由施琅统领。

林习山将这个投降条件递给了郑芝龙,舟山基地的战略位置十分的重要,郑芝龙也看中了这个宏伟的海军基地,若能扼守这个基地,整个南直隶全在郑家水师的打击范围之内,再不用从福建劳师远征。

施琅愿意交出舟山海军基地,郑芝龙虽不满意他半拉子的投降,但只要郑家水师能在舟山海军基地登陆,就在舟山站稳了脚跟。到时候可以继续给施琅施压,只要施琅还不同意接收改编,便可以随时攻打施琅。

郑芝龙暂时同意施琅的条件,令他继续担任玄甲军舰队的统领。

郑家舰队大统帅郑芝凤立刻令林习山率一百五十艘战舰在舟山海军基地登陆,接管了海军基地。郑芝凤更加派了三万郑军登陆,一则护卫海军基地的安全,二则给施琅施压,迫使施琅彻底投降。

舟山海军基地原本规划设计有四个大军港,如今只修建完成了舟山岛上的两个。一个在舟山岛以北,由施琅的舰队驻扎;一个在舟山岛以南,由林习山驻扎。

双方就隔着五十里的距离,各不侵犯。

林习山得了郑芝龙的授意,继续以嫁女作为诱饵,与施琅继续谈判,要求施琅接受改编,否则就伺机开战。

施琅这十余日与林习山详尽的商谈了归降的条件,还有获封的官职,如何为施琅被斩杀的亲人平反,以及施家族人今后的待遇,双方的使者是往来不绝。

许茹从太湖基地来到舟山海军基地已有十日,她自到了舟山基地,就没与施琅说过一句话。任凭施琅怎么热心问候,她仍是足不出户,只固执的在屋子里,侍奉的女婢也被她全赶了出去。

施琅更是不能留在寝居内,否则她就立刻以匕首抹脖子自杀。

这日晌午,施琅亲自端了热粥来到许茹的寝居,盛了一碗热粥端在她面前,见她还在气头上,脸上堆满笑容,“夫人,还是吃点吧!”

许茹懒得看他一眼,挥手就将热粥扫落在地,冷冷的说,“与你这个叛将多说一句,我都觉得恶心。”

施琅瞧着地上洒落的热粥,仍是微笑着说,“夫人,方原派你来之前,与你说了什么?是令你来使性子的,还是令你来给我老施家留个种的?”

许茹一愣,方原之前确实是要她来侍奉施琅,而不是来闹腾的,但这个念头如今想一想就觉得恶心,侧过头瞪了施琅一眼,“施琅,枉驸马、公主对你信任有加,畜生还知知恩图报,你转身就反咬一口,连畜生都不如。莫说我现在没有你的骨肉,就是有了也绝不会留下!”

“夫人,你!”

施琅脸色阴沉的走近两步,许茹忙抽出怀里的匕首,比在脖子上,怒喝说,“谁是你夫人,滚远些!”

施琅愣了愣,双目闪过一丝黯然,还是自觉的退出了寝居。刚走到门口,又回头叹声说道,“夫人,在岛东的渔民家,我早备了一条小战船,你还是先去那里躲一躲。若三日之内我没回来,你就逃回驸马、公主那里去吧!”

许茹怔了怔,似乎察觉到些些的异常,问道,“施琅,你说什么,说清楚些,我不明白!”

“罢了!罢了!就这么吧!”

施琅苦笑了一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只留给她一个黯然远去的背影。

施福也在施琅的水师营里呆了有一,两个月,名义上是说服施琅,其实是奉了郑芝凤的命令,就近监视施琅的一举一动,还有水师营里有没有异常的兵马调动。能说服施琅归降,当然是万事大吉,但也不能不防备施琅的异心。

午后,施福午膳吃过了两条海鱼,正在海边转悠散步。

突然一阵巨大的海风吹过他的盔甲、披风,常年在海边生活的他猛然察觉到,今日的海风与往日的不同。

前十余日要么是西南风,要么是东南风,今日却变成了北风。身为郑家水师统领的他立刻生出了职业性的警觉,施琅的军港是在岛北,林习山的军港是在岛南。若西南风、东南风,利于林习山攻打施琅,而风向转为若北风的话,显然利于施琅攻打林习山。

施福心生疑惑,再疾奔着冲到海边,举目远眺海面上战舰的浮动来判断潮流,潮流也是向南的,换句话说,无论风向、还有潮流都有利于以北攻南。

“难道一切都是巧合?”

施福暗自沉吟着,心事重重的缓步回了施琅的水师营,坐在军寨门口,望着来来往往的水军军士。

突然间,施福又察觉到了一些不易发觉的异常,有几队往来的军士竟然穿了军靴。

战舰上的水兵,为了适应海战的需要,通常都不穿鞋,无论是战舰上,还是在岸上训练时,都是光着脚的。以施琅对海战要领的熟悉,怎么可能令水师营的军士穿着军靴训练?

除非,这些军士根本就不是水军?!

施福越想越不对劲,立刻拦住了一个迎面而来的,正在搬运物资的军靴军士,脱下了他的军靴一看,脚板较小,有些些老茧,却几乎见不到伤痕。

常年海战的水兵,脚板通常较大,否则在摇晃的船甲上难以站稳。因常年不穿鞋不止有老茧,还会伤痕累累。

施福深嘘口气,他如今几可肯定,这些穿军靴的军士根本不是水兵,而是步战军!

“施琅这小子有诈!”

施福也是在战场混迹几十年的老江湖,一眼就看穿中间的猫腻。

施琅根本就是诈降,目的就是想将郑家水师引诱到舟山基地这个陷阱里;

施琅与林习山来回的谈判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在等待风向、潮流最有利于施琅一方的日子,进行偷袭;

这个施琅,是想一口吃了郑家在舟山基地的水师舰队!

施福看穿了施琅的诡计,二话不说往军寨大门就急奔而去,刚走到军寨门口,却见着了盔甲、戎装的施琅已等候多时,见施福一到,笑吟吟的说,“叔叔,你这么急,打算去哪儿?”

施福咳嗽了一声说,“林统领与施家素来交好,邀我前去聚一聚,你与我一同前去。”

施琅走近了几步,大笑着说,“叔叔,就不是林习山邀请你,而是你想去报信,是吧!”

施琅望了望天,深吸口海风说,“北风,潮流,还有么?对了,还有穿军靴的步战军!”

他既然将话挑明了,施福这下知道今日是走不了了,怒而反问说,“施琅,我一直在监视你的军营,这些步战军哪儿来的?”

施琅耸了耸肩说,“叔叔,他们一直就在舟山海军基地,你忘了之前用许茹交换三千步战营军士,五千民夫了?”

施福立刻恍然,失声说,“这三千步战军根本没离开舟山,而是被你借送回民夫的机会,鱼目混珠的隐藏在其他岛上了。”

施琅正是故意借着以许茹换回三千军士、五千民夫的机会,将分割在五个岛上的三千步战军士集中在一起,当着施福的面运兵船出海后,绕了一小圈,又折道返回其他的岛上统一安置。

这一切都在施福的眼皮子底下进行,施福却没看出半点端倪,反而不断的向郑芝龙、郑芝凤传出了错误的情报,令郑芝凤误判了施琅这支水师舰队的真正实力。

虽然舟山岛上有三万郑军驻扎,但这三千预料之外的玄甲步战军,就是一把能直插林习山水师心脏的利刃!

施福颓然说道,“原来你一直在演戏给叔叔看,你是怎么向方原汇报计划的?”

施琅笑了笑说,“叔叔,这不是演戏,而是孙子兵法-间篇五间里,最危险的一招-死间!我第一次交给方军门的书信里,根本就不是讨要许茹,而是向方军门详细的汇报了这次死间计划的方案。”

“方军门之后就一直在配合而已,甚至还将唯一的人质许茹都送回给了我,这就是方军门对我施琅全无保留的信任。叔叔,单是这份知遇之恩,郑芝龙根本就给不了。士为知己者死,我施琅怎么会背叛方军门?对了,如今不该叫他方军门,而是叫他老大,我们早就是异姓兄弟。”

施福这才知晓今次是中了方原、施琅二人的死间计,想着在福建的族人肯定会被连坐诛杀,当场气填满胸,气得一下晕死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 舟山突袭战

林习山在一日前就分别接到了施琅、施福两叔侄的情报。

施琅的书信言明,同意郑家之前提出的受降方案,两日后就率水师和水师营的水兵前来投降。

林习山与施福约定的是每两日必须传递一次情报,这一次施福的情报是施琅的军营里确实有战船、军士调动的迹象。

在林习山看来,郑家水师已攻破镇海卫、金山卫多日,至少运送了四万倭兵登陆,施琅那方仍是一动不动。再加这几十日的谈判,施琅提出了大量的投降条件,每个条件都仔细斟酌一,两次才能拍板,似乎也真的在商议投降事宜。

以他的判断,施琅确实是在做着投降的准备。

两日后的黎明时分,岛南海军基地的郑军水师还在沉睡之中。还未起身的林习山接到值守哨岗传来的消息,海面上出现了施琅的水师,通往岛南的官道也出现了施琅旗号的军士。

他忙令军士着衣,准备迎接前来归降的施琅,还未收拾齐整,却听到一声巨响,“轰!”

这一声炮响犹如一记重锤砸在了林习山的心坎上,他还以为是不是郑家的火炮炸膛了,忙准备出营查看究竟。

林习山还未走出主帅营,“轰轰轰!”,密集的炮响连续不断的响起,炮响是来自海面上的。

林习山大叫不好,等他率亲兵抵达海岸时,却见到令他胆颤心惊的一幕,施琅的七十艘战舰已摧毁了郑家巡逻探查的五艘战舰,正向着停靠着一百五十艘郑家战舰的军港疯狂的炮击,目标还不是郑家的战舰,而是军港登岸的码头。

他立刻明白,是施琅前来偷袭了!

林习山立刻下令水师各营兵马立刻上战船迎战,等大批郑家水师赶到军港码头时,却发现施琅专炸码头的策略真的是毒,三十个登岸码头早被炸毁了七七八八,只有八个还能供水兵登船。

郑家水师登船迎战的效率只有四分之一,大部分战舰刚一抛锚就被施琅的水师炸沉,能开炮反击的寥寥无几。

在战舰数量上,郑家的数量多了一倍有余,但能迅速投入战场还击的,只有施琅舰队的六分之一。

这种火力悬殊的海战还怎么打?

林习山也算是个海战老手,在劣势下风之局,他很快就恢复了镇静,开始指挥郑军步兵队开始在海岸的高崖上架设火炮,以五十门陆基火炮支援郑家战舰的海战。

“轰轰轰!”

半个时辰后,郑家的火炮架设完成,开始密集的还击,主要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施琅所在主战舰,排水量有2000吨的巨型战舰。只要能打沉了施琅所在的首舰,便能遏制住施琅的这一轮偷袭。

郑家的火炮阵地因为是居高临下,施琅的大部分战舰都在火炮阵地的射程之内,再加上目标统一,只过了两轮,施琅所在的主舰便中了十余炮,被炸的木屑横飞。

所幸这艘巨舰乃是方原倾力打造的庞大大物,更是西洋战舰工艺的巅峰,虽然连续中弹,却仍是屹立不倒,若换成其他战舰,早就被炸沉。

施琅在主舰上被炸得摇摇晃晃,因地形处于劣势,拿郑家的火炮阵地是没有半点法子,眼见本该是一边倒屠杀的迅猛攻势,被郑家五十门火炮给强行压制,也是无可奈何。

战场的形势本是郑家处于绝对的下风,却被火炮阵地的火力压制渐渐的扳成了平手,再这么打下去,郑家还会渐渐占领上风。

施琅眼下唯一的指望,就是玄甲军的三千步战军士,能否突破郑军的军营,由陆路攻占郑家的火炮阵地。

指挥三千步战营军士的,是玄甲军步战营三个副统领之一的冯廷,是个实打实靠军功升到副统领位上的猛将,曾在远征临山卫、观海卫、海门卫的战役中立下了大功,被景杰亲自提拔成副统领。

因郑家根本不知还有三千步战营的存在,冯廷所率三千步战营军士犹如猛虎下山冲至岛南的军港卫城,守门的一百郑军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瞬间冲散,三千步战军士毫无阻拦的杀进了军港卫城。

军港卫城里虽然驻扎了三万郑军,但陡然遇到偷袭,又不及玄甲军士的骁勇善战,仓促集结起来,数十人、成建制的郑军被瞬间冲垮,大部分郑军开始小股小股的各自为战。

冯廷在卫城里辗转杀了一个来回,专拣成建制的郑军屠杀,等再次杀回卫城门口时,惊恐万分的郑军被逼得跳水淹死的,自相践踏死的不计其数,还有大部分郑军吓得只敢躲在军营后自保,只有林习山率领五千仓促应战的郑军杀了过来。

冯廷冲到海岸边,却见到郑军高崖上的火炮阵地正在疯狂的炮击施琅舰队,军事嗅觉颇为敏感的冯廷虽不懂海战的诀窍,但也察觉到高崖上炮兵阵地对施琅舰队的巨大威胁。

他当机立断的分派出一千人前去绞杀试图登舰的郑家水兵,一千人去迎战林习山杀来的三千郑军,自己则亲率一千人前去攻打高崖上的炮兵阵地。

林习山见玄甲军士前去攻打火炮阵地,若是这个火炮阵地一丢,这一仗就必输无疑,立刻亲率两千人前去护卫火炮阵地,三千郑军则继续迎战一千玄甲军士。

半个时辰后,冯廷的一千军士冲破了林习山两千郑军的阻拦,全歼火炮阵地的郑军,甚至统领林习山也被冯廷活捉。

没了火炮阵地的压制,施琅的水师彻底掌控了海战的战局,一、两个时辰后,便从海面登陆,和步战营军士合兵一处。

施琅也是福建人,不愿对这些来自老家的军士大肆屠杀,更重要的是这些郑军虽已丧失斗志,但人数仍有两万之多,若逼得他们作困兽之斗,玄甲军损失必然惨重,完全是得不偿失。

施琅便令军士押着被俘虏的主帅林习山,招摇过市的前去招降各营已丧失斗志的郑军,并承诺绝不杀害,愿回福建的,统一组织运回郑家在金山卫的军营;愿投靠他施琅建功立业的,一律收编进水师营。

这么一分化,大部分郑军见主帅已被俘,再加上施琅一再承诺绝不滥杀,纷纷出来投降。只有小部分还想顽抗的,被冯廷领着步战营军士歼灭殆尽,一个不留。

至此,这一场持续了五个时辰的偷袭战,终于以施琅、冯廷的全胜而告终。

这一战,玄甲军损失步战营军士九百人,水师营战舰十八艘,水兵七百八十人。

打死、淹死的郑军至少约一万三千左右,被俘虏,主动投降的郑军一万七千人,活捉了主帅林习山,郑军各营千户十人。

击沉郑军战舰四十艘,缴获郑军战舰一百余艘,运兵船两百艘,火炮两百门,火药、粮草、辎重不计其数,可说是一场辉煌耀眼的大胜仗。

施琅、冯廷花了五日的时间,整肃了一万七千投降的郑军。其中愿回福建的,有一万两千人,施琅便令冯廷和步战营军士看押着这些郑军打扫军港卫城的战场;仰慕施琅这一战的威名,愿意跟着施琅建功立业,在福建无亲无故的有五千人,施琅便令水师营军士带着俘获的战舰,愿归降的水兵返程回了岛北的基地安置。

岛东的渔村,许茹在村里等了五日五夜,本来施琅令她三日便离去,但她听渔民传来玄甲军与郑军突然开战的消息,便知之前真的是冤枉了施琅,无论施琅是胜是败,她也不会再离去。

七日后,许茹终于在渔村村口见到了施琅魁梧的身影,还有那张并不俊俏,却阳刚十足的黑脸。

玄甲军战胜的消息早就传来,她按捺不住的狂喜,双眸泪水喷涌而出,猛地扑在了施琅的怀里,“夫君,是我冤枉你了!呜呜呜!”

施琅将她搂了个满怀,抬起了她的下巴,在她的脸蛋儿上,樱唇上猛亲不止,“不哭了,谁还会和自家夫人计较,只要夫人不要害了我施家的香火便成。”

许茹被他当众亲吻,既羞又喜的说,“那我今后补偿,生几个都随你。”

施琅是战后余生,对她更是疼爱到了极点,将她横抱在怀说,“不要等今后,现在就补偿!夫人,只有两日空闲时间,我便要再次出征,不要辜负了春宵苦短。”

许茹害羞的躲在他怀里,任由他去折腾。

施琅回头对随行军士大喝说,“全队清场,谁也不许靠近,我老施要办正事了!”

他哈哈大笑说过,搂着许茹就进了简陋的渔民小屋,用脚一踢,将门重重的关上。

随行军士愣了一会,屋里已传来男人重重的喘息声,还有女人妩媚的呻吟声。

众军士先是面面相觑,突然偷笑着匆忙离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切腹作秀

在观海卫驻扎的海军统领郑芝凤接到舟山败报时,已是七日之后,此时施琅率领着整编后的一百五十艘战舰已起航北上,并未与郑芝凤的舰队决战,而是直扑镇海、金山二卫。

郑芝凤本想追击施琅的舰队,却发现风向、潮流都是利用由北攻南,若此时去追击施琅,被施琅的舰队调头攻击,郑家水师怕是会损失惨重。

郑芝凤无奈之下,只能暂时息兵,决定等风向、潮流有利之时再行北上与施琅的舰队决战。

施琅的舰队到达镇海、金山二卫后,立刻攻占了二卫的军港,并与方原水路合击,打得死守二卫的倭兵只敢躲在卫城里,动弹不得。

镇海卫、金山卫的海路补给线被切断,二卫里的倭兵没了后援,已是粮草断绝,坚守了十日,将卫城里能抢的食物全抢了,仍是食不果腹,只能苦苦的支撑,巴望着郑家的水师能从海战来援。

在观海卫指挥的松平信纲知二卫的倭兵断绝军粮已有十日,若再不派舰队打通救援二卫的海路,四万倭兵必然全军覆没。

他一再责令郑芝龙、郑芝凤立刻派舰队出战,至少也要救出被围困在二卫的倭兵,否则今后倭国不仅会断绝与郑家的交往,更会与方原商议投降,转投方原一方。

郑芝龙迫于松平信纲施加的压力,更要维护与倭国的盟约,强行下了军令,迫令郑芝凤立刻率观海卫的两百艘出战施琅,打通海路补给线。

郑芝凤无奈之下,虽然战机未到,却只能勉强带领着两百艘战舰组成的水师舰队浩浩荡荡的北上,与施琅进行最后的决战!

双方的舰队在杭州湾以北遭遇,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占优,施琅早做好了战备,令来自镇海、金山二卫的舰队两面夹击郑家舰队,他自己则率着三艘新型巨舰,在郑家的战舰中横冲直撞,当者披靡。

郑家水师强撑了两日两夜,在损失了七十艘战舰后,终告不支,败退回了观海卫。

施琅以二十五艘战舰损失,击沉了郑家六十四艘战舰,俘获了六艘战舰,又大胜了一场。

杭州湾海战后,郑家北上的水师只余下一百二十余艘,而施琅的舰队已达到了一百七十艘,胜利的天平已彻底的偏向了施琅一方。连战连败,无论军心士气,还是战舰数量都落在下风的郑芝凤不敢再主动出击,派出运输船接回了攻占海宁卫的郑军,退兵坚守观海卫。

郑军一撤退,两千玄甲铁骑立刻收复了海宁卫。唯一还在死撑的,就只有镇海、金山二卫的两、三万倭兵。

玄甲军在二卫前设置了一重栅栏,一道大壕沟,将整个卫城围得水泄不通,并以一千火枪手轮流看守,防止这些倭兵偷出卫城,四处溃散,给苏州府、松江府的百姓造成巨大伤亡。

倭兵在饿肚子,日夜火炮炮击的双重折磨下,坚持了二十日,仍是见不到海面上有前来援助的水师,再也支撑不住,黑田忠之派出使者想与方原谈判,愿意有条件的投降。

方原接过倭兵使者带来的和谈书信,看都不看,直接就撕了。

倭兵的这次入侵,不仅造成了镇海、金山二卫城防的严重破坏,更给太仓州、上海县的百姓造成了巨大损失,打不过就想投降?简直是在做梦!

方原直接将倭兵使者砍了头,悬挂在阵前,态度十分的坚决,不接受投降,镇海卫里的倭兵只有两个下场,要么战死,要么去海里喂王八。

黑田忠之的和谈请求被拒绝,迫于无奈,只能组织起还能活动的八千倭兵,出了卫城城门,便开始突围。

因玄甲军火力凶猛,再加上一道难以逾越的大壕沟,倭兵根本无法越过壕沟突围,两日两夜的激战下来,被打死在壕沟、栅栏前的倭兵至少有三千人之多,尸体是堆积如山,隔了数十里仍是恶臭连连。

倭兵最后一波困兽之斗仍是失败告终,再没了后续的攻势,只能坐以待毙。

方原令赤古台率三千玄甲铁骑回师湖州府,突袭仍未攻陷湖州府的郑森主力,再向围困金山卫的景杰发出军令,也抽调三千铁骑,配合赤古台的攻势,两面夹击湖州府的郑森,将郑军彻底赶出湖州府。

七日之后,湖州府传来捷报,被狙击在湖州城下二十日,士气低落,更是疏于防备的郑军主力被六千玄甲铁骑左右夹击,刚一交战就溃不成军,郑森见无法再战,立刻败军退回杭州府。

玄甲铁骑一路追杀至钱塘卫才收兵,这一战歼灭郑军八千余,还包括两千最精锐的虎贲近卫。郑森的四万郑军主力,经过连番大战,仅余一万七千,惨败而归,再无力,也不敢再越过湖州府雷池一步。

再过了七日,镇海卫里被围困的倭兵再没了动静,方原令玄甲军士试探性的进城查看,却发现卫城里到处是饿死倭兵的尸体,至少有数千具之多,整个卫城都弥漫着恶心至极的恶臭。更令人作呕的是,还有数之不尽被分而食之的倭兵尸体,只留了一具空骨架,肌肉、内脏都被吃得干干净净。

唯一还没死的,就是黑田忠之这个罪魁祸首,还有百余亲兵,但也已饿得奄奄一息。

玄甲军士直接将黑田忠之还有一众亲兵的兵器全缴了,五花大绑的带到了方原的中军帐。

之前还有如丧家之犬的黑田忠之见了敌方主帅,突然来了精神,以方原根本听不懂的日语开始大喊大叫。

方原找遍了军中也没找到一个会日语的,还是从施琅俘获的郑家水兵里,找到了一个常年在大明、日本国间做生意的小卒前来当翻译。

小卒听了黑田忠之的喊叫,冲方原翻译道,“他说他要切腹自尽,绝不会投降!”

方原听了是冷笑不止,黑田忠之要是真想自杀,这些天早就该自杀了,这个时候却叫嚷着切腹,根本就是在作秀!

要死就死,古来今往战败自尽的军人多了去了,只有倭国这帮孙子从古至今都在用这种极尽夸张表现手法的自尽法子来作秀,再经过舆论宣传,还真以为这帮孙子有多不怕死。

说到底,所谓切腹的本质和不怕死根本不沾边,而是真正的怕死。真要不怕死就该带头冲锋突围,纵然死在玄甲军的火铳之下,指不定还能拉几个玄甲军士来陪葬,而不是用切腹这种根本没痛苦的死法。

方原今日就是要扒了倭国所谓切腹自尽的老底,令玄甲军士替黑田忠之松了绑,又递给他一把专门用来切腹的肋差,令小卒翻译,要他快点切腹来看一看。

黑田忠之颤抖着手儿接过了肋差,又冲着方原大喊大叫。

小卒翻译说,“他说切腹,需要介错人。”

所谓介错人就是在切腹者背后斩首的人,换句话说,只要切腹者一切腹,介错人就挥刀斩首。其本质根本就不是切腹而死,而是斩首而死,就是所有死法里最轻松,最没有痛苦的。发展到江户时代,甚至连肋差都不敢用,直接用扇子来作秀切腹,就是所谓的‘扇子切’。

方原意定神闲的瞧着黑田忠之,微笑着说,“问问他,死就死了,哪里来的这么多花样?没有介错人,是不是不敢切腹?”

小卒如实的翻译了过去,黑田忠之似乎受到了侮辱,大喝了一声,‘八嘎!’,掀开了盔甲,举起肋差对准了腹部,因为没有介错人,迟迟不敢下刀。

但恼怒归恼怒,黑田忠之握刀的双手却在颤抖,迟疑了至少一刻钟,也不敢挥刀切下去。

方原故意打了哈欠,没好气的说,“问问他,切个腹还要多久?要不要等我吃了饭再来看他切了没有?”

众将听了是哄堂大笑。

黑田忠之犹豫了至少小半个时辰,还是没胆量在缺少介错人的情况下,就这么切腹,将肋差扔了,冲方原拜倒在地,滴哩呱拉的说着什么。

小卒翻译说,“他说愿意投降,请开方总督出放人的条件。”

方原哈哈大笑着起身,指着黑田忠之说道,“我早就在等你这句话,你非说要切腹,浪费大伙的时间,哈哈!”

方原侧过头冲着小卒交代说,“告诉他,放人条件只有一个,福冈藩用一百熟悉夹钢术的匠人,一千倭国十五岁至二十五岁的女人来交换。”

杀黑田忠之就像杀一条野狗一样,除了发泄是屁用没有,还不如换回些实在好处更有利。倭国匠人是用来改善大明的刀剑铸造的,倭国女人是用来当慰安妇,以牙还牙的。

黑田忠之听了这个苛刻的条件,先是一愣,但人在屋檐下,他既然决定了苟且偷生,也只能应了这个屈辱的交换条件。

处治了福冈藩藩主黑田忠之,接下来就轮到在金山卫的那个萨摩藩藩主岛津光久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倭国内战

岛津光久的祖父是岛津义弘,也就是抗倭援朝战役,在露梁海战打死了朝鲜国水师统领李舜臣的日本国岛津水军的大名。

岛津义弘后来参与了决定日本国战国历史走向的关键会战-关原会战,加入的是文臣派小西行长的西军,结果兵败。

之后岛津氏被德川幕府一直打压,在九州的领土被瓜分殆尽,仅留有萨摩藩的领地。后来岛津氏趁着明朝水师乏力,攻占琉球群岛,成为大明和日本国贸易的枢纽。

方原之前就给景杰下了秘密军令,要留岛津光久一命。

在金山卫被围二十日,粮草断绝的情况下,岛津光久派人出来和谈。景杰同意了与岛津光久的和谈,但岛津军不能出卫城一步,而且每日只提供可以供养五十人的口粮,只保住岛津光久一条命,余下的倭兵由得去饿死光了最好。

方原赶到金山卫时,另行征召的大官商徐华也到了金山卫。

岛津光久的使者正在景杰的军帐内讨要粮食补给,方原二话不说就将使者赶回金山卫,并要他传话,要岛津光久亲自出来谈判。

待倭兵使者去了,景杰见徐华也来了金山卫,愕然问道,“老大,你和岛津光久有什么可谈的?”

方原不答反问道,“金山卫里还有多少倭兵?”

景杰如实的说道,“倭兵使者之前讨要三千人的粮食,估计还有两、三千活人吧!”

方原点了点头说,“再送两千人,一日口粮到金山卫城门口。”

景杰也不知他搞什么玄虚,只能前去照办,卫城里的倭兵见明军送来了粮食,连忙开了城门,将这些粮食搬进了卫城里。

次日清晨,倭兵使者前来回话,岛津光久同意亲自前来方原的军帐进行和谈。

方原在军帐里接待了岛津光久,还有两个倭兵侍卫。徐华常年与倭国做丝绸买卖,随行就带着会日语的翻译。

方原开门见山的质问说,“岛津家为什么要来侵略我大明?”

岛津光久反驳说,“方总督为什么要断绝与岛津家的贸易买卖?断绝了贸易,岛津家怎么生存?”

不做买卖就要杀上门来的逻辑,和游牧民族南下侵略、鸦片战争西方强盗的逻辑是如出一辙,方原是既好气又好笑,冷冷的说,“我对贵国的白银不感兴趣,要交易拿黄金或是以物易物。”

岛津氏所在的九州萨摩其实有黄金矿山,只是几年前被德川幕府给禁采了,方原故意提到这事,就是搞事来了。

岛津光久愣了愣,装傻充愣的说,“什么黄金?哪儿来的黄金?”

方原呵呵一笑说,“就是几年前被江户幕府禁采的黄金矿山。”

岛津光久见他竟然连九州的黄金山被禁采的事都知道,脸色微微一变,“方总督既然知道金矿山被禁采了,还要黄金交易,不是强人所难?”

方原微笑着说,“堂堂一个九州数百年的大贵族,德川幕府算什么玩意,他不让采,就不敢采?”

岛津光久愕然问道,“德川家是幕府将军,我们萨摩一个小藩当然要听命。”

方原沉声说道,“岛津家真的这么听话?我问你,几年前岛原之乱,岛津氏有在背地里支持吧!岛原之乱后,那些参与叛乱的浪人武士,至少有十万人逃到了萨摩藩境内吧!”

岛原之乱就是几年前,由天草四郎领导,日本国内的农民、基督教徒、浪人武士,还有反德川幕府势力共同推动的一次内乱,也是江户时代最大的一场内乱。其背后就有岛津氏支持的影子,因为事后,大量的浪人武士都躲到了萨摩藩境内。

叛乱之后,德川幕府在国内禁绝了基督教的传播,不再与尼德兰人,明人之外的其他任何国家做买卖。

岛津光久显然没想到方原竟对日本国国内的内幕都了如指掌,直到此时还没听出方原话里有话想说什么,追问道,“方总督,我是个武人,有话直说了吧!”

方原淡淡的说,“岛津家,基督教徒既然被幕府一直打压,我愿意提供各方面支援,支持岛津家,信奉基督教的浪人武士,还有捣乱之乱残余的叛乱武士,推翻德川幕府。”

岛津光久没想到方原的目的竟然是支援己方推翻德川幕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问道,“方总督为什么要支持我们?”

方原也不去隐瞒他,开门见山的说,“德川幕府竟敢出兵支持郑家与我作对,杀我的子民,就是我的死敌。我要出兵攻灭福建郑家,不希望德川幕府再来插手。我灭郑家,岛津家讨伐德川幕府,各取所需而已。”

他的这个解释相当合理,岛津光久深嘘口气,夺回岛津氏固有的九州封地,日本关西诸藩,甚至是倒推德川幕府,统一日本国的野心之火开始渐渐的膨胀起来。

德川幕府能统一日本国,那是因为没有外来势力的干预。若方原这个强大的外来势力愿意提供支援,再联合国内不满德川幕府的各藩主,还有被打压的基督教徒,无家可归的浪人武士,似乎也可以与德川幕府一战。

岛津光久稍稍平息了内心的激动,面色平静的凝视了方原良久,“方总督愿给岛津家提供什么支援?”

方原缓缓的说,“提供你们最需要的粮食、布匹,还有替你们联络尼德兰人之外的佛朗机商会,共同讨伐德川幕府。”

日本国地小民穷,僧多粥少,一群乡长、村长打来打去,不过就是在抢封地,抢粮食。丰臣秀吉统一日本后,就是因为没有封赏功臣的封地,才带着麾下的功臣去朝鲜国抢封地,结果间接导致丰臣氏的灭亡。

日本国限制拥兵数的重要因素就是粮食,所以日本战国时期大名的势力大小直接与封地多少有关。每万石极限的养兵数五百,实际能养兵顶多就是一至两百。岛津氏目前的封地也就六十万石,能供养的兵卒最多就是一万。

如果能有多余的粮食、布匹的资助,不仅可以养兵卒,还能招募更多的浪人武士参战,在萨摩藩内,就有近二十万的浪人武士聚集在岛津氏的领地内。

但岛津光久是心知肚明,天下绝没有免费的午餐,方原愿意提供资助,肯定是附带了不少附加的条件,试探的问,“方总督有什么条件,大家快人快语,直说了吧!”

方原呵呵一笑,借口有军务要汇报,冲徐华使了个眼色,便转身出了军营。

徐华忙按照方原事先交代好的条件开了口,“方总督的粮食、布匹都是由我徐华来代售。我只要日本国的黄金、铁矿,还有日本国女人,以物易物,以人易物的交易。”

方原一个堂堂总督怎么能代表大明开口去要交易女人,简直笑掉人大牙,只能交给徐华这种开青楼的官商去前面顶着。

黄金、铁矿还可以谈,若要牵涉到人口买卖,岛津光久还是有些为难,“徐老板,你买卖女人来做什么呢?”

徐华笑着反问说,“我掌管着江南的青楼行业,岛津藩主,你认为我买贵国女人来做什么呢?”

岛津光久默然不语,这个买卖女人的条件虽然有些为难,但日本国的女人,尤其是平民女人本来就是为男权社会服务的,和商品也差不多,还是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只是具体的买卖价钱还需商议。而且这么大的事件,也不是他一人在这里就能做主的,必须回去和岛津家的家臣,还有元老商议。

方原见二人谈妥了初步意向,又回到了军帐,补充了一句,“岛津藩主,生意上的买卖,你和徐老板谈,我还有一个附带条件,就是岛津家必须撤出琉球。”

岛津光久讶然问道,“这,琉球离方总督的辖区太远,更不是什么贸易交道,方总督要我们撤出琉球所为何事?”

方原冷声说道,“因为琉球自古以来就是我大明的领土,在我方原这里,只有开疆扩土,绝不会丢一寸土地!”

岛津光久不置可否,提出要方原放了他和岛津氏的亲兵回到日本国,再行派人来商议具体的合作事宜。

方原淡淡的说,“岛津藩主可以回去,三千亲兵要留下清理镇海、金山二卫的倭兵尸体,还有修葺城墙、军港。”

他留下这些亲兵,一是可以当人质,一旦与岛津氏的合作谈不妥,这些亲兵永远也回不去日本国;二是可以当免费的劳役来清扫战场。

岛津光久能回日本国,哪里会拒绝,忙连声应了。

待岛津光久去了,景杰说道,“原来老大是想挑起倭国的内战,倭国不会再来插手我们与郑家的恩怨。”

方原嘴角微微上扬,内心却还有一个眼下不便出口的想法,那就是等倭国自相残杀,将来自己就可以率玄甲军登岛去摘现成的桃子。

第二百六十九章 庆功宴会

方原放走了岛津光久,还有不足十个亲信的倭兵,余下的倭兵全当作苦役去清扫战场。

如今方原已彻底掌控了战局的主动,开始清点战果,论功行赏。

施琅先交出了水师的捷报,被俘虏的郑军统帅林习山,十余个郑军千户,还有看押在舟山海军基地的一万余郑军。他的叔叔施福,他是想再劝降归顺,并不在献俘的名单之内。

这次施琅是立下了大功,再多的奖励也不足以褒奖他的功劳,方原将他提升成玄甲军副统领,与赤古台的地位并列,相当于副总兵的职位。

至于施福,还有林习山等人的处治,方原全权委托给了施琅处治。若是施福愿归降,可以用林习山,还有一万郑家水师的性命,去换回在福建的施家上千口族人,以免再遭郑芝龙屠杀。

方原对施家族人的保护,令施琅是感激涕零,急着回了舟山基地,再派人去和郑家谈判,交换俘虏之事。

景杰也报上了陆战的清点结果,今次玄甲军伤亡九千二百人,其中步战营损失最为惨重,达六千一百人;骑兵营损失二千人;水师营损失一千一百人,消耗的粮食、军备、战马、火炮、硝石等折合银子二十三万两。

而敌方伤亡总数在七万五千人,被俘虏一万二千人。其中郑家陆军损失三万七千人,俘虏一万二千人,连最精锐的五千虎贲近卫也损失了四千,几乎被打残;郑家水师损失战舰二百二十艘,战死四千八百人;倭兵损失三万七千人,俘虏三千人。

玄甲军一共缴获了郑军水师的军粮两万石,金银二千两,火炮八十门,倭刀三万一千把,倭式的鸟枪八千支。

双方战损比达到了1:8左右,玄甲军虽损失不小,但打出这么大的战损比,确实是一场了不起的胜仗。

景杰汇报了战果后,负责锦衣卫的秦展又汇报说,“老大,这次大战期间,辖内除了被入侵的苏州府、松江府,引起了当地百姓的恐慌,并无一起大规模的聚众闹事事件。”

方原问道,“那帮官员呢?文人呢?顾炎武的那个光明报呢?”

秦展如实的说道,“那帮官员是各司其职,没有任何异动,常州、镇江的王秉鉴还亲自召集民夫支援京口码头的战事;苏州府的陈洪谧也在召集苏州府百姓前去太仓州支援抵抗倭兵入侵。”

“文人嘛!谈的最多就是在苏州、松江二府被入侵时,指责方总督根本不会打仗瞎指挥,要换他们来,直接放上几炮,骑兵一冲,倭兵就没了。”

方原忍俊不禁的笑了笑,这些酸文人喜欢自恃清高,自以为是的打嘴炮全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们谈论的是怎么抵抗外敌,而不是如同浙江一样希望引狼入室,充分证明了如今的五府,无论官员,还是民间都安心的认可了方原的统治。

方原欣慰的一笑,支拨了秦展,锦衣卫五千两银子,算是奖赏。

秦展汇报后,麻林又前来请罪,等候方原的责罚。

麻林丢失了镇海、金山二卫,但在湖州府以区区两千人拖住了郑森的四万大军,更取得了湖州大捷,可以说是功过相抵,方原也就稍作训诫后,令他继续担任步战营统领。

方原还交给麻林一个任务,就是由水师营配合,派人前去河南、湖广等人招募流离失所的精壮流民、年轻女子十万人回来安置,用于充实损失惨重的步战营,还有给玄甲军士分派配偶。

他还支拨给了麻林五万两银子用作这次流民招募、安置的费用。

方原逐一论功行赏后,景杰站了出来开始请战出兵浙江,“老大,郑家现在已遭受重创,再无一战之力,我军该趁胜出击,将郑军彻底赶出浙江。”

众将是群情激奋,纷纷出来请战,要将郑军赶尽杀绝。

方原摇了摇头,只冲着麻林说道,“麻统领,赵全忠,你二人继续固守湖州府,我再调拨三千步战营,三千玄甲铁骑,和杭州府的郑森继续对峙,其余的各营军士全回太湖基地休整。”

众将见他不趁胜追击,反而收兵,都是面面相觑。

景杰愕然问道,“老大,战机不可失,你这是?”

方原笑着说,“老三,我们要将郑军赶回福建,随时都是战机。但将郑军赶回福建容易,收服浙江的民心难,还是再等等吧!”

景杰不解的问道,“老大,还在等什么?”

方原悠悠的说,“郑军、倭兵远道而来,补给全靠浙江诸府支援。福建、浙江,一个富庶天堂,一个穷乡僻壤,一个是毫无抵抗的肥羊,一个是穷凶极恶的饿狼,双方焉能和平相处,久则必生变!”

“我在等,等浙江的官僚、士绅、富商来求我方原前去吊民伐罪,替天行道,那时才是真正出击,一举收服浙北五府的战机。”

景杰这才恍然,打败郑军相当容易,但令浙江诚心归顺难。

方原就是看准了郑军、倭军、浙江只是表面上和睦相处,浙江总不能无休止的提供军粮、民夫来供养这些远来的大爷。而且郑军、倭兵连吃败仗,迁延时日,必然士气低落,军纪败坏,就会开始骚扰浙江民间,甚至是奸淫掳掠。

浙江的官府、民间吃足这些远来大兵的的苦头,自会在投靠方原和福建之间做出明智的选择。到时,方原便能兵不血刃的进入浙江,接管浙北五府,甚至将手直接伸进浙南六府。

这也是对浙江引狼入室的小惩大诫!

方原站起身,开始兑现之前的承诺,“为庆祝今次的大捷,每个军士,赏银二两,肉一斤,米一石。太湖基地的玄甲军分为三队,轮流值守,大醉三日,同庆大胜!”

这个大手笔奖励的军令一下去,整个太湖基地是欢声震天,对方原是歌功颂德,心悦诚服。

第一日的盛宴,方原就令所有未值守的军士全都参与其中,甚至还包括躲在太湖基地的王承恩。王承恩对方原是相助良多,如今虽然落了难被赶出了京城,但方原对他仍是礼敬有加,令他坐在了首席。

酒过一巡,赤古台、李宗泽这对从第一次见面就是对头的冤家,更是谁也不服谁,当众比拼起了酒量。

众统领、千户等军官更是在边上开了赌局,押上了注码,至少有几百两银子之多。到了最后,两人都是醉得不省人事,被护卫七手八脚的抬了回去。

负责后勤的苏红玉立刻派人给二人送去了早备好的醒酒汤,还有方原交给她的醒酒药,这些全是方原从淘宝上买来的。

在首席的方原也被诸将轮流敬酒,灌得晕头转向。

半醉半醒间,方原醉眼朦胧间突然发现席间少了点什么人,连醉得大笑不止的王承恩都在,还少了谁呢?

他单手捂着头,拼命想了一下,才想起是少了关押在太湖基地的坤兴公主。

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至今还没圆过房,方原腹中的一团火腾升了起来,醉醺醺的起身,令景杰带他前去公主居住的寝居。

景杰愣了愣,方原这么醉醺醺的找上门去,还能有什么好事,遇上公主随行的太监、宫女,估计又会起冲突。但他却不能违逆方原的话儿,只能令苏红玉亲自带着方原,还有胡琦一行锦衣卫前去公主的寝居,也能就近打圆场。

第二百七十章 公主的嫁妆

方原醉醺醺的来到公主的寝居前,却被守在门口的女官梁嬷嬷给拦了下来,“驸马,你满身酒气的来见公主,就是蔑视皇家礼节,成何体统?”

方原咳嗽着还未说话,身后的胡琦已厉声呵斥,“在这里,方军门的话就是体统,你让不让?不让我将你们全扔出去。”

梁嬷嬷见他们来者不善,也豁了出去,坚决不让进公主的寝居。

胡琦正要去拉人,苏红玉及时赶到了,拦在中间开始打圆场,“梁嬷嬷,驸马和公主才是夫妻,你该去问问公主,要不要驸马进屋。”

梁嬷嬷进了寝居汇报,过了一会出来说,“公主说了,只要驸马一人进去。”

胡琦的身上担着方原的安危,哪里敢令方原单独一人进去,沉声说道,“不成,方军门不能孤身犯险。”

苏红玉失笑说,“胡统领,若驸马今夜要和公主圆房,你也要在边上守着,看着?那也要问一问驸马应还是不应。”

胡琦为之语塞,却听到方原令所有人都在寝居外守着,便推门进了公主的寝居。

方原晕头转向的,只觉寝居内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传来,隐隐约约瞧着公主正端坐在床前,便昏沉沉的坐到了桌子前,大声说道,“还不过来给我宽衣解带,替我醒酒?”

坤兴公主见他要么一直不来,要么一来就发酒疯,气不打一处来,端起之前沐浴后的水,就这么当头照脸的给方原泼了过去。

方原被冷水一浇,浑身打了个冷颤,稍稍清醒了些,朦胧间见识公主泼的水,也是心头火起,快步冲了过去,将公主直接扑在床上,压在了身下,便要去吻她的樱唇。

坤兴公主忙侧头躲了开去,偏偏就是不配合。

方原连吻了几次,都没有得逞,怒视着她粉嫩的脸蛋儿说,“你我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侍奉为夫是人伦之礼!”

公主回敬着她的目光说,“圣人有云,夫妻还该相敬如宾。你不视我为妻,我为什么要视你为夫?”

真正喝醉了酒的人,是没有多少气力的,那些喝醉了酒还能力大无穷,强X女人的,其实是喝二两装八两的。

方原折腾了几下,也奈何不了拼命挣扎的坤兴,也就意味阑珊的倒在了一边,呼呼的睡了过去。

次日方原醒来时,一缕明亮的阳光正照在他脸上,晃得双眼也睁不开。

他拉了拉身上的暖被,全是沁人心脾的幽香,摸了摸额头,还搭着一条早干透的布巾,显然是昨夜坤兴公主趁自己睡着时再搭上的。

坤兴公主正端坐在铜镜前梳着秀发,因方原在寝居里,胡琦也不许任何女婢入内,她见方原醒了,只能亲力亲为,替方原端了一盆早备好的热水,“驸马,今后还是少喝点酒,堂堂一个总督这么失态,我见着也就罢了,不怕惹他人耻笑?”

方原自知昨夜是酒后失态,只隐隐约约记得要强行侵犯她,最终却没有得逞,尴尬的笑了笑,“昨夜,我......”

公主不想去听他的解释,打断了他的话儿,“驸马,换衣服吧!一身的酒味,臭都臭死了。”

方原低头瞧了瞧沾满酒水的衣衫,望着坤兴准备的一袭干净的薄衫,该是早已准备好的。

公主取过薄衫,亲手替方原穿上,又系起腰带,举止间温柔得像个贤惠的妻子。

方原微微一怔,她一举一动都是端庄有礼,既不失妻子的本分,也没有惯着方原发酒疯的臭毛病,若换成小苑,昨夜早就投怀送抱了。

两人相隔咫尺,呼吸可闻,因是初春季节,又是难得的艳阳天,公主的脸颊渗出细细的汗珠,散发着令人迷醉的香味,秀美无伦的脸儿染上绯红。

方原深吸口气,强忍着再去侵犯的冲动,左顾而言他的问,“公主,你是怎么看穿那是我和施琅设下的死间之计?”

坤兴公主凝视着他的双眼,怔怔的说,“驸马,玩阴谋诡计,我是不如你和那个苑夫人,但任何阴谋诡计,云遮雾绕,但万变不离其宗,仍是离不开‘人心’二字。我信施琅、小虫子间的夫妻之情是真的,我根本不信施琅会投敌,所以你们玩再多花招,那也是假的。”

方原微微一怔,不得不承认坤兴公主说的是一语中的。这和争天下是一个理,什么各种兵法、三十六计,那都是诡道。争天下的王道只有一个,就是争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用穿越后的话来说,就是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顺应大势时,李存勖、拿破仑怎么打怎么顺,个个是战神、军神;逆大势而行时,怎么打怎么不顺,什么战神、军神都要歇菜。

方原正在梳洗之时,坤兴公主突然问道,“驸马,我问你,为什么始皇帝,汉武帝,唐太宗都是千古明君,但却无一例外的在继承人上出了岔子,都与太子闹出了不和,都扶持了幼子与太子相争,甚至还父子相残?”

方原没想到她还关心这些历史,也就耐心的说道,“因为皇帝、太子都是人,是人就会有利益诉求,当父子的利益诉求产生矛盾时,父子相残也属寻常。始皇帝与扶苏政见不合,汉武帝与戾太子政见不合,唐太宗和李承乾也是不合。若不扶持幼子与太子相争,估计就会担心提早被逼退位,去当太上皇了。唐高祖、唐睿宗、唐玄宗、宋高宗全是被逼退位当太上皇的。”

坤兴公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那本朝怎么就没有太上皇呢?”

方原笑着说,“因为本朝皇帝,基本都将皇子散养的,宁可将权力交给司礼监的宦官,也没交给皇子啊!所以本朝中后期每个皇帝即位都会有几年的‘犯傻期’。从英宗皇帝开始,到当今陛下,谁即位之初没有几年的犯傻期?”

坤兴公主噗嗤一声笑道,“驸马,你敢说列祖列宗当皇帝是在犯傻,这话儿算不算大逆不道呢?我父皇就从小培养的皇兄,也没见到他们自相残杀呢?”

方原微微一愣,公主此时此刻还不知崇祯已被软禁,如今已是太子监国的事实。他几乎想告诉公主这个噩耗,但转念一想,她的母后、皇兄软禁了她的父皇,这么残酷的打击,她一个娇滴滴的公主又怎么受得了?

方原强行将嘴边的话儿吞了回去,左顾而言他的说,“公主,我想借你的嫁妆用一用。”

公主愕然问道,“什么嫁妆?金银珠宝,还是首饰玉器?”

方原摇了摇头说,“我想借公主的封地,一万七千亩皇田,来种植杂交水稻。当然,我会如数的支付公主该得的田租。”

他一开口就要借一万七千亩皇田,公主也不刨根究底的问,爽快的说,“好!要不要将送给小虫子的三千亩也一并借你呢?”

这下轮到方原吃惊,他借皇田种植杂交水稻,是因为要对倭兵内战进行援助,需要更多的粮食储备。单是公主名下的两万亩皇田,就可以多产1000万斤粮食,约合6万石粮食。

方原之前一直对公主是爱理不理,甚至将她囚禁在太湖基地,她问也不问一下缘由,就将本属于私人嫁妆的皇田全借了出来,方原怎能不吃惊,“公主不问一下杂交水稻是什么?”

公主似笑非笑的说,“一听这个名儿,就是亩产比较高的水稻。你自有你的用处,我问来做什么呢?再多问几句,万一知晓了你天大的秘密,又被你看押囚犯一样看押起来呢?”

方原被她一挤兑,是哭笑不得,“公主,那是非常时期的被迫之举,我立刻撤走所有的锦衣卫。”

公主悠悠的说,“我的皇田就不用你交田租了。小虫子的三千亩,你还是要按正常的田租支付。”

她又凝望着方原说道,“驸马,知不知我为什么这么爽快的就借你皇田了呢?”

方原是真不知她的心思,忙追问缘由。

坤兴公主说道,“至少驸马敢在我的寝居安睡了,没有担心我会趁夜里害了你吧!”

方原听了是哑口无言,几乎就想将她接回沧浪亭去,但在她以实际行动彻底与周皇后、太子划清界限前,却仍有不妥,更无法平息众人的疑虑,还是再等一等看吧!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官商一体

东宫

郑家、倭兵联军战败的军情已在一日前传到了京城。

郑森上的奏折里,一是表明会调派福建的郑军北上,再找倭国借兵,与方原再战;二是请求朝廷也派大军南下,南北夹攻方原。

太子朱慈烺见了这份奏折气得是咬牙切齿,直接撕了个粉碎。他本来还算计着以郑家、倭兵十五万军队北上,至少能和方原在战场僵持个一年半载,却未曾想到短短两、三个月,郑、倭联军就已转攻为守。

首席智囊洪承畴是默不作声,周皇后沉吟说,“方原的战力果然强劲,郑家竟败得这么快。”

朱慈烺厉声说,“母后,这个方原不能再留,我还是御驾亲征,号召大明各地总督、总兵共讨方原吧!”

周皇后怒斥说,“什么御驾亲征?你就是个监国太子,还御驾亲征?名不正言不顺,怎么号召各地总督,总兵?”

朱慈烺趁机说道,“母后,不然就废黜了父皇,我直接登基,那就名正言顺了。”

周皇后重重的一拍桌子,大喝说,“荒唐!你父皇培养你这么多年,你脑子里到底学了什么?连挟天子以令诸侯都不会。你若敢废黜了你父皇擅自登基,方原就敢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独立,河南李自成、湖广张献忠,他们也就敢跟着独立,到时还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你这就是将自己架在火上烤,在为他们做嫁衣!”

朱慈烺无言以对,洪承畴拱手说,“皇后娘娘真是英明,真知灼见,如今还是该以朝廷的名义发一纸诏书,令方原、郑家罢战,以目前的势力范围为限,不得越界互相攻打,否则就是谋逆。”

朝廷以目前的势力范围为限,摆明了就是在袒护战败的郑家。

周皇后说道,“准奏!但,洪先生,迁延时日,郑家是远征浙江,军心士气会一落千丈,再无一战之力。”

洪承畴说道,“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精兵拖成了疲兵,疲则生变。方原迟迟不出兵,就是在等郑军、倭兵在浙江生变,便能兵不血刃夺取浙江。浙江之争,郑家已是必败无疑!”

周皇后也赞同洪承畴的判断,无论郑芝龙,还是郑森根本就不是方原的对手,“若浙江一丢,方原就能趁势攻打福建。郑家一灭亡,整个江南就尽在方原的掌控。洪先生。有什么法子替郑家解围呢?”

洪承畴恭敬的说道,“单从朝廷目前的军事力量,要战胜方原,是难上加难。其他各省的总督、总兵都是割据一方,没有利益冲突,谁也不会当出头鸟去和方原玩命。朝廷的兵马要震慑各省,还有关外的满清,不能轻动。老臣的提议是,仿效方原之前走的路子,在现有军制之外,再打造一支新式明军。”

周皇后连忙追问怎么打造这支新式明军,洪承畴先令锦衣卫送上了一支火铳,恭敬的呈给了太子朱慈烺,“太子,这就是方原的玄甲军使用的火铳,名叫玄甲神铳,你先试一试威力。”

朱慈烺接过了火铳,只见这种火铳比大明的火铳要沉重、精致得多了。众人到了东宫的大院子,在锦衣卫的指导下,从后膛上了子弹。朱慈烺瞄准一百五十步外的木人的头,扣动扳机,试了一枪。

“砰”

一声巨响过后,一百五十步外木人的头被打得粉碎。

朱慈烺之前也玩过大明的鸟铳、三眼铳,绝没有玄甲神铳这么远的射程,这么巨大的威力,甚至还不需点火,不需填充火药,惊得是瞠目结舌。

周皇后若有所思的说,“没想到玄甲军竟有威力如此巨大的火铳,难怪玄甲军是百战百胜。洪先生,方原的这种玄甲神铳是从哪儿来的?我们能不能大量仿制这种威力巨大的火铳呢?”

洪承畴说道,“玄甲军在常熟有一个兵工厂,由之前的佛朗机人汤若望,还有我大明的火器专家毕懋康主持。虽然方原对玄甲神铳的制作流程严加保护,但世上总归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也花重金挖来了几个在军工厂的工匠,初步的制作流程,所需的材料也已知晓。”

“但唯独还差一样材料,就是所谓的硝酸,这种材料是由方原提供的,连军工厂的工匠也不知是从何处而来。不过,老臣正在召集所有京城的佛朗机人,噜嘧人都来看一看,这种硝酸是什么来头,该怎么制作。”

周皇后兴冲冲的说,“好,洪先生做得好!”

洪承畴却没有她的兴奋,仍是神色凝重的说,“皇后娘娘,这种火铳的制造成本就是二十两银子一支。方原打造玄甲军,制造的火铳、火炮,甚至战舰就是用大量的银子堆出来的。若朝廷没银子,也打造不出能与方原匹敌的新式明军。”

周皇后沉吟着说,“如今富庶的江南全在方原的掌控之中,朝廷的粮食、银子还受制于方原,确实也支拨不出多余的粮食、银子。”

银子问题是明朝的老大难问题,从嘉靖年间就已存在,到如今近百年,也没有谁能真正的解决,洪承畴自然也不例外,只能闭口不言。

周皇后沉思了一会,花容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突然开口说,“洪先生,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一直不为陛下所用,还请洪先生指点。”

洪承畴忙问道,“娘娘请赐教。”

周皇后说道,“打仗无非是打的粮食、银子。耕地是不变的,唯一能提高的,就是亩产了。我听闻南方有一种黍薯,也能填饱肚子,亩产能打达到几千斤。若能推广这种黍薯,粮食也就解决了吧!”

洪承畴皱眉说道,“老臣也听闻过,但这种黍薯并不是主食,吃多了会腹胀、疼痛,在江南之地也大多是用来喂养猪彘的,百姓怕是不会接受这种口粮。”

周皇后冷声说道,“喂养猪彘的又怎么了?百姓有吃的能活命就行了。我决定从今次春播开始,种植京城三十万亩皇田的佃户先行推广,按照一亩黍薯配十亩小麦来种植。佃户的口粮按照九成黍薯一成小麦搭配,多余的黍麦一律上缴,用来打造新式陆军。”

洪承畴听了这种将百姓当猪彘来喂养的政策是不寒而凛,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了。

周皇后又说道,“至于银子,募捐,那帮官员、士绅是不会交银子的,我的想法有两点。其一,就是实行勋爵制,所谓勋爵制,朝廷明码标价的出售爵位,公侯伯子男每个爵位能合法拥有田地数量不同,价格也不同。比如说公爵能合法拥有十万亩地,家财一百万,售价十万两银子;侯爵能合法拥有五万亩地,家财五十万,售价五万两银子,以此类推。”

洪承畴听了是猛地一惊,朝廷这种售卖爵位的行为,其实就是变向的在搞贪污合法化、制度化。

换而言之,朝廷任职的官员,还有地方的士绅,之前无论贪污了多少,或兼并了多少土地,只要向朝廷缴纳了贪污,或兼并土地所得的十分之一来购买勋爵,之前贪污,兼并所得一律视为合法,朝廷不会追究。甚至在今后,也可在勋爵制的庇护下,合法的贪污,兼并百姓的土地。

洪承畴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未想到眼前养在后宫的周皇后竟能想出这么一个奇思妙想的揽财法子,不由得深吸口气,又问道,“皇后娘娘,这种法子似乎是在饮鸩止渴啊!”

周皇后冷冷的说,“洪先生,那些被贪污的银子,无论合不合明律,我们也追不回来了。为什么不直接爽快的承认,还能换回点银子?若不能迅速打造一支新式明军,无论满清、流寇、方原都可能灭了我大明朝,灭亡都在眼前了,还管什么是不是饮鸩止渴?”

洪承畴是无言以对,也不得不赞同周皇后的法子确实是眼下财政困境下的最佳选择,能迅速凑齐出一笔不菲的银子用作军队开销,“娘娘还有一条呢?”

周皇后继续说道,“从始皇帝统一中国开始,历朝历代就是重农抑商,我认为这个国策错了。我也问过京城里那些从西洋来的佛朗机人,西洋的国度都是重商不重农,只要经商成功能为朝廷带来足够的银子,就可以封爵、在朝廷担任重要官职。所以这些商人不远万里,冒险都要来我大明经商。”

“再看看我大明的商人,却被重农抑商的国策压制得无法抬头,甚至还不能穿绫罗绸缎,谁还有动力去替朝廷赚钱,给朝廷如实的缴纳银子?而那些得过且过,成日混日子的农民、百姓,地位还排在商人之前,这种公然的鼓励懒惰,不思进取,还受到鼓励。所以我大明朝如今才是死水一潭,毫无列祖列宗开疆扩土时的进取之心。”

“我认为大明的国策应该立刻改为重商,实行官商一体制。只要能如数的缴纳银子,商人可以进入仕途,官员也可以经商。”

洪承畴也是饱读圣贤书的文官出身,之前学习的是孔孟圣人之道,这么赤裸裸鼓励商人为上,银子最重要的国策,可说是亘古未有,也是耸人听闻的。他其实也了解过西洋佛朗机人的运作,确实有如周皇后所说,也不得不承认佛朗机各国的这种国策,确实激发了民间的进取之心。

洪承畴为难的说,“但这个国策一出,就是违背了推行两千年的儒家之说,朝野的读书人怕是不服啊!”

周皇后冷笑一声说,“儒家学说,不过就是一个婊子牌坊,用来遮挡背地里藏污纳垢的。至于民心,那些天天叫嚷重义不重利的文人能击退满清,剿灭流寇?只有银子才能做到。洪先生你说,我们该选择这帮文人的民心,还是选择银子?”

他见洪承畴不置可否,又说道,“其他势力,无论是满清,还是方原,都不会有比官商一体的国策更有利于保护商人利益的国策,那些官员、富商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怎么也不会坐视大明灭亡,又回到之前的重农抑商的年代。”

“洪先生,方原之所以强大,无非是占据了五府富庶之地,而五府的士绅、富商都愿意接受他的统治,所以他才会有用之不竭的民力、财力。若京城实行官商一体的国策更有利江南士绅、富商的利益,那些士绅、富商自然知晓取舍,明里暗里和方原作对,我们就有机可趁。这也是我能想到的一计,浑水摸鱼,洪先生说是不是?”

周皇后提出的建议,虽然石破天惊,但也确实有可行性。至少满朝文武,一半都是江南士绅、富商扶持的代言人,实行这种官商一体的国策,必然符合这些人的利益,十之八九能非常顺利的推行。至于推行后的效果,洪承畴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也不敢去断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洪承畴深深的匍匐在地,叩拜说道,“皇后娘娘高见,老臣愿意支持娘娘推行官商一体的国策。”

第二百七十二章 贸易战

又是一个月过去。

这段时间里,施琅已说服了叔叔施福,一同归降了方原,任职水师营副统领。施琅也与郑家谈妥了人质交换条件,以被俘虏的林习山,还有一万郑家水师的性命,交换施家在福建的一,两千族人。

施琅先释放了三千俘虏以表明履约的诚意,郑家则安排专人回到福建,开始召集施家族人迁徙。

满清也传来了重大的消息,病了一年的皇太极终于过世。因支持睿亲王多尔衮的势力已远超皇太极的嫡系,再加上满清是八旗议会制,并没有皇位必须世袭的制度。

在索尼力争无果的情况下,皇太极的长子豪格,小儿子福临都没能继承皇位,继承皇位的是多尔衮。

京城朝廷在洪承畴的授意下,向满清发去了悼文,并恭祝多尔衮登基。多尔衮也再一次重申了,希望切实履行与大明和约,双方互不侵犯。

多尔衮这个赌徒愿意暂时与明朝维系和平,和两国的和约无关。只是因满清国内还有皇太极的长子豪格和其他支持皇太极势力在偷偷的蛰伏,多尔衮坐在这个棘手的皇位上,在没有摆平其他反对势力之前,也不敢轻易南下入关。

日本国的福冈藩已遵照协议,送来了一百个工匠,还有一千个倭国的适龄女人,换回了被俘虏的黑田忠之。

方原直接将工匠送去了常熟兵工厂,一千个倭国女人则十两银子/个,全卖给了徐华。

他本想将这些倭国女人用作玄甲军的军妓、慰安妇的。但,这种公开鼓励奸**女的行为,无论对军规、军纪,还是玄甲军的名声都有难以弥补的伤害。

方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放弃慰安妇的计划,将卖女人的银子用作玄甲军的婚配费用,有成家婚配的,军中贴补一半银子。他要鼓励的是正常的军婚关系,而不是肆意奸**人。

沧浪亭

方原独自一人坐在溪边垂钓,双眼全神贯注的盯着湖面,思绪却已飞到了天边。

是因为刚刚收到了三个不利的情报。

其一,是铜矿、铁矿、硝石的价格飞涨。据负责这些战略物资采购的席家来报,四川、云南、广东那边的商人全都提高了铜矿、铁矿、硝石的价格,涨价幅度从三倍至五倍不等。若这些战略物资涨价,必然会提高方原打造军备的成本。而且,这些战略物资一起涨价,若没有背后的推手,才是奇了怪了。

其二,就是朝廷在北直隶的三十万亩皇田开始按照十一法,推广种植黍薯,也就是穿越前的红薯。红薯亩产极高,一亩红薯至少等于七八亩地的小麦。朝廷突然开始推广并非主食的红薯作为老百姓的口粮,也就是要大量征收小麦,用于军粮了。

简而言之,京城朝廷是要开始做战备,或是准备暴兵了。无论是什么目的,对方原来说,都是相当不利的消息。

其三,京城朝廷突然连续推行了两个新政。一个是勋爵制,一个是官商一体制。主要推行区域,目前暂定是北直隶,山西,山东。

方原一见到这两个新政的具体内容,就看穿了这两个制度,其本质一个是鼓励贪污、兼并合法化、制度化;一个则是玩的穿越前欧美那一套资本主义制度。

朝廷的主要目的当然就是敛财,解决财政危机,再者还是暴兵、做战备。

唯一不同的是,穿越前通常是实行的君主立宪制,而朝廷玩的是皇帝与士绅、富商共天下。皇帝让渡部分权力给士绅、富商,天下不再是朱家一人的天下,而是共同的天下,但皇帝仍是最大的实权派。

这一套方原之前在京城听周皇后提到过,如今朝廷的改革倒也不令他十分的意外。若是勋爵制,资本主义制度一起搞,其实就是进行社会阶级的固化。之前拥有大量土地、家财的官员、士绅、富商就会形成一个介于皇权、底层百姓之间,垄断了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土地,垄断了最重要的流通货币-金银,甚至还垄断了行政权的特权阶级。

这就是官僚政治之前的贵族政治,还有官僚政治之后的财阀政治有机的统一。若说之前的大明朝还是资本主义萌芽的话,眼下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变革,就是实打实的权贵资本主义。

身为穿越者的方原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新兴,充满活力、野性的制度,至少保证欧美白人种族在世界民族的巅峰稳坐三百年的江山,无疑是对以儒家学说为主的陈旧制度巨大的冲击。

朝廷突然使出了这一招,就是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一改之前崇祯爱护羽毛,不愿背负恶名的国策,完全转变成利益大于名声,实用性策略。不用说,在背后主要的推手就是他的丈母娘,周皇后了。

女人确实是感性的,要是发起狠来,比男人还狠。这么重大的国策既不调研,也不在某地试行,直接在北直隶、山西、山东全线铺开,就是不计后果的一场赌博。

方原虽是在垂钓,其实是在苦苦的思索应对之策,遇上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丈母娘,真是令他头痛啊!

已怀胎九月的小苑缓步的来到他身边,坐在椅子上,柔声问道,“公子,你今日怎么一直闷闷不乐?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方原凑上前,半蹲在地,爱怜的轻抚着她圆圆的肚子,微笑着说,“小苑,你就安心养胎,替我方家延续香火。这些日子的军政之事都不要问,不要想,明白了?”

小苑嘟着小嘴问道,“公子,我也是闲得无聊嘛!成日在沧浪亭里转来转去,闷都闷死了。看了独立核算团的账目,是不是铁矿、铜矿、硝石原料全都涨价了?”

这正是方原担心的一条,神色凝重的说,“是,四川的硝石,云南的铜矿,广东的铁矿突然全都涨了价,估计是得了朝廷的旨意。这么一来,军费开支要增长至少一倍。”

小苑轻笑一声说,“公子,他们要涨价,还真不能惯着他们,我们就一点不买,由得那些硝石、铜矿、铁矿囤着好了。而且,他们加价,我们就加税,大不了两败俱伤,看是富庶的南直隶先撑不住,还是那些穷乡僻壤先撑不住。”

方原之前还在犹豫,是否先高价买了这些战略物资,再个个击破,慢慢将成本降下来。哪知小苑娇滴滴的一个小女子,一来就摆出了和四川、云南、广东三省同时硬扛的架势,令方原也是一惊,问道,“怎么个两败俱伤,你说来听听。”

“四川的蜀锦,是要经过长江水道远销海外吧!我们就加收蜀锦五倍的市舶税,若有走私出海的蜀锦,令梁敏在长江水道全抢了。”

“广东卖到南直隶的肉桂、香料、瓜果,全退回广东,肉桂、香料,今年从尼德兰人那里直接采购。至于瓜果,烂了,就扔了吧!”

“云南的银器,土特产,凡是销往南直隶的,加收五倍商税。”

“还有,所有四川、广东、云南在南直隶做买卖的商人,全部彻查有没有欠商税的,作奸犯科的,欺压百姓的,强买强卖的。但凡违反了明律的,全部依律关进大牢,商帮的货物全部扣押,充作罚税。”

方原微微一怔,小苑雷厉风行的手段,换在穿越前,就是既有以牙还牙的贸易战,更有政府行政干预处罚。双管齐下,霸道确实霸道了些,但确实是医治四川、云南、广东三省的一剂猛药。

小苑的鬼点子层出不穷,不少还是出乎方原预料的,令方原欣喜过望,“小苑,你就是女中诸葛啊!”

小苑花容带着愠色的说,“我哪里是女中诸葛,之前公子、施琅的计谋,公主看穿了,我就没看穿,公主她才是女中诸葛。”

方原见她又开始吃坤兴的醋,失笑说,“那是公主和许茹亲近,看得透彻些,论计谋手段,十个公主加一起也比不上你。”

小苑不依不饶的问,“听说公子去太湖基地时,在公主寝居里住了一夜,还是让公主替方家延续香火,反正她才是公子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是名不正言不顺。”

她满腹的牢骚,方原是颇为无奈,这个临产在即的关键时候,又不能去刺激她,只能稍作解释,“我只是醉酒在公主房间里睡了一夜,和公主什么都没。”

方原吩咐女婢带着她下去好好养胎,并提前一个月请来苏州城最好的稳婆,还有大夫,每日必须前来沧浪亭检查小苑的临产情况,千万不能有失。

小苑见他这么热心体贴,抿嘴一笑,这才放过他一马。

方原送走小苑,又令胡琦去招秦展前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缔结盟约

大明之前的市舶司是由宫里的司礼监主管,方原打心眼里是不想使用太监这种畸形的产物,便将原先属于市舶司,织造局的差事全交给了秦展的锦衣卫执行。

秦展进了沧浪亭,方原便开始逐一交代他任务。

其一就是在南直隶境内,将四川蜀锦的市舶税提高五倍;广东肉桂、香料、瓜果全退回去,不能在南直隶销售;云南的银器、土特产,加收五倍的商税。

其二就是锦衣卫在五府严查四川、云南、广东的商人,但有违反明律的,一律抓捕,货物充公。

秦展一听就知道方原要同时与广东、四川、云南三省开打贸易战了,忙一一记录,锦衣卫下来就严格遵照执行。

方原沉吟了片刻,又吩咐说道,“老四,你再派几个机灵点的锦衣卫,偷偷前去京城联络几个王公公亲自提拔的小宦官,打听一下宫里宫外,朝野对朝廷勋爵制、官商一体制的风声。还有,南直隶境内也加强对那些大商帮,大商会的监控,听一听他们是什么想法。”

朝廷风风火火的推出了两项新政,具体实施效果如何,无论朝廷,还是方原都是心中没底。时间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方原只能等观察了新政实施的效果,才能决定下一步应对之策。

半个月后,日本国的岛津家再次派来了二十艘商船的商队,还有岛津家的家老岛津久通作为使者,前来和方原商谈缔结盟约之事。

这次岛津家前来大明的商船上,载了二万两黄金,两千十五至二十岁的倭国少女,还有足足二十船的铁矿,就是来交易粮食、布匹这些战略物资回倭国的。

日本国本是国贫民穷,能一次性带来这么多的黄金、铁矿、女人,岛津家已是倾尽所有之力。

因为是生意买卖,更牵涉到人口交易,方原堂堂一个总督真的不便亲自开口,只能再次找来大官商徐华,一起接见了岛津家的家老岛津久通。

双方的谈判由方原主持,徐华和岛津久通商谈。

双方经过三日三夜,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终于谈妥了交易条件。

两千倭国女人,一人五两银子,折合银子一万两;二十船铁矿折合银子三万五千两;黄金按照1:6的比例,折合银子十二万两。

岛津家带来的这批货物、女人的总价值十六万五千两银子左右。

而岛津家需要方原提供的,是十万石粮食,十万匹麻布,用于招募第一批的八万浪人武士,还有制作取暖的衣服和战袍。

按照市价,十万石粮食价值二十万两银子;十万匹麻布,价值十万两银子。这一批所需要提供物资的总价是三十万两银子。

方原出于战略扶持的需要,也就特许了这一笔买卖,岛津家可以用银子补足不足的差价。

与此同时,方原还着汤若望安排了在江南的葡萄牙人,不列颠人开的佛朗机商会前来,由方原来做东,连同岛津久通,四方坐下来一同会面,商议缔结盟约之事。

如今在远东,西洋各国的局势是,葡萄牙在尼德兰人的攻势下,苦苦的死守既得利益。而不列颠人则是新兴海洋强国,正准备打破尼德兰人对远东贸易的垄断。

而日本国作为除大明之外最大的岛国,自然也是几方势力争夺的焦点。之前岛原之乱时,信奉基督新教的尼德兰人背信弃义,相助幕府讨伐的大军,从海面上炮轰了岛原,加速了起义的失败。

之后德川幕府禁绝基督教,只与尼德兰人做生意,显然是严重损害了葡萄牙人,不列颠人在远东的利益。

岛津久通与两国的商会达成了协议,先以九州岛的五个通商码头作为抵押,向两国商会借五千支铁炮,二十门大筒。一旦推翻了德川幕府,承诺立刻驱赶尼德兰商人,改为和葡萄牙、不列颠商会合作。

对葡萄牙、不列颠人来说,这就是一笔一本万利的战略投资,和当年甲午海战,英国人投资在日本身上,之后赚得盆满钵满如出一辙。

当然,葡萄牙人、不列颠人之所以看好岛津家,愿意下大注码在岛津家身上,最重要的因素,还是因为看好方原这个外来势力出面干预日本国的内战。

方原是兵强马壮,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水师有水师,只要拿出一小半的资源来资助岛津家,也足以令岛津家雄霸九州岛,关西是绰绰有余。

再加上他们从日本国赚来的银子,主要还是前来大明购买瓷器、丝绸运回西洋。而方原对二国商会承诺了,可以接受两国商会从日本国赚来的银子,买卖专营的瓷器,丝绸。

而岛津家为了回馈方原的资助,也承诺只要方原征服了福建郑芝龙,岛津家立刻归还已占领的琉球群岛。

四方势力至此是谈妥了一切条件,缔结了反德川幕府的盟约。

镇海、金山二卫的善后工作清理、修葺得差不多了,方原也就放回了岛津家的三千亲兵,随岛津久通一起回了日本国。

在岛津家回国后不道半个月,德川幕府也派来了使者,也是幕府将军德川家光的心腹,德川家的老中酒井忠胜。

酒井忠胜带来了德川幕府的道歉书信,称之前幕府将军是受了郑家的蛊惑,派兵参与了与方原的战役。如今幕府将军愿意撤回对郑家的支持,并与方原缔结万世不相侵犯的和约,并赔偿方原在战争中的损失五万两银子,请方原放弃对岛津家的支持。

日本国就喜欢用一些夸张至极的语言来耸人听闻,什么‘四千年出一个的美女’‘一亿光年美少女’,谁信了谁才是脑残。这种所谓万世不相侵犯的和约在方原看来,连擦屁股的纸都不如。

这帮孙子从唐朝起就开始蛰伏在中国之侧,一直等待反咬一口的机会。几十年前丰臣秀吉来咬了一口,被崩坏了牙。到了近代终于成功的扑上来狠狠的撕了一口。

历史的教训太过惨痛,方原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这个极端变态的岛国,再留下祸害。之前本来讨伐日本国还没排在前面,至少也是排在解决满清、蒙古这些心腹大患之后。可德川幕府好死不死,突然来插手他与郑家的恩恩怨怨,那只能将解决日本国的日程提前。

支持岛津家发动日本国内乱,令这帮孙子先在岛上互咬,是方原迈出的第一步布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方原想都不想在内心就拒绝了这个和约,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冲随行的秦展使了个眼色。那些不好开口的调侃,必须由秦展来代劳。

秦展咳嗽了一声说,“这,五万两银子的赔偿少了吧!至少要一百万两,外加送五万个日本国女人来,只要十五以上,二十岁以下的。”

他这明显属于是狮子大开口的讹诈,酒井忠胜脸色一沉,厉声说,“八嘎!欺人太甚!若方总督不想谈,我可以去找你们大明朝廷谈!”

方原见他口出威胁,还搬出大明朝廷,失笑说,“去吧!去吧!要不要我派马车送你去京城?呵!”

他抛下了这么一句,转身出门而去,对这个德川幕府的使者酒井忠胜再没有半点兴趣,只留下秦展去送客。

方原刚回到梅园,侍奉小苑的女婢便前急匆匆的前来汇报,苑夫人疼痛不止,估计快临盆生产了。

这个年代没有剖腹产,女人生子和过鬼门关没什么区别,有三成夭折率。方原忙令女婢去找苏州府最好的大夫,还有稳婆前来,不得有半点耽误。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争风吃醋

“哇!”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过沧浪亭的夜空,在寝居外的院子里焦急等候了快一个时辰的方原终于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守在寝居外的两个苏州城大夫也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所幸方总督的苑夫人生产一切顺利,没有出任何变故,否则两人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出沧浪亭。

“嘎吱!”

寝居门打开了,接生的稳婆、女婢兴冲冲的前来向方原报喜,“方总督,苑夫人生的是一个儿子,母子平安。”

方原抬头望了望天上的一轮圆月,一切那么的不真实,恍如梦中,暗自沉吟说,“穿越来大明三、四年时间,终于有后人了!”

两个大夫忙说道,“方总督,我已给苑夫人开好了一副坐月子补身子的药方,药立刻送到府上。”

方原强忍着内心的兴奋,面不动容的点了点头,令胡琦取来一百两银子,给了大夫、接生的稳婆各五十两赏银。

为了庆贺这桩大喜事,他更是开出了大手笔的奖赏,沧浪亭里每个男仆女婢,赏银五两。

五两银子,已是这些男仆女婢三个月的月薪,众人听了齐声欢呼了起来。

陪着方原一起等候的秦展、胡琦二人冲他连连道贺。

方原进去产房时,生产后的小苑已是疲倦之极,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刚出生的孩子由女婢看护着,双眼还睁不开,没发出半点声响,似乎也入睡了。

这次小苑真是为方家立下了大功,方原爱怜至极的在她额头上吻了吻,着令三个看护的女婢必须好好照顾苑夫人,等大夫的药送来了,服侍苑夫人用药。

同住在沧浪亭其他院子的朱慈炤、朱慈焕两个亲王得到了消息,当夜就陆续来向方原祝贺,并送上了不菲的贺礼。

到了次日,方原喜获贵子的消息已在苏州府衙传开了。

以知府陈洪谧为首的府衙官吏,以冒辟疆为首的江南文人,以洞庭商帮的席本桢、沈祥为首,大官商徐华,还有佛朗机商会的大商人也接踵而至。

整整一日下来,单是众人送上的贺礼,已堆了满满一屋。

人参、灵芝、何首乌各种补身子的贵重药材应有尽有;珠宝类的有玛瑙、五尺的红珊瑚、南海的大珍珠,各种珍稀,琳琅满目;还有送金子、银子,田契,屋契的,不一而足。

方原的这个小儿比之红楼梦里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贾宝玉是半点不差。

方原算是切身的体会到了,为什么穿越前反腐要严禁领导干部办生日宴,婚宴,每办一次这种宴会,就是赤裸裸的大捞一笔。

到了第三日,太湖基地也得到了这个消息,玄甲军主帅景杰,带着赤古台等所有在基地的高层军官也急匆匆的到了沧浪亭,随行的还有坤兴公主,以及代替海水师统领施琅而来的许茹。

景杰、苏红玉送的是专门替小儿镇邪保平安的纯金狮子牌;许茹送来的是和田玉的麒麟锁。

坤兴公主见了方原便兴奋的问道,“驸马,苑夫人生的是儿子?”

方原点了点头说,“是,是男儿。”

“我进去瞧一瞧!”

坤兴公主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抱过初生的婴儿,兴冲冲的进了小苑的寝居。

小苑正在女婢的服侍下喝着大夫开出的药汤,见公主进来了,花容一怔,但还是礼节性的冲她行了一礼。

公主大咧咧的冲她一笑,“苑夫人,我这里有颗出生时母后送我的佛牌,是经过大师开光,可以驱邪报平安的。”

她便要去抱初生的小婴儿,给孩子戴上佛牌。

小苑见她竟要自己去抱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小苑的命根子,哪里敢让居心不明的公主去接近,忙挣扎着起身,出声喝止,“公主,你不能......碰孩子。”

坤兴公主本想抱起孩子逗一逗,但见小苑反应太过激烈,也就停止了下一步动作,愕然的瞧了瞧她,“为什么?”

小苑回敬着她的目光,稍作掩饰说,“婴儿太小了,带佛牌反而压不住正气,公主的好意心领了,还是由他好好休息吧!”

坤兴公主见她目光躲躲闪闪,怀着深深的戒备,这才知是自讨了没趣,神色悻悻的退出了寝居。

方原见她兴冲冲的进去,却闷闷不乐的出来,便知她肯定和小苑闹了不痛快,问道,“公主,怎么了?”

公主嘟着小嘴说,“苑夫人担心我会害了驸马的儿子。”

方原是为之语塞,随行的梁嬷嬷却不服气公主受了屈辱,大声呵斥说,“这个苑夫人懂不懂礼仪,知不知自己的身份?她不过是个小妾,生了儿子也不是她的,而是方家的香火。这个孩子该认公主作母,由公主来抚养。”

她故意大声的说话,更搬出了严格的封建礼教。

在明朝的礼教里,正妻与小妾有着严格的身份界限。小妾所生的庶子,也必须交由正妻抚养,而这个庶子只能称呼正妻为母亲,称呼生母的小妾只能叫姨娘,而不能称母亲。

寝居里的小苑是听得清清楚楚,气得娇躯发颤,剧烈的咳嗽声从寝居里传来。

方原对这种令亲生母子分离的封建陋习是极为不屑,见小苑被气得咳嗽了起来,狠狠瞪了梁嬷嬷一眼,立刻进了寝居,前去安抚小苑。

小苑见他进来,再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咽说,“公子,不要送走我的儿子,呜呜呜。”

方原爱怜的抚着她的秀发,在她额头重重的亲了一下,大声说道,“小苑,你的儿子就是你的,谁也带不走!”

他也是故意大声说话,令寝居外的梁嬷嬷听清楚了,有他方原在,就绝不会允许小苑母子分离。

梁嬷嬷就是个火爆脾气,正要向方原顶撞回去,却被公主给喝止了,“梁嬷嬷,还是少说一句吧!我也不喜欢带她人的孩子,我喜欢带自己的孩子。”

她这话虽是在呵斥梁嬷嬷,却是在指桑骂槐,矛头直指小苑。

两个女人一见面就是火药十足,方原也很是无奈,爱不释手的抱着孩子逗了一会,又轻轻的放下了,令公主、梁嬷嬷一起入内。

公主、梁嬷嬷进了寝居,在桌子前坐了。

方原这才缓缓的说,“公主来的正好,一起给孩子取个名儿吧!”

公主在名义上就是方家的女主人,至少给孩子取名儿的一事,方原也要入乡随俗,尊重她身为女主人的想法。

坤兴公主对这个孩子已有些意味阑珊,淡淡的说,“我还是不越俎代庖了吧!一切由驸马做主。”

小苑趁机说道,“公子,我已想好了,叫方麟吧!麒麟贵子,你说好不好?”

方原还未说话,梁嬷嬷已冷冰冰的讥讽说,“一个小妾之子,说到天上去,也就是个庶子,还能贵到哪儿去?取这个名儿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折了阳寿。”

小苑听了她开口闭口就是折阳寿,显然是在诅咒儿子,立马花容失色,冷冷的反击说,“梁嬷嬷,你话口无遮拦的,是在诅咒这个无辜的小儿么?”

方原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重重的一拍桌子,厉声说道,“梁嬷嬷,你若再胡说八道,太湖基地也不要回了,直接回京城去吧!”

梁嬷嬷一听要被赶回京城,才知方原是动了真怒,也自知失言,吓得面无血色,不敢再去顶撞。

坤兴公主瞪了梁嬷嬷一眼,令她退出了寝居,又冷冷的说,“我看方麟这个名儿也不够富贵,不如叫方霸天,这个名儿够霸气了吧!”

小苑见她分明就是故意在抬杠,拉扯着方原说道,“公子,哪里有给孩子取这么古怪名儿的。”

二女不停的在互相抬杠,方原只能亲自来做主,打断了二女的吵闹,“够了!我看就叫方和吧!取这个名儿只是希望你们记住,一切以和为贵。”

方原既然亲自拍了板,二女再无话可说,这个婴儿的名儿也就定下来了,名叫方和。

第二百七十五章 人心浮动

方原喜得贵子之时,锦衣卫那方也传来了盼望已久的情报。

朝廷新政推出短短两个月时间,北直隶、山东、山西愿意花钱来买勋爵的官员、富商是不计其数。朝廷也在短时间内,募集了至少三百万两银子,而且这个数目还在不断的攀升。

监国太子朱慈烺立刻令洪承畴、孙传庭用这笔专项的银子开始筹备新式明军的打造。

这支明军完全仿造方原打造玄甲军的模式,不再使用卫所那些吃空饷的军士。按照四十两银子打造一个新式明军的标准,初定的编制是八千人,直接从十万晋军、十万京畿明军里挑选精锐。骑兵不足的编制,再出关去招募草原的蒙古人、辽东的辽人。

练兵地点设在宣府镇,驻扎在宣府,训练骑兵则长城关隘,到蒙古草原去操练。

战马,朝廷是现成的,倒不需要专门去购买,而且饲养战马显然比方原在江南更为有利;至于火铳的改进,因迟迟未能解决硝酸的制造问题,只能暂时装备明军固有的火铳。

朝廷不止进行了新式明军的打造,而且还对大明九边军镇,宁远的关宁集团进行了改革、整顿。

大明九大边镇里,位于宁夏的宁夏镇、固原镇,全交由宁夏的藩国庆王;位于甘肃的甘肃镇,交由甘肃的藩国肃王接手;位于陕西的榆林镇,则交给秦王接手;再将太原、宣府二军镇合并,驻扎在宣府镇,由周遇吉任宣太总督;大同军镇还是由世代将门之后姜镶任总兵;蓟镇,由京蓟总督孙传庭管辖。

至此,大明之前的九边镇,属于朝廷直管的,便只有大同、宣府、蓟镇三个军镇。

对宁远吴三桂的关宁集团,每年消耗的饷银是三百九十万。对于这支半独立状态的军阀集团,因与满清的局势暂时趋于缓和,而且这笔饷银之前是宁远、锦州、山海关、东江、蓟镇五地的开销。

如今东江镇早就没了,锦州也丢了,蓟镇由孙传庭主管,只剩下宁远、山海关。再加上关宁集团在松锦惨败后,经吴襄清点,只剩下三、四万人。

朝廷决定按照四万人的编制,每人的月饷从五两减到四两,支拨关宁集团的军费再缩减关宁集团每年的军费开支一百四十万,只支拨二百五十万。

方原接到这份情报,便知如今的北京朝廷,确实采用了之前方原向崇祯进献的方略,便是放弃大明王朝的脸面,没银子还要大包大揽的死要面子活受罪。直接轻装上阵,转而开始专心巩固经营北直隶、山西、山东三个核心统治区域,操练新式明军,再徐图进取。

其余鞭长莫及的地区,直接就交由各地亲王、总督自治。只要这些地区名义上还承认北京朝廷的宗主地位,每年按时向朝廷上缴田赋、银子,然后在辖内怎么行使军政大权,朝廷一律不再干涉。

换而言之,如今的天下也再次回到了三国时期,军阀割据,群雄并起的乱局。

这种局势,对北方势力遏制满清入关确实有难以言尽的好处。因之前的大明王朝是中央集权,朝廷是大包大揽,各省基本是一盘散沙。只要能打垮朝廷的明军,各省几乎没有抵抗的就被满清个个击破。

之前各省的官员、总兵是在为朝廷而战,能应付就应付过去,保命最为要紧,至于是明朝、满清、李自成来当老大,他们现在干嘛,满清来了还是干嘛,能有什么斗志去和满清玩命?

而如今,占据各省的是一个个基本半独立的军阀,满清要一个省一个省的啃硬骨头,比历史上轻松入主中原的难度,是不可同日而语。

周皇后、太子是坚决的执行了方原之前所提的策略。方原生出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如今他想要往各省进兵,也是会遇到激烈的抵抗,郑芝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又过了一个月,洞庭商帮、徽商商帮、山陕商帮,还有大官商徐华这四家江南最大的商帮一同找上门来,要面见总督方原。

方原在沧浪亭接见了众人。

小苑已坐过了月子,能继续替方原打理军政事务,就在边上旁听众人的商谈。

吴大山要直爽不少,开门见山的说,“方总督,朝廷刚出的新政令是官商一体,商人可以做官,江南什么时候推行?”

方原之前早就估计到,这些江南商帮的大富商都巴望着推行这种官商一体的制度,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兼当了裁判员、运动员,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什么政策对他们捞钱有利就会出什么政策。至于老百姓,只要饿不死,不造反,喂点红薯什么的当猪养着就行了。

以方原的想法,在自己的辖内绝不能实行这种权贵资本主义制度。否则,他会彻底失去赖以在江南立足的亲民之策。力推的信访制度也会成为一纸空文,再无法落到实处。

方原淡淡的一笑,不置可否的望向了其他诸人。

江演也附和说道,“朝廷的国策,我们江南大商帮应该率先执行,以为全天下的表率。”

沈祥接口说,“方总督,我得到浙江叔父那边的情报,浙江杭州府、宁波府的官府、商帮已准备实行官商一体的国策。福建的郑芝龙也立刻响应,准备在福建实行。”

郑芝龙本就是大海商出身的军阀,自然是巴不得搞这种政策,便能名正言顺的将势力直接伸入福建的官僚体系。

方原暗叹不已,朝廷要征税,这帮富商怎么不积极?出台对他们有利的国策,就像嗅到了鱼腥味的猫儿一样,立刻找上门来讨好处。

他环视了一圈,只有席本桢、徐华二人是默不作声。他们虽然没说出内心的想法,但无疑也是支持推行这项国策的。

方原咳嗽了一声说道,“好,诸位先在苏州府留上几日,我再想一想便与诸位回话。”

他送走了这几个掌握着江南经济命脉的大商帮代表,又令锦衣卫派人去传话,将席本桢、徐华二人留了下来。

沧浪亭的后院,方原、席本桢、徐华三人沿着小溪池塘,踏着满地的桃花花瓣,悠闲的散着步。

方原先开口问道,“席家主,徐老板,你们也说说吧!”

席本桢说道,“方总督,我之前也想不到,朝廷竟会突然颁出对官员、富商如此大让步的国策。无须我再多言,方总督也该知晓,但凡官员、富商没有不支持这项国策的。既然朝廷出了新政,江南也不能不变。否则,那些江南的官员、富商会明里暗里支持这种国策,巴望着朝廷前来统治江南,这对方总督的统治极为不利啊!”

徐华也说道,“方总督,官府的事,我不知情,也不插言,但经商的事儿,我还是能说几句的。商人是逐利而居的,若方总督不准备对富商让步,江南很多家财十万贯、百万贯的大富商肯定会转移家财前去国策更有利的北方,或是浙江、福建经商。”

方原点了点头,十分认同他二人的看法。

三国时期,蜀国之所以会灭亡,绝不是因为邓艾一只深入的孤军战力有多强,邓艾打仗有多牛。其根本原因是曹魏实行的九品中正制,显然比蜀汉实行的察举制更能满足蜀地世家豪强的利益。

这些世家豪强无一不是巴望着曹魏大军来‘解放’蜀地,谯周之流才会在蜀地不断的散播蜀汉必亡的天命舆论。在军事稍稍失利,蜀军主力还在剑阁之时,就说服蜀主刘禅投降。

刘禅也不是傻子,会被劝说几句就轻率投降。只因蜀地的世家豪强都不想抵抗,刘禅、姜维想不想抵抗已没有任何意义。刘禅再想抵抗,绝对就有人大开城门,直接领邓艾的魏军入城。

这就是所谓的天下大势浩浩荡荡,刘禅、姜维没法子阻挡,他方原也没法子阻挡。若要强行阻挡这股不可遏止的潮流,不过就是在螳臂当车,无非是第二个李存勖、拿破仑而已。

方原已是心中有数,冲二人说道,“好,你们也先回去,等我思量好了,再召你们一同来回话。”

第二百七十六章 改革措施

寝居

方原躺在小苑的双腿上,闭目养神,小苑则温柔的替他揉按着太阳穴。

小方和则由女婢带着,去院子里晒太阳去了。

方原看似在休息,其实心思早没在寝居里。

几可预见,见了这种国策蠢蠢欲动的,绝不止各大商帮的富商。这些大富商只是来打前阵的,在他们身后还有各府府衙的官员在巴巴的望着。商人可以名正言顺的谈利,这帮官员却还要立牌坊,不敢亲自前来找方原讨要政策。

朝廷玩出这么一手,真的是刁钻。方原若跟着朝廷的改革,那他还有什么脸自称是百姓利益的代言人,那个信访信箱也可以直接撤了;若不改革,显然无法安抚那些内心已开始骚动的官员、富商。

民心确实重要,但这些官员、富商的心也不能不拉拢。否则,他们表面上什么也不会说,但却会阳奉阴违的在下面串联,到时候冷不丁给方原来一招重击,怕是立刻会陷入曹操征讨徐州,却被吕布轻松夺了兖州的境地。

曹操遭受了这一下重击能翻身,那是因为有更强大的袁绍在支持他,方原如果挨这么一下,估计永远也翻不了身了。

小苑见他脸上的肌肉时而紧促,时而舒缓,显是心事重重,柔声问道,“公子在想朝廷变革的事儿?”

方原点了点头说,“是,朝廷这是在政治攻势为主,军事手段为辅,对我是步步紧逼、收网啊!”

小苑轻声说道,“公子,那些官员、富商闹腾,无非是想要权力。公子不如下放些些的权力,便能安抚他们了。凡事大包大揽,公子、锦衣卫、玄甲军哪来这么旺盛的精力?”

方原微微一怔,小苑说的有理,凡事都大包大揽,就是典型的计划经济。对官场、市场运作干涉太多,不仅会引起下面官员、富商的不满,还增加了不菲的管理成本。

照目前的管理体制,五府不到五十个县就需要三千锦衣卫,若推广到全国,总共一千二百个县左右,那就需要十万的锦衣卫。单是这笔费用,每年就要支出两、三百万两银子,简直是天文数字。

看来下放权力,精兵简政,是势在必行啊!

方原沉吟着问,“小苑,你说说该下放什么权力呢?”

小苑说道,“那些官员、富商大部分就是图财,当然是下放税收的权力,还有各宗重要货物的经营权。目前的市舶司、盐运司、盐课司、钞关、织造局全是锦衣卫在代管,浪费人力财力,还不讨好。不如将盐运司、织造局的权力下放给那些商帮的富商,市舶司、盐课司、钞关的权力下放给官府府衙。”

“只要他们照如今的田赋、税收,一分不少的缴纳,其余的他们想怎么折腾都不必去搭理;但若是田赋、商税收不齐,直接派锦衣卫去抓人便是。”

“而公子只需要牢牢抓着军队、锦衣卫、刑律勘审、政略的制定、官府官吏的任免便行,这些人再怎么折腾也翻不了天的。”

方原暗自琢磨,所谓盐运司、织造局权力下放,就意味取消了盐业、丝绸布帛的专营政策;所谓市舶司、盐课司、钞关的权力下放,就意味着将海关税、盐税、商税由朝廷直接收取便成了地方府衙收取,再上缴朝廷。

中间的猫腻是显而易见的,官府、富商确实拥有了不少自主权,还不知从中要捞取多少回扣。但只要能如数的收足田赋、商税、市舶税,又没有给百姓造成巨大的负担,该给他们的回扣还必须要给。穿越前的税务局只要完成了收税目标,也是有提成奖励的。

而且这次只下放经济权,牢牢抓着军权、司法权、监察权、政策权,还有人事任免权,那些官员、富商确实也闹不出什么花儿来。

方原心中的全盘计划已渐渐成形,睁眼瞧了瞧小苑说,“这么一来,锦衣卫的权力可就丢了不少,你和老四是怎么想的?”

令方原诧异的是,减少了锦衣卫的权力,就分走了锦衣卫盘子里的蛋糕,负责管理锦衣卫的是秦展,小苑提出这么个改革措施,就是损害了秦展的利益,她这么做怎么向秦展交代?

小苑抿嘴轻笑说,“公子,我是我,老四是老四。我是公子的人,和儿是公子的儿子,将来或许还要继承公子的事业,岂能因私废公?这世上哪有太子联合大臣,去挖社稷墙角的理?”

方原又是一怔,小苑这么说,完全是将方和直接摆在了继承者的位子上,话倒也言之有理,但却令方原生出了一种逼宫的感觉,不由得默然不语。

小苑善于察言观色,忙低了目光说,“公子,我又说错话了。”

毕竟她还是费尽心力的为方原的大业在作想,女人嘛!为了孩子有些些私心也是母性使然、人之常情。

方原的不快是一闪而过,呵呵一笑,纵起身子在她的小嘴上深吻了一会,感激的说,“小苑,你做得很好,就这么吧!我立刻找老三、老四,席家主,徐华他们来商议!”

景杰负责的是玄甲军的军权,对行政、经济领域的改革,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这次改革确实削弱了锦衣卫的权力,秦展也吃了亏。但小苑也背地里着人给他递了话儿,必须严格执行今次的改革措施,锦衣卫短的那一笔收入,等拿下了浙江,在浙江州府推广了信访信箱,从审核经办费里找补回来。反正反对是屁用没有,秦展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同意,还能在方原面前博取个好感。

席本桢、徐华二人听了今次的改革措施,丝绸布帛专营的下放,对大官商徐华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单此一项就能令他收入不菲,自然是一百个支持。

而对席本桢,方原则对他承诺了,今后席家就是玄甲军的专用承包商、采购商,但凡军中一应大规模基建、采购,全都交由席家来承包,席本桢自然是无话可说。

至于官府的官员,既然他们没有一个前来找方原讨要权力,方原也懒得去找他们商议,到时候直接公布新政改革的政策便是。

半个月之后,方原召来了负责玄甲军的景杰;锦衣卫的秦展;所有五府府衙同知以上的官员;洞庭商帮、徽商商帮、山陕商帮、新兴苏州商帮的代表人,甚至连南京城的富商也不来了不少;还有冒辟疆、顾炎武、柳如是等文人的代表人前来苏州府开会。

这次最重要的改革大会在洞庭东山上举行,由席本桢、沈祥二家洞庭东山的东道主做东进行接待。

这次盛会,与会的几乎都是南直隶军政领域,还有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可以说是南直隶数十年难得一见的盛会。

席沈二家的接待工作也做得尽善尽美,出动的男仆女婢达五百人。锦衣卫更是将整个洞庭东山的山间小道进行了管制,将山间小道与百姓居住区完全隔离开来,确保安保工作的万无一失。

盛宴当日,方原领着一行军政、商场、文化界的精英走上山道时,却见到沿途都是隔离百姓的警戒线,锦衣卫是一丈一人,护卫着众人的安全。前来围观盛会的百姓已是人山人海,却一个也无法靠近。

方原皱了皱眉头,召来了秦展偷偷问道,“老四,这么多锦衣卫挡着百姓做什么?”

秦展尴尬的说,“这也是席家主、沈公子的想法,今日到宴的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能松了警惕,以防有人借机生事。”

方原怒说,“荒唐!今日的盛宴是与民同乐,待宴会开始,放一千百姓入席。”

秦展不敢违逆,忙去找到席本桢,提出了方原最新的指令。席本桢忙令席家管家前去临时再增加一千百姓的席位。

第二百七十七章 建立内阁

宴席之间,一千百姓被安排在山下的一围,并不能参与到军政会议,但能参与这种盛宴,这些百姓已是对方原的特许开恩感激不已。

最紧张的还是南直隶的一众官员、富商,除了早已知晓内情的景杰、秦展,还有席本桢、徐华等人,余下的众人无不望着方原今日或许会宣布的改革措施。

方原举杯大笑着说,“诸公等久了吧!朝廷既然改革了,我们自然也不能不改,但......”

他环视一圈,又笑道,“我们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朝廷改革有利的,我们肯定要吸取;不利的,也不能墨守成规,是吧!”

众人大多是默不作声,本就是站在方原这方的席本桢开口说道,“方总督但说无妨,变革变革,本就是要商议着来。”

靠方原提拔成两府巡抚的王秉鉴也站了出来,“镇江、常州二府是唯方总督马首是瞻。”

方原呵呵一笑说,“这次改革的新政,主要有三点。其一,撤销盐运司、织造局,从今之后,盐业、丝绸布帛的经营由行业的富商自行买卖经营。其余的瓷器、木漆、酒业等行业,参照盐业、丝绸布帛业执行,也一并下放。”

“朝廷不再参与这些行业的经营管理,也取消所有行业的征派。各大商帮可以自由买卖、经营,如何占领市场、拓宽销售渠道,完全采用自由竞争的方式。”

他全面取消了盐、丝绸布帛、瓷器、木漆、酒业的专营,连原本要缴纳朝廷的征派也一并取消。这一政策如同石破天惊,在平静的湖面砸出了巨大的水花。

参会的,无论是洞庭商帮、徽商商帮、山陕商帮,还是大官商徐华的苏州商帮,甚至连几个从南京来的大商人都是齐声叫好。

方原的目光巡视了一圈,又缓缓的说,“但,取消专营归取消专营,这些行业的商税,必须按照三十税一,如实的缴纳。各个行业上缴缴纳商税的总税额,不能低于去年年底的额度。若哪个行业缴税不足,我会安排锦衣卫、独立核算团上门来彻底的清点账目,欠一罚百。”

“还有各行各业的货物价格,尤其是盐业、丝绸布帛的价格,比照去年年底的价,只能低不能高。若有特殊缘由需要涨价的,必须附上理由向官府申报,待官府审查了实情,审核通过,才能涨价。”

“我再重申一次,信访信箱我会一直开着,百姓上访的渠道一直也是通的。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哪个商帮要是逼得盐户、工户、桑农的雇工、百姓来上访,到时自有锦衣卫上门。”

随着南直隶人口的增加,经济的发展,该缴纳的商税必定是与年俱增。方原只是按照去年的固定标准来收取商税,就是对众商帮的让步。若连这点商税都要打折扣,那就是逼得方原派出锦衣卫来发飙。

这点门道众商帮是心知肚明,个个喜笑颜开的齐声称是,算是表态支持新政。

方原的目光又落在了官府官员围坐的一席,淡淡的说,“第二条改革方案,市舶司、各课司、钞关的权力下放到各州府。由各州府收税之后,再上缴府库。”

以陈洪谧、王秉鉴为首的各知府知府是互望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能见到难以掩饰的喜色。

商税的收税权就是个肥差,方原直接将收税权下放,中间的猫腻,这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们一听就已是心中有数。但他们毕竟是朝廷的官员,读圣贤书出来的,众目睽睽下,绝不能学着那些商人一样将兴奋挂在了脸上,失了朝廷的体统。

方原继续补充说,“我的条件只有一个,各课司的商税,钞关的船舶税比照去年的标准;市舶税,等我灭了郑家,海路贸易打通后,按照实际海外贸易额五成的比例上缴。余下的,就由你们各州府来自行支配。”

他的条件并不苛刻,征税权下放,而且只需要去年定额的上缴标准。除了该上缴的商税外,官府官吏完全可以按照实际查实的税收数目,私下去找那些商帮刮油,能多捞一笔全是进了官员的腰包。

这种官员、富商间的夺利,方原也就懒得去干涉了。

唯一令各州府官员不解的是,这些本该是衙门机密的信息,方原为什么要当众说出来?

善于拍马屁的王秉鉴还是第一个起身拱手道,“下官还是那句老话,一切唯方总督马首是瞻。”

陈洪谧、曲从直等知府领着府衙同知齐齐起身,连连称是。

方原公布了两条新政,品了一口碧螺春,又说道,“第三条新政,就是......”

他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仿朝廷的体制设立内阁,负责我辖内各州府的施政方略,还有政策的拟定。这个内阁,与朝廷的内阁稍有不同。内阁初定为五人,每三年重新选一次,从官府的官员甄选三人,商会甄选一人,百姓里甄选一人。”

众人听了是面面相觑,他这个想法倒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商人、百姓还能入内阁?这在所有人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众人的目瞪口呆,方原是视如不见,继续说道,“在内阁之下,设两个机构。一个是商业协会,由各个商帮组成,商会的入阁人选由商业协会内部推选。”

“一个是人民总会,由每个县在拥有自耕地的农民,工户、医户等没有举人以上功名,会写字、识字的百姓里推荐一人,再由人民总会推选一人入阁。”

“第一届内阁,商业协会、人民总会的人选由我先指定,商业协会入阁的是洞庭商帮席家的席本桢;人民总会入阁的是冒辟疆。今后商业协会、人民总会的组织搭建、选址、运作由你二人负责。”

他这些安排私下已与席本桢、冒辟疆沟通过了,二人站起身子拱手领命。

方原令二人坐了,又说道,“官府入阁的三人由总督来点名指定,愿意入阁的,州府同知以上的官员可以毛遂自荐。”

这三个官府入阁的名额,本来是毫无悬念,就该是王秉鉴、陈洪谧、曲从直三各知府的,但前提是三人愿意主动来申请入阁。

王秉鉴想了想,又是第一个起身拱手说,“方总督,我愿卸了两府巡抚之职,入内阁理政。”

方原点了点头说,“好,你的知府之位由二府同知代理。”

他又瞥过默不作声的陈洪谧、曲从直二人一眼,这两个老狐狸的心思他是心知肚明,是在犹豫要不要站队在方原这边。

方原一个总督竟然成立只有朝廷才能设置的内阁班子,和朝廷对抗之心已是昭然若揭。若不入这个内阁,等方原失败了,朝廷追究起来,二人也可推说是受了方原的胁迫,不得已而为之。若入了这个内阁,就是旗帜鲜明的站在方原这一方的核心成员,方原一旦失败,连脱罪的理由都找不到。

方原令官府的官员在众目睽睽下表态,也是要他们公开的站队,以免内阁里还混入有二心的官员,那就笑掉人大牙。

既然二人心不甘情不愿,其他府衙的同知也没毛遂自荐的,方原也不去勉强,继续说道,“既然五人的人选不足,内阁的人选就暂定由王秉鉴、席本桢、冒辟疆三人,王秉鉴为内阁首辅。”

“今后但凡各项政略的制定,赈灾、修建道路桥梁等款项的支拨,同知以下官吏的任免,由各府府衙上报内阁,再由内阁票拟后交总督府审核,加盖总督印后才能实施。”

至此,行政条线的政务,方原全交给了这个新成立的内阁来打理。这个内阁班子,有政务、官场经验老到的王秉鉴,有精通商业成本计算的席本桢,还有刚正不阿的冒辟疆,实在是最合理的搭配。

军队作为独立条线交给了景杰,内廷的锦衣卫交给了秦展,独立核算团交给了小苑,方原只负责总理各项事务,不再经手具体的事务。

这种适用于国家管理的内廷、外廷互相牵制的布局到此时此刻终于是构建成功,纵然方原不在总督府,外出征战,各条线的事务也能维持正常的运转。

第二百七十八章 坐堂大骂

接下来的两个月,方原统治体系里,外廷的内阁试运行非常良好,没有出现荒怠政务,积压任何一桩政务。

在方原的新政退出之后,南京来的几个商人也逐渐在五府辖内来经营买卖,试着开了十余间木漆铺,北方皮货铺,还有铁器作坊。

方原为了吸引南京城的大商人资金注入,专门令各州府的衙门,给来自南京城的大富商简化审批手续。第一年的商税只六十什一,是其他本地商帮的一半。

玄甲军体系里,麻林在河南、湖广各拉两万的民夫、女人,从水路带回了苏州府。方原将其中的一半,以军户的待遇安置在坤兴公主的皇田。余下的作为职业军人,编入了玄甲军。

玄甲军的规模扩大到了六万人,其中骑兵营一万五千,步战营三万,水师营一万人,余下的火炮营、后勤营、无人机战队,共五千人。其中约有三万是军户编制,三万是领饷银的职业军人。

在内廷,因小苑之前一直是住在方原的寝居,没有单独的住所,如今她产下一子,于情于理也该给她安排一个单独的院子。

方原再次购买了沧浪亭南的十亩荒地,花了二万两银子对沧浪亭进行了再次扩建,经过多次扩建之后,最初只有六十亩的沧浪亭,如今已有一百亩的规模,雄踞苏州城南门之外。

小苑领导的独立核算团履行了司礼监大部分的职责,扩大到五十人的规模。唯一闷闷不乐的,就是秦展的锦衣卫。突然一下少了一大块肥肉,秦展也没法和三千锦衣卫交代,只能不断的安抚兄弟们,等拿下浙江就能拓宽财路创收。

在锦衣卫对浙江是垂涎欲滴,恨不得扑上去咬上两口时,浙江宁波府知府陆自岳偷偷的北上苏州府,在沈祥的引荐下,代表着浙北五府,专门来拜见了方原。

方原一听竟然来了个知府当说客,是暗暗好笑,看来浙北五府真的是被郑兵、倭兵折腾得忍无可忍了。

他在沧浪亭接见了陆自岳,陆自岳一见方原就朗声说道,“方总督,一定要救救浙江的百姓啊!”

方原悠悠的问道,“陆知府,我们又见面了,呵!浙江百姓不是在给郑兵、倭兵提供军粮,物资?应该找郑家、倭国救命才是正理。”

陆自岳被他狠狠的讥讽了一句,却不见丝毫的愧色,就这么脱了官帽,坐在大堂的地上,厉声的反驳,“方总督,我宁波府从来就不赞成引狼入室招郑军前来,何况是与浙江百姓有着切肤之痛的倭兵?况且,宁波府被郑兵、倭兵劫掠,方总督就没半点过失?”

方原被他倒打了一钉耙,微微一怔,失笑说,“你们宁波府自去和郑兵、倭兵勾结,我有什么过失?”

“当初宁波府之前已归顺了方总督,可是真的?是方总督撤走了在宁波府的玄甲军,弃了宁波府,可是真的?连威震天下的玄甲军都撤走了,宁波府的官员、百姓还怎么抵抗如狼似虎的郑兵、倭兵?宁波府两不相帮,只提供军粮、物资援助是迫不得已的自保之策!”

陆自岳是越说越激动,声儿也越来越响亮,响彻了整个大堂,“明明是方总督的失土之责,害得百姓遭受劫难,却偏偏来责备宁波府百姓。更有甚者,玄甲军已大获全胜,而宁波府百姓还在水生火热之中,方总督不知吊民伐罪,替天行道,却玩起了隔岸观火,坐看百姓被郑兵、倭兵凌辱,这世上还有如方总督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他开口闭口将方原骂了个狗血淋头,胡琦听了是脸色大变,立刻令锦衣卫上去将他往大堂外拖拽。

陆自岳全无半点知府的派头,死死的抱着大堂的柱子,无论锦衣卫怎么拖拽就是不走,反而还高声的大喝,“我死也要留在这里,还有一口气在就要大骂你方原!”

方原见他如此刚烈,倒有几分刚烈的性子,与当年的海瑞颇有几分相似,忍不住大笑着起身,令锦衣卫将他放开,“陆知府,我对你是真的拜服。好,好,要我出兵宁波府,我只有一个条件,你陆知府必须留下来,我的内阁里还有位子虚位以待。”

陆自岳愣了愣,方原在辖内开设内阁的事已传遍了大江南北,他自是有所耳闻。但这么重要的职位,本该是亲信来担任,方原岂会交给自己一个才有过两面之缘的外人?

陆自岳愕然问道,“方总督,你这是在说笑,拿我开涮来着?”

方原止了笑,正容说,“陆知府,我绝没有说笑,我辖内正缺少如陆知府这种敢为百姓仗义执言的父母官,还望陆知府不要担心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才好。”

陆自岳朗声说道,“政治斗争本就该与百姓无关,无论是为朝廷,还是为方总督做事,我都只会为百姓说话。朝廷的人来了,我还是这么说。”

方原对他是欣赏有加,也不回正中的总督位上,而是直接坐到地上,与陆自岳对面而向,“陆知府,说一说宁波府,观海卫的郑兵、倭兵吧!”

陆自岳如实的告知了如今宁波府的情报,“观海卫里有一万松平信纲的倭兵,还有郑家所有的水师舰队。”

郑家水师虽经惨败,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一股脑吃下在观海卫一百余艘郑家的舰队,还有观海卫里的一万近战、巷战能力极强的倭兵,强攻仍是会损失惨重。

方原又问道,“观海卫常备的军粮有多少?由谁提供的?”

陆自岳叹声说道,“观海卫的军粮、民夫全由宁波府供养,这一连快三、四个月,宁波府早已苦不堪言,刮地三尺,也凑不出多少粮了。之前是一次筹集十日的粮草,近日只能一次筹集三日的粮食。”

他的双眼里开始闪动着泪花儿,“那些郑兵、倭兵缺了粮,就开始去临近的乡里劫掠,不止抢粮,还四处抢年轻女子去卫城奸淫,唉!”

方原沉吟不语,对浙江百姓遭受的灾难,他确是动了恻隐之心,既然民心可用,也该是出兵的时候了。

既然郑兵、倭兵全都缺粮,那就仿效镇海、金山二卫的先鉴,直接断了观海卫的军粮补给,困死这些入侵的倭兵。

方原令人安顿了陆自岳,便着人去召来了景杰,开始商议这次的作战方案。

景杰听了来自陆自岳的,关于观海卫的情报,制定了对阵下药的军事方案,“老大,我们直接攻打观海卫,损失太大。不如声东击西,大张旗鼓的攻打观海卫,其实暗度陈仓,偷袭绍兴府的临山卫。”

方原十分赞同他的作战方案,只要攻占了临山卫,就扼守住浙江境内最大的山脉-四明山脉的要冲。直接就切断了杭州府的郑森,与观海卫之间的联系。只要宁波府再断绝供养的军粮,观海卫立刻就会陷入断粮的危机之中。

纵然南面金华府大本营的郑芝龙想援助宁波府,要么强攻临山卫,要么远行数百里路,绕过四明山脉运粮前去。无论郑芝龙选择哪一条路,都会完全暴露在玄甲铁骑的打击之下。

一战就能收复宁波、绍兴二府,再兵逼金华府郑家的大本营,一石三鸟。

方原立刻就批准了景杰的作战计划,“老三,这一战兵分三路,一路由赤古台率军在湖州府佯作进攻杭州府,吸引郑森的注意,若郑森退兵,则率军追杀。”

“一路由施琅率领,从海面佯攻观海卫,若郑家水师撤退,则切断观海卫的海路。”

“一路是出击的主力,由你、麻林、赵全忠统领一万玄甲铁骑,两万步战营军士,突袭临山卫,切断观海卫的军粮通道,然后伺机攻打郑芝龙、郑森,还是观海卫的倭兵,由你根据战场形势而定。”

景杰见他将这次出击的任务全压给了自己,讶然问道,“老大,你这次留守苏州府?”

方原呵呵一笑说,“老三,有你领兵出征足矣!我还是趁着闲暇,多陪陪苑夫人,还有和儿。”

景杰愕然说道,“老大,儿女情长不是你的作风啊!”

方原哈哈大笑说,“老三,还是瞒不过你,其实我要留在苏州城,监督商业协会、人民总会的组织搭建,这也是刻不容缓的事务,更要应付来自朝廷的问责。”

景杰这才恍然,方原擅自成立了内阁,朝廷必然会遣使发诏书前来问责,在这个紧要时刻,方原是真不能离开苏州城。

第二百七十九章 朝廷使者

玄甲军大举出兵浙江后,方原则留在苏州城,召来了席本桢、冒辟疆二人,一起进行商业协会、人民总会的组织构建。

所谓商业协会,说穿了其实就是穿越前的政协。在明朝因交通、技术条件的限制,对社会实行的是粗放型管理,政府职能分工没那么细。所以之前政协有关民族、宗教、统战等需要的相关人士可以省去,只保留了政协的主体人员构成,就是富商。

因江南的富商早就脱离孤军奋战的阶段,开始大规模的抱团取暖,成立了各种商帮,组织起来就更为简洁。这个商业协会,目前暂时就由洞庭商帮、徽商商帮、山陕商帮、苏州商帮组成,入阁的人选由各大商帮内部推选出来。之后随着方原领地的扩大,南京的商帮、北上的鲁商、晋商,南方的浙商、闽商都可以随时加入。

所谓人民总会,就是穿越前的人大。由人民总会推选入阁的成员和古罗马保民官这个职位类似。

但这种人大的模式管理起来相对复杂,在封建社会,官府的权力不下乡,只到州县一级。真要逐级的选举那是不可能实现的,而且民智未开,百姓文盲率至少90%以上,也没必要花费这个精力、财力去折腾。

方原的设想是,由各县推选当地有名望的民间人士,再由锦衣卫去当地审查是否和申报的资历、名望相符。若不相符,立刻问责各县县令,若相符则由人民总会首任会长冒辟疆从中推荐一人,经方原批准后,便可以入阁。

方原花了整整十日,与席本桢、冒辟疆共同制订了各项规章制度,终于算是完善了商业协会、人民总会的内部规章。

方原趁着闲暇时分,在寝居逗弄着爱子,亲吻着个不止,小苑在边上突然说道,“公子,入阁人选这么草率的决定,是否不妥啊?”

方原微微一怔,也不知她所指何事,轻轻刮了刮方和嫩滑的小鼻子,问道,“你认为选谁入内阁太过草率?”

小苑沉吟着说,“巡抚王秉鉴一直唯公子马首是瞻,眼下敢出来担担子,自是没得说;冒辟疆与公子相识于来江南之前,也是没得说。洞庭商帮的席本桢,公子初来江南,他们洞庭商帮就收买流寇袭击公子,之后又一再勾结官府与公子作对,这种忠诚都不可靠的人,怎么能入阁?”

方原这一下算是猜到了小苑的心思,将小方和放在了婴儿的摇篮里,不冷不热的问道,“那你认为什么人能顶替席本桢?”

小苑轻声说道,“还是相识于旧,最初就支持公子的旧人可靠些。”

她虽没有明言具体人选是谁,但她特意的提到了之前就投靠的冒辟疆,话里话外所指何人已昭然若揭,就是方原初来江南前,与冒辟疆一同前来河间府拜见,投靠的大官商徐华。

“哐啷!”

方原听了是勃然大怒,拂袖将桌子上的茶壶、茶杯扫落了一地,厉声呵斥说,“席本桢是谦谦君子的儒商,事事顾全大局,利义并重,处事老持沉稳,他没有资格,谁有资格?徐华就是个奸诈的商人,唯利是图,这种人你也敢推荐入阁,你是利令智昏了?!”

他的吼声越来越大,本是安静的方和也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小苑还从未被方原这么严厉的呵斥过,也吓得花容失色,忙去抱起了哭泣的婴儿,呜咽着说,“公子,你吓着和儿了。”

方原是余怒未消,指着小苑继续呵斥,“苑夫人,独立核算团给你了,锦衣卫也听你的了,连总督印也归你了,整个内廷已是你说了算。你竟还不知足,还插手外廷内阁的事务?!”

小苑的泪水吧嗒吧嗒的落在婴儿的裹布上,面对盛怒之下的方原,不敢再接一句话,只是一个劲的哄着啼哭不止的孩子。

方原冷冷的说,“苑夫人,我再说一次,内廷不得插手外廷内阁、玄甲军的事务,总督印,你还是交出来吧!”

他冷冷的抛下了这么句话,气冲冲的拂袖而去,出了寝居,坐在院子里是余怒未消。

小苑放下了方和,追出了院子,将总督印端端的放在方原面前,就这么跪了下去,呜咽着说,“公子若不喜欢我,我立刻交出总督印。”

方原见她又使出这种东拉西扯,左顾而言他的法子,冷然说道,“苑夫人,我承认你确实有几分见识,也有些聪慧。但,你最大的毛病就是气量太小,任人唯亲,目光短浅,只会诡道,不知何谓王道。”

小苑轻泣着说,“公子训斥的是,但我还是不懂。”

方原俯下身,凑近了她的脸蛋儿,沉声说道,“我来告诉你,何谓王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你那个小团体的天下。争天下,就要争天下人的人心,也不是你那个小团体的人心。席本桢也好,陆自岳也罢,他们不是我亲信、股肱。但,他们却身系江南百姓的民心,我要争的,就是这种民心。”

“所谓帝王之道,一手用佞臣,使阴谋,行诡道,所以老四、徐华是必不可少;一手用直臣,争民心,行王道,所以老三、席本桢、陆自岳更不可少。到了你这里,只知用佞臣,排挤直臣,怎么能行使好总督之职?!”

寝居里小方和还在不断的哭,方原的心也微微一软,目光瞥过端放在地上的总督印,缓缓的说,“小苑,你自己想清楚了,这个总督印的分量。能担得起,你就留着,若担不起,就交出来吧!”

小苑粉脸儿是梨花带雨,但内心却在揣摩方原的心思,之所以苦口婆心的说出这么一番王道、帝王之道的道理,其实还是不想夺回自己手中的总督印。

她将总督印再次放回了怀里,柔声说道,“总督印我就暂时替公子保管,等公子有了更合适的人选,我就交出来。”

方原一怔,不得不承认她口才很好,能将这么尴尬的场面轻描淡写的化解,便说,“好,你去哄一哄和儿吧!”

待小苑回了寝居,方原却见到胡琦来报,朝廷的使者到了。

他追问这个使者是谁,胡琦想了想,回报说是东宫詹事黄道周。

黄道周,当代大儒,曾经在朝堂上和杨嗣昌吵得天翻地覆,百官瞠目结舌,崇祯皇帝袒护杨嗣昌,也被黄道周犯颜顶得为之语塞。之后黄道周就被贬官离开了京城,虽曾有起用,但还是辞官回了江南。

之后黄道周在弘光、隆武两个南明小朝廷任高官,清兵南下,福建的郑芝龙拥兵自重,不愿抗清。黄道周招募一支不足万人的孤军出仙霞关北上,最终兵败被俘。经洪承畴劝降无果后,从容就义。

这个黄道周是典型的东林党文人,方原虽与他是立场不同,而且也没认为黄道周有什么了不起的军政才干。但他打心眼里还是敬佩这种为了内心的理想、敬仰,飞蛾扑火似的慷慨赴死的文人。大汉民族就是因为流传了这种固执得近乎偏执的精神、信仰,所以才会渊源流传不息,在两次被异族统治之后,还能夺回华夏正统。

朝廷派这么个人,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准备来和方原打嘴炮了。

第二百八十章 唇枪舌剑

方原打心眼里是不愿和黄道周这个脾气火爆的当代大儒打嘴炮。

赢了他吧!他年岁一大把,又是一个堂堂的大忠臣,面子上挂不住,也下不了台,方原是于心不忍。

让着他吧!方原自己的面子挂不住,更不能在朝廷宣召使者面前丢了脸面。

但黄道周是带着朝廷的诏书而来,方原是不能不见。他只能换上了朝服,赶去苏州府衙面见了黄道周。

黄道周年约六十,苍髯皓首,已颇有老态,但却精神抖擞,见了方原更是一副桀骜不驯的傲慢样儿。

方原挂上应酬似的笑容,邀请黄道周上坐。

黄道周手举着明黄色的诏书,厉声呵斥说,“十府总督方原,见了诏书,还不下跪接诏?!”

方原见他一见面就来了个下马威,是哭笑不得,大咧咧的坐在总督的正位上,回敬他说,“黄先生,陛下曾下令,亲见陛下我也无须跪拜,何况区区一纸诏书?”

黄道周愣了愣,既然崇祯下了圣谕,方原自然有见了诏书不跪的特权,“好,好,诏书里只有三个问,由我代监国太子来问方总督。”

方原品了一口茶,悠悠的说,“黄先生但问,本督自会知无不答。”

黄道周冷声说道,“其一,方总督在十府建立内阁之制,就是僭越皇权,方总督可知此举是谋反大罪?”

方原淡淡的说道,“请黄先生禀报朝廷,所谓内阁之制,不在其名而在其实。本督就是想在江南建立一个比之前腐败吏治更高效、廉洁的行政体制。至于这个体系叫内阁,外阁,天阁、地阁,有什么区别?若朝廷要多心,我可以改名叫议会吧!”

黄道周高声呵斥说,“吏治,我大明开国两、三百年自有体统,无须方总督擅自变革,否则就是篡逆!”

方原哈哈大笑说,“黄先生此言差矣,我有陛下御赐的尚方宝剑,在江南有全权管理之权,自是怎么行之有效怎么改。若陛下对我的政略不满意,可以亲自来江南收回我的尚方宝剑,十府总督的任命。”

他将陛下二字咬得很重,就是提醒黄道周,他方原的眼中只有崇祯皇帝,什么监国太子统统一边去。

第一个问,黄道周是为之语塞,老脸铁青的继续问道,“好,第二问,方总督为什么减少了对朝廷缴纳的银子、田赋?”

方原在朝廷实行官商一体的改革之后,就将原来十府该上缴的田赋减了四十万石,税银减了三十万两。一则是节约开支,用于十府的民生,玄甲军的扩军;二则是对朝廷令郑兵入侵浙江,还令四川、云南、广东三省提高铁矿、铜矿、硝石矿,是对等的报复。

明明是朝廷先来挑事,如今却来倒打一钉耙,方原冷冷的一笑说,“黄先生,近日来江南也不太平啊!郑氏公然纠集倭兵入侵浙江,四川、云南、广东又不知中了什么风,提高了各种矿产的价格。本督为了保住江南一方水土平安也是不易,就是上贡的那些田赋、银子,也是从牙齿缝里抠出来的,还有些是从私人腰包里掏出来的,不足部分就只能欠着吧!”

他也使出了官僚、富商惯用的,又屡试不爽的法子,就是哭穷。明末各省欠缴田赋、银子本就是家常便饭,黄道周是哑然失语。

这次朝廷给他的任务就是讨回方原欠缴的田赋、银子,偏偏方原又学着开始哭穷,黄道周迫于无奈,只能稍稍软了口气说,“方总督,江南乃是天下的钱米之乡,江南的田赋、银子关系着朝廷的运转,还有边镇军士的军饷。若方总督缴不足田赋、银子,朝廷还要不要练兵,要不要抵御满清入侵,要不要剿灭流寇?”

方原是默然不语,黄道周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若方原直接断绝,或是欠缴给京城朝廷的田赋、银子,一旦朝廷发不出军饷,抵御满清的边镇崩盘了,整个北方也会陷入战乱之中,这一场浩劫绝不亚于当年的靖康之耻。

黄道周见他的态度也不算坚决,甚至有些犹豫迟疑,忙正容说道,“方总督,你若想反了大明朝,就立刻挂上反旗;若方总督不反,还愿意忠于大明朝,就该足额的补缴田赋、银子。要不回欠缴的田赋、银子,我也没脸再回去京城,立刻就自尽在方总督面前。”

黄道周是一身的浩然正气,视死如归,方原见了也颇为动容。他是天下名士,号称天下第一直谏之臣,要是真的在苏州府,方原的辖内自尽,对方原是一个难以抹平的污点。

他以死相逼,就是直接将了方原一军,目前摆在方原眼前的,无非就是上中下三策。

上策就是直接反明自立。这个策略确实太过激进,如今的天下还是大明的天下,虽然一大堆等着称王、称帝的军阀,他要当这个出头鸟,三国第一个称帝的袁术怎么玩完的就是前车之鉴。

中策就是在江南另立一个亲王,作为和北方对抗的朝廷。这个策略相对缓和,若周皇后、太子废黜了崇祯,方原会做出这个选择。眼下崇祯仍在帝位上,方原缺少出师之名。总不能怂恿朱慈炤、朱慈焕和他们的父皇对抗着称帝吧!估计这两个亲王不愿,也不敢应允。

下策就是继续和京城朝廷周旋,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只要朝廷不继续来找事,该上缴的田赋、银子还是要如数的上缴。

方原缓缓的说,“黄先生所言甚是,本督绝无背叛大明之心,请回去禀报朝廷,只要朝廷不再干涉我与郑家的过节,也不再诏令四川、云南、广东三省的矿产涨价,本督会如实补足欠缴的田赋、银子。”

“好!”

黄道周见他终于松了口,也松了口气,“第三件事,若方总督不满意与公主的这门婚事,就请送公主回京城,双方婚事取消。”

这个条件倒是真的出乎方原的预料,周皇后、监国太子想要回公主,就是与方原斩断一切姻亲关系。从今以后,与方原就是君臣关系,而不是家人关系。方原也不能再以驸马的名义自居,对外虚张声势。

方原想起软禁在太湖基地的坤兴公主,心儿也泛起些些的柔情蜜意。送回公主,先不说政治利益的损失,单从个人喜爱的角度,他就舍不得。

他立刻就开口拒绝了送回公主的提议,“黄先生,公主是本督明媒正娶的夫人,不能送回朝廷。”

此行江南,带回坤兴公主也是周皇后给黄道周的任务之一。

黄道周说道,“既然是明媒正娶的夫人,方总督为什么一直软禁公主?方总督敢不敢请公主前来,由我亲自问公主的意愿?”

方原见黄道周是不依不饶,看来坤兴公主不亲自表态,他还要继续纠缠不止,便令他在府衙的客房先休息几日,立刻派人去太湖基地将公主接过来问话。

次日午间,坤兴公主、梁嬷嬷赶到沧浪亭,见到了黄道周。

黄道周冲公主恭敬的行礼说,“公主,皇后娘娘、监国太子令老臣来接公主回京城,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公主瞧了瞧方原,还未说话,梁嬷嬷已接口说,“黄詹事,驸马由始至终未与公主同房,全无夫妻之情。驸马宠幸的一个小妾,竟然敢对公主大呼小叫,全无体统。公主在驸马这里是受尽了折磨和委屈,是生不如死,就等着京城来人救我们脱离苦海。”

黄道周听了梁嬷嬷加油添醋的控诉,双眼瞪了瞪方原,冷声说道,“驸马是什么说法?”

梁嬷嬷的控诉至少有七成是真的,方原也无从反驳,无奈的说,“我没说法,一切由公主做主吧!”

坤兴公主双眸波光闪动,过了一会,轻启樱唇说,“黄詹事,我想回京城去!”

她这话一出口,方原是愣在当场,他打心眼里是舍不得公主离去,但之前的话说得太满,如今要改口也是来不及。

黄道周见公主愿意回朝廷,忙趁机挤兑方原,“驸马,既然你与公主夫妻情绝,就请容我带回公主。”

他又冲公主拱手行礼,“老臣立刻护送公主回京城。”

方原舍不得归舍不得,但公主若执意想回朝廷,强扭的瓜也不甜。他突然生出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更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惆怅袭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贤良淑德

方原既不松口放人,黄道周也无法强行带走公主,在场的气氛陷入尴尬、沉闷。

坤兴公主瞧了瞧默不作声,以沉默来对抗的方原,嘴角微微上扬,又继续说道,“但我此时此刻却不能回京城,因母后将我嫁到江南的目的还没达到。黄詹事,你将这话带回给母后吧!”

黄道周愕然不已,实在猜不透公主是什么心思,更不能再去追问有什么目的,只能将这话儿记下了。

方原稍稍松了口气,也明白了坤兴公主的心思。她之前开口说要回京城,就是在反过来在试探方原的态度。

若方原不愿留人,强扭的瓜也不甜,她也就顺水推舟的回京城去了;若方原舍不得她回去,她早就想好了圆话回来的说辞,话里话外,全透着对周皇后的不满和憎恨,控诉着这桩婚姻被周皇后利用来暗害、打击方原,女儿的终生幸福也被当成了政治斗争的工具,并没有半点令身为夫君的方原在外人黄道周面前难堪。

方原不禁的暗叹,如今的坤兴公主确实是成长了不少,绝对是个聪慧、贤惠的妻子!

待黄道周去了后,方原朝着坤兴公主一笑说,“多谢公主没有令我当场难堪。”

他这纯属是没话找话,坤兴公主直接甩了个冷脸给他,“驸马,就这么走了,我的两万亩稻田不是白送你了?至少要等我变卖了稻田之后,才会回京城去。”

她的怒火,方原设身处地便能感受到,她想发泄脾气,方原也只能默然受着,顺着她的话儿说,“是,是,要变卖稻田,至少要等稻田的水稻今季收成了之后。”

坤兴公主淡淡的说,“那就请驸马替我关注着,有没有江南富商要买这一万七千亩上好稻田的。我还要回基地去读书,就不打扰驸马的天伦之乐了。”

方原见她又要离去,忙伸手去拉她的胳膊,“公主,还是住回沧浪亭吧!我立刻令下人收拾收拾原先的院子。”

坤兴公主狠狠甩开他的手说,“沧浪亭如今是乌烟瘴气,我住不习惯,还是太湖那边清净些。梁嬷嬷,我们回太湖去吧!”

梁嬷嬷将方原与坤兴公主隔开了两边,冷声说道,“驸马,如今是公主不愿回来,也不想见你,请你自重些。”

方原连碰了钉子,被公主折腾的是欲哭无泪。当初是自己将她强行赶去太湖基地,如今她执意不愿回来,总不能又出尔反尔的将她强行带回沧浪亭。

他只能无奈的目送公主一行离开了沧浪亭,立刻令胡琦加派锦衣卫护卫,要平安的将公主送回太湖基地。

返回太湖基地的马车上,梁嬷嬷忍不住问道,“公主,驸马行事如此荒唐,我们为什么不回京城去呢?”

坤兴公主凝望着窗外穿梭的稻田,淡淡的说,“梁嬷嬷你若想回京城,就随着黄詹事一起回去吧!”

梁嬷嬷叹声说,“奴婢是看着公主长大的,要一辈子侍奉公主,公主不回去,女婢也不会回去。只是公主受了这么多委屈,被驸马这么欺负还不离去,到底为了什么?”

坤兴公主抚摸着手腕儿上的那支高仿的劳力士手表,思绪已回到初见方原之时,粉脸儿上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梁嬷嬷,因为我第一次见到驸马,就喜欢上了她,虽然那时他是冒充宫里的宦官,但我还是喜欢他。”

梁嬷嬷见他对方原确实是动了真情,叹声说道,“可驸马根本不知公主的心思,竟然将公主软禁在太湖基地!”

坤兴公主摇了摇头说,“梁嬷嬷,这也不全责备驸马,这桩婚事本来就不干净,参杂着太多其他因素,驸马的为难也在情理之中。”

梁嬷嬷气冲冲的说,“公主真是太善良了,驸马无原则的纵容那个苑夫人来挑衅公主,甚至还给了她总督印,这就不能原谅!”

坤兴公主放下了马车车帘,朝着梁嬷嬷笑了笑,“梁嬷嬷,我有时也很生气。但,苑夫人从驸马于微时,驸马目前最信任的人还是苑夫人吧!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日积月累的,驸马如今不信任我,也是情有可原。”

梁嬷嬷未曾想到她竟还帮着苑夫人说话,苦笑着说,“那公主执意要回太湖基地,又怎么应付那个苑夫人呢?”

坤兴公主手支着脸蛋儿,轻轻闭上了双眼,“所谓修身齐家,我还是回太湖基地去继续修身,驸马若有情时,自会来太湖基地;若无情时,我留在沧浪亭除了生气恼怒,还能做什么呢?”

黄道周在苏州府逗留了十日,一直监督着方原凑齐了补缴的粮食,银子,这才带着粮食、银子北上返回了京城。

方原这边送走了黄道周,那边就接到了玄甲军的捷报。

景杰这一次出兵浙江很是顺利,因有施琅、赤古台两路大军的掩护,郑家的主力全被吸引到了杭州府、观海卫。

两万玄甲军在临山卫登陆,守卫临山卫的两千郑兵一战而溃,一举就拿下了绍兴府的临山卫。

临山卫一丢,玄甲军就切断了郑军主力所在的杭州府、观海卫之间的粮道,更形成了战略态势上的绝对压制。

临山卫的玄甲军,既能西进攻打杭州府的郑森,也能东进攻打观海卫的郑芝凤、松平信纲,还能南下攻打金华府的郑芝龙。无论杭州府、金华府、观海卫的郑军、倭兵都感到了犹如泰山压顶般的压力。

在玄甲军攻占临山卫时,宁波府的陆自岳也立刻响应玄甲军的攻势,直接断绝了观海卫的军粮供养。

观海卫的郑、倭联军没了军粮资助,又被临山卫,还有施琅的水师两路围攻,形势已十分危急。松平信纲见大势已去,若再不撤离观海卫,一旦郑芝凤的水师被歼,仅存的一万倭兵也会步黑田忠之、岛津光久的后尘。

松平信纲立刻借口率兵前去攻打宁波城,逼迫知府陆自岳交粮,带着一万倭兵南下往宁波城方向撤退。

回到宁波府的陆自岳早就召集宁波卫的三千卫所兵入城防御,见倭兵杀来,立刻闭门自守。

有两万玄甲军在临山卫虎视眈眈,以玄甲铁骑的马程,一日便能杀到宁波城下。松平信纲哪里敢在宁波府境内逗留,直接越过了宁波府继续南下,进入了台州府境内。

倭兵是缺粮的虎狼之师,更是客军作战,再没有任何军纪可言。一远离浙北五府的战场进入台州府,立刻就开始暴露了压抑了大半年的兽性,开始肆无忌惮的烧杀掳掠。倭兵从台州府一路南下至温州府,沿途攻陷五个县城,抢劫的军粮、钱粮不计其数,随行还带着三千抢来的年轻女子,肆意的奸淫取乐。

从嘉靖末年开始,禁绝了八十年的倭患,在当年戚继光抗倭的台州府、温州府再次蔓延开来,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再没了戚继光,俞大猷,浙南的台州、温州二府只是两只待宰的羔羊。

郑芝凤见松平信纲倭兵已怯战逃走,区区五千郑兵绝不可能再守得住观海卫,趁着施琅的水师还没合围,当机立断的弃了观海卫,拉着一百多艘战舰,南下返航去了海门卫。

施琅率水师赶到观海卫时,见郑芝凤已脚底抹油溜走了,立刻收复了观海卫,至此,整个宁波府已再次落回了方原的手中。

景杰在捷报里,还附带了来自宁波府知府陆自岳的请愿书,请玄甲军看来台州府百姓的份上,立刻率军南下台州、温州二府,剿灭在二府肆虐的倭兵。

景杰这次出征的战略目标是攻下浙北五府,浙南的台州、温江二府并不在原定的战略目标内,他不能自作主张,立刻将陆自岳的请愿书也一同发给了方原。

第二百八十二章 战略储备粮

方原在接到景杰捷报、请愿书的同时,也接到了江西左良玉派使者送来的一封书信。

左良玉是盘踞在长江中上游,带甲至少二、三十万的大军阀。军纪极其败坏,靠着在湖广、江西奸淫掳掠养军练兵。

左良玉的书信里对方原对郑军连战连捷是大加恭维、褒扬,将引倭入寇的郑芝龙骂了个狗血淋头,更提出愿派大将金声桓攻打浙江的衢州府、严州府,两路夹攻郑家,将郑芝龙赶回福建老巢。

方原见了左良玉的书信是冷笑不止,之前玄甲军与郑家大战之时,左良玉不来两路夹攻。如今见郑家已崩溃在即便来讨好处,真当他方原是傻子了。

方原将书信扔回了使者,冷冷的说,“请回报宁南伯,郑家、倭兵跳梁小丑而已,浙江是朝廷封给本督的,本督自会平乱,就不劳宁南伯费心了。宁南伯若真的有心为朝廷效力,就该去攻打河南的李自成、湖广的张献忠。”

左良玉的使者尴尬的一笑说,“既然方总督神威无敌,不愿我军相助,那我军就去攻打安庆府,替方总督教训教训马士英那个勾结郑家、倭寇的乱臣贼子!”

方原这才看明白,左良玉书信里夹攻郑芝龙是虚,想攻打马士英的安庆府是实。

左良玉雄踞雄踞长江中游,北面是李自成、西面是张献忠,都是硬骨头,他根本不敢去抢占地盘。下游的南直隶是一块觊觎已久的肥肉,马士英、刘良佐、黄得功等人势力更是远不如李自成、张献忠,只要不来招惹方原,在南直隶来抢地盘,显然比去李自成、张献忠口中虎口夺食要容易的多。

左良玉只要攻下了南直隶的安庆府,庐州府,就能占据长江水道,直逼应天府的南京城。

方原对马士英这个时常出来冒头的搅屎棍早就心怀不满,更担心大军南下浙江,后方的史可法、马士英这帮人又要来搅屎。这个时候左良玉要去教训马士英,方原正好乐得坐山观虎斗。

至于左良玉拿下了马士英的三府会不会势力大增,更是不足虑。因左良玉向南直隶的安庆府扩张势力,无论史可法、黄得功、刘良佐都会人人自危,联合起来对抗左良玉的入侵。

这几方势力与左良玉开战,方原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南下浙江,将郑家彻底的赶出浙江。

方原呵呵一笑说,“护卫安庆府的是三府总督马士英,又不是本督的职责所在,宁南伯是否要攻打马士英,与本督无关。”

左良玉的使者得到了方原爽快的首肯,欣喜而去。

送走了左良玉的使者,五日后,方原便亲自和秦展领着一千锦衣卫乘船到了绍兴府的临山卫。

景杰迎接他进了军营,问道,“老大,前来军营为什么还带着锦衣卫?”

方原先告知了他左良玉要攻打安庆府的最新消息,又说道,“既然左良玉向马士英动手了,我们还可以再抽调留守后方的一万玄甲军进入浙江,全线与郑家开战!”

景杰担忧的问,“若左良玉使的诈术呢?”

方原呵呵一笑说,“左良玉再怎么使诈,也不可能越过马士英、黄得功、刘良佐的地盘从陆路攻打苏州、常州府,必须从长江水道攻打、扬州、镇江二府。我已令水师副统领施福率八十艘战舰驻守在京口,随便左良玉怎么玩,也翻不出任何浪花来。”

景杰又问道,“施福新降之人,是否真的忠心呢?”

方原笑了笑说,“施琅主动将换回的一千施族族人送到了太湖基地,我已安排红玉将他们作为许茹皇田的佃户安置了下来。有施氏整族的人质在手,施福怎么可能有二心?”

景杰这才知道方原早已安排妥当了一切,也就不再多说,再次问道,“老大,这些锦衣卫来做什么的?”

方原不答反问道,“绍兴府开门投降了?”

景杰如实的说道,“山阴、会稽二县还在闭门自守,我曾派人前去招降,城中仍是拒不开门。”

方原双目闪过一丝阴冷,冲着景杰、秦展二人交代说,“老三,派三千步战营、五百火炮营强攻,三日之内,必须破城!”

“老四,绍兴府是今次资助郑兵、倭兵最彻底的一府。等城破之后,锦衣卫立刻进入绍兴府安民、彻查,但凡勾结过郑兵、倭兵的官员、士绅、富商全部以通倭之罪逮捕,不得走漏了一个,家眷全部流放福建,令他们去和郑家作伴,田地、家产尽数充公。但凡出钱出粮资助过郑兵、倭兵的,资一罚百,粮食、银子不够罚的,以土地、房产充数。”

秦展对他的旨令是心领神会,宰杀那些通倭的官员、士绅、富商,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充公其家产,自从下放了税权、改革了内阁之后,锦衣卫早已囊中羞涩了数月,这次终于是等到捞财的好机会,忙朗声说道,“老大请宽心,锦衣卫的绣春刀出鞘,肯定是刀刀见血。”

景杰一听他的这项政策实在太过强硬,必然在绍兴府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忙说道,“老大,是不是打击面太宽了?”

方原冷笑着说,“老三,我就是要杀一儆百,胆敢资助倭兵入侵,不一刀全宰了,已是手下留了情。”

景杰仍是担忧的说,“可要是执行了这铁血政策,浙江其他几府怕是抵抗会更加激烈啊!”

方原默然了一会,与景杰、秦展二人出了军营,凝望着杭州湾的海面,缓缓的说,“老三,我今次在绍兴府大肆抄没土地是有远虑的。”

景杰忙追问缘由,方原继续说道,“老三,这些年是大战连连,各府官府几乎没有多少储备粮,所幸还没遇上大面积的灾荒之年。一旦遇上了,需要官府派粮赈灾的时候,我们从哪儿抽调粮食?”

他迎着扑面而来的海风,淡淡的说道,“我来之前已查过了,绍兴府山阴、会稽二县有土地两百三十万亩,这次我预计至少要抄没一百万亩。这一百万亩全作为官府的应急储备田,全部种植杂交水稻,每年可以多产三百万石粮食,作为江南的应急储备粮。一旦某府、某州县遭了水灾、旱灾,或是天灾人祸的原因粮价飞涨,可以立刻动用应急储备粮进行赈灾,平衡粮价。”

景杰恍然说道,“老大真是用心良苦,思虑周全,其他州府没有大过,不能随意抄没土地。绍兴府乃是资助倭兵的出头鸟,严惩绍兴府的这些官绅、富商,大肆抄没土地,能将舆论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方原笑了笑说,“而且绍兴府乃四通八达之地,海路运输更是便利,又紧靠舟山海军基地,更容易调动护卫力量。”

牺牲区区一府的官绅、富商,能换来整个江南粮食的稳定供给,何况这些官绅、富商还是罪有应得。景杰是无话可说,拱手应诺,“好,老大,我立刻派兵强攻绍兴府,配合锦衣卫的行动。”

方原凝视着波涛起伏的海面,又问道,“老三,台州、温州二府的倭患,你是什么看法?”

景杰默然了一会,说道,“东进攻占杭州府,或是南下攻打倭兵,只能二选其一。我的想法是,杭州府是囊中之物,郑森也守不住,还是应该南下台州、温州二府,驱逐倭兵,争取浙南诸府的民心。当然,一切由老大做主。”

方原呵呵一笑说,“我是来绍兴府抄没土地的,你是玄甲军主帅,将在外君命都有所不受,何况是我一个总督?呵!我只是要提醒你,倭兵单兵作战能力相当的强,在没有炮火支援下,最好不要对倭兵的据点强攻硬打。”

景杰得了他的应允,欣喜的说,“好!等攻陷了绍兴府,我在临山卫留下一万步战营防备郑森,再派玄甲铁骑、步战营、火炮营主力南下,剿灭二府的倭寇!”

第二百八十三章 腥风血雨

在玄甲军猛烈的炮火声中,山阴、会稽二县不到三日就已陷落。

一万玄甲军、两千锦衣卫分别入驻二县,在短暂的安民之后,锦衣卫开始彻查与郑兵、倭兵勾结的官绅、富商。

两千锦衣卫在绍兴府彻查了整整两个月,绍兴知府、同知、佥事以上的官吏尽数落网,无一幸免;山阴、会稽二县的县令、主簿、县丞、县尉、书吏共三十三人,也抓了二十九人。

整个绍兴府官场几乎被方原彻底的清洗一空,空缺的官位,直接由这两年江南大学堂毕业,正等待分配的青年才俊,还有科举考试中了功名却还在候补等候官位安排的进士、举人直接进驻绍兴府衙门,还有山阴、会稽二县,接管当地政务。

至于绍兴府的乡绅、富商牵连案子里的是不计其数,锦衣卫这次是得了方原的密令,宁可错杀十人,不能放过一个。锦衣卫是挖地三尺的搜查,寻访了绍兴府的百姓、民夫近十万人,只要在坊间传闻有向郑兵、倭寇捐钱粮的,无论真假,立刻逮捕。两个月内,一共抓获主犯五百三十六人,连同家眷至少上万人。

方原当然知道这么血腥的清洗,必然有很多冤枉的乡绅、富商,但能被百姓血泪指控的,毫无疑问是在当地名声不好的,既然平日里都是对百姓敲髓吸血、为富不仁,这次的大清洗被误伤,也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吧!

方原这两个月来一直留在绍兴府衙,事无巨细,亲自审实了诸人的罪行。但凡与倭寇勾结的,主犯本人拖到绍兴府的母亲河曹娥江边斩首示众,家眷无论男女老幼,全扔去了福建,自生自灭。

给郑兵、倭寇捐了钱、粮的,无论主动、被迫,按照捐钱粮的数量,捐一罚百,不足部分由土地、房产折价补足。补足了还不够罚的,青壮直接扔去舟山海军基地当苦役,女人就派去给玄甲军士配对。

两个月来,曹娥江下游随时都能见到被处决后,漂浮的尸体。

郑森也曾得到绍兴府官绅、富商的求救书,但郑森麾下的郑兵也只有两万,士气低落,既要守住杭州府的三卫,还要应付驻扎在湖州府玄甲铁骑的威慑,本就在苦苦支撑,哪里还敢分兵去救援绍兴府?只能推脱有疾在身,对求救之人是闭门不见。

绍兴府的官绅、富商没了外援,也曾想过自救,组织起了一些小规模的反抗。但玄甲军目的相当明确,一切与民秋毫无犯,只捉拿官绅、富商。乡间无论是自耕农,还是租种的佃户是事不关己,面对玄甲军的兵锋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哪里会去给官绅、富商卖命。

再兼玄甲军火器精良,更有威力巨大的火炮,无论各乡建的用于护卫的堡坞,还是躲去山腰险要地形的老宅,全被玄甲军轻松的逐一攻克,将主犯捉拿归案。

整个绍兴城里的百姓见锦衣卫杀气腾腾的开始全城搜捕抓人,吓得是三魂丢了七魄,还担心方原会不会在绍兴府搞个绍兴几日,山阴几屠什么的大屠杀。

再加上之前的官绅、富商大肆的妖魔化方原和玄甲军,传闻女人只要落进了玄甲军手中,每夜都要遭到二十人的轮流蹂躏。

大户人家的女眷早就送去了乡下躲避,小户人家的年轻女人则几乎都躲在柴房、密室隔间里,以灶灰抹脸,生怕被来来往往的玄甲军、锦衣卫捉了去凌辱。

一连两个月,偌大的绍兴城,大街上是人烟罕有,之前繁荣的商业区,店铺全都大门紧闭,不敢开门营业。只有家中没余粮,断炊了的百姓,才勉强出门去官府门口领取方原派人专门发放的救济粮。

锦衣卫在绍兴府掀起的恐怖的腥风血雨,成果也是斐然。

锦衣卫一共抄没了土地一百一十万亩,占了绍兴府耕地总面积的近二分之一。不到一千的乡绅、富商,就拥有绍兴府近半的土地,可见绍兴府土地兼并的严重。

抄没了银子三百五十七万两,粮食一百二十万石,房产一千两百间,其余的珍贵古籍、古玩珍宝是不计其数。

方原对这些抄没的战利,进行了分类的分配。

一百一十万亩土地,其中十万亩用于玄甲军、锦衣卫的奖励,十万亩归入方原名下的私田,其余的九十万全部用作官府的官田,目前暂时交由新成立的内阁打理,之后方原会成立专门的官府粮库司,进行官粮的专门管理。

抄没的三百五十七万两银子,一百二十万石粮食,因锦衣卫在绍兴府绍扰民了一,两个月,方原决定开始对百姓进行赈济补偿。

绍兴府乃是浙江的人口大省,据绍兴府官府的官册统计在案的百姓有九十万户,四、五百万人口。

方原按照人丁册每户二两银子,一石米的标准,令锦衣卫开始发放安抚银,赈济粮。之前侥幸没被清算的三、四个县丞开始前去组织百姓到绍兴府衙门口,按次序排队,逐家逐户的领银子、领粮。

官府大规模的赈济钱粮,这个消息是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五日,整个绍兴城都轰动了。之前笼罩在绍兴府上空的恐怖气息一扫而光,终于百姓开始出门来领钱粮。

拖家带口的前来搬粮的百姓排成了长龙,从府衙一直排到了城门外的十里亭。方原在府衙门口亲自监督赈济工作,观察了两日,却见到前来领钱粮的,大多是男子,年轻女子是凤毛麟角。可见绍兴府的百姓对方原这一行人还是有着本能的警惕,根本不敢让家中适龄的女子出门来领钱粮。

方原等到了下午,见到领取钱粮的两个老翁、老妪,一次性领了两石米,一石米至少是150斤,两石就是300斤,老两口没气力怎么搬得动?只能拖拽着大米袋,一步一蹒跚的前行,甚是吃力。

方原立刻带了胡琦上前,令锦衣卫替二老找来了四轮车,将两个大米袋搬上车子。

二老也不认识方原的身份,忙冲他磕头道谢不止。

方原愕然问道,“阿翁啊!你们二老怎么领两户的钱粮?”

老翁还担心他要收回一户的钱粮,忙解释说,“官爷啊!一户是我们的,一户是我家儿子、媳妇的。”

方原皱眉说,“怎么你们的儿子、媳妇不来领?”

老翁老脸微微的一抽,叹声说,“我儿他被征召去给倭寇当民夫,再没回来,唉!”

方原又问,“你家媳妇怎么也不来?”

老翁还没开口,老妪已接口说道,“官爷,如今哪家的年轻女人敢出门啊?!”

方原失笑说,“女人怎么不敢出门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怕被人抢了不成?”

老妪叹了一口气说,“绍兴城都在传闻,那个总督方原就是个就是玩女人不吐骨头的淫棍。他人奸**人也就罢了,方原奸**人是不过夜的,奸过就杀,一夜至少杀一个!”

方原愣在当场,没想到绍兴府的那帮官绅、富商竟然给自己编排了这么个段子,故意造成百姓与玄甲军的对立,以便供他们驱使,看来宰杀那帮杂碎是真的宰对了。

老翁见方原脸色阴沉了下来,察言观色也知其中的不对劲,忙拉了拉老妪说,“老婆子,不要多嘴了,走吧!走吧!”

方原呵呵一笑,自报了家门,“二老,我就是总督方原,我真的有这么可怕?”

他这话一出口,二老自知失言,吓得是齐齐跪倒在地,冲他磕头求饶不止。周围排队的人群更是屏住了呼吸,这二老敢当面揭露方原的恶行,哪里还会有活路?

方原忙将二人扶了起来,环视了一周围观排队的百姓,正容说道,“诸位听着,无论玄甲军,锦衣卫,若之前有奸淫民女的,你们现在就可以向我举报,我立刻将之正法!”

众百姓听了是面面相觑,城里虽然有着传闻,但似乎周围的亲友街邻也没有听说哪家女人被玄甲军、锦衣卫给奸淫了,一时鸦雀无声。

方原又朗声大喝,“若没有受害的民女,就请诸位不要以讹传讹,听那帮官绅胡说八道。我方原杀的只是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贪官污吏,不法富商,还有劣绅。绍兴府在我方原的统治下,只会比之前更加的繁荣富庶,百姓更能安居乐业!”

围观的百姓立刻欢呼起来,齐声叫好!

第二百八十四章 自缚而降

南下追击倭寇的景杰已和松平信纲在台州府、温州府大战数场。

倭兵在正面会战的冲击力是远逊于玄甲军,但却极善于筑堡据守,一路上与追击的玄甲军不断的死磕。

景杰这次出征带足了攻城拔寨的大杀器-火炮,虽然战事打得胶着,却是一路顺利推进,从台州府一直追击到了温州府。

温州府西面多山,东面河道交错,不利于于骑兵,而利于步兵近战,倭兵是以战养战,见山结寨,遇水搭营,在温州府的山岭、河道间和玄甲军打起了敌退我进的游击战。

双方在温州府一追一退的大战了两个月,战况仍是胶着难分,所幸有了玄甲军的衔尾追击,倭兵自保犹是不及,也不敢在温州府大肆的奸淫掳掠。

方原在绍兴府又花了两个月时间,进行了一连串的土地置换,将九十万亩官田全换在了临山卫与山阴、会稽二县之间的土地。

他还计划专门安排一万玄甲军步战营的军士驻扎在临山卫,一是就近护卫杭州湾以南的绍兴、宁波二府,一是对近一百万亩的官田,还有属于方原的十万亩私田进行军事化的管理。

方原安排了被充作劳役的官绅、富商的家人,在临山卫四周的修建了十个大粮仓,专门用来储备这些专项专用的战略储备粮。

这九十万亩官田全种植了杂交水稻,种植的佃户还是交给之前土地上的佃户,亩产八百斤,田租七成,留给这些佃户的口粮是二百五十斤/亩,已远超周边州府的所得。

每亩多收的五百六十斤粮食,除了成本约一石粮食,上缴的田赋半石粮食,每亩地至少要多产二、三石水稻。九十万亩,每年多产的水稻就是二百万石。这些全部作为战略储备粮,已足以应付整个南直隶、浙江的天灾赈济,还有紧急事件的军粮支拨。若还有多余的粮食,还可以定期清仓,换做银子充当军费。

方原拿下了绍兴府后,整个浙北五府绍兴、宁波、湖州、嘉兴四府都已收复,只有郑森据守的杭州府还没纳入掌控之中。

他在绍兴府的铁血清洗,令周围诸府都是胆颤心惊,陆自岳更是代表宁波府的官绅、富商亲自上门来说服,若方原要在宁波府搞这种大清洗,他是宁死不能将玄甲军放进宁波府。

方原这次的计划就是定点打击绍兴府,绝不扩散打击范围。区区一个绍兴府的官绅、富商,宰了也就宰了,只要不波及到其他州府,便不会对方原的统治造成太大影响。

他对陆自岳是一再的安抚,承诺这次大清洗只是因为绍兴府的官绅、富商通倭,与其他州府的官绅、富商、百姓无关。在宁波府,只会引入信访政策,其余的田赋、商税全比照苏州等州府收取,请陆自岳回去安民,控制宁波府的恐慌情绪。

陆自岳这才半信半疑的回了宁波府,按照方原的指示,开始出具安民告示。

六月初,方原正在绍兴府清点田产,视察杂交水稻的种植。浙江巡抚张秉贞,杭州总兵王毅突然亲自找上门来了。二人这次是瞒着郑森的耳目,偷偷前来,等锦衣卫领着二人进入府衙时,才发现二人是着了布衣,双手紧缚,以一种负荆请罪的姿态前来面见方原。

二人此行的来意,方原是一目了然。明眼人都能看出郑家在浙江是大势已去,不趁早前来投降方原,而是选择继续对抗,估计杭州府的下场和绍兴府是一模一样。早些来投降了,方原是重拳难打笑脸人,事后纵然清算起来,至少也能保命。

张秉贞见了方原,立刻跪拜在地,王毅也与他并肩跪拜。

张秉贞诚惶诚恐的连连磕头,“方总督,下官张秉贞代表杭州府的三百万百姓前来向方总督请罪!”

方原见他二人负荆请罪的滑稽样儿,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淡淡的一笑说,“张巡抚有什么罪?杭州府百姓有什么罪?”

张秉贞碰了个软钉子,尴尬的继续说道,“杭州只有军士不到五千人,怎么挡得住郑家、倭兵的虎狼之师?张巡抚和我为了百姓的平安,只能忍辱负重,与恶狼周旋。我等盼方总督王师出征如久旱盼甘霖,请方总督吊民伐罪,解救杭州府生活在水生火热中的百姓!”

这两人明明是首鼠两端,眼下却自我包装成了学勾践忍辱负重。

方原也懒得去理会这他将百姓作为挡箭牌的演戏作秀,他们怎么演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此时此刻的态度是站在了方原这一方,这便足够。

方原似笑非笑的说道,“张巡抚,王总兵,空口白话的投降,我怎么信任你们?万一你们要是郑军派来的奸细,准备里应外合的呢?”

王毅连连摇头说,“在方总督面前玩诡计,不是班门弄斧?!”

方原见这个武夫连恭维话都不会说,失笑说,“这么说本督是玩诡计的专家了?”

王毅忙改口说,“是我胡说八道,方总督是仁义之师,王者之师,哪里会玩什么诡计?”

方原是笑而不答,张秉贞却猜出了方原并不是不愿纳降,而是想给二人布置任务,试探的问,“方总督有什么旨令,下官定当照办。”

方原嘿嘿一笑说,“这,旨令谈不上,我需要的是一个杭州府与郑家划清界限的投名状,你二人交不交得出呢?”

他这算是划出了道,话却还是只说了一半,王毅忙问道,“方总督想要什么投名状,给点提点也好啊!”

方原把玩着手中的玄甲军军令,悠悠的说,“你们去捉拿一个郑家的要害人物前来投降吧!”

张秉贞、王毅互望了一眼,还以为方原要的投名状就是要二人去捉拿了郑森前来投降,这不是在紧赶慢赶着令他们去送死?

张秉贞哭丧着脸儿说,“方总督,郑森护卫森严,驻扎的杭州卫更有上万郑军,这,这,我们也无计可施啊!”

王毅也附和说道,“杭州府的卫所兵更不是郑军之敌,方总督这是要我们去送死啊!”

方原巡视了二人一圈,缓缓的说,“我有说过要你们去捉拿郑森?我要你们捉拿的是,郑家麾下的猛将-甘辉!”

他自从初次与郑森交锋,差点被甘辉阵斩后,就一直想捉拿这个郑家的猛将,收为己用。之前有一次机会失之交臂,如今郑军是人心惶惶,捉拿甘辉的机会终于到了。只要张秉贞、王毅二人愿意配合,方原是十拿九稳能活捉了猛将甘辉。

张秉贞与王毅附耳商议了一会,张秉贞“方总督,甘辉驻守在杭州前卫,每隔五日会带着亲兵来杭州府督运粮草,若我们趁这个机会捉拿甘辉,必能一举功成。”

王毅接口说,“到时我们在城里布置三千伏兵,甘辉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必然束手就擒。只是,这个甘辉,方总督要死的还是活的。”

方原说道,“活口吧!一个死的甘辉本督拿来有什么用?本督就在绍兴府静候二位捷报。”

张秉贞连声应了,又偷偷的瞥过方原一眼,为难的说,“可若郑森得知了消息,立刻率兵前来攻打杭州府,杭州府也撑不过几日。”

方原知他这是以退为进,向自己讨要兵力支援,呵呵一笑说,“等你们捉拿了甘辉,立刻快马向我传信,我会立刻派出玄甲军攻打杭州府的郑军。到时候郑森是自身难保,逃跑还恨少生了两条腿,哪里还敢来攻打杭州城?呵!”

他承诺出兵相助,那郑兵就是必败无疑了,张秉贞、王毅二人是欣然领命去了。

方原望着二人背影,沉吟着自言自语说,“甘辉,只要有了这一员猛将,福建必是我方原囊中之物!”

第二百八十五章 强渡钱塘江

张秉贞、王毅二人在杭州城捉拿郑家的猛将甘辉,方原也在绍兴府开始调动兵马,准备支援杭州府,一举攻破在杭州府至少据守了大半年的郑森。

景杰南下追击倭寇带去了一万玄甲铁骑,一万步战营军士;‘赤古台在湖州府牵制郑森的是五千玄甲铁骑;如今留守在绍兴府的,只有三千玄甲铁骑,一万步战营军士。这些军士里至少一半是刚刚从河南、江西带回来的新卒,战力比之老兵要弱了不少。而且还要防备金华府郑芝龙的郑兵。

方原估算了一下,能抽调前去杭州府的,不超过八千人。

单是方原这一路进攻,恐怕无法给予郑森致命的一击,方原立刻派人前去联络湖州府的赤古台,整军备战,准备杀入杭州府,强攻郑森主力。

十日之后,方原终于接到了张秉坚、王毅派人送来的急报。

急报里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二人果是依照约定,率领三千杭州卫所的明军袭击了甘辉前来杭州府催粮的督粮队。

坏消息是因甘辉骁勇善战,竟然在三千明军的重重包围中杀出了一条血路,逃去了杭州城外的凤凰山上,据险死守。

这个甘辉是方原指名点姓要活捉的,王毅根本不敢大意,立刻派兵将凤凰山脚围了个水泄不通,纵然攻不上山,但也不能让甘辉就这么溜了。

方原捉拿甘辉的计划只成功了一半,无奈之下,只能率军前去策应杭州城的防卫。

郑森见杭州府突然发难,也是措手不及,立刻派出军队前去杭州城。到了杭州城下,郑森面临着两个选择,其一是攻打围困凤凰山的明军,替甘辉解围;其二是直接攻打杭州城,先拿下杭州城。

郑森思来想去,杭州城既然投降了方原,杭州府也必然守不住了。攻打凤凰山的明军,是劳军费力。还不如在玄甲军赶到之前先拿下杭州城,然后洗劫城中钱粮。

杭州城曾经是南宋的都城,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历来就是江南与苏州齐名的富庶之地。若能洗劫了杭州城内的官绅、富商,足以令郑军吃个饱,然后从容南撤。

郑森放弃了攻打凤凰山明军的计划,转而实施攻打杭州城的计划。

为了狙击玄甲军的支援,郑森立刻令麾下的虎将周全斌的五千兵马出杭州右卫,依着杭州府北河网密布的地形结营,步步狙击从湖州府南下的玄甲铁骑;另一员虎将冯信率五千兵马在杭州、绍兴二府交界处的凤凰山东南,据守钱塘江,狙击方原的援军。

郑森自率仅余的一万五千郑军,从杭州卫倾巢而出,准备攻打杭州城。

郑军到了杭州城下,连使者也没派进程,二话不说就开始攻城。

浙江巡抚张秉贞见郑森的军事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攻下杭州城,至于攻下杭州城的目的,已是昭然若揭。

杭州城眼下已是退无可退,唯一的生路就是死守杭州城,等待玄甲军前来救援。

指挥使王毅前去追击甘辉,已带走了杭州城绝大部分的守卫力量。如今还留在杭州城的,只有两千卫所兵。区区两千人要防守偌大一个杭州城,显然是杯水车薪。

所幸杭州城里至少有一百万百姓,张秉贞立刻组织了自告奋勇的五千精壮百姓,分发了武器,间杂着卫所的两千明军,开始登上杭州城的城门守卫。

杭州城共有七个城门,三个水门,七千守军分散在十个城门,每个城门只有五百至一千人不等。面对一万五千郑军专门突破一点的攻城,还是捉衿见肘。

面对郑军的猛攻,能不能守住杭州城,无论张秉贞还是杭州城的官绅,百姓其实心中根本没底,只能守一日算一日,巴望着玄甲军的援军尽快到来。

方原率军在出征五日后抵达了钱塘江东岸,据探马回报,沿江上下游一百里的浮桥早被郑军给拆了。

郑军的虎将冯信在对岸扎营驻守,他的任务不是歼敌,而是狙击方原的玄甲军渡江,为郑森攻打杭州城赢取宝贵的时间。

随方原出征的是玄甲军步战营副统领冯廷,见郑军在钱塘江西岸据江而守,便向方原提议,立刻征集百姓的渡船、渔船,趁着夜色强行渡河,攻打对岸的郑军。

方原在内心否决了这个建议,强行渡江,对门的郑军又不是傻子,万一半渡而击,那不是自投罗网?

他想采用的是当年红军强渡大渡河的战略,就是往上下游转进,避开郑军守卫的主力,然后强渡钱塘江。

方原微微一笑说,“冯统领,强行渡河攻打,或许会损失惨重。我的建议是,我留守在这里,以强行渡河为诱饵。你率精锐主力往上游转进,若有未拆的浮桥,立刻强渡钱塘江。若未有可以渡江的浮桥,不见郑军主力前来狙击,也可租用民船,搭建浮桥强渡大江。”

冯廷今次还是第一次随同方原出征,听到他这个大迂回转进的战略,大大出乎预料,恍然说道,“待我军渡了河,然后北上夹击江对岸的郑军!”

方原摇了摇头说,“杭州城危在旦夕,你渡了河后,立刻率军直插杭州城下的郑森主力,务必一战重创郑军主力,解了杭州城之围。对岸的郑军,等你解了杭州城之围,自会回兵支援,那时我再渡江追击,可大获全胜!”

冯廷也是战场的老将,方原这一招简直就是奇兵突击,在杭州城下的郑森做梦也不会想到,冯信的郑军还据守在钱塘江边,而玄甲军已杀至杭州城下。

他深嘘口气,对方原是由衷的赞扬,“方总督真是用兵如神啊!”

施琅早向方原汇报了冯廷在舟山群岛,突袭郑军军营,活捉了郑军水师大将林习山的大功,方原也早将冯廷纳入了重要培养的年轻将领行列。这次随军出征就是方原亲自对冯廷的考验,若能考验通过,便会加以重用。

方原不由得失笑说,“恭维话儿就少说吧!奇谋妙计不可少,但能贯彻执行的猛将更不可少。冯统领,杭州城百万百姓的性命,就全在你身上了!”

冯廷半跪在地,领下了军令状,“方总督,若不能解杭州城之围,我愿立刻自刎谢罪,绝不再来见方总督!”

方原本想安抚他几句,没有预料中的战果也不必自尽,但一想到若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冯廷或许能爆发出惊人的潜力,也就不再多言。

当夜,冯廷率了五千精锐主力连夜拔营,往上游寻找渡河良机。而方原则留在原地,安排了留守的三千军士开始装模作样的搭建浮桥,迷惑郑军的耳目。

对岸防守方原的冯信也没察觉到任何异常,见方原还在慢吞吞的搭建浮桥,只是固守原地。他打的如意算盘是等方原搭成了浮桥,渡河的时候才半渡而击,一举击溃方原的主力。

十日后,冯廷的玄甲军在沿着大江转进两百里后,终于找着适合强渡渡河的地点,见对岸的郑军并未追来,立刻召集当地渔民、船民,征用了所有的民夫、渔船,更许以了重金酬谢,连夜搭建三座浮桥。

到了次日清晨,浮桥搭建完成,五千玄甲军顺着浮桥轻而易举的渡了江,开始轻兵东进,杀奔杭州城下的郑军而去。

第二百八十六章 杭州保卫战

郑军在杭州城下猛攻了十日,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攻破了杭州西门-涌金旱门和水门。

大批的郑军从涌金门鱼贯而入,防御其他诸门的杭州城守军除了每个门留守两百人,其他的开始往涌金门集结,在城西的坊间和郑军打起了巷战。

双方在杭州城西大战了一日一夜,城西的三个坊已是火光冲天,整个杭州城西的百姓蜂拥逃窜至其他未被战火波及的民坊。

浙江布政司署里,浙江巡抚张秉贞已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坊一个坊失守的军报不断传来府衙,郑军几乎已控制了整个城西。

更令人恐慌的是,杭州城守城的三千军士已战死了二千,能成建制抵抗郑军的不足五百人。这么点兵马,入城的郑军无须一日就能全吃了,然后整个杭州城就彻底成了一座待宰的羔羊。

他也向前去凤凰山的总兵王毅发出了回援的旨令,但王毅区区三千明军哪里敢去和郑军硬碰硬,全填进去也就只够郑军吃上一口,给杭州城续命一、两日而已。

王毅接到调兵的公文,也就视如不见,借口要继续围困甘辉,在凤凰山拥兵不前,坐看杭州城逐步的陷落。

浙江布政司官署已乱成了一锅粥,巡抚张秉贞向按察使李挺问道,“老李,按察使衙门还有多少衙役、兵丁?”

李挺哭着脸儿说,“兵丁全拨去城西了,衙役一听要上战场全不见踪影,巡抚大人,我们这次真是上了方原的当,他不会来支援我们,只是想坐看我们和郑军两败俱伤。老沈,就是你一再坚持投降方原,郑家攻城之祸就是你引来的。”

布政使沈廷扬沉声说道,“以我族侄对方总督的评价,他是一言九鼎之人,说了会来救援就一定会来救援。玄甲军迟迟不到,九成是因为遇上了郑军的狙击。”

两人又开始无谓的争吵,张秉贞叹声说,“老沈,如今不是争吵的时候,快想想法子怎么挡住城西的郑军。”

沈廷扬说道,“巡抚大人,按察使衙门,杭州府衙大牢里还关着数百囚犯,我前去组织起来去城西吧!”

张秉贞赞同了他这个提议,立刻令他前去组织牢里的囚犯,分发了武器,再次投入了城西的战场。

郑军杀入了城西,一面清理还在打巷战的明军,一面开始洗劫城西的富商、大户,奸淫的奸淫,劫掠的劫掠,金银一车车的打包好了,准备运走。

不到一日,郑军抢来的财物,已装了满满的一、两百车。

到了入城后的第三日,亲自在城西指挥巷战的郑森突然接到紧急军情,城西二十里的郑军大营已被玄甲军攻陷,数之不尽的玄甲军正蜂拥扑向了杭州城,开始一路剿杀参与攻城的郑军。

郑森闻之是大惊失色,玄甲军来的如此之快,更有甚者,冯信那边是一点消息没传来,难道玄甲军能神出鬼没?

玄甲军的神兵天降比郑森至少估计的至少提前了五到十日,这一下是彻底打乱了郑军洗劫杭州城,再满载而归的如意算盘,打包好的几百车财物,估计是很难带走了。

城西的明军,组织的囚犯还在拼死的抵抗,身后又被玄甲军包夹,若再不当机立断的撤走,郑军会在杭州城下全军覆没。

郑森立刻下令,弃了抢劫来的财物,不得耽搁,全军撤退至金华府,与郑芝龙汇合。

郑森显然是高估了郑军的军纪,这帮从福建千里迢迢前来浙江的大头兵,就是图财图女人来的,如今要他们白白丢弃到手的财物、女人,无异于虎口夺食。

为了钱财、女人,郑森所谓的军令连个屁都不如。一听说郑森要丢弃财物、女人撤退,郑军开始一哄而散,开始各自抢夺打包好的财物,金子、银子、珠宝,全往怀里塞。还有几百个郑军为了最后再爽一把,又开始集体**被捉来的年轻女子。

整个城西的郑军早已如乱作一团,有如人间炼狱。

郑森见乱兵已状如禽兽,便知大势已去,只能带着七千亲兵立刻撤出了杭州城的涌金门,却得败军来报,十里外数千玄甲军军士如疾风般的杀至。

两军距离已如此之近,若无一支军队前去狙击,郑军仓促往南撤,会被玄甲军立刻衔尾追杀,七千人估计没几个能平安逃到金华府。

郑家如今的四大猛将是甘辉、施琅、周全斌、冯信。

如今施琅早已投敌;甘辉被围困在凤凰山;周全斌、冯信正在狙击玄甲军,跟着郑森身边的,连一个能担大任的大将也不见踪影,怎么去抵挡如狼似虎杀来的玄甲军?

郑森正暗叹今日要全军覆没,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将站了出来,生的是虎背熊腰,孔武有力。

小将匆忙的行了个军礼说道,“末将刘国轩,精通水性,愿领两千军士殿后,掩护总兵大人撤退。”

这个刘国轩是初入中军帐不久,之前颇有军功,但因其年幼,在郑家又无举荐之人,郑森一时也未曾留意,只令他在中军帐留职。未曾想到,在这个士气低落,军心惶惶的危难关头,刘国轩竟然敢主动请缨去狙击玄甲军。

郑森也来不及多想,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立刻调拨给刘国轩两千郑军,令他前去断后,能拖住玄甲军两日,便可撤退。

刘国轩领兵去后,郑森远眺着凤凰山的方向,郑家第一猛将甘辉还被困在凤凰山上,若不去营救,甘辉必会兵败陷在敌手。

郑森盘算着要不要立刻前去解救甘辉,却被手下死死的拦住了,七嘴八舌的开始劝说郑森。

“总兵,凤凰山下还有三千明军驻守,若此时前去,且不说能不能打退明军,纵然打退了,五千郑军有几个能活着回到金华府的?”

“岂能为了甘辉一人,致总兵大人性命,五千郑军性命于不顾?”

“甘辉勇猛无敌,说不准此时早已从山路逃走了。”

诸人是七嘴八舌,反正态度只有一个,就是任由甘辉自生自灭,保住五千郑军要紧。

郑森是绝然舍不得抛下猛将甘辉,但麾下诸将无一人愿率兵前去营救甘辉,法不责众,他也很是无奈。莫说诸将调不动,就是五千郑军,也没有多少会执行这项几乎是陷入必死之地的军令。若郑森再强硬下去,估计眼下这支五千郑军也会一哄而散,抛下他直接南逃。

郑森百般无奈,只能再次眺望凤凰山一眼,遥敬了一个军礼,暗自祈祷甘辉能杀出重围后,便下令派出两队哨骑分别前去知会周全斌、冯信二人不要再恋战,撤退至金华府汇合。

布置妥当一切,郑森便率着五千郑军开始加速的南撤。

郑森从杭州府撤退的消息一传出,正在利用水网地形,与赤古台打着游击战的周全斌,还有驻守在钱塘江边的冯信得了军令,不敢再在杭州府逗留,全军南下金华府。

赤古台率玄甲铁骑追击,斩杀了一千郑军,终于还是让周全斌借着水道逃走了。

冯信的五千郑军正准备撤退,被突然渡河的玄甲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了一千余郑军。方原的目标是尽快至杭州城安民,还有招降猛将甘辉,也没再去扩大胜果,冯信也就借机成功的逃脱了追杀。

等方原在三日后赶到杭州城郊时,却见到冯廷还没能突破把守各处水道的两千郑军。

两千郑军能拖住五千玄甲军精锐,坚守了三日之久,方原是微微一惊,忙追问郑军的统领是何人。

冯廷如实的汇报说,是一个叫刘国轩的小将,精通陆战、水战,忽水忽陆,互相策应,玄甲军每推进一步,都十分艰难。在杭州城外大战了三日,只推进了五里。

方原暗自恍然,这个刘国轩可不是什么小将,乃与甘辉、施琅并称郑家五虎将之一,史书上郑家那个台湾小朝廷的军事支柱,初一露面便已崭露头角。

第二百八十七章 入城安民

方原来到与刘国轩对峙的河道边,见郑军左中右三军,水路二军的营寨是互相策应,攻打任何一营,至少有二营可以支援,果是深得兵法列阵之妙,忍不住感叹说,“刘国轩,果是名不虚传啊!甘辉、施琅,如今再加个刘国轩,郑家良将如此之多,可惜郑家父子不知用人,否则岂会败得如此之速?”

冯廷听他褒扬刘国轩,其实就在打自个儿的脸,满脸羞愧的向方原请罪,“方总督,我没能击破刘国轩的后军,追击逃亡的郑森,请军法责罚。”

方原见他实在也太过敏感,还以为自己在指桑骂槐,哈哈一笑,又开始安慰他说,“冯统领,你如期赶到杭州城外,吓得郑森落荒而逃,挽救了一城的百姓,只有功没有过。不过嘛!打仗,猛冲猛打固然勇气可嘉,但若能善用计谋,智慧与勇气相结合,更能事半功倍。”

冯廷忙向他请教,这一仗到底该怎么打才能迅速突破刘国轩布置的防线。

方原凝望着河对岸的刘国轩军营,沉思了一会,笑了笑说,“我军有单兵战力,还有兵力优势,对岸的郑军必然如临大敌,时时刻刻堤防我军的异动。任何一个小小的兵员调动,都能使郑兵成为惊弓之鸟之卒。”

“此地河流密布,无论是进攻、撤退都会受限,我建议冯统领使一招疑兵之计,分三路突进,两路佯攻,一路主攻。你说刘国轩能不能猜到我军哪一路是真,哪一路是假?若他猜不到虚实,他还敢不敢在原地驻守,等着我军去包抄他的后路?”

冯廷听了他的一番说教,顿时恍然,立刻将全军分兵三路,只有左路是实攻,中右二路是虚攻。

刘国轩见玄甲军兵分三路,也摸不清其中的虚虚实实。他已死守了三日,算是圆满完成了郑森下达的坚守两日的军令,再战下去,若被玄甲军钻了空子,损兵折将,那就得不偿失,还不如趁好就收。

刘国轩立刻下令两、三千郑兵合军一处,趁着夜色南撤,前去和金华府汇合。

次日清晨,冯廷见对岸的刘国轩果然撤了兵,对方原的疑兵之计是心悦诚服,立刻去向方原汇报捷报。

方原,冯廷令哨骑先去城里报信,便驱兵直抵杭州城下。

杭州城涌金门口,巡抚张秉贞、布政使沈廷扬、按察使李挺带着布政司衙门,还有杭州府衙的各级官吏,已排好了队迎接方原进城。

张秉贞、沈廷扬二人陪同方原从涌金门入城,刚到城门口,入目的是残破不堪的水、旱二门,残垣断壁彰显着之前攻城战是何等惨烈。

张秉贞说道,“今次的主战场就在涌金门,城里的卫兵坚守了整整十日,战死了二千三百余人,几乎损失殆尽。”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浙江、杭州府若在大明治下,张秉贞确实是浙江巡抚。但如今已换成方原的治下,张秉贞能不能继续当这个浙江巡抚,完全就要看方原的脸色。方原一个旨令立刻就能剥夺他身上一切的官职。

张秉贞趁机前来邀功,将守城的功劳全揽在自个儿身上,就是想换取方原继续支持自己当这个浙江巡抚。

方原听了是默然不语,张秉贞的心思他懒得去理会,真正令他无语的是,郑森撤退前最后的疯狂确实出乎预料。

众人进了城门,路过城西诸坊,方原一眼便见到诸坊的街道、商

铺、民舍被郑兵摧残过后的凄惨景象,还有成群结队失去了钱财、女眷,正在家门口撕心裂肺哭喊的百姓。

方原见了百姓的惨状,气得是咬牙切齿,问道,“郑兵在城里奸淫掳掠了?”

张秉贞如实的禀报,“方总督,郑兵进城之后,我立刻组织了官兵、囚犯与之进行了三日三夜的巷战。但终是寡不敌众,郑兵在城西抢银子、抢女人,无恶不作!”

方原心中升腾了浓浓的杀机,暗暗念道,“郑森啊,郑森!未曾想你也是心狠手辣之辈,你既然做了初一,就莫怪我做十五了!”

数百百姓突然上前拦着众人的车马,齐刷刷的跪地求恳,“官爷们啊!求你们快去追赶那帮畜生,救回被抢走的女人啊!”

数百人一起求恳,声嘶力竭,这也是张秉贞故意安排的。他也想着去追击郑兵,夺回被抢走的女人。但单凭杭州府的卫所兵追去也是给郑兵送菜,只能激将方原派出玄甲军追击。

方原气得是浑身一颤,厉声问道,“张巡抚,郑兵还劫掠了银子,女人撤离的?撤离多久了?”

张秉贞说道,“据统计,郑兵至少劫掠了五百女人。”

负责军事的浙江布政使沈廷扬也汇报说,“郑森的主力已撤退了三日之久。留在城中凌虐百姓的五千郑军是一日前才撤离,他们带着抢来的金银、女人率军沿着水路南撤。”

这些郑军带着金银、女人肯定逃不了多远,方原立刻叫来冯廷,朗声说道,“冯统领,你领五千玄甲军去追击郑兵,抢回被夺走的银子,还有女人。”

冯廷拱手领命,却听方原又大喝说,“这次的军令只有一个,对这帮畜生不受降,尽数屠杀,一个不留!”

冯廷是轰然领命,立刻去调派兵马,追击郑兵。

跪拜的百姓见方原出兵去追击郑兵,更下了军令,将作恶多端,恨得咬牙切齿的郑兵全部诛杀,齐齐冲他磕头谢恩。

方原朗声说道,“诸位,今次杭州的战火是郑家引来的,但也因我等官府护民不利,没能御敌于城门之外。本督会拨付十万两银子作为专项银子,重建被战火摧毁的城西三坊,帮你们早日回归家园,过上以前的平安日子。”

战火本是天灾人祸,方原肯自掏腰包十万两来替百姓重建家园,简直是仁至义尽,立刻引来杭州城百姓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方总督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喊声响彻云霄!

方原的这一善举令张秉贞、沈廷扬二人也是深深动容。

杭州城之战,严格意义上,是杭州府引狼入室引发的恶果。方原不来援救是本分,来援救是仁义,并无任何的过失,但他却自担了责任,更愿支拨巨款来援建。

比之烧杀抢掠的郑兵,方原的仁义,玄甲军的军纪严明简直是天壤之别,再想起众人之前勾结郑兵,引狼入室的愚蠢,是既感激,又惭愧,冲方原心悦诚服的行礼道谢。

方原回了二人一礼,行出了一截,又问道,“张巡抚,郑军的甘辉在哪儿呢?”

张秉贞一听他称呼自己为张巡抚,那就是认可了自己这个浙江巡抚的身份,悬着的心儿也落了地,忙说道,“甘辉的督粮队被我军围困在凤凰山上。”

方原捉拿甘辉心切,追问道,“甘辉随行有多少兵马?”

张秉贞愣了愣,甘辉随行的督粮队也就三百兵马,但却因甘辉骁勇善战,三千明军也没能围住,被他逃上了凤凰山。若直言甘辉只有区区两、三百兵马,三千明军却不敢攻山拿人,估计方原会恼羞成怒。

张秉贞想了想说,“甘辉随行至少一千兵马,又占据了地利,我军一时也攻不上去。”

方原一眼就看出他脸上的迟疑之色,冷冷的说,“张巡抚,军中之事可不比官场,牵一发就是成百人的性命,甘辉在凤凰山上到底有多少兵马?”

张秉贞被他看穿了小伎俩,不敢再隐瞒,老老实实的说道,“只有两、三百兵马。”

方原大怒的呵斥说,“甘辉只有两、三百兵马,至多一千明军凭着地形,就能将他围困在山上,为什么不抽调两千兵马回城守城?若再有两千兵马,郑兵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攻陷涌金门,还有城西三坊!”

张秉贞吓得脸色大变,忙如实的说道,“方总督,我向王总兵下了调派军令,王总兵他说要替方总督办事,不能回来守城啊!”

方原这下算是心知肚明,这个王毅,就是在怯战避战,身为杭州总兵却坐视杭州城失陷,这个罪名已足以将他军法处治。

第二百八十八章 撒网捕兽

甘辉随行虽然只有两、三百人,但却占据了凤凰山有利的地形,再加上骁勇善战的甘辉,还有手下一帮亡命徒。单凭区区三千杭州卫所兵,要上山捉人,估计也会死伤惨重。

方原令军士前去给赤古台传令,令赤古台的六千玄甲铁骑,星夜兼程的赶来杭州城,准备以装备精良的玄甲军士攻山。

两日后,方原、赤古台率领五千玄甲军来到凤凰山脚,杭州总兵王毅恭恭敬敬的将二人接入了军营,鞍前马后的招呼侍奉。

方原默然的看着眼前这个卖力讨好的杭州总兵,眼下还真是重拳难打笑脸人,要惩处他也要等捉拿了凤凰山上的甘辉之后,便不紧不慢的问道,“王总兵,甘辉还在山上?”

“是!”

王毅又如实的告知如今的军情,“凤凰山曾是南宋的皇宫所在,后改建成寺庙,毁于一场大火。但山上仍有不少当年皇宫遗留下的的城墙和屋宇,甘辉是据险而守,我军迟迟拿不下。”

方原已是军事上的老鸟,一听王毅的介绍便知这些南宋的宫墙,还有屋宇虽已废弃,但毕竟之前是按照护卫皇宫的标准修建,肯定是利于防御。只要稍经加固便是现成的防御工事,以这些卫所兵的尿性,攻不下来也是正常发挥。

方原、赤古台二人在王毅的带领下,步行上山,崇山峻岭中屋宇、城墙是若隐若现,一片寂静,但于无声中却能分明的感受到隐隐的肃杀之气。

方原一行人隔远了以望远镜探查,城墙缺口早已沙石填了,屋宇墙后军士的刀兵是隐约可见,看来郑军还在驻守。既然还有郑兵,那甘辉肯定还困在山上。

一行人绕着山路走了一圈,并未发现明显的破绽和缺口可以长驱直入,看来甘辉也是目光如炬,早将防御工事布置得固若金汤。

方原、赤古台回到山下的中军帐,开始商议破敌之策。

赤古台开门见山的说,“郑军想在皇宫屋宇间与我们打巷战,强攻的话必然损失较大。如今已是秋季,天干物燥,只要放一把火,就能将郑军一焚而光。”

他的法子倒是简单粗暴,只要一点火,郑军肯定是守不住的。

但在凤凰山上一点火,浓烟借着大风一吹,立刻会弥漫到整个杭州城,城里的数十万百姓必然深受其害。为了对付区区两、三百,而损害数十万人的利益,实在有点小题大做了。

方原立刻否决了赤古台的法子,他想采用的,还是之前对阵甘辉的老法子,就是以催泪、辣椒烟雾开路,迫使郑军根本无法坚守,再逐一攻克每道防线。

方原召集了赤古台,还有三百精锐的玄甲军士,给每人配备了一个防毒面罩,一套防爆装备,一支玄甲神铳,一柄用于砍杀的马刀,一柄用于劈刺的倭刀,一把防身的军用匕首,十个催泪、辣椒喷雾,还有三十发子弹。

这已是方原打造出来的最精锐的突击部队,完全按照现代化标准建成,这种精锐突击部队对付这些古代的军队,方原坚信就是砍瓜切菜、信手拈来。

三百突击部队已集结成军,杭州总兵王毅见了这种武装到牙齿的精兵悍将,威武雄壮之师,惊的是目瞪口呆,对方原是彻底拜服。

带领突击部队冲锋的是猛将赤古台。

攻坚战开始!

赤古台的突袭部队借着树林的掩护,开始往宫墙突进。郑兵的火铳、弓箭,根本无法穿透突击部队的防爆装备,造成致命的伤害。

突击部队拼着受了些些轻伤,抵达宫墙之侧,开始从宫墙的缺口往工事内扔催泪、辣椒喷雾。在工事后,准备打巷战的郑军被呛得是头晕目眩,纷纷逃离了本来坚守的阵地。

赤古台率军轻而易举的突破了第一道工事,待冲到南宋皇宫的正殿,却遇上了迎面而来的甘辉。

全副铠甲武装的甘辉从殿后闪出,一手持盾,一手持倭国大刀冲着赤古台杀奔而来,想使用惯用的斩首策略。

赤古台也是蒙古人好勇斗狠的性子,也不使用火铳,一手使马刀,一手使倭刀,正面迎上。

这是玄甲军、郑军最猛的二将之间的肉搏,众军士没一个敢来参与其中,纷纷闪开,各自应战。

甘辉、赤古台二人杀得兴起,你来我往,刀光剑影的缠斗了半个时辰,仍是不胜不败之局。

这边两个主将在拼肉搏,那边没了主心骨的郑军再无法阻挡装备精良、无论单兵素质,还是斗志军心都远胜的玄甲军士,被突击部队杀得四散溃逃,根本无法组织成有效的抵抗,只能龟缩在一间间屋宇内外,凭着地形优势苦苦的支撑。

突击部队在两个百户的带领下,分出两队,挨着一间间屋宇清点郑军的残兵。

开战了一个时辰,突击部队将已成了残垣断壁的皇宫、寺庙搜了个八八九九,打死郑兵百余人。还有百余郑兵扛不住突击部队的攻势,不敢再在皇宫据守,而是选择立刻往凤凰山的主峰逃去。

甘辉也并非一味斗狠的莽夫,之所以一直缠着赤古台恶斗,而不去带领郑兵据守,是自知大势已去,再怎么防御,今日也到了大限之日。与其畏畏缩缩的逃避,不如直接斩杀一个玄甲军的猛将,还能捞回本来。

哪知他与赤古台恶斗了一个时辰,仍是拿不下赤古台,甚至连上风也没占到,仅仅是个平手之局。

甘辉眼见郑兵已溃散往后山,已心知肚明,要斩杀赤古台是不可能了,立刻虚晃一刀,往殿后逃去,赶去和逃往主峰的郑军汇合。

因山路狭窄,一条小路仅能通过一人,赤古台也没有再去追击,而是留守在攻占的皇宫、寺庙遗址之内,派人去向方原报捷,令方原前来主持大局。

方原带领着两千玄甲军士进驻了南宋皇宫遗址,主峰上根本没有粮食补给,此时再强攻已没有任何意义,只需要派人守住下主峰的山道,便能将甘辉一行人困死在山上。

方原一面令玄甲军封锁了从主峰下山的所有山道,包括没有道路,坡度较缓的山间树林,以免甘辉趁机从山间逃脱。一面派军士向主峰上的甘辉送去了劝降书信,承诺只要甘辉投降,立刻重用,所有亲兵都既往不咎。

在主峰上的甘辉坚守了半日,甚至还派出几个军士去探查主峰的各条山路,寻找有没有坡度较小的缓坡山林可以逃生。

半日之后,前去探查的军士回报,但凡可以下山的缓坡都已驻扎了一百以上的玄甲军,树林间荆条封路,荆棘密布;余下的就是跳下去生死全看天意的陡坡。

至此,甘辉所有的退路已被彻底封死,再坚持了一日,随行的百余亲兵已饿得头晕眼花,只能勉强的或坐或站。

甘辉见众亲兵颓丧等死的惨状,若此时玄甲军攻打,郑兵已无一战之力。

甘辉最后一次从主峰远眺凤凰山下的杭州城,在这个最高峰鸟瞰,对方圆十里内的情况能一览无余,玄甲军的旗帜飘扬,目光所及之内,再不见任何郑军的军队。

主帅郑森已撤离了杭州城,竟抛下自己这一支孤军撤离了!

他双眼渗出绝望的泪水,如今已陷入绝境,唯有自尽殉葬,报答郑氏的知遇之恩。

甘辉面向南跪倒在地,缓缓的抽出佩刀,搭在了在脖子上,准备自尽而亡。

一个亲兵急匆匆的传来了方原的劝降书,甘辉斜斜的瞥过一眼,对内容是看也不看,惨然一笑说,“战败,但有一死以报郑氏,绝不做三姓家奴。”

几个亲兵知道他一死,众人是绝无幸免,开始纷纷劝说。

“甘统领,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留着有用之身才能报郑家的知遇之恩啊!”

“不如先诈降,只要下了山,随时都有机会能逃走。”

“为什么要逃走,甘统领不如诈降,然后找机会斩了方原,这才是对郑家最大的报恩。”

甘辉一听众人的劝说,一想也是在理,先诈降方原,再伺机刺杀,便能一举灭了这个郑家最大的对手,比之眼前毫无价值的自尽,害死亲兵百余条人命,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甘辉念及此处,将佩刀一扔,颓然说道,“立刻去禀报方原,只要他放过我的百余亲兵,甘辉愿意接受投降!”

第二百八十九章 反间计

甘辉自缚着双臂,由亲兵押送着下了凤凰山主峰,来到方原的军营前,跪拜受降。

方原大笑着解开了他的捆绑,只令玄甲军缴了众人的兵器,亲热的拉着甘辉,带回了军营,善言安抚说,“甘统领,自上次一战之后,我就望着能得甘统领效力,今日终于如愿以偿,哈哈!”

甘辉是个战场的猛将,但却不是个合格的演员,说起谎来还是相当的不自然,更不专业,忙低了目光说,“方总督能赦免罪将万死之罪,已是浩荡之恩。罪将感方总督大恩,必当鞠躬尽瘁,为方总督鞍前马后的效力。”

方原微微一怔,却也察觉到甘辉话里话外中的异味儿。捉拿施琅时,施琅是誓死不降,还是方原使尽了各种手段,诱骗郑芝龙杀了施琅全家才令施琅降服。

眼下这个甘辉乃是郑家头号猛将,之前在战场冒死冲锋要阵斩方原,已经充分的证明此人是悍不畏死之徒。如今甘辉轻易的投降,本就令方原起了疑心。

单纯的投降,尚可理解为甘辉珍惜生命,留住有用之身以图进身之计。但一个人的本性是数十年养成的,投降前,誓死不屈,投降后态度立刻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转变,这就令方原觉得匪夷所思。

甘辉不寻常的表现只有一个解释,他是在演戏,看似投降,实有二心!

方原看破却不点破,冲着甘辉爽朗的一笑,“甘统领,郑芝龙、郑森父子还盘踞在金华府,你对郑家父子的战法十分熟悉,就随我出征金华府,彻底将郑家父子赶回福建老家,哈哈!”

甘辉佯作领命,随同方原一起下了凤凰山。

王毅见方原活捉了甘辉下山,忙迎上众人,连连恭维说,“方总督的玄甲军真是神兵天降,战则必胜,攻则必克,所向披靡啊!”

方原下了战马,令赤古台带着甘辉一行人去休息,拉着王毅的手儿进了中军账,微微一笑说,“王总兵,你家中尚有何人啊?”

王毅见他突然问出这么个唐突的话儿,惊愕的答了,“上有七旬高堂,中有贤妻持家,下有三子二女。”

方原拉了他亲热的坐在身边说道,“令堂,令妻贤良淑德,我替她们讨个诰命夫人的封号吧!你的儿子,我会安排进江南大学堂学习深造;你的女儿,我会指配一个好人家。”

王毅听了猛地一惊,连自己的母亲、贤妻、二子女都有了安排,却偏偏不提自己的官职安排,便知方原是话中有话,吃惊的问,“方总督,那下官,下官,是什么安置?”

方原一下下拍着他的手背,正容说,“王总兵,杭州城陷落,城西的百姓死伤数万人,被摧毁的民舍、商铺不计其数,这个责任该谁来担啊?”

杭州城陷落,他这个杭州总兵自是要负首要罪责,王毅额头上是冷汗淋漓,颤抖着声儿说,“方总督,当时我并不在杭州城,是替方总督捉拿郑军的甘辉啊!方总督,你的一个旨令,我是赴汤蹈火,死而后已,你不能过河拆桥啊!”

方原默然了一会,又问道,“王总兵的意思,这次杭州城失陷的责任,其实是我调派不当了?”

王毅猛地一惊,已知其中的要害所在。杭州城失陷这么重大的事件,官府必然要给出一个说法。王毅身为杭州总兵,必然会受到明律军法的严惩,但若照他的说法公布出去,方原其实也难辞其咎。

方原愿意重重的抚恤他高堂,妻儿,就是要他闭嘴,主动认罪伏法来平息杭州府的民怨。

王毅想到今次已是必死无疑,吓得跪倒在方原面前,匍匐磕头说,“方总督,我真的是必死无疑?!”

方原上前抚摸着他的背心,淡淡的说,“王总兵,你身为杭州总兵,在郑军攻城之时,避战怯战,致使杭州城陷落,难道你还想活命?你放心的去吧!我承诺对你家人的照顾,必会一一兑现。”

王毅颤抖着声儿说,“好,好,我伏法,认罪!”

方原点了点头,令王毅在招供书上按手印画押后,再令军士将他带了下去,关押、饮食的条件,宽厚待之。

方原令锦衣卫在杭州城里放榜安民,并将杭州城陷落的一切罪责全推到总兵王毅头上,其他的官员一概澄清了关系,平安脱险,算是对这次杭州城陷落的事件进行了官方的定案。

冯廷奉命追击南撤的郑兵,这些郑兵满载着金银珠宝、女人的牛车至少一百辆,日行不到四十里,在两日后,杭州城南一百里就被冯廷给截杀了。

郑兵早就军心涣散,面对兵强马壮的玄甲军,只抵抗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彻底溃败,纷纷放下了武器,向玄甲军跪地投降。

冯廷奉了方原的严令,对这些丧尽天良,荼毒杭州百姓,奸**人的郑兵一律不准降,只能屠尽灭绝,便拒绝了郑兵的集体投降。

他责令郑兵拾起武器,重新开战,直接以战场的方式将三千郑兵血洗殆尽,人头也尽数砍下。

这三千郑兵趁着夜色逃走的,只有不足百人。

冯廷直接令所有的女人下车步行,用三十辆之前载着女人的牛车装着郑军的头颅搁在牛车上,连同所有劫掠来的金银珠宝全押回了杭州城,向方原复命。

方原将冯廷押送回来的女人,尽数放归了家里。金银珠宝除了作了记号的金元宝、银锭,按照来源一一送还。大部分无法确认归属的,留下了五万两犒赏参与杭州一战的玄甲军,余下的平均分配给了三坊所有登记在案的百姓。

郑军的三千颗人头,方原令玄甲军士直接挂在了城南的郊区,示众十日,以平息杭州城百姓的民怨。

投降的甘辉,方原直接提拔他成了亲兵营的副统领,和亲信的锦衣卫统领胡琦一同负责方原的护卫工作。

甘辉见方原如此不加警备,是暗暗欣喜,开始与之前一同投降,被编在其他军营的亲兵开始私下联络,伺机而动。

胡琦是个老江湖,甘辉的些些小伎俩早就落在他眼中,趁着方原视察军务的当口,见甘辉不在,忙低声提醒方原,“方总督,甘辉此人新降,切不可重用,更不能将护卫之职交到他手里啊!万一仓促有变,悔之晚矣!”

方原见胡琦也起了疑心,看来甘辉这场诈降戏真是太不专业,搞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需要去演员培训班重新培训,不由得一笑,“老胡,这个甘辉最近有什么动静?”

胡琦如实的将所见所闻向方原禀报,“甘辉与编在其他营的亲兵私下联系甚密,居心叵测,不得不防!”

方原失笑说,“老胡,你也太小看我,甘辉区区一个诈降计,岂能瞒得过我的双眼?他既然想使诈降计,我就将计就计,送他一个反间计,再送郑芝龙一个借刀杀人计,彻底断了他报效郑家的念想,他才会真正的归顺。”

胡琦这才知道方原其实早有防备,只是在将计就计而已,恍然说,“原来方总督是想.....呵呵,这一招真是高明啊!”

方原比了个收声的姿势,又交代说,“锦衣卫必须外松内紧,将甘辉,还有一众投降的亲兵看紧了,但又不能令他们看出破绽。还有,甘辉是个猛将,等闲之人挡不住他三拳两腿,必须抽调锦衣卫里的精锐之士前来护卫。”

胡琦将他的交代一一记下了,方原又笑了笑说,“老胡,这些日子,我的身家性命全在你手上了,哈哈!”

胡琦正容说,“方总督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胡琦万死不能报,只要我胡琦还活着,方总督就一定安然无恙。”

方原拍了拍他的肩,凝望着远方的军营,嘴角扬起了一丝冷笑。郑芝龙之前就中了计,杀了施琅全家。如今故伎重施,要郑芝龙在一个陷阱里再摔一次,再杀甘辉全家,令甘辉也死了报效郑家之心。

第二百九十章 输红眼的赌徒

金华府治所

金华县

郑芝龙、郑芝豹、郑森三人正在视察从浙北五府溃退回到金华府的郑军败兵。

从杭州府撤回的败兵有一万五千,再加上金华府留守的两万郑军,目前还留在浙江的郑军总数是三万五千人。

整个军营早已是军心涣散,人心惶惶。

郑芝龙遥想大半年前,十万郑家陆军,三万水师,三百五十艘战舰,再加上倭兵五万,铺天盖地的北上,声势何其浩大。

出征的将领是猛将如云,郑芝龙、郑芝凤全是身经百战的战场老鸟,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郑森,水师大将施福、林习山,陆军三虎将甘辉、周全斌、冯信。倭兵方面还有德川幕府第一老中-松平信纲,黑田、岛津两藩的藩主,麾下的倭将也是多如牛毛。

郑芝龙满以为浙北五府能收入囊中自不必说,就连南直隶,也应该能顺势拿下,将方原赶到长江以北。

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和玄甲军连番大战,战果令郑芝龙是瞠目结舌。

倭兵方面,两藩藩主黑田忠之、岛津光久全部投降,五万倭兵只有不足一万,由松平信纲去了浙南六府打起了游击;

郑兵方面,三万郑家水师,全军覆没,只被施琅放回了不足一万降兵,三百五十艘战舰的庞大舰队也被施琅打得南逃,在海门卫苟延残喘;十万郑家陆军,损失了至少六、七万,连最精锐的五千虎贲近卫也只余下不足千人,几近全军覆没。

将领方面的折损也是惨重。

水师方面,大将施福投降了方原,战败后的林习山被罚去金门岛,水师营的千户、百户等中下级军官是折损殆尽。

陆军方面,郑家第一猛将甘辉被方原逼降,其他的虎将周全斌、冯信也被打得灰头土脸,幸亏多生了两只脚才仓皇逃回。折损的中下层军官更是不计其数。

郑家这次北上,败得是惨不可言。

如今,只余下三、四万败兵在金华府苟延残喘,收复浙北五府是痴人说梦,就连能否守住浙南六府也是捉衿见肘。

郑芝龙是悔不当初,对郑森擅自挑起兵祸的行为更是恼怒至极,沉声说道,“森儿,为父早说过不能北上南直隶,应该南下广东,如今遭此大败,你还有何话说?”

郑森出征前雄心勃勃,但如今却被泼了一头冷水,他这个主战派的主帅应该负全权之责,若非郑芝龙袒护这个爱子,早就该军法处治。

郑森是默然不语,郑芝龙也不想理会他,目光又落在郑芝豹的身上,“老五,战场打得一败涂地,如今该如何是好?是留守金华府,控制浙南六府,还有退回福建,稳守仙霞关?”

郑芝豹颓然说道,“大哥,这仗没法再打了,浙南六府也守不住了。不如借着金华府还有三、四万人马,倭兵还未彻底崩溃,派使者与方原和谈。浙南六府里,郑家只要陆路的衢州府作为仙霞关的缓冲,还有台州、温州二府的军港作为贸易通道。余下的处州、严州、金华三府,全让给方原,罢兵休战吧!”

郑芝龙的大本营就在福建,浙江共十一府,富庶的浙北五府根本是鞭长莫及,再争下去也是徒劳无功。能够得上的浙南六府却是穷乡僻壤,得了无所裨益,还要分兵驻守,得不偿失。

以郑芝龙商人的眼光,与方原在浙江相争,本就是笔亏本的买卖。郑芝豹提议保留在浙南沿海的军港,再加上一个衢州府作为与方原的战略缓冲,是正合他意。

郑芝龙忙说道,“好,好,老五,你立刻派人去......”

郑森还是输得不服气,开口打断了郑芝龙的话儿,“父亲,我们还有三、四万郑军,大将周全斌、冯信还在,更有一员虎将刘国轩崭露头角,完全可以与方原再战,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郑芝龙沉声说道,“森儿,十八万大军如今只剩不到五万人,你还在大言不惭?!”

郑森冷冷的说道,“父亲,战场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只算郑家的损失,那是自己吓自己。郑家确实吃紧,方原难道就不吃紧?哪里有不战就割让领土的说法?”

“郑家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全力与方原周旋,方原却还要担心来自北边的压力,比我军更为难受。这一场战争,双方谁能撑到最后,谁就是胜者!”

割让领土绝对是个能压死人的大帽子,各朝各代的帝王将相都是不敢碰这个大雷区。郑芝龙、郑芝豹自然也不敢,若传了出去,光是三军将领,还有福建军民的口水都能将二人喷死。

郑芝豹叹了一口气,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郑芝龙默然了一会,又问道,“森儿啊!战事一败至此,你还有什么反败为胜之计?”

郑森冷然说道,“抵御方原入侵,又不是我郑家一家之事,浙南六府坐山观虎斗那可不成。我建议在浙南六府强拉兵丁入伍,并责令六府供应郑军一切军粮,劳力。”

郑芝龙深嘘口气说,“强征暴敛,若引起浙南六府反抗,该当如何是好?”

郑森冷冷一笑说,“若守不住浙南六府,反正也是归了方原,横征暴敛也是在方原的领地,总比在福建横征暴敛好!”

郑森望了望二人,又取出一纸书信说道,“父亲、五叔,这是甘辉送来的书信,甘辉的投降是诈降,伺机行刺。而且他如今被方原安排在亲兵营,能接触到方原军中最机密的军情,可与我军暗通情报。只要找着一个机会,就能致方原于死地,方原一死,玄甲军必然不战自溃!”

郑芝龙、郑芝豹二人互望了一眼,照郑森的说法,这场战争还可以再继续等等,若甘辉真的能刺杀方原,那说不定真能反败为胜。

众人正说话间,周全斌急匆匆的拿着一纸军报,交给了郑森,“郑总兵,这是甘辉从方原的军中刚传来的紧急情报。”

郑森摊开一看,大笑着说,“父亲、五叔,我刚说机会机会真的就来了!”

三人摊开了书信,甘辉在书信里告知了方原最新的军事行动计划,就是兵分两路,一路由杭州府直下金华府,一路由绍兴府直下金华府。但两路之中,杭州府一路是由玄甲军副帅赤古台率领,乃是攻打的主力,至少有两万玄甲军士;绍兴府一路是由方原率领,乃是佯攻,其实只有三千军士不到。

甘辉在书信里的建议是,一旦杭州府的玄甲军杀进金华府,郑家不要管金华府的失陷与否,而是立刻率所有主力北上,攻打绍兴府的一路虚兵。只要能击溃方原麾下的三千玄甲军士,甘辉就有机会趁着战乱行刺方原,一举功成。

郑森哈哈大笑说,“父亲、五叔,此战是成是败,就押上三、四万郑军还有猛将甘辉,与方原再赌上这一把了!若成,则我们郑家趁势攻占南直隶,一统江南;若败,我们再撤回福建,据守仙霞关也不迟啊!”

郑芝龙、郑芝豹是面面相觑,郑森说的半点不假,这一把就是押上在浙江境内三、四郑军的一把豪赌!甘辉的计划里描绘前景实在太过美妙,利益的诱惑也足以令二人心动。

郑芝龙问道,“老五,你是什么想法?”

郑芝豹叹声说道,“大哥,一切由你做主了。”

郑森拱手请命,“父亲,机会稍纵即逝,千万不能再犹豫了!若父亲担心失败,可先回福建,以免身陷战乱之地。”

周全斌也立刻跪地向他请战,“郑总督,拼了吧!我愿领军北上绍兴府,击溃方原,不成功便成仁!”

郑芝龙见众人都如同一个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全都倾向于押上三、四万郑军的赌注,和方原玩这个生死赌局。他反对与否,也无关大局,不但不能阻止这一个赌局,无非是自损在军中的威望而已。

郑芝龙再不推脱,朗声说道,“好,好,森儿,这里就全交给你了。我率五千军士先回福建加强仙霞关的守卫,以免战败后,被方原长驱直入,破关而入。”

第二百九十一章 赌局揭晓

方原今次攻打金华府的军事计划确实是两路进军。

一路是赤古台率两万玄甲军主力,从杭州府南下;一路是方原率两千老兵带三千新兵的搭配组合,从绍兴府南下佯攻。

在赤古台率军出征之时,方原这一路也领军出发,到了绍兴府南的会稽山,突然声称得了风寒,不能再往前行军,五千军士则在会稽山扎营休整,依山结营。

会稽山乃是当年大禹会盟万国诸侯之地,在春秋时期,也是越国的都城所在地。会稽山地形易守难攻,因越国曾在此建都,山中更是交通便利。

这个会稽山,就是方原预设与郑军决战的战场,也是给北上的四万郑军送终之地。

之前甘辉传送给郑家的军事计划乃是烟雾弹,方原真正的军事计划是,用自己这支孤军作为诱饵,将郑军从金华、绍兴二府的山地、丘陵引诱出来。到更有利于骑兵冲击的浙北片区,与郑兵决战。

赤古台那一路确实是从杭州府出发,目标却不是金华府,而是先南行再东进,在郑军与方原的孤军开战之后,从郑军背后突袭,彻底给郑军一个了断。

会稽山下,方原将这支五千人的军队分为两拨,新兵则上山搭建防御工事,承担的是修建之职;老兵则在山脚扎营驻守,那是这次防御战的主力。

甘辉见玄甲军在山脚扎营,更有一队队军士往山间而去,大感异常,疑心又起,难道方原是在装病,并不是要去征战金华府?

甘辉进了中军营,冲方原恭敬行了礼,又抬头观察着方原的脸色。

方原要令甘辉去了疑心,正在床榻上装病,不断的咳嗽着。做戏要做全套,全身也早裹得严严实实,脸上红通通的,望去便知是热气侵体。当然,秋天暑气刚退,就故意裹了厚厚的几层兽皮,不热得浑身大汗才是奇了怪了。

胡琦安排了十个锦衣卫,在大营,还有五十人,分别在军营外等候,只要甘辉稍有异动,立刻便会上前拿人。

甘辉瞧了一会,也没看出什么异常,疑心稍去,“方总督,我们要在会稽山扎营多久?”

方原佯作咳嗽了几声,低了目光说道,“等我伤寒稍愈便出征。”

甘辉又问道,“既然稍作停留,为什么有大量军士上山?”

方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山上有大禹当年的封禅台,我准备病体稍愈就前去祭祀,愿苍天佑我玄甲军大破郑军,那些军士是前去准备祭祀大典的。”

甘辉听了疑心又去了三分,方原的解释合情合理,他虽未疑心尽去,但此时此刻郑军该早已倾巢北上,若非有确凿证据证明方原有诈,也不能仅凭猜测就临场改变如此重大的军事计划。

三日之后,孤注一掷北上的郑军终于抵达了会稽山,而玄甲军早已严阵以待,分别在山脚、山腰布置了三道防御工事,用以抵御郑军的进攻。

郑森的大军一到,见玄甲军早有准备,更是凭借地形优势,扎营据守,也是出乎他的预料。

郑森先是令三军扎营,他、周全斌、冯信分作左中右,下令全军休整一日后,全力攻打玄甲军。

次日清晨,郑军的第一波攻势终于开始!

方原、胡琦,还有甘辉一行人则在山腰的封禅台,这里可以将山下的战况一览无余。左右还有一百锦衣卫护卫着方原的安全。

甘辉和众亲兵早已私下联系好了,郑军的攻势一旦发动,便秘密集结,发动对方原的斩首行动。护卫方原的锦衣卫只有百人,只要突然袭击,至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能将方原给击杀斩首了。

郑军的攻坚战从清晨持续到第二日的午间,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也仅仅攻下了玄甲军在山脚的军营。失守的玄甲军知机的撤回了山腰第二道防御工事。

这一日间,甘辉有数次想冲动的对方原下手,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只能静静的等待最佳时机。

到了次日的午间,西北方向突然出现了大批的骑兵,挂的是玄甲军的旗帜。

这支强大的玄甲铁骑一抵达战场,便立刻发动对列阵攻山的郑军的冲击。

方原一见便知是赤古台的主力到了,微微松了口气。

赤古台能及时赶到,战局就大局已定,山下的郑军是必败无疑,方原唯一要做的,就是收拾身边这个诈降的眼线-甘辉了。

甘辉见到玄甲铁骑的神兵天降,惊得是目瞪口呆,本该前去攻打金华府的玄甲军主力竟然出现在会稽山下,甘辉也心知肚明,中了方原的诡计。

战局突变,他的手也握上佩刀的刀柄,立刻令心腹军士给联络的亲兵传递信号,立刻赶来封禅台发动攻势,袭击方原。

方原似全无察觉甘辉的动静,目光仍是一直盯着山下的战况,不时鼓掌欢呼。

“郑军右营已被攻破,那个冯信枉有虎将之名,名不副实啊!比刘国轩差得远了。”

“郑军的中军营也被攻破,赤古台能活捉郑森那是最好不过。”

甘辉听着方原对战况的点评,静静的等着亲兵赶到,便立刻发难。可他等了近一个时辰,亲兵却一个没见到,甚至派去传话的亲信也没回来。

正在甘辉犹豫着要不要不等那些军士,亲自动手之时,方原突然回过头冲他笑了笑,“甘统领,过来陪我说说话儿。”

甘辉手捏着刀柄,迟疑着上前来到方原的身侧,问道,“方总督,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给郑家设下的陷阱?”

负责方原护卫的胡琦,还有三十个锦衣卫目光紧盯着甘辉的一举一动,甚至在山腰之后,还埋伏了五十锦衣卫,至少有二十支玄甲神铳已对准了甘辉。只要他敢动手,立刻就会开枪将之击毙。

方原瞥过他捏着刀柄的手儿,呵呵一笑说,“这一战充分证明了,郑军在我玄甲军面前,就是羊和虎狼的搏斗,不过是找死而已。”

甘辉几乎就想拔刀开砍,但亲兵未至,他单枪匹马的开打,好汉也架不住人多,成功的几率几乎为零。

方原见甘辉蠢蠢欲动的,还想着搏命一击,心里是在暗暗的祈祷,甘辉千万不能拔刀,只要刀一出鞘,埋伏的锦衣卫便会百枪齐发,将他打成了马蜂窝。

方原正容说道,“甘统领不会在等你的亲兵吧!那甘统领真的会失望,他们早被我拿下了,再等个三日三夜也到不了。”

甘辉心下一惊,这才醒悟过来,所谓的诈降,斩首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一切早在方原掌控之中。更利用他去给郑家传递了假情报,将郑家的主力全引进了会稽山这个陷阱里。

他是又气又急,浑身颤抖不止,数万郑军的性命全败在了他手里,他还有什么脸面回福建去见家乡父老?

方原似看透了他的心思,继续劝说道,“害了数万郑军性命的,不是甘统领,而是郑森啊!郑森此人看似年轻勇猛,离名将还差得远了。胜则忘形,败则失控,不过是输红眼的赌徒罢了。甘统领,这个将四万军士性命当作赌博筹码的赌徒,这个对麾下猛将生死不顾的统帅,真值得你用性命去效忠?”

甘辉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次与方原的斗智斗勇,都输得干干净净。方原不计前嫌的重用他,他却反咬一口,如今被识破了奸计,还有什么脸面再去拔刀砍人,自取其辱!

他猛地向前冲去,便想从封禅台跳崖自尽。

胡琦等锦衣卫早有防备,立刻一拥而上,将他死死的按在身下,五花大绑着再次押到了方原跟前。

方原令锦衣卫放开了他,与他并肩坐在封禅台上,指着山下正在追逐郑军败兵的玄甲军说道,“甘统领,大丈夫生于世,就该率最强大的军队征战天下,才能不负平生所学。动辄哭闹着自尽,和娘儿一哭二闹三上吊有什么分别?”

甘辉摇了摇头说,“败军之将,不死已是万幸,还谈征战天下?!”

方原呵呵一笑说,“甘统领,与你并称为郑家四虎将的施琅,我已提拔为水师大统领。如今,玄甲军的步战营还缺一位能征善战的统领,若甘统领愿真心投降,你就是步战营大统领。”

甘辉侧过头,不可思议的望着方原说,“方总督,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还愿重用我?”

“但你宁可自尽,也没拔刀啊!”

方原掏出怀里新制的步战营统领令牌,直接交到甘辉的手中,“早为甘统领准备好了,不要再婆婆妈妈,接着吧!”

甘辉对他宽宏大量是感激在心,颤抖着手儿接过了令牌,冲他深深的跪拜在地,“方总督的知遇之恩,罪将只能拼死以报。”

方原望着甘辉跪拜的背影,微微的一笑。

这一次,甘辉真的投降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吞并浙江

会稽山之战,持续了两日两夜,郑军大败。

从金华府北上的四万郑军在战场被屠杀,仓皇溃败自相践踏而死的不计其数。

赤古台率玄甲铁骑一直追到绍兴、金华府边界,因地形不再利于骑兵冲击,才收兵而回。这一路上百里,杀的是伏尸遍地,四处可见郑兵的尸体。

郑森只带了三百骑侥幸逃脱,麾下的大将周全斌重伤,另一员虎将冯信战死,连尸首都找不到去处。

本以为北上来一局捞回本钱的郑森,一把豪赌后,却将手上的筹码输了个干干净净。

郑芝龙提前就撤军回了仙霞关,在浙江境内的郑军已所剩无几。郑森、郑芝豹根本不敢再留在金华府,只能连夜南逃。直到十日后逃进了仙霞关,这才算捡回了一条命。

浙江战局全线溃败,撤退到海门卫的郑家水师大将-郑芝凤也不敢继续在台州府的海门卫逗留,只能率舰队继续南撤至福建最大的军港,也是郑家水师的大本营-镇海卫。

还在温州府和玄甲军打游击的松平信纲听闻郑军已全被玄甲军赶回了仙霞关,只余下三千倭兵的松平信纲不敢再在浙江硬撑下去,也就全军撤回了仙霞关。

景杰完成了这次南下剿倭的重任,没有继续攻打仙霞关,而是收兵而归,在半个月后,进入了杭州城。

至此,方原的玄甲军与郑军围绕着浙江的归属,持续了近一年的大战,终于以郑军惨败,方原大获全胜而告终。

如今不止是浙北五府全被方原收入囊中,浙南六府也敞开了大门,只要方原一伸手便能收归己有。浙江的总面积和整个南直隶的面积差不多,等于是直接送给方原一个南直隶大小的领土。

但方原接手了这么一块肥肉,却没有一丝开心,因浙北五府还好说,浙南六府对他来说,实在与鸡肋无异。

浙南六府多丘陵、山地,因不属于大运河经济带,除了沿海几个通商港口,内陆的商业极不发达,又远离方原的核心统治区域,还有福建的郑家在虎视眈眈。要想占领这么一块地盘,不仅要派出重兵把守,还要时刻提防郑家的北上偷袭。

所以领土并不是越大越好,而是能有效治理,能产生效益的领土越大才越好,否则就是拉长战线、徒耗兵力,却得不偿失,久而久之必然拖垮整个财政预算。

方原叫来了浙江巡抚张秉贞,还有浙江十一府的知府,对浙江的经济状况,尤其是浙南六府的税收情况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摸底。

浙江布政司统计,浙江的人口是一千万左右,之前每年能上缴的田赋是五、六百万石,商税不足百万两银子。而浙南六府,人口只有不到四百万,能上缴的田赋只有一、两百万石,商税不足五十万两银子,还不及苏州一府的田赋,商税。

方原暗中估算了一下,要镇守浙南六府,至少要派出一万玄甲军,每年的军饷是六十万两银子,两万石粮食。再加上浙南六府的卫所兵五万人,这些卫所兵都是有军户田的,虽然如今不知还剩多少,但却可以节约下支付的军饷,只需要再支拨十万石粮食,便能养活数万的卫所兵。

他与景杰商议之后,认为接管浙南六府算总账还是有盈余的,不至于亏本,这笔买卖可以做。

既然决定了接手浙南六府,方原便在杭州府进行了一系列军政的战略部署。

首先第一个重要的职位是浙江巡抚。

这一职位,方原还是决定交给熟悉浙江行政事务,愿意投降,还围困甘辉,交了投名状的原浙江巡抚张秉贞来担任。至于浙江布政司的官员,纵然无功但也无过,官职也就一切照旧。

方原做出的唯一人事变动,就是将原宁波府知府陆自岳调任了浙南六府的巡抚。这个爱民的知府,方原之前本想提拔他入阁,但转念一想,还是目前刚刚经过战火摧残,急需安民措施的浙南六府更需要他。等平定了福建郑氏,陆自岳又在浙南做出了政绩,再提拔他也是不迟。

其他政务方面,因浙南的特殊性,方原并未有太大变动,只是信访制度必须进驻每个州府,他还在每府安排了一百个锦衣卫落实信访制度。

整个浙江,设一个锦衣卫千户,每个州府设一个锦衣卫百户。所有千户、百户一律纳入军事化管理,必须每年向锦衣卫的指挥使秦展述职,而且每年还要派出锦衣卫前去当地核查。若发现有勾结当地官绅、富商,为虎作伥欺压百姓的,一律军法处治,家眷连坐。

田赋,比照苏州府的标准,必须多上交两百万石粮食,算是浙江官府支援玄甲军建设的军粮。

商税,属于大运河经济带的杭州府,湖州府,总共加收六十万两银子的商税,其余地区商税本就不多,也就一切照旧。

方原在浙江全省,只加收了两百万石粮食,六十万两银子的田赋、商税,比之前确实要苛刻一些。但在这个乱世,四处都是带甲几十万的大军阀,能投靠方原总归算是傍上了一个大靠山,而且这个大靠山还是个膀大腰圆,不奸不抢,与民秋毫无犯的。

这些官绅、富商多给的田赋、银子,就当是花钱买平安了。

张秉贞,还有浙江诸府的知府对方原的政策没有太大的排斥,而之前十分抗拒的信访制度,也只能无奈的接受。这次战火洗礼,活生生的给了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再怎么被锦衣卫严格监控,也比被郑兵来奸淫掳掠要强多了。

众人经过两日两夜的商议,就应允了方原的这个田赋、商税征收方案,也同意引进了信访制度。

政务方面算是搞定了,接下来就是军务方面。

浙江诸府愿每年多缴田赋、商税,其实是交给方原的保护费。换句话说,方原的玄甲军必须要保护浙江诸府的平安。

方原决定将浙江的军务系统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是原先的卫所卫兵。浙江诸府在册的卫所兵士共有五万,这五万人里,实打实的能有两万,已要谢天谢地。但要指望这些卫所兵来护卫浙江的平安,那真是撞了鬼了。

所以护卫浙江的主力,只能是另行委派的玄甲军。

方原决定加派两万玄甲军入驻浙江,这支护卫浙江的玄甲军主帅,任命为浙江总兵一职,治所在金华府。

其中一万部署在浙北的绍兴府,护卫浙北五府的防务,兼职看守应急储备粮的官田,还有方原、玄甲军的私田;一万入驻浙南的金华府,负责浙南六府的防务,抵御来自福建的攻势。

这个浙江总兵的人选,方原在与景杰商议之后,决定任命之前步战营的统领麻林担任浙江总兵。麻林忠诚度是足够的,再加上资历丰富,确实是这个浙江总兵最适合的人选。

而麻林出任浙江总兵后,空缺出来的玄甲军步战营统领之职,正好由新近归降的甘辉来担任。

方原、景杰找来了麻林,告知了这个军职任命,并征求他个人的想法和意见。

麻林一听这个浙江总兵虽然要面对郑家的攻势,但却能在浙江独当一面,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历练机会,也就爽快的应了。

因郑家的虎视眈眈,麻林面临的防务是相当严峻,方原临行前又提醒了麻林两个防务要点。

其一,以浙人守浙南,对浙南六府的所有卫所进行大整顿,减少吃空饷的,充实真正的防御力量;其二,若郑军大举进犯,切记不能赌徒似的进行大规模会战,而是要利用浙南利于防御的山地、丘陵地形,能战则战,消耗郑军的军心士气,不能战则坚守待援。福建的物资并不丰富,若在浙南找不到充足的军粮补给,绝对无法久战。

麻林听了欣然受教,拱手领命。

方原花了一个月时间,分派了整个浙江的军政事务,便和景杰率军返回了至少阔别了大半年的大本营-苏州府。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天下大势

方原、郑家在浙江大战之时,天下大势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镇守巴蜀数十年的女将秦良玉在崇祯十八年春过世,一直攻打夔州一线没有进展的张献忠终于找到了入川的机会。

在河南、江西没有重大突破的张献忠,决定改变之前鏖战中原的战略,转而采取刘备当年成就帝王之业的路线,先据四川、湖广,再徐图进取。至不济,也能割据四川,当个川中的土霸王。

张献忠尽起三十万大军先是攻占川北重镇重庆,再令四大义子之首的孙可望留守湖广,分派其他三子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各领一路大军,每路十万之众,分三路大举入川。

三路大军势不可当,仅用了一个月内便攻占四川的首府成都,四川藩国的蜀王朱至澍,太平王朱至渌自尽,四川巡抚龙文光被虏,坚决不降,被杀。

攻陷四川之后,张献忠已独占了湖广、四川二省,势力大增,引来了相邻军阀,河南李自成,江西左良玉的恐惧。

张、李二人虽然都出自农民起义,当年也曾有过合作,但之前就有宿怨,也有过火并。

张献忠若得了四川、湖广,便成了除大明朝廷之外,唯一一个拥有二省之地的大军阀,下一步的目标就可能兵锋直指江西左良玉,或是河南李自成。

李自成所在的河南,因夹在京畿明军、秦军、晋军、张献忠、左良玉五大势力之间,形势最为恶劣,必须要想法子取得战略突破。

李自成曾经试着往北突破,却被秦军、晋军挡在了黄河以南。唯一突破战略困境的法子,就是向南突破,准备趁着张献忠的精兵强将大举入川,后防空虚的机会,袭取湖广,扩充势力。

李自成先是派人与江西的大军阀左良玉达成秘密协议,他取张献忠的湖广,左良玉取南直隶的安庆、庐州、凤阳三府,互不干涉。

在与左良玉达成了默契之后,李自成担心北面会被陕西的秦军、山西的晋军攻打,又派人给朝廷上了密折,以张献忠擅自攻伐为由。愿替朝廷讨伐不臣的张献忠,请求朝廷名义上的支持。

曾经的两大巨寇要自相残杀,朝廷当然是乐观其成。内阁愿承认李自成这一次出征的合法性,但只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李自成占领了湖广之后,必须归还朝廷河南的彰德、怀庆、卫辉、开封、归德五府。

这五府其实是河南北边的五府,其中彰德、怀庆、卫辉三府在黄河以北,缺少水师策应的李自成对这三府的统治力本就薄弱,只要京畿明军、晋军南下,三府肯定是守不住的。占着三府也无法消化,不如卖个面子给朝廷,痛快的送还了。

开封府是个大府,两年前也是耗尽了军力,三次进兵才攻陷了开封。但经过战火常年洗礼的开封城早已残败不堪,再加上开封乃是无险可守的大平原,根本不适合坚守。强行驻守,需要付出惨烈的代价。

况且开封府利于骑兵突击,李自成麾下的五营精骑兵十分凶猛,若是愿意的话,随时能再次打下开封。

至于归德府,紧靠南直隶,开封一旦没了,归德府就是孤悬在外的一府,还与不还,并无区别。

若能以这五府换取张献忠的湖广,那就是笔合算的买卖。

李自成在经过与军师牛金星、宋献策的反复论证利弊之后,也就认可了朝廷提出的这个方案。

李自成令侄儿李过,田见秀留守河南,以大将刘宗敏为先锋,李岩为后军,牛金星、宋献策为谋士,率军二十万全面攻打湖广。

张献忠初入四川,各地还有不少反抗的明军,入川的主力正在四川平定各地的反叛,根本不及抽军前去湖广救援。

面临李自成的猛攻,孙可望勉强支撑了三个月,便宣告不支,逃回了川中。湖广大部分沦陷,落入李自成的囊中。

本是占据两省的张献忠是先甜后苦,成了刘备第二,得了四川,丢了湖广,为李自成做了嫁衣。他对李自成是恨之入骨,但因川中各地明军反抗不断,也不敢轻易出川争夺湖广,只能暂时忍气吞声,先彻底消化了四川,再想法子出川争雄。

李自成攻打张献忠之后,立刻向朝廷上了奏折,要求剥夺张献忠湖广总督之职,转而交给他。

朝廷立刻下了诏书,再次册封张献忠为四川总督,李自成为湖广兼河南三府总督,在二流寇间不偏不倚,保持中立的态度。对二流寇攻占的地盘,也一概承认,只是强烈的敦促李自成交割河南的北五府。

李自成为了避免多线作战,也就依照承诺,送还了朝廷北五府的统治权,令侄儿李过将二十万闯军驻扎在汝宁州,与北五府对峙。

京畿的孙传庭、山西的周遇吉得了朝廷的旨意,出兵开始接收河南的北五府。其中开封、归德二府,归京蓟总督孙传庭驻防;彰德、卫辉、怀庆三府,归宣太总督周遇吉驻防。并委派了两个巡抚,五府的知府前去当地聚集流民,开始在五府种植红薯充饥,恢复民生。

川蜀、中原方向的大战,张献忠丢了湖广,却得了四川,算是不赚不赔,但战略形势却还优于之前,算是小有盈余。

李自成占据了湖广,半个河南,拥有1.5省的势力范围,显然比之前大赚了一笔,成了赢家之一。

而朝廷不动一兵一卒,只发出几纸不值钱的诏书就收复了河南的五府,成了最大的赢家。

三方势力开始偃旗息鼓,开始消化、巩固战略成果,一时间归于风平浪静。

长江中下游方向也是大战连连。

左良玉趁着方原、郑家在浙江血战,李自成、张献忠在湖广火并的机会,毫无后顾之忧的率军攻占了安庆、庐州二府,还有江北的滁州、和州二州,兵锋直指凤阳府,还有长江以南的南京城。

三府丢了两府的马士英惊恐之下,立刻向南京的史可法,池州的刘良佐、徽州的黄得功,甚至是山东兖州府的鲁王朱以海发去了成立联军作战的请求。

面对来势汹汹的左良玉,五方势力终于达成了联合作战的协议。

鲁王朱以海派出鲁军三万,进驻凤阳府,巩固凤阳府的防务。

史可法、黄得功,联军五万,扼守长江水道,不时还派兵过长江袭击庐州府的左军。

刘良佐从池州府渡江攻打安庆府,牵制左良玉前方的军事行动。

左良玉与五方势力鏖战了半年,仍是无法攻陷凤阳府,反而还在黄得功的反击下,丢了之前占领的和州、滁州。

左良玉又气又急,引发了身患的重疾,只能暂时息兵,留大将金声桓驻守在安庆、庐州二府,自己则回江西养病去了。

至此,长江中下游的大战也宣告一段落,各方息兵,休养生息。

满清方向,当了皇帝的多尔衮,却受到豪格、济尔哈朗各方掣肘。想入关再次抢劫,正黄、镶黄旗的豪格,镶蓝旗的济尔哈朗不愿出兵,一贯和稀泥的代善也闪烁其词。

多尔衮唯一能抽调入关的,就只有正白、镶白二旗,一百余牛录。但后方形势如此微妙,借给他一个胆子,也不敢抽调正白、镶白旗离开辽东,否则估计会重蹈当年完颜亮南征南宋,却后院失火的覆辙。

多尔衮只能选择先内后外的策略,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吞并了之前本属于皇太极的正蓝旗,八旗中控制了正白、镶白、正蓝三旗,牛录数达到一百三十个,超过其他诸旗的总和,他人是敢怒而不敢言。

倭国方向,岛津光久得到了方原的物资资助,还有不列颠人、葡萄牙人的火器资助,招揽了十万浪人武士开始挂起了反幕府的大旗,并号召所有反德川幕府的诸侯群起而攻之。

岛津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占了整个九州,德川家光立刻调回了还留在大明的松平信纲,连同老中酒井忠胜,号召各地忠于德川幕府的诸侯,倾力凑集了十五万大军前去九州岛镇压这场叛乱。

双方大战了几场,因有葡萄牙、不列颠人的战舰、火器支持,九州岛的战局是不分胜负。德川幕府倾力东征,仍是拿不下岛津家,幕府的脸面也算是丢了八八九九。其他各地之前已投降的诸侯,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天下大势,经过第一轮大洗牌,势力最大的仍然是大明中央朝廷,拥有京畿、山西、山东,还有河南北五府,一共3.5省的领土。

其次是方原、李自成,各自拥有1.5省的领土。

再次是左良玉,拥有一省二府,1.25省的领土。

其余的就是郑芝龙、张献忠、秦王、庆王、肃王这些拥有1省的领土。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中秋佳节

十日后,方原、景杰率着玄甲军行军到了湖州府。

日子已临近八月十五中秋节。

二人本该在湖州府分道扬镳,方原从官道回苏州城去过中秋节,而景杰则率军返回太湖基地。

过了湖州城,方原却突然决定不回苏州城,而是转道陪景杰一起去太湖基地。

景杰愕然问道,“老大,你已大半年没回苏州城,后日就是中秋节,你不去见见苑夫人和儿子,到太湖基地做什么?”

方原尴尬的笑了笑说,“攻占浙江玄甲军立了大功,应该举行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我来掏腰包。”

景杰微微一怔,玄甲军要庆功也需要筹备的时间,还要大肆采购美酒,肉食,没有五日的时间根本也办不成,方原大可以回了苏州城过了中秋节再来太湖基地举行庆功宴,“老大,其实庆功宴不急在一时,我筹备好了,自会邀请老大前来。”

方原不置可否的一笑,目光落在身边的胡琦身上,虽然在胡琦的脸上看不出端倪,但毕竟他也跟随自己出来了大半年,中秋节不想回家与妻儿团聚那是不可能的。

本来已回到了苏州府,却过家门而不能入,还要跟着自己去太湖基地,胡琦内心的郁闷是几可预见。

方原也不是不近人情,问道,“老胡,你想回家了?”

保护方原是胡琦的职责所在,方原不回苏州城,胡琦怎么能回去?他忙咳嗽了一声,“方总督若不回,我自是要随行护卫方总督。”

方原爽快的说道,“我特许你中秋节的假期,你先回苏州城去吧!”

胡琦脸上的欣喜之色是一掠而过,但随即又掩饰了起来,“我若回了苏州城,谁来护卫方总督的平安?”

景杰忙接口说道,“老大、胡统领,若你二人放心的话,我会派出亲兵来护卫老大。”

方原呵呵一笑说,“有老三的亲兵护卫,这就对了。老胡,你带着锦衣卫的兄弟们都回去和家人过中秋,到了苏州城,去找秦展一人领二两银子的过节费。”

胡琦,还有随行的锦衣卫这才如遇大赦,齐声欢呼,忙冲方原告辞了,纵马朝苏州城的方向狂奔而去。秋风荡漾马蹄急,不到一会就消失不见了踪影,可见众人着急回家的急切心思。

方原、景杰便顺着通往太湖基地的官道再次上路,行军了一,两日,在八月十五,中秋节当日的清晨,终于赶到太湖基地。

苏红玉早得到了众人归程的消息,带了只有四岁的小女儿景玲在太湖基地门口迎接凯旋而归的景杰,还有出征的众将士。

满脸欣喜的苏红玉迎上了众人,景玲见了景杰平安归来,红红的小脸蛋儿上笑颜如花,一下扑到了景杰的怀里,“父亲,我和母亲手做了一个大月饼,等着父亲一起过中秋呢!”

景杰也是大半年没见这个女儿了,就这么搂起景玲,在她额头亲了几下,“玲儿想去哪儿玩,我都陪着你。”

景玲支着脸儿想了想说,“我要去山上看大大的月亮。”

景杰爽快的应了,“好,红玉,你准备准备,我们一家就去登山赏月,吃月饼。”

中秋节赏月是自古有之,但吃月饼的习俗却是自明朝而始,月饼的来历据说就和当年朱元璋反元而来。

苏红玉也走上前,正要问几句嘘寒问暖的话儿,却发现方原竟然也一同回了太湖基地,这倒是大大的出乎她的预料,吃惊的问道,“老大,你,也来了?”

方原突然发觉自己就是一个千瓦的大灯泡,自己的存在只会打破他人家庭本该有的欢乐气氛,忙尴尬的笑了笑说,“这,苏妹子,我是来视察军务,再给玄甲军军士发点过节的银子。”

正值中秋佳节,整个太湖基地都是喜气洋洋,苏红玉出于人性化的考虑,特许了一、两万玄甲军士的家眷前来太湖基地,在基地里欢度中秋节,并安排了闲置的一万个军营宿舍供他们团聚。

这个举家欢庆的时候方原来视察军务,真是闲得慌了,发银子也可令景杰代发了就行,完全不必亲自来太湖基地走一遭。

苏红玉与景杰互望了一眼,想景杰给点暗示,方原来太湖基地到底是做什么的。景杰耸了耸肩,表示一无所知。

苏红玉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还是热情的招呼他说,“老大既然来了,就与我们一家人一起过中秋节吧!”

景玲嘟着小嘴说道,“我只要父亲、母亲,不要方叔!”

景杰忙呵斥景玲说,“玲儿,怎么对方叔说话的?没半点教养!”

景玲被他呵斥,瘪着樱桃小嘴,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方原在边上观看了景杰一家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心中生出了难以抑制的惆怅。景杰一家人团聚,他去凑什么热闹,单身狗一枚想被虐狗了?他不自在也就罢了,还要惹得景杰一家也不自在。

他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捏了捏景玲粉嫩的小脸蛋儿说,“好,好,方叔不和你们一起,不哭了!”

景杰尴尬的说道,“老大,童言无忌......”

方原哈哈一笑说,“老三,你们去玩,我就在军营到处转转。”

苏红玉猛地醒悟过来,方原哪里是来视察军务的,明明就是想来见坤兴公主的,失笑说,“老大,公主她们也正在做月饼,反正你也来了,明日再去视察军务,今日去和她们一起做月饼吧!”

她这话一出口,终于说中了方原太湖基地此行的真正心思,方原松了口气说,“好,好,我还真不知月饼怎么做的,我去看看。”

苏红玉将他带到了公主一行人的寝居,又安排了二十个本该值守的亲兵护卫,便着急陪景玲去洞庭东山,向方原急匆匆的告辞去了。

方原独自一人走近了公主的寝居,驻步在门外,偷听着屋子里众女传来的欢声笑语。

宫女嬉笑着说道,“公主,你最喜欢吃瓜果馅儿的月饼,我们多做些。”

坤兴公主说道,“不,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还是做几个砂糖、红糖的。今日是中秋佳节,若小虫子、小豆子也在,那就好了。”

宫女又说道,“公主,小虫子她去了舟山和施将军一起,才不会来理我们。不过小豆子也死得冤枉,驸马真是心狠手辣!”

坤兴公主冷冷的呵斥说,“小豆子她下毒毒害驸马,就是论罪当死,有什么冤枉的?驸马哪里有心狠手辣?小豆子其实也不是坏人,母后要逼她下毒害驸马,她也没有其他选择。”

方原偷听到坤兴公主不止当着黄道周的面,甚至在背后也没说过自己的半点不是,反而是处处维护,感动得鼻子微微一酸。

屋子里的气氛也是其乐融融,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打破屋子里和谐欢快的气氛。

梁嬷嬷咳嗽了一声打断众人的说话儿,“中秋佳节,什么死不死的?不许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儿,好了,我再去端些瓜果馅儿来。”

出了房门的梁嬷嬷一眼就见到了躲在门外偷听的方原,脸色一下阴了下来,没好气的问,“哎哟,什么风把驸马爷给吹来了?”

她这话是大声说出来的,无论屋里屋外都听得清清楚楚,屋子里的欢笑声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片的寂静。

方原掩饰着稍作解释,“梁嬷嬷,我来太湖基地视察军务,顺道来瞧一瞧你们做月饼。”

梁嬷嬷冷冷的讥讽说,“驸马爷,今日是中秋佳节,军士们也要和家人团聚,就别去扰乱军心了。奴婢建议驸马爷还是该回去苏州城,陪陪你的苑夫人,还有那个麒麟贵子。”

方原这一下被她顶得下不来台,突然间觉得自己在太湖基地就是一个完全多余的搅屎棍,走到哪儿哪儿就不痛快,干笑了一声说,“好,那我去其他军营转一转,不打扰你们继续做月饼。”

梁嬷嬷仍是阴阳怪气的讥讽说,“奴婢不送驸马爷,驸马爷走好!”

方原无奈的准备转身离去,却听见坤兴公主的声儿在门口响起,“驸马,既然来了,就与我们一起做月饼吧!”

第二百九十五章 袒露心迹

坤兴公主知机的给了方原一个台阶,方原立马顺着台阶下了,冲梁嬷嬷笑了笑,进了众人做月饼的大堂屋。

他一进了屋子,众宫女立刻给他让了个公主身边的座儿。

方原大咧咧在群花丛中坐了,冲拘谨起来的几个宫女笑道,“你们都当我是空气,该说说,该笑笑。”

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大盒子从郑兵那里缴获的各种带有福建土著风格的各种奇形怪状的银器首饰,摆在桌子上说,“来得仓促,没带什么好玩意,就这些福建的银饰,一人分几件去吧!”

这些银器首饰不算值钱,但却胜在新奇,众宫女见了是娇呼不已,冲方原是齐齐谢恩。

公主问道,“驸马,没我的礼物么?”

方原立刻取来刚从淘宝上购买的卡通蛇的毛绒公仔,至少有一米五高,完全的萌化卡哇伊。

坤兴公主是1629年9月26日出生,她的生肖是属蛇的,还有一个来月就是她的生日,到时方原还不知在不在太湖基地,送她的这个大公仔,就是提前给她的生日礼物。

坤兴公主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可爱,这么逼真的绒毛公仔,一下就抱了过来,爱不释手的抚摸了一会,便令宫女拿去放在床榻上,“驸马,谢谢啦!”

方原举手之间就收买了包括坤兴公主在内,身边所有宫女的心,只气得梁嬷嬷一人在边上恼怒不止。

方原见了满满一桌子的面团,砂糖、红糖馅儿,问道,“公主,那种能印字的月饼是怎么做的?”

坤兴公主抿嘴一笑,令宫女抬来了一个烤月饼的小铁模,上面赫然刻着各种吉祥字印,还有兔子,月亮等图像的印模。

坤兴公主取来一个包好馅儿的月饼,放进了刻有‘中秋月圆’字样的模具里,向方原解释说,“驸马,这么烤出来的月饼就有字啦!”

方原身为一个穿越者,还是第一次见到月饼是怎么做成的,不由得暗呼惭愧。

众宫女在梁嬷嬷的指挥下,七手八脚的将塞满了二十个月饼的铁模抬了下去,开始加热制作月饼。

坤兴公主起身娇慵的伸了伸玉臂,冲着方原一笑,“驸马,急不急着走呢?若不急着走,陪我去走一走呢!”

方原与坤兴公主出了房门,也不令宫女随行,二人漫步在太湖之畔,护卫的亲兵只是远远的跟着。

坤兴公主问道,“驸马,这次出征浙江,终于凯旋而归了?”

方原如实的答了,“是,歼灭了郑兵、倭兵共十五万,大获全胜,整个浙江都已归我所有。”

坤兴公主轻哦一声,双眸凝视着方原的眼睛,悠悠的问,“驸马,我父皇是担心你谋反,才会派梁嬷嬷来监视你的吧!我母后、皇兄都认定你有异心,想谋朝篡位,才会派小豆子下毒害你的吧!你若真的当我是你妻子,能不能如实的答我,你到底有没有谋反的野心呢?”

方原微微一怔,迎上她质疑的目光,叹了口气说,“秦始皇在赵国流落之时,能想到他日后就是一统天下的第一个皇帝?唐太宗在起兵反唐之前,也料不到他日后就是一代千古明君吧!谁也不可能一来就野心勃勃,谁也不可能永远没有野心。如今天下大乱,时势造英雄而已。”

坤兴公主听了沉吟不语,方原又叹声说,“公主,我之前是一心想扶持大明朝,三番两次的出征满清八旗,定山东,袭辽东,费尽心思离间皇太极、多尔衮,令满清内讧,如今北京朝廷没有两线作战的风险,皆是我的功劳。结果换来的是什么?不过是你母后、皇兄的猜忌,暗害。公主,我想做个大明朝的忠臣,还真是难啊!”

他这番话已是由衷之言,向坤兴公主袒露了心迹。

坤兴公主凝视着他说,“梁嬷嬷说已很久没收到我父皇的旨令,我父皇到底怎么了,你能告诉我实话么?”

方原默然了一会,还是决定不再瞒她,“王公公已逃到了江南,陛下应该已被你母后、皇兄软禁了吧!如今已是太子监国。”

坤兴公主本就起了疑心,也担心了几个月,此时此刻由方原亲口说出,正好印证了她之前的担忧。她几乎不能接受这个父母相残的现实,轻咬着樱桃,娇躯是颤抖不止。

两人已漫步到造船厂,平日里造船厂是不许闲杂人等入内的。护卫的军士见是方原到了,忙恭恭敬敬的将他请进了船坞。

船务之内,一艘2000吨排水级的巨型战舰巍然耸立在太湖之边,已接近完工检验。

方原为了分散她的伤心,指着眼前的巨舰说,“公主还没上过这么大的战舰吧!我带你去瞧一瞧。”

方原令护卫亲兵在外围守着,捉着公主的手儿登上了上船的梯子,来到巨舰的甲板上。

两人就这么躺在甲板上,望着湖面上万顷湖光连天,渔帆鸥影点点的美景。

方原柔情暗生,忍不住开口问了一个十分幼稚的问题,“公主,若我与你母后、皇兄沙场相见,你站在哪一边呢?”

坤兴公主双眸闪动着晶莹的泪花儿,深呼吸了几次才不紧不慢的说,“驸马,我如今怎么答你,也是空口白话,凡事要听其言,观其行,是么?”

方原闻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一时心猿意马,凑上前想吻她的脸蛋儿一下,却被她灵巧的躲开了。

方原欲火陡生,今日并未醉酒,气力远超过公主,强行腾身而上,半压在她身上,将她的双手牢牢的箍着,令她无法反抗,“公主,身为将你明媒正娶娶进门的夫君,如今连碰你一下都不行了?”

坤兴公主挣扎了几下,也挣扎不开,灵动的双眸盯着方原,娇嗔说,“驸马,你有没有将我真正当作你的夫人呢?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娶我也是因为被父皇所迫,如今却来指责我,你羞不羞?”

“是,是我亏欠你的,所以我此刻是在补偿你。”

方原凑近她的粉脸儿,便要强行去亲吻她的樱唇,坤兴公主侧头躲开了他的侵犯,偏偏就不让他得逞,“驸马,你再胡来,我要大声喊了,令你的护卫,还有船坞的人全都听见。”

方原微微一怔,坤兴公主就是他案板上的肉,若铁了心要强行侵犯她,她今日是逃不了的,随便喊破喉咙也没人敢来干涉。

但方原是不得不佩服她的聪慧,看准了方原是重脸面的,若在玄甲军军中传出了他在中秋佳节,在战舰上强行奸淫了自己的夫人,闹出船震的绯闻,他立刻就成了谈资笑料,什么面子都丢得干干净净。

方原的浴火也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怒火陡生,松开了对坤兴公主的禁锢,坐起身子开始整理凌乱的衣饰,“好,好,今次我就不该来自取其辱。”

坤兴公主也坐起身子,与他并肩而坐,扑哧一笑说,“驸马,真的生气了?!”

方原见了她的盈盈轻笑,更是恼怒异常,“不用你管,我连夜回苏州城去!”

坤兴公主取来他落在地上的锦袍,温柔的替他披上,柔声说道,“驸马,自从第一次知道你不是小宦官,我就想做你的女人,拒绝你,我比你更难受。但,如今多出个苑夫人,她倒像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我若再顺从你,就成了你养在太湖基地的小妾。驸马要脸面,我还要不要脸面呢?你能在我立场想一想么?”

方原恍然,公主身为明媒正娶的夫人,如今被关押在太湖基地,本就脸面尽失。若再接受方原时而前来的宠幸,那和包养的小三有什么区别?人言可畏,方原要脸面,公主也需要脸面。所谓夫妻相敬如宾,若连这点最基本的敬重都不能给她,还谈什么夫妻之情?

方原的怒气渐消,牵着她的手儿说,“公主,随我回沧浪亭吧!”

坤兴公主摇了摇头说,“我此刻回去,驸马的后院能消停吗?若后院都不消停,不影响驸马的军政大事?!”

她想的真是体贴周到,方原的感动在心,伸手轻轻抚着她滑嫩无暇的脸蛋儿,爱不释手。

日近黄昏,落日的余晖洒在二人身上。

坤兴公主低了目光,羞涩的说,“驸马,中秋佳节,你能来这里陪我,我已很感激。我们回去吃月饼吧!”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一荣俱荣

当夜,方原和坤兴公主一行人一起过了中秋节。

他们在寝居前的大空地上,搭起了大火堆,一行人围着火堆,赏月、吃着亲手做成的月饼,几个宫女还跳起了宫廷的舞蹈,众人是其乐融融。

曲终人散后,该各自回去休息了。

梁嬷嬷明知故问的说道,“驸马,公主要回寝居休息了,驸马今夜还是去别处找地儿睡吧!”

坤兴公主听了,扑哧一笑,低了头默不作声。

按照皇室礼仪,明朝公主与驸马同房前,必须经过梁嬷嬷的应允。当然,若坤兴公主本人愿意方原住进寝居,方原也可不去理会什么皇室礼仪。

但坤兴公主的态度就是默认了梁嬷嬷的说法,方原就是脸皮再厚,也不能强行住进公主的寝居。

方原突然发觉自己此时此刻竟没了去处,尴尬的笑了笑,“那公主早些休息了,我去找个空置的军营。”

坤兴公主失笑说,“这么夜了,驸马还去哪儿找军营?就在边上的堂屋里凑合了吧!”

有堂屋总比没堂屋来的强,方原也很是无奈,只能在堂屋里搭了个简易的地铺,将就着住下了。

过了中秋节,方原还在太湖基地逗留了十日,准备今次浙江大捷的庆功宴。

庆功宴规模盛大,分为两日举行。但凡留在太湖基地的军士,分为两批,每日一批值守,一批参与庆功宴。

酒过一巡,方原当众宣布了两条犒军的奖赏。

其一是发放中秋节的过节银子,还有奖励三军将士今次征服浙江,大获全胜的十万两银子。

这笔银子按照老规矩,依着军阶大小逐级分配,每个军士至少也能分到二两银子。

其二就是这次犒军的重头戏,在绍兴府抄没的,奖赏给玄甲军上下军官,还有军士的十万亩土地。

十万亩良田的分配方案,方原这几日已与景杰,赤古台,还有各营统领商议过了。

具体的分配方案是:主帅景杰五百亩地;副帅赤古台,享受副帅待遇的施琅每人三百亩地;骑兵、步战、火炮、后勤、无人机战队各营统领一百亩地;千户三十亩地,百户十亩地,老兵两亩地,新兵一亩地。

能拥有一、两亩绍兴府的良田,而且还能种植年产800斤以上的杂交水稻,每亩田的固定收入就是六、七两银子,这个奖赏不可谓不丰厚,算是方原给三军将士送去了一个旺旺大礼包。

方原更是当众承诺,今后只要打下一省,就拿出该省的十万亩土地,对三军将士进行奖励。而且这些奖励的军田虽不能交易,但可以世袭,纵然阵亡,也是由后人来继承。

但有奖就有惩,一旦玄甲军士受到了军纪处分,根据处分的大小,扣罚名下拥有的土地数量。若遇上非战争原因背叛玄甲军的,所有名下的土地一律没收。

这次大肆封赏土地的计划,是方原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在这个乱世,枪杆子是最重要的,稳定军心是重中之重。

玄甲军的军士基本都是雇佣兵、流民出身,提着头来给他方原卖命,原因无非两个。

一个是参加玄甲军容易打胜仗,丢性命的风险比当雇佣军、流民的小;二是玄甲军奖赏丰厚,赏罚相对公平,能博个封妻荫子。

方原只要能满足他们这些需求,就能将他们全绑在他和玄甲军的战车上。

方原成就了霸业,这些军士是土地、银子、女人,什么都有。任何一个忠心耿耿替方原、玄甲军卖命的军士,等打下了两京十三省,纵然再不济、没立大的战功,也能成为一个拥有二十亩土地以上的富农,甚至是小地主。若方原失败了,或是立场不坚定,背叛了玄甲军,分发的土地立刻就会被回收。

保卫方原的霸业,也就是保卫他们自己的土地、财富。他们与方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方总督千岁!千岁!”

整个太湖基地,全军将士是欢天喜地,对爱兵如子的方原是感恩戴德,称颂不止。

方原做完了这些安抚军心,提升士气的工作,才返回了苏州城。

他回到沧浪亭时,因没有派人事先通知,小苑也没准备迎接,直到他踏进了寝居,众人才知晓他回来了。

方原这一次出征浙江已过去了大半年,方和虽还没满周岁,但已可以在床榻上爬行,还能咿咿呀呀的学着他人说话。

小苑见他回来了,先是一愣,继而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方原轻轻搂着她的娇躯,柔声安慰不止。

小苑含泪的双眸望着他说,“胡统领中秋节就回了苏州城,公子去了哪儿,怎不回来与我们一起过节?”

方原没想到胡琦的嘴这么严,回了沧浪亭竟没告诉小苑自己是去了太湖基地。

中秋佳节没回来陪她和儿子方和,方原还是有些愧疚,抱起方和亲了一会,才开口说道,“我去太湖基地视察军务,迟了几日回来,令你们久等了。”

小苑是何等聪慧的少女,一下就听出了他这话里话外的言不由衷,轻声说道,“我看公子就不是去视察军务,是去视察公主了吧!”

方原放下了方和,捉着她的手儿,放在掌中揉捏不止,“苑夫人啊!我大半年不近女色,一回来你不来好生侍奉,只知道找茬?”

他这算是变向的解释,和公主什么都没有发生,小苑这才抿嘴轻笑一声,冲寝居里的女婢使了个眼色,众女婢忙知情识趣的抱着方和出了寝居。

方原这大半年真是憋的狠了,在坤兴公主那里又碰了个冷钉子,上前横抱了小苑往寝居的床榻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方原并没去苏州府衙处理政务,而是令小苑,还有独立核算团,将这大半年来,内阁送来的票拟副本取来,方原要进行逐一审核。

这大半年来,内阁一共发来了一百一十八份票拟,小苑一共批了九十七份,拒绝了二十一份。

方原花了整整五日的时间,将这一百一十八份内阁票拟逐一审阅了,连被小苑拒绝的票拟也全都看了。

方原不得不承认,小苑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处理政务的能力已相当的娴熟。无论是田赋、商税的征收、减免,还是各地救灾款,甚至是道路、桥梁整修的支拨用度,批复的额度都令方原甚是满意。

他再看了看被小苑拒绝的票拟,大部分是各行业富商要求变更盐、木漆、瓷器物价的申请。这些富商,方原一旦不在苏州府,就看准机会准备兴风作浪,小苑将这些票拟直接打回去,那是再好不过。

真正能引起方原关注的票拟,只有四份。

苏州、松江、常州、镇江四府知府联名上奏,要求兴修一条连通苏州、松江、常州、镇江四府官道,申请拨付六十万两银子的票拟;江南大学堂申请特许户籍在乡村的学子、或是城里的白丁人家入学费用减免八成的票拟;柳如是主持的《江南周报》要求改月报为半月报,每月增加经费一千两的申请;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的科恩要求开放镇海卫为通商口岸的申请。

第二百九十七章 四份票拟

方原先拿起了第一份,四府知府联名申请兴修连通苏州、松江、常州、镇江四府官道,需要支拨银子六十万两的票拟,淡淡的问,“小苑,这份票拟为什么拒绝?”

小苑看了看票拟说,“四府之间本来就有官道,为什么还要修?四府的官府分明是借修路之名,行敛财之实。”

方原将票拟放了,缓缓的说,“所谓要想富,先修路。只有道路通畅了,商品货物的运输成本才会降低,各行各业的商人、雇工流动才更加顺畅,那些在穷山沟里的田地才能发挥更大的价值。四府原先的官道我走过,年久失修,而且也不是直线距离,若从镇江府到松江府绕的路太长了。修一条直通四府的官道,也是势在必行。”

小苑吃惊的说,“公子,这可是六十万两银子,总督府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东花一点,西花一点,就没多少了。”

方原看了看票拟,笑着说,“谁说修路就是花银子?隋炀帝修了京杭大运河,方便了南北的漕运不说,过了一千年,历朝历代都在收过路费。你说花上百万劳力修这条京杭大运河,是亏还是赚?”

他将票拟摆在了小苑面前,继续说道,“所以啊!这条路还真要修,不仅要修,还不止修四府的官道,再将杭州府、湖州府、嘉兴府这些江南最富庶的州府,和大运河的航道全连在一起,直接修一条连通七府,大运河的官道吧!”

他突然抛出这么个大手笔的基建方案,小苑心疼的是总督府私库的银子,吃惊的问,“公子,这,怕是需要两百万两银子吧!”

方原淡淡的说,“我会安排锦衣卫在沿途设关卡,征收过路费。以这七府之间流通的商品货物量,每年收个十万两银子,十来二十年也就回本了,再之后就是白赚的。”

小苑这才恍然,他打的主意是仿效京杭大运河,由官方收取过路费来冲抵基建的成本,忙重新拟定了批复的公文。

方原又举起第二份,关于江南大学堂申请特许户籍在乡村的学子、或是城里的白丁人家入学费用减免八成的票拟,问道,“这个票拟,为什么拒绝?”

小苑看了看说道,“那些乡村的百姓,城里的白丁,有银子就来学,没银子就不要学,为什么要减免?”

方原缓缓的说,“小苑,减免学费是为了让更多的百姓,不识字的白丁都能识字,学习,才会知大道,明事理。”

小苑不服气的反驳说,“孔子有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只需要照官府的政策去做就行了,何必令他们懂那么多道理?”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孔子的这句话该怎么断句,怎么解释,是提倡愚民政策,还是提倡仁德爱民。几千年来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完全是根据统治者自己的需要,随意的解读。

方原也不想去追究孔老夫子的原话到底是出于什么本意,但愚民政策的优劣是一目了然。优点是将老百姓当猪来养,可以保国基长存;但缺点也显而易见,严重遏制了民间的想象力、创造力。

中国封建社会无一例外不是实行的愚民政策,就是1%的社会精英阶层统治着99%只会干活,没有思考的愚民。

在没有外来侵略的环境下,这种金字塔型的愚民政策或许是管用的。但若遇上外来的强敌入侵,这种愚民模式的弊端是显而易见的。只需要打垮在金字塔顶端的精英阶层,余下的百姓也就随波逐流的张三来了跟张三,李四来了从李四。

中国历史上两次被只有几百万人口的异族统治,近代被欧美吊打,就是这种愚民政策弊端的综合体现。若不是民国时期开放民智,民族主义思潮崛起,几可预见,抗日战争绝撑不了八年就会全线崩盘。

眼下的局面就是欧美各国虽然没有大规模入侵,但也已打上门来了。若再闭关锁国,实行愚民政策,历史发展的方向几可想象,又会回到既定的轨道上去。

这一番道理,方原没打算与小苑交流,因为交流起来就会涉及到他穿越者身份的曝光,只是淡淡的说,“小苑,要强军强国富民,单靠农业可不行,必须要大力发展工业、商业和服务业。若百姓完全不识字,就连最简单的工坊雇工的活儿也胜任不了,除了能种地,还能做什么呢?哪儿来的那么多劳力来从事生产丝绸、瓷器等商品?更不要提造枪造炮造战舰这种高技术含量的活儿。”

小苑听得是似懂非懂,但方原既然坚持要减免,她也不能违逆,只能应允说,“我说不过公子,这份票拟,公子想怎么批复呢?”

方原沉思了一会,说道,“票拟可以执行,令江南大学堂专门开设一个普及识字的学院。减免学费的条件只有一个,但凡儒学院毕业的,三年内不能参加科举,必须在江南大学堂担任普及识字的老师,教那些不识字的百姓普及识字。愿意来学习识字的百姓,缴纳五十文学费就能入学。”

小苑遵照他的心思,再次重新拟定了批文。

方原再次拿起第三份票拟,是关于柳如是申请主持的《江南周报》要求改月报为半月报,每月增加经费一千两的票拟,问道,“这份为什么拒绝?”

小苑低了目光说,“公子,你办这个《江南周报》就是花钱养着柳姐姐了吧!难道一个月一千两银子还不够她花,为什么还要追加一千两银子?沧浪亭里上百号人,每月也才四千两银子呢!”

方原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没好气的说,“你这个脑子里,除了争风吃醋,就不能想点别的?”

小苑娇嗔说,“这个《江南周报》有什么用?公子难道不是花钱买柳姐姐开心的?”

方原听了是哭笑不得,耐心的说,“在宣传领域花一两银子,等于在军事领域花五两银子。争天下就是争民心,既要有军事震慑,更要在宣传领域争夺话语权,明白了?柳姐要将《江南周报》改月报为半月报,就是加强舆论轰炸,主导话语权,一个月不过花二千两银子,实际的作用要大于二万两,十万两银子,明白了?”

方原花这个钱,既是给柳如是谋一条她喜欢的生计,也是争夺话语权必不可少的一环。

舆论宣传的重要性,方原穿越前是深有体会,一大波水军在网上霸屏,就能颠倒黑白,将荡妇包装成白莲花。以最小的本钱撬动最大的杠杆,非宣传莫属。百姓通常是没什么理智和判断能力的,只需要掌控话语权,给他们不停的洗脑,带领他们喊口号就能达到千军万马也达不到的效果。

小苑轻哦了一声,照着方原的意思拟定了批复。

方原拿起了第四份票拟,是关于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的科恩要求开放镇海卫为通商口岸的票拟,问道,“这一份呢?为什么拒绝?”

小苑沉吟着说,“大明的国策就是片甲不得下水,不能与外国通商,怎么能开放通商口岸?万一引狼入室呢?”

方原笑了笑说,“大明之所以实行海禁之策,无非就是担心倭患,还有子民私通外藩。我大明对西洋是贸易顺差,每年赚取大量的黄金、白银、铁矿,还有世界各地的商品货物,赚钱的生意为什么不做?加强与西洋诸国的生意,还能吸取他人之长,改进我大明的科技短板,为什么不做生意?倭人为患,灭倭就行了,为了区区几个倭人就实行海禁,本就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小苑听出了他其实是想开放镇海卫作为通商口岸,试探的说,“那我就照着公子的想法批复了。”

“慢着!”

方原取过了票拟仔细的看了看,又说道,“尼德兰人来得正好,暂时不要批复,只给内阁回复,令东印度公司的科恩来苏州府,我有笔大生意还要和尼德兰人详谈。”

小苑愕然问道,“还有什么大生意呢?”

方原凝视着手中的票拟,缓缓的吐出了几个字,“当然是收复台湾的大生意!”

第二百九十八章 厚德载物

方原要在江南修建一条连接七府,还有大运河航道官道的批复刚刚送到内阁,第三日的午间,大官商徐华就找上门来了。

他不必去猜,就知道又是小苑在通风报信给了徐华,这么大一笔肥缺,小苑显然是想照顾她那一派的徐华。

方原悠悠的瞥过小苑一眼,淡淡的说,“苑夫人,又是你给徐华通风报信的?”

小苑嘟着小嘴说,“公子不喜欢我去见他,我就再没亲自去见过他,这次只是令女婢去传话的。”

方原淡淡的一笑说,“苑夫人啊,苑夫人!你这是白费心机,因为我这次要提出的承建方案,徐华绝不会应允的。今次借着这条官道的修建,我就再给你上一课,什么是厚德载物!”

小苑听了是猜不透方原的心思,只能默然不语,方原面不动容的在大堂接见了徐华。

徐华一进大厅,忙向方原、小苑请安,又赔笑说道,“方总督在浙江大胜归来,回到苏州城,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我也好替方总督接风洗尘啊!”

方原随口与他客套几句,便开门见山的问,“徐老板,你今次来找我做什么,直说了吧!”

徐华搓着手儿说,“方总督,这,坊间传闻在江南要建一条连接七府,大运河的官道,不知是真是假。”

方原淡淡的说,“是,徐老板的消息很灵通啊!你想承包这条官道的修建?”

徐华满脸堆笑的说,“是,我在南直隶、浙江的门路较广,这条官道交给我来做,方总督放一千个心,一万个心。”

方原轻哦了一声说,“徐老板这么热心官府事务,真是令我感动。这条官道确实要修建,估算的银子要两百万两。我呢!最近战事连连,库房的银子都打了个八八九九,一时也凑不出两百万两银子。这么吧!我还有个想法,就是我们一起花钱来修这条官道。”

徐华一听他这话,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来之前还以为是个肥缺,如今突然发现,原来是跳进了一个方原挖好的坑里,支支吾吾的说,“这,方总督在说笑?我们一起花银子?”

方原正容说道,“徐老板,我没和你说笑,我的想法是,我出一半,你出一半,共同来修这条官道。修成之后,但凡过这条官道的就要缴过路费,这条官道三十年内的经营权都归你所有,收取的过路费,我们一人一半。算一算总账,你至少要赚一百万两银子以上。若再包括三十年之后的保养、经营费用,那是不计其数。”

徐华就是个投机赚商品流通快钱的商人,哪里敢大手笔的投入这种未来盈利水平未知的大型基建项目?

他暗自盘算了一番,思来想去,这个烫手的山芋是千万不能接,苦着脸儿开始推辞,“方总督,我也拿不出这么大笔银子啊!”

方原是暗自冷笑,这些年徐华从自己这里拿去经销的丝绸至少有一百万匹了,再加上垄断了诸府青楼的生意,他的身家至少在两百万银子以上。区区一百万两银子就在哭穷,那就是不想承建了。

方原也懒得去揭穿他,只是面色平静的说,“徐老板做不了,那我再问问其他商人吧!”

徐华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连声应了,忙不迭的告辞去了。

方原看着徐华的背影,品了一口碧螺春,冲着小苑冷冷的说,“苑夫人,这就是你想提拔重用的人,烂泥扶不上墙啊!”

小苑嘟着小嘴,犹自不服气的反驳说,“公子的这个方案也太苛刻了,徐华他不愿也是情有可原,我估计江南就没有商人愿意接手。”

方原淡淡的一笑说,“是么?那我们再等等吧!”

五日之后,席本桢、沈祥二人再次一起找上门来了,谈的还是这条官道承建的买卖。

方原叫上了小苑在座位之侧恭立,也听一听席沈二家的说法。

方原也不转弯抹角,直接将官府、承建方一家出一半的修建方案报给了二人。

席本桢、沈祥二人互望了一眼,来之前二人早就得到了徐华讨要承建失败的消息,对方原提出的这个方案也是经过了连日的商议才找上门来。

席本桢没有太多的迟疑,反问说,“方总督真的愿将这条官道的经营、收费权全都交给我们?”

方原呵呵一笑说,“我不与你们说笑,三十年内,怎么经营,收费都是你们来决定。三十年后,总督府接管这条官道,这条路的过路费减为五成,但日常的保养仍旧可以交给你们,费用由官府照付。”

方原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又说道,“我还可以给你们二家一个特权,这条官道的命名,由你们来决定。”

这条贯通七府、连接大运河的官道至少是江南五十年之计的大手笔,官道的命名交给席沈二家来决定,这就是给了二家一个将家族声名流芳的机会。这种流传地方府志,甚至是整个江南的好名声,绝不是区区一百万两银子能买来的。

何况修建这条官道,本身还是有不少盈余的,只是需要较长的时间来沉淀,积累。

席本桢、沈祥二人互视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

席本桢说道,“方总督,这条大官道,我席沈二家愿意出一百万两银子承建,就命名成洞庭官道吧!”

洞庭官道,一听这个名儿,就是洞庭东山经商名门席、沈二家修建的。只要这条官道存在一日,席沈二家的名声就会流传一日。

方原微微一笑,品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席家主、沈公子,那就一言为定了。你们将测算的方案做好之后,交来总督府吧!”

待席沈二家去了后,方原瞥过立在身侧的小苑一眼,淡淡的说,“苑夫人,这该怎么说?”

今次席沈二家竟会同意接手这笔多年才能回收本钱的买卖,已是大大的出乎小苑的预料。

她乖巧的坐在了方原的大腿上,轻声问道,“公子,我是真想不明白,一百万两银子若去放贷,每年纵然两成利,四、五年也就回本了。修建官道至少需要十年才能回本,摆明就是不划算的买卖,他们为什么会应允?”

方原笑了笑说,“徐华做买卖看的是银子,席沈二家是数百年的经商世家,他们要算计的可不止是银子,更有名声,德行。”

“我不是早给你说过,要给你上一课,何谓厚德载物?家产越大,便越需要良好的家风、德行来支撑。若没有家风、德行的支撑,再大的家产也会轰然倒塌。所谓富不过三代,他们二家能在江南屹立数百年不倒,是深明其理,为富一方,只有造福乡邻,与人为善,家业才能长长久久啊!”

“苑夫人,徐华这种眼中只认银子的暴发户哪里能看明白这中间的大道理?”

小苑对他的见识是心悦诚服,撒娇似的搂着方原的脖子,娇嗔说,“我就是妇道人家,哪里会有公子这般深远的见识?以后我再也不插言外廷的军政大事,惹公子烦心,公子就饶过我一次吧!”

方原凝视着她狡黠的双眸,也判断不出她是真的听了进去,还是在故意讨自己欢心。

两人正说话间,锦衣卫来报,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的科恩前来拜见。

第二百九十九章 海上马车夫

一身笔挺西式军装的科恩见了方原,仍是恭敬的行礼说,“方总督,我们又见面了。”

这个科恩是方原的老熟人了,一,两年前来代表东印度公司总督普特斯曼来谈丝绸交换造舰工匠的就是他。

方原微笑着说,“一、两年不见,科恩副将你的中文是越说越好。”

科恩与他寒暄客套了几句,便令随从端上了一个锦盒,打开锦盒一看,内里装的是一大一小两个玉佩。

科恩说道,“这是德川将军,本理院鹰司御台所敬送给方总督的苑夫人,还有贵子方和的子母玉。”

方原微微一怔,他之前还以为科恩是来谈通商口岸的,却未料到科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是来德川幕府说和的。德川家光之前派来的老中酒井忠胜被方原二话不说打发了回去,又再次托尼德兰人前来说情。

所谓御台所就是幕府将军的正室,鹰司御台所就是幕府将军德川家光的正室-鹰司孝子,本理院则是鹰司孝子的敬称。

小苑也不知送礼的这个本理院鹰司御台所到底是什么人,见方原不置可否,也就令女婢取来子母玉,通体晶莹,确实是件上品。但方和本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珍宝见的多了,这子母玉若没有特别的内涵,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珍品。

小苑忍不住问道,“科恩副将,这子母玉有什么来历么?”

科恩如实的说道,“这子母玉是当年日本国关白丰臣秀吉的独子丰臣秀赖出生时,丰臣秀吉送给丰臣秀赖,还有其母侧室淀姬的。在日本国可算得上是相当宝贵的珍品。”

小苑也不知丰臣秀吉是日本国的什么人,但听科恩的说法,似乎也是日本国了不起的人物,这种有历史内涵的珍品当然是令她心动。

小苑瞧了方原一眼,征询方原的意见。

方原说道,“既然是送你的,你就收下了吧!”

小苑这才欣然令女婢接受了,“那就请科恩副将代我向本理院鹰司御台所致谢了。”

方原缓缓的问道,“科恩副将,你有什么来意就直说了吧!”

科恩开门见山的说了来意,“方总督,我们普特斯曼总督有一事不明,我们尼德兰人才是方总督的好朋友,为什么方总督要参与日本国内,岛津光久、葡萄牙人、不列颠人反幕府同盟?”

方原笑了笑说,“这是我们与德川幕府的恩怨,并不影响我与尼德兰,与普特斯曼总督的传统友谊啊!”

科恩肃容说道,“方总督,日本国的德川幕府是我们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的朋友,方总督也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希望双方罢战,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当好朋友。”

科恩此来至少有一半是受了德川幕府的委托,看来日本国内的内战,德川幕府的战局确实不甚乐观啊!四方联盟无须灭了德川幕府,只要日本国再次打回丰臣秀吉统一日本之前的战国混战,就是方原最喜闻乐见的结果。

方原大笑着摇手说,“我们中国人的想法,朋友的朋友可不一定是朋友,也有可能是敌人。我们中国人还有句话,互不干涉内政,我们与德川幕府的恩怨,与普特斯曼总督无关,还请不要插手。”

如今的局面是尼德兰人彻底垄断了与日本国的交易,若日本国的政局出现变故,吃亏的也包括尼德兰人。

在更大的战略层面,尼德兰人在西洋的国土本就不大,充当的就是海上马车夫的角色,只有垄断了东洋的贸易,才能有源源不断的货物、钱财供养一支强大的护航海军。若东洋的贸易出了变故,尼德兰人的海上霸权就会面临崩盘的危机。

所以尼德兰人绝不会允许不列颠人、葡萄牙人的势力伸入马六甲以东。若这两国在日本国这个基地找到了盟友,甚至建立了水师基地,那尼德兰人占领的台湾就失去了战略价值,会彻底颠覆西洋人在马六甲以东的政治、贸易格局。

这中间的微妙,方原是心知肚明,但他绝不可能坐视西洋任何一国在东洋坐大,尼德兰人不行,换成不列颠、葡萄牙人也不行。方原的目标就是要驱逐这些西洋人在东洋的军事势力,只能规规矩矩的做生意。

只是目前大明的内战还没结束,方原腾不出手来对付这些西洋人,这几个西洋的海洋强国争斗不休是最好的局面。只有他们互相之间狗咬狗,方原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收复台湾,攻灭日本国,收复马六甲以东的中国南海。

论口才,科恩这个海盗出身的军官是差得远了,他也不准备再和方原打嘴炮,而是直率的将了方原一军,“方总督,你要什么条件,才能撤回对岛津家的支持。”

无论什么条件,方原都不会撤回对岛津家的支持,除非是岛津家已占了优势,要统一日本国了,那就另说。

方原微笑着说,“岛津家送了我琉球群岛,嘿,普特斯曼总督能送我一个什么岛呢?”

科恩犹豫了一会,开口说道,“普特斯曼总督早就听闻方总督与郑家在浙江大战的消息,我们可以将澎湖列岛送给方总督。只要方总督在澎湖列岛驻扎水师,就可以轻松攻占郑家的金门岛,还可以直接登陆打击福建腹地,郑家是必败无疑啊!”

科恩来之前是得了普特斯曼总督的授意,既然方原对台湾岛念念不忘,这次谈判的底线,台湾岛是万万不能还的,但可以归还台湾岛西部的澎湖列岛。

方原闻音而知雅意,郑家一直试图收复台湾岛作为海外割据的大本营,所以在金门驻扎了大量的舰队,显示出咄咄逼人的架势。

郑家的攻势给了这些尼德兰人巨大的压力,不得不分出部分水师驻守澎湖列岛。如今尼德兰人愿意将澎湖列岛归还方原,其实是想借方原的水师,来减轻郑家水师的压力,一举两得。

玄甲军的舰队如今只是稍成气候,若贸然深入金门、澎湖这种各方势力角力的险地,说不准一个疏忽,就会将之前赢的全吐了出去。要大举征讨郑家,必须还要等水师成了气候,那是急也急不来的。

方原想都不想便立刻拒绝了科恩的提议,“澎湖列岛太小,我要的是台湾岛,之前就与科恩副将明说了的。”

科恩听他开口闭口就是要讨回台湾岛,脸色一下沉了下去,不悦的说,“台湾岛之事稍后再说,方总督请给我们普特斯曼总督一个明确的答复,能不能撤回对岛津家的支持?”

方原轻轻抚着茶杯说道,“其实日本国内战关我什么事呢?若德川幕府同意与岛津家以关原为界,我就可以撤回对岛津家的支持。”

关原就是日本国划分东西势力的分界线,方原提出的以关原为界,就是要将日本国彻底分裂成东、西两国。

德川幕府绝不会同意这个条件,因日本天皇所在的京都就在关西,幕府是宁可决战到底,也不可能将关西让出去。

尼德兰东印度公司也不会接受这个条件,因日本国最好的对外通商港口全在关西,这个条件就是令不列颠人,葡萄牙人的势力占据日本国最好的对外通商港口,尼德兰人还怎么在日本国立足?

科恩怒说,“方总督这是横行霸道,无理取闹!”

方原笑了笑说,“科恩副将请息怒,现在谈不妥,我们就求同存异,慢慢谈嘛!”

科恩冷声威胁说,“若方总督如此固执,我们普特斯曼总督就要与郑家水师联合,切断方总督的对外贸易路线了。”

第三百章 铁甲舰

之前尼德兰人是与郑家围绕着东南海域的海权争斗不止,但如今方原的迅速崛起,便成了尼德兰人、郑家共同面对的更强大的敌人。利益所在,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额敌人,这两家能联合在一起对抗方原,并不出方原的预料。

要同时应付郑家、尼德兰人的海上联军,玄甲军目前的水师还是吃不消的。如果有可能,方原还是不愿此时与尼德兰人翻脸。但,分化日本国的战略关系到大明沿海,尤其是浙江诸府的倭患,绝不容有丝毫退让。

何况,这帮尼德兰人找上门来叫嚣支持日本国,还有郑家,简直是猖狂至极,傲慢至极。西洋的造舰技术、火炮技术已尽在方原的掌控之中,反正今后收复台湾也会翻脸,尼德兰人得罪就得罪了,正好和郑家一并解决了。

方原沉吟了一会,双目一抹精光闪过,“既然普特斯曼总督要与郑家抱团取暖,作困兽之斗,那就走着瞧吧!从此刻起,我会断绝一切与尼德兰人的贸易。”

方原是摆明了车马,宁可与尼德兰人开战,也绝不放弃对日本国的分化战略,要战便战!

谈判至此,双方算是彻底谈崩了,科恩冷哼一声,挟怒而去。

等科恩怒气冲冲的去了后,小苑望着科恩代德川家光送来的子母玉,按常理既然谈判破裂,这个子母玉应该送回给日本国。但这子母玉毕竟是日本国的珍宝,更难得的是将她和儿子栓在了一起,还是有些舍不得,试探的问,“公子,这个子母玉,我还要不要呢?”

方原见她对这个子母玉背后的故事是一无所知,还想霸着不松手,忍俊不禁的说,“小苑,你知不知这对子母玉的男主人丰臣秀赖,和他母亲淀姬后来是什么下场呢?”

日本国的历史小苑是真的一无所知,忙追问这个子母玉的故事。

方原失笑说,“三十年前,丰臣政权灭亡之时,丰臣秀赖和他母亲淀姬自杀在大阪城的一个仓库内,当时的丰臣秀赖才二十来岁。”

小苑一听这个子母玉的来历竟如此不吉利,就像是对她和方和的诅咒,不由得花容失色,将子母玉扫落在地上,怒说,“真是晦气!德川幕府送来这种礼物,就是在诅咒公子呢!”

方原对这些封建迷信倒也没什么忌讳,若这个也算晦气,那穿越前收藏的那些古董有几个不晦气的?他令女婢将子母玉收了起来,妥善藏好,若将来与日本国打交道,兴许还能用得上。

既然今次与尼德兰人是闹僵了,而尼德兰人又是如今马六甲以东最大的西洋水师强国,看来大明的海疆又会有一段时间的不太平了。

无论是征讨郑家老巢,还是驱逐尼德兰人,收复台湾岛,一支强大的水师是必不可少的。

眼下玄甲军的水师虽是初见气候,但要同时大战郑家、尼德兰的联军,数量还是太少,必须加速战舰的制造。

无论造船还是铸造火炮,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方原冲小苑问道,“总督府的账目上,还有多少银子?”

总督府的账目早牢记在小苑的心里,根本无须去取账本,便说道,“公子的账目总和是五百七十三万两银子,但总督府库房里只有一百三十万两。”

她向方原汇报了库存的银子,又试探的问,“公子,余下的银子公子没存在库房里,存在哪儿呢?”

方原的银子有大半存在淘宝系统的余额宝账户里吃利息,小半存在总督府的库房里,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这个淘宝系统是方原最大的秘密,是不能告诉小苑的,笑了笑说,“银子当然是不能放在一起,万一被人一锅端了呢?从库房支拨一百万两交给席本桢他们,修建官道。过些日子,我会运些银子到库房。”

他左顾而言他,小苑也不敢再追问,只能闭口不言。

要加速打造水师,必须水师营,后勤营、造船厂、常熟兵工厂四方通力配合才行。

方原立刻召来了在舟山海军基地训练水师的施琅,施福叔侄,常熟兵工厂的汤若望、毕懋康,令四人到太湖基地的造船厂汇合。

五日后,方原、景杰,施琅叔侄,后勤营的统领侯承祖,常熟兵工厂的诸事汤若望,太湖造船厂的最高长官沈茂,站在刚刚竣工的2000吨级巨型战舰上,这已是玄甲军下水的第五艘巨型战舰。

沈茂是攥写《南船纪》沈启的后人,沈家历代都是专门研究战舰铸造,方原成立造船厂时,就将沈茂请了出来专门主持造船厂的工作。

方原站在甲板上,凝望着太湖的美景,首先问道,“施老统领,你常年在金门与尼德兰人交战,说一说尼德兰人的海战实力如何?”

施福如实的禀报说,“方总督,尼德兰人的舰队数量不算多,只有四、五十艘战舰,但他们的战舰吨位大,至少也是800吨以上;桅帆与我大明不同,不仅航速极快,还能逆风行驶;战舰上的火炮数量多,威力大,射程远,五炮就能击沉一艘郑家战舰。若是正面发生海战,足以以一当十。”

方原暗叹不已,这就是大明数百年海禁,片甲不能下水的恶果。这两百年的科技树,要几年内追上,真是令人头疼。

方原又问,“施统领,你说说,如今玄甲军的舰队,能否同时和郑家、尼德兰人的水师开战?”

施琅皱着眉头说,“方总督,玄甲军如今能与尼德兰人吨位、火炮数量相近的战舰只有二十余艘。郑家舰队以数胜,尼德兰人战舰以航速、强炮胜,若二家联合,不能小觑啊!若能克制尼德兰人威力巨大的火炮,胜算就能大上几分。”

方原微皱眉头,随着火炮威力的不断加大,这个时代的木质战舰是绝经受不住的,若能造出铁甲舰,就可以不惧尼德兰人的火炮。

所谓铁甲舰,并不是现代意义的军舰,那种铁甲军舰人力、风力是无法驱动的,必须以蒸汽机作为航行动力。这个时期的西洋已有蒸汽机的雏形,对现代工业的研究可以跟进,但要短期内取得巨大突破,造成蒸汽动力的铁甲舰,还是遥不可及。

方原能想到的铁甲舰,就是木质结构,外层覆盖铁板的铁甲舰。这种铁甲舰东方是日本国的织田信长首创。但这种铁甲舰因重量太大,并不适用远洋海战,所以铁甲舰并未参与侵略朝鲜的海战。

覆盖铁皮的铁甲舰必须要做出重大的改进才能真正的投入海战。

他将对铁甲舰的构想对众人三人说了,又向沈茂问道,“沈先生,这种铁甲舰有没有可行性?”

沈茂沉吟着说,“若在舰身,甲板覆盖铁板容易,但如此一来就加重了战舰的重量,要想浮在水面,就必须加大战舰的密闭舱。”

施琅担心方原听不明白加大战舰密闭舱的含义,解释说道,“老大,若密闭舱增大,就意味着水手舱要减小,战舰上能承载的水手数量就要减少。”

熟悉西洋海战的汤若望补充说道,“大明,还有郑家的海战,是以接舷近战为主,火炮为辅;而西洋海战,是以火炮为主,接舷近战为辅。双方战法完全不同,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路线,所以方总督必须先明确,是重火炮,追求更猛的火炮,更坚固的甲板;还是重短兵相接,追求装载更多的水兵。”

众人群策群力的解释,方原算是听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其实就是两条海战路线的选择。

其一就是大明,甚至是整个东洋固有的接舷战法,以水兵近战为主。这种战法必须增加水手舱,减少密闭舱,就不能安装铁甲。优点是水兵多,接舷近战有极大优势;缺点是打法相对简单粗暴,拼的就是人多力量大。

历史上郑成功就是这么靠着拼血厚将尼德兰人赶出台湾的。

其二就是采用西洋的海战战法,以远程火炮攻击为主,给战舰装铁甲,增大密闭舱,减少水手舱。优点是加固了远战的火力,还有战舰的防御;缺点是水兵少了,一旦被他舰登船,短兵相接会吃大亏。

历史上满清就是固守拼血厚的战法,被西方列强吊打的。

方原是默不作声,众人都在平心静气的等待他的选择。

第三百零一章 大明的航母编队

方原其实根本没有选择,历史的发展早已告诉了真相,拼血只能一时爽,拼火力才是未来发展的王道,终究是要被淘汰的。

方原目光坚毅的望着太湖的水面说,“那就采用西洋的海战战法,加铁甲,增大船舱的密闭舱,每艘战舰上再加两层甲板,达到四层甲板,将每艘战舰的排水量加到3500吨,火炮数量提高到四百门。”

施琅叔侄、沈茂、汤若望这些海战内行的人听了是大吃一惊。之前方原打造的巨舰已是令他们震惊,但毕竟在面上的数据,还比不上传说中郑和下西洋的巨舰。

如今方原突然提出了打造排水量3500吨,至少是一万料的超级巨舰,那就超过了郑和当年下西洋的巨舰,无论在西洋,还是大明都是从未出现过的庞然巨兽。

这种异想天开的战舰设计,众人是无言以对,因为根本就无从判断可行性,还有海战的实战性。

方原见众人的默然不语,也知这个疯狂的想法将众人全都震撼了。其实他的这个想法,就是借鉴了穿越前航空母舰的设计。

唯一不同的是,航空母舰是舰载机的起降基地,以舰载机作为攻击火力,而方原的铁甲巨舰是作为海上的火炮基地而存在,攻击火力就是战舰上的四百门火炮。

他向施琅等人耐心的解释了这种铁甲巨舰的作战原理,其实就是海基火炮阵地,施琅等人听了还是咂舌不已,因为将四百门火炮的阵地从路基搬到海基,根本是海战史上从未出现过的作战方式。

沈茂好不容易消化了方原提出的方案,提醒说道,“方总督,这种一万料的铁甲巨舰,需要大大的增加密闭舱;若要堆放大量的火药、铅弹,也要大大增加货仓。那水手舱必须进行大幅度的缩减,至多能搭载1500人。其中驱动的水手需要400;400门炮,需要800专业的火炮手。也就是说,每艘战舰上,真正用于甲板防御的水兵只有300人。”

施琅、施福二人是习惯了接舷战的水师统领,听了这么少的水兵配备数量是面面相觑。

施福忍不住提醒说,“方总督想加强战舰的火力,还有铁甲防御力,我是支持的。但凡事也不能太走极端,无论海战,还是陆战,都是军士在打,不能只重火炮数量,船坚炮利,而忽视了战舰的防御啊!郑家800料的战舰,水兵就有400人,若被两、三艘这种战舰的水兵登船,战舰再坚固、火炮在猛,也只能束手就擒!”

施琅也说道,“老大,郑家最擅长的就是接舷战,万万不能大意!”

方原沉声说道,“施老统领,老五,我的想法是,每艘铁甲巨舰上的300水兵全挑选最精锐的,能海战、能陆战、能远程攻击、能短兵相接的全能型水兵,改名为海军陆战队。每个人全部装备最先进的防爆装备,火铳,短兵武器。一应待遇从优,每月10两银子的月饷。”

“还有每艘铁甲巨舰就是一个火炮母舰编队,安排三艘1500吨的巨舰,十艘西洋800吨的大型快舰,八艘400吨的福船,三艘运兵船,三艘补给船护卫,一共二十八艘各类战舰组成一个战斗编队。每个编队的水兵数量是10000人,水兵的总数也不算少了吧!无论是火炮战,还是接舷战,郑家哪里来的登船机会?”

施琅被他宏伟的海战规划所震慑,细想起来,这种规划虽然匪夷所思,但也不是完全的信口开河。

方原又说道,“目前我的计划,是每两年打造一支火炮母舰编队,若能建成三支火炮母舰编队,便足以统治整个马六甲以东的海域,更可以学着当年的郑和,去西洋那边溜达一圈嘛!”

施琅深嘘口气拱手说道,“老大,我和叔叔会按照老大的设计,再研究最新的海战战法。”

方原又直视着汤若望问道,“汤先生,兵工厂能否将每年生产的舰载火炮数提高到400门?”

汤若望点头说,“能是能,但就要扩大兵工厂的规模,估计要征用周围的土地,还有每年兵工厂的预算就要提高三十万两银子。”

方原肉疼了一下,但该花的钱还是要花,当场就批准了这项预算。

方原又问造船厂的主事沈茂道,“沈主事,造船厂能否一年打造一艘火炮母舰?成本是多少?”

沈茂为难的说,“方总督,成本还需要再估算,其实我还有两个更大的担忧。其一就是这种万料的铁甲舰,也不知木质龙骨能不能承受这么大的压力,会不会遭遇风浪就散架。”

方原正容说,“技术材料问题,若遇到什么难关,我们可以下来商谈。既然当年郑和下西洋能造出来2000吨以上的巨舰,我们造个3500吨的也不是不可能,还有一个难题呢?”

方原这话倒不是在吹牛,万能的淘宝上能买到强力粘和胶水,还有各种减震减压的材料,既然郑和当年能造2000吨的,现在大规模的使用现代化的材料来辅助造舰,不至于达不到3500吨的技术水平。

沈茂继续说道,“万料铁甲舰吃水极深,太湖通往长江的水道太浅,估计过不了万料的巨型战舰,需要重新在临江、临海的水域建造一个造船厂。”

方原听了是默然不语,沈茂提出的这个倒是个真正棘手的问题,而且提的非常及时。若一旦建成的铁甲舰出不了太湖水道,进入长江,那真的是蠢到家了。

不过再建一个造船厂是劳神费力,至少又要浪费一年的时间,才能正式启动铁甲舰的组装,这也等得太久了。

方原突然灵机一动,其实南直隶还有个现成的造船厂,就是流传了《龙江船厂志》,据说当年生产郑和下西洋宝船的龙江造船厂。

这个龙江造船厂在南京城外,西接长江,东邻秦淮河,是江南,也是大明除了太湖造船厂外,规模最大的造船厂。若能将这个造船厂抢了,那立刻就能动工组建铁甲舰。

方原忍不住为这个想法叫好,突然大笑了起来,“既然没有现成的造船厂,那就去借了南京的龙江造船厂,太湖基地生产的巨舰,再到龙江造船厂组装成铁甲舰,最后交给施统领的水军。这么一来,双管齐下,每年就能组装两艘铁甲巨舰,还不影响其他中型战舰的建造,是吧!”

龙江造船厂是南京水师的命根子,而且南京城也不属于方原的地盘,他却说的和回家一样容易,众人是默不作声。

景杰问道,“老大是想出兵攻占南京城了?”

方原失笑说,“攻占南京城太敏感了,会引来各方势力的目光。而且南京城有一套行政班子,各种势力纷繁杂乱,解决起来太复杂,占来有什么用?我们只要龙江造船厂,不要南京城,我一想到史老头儿吹胡子瞪眼,却无可奈何的样儿就想笑,哈哈!”

景杰笑了笑说,“那我立刻出兵攻打龙江造船厂。”

方原摇了摇手说,“南京毕竟是江南的中心,我们还是应该先礼后兵。老三,你以军方的名义邀请史老头儿来太湖基地谈一谈租借龙江造船厂的事儿。若史老头儿不识时务,我们再出兵强夺不迟。”

“还有,老三,占领浙江,抽调了两万玄甲军南下,如今在太湖的基地还有多少?”

景杰说道,“骑兵营一万八千,步战营三万,其他诸营一万左右。”

方原淡淡的说道,“玄甲军要扩军到十万,再去招揽些流民吧!”

景杰为难的说,“老大,如今河南有朝廷、李自成在安民,江西是左良玉的地盘,我们再去招揽流民,就是上门去挑事啊!”

方原轻哦一声,所以朝廷实行这种藩镇的策略,是大大压缩了方原的生存空间。之前方原提出令各地藩王安抚流民,结果没人愿接手,流民是一船船的往辖内运。如今遍地军阀,个个都要护着自个儿的地盘,哪里会容忍这种人口流失的行为?

方原想了想说,“凤阳、安庆、庐州不是刚经过战乱?去那里招募点。还有,戚继光的戚家军是从浙江义乌招来的,我们也去浙江义乌招点来。”

扩军备战是势在必行,景杰知其中难度不小,但仍是拱手领命。

第三百零二章 租借码头

方原在造船厂呆了半个月,与沈茂一起研究了建造铁甲舰的资金成本和技术难题。

据沈茂的估算,建造一艘能满足方原要求的火炮母舰,至少需要五十万两银子以上,再加上火炮母舰编队里其他战舰的开销,火炮的装备,人员编制的配备。打造一支火炮母舰编队,至少需要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而且每年的维护开销,也在八十万两银子以上。

这个成本在方原看了是暗暗的肉疼,养这种战略性的航空母舰编队,无论穿越前后都是烧钱的行为。

但再算一笔细账,每年大明的对外贸易总额至少是两千万银子,其中被郑芝龙海盗集团,还有尼德兰人、葡萄牙人通过走私的方式,赚走的就有一千五百万两以上,真正通过大明正规渠道销售的,不足五百万两,利润就更低,最多只有两百万银子。

只要能夺回海权,掌控贸易通道,每年的纯利润至少在一千万两银子以上。为了这么一大笔银子,为了歼灭盘踞在福建的郑家,还有窃据台湾的尼德兰人,养一个火炮航母编队再怎么烧钱,也只能咬咬牙忍了。

方原没有经过太多的犹豫,就批准了打造火炮母舰编队的计划,需要支付的银子,后续会分批次的拨付。

至于打造铁甲舰的技术难题,对明朝人来说或许是难题,在方原看来就不算难题。沈茂根据造船工匠提出的材料、工艺的问题,方原在淘宝上大肆采购了一大批用于船体契合的工业原料,还有船身龙骨抗压减震所需要的现代钢材等材料,逐一对现阶段材料的瓶颈进行了有针对性的弥补。

在造船厂的耽搁了一个月,镇守南京的史可法终于应方原的邀请,亲自前来太湖基地进行谈判。

方原在太湖基地举行了庆宴,欢迎史可法的到来。因为史可法是大明朝的忠臣,方原又请了坤兴公主一同赴宴。

庆宴之间,史可法是满脸的阴沉,全程没露出过笑容,偶尔应酬也是点点头,点到即止,就好似方原杀了他祖宗十八代一样。

酒过一巡,史可法就按捺不住,开门见山的问,“驸马爷,你不过是个十府总督,得了陇复望蜀,擅自侵占了浙江也就罢了,连南京城都不放过了?”

方原呵呵一笑说,“史尚书,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浙江深受郑兵、倭兵屠戮,才来邀请我前去吊民伐罪。我劳神费力的打退了郑兵、倭兵,难道还有错了不成?”

史可法冷冷的说道,“驸马爷赶走了郑兵、倭兵却雀占鸠巢,这是什么缘故?”

方原还未答话,坤兴公主已接口说,“史尚书,这话就真的错怪驸马了。驸马和本宫已向朝廷上了奏折,请求册封驸马为浙直总督。三日前,朝廷已下了诏书,册封驸马为辖区为南直隶五府,再兼浙江的浙直总督。浙直总督留守浙江,也是雀占鸠巢?”

朝廷的这份诏书史可法是从未见过,更不能和公主顶撞,“公主,这,老臣回去再查明查明。”

坤兴公主淡淡的说道,“史尚书,驸马是本宫的夫君,陛下,皇后娘娘,太子也是本宫的至亲,都是一家人。本宫实在不解,不知为什么史尚书要一味针对驸马?”

史可法正容说道,“禀公主,老臣也是奉旨镇守南京城,不能不为大明尽忠。”

坤兴公主冷冷的呵斥说,“依史尚书言外之意,驸马和本宫就不是大明朝的忠臣,是乱臣贼子了?”

史可法被她一个大帽子扣了下来,顿时为之语塞。

坤兴公主又冷冷的说道,“驸马、本宫与朝廷的恩恩怨怨乃是大明皇室的家事,史尚书不过是一个臣子,知道多少内情,竟敢污蔑驸马、本宫,更在挑拨离间皇室的关系。若我父皇、母后有诏书给史尚书,要你监控驸马、本宫,你现在就拿出来,本宫无话可说。若没有诏书,史尚书的闲事是否管得太宽了些,将手都伸到皇室内廷去了?”

史可法无言以对,忙起身拱手说,“公主,老臣绝不敢干涉皇室的家事,之前是老臣失言,还请公主宽恕。”

方原见史可法这个老顽固被坤兴公主呵斥得服服帖帖,大笑着说,“史尚书,这次邀请你前来,是有正事要谈。”

史可法默不作声,根本不接他的话。

方原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想租借南京城的龙江码头,龙江造船厂,还请史尚书割爱、成全。”

他一开口就要龙江造船厂,将手直接伸到了南京城下,史可法一听大怒而起,将桌子上的茶杯摔落在地,“驸马,老臣奉命镇守南京城,一寸土地也不会让。若驸马自恃兵强马壮,强夺南京城,老臣愿与南京城共存亡!”

方原见他一言不合,火爆脾气又来了,笑着说,“史尚书,你千万莫要激动,心平气和的听我说。我只是借用龙江码头,龙江造船厂,不是想强抢南京城。而且,我还会投桃报李,给南京城丰厚的补偿。”

史可法还以为他使出收买、贿赂的手段,要将势力渗透进南京城,大怒说,“老臣虽家贫,却不是贪财之人,更不敢以南京城来换驸马的补偿!”

方原哈哈大笑说,“哈哈!史尚书是误会了,我的补偿不是金银珠宝,而是稍尽绵力,替南京城百万百姓看好最重要的龙江码头。”

史可法还未接话,方原又继续说道,“江西的左良玉狼子野心,妄想吞并凤阳府,还有南京城。有玄甲军的水师在龙江码头,左良玉想进逼南京城是痴人说梦。”

龙江码头乃是南京最重要的码头,扼守着长江水道,还有秦淮河的航道安全,若左良玉要攻打南京城,就必须要先攻陷龙江码头。方原提出的条件很简单,史可法租借位于龙江码头的造船厂,方原就替南京城看好这个最重要的码头。

这也是方原一箭双雕之计,其一当然是要借用龙江造船厂打造铁甲巨舰;其二则是遏制左良玉的势力往长江下游渗透。

左良玉在江北再怎么折腾,吊打马士英都成,但方原绝不会容许左良玉的势力伸入南京城。之前五家联盟打退了左良玉的攻势,已是非常吃力,方原若再不插手,一旦南京城有失,再仓促应对,那就太迟了。

史可法也是知晓当前南京城面临的巨大压力,西有左良玉虎视眈眈,东有方原觊觎在侧,全都是如狼似虎的人物,能否守住南京城他是心中没底。

方原主动提出要驻扎在龙江码头,替南京城抵御来自左良玉的压力,史可法是既惊喜又忧虑。

惊喜的是,若方原真心出兵与左良玉对抗,南京城就算是保住了。忧虑的是,引玄甲军到龙江码头,会不会是引狼入室。

方原见他犹豫不决,又呵呵一笑说,“史尚书,我说句冒犯尊颜的话儿,若此时此刻我出兵强夺龙江码头,甚至大举攻打南京城,南京城能不能守得住?我邀请史尚书前来,就是不愿攻打南京城,只是借用一下龙江码头,和龙江造船厂而已。”

史可法低了目光,沉吟不语。方原一邀请,他就来了太湖基地,就是看准了方原之前数次北上兴兵勤王一次也没逃避过,比之狼子野心,从不遵旨的左良玉,显然更忠于大明朝廷。

他此行就是打算拼着一条老命,前来说服方原不要觊觎南京城。

此时此刻,方原明明可以强攻南京城,却一再好言相劝,就是给足了他史可法的面子。若租借一个龙江码头,龙江造船厂就能换来方原不攻打南京城,甚至替南京城看守住龙江码头,这个条件可谓是十分的丰厚,史可法还是颇为心动。

坤兴公主又开口劝道,“史尚书,本宫可以担保,驸马绝不会觊觎南京城,你连本宫都信不过?”

有了坤兴公主出面担保,史可法也就顺着台阶下了,起身冲坤兴公主拱手说,“既然公主愿担保,老臣还有什么信不过的,驸马的水师随时可以进驻龙江码头。”

第三百零三章 奠基仪式

史可法回南京城,与南京朝廷官员商议后,正式向方原发去了公文,同意玄甲军入驻龙江码头,借用龙江造船厂。但附加条件有两个,其一是玄甲军必须确保龙江码头的安全,抵御左良玉的攻势,南京城可以投桃报李,供养驻守玄甲军的军粮;其二是玄甲军的活动范围只限于龙江一带,不能靠近南京城城门。

能进驻龙江码头,就能将左良玉的势力遏制在江北。至于南京城官员有警惕,也是情有可原,方原也不去计较这些附加条件里对玄甲军的堤防和不友善。

十日后,方原便安排玄甲军步战营5000人,施福的率水师营2000人,战舰五十艘,太湖造船厂的500工匠,分别进驻了龙江码头,龙江造船厂。

方原一行人经过实地观察,龙江造船厂的造船船坞早已不是之前建造郑和宝船时的规格,而是只能生产400-800料小型战舰的规格。

所幸龙江造船厂面积还宽敞,水道也是现成的,造船船坞有十个。经沈茂现场测量,这个造船厂位于长江之侧,水底很深,只要清除了水底的泥沙,能满足建造铁甲舰的水文地理环境。

方原得到了沈茂肯定的答复,便发动了2000民夫开始清淤拓深水深,并将造船厂的十个船坞拆了甲板,合成了一个大船坞。这个龙江造船厂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打造能满足方原需求的铁甲舰。余下的巨舰、大型快船、福船、运兵船、补给船的建造还是交给太湖造船厂来执行。

一个月过去,船坞的改造工作完成,清淤工作也接近尾声,建造巨舰的工程正式启动。

方原继续在龙江造船厂逗留了半个月,见证了巨舰完成底舱的搭建,巨舰的规模已初见雏形,长至少有六十五丈,宽有二十丈,按照数据来看,也超过了当年的整合宝船。

龙江造船厂在建造庞然的海上怪兽!

巨舰的建造刚一动工,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南京城,前来围观的百姓不计其数。造船厂是不让闲杂人等进入的,不少百姓为参观这种超前所未见的巨型战舰,甚至成群结队的登上紫金山,或是租用船只隔远了观望。

这艘还在打造过程中的巨舰早已成了南京城最亮丽的风景线。

按照常理,这种巨舰的建造是军事秘密,对外要绝对的保密。穿越前信息技术那么发达,新建航母也不能随意供人参观。

方原却并未禁止百姓对这艘巨舰的观赏,目的就是给这个曾经建造过郑和宝船,如今对远洋航海早已没有任何概念的江南注入一丝新的气息和活力。

在开工的奠基仪式上,方原邀请了玄甲军各营千户以上级别的军官,还有一百名军士代表;史可法一众南京城的官员;还有南直隶、浙江所有排得上名的商帮;文化界人士;各地有名望的乡绅;还有三百南京城百姓的代表前来参加这个奠基仪式。

五千玄甲军军士全是精挑细选,个个都着了最精良的防爆护具,手持玄甲神铳,腰挂精制的倭刀,一个个军容齐整、威严肃穆。

在玄甲军士之前,还有一排两百门的火炮,从龙江码头,排到了龙江造船厂。

史可法等官员、富商、文人见了这等齐整的军容,这等精良的军器装备,这等强大的火炮真容,再加上那艘在造船厂里静静躺着,恐怖的超巨型战舰,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更多的则是无可奈何的默然。

玄甲军拥有这么恐怖的实力,真要攻打南京城不就和玩一样,他们对南京城的未来再也心中没底。

方原摆出这么强大的阵势,就是向整个江南官绅、富商、文人、百姓宣扬玄甲军的强横实力,提振士气、威慑力的宣传手段。

方原令秦展陪同史可法一行人前去参观底舱,他凑近了也一同前来参观的柳如是,微笑着说,“柳姐,你我当初初见之时,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柳如是对方原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是由衷的敬服,抿嘴轻笑说,“当年我一见方弟就看好你,想邀你一同来江南,可惜是你不愿意。如今总归是殊途同归了,方弟终于是用事实证明了,当初我的眼光没看错人。”

方原压低了声儿说道,“可惜柳姐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

柳如是轻叹一声说,“方弟原来一直在耿耿于怀,若方弟真认为男女之间芙蓉帐内,翻云覆雨那点事很重要,我的门从来是为方弟敞开的。我拒绝方弟,那是因为方弟应该有更远大的抱负,没有必要为了一点闺房之乐,牺牲了本该流芳千古的好名声。我愿默默的陪方弟,支持方弟一起结束这个战乱纷飞的乱世。”

方原听了她的话这才恍然,其实柳如是从小到大都是在青楼长大,早就看开男女之间那点事,在她心里,比起结束乱世的天下大业,男女之间那点闺房之乐就不叫个事。反而是自己一再纠结在这点男女的巫山云雨、肉体之欢上,无论境界,还是眼界,完全落了下乘。

柳如是突然说道,“方弟,听说你的后院如今是一团糟啊!”

方原微微一怔说,“这......”

柳如是悠悠的说道,“正室夫人公主被看押在太湖基地,一个小妾在府里耀武扬威,大权独揽。方弟,你在想什么呢?”

方原对着她其实没什么可隐瞒的,叹声说,“柳姐,苑夫人给我生了一个儿子,还能替我处理政务,公主她与朝廷的关系太亲近,又没有处理政务的能力。”

柳如是淡淡一笑说,“方弟,你若给公主机会,怎知她做得不会比那个苑夫人好呢?妻妾尊卑有度,嫡子庶子有别,宠爱妾室,溺爱庶子,乃取祸之道,方弟不能不防啊!”

方原默然不语,柳如是的话确实说的在理,史书上血的教训更是比比皆是。但道理是道理,人情是人情,小苑又没犯大过,将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岂能随意剥夺她的权力?

柳如是见他还是犹豫不决,也不再强劝,“方弟,你的家事你自行斟酌,我先去看一看其他人。”

方原深嘘口气,强压下这些烦恼,见史可法一行人已参观了巨舰的底舱归来,忙迎了上去,哈哈大笑说,“史尚书,我的巨舰还雄壮否?哈哈!”

史可法是心底服气,嘴上却不肯认输的主儿,反驳说,“雄壮自然是雄壮,但成祖皇帝有祖制,片甲不得下水,更不能建造800料以上的大船,驸马此举分明这是违背了大明的祖制。”

方原见他面子上还在嘴硬,冷笑着讥讽说,“正因为有这个祖制,大明福建水师才会被佛朗机人,郑芝龙轮流践踏。郑芝龙不过是个海盗,走私的大海商,佛朗机人不过是几个不知天朝礼仪的红毛,大明还不得不送福建给郑芝龙,送台湾岛给红毛,安抚其心,否则大明沿海就永无宁日。”

史可法等官员是哑然不语,方原所说的全是实情,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师,根本就无法对抗来自海疆的威胁。福建、台湾虽然没有名义上的割地求和,但本质已是一般无二。

方原缓缓的说,“史尚书,只有本驸马才是大明的擎天一柱,只有本驸马才能安定大明的海疆,仿效当年的郑和下西洋,再扬国威于海外!”

史可法不冷不热的说,“那也要驸马爷真的忠于大明才能夸这个海口,若是狼子野心,就不是大明的擎天一柱,而是大明的心腹大患。”

方原微微一怔,也不去和他这个老顽固计较,而是冲秦展使了个眼色,今日邀请众人前来,还有个目的,就是想找那些金陵商帮的富商要点银子的。

无论修路,还是打造巨舰,银子是如流水一样花了出去。玄甲军出兵来保护南京城,又不是来当活雷锋的,必须要找点回补才行。

第三百零四章 保护费

秦展得了方原的暗示,也不顾及场合,直接扯开了嗓门冲金陵商帮的富商大喊着问,“赵老板,这巨舰,南京城从未出现过吧!”

金陵商帮的会长赵明义见了这艘巨舰,是由衷的赞赏,估摸着改日要不要也仿建一艘小的,作为海上的青楼妓馆,那生意肯定红火得不得了,忙赞扬说,“这艘巨舰简直是雄伟至极,亘古未有啊!”

秦展说道,“巨舰虽然雄伟,但花银子也不少哇!打造巨舰要银子;改造龙江造船厂要银子;出兵保护龙江码头要银子。这一来二去,至少花了一百多万两银子,驸马爷的银子又不是风吹来的。赵老板,你们金陵商帮富甲南京城,有银子的捐点银子,给我们锦衣卫,还有玄甲军的兄弟们给点茶水钱,哈哈!”

方原忍不住暗暗好笑,本是要秦展暗示众富商捐银子,没想到秦展竟开门见山的开口就是直接讨银子,简单而粗暴。

面对秦展赤裸裸的讹诈,以赵明义为首的南京金陵商帮前来的富商是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接口。

官商勾结,史可法是见惯不惯了,像方原这种手握重兵的大军阀,当地富商通常也愿意花些银子去结交,以换取保护,其实就是变向的保护费。

但像方原这种讹诈银子也不带点隐晦的,史可法是从未遇到过的,不悦说,“驸马爷,你一到南京城就讹诈城里的富商,这,有辱斯文啊!”

方原搬出5000玄甲军士演了大半天的戏,就是想捞点银子回去填补打造巨舰的支出,何况,既然玄甲军要保护南京城,动用了人力物力,总不能白白打工,哪里还管是不是有辱斯文?

“史尚书说的在理!”

他笑了笑,又冲着秦展大喝说,“老四,我早告诉过你,这是自愿捐献,不愿捐献的也不能勉强,玄甲军、锦衣卫又不是强盗!”

秦展得了他的指示,又冲着富商们说道,“驸马说了,这是自愿捐献,不是讹诈,愿意捐献的留下,不愿捐献的,就请那边入席。”

两人一唱一和的,以赵明义为首的富商谁又敢在众目睽睽下不给方原的面子,离开去入席?

秦展咳嗽了一声,大喝说,“老大,金陵商帮没一个自愿捐献!”

方原嘿嘿一笑说,“好,好,那就请入席吧!”

方原虽是面带笑容,但笑容背后藏着什么后招,这帮富商是完全没底,个个是惊慌万分,目光全落在会长赵明义一人身上。

他们就是一群墙头草,谁能保护他们财富的安全,就跟谁走。

眼下的局面,左良玉攻占南京城的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而且上次失利之后,绝不会善罢甘休。单凭南京城的那群大明官员,想守住南京城那是痴人说梦。

南京城将来真的易主了,最先倒霉的就是他们这帮家财万贯,良田万亩的肥猪。他们唯一最优的选择就是先下注在看好的一方,买通后路,以免战乱一生再想赊钱免灾,那就迟了。

金陵商帮的这帮富商一个个眼光贼尖贼尖的,早就暗地里将方原、左良玉两个南京城周围的大军阀做过了全方位比较。

左良玉的军队有二,三十万之众,区区江西只有景德镇瓷器固定的财源,田赋、商税收入怎么可能养得起?左军通常就是靠劫掠来维持军队的正常运转。左军犹如蝗虫,一路吃过来,连骨头都不会吐。

而方原有内阁,有明确的施政纲领,在辖内放开了官府对商人的束缚,允许自由贸易,甚至内阁里还有商人的一席之地。虽然不如大明朝廷官商一体的国策,给予商人的地位、权力更大,但除了不许商人插足行政领域,经济领域几乎全面开放,也算是做出巨大的让步。

何况方原占据了南直隶、浙江最富庶的州府,财政情况非常良好,除了在绍兴府大肆抄没田地、家产外,还从未有过劫掠官绅、富商的恶劣行径。但凡及早归顺的富商,如洞庭商帮,都能完整的保留,甚至还身居内阁要职。而没有及时归顺的绍兴府富商,招来的就是灭顶之灾。

两相权衡之下,南京城最有势力的金陵商帮,也早就做出了决定。南京城的大明朝廷是保护不了他们的,如狼似虎的左良玉更是不能去招惹,唯一能选择的,就是如今身为浙直总督的方原了。

赵明义在来参加奠基仪式之前,金陵商帮就达成了共识,准备投靠方原了,忙连连赔笑说,“方总督前来南京城,真是令蓬荜生辉,我们金陵商帮早就备下了些些薄礼,银子八十万两,还望方总督不吝笑纳。”

八十万两银子,已是不菲的数目,方原一听这些南京城的富商还算知情识趣,满意的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金陵商帮若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加入我的商业协会,参与商业协会内阁人选的竞选嘛!”

亲疏有别,比起洞庭商帮与方原的关系,金陵商帮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内阁人选那是不指望的,能在方原的商业协会挂个号,金陵商帮就算是平安上岸,不会被方原事后清算。

赵明义忙说道,“既然方总督看得起我们金陵商帮,是金陵商帮修来的福气,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既然金陵商帮的富商都给了银子,随同而来的乡绅代表,曾考取过进士功名的刘敬也代表乡绅阶层站了出来,“方总督初来南京,我们乡里的父老乡亲也没什么可款待方总督的。”

他从怀里掏出了厚厚的一叠田契,交到了秦展手中,“这,是我们乡里孝敬给方总督的五万亩良田,望方总督笑纳。”

方原在绍兴府抄没一百万亩良田的‘光辉事迹’令这些南京的乡绅大地主们是不寒而栗,提早凑齐了五万亩田契相送,就当是向方原买个平安的承诺。否则若等方原派玄甲军来取的时候,就不是五万亩良田能轻松过关的。

方原令秦展收好了田契,又安慰他们说,“南京城的乡绅也可以参加人民总会,参与评选内阁人选。”

刘敬忙恭敬的点头,连声称好。

史可法见方原口中说不觊觎南京城,结果人刚到龙江,就开始与南京城的富商、乡绅开始眉来眼去,分明就是别有企图。但方原并未插手南京城的军政事务,只是与富商、乡绅眉来眼去,官府也管不着,史可法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更可气的是,之前与左良玉开战,史可法向金陵商帮、乡绅募集银子,这些富商、乡绅个个哭穷,最终也只给了二万两银子,五千石粮食来凑数。而眼下方原只是暗示了一下,金陵商帮在众目睽睽下一出手就是八十万两的孝敬,乡绅也送出了五万亩良田,还丝毫不避讳他史可法的面子,就是赤裸裸的打脸啊!

这些消息灵通,门路甚广的富商、乡绅就是最现实的政治风向标,他们愿意给方原良田、银子,而不愿给史可法,就是完全看好方原会成为南京城的新主人,先去投靠明主了。

史可法是又气又急,却是无可奈何。

方原是暗中好笑,南京城这么敏感的重镇,强攻而下是惹天下非议,成为众矢之的。不如慢慢的向南京城的富商、乡绅渗透,只要挖空了南京城的经济资源,到时候,南京城不过是一座毫不设防的空城而已,弹指而下。

在史可法气恼之时,方原凑近了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史尚书已是尽力而为,凡事岂能强求,但求无愧于心吧!”

方原这话是一语中的,说中了史可法眼下的心境和无奈,更是语带真挚的劝慰。史可法突然发现,对眼前这个浙直总督,大明驸马很难真的发火,只能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第三百零五章 新式明军

东宫

史可法的奏折发来京城已有十日,他在奏折里汇报了已同意方原的玄甲军驻扎在龙江码头,还有方原在南京龙江造船厂打造庞然巨舰的情报。

接到史可法的奏折后,周皇后、朱慈烺立刻召来了洪承畴、京蓟督师孙传庭前来一同议事,对战争形势的判断,显然孙传庭更为专业。

朱慈烺举着史可法的奏折大怒说,“这个史可法,明知方原是狼子野心,还将龙江码头、造船厂租借给方原驻扎?!若方原一旦发难,南京城不保啊!史可法是不是也有反心了?”

洪承畴耐心的解释说,“太子,如今南京城夹在方原、左良玉双方势力之间已是岌岌可危。纵然不租借龙江码头、造船厂给方原,以玄甲军的战力要攻占南京城也是举手之劳。史尚书租借龙江码头、造船厂,也是在借力打力,苦苦支撑,仿效当年韩国借上党给赵国,挑起方原、左良玉的对抗而已。请太子不必怀疑史尚书的忠心耿耿。”

太子不悦说,“史可法他到底知不知孰轻孰重?左良玉不过是疥癣之疾,方原才是心腹大患,宁可将南京城让给左良玉,也不能让给方原啊!”

洪承畴反驳说,“太子啊!左良玉就是挂着官兵名义的流寇,所过之处,寸草不留,方原则是朝廷的驸马,将江南打理得井然有序。左良玉从不出兵勤王,而方原数次出兵勤王,谁为祸更大,一目了然!纵然是为了南京的上百万百姓,南京城宁可交给方原,也不能交给左良玉啊!”

朱慈烺厉声反驳说,“老师,正是因为方原善于在江南收买人心,所以为祸更深啊!宁可南京城寸草不生,也不能留给方原资敌!”

洪承畴、孙传庭听了这话都是浑身一颤,默然不语。

朱家人自己争天下也就罢了,百姓何罪之有?宁可南京城寸草不生,也要遏制方原的势力,当政者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当众说出这种毫无人性的话来就是丧尽天良,哪里还有半点君临天下的帝王之仁?

周皇后厉声呵斥说,“太子,竟敢对老师出言不逊,立刻给洪先生赔罪!史尚书的行为,非但无罪,而且有功!”

洪承畴恭敬的说道,“娘娘真是真知灼见!”

因为方原娶走了坤兴公主,朱慈烺对方原有着莫名的仇恨,被母后一呵斥,只能冲洪承畴恭敬的下拜,“老师,我之前多有不敬,请老师责罚。”

周皇后又虚心的问道,“洪先生,孙督师,史尚书奏折上说方原在龙江造船厂的巨舰长六十五丈,宽十五丈。他打造这个前所未有的巨舰,是不是针对朝廷的呢?”

洪承畴说道,“依老臣得到的情报,方原不仅打退了郑家,而且还参与了倭国的内战,甚至还与窃据台湾岛的佛朗机人翻脸。他在南京打造巨舰,针对的似乎不是北方的朝廷,而是南方的海疆势力。”

孙传庭与方原更为相熟,以他的眼光看来,方原几次三番出兵与满清恶战,也不是铁了心要独立的叛逆之臣。当然朝廷若逼之过甚,将他逼反,那就另说。

孙传庭接口说道,“方原打造的这种巨舰,大运河是无法通行的。臣附议洪阁老的想法,方原的目标其实是南方,并非京城朝廷。对方原,朝廷应采取怀柔之策,不易逼之过甚啊!”

周皇后轻叹一声说,“可方原在江南搞什么内阁,这难道还不是反心毕露?”

孙传庭继续说道,“方原练玄甲军,朝廷可以跟着操练。方原搞内阁,若真有可取之处,朝廷也可以借鉴。”

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更对朝廷搞官商一体,官商可以公开勾结的国策是颇有微词。

官商一体是周皇后提出的国策,孙传庭虽未直言反对,却是指桑骂槐的称赞方原的国策,她是心生不满,不置可否的望向了洪承畴问道,“洪先生的想法呢?”

洪承畴说道,“老臣仔细的研究过方原实行的,全面开放商业,还令商人、百姓竞选入阁的内阁制度,倒也有可取之处。”

连洪承畴都这么夸奖方原,周皇后是无话可说,叹声说道,“陛下真是慧眼独具,他大力提拔的方原真是数百年难遇的才俊,可偏偏与我们作对。”

洪承畴拱手说道,“老臣有一话,娘娘纵不愿听,老臣也是要说。至少在此刻,方原仍是没表现出半点反叛的举动,不仅没攻打南京城,甚至北上,而是将矛头对准了南方骚扰大明海疆的各方势力。方原的目标显然是先南后北,朝廷就该将目标对准北方的军阀和藩王,先北后南。”

周皇后赞同了他的建议,又问道,“洪先生,内阁关于今年各省拖欠田赋、商税的票拟出了没有?各地藩王、总督今年的田赋、商税,有没有如实交齐?方原呢?李自成、张献忠二贼呢?”

洪承畴如实的禀报,“河南、湖广的李自成足额缴纳了之前湖广应上缴的田赋、商税,四川的张献忠田赋是缴足了,销售蜀锦的商税拖欠了一半。方原去年拖欠的田赋、商税,朝廷派黄詹事上门讨要后,也尽数补齐了。”

周皇后满意的笑了笑,这两贼虽然在自相残杀,但至少对朝廷的号令还算老实的遵行了,看来封地之举算是走对了,“内阁下诏书给李自成,加封伯爵,以示嘉奖。并带去朝廷的旨意,令他再接再厉,继续出兵剿灭不臣的军阀、流寇。”

洪承畴领了旨意,又说道,“今年各省唯一拖欠田赋未缴纳的,只有山东的刘泽清。此人不止未缴纳田赋,还截留了大运河的钞关关税,一两银子也没缴纳给朝廷。内阁已三次向刘泽清下发催收的公文,刘泽清一概置之不理,未回复一封。老臣建议,应该出兵严惩飞扬跋扈,不臣之心已昭然若揭的刘泽清。”

“这个刘泽清简直胆大妄为!”

周皇后重重的一拍小桌子,怒说,“孙督师,朝廷的新式明军操练得如何了?”

孙传庭说道,“新式明军的编制已有一万骑兵,一万步兵,五百炮兵。经臣操练了一年,再加上朝廷的钱粮支持。火器用的是采购自噜嘧国的霹雳神铳,武器全是倭式战刀,盔甲是一层铁甲,一层皮甲。这已是朝廷最精锐的军士,随时可以上战场杀敌报国。”

周皇后点了点头说,“洪先生,仿造玄甲神铳还没有结果么?”

洪承畴说道,“大明的技术确实研究不出那种硝酸的制造,老臣已重金请佛朗机人回西洋买来化学仪器,还有专业的人才再行研制,可能要多花些时日,还请娘娘耐心等候。”

周皇后说道,“洪先生,先令孙督师率新练的两万新式明军前去讨伐刘泽清,验证新军的战力,可不可行?”

洪承畴说道,“可行,孙督师,你即刻率两万新式明军前去征讨刘泽清,攻心为上,攻杀为下。目标只是刘泽清一人还有其党羽,对刘军以收编为主,不可多做杀伤。”

孙传庭拱手领命,“是!臣立刻率军出征!”

第三百零六章 畏首畏尾

方原在太湖造船厂、龙江造船厂下饺子一样打造战舰时,东南海域的尼德兰人与郑家在共同敌人方原的威胁已结成了联盟。双方一个拥有南海最强大的舰队,一个拥有上千艘的货物商船,直接将葡萄牙人、不列颠人前来购买方原销售海外丝绸的商船尽数劫掠了。

尼德兰人也不再采购方原的丝绸,转而去购买大明原产,通过沿海的奸商走私出来的丝绸,再贩往西洋。

因海上贸易路线的切断,方原的化纤丝绸买卖几个月来是严重滞销,利润额减少到之前的五分之一,每年损失的银子有百万两银子。但他的火炮母舰编队至少需要一年才能成型,打造完成后还要军事演练战法,要形成作战战力,估计至少要两年时间。

依施琅、施福的估计,在火炮母舰形成作战能力之前,南下与郑家、尼德兰人决战胜算最多只有两成。

方原是迫不得已,只能暂时忍了这口气。转而采取之前陆上丝绸之路的路线,走陆路贸易,开始与噜嘧国的商会接触。

噜嘧国倒是一万个愿意当这个中间商人捞取利润,双方是一拍即合,唯一的条件就是,方原必须将丝绸运输到西安,噜嘧国商人在西安接货。

这倒不是噜嘧国商人坐地起价,而是因大明内战,江南的丝绸必须走大运河北上,再经河南的开封府西进,达到西安。沿途至少经过山东刘泽清,朝廷的开封府,还有陕西秦王三家的地盘。

这沿途的三家肯定不会坐视江南的丝绸运送到西安,必然会坐地起价,收取不菲的过路费。

方原派出大官商徐华分别前往京城的朝廷,还有陕西秦王处商谈货物过境的事宜。

京城朝廷经内阁商议后,给方原的回复是,朝廷不切断江南丝绸卖去陕西的商路,但每运输十匹丝绸到陕西,必须给朝廷缴纳三匹丝绸的过路费。

方原与陕西的秦王朱存极是老交情,朱存极也爽快的答应了过境陕西的要求,只收了每十匹丝绸缴纳两匹丝绸的过路费。

原先是销售6两银子/匹的丝绸,经过沿途的加价,到西安的价格则变成了9两银子/匹。再加上沿途的运费,至少是12两银子/匹。这个价钱比原来的高出了一倍,噜嘧国也是爽快的应了,因为转手卖去西洋,至少能翻上几倍。

尼德兰人既然要自断商路,与方原打起了贸易战,西洋化纤丝绸的涨价也就在所难免。

徐华从京城,陕西走了一圈,谈妥了所有运输环节的通行证后,正准备返程时前去山东的济南府与刘泽清谈判,却传来了京城朝廷派出孙传庭,率两万新式明军攻打山东军阀刘泽清的消息。

徐华忙逃到了兖州府暂住下来,因济南府是丝绸北上的必经之地,他只能在兖州府等候朝廷讨伐刘泽清的结果,再决定要不要前去和刘泽清商谈。

刘泽清面对朝廷的征讨,仗势着有十万大军,起初还想与朝廷掰一掰手腕,争取个独立军阀的地位。

双方刚一开战,孙传庭的大军刚刚开到河间府,便向山东省的东昌、青州、莱州、登州,还有兖州府的鲁王朱以海下达了诏书,令各府的知府、指挥使一同起兵,共同讨伐刘泽清的大本营-济南府。

朝廷的诏书一到,山东省境内的东昌、青州二府的知府、指挥使立刻就宣告归顺朝廷,与刘泽清划清界限,并派出卫所的军队,与孙传庭讨伐的大军遥相呼应。

莱州、登州二府虽未立刻响应,但还是关闭了城门,显示绝不会支持刘泽清的态度。

平日里这些知府、指挥使对刘泽清是恭恭敬敬,令刘泽清形成了严重的误判,以为山东以北已是他刘泽清的自留地,可以据山东对抗朝廷。未战便生内乱,输了个七七八八。刘泽清这才看清楚形势,天下,仍然还是大明的天下;山东省,还是大明的山东省,而不是他刘泽清的。他想据山东对抗朝廷,那根本是异想天开。

面对孙传庭咄咄逼人的攻势,刘泽清孤军一支不敢在济南府死守,一战未打,便放弃了大本营,山东重镇济南府,率军带着搜刮而来的金银,往莱州、登州二府逃窜。

兖州府的鲁王朱以海心里的小九九还盘算着要不要学秦王、庆王、肃王,争取在兖州府当个土霸王。结果一见到刘泽清兵败如山倒的崩盘,吓得连忙派出两万鲁军,开始北上与孙传庭汇合,共同讨伐逃去了登、莱二州的刘泽清。

刘泽清一行在莱州府被拒之门外,因孙传庭的军事压力,却不敢攻城,转进到登州府。

登州府仍是不愿接纳他,刘泽清见孙传庭还未追至,立刻发兵攻打登州府。一连五日,终于攻陷了登州府。还未喘过气来,孙传庭的两万新式明军已如影随形的追至了莱州府。

莱州府知府、卫所指挥使立刻开门迎接朝廷的大军入城。

刘泽清守着区区一个登州府,哪里还有和朝廷叫板的本钱,吓得连忙上书向朝廷求饶,愿意恢复对朝廷的田赋、商税,双方罢兵言和。

内阁立刻拒绝了刘泽清罢兵言和的要求,责令刘泽清立刻投降,交出手中的军队,然后前往京城受审。

刘泽清被断了所有的后路,若被押去朝廷受审,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险绝不能冒。刘泽清走投无路,干脆一咬牙,向满清皇帝多尔衮发去了诏书,请求多尔衮出兵援助山东,事后以金三万两,银五十万两,男女人丁十万酬谢。

多尔衮因国内皇太极嫡系力量的牵制,不敢大规模从辽东进军关内,但派出一支偏师援助山东,讹诈刘泽清,捞点好处的能力还是有的。他一得到刘泽清的诏书,便集结了镶白旗的五十个牛录,由固山额真何洛会率领,会同尚可喜的水师两万人,战舰三十艘,运兵船上百艘,摆出了渡江作战支援的架势。

何洛会遵照多尔衮的安排,直接向刘泽清狮子大开口的讹诈,提高了之前谈好的要价,必须立刻送金银两百万两、人丁二十万,才会出兵渡海援助。

刘泽清在山东经营数年,搜刮而来的金银不计其数,至少有五百万两之多。覆灭在即,区区二百万两银子能保命,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应允了,直接先送了金子三万两,五十万两银子前去满清在辽东半岛的军营。

得到刘泽清五十万两银子的何洛会,还是没有依约渡河援助,只是向大明朝廷,还有督师孙传庭发去了外交照会,立刻停止攻打刘泽清,否则满清将出兵支援。

多尔衮的算盘就是以最小的代价讹诈最多的银子、人丁,能不牺牲一个满清战士,靠恐吓就能吓退大明朝廷,得到刘泽清承诺的金银,人丁,那是最划算的买卖。

孙传庭得到了何洛会送来的恐吓书,气得是脸色发青,但与满清的邦交,事关北疆的稳定,他也不敢擅自做主,立刻向朝廷发去了奏折,请求朝廷的定夺。

半个月后,朝廷的诏书到了,令孙传庭征讨刘泽清的军事行动暂缓,并要求孙传庭以谈判为主,军事打击为辅,只要刘泽清愿意回归朝廷,可以允许他占据登州,保留军事实力。

战机不可失,刘泽清此时是士气低落,被追得犹如丧家之犬,攻灭刘泽清只是在弹指之间。若谈判耽搁时间,刘泽清在登州站稳了脚,再要攻灭,那就难了。

孙传庭气得是拍案大怒,朝廷的旨意不能违抗,但就这么放过了刘泽清,实在是不甘心。他左思右想,终于决定将与刘泽清和谈之事暂时搁置,又私书一封,派人带到江南交给方原。

大官商徐华在兖州府逗留了三个月,终于等到刘泽清被赶到了登州,靠着勾结满清才能苟延残喘的情报。徐华与朝廷的通商协议早已谈妥,也没必要再耽搁,立刻带着山东的战报回了苏州府,向方原汇报去了。

第三百零七章 外战优先

沧浪亭

方原神色凝重的听了徐华关于朝廷讨伐刘泽清的汇报。

朝廷能在短短一、两个月时间就打败盘踞在山东多年,拥兵十万的中等军阀刘泽清,令方原是真正的大吃一惊。

他吃惊的既是那支新式明军的战力,更是因为京城朝廷如今对天下的号召力。

刘泽清自以为盘踞山东数年,早就与各府军政官员达成了默契,所以才有底气断绝了向朝廷的田赋、商税,甚至敢向朝廷叫板。但战事一开,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之前达成默契的各州府的军政官员纷纷倒戈,出奇一致的选择支持朝廷,反抗刘泽清。

刘泽清惨败龟缩登州,靠着满清声援才能苟延残喘的例子,是给方原敲响了一个警钟:如今的天下,虽军阀割据,仍是大明的天下,大明统治的合法性早已深入人心,各地军阀、官绅仍是会选择团结在大明的旗帜下。

真要与朝廷作对,方原辖内的浙直诸府会不会突然也挂上反旗,他其实也是心中没底。南直隶各府因方原的掌控力较强,或许还不会出大乱,但从各府知府不愿加入他的内阁来看,也不会站在他那方。

而再南面的浙江,则是完全听天由命。

浙江虽然有两万玄甲军,但要是各府真的全反了,区区两万玄甲军绝对是震慑不住拥有十一府的浙江的军政大局。玄甲军就是再强,总不能手举两把砍刀,从嘉兴府一直砍到衢州府。争天下若是这么简单粗暴,那大明王朝在土木堡之变之后就灭亡了。

一个延续三百年的王朝在军政两界,甚至在民间的影响力,绝不是轻而易举能消失的。满清入主中原,拿着屠刀在南方东砍西砍,结果过了近百年,还有反清复明的口号;三国战乱,从董卓乱政直到蜀汉灭亡,过了近七十年才算消除了汉朝的影响力;唐朝从安史之乱后,就吊着半口气,结果还维持了一百多年。

方原深嘘口气,暗自庆幸没有草率的取起反明的大旗,否则,会不会和刘泽清一个下场,殊难预料。

徐华刚刚离去,锦衣卫又带来了孙传庭派人送来的私信。

方原打开书信一看,孙传庭的书信里言明了,满清今次的军事行动只是讹诈银子、人丁,绝不会真的开战。孙传庭请求方原派水师北上,切断满清从海上对登州的支援,孙传庭便能从容的攻灭刘泽清。

孙传庭承诺给方原的回报,就是等攻灭刘泽请后,赠送刘泽清搜刮的银子一百万两。

方原缓缓的放了孙传庭的书信,暗中冷笑,这个多尔衮,靠着一张嘴皮子就想来讹诈银子,简直笑掉人大牙,真当中原无人,可以任由满清随意摆布?

他和朝廷是有嫌隙,但那是大明的内战。满清敢来讹诈,那是外族的侵略,从民族大义的角度,也不能放任满清肆无忌惮的讹诈,而不闻不问。

何况,这次孙传庭只是请求方原的水师支援,而不需要派出大批玄甲军北上。这个要求,对方原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满清尚可喜的水师和玄甲军的巨舰一比,和渔船也没什么区别,纯粹就是奥德曼打小怪兽,用来刷经验、军功的。

派水师北上支援,简直是一举四得。

一则可以捞取北上勤王,抗击满清入侵的名声;二则还能捞点银子填补府库;三则能练练水师营新近招募的水兵;四则可以给满清皇帝多尔衮一个警告,别以为方原在南方忙于内战,满清就能有机可趁。只要敢踏入长城之内半步,他绝对是外战优先内战。

方原立刻召来玄甲军主帅景杰,水师大统领施琅前来商议派水师北上的事。经过不到半个时辰的商议,景杰、施琅便决定派水师北上,支援朝廷山东战场。

十日后,施琅率水师舰队五十艘,巨舰两艘,水兵四千人从舟山海军基地北上,五日后抵达登州府的威海卫。

施琅抵达威海卫之时,威海卫是由尚可喜的水师在驻守。

尚可喜的这支水师并不是来替刘泽清防卫登州府的,而是遵照多尔衮的旨意,来搬运刘泽清承诺的金银、人丁的。以运兵船为主,至少有两百艘,真正的战舰只有二十艘。

之前刘泽清见孙传庭停止了攻势,便又开始百般拖延承诺满清的二百万两银子,二十万人丁。刘泽清的借口找了一大堆,也只送去了八十万两银子,气得多尔衮是火冒三丈,直接派尚可喜的水师到了威海卫,亲自动手来搬银子。并威胁刘泽清若再不老老实实的交银子,无须孙传庭动手,满清就要渡海灭了他。

这一次,刘泽清再也推脱不过。满清只是讨要银子,而朝廷是要他的命,如何取舍,他心里还是拧得清的。无奈之下,他只能将备好的一百万两银子、劫掠自登州府的十万男女人丁送给了尚可喜接手。

这些金银、人丁,尚可喜至少动用了两百艘运兵船来搬运,刚刚打好包,准备运回辽东,施琅的舰队就杀上门来了。

尚可喜水师最大的战船就是400料的小型战舰,在施琅的巨舰面前是不堪一击。

巨舰上的火炮铺天盖地的抛洒在尚军水师的战舰、运兵船上,中者立沉,无不例外。不到一日,尚可喜带来威海卫的战舰就被施琅的水师歼灭殆尽。

尚可喜本人靠着水师的掩护,抛弃了打包好的金银、人丁,带着几艘小舰船,孤身逃回了辽东。

施琅杀得兴起,直接一路追着尚可喜的屁股,追到了旅顺口,直接将旅顺口满清的水师大营又夷为平地。然后又绕着渤海湾,将辽东沿海的港口,军镇,州府全炸成了打了个遍。

捉拿的俘虏,但凡属于满八旗名下的户丁,汉蒙八旗里家里有一个参军的,无论男女老幼,尽数宰了,一个不留。施琅在辽东沿海这一圈杀回了威海卫,至少斩杀满人六千,汉、蒙八旗的户丁一万。

这次小屠杀比之方原之前的盖州、海州大屠杀,只能算是小惩大诫,算是给多尔衮一个小小的教训。满清老老实实的呆在辽东就罢了,胆敢再来参和大明的内战,方原的水师随时可以深入辽东腹地,刷满人,还有汉奸的人头。

施琅骚扰辽东海疆,宰杀上万满汉蒙人的消息传到了盛京,多尔衮气得是龙颜大怒,无奈水师不济,也是无可奈何。

被屠杀了人丁的各旗旗主代善、豪格、济尔哈朗等人,还有诸旗的固山额真齐齐找多尔衮讨要说法。多尔衮只能舍财免灾,将刘泽清贡献的八十万两银子,分给了各旗作为补偿。

这一次干涉大明内政,多尔衮是半点银子没捞到,满清的水师又被打得全军覆没,还被施琅沿海刷了一圈人头,简直是得不偿失。他是懊悔莫及,只能令尚可喜继续打造战舰,恢复满清的水师编制。

第三百零八章 大明的擎天一柱

刘泽清没了满清的海上支援,自知大限已到临头,勉强聚集仅存的八万军队,反扑孙传庭。希望能先重创孙传庭麾下的两万新式明军,然后再与朝廷谈判。

双方的最后一场决战在莱州府爆发。

孙传庭的新式明军新近成军,军心、士气正在顶点,武器装备虽不如玄甲军,但比之刘泽清的军队,那是犹如饿虎扑黄牛。

战端一开,刘泽清是五战五败。刘军战死一万,投降五万,被彻底击溃。

刘泽清勉强带着三千人逃回登州府,还未入城便被属下的军官给捆绑了,直接送到孙传庭所在的莱州城。

大获全胜的孙传庭令人将俘虏的刘泽清送到京城问罪,并抄没刘泽清所有搜刮的银子四百万两,依照承诺送给了施琅一百万两,作为犒军的银子。还允许施琅在之前刘泽清准备送给满清,已打包好的十万男女人丁里,挑选了愿意去江南的男女各二万人,一同带回了江南。

施琅带着银子、人丁顺利班师回江南后,雷厉风行的孙传庭立刻占领了鲁北诸府。

因鲁王朱以海之前首鼠两端的观望,没有第一次就出兵援助,孙传庭的兵锋再次南下,顺道将朱以海的兖州府收归了朝廷。甚至打得兴起,将属于南直隶的徐州、淮安府也收入了囊中,止步于方原辖内的扬州府前。

至此,朝廷的势力已深入淮南,与方原的领地扬州府相邻。

孙传庭这次收复山东的战役打得是虎虎生威,一转之前明军无论面对流寇还是满清,连战连败的颓丧之气。战后还收编了刘泽清的五万军士,大大的充实了明军编制。

孙传庭虽然有背着朝廷私下联系方原的行径,但终归是瑕不掩瑜。朝廷立刻论功行赏,剥夺了刘泽清的宁南伯伯爵,转赐给孙传庭,世袭罔替,并赏了济南府良田五千亩。

周皇后更是奏请了崇祯皇帝,大大表了孙传庭的大功。崇祯皇帝亲笔手书了《大明擎天一柱》六个字,装裱成了金制匾额,赏赐给了孙传庭,并许传之后世。

至于方原北上援助的大功,周皇后也下了诏书褒扬,赏赐的五千亩良田则没方原的份儿,直接赏到了坤兴公主的名下。

勾结满清举兵顽抗的刘泽清,押赴午门,凌迟。同时被处死的,还有刘泽清部下的千户、百户五十余人。

刘泽清最喜欢的那两只大黑猩猩,则直接送去了皇家园林。

鲁王朱以海,虽开战之初首鼠两端。但念在他是朱明宗室,之后也及时的派兵相助,免死,但剥夺兖州府的封国,转封淮安府。反正朱以海与方原有旧交情,就令他去与方原相邻,作为朝廷与方原之间的缓冲区。

朝廷彻底收归了山东省,又下了一系列的人事变更。

忠心耿耿的南直隶兵部尚书史可法调任山东总督,主政山东军政事务,更是作为抵御南直隶的屏障。

凤阳府总督马士英则调到南京城主政,接管南京城的军政事务。

徽州副总兵黄得功调任凤阳府任总兵,率徽军三万北上抵御左良玉的攻势。

刘良佐则兼任池州、和州、滁州三州总兵,只要他能顶住左良玉的压力,和州、滁州就是刘良佐的地盘。

施琅带着银子、人丁回了江南,方原大方的拿出了三十万两赏给了施琅、施福,还有水师营。四万人丁,愿参军的有八千人,方原令景杰编进了玄甲军,并婚配了随行回来的八千女人。

余下不愿参军,愿意务农的则交由内阁在南直隶,浙江各府妥善安置。

这边刚送走了施琅,那边主政南京城的史可法又找上门来了。

方原与他是话不投机,也想不到这个顽固的老头儿找上门来做什么,还是在沧浪亭接待了他。

史可法见到方原,二话不说,连客套都省了,直接要求先见朱慈炤、朱慈焕两个崇祯亲封的亲王。

史可法要见两个亲王显然是居心不良,但两个亲王又不是关在沧浪亭的囚犯,方原也没正当理由来拒绝史可法对两个亲王的拜见,便令女婢带了朱慈炤、朱慈焕二人出来与史可法相见。

史可法冲二位亲王恭恭敬敬,一板一眼的行了臣子之礼。

方原突然发现,这个顽固的老头儿的愚忠其实还是蛮令人尊敬,也蛮可爱的。他其实和黄道周是一类人,论能力确实没有多少,但对大明朝的忠心耿耿令方原也是肃然起敬。

史可法行了礼,这才向方原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他要调任山东当山东总督,是来向两个亲王,方原辞行的。

方原一听,对朝廷的算盘是心知肚明,史可法这么一走,就意味着朝廷几乎是放弃根本不可能守住的南京了,任由方原、左良玉围绕南京城以及周围的州府去火并,朝廷是乐得坐山观虎斗。

史可法又说道,“老臣临行前,有几句话要与两位王爷交心。”

他冲着朱慈炤、朱慈焕,恭敬的说道,“二位殿下,古人有云,亲疏有别。陛下毕竟是你们的父亲,周皇后、太子毕竟是你们的母亲,兄长。如今大明江山已是岌岌可危,朱家的血脉更应该团结一致,而不是妄动贪念。二位殿下万不可利令智昏,被他人利用来对付京城朝廷,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

他这番话虽然没指明利用两个王爷的他人是谁,但话里话外的暗示已表明了,就是眼前的方原。

永王朱慈炤是默然不语,双目的眼神却在闪烁不止,暗自揣测史可法的心思。况且史可法这话就是针对的方原,在方原面前,更不能轻易表露态度。

年幼些的吴越王朱慈焕要单纯一些,反问道,“史尚书,你的意思是?”

史可法朗声说道,“陛下卧病在后宫已一年有余,二位王爷随老臣一起回朝廷去探视陛下的病疾吧!”

他毫不避讳的当着方原的面提出要两个王爷回朝廷,也是对方原的釜底抽薪,打破他试图利用两个小王爷,来达到与朝廷对抗的目的。而且在方原看来,他公开叫嚷的这招非但不是冲动,而且是高明之极。若史可法私会两个王爷,方原大可以施缓兵之计,拖着不让两个王爷离去。公开叫嚣,反而能堵着方原的口,直接将两个王爷带走。

这个手法和之前黄道周想带走公主是如出一辙,若朱慈炤、朱慈焕两个亲王自愿离去,方原除非是真的立刻反了,强行扣押,不然于情于理,也是不能阻止的。

朱慈炤、朱慈焕二人陡然听闻史可法要将二人带回朝廷,齐齐望向了母亲托孤的老师-方原,等待方原的说法。

“既然事关陛下的疾病,就请史尚书向陛下带去我的关切。至于两位亲王,去或是不去,由他们自行做主吧!”

方原说过之后,面色平静的,一口一口的饮着茶水。如今不是该他表态,而是朱慈炤、朱慈焕两个王爷表态的时候。

方原其实也想瞧一瞧,这两个渐渐长大成人的王爷到底是什么心思。强扭的瓜不甜,勉强扶持一个时时刻刻想着投靠北方朝廷的王爷,对方原是百害而无一利。

第三百零九章 师徒交心

朱慈炤沉吟了一会,朗声表明了态度,“母妃临终前将我们托孤给了老师,若没有老师,就没有我们的今日,我愿遵循母妃的遗愿,跟着老师,不愿去京城。”

他开口闭口就是田贵妃的遗愿,反倒是没有半点真诚,而是在刻意的讨好方原。不过这在方原看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政治立场就是在方原这方,这就足够了。

朱慈炤表明了态度不愿回朝廷,那就是铁了心要和朝廷作对了,史可法脸色一沉,目光落在了朱慈焕的身上。

方原也是呵呵一笑,朝着默不作声的朱慈焕问道,“永王不愿回朝廷,吴越王你的心思呢?”

朱慈焕怔了怔,低声说,“我想回去占卜问一问前程吉凶,能否明日给老师、史尚书答复?”

他既然没当众反对,就是动了回朝廷的心思。所谓占卜吉凶云云,是个借口罢了,这么重大的决定,当然需要时间来斟酌,甚至是问一问身边的亲信。

史可法见说服朱慈焕回归朝廷还算有戏,忙说道,“那老臣就在苏州城暂住几日,等候吴越王的消息。”

他又朝着方原说道,“驸马,你总不能拦着吴越王前去京城探望陛下的一片孝心吧!”

方原默然了一会,开口说道,“当然,若吴越王决定了回归朝廷,我会礼送吴越王出境,绝不会干涉。”

待史可法去后,朱慈炤先是冲朱慈焕说道,“五弟,不要再犹豫了,你就替我和母后回去京城侍奉父皇!”

朱慈焕点了点头,再看了老师方原一眼,彬彬有礼的告辞去了。

朱慈焕离去后,朱慈炤冲方原拱了拱手,开始拍起了马屁,“经过老师之前的教诲,我已深刻的反思过,今后一切唯老师马首是瞻,绝不会再擅作主张。”

方原微微一怔,朱慈炤开口就是拍马屁,显然就没将方原当作值得交心的老师,而是需要恭维、讨好的对象。两人在亲疏关系上,明显就远了一层。

方原根本不信他身为大明亲王,被看管在府里,还会对方原心存感激。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而已。

朱慈炤的心思,方原一眼就能看穿。他怂恿朱慈焕和史可法一起回了朝廷,就是想支开这个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弟弟。朱慈焕走了后,方原能利用来和朝廷对抗的筹码,就只有他朱慈炤。

到时候他就是奇货可居,必然得到方原的看重。将来京城若是出了变故,方原要立一个傀儡皇帝,便非他朱慈炤莫属。傀儡皇帝总归是皇帝,方原纵然不给实权,但皇帝的待遇还是有的。何况,只有先当上傀儡皇帝,才能想法子夺回皇帝的权力。

朱慈炤这样的徒弟,可以用,却不能交心。

方原打心眼里对朱慈炤是彻底的失望,面上却是呵呵一笑,“永王既然有心,我会向朝廷申请,改封永王的封地去浙江的金华府。跟着陆自岳,麻林多学学政务吧!”

他将朱慈炤封去南方的浙江,既是对朱慈炤的安抚,交给他一些政务和实权,也算对得住崇祯的知遇之恩,还有田贵妃的临死托孤。而且将朱慈炤调到远离北方的浙江,朱慈炤纵是有异心,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朱慈炤能脱离看押的日子,虽然是调去浙江,远离了权力中心,但总归是有了些些实权,忙冲方原深深的鞠躬行礼。

永王的态度虽然令方原失望,但也在预料之中。真正令方原感到心疼的,则是吴越王朱慈焕。

两个田贵妃托孤的小皇子里,他看好的是朱慈焕,当初他被困在扬州城,愿意带头领兵北伐的,也是朱慈焕。没想到在这个当头,朱慈焕却反戈一击,宁可跟着史可法回京城,也不愿留在江南。

看来,还是平日里忙于政务,与朱慈焕交心太少,必须要去和他彻谈一次,真正的了解他的心思,顾忌。

方原令小苑备好了夜膳,前去邀请朱慈焕前来用膳。

朱慈焕和唯一的妾妃茗儿一起前来赴宴。这个茗儿是从独立核算团里被朱慈焕看中了,方原送给朱慈焕的,如今已被封为了三品夫人。因朱慈焕王妃之位空缺,茗儿其实就是王府实际的控制人。

朱慈焕脸色平淡的冲方原行过师生之礼后,和茗儿坐到了席间。

他既不开口,方原也不知从何说起。与朱慈焕相熟的小苑知机的问道,“王爷,茗儿,你们有多少日子没来后院看望老师和苑姐了?”

朱慈焕也不避讳,开口说道,“自从皇姐被关押在太湖基地后,就没怎么来过了。”

他算是直接挑明了,就是因为看不过眼,方原将他的皇姐软禁在太湖基地。

这话一出口,方原是微微一怔,小苑则是花容一冷。

小苑可以说是茗儿的贵人,若不是小苑的推荐,她也没机会进入王府,成为三品的夫人。茗儿见双方一开场就闹僵了,朱慈焕更是将矛头直指在方原后院掌控一切的小苑,忙出来打圆场说,“那也是因为方总督,还有苑姐政务繁忙,我们不便来叨扰。”

方原默然听着二人的话儿,开口说道,“吴越王,我是你老师,也是贵妃娘娘托孤之人,这里没有外人,你有什么不痛快,就直接说了吧!我绝不会责怪于你。”

朱慈焕瞧着他说道,“老师,是你要我说的,我就真说了。老师关押了皇姐,四哥和我,父皇一共就五个子女,老师关押了三个,是否真的有不臣之心?”

方原凝视着他稚嫩的脸颊,淡淡的说道,“王爷,且不说我有没有不臣之心,我只问你,何时有关押过你们?公主她是自愿留在太湖基地,永王的态度你也亲眼见到了,是他自己不愿走。而你,若是要走,沧浪亭的大门是随时打开的,我有派锦衣卫监控过你?”

小苑也嘀咕着说,“王爷,你是真的误会你老师了,你的那个皇姐是怎么赶都赶不走。”

朱慈焕一想也是这么个理,方原从来就没派军士看押诸人,哪里有关押的说法?他为之语塞,又问道,“老师留下我们,不过是想留条后路,将来若与父皇翻脸,你想找我和四哥当傀儡皇帝与父皇对抗,是吧!”

方原从怀里掏出了王承恩从京城逃亡时带来的奏折,交到朱慈焕手中,“吴越王,你看一看吧!”

朱慈焕看了看诏书,他对崇祯的笔迹还是相当熟悉,一眼就看出这是崇祯亲笔写的诏书。原来父亲早被皇后和他皇兄软禁,如今的朝廷已是太子监国。

朱慈焕颤抖着手儿,诏书也落在地上,问道,“这,这,是真的?”

方原点了点头说,“既然事情已挑明了,我会安排王公公住到沧浪亭,你信不过为师,还信不过你父皇的亲信王承恩?”

朱慈焕紧闭双眼,深嘘口气,又问道,“但老师想将我和四哥当作傀儡王爷,甚至傀儡皇帝却是事实,老师难道要否认?从我和四哥到了江南,老师就没有培养过我们政务能力。”

方原叹声说道,“王爷,曹操与汉献帝的事儿,你该知晓吧!曹操令汉献帝当傀儡,那也要汉献帝安心留在许都才行。若汉献帝成日想往刘备、孙权那里逃,或是拒不执行曹操的战略方针。这种傀儡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总不能时时刻刻派人看守着,随时令人拿刀去威胁献帝下圣旨吧!我来问你,为什么汉献帝宁可在曹操那里当傀儡皇帝,也不愿逃去孙权、刘备那里呢?”

朱慈焕支支吾吾的说,“这,这......”

方原继续说道,“汉献帝之所以不逃,自然是因为在曹操这里更能受到庇护,也拥有更大的权力,至少曹操划出了许都那一片地盘给了献帝当自留地。真要逃去刘备、孙权那里,估计汉献帝连这么一块地盘也不会有,日子只会更悲催。”

他这话已是说得透彻,跟着方原,方原虽然不会给他太大的实权,但总归还能自由做主。若朱慈焕认为跟着方原没有自由,而选择回朝廷的话,就和汉献帝想离开曹操,去投靠孙权、刘备一样,立刻就会被真正的软禁起来,永远也出不了皇宫半步。

朱慈焕浑身一颤,双目含泪的向方原跪拜在地,“老师,若你真的想培养我成才,就不要将我关在府里,让我去见见军政事务;若只是想我当傀儡,就求你看在母妃托孤的情面,放我去自生自灭了吧!”

茗儿也和他并肩而跪说,“方总督,王爷不回朝廷,也不想留在总督府,放王爷去浙江吧!王爷不想再牵涉进这些权谋争斗里,只想安安稳稳的过点日子。”

方原俯身凑近了朱慈焕的脸颊,两人目光一对视,朱慈焕吓得闭上了双眼,他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不知等待他的是什么结局。

方原脑子里浮现出扬州被困时,朱慈焕亲自提兵前来相救的情景,还有田贵妃托孤时,匍匐在地上那一抹无依无靠的背影,长叹了一声说,“既然王爷想学如何打理政务,从明日起,就去内阁跟着王秉鉴他们学着书写票拟吧!”

他这么一安排,虽然只是个书写票拟的工作,就是令朱慈焕前去内阁熟悉政务了。这个入内阁旁听的待遇,就是大明大部分皇太子也不曾有的。

朱慈焕睁开双眼,不可思议的望着方原,“老师,这是真的?”

方原扶起了他的身子,不紧不慢的说,“王爷,我只希望你莫要胡思乱想,也莫要听信了他人的挑唆之语,明白了?”

朱慈焕愧疚的泪水喷涌而出,冲方原大哭说,“我误会了老师,还无礼顶撞老师,请老师责罚。”

方原拭了拭眼中的泪水,呵呵一笑说,“王爷,责罚什么的就免了。好生用功学习,去吧!”

第三百一十章 新官上任五把火

方原将两个田贵妃托孤的亲王都进行了妥善的安置,史可法等了一日,却等来这么个结果,却是无可奈何。

两个亲王都不愿回京城,他也没有本事从方原手中将二人绑回京城去,只能启程上路北上,到山东当总督去了。

朱慈炤被调去浙江本还是满怀欣喜,却听到本是叫囔着要回朝廷的朱慈焕却被方原委以了重任,调去内阁学写票拟,其实就是熟悉中央朝廷的政务。

而朱慈炤本人去浙江,不过是实习各地州府的政务,两者境界、高下立判。可见在方原心目中,仍是看中朱慈焕高于朱慈炤,将朱慈焕当成皇帝的培养,而自己上天了也不过是个封疆的藩王。

朱慈炤气得直接找到了方原,朱慈焕正好也在向方原请教,见到朱慈炤怒气冲冲的进来,愕然问道,“四哥,你这是?”

朱慈炤怒说,“五弟,你不是要回京城探望父皇?怎么又留着去内阁了?”

朱慈焕忙解释说,“四哥,既然父皇将我们册封到了江南,母妃又将我们托孤给老师,我们还是该跟着老师多多的学习,早日成才,才是最好的报答父皇。”

他说得彬彬有礼,礼数周到,更顾全了两兄弟的脸面。不过在朱慈炤看来,朱慈焕的行为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在方原面前装小白兔,大怒说,“五弟,你是口是心非!老师,我进内阁,五弟去浙江吧!”

方原微闭着双眼,一言不发,朱慈炤主动上门来找事,他正好借机再观察观察,尤其是重点培养的朱慈焕,品行到底如何?

朱慈焕愣在当场,这才知晓四哥上门来吵闹的目的为了去内阁,还是去浙江,忙谦让说,“好,四哥既然想去内阁,我就去浙江。”

朱慈炤捉着方原的衣领说道,“老师,让我进内阁!”

他的权利欲熏心,令方原生出深深的反感,朱慈焕是他在这个世人仅存的两个亲人之一,他也连兄弟之情都不顾,要争个面红耳赤,将来对没有血缘关系的方原,又岂会轻易相让?

反倒是朱慈焕谦谦有礼,令方原是大大的心生好感,将来若与他有权力之争,一个懂谦让,权力欲望不强的亲王,当然最好不过。

方原淡淡的说道,“永王,你若不愿去浙江,愿意到内阁,那就去内阁下面的人民总会,参与人民总会内阁人选的竞选工作。”

去人民总会管理竞选工作,就是典型的闲置养老。

朱慈炤愣了愣,脸色沉了下来,相比之下,去浙江虽然远了些,但总比投闲散置来得强,他忙改口说道,“老师,那,我还是去浙江。”

方原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说,“永王,成大事者,既要懂权术,更要知民生,若不去基层磨砺,怎知民生疾苦?”

穿越前但凡选拔领导干部,几乎都要去基层锻炼,熟悉民风、民情。大明的皇太子们,从小学习的就只有儒家学说和帝王之术,完全与世隔绝,根本不知民间疾苦。这种太子就是继承了皇位,不过就是摆在神坛上的一座雕像,看似受万人朝拜,其实是听凭内阁或是太监们教唆、忽悠罢了。

方原这番耐心的敦敦教诲算是对朱慈炤最后的劝诫,若他能在浙江做出政绩,方原还是会酌情给他更大的实权。若他只是眼高手低,不脚踏实地,谁也救不了他。

朱慈炤低了目光说,“老师,我明白了。”

他故意逃避与方原的目光对视,方原也无从判断他是真懂了还是假懂了,令他下去准备准备,即日动身前去浙江。

南京城的主政换成了马士英,此人和史可法的作风是大大不同。

史可法出于保护南京城百姓的考虑,在方原、左良玉两者之间择其善者方原而妥协,对方原采取的是怀柔政策,更希望以方原与皇室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来遏制方原觊觎南京的野心。

而马士英则完全是出于小利益集团考虑,将南京城当成了他的自留地。相对于只知破坏不知建设的左良玉,显然大肆招揽南京城民心的方原对南京城的威胁更大。

何况他已是数次与方原在战场交手,早已是无法回头。他如今初掌大权,对方原的敌意远超史可法,一改之前怀柔的手段,改为更强硬的应对。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马士英一到南京城,直接烧了五把火,而且把把火都烧向方原和玄甲军。

其一是徽州总兵与黄得功换防,黄得功三万人入驻凤阳府,原属马士英的凤阳府两万明军则尽数入驻南京城,并借了离南京城只有一百里的采石矶供刘良佐驻扎。

马士英的这种调防,就是加强南京城的防御,而且还以刘良佐的四万军队为南京城的外援,一旦南京城有警,刘良佐可以迅速的出兵支援。

其二是立刻切断了驻扎在龙江码头的玄甲军的军粮供应,责令方原自行筹备军粮,原先供应方原的军粮转而供应给刘良佐。

若南京城不供给军粮,龙江码头、造船厂的军粮则必须由镇江府的京口码头提供,无形中就大大增加了驻军的成本。

其三是龙江造船厂在南京地域砍木头造船,必须每月缴纳二万两银子的用度。

马士英切断军粮,还有强收砍木头的费用,就是要在无形中逼方原的势力撤离南京城。

其四是提拔相交好友阮大铖为南京兵部侍郎,督导南京城的军务。阮大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逐一审查南京城里曾与方原眉来眼去的乡绅、富商。但凡给方原捐过银子、良田的,必须如数给官府也捐献一份,否则,就以通贼罪论处。

其五,私下勾结与方原翻脸的尼德兰人,提出大量采购西洋火炮、火铳的方案。尼德兰东印度公司为了惩戒、牵制方原的威胁,双方一拍即合,同意将本是用于台湾岛防卫的火炮一百门,五千支火铳,以西洋买卖的原价,不赚一两银子的价格提供给马士英。

马士英这五把火一烧,就是打算与方原硬碰硬,绝不妥协了。整个南京城是噤若寒蝉,看似平静,却已是战云密布。

方原这边也接到了马士英在南京城里厉兵秣马,极度敌视的政策。马士英就是个搅屎棍兼战争狂人,之前任三府总督时就死咬着方原不放,牛皮糖一样与方原缠斗。

如今他主政南京城,会不会进行军事冒险,偷袭龙江码头,造船厂,方原其实也是心中没底。

事关龙江码头五千玄甲军士的平安、供给,事不宜迟,方原令胡琦前去太湖基地传信,三日之后召集所有中高层军官开会。

方原还想起了之前在巨舰奠基仪式上,柳如是曾劝过他的话儿,不给坤兴公主机会磨练,又怎知坤兴公主不能当个贤内助?便令胡琦传话,坤兴公主也可以一同参加军事会议。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一鸣惊人

太湖基地

中军营议事大堂

方原独自坐在主帅位,坤兴公主坐在他身边的侧位上,主帅景杰则坐在下首位,余下的中高层将领则分成两排端坐。

方原直接公布了锦衣卫传回的南京城里马士英实行的诸多敌视政策,还有在南京城里搞白色恐怖,学着方原之前在绍兴府劫掠钱财、土地的情报。

马士英之前就是玄甲军的死对头,如今主政了南京城,却是变本加厉的强硬,更试图切断龙江码头玄甲军士的军粮,就是对玄甲军最大的挑衅。

在玄甲军诸将看来,无论是南京城,还是凤阳府的明军,都是不堪一击,软脚蟹的存在,马士英是得了失心疯,敢和玄甲军作对。

这一次众将的态度是极为一致,没有半点杂音,南京城主政的若采用敌视的政策,战略形势就太过被动,只能攻打南京城挽回被动的局面。

骑兵营统领赵全忠连连叫嚷要当先锋,“方总督,南下浙江就没我的份,今次打南京也该轮到我了!”

新投靠方原,眼下是立功心切的步战营统领甘辉也当仁不让的说道,“方总督,自入了玄甲军还未有寸功,这次步战营愿为先锋,夺取南京城!”

骑兵、步战二营的两个统领是争先恐后的请战,军心可用,方原满意的笑了笑,望向了默不作声的景杰,“老三,你的想法呢?”

景杰正容说道,“老大,攻打南京城不是军事层面的问题,而是政治层面的问题。”

他这话是一语中的,南京城不过区区数万明军,真要开战,城里的明军出来野战就是给玄甲军送菜。若选择守城,单是龙江码头就是一百门火炮,南京城能经得住多久的狂轰滥炸?

若没有外部势力的干预,南京城几乎是必丢无疑。

唯一令方原顾虑的,只有攻打南京城的政治影响力。南京是当年朱元璋定都的都城,大明立国数百年,除了靖难之役,南京城还从未有过被攻陷的记录。若方原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攻下了南京城,北京朝廷是绝不会坐视不理。

如今的方原既有郑家在福建的威胁,尼德兰人来自海疆的威胁,还有长江中游左良玉的威胁,若再引来了朝廷征讨的大军,那真的是四面开战。玄甲军就是再强,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方原又问道,“老三,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景杰闭口不言,面不动容的望了望坤兴公主,暗示方原还是考校考校坤兴公主的眼光和见识。今日他不想当主角,让坤兴公主来当这个主角。

方原看穿了他的心思,与他也是想到一块去了,冲着侧位的坤兴公主问道,“公主,你说呢?”

坤兴公主前日就接到苏红玉的暗示,今次军事会议或许会令她也参与,并告知了她南京城里发生的一切,令她先准备准备军事会议上的说辞。

她为了这次军事会议准备了整整一日,忙说道,“马士英没驱赶玄甲军,我们直接打南京城在舆论上太过被动,反倒落人口实。何况觊觎南京城又不止我们一家,若逼之过甚,南京城与左良玉联合,引狼入室,战争又会旷日持久。”

她说得有理有据,倒是令方原微觉惊讶,又问,“公主的想法呢?”

坤兴公主继续说道,“我的想法是双管齐下,做好军政两方的准备,便能兵不血刃的取得南京城。”

方原本是考察一下她的眼光,原本也不指望她能有什么奇谋妙计,未想到她竟然能说得一板一眼,连军政两方面的应对之策都想到了,也对她的应对之策生了好奇之心,“政治方面做什么准备?”

坤兴公主说道,“既然马士英派人在南京城搜刮钱财,我们就先占领道义的高点,派人去南京城搜集乡绅、富商状告马士英的联名状纸。再由我上奏折给母后、皇兄,直言马士英在南京城倒行逆施,在南京城搞得是天怒人怨,驸马只是吊民伐罪,不得已而出兵捉拿马士英,与南京城无关。”

她的这个建议倒是合了方原的胃口,对南京城这么敏感的重镇,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出师之名就攻打南京城绝不可行。若找到出师之名,更打着吊民伐罪的幌子,只针对马士英一人,而不是南京城,就可以名正言顺出兵。

方原面露一丝欣喜之色,又问道,“军事方向呢?”

坤兴公主说道,“我建议,采用三国袁绍取冀州之谋。先派人去邀左良玉一同攻打南京城,战后平分战利。等左良玉出兵之后,马士英必然会派兵迎战,我们再私下联系南京城的官员,愿意保护南京城对抗左良玉,然后就能兵不血刃的进驻不设防的南京城。”

她这一仿效袁绍夺韩馥冀州的奇谋,是一鸣惊人,令方原,还有在场的诸将都是大吃一惊。

方原只知道公主关起门来在读史书,但未曾料到公主竟能想到这般行之有效的奇谋。读史书的书呆子多了去了,能将理论联系到实际的,就是少之又少。正如孙子兵法摆在那里,谁都能看,但能学以致用,成为名将的,那就是凤毛麟角。

公主今日的一席话,令方原刮目相看之余,更起了深深的疑心,望了景杰一眼,问道,“老三,这条计谋是你事先教的?”

景杰正容说道,“不,老大,我从未教过,公主的聪慧也是出乎我的预料。”

以方原对景杰的了解,他是不会说谎的,尤其是在这种敏感的后宫问题上,更没有必要去给坤兴公主背锅。

坤兴公主见众人震慑的样儿,连方原也是既惊又喜的神情,便知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准备了一整日的说辞真的是成功了,得意洋洋的抿嘴一笑,“驸马,这个法子还可行么?”

方原反问说,“公主,这真是你想出来的?”

坤兴公主莞尔一笑说,“也有三哥、三嫂平日里教导的功劳,若不是他们耐心的解释,很多史书我也看不懂。”

方原瞧着她在烛光下晶莹剔透的小脸蛋儿,越瞧越是心动,恨不得立刻将她抱入怀里,恣意爱怜。

在众目睽睽下,方原还是收敛了炽热的目光,强压下欲望,咳嗽着说,“老三,公主的方案可不可行?”

景杰点头赞许说,“可行!”

方原环视了诸将一周,宣布说,“玄甲铁骑,步战营全都整军备战,待我们上书了朝廷,联络了南京城的官绅、富商,师出有名后,便出兵南京城!”

诸将是齐声应诺,声势响彻整个中军营。

方原交代了军政任务,却坐在主帅上一动不动。

景杰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便召集诸将回营去休息,中军营的大堂里只剩下方原、坤兴公主二人。

公主见景杰诸将都离去了,少女的心思是非常敏感,面对方原炽热的目光,她哪里会不知方原的花花心思。

她脸儿一红,忙起身跟在了景杰他们身后,到了中军营门口,才回头对方原说,“驸马,我和三哥一起去见三嫂呢!”

方原见她又在故意逃避,是既好气又好笑,也就由得她去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禽兽窝

在这个明末乱世,左良玉的军队军纪败坏是天下闻名,每攻下一座城池,必然劫掠的,就是银子、女人。在大街上公然纵兵**女子,也成了左军的常态。

左军号称八十万,正规军士也就三、四十万,中间的差额就是随军家眷,还有数万年轻女子充作军妓。

这些军妓基本来源就是左军抢掠来的年轻女子,养在军**从上到下的总兵官、军官、军士淫辱发泄的工具。

方原是打心眼里不愿与左良玉这种声名狼藉的军阀打交道,传了出去,对方原的名声是难以抹去的污点。

这次唆使左良玉出兵南直隶只能采用非正式谈判的方式,以免落人口实。方原派出的使者非军非政,而是经营着江南妓院的徐华前去江西,借口则是做丝绸交换女人的买卖。

马士英一到南京城就针对方原做出了敌视的战略部署,时刻关注着南直隶动向的左良玉早已得到了情报。

徐华身份太过特殊,既是大商人,更是方原的亲信,他在这个敏感时刻突如其来的到了江西,虽打着丝绸换女人的买卖,但左良玉已感受到方原释放的明确信号,绝不是谈丝绸买卖这么简单。

左良玉因有疾在身,急需静养,就安排了儿子左梦庚代替他出面,接见了徐华。

左梦庚是左良玉的接班人,刚被朝廷封作平贼将军,在府里摆出了豪华阵容接待徐华,左军大将除了驻守庐州、安庆二府的左良玉,其他的总兵官吴学礼、李国英、马进忠等全都齐聚一堂。

徐华进了军营,入目的是连同左梦庚在内,每一个总兵官搂着两、三个上身几近赤裸的女人,全无半点军营的体统。

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如同进了禽兽窝,左梦庚直接令人推了两个上身**的女人给了徐华,哈哈大笑说,“来,来,这就是我们左军的待客之礼,笑纳,笑纳!”

徐华虽是开青楼的大老板,但也是来自书香之气的江南,还知道什么是廉耻,猛地一惊,忙推开两个女子,强压下惊骇,嘿嘿一笑说,“左将军,我是来做生意的,何必搞出这么大阵仗?!”

所谓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

左梦庚故意摆出这种架势,就是要令徐华亲眼目睹,亲身感受了,然后回去告诉方原,左军就是一群一无所有,也没有任何仁义廉耻的流寇、土匪,眼中只认战刀、银子、女人,其他道理没什么可讲。

他冲最末席的景德镇大瓷商韩进使了个眼色,韩进肃容说道,“我是景德镇大瓷商韩进,丝绸买卖暂且不提,方总督买卖的新款瓷器,据验也是景德镇的工艺,但景德镇官窑、私窑都未出过这些批次的瓷器。敢问,方总督是从哪里偷到的这门技艺?”

徐华没想到左家开门见山就是问罪仿造景德镇瓷器的事,他是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应酬,赔着笑脸说,“这,我只卖丝绸,不卖瓷器,这笔买卖不归我管。”

韩进怒说道,“方总督向海外大肆倾销假冒的景德镇瓷器,令我们真正的瓷器滞销,每年损失至少二百万两银子,这笔账该怎么算?”

徐华这才听明白了,左家是在找借口讹诈银子来了,他连消带打的说,“若左将军、韩老板有什么疑问,可以派人与我一同去苏州城,拜见方总督。其实,只要其他买卖做成了,区区瓷器的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他左顾而言他,就是在暗示左梦庚,讹诈银子的事儿先放一边,可以谈军政大事了。只要军政大事谈妥了,其他的什么都好谈。若军政大事谈不妥,其他的谈了也白谈。

左梦庚点了点头说,“方总督的想法是?”

徐华根本不会落人口实,开始打起了太极,“方总督与此事全无关系,我就是来做生意的,做生意就是双赢,各取所需而已。”

左梦庚知道方原这种爱惜羽毛的,十分忌讳与左军牵扯上任何关系,直言说道,“我也不拐弯抹角,凤阳府、和州、滁州归我们,你们不能干涉;至于你们在江南做什么,我们也不干涉。但有一个附加条件,就是你们必须答应瓷器换军粮的买卖。”

左军在江西也没有长期的规划,基本是全劫掠的状态。因左军的军纪败坏,无论农户、佃户都大量的逃亡,听闻左军到来,男人、女人全都往山上逃,所以左军无论军粮还是军饷都十分吃紧。

左梦庚提出瓷器换军粮的买卖,其实就是要方原的军粮支援。

徐华这次来只是进行初步试探,也没权力承诺这笔买卖,一切还是只能由景德镇大瓷商韩进一起去江南和方原详谈。

徐华、韩进二人一同借着瓷器买卖的名义回了苏州城,韩进被安排在馆驿住下,徐华则偷偷的将左梦庚开出的瓷器换军粮的条件带给了方原,并将左军军营里肆意奸**人的所见所闻也一并告知。

左梦庚愿意用瓷器换军粮,方原也爽快的同意了。那些明版的景德镇瓷器,可以原价内销卖给江南的百姓,也算是变向的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

当然,和左军交易的粮食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

军粮的交易量太大,左军这种半流寇半土匪似的军队,军粮一旦充足,那就能大规模的暴兵。虽然兵员素质不能保证,但数量规模一旦上去,也有不小的威胁。

军粮交易量也不能太少,左军就是官兵、流寇的组合,基本就是乌合之众,无论军士质量,还是装备都不如黄得功,刘良佐这些正规明军。一旦战事陷入胶着状态,三、四十万人的开销可不是个小数目,若左军先没军粮崩盘,那方原的计划就落空了。

在经过仔细算计后,方原将与左军交易的军粮限定在二十万石。这批粮食,可以供三十万左军大约两、三个月的用度,能支撑到这场战争结束。

二十万石军粮,就是三十万两银子,景德镇成品的瓷器只价值不到二十万两。方原又提出了以人丁抵扣银子的建议,而且只要三十岁以下的女子。以每个女子三两银子折价,十二万两银子,左良玉就需要交出四万个女人。

韩进是代表左良玉来谈判的,这些年轻女人只要在庐州、安庆二府随时随地可以抢来,要多少有多少,方原愿意花军粮来换,韩进哪里会拒绝?直接就替左良玉答应了用女人换军粮的交易。

方原如今还不能和左良玉翻脸,此举就是稍尽绵薄之力的拯救那些在左军军营里被充作军妓的可怜女人们,他不是救世主,管不完天下不平之事,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第三百一十三章 左良玉出兵

方原和左良玉交易的二十万石军粮,是绍兴府官田新产的杂交水稻稻米。

一个月前,绍兴府官田的稻米刚刚收进官仓,今年还算风调雨顺,收成颇丰。秋收的稻米每亩扣去上缴的田赋半石,佃户所得两石,入应急储备官仓的有两石有余。九十万亩官田就有两百万石稻米之多,新建的十个大官仓已堆积如山。

金华府、严州府赈灾花去了五十万石;

和岛津家交易了二十万石,换了大量的白银、铁矿、倭刀,还有倭国的三千年轻女人;

方原又拿出五十万石来平抑了南直隶、浙江上涨的粮价,将粮价从2两银子/石打到了1.5两银子/石,算是再给百姓送了个不大也不算小的礼包;

最后在各个州府设立了福利收容所,但凡在江南诸府暂时无家可归的流民,可以提供五日的粥食;满足加入玄甲军的条件,或是愿意到官田当佃户的,可以供养半个月的粥食。这一项花销,又支拨了十万石出去。

就这么东支出一点,西支出一点,还有六、七十万石在官仓里,根本没地儿使用,和左良玉的这笔交易,也算是清一清粮食库存。

方原、左军达成了交易的默契,却不会亲自参与这次交易。这种不得不做的脏事,他是不会过手的,只能交给大官商徐华来操作。

徐华以名下一个大米行的名义,赊账从官仓采购了二十万石粮食运到京口码头。然后左军派一百艘运输船,先是一船一船的运送瓷器、女人到镇江京口码头。清点数目后,再从镇江码头运走了一船一船的军粮。

在最后一批五万石军粮运到了江西九江后,粮草充足的左军便雷厉风行的发动了第二次对南直隶凤阳府、和州、滁州的猛攻。

这次军事行动,因得到方原的默许,还有军粮支持。左军再无任何后顾之忧,出动了至少二十万大军,连同之前留守安庆、庐州二府的十万大军。

整个战役,左军派出的军队已有三十万之多,可说是倾巢而出。

总兵官李国英率领十万大军,与安庆、庐州二府的大将金声桓分两路进军,进攻凤阳府;左梦庚亲自率领十万大军,与吴学礼、马进忠两个总兵分兵进击,一路攻打滁州、一路攻打和州。

南直隶境内再燃战火,而且这一次左军的攻势比上一次更为猛烈,一副不拿下江北的凤阳府、和州、滁州誓不罢休的架势。

驻守凤阳府的黄得功立刻向南京城的马士英发去紧急求援军报;而驻守和州、滁州的刘良佐吓得立刻放弃了二州,将兵力全撤回了长江以南的采石矶,想凭着长江天险与左军对峙。

马士英最初的算盘是趁着左良玉病重,左军新退需要休养生息的关头,先排挤走方原伸入南京城的势力,然后再应付左军的东侵,独吞了南京城。

哪知道局势的发展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左梦庚直接替父出征,而且出兵的规模更是空前的强大,令他措手不及。

更有坊间传闻,这次是左良玉、方原联合出兵南直隶,双方协议瓜分了南直隶。左良玉攻打江北的凤阳府、和州、滁州;方原攻打南京城,徽州、池州,将南直隶江南诸府尽数收入囊中。

而马士英这方,南京城三万明军,凤阳府黄得功三万明军,采石矶刘良佐四万明军,加一起也就十一万明军,单挑左良玉也颇为吃力,何况还要应付近在咫尺,太湖基地的六万玄甲军。

马士英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能想到唯一的对策,就是对左良玉、方原分化而击之。

左军是没有任何廉耻,暴掠成性的匪兵,和左军是没道理可讲的,只能以强兵拒之,南京城的明军必须前去支援江北战场。马士英还向之前就有过结盟,淮安府的藩王朱以海发去了求援书信,请求朱以海再次发兵支援凤阳府。

而方原毕竟是朝廷的驸马,更顾忌名声、羽毛,对方原只能对症下药的排兵布阵。

马士英想到了一个三管齐下的法子,应对方原可能的入侵。

其一,最关键的一环,就是仿效当年靖难之役,铁铉守济南城的鬼点子,令死党阮大铖在南京城的所有城门挂上明太祖朱元璋的牌位。只要方原还要忠于大明朝,就不敢用炮轰南京城门。寻常攻城战的话,以南京城城防的坚固,也不会轻易被攻破。方原攻打南京城的时间越长,舆论压力就会令他越被动。

其二,令人释放了南京城所有的囚犯,劳役五千人,许诺只要参与守城,战后便尽数赦免。又给阮大铖留下五千明军,凑够一万守城军队。

其三,令阮大铖找人传消息给愤青顾炎武办的《光明报》,揭露方原与声名狼藉的左良玉勾结侵吞南直隶的内幕,希望发动舆论宣传攻势给方原施压,和方原玩起了舆论战。

做好这些南京城的守备工作,马士英就带着南京城二万五千明军南下到采石矶与刘良佐部汇合,商议收复江北和州、滁州的事宜。

马士英这三管齐下之策,确实给方原出了一个大难题。

顾炎武虽然年过三十,但还是个老愤青,他的《光明报》一接到南京城传来的内幕情报,立刻就大篇幅的撰文,谴责方原与暴掠成性的左军狼狈为奸的行径。

一时间方原辖内诸府是谣言满天飞,甚至直接传播左良玉用一百美女收买方原,令方原贪淫而忘义的桃色绯闻。

诸府的学子对左良玉的残暴是切齿痛恨,对方原与左良玉勾结的行径更是义愤填膺。

不到五日,在沧浪亭,总督府门前已聚集了五百学子静坐示威,要求方原立刻出面解释,并断绝与左良玉的往来。

十日之内,涌进苏州城的各府学子至少有上千人之多。

负责锦衣卫工作的秦展见事态越来越严重,立刻前来请示方原,要不要派出锦衣卫强行镇压,将这些学子全赶出苏州城,遣送回原籍。

方原要镇压这些骚乱的学子,那是举手之劳。但引发这次骚乱的导火索,确实是方原本人点燃的。大部分的学子也不过是一腔热血,仗义执言,并非要借机生乱,推翻方原的统治。若强行镇压,那就是强行浇灭民间爱国的热情。

一旦人心垮了,热血冷了,重建就非一朝一夕之功了。

方原是不得不佩服马士英,他这三管齐下之计,直接将南京城的政治优势发挥到了极点,而将方原这方的军事优势也压制到了极点。看来此人和当年的魏公公一般无二,虽品行恶劣不堪,但能力值却是一等一的强。

应对这次突发事件,暴力镇压绝不可取,既然马士英要玩舆论战,那就以舆论战的方式来解决。

方原立刻召来了负责舆论宣传工作的冒辟疆,主持《江南日报》编撰的柳如是,还有这次军粮换瓷器买卖的直接经手人徐华,共同商议应对的法子。

第三百一十四章 怎么打舆论战

方原凝视着手中的茶杯,沉吟着说,“冒公子,柳姐,你们都是文化圈子的代表,来说一说这场舆论战该怎么打?”

冒辟疆先不谈对策,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方总督,民间传闻方总督与左良玉有私下的军粮交易,这到底是真是假呢?”

冒辟疆、柳如是二人虽不掌管军政大事,但一个是内阁成员,一个是红颜知己,已算是核心圈子里的人,方原也没什么信不过的,便爽快的认了,“是真的。”

冒辟疆显然对与声名狼藉的左良玉勾结的行为甚为不满,脸色不悦的继续追问道,“那这笔交易是谁谈的,谁去和左良玉交易的呢?”

方原默不作声,瞥过了徐华一眼,“是徐老板去谈的,也是徐老板去交易的军粮。”

冒辟疆冷冷的说,“既然是徐老板去江西谈的,军粮也是徐老板交易的,那就依照明律,惩处徐老板便是。方总督可以置身事外,交给锦衣卫去处治便是。”

徐华没想到这次事件闹得这么大,担心方原会用他的命去平息舆论的怒火,吓得面无血色,扑通一下冲方原跪倒在地,“方总督,我是无辜的,冤枉的啊!救命,救命啊!”

“徐老板,起来吧!”

方原当然不至于就这么将徐华这个黑锅专业户弃了,忙令徐华站了起来,又说道,“谈判、交易的是徐老板,也是我令他这么做的。”

他自领了此事的责任,也算对徐华的宽慰,令他莫要惊慌过度。

冒辟疆、柳如是二人对视了一眼,方原自己承认了是幕后主使,果然与二人之前的估计一样。

冒辟疆怒说,“方总督,你这是放任禽兽一样的左军荼毒南直隶的百姓啊!”

方原默然了一会,叹声说道,“冒公子,左军确实和禽兽一般无二,但那是三、四十万禽兽,绝不是靠几句仁义的嘴炮就能凭空消失的,必须徐图之。这笔交易牵涉到军政大事,我是不得不与左良玉暂时达成妥协。”

柳如是开口说道,“冒公子,既然方弟这么做自有这么做的理由,如今我们还是该想法子,怎么平息这次舆论风波。”

冒辟疆强压下怒火,沉声说道,“既然一切都是徐老板经手的,还是只能徐老板来担这个责,否则方总督就脱不了干系。”

徐华脸色又是一变,冒辟疆继续说道,“不过徐老板可以将罪责下推给大米行的掌柜,令那个掌柜担主责,徐老板担次责吧!”

方原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妥善解决的法子,“徐老板,那个大米行的掌柜,你令他和家眷即刻消失。我会在浙江安排个山清水秀的地儿,给他几百亩良田,他就隐姓埋名的过日子吧!两日之后,锦衣卫会去查抄大米行。”

“至于徐老板你,就罚没五万两银子,罚没的银子全捐给江南大学堂,用于普及识字教育的经费。”

徐华这次花五万两银子能侥幸过关,已是长松了口气,何况这笔银子方原事后会找补给他,罚没只是做做样子,平息舆论谴责而已,并不是真的失去了方原的信任。

关键时候能替领导扛黑锅的下属,才是领导真正的心腹,这个锅若他不想背,想背的人能从苏州排到杭州,忙连连称是。

“单是查封大米行,还不足以平息风波,我的想法是......”

方原又朝柳如是问道,柳姐,你秦淮八艳的姐妹里,最近有没有闹出大绯闻的?”

柳如是微微一怔,不知他突然关心起这些女人的事做什么,愕然问道,“方弟,你是想?”

方原不紧不慢的说,“我想再制造另一个娱乐八卦新闻,来转移这帮学子关注的目标,免得他们揪着不依不饶。你的那些姐妹也可以借机炒作炒作,博取眼球关注度,我们是各取所需嘛!”

柳如是这才恍然,扑哧一笑说,“方弟,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的好姐妹寇湄最近刚刚与夫君朱国弼分居,从京城回了江南。若她愿意,我们可以炒作炒作她与朱国弼闺房秘事的八卦!”

方原呵呵一笑,这是穿越前娱乐圈惯用的炒作,转移关注的手段。因为有研究表明,大部分人对某一条新闻的新鲜感至多只有一周,只要能及时提供更新鲜的新闻,就足以转移令大部分人关注的目光。

还有少部分不依不饶的,直接派出水军就能将他们给淹了,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寇湄就是秦淮八艳的寇白门,秦淮八艳换穿越前就是娱乐圈的当红女星,在那帮文人中的声望那是不必说的。

那帮闹事的文人,以啃老的二代,附庸风雅的书生为主。只要编排些女星和谁去宾馆了,她孩子的亲爹是谁,甚至谁来插一脚当小三之类的八卦新闻,就能将舆论的热点转移,将舆论的水彻底搅浑。

何况那些女星,尤其是寇湄这种嫁了人又想复重新出的女星,必然需要大肆的炒作,来博取眼球关注度,确实是双方各取所需而已。

方原交代了柳如是,又冲着冒辟疆说道,“冒公子,你再去写一篇文章,批判批判马士英将太祖皇帝的灵位挂在南京城头,是不是欺师灭祖的行径。然后再将这篇文章发在柳姐的《江南周报》上,供那些学子文人来个大讨论,引发另一个舆论的焦点。”

冒辟疆愣了愣,方原这也是一招三管齐下,这么多劲爆的舆论新闻一上线,大部分学子哪里还顾得上去追究方原有没有和左良玉勾结的事儿。

他是不得不佩服方原的手段高明,忙拱手应诺了。

待柳如是、冒辟疆二人去了后,方原伸了伸懒腰,躺回了座椅上,正在闭目养神。

小苑端了冬日进补的枸杞姜汤,轻声的放在他面前,“这些日子这么闹腾,公子又烦心了?”

她见方原仍是闭了眼默不作声,亲手一口一口的给他喂着,口中说道,“今次就是因公主出的馊主意,才闯下了这么大的祸事。锦衣卫得报,公主身边的梁嬷嬷还在背地里联系京城朝廷,是不是里应外合,故意给公子添乱的?”

方原见她又在针对坤兴公主,心生不满,睁开了眼说道,“小苑,这次事件虽是公主提出来的,但也是我应允才执行的。要闯祸也是我闯的祸更大,与公主无关。”

“还有,且不说梁嬷嬷与京城的联系,公主到底知不知情。纵然知情,公主与周皇后、太子是血脉之亲,有点书信往来也属寻常,不要捕风捉影的随意诬陷。”

小苑见他还在言语间袒护坤兴公主,不悦说,“公子,我不过犯了点小过,公子就要凶巴巴的呵斥;公主犯了如此大罪,公子还替她顶罪,公子这是否算厚此薄彼?”

公主都被赶去太湖基地了,小苑还是不依不饶的针对她。这种后院的争斗初时,方原还觉得新鲜,被两个女人争来争去,还有些些的虚荣。但一旦时间久了,之前的新鲜和虚荣就变成了无奈,只能选择两边和稀泥。到了现在,耳边随时都是这种诋毁,无奈就变成了深深的厌恶,只想避而远之。

方原话也不想多说,不耐烦的说,“好,好,我立刻去太湖基地惩戒公主。”

他说了这话,不顾花容失色的小苑,冲胡琦说道,“安排锦衣卫,我们明日就去太湖基地。”

第三百一十五章 里应外合

次日,方原带着几十骑锦衣卫赶到了太湖基地,并未去知会景杰,直接就到寝居见了坤兴公主。

坤兴公主显然已从景杰那里得知她在军事会议上提出的奇谋,实行的结果却造成了南直隶诸府严重的学子骚乱。

她见方原急匆匆的赶来,还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紧张局促的低了目光,“驸马,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方原大咧咧的坐在桌子前,似笑非笑的瞧着她充满了惊慌之色的小脸蛋儿,明知故问道,“闯什么祸?”

坤兴公主在他对面坐了,低声说道,“就是私下与左良玉的勾结引发的学子骚乱,听说有上千人在驸马的总督府前静坐抗议。”

“公主,马士英又不是木头人,怎么可能一帆风顺的任我们摆布?这种政治博弈本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谈不上祸不祸的。”

方原面色从容的安慰了她,又说道,“那些骚乱的学子,就是好日子过久了,找个理由来发泄发泄。我已安排了对策,不出几日,他们就会老老实实回家去。”

坤兴公主也知方原这番话是来宽她的心,轻咬着樱唇说,“驸马,你真的半点也不责怪我?”

方原凝视着她清澈如水的双眸,呵呵一笑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哪里有人天生就是军政奇才的?当初我还不是愣头青,自不量力的去挑战田弘遇,结果差点陛下被砍了头?”

坤兴公主芳心生出一股暖流,避开了他的目光,从梳妆台的小盒里取出一纸奏折,交到方原的手中,“这是我前几日书写好的,以我们的名义交给朝廷的奏折。”

方原打开奏折,逐一审阅了,上面全是以驸马方原、坤兴公主的名义控诉马士英勾结阮大铖在南京城胡作为非,草菅人命,强取豪夺的罪行。

只要这个奏折一送到朝廷,再加上去南京城找来的万人联名控诉书,已足以给马士英扣上一个大大的罪名,也是给足了朝廷的脸面。若铁证如山之下,朝廷都还要替马士英护短,那就怨不得方原翻脸了。

“好!”

方原对公主写的奏折非常满意,直接交给了胡琦,交代他说,“老胡,派锦衣卫将这些罪状贴满南京城大街小巷。再去联络金陵商帮,还有那些给我捐献过良田的乡绅大地主,派人前来商谈。”

十日后,被马士英讹诈过的南京乡绅、金陵商帮,派了会长赵明义,还有乡绅代表刘敬前来太湖基地,和方原商议引玄甲军进驻南京城的事宜。

赵明义、刘敬一见到方原,先是声泪俱下的控诉了马士英、阮大铖逼他们捐献银子,土地用来犒军的罪行。

方原听了是暗暗好笑,平心而论,南京城在强敌环视之际,马士英、阮大铖向富商、乡绅征收点银子,土地来犒军,提振士气以抵抗强敌是无可厚非、无奈之举。换做方原设身处地与马士英换个位子,也会这么操作。

但道理归道理,这却是马士英、阮大铖二人落在方原手中的把柄,必须要将这点把柄无限放大,上纲上线,才能占领道义制高点,扳倒马士英、阮大铖。

“今日只是强令捐银子,明日估计就要上门来抢银子、抢女人。”

方原故意的煽风点火,吓唬吓唬二人,以换取更大的支持。

赵明义、刘敬二人齐齐向方原跪拜磕头,“南京城里的百万百姓,就等着方总督前来拯救于水火之中啊!”

方原佯作点了点头,又故作为难的说,“可是,南京城是大明的陪都,曾经太祖皇帝建都之地。本督若贸然派兵进驻南京城,名不正言不顺,更会引来朝廷的猜忌。这么吧!不如待我禀奏了朝廷,朝廷若下诏令我进驻,我立刻派兵进驻。”

赵明义、刘敬二人面面相觑,若等上奏朝廷,朝廷批不批复还是两说。单是这中间的时日耽搁,至少也是几个月了。到时无论马士英、左良玉之间的胜败如何,胜利的一方也会再次将南京城的乡绅、富商搜刮个遍,那还得了?

方原虽然手段强硬,对官员、乡绅、富商欺凌百姓的行为打击十分严令,如同一只猛虎,但却是喂饱了的猛虎。而马士英、左良玉却是两头还没吃饱的饿狼,相比之下,他们当然会选择方原的庇护。大不了之后少干些为祸百姓的勾当,也比被人强抢银子、女人强啊!

二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齐声哀求说,“方总督,你若迟疑不决,南京城的百姓就暗无天日,生不如死了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今还差的就是南京城乡绅、富商邀请方原进驻的劝进万人书,还有控诉马士英、阮大铖暴行的万人诉状。

但这个要求,却不能由方原主动提出,咳嗽了一声,暗示了边上的胡琦。

胡琦指着二人大喝说,“既然南京城百姓盼方总督如盼甘霖,那就上一纸万人书,声讨马士英、阮大铖的恶行,再邀请方总督进驻。有这份万人书,方总督才算对朝廷有个交代。”

赵明义闻音而知雅意,忙说道,“方总督这是吊民伐罪,哪里是名不正言不顺?只要方总督进驻南京城,我们立刻组织南京城的一万百姓上万言书,哦,不,十万百姓上书,向朝廷澄清实情。”

有了这一纸十万百姓的万人书,政治方面的顾虑就可以打消了。但军事方面的顾虑,方原还是颇有为难,尤其是挂在南京城城门上的朱元璋灵牌。炮轰明太祖朱元璋的灵位,事情是可大可小,若朝廷要借题发飙,也是顺理成章。

方原还是不愿给朝廷留下这个口实,沉吟着说,“可是南京城城防固若金汤,城门上还挂着太祖皇帝的令牌,我也不敢炮轰南京城,该怎么入城呢?”

赵明义、刘敬互望了一眼,忙劝说道,“方总督,根本无须炮轰南京城。南京城外城十八道城门,内城十三道城门,守城的明军不过一万人,还有五千石临时拼凑起来的囚犯、劳役,我们有法子开了城门,迎接方总督入城。”

方原等的就是他们里应外合的支持,若能兵不血刃的进驻南京城,那是最好不过。

如今他的一切条件,南京城的乡绅、富商都答应了,还有什么可推脱的,“好,既然如此,我就立刻整军。等你们开了城门,就入城清除奸佞。”

送走了赵明义、刘敬二人,方原这才召来了景杰,与他商议攻打南京城的准备。

因马士英,刘良佐还有六、七万明军在采石矶,随时可能回援南京城,景杰建议的方式是围点打援。

在龙江码头已驻扎了装备精良的五千玄甲军,若有里应外合的话,便由甘辉率领这支精锐玄甲军士直接入城,进行斩首行动,捉拿阮大铖,控制驻守南京的官员、官兵。

再由赵全忠率五千精骑埋伏在采石矶援救南京城的必经之路上,采石矶的明军不动则罢,若胆敢回援,立刻予以剿灭。

万事俱备,方原今次对南京城已是志在必得。若刘良佐按兵不动,则暂时放过池州、徽州;若刘良佐敢援救南京城,就连池州、徽州一起拿下。

第三百一十六章 神策门之战

五日之后,南京城里的金陵商帮,乡绅传来了消息,已联络了北城神策门的守将,只要玄甲军一到城门下,立刻开门献城。

南京城乃明朝留都,乃是朱元璋当年倾力打造而成,南京皇宫的规模甚至还超过了紫禁城。

内城十三道城门更是防守森严,东有朝阳门,南有聚宝、通济、正阳三门,北有神策、太平、钟阜、金川四门,西有三山、石城、清凉、定淮、仪凤五门。其中防御最坚固的是聚宝、通济、三山三门,各有三道瓮城;石城门有两道瓮城;朝阳、神策二门有一道瓮城。

神策门是位于南京城北,乃是南京城十三道内城门里,唯一一个外瓮城的城门,有左右两个瓮城门洞,当年是宰相刘伯温亲自勘察修建,乃是一道防御最坚固的军事要塞。

郑成功北伐南京城,就是惨败在神策门外,满清大胜后,改神策门为得胜门。

方原接到金陵商帮的这个消息,打心眼里还是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一个陷阱。他们为什么不选择献出没有瓮城的城门,而是选择这么一座有瓮城的城门,一旦玄甲军进入瓮城,守军将内城城门、瓮城城门一关,便能轻松的围歼进入内城的军士。

金陵商帮的消息不能尽信,也不能不信,方原和景杰、秦展带着二十个精锐之士,乔装成百姓前去神策门探查了一番。

神策门之外是一片荒芜的山林,人烟罕至。

方原、景杰、秦展三人对视了一眼,凭他们的经验和眼光,金陵商帮选择这种防御坚固,利于伏兵,城门外空无一人的城门来献城,其中就是有诈。

方原凝望着远方的神策门,问道,“老四,金陵商帮的戏演得真好啊!连我也瞒了过去。”

秦展摇头说,“老大,金陵商帮之前的投靠似不是作假,锦衣卫探查了神策门的守将,是南京城的守备太监韩赞周麾下的监军李成。这些宦官里忠于朝廷的可不在少数,应该是金陵商帮泄露了献城的消息,神策门守军是将计就计吧!”

自明成祖迁都到北京后,南京城的军事防御一般是由守备太监和参赞军务的兵部尚书共同主持。

方原拼命的回忆历史,这才记了起来,这个韩赞周就是南京城的守备太监,和阮大铖关系甚好,也是对大明朝忠心的太监,满清破南京城后,韩赞周也自杀身亡。

看来神策门真的是一个陷阱,就等着方原的玄甲军去上钩了。

方原问道,“老三,你说是不是该放弃攻打神策门的计划,再想法子破城?”

景杰朗声说道,“老大,我只听过猛虎扑羊,还从未听过羊还设陷阱捉拿猛虎的理!所谓一力压十巧,无论南京城的明军玩什么花招,在玄甲军的雷霆军威面前也是徒增笑柄!”

方原听了他的豪言壮语也是豪情陡生,明军怎么玩计谋也打不过抱着三国演义当兵法的满清,宋军怎么玩计谋也被才从东北深山里出来的金人碾压。在压倒性的实力优势前,任何兵法奇谋也是笑话。

大笑说,“好,老三你说,这仗该怎么打?”

景杰说道,“既然南京守军要设陷阱,就在神策门全歼南京守军,省得我们还要打巷战逐一歼灭。我建议将计就计,将入城的玄甲军分作三队,一队入瓮城诱敌,伺机爆破内城城门,一队待城外山林的敌军埋伏尽出,歼灭伏兵,一队在城外巡视,伺机歼灭前来神策门救援的援军。”

方原点了点头,赞同了他的战法,“好,今次南京之战,就由老三你来指挥,我给你呐喊助威了。”

三日后的入夜时分,五千玄甲军分作三队,前队一千人,中、后队各两千人。

步战营统领甘辉率前队的一千人依着与金陵商帮的约定,到了神策门外,开始叫开城门。

城门的守将李成见玄甲军的一千前队随行竟然还带着沉重的大盾,也是心生疑惑。按常理,斩首行动当然以机动力取胜,玄甲军带着沉重的大盾做什么?

但神策门的这个陷阱是经过阮大铖、韩赞周商议后确定的奇谋。所有伏兵、援军也都准备妥当,他区区一个守将也不敢凭猜测就拒绝放玄甲军入城。否则,一旦瓮中捉鳖之计失败,他担不了这个罪责。

甘辉在城门外不断的喊叫,李成也不敢在多做犹豫,只能依着约定打开了城门,放甘辉的玄甲军前队入内。

玄甲军进入瓮城城门之后,正准备突进内城的城门。

李成大喝一声,令守军立刻关闭内城城门,整个瓮城已是灯火通明,瓮城的城墙上出现数百明军的弓箭手。

“放箭!”

李成一声令下,千箭齐发,抛洒向瓮城里的玄甲军士。

甘辉早就得到了明军是假献城门的消息,按照之前的部署,玄甲军阵型一变,三百军士举起一百面大盾,形成了一个坚固的防御工事,将绝大部分的箭雨挡在了外面。

在大盾的防御工事内,十个火炮手将早备好的黑火药包堆到神策门内城的城门下,做好引线,开始引爆黑火药,准备直接炸开城门。

与此同时,在神策门外埋伏的三千明军也齐齐出动,准备从瓮城城门杀入,歼灭中了埋伏的玄甲军士。

这支埋伏的三千明军刚一出动,山林后方就传来一阵骚乱,步战营副统领冯廷率领的中军二千人突然出现在山林之侧,开始攻打这支山林里的明军伏兵。

双方在神策门外的山林内厮杀不休,这支明军大部分是由囚犯组成,无论斗志、战力都与玄甲军相去甚远,刚一交战便处于绝对的下风,只能靠着山林的地形苦苦支撑。

“轰!”

神策门内城城门外,第一次巨大的爆破声响起,整个瓮城都在颤抖。固若金汤的神策门也为之一颤,但所幸城门还算坚固,抗住了第一次爆破。

守将李成见状不妙,若再给玄甲军爆破一,两次,神策门估计也就塌了。他立刻下令瓮城的军士开始往瓮城内扔备好的巨石,猛砸下方想爆破神策门的玄甲军士。与此同时,还释放烟花作为信号弹,给临近太平门备战的明军发去了信号:神策门危矣,立刻来救!

瓮城内,被城墙上巨石猛砸的玄甲军支撑得甚是艰难,不到一刻钟,大盾的防御工事就被砸垮了一角,没了巨盾掩护的军士立刻被箭雨射成了刺猬,死伤至少有一、两百人。

甘辉一面下令放弃砸垮的一角,开始收缩阵型,继续坚守,一面令爆破手准备对神策门的第二次爆破。

“轰!”

在太平门的三千明军蜂拥似出了太平门赶往神策门时,瓮城内第二次爆破也响了起来。

固若金汤的神策门城门在经受了两次剧烈的爆破之后,已是摇摇欲坠。而瓮城内的玄甲军防御阵地也再次被巨石砸垮了一角,伤亡超过三百人。

内城城门上,李成指挥明军更加疯狂的抛洒巨石,比之前更大更猛。坚守在城门下的玄甲军出现了一丝慌乱,准备稍稍放弃城门下的阵地,往瓮城中转移。

统领甘辉再次表现他悍不畏死的勇猛,一人举了两个大盾,亲自守在内城城门外,喝令所有军士不能后退一步。

主将都在搏命,其他玄甲军士怎敢后退?再次纷纷冲上前搭起了两层的巨盾,抵御城门上砸来的巨石。

神策门下的玄甲军死战不退,顶着数百斤巨石的猛砸,也誓要一举拿下神策门,李成惊得是目瞪口呆,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太平门的援军。

他在城门楼上,望着太平门星星点点的火把亮起,大量的明军出了城门,准备赶来神策门支援。

李成正要松一口气,却见到远方的荒地上突然冒出一条火把的洪流,杀向了太平门出来的援军。明军的援军刚一出太平门就被玄甲军狙击,再无法赶来神策门救援。

“轰!”

“砰!”

正在守将李成无计可施时,神策门城门下传来第三声爆破,坚固无比的城门也轰然倒下。

神策门终于还是被攻破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孤忠的勇士

随着神策门倒塌,神策门守城的明军知大势已去,吓得一哄而散,两千人逃走了一半。余下的一半,也丢了弓箭、兵刃,就这么跪在城墙上,向玄甲军投降了。

唯一还手握兵刃的,只有寥寥的一、两百人。李成在城墙上再也呆不住了,急匆匆的带着一、两百明军下了神策门的城墙,准备往南京皇宫方向撤退。

李成退出城门不到两坊之地,却见到迎面上来一营人马,是他的上司,南京城的守备太监韩赞周。在韩赞周身后的,还有从南京城皇宫勉强凑齐的两百太监兵团。

李成见了韩赞周,跪拜在地,大哭着说,“干爹,玄甲军状若猛虎,神策门失守了!南京城完了!”

这个噩耗也在韩赞周的预料之中,一把大力的扯起了李成,用他尖锐刺耳的声儿大喊说,“儿子们!今日就是我们为陛下尽忠,为南京殉城,为大明殉国的时候到了!你们怕不怕!”

两百个太监高举着简陋的刀剑,齐声大喝,“不怕!”

“好!”

韩赞周抽出了军刀,厉声高喝,“我们立刻收复神策门,冲啊!”

他在前面领头冲锋,后面的两百太监竟没一个退缩,又照着溃退的原路,再次杀往了神策门。

甘辉攻进了神策门,立刻派出三百军士前去城墙上接收俘虏,缴了所有投降明军的弓箭,武器,令他们全部蹲在瓮城里,等候处置。

甘辉正在清点战场,却听到南京城内喊打喊杀声再起,为了防止投降的明军再次叛乱,立刻令军士去关了瓮城城门,再派出一百个武装到牙齿的军士,看守着众降兵。

余下的五百人,三百军士排头的举着巨盾,顺着城内的大道推进五十步整队列阵,两百人上了城墙,占据有利地形,举弓搭箭,举起火铳,瞄准敌人来攻的方向。

杀喊越来越近,甘辉这才看清楚,这次杀来的根本不是明军,而是一群宫里的太监。

站在城墙上的甘辉实在看不明白,这些没有强弓硬弩,没有刀枪盔甲的太监就这么杀了过来,面对军容齐整的玄甲军简直是以卵击石,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甘辉大喝着说,“方总督有令,我们乃王者之师,仁义之师,入城只捉拿首恶马士英、阮大铖,绝不滥杀无辜。你等放下武器,投降则免死!”

韩赞周、李成二人杀到玄甲军的大盾军阵前,韩赞周指着甘辉大骂,“无朝廷诏命擅自入南京城者,即是乱臣贼子,我韩赞周身为南京城守备,誓与南京城共存亡!”

李成大喝说,“收复神策门!死守南京城!’

这个太监军团没有太多的犹豫,立刻大喊着口号,开始对着玄甲军的步兵方阵进行自杀似的冲锋。

不止甘辉被这些基本毫无战斗力的太监给震撼了,连列阵的玄甲军士也是默然不语。

这些太监不是正常男人,在南京城即将失陷的关头,却爆发出比正常男儿更多的血性。手中的武器不算精良,就是些宫里的佩剑、军刀;人数更不算多,满打满算只有区区两百人左右,还不足以给玄甲军塞牙齿缝。

但他们的忠义和血性却令甘辉和玄甲军士彻底的震惊,没有任何反击,就被韩赞周率军冲到了大盾前。

这些太监开始疯狂的猛击盾牌,或推或砍。一番冲杀下来,拼着数十个太监的伤亡,竟然将玄甲军的大盾方阵逼退了五十步,退到了神策门前。

甘辉冷冷的望着自杀似冲锋的太监,心知再这么犹豫下去,若再惊动了瓮城内本已投降的明军,玄甲军士必然还会有更大的伤亡。

甘辉再次举起了扩音话筒,扩音器里的声儿远远的飘了出去,令现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是最后的通牒,我们乃驸马方原的仁义之师,降则免死!若再不投降,立刻歼灭!”

韩赞周、李成已杀成了血人,对甘辉最后的通牒恍若不闻。

甘辉沉声传达了绞杀的军令。

“弓箭手,火铳手,准备射击!”

“步兵方阵,转守为攻,杀!”

神策门内的血战持续了一个时辰,便宣告结束。

与其说是血战,不如说是一边倒的屠杀。在火铳、弓箭的齐射下,韩赞周的太监军团是死伤惨重。转守为攻的步战方阵,更是凭着强横的战力将这些毫无战斗经验的太监逐一击杀。

南京城守备太监韩赞周,神策门守将李成,各自身中数十枪、箭,当场战死。所率的两百太监没一个选择逃走,尽数殉城。

甘辉立刻命令投降的明军,开始打扫瓮城的战场,每一位战死的玄甲军士的尸体,都整齐划一的放在神策门外,准备统一的安葬。

他有感战死的韩赞周、李成的忠义,也令一百投降的明军将韩赞周、李成,以及两百太监的尸体,也齐整的摆在大街两侧,等候方原进城后的处治。

次日清晨,南京城第一抹太阳升起的时候,神策门的大战已悄无声息的结束。

城北的百姓经历了一夜的炮轰声,喊杀声,浑然不知神策门这方发生了什么,但大多数人根本不敢出门探查。只有几个胆大的,推开门来一看,便见到大街两侧整齐躺着的太监尸体,还有被热血侵染的街道,这种情景也太过恐怖,立刻吓得缩了回去,关紧了房门。

午间时分,坐镇指挥的方原、景杰二人带着五千步战营的援军到了神策门外。

步战营统领甘辉来向方原汇报昨夜神策门大战的军报。

神策门内,甘辉俘虏明军两千人;神策门外,冯廷击溃了山林的伏兵,还有太平门的缘由,打伤打死两千明军,俘虏三千明军。

而玄甲军此战伤亡步战营五百三十一军士。

副统领冯廷则率三千玄甲军士进了南京城,前去各个城门招降各门守将。

方原见到城门外躺着的五百余玄甲军士的尸体,深嘘口气,令景杰厚葬每一个阵亡的军士,每个军士的家人抚恤五两银子,除了继承原有的军田外,再加赏良田三亩。

方原二人纵马从神策门进了南京城,瓮城早已清扫干净,首先入目的就是大街两侧摆着的太监尸体,愕然问道,“甘统领,这些是?”

甘辉将昨夜韩赞周、李成率着这五百太监向玄甲军军阵发动自杀似冲锋的震撼一幕,一五一十的如实说了,然后禀报了他将这些太监尸体留了下来,等候方原的旨令。

方原凝望着两排齐整的太监尸体,还有大街上淋漓的鲜血,无一不预示着这些太监昨夜犹如飞蛾扑火似的悲壮。

他立马止步良久,终于开口说道,“甘统领,将韩赞周、李成和所有太监尸体搬到城内的皇宫广场,还有,将韩赞周、李成二人的家人尽数带到皇宫!”

第三百一十八章 顽固的忠臣

因南京城里或许还有试图顽抗的反抗势力,方原此时就入城并不能确保安全。

景杰便请方原先去南京城外的驿站等候,由他先入城安民,招降纳叛,待局面稳定后,方原再入城主持大局。

两日间,金陵商帮的赵明义,乡绅的代表刘敬在第一时间就到了南京城外的驿站拜见了方原。他们献城的计划出了岔子,若方原借题发飙的话,完全可以再复制一场绍兴府的大抄家。

他二人见了方原便大哭着跪拜在地,磕头不止,“方总督,我们是被守备太监韩赞周扣押了,不是和阮大铖、韩赞周他们勾结引方总督入局的,请方总督明鉴啊!”

方原倒也不信他们早已投靠,事到临头又去玩两面三刀,也就采信了他们的说法,忙起身扶起二人,善言抚慰,“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任何计划也可能有意料之外的变化,是吧!本督从未责怪过你们,大可宽心。大战初定,金陵商帮就配合玄甲军在南京城里安民;刘老就联合各县的乡绅安抚乡里的百姓,一应如旧,不得惊恐生乱。”

二人得了而他的宽恕,终于算过了关,对他的宽厚是感恩戴德,连忙叩首拜谢而去。

三日后,南京城里的景杰传来了消息,阮大铖已逃出了南京城,前去和采石矶的马士英汇合。

南京城也已恢复了战前的次序,商铺开始照常营业,百姓也开始出门寻常营生。

唯一难缠的就是南京城的户部尚书高弘图,翰林院詹事姜曰广,之前的南直隶总督吕大器,率领南京城的文武百官,守在承天门前的大广场前,坚决不让玄甲军踏入承天门半步。

南京紫禁城的布局和北京紫禁城几乎一样,自明朝中期以后,朝廷因财政紧张,再也没有花银子修葺过南京紫禁城,大部分宫殿也已荒废。真正还在使用,保留下来的只有奉天殿正殿,承天门大广场东侧的五部办公区,西侧的五军都督府,还有就是专供宫女、太监居住的后宫几个宫殿。

南京群臣坚决不令方原踏入承天门的缘由,就是因承天门之内,就是皇宫的宫城,非皇帝召见不得入内。方原若擅入了承天门,就是大逆不道之罪。

方原对这些顽固守旧的大臣是颇为无奈,就这么前去皇宫,必然会和他们爆发冲突,这不是比谁拳头硬就能解决问题的。而且道理说到天上去,他一个朝廷驸马擅自攻打南京城,也是僭越犯上。

方原令人将苏州城的吴越王朱慈焕,太湖基地的坤兴公主一同接来了南京城,简要的告知了二人南京皇宫前的情景,希望二人能代表皇室出面说服这些静坐不退的大臣。

朱慈焕、坤兴公主二人愿意陪着他一同前去皇宫。

众人在玄甲军护卫下来到大广场,见到了正在静坐示威的南京城官员。他举目望去,承天门前的大广场上至少聚集了上百官员。因马士英不在城里,守备太监韩赞周也已战死,眼下南京城里职位最高的,就是户部尚书高弘图。

高弘图见方原一行人到了,他也从未见过朱慈焕、坤兴公主二人,只认识方原一人,立刻冲了上来,指着方原面门大骂,“方原,你这个乱臣贼子,竟敢率兵攻打南京城,你是要造反了啊?!”

有了高弘图的带头,姜曰广、吕大器二人召集一起静坐的大臣纷纷起身,义愤填膺的挥着拳头,便要冲上来打方原,却被玄甲军的大盾全隔了开去,近不得身。

方原还未说话,边上的朱慈焕已冷冷的说道,“高尚书,马士英、阮大铖将南京城搞得乌烟瘴气,肆意讹诈富绅、百姓,不见你们义愤填膺。方总督不过是吊民伐罪,你们却恶言相加,你们是昏了头?”

坤兴公主也怒说道,“高弘图,什么叫乱臣贼子?驸马是一品官职,浙直总督,无论官阶,还是品级都在你这个户部尚书之上。朝廷还未给驸马定性,你区区一个二品尚书,竟敢随意编排驸马是乱臣贼子?!我看你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高弘图被朱慈焕二人齐齐呵斥,愣在当场,也不知二人的身份,迟疑的问道,“你们是?”

方原沉声说道,“高尚书,他们是吴越王朱慈焕,坤兴公主!高尚书自诩大明的忠臣,见了大明亲王,公主,不但不行礼,还大呼小叫,这算是什么大明礼仪?”

高弘图猛地一惊,这才知是有眼不识泰山,冲二人深深的作揖,“老臣拜见吴越王、公主,老臣一时眼拙,还请王爷、公主恕罪。”

方原取出了金陵商帮,南京乡绅召集百姓签署的万言书,扔在高弘图面前,厉声说道,“高尚书,这是百姓控诉马士英、阮大铖的罪状,你看清楚了。身为大明的二品高官,自诩为清流高士,你有没有劝诫过,阻止过?”

高弘图接过了万言书,逐一审阅了,这么一份百姓的万人书一出,鱼肉百姓的罪名就落在了他们这些支持马士英的大臣头上。

他额头上的冷汗直流,颤抖着将万言书交还了方原,“方总督,这,老臣认为这也是敌人兵临城下的权宜之计,所以才未阻止。”

方原冷冷的说道,“敌人兵临城下?高尚书言外之意就是,本督、王爷、公主算是你们的敌人?!公主说的半点不假,真正的乱臣贼子,原来是你高尚书一党啊!”

他直接称呼高弘图为乱臣贼子,更给他扣了个结党营私的罪名,高弘图吓得面无血色,颤抖着声儿说,“这,老臣糊涂,口不择言,还望王爷、公主、驸马恕罪!”

姜曰广暗呼侥幸,这把火没烧到自个儿头上,也是知情识趣不再说话。

只有身为东林党人的吕大器,平日里与钱谦益等人乃是知交好友,早就对方原是切齿的痛恨,见到高弘图怂包的样儿,牛脾气上了头,怒斥说,“吴越王,你是大明藩王,非朝廷旨令不能踏出苏州城半步,你竟到了南京城,就是谋逆;公主,大明祖制,你嫁鸡随鸡就该在闺房相夫教子,竟敢出来呵斥大臣,就是不遵妇德;还有你方原,身为驸马,浙直总督,却与左良玉暗地里勾结,你不是乱臣贼子,谁是乱臣贼子?!”

他这话一出口,矛头直指方原、朱慈焕、坤兴公主三人,分外不留情面。

朱慈焕已气得浑身发颤,坤兴公主指着他面门说道,“你,简直为老不尊,罔顾礼法。”

吕大器厉声反驳说,“总胜过堂堂一个公主母鸡司晨,后宫干政来得光明磊落。”

众大臣是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坤兴公主被他当众喝骂,这还是从未遇到过的,粉脸儿气得通红,委屈得双眸泪水闪动,几乎要哭了出来。

方原冷冷的盯着吕大器,坤兴公主连他也舍不得多说一句重话,这个自诩清流的东林党人,竟不顾读书人的斯文,当他的面肆无忌惮的羞辱他的女人,那就是该死!

不过吕大器的心思方原是心知肚明,他当众大骂的行径分明就是在故意找死,想成全直臣的英名。他想求死来沽名钓誉,方原却不会给他这个扬名青史的机会,暗自冷笑,“吕大器,你想死,我偏偏不要你死,要你遗臭万年的活着,生不如死!”

第三百一十九章 身败名裂

对付这些自诩清流的东林党人,方原早已是驾轻就熟,那就是杀人不如诛心,毁了吕大器的名声。而且必须在众目睽睽下令他身败名裂,若令锦衣卫来审问,那就难免惹人非议。

方原冷冷的说道,“吕大器,是吧!你之前是湖广、江西、南直隶总督。如今湖广总督是李自成、江西总督是左良玉,浙直总督是本督,你是什么官职?”

吕大器被他这么一追问,老脸一变,他之前确实挂着诸府总督之名,但朝廷改任了几个总督之后,却忘了给他另行委派职务。吕大器如今在南京城就是个打酱油的,仗势着东林党出身,谁人也会给他几分面子,就暂时留在了五军都督府混日子。

吕大器故作镇静,理直气壮的说,“我并无官职,在五军都督府等候朝廷的任命。”

方原厉声说道,“吕大器,我看你就不是在等候朝廷的任命,而是在暗地里勾结红毛子、通倭吧!”

在大明要整臭一个人的名声,要么安个谋反的罪名,要么安个汉奸的罪名。要整臭吕大器,谋反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只能给他安个汉奸的罪名,名正言顺惩治他。

吕大器脸色一变说,“方原,你是信口开河,我哪里有勾结红毛子,通倭?”

方原冷冷的一笑说,“吕大器,罪证确凿还敢狡辩!我问你,马士英大肆购买红毛子的火炮、火器,你知不知情?!”

史可法去山东担任总督后,南京城的兵部尚书空缺,吕大器在五军都督府就是代行的兵部职权,购买火炮、火器,他当然是知情的。官文上五军都督府的印章,也是他盖的,确实是证据确凿。

吕大器犹自嘴硬的反驳说,“方原你不也向红毛子买过火炮、火器,你也是勾结红毛子?”

方原哈哈大笑说,“本督与红毛子买卖火炮,是明码实价,完全按照商业规矩来。而马士英,吕大器你买卖火炮,却是红毛子半卖半送,你们在背后到底出卖了大明什么利益?!是不是答应了,将宝岛台湾割让给红毛子?是不是答应了,排挤本督后,再低价卖走私丝绸给红毛子?”

他这话是大半都是猜测,但尼德兰人要支持马士英等人,自然是需要十倍回报的。所谓回报,不外乎就是割让台湾,售卖低价丝绸。

吕大器被方原一下打中了七寸,心虚的低了目光不敢答话。

方原是得势不饶人,继续追问,“我再问你,你和钱谦益是不是至交好友?最近有没有通过书信?”

吕大器和钱谦益乃知己好友是路人皆知,他否认也是徒劳。既然是知交好友,平日里自然是通过书信的,支支吾吾的说,“这,是,是,但......”

方原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刨根究底的穷追猛打,“钱谦益如今在郑家任军师,郑家通倭举国皆知,钱谦益就是个通倭老贼。你和这个通倭老贼背地里书信来往不断,沆瀣一气,本该离任而去,却强留在南京五军都督府,这不是背地里通倭是什么?我看浙江、南直隶之前的倭乱,你绝然逃不了干系!”

吕大器吓得面如死色,他不怕死,但若被扣上勾结红毛、通倭的罪名而死,整个家族都会遗臭万年,颤声说道,“我,我,你这是莫须有的罪名。”

方原冷然说,“吕大器,你个通倭的老贼,也敢自喻为尽忠报国的岳武穆,也不怕笑掉人大牙!你老老实实的招了,免受皮肉之苦,若再死鸭子嘴硬不招,锦衣卫有的法子令你招!”

方原是言之凿凿,更有理有据,而吕大器的反驳却是苍白无力,高弘图等人想袒护吕大器,也不知该怎么开口。何况这个勾结红毛子、通倭的罪名可就大了去了,谁敢出来趟这个浑水,将全族上下都带进来遗臭万年?

方原冲着随行而来的秦展说道,“锦衣卫将通倭老贼吕大器捉去诏狱,严加审问,务必要将吕大器、钱谦益二人勾结红毛子,通倭,引倭兵入侵南直隶的勾当审得一清二楚!”

去了锦衣卫的诏狱,连祖宗十八代的罪名都会招出来,何况还是方原当众定了性的大案,吕大器既然众目睽睽下都无法反驳这些罪名,去了诏狱招不招也是一个结局。

之前还是理直气壮,准备舍身成仁来沽名钓誉的吕大器吓得软瘫在地,比之前的高弘图更怂,却被锦衣卫死拽着拖了下去。

方原环视了高弘图、姜曰广还有一众官员,个个都是默不作声,谁再敢出来蹦跶,方原也会一个通倭的帽子直接戴上去。

方原等了一会,见众臣至少表面上是服了,也就收了阴冷之色,哈哈大笑说,“高尚书,姜翰林,还有诸位同僚,你们都是大明忠臣,只不过是被马士英、阮大铖、吕大器三人给蒙蔽了。今日之事到此作罢,你们还是各司其职,恢复南京城一切事务。”

他这次的处治是轻描淡写,参与过对抗的官员除了吕大器是一个没追究,也算是仁至义尽,众官员心中都暗暗松了口气。

高弘图、姜曰广对视了一眼,和方原死硬的对抗是没有出路的,既然方原要求恢复南京城一切的事务,那是最好不过。

高弘图只提出了众官员的底线,“方总督,你若真是忠于大明,就不能进入南京皇宫。”

方原呵呵一笑说,“高尚书、姜翰林,我说了南京城一切照旧,当然不会进入!”

他望了望在广场东侧堆放的韩赞周、李成,还有三百太监的尸体,叹声说道,“而且对大明真正的忠臣,本督只有敬意!”

方原、景杰、秦展、甘辉四人带着随行所有的玄甲军、锦衣卫排成了一排,冲着战死的韩赞周、李成,还有两百太监的尸体,恭恭敬敬的三鞠躬,表达了对忠勇之士的敬意。

锦衣卫又带上了韩赞周、李成的家眷七十六人,这些家眷一个个吓得萎缩在一团,还以为等待他们的是一同处死的结局。

方原当众朗声宣布,将韩赞周、李成,还有两百太监的尸体厚葬,并在神策门内的大街一侧立碑刻字,传颂其忠义之行。

韩赞周、李成二人的直系亲属享受忠臣、烈士的待遇,由官府赡养其高堂老母终老,其过继的子女今后无论进入江南大学堂学习,还是参与科举考试,都享有优先、优惠的政策。

韩、李二人的家眷来之前本以为是大祸临头,一听方原非但没有降罪,反而还给出了优厚的待遇,一瞬间从大悲到了大喜,一个个哭喊着冲着方原跪拜在地,大声的谢恩。

以高弘图、姜曰广带头的众官员见了这个场景也是心生感动,之前传闻方原残暴不仁的逆臣,如今亲自与方原接触之后,才发现传闻是半点不靠谱。

这个朝廷的驸马方原还是蛮好说话的,既不残暴更宽宏雅量,甚至见不到半点反心。如果不带有任何偏见来看的话,说驸马方原是大明的中流砥柱,也是无可厚非。

第三百二十章 刘良佐的小算盘

方原安抚了所有官员、士绅、富商、百姓后,在应天府府衙留驻了下来。

五日间,秦展所率的锦衣卫效率非常的高,审查吕大器勾结钱谦益一案已有了实据,从吕大器的府里搜出了大量和钱谦益的通信。在三封通信上,确实有涉及南京城联系尼德兰人购买火炮、火器的消息。还有一封信的内容更为火爆,就在之前松平信纲率倭兵入侵时,钱谦益曾递交书信给吕大器,要求南京城配合倭兵入侵的行动,出兵攻打常州、镇江二府。

这几封私人书信一出来,本还以清流自居的吕大器通红毛子、通倭的罪行是证据确凿,根本无需再令吕大器画押,便可以定罪。

秦展令锦衣卫书写好罪状,直接呈到了方原的面前。因吕大器只有通倭的书信,并没有付诸实施,而且此人素无大恶,历史上也没有投降满清的劣迹。

方原也就酌情留了他一命,判了吕大器全族三百口人全流放至福建。既然吕大器和钱谦益交好,那就带着家人去福建和钱谦益团聚吧!

惩处了勾结钱谦益的吕大器,端正了南京衙门的官风后,方原又将信访制度引入了南京城,像南京城这种百万人口以上的江南第一重镇,直接派驻了三百锦衣卫进程进行监控。

经过半个月的全面接管工作,南京城无论军政事务,还是商业活动,百姓的民生都已彻底恢复了正常,大街上也再见不到半点战争后的痕迹。

方原在顺利的接管了南京城后,就将目光对准了南京城唯一的军事力量威胁-南京城南一百里采石矶驻扎的六、七万马、刘联军。这支联军数量不少,离南京城太近,只需要两日就能杀到南京城下,乃是心腹之患,不能不定点剿灭。

之前方原令赵全忠埋伏了五千骑兵在南京城到采石矶的要道上,以待马士英、刘良佐趁机攻打南京城。但他却高估了马、刘二人的勇气,赵全忠的五千玄甲铁骑等了三日三夜,也没见到一个北上的明军,只能无奈的退回了南京城复命。

对付这支不同归属的联军,方原决定采用分化为主,军事施压为辅的策略。马士英是个典型的死硬顽固派,不指望他会回心转意,公关的主要目标就放在无论是之前,还是历史上,都在摇摆不定的军阀刘良佐身上。

方原先是派出了赵全忠的五千玄甲铁骑,还有冯廷的五千步战营军士,行军至离采石矶二十里处扎营,驻军不前。

然后派人向驻扎在采石矶的刘良佐发去了劝降书,责令刘良佐的军队十日内接受改编,否则与马士英同罪。

南京城失陷的消息,还有方原的劝降书传到采石矶后,马士英、刘良佐这对盟友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马士英严令刘良佐一同出兵,趁着玄甲军在南京城立足未稳,还要分兵驻守龙江码头、龙江造船厂,趁机收复南京城。

而刘良佐却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之前他对马士英言听计从,那是因为马士英掌握着三府的明军,还被任命为南京城的总督,跟着马士英,便能保住自己在池州、徽州的独立地位。

但马士英如今已是丧家之犬,在采石矶的明军不过两万,只有刘良佐一半的兵力,要对抗方原,甚至收复南京城,必须由刘军来当主力,马士英就是拿他的军队来当枪使了。

对于刘良佐这种半割据的军阀来说,因本身的基本盘太小,根本不可能有太远大,不切实际的理想。唯一的想法就是能当几日土霸王算几日,若当不了土霸王,就尽快择主而降,以交换个体面的结局。

刘良佐麾下的四万军队就是他的命根子,也是他赖以生存,谈判的筹码。若再与方原对抗拼了个干干净净,刘良佐连体面投降的机会也没了。

面对方原、左梦庚的两路进攻,刘良佐也知道南直隶是彻底保不住了,留在采石矶,随时可能遭到玄甲军的猛烈打击,不如趁早回池州,保存实力,再与方面周旋投降之事。

他借口马士英在南京城荼毒百姓,受了马士英蒙骗为由,发表了一通冠冕堂皇、义正言辞的演说后,立刻率四万军队回了池州府,甚至还派兵封闭了池州、应天府的边境,以示和马士英划清界限,绝不会和方原为敌的态度。

至于和方原谈判投降的事宜,刘良佐先心存侥幸的提出可以投降,甚至应允按照池州、徽州的土地数量,如实的向方原缴纳田赋。唯一的要求就是保留军队编制,不接受方原的任何改编。

方原所过之处,有两个硬性条件,才会准予投降。

一是军队必须经由玄甲军的挑选后,改编进卫所;二是必须引进信访制度,接受锦衣卫的监控。

刘良佐的这种投降条件,就是想在池州、徽州当个土霸王,方原想都不想便回绝了,再次令山陕商帮带去了消息,答应可以令刘良佐继续担任池州、徽州二州的总兵,但必须交出政务,军队接受改编。

刘良佐一时也不愿轻易的交出兵权,还想再观望观望,至少要等朝廷表明了对南京城失陷的态度,再决定是不是接受方原的改编。

他也就和方原玩起了重病在床的那一套把戏,直接令夫人出面向方原的使者回复,突然中了风,昏迷不醒,以拖延时间。

方原也不去揭穿、催促他,只要他能保持中立,老老实实的呆在池州、徽州,也是方原眼下能接受的局面。

刘良佐的大军撤退之后,马士英在采石矶是独立难支。

进不敢进,长江北岸是十万左军驻扎的和州、滁州;采石矶前就是一万玄甲军封路,出城野战就是去送菜;

退又无处可退,南京城丢了,池州、徽州被刘良佐封了路,实在是无路可退;

驻守采石矶又无军粮供应,两、三万明军的军粮至少三百石,当时从南京城出征时,并未携带多少军粮,军中的军粮只够半月的用度,再撑不料多久。

眼下的马士英可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江南是不能再呆了,他能想到唯一的去处,就是率明军从长江北上,抵达凤阳府,去和黄得功的明军汇合,再图后进。

马士英花了三天时间,征收了沿岸五百艘渔船,准备趁夜带着采石矶的明军北上,往凤阳府行进。

方原留守在龙江码头的水师统领施福早就派出哨船,得到了采石矶明军异动的消息,立刻报知方原,要不要沿江狙击,全歼准备北上的两、三万明军。

方原沉思了一会,便令施福不要派出战舰狙击,放马士英的明军回凤阳府。只要凤阳府还在,左良玉就不敢觊觎江南,方原才能腾出手南下征服郑家。若左良玉攻占了凤阳府,下一步就是向江南用兵,到时就不能不两线作战。

还是由得马士英、黄得功去和左良玉互咬,终于轮到方原来坐山观虎斗。

第三百二十一章 强行逼宫

三日后,马士英的明军全部撤出了采石矶,沿江北上到了凤阳府,与黄得功的三万明军,朱以海的两万亲兵汇合。

一时间,凤阳府聚集的明军数量达到了近八万,已有与金声桓、李国英一战的实力。

双方在凤阳府寿州一带对峙,僵持不下。

方原一面关注着江北战场的战况,一面而令舟山基地的施琅派出五十艘战舰进驻采石矶,再从太湖基地派出五千步战营军士驻守采石矶,扼守通往南京城的门户。

采石矶落入了方原掌中,南京城对外的联系彻底断绝,已彻底成为方原的囊中之物,取或是不取,全在方原的一念之间而已。

方原并未派军占领南京城,而是将南京城的卫所军队编制尽数解散。精壮的一千军士编进了玄甲军步战营,只留下两千勉强能成为军人的羸弱之兵留守在南京的卫所。

方原率军回了苏州城,与此同时,将南京城十万百姓的万言书,连同他和坤兴公主控诉马士英罪行的奏折,一同发去了朝廷。而且还在奏折中表明了态度,南京总督之位虚位以待,要求朝廷再行派驻南京城的太监守备,还有主政的南京总督。

朝廷接到方原传来的奏折,周皇后、太子是既惊又气,但也是左右为难。

严词申斥方原吧!方原的奏折里是有理有据,更附带南京城的士绅、富商、百姓的万言书作为依据。这些人愿意献万言书,无论万言书是真是假,也是表明了一个最基本的态度,就是他们全站在了方原一方。若朝廷再行降罪方原,那就是逆南京城民心而行,除了将朝廷放在火上烤,全无用处。

何况方原之前还再次派出水师去偷袭了辽东,逼退了满清的讹诈,策应了孙传庭在山东的大胜,若转眼又翻脸去斥责方原不臣之心,那也太过喜怒无常。

若是认同方原此次攻占南京城的行径吧!

本来朝廷派出马士英这个主战派替换史可法这个温和派,就是想抛出南京这个诱饵,令方原、左良玉两虎竞食。无论任何一方占了南京城,都必须承受巨大的政治压力,朝廷再从中拉偏架,加强对方原、左良玉这两个江南大军阀的掌控。

哪知道马士英这个主战派一到南京城,只坚持了不到两个月,就丢了南京城,甚至马士英本人还逃去了凤阳府。这么一个人事调任,非但没有令方原、左良玉互咬,反而被方原抓住把柄,不仅攻占了南京城,还戴上一个吊民伐罪的光环,简直就是得不偿失。早知道就继续留下史可法在南京城,还能扣着忠明的大义和方原打一打嘴炮。

更可气的是,方原得了便宜还卖乖,上奏折来要求朝廷严惩马士英,并要求再行派驻主政的南京城总督和守备太监。

南京城虽名义上还在北京朝廷的控制下,但实际已是方原的囊中之物。方原虽将应天府总督,太监守备之职虚位以待,但无论朝廷派驻谁前去南京城,也不过是落进了方原的陷阱里,既不可能有实权,更是惹人笑柄。

方原此举就是在打朝廷的脸!

周皇后、太子与内阁商议之后,决定暂时搁置方原的这份奏折。既不严惩马士英,也不派出主政的南京总督,就这么继续和方原耗着。

过了两个月,方原另一纸奏折突然再次送到了京城。

这次方原的奏折里是向朝廷申请,既然朝廷派不出主政南京城之人,方原建议册封吴越王朱慈焕为驻守南京的亲王,崇祯皇帝的亲信王承恩为南京城的守备太监。与奏折一同到的,还有厚厚的一箱子,南京城官绅、富商,还有五十万百姓的联名书,直言南京城乃大明的留都,不可一日无主政之人,请求朝廷立刻派人来主政南京城。

若说之前方原的奏折还只是在打脸,扫朝廷的脸面,这一次的奏折就是在强行逼宫。

周皇后、太子立刻召来了洪承畴,孙传庭,要求二人拿出个对策来应对方原的逼宫之举。孙传庭是主管大明军事的督师,安排孙传庭前来,就是没有排除武力解决的方案。

面对方原的步步紧逼,之前靠着黄道周、史可法两人忠义之心的感化,还有崇祯皇帝对方原的知遇之恩,赐婚坤兴公主的拉拢,还能勉强能压制住方原蠢蠢欲动的野心,苦苦支撑江南的局势。

但马士英上台后的一通乱搞,直接和方原撕破了脸。令方原再无所顾忌,江南的局势劣无可劣,再无法挽回。

在场的气氛极为尴尬,直到周皇后再次追问,洪承畴才开口说道,“如今朝廷只有两条路,其一就是笼络、软化方原的野心,同意册封吴越王为主政南京的亲王,王承恩为南京城守备太监。只要方原如实纳税,势力不过扬州府,不越过朝廷的底线,就任由方原在江南折腾。”

洪承畴这一条建议,其实就是回到了崇祯皇帝笼络方原的老路。周皇后听了是默然不语,她之前自认为比崇祯手段更老练,一改崇祯皇帝宠信、笼络方原的策略,转而实施打压的策略。

折腾了一圈回来,不仅没打跨方原,甚至连南京城也丢了,结果又要回到笼络方原的策略上来。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发现崇祯其实比她看得更远,见识更为高明,早就充分估计到了和方原作对的风险,在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声,“陛下真是慧眼独具!”

洪承畴见周皇后默然不语,又继续说道,“还有一条路就是,立刻号召江西的左良玉,湖广的李自成,福建的郑芝龙,还有孙督师的精锐之师,四路共一百万大军齐下,与方原进行决战!”

朱慈烺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立刻赞同说,“老师这个法子好,我早就说了,应该与方原立刻决战!”

孙传庭沉声反驳说,“万万不可!方原并未有反心,一切行径全在大明礼法之内,怎能兴无名之师?!”

周皇后淡淡的说道,“方原上奏折逼宫,还不是反心?”

孙传庭直言说道,“皇后娘娘,南京城历朝历代就有亲王坐镇的传统,吴越王乃是陛下的亲子,太子的亲弟,由他来坐镇南京城是理所应当。王承恩公公乃是陛下的亲信,对陛下是忠心耿耿,更与方原交好,由他来当南京的守备太监,才能继续与方原周旋。”

“再者,朝廷纵容其他军阀,一再针对方原。难道方原是大明的威胁,李自成、左良玉、郑芝龙这帮军阀就不是威胁了?至少方原还是朝廷的驸马,有公主从中周旋,双方还可以坐下来谈。若由那帮军阀坐大,更是朝廷的心腹之患!皇后娘娘明鉴啊!”

孙传庭乃是大明军方的擎天一柱,大明三分之二的精锐都由孙传庭掌控,余下的三分之一则在周遇吉手中。连孙传庭都极力反对出征方原,这仗没打就输了一半,还怎么打?

洪承畴也说道,“皇后娘娘,如今南京城已完全在方原的掌控之中,朝廷无论册封与否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老臣有一策,久闻方原素来喜欢吴越王,而不喜欢永王。不如就依着方原的奏折册封,但却不册封吴越王朱慈焕,而册封永王朱慈炤主政南京城。”

周皇后恍然说,“册封永王就是给方原在江南埋下一颗钉子,随时可能为我所用。好!洪先生果然妙计!”

孙传庭见周皇后、洪承畴的想法还是在寻求与方原的对抗,而不是笼络,也是颇有不满。但他身为军人,负责战场之事,却不能干预朝政。今次说了这么多话已是犯了朝廷的忌讳,只能选择沉默不语。

第三百二十二章 南京城的新主人

半个月后,朝廷宣诏的太监到了苏州城,却没有急着宣旨,而是要求方原,朱慈炤、朱慈焕两个亲王,还有王承恩共同前来接旨。

若朝廷的诏书里是册封朱慈焕为主政南京城的亲王,召朱慈炤来做什么?

方原一探宣旨太监的口风便知其中的猫腻,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册封了事。但朝廷的诏书总不能不接,朱慈炤已去了金华府,方原立刻令人快马去金华府接朱慈炤回苏州城来接旨。

半个月后,朱慈炤快马加鞭的回了苏州城,方原又召来了安置在太湖基地的王承恩。

朝廷的太监当众宣读了册封朱慈炤为南京城主政亲王,王承恩为南京城守备太监的圣旨。

能成为主政南京城的亲王,朱慈炤是大喜过望,忙满脸堆笑的跪拜谢恩。

方原则是微微一怔,朝廷突然使出这么一记偏招,确实是打乱了他之前的算计。相比朱慈焕,朱慈炤确实是个不小的变数。令朱慈炤主政南京城,方原也是心中没底。

宣旨的太监见方原既不作声,也不接旨,尖声尖气的质问,“驸马爷,朝廷还有口谕,令老奴问你,是不是准备抗旨不接了?”

朝廷顺着方原的说法,册封了亲王朱慈炤主政南京,方原再不满,也无法反驳。总不能再向朝廷上书要求不册封朱慈炤,必须册封朱慈焕,这就与谋逆无异。毕竟朝廷不是方原家的后院,册封谁还要由他来指定。

方原无奈的接过了诏书,令人给宣旨的公公送了一百两银子,“请公公禀报朝廷,本督绝无抗旨之心,定会遵旨而行。”

宣旨的太监得了银子,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回京城去复旨了。

今时今日,在江南做主的是方原,而不是京城朝廷。遵不遵朝廷的圣旨,只在方原的一念之间。

朱慈炤强压着内心的狂喜,试探的瞧着方原,“老师,这道诏书,还是老师来定夺吧!”

方原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但面对权力的诱惑,在官场混迹了数十年的老鸟都很难保持冷静,何况朱慈炤还是十六、七岁,未成年的王爷,受不了权力的诱惑也是情理之中。

他也在暗中估算,如今南京城面临的局面相当复杂,换做他也是头疼,何况是两个没有多少从政经验的小王爷。出于对朱慈焕的保护,还是令他远离南京城这个漩涡,专心积累内阁的从政经验为好。

方原望向了失去了主政机会的朱慈焕,问道,“吴越王,你是什么想法?”

朱慈焕谦逊的冲他拱手说,“老师,学生见识粗鄙,哪里能担任南京的主政?一切听从朝廷、老师的安排。”

方原对朱慈焕谦恭的态度甚是满意,呵呵一笑说,“吴越王还是留在内阁,继续撰写票拟!”

朱慈焕对他的这个安排并不排斥,忙轻声应了。

方原侧头看着权力欲望甚为强烈的朱慈炤,语重心长的劝说,“永王,南京乃是整个南方的中心,主政南京就要与各方势力周旋,你并无与这些势力打交道的眼光,见识,如今怕是难以胜任主政亲王之职。为师的想法,你还是先去浙江历练历练处治军政事务的能力,再去南京主政如何?”

朱慈炤显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哪里知道权力场里的水深水浅,怎肯放过这么个一举成名的天赐良机,忙故作为难的说,“老师,我也自知见识浅薄,但监国太子的诏命就如同圣旨,若是不遵就是抗旨,怕是朝廷会怪罪啊!”

他既然抬出了朝廷的诏书来掩饰自己的野心,可见入主南京的心切,方原作为托孤的老师,该尽的提点职责已尽到了,只能叹声说道,“既然朝廷要永王执意要去主政南京城,就去南京城上任吧!”

朱慈炤得了他的应允,欣喜若狂的应了,“好!”

方原又和颜悦色的望向了王承恩,笑一笑说,“王公公,你如今是南京城的守备太监,你是什么想法?”

王承恩看了看方原,朝廷临时撤换了主政亲王的人选,也不知他是什么想法。无论朱慈炤还是朱慈焕,都是王承恩看着长大的,在两个亲王间,他其实并不占立场,“老奴在陛下被软禁之时,就该殉国了。既然陛下令老奴来江南侍候驸马、公主、两个小王爷,老奴全都听从驸马两个小王爷的。”

方原冲王承恩说,“王公公,永王年纪尚小,就拜托你多加照看了。我在南京城里安排了三百锦衣卫,在龙江码头,采石矶还各安排了五千军士,大量水师作为南京城的护卫。若南京城一旦有变故,王公公可以联系两地的玄甲军应付。”

王承恩来江南之后,见坤兴公主被关押在太湖基地,两个小王爷都被看押在沧浪亭,本也起了疑心,方原是不是另有狼子野心,将崇祯的公主、小皇子们全当成了傀儡。

但此时此刻,王承恩却见到方原对两个小王爷全委以重任,一个调去南京城主政,一个调在内阁熟悉政务,哪里有半点谋逆,架空两个小皇子的举动?

王承恩生出深深的愧疚,之前确实是误会方原了,“驸马爷果真是忠心耿耿,陛下果然没看错人,老奴愿辅助小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十日之后,朱慈炤携带朝廷的诏书动身前去南京城上任主政的亲王,成了南京城的新主人。王承恩也一同前往南京城,以守备太监之职辅助朱慈炤。

至此,南京城的风波算是告了一段落。

消除了来自南京城的隐患,之前因马士英禁止砍伐南京辖内的巨树而停工的龙江造船厂,又恢复了打造工期,继续开始红红火火的打造铁甲巨舰。

经过大半年的打造,铁甲巨舰船身的木质结构已完工。负责铁甲巨舰打造的总工程师沈茂,特地邀请方原,正室坤兴公主,侧室的小苑,三个内阁成员,玄甲军主帅景杰,玄甲军各营统领,水师大统领施琅,水师副统领施福,常熟兵工厂的汤若望、毕懋康前去造船厂,甚至还有负责舆论宣传的柳如是,一同亲自检验这艘初具规模的铁甲巨舰。

这一次既是巨舰的验收仪式,也是启航仪式。

按照沈茂的建议,方原一行人并未从造船厂登船,而是采用了由江面登船的方案。在江上远观,可以从最佳的视角感受一下这艘巨舰的雄伟壮观。

造船厂的船务之前,是一个护卫的大水寨,施福率领着五十艘战舰在水寨内护卫这艘铁甲巨舰的顺利建造。水寨的水门常年关闭,有十艘战舰轮流在江心来回的巡逻预警,以免被敌军的偷袭有机可趁。

方原一行人驶近水寨,停泊在江心观赏巨舰起航仪式的船只至少有上百艘,整个长江江面也显得十分的拥挤。平民百姓远观的船只到水寨大门,就不能再行靠近。

无须驶进水寨便能清清楚楚的见到,耸立在江边的巨舰,远远望去,就不像一艘战舰,而是一座海上宫殿。

第三百二十三章 巨舰起航

水寨的大门缓缓升起,战舰进了水寨,直接驶到了巨舰之下。

方原等人乘坐的,是从郑家缴获的1000料福船,这已是郑家最大的战舰,但和眼前的铁甲巨舰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体积只有十分之一大小。

从外观上看,战舰全长五十丈,宽十二丈,高六丈。

船体覆盖着一层银白色的铁甲,在阳光的照射下,灿灿生辉。

之前规划的船体铁甲是使用大明自产的钢材,但根据铁甲巨舰总工程师沈茂在船坞现场的测量,巨舰的重量早已超过之前的估算。

随之而来的两个严重问题就是,若船身全铺设明朝的铁甲,必须要加大密闭舱的空间;巨舰前进所需要的动力,之前预估的三、四百个水手数,但真实的巨舰一出来,三百个水手数量显然不足,必须要四、五百的水手。

换句话说,需要同时加大密闭舱,还有水手舱的空间,船体之前设计的船舱显然远远不足,必须要重新改建船舱的配置,要么减少货物舱的数量,要么将四层甲板改成三层,减少巨舰上的火炮数量,腾出空间来改建船舱。

无论是减少货舱,还是减少火炮数量,方原都不愿意,他能想到的法子就是放弃使用大明的铜铁甲材。

明代无论熟铁、生铁、粗钢的重量都远远高于穿越前,而且硬度、抗拉强度、屈服强度这些指标也是远远不及。换句话说,这个时代的钢材既笨重又不坚硬,而且价格还十分昂贵。

方原选择改为使用更轻巧,硬度更强,性价更高的钛合金钢材。如今打造出来的战舰,重量比之前估算的少了四分之一,水手数量也不变,水手舱、密闭舱、货物舱比例不变。

战舰上八百火炮手,四百水手,还有三百最精良武装的海军陆战队员早已列队成型,翘首以待,在等候最高统帅方原的检阅。

方原一行人从放下的木梯登上了船,站在宽阔的甲板上,才能真正体会到巨舰的庞大,单是巨大的甲板就约有一个足球场大小。

因这艘巨舰是风力、人力双动力设置,所以甲板上耸立着十二根大桅帆,每一根高达五丈至八丈不等;桅帆的宽度三至四丈,使用从淘宝购买的绵纶丝作风帆。加上涂层的绵纶丝是最结实的布料,韧性和钢丝一般无二,用这种坚固的风帆才能避免被海上的飓风撕裂。

因船帆巨大,单凭人力很难升起,方原特地在顶端安装了五组滑轮装置,大大的节省了人力,五、六人便能进行升帆。

巨舰有四层甲板,采用的是甲厢式的结构,每一层甲板分左右安装了四十个火炮架设点位,四层甲板总共架设了三百二十门大中型火炮。而且火炮架设全在遮风避雨的甲厢内,根本无惧风雨。

船首船尾还有两个火炮陆基平台,每个火炮路基平台有二十个火炮架设点,能全方位无死角的炮轰靠近巨舰的战舰;还有五个不同方位,专供红夷大炮等重炮的火炮架设点。

整个巨舰装载的火炮数量已达到惊人的三百八十门,全是各式各样适用于海战的中型快炮,超大型的,经过改装的红夷大炮。

在船首、船尾还各有一个大型船舵。

因要操控如此庞大战舰的方向,寻常的木舵容易折断。方原根据沈茂提供的尺寸,专门在淘宝上找商家定制了特种钢和木质混合的船舵系统。从控制舵,到舵杆,再到舵叶,全都是由木质和特种钢材混合制成,一举解决了船舵坚固性的问题。

大型操作舵的直径至少半丈有余,需要三至五个舵手共同用力才能扳动使用。

甲板的前后,就是位于船首、船尾的两个船楼。

船尾的船楼有三层高,是专门用于指挥作战,召开军事会议,还有舰长等高层军官休息的地方。

船首的船楼只有两层,上层设置了瞭望塔,下方有两个大型水手舱。每个水手舱分为上下两层,每一层则有左中中右四排,有房间四十间。

按照方原人性化的设计,将每个房间层高加到接近一丈,长两丈,宽两丈。每个房间只安排8人住宿,解决水手住宿条件简陋的问题,这么大房间只住八人,至少比大学宿舍住宿面积更大。

连同船首、船尾的水手舱,共有房间一百八十间至两百间,总共可以承载水手一千五百人。

从水手舱再往下,就是通层的货舱,层高一丈。货物层隔开成前后两部分。前部是堆放淡水、食物的仓库,一次性能备足三个月连续航海所需的淡水,食物;后部则是存放火药、铅弹的仓库,若是堆放满仓,至少够打两次大型海战。

货物仓再往下就是密闭舱,密闭舱高三丈,占了船体高度的一半。

在海上需要风力驱动,在内河,或是无风的沿海,则需要人力来驱动。

巨舰的船桨舱有五十座巨型船桨,每个巨型船桨至少需要八人的人才能启动,方原在每个浆座安装了特种钢制的滑轮装置,每座只需要四人便能驱动。这么一来,四百水手就可以分成两班,轮流划桨,既节省了人力,又增加续航的时间。

巨舰的船底板是最容易断裂的部位,方原便使用了两层钛合金夹着一层三寸木板的设计,加固了船底板的坚固程度。

在真正的铁甲舰时代前,再大的木质巨型战舰通常只能在内河或是沿海航行,而不能出海。因为海上风浪较大,木质船体经不住巨大的压力,容易在惊涛骇浪里解体。

方原的这艘巨舰在船体的龙骨大量采用了钢架,用于加固,其实是钢、木混合结构,契合处则用膨胀钢铆钉固定,船体的坚固性远超寻常的战舰。再加上方原是下了血本,在整个船体内外涂抹了至少三层环氧树脂胶,三层氰凝加固涂料。

这种多层混合材料的加固,就是用大铁锤猛砸,轻易也是砸不碎的,完全能抗住狂风巨浪,只要不去强行横穿四大洋,应该是没有解体的风险。

众人检阅了整个巨舰的主体结构,回到了船首的甲板,这种蔚为壮观的巨舰令人是叹为观止。坤兴公主、小苑二女更是惊呼不已。

检阅仪式结束,接下来就是最激动人心的起航仪式了。

随着四百水手在船桨室各就其位,开始以人力划桨,这艘在船坞里沉睡了大半年的巨舰终于缓缓的动了,如同一只海上的蛟龙,踏浪而行。

无论是巨舰上的众人,还是乘船在江面上围观的百姓,齐齐发出了欢呼声,欢呼这个历史性的时刻!

方原独自傲立在船首的甲板上,望着不断后退的江面,双眼也渗出些些泪花儿。

这艘铁甲巨舰其实是大大超出了预算,至少花费了他二百万两银子。但成果却令他十分满意,巨舰可以说是古往今来风力、人力驱动类战舰的极致,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只要在火炮的火力、射程上不落下风,便能轻松的称霸十九世纪上半叶前的海洋。至少在未来的两百年内,肯定是海洋上的无敌战舰。

沈茂近前与他并肩而立,问道,“方总督,这艘巨舰还未命名,由你来定夺吧!”

方原沉吟了一会,他本来想命名为‘大汉号’,但转念又否决了这个想法,缓缓的说,“叫‘大明号’吧!”

第三百二十四章 郑家大暴兵

方原主动提出大明号这个战舰名儿,暗示的意味已在明显不过,就是在向京城朝廷,向所有疑心他有反心的人,传递最后一个和解的信号:他绝不是想反了大明另立国号,可以在一个大明的框架内谈判。

‘大明号’这个巨舰的名字一出口,嗅觉十分灵敏的在场众人都是心领神会。

坤兴公主望着方原的背影,露出了一抹难以抑制的盈盈浅笑。

只要方原与京城朝廷对立一日,纵然方原愿意接受她,内阁、玄甲军、锦衣卫也不会接受她。只有方原和朝廷达成和解,她才有可能真正融入方原的体系之内。

当然,有欢喜的就有不悦的,心生不满的是小苑。

方原若真的和朝廷和解了,制约坤兴公主入主方原后宫的最后一个桎梏就没了。坤兴公主得了宠,若再生下个一子半女,她的儿子方和是庶长子,在大明的礼法下,怎么都不可能翻身。

在小苑的利益看来,方原能和朝廷彻底闹翻,甚至挂出反明大旗,那是最好不过。

巨舰不断的沿着长江水道前行,众人各自心事重重,直到到了火炮试射区域。这是位于郊区的一片荒无人烟的山林。事先早已将这一片区域戒严,任何百姓不得靠近。

“轰轰轰!”

‘大明号’四层甲板上的一百六十门火炮,每层轮流发炮,炮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但巨舰船体却如履平地,没有半点摇晃。

炮轰之处山林倒塌,鸡犬不留,若前方换成敌方战舰,必然尽皆碾为齑粉。

方原招了招手,令水师大统领施琅上前,笑着说道,“老五,你看一看,这支巨舰组成的战舰编队,能战胜郑家、尼德兰人的水师?”

水师大统领施琅亲眼见识了铁甲巨舰的威力也是慨然叹息,若非遇上方原,他怎都不敢想象,这世上还能有这么令人豪气干云的海战战法。有了这么恐怖的铁甲战舰,郑家的水师舰队也再不足畏惧。

施琅拍着胸口保证说,“老大,只要再给我半年的时间练兵,熟悉熟悉这种火炮母舰的战法,便可以南下剿灭郑家、尼德兰人水师。”

方原满意的笑了笑,也就是说再有半年时间,待施琅操练水兵,熟悉了火炮母舰编队作战的战法,就可以水陆并进,南下歼灭郑家,还有窃据台湾岛上的尼德兰人,一统江南!

当然,南下歼灭郑家、尼德兰人绝非轻而易举就能达成。

据锦衣卫传来的情报,因方原和尼德兰人断绝了贸易往来,尼德兰人切断了不列颠人,葡萄牙人的贸易路线,将远洋贸易赚钱的利润分给了郑家一部分。

郑家趁着这个天赐良机,除了收取固定的保护费外,还变本加厉的大肆向尼德兰人走私倾销丝绸、瓷器、茶叶,甚至有一笔最大的交易,数额达到了五百万两,尼德兰人装了整整五百条商船。

郑家通过走私是大发了一笔横财,之前郑家每年靠走私、收海洋保护费的收入接近八百万两银子,去年一年的收入则在一千五百万两,翻了整整一倍。

郑家有了银子,腰包也就鼓了,开始在福建境内大肆的进行暴兵活动。

陆战方面,郑家的二十万主力军队在之前的浙江之争中,输了个七七八八。郑森逃回福建时,整个福建境内也只余下五万郑家军士。

面对方原强大的军事压力,郑芝龙支拨了四百万两银子,通过募兵,收买异族雇佣军等方式,通过一年的招兵买马,募集了福建境内的汉、畲、寮等族的精壮入伍,再次聚集了十五万大军。再通过收买雇佣军的方式,收买了境内的畲、寮等少数民族参与作战。

其中闽寮出兵一万,最强大的一支雇佣军,则是一支由三万畲人组成的山地作战军团。畲人是百越人的后裔,常年生活在浙江、福建的山间,极其擅长山地环境的作战,

陆师的操练是由郑森、周全斌来全权负责。

水师方面,方原在龙江造船厂打造巨舰的消息早就传到了福建。郑家曾试验过打造一支1500料,约800吨排水量的大型战舰,却因技术瓶颈问题,以失败告终。

打造巨舰行不通,在质上面比不过方原,只能通过量来取胜。郑芝龙又花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巨资在整个福建、广州沿海的四十个大小船厂,开始大规模的造船。短短一年时间,就暴出了五百艘中小型战舰,其他的运兵船、运输船,走舸不计其数。水兵则直接征用沿海的渔民入水师,规模达到了三万。

水师的操练则是由林习山、刘国轩二人全权负责。

至于火炮、火铳方面,郑芝龙花了三百万银子的巨资,通过尼德兰人的军火渠道,在西洋购买了大中型火炮一千五百门,霹雳火铳、火绳枪等三万支,铅弹、火药是不计其数。

西洋诸国最先进的燧发枪数量远远不能满足郑家扩军暴兵的需要。所以诸国便将之前淘汰的,技术含量落后的,放在仓库都嫌占地的火绳枪也大肆往郑家倾销。郑家本着质不如,量取胜的策略,也照单全收,成了西洋诸国陈旧军火的倾销地。

因郑家军队里专业火炮手的不足,郑芝龙还专门花重金召集了两千尼德兰的火炮手当雇佣军。

为了笼络这些尼德兰火炮手的雇佣军,郑家除了每月支付巨额的月饷,甚至还专门一对一的安排两千女人侍奉这些来自西洋的大爷。而且还每月换一批新人,随时满足西洋大爷们对大明女人的新鲜感。

郑家一年之内抛出了一千二百万两银子用来暴兵,可说是为了抵御方原的入侵竭尽了全力。效果当然也十分的明显,至少从陆战的军力、水师数量、战舰数量方面来看,已恢复到了浙江之战前的水准。

而郑家火炮的质量、数量,包括火炮手的专业水平,还胜过了浙江之战前。

郑家这一年大暴兵的成果,实在是出乎了方原之前的估计。

郑家有银子,在福建有极大的影响力;尼德兰人有军火、技术;福建、广州二省有数百万潜在的兵源。这三方优势结合在一起,令方原感到征服福建是极为棘手。

莫说是只有浙直两省之地的方原,就是历史上拥有全中原财力、物力的满清,面对只是据守孤岛台湾的郑氏政权,也是数十年的束手无策。还要使出迁界禁海这种灭绝人性,损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消耗似打法来困岛,最终还是靠着郑氏的内乱才收复了台湾。

方原心知肚明,要歼灭盘踞在福建十余年,海上贸易财源不断的郑氏政权,小打小闹的打持久战必然吃亏,必须集结最精锐的玄甲军士、最庞大的水师给予郑家雷霆一击,一战定江山!

第三百二十五章 决战前的准备

与郑家的大决战等同于一场数十万级的灭国之战,必须要做好各方充足的准备。

方原为了严保机密,不至于打草惊蛇,只召集景杰、秦展、赤古台,还有水师大统领施琅这四个亲信前来讨论灭郑之战的筹备工作。

景杰准备十分的充分,挂上了浙南、福建的大地图,以供探讨军情之用。

“老大,自古以来,攻打福建,就是海路、陆路两条路线。”

景杰指着大地图的海路说道,“海路是由浙江而下,攻陷福建境内第一大军港,也是郑家水师的老巢-镇海卫,还有福建第一大港-泉州港。”

精于海战,还有福建海情的施琅摇头否决了,“若单从海路进军,且不说水师能不能攻陷镇海卫、泉州这些防御能力极强的重要港口。纵然能攻陷,海船运输能力毕竟有限,在全歼郑家水师之前,一次性投放能用于陆战作战的兵力不超过五千人。再次返回运兵,往来一次至少需要十日。先行登陆的五千人在郑军绝对优势兵力,火炮的猛攻之下,能不能守住阵地,等待下一次援军的增援,并不乐观。”

景杰也点了点头,赞同了施琅的说法,“所以这次对郑氏的总攻,必须海、陆并进。”

熟悉福建地形环境的施琅上前指着地图上的福建说,“福建的地形是三面环山,一面临海。要从陆地动用大规模军团攻入福建,通常只有三条路可行。其中两条小路在江西,一条路在浙江衢州府。若从江西绕行进入福建的话,至少要多行军五百公里。这种绕道远征,绝不利于大规模军团的行军。”

景杰接口说道,“而且江西眼下是左良玉的地盘,大军团要深入江西腹地,必须与左良玉再次谈判借道事宜,我担心左良玉会狮子大开口。”

方原点了点头说,“况且一派使者到左良玉那里,所有的军事计划全都暴露了,非到万不得已,就不必和声名狼藉的左良玉打交道了吧!老五,从浙江通往福建唯一的行军路线,是不是要过仙霞关?”

方原只知仙霞关之名,从未实地考察过,只能虚心的请教施琅。所有人当中,只有生于福建泉州的施琅最有发言权。

“这唯一的路线,就是仙霞岭古道。”

施琅耐心的解释说,“这条仙霞岭古道长达百里,盘旋在仙霞岭上,蜿蜒曲折,山高谷深,自古有云‘一人守险,千人不能上’。”

他详细的地图上比划着行军路线,“从衢州府进入仙霞古道的行军路线,起点就是老大所说的仙霞关。”

“仙霞关其实不止一个关卡,全长十里路,共有四道关门,山岭东北、西南各两道关门。每道关门之间,由一条小石子路连接,地势陡峭,攻城拔寨的利器重型火炮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攻城法子,逐一攻克关内的四道关门,才算是攻破了仙霞关。”

方原听了是默然不语,他是知晓历史的,攻破仙霞关难度之大,只需要看一看抗日战争时期,国军取得的仙霞关大捷。日军凭借空中、大炮优势,丢下一千条性命,仍在仙霞关前铩羽而归,便可知一二。

施琅继续说道,“仙霞古道上的军事要塞、关隘绝不止仙霞关。若攻破天险仙霞关后,再沿着仙霞岭古道往南行军二、三十里,就是可以驻扎重兵的军事要塞二十八都军镇。二十八都军镇建在仙霞岭的崇山峻岭之中,地势险要,四方关隘拱列,往西可以通向江西饶州。”

秦展好不容易找到说话的机会,接口汇报说,“据锦衣卫的探子回报,在二十八都军镇里驻扎了郑家的精锐五万大军,由郑森亲自驻守,练兵。”

方原再点了点头,郑森亲自驻守之地,必然是紧要的军事要塞。

施琅又说道,“从二十八都军镇再沿着仙霞古道往南行二、三十里,就是浙江、福建交界的一个重要关卡-枫岭关。只要突破了枫岭关,便算彻底打开福建的北大门,我军可以长驱直入,直趋郑芝龙所在的福州城。”

施琅已将仙霞关古道的行军路线说得一清二楚,从仙霞关-二十八都军镇-枫岭关。

决定福建归属的战争,就是这一条百里的仙霞岭古道之争。

郑芝龙不战而降,献了天险仙霞岭古道,所以福建隆武政权根本不堪一击,立刻崩盘。

三藩之乱时,耿精忠北上浙江、江西,就是因二十八都以北的仙霞关牢牢扼守在满清浙江总督李志芳手中。耿精忠虽占领了浙江六府、江西三府的领土,却始终无法将占领区连成一线,倾全军之力北上南直隶,最终被缓过气来的满清击破。

抗日战争时期,日军在仙霞岭古道吃了败仗,所以福建是沿海唯一大部分领土没有沦陷的省份。

方原望着地图上福建层峦叠嶂的地形,缓缓的说道,“老五,听说这次郑家还征召了畲族、寮族当作雇佣军,这些蛮族战力如何?”

施琅说道,“畲族、寮族是一群生活在福建深山老林间的蛮族,古百越族的后人,是福建这块地盘最早的主人。自汉朝开始被中原打败后,中原汉人大举迁入,将物产丰富,良田万里的好地盘全占了,这些蛮族争不过,就只能逃去深山老林这种汉人不愿涉足的穷山恶水生活。”

“因他们长年累月生活在山林之中,不仅民风彪悍,而且极善山地作战,在山林间奔走如风。要进入福建作战,玄甲铁骑是派不上用场,必须练一支擅长山地战的精兵。”

景杰说道,“这些蛮族虽悍勇,但军备简陋,这支精兵也不需要太多,三万人足矣。”

景杰、施琅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将征讨福建的战略说得一清二楚,那就是必须水陆并进。

海路自不必说,施琅、施福二人是专业人士。

而陆战的形势与在南直隶、浙江大大的不同,玄甲铁骑派不上用场,步战的方式也不是两军堂堂正正的交锋,那些山地民族也不可能摆开阵势与玄甲军决战,而是在山林间打游击。玄甲军步战营的军士在平原战是猛虎,上了山还能保留多少战力,就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方原心里立刻就决定,在出征福建之前,必须做好山地战的准备,招募一支擅长山地战的精兵,“老五,这支精兵该从哪里招募?”

施琅指着地图上,紧邻福建的浙南衢州、处州、温州三府说道,“畲族、寮族住在山岭之间,这三府紧邻福建,也有不少擅长山地作战的蛮族,可以从这里募兵。”

方原点了点头说,“好,老三,你立刻派甘统领前去金华府与麻林汇合,令二人在衢州、处州、温州三府募兵,练兵。不计任何代价,在半年时间内必须打造出一支招之则来,来之能战的三万精兵!”

他又看着施琅说道,“老五,水师的练兵时间也只有半年,必须熟悉火炮母舰编队的战法!”

“如今已是初春,夏季福建天气炎热,不便用兵。”

方原重重的敲了敲中军营的大案桌,朗声说道,“八个月之后,也就是崇祯十九年十月初旬,全线出兵攻打福建,攻灭郑氏集团!”

方原既然给玄甲军直接划出攻打郑氏集团的日期,这就是军令!

景杰、赤古台、施琅三个玄甲军最高层的军事长官齐齐应和,拱手领命。

第三百二十六章 战争债券

出征郑氏前的准备,除了军事上的,还有政治、经济上的。

经济上,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种大战一开,军备、钱粮、运输民夫,犒军的开销接踵而至,花钱必然如同流水一样。

方原才刚刚花了三百万两银子打造火炮母舰编队,还有支付一百万两银子,供麻林、甘辉二人在浙江府募兵、练兵,打造三万副盔甲,用来装备山地战军团。

战争开始前,还必须购买充足的火炮、火药、铅弹,这一笔又需要五十万两。

各项大的开销一扣去,方原库存的银子花了个干干净净,连余额宝上的银子也调用了三百万两,账户上只能剩下八十五万两。区区八十五万两银子,显然不足以支撑一场十万兵团以上,千里南征的大战。

根据独立核算团的计算,八万军团的千里远征,单是军粮、战略物资的运送,按照四个民夫一个军人的配比,就需要雇佣三十万民夫,十五万头骡子。

若战争拖上了半年,单是这一笔开销就在两百万两银子左右,其他零散的开销加一起,至少需要四百万两银子。

战争资金的缺口有三百余万两银子,这么大的缺口,方原只能打起了应急储备粮的主意。

自从一百万亩官田开始种植杂交水稻以来,已收获了两季。他清点了独立核算团的账目,军田官仓里还有一百二十万石粮食,至少可以动用七十万石粮食,按照1.5两银子/石的市价,就是一百万两银子。

但这只是账面上的数据,这么大一笔粮食若一下砸在市场上,变现困难不说,肯定会将粮价砸下一两银子。

方原的想法是改变薪水的支付方式,以粮代饷。

明朝初期,官员的薪水构成,是硬通货的粮食加上印制的宝钞。到了明朝中期,粮食不足,宝钞早就贬值得无人问津,官员的薪水就五花八门起来,有以盐,茶,甚至香料来抵薪水的。到了明朝后期,因白银的大量流入,则全部改用粮食加银子进行薪水支付。

明末时期,战乱频繁,米价飞涨,作为硬通货的粮食显然比银子更珍贵。方原初到江南时,江南官员的薪水支付已是以银子为主。

方原决定,从即日开始,玄甲军、锦衣卫、常熟兵工厂、江南大学堂支出的月饷,一改之前全发银子的法子,而是采用一半银子、一半稻米的方式。

这种操作法子,既能将粮食变向兑现成银子,还不至于一下在市场投进大量的粮食,影响粮食的价格。而且,粮食作为硬通货,众人也不会有太大的怨言。

方原令独立核算团计算了一下,八个月时间,在征讨郑氏前,至少可以节约一百万两银子用作军费。

这么一来,战争资金的缺口就只有两百余万两。

这两百万两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方原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面向南直隶、浙江的富商、中产人户发行两百万两银子的战争债券。

发行战争债券也是穿越前一、二战国际通行的法子,以战后溢价兑付的方式,凑集战争资金。

战争债券按照性质,还可以分成长期战争债券和短期战争债券。

所谓长期战争债券,和国债也没什么区别,就是规定一个兑付期限,只要方原政权不垮台,到期就会兑付发行的战争债券。这种债券通常年限较长,至少在十年以上,年利息不会超过10%。

所谓短期战争债券是为了针对某一短期内的战争发行的债券,期限在一、两年内,为了迅速凑集军费,短期战争债券的利息通常非常高,溢价至少在30%以上。

方原长期来看并不缺银子,只是在这个关头,集中花去了大量的银子,一时手头太紧,所以他倾向发行短期战争债券,以一年为限,讨伐郑氏的战争过后直接兑付银子。

他叫来了商业协会所有富商会员,包括洞庭商帮、苏州商帮、山陕商帮、徽州商帮、金陵商帮、浙商商帮。

他开门见山的告诉众人,要发行两百万两银子战争债券的消息,并规定了这次战争债券的期限是两年,利息是50%。

战争债券虽然是个新鲜事务,但概念并不难理解,方原稍作解释,众富商便明白其中的盈亏之道,主要就是判断方原在战争债券到期后,有没有连本带利三百万两银子的偿还能力。

靠收取田赋、商税这些正常财政收入,一年内肯定是还不上的。这些人精一样的富商闻着味儿就知道,方原只能通过对外发动战争,进行掠夺,才有可能短期内筹集三百万两银子。

席本桢虽然身在内阁,但也没得到半点战争的消息,何况借款两百万两银子,这场战争的规模必然不小,开口问道,“方总督,一年之内会有大规模的对外战争?”

既然是伸手找这些富商筹钱,当然也不必瞒着他们,方原如实的说道,“是,不然我也无须卖这个战争债券。”

吴大山仔细的问道,“方总督是和谁开战啊?”

方原呵呵一笑,他既然问得这么清楚,自然是感兴趣了。他们这些生意人拿银子出来,必须全面评估战争的胜负,才能决定方原有没有偿债的能力。只有战场赢了,方原才可能通过战争掠夺来偿债,若战场输了,方原哪里来的银子偿债?

方原知道若不告知他们实情,便解释说,“福建郑家。”

众富商开始窃窃私语,既然是短期风险性投资,他们自然要算计这场战争的胜负概率。

他们无论盐、茶、还是丝绸,都与福建有巨大的生意往来,一眼就看出了,这次千里远征福建,关键点就是能否攻破仙霞古道。而在仙霞古道,郑军至少驻扎了五万大军。

江演试探的问道,“方总督这次什么时候出兵?出兵多少?是水陆并进?”

何时出兵,出兵多少,走什么路线属于军事机密,方原当然不会告知这些富商,淡淡的说,“这就与你们无关,你们只需要决定买还是不买。”

大官商徐华又问道,“方总督,这次的战争债券,我们能不能摊销呢?”

方原是不得不佩服这些商人的头脑机灵,事先他并未与徐华商量,徐华也是第一次听到战争债券,却一眼就找出了个败不担风险,胜则有利可图的法子,那就是承销。

方原给他们50%的溢价,他们可以在市场上进行30%溢价发行,输了不担任何风险,全转嫁给百姓,赢了则可以吃了中间的溢价差。

他对这场战争的胜负有着八九成的把握,徐华这些愿意给百姓送钱,那就送吧!

方原笑了笑说道,“可以,我只要银子,不管银子从何而来。”

徐华试探的问,“方总督能不能发行一百两银子一纸的官钞?”

这种官钞其实就是官府发行的债券,一年到期后,可以凭着这种官钞找官府兑付成银子。

方原暗中在淘宝上买了一大箱子百元面额的点钞纸,足足有两万张,一共两百万两银子。

古代发行钞票,最担心的就是伪造假钞,根本不容易鉴别。使用现代印刷工艺的点钞纸,则不必担心假钞的问题。因为这个时代的工艺,绝不可能制造出纹路这么精细的假钞。

方原指着一大箱子点钞纸说道,“这次战争债券采用不记名的方式,到期凭着这些来找官府官府兑换银子,一纸一百两银子,千万妥善保管。”

众富商里大部分对方原的前景是相当看好的,何况这次的战争债券还能承销,稳赚不赔的买卖,谁不愿去做?

各大商帮的富商们纷纷开始上前认购,你三十万两,我五十万两,两百万两银子的战争债券不到半个时辰就销售一空。

席本桢并未去争抢这个额度,待众人离去后,私下问道,“方总督,军事行动应该秘密进行,你提前数月就闹得沸沸扬扬,郑氏会不会先下手为强?”

方原笑了笑说,“我公开划定了攻打福建的日期,郑芝龙,福建的官绅、富商得到这个消息会吓得一日三惊,郑森再想主动出击,这帮人也会阻挠,集结兵力固守福建,哪里还敢主动进攻?”

席本桢这才恍然,方原果然是深谋远虑,主动以攻打福建的消息来震慑福建,令郑氏忙着防御,而不敢主动进攻,反而是一招妙棋。

经济的问题迎刃而解,接下来就是占领政治的制高点,只要能取得朝廷讨伐郑芝龙的诏书,那就出师有名。

第三百二十七章 和解与否

东宫

数码DV机里正播放着在龙江造船厂的船坞,铁甲巨舰起航,驶出水寨的壮观场景。

直到铁甲巨舰驶到了火炮试验区域,数百炮齐响声轰然响起,拍摄的画面都在颤抖。继而屏幕上是一片漆黑,播放到此结束。

这个数码DV机是几年前方原为了自证清白,偷录田弘遇的供词,然后交给崇祯皇帝当证据的。

之后DV机就留在了皇宫,周皇后也学会了使用法子,直到崇祯被软禁后,DV机就落在了周皇后的手中。因为方原交出DV机的同时,还赠送了崇祯一套太阳能充电宝,虽然过了数年,这个珍贵的DV机还是能照常使用。

这段铁甲巨舰起航的视频,就是锦衣卫在龙江造船厂的启航仪式上亲自拍摄的。

观看过后的周皇后、朱慈烺、洪承畴三人是默不作声。之前是道听途说方原在打造巨舰,未曾亲眼目睹,震撼还不大。眼下是亲眼见到了铁甲巨舰的恐怖,顷刻就被这艘巨舰的庞然给彻底震慑了。

这么一艘巨舰,虽然过不了运河航道,但要是开到天津卫,几可确定天津卫是不堪一击。若天津卫失守,京城就敞开了大门,一日就能打到北京城下。

司礼监太监王之心,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一起进了东宫。

骆养性禀报说道,“娘娘,太子,锦衣卫从江南传来的情报,方原在一、两个月前,在南直隶发行了两百万两银子的战争债券。民间更放出风声说,方原会在今年十月初旬,南下攻打福建。”

周皇后皱了皱眉,所谓兵贵神速,眼下才五月初,离十月还有五个月,方原这么早就散播攻打福建的消息,真是狂妄至极,简直没将郑氏放在眼里。而且不知会朝廷一声,就擅自出兵,方原和李自成、张献忠那些流寇总督有什么区别?哪里有朝廷驸马的体统?

王之心谨小慎微,恭恭敬敬的递上了一纸奏折,“娘娘,这是方原从江南送来的奏折。”

周皇后接过了方原的奏折,打开一看,原来是方原上书朝廷,提出要攻打福建,替朝廷收复被郑氏窃据的福建,尼德兰人窃据的台湾岛,请朝廷下诏书,授予他征讨福建之权。

周皇后看过之后,将奏折交给了朱慈烺,缓缓的说,“方原先散播攻打福建的消息,迟迟才送来奏折,分明是先斩后奏。”

朱慈烺粗略的扫了奏折,重重的放了,怒说,“母后,万不可再纵容方原为患啊!若郑氏没了,方原就统一了江南,再没了后顾之忧,下一步目标必然是造反北上啊!”

周皇后不置可否的望着洪承畴问,“洪先生,你认为呢?”

洪承畴拱手说,“老臣还得到一个消息,方原将那艘铁甲巨舰命名为‘大明号’,老臣认为方原此举透露出一个暗示,就是他不会反大明。”

周皇后追问说,“那洪先生判断,方原会不会反呢?”

洪承畴默然一会,叹声说,“老臣无法判断,老臣估计方原其实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并未铁了心要谋反,所以双方还有和谈的余地。”

朱慈烺不悦说,“老师,万一这是方原的缓兵之计呢?”

洪承畴无言以对,也不愿再和这个不分轻重,没来由要和方原死磕到底的学生多费口舌,再次拱手说,“一切由娘娘、太子做主。”

周皇后略做沉思,令众臣在东宫先用晚膳,盈盈起身出了乾清宫。

她的目标是乾清宫,这个紫禁城里最了解方原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软禁的崇祯皇帝。她犹豫不决之时,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这个皇帝夫君。

崇祯皇帝被软禁的这一、两年,最初的日子那是天天咆哮,睡不着觉,经常在噩梦中惊醒。但所幸日子也不算难熬,除了不经手军政事务,待遇和被软禁前一般无二,周皇后每隔一日便会来陪他一日。

过了一年有余,崇祯皇帝便再也不吼不闹,接受了被软禁的事实。守在他身侧的,只有忠心耿耿的太监方正化。

崇祯皇帝正在东暖阁里和方正化下棋,却见到周皇后进了东暖阁,笑了笑说,“皇后昨日才来了,今日怎么又来?”

周皇后坐在他身侧,柔声说道,“臣妾有一事想来请教陛下。”

崇祯皇帝似笑非笑的瞧着她,脸上尽是讥讽之色,“皇后啊!这一、两年,你威风得很啊!不仅将大明的大半壁江山割给了流寇、藩王,还将大明商人不得干政的祖制也变了。朕还有能教你的?朕唯一还能教你的就是,回头是岸啊!”

周皇后对他的讥讽充耳不闻,轻笑一声说,“陛下的教诲,臣妾会铭记在心,今日不就是来向陛下请教军政事务的?”

崇祯皇帝见她轻言细语的并不发火,也生了好奇之心,“皇后,什么军政事务?”

周皇后问道,“陛下,方原此人,到底有没有反心呢?”

崇祯落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侧过头凝视着她说,“皇后,驸马他如今占了多少地盘了?”

周皇后之前对崇祯、方正化封锁了一切有关方原的消息,眼下只能如实的说,“方原如今已是浙直总督,南京城也是他的囊中之物,更上奏朝廷,要起兵收复福建,台湾。”

崇祯轻哦一声,并不见丝毫诧异,冲着方正化笑道,“正化,你的这个义子真是有出息,朕并未看错人。”

方正化忙恭维说道,“老奴没有功劳,全是陛下慧眼识英才。”

周皇后接口说,“陛下,臣妾也承认方原确实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才俊,但他本事越大,对大明的威胁也越大啊!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陛下也该教一教臣妾。”

崇祯皇帝失笑说,“皇后,你问朕,驸马有没有反心。朕可以告诉你,驸马他肯定有。不止是驸马,任何人都有,甚至连虎,狼也有。但人和虎狼最大的区别,就是人还知廉耻,明道义。驸马至今还未反,那是因为他在犹豫要不要反。皇后若拉他一把,他就不反;若推他一把,他铁定就反了。”

“驸马要驱逐郑氏,收复福建;攻打台湾,赶走红毛子。那是替大明收复丢失的海疆。作为大明朝廷,不相助倒也罢了,难道你们还想拖驸马的后腿?”

周皇后听了他的这番敦敦教诲,沉思了一会,捉着崇祯的手,低了目光说,“臣妾是担心方原尾大不掉。”

崇祯能从她手儿的轻微颤抖察觉到她对方原深深的忌惮,心儿也软了下来,不再讥讽,正容道,“皇后,你是坤兴的亲母,方原的岳母。只要你不做出那些丧尽天良,恶贯满盈的罪行,无论是胜是败,方原、坤兴绝不会害你性命,大不了学着朕在后宫修生养性。你身为皇后本就该在后宫,在恐惧什么?”

周皇后低声说道,“臣妾是担心太子啊!”

崇祯皇帝一听到太子朱慈烺的名儿就有火,但还是强压下了,冷冷的说,“这个逆子囚父篡权,一,两年来,从未到过乾清宫半步,就该得到报应!”

太子再无行,也是她的亲生骨肉,周皇后轻叹了一声,起身说道,“陛下好好休息,臣妾先告退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虚君实相制

半个月后,方原接到了朝廷的诏书,内容是郑家勾结倭寇,更与窃据台湾的尼德兰人勾结,大肆走私丝绸,瓷器,侵吞大明的脂膏。册封浙直总督方原为定国公,讨伐郑家,尼德兰人,收复台湾。

与此同时,朝廷还要求方原进贡十万石粮食,以缓解今年山西荒年的缺粮。

朝廷的诏书不仅授予了方原讨伐郑氏的权力,而且还赐了公爵的爵位。方原一见便知是自己之前释放的善意获得了朝廷的回应,朝廷有心与自己和解了。

至于十万石粮食,这还是朝廷第一次开口向方原讨要田赋、商税之外的粮食。且不论朝廷是不是诚心和解,以十万石换一个定国公的爵位,再加上名正言顺的出师之名,也是划算的。

方原接了诏书,回到后院,告知了小苑这个最新的消息,并令她查看账目,能否支拨出十万石粮食。

小苑怔了怔,花容沉了下来,方原、朝廷之间,一个赐公爵,一个送粮食,摆明了就是在暗送秋波,双方都有和解的意味。

这诏书对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公子,北方朝廷缺粮崩溃就崩溃了,公子正好北上夺了大明的天下,为什么还要支援粮食?”

方原沉吟着说,“天下是大明的天下,那个皇帝宝座就是个定时炸弹。与朝廷和解,尽快统一天下,令百姓安居乐业,有什么不好?”

小苑不悦说,“那跟着公子出生入死的兄弟,内阁,玄甲军将领,公子就不顾他们的利益了?”

她说的也是在理,这些人跟着方原混,不过就是为了博个封侯拜相,若方原罔顾他们的利益,去和朝廷谈判,江南的政体会立刻崩盘。

方原笑了笑说,“苑夫人啊!这些我早考虑到了,和谈是一定要和谈,京城的那一套文官班子是烂到根了,必须要彻底的废了,我的想法是实行虚君实相制。”

小苑愕然问道,“虚君实相制?”

方原在心中早勾画好了未来政体的蓝图,正容说道,“是,我设想的顶层权力结构划分为两大族系。一条是皇族,名义上就是最高统治者,由大明皇室世袭罔替,与现在一般无二。一条是摄政王一系,就是我方家,掌控天下的军政大权,也是世袭罔替。”

他的这番构想是结合了君主立宪制,还有日本国天皇、幕府并存的政治体系。

小苑这才恍然,原来方原还是想篡权,不过篡权的同时会保留大明皇室最高统治者的名号和地位,“这就是要朝廷交权当傀儡,朝廷会应允吗?”

方原呵呵一笑说,“这怎么就是傀儡?之前大明的几个皇帝,哪个不是沉迷在后宫不上朝,将军政大权全给了内阁?既然他们不想上朝,那就永远留在后宫当个逍遥皇帝不是更好?”

“再说了,自万历帝起,哪一个明朝又不是挂着皇帝名儿的傀儡?万历帝,立一个喜欢的儿子当太子,几十年都不成,想收点税,结果还引来江南暴乱;天启帝,想依靠魏忠贤夺回皇权,结果不明不白的死了,魏忠贤也跟着殉葬去了;当今陛下坐在皇帝位上,想查个贪污,没人敢出来举报,想要募集银子,结果不过几万两,这不是傀儡皇帝又是什么?”

“大明的天下早就被文官、富商勾结的特权阶层给蛀空了,大明皇帝早就是傀儡皇帝。我自来到江南,争来的所有权力和资源,都不是从大明皇室手中抢的,而是从东林党,官绅、富商这个特权阶层的手中抢来的。大明皇帝给官商勾结的特权阶层当傀儡,和给我方原当傀儡有什么区别?”

小苑问道,“若朝廷不接受呢?”

方原凝视着她说道,“朝廷不接受就慢慢的谈,等强弱异势,朝廷无法反抗之时,他们自然会接受。”

小苑轻哦了一声,方原的设想是美好的,既顾全了朝廷的脸面,也掌控了军政大权,能以最快的方式统一天下。

但这个设想里,显然忽视了她的存在。

方原与朝廷和解,必然会提高坤兴公主的地位,以示对朝廷脸面的尊重。到时候她和方和又该何去何从?若坤兴公主再借机报复,哪里还会有她的好果子?

方原也看出了她的担忧,善言安抚说,“小苑,我不会负你,你和和儿会终生富贵,绝不会有人伤害你们母子。”

小苑挂上了一抹微笑,盈盈下拜,“谢公子。”

她起身转过身时,粉脸儿上微笑立刻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阴冷。

男人之间争斗是赶尽杀绝,女人之间的争斗也并无区别。但凡后宫争宠失败的妃嫔,还有皇子,哪里会有好下场?方原随口的一句承诺能有什么用?

汉高祖刘邦也想护着戚夫人,结果刘邦死后,戚夫人还是被做成了人彘,儿子刘如意也难逃一死,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这既是后宫之争,也是生死之争,绝不能输!”

小苑暗暗念叨了,回了后院立刻叫来女婢,冷冷的说,“去将锦衣卫叫来!”

方原次日就带着诏书到了太湖基地,召来景杰、坤兴公主,将诏书交予二人一览。

坤兴公主见了诏书后是欣喜万分,方原能与朝廷和解,她就能摆脱间谍,内应的身份,名正言顺成为方原的妻子,笑颜如花的说,“驸马,还有一个月就是我母后的生辰,我们一起以驸马、公主的名义给母后写一封家书,问候她福寿安康,好不好?”

方原丝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说,“好,你再挑选些礼物,附上十万石粮食,加五万两银子的寿礼,一同带去京城。”

方原肯向周皇后主动示好,而不是之前一味的敌对,双方的关系就算是再迈近了一步,坤兴公主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立刻告辞回去准备送给周皇后的礼物。

坤兴公主去了后,一直不说话的景杰突然问道,“老大,你是真心的想与朝廷和解了?”

方原如实的说了自己的想法,就是希望与朝廷和谈,尽快结束战乱,一统天下。

景杰和小苑有一样的担忧,就是玄甲军所有的将领,还有参与内阁的官员,这些人未来的何去何从?

方原也一五一十的说了未来虚君实相的设想,景杰这才恍然,也松了口气,原来所谓的和谈不是向朝廷交出军政权力,而是要朝廷放弃军政权力,那所有跟着方原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还是会各司其职,并不会丧失搏命得来的功名富贵。

方原又拍了拍景杰的肩,压低了声儿说道,“老三,这话我只与你说过,千万要保密,尤其是不能传到京城朝廷的耳里。朝廷突如其来听到我的这个规划,肯定会雷霆大怒,说不定会再起刀兵。”

景杰问道,“那老大是想?”

方原低声说道,“我正是要利用公主和陛下、周皇后之间的亲情,不断向朝廷传达我与皇室其实是一家亲的善意,温水煮青蛙,等强弱异势,量变到了质变的那一日,朝廷就会乖乖的就范。”

景杰听了是连连应诺,若是能避免与大明皇室的恶战,用最和平的法子一统天下,令百姓早日脱离战乱之苦,中兴大明盛世,那是最好不过。

第三百二十九章 煽风点火

方原去了太湖基地后,沧浪亭后院的池塘边,秦展谨小慎微的走进了凉亭。

他为了避嫌,自从龙袍、反诗事件后,已有一年余没私下与小苑联系过,却不知今日小苑突然相邀打着什么算盘。

小苑已在凉亭里等候多时,见他进来了,突然挂上了和颜悦色,微笑的问道,“四叔,听说你府里最近新添了一个千金,叫什么名儿来着?”

秦展一听她问到新出生的女儿,心中一突,硬着头皮答了,“有劳苑夫人关心,小女叫秦悦。”

小苑轻笑了一声说,“这个名儿,我喜欢,还没定亲吧!”

秦展尴尬的笑了笑说,“没,她还太小了。”

小苑悠悠的说道,“我喜欢秦悦这个名儿,不如就和和儿定亲吧!”

秦展闻音而知雅意,小苑摆明了是在拉拢,若答应了小苑的这个要求,那就是真的和她上了一条船,在眼前的局面下,秦展还是不想在公主和小苑间站队。

秦展忙推辞说,“这,这,还是等小女再大一些,再谈婚事吧!若苑夫人再无其它事,我就告辞了。”

他行了礼,转身正欲离开,却听到小苑冰冷冷的声儿在身后响起,“四叔啊!我这里有一份账目,是独立核算团才审查出来的,与锦衣卫有关的,还请教请教四叔。”

秦展回过头望着小苑说,“苑夫人,请明示。”

小苑纤纤玉手的指尖轻轻划过摆在小桌上的一叠账簿,轻笑着说,“独立核算团审核锦衣卫账目时,发现一件怪事,锦衣卫支付出去的银子,竟然比府库里拨给锦衣卫指挥所的经费,多出了整整十万两。敢问四叔,这些多出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呢?”

秦展勉强的笑了笑说,“苑夫人,多出的十万两银子自然是锦衣卫私下收取的办案费用,这是老大应允贴补锦衣卫的。”

小苑取出了一块银锭,摆在了秦展面前,“独立核算团查账时,还找到了这种银锭,至少还剩下八万两银子,背面印着苏州商帮的印记,这是徐老板给锦衣卫的办案费用吧!”

秦展浑身一颤,支吾着说,“是,是,是徐老板给的办案费用。”

小苑追问道,“我能不能问一下,到底是什么案子,徐老板这种铁公鸡也愿意掏出八万两以上的银子?”

秦展低了目光,沉思了一会,说道,“苑夫人,我也不记得了,要回去查一查案宗,再来禀报苑夫人。”

“呵呵!”

小苑失笑说道,“四叔真是健忘,秋霖,你与四叔说一说,到底是什么案子?”

小苑身侧的独立核算团团长秋霖开口说道,“秦四爷,据我们在徐老板处打听到,这宗案子与从左良玉买回来的女人有关。徐老板一共买回了三万三千女人,向总督大人只汇报了三万人,大约有三千二十岁以下有几分姿色的被徐老板私下吞了,安置到了名下的各个青楼、妓馆、还有土窑子,接客赚钱。”

“结果呢!卖到青楼、妓馆的,接的客也是有档次,知廉耻的文人骚客,这些女人还能忍受。但在土窑子的接的就是贩夫走卒,这类人十分的粗鄙不堪,而且一天至少要接十人以上,甚至比呆在左军军营里还惨。”

“其中有八百被安排在土窑子里的女人不满,就被徐老板严刑拷打,打死了一百六十七人。余下的女人实在活不下去,偷偷向锦衣卫的信访信箱投交了状纸。结果徐老板花了十万两银子给锦衣卫,锦衣卫非但没有秉公处置,而是将这一纸诉状给押下了。”

秋霖说完了这件惨绝人寰的案子,秦展的额头上已是冷汗淋漓,这件案子确实是他经手的,也是他派锦衣卫去查实的。因为这些女人是分散安排在浙直十余府,也不知道具体死了多少人,状纸上只写了略有伤亡,有六、七个女人死了。

在土窑子的妓女,本就是朝不保夕,死亡率极高。秦展以为死六、七个女人也不伤大雅,再加上徐华送上了十万两银子,一再求饶认错,保证下不为例,就大着胆子替徐华给压了了下来。

秦展此时听到这个案子里竟死了一百六十七个女人,这种案子放在任何和平时期,都是大案要案,敢徇私枉法的,必然会遭到严惩,已吓得面无血色,几乎要站立不稳,“死了一百六十七人?这不可能!”

小苑淡淡的说道,“既然四叔不信,我们就报给公子,由他牵头来彻查吧!”

方原是出了名的爱民如子,眼里容不得沙子,也一再向秦展强调过,锦衣卫知法犯法,罪加三等。莫说是死了一百六十七个人,就是死了六、七人,锦衣卫没有秉公办理,秦展还知法犯法,他的锦衣卫指挥使就铁定的没了。

秦展根本不敢让方原知晓这个惊天大案,忙拱手求饶说,“苑夫人,我真是一时糊涂啊!还请苑夫人代为担待。”

小苑品了一口梅子汤,莞尔一笑说,“我也是见识过土窑子的,那里的女人本就是拿命换钱,死点人太寻常了。但公子绝不会这么看,我若替四叔担着,我也会和四叔一同受罚呢!”

秦展见她准备充分,早就成竹在胸,绝不是为了谈两家的婚事这么简单,忙半跪在地,再次向她求饶,“苑夫人,今后老四一切都听你的,苑夫人有事直接吩咐吧!”

小苑忙起身扶起了他,正容说,“四叔快快起来,我怎么敢受你一拜,我是有事要求四叔,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秦展起了身,迟疑的望着她,只听小苑继续说道,“公子想与朝廷和解,四叔该知晓吧!”

秦展点了点头说,“是。”

小苑说道,“公子与朝廷和解了,公主就必然得宠,我绝不能让公主得宠。所以,我们必须要破坏公子与朝廷的和谈。”

她竟然冒出这么个胆大妄为的想法,秦展的背心是冷汗直冒,吓得直哆嗦,“苑夫人,与朝廷的和谈事关军政大事,更牵涉到天下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啊!这可开不得玩笑,我们真的会被老大处死的。”

小苑冷冷的说道,“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江山本就是累累白骨堆起来的,哪里有和谈谈出来的?公子简直就是在妇人之仁!”

秦展瞠目结舌的望着眼前野心勃勃的女人,身子都在颤抖,这件事兹事体大,若是露了馅儿,他和小苑都是彻底完了,“苑夫人,你不会想派锦衣卫在内部散播谣言,令军方、内阁给老大施压吧!”

小苑见了他怂包样儿,不悦说,“四叔,我早说了,我做的一切虽有私心,但也是为公子作想,我岂会在玄甲军内部煽动内乱?”

她斜斜的望了秦展一眼说,“我有一招一石三鸟之计,挑拨京城朝廷,放弃和谈,在公子南征郑芝龙的时候,趁机兵戈南下浙直。这么一来,与朝廷和谈之路就彻底断了,朝廷的声望也没了,我还可以趁着公子不在总督府,代行总督之权,给公主安个里通朝廷的罪名,将她就地正法!”

她竟敢拿玄甲军与郑氏的这一场决战来豪赌,秦展吓得是满脸通红,连连摇手,“这,这,若朝廷趁着老大南下,真的抄了南直隶,玄甲军的地盘也就没了。”

小苑失笑说,“四叔,我岂会想不到此点?这也是我送给四叔一件大功,在公子出征之前,一定要提醒公子,留一部分精兵在南直隶以备不测。四叔立了如此大功,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就真的稳如泰山。到时我再请求公子,令和儿与四叔的千金结亲,公子一定会应允,呵!”

秦展问道,“可是若我们接触朝廷,怎么可能瞒得住老大?”

小苑神秘兮兮的笑了笑,“我们当然不能牵涉其中,有一人可以利用来借刀杀人。”

她招了秦展靠近,低声吩咐了如此这般,如何行事。

秦展听了是深嘘口气,原来小苑一切都算计得天衣无缝,根本毫无破绽,事后方原怎么查也查不到立了大功的小苑和自己头上,不由得又惊又喜,连声应了。

第三百三十章 浑水摸鱼

南京紫禁城后宫

坤宁宫

永王朱慈炤自主政南京以来,就将处理政务的住所定在了承天门外的五军都督府。而寝居则选择了后宫还算没有荒废的坤宁宫,亦母亦妃的秋儿也一起搬进了坤宁宫。

永王朱慈炤主政南京城已有三、四个月,这些日子他是志得圆满,每日见到高弘图、姜曰广这些尚书,翰林院詹事恭恭敬敬的向他禀报南京城的政务,是说不出的心情愉悦。

之前他不过是一个不得志的皇子,在京城,在父皇心目中,他不如太子朱慈烺。到了江南,在老师方原心目中,也不如朱慈焕。

如今他这个不得志的亲王,竟然只言片语就能决定留都南京城的军政事务,上百万百姓的衣食住行。朱慈炤就像是一个染上了权力毒品的瘾君子,一连数月沉迷其中,批阅公文直到深夜。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权力和女人更令人痴迷的玩意?

“咚咚咚!”

宫城太监的打更声响起,是一更天了。

朱慈炤揉了揉太阳穴,将最后一封公文关了。

在边上侍奉的秋儿说道,“一更天了,殿下早些休息了吧!”

朱慈炤伸了伸懒腰,正要起身,却见到一个小太监装束的人直冲冲的进了寝宫。

这么大胆,非经传召就进后宫的小太监,还是第一次见到,秋儿立刻喝令几个护卫的太监将这人抓了起来。

小太监却不见丝毫慌张,抬头与朱慈炤目光一对视,“殿下,我是从京城宫里来的,请清退左右。”

朱慈炤稍稍一怔,虽不知这人到底是京城来的人,但也不能太过冒犯,便令护卫太监将他放开,问道,“孤王凭什么信你?可有凭证?”

小太监从怀里掏出了一纸密折,端端的摆在朱慈炤面前。

朱慈炤打开一看,上面所书太监小李子就是太子朱慈烺派来江南与朱慈炤密谈的特使,落款还盖着皇帝的龙印。

朱慈炤之前在京城也接过不少诏书,一看就认出这个龙印,确实是崇祯皇帝随身的玉玺,这一下再无怀疑,忙令寝居里的护卫太监全出去了,只留下了真正的心腹秋儿一人,“不知皇兄派公公前来,有何机要之事?”

小李子再次掏出了一纸奏折交给朱慈炤,朱慈炤打开一看,却是方原上书给朝廷,要求册封吴越王朱慈焕为南京城主政亲王,王承恩为南京城主政太监的奏折,落款盖的还是总督府的总督印。

这个总督印,朱慈炤也是见过数次的,绝无虚假。

朱慈炤见了方原的奏折是大惊失色,连忙问道,“公公,这是?”

小李子冷冷的说道,“永王殿下,之前方总督要求册封南京城的主政亲王是吴越王,而不是永王你啊!是太子殿下看在兄弟之情上,在朝廷上力排众议,这才册封了永王殿下主政南京城。”

小李子能拿出盖着龙印的密折,还有盖着总督印的奏折,再加上方原平日里就是偏爱朱慈焕,本就是朱慈炤的一块心病。

朱慈炤对小李子的话信了个十足,对方原的偏心恨得牙痒痒的,冲小李子拱手说道,“李公公回京,替孤王感激皇兄的提拔之恩,孤王也会给皇兄,李公公备上一份厚礼。”

小李子阴声说道,“永王殿下莫要高兴得太早了,如今朝廷准备与方总督和谈,太子殿下也是自身难保,永王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朱慈炤大惊问道,“李公公,怎么了,快与孤王说一说。”

小李子冷冷的说,“若朝廷与方总督一谈和,陛下必然重登皇位,太子殿下就彻底完了,估计连命都保不住。”

朱慈炤听了是连连点头,父皇崇祯对方原是有知遇之恩的,若父皇重登皇位,之前敢篡位的太子朱慈烺必然失势,能不能保命还要求神拜佛。

但太子失势与朱慈炤有什么关系?事不关己,朱慈炤的态度还是想坐山观虎斗。

小李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低声说道,“永王殿下,你之前对方总督下毒未遂,方总督就记恨在心,没处治殿下,不过是因为殿下还有利用价值。如今殿下又和太子勾结,窃据了方总督本想给予吴越王的南京城主政亲王之职,方总督会怎么看殿下?”

朱慈炤听了猛地一惊,和秋儿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看出了担忧的眼神。小李子的话虽有些危言耸听,但也绝非不可能,纵然方原放过他一马,也不会再让他担任南京主政,必然带回京城看押起来。

小李子继续火上浇油的说,“奴婢说句掉脑袋的话儿,只有朝廷与方总督对抗,永王殿下才有利用价值。若朝廷、方总督和解了,永王殿下的前途堪忧啊!殿下身为太子一党,还能保住主政亲王之职?不止保不住,会不会和太子一同囚禁在宗人府呢?”

朱慈炤不得不承认,无论太子朱慈烺抱着什么目的派人前来南京,至少两人确实是一条船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朱慈炤问道,“那太子殿下有什么需孤王相助的?”

小李子冷然说道,“如今陛下、皇后,甚至内阁都相信方总督不会反,太子也独立难支。永王与方总督亲近,永王请上一道密折,由太子交给陛下、皇后娘娘,陈述方总督的真实目的是想搞虚君实相,逼朝廷交出军政大权,只当傀儡皇帝,眼下的和谈不过是温水煮青蛙,一步步逼朝廷就范。那朝廷、方总督之间再也和谈不了,太子、永王的权位,也全都保住了。”

朱慈炤听了他这个建议,确实极为心动,但他还是多了个心眼,问道,“若我上了奏折,却被皇兄给卖了,那方总督能放过我?”

小李子说道,“永王就是太子在江南的眼线,太子怎会出卖永王殿下?”

朱慈炤对方原有着本能的畏惧,哪里敢轻易牵涉到这种算计方原的阴谋之中,还是摇了摇头,不敢应允。

秋儿突然说道,“殿下,这封密折由我来写,只需要盖上殿下的大印便。若成了事,殿下功成名就。若出了变故,罪责全在我与太子私下勾结,与殿下全无干系。”

她的法子已是最稳妥的法子,将朱慈炤保护得滴水不漏。

朱慈炤感动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但在小李子前却不能失态,只能点了点头说,“李公公,以秋儿的名义来上密折,可以吧!”

小李子想了想,也就应允了。

朱慈炤还算多了个脑子,又说,“为免皇兄反悔,将皇兄的这一纸密折也放在孤王这里,将来若有变故,孤王也有个凭据。”

小李子想了想,还是应允了。

秋儿这才按照小李子的说法,书写了密折,再盖上了永王府大印,交给了小李子。

小李子谨小慎微的将密折包了几层放进了怀里,这才告辞去了。

苏州城枫桥码头的茶楼里,小李子将秋儿书写的密折恭恭敬敬的交到给了秦展,秦展立刻又交到了小苑手里。

这个小李子是方原攻打南京城时,战死的一个太监的侄子,本来净了身准备入宫当太监。

秦展负责安顿这些太监家眷的,按照小苑的要求,找到这个胆大,贪财,头脑灵活的小太监,许以五千两黄金的重酬,并先给出了一千两黄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小太监也就遵照秦展的命令,前去冒充京城的太监小李子。

所谓太子密折,是假的。上面的龙印,也是仿造的。小苑替方原掌管朝廷送来的诏书,根据诏书上的印章,再找巧手工匠,冒刻一个龙印简直是举手之劳。

而朱慈炤见到的方原上书朝廷的奏折,也不是真的,而是小苑假冒的。这份奏折之前就是小苑书写的,在总督府本就留了底。小苑只需要找出留底的奏折,再誊抄一份,盖上总督印,也就成功冒充。

至于小李子能对答如流,也是经过了秦展一个月的特训,倒背如流的。

小苑端坐在桌子前,逐字逐句的审阅这一纸密折,内容确实与她教的没半点出入,永王府的大印也落了款,这才将密折交回给小李子说,“小李子,劳烦你再跑一次京城,冒充永王府的小太监,将这一纸密折交给太子,船儿我也给你备好了。”

小李子忙收了密折,下了茶楼,坐船北上去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杀人灭口

太子朱慈烺最近也很是烦心,那日朝议的结果,周皇后最后竟听从了崇祯皇帝的建议,不仅给方原封了定国公的公爵,甚至还授予方原征讨郑氏之权。

这个风向转得太快,令他完全猝不及防。若父皇、母后与方原和好了,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朱慈烺自从软禁崇祯的那一日起,就没有了退路,何况其中还牵涉到方原抢走了他皇妹的妒恨。于公于私,他也必须和方原死磕到底。

东宫之内,朱慈烺半躺在绣着蟒纹锦袍的横榻上,一手搂着个宫女,上下其手,一手端着酒杯,拼命的灌酒。

东宫的太监总管小林子轻手轻脚的进了寝宫,禀报说,“太子,有密保送来东宫。”

朱慈烺没精打采的冲他冷冷的呵斥,“什么密报?滚!”

小林子凑近了低声说道,“自称是南京城,永王府来的密使。”

“我与这个四皇弟素无交往,他突然送来密报做什么?”

朱慈烺稍稍清醒了些,立刻坐起身子,将宫女全遣退了,令小林子将南京的密使传召进了东宫。

小李子恭恭敬敬的进了东宫,冲朱慈烺跪拜在地,“奴婢乃永王府的王府总管,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慈烺酒劲上头,有些头晕,不耐烦的问道,“永王有什么事,快快说来!”

小李子奉上了从朱慈炤那里骗来的密折,恭敬的奉上,“这是永王献给太子的密报,请太子过目。”

朱慈烺打开了密折,目光略一扫过,神智一下清醒了过来,再看了看落款,确实是永王府的大印,忙起身说道,“这,皇弟他这是?”

小李子忙说道,“太子殿下,永王十分不满方总督偏爱吴越王,愿意站在太子殿下这方!”

朱慈烺皱了皱眉头,空口白话还是不能尽信,“站我这方对皇弟有什么好处?”

小李子说道,“永王能成为主政南京城的,全靠皇后娘娘、太子的成全,若不站太子这方,永王哪里能保住主政南京的藩王之位?”

朱慈烺对他的话信了个五成,但无论朱慈炤有什么花花心思,送来的这封密折却无异于久旱逢甘露的及时雨。这封密折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只要有了这封密折,他就可以再去劝服母后,千万不能和方原妥协。

朱慈烺将密折收了,令小林子将小李子带下去好好招待,便直接去找周皇后。

坤宁宫

朱慈烺将永王从南京城送来的密折交给了周皇后,煽风点火的说,“母后,你见着了吧!方原根本就是想架空朝廷,令母后、我全当他的傀儡。眼下传递的善意,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

周皇后神色凝重的阅过了朱慈炤上的密折,深深的嘘了口气,若说太子是与方原有嫌隙,煽风点火的话,永王是方原带去江南的,秋儿也是周皇后派去秘密监督的,他二人的判断该有八成的可信度。

朱慈烺跪在周皇后双膝下,大哭着说,“母后,方原是不会放过儿臣的。若方原得了势,儿臣铁定没命的。若母后真的要与方原和谈,就先杀了儿臣,向方原表明和谈的诚意吧!”

周皇后爱子心切,扶起了他,叹声说道,“太子,若能解决方原,母后难道不想解决?但如今方原握有江南最富庶的一京十六府,而且兵强马壮,我们拿他也是无可奈何。连洪先生都认为只能拉拢,不能对抗;孙督师也一再反战,母后还有什么法子?”

朱慈烺双目闪过一丝阴狠之色,冷冷的说,“既然方原要使缓兵之计,我们就将计就计,佯作和谈。待方原南征郑氏之时,我们趁他主力南下,南直隶防御空虚,立刻撕毁和约,和左良玉合兵。我们攻打南直隶,左良玉攻打浙江,瓜分了方原的地盘。”

周皇后皱眉说道,“出尔反尔,朝廷的信誉,脸面也不顾了?若真的做出这种违背道义的事,必然使得各地诸侯人人自危,大明朝廷还怎么有脸成为天下共主?”

朱慈烺大哭着说,“母后,如今方原的刀都悬在我们脖子上了,还管什么道义不道义?大争之世,实力为王,只要灭了方原,朝廷就能拥有两京,三省之地,哪个军阀还敢多嘴多舌?”

周皇后迟疑的问道,“若我们攻打南直隶,方原大不了放弃攻打福建,回师与我们对峙,又该如何是好?”

朱慈烺抬头望着周皇后说道,“我会私下派人去联络左良玉,郑芝龙,从浙江、福建牵制住方原。然后再联络些东林党的余党,若方原敢放弃攻打福建,回师救援,就在南直隶、浙江散播两、三百万战争债券会违约的消息。”

“那两,三百万银子,关系到十万户人家,五,六十万人切身利益。我们在南直隶挑动一场近百万百姓的暴动是轻而易举。到时候方原左支右绌,必然进退失据啊!”

周皇后又问道,“若孙督师不愿征讨方原,朝廷派谁人去讨伐南直隶呢?”

朱慈烺忙说,“还有山西总督周遇吉啊!我们可以秘密调周遇吉回京城,商议偷袭南直隶之事。”

周皇后微闭着眼,深吸了口气,朱慈烺的建议虽然冒险,但成功的几率也是不小,要不要押上这一铺赌了呢?

朱慈烺见母后还在犹豫,又猛地磕头不止,“母后,这是一举铲除方原,收复南直隶,中兴大明的天赐良机,错过了就满盘皆输了啊!”

为了亲子朱慈烺的前途,周皇后虽然有些犹豫,其实也没什么多余的选择,猛地睁眼说,“好,好,我们就双管齐下。明面上,由朝廷出面笼络方原,令他疏于防范。背地里,就由你去密会周遇吉,派人联络左良玉、郑芝龙。切记,一切秘密行事,在事成之前不必知会内阁,待方原发兵之后,再令内阁火速拟旨,立刻发兵夺回南直隶。”

一个月后,小李子从京城回到了苏州城,在枫桥码头一个秘密的民宅里,向小苑、秦展回报了京城之行的收获。

太子朱慈烺大赏了小李子,并令他回南京联络朱慈炤,趁机里应外合,等朝廷大军讨伐方原之时,南京城也挂上反旗。事成之后,就封朱慈炤主政南京城,永不相负。

小苑见了太子的回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个太子朱慈烺真是志大才疏,蠢到家了。这么重大的军事机密,竟敢不核实清楚,就轻信了一个送信的宦人。这种蠢货也想坐拥天下,呵!”

小李子忙邀功说,“苑夫人,这也是小的演戏演得好哇!苑夫人答应小的四千两金子呢?”

小苑将太子的回信端端的放在桌子上,问道,“小李子,你随行之人,可杀人灭口了?”

小李子忙说道,“照苑夫人的吩咐,在船上就全解决了,扔河里喂鱼去了。请苑夫人放心,绝不会有半个字传出去。”

小苑掩嘴轻笑一声说,“是吗?先喝一口水,歇口气吧!”

小李子一口将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又追问金子的事儿。

茶水刚一下肚,突然腹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小李子这才知道茶水里下了毒。他刚想大喊大叫,秦展的一只大手死死捂着他的口,一手掐着他的脖子。

小李子再叫喊不出声,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呻吟。

小苑凑近了他临终前惊恐的眼神,轻笑着说,“这一下,我才真正的放心,半个字也不会传出去了。”

过了不到一刻钟,小李子已没了生气。

第三百三十二章 各怀鬼胎

秦展拖着小李子的尸体直接到了井边,就这么扔进了水井里,再找来几个码头混迹的小泼皮,花了半日的功夫,将水井给填了。

小泼皮走了后,小苑冷冷的说,“四叔,将这些小泼皮组织起来,再派锦衣卫将伪造龙印的那户工匠全家吓得离开苏州城。之后令这些小泼皮去半道劫掠那户工匠,然后我们派出锦衣卫将他们所有人全杀光,最后将罪名推在那几个泼皮身上,锦衣卫不过是执法杀人。”

她这一招是要将所有知情人尽数灭口,简直是心狠手辣。秦展是上了贼船,再没了回头路,无奈之下只能找来几个锦衣卫,遵照小苑的计划照办去了。

“四叔,这就是浑水摸鱼之计。公子事后追查起来,也无从辨别真伪,你总该安心了!”

小苑望着被填满的水井,淡淡一笑,将太子写给永王的密折交给秦展,“这是我送四叔的功劳,待出兵之前,你拿着向公子邀功吧!”

秦展接过了密折,端端的放入了怀里,不得不佩服她的聪慧才智。这个局到目前为止,已是天衣无缝。因所有关键的人证、物证已毁灭干净,纵然将太子、永王凑一起来严加审问,找不到小李子就是一笔糊涂账,审不到他们的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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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山西总督周遇吉一接到京城的诏令,立刻风尘仆仆的从山西赶到了京城,直接进了东宫。

太子朱慈烺一见周遇吉,立刻满脸带泪,就这么跪在了周遇吉面前,大哭说,“周总督救我!”

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周遇吉哪里敢受太子这一跪,吓得连忙与他对面而跪,匍匐在地说,“太子有事但说,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慈烺忙拭了拭泪水,胎头说道,“周总督,浙直总督方原,朝廷本待他不薄,不仅委以他浙直总督的重任,更将坤兴公主也赐婚与他。未曾想他居心叵测,竟然欺君罔上,想篡位自立。”

周遇吉怔了怔,严格说来,方原对他也有知遇之恩,若非方原在崇祯面前美言,他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就从山西总兵升任到山西总督。

以他对方原的了解,似乎方原也不是罪大恶极的乱臣贼子,迟疑的问,“太子殿下,浙直总督方原是朝廷的驸马,他真的有反心?朝廷查实了?”

朱慈烺从怀里取出永王从南京城送来的密折,交给了周遇吉。

周遇吉阅过了密折,神色越发的凝重,“太子,这个密折是从何而来?”

朱慈烺忙说道,“是南京城主政亲王朱慈炤送来的,周总督,方原的狼子野心在江南已昭然若揭,路人皆知了啊!”

周遇吉将密折恭敬的退还了朱慈烺,沉声说道,“既然方原真的是乱贼臣子,朝廷为何不派山东的孙督师前去讨伐?”

朱慈烺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儿,含泪说道,“孙督师恐惧方原的兵强马壮,畏敌不前,不愿南征讨伐南直隶。朝廷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周总督你了。”

周遇吉听了孙传庭避战,是恼羞成怒,咬牙切齿的说,“好,好,既然方原口口声声愿与朝廷和谈,臣立刻私书一封给方原,邀他亲来京城和谈。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无论京城有什么陷阱,方原也必须奉诏。若他不来,便是真有反心。”

朱慈烺连连点头,以朝廷目前和方原的关系,方原根本就不可能回京城,既然周遇吉要去求证,就由得他去求证。若周遇吉真能将方原骗来京城立刻逮捕,那是最好不过。

半个月后,在苏州城的方原接到了周遇吉邀请他前去京城和谈的书信。周遇吉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方原是既诧异,又左右为难。

去,京城如今是龙潭虎穴,绝不可能去的;若不去,又该怎么回绝了周遇吉?思来想去,方原还是决定以为出征福建整军备战之名,拒绝了周遇吉的邀请。

方原的书信到了京城,周遇吉一见便知是推托之词。他在心中也下了结论,方原确实是有了反心,气得将方原的书信撕了个粉碎。

朱慈烺趁机说道,“周总督,眼下你总该信了?”

周遇吉跪拜在地,沉声说道,“既然方原已反,无论他之前是否对臣有恩,臣必会与他死战到底!太子殿下,下令吧!”

朱慈烺忙扶起了他说,“周总督,方原的玄甲军确实战力强劲,正面迎敌,损伤必然惨重。我的想法是,等方原出征福建之后,南直隶空虚之时,再由周总督率精锐明军南下,夺回浙直!”

周遇吉拱手领命,“是!臣立刻回去整顿山西的精兵五万,静候朝廷的号令!”

在周遇吉回去山西备战之时,左良玉也接到朝廷的密令,就是令左军整军备战,趁着方原攻打福建之时,朝廷会率军南下南直隶,左军就偷袭浙江。无论左军打下浙江多少州府,朝廷一概册封。

左良玉已是病重在身,这么机密的朝廷书信,他是不会去和诸将分享的,只召来了儿子左梦庚,令他看了书信,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左梦庚问道,“父帅,你看我们该不该遵旨呢?”

左良玉结果女婢递上来的药水,喝了一口,才稍稍缓过气来,“有方原坐镇浙直,我们的势力也进入不了江南。既然朝廷要讨伐方原,这是我们将势力伸入浙直的天赐良机!”

左梦庚皱眉说道,“父帅,我担心朝廷是将我们左军当枪使,挑唆我们和方原硬扛,朝廷坐收渔翁之利啊!”

左良玉强笑了一声说,“为父又不是傻子,去给朝廷火中取栗。我们先借口攻打凤阳府,在和州、滁州整备兵马。只要朝廷先出兵扬州府,我们就出兵过江。”

“战端一起,方原必然会从福建回师北上。我们也不去和方原正面迎战,甚至可以和方原谈判,只要应允我们劫掠杭州、嘉兴、湖州、绍兴、宁波五府,我们就不参与他和朝廷的争斗,放任玄甲军回师南直隶和朝廷火并,我们坐山观虎斗。若朝廷不出兵,我们就继续攻打凤阳府,扩大地盘。”

浙江的北五府就是浙江最富庶的五府,尤其杭州府人口百万,城里的富商、美女如云,简直就是块最鲜美的肥肉。左良玉早就觊觎良久,如今朝廷和方原开战,正好趁机下手一快朵颐。

左梦庚这才知晓父亲的老奸巨猾,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想到杭州城里一车车白花花的银子,一个个香喷喷的女人,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大笑着说,“父帅果是神机妙算,孩儿立刻给朝廷回话,愿一同出兵,攻打浙直。”

左良玉又嘱咐说,“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万不可令其他将领知晓,该攻打凤阳府还是攻打凤阳府。待朝廷真的出兵后,我们再转向过江劫掠,明白了?”

说了这么一大通话,左良玉一口气喘不上来,又躺回了床榻。

第三百三十三章 战和之间

福建

福州城

郑芝龙这些日子过得很是郁闷。

出兵浙江惨败而归还在其次,被方原扣了个通倭的罪名,他真是有苦说不出。邀请倭兵之前,本是得到了朝廷的口头应允,如今朝廷翻脸就不认人,全由郑家来背这个通倭的罪名。

如今,还被方原扣了个勾结尼德兰人红毛子,割让大明台湾岛的大帽子。割让台湾岛那是明廷默许的,关郑家毛线事!但福建的官绅、文人显然将这笔账也算到了郑家头上,虽不敢明着骂他这个大军阀,但背地里戳脊梁骨的却不在少数。

方原在浙直地区公开宣扬十月上旬就要攻打福建,就是在猛打郑家的脸面,更悲催的是,郑家还不敢还手。

之前郑家陆战虽不如玄甲军,但至少还有水师的优势。但方原在龙江造船厂打造的那艘令人望而生畏的铁甲巨舰,就如同一道催命符咒,令郑家的海战优势也彻底化为乌有。

郑森也曾提议先下手为强,先出兵攻打浙南六府。但郑军的将领早就在浙江之战被打得对玄甲军生了心理障碍,只觉得躲在仙霞关内是最安全的战法,哪里还敢出仙霞关去野战?

郑森的建议,响应者寥寥,只有人微言轻的刘国轩公开支持这个想法。连之前的鹰派人物郑芝凤,林习山,甚至虎将之一的周全斌,也提议坚守仙霞关。

郑森再次北上浙江的提议就这么不了了之。

郑芝龙站在福州城头,望着城内初上的花灯,慨叹万千。

五弟郑芝豹走到他身边,问道,“大哥,叹什么气?”

郑芝龙老脸微微的抽动,颓然说道,“我郑芝龙纵横海疆,但凡红毛子的战舰,绝不敢来我福建海疆撒野,保福建百姓十余年的平安,所求的不过封妻荫子。如今朝廷下给方原的诏书,已认定我郑家通倭,勾结红毛子的罪名。我郑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悔不当初,一时贪念出兵北上啊!”

郑芝豹自从南直隶和谈回来,见识过南直隶的富庶,玄甲军的兵强马壮后,就从中间派变成了坚决的和谈派。

郑芝豹趁机劝说道,“大哥,如今后悔也不迟啊!我们手中有二十万拼凑出来的大军,五,六百艘战舰,还有一道天险仙霞岭古道。这就是郑家最后的筹码,估计还能和方原谈一个体面的投降条件。”

郑芝龙已是虎落平阳,往年的雄心壮志再没了踪影,听了郑芝豹的提议是大为心动,忙问道,“五弟,方总督那方有没有派来和谈的使者啊?”

郑芝豹取出方原送来的书信,耐心的劝说道,“大哥,这封书信是十日前送来福州城的,方总督承诺,只要郑家投降,军队接受改编,可以换郑家一个清清白名声,郑家的荣华富贵也可以保留,我们几个兄弟都可以封爵,世袭罔替。”

他话音刚落,郑森低沉的声儿已在身后响起,“五叔,你为什么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郑森虎虎生威的走到二人身前,面带喜色的说,“父亲,我刚刚接到朝廷送来的密报,一旦方原出兵福建,朝廷就会发兵南直隶,抄了方原的老巢。朝廷令我们尽量将方原拖在福建的战场,南北夹击,灭了方原。”

投降是迫不得已的法子,若有选择,郑芝龙还是想在福建当个土霸王,闻之一喜,忙问,“朝廷真有这份密报?”

郑森取出密保交给他,郑芝龙审阅了,又交给郑芝豹,“五弟,你看,这怎么说?”

郑芝豹看也不看密报,叹声说道,“大哥,之前我们将希望寄托在南直隶五路讨伐,结果其他四路全靠不住;又将希望寄托在倭兵,结果倭兵也靠不住。如今朝廷出尔反尔的行径还少了?一面怂恿郑家对抗方原,一面又和方原眉来眼去,玩得我们团团转。这次连个正式的诏书都不敢下,而是发密报,大哥,这万万信不得啊!”

郑森见他临战之前一再动摇军心士气,冷声呵斥说,“五叔,纵然没有朝廷的支援,方原也不可能突破天险仙霞岭古道!”

郑芝豹不知他一败再败,哪儿来的迷之自信,不悦说道,“仙霞岭古道是我郑家最后的筹码,若连这个筹码都输得干干净净,那时就是郑家想谈,方原也不可能再谈!”

郑森见他一副怂包样儿就起火,也顾不得他是五叔,厉声呵斥说,“五叔,你这就是畏敌如鼠,卖国求荣啊!”

任何朝代,主战派都比主和派来得理直气壮,只要卖国汉奸的大帽子一顶顶的扔过去,主和派有几个能有底气能扛得住?!

郑芝豹也是为之语塞,低了目光,默然了一会,又说道,“若大哥实在要打,请允许我投降方原!”

郑芝龙、郑森愕然望着他,临战投敌还这么公诸于众,令他们是大为吃惊。

郑芝龙冷声说道,“五弟,你这是想背叛郑家?”

郑芝豹迎上了他的目光,淡淡的说,“我这是在拯救郑家,既然这场战争胜负难以预测,为什么不两边下注?我先投降方原,若郑家兵败,至少还能替郑氏族人留一条生路。否则,被方原给一锅端了,郑氏有灭族之祸啊!”

他的这个说法也是在理,历史上那些大家族在两个军阀间买马的多了去了。颍川荀氏,荀彧、荀攸买曹操,荀谌买袁绍;诸葛兄弟,诸葛亮买刘备,诸葛瑾买孙权。无论谁胜谁败,都能保住家族的利益最大化。

若郑家就这么战败,会不会被灭族,全在方原的一念之间。只要郑芝豹先投靠了方原,方原就是再丧心病狂,最多也就是宰了郑芝龙、郑森二人,而不可能屠灭郑芝豹的家族,郑氏族人就得以保全。

郑芝龙沉吟着说,“五弟真是深谋远虑,此法可行。”

郑芝豹说道,“但空口白话的投降,方原不会接受,大哥必须交给我一个投名状,方原才可能会纳降!”

郑芝龙忙追问道,“什么投名状?”

郑芝豹缓缓的说,“郑家所依仗对抗方原的,无非是仙霞岭古道罢了。若仙霞岭古道丢了,福建必然不保,此点大哥认同吧!”

郑芝龙点头说道,“是,若仙霞岭古道一丢,郑家再无一战之力!”

郑芝豹继续说道,“那我就请守仙霞岭古道最后一道关卡-枫岭关。若仙霞关、二十八都军镇全丢了,方原兵临枫岭关下,我就献了枫岭关,领方原占领福建,作为投降的投名状。”

郑芝龙、郑森互望一眼,这个法子倒是一个折中的法子。若天堑仙霞关、二十八都军镇全丢了,单凭一个枫岭关怎么可能保得住福建平安,献与不献已是无关大局。

郑芝龙显然没有他这么乐观,神色凝重的问,“五弟,你献了福建,我和森儿何去何从?”

郑芝豹耸了耸肩说,“我只能设法保住郑氏族人,方原会不会饶过大哥、森儿,我无法左右。真到了那一步,大哥、森儿自谋去处吧!要么投降,要么逃去广东,或台湾金门。”

郑森朗声大笑说,“父亲、五叔,你们多虑了,有我镇守仙霞关、二十八都军镇,方原就不可能靠近枫岭关,哈哈!”

郑芝豹不愿再和他争执,冲着郑芝龙说道,“大哥,若你应允,我立刻就修书一封给方原,提出愿意献了枫岭关,福建投降。”

郑芝豹的法子已是唯一两全其美之策,为了保住郑家几个兄弟,还有郑氏族人的平安,郑芝龙还能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第三百三十四章 开胃菜

崇祯十九年八月初

离大战开场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太湖基地正在整军备战,做着远征福建的准备。

经过连日的军事会议,玄甲军今次出征福建的军队也已商定。

玄甲军的总编制为十一万五千人。

其中骑兵营二万骑;步战营四万军士,加麻林、甘辉新练的三万山地特种营,一共七万步兵;水师营一万五千军士;余下的一万,就是火炮营三千军士,无人机战队五百人,后勤营两千人。

这次出征福建,因地形缘故,主要是以步战为主,骑兵为辅。方原、景杰商定后,决定这次远征军的主帅是方原,副帅赤古台。

骑兵营一万骑,由赤古台领军;步战营三万五千人,由步战营副统领冯廷领军;山地特种营三万人,由甘辉率领;水师营一万三千人,率火炮母舰编队一支,及其他战舰共一百五十艘,火炮母舰编队由施琅领军,其他一百艘战舰由施福领军;火炮营两千人,火炮三百门,由火炮营统领李宗泽领军;无人机战队五百人,无人机一百架,由无人机战队统领苏红玉领军;后勤营两千,由侯承祖领军。

远征军一共九万五千人,玄甲军已是倾巢而出。

留守南直隶、浙江的是景杰、骑兵营统领赵全忠,留守军队二、三万人,主要以一万骑兵,五千步兵为主。

至于军粮问题,由临近的浙商商帮先行筹备,再由内阁与浙商商帮结算,偿还军粮。

正在太湖基地练兵的方原接到了来自福建郑芝豹的投降书,声称待方原兵抵枫岭关时,就献了枫岭关,协助方原占领全福建。

方原见了书信,是大喜过望,立刻令人给郑芝豹回信,应允他的投降。并再次承诺,会保郑氏族人无恙,只惩顽抗到底的首犯郑芝龙、郑芝凤、郑森三人。

万事俱备,方原回了苏州城稍作休整,秦展却突然急匆匆的前来拜见,声称有紧要军情汇报。

方原、秦展二人坐在池水边,小苑则在二人身后侍奉,胡琦依然是寸步不离的护卫方原。

方原问道,“老四,有什么紧要军情?”

秦展忙奉上了从朱慈烺那里搞来的密折,递给了方原,“老大,这是锦衣卫盘查龙江码头时,一个泼皮十分可疑,拒绝锦衣卫检查,还想拒捕。锦衣卫将他击杀后,从他身上搜出来自京城的密折。”

方原接过了密折,逐一的阅过,是太子私下联系永王朱慈炤,朝廷会趁方原远征福建之时,率大军南下夺取南直隶,令朱慈炤主政的南京城到时响应开城投降。

方原的神色是越见凝重,若这封密折是真的,那证明朝廷真的是包藏祸心,和谈是假,偷袭南直隶是真。但,这封密折也可能是郑家派人送来扰乱视听的,不能仓促的下结论。

方原的指尖一下下敲着密折,不置可否的沉思不语。

秦展是做贼心虚,背心全是冷汗,生怕方原瞧出了端倪。

小苑看出了他的怂样,偷偷的瞪了他一眼,试探的说道,“公子,若朝廷趁着我们不备,偷袭了南直隶,那就满盘皆输。”

方原沉吟着说,“小苑,这封密折可能是朝廷真的想偷袭,也有可能是郑氏故意放出的烟雾弹,在使缓兵之计。”

小苑怔了怔,方原的见识远超朱慈烺、朱慈炤这对烂兄烂弟,不是会被轻易忽悠的,忙以退为进的稍作掩饰,“公子真是眼光独到,什么阴谋诡计也瞒不过公子。”

方原神色凝重的继续向秦展追问道,“最近山东有没有大规模军士调动的痕迹?”

秦展的锦衣卫是负责军情侦查,在两京十三省都按插着眼线,随时关注各地的动态,忙如实的答道,“没,但,山西的锦衣卫却有回报,山西总督周遇吉在大肆调动兵马。”

他又故作不解的说道,“据风传,朝廷这次是想入关接管陕西秦王的兵马。”

方原突然想起了之前周遇吉突如其来要自己前去京城和谈的私信,却被自己给委婉回绝了。再联系到周遇吉在山西大规模调动兵马,周遇吉出兵的对象极可能不是陕西,而是南直隶。

朝廷故意不动用山东的孙传庭,而调动山西的周遇吉,就是在掩人耳目,令方原丧失了警惕,然后突然攻打南直隶。

种种线索连在一起,朱慈烺的密折应该有八成的真实性。

方原将密折重重的扔在地上,沉声说道,“胡琦,你立刻亲自前去南京城,令永王前来苏州城,我有要事相商,却不必说是什么要事,伪装得得越神秘越好,探探他的口风神色。”

方原唯一还剩下两成疑虑,就是朱慈炤到底知不知情。若朱慈炤并不知情,神情无异常的来了苏州城,那这封太子的密折就可能是郑家使的诡计;若朱慈炤也知情,甚至抗拒不来,那就证明他和太子早就暗中往来,这封密折的真实性就毋庸置疑。

胡琦立刻领命去了,秦展又问道,“老大,朝廷如今是居心叵测,福建打还是不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倒是给方原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他早已放出话去,整个江南早已风声鹤唳;朝廷的诏书也下了,令他征讨福建;战争债券也发了,七七八八的花了几十万两银子;玄甲军也集结完毕,正在进行最后的誓师操练;甚至郑芝豹的投降书都送到了。

征讨福建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岂能因为一个密折就改变这么重大的军事决定,该如何向玄甲军统领、内阁,浙直地区的舆论交代?朝廷如今是风平浪静,方原提出的条件也一概满足了,临近的山东并无半点偷袭南直隶的迹象,方原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密折就放弃征讨福建,转头去和朝廷扯皮吧!

小苑与秦展一唱一和的演戏说,“四叔,这么重大的军事计划,岂能因一个小小的密折就放弃?打是必须要打的!若朝廷真的来偷袭,是他们先输了道义,失信于天下。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必须留下更多的精兵留守南直隶。”

方原赞同了小苑的说法,“小苑,你说得好!朝廷若是出尔反尔,那是他自绝于天下,我们再进行反击,就是名正言顺。在朝廷真正动手之前,我们只能按照原定计划,征讨福建,暗中防御北方的偷袭!”

秦展又说道,“老大,锦衣卫回报,江西的左良玉也在和州、滁州有兵马调动的痕迹,据传是要北上支援凤阳府。”

小苑失笑说,“左良玉当我们是傻子呢!在和州、滁州集结兵马,就是在观望。若我们出兵福建,而朝廷又真的来偷袭南直隶,左良玉就会趁机攻打浙江。”

方原点了点头说,“是,左良玉就是这种捞一笔就逃的流寇作风,若朝廷发兵,他就会来劫掠;若朝廷不发兵,他也不敢渡江。”

小苑轻声说道,“公子,无论朝廷发不发兵,左良玉的大军总是心腹之患。我有一个法子,可以打消左良玉的野心。”

方原稍稍一怔,连忙追问,小苑继续说道,“反正离出兵福建还有两个月,不如先找一道开胃菜,给玄甲军练练兵,补充些兵员。”

方原一听便知她言中所指,恍然说,“池州、徽州的刘良佐!”

第三百三十五章 摧枯拉朽

小苑的提点是一语中的。

刘良佐的池州府、徽州府乃是浙江的屏障,左良玉要想侵扰浙江,必须经由池州、徽州二府广袤的地盘。只要扼守住池州、徽州二府,左军就不可能进入浙江境内。

刘良佐就是个墙头草,指望他来抵御左军,那是痴人说梦。更大的可能就是刘良佐会和左良玉沆瀣一气,共同前来浙江劫掠。

方原正容说道,“小苑,你说得好!既然朝廷、左良玉居心叵测,池州、徽州的刘良佐绝不能再留,必须尽快收编刘良佐的军队,由玄甲军来驻守池州、徽州。”

方原冲着秦展说道,“老四,你今次立了大功,攻打福建事后,我必有重赏。”

秦展这才松了口气,本是犯了罪加三等的重罪,提心吊胆,命悬一线。如今却轻松过关,还立下了大功,简直是因祸得福。

这个苑夫人果是对方原的性情了如指掌,算计得天衣无缝,跟着苑夫人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风险。至少比那个不谙世事,成日惹出乱子的傻白甜公主要可靠多了。

秦展忙欣喜的告退去了,离开沧浪亭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去知会大官商徐华,必须善待所有土窑子的女人,安抚众女的情绪,甚至给出补偿,只要这些女人不再闹事,这件大案估计就能蒙混过关的过去了。

秦展去了后,方原躺在凉亭里的暖椅上,凝视着正在躬身温茶的小苑说道,“苑夫人,这次你也立了功,等我攻打福建归来,封你为一品诰命夫人吧!”

“你们全都退下吧!”

小苑令护卫的锦衣卫,侍奉的女婢退下去,这才满脸堆欢的望着方原说,“我才不要那个什么诰命夫人,能为公子开枝散叶,生儿育女,就是公子最大的赏赐。”

方原怔了怔,但见她媚眼如丝,粉脸儿上全是勾人心魄的波光荡漾,风情万种,便知她又在**了,腹中情欲陡生。

锦衣卫、女婢知情识趣的全退了下去。

方原就这么上前将她抱在了暖椅上,腾身而上。一时间,凉亭里是婉转莺啼,春意浓浓。

方原在次日就赶去了太湖基地,但却瞒下了朝廷的密折,在未经查实的情况下,只能外松内紧。

他只告知众将左良玉在江西蠢蠢欲动,恐怕会趁着玄甲军征讨福建之机,偷袭浙直地区,必须先行攻打池州、徽州二府的刘良佐,将防御左良玉的防线推进到池州、徽州一线,才能确保杭州府以东各府的安全。

这一个军事计划,玄甲军众将并无异议,方原便点名了玄甲军主帅景杰、骑兵营统领赵全忠,率一万铁骑,一万步兵,一千火炮手,前去讨伐刘良佐。当然,鉴于刘良佐一贯墙头草的尿性,这次出征还是劝降为主,剿灭为辅。

五日后,景杰、赵全忠率三万大军从太湖基地出征,第一个攻打的目标就是徽州府。之前一直在装中风,卧病在床的刘良佐,得到玄甲军出征的警报,一面收缩兵力,放弃所有卫所的驻防,集中主力在县城,一面向方原发去了祈求罢兵求和的书信。

方原立刻拒绝刘良佐的求和,要求他放弃任何形式的抵抗,接受改编,便可任命他为松江府总兵。松江府的富庶天下皆知,方原开出这个条件,就是给了刘良佐一个肥缺。

刘良佐还是舍不得他的兵权,迟迟未给方原回信。

十日后,玄甲军进入徽州府境内所过之处,徽州府州县纷纷投降归顺。徽州本就是徽州商帮的老巢,出征之前,方原与徽州商帮早有默契。徽州商帮替方原和平接管徽州府除驻扎了刘军的治所歙县外所有的州县,方原则不在徽州府劫掠。

十三日后,玄甲军兵不血刃的抵达了徽州府治所歙县郊外二十里扎营。

歙县之内本有刘良佐侄子刘泽洪驻扎的一万刘军,刘泽洪素来以智将自居,见玄甲军初来扎营未稳,还想玩个兵法战略,派出五千军士趁夜突袭玄甲军军营。

景杰对这次偷袭早就准备,轻松的击溃了刘军的偷袭,战胜之后还派出赵全忠的玄甲铁骑追杀,五千出城偷袭的刘军,逃回歙县城的只有两千残兵败将。

刘泽洪出城偷袭惨败,顿时从智将变成了怂包,趁着玄甲军还未攻城,带着六、七千刘军连夜逃奔池州而去。

景杰得到刘泽洪逃跑的军报,再次派出赵全忠率玄甲铁骑衔尾追杀,追到池州、徽州交界之处,活捉了主将刘泽洪。

景杰派军士将刘泽洪押去交给方原处治,刘军愿意投降归顺的一概押为俘虏,这一战收编的刘军俘虏,达七千之众。

刘泽洪被押到了苏州城,因他曾出兵抵抗玄甲军,方原立刻下令将刘泽洪斩首,首级连同再一次劝降的书信,一并送给了刘良佐。书信里再次对刘良佐进行劝降,并重申了规矩,刘军还有谁胆敢抵抗玄甲军的兵威,与刘泽洪同一下场!

刘良佐接到方原的书信,还有刘泽洪的人头,吓得立刻下令刘军全部龟缩在池州府的治所贵池县,并传令全军,胆敢有向玄甲军射出一箭一矢的,以军法论处。

刘良佐严整了‘绝不抵抗’的军纪,再次向方原发去了书信,声称愿意投降,为方原马头卒,随方原出征福建,还是抵御左良玉都行。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不改编军队,这支三、四万人的刘军仍归刘良佐统领。

方原冷笑着撕了刘良佐的投降书信,给刘良佐回信,这一次投降的条件,已从松江府总兵变成了宁国府总兵。宁国府是一个夹在徽州与苏州之间的州府,算是从一个富府改到了穷府,这也是对刘良佐最后的警告。

二十日后,景杰在歙县休整结束,率玄甲军再次出征,出击刘良佐最后的老巢-池州府。大军所过的州县,县令皆率官府官吏主动投降归顺,景杰善言安抚后,也不进城池,直趋池州府的治所贵池县。

二十五日后,玄甲军抵达了池州府的治所贵池县。刘良佐既不反抗,也不投降,只是紧闭城门,并向景杰传来书信,给出了最后投降条件,允许他保留五千亲兵,其余的刘军接受改编。

景杰懒得和这个死到临头还执迷不悟的军阀多废话,立刻下令火炮营的五十门火炮在城外高地摆成火炮阵地。

万炮齐响,玄甲军冲着池州府连轰了三日三夜,声势震天。

刘良佐的心理防线被接连三日的炮击给彻底打崩溃了,在出征第二十八日,终于肉袒出城,到景杰军营投降,贵池城内的三万刘军也随之投降。

至此,景杰花了不到一个月时间,摧枯拉朽一般击溃了盘踞在惠州、池州的军阀刘良佐。

景杰令赵全忠率五千玄甲铁骑在池州府安民,接管投降的州县,亲自将俘虏的三万军士,连同六看押往苏州城复命。

方原在三万刘军里,只挑选了一万精壮,将编制彻底打乱,以百人一队安插进了玄甲军步战营。

其余不符合玄甲军要求的两万军士暂时就留在了池州府,与左良玉大战在即,这些军士就是战五渣,只要数量足够,也可以对左良玉形成一定的威慑。

至于一再磨磨唧唧的谈条件,不愿爽快投降的刘良佐。方原取消了之前给刘良佐所有的封官承诺,责令他上缴五十万两银子买命钱,然后带着他的家眷,银子,离开浙直境内,自行去谋出路。

第三百三十六章 弃土之责

方原只花了玄甲军三分之一的兵力,不到一月攻灭盘踞在江北、江南的军阀刘良佐。这一战的威慑力,绝不下于孙传庭剿灭山东军阀刘泽清的一战。

无论是左良玉,郑芝龙都是闻而生畏。尤其是江西的左良玉,左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攻不破马士英、黄得功、刘良佐、朱以海等人结成的同盟。而方原却轻松的击破了刘良佐,若左军遇上了玄甲军会打出什么战果,想一想也是令人胆颤心惊。

攻灭刘良佐后,已是九月中旬,离出兵郑氏的日子还不到一个月。

因朝廷、左良玉方向有了新的动静,方原在太湖基地一连住了十日,秘密召来了景杰,开始重新部署出征、留守军士的编制。

景杰听了方原所说的变故,皱眉说道,“老大,朝廷怎么突然变卦?会不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方原也不愿相信这个变故,虽不知朝廷是突然翻脸,还是一直就打着偷袭的算盘,但却对朝廷的突然发难却不能不防,“我派胡琦去试探过永王,永王称病拒绝前来苏州城。他的心虚,证明他确实与太子朱慈烺私下有勾结。”

景杰还是有些疑心,问道,“要不派公主家书一封给周皇后,再问一问其中的缘由,如此重大的军事计划,不要被一封密折牵着鼻子走了啊!”

方原淡淡的说道,“山西总督周遇吉在秘密调动兵马,这是毋庸置疑。朝廷无论有没有异动,也会否认这封密折的存在。如今和朝廷扯来扯去,并无任何用处,反倒是浪费时间。我们要抛弃任何幻想,做最坏的打算。”

景杰默然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说,“老大,若朝廷、左良玉真的来攻,我们该怎么应付?要不要暂缓攻打福建?”

方原沉声说道,“若这三方真的联合在一起,全线被动防御也是非常吃力的。何况朝廷、左良玉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我们闹出轰轰烈烈的阵仗要攻打郑家,战争债券也卖了,所有民夫、骡子都备齐了,突然却说放弃攻打福建,战争债券的银子该怎么偿还?唯一能打破战略僵局的法子,就是南攻北守,不惜一切代价攻灭郑家!”

南攻北守,就是方原拍板定了的战略方针,再不用质疑。抵御朝廷的攻打,最简单的方案,就是在扬州府布防,甚至在淮安府御敌于国门之外。

方原凝望着地图两条从扬州府经过的长江、大运河水道,说道,“老三,若在扬州府抵御淮安府南下的明军,有多少把握?”

景杰与他并肩而立,望着地图说,“老大能给我留多少军士呢?若有三万军士,肯定能守住扬州府。”

方原沉吟说,“老三,仙霞岭古道乃是浙闽第一天险,再怎么调整出征福建的军士,也不能少于八万。能留给你驻守南直隶、浙江的军士顶多三万,当然,投降的两万战五渣的刘军并不在其中。”

若密折的情况属实,三万玄甲军士,两万战五渣的刘军就要抵御拥兵三十万的左良玉,还有朝廷至少二十万的精锐明军,双方军队有十倍之多。

更何况,这种战争并不是双方列阵决战,一场定胜负。

朝廷也不会蠢到集中兵力来和玄甲军决战,必然分数路南下,淮安府,凤阳府都是攻打的方向。甚至可能越过扬州府,直接从长江渡口登陆镇江府,攻打方原内陆。

三万玄甲军其实要防御的是从长江口到池州府,这条长达千里的防区。要应对任何可能攻击点,就必须分兵驻守。

景杰指着地图上必须防守的陆上,水上要道说,“老大,龙江码头、采石矶乃南京城的门户,更是震慑南京的军事力量,如今驻扎在两处的一万玄甲军士、水师是不能调走的;京口码头扼守着长江、大运河的航道,乃是保护南直隶镇江、常州、苏州诸府最重要的屏障,此地必须要驻守一万军士,才能确保抵御来自凤阳府的明军;还有一万军士,是防御左良玉,还是扬州府,只能二选其一,还是老大来定夺吧!”

景杰已将兵力的布置分析得十分明了,因为留守的筹码太少,莫说顾全两方,纵然只防御朝廷、左良玉任何一方,能不能挡得住,也是未知之数。

方原望着地图上偌大的一个扬州府,面积至少不输于镇江、常州、苏州、松江四府的总和,这么一大片广袤的土地,区区一万玄甲军本就兵力不足,还要分散应敌的话,必然会被朝廷各个击破,“扬州府地盘太大,又无险可守,无论这一万玄甲军士布置在哪里,从淮安府南下的明军也能将扬州府的防线打成筛子。”

他望了景杰一眼,缓缓的说道,“老三,如今之计,朝廷若真的出兵,我们只能先放弃扬州府!待我们攻灭了福建郑家,北上便能再夺回扬州府。”

若是弃了扬州府,首当其冲的就是景杰这个未战便弃土的玄甲军主帅,官场、民间的口水都能将景杰给淹了。

景杰面现难色,迟疑的问,“淮扬地区乃是淮盐的产地,富商云集,百姓上百万之多,就这么轻率弃了,怎么向徽商商帮,山陕商帮交代?怎么向扬州百姓交代?”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方原若不能庇护百姓、富商的利益,还怎么指望他们诚心归顺?但,历史上的史可法就是明知不可为而渡江去守扬州,结果损兵折将,将南京城的军事力量全折在了扬州,造成南京城不战自溃的结局。

好好一个扬州府,上百万的百姓就这么送给了朝廷,方原的心也在滴血,在隐隐生疼。他默然了一会,长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在朝廷出兵前,一定要严守机密,不能泄露半点朝廷会发兵南下,我们会弃守扬州府的风声,否则扬州府会不战自乱,只能希望朝廷能善待百姓了!”

景杰听了是默不作声,方原又望着地图说道,“至于应付左良玉,我已有七成的把握。派驻玄甲军一万入驻徽州府,扼守住左良玉攻打浙江的通道,确保浙江的安全;在采石矶派驻五十艘战舰,骚扰攻打渡江的左军;再加上在池州府两万投降的刘军,短期内左良玉攻不破这道池州、徽州的防线,进入浙江境内。”

景杰望着地图说道,“池州府刘军的战力堪忧!这个布置就是将池州府白白送给了左军。”

方原抚着大地图上的池州府,无奈的说,“我们兵力有限,不可能完全阻止数十万蝗虫一样的左军往江南的渗透,只能暂时放弃池州府,将池州府当成我方与左军的缓冲区。只能战后免去池州府的税赋,作为补偿。”

景杰叹声说道,“老大,这就是连弃了两府,对舆论该怎么交代?”

方原也很是无奈,放弃扬州府、池州府是必须的战略,再肉疼这也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他拉过了景杰手儿,与景杰四目对视,满是愧疚的说道,“老三,我会亲自下一纸公文,下令玄甲军撤出扬州、池州二府,由我来担责。”

景杰摇了摇头说,“不,我的想法和老大一样,扬州、池州不可守。身为玄甲军主帅,保疆护土乃是军人的天职,怎能由老大来担罪名?老大什么公文也不必下,以免落人口实。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弃守二府,就是我景杰一人下的军令,与老大无关!”

方原听了他这番坦诚心迹,是感动不已。眼下他和景杰,与抗日战争时,蒋介石,张学良之间关于谁下令弃守东北的无头案一般无二。

因为日本太过凶猛,东北是一定要弃的,这是蒋、张的共识。但谁来下令弃守,谁就要承担失土之责。所以蒋、张二人为了名声是互相推诿、扯皮。

眼下,就是历史的重复,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和景杰显然没有为了爱护羽毛而互相推诿弃土之责,而是争先揽责。

能同甘那是酒肉兄弟,能共苦,甚至争着吃苦,这才是真的兄弟!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临行诀别

方原、景杰刚刚拟定了这次作战计划,门外值守的军士来报,坤兴公主煮了一些消暑的冰块莲子羹,亲自端到了中军营门外,要送给方原解暑之用。

时值深秋,秋老虎炎热异常,坤兴公主确实有心,也替方原想得十分周到。

方原、景杰互望了一眼,公主直到此刻还是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其实一切与她无关,她是无辜受牵连的。但无辜是方原的看法,对舆论的交代却不能用公主的无辜来敷衍。

若与朝廷翻脸,她必然是首当其冲受到波及的。

景杰叹声说道,“老大,若朝廷出兵攻打,双方就是彻底撕破了脸,公主该怎么处治?”

方原凝视着军案上的军令牌,淡淡的说,“若朝廷真的出兵,坤兴公主一行,就交给老三你酌情处治吧!”

他的这番交代太过笼统,所谓的酌情,是酌什么情,酌情到什么地步,都无从猜测,景杰又问道,“老大请明示,我是否能全权处治坤兴公主?无论是军法处治,还是用她当做筹码,与朝廷周旋?”

方原也是舍不得责罚坤兴公主,但还是咬了咬牙,再次重申了一句,“老三,我说了你全权处治,自然是什么有利怎么处治!”

“是!”

景杰拱手领命,又说道,“那就请老大一纸军令,有凭有据,我才能放得开手脚做事。”

方原听他一再婆婆妈妈的讨要什么军令,显然是话里有话,愕然的望着他,“老三,你到底想说什么?”

景杰这下不再转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道,“公主一旦有难,我担心苑夫人、锦衣卫会趁机针对公主,坏了军政大事!”

方原听了是默然不语,景杰的担心并非多余,在自己离开南直隶期间,小苑掌控着总督印,有代行总督之权。她与公主是势同水火,说不准真的会趁机发难。

收缴了小苑的总督印?这一次远征,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内阁的票拟还需要小苑来代为批红,收了她的总督印,政务必然完全瘫痪。

景杰的建议,是唯一两全其美的法子。

方原在中军营的大军案上书写一封公文,将坤兴公主一行的处治权全交给了景杰,再盖上了总督印,即时生效。

方原将公文交给景杰,心情也失落到了极点,捂着额头,坐回主帅大椅,又交待景杰说,“我不想见公主,令她回去吧!”

坤兴公主提出准备好的冰块莲子羹,神情失落的去了后,方原双手负后,独自站在中军营大门,凝视着坤兴公主远去的落寞背影,心儿是隐隐生疼,轻叹了一声。

半个月后,出征之期终于到了。

隆重的誓师大会上,八万远征福建的玄甲军士集结在太湖基地的能容纳十五万人的大校场上,等待方原的检阅。

穿了戎衣的方原站在点兵台上,凝望着大校场上密密麻麻的玄甲军士,是感慨万千。

这次远征福建就是统一江南的关键一战,其重要性绝不亚于当年朱元璋与陈友谅的决战,而且方原面临的形势比朱元璋更为糟糕。至少朱元璋和陈友谅决战之时,张士诚还没有举全国之力,虎视眈眈的伺机抄朱元璋的老巢,否则朱元璋是必败无疑。

古来征战几人回,这些军士有多少能从福建平安归来,方原也是心里没底。但他可以预见的是,至少有一,两万人出了太湖基地后,永远也无法再回到这个军营。

方原深嘘口气,将眼中的泪水强忍了回去,令人将二十万两犒军的银子抬了出来,一排摆在点将台上,“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哪个书生万户侯?在这大争之世,只有军功才是男儿的勋章,才是封妻荫子的出路。此战过后,出征的每个军士,活着的赏银十两,赐福建良田三亩,阵亡的赏银三十两,赐福建良田五亩!”

他直接将福建的土地用作承诺的巨额封赏,每个军士出征归来后,就能拥有一块福建的良田,众军士的军心士气大振,高举着火铳、军刀,叫好声连绵起伏。

方原又高举着酒碗,朗声说道,“你们是猛虎,是雄狮,是天下间最精锐的战士。用你们的火铳、战刀将郑军撕得粉碎;用红毛子的鲜血,来祭奠玄甲军不败的军旗!”

这次远征军的副帅赤古台高举着战刀,大喝说,“杀!杀!杀!”

“杀!杀!杀!”

八万玄甲军士齐声大喊,声势震天。

方原举行了隆重的誓师大会后,玄甲军士开始一队队的整装出发,从太湖基地鱼贯而出。

第一批出发的是赤古台率领的前军一万玄甲铁骑,一万步战营军士,十万民夫,前去金华府,和麻林、甘辉的三万山地特种营汇合,这是攻打郑军的主力。

方原是随着两万玄甲军步战营的中军,还有火炮营,无人机战队,后勤负责运输军粮的三十万民夫一同出发,出征的日期是在三日后。

临行前一夜,方原与景杰夫妇说了一会话,回到寝居,躺在床榻上怎么都睡不着,又起了床,顶着皎洁的月光在太湖基地百无聊赖的闲逛。

方原东逛西逛的,不自觉的又到了坤兴公主的寝居前。

两个宫女守在公主的闺房前,见方原到了,忙齐齐下拜。

方原给了两个宫女一人一件首饰,两个宫女是喜不致胜,正要去叫醒公主,却被方原拦住了。

方原令她们在门外守着,不许出声,便独自一人进了公主的闺房。

两个宫女估摸着驸马爷深夜前来,是要与公主行男女间鱼水交欢之事,哪里敢多嘴,只能眼睁睁的望着方原入内。

闺房里只点了一根蜡烛,烛光黯淡,映称着整个闺房都陷入一种朦胧、迷离的氛围之中。

公主已躺在床榻上进入了梦乡,因天气炎热,公主只搭了一席薄纱软被,盖住了下半身。上半身却露在了软被之外,她着了一件贴身小衫,只堪堪遮挡了最要紧的两点要害,却根本遮不住娇躯透出的一抹诱人春色。

方原就这么坐在床榻边,凝视着美人的酥胸**,还有恬静可人的迷人睡相,这几乎是方原穿越前后,见过最美丽的画卷。

他越瞧越是喜欢,越瞧越是心动,在之前,他对坤兴公主是完全无感,她在方原心目中,只有政治利用的价值。

直到眼下大战之前,方原临行前最想见的就是坤兴公主。这是一种十分清晰的感觉,他是真正的喜欢上了这个公主。

他在心里突然理解了小苑为什么寸步不让的要与公主斗争不休。女人之间的直觉是最敏感的,这一份美,换做自己是小苑,也是不敢有丝毫疏忽大意的。

方原俯下了身子,在她的樱唇上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公主舔了舔樱唇,并没有醒来。

方原凝视着沉睡中的公主,爱怜不已的伸手轻轻刮了刮公主坚挺粉嫩的小鼻子,公主仍是没醒,只是轻嗯了一声,转了个方向又睡了。

方原见她娇躯、香肩上渗出细细的香汗珠儿,心下大动,若就这么上去和公主行鱼水之欢,公主十之八九是不会拒绝的。

但方原的目光瞥过落在地上的轻罗小扇,一阵闷热的河风从窗间吹来。

小苑能在沧浪亭吹着空调的凉风,公主却只能在太湖基地忍受着炎热的河风。方原心中的怜惜掩盖了肉欲,拾起落在床榻边的轻罗小扇,轻轻给公主扇着微风儿。

直到过了三更,河风渐渐转凉,公主娇躯上的香汗珠儿渐渐没了,方原这才轻轻的放了扇子,退出了房间,再次轻轻的关上房门。

两个宫女还以为他今夜要第一次和公主同枕共眠,水乳交融,却不料他又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正在诧异间,却听方原低声吩咐说,“不许说我来过了!”

两个宫女不敢违逆他的交代,只能轻声应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山地特种营

从苏州府到衢州府,行军距离一千余里,方原的中军在二十五日后,抵达了衢州府的治所西安县,与赤古台的前军,甘辉的三万山地特种营汇合。

甘辉本就是福建人,对福建等民族的风俗人文知根知底,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打造出了这支由常年生活在山里的畲人、獠人,还有些方原也没听过的少数民族组成的山地特种营。

这支山地特种营最大的特点,在荆棘、杂木、枯草丛生的山间奔走也全都赤脚,从不穿鞋,因长期在山里生活,他们的脚板,大腿,胳膊早就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老茧。

他们攀树、过河,灵巧得和山间的大猴子也没什么区别,野外生存能力极强,不带任何军粮在山里生活几个月,也是家常便饭。

甘辉招募这支山地特种营后,又给他们配备了能挎在双肩的火铳、强弓、轻便的藤甲等军事装备,战力就更上了一个台阶。

本来玄甲军还给这支山地特种营一人备了一把倭刀,但这些人习惯了使用畲刀,拒绝使用倭刀。

畲刀主要是用于开山伐木,造型、作用与斧头相当,在山地间作战可以开路,可以伐木取火,还能猎杀野外的动物,远比倭刀实用。

方原检阅过这支山地特种营的战力,十分的满意,对甘辉是大加赞赏,立刻赏了他一百两银子。

甘辉低声说道,“方总督,这些山民头领还要与总督谈一谈当雇佣军的条件。”

方原皱了皱眉头,心下不满,这世上哪有开战之前来谈条件的说法,这不是讹诈要挟?

甘辉又说道,“这是我承诺过他们的,但他们不放心,担心玄甲军不兑现,必须要和方总督亲自确认。”

这些山民临时加价,还不知会开出什么苛刻的条件,方原是半点没底,但恼怒归恼怒,还是决定见一见山民的头领,听一听他们的述求再说。

山民的头领名叫纳吉,是浙江处州府境内十万畲族人的头领。

纳吉进了军营,这个结实强壮的汉子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处州府来强征税的主簿,连县令、知府都未见过。

甘辉之前早就告诫过纳吉,要面见的是方原这个权倾天下的浙直总督,定国公,比那些什么主簿,县令、知府要高出无数级的大人物,不能有半点失礼,并教了他大明拜见大官的礼仪。

纳吉见了方原显得十分的拘谨,想冲方原恭恭敬敬的行礼,行了一半,又忘了甘辉教过的大明礼仪,低了目光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方原见了他的窘迫,大笑着起身,亲自走到他身侧,捉了他结实有力的臂膀,直接拉他到了主帅位侧,令军士给他搬了个座位,与自个儿坐在了一起。

方原替他斟了一碗酒,笑着说,“纳吉头领,你们对仙霞岭的地形还熟悉吧!”

纳吉没想到这个总督如此和善,比那些征税的主簿对他们的态度要和善十倍、百倍,一时间感动得手足无措,也忘了去接酒碗,支支吾吾的说道,“仙霞岭长一百里,宽五百里,我们不是常年生活在仙霞岭古道,但也是在仙霞岭山间讨生计的。”

方原一听是相当的满意,纳吉这种淳朴的少数民族山民是不善于说谎的,对他的话,方原是信了个十成。他们虽然不是在仙霞岭古道的山民,但却在仙霞岭其他群山间生活,仙霞岭地质结构相差无二,他们应该也会熟悉仙霞岭的作战方式。

方原将酒碗塞到了他手中,又问到,“听说你们参与今次作战,还有几个条件,说来与本督听一听。能应允的,本督一概应允。”

一碗酒下肚,纳吉的胆子稍稍大了些,试探的说,“方总,督,我们一共有三个条件。第一个,我们都是靠刀耕火种谋生的,参战而不务农,必然影响明年收成,所以我想要,每人每月一两银子月饷,两斗米。”

方原一听,他们只要求每月月饷一两银子,两斗米,加一起也只有一两二钱银子,只有玄甲军的四分之一,完全可以接受,便继续问道,“好,本督答应了,而且给你们涨到一两银子,一石米的月饷,第二个条件呢?”

纳吉见方原并未当场发火,甚至还加了月饷,大喜过望,又说道,“第二个条件,我们都家有老小,若有战死的,每人请抚恤三两银子。”

阵亡抚恤,更是只有区区的三两银子,只有玄甲军的十分之一,纳吉提出的这些条件真是十分的淳朴,方原大笑着说,“可以,为本督战死者,本督绝不亏待,每人抚恤五两银子。”

纳吉见他不仅应允了两个条件,而且还大幅提升了月饷、抚恤,已是十分兴奋,搓着手儿说,“第三个条件,攻下了福建后,每个参战的山民分良田一亩,能搬到山下居住,享受与大明子民相同的待遇。子女可以上学堂读书,参加科举考试,能做官,能经商。”

在纳吉看来,这个条件有些强人所难,畲人能和大明子民一样的待遇,他是不奢望方原会答应的,但只要能答应他们搬到山下居住,那就是最大的恩赐。

但在方原看来,这些畲人、獠人也是大明的一份子,他们想到山下居住,仅仅是追求与平地上百姓相同的待遇,这本无可厚非,何况还是他们用性命换来的。美国灭绝了大部分印第安人,还划出了一些国土给印第安人安身。

方原再次点了点头说,“可以,此战过后,你们只要有土地,有条件,有生活来源的,可以搬到山下居住,官府绝不会再为难你们。”

纳吉又问道,“那分良田的事儿呢?”

方原笑了笑,拉着他的手儿说道,“良田本督肯定会给,但本督认为,吃大锅饭的法子不好,不利于提高工作积极性。本督想采用绩效考核的法子,来赏赐良田。”

纳吉从未听过什么叫绩效考核,忙问道,“绩效考核?”

方原双眼冷光掠过,沉声说道,“简单点说吧!此战之中,拿一个郑军人头换一亩田,多砍多得,上不封顶。但不许拿百姓人头来冒功,一经查实,军法处治。”

纳吉这才算听懂了,方原的要求就是拿郑军的人头换良田,但不许杀百姓冒功。这个法子多劳多得,还算公平。

纳吉忙抽出腰间的畲刀,就这么重重的砸在大桌子上。

护卫的胡琦见他突然掏出了兵器,吓得连忙一声令下,十支火铳齐齐对准了纳吉,喝令他放下兵器。

纳吉吓得大惊失色,呆呆的望着方原,“方总督,我是想与你歃血为盟,永不背弃。”

胡琦冷声说道,“你算什么玩意?也配与方总督歃血为盟!”

纳吉稍稍一怔,他本是以畲族的待贵客之礼来待方原,却不料犯了忌讳,羞愧的低了目光,悻悻的收回畲刀,正要向方原叩拜赔罪。

方原突然大声呵斥说,“胡琦,你在说什么?!纳吉头领这次是与我军并肩作战的盟友,当然可以歃血为盟!你自己下去领杖责十,以儆效尤!”

胡琦微微一怔,知道这是方原收买人心,要畲人、獠人甘心卖命的手段,忙令锦衣卫收了火铳,冲方原恭敬的拱手,二话不说的下去领杖责了。

方原对畲人、獠人的尊重令纳吉是感恩戴德,感激涕淋,双眼的泪水喷涌而出,抽出畲刀在胳膊上划出了一道口子,将血滴落在大碗里,冲方原下拜,“方总督,我纳吉今日向方总督歃血盟誓,此战必效死命!”

方原也用佩刀割了一个口子,也滴落进了大碗。

他高举着大碗将大碗的血酒抛洒而出,淋在了军案前的地上,“就以此酒为众军士壮行!攻取郑氏之后,再与君等痛饮耳!”

“吼!吼!吼!”

三军将士,连同纳吉的畲人、獠人,齐声大喊,军心士气高昂,声势震天!

第三百三十九章 浙闽第一关

衢州府的治所西安县到仙霞关,只有一百里的行军路程。

方原汇合了骑兵营、步战营、山地特种营的七万军士,开始从西安县出发,率军前去仙霞关。

三日后,四万玄甲军、三万山地特种营开到了仙霞岭下扎营驻守。

方原身临其境的到了仙霞关前,才真的体会到仙霞关的险峻。远远望去,仙霞古道第一道关卡隐隐出没在山脚、山腰之间。

山间小路也就一丈宽,能同时容纳三个人并肩冲锋。

关门的郑军早做好了战备准备,已在仙霞岭古道上伐木为障,封锁了一条长达五十丈的隔离带,阻碍玄甲军的进攻。而关卡之上,至少架设了十门火炮,专门炮轰古道上攻上的敌军。

守第一关的就是郑军仅存的虎将之一,周全斌。次日,方原就令与周全斌私交甚好的甘辉,书信一封前去劝降周全斌,许诺周全斌投降之后,擢升重用,永保荣华富贵。

周全斌收到甘辉的劝降书信,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招降,在回信里将投敌的甘辉大骂了一通。

他还将甘辉的家眷,包括老母、妻儿,兄弟共十二口全绑来关门之上。反令人劝服甘辉重新归顺郑氏,就释放甘辉的家人,否则,立刻将甘辉的家眷尽数处死在仙霞关前。

周全斌竟然使出这么一招绝户之计,甘辉气得是咬牙切齿,但雄关在前,却难以逾越,只能无可奈何的去向方原禀报。

拿不下仙霞关,就救不出甘辉的家眷,方原也很是无奈,叹声说,“若甘统领为了家眷愿重新归降郑氏,我不阻拦,这就去吧!将来何时愿再来归降,我方大门随时为甘统领敞开。”

方原的宽宏大量,和郑成功的心狠手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甘辉半跪在地,双目泪如泉涌,“大丈夫岂能如三姓家奴,一叛再叛。良禽择木而栖,郑家如此心狠手辣,绝非良主,末将愿为方总督效死!末将的家眷只当是为国捐躯了吧!”

方原见他竟愿舍了家眷,感动得上前扶了他壮实的胳膊说道,“大丈夫生在世,何患无妻无子,我将来必为甘统领择一良配。甘统领的高堂,是为国捐躯,死于贼子之手,我也会以一品诰命夫人之礼隆重厚葬。”

甘辉擦拭了泪水,立刻去给周全斌回了书信,严词拒绝了投降。

周全斌出征之前得了郑森的指示,仙霞关被正面攻破的可能太小,唯一失陷的可能就是内奸卖关。只要斩杀了甘辉的家眷,就断绝仙霞关守军投敌的希望,只能与玄甲军血战到底。

周全斌二话不说,直接将甘辉的一家十三口全斩杀在关门之上。

甘辉见了家人的惨死,气得愤懑满胸,一下晕死了过去。方原立刻令人将甘辉抬下去休息,并找来军医替甘辉诊治。

周全斌当众斩杀了甘辉的家眷,就已将谈判之路全断绝,双方只能不死不休,直到一方被全歼为止。

方原也是动了真怒,立刻在全军下了屠关令,但凡在仙霞关四关,二十八都军镇里的郑军,不要一个俘虏,尽数屠尽,鸡犬不留。郑军仙霞关主帅周全斌,活捉回来凌迟处死!

他令步战营副统领冯廷替换了统领甘辉,率三百人的突击队,还有两百清障的民夫,尝试着做攻打第一关的准备,扫清古道上的路障。

玄甲军士先是顶着郑军的猛烈炮轰,开始清理山道上的路障。

花了一日一夜,伤亡一百余人的代价,终于将第一关前古道上的路障给清扫一空。

这么一来,玄甲军就可以在山路上架设火炮,与关门上的郑军对轰,再不用以血肉之躯去强攻固若金汤的关门。

但,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仙霞岭古道的小道并不宽敞,一次只能安放两门中型火炮,每次发射两炮,便要抬下去,由后方支援的火炮填上。这种程度的火炮攻势,只能打得仙霞关关口碎石横飞,根本无法给关门造成致命的威慑。

反而是关门之上,郑军的火炮既有居高临下的地形优势,又数量占优,对玄甲军架设火炮的军士造成巨大威胁。

一连三日的战斗下来,玄甲军损兵折将,伤亡三百人,损失了火炮八门,仍是没能对关门造成任何威胁。

主攻的先锋冯廷只能选择放弃火炮炮轰的策略,改为大盾阵型层层推进到仙霞关前,再伺机破关。

结果因郑军火炮威力太大,大盾军阵也挡不住火炮居高临下的炮击,刚推进到一半就被郑家的火炮给击溃,盾牌被砸得粉碎,躲避不及的军士就被直接炸下了深沟。余下的军士,在郑军哄堂大笑的嘲笑声中,吓得退了回去,再做进取。

这一次攻势损失了三、四十人,还是一无所获。

一连五日的进攻,损失了三百以上的军士,连仙霞关的关门都没摸到,再战下去,也必然损失惨重。

方原这才设身处地的体会到仙霞关的易守难攻,当机立断暂停了玄甲军的攻势,招来玄甲军诸将,商议破关的对策。

吃了败仗的冯廷急于挽回脸面,向方原再次请战,不再用火炮,大盾,而是顶着郑军火炮强攻仙霞关。方原断然拒绝了他想拿人命去强攻仙霞关的建议,转而向其他诸将询问对策。

知晓仙霞岭地形的甘辉正在昏迷不醒,不能来参与军事会议。

赤古台只善于骑兵冲击,对山地作战一窍不通,只能闭口不言。

麻林在浙南六府也入山剿过郑军派出来打游击的,但也从未经历过这么险恶的关卡,摇头不语。

带有雇佣军性质的山地营副统领纳吉是初来乍到,人微言轻,对这种军事战略,更是不敢多嘴多舌。

众将面对仙霞关第一关卡,就已是束手无策,后面还有三关那还得了?过了仙霞关还有二十八都军镇,还不拖延个半年,一年?

这次兵强马壮的玄甲军,赫赫生威的攻势,却被狙击在一个小小的关门之下,长达十日之久。

这一次远征福建就是在和朝廷、左良玉抢时间,若不能速战速决,拖延时日,每过一日,留守在南直隶的景杰,防御压力会大一分。若久久的拿不下仙霞关,就只能选择退兵。

方原心情苦闷,无奈的令众将散了,独自出了军营,凝望着远方茂密丛林中的仙霞关。关上的郑军找来了几个大嗓门的军士,开始朝着山岭下的玄甲军叫嚣、嘲笑。

众军士本是百战百胜的雄狮,如今被山岭上的郑军嘲笑,却无法做出反击,个个又气又急,甚至还有冲到关前和郑军对骂的。

一连三日,双方都隔着仙霞岭山道对骂,但打嘴炮解决不了问题,也砸不开仙霞关,军心士气低落至极。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甘辉清醒了过来,虽神情低落,但总归是能再次统领步战营军士上阵杀敌。冯廷只是中庸之材,比之甘辉那是差了不止一筹。

方原却突然怀念起那个诡计多端的小苑来,若这个小丫头在,估计能想到个什么奇思妙想的法子。

他再次远眺着山岭上的仙霞关,暗自沉吟,若还有另一条路能攻打仙霞关,就不至于这么被动。

对了!若再找出一条攻打仙霞关的山路,仙霞关必破无疑!

第三百四十章 逢山开路

方原立刻再次召集诸将开会,议题就是找出另一条上山的山路。

甘辉对仙霞关四周的地形是相当的熟悉,若仙霞关还有另一条路可以破关,那就不是浙闽第一关了。

甘辉叹气说,“方总督,自从浙入闽,就只有这一条行军之路,还是当年的黄巢开凿的。在黄巢之前,无论汉朝,还是东吴,都是从水路攻进的福建。”

方原沉吟着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行军之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黄巢能开一条山道,我们自然也能开。”

在仙霞岭上在开一条古道,这个工程量简直是匪夷所思,也绝非数月之功能成功的。

方原见众人是瞠目结舌,笑了笑说,“我们不是开一条山道,而是在关门之外的有利地形开一个火炮阵地。”

他的这个提议倒是可行,甘辉是向郑氏复仇心切,第一个出来赞成,“方总督这个法子是另辟蹊跷,奇谋妙算啊!若能有火炮居高临下对关内狂轰滥炸,就能掩护攻关的军士正面突破关门。”

方原的目光落在了熟悉仙霞岭地形,善于在山间生存的山地特种营副统领纳吉身上,问道,“纳吉统领,若要在仙霞岭之上开辟一个能容纳二十门火炮的火炮阵地,需要多长时间?”

纳吉这些日子早带着族人去侦查了四周的地形,到了军营外,指着关门之上的山岭说,“若是开凿到那里,一万人,五日就够了。”

方原顺着他指的山岭望去,正好在关门之上至少三十丈的高度,在那里布置一个火炮阵地,足以对关门形成压倒性的火炮压制。纵然不用火炮,单是扔下巨石,也能对关门内的郑军形成足够的威慑。

方原大喜,当即准予了纳吉的建议,“好,纳吉统领,立刻率人前去开道,五日之内必须打通这条山路。”

纳吉当夜就带着山地特种营的军士开始打通山路,从山脚直到山岭之上至少有一百丈的山路,荆棘密布,杂草、树木丛生,甚至还有野猪、毒蛇出没其间。

关门内的郑军放任不顾这么一处制高点,并不是没有探清四周的地形,一是因山岭之上的环境太过恶劣,开山铺路的工程量着实不小。若要在山岭之上再建一个防御的军堡,花费,还有驻守的成本太过高昂,在没有战事的时候,这个军堡就显得十分多余。

二是因这个山岭,上岭的坡度较缓,下岭的坡度较陡,纵然丢了山岭,敌军也不可能从山岭俯冲而下,直趋关门之内。

但周全斌乃是郑军有数的名将,对这个山岭的存在还是起了警惕之心,接管仙霞关后,在山岭的半山腰布满了暗刺,还挖出了一道深深的壕沟,壕沟前还构筑了一道防御工事,防止玄甲军从山岭之上俯冲破关。

纳吉这些山民本就习惯了山林的地形,开路进行得十分顺利,不到三日,就直接打通了通往山岭之上的一条小路。虽然小路仅容一人穿行,但已足够两人一组,将火炮抬到山岭之上。

他们还将山岭之上的竹子、古树砍了个精光,荆棘丛林也尽数清理,腾出了一大片空地,以供架设火炮阵地之用。

到了第四日夜间,仙霞关第一关门内的郑军还在熟睡之中,关门之上的郑军也在警惕注视着山间古道的任何一点小动静。

“轰!轰!轰!”

山岭之上,玄甲军火炮阵地二十门火炮齐响,炮声打破了整个夜空的宁静,声传数十里,甚至连二十八都军镇的郑军都能听到这一串惊天的火炮声。

关门之内的郑军根本不知发生了变故,就被从天而降的铅弹打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

主将周全斌还以为关门玄甲军偷袭破关了,慌忙的冲出军营,前去关门一探究竟,却发现关门并未丢失。

这一下周全斌才算是回过神来,之前忽略一个最大的漏洞,就是这个山岭乃是关门的制高点,只要将火炮搬到山岭之上,整个关门之内都会被炸得片瓦不存,再无还手之力。如今制高点已被玄甲军抢占,关门之内的郑军就如同待宰的羔羊。

玄甲军直接炮轰了一整夜,郑军吓得是鸡飞狗跳,早已是惊弓之鸟。不要说睡觉,就是待在原地也是提心吊胆,不知何时火炮的铅弹就会砸到自个儿头上。

到了黎明时分,天色渐亮,在山岭之上的李宗泽见关门之内已是硝烟四起,残垣断壁,立刻下令火炮手将炮轰的目标从关内转移到关门的方向。

“轰轰!”

火炮声再次响起,二十门火炮齐齐对准了关门之上还在守卫的郑军军士。

三轮火炮之后,郑军在关门之上的防御火炮已被炸成了废铜烂铁,再没有一个郑军军士敢站在关门之上守卫。

埋伏已久的玄甲军军士在山道上再次架起了火炮,几下炮轰过后,直接轰开了关门的城门。

待山岭之上火炮停息之时,复仇心切的甘辉穿了一整套防爆装备,双手拿着倭国大砍刀,带头冲锋,当先破关而入。

关门之内,还在抵抗的郑军蜂拥而上,但甘辉已是全副武装,除了炮轰,任何弓箭、火铳都不能对防爆装备造成致命的伤害。

二十余个还在顽抗的郑军军士,被甘辉单身一人,手起刀落的杀得节节败退。

主将如此悍勇,无数的玄甲军士也是在山岭之下被郑军骂了数日,早就憋了一口恶气,犹如一道不可遏止的洪流,跟着甘辉从关门冲杀而入。

双方已是你死我活的恶战,周全斌并没有吓走,而是指挥关内的三千郑军依靠着民居,牛舍,拼死抵抗,与玄甲军打起了巷战。

第一关失守已是必然,但周全斌还有一个残存的希望就是之后关卡,甚至是二十八都军镇的五万郑军得到第一关失守的消息后,能及时派兵前来援救,或许还能和玄甲军再战一场,重新夺回第一关。

但整个巷战持续了一日,周全斌并未等来一兵一卒的援军,而是等来了郑森的旨令,第一关门的郑军,除主将周全斌外,任何人不得退进第二关关门,逃兵格杀勿论!

周全斌接了郑森的军令,便知郑森是担心郑军不战而溃,所以断了所有郑军的后路,严令郑军拼死作战。

郑森这道军令一下,再加上方原下达的屠关令,就意味着驻守第一关门的郑军只有死路一人。

日近黄昏,涌入关门之内的玄甲军却越来越多,三千郑军除了逃去第二关的五百余人,余下的残存的一千郑军被压缩在关内的兵器库,苦苦的支撑。

周全斌见大势已去,再呆下去也就是陪葬的结局,立刻趁着千余郑军还在坚守阵地的当头,单枪匹马的逃亡了第二关的关门。

主将周全斌一逃,余下的郑军就如同无头的苍蝇,再没了统一的号令,只能纷纷放下兵器,向玄甲军投降。

到了夜间时分,逃去第二关的郑军军士又逃回了三百人,向甘辉投降。五百人逃去第二关门,不仅被禁止入关,而且还就地射杀了两、三百人。这些郑军军士无处可逃,只能返回向甘辉投降。

甘辉本想将这千余郑军全杀了泄愤,方原的军令也是屠关,一个不留。但他见到一个个郑军军士恐惧的眼神,这些军士与他同是闽人,心中的理智又战胜了脑中的怒火,将这些军士收缴兵刃扣押了,直接押去令方原惩处。

第三百四十一章 遇水搭桥

山岭之下的中军营

被甘辉押送到中军营的千余郑军俘虏齐刷刷的跪在了校场上,不少人在偷偷啼哭,更多的则是满脸的木然,等着方原最后的处治方案,也是等着死神的宣判。

方原默然看着这些有如待宰羔羊的郑军军士,他也很是犹豫。按常理,他并没有屠关、屠城的习惯,郑军军士不过是一群被郑森抛弃的炮灰,对罪魁祸首郑森、周全斌的怒火不敢发泄到这些军士身上。

但方原之前在全军早已下了屠关的军令所谓军令如山,若不执行,随意更改,军威何在?

方原的手指轻轻的敲着大军案,已犹豫了半个时辰。

甘辉忍不住出列说道,“方总督,所谓杀降不祥,这些郑军既然已投降了,若再尽数屠杀,怕是之后的郑军会拼死反抗,绝不会再降。这,正中郑森的算计啊!”

方原下达屠关令,本就是给甘辉被杀的家眷复仇,甘辉都当众表示不杀,方原也就顺势下了台阶,点了点头说,“既然甘统领宽宏大量,那死罪可免。但,活罪却难饶,本督准予这些军士戴罪立功,只要攻下仙霞关余下的关门,到达二十八都军镇,就赦免死罪。”

方原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就是要利用这些军士对仙霞关的熟悉,由他们去当炮灰,能活着攻破仙霞关,那就活命。战死在沙场,那与人无尤。

郑军的一个领的刘百户刘根连声应诺,他们本就是被郑家抛弃的弃子,如不应允,当场就会没命。领着玄甲军去攻打仙霞关,虽然是炮灰,但总归还有一线生机。

“你过来!”

方原向刘百户招了招手,令他站到主帅位前,“你叫什么名儿?”

刘百户毕恭毕敬的到了方原前,又恭恭敬敬的冲方原磕了三个头,问道,“小的叫刘根,郑军的一个百户。久闻方总督神威无敌,就是天上的金刚下凡,如今见方总督举手之间就破了第一关门,金刚能做到?分明就是个活菩萨啊!”

他的马屁拍得也太过露骨,方原是哭笑不得,金刚,还狒狒哦!

方原令他站了起来,开门见山的问道,“仙霞关第二道关门,有没有攻打关门的捷径?”

仙霞关乃是浙闽第一关,若真有人尽皆知的捷径,还有什么战略价值?但刘根心里早打好小算盘,若直接说没有捷径,他还有什么活命的价值,方原必然让他们这些炮灰去正面攻打第二关门,哪里还有生路?

所以有捷径他必须如实告知,没有捷径创造一个捷径,也要敷衍敷衍方原。

刘根满脸赔笑的说,“方总督,捷径要说有也有,但要请方总督随我去实地一观,我一一告知第二关门的情况。”

这个刘根是郑军之人,当然比方原一行更熟悉第二道关门的虚实。方原、赤古台、甘辉、麻林、李宗泽、纳吉等一行将领,押着刘根直接进了第一关关门。

关门之内,玄甲军正在清扫战场,将一具具郑军的尸体仍入了深涧之中。而玄甲军的尸体则登记过后,集中安葬在关内的一处山林,并统一立了个墓碑。

方原领着众将领,冲着牺牲的军士一齐行礼致敬。

众人再次回到关门前,刘根指着远方山岭上的一道关门说道,“方总督,那就是第二关门。”

方原举目望去,第二道关门夹在两山之间。从第一道关门到第二道关门是上山岭的一条山路。若说第一关门在半山腰,第二道关门则在山岭之上,直接占领了制高点。

方原一望便知,攻打第二关再无法复制攻陷第一关门的法子。

刘根忙说道,“方总督,第二关门乃是仙霞岭的最高点,从第一关门到第二关门,山路陡峭。而且周全斌这贼人,为防止方总督从后方奇袭山岭关门,还在山岭的荆棘丛林构建了一道长达两百丈的防御工事,彻底掐断了翻山越岭攻打第二关门的山路。他还在靠深涧取水的山路,设置了防御工事,安排了三个哨岗,堆放大量的巨木、巨石,防止从深涧袭击关内。”

方原轻哦一声,不得不说,周全斌不愧是郑家虎将之一,玄甲军所有可能的攻击路线都被他预料到了。之前没留意他,是因为他的光芒全被郑森、甘辉给遮掩了。如今正面交锋,方原才真正的意识此人的军事才华。陷阵冲锋或许不如甘辉凶猛,但独当一面的统帅力,其实在甘辉之上。

众将沿着山路步行了三、四里路,因是上山岭的山路,越发的陡峭,单是登山还勉强可以行进,若要攻打关隘?因角度太陡,纵然架设了火炮,也无法瞄准关门。

方原这才知刘根所言属实,第二关门其实比第一关门防御力更为坚固,不禁有些失望,从通往第二关门的山路又退了回来。

他立刻交代了冯廷,在山路间构筑一道防御工事,并且打起十二分精神,军士分成两拨,一半睡觉,一半轮值,以防郑军突然出关门偷袭。

面对这么一个天险,方原是无话可说,之前还以为第一关门已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今见了第二关门才知,一山还有一山高。

历史上的郑芝龙但有一点血性,分兵驻守,满清纵然能攻下仙霞关,也必须脱一层皮。由此可见,郑芝龙此人完全是个软骨头,今次大概率就能将他招降,轻松的接管福建。

方原脑子里正在规划怎么逼降郑芝龙,接管福建的时候,刘根点头哈腰的又凑了上来,“方总督,其实我还真有个捷径能攻陷第二关门。只是,我是诚心投靠方总督,方总督能不能给个一官半职,我必定为方总督效死命。”

方原斜眼瞧了瞧这个和自己讨价还价的刘根,心中一喜,真有捷径能破关再好不过。刘根立了功,赏赐官职是必须的,但却不能这么惯着他,竟然敢来讨价还价。

方原面上仍是平静如水,淡淡的说,“刘根,若有捷径,你都知晓,周全斌岂会不知?明日你先领着郑军的降军五百人,去攻打第二关门试试。”

就这么去攻打第二关门就是送死,刘根吓得跪倒在地,冲方原连连磕头,“方总督,我不知好歹,我鬼迷心窍,再也不敢和方总督谈条件,我立刻将知道的全和盘托出。”

方原对他这个恭顺的态度非常满意,呵呵一笑说,“起来吧!升官发财,人人都想,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你先说说捷径是什么,可不可行。”

刘根带着方原来到了第一关门之侧的深涧,说道,“方总督,这条深涧就是破关的捷径。”

方原再次望了望深涧,至少二十丈深,山间泉水顺着山涧流下,这条深涧的泉水就是仙霞关饮水之源。

方原愕然问道,“周全斌安排了哨岗监视,怎么能攻上关内?”

刘根忙说道,“方总督,小的是驻守仙霞关的守将,对仙霞关的地形再熟悉不过。这条山涧逆流而上,可以直通三、四关之间的山岭之上。我们只要从深涧涧底而上,就能直达第三关的关后,切断二、三关与第四关的互相支援,一举拿下两关。”

方原听了是双眼一亮,所谓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之前靠着逢山开路过了第一关,如今再靠着遇水搭桥攻破第二、三关!

第三百四十二章 尼龙绳

方原当然不会听信这个刘根的一面之词就仓促的召开军事会议,而是召来善于翻山越岭,山地行动的纳吉。

他令纳吉派出几个手脚、头脑灵活的畲人,先下到深涧涧底,再逆流而上,探查地形,有没有奇袭关后的可能性。

一日之后,前去探查地形的畲人回军营来禀报,刘根所说确是实情,这条山涧往上可以直达山岭之上,仙霞关第三、四关之间的山路。

方原得到了准确的地形情报,是大喜过望,这才召集所有将领召开军事会议,商讨这次奇袭的计划。

众将齐聚一堂,方原冲着畲人领袖纳吉说道,“纳吉统领,你与诸将说一说能否逆流而上,奇袭第三关关后。”

纳吉说道,“我们畲人可以下到涧底,再伐木、伐竹在涧底铺设一条简易的小路。越过之后,上山岭至少有三、四十丈高,而且坡度很陡,除了常年生活在山间的山民,其他人要想攀上必须事先搭好攀登的藤条。”

这个难度其实在方原预料之内,若没有一点难度,人人都从涧底突破仙霞关,还攻什么关门?经验老道的周全斌也会严防死守,根本不会给玄甲军任何突袭的机会。

正是因为从涧底攀登而上乃是常人所不能做到,周全斌才会疏于防范,令玄甲军有机可趁。

方原又问道,“甘统领,你对郑军战力最为熟悉,这支奇袭队需要多少人,才能一举切断三、四关之间郑军的互援?”

甘辉对郑军,玄甲军的战力是知根知底,出来说道,“方总督,这支奇袭队的人数若太少,被两关之间的郑军一夹击,凶多吉少。要想确保一下切断郑军之间的联系,奇袭队的人数至少要在三千人。”

他又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奇袭最大的难点,是时辰根本来不及。这条山涧是仙霞关的水源所在,郑军每日黎明黄昏都要来来往往的取水造饭,而且还有哨岗监视。我们要突破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破监视,越过深涧,必须在入夜之后。”

“也就是说,从入夜到第二日黎明,只有四个时辰,我三千军士要急行军越过一、二十里的涧底,再从涧底攀登到山岭之上。”

方原默然的点了点头,以周全斌的老道,郑军的监视必然严密。短时内上去几人、几十人容易,上去数百,数千人就难了。三千军士要越过涧底,再攀登上山岭,四个时辰确实是个巨大的挑战。

方原又向纳吉问道,“一次能搭建多少藤条?”

纳吉说道,“十条,但,一根藤条承受不住两人,一次只能上一人。要输送三千人上岭,至少需要来回三百次,必然会被郑军察觉。”

方原默默计算了一下,平安的攀上一人至少也需要十分钟,一小时只能上六十人,输送三千人需要两日的时间。来来往往的郑军怎么可能察觉不到?除非个个都变成睁眼瞎!

要想趁夜偷袭,只有四个时辰的时间。扣去一、二十里涧底行军需要一个半时辰,留给三千玄甲军上岭的时间,绝不能超过五个小时。再折算到每根藤条,必须一次性承受十个人的重量。

十个人是接近一千五百斤,这个重量显然超出藤条的承受能力,若藤条断裂,十个军士的性命也就没了。

方原突然灵光一闪,哈哈大笑着起身说道,“藤条自然是不行的,我有一种仙绳,一次性至少能上十人。”

纳吉常年生活在山间,除非是十余条藤条绑在一起,还从未见过能承受十个人的藤条。寻常的麻绳,也最多一人。

方原从淘宝上购买了十根尼龙登山绳,两根合成一股,令力大无穷的甘辉先试一试拉力。

寻常的两根藤条,甘辉是一拉而断,却不料这次吃尽了吃奶的气力,也拉不断这见所未见的绳子。

甘辉涨红了脸,将尼龙绳还给了方原,“方总督,这绳子真是仙绳,我是不成。”

方原大笑着说,“一人不成,立刻在军营里挑选二十个身强力壮的来试一试!若能拉断绳子,一人奖赏五两银子。”

同时承受二十人?

甘辉等人是目瞪口呆,他们绝不信这根又细又小的绳子能承受二十人拉力,在众人看来,方原这就是在送银子。

当然,若真的能承受二十人的拉力,那就是仙绳无疑。

甘辉立刻在军营里找来二十个身形魁梧的壮汉,分成十人一组,开始进行拔河比赛,并当众许诺,能拉断绳子,每人奖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已是玄甲军士一个月的月饷,能平白无故的多发一个月工资,二十个壮汉是卯足了劲,将吃奶之力全都使了出来。

两边使力的拉扯了近两刻钟,二十个壮汉个个累得筋疲力尽,瘫倒在地上直喘气,尼龙绳仍是安然无恙。

这一下,众人是彻底震惊了,拉纤用的纤绳或许能达到这么大的拉力,但这个绳子这么细,三、四十丈长,拿在手中也就四、五斤的重量,比又粗又大的纤绳可要轻巧多了。

这根绳子,在众人看来,那就是仙绳,纷纷赞叹不已。

方原是暗暗好笑,登山的尼龙绳,8MM的抗拉力在一千五百公斤,至少能同时承受十人的重量。10MM的尼龙绳,能承受的拉力至少三千公斤,岂是二十个人能拉断的。

当然,众人吃力费神的折腾了两刻钟,虽然没有拉断尼龙绳,但却检验了绳子的拉力,确实是货真价实,也侧面印证了这次奇袭行动确实是可行的。

方原还是给每个壮汉奖赏了二两银子,犒劳众人。

他又冲着诸将呵呵一笑说,“若一次上十人,就只需要两、三个时辰,一个夜间就能完成这次奇袭的投送任务。”

诸将对他层出不穷的新玩意是彻底拜服,既然有这么结实的仙绳,一切难题也都迎刃而解。

甘辉拱手说道,“方总督,我愿担任奇袭队统领!”

甘辉乃今次攻打福建的先锋大将,亲身参与这种胜败未知的奇袭,若一旦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损失大了,更会影响军心士气。

方原迟疑的说,“甘统领,你乃我的左膀右臂,身系今次攻打福建的成败,不必亲身犯险。”

甘辉半跪在地,再次向方原请战,“方总督,我与周全斌有血海深仇,不能不报,我要亲自去切断郑军的退路,手刃此人,请方总督成全!”

方原见他神情坚决,求战之心甚切,也就应允了,“好!今次参与奇袭的三千军士,尽数装备防爆护具。”

因防爆护具的昂贵,整个玄甲军只有一万两千套防爆护具,这种灵巧,防御力超过铁甲的防具,并不是人人都能配备的。防爆装备是重要战略军备,在军中是统一管理,分配使用,只有执行特殊任务的军士才能分发。

方原这次出征福建,也只随军带了八千套防爆护具。今次用了三千套防爆护具全副武装了奇袭队,务必要一战功成!

第三百四十三章 兵败如山倒

经过连夜的军事会议,这次奇袭计划的商议尘埃落定。

奇袭队的统领:甘辉。

出征军士:三千精锐军士。

战略目标:切断三、四关门间的联系,一举攻破两关。

作战方案:因仙霞关第二、三关就在山岭顶峰,从三关到四关,就是下山岭的山路,易攻易守。登山奇袭之后,直接攻打第三关门全无防备的郑军,一举拿下三关关门。然后留下一千人守备三关关门,抵御来自四关的郑军援军,其余的两千人则从二关关后突进,全歼把守二关的郑军。

具体实施方案:其一由善于翻山越岭的畲人、獠人用竹子、巨木在涧底搭建简易通道开路,攀越山岭之时,也是由畲人、獠人先翻越,落下固定好的尼龙绳,奇袭队再越岭而上。

其二为了掩护奇袭队的突袭,不被郑军哨岗发现。在奇袭队开始突进之后,方原这方则派遣军士从正面强攻二关关门,并用高音喇叭喊话,既提振士气,又能掩盖奇袭队穿越涧底发出的声响。

唯一提出异议的是畲人、獠人的统领纳吉,攻破了一关,山地特种营全是参与的开山、搭桥这些辅助性工作,没有参与真正的战场冲杀,连一个郑军人头都没砍到。

他们这次参加对郑军作战,就是来砍人头换良田的,不上战场杀敌,人头从哪儿来?

纳吉强烈的要求,这次攻打二、三关门,由山地特种营来当先锋,进行突击。

方原善言安抚了纳吉,既然纳吉这支山地特种营想当先锋,那就由得他去吧!便将佯攻策应甘辉奇袭的任务,直接交给了山地特种营。

纳吉这才欣然领命,前去招呼山地营的畲人、獠人,做好战备。

两日内,突袭计划的准备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纳吉率领的畲人、獠人将山岭的竹子、大树作为铺路搭建的原始材料,砍伐了之后直接扔下深涧。再派人下深涧,以藤条、麻绳,将这些竹子、树干捆绑连接,搭在深沟险地之处,便做成了简易的行军通路。

甘辉则在三万步战营军士里,挑选了三千臂力强劲的精锐,每日沿着搭设在深涧的尼龙绳,上上下下的攀登练习,进行适应性操练。

两日之后,临近黄昏时分,一百搭桥铺路的畲人、獠人已铺设了直达二关的简易通道,三千奇袭的玄甲军已下了涧底,连绵至少两里。

前去探路的畲人回报,郑军军士已关闭了下涧取水的栅栏,郑军军营里也升起了炊烟,正在取水造饭。

再过了半个时辰,夜色降临,这支奇袭队终于开始行动,顺着涧底不断的行军挺进。

“杀!杀!杀!”

“玄甲军军士听好了!砍一个人头是一亩良田,砍十个人头就衣食无忧,砍一百个就福泽子孙!想要封妻荫子,砍郑军人头!要想出人头地,砍郑军人头!”

“郑军军士,捉拿本军百户前来投降的,免死!捉拿本军千户投降的,赏良田五十亩!捉拿副将投降的,赏良田一百亩!砍了主将周全斌人头的,赏良田五百亩,封千户;生擒周全斌的,赏一千亩良田,封卫所指挥使!”

方原这方的高音喇叭不断的向敌我双方宣传着奖赏的政策,一则是可以提升我方,瓦解敌军士气;二则宁静的夜晚,高音喇叭能声传数里,直接掩盖奇袭队在涧底发出的任何声响。

除了高音喇叭的宣传,第一队佯攻的郑军俘虏开始冲锋到二关关门之下的山路,开始以火炮炮轰关门;随行其后的,则是真正攻打关门的主力山地特种营。

关门上的郑军听了玄甲军高音喇叭喧嚣不止,尤其是首当其冲,人头就能换良田的百户、千户更是风声鹤唳,杯弓蛇影,有几个甚至吓得根本不敢出军营指挥。

唯一临危不乱的只有主将周全斌,他见玄甲军来攻关门,还以为玄甲军的总攻开始了,直接就调派后方军营的郑军前去支援关门,并亲自指挥关门上的火炮开始还击。

关门的佯攻进行得热火朝天,涧底的奇袭队已顺利的越过郑军的哨岗,在两个时辰后,抵达了三、四关下的涧底。

十个畲人先攀越上山岭探路,第三关门的郑军一半驻守在关门,一半被周全斌调派去第二关门参与守卫,对后方的情况全无警惕。

奇袭队的军士一个个越岭而上,在预设突袭的四个时辰内尽数上了山岭。

背后是第四关,前方则是三关的关门,还有关门之内,数以百计的郑军营房密密麻麻的建在山道的两侧,还有岭上的空旷地。

十个来往巡夜的郑军军士也发现了这方的异常,但还未来得及逃走,则被埋伏的畲人、獠人,以弓箭尽数射杀。

因玄甲军实行的是大锅饭政策,不以人头记功,甘辉也不去和畲人、獠人抢人头,甚至还主动令畲人、獠人上前砍了郑军的人头。

十二个人头,十二亩良田到手。

奇袭的玄甲军士由畲人、獠人带路,沿着山路往山岭山行军,沿途畲人、獠人的一百前队轻而易举的射杀了两路巡夜的郑军,还有三个沿途的哨岗。

众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三关的营房前,大部分郑军还在睡梦中,小部分郑军也刚刚睡醒,丝毫没察觉到死神已降临到头上。

玄甲军纷纷举起了军刀,准备开始对三关关门内全无防备的郑军进行彻底的歼灭!

天色渐亮,黎明终于到了。

当第一个郑军军士打开营门,准备去打水造饭之时,迎接他的,是玄甲军士明晃晃的军刀。

“杀!”

甘辉一声令下,奇袭队开始风卷残云的攻打每一个郑军营房。

三关的战争并不是战争,而是一边倒的屠杀!

陡遇偷袭的郑军全无成建制的抵抗,只能一个营房内的十人组织起来进行着零星的抵抗。

甘辉分出两千玄甲军逐一清剿还在顽抗的郑军军士,亲自率领一千军士直冲关门,只要能拿下三关关门,还在二关驻守的周全斌就是瓮中之鳖,再无生路。

三关关门驻守的三百郑军哪里能挡得住如狼似虎冲到眼下的甘辉,还有玄甲军士。不到两刻钟,就彻底被击溃,败兵根本不敢往三关后逃命,反而开了关门,直奔二关而去。

甘辉不费吹灰之力,顺利的接管了三关关门,同时接管的,还有关门上架设的五门火炮。

二关、三关之间只有不到一里路,甘辉站在三关关门之上,已能清清楚楚的见到二关之内,三千郑军搭建的三百个军营。

这些军营有一小半在三关关门火炮的射程之内!

甘辉杀得兴起,直接喝令几个被俘虏的郑军火炮手,立刻向二关关内开炮。

“轰!”

当三关关门的第一声火炮声响起,第一个铅弹落在二关关内的一个军营时,还想死守二关的周全斌便知。

今次,大势已去!

不止是三关没了,没了援军,被前后包夹的二关也必然失守,再往后,没有任何地形优势的四关也绝守不住。

总而言之,之前还以为固若金汤,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仙霞关;在制定战略时,能拖住方原至少三至六个月的仙霞关,却在一个月内,就被彻底的攻陷!

身为驻守仙霞关主将的周全斌,临战前向郑森立下了军令状,如今是几近绝望,缓缓的半跪在地,抽出随身的佩刀。

丢失仙霞关的败军之责,他只能自刎向郑森谢罪!

第三百四十四章 诱敌深入

正在周全斌准备自刎之时,却被一行数百人从天而降,穿着奇装异服的异族蛮人给阻止了。

这些异族蛮人就是郑家在福建招募的畲人、獠人的雇佣军。

一个头领以生硬的汉话冲周全斌说,“走,山岭,我们开路。”

周全斌望着荆棘丛生,满是枯木杂草,竹林树海的山岭,心里又生出一丝生机。若有这些擅长山地奔走的蛮人开路,一定能越过仙霞关,逃回二十八都军镇。

能留住有用之身与玄甲军再战,周全斌也就放弃了自杀的念头。

他弃了二关之内,四处逃窜的郑军,直接带着五、六个亲信族人,随着蛮人雇佣军翻山越岭,逃命去了。

周全斌率先一逃,郑军军士群龙无首,为了保命,哪里还顾得上守关?纷纷弃关而逃,疯了似的寻找本军的百户、千户。只要砍了这些百户、千户去投降玄甲军,不仅命保住了,荣华富贵也有了。

不到一个时辰,纳吉率领山地特种营攻上关门之时,二关之内的三个千户,二十余个百户被屠杀殆尽。

两千余郑军正在为抢夺三个千户、二十余个百户人头进行着疯狂的自相残杀。

在纳吉看来,关内正在自相残杀的,不是一个个惊慌失措的郑军,而是一颗颗人头,一亩亩良田。

纳吉二话不说,立刻指挥畲人、獠人的一万山民,直接向正在自相残杀的郑军军士进行了彻底的屠杀。甚至连想翻山越岭逃走的,冲下山涧四处逃散的郑军也一个没放过。

屠杀从清晨进行到黄昏,两、三千郑军军士除了三、四十个抱着千户、百户人头的,纳吉不敢违抗方原军令,擅自屠杀之外。余下的郑军被屠杀得干干净净,而且全被砍了人头。

纳吉清点、登记了上缴的人头数目,共两千五百三十六个,便带着这些血淋淋、新鲜出炉的人头回去向方原请功。

方原令军士开始清点人头,给纳吉记功。

他又传令三关的甘辉,二关的纳吉,立刻合兵一处。明日一早便将郑军的无头尸体扔去四关关门前,给郑军军士以威慑。他不想再耽搁,趁着大胜的机会立刻追击,直接破了仙霞关。

次日清晨,甘辉、纳吉共五千军士合兵一处,由纳吉的畲人、獠人打先锋,抬着一千具郑军的无头尸体,沿着山路挺进第四关,也就是最后一关。

纳吉的先锋对将一千具郑军的无头尸体直接扔到了四关的关门前,并派人向关门喊话,立刻开门投降。

四关驻守的郑军只有一千余人,守将是个周全斌麾下的千户,见了畲人、獠人送来的郑军尸体,早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抵抗?犹豫着是投降玄甲军,还是派人去二十八都军镇向郑森请援兵。

纳吉打心眼里是不想这些郑军投降,真的投降了,哪里还有人头砍?一个人头就是一亩田,就是畲人、獠人在山下生活的一份生计。

三千畲人、獠人在郑军守军犹豫不决的时候,已蜂拥的冲向了四关关门。

这些畲人、獠人一面冲锋,一面还带着野兽般的嚎叫声,声势着实的惊人。关门上的郑军匆忙的放了几箭,射杀了几人,却阻止不了这些蛮人的冲锋。一个个吓得忘了守关,丢了兵器就开往二十八都军镇的方向逃命。

纳吉的三千蛮兵轻松的破关而入,入关之后,对四处逃窜的郑军展开了彻底的追杀。

从四关关门到二十八军镇的山口,约有十里地远近,纳吉杀得兴起,派出弟弟纳西率五百族人直接沿途追杀逃跑的郑兵,十里下山的山路上遍地都躺着郑军军士的无头尸体。追击的五百人大部分腰间都挂着人头。

纳西的五百人一直追击郑军到了山口,刚一出山口,就见到前方郑军挖出的一条长三百丈,宽一丈的大壕沟,彻底的封锁了出山岭的山口。

大壕沟之后,则是三层郑军以木石搭建的防御工事。每一道工事之后,都驻守着郑军的军士。

再往后,则是二十八都军镇高大的城墙,城墙上架设了一排至少二十门火炮,炮口正对着山口。

“轰轰轰!”

炮轰声响起,纳西率领的五百人被郑军的火炮炸得七零八落,血肉横飞。

纳西见状不妙,立刻下令撤军,往山岭上飞奔撤退。

可纳西一路撤退,一路不知从哪儿来的炮轰声响个不止,撤退的五百畲人被一路炮轰,死伤极为惨重。等纳西逃回了第四关关门,炮轰声才渐渐的没了,一清点战果,他带去的五百族人,已被炸死了三、四百人。

纳西被炸的晕头转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立刻派人去向方原、纳吉汇报这次出击的惨败。

郑森站在城墙之上,望着追击的畲人、獠人被直接炸毁了山岭之上,哈哈大笑不止。

半个时辰后,蛮人雇佣军带着周全斌从山路逃回了军镇,周全斌死里逃生,忙向郑森跪倒在地,磕头请罪,“总兵大人,末将无能,仙霞关没了!”

郑森拉着他起身,大笑着说,“全斌,你知不知蜀汉、东吴的夷陵之战,为什么蜀汉会输?”

周全斌摇了摇头,郑森继续说道,“就是因为东吴将百里在崇山峻岭里,难以驻军的山道全让给了蜀汉。蜀汉不得不连营百里,结果被东吴陆逊火攻,一战功成!”

他指着仙霞岭的古道,朗声说道,“这条二,三十里的仙霞关,就是我们让给玄甲军的陷阱。八万玄甲军若全进入仙霞岭古道,必然要连营三十里,时值冬至,天干物燥,山岭之上枯木杂草一点就燃。我们就采取陆逊破蜀汉的法子,先以固若金汤的二十八都军镇来消磨玄甲军的士气。等三九、四九寒天,派出蛮人雇佣军去山岭之上发动火攻,我军的虎贲近卫再从山道正面冲击,必然一举击溃玄甲军。若方原胆敢留在仙霞关内,说不定能一举擒获方原,大获全胜!”

周全斌深嘘口气,没想到郑森从一开始,就算计着弃守仙霞关,以仙霞关为诱饵,击破玄甲军,“总兵连我也骗过了,既然早成竹在胸,就不必在仙霞关战死七、八千军士。”

郑森听出他言语间的埋怨,白白损失了七、八千郑军军士,双目之中厉芒掠过,沉声说道,“全斌,若不连你也骗过,怎么能骗过诡计多端的方原?若不扔了这七、八千军士去填饱方原的胃口,他怎么会乖乖的中计?”

郑森眼都不眨一下,直接就抛出了七、八千郑军军士当作引诱方原入局的弃子,令周全斌是浑身冒冷汗,支吾着说,“玄甲军战力太强,若二十八都军镇守不住呢?”

郑森指着山口两侧高地说,“方原兵出苏州城,我就在山口两侧的高地开始筑建两个大军堡。每个军堡都与二十八都军镇相连,能驻扎两千军士,架十门火炮。玄甲军只要一出山口,就会遭到四十门火炮的炮轰。纵然玄甲军冒着火炮强攻,也很难突破大壕沟。纵然填满了大壕沟,还要突破三道坚固的防御工事才能达到军镇城门下。玄甲军想突破这一道防线,真的是痴人说梦。”

周全斌也是战场老鸟,一眼望去,两个高地阵地就是山口的制高点,再加上城墙上火炮掩护,确实能将任何从山口杀出的玄甲军炸得溃不成军。

而且纵然方原先攻打两个火炮阵地,两个火炮阵地有二十八都军镇源源不断的兵力支援,还有擅长山地作战的五万蛮人雇佣军。方原想要攻陷两个火炮阵地,是难如登天。

至少以周全斌的见识,换做他是方原,绝对攻不破郑森依托军镇地形设下的这一条固若金汤的防线,只能乖乖的选择退兵。

周全斌对郑森生出由衷的佩服,拱手叹道,“总兵大人真是用兵如神,孙子、韩信也不过如此。”

郑森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父亲,五叔那帮人畏惧方原如虎,真是老糊涂了!有我郑森在,仙霞岭古道永远也不会被攻破!”

第三百四十五章 僵持不下

方原一举攻克了仙霞关四关,本以为彻底打通了攻打二十八都军镇的行军山路,只要再拿下郑森把守的二十八都军镇,便能劝降早递上了降书的郑芝豹。

哪知纳西的败兵却从山岭古道逃了回来,惊慌失措的回报了战死三百余人的败报。

方原初时接到军报,还颇有些不以为然,还以为是这些畲人、獠人只想着砍人头,疏于防范,被郑森打了个偷袭。

他便又派出冯廷率五百军士,汇合纳西率五百畲人、獠人,一同再次前去一探究竟。甘辉的两千主力部队则配备五门火炮,驻守在第四关,防止郑军的突袭。

纳吉的畲人、獠人联军,则负责清点战场上的尸体。尸体全抬到第一关关门,郑军尸体直接在涧底焚烧,以免传播瘟疫,玄甲军士的尸体则汇集在一起,统一立碑纪念。

因仙霞岭古道连绵三十里,山间道路狭窄,玄甲军的七万兵马若要尽数进驻仙霞关,必须连营三十里,在三十里古道的山岭间,遍地搭建军营营房才能安置。

这个建筑的工程量太大,方原暂时放弃这个想法,自带一万步战营军士进驻郑军之前驻扎的军营,余下的五、六万人还留在山岭之下扎营休息。

一万军士刚刚进驻,二十八都军镇的方向就传来震耳欲聋的火炮声,方原一听便暗叫不好,立刻率护卫的锦衣卫,越过仙霞岭诸关,直接到了第四关关门。

冯廷、纳西率军士狼狈逃回,出征的一、两千军士,逃回来的不足八百。冯廷、纳西二人也受了轻重不一的伤。

方原连忙追问前方战况,冯廷如实的汇报了郑军防线的坚固。两个火炮阵地的火力凶猛,在火炮的掩护下,一条大壕沟,三道防御工事,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方原深嘘口气,立刻令纳吉率五十个畲人翻山越岭去探查两个火炮阵地的情况,能否强攻而下。受伤的冯廷,纳西二人则带回主军营去养伤。

两日后,前去探查的畲人回报,两个火炮阵地占领了制高点,而且有两千军士把守,更头疼的是这两千军士里,还有一千是和山地特种营一样,擅长山地作战的蛮人。前去探查情报的畲人也遭受了郑军里武器精良的山地蛮人的攻击,五十人只逃了三十二人回来,被打死了十八人。

以纳吉的判断,要强攻两个高地的火炮阵地,必须先突破蛮人雇佣军的封锁。这些蛮族雇佣军的战力绝不下于畲人、獠人组成的山地特种营,而且还占有地利优势,要强行攻占高地,必须要付出2:1,甚至3:1的代价。

强攻绝不是良策,而且据锦衣卫的情报,郑家的蛮族雇佣军或许有四、五万人,这么战损比打下去,山地特种营全死光了,也拿不下火炮阵地。

方原汇总了所有的情报,才醒悟过来,这次又遇上头疼的难题。二十八都军镇乃是一座坚固的军事要塞,绝不是他之前估计的,能轻松攻下,必须要从长计议。

既然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方原只能命令全军暂停强攻,一万军士驻扎在仙霞岭古道,六万军士驻扎在山岭之下。并安排了纳吉的山地特种营日夜巡视山岭,以防郑军的蛮族雇佣军依葫芦画瓢的偷袭。

一连大半个月过去,双方一直在仙霞岭古道的山口僵持不下。

方原派出火炮手尝试性的进攻了一次,却被郑军高地上的火炮给轰了回来,损兵折将,却没有半点进展。

郑军也没有趁胜攻打仙霞关,只是不断派出蛮族雇佣军前来骚扰驻扎在仙霞关的玄甲军士。

这些蛮族雇佣军专挑深夜偷袭,也不正面硬抗,一经发现便从山岭逃窜得无影无踪。大半个月来,玄甲军的伤亡也是不小,至少有两、三百人死在这些蛮族雇佣军的偷袭之下。

方原对这些神出鬼没的蛮族雇佣军也十分头疼,令纳吉等去追击过两次,双方也是互有伤亡,根本无法重创蛮族雇佣军。总账一算下来,方原这方还真吃了不大不小的亏。

蛮族的侵扰确实令人头疼,但总不能因为这些蛮族的侵袭,就放弃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攻占的仙霞关,撤到山岭之下躲避。

方原开了五、六次军事会议,研究怎么攻破二十八都军镇的防线,众将也是个个束手无策。

双方这么僵持了二十日,玄甲军是攻又攻不下,撤又不能撤,守又要面临蛮族人的不断骚扰,军心士气也低落了下来。

身为主帅的方原很是无奈,只能亲自进驻了仙霞关的第二关内,算是与军士们同甘共苦,稍稍提振士气。

时间在一天天的流逝,来到了隆冬的三九天。

这日夜间,正在熟睡中的方原突然隐隐约约的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儿,对这些刺鼻气味极为敏感的他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连忙起身穿了锦袍出军营探查。

军营之外,一轮皎洁的月光挂在半空,四周静悄悄的一片,只能偶尔听见几声夜枭的叫声,使得本是宁静的夜里更显幽森。

方原又用鼻子拼命的嗅了嗅,那股刺鼻的味儿顺着迎面而来的夜风,再次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味儿?

方原绞尽脑汁的回忆,突然猛地一惊,这是火油的味道!

再加上拂面的夜风,生性谨慎的方原已回过神来,这股火油味儿是从二十八都军镇方向传来的。若郑军深夜放火烧林,再加上顺风的夜风助势,整个仙霞岭必然会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若郑军烧林的同时,再趁机偷袭......方原突然从历史的战例中找到了一场惊人相似的战争,就是蜀汉、东吴之间的夷陵之战。当年刘备举国之力出征夷陵,就是这么被困在夷陵的崇山峻岭中,被陆逊火烧连营,惨败而归的!

方原灵光闪过,已识破了郑森的诡计,大叫了一声,“不好!”

护卫的胡琦见他站在军营门口大喊,忙冲上来问道,“方总督,什么不好?”

军情如火,片刻耽搁不得,方原忙扯着他的胳膊说,“郑军要火烧仙霞岭,立刻去通报前军的甘统领,中军的纳吉统领,全军撤出仙霞岭古道,迟则全军覆没!”

胡琦拱手领命,正要前去传令,二十八都军镇那方已是火光四起,喧嚣声四起。

“遭了!迟了一步!”

方原暗暗心惊,既然战事开打,他立刻进了中军营的寝居,穿着好了防爆护具,戴上了防爆头盔,还手持一支玄甲神铳,带了五颗子弹,腰间还系了一柄倭刀。

方原装备齐整,刚刚出了军营,山岭的深处突然杀出数之不清的蛮人。

这些蛮人蜂拥而至,见人就杀,但也不去追杀其他军营军士,目标非常明确,直冲着方原的中军营而来,就是要进行斩首行动!

第三百四十六章 斩首行动

护卫方原的锦衣卫只有两百人,仓促生变,胡琦见了是大惊失色,立刻集合分出五十个值守的锦衣卫,集结成火铳阵,阻止蛮人的攻袭。

蛮人的数量实在太多,至少成百上千,胡琦见锦衣卫的火铳阵也扛不住蛮人的猛冲猛打,忙冲方原说道,“方总督,快逃去山岭之下,与主力汇合,我来殿后!”

胡琦大喊大叫着,再调派了五十个锦衣卫护卫方原逃离,又亲自迎上了杀来的蛮族人,给方原争取逃离的时间。

夜色中,方原在三五十个锦衣卫的护卫下,慌不择路的逃到二关关门。守关的步战营副统领冯廷远远就见到方原被蛮族人追杀,立刻整备正在守关的两百玄甲军士,迎上了方原,“方总督,这是?”

方原越过冯廷的身侧,不忘嘱咐说,“蛮人偷袭,且战且撤,保存实力!”

冯廷说道,“方总督先撤,我来断后!”

逃出二关关门后,方原随行的只有十余锦衣卫,忙沿着下山岭的古道疾奔。乱军之中,二关关门失守,至少有三、五百蛮人破关而出,继续追击往山岭之下逃跑的方原。

在山地奔走,方原怎都快不过这些常年生存在山间的蛮人,眼看蛮人已追到只有二十余步,弓箭箭矢不断从身后射来,射杀了三个锦衣卫。

仅余的十个锦衣卫见状,若再掩护方原一起逃跑,众人必然会被蛮人生擒,便请方原独自逃去第一关,十人拼着最后的气力,死守着狭窄的山路,只要能多阻挡这些蛮人一刻,方原便多了一分生机。

方原冲到第一关关门时,驻守第一关关门的是纳吉的弟弟纳西。纳西因一再吃败仗,被纳吉贬来这第一关。说是驻守,其实是率两百人在这里清扫战场,掩埋尸体。

仙霞岭方向的动静太大,火光冲天,纵然是驻守第一关的纳西也听到了喧嚣的声响,从睡梦中惊醒。

他刚一出营门就见方原突然单枪匹马冲到,愕然迎了上前,还未问话,身后三箭射到,正中方原背心。

若非方原身穿防爆护具,单是中了这三箭已是凶多吉少。

纳西这才回过神来,这些蛮人乃是追杀方原的。方原平日里对纳西他们这些畲人、獠人并无半点歧视,甚至还优待故意将军功分给他们,令他们多赚良田,以便战后有两天可以下山安身。

纳西对方原是心悦诚服的归顺,生死关头,他也来不及穿上盔甲,就这么抽出了军刀,“方总督,快逃!”

方原拍了拍他的肩,“小心保重,不要恋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兄弟们,死守一关关门,绝不能放一人出关!”

纳西放了方原一人出关逃命,便领着一百畲人关了一关关门,在关门前,关墙上严阵以待。

因郑森悬赏一万两银子重金要取了方原的性命,追击的蛮人虽然遇上了纳西的顽强阻击,仍是不依不饶,死缠不休。

纳吉防御的重点就在关门,蛮人强攻之下也攻不破关门,便派出有二十个体格健壮的强攻关墙。经过一番惨烈的厮杀,终于冲上了关门城墙。

攻上关墙的七、八个蛮人二话不说,直接从关墙跃下,摔伤了两、三人,但继续追击方原的还有五人。

山岭下的军营离第一关关门至少有三里地,方原拼命冲出了两里地,已到了体力的极限,步伐减缓。

身后追击的蛮人体力显然胜过方原,虽然被追击了十分钟,但也已渐渐迫近正在逃命的方原。

一百米、五十米......

几个蛮人搭弓射箭,再次射中方原的防具,头盔,却是徒劳无功。

方原奔逃的步伐就这么稍稍一停滞,另外四个追击的蛮人已追到方原身后,拔刀便砍中他的背心。

一股大力将方原掀到在地,方原回身举起随身携带的火铳,开了一枪。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过夜空,正中那人额头,将那人击毙。

又是一个蛮人挥刀砍来,正中方原手腕,手腕直接被震得脱了臼,火铳也被砍落在地。

生死关头,方原抽出腰间的倭刀,就地一滚,朝着其中一人的小腹就捅了进去。

这个蛮人鲜血四溅的同时,方原的头盔又受了一记重击。畲刀虽然看不碎防爆头盔,但反震力却足以将方原震得晕头转向,再也站立不稳,软倒在地。

方原只觉得头晕目眩,几欲呕吐,估计是有点脑震荡。眼看着三个蛮人持刀逼近,他想挥刀反击,却再无一点气力,暗想道,“没想到今日命丧于此!唉!”

“什么人,半夜还在鬼鬼祟祟?!”

正在方原绝望之时,不远处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儿,是玄甲军副帅赤古台的声音。

赤古台是被仙霞岭那方的冲天大火给惊动了,带着亲信军士出营巡夜,接着就听到方原的火铳枪声,立刻飞奔赶了过来。

三个蛮人见方原还有援军,心叫不妙,却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了到口的猎物,立刻抽刀便想去砍了方原的人头,从山岭逃走。

但这些蛮人对这种防爆护具见所未见,甚至连怎么取下头盔,再行斩首都一无所知。三人拉扯了一会护具的领口,徒劳无功,又猛砍了几下方原的背心,乃是毫发无伤。

“砰砰砰!”

三声火铳枪响,三个蛮人被击倒了一人。余下的两个蛮人见援军已至,再不逃走,必然命丧于此。他们百般无赖,却只能功败垂成,忙借着夜色窜进了山岭,逃命去了。

赤古台冲上去救下了地上的人,打开头盔一看,竟然是主帅方原,大惊失色,连忙喝令军士将方原抬回了军营,并找来最好的军医,替方原医治伤情。

三日之后,方原终于苏醒,手腕的脱臼已被驳回了原位,还在隐隐生疼;背心被砍出了几条血印;头也被重重的敲打了几下,有些轻微脑震荡,所幸并无大碍。

仙霞岭的熊熊大火还在继续燃烧,驻守仙霞关的诸将在郑军的反攻,蛮人的偷袭之下,也全逃回了中军大营。

战后清点战果,驻守仙霞关的一万玄甲军士,阵亡了六千,伤了四千;三千畲人、獠人伤亡两千三百,仅有七百侥幸逃生。

主将甘辉、副将冯廷,山地特种营副统领纳吉,还有锦衣卫统领胡琦全都身受重伤。冯廷、纳吉、胡琦等人能侥幸活命,也全靠悍勇无敌的甘辉一路杀回相救。但甘辉也身中蛮人的十余箭,受了重伤。

纳吉的弟弟纳西为了掩护方原逃亡,当场战死。

玄甲军千户战死五人,百户战死的不计其数。

之前占领的仙霞关四关,尽数丢失,鏖战了三个月的成果化成了流水,一切再次回到起点。

方原见了这份军报,气得是头痛欲裂,心也在滴血,这一战可说是他所经历最大的惨败,自己还差点命丧在仙霞岭上。

仙霞岭上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浓烟滚滚。

方原强撑着身体巡视了军营,整个玄甲军军营弥漫着一股厌战,撤兵的情绪。

方原找来了赤古台、麻林,询问军中的军心士气。

赤古台如实的说,“方总督,我不是避战,既然仙霞岭、二十八都军镇如此难攻,何必要和福建这些穷乡僻壤里的蛮人计较?攻下了能收多少田赋,多少商税?”

麻林也说道,“方总督放着南直隶不管不顾,却来强攻福建,舍本逐末啊!”

福建的价值不在能收田赋、商税,而是遏制海洋贸易的地理优势。而且方原如今的财政也遇到了困难,空手而回,战争债券的银子怎么还?军士的阵亡抚恤金怎么赔付?承诺给纳吉等畲人、獠人的良田,怎么兑现?

这次若是草率的离开,下次再要征讨福建更是难如登天!而且,玄甲军不败的神话若被打破,那整个强敌环视下的南直隶,也会陷入风雨飘扬之中。

方原凝望着远方烧燃的仙霞岭,突然开口大笑说,“郑森此人不过是三板斧,火烧仙霞岭之后,三板斧也没了,已是强弩之末,我破郑森必矣!”

众将是面面相觑,不知他惨败之后,哪来这么强大的迷之自信。

第三百四十七章 无敌舰队的覆灭

方原回了中军营,令赤古台、麻林二人将受伤的军士安置在中军营,该养伤的养伤,该休整的休整。还有五、六万的生力军,则保持必要的警戒。全军暂时放弃攻打仙霞岭,等山岭的大火熄灭再说。

过了五日,施琅海战那方的捷报传来。

九月二十五日,在方原出兵之前,施琅已先率五十艘战舰的火炮编队,还有一百艘各型战舰,从舟山群岛出发南下。

十月五日,攻打福宁州沿海的福宁卫,一日破城,进福宁卫劫掠物资。五日内攻破沿海的大金、定海两个千户所,斩杀郑军军士两千人,劫掠物资不计其数。

十月十五日,施琅的火炮母舰编队抵达福州府海疆,终于遭遇大将林习山所率郑军水师三百艘,连同尼德兰人快舰五十艘。

因风向是东南风,有利于郑、尼德兰联军,施琅放弃了在福州府决战的想法,也顺着风向一路北上,退回福宁州的福宁卫。郑家、尼德兰联军衔尾追击,双方略有小规模的交锋,却无正面会战。

五日之后,风向从东南变成正北,战机终于出现了,施琅开始转守为攻。郑、尼德兰的联军也转攻为守,开始逐步南撤。

十日之后,施琅追击联军舰队到了福州府,尼德兰人的舰队南下避战,驶往泉州府的泉州港等待战机。

但林习山的郑家水师若再往南退却,福建的治所福州府沿海诸卫就是施琅水师肆意凌虐的对象。在郑芝凤严令之下,林习山退无可退,只能选择在福州府迎战施琅的舰队。

双方第一次大海战在福州府的海疆爆发。

郑家舰队主将林习山不如施琅骁勇善战,舰队吨位不如,舰队的火炮火力不如,连风向都是不利,这一战的胜负毫无悬念。

双方激战了一日一夜,林习山的水师舰队在损失了两百艘战舰后,彻底崩盘,余下的一百艘战舰仓皇逃亡更南方的厦门岛,与郑家水师老巢漳州的镇海卫,南北相望。

施琅第一场海战大胜,俘获郑军战舰三十艘,水手两千人,便改编了这些俘虏的战舰、水手,继续攻打福州府。

十一月三日,施琅花了十日的时间,攻破福州府沿海福州左卫、中卫、右卫三卫的军港,劫掠了军港物资。因各个军卫郑军驻守的军队两万,强攻必然损失惨重,施琅没有选择登岸,而是继续南下福州府以南的兴化府。

十一月十九日,施琅攻破兴化卫,斩杀卫所郑军两千人,将兴化卫所有物资洗劫一空。因郑军主力要么在仙霞岭,二十八都军镇抵御方原;要么在福州府、福宁州狙击玄甲军登陆;要么驻守在福州城,南方的小府兴化府防守十分薄弱。

施琅令火炮母舰编队屯驻在兴化府休养生息了半个月,用劫掠来的各类物资向当地百姓换肉食、蔬菜。在补充了充足的淡水,肉食、蔬菜之后,施琅再次率军南下福建第一商港-泉州港。

泉州港自古以来就是海上贸易的枢纽,郑家、西洋、南洋的商人都聚集在泉州港做买卖,港口常年停泊着数以百计的商船。泉州港的富庶,在整个福建都是首屈一指,若泉州港一旦有失,必然震动整个东南海疆的海洋贸易,尼德兰人在泉州港有二十个商会,三百艘商船,货物至少价值三百万两银子。

无论郑家,还是尼德兰人,泉州港都是必保的港口。

十二月十日,施琅的舰队抵达泉州港海疆,郑家的海军主帅郑芝凤再次聚集了三百艘战舰,还有尼德兰人普特斯曼总督的五十艘战舰,准备在泉州港与玄甲军水师一决雌雄!

双方第二场大海战,在泉州港海域爆发。

这一次因有尼德兰人的快船加入战斗,这种快船航速极快,火炮威力巨大,给施琅的水师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施琅迫于无奈,只能采用一种消耗性的打法,就是一次性四十门火炮齐射,以火炮数量来压制尼德兰人快船的航速。航速再快,能躲得过一炮,却躲不过四十门火炮齐射。

一轮齐射,尼德兰人的快船至少中六、七炮,直接就被打沉。而尼德兰人的火炮还击,砸在火炮母舰的钛合金钢材上,勉强能砸出一个窝,却如同瘙痒,甚至连船身都不会颤抖一下。

在高科技,高火力的绝对碾压之下,无论尼德兰人怎么灵活运用海战战术,火炮射术,也是徒劳无功。

尼德兰人只能放弃炮轰火炮母舰的想法,转而去攻击外围那些没有铁甲护卫的战舰。施琅却不会再给尼德兰人机会,只死死的咬着尼德兰人的战舰炮轰。

郑芝凤也随之改变了策略,也放弃了攻打火炮母舰的想法,转而去攻打那些中小型的战舰。

双方在海疆大战了一日一夜。

施琅的舰队被尼德兰人击沉了中型福船三十五艘,一艘巨舰也中了数十炮,摇摇欲坠,几近沉没。

而尼德兰人的损失也不少,出战的五十艘战舰,被击沉了三十八艘战舰。尼德兰人的海军主将普特斯曼当机立断的选择逃离战场,连福建沿海也不敢再停留,直接逃往了台湾岛。

尼德兰人一逃,郑家的水师独立难支,被击沉了一百八十艘战舰后,郑芝凤也选择了撤退,拖着参与的一百余艘战舰逃回了镇海卫。

泉州港海战,施琅再次大胜,彻底击溃了郑家,尼德兰人联军。但水师也损失惨重,所携带的火药、铅弹也几乎消耗殆尽。

施琅为了补充火药、铅弹,给予镇海卫的郑军水师最后一击,立刻派军士扣押了在泉州港内的四百艘商船,还有军港内,武林西洋、南洋的一百个商会的两千人,还有堆积如山的货物。

众商会惊慌失措,立刻派人前来和施琅谈判,表示他们愿意和方原、玄甲军做生意,请求放回扣押的商船、货物,还有商人。

施琅也不是要强抢这些商会,他向众商会的会长表明态度,扣押人、货、船的目的就是要这些商会交出储存的火药、铅弹来交换。

这些商会来大明做生意,本就有海上武装押运的,单个商会的火药、铅弹也许不多,但一百来个商会凑一起,交出的火药、铅弹就堆积如山。

施琅挑选了其中能适应火炮口径大小的铅弹,火药,再次将火炮母舰的军火仓,还有各个战舰,运输船的火药仓都装满了,这就放回了所有扣押的人、货、船,并向众商会表明,战后会逐一偿还今次借支的火炮、铅弹。

崇祯二十年一月八日,施琅的舰队补充、休整过后,再次从泉州港出发,目标就是郑家水师最后的据点,漳州府的镇海卫,厦门岛。

郑芝凤、林习山二人已是退无可退,唯有选择奋力一击。他们组织了镇海卫,厦门岛,甚至刘国轩在金门岛的战舰一百艘,共四百五十艘,还有七百艘沿海的民用船只,准备和施琅的水师决战。

一月十二日,双方第三场,也是最后一次大海战,在镇海卫、厦门岛交汇的海域展开。

这已是郑家水师生死存亡的关头,郑芝凤、林习山、刘国轩三人坐在镇海卫军港的岸边,望着远方施琅舰队里那艘,似乎永远也不可能被击沉的庞大大物。

林习山生出彻头彻尾的绝望,双目含泪的说,“真的是要天亡我郑家?!”

郑芝凤替林习山、刘国轩斟满了一碗酒,苦笑着说,“来吧!这或许是我们最后的一碗酒。”

刘国轩端着酒杯,又放了下去,朗声说,“主帅,主将,我认为敌我悬殊太大,与其在这里送死,不如立刻放弃镇海卫,将水师撤离到金门岛。然后趁着尼德兰人元气还未恢复,攻打台湾岛以据守。”

“方原的战舰再强也只能在沿海施威,我们死守台湾岛,未必便没有生路。”

郑芝凤、林习山互望了一眼,不得不承认,刘国轩的法子乃是如今对郑家最为有利的方案。但郑芝凤还是摇了摇头说,“我故土就在福建,跑去孤悬海外的台湾岛做什么?!我宁可战死也要死在福建,不去台湾。”

林习山也说道,“国轩,镇海卫乃是郑家水师的根啊!镇海卫都没了,郑家水师也就没了,逃去台湾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还不如拼死一战,死就死了吧!”

刘国轩见二人早已意决,宁可战死也不苟活,跪倒在地,大哭着说,“郑总兵还在仙霞关、二十八都军镇率军拼死抵抗方原,我们怎能轻易言死啊!若我们都战死了,水师也拼光了,郑总兵要撤往台湾继续抵抗,哪里来的水师接应,哪里来的水师布防啊!”

郑芝凤站起身大喝说,“刘国轩,你率金门水师撤去金门,保住有用之身,以图东山再起!”

刘国轩见劝说不了二人,只能拱手领命,前去安排金门水师撤离。

郑芝凤仰头饮尽了一杯酒,朗声说道,“林习山,郑家水师最后的一战就交给你了!喝酒壮行,然后上路吧!”

二人互视一眼,林习山也仰头饮尽了一杯酒,将酒杯重重的扔在地上,转身登舰,准备迎接最后一场大海战!

次日清晨,施琅率先对镇海卫发动了总攻,大海战开始!

林习山率领郑家残存的水师,拼死的缠着火炮母舰编队外围的战舰撕咬。那七百艘民船则不断向护卫火炮母舰的两艘巨舰发动自杀似的冲锋。

这一场大海战持续了三日三夜,郑家水师最后的谢幕表演终于偃旗息鼓。在绝对的火力压制下,任何疯狂总归是徒劳。正如几百年后,满清的水师、渔船再不畏死的自杀式冲锋,也不可能击败不列颠人的钢铁战舰。

郑家的四百五十艘战舰,刘国轩带了九十艘战舰去了金门岛,被击沉二百六十艘,俘获一百艘。七百艘民船更是损失殆尽,郑家水师战死的水手至少八千人以上。

郑军水师主将林习山在主舰沉没前,自杀殉职,主帅郑芝凤在守卫镇海卫时战死。

施琅水师的损失也是惨重,巨舰被击沉一艘,其他各型战舰被击沉九十艘,除了坚不可摧的火炮母舰,其他的战舰几乎都经过了战火的残酷洗礼。

崇祯二十年,一月十六日

施琅踏上了郑家水师的大本营-镇海卫,凝望着夕阳西下的海面,尽是漂浮的木板,鲜血,水手的尸体,无声的述说着这一场明末最壮观,最激烈大海战的残酷。

他再回望夕阳之下,已被炸成残垣断壁的镇海卫,福建最大军港镇海卫的沦陷彰显着曾经号称东方无敌舰队,纵横大明海疆数十年的郑家水师终于彻底覆灭,划上了一个历史的句号。

第三百四十八章 虎落平阳

方原终于等来了久违的海战捷报,信心又多了几分。

他单独的找到了躺在床榻上养伤的纳吉,坐在床榻前,安抚说,“纳西是为了救我才丧命的,你还是节哀。”

纳吉强撑着身子,着急的问道,“方总督,军中传言要退兵了?”

方原皱了皱眉头,谁说要撤军的?既然连纳吉都在担心撤兵,可见如今是军心浮动啊!

方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纳吉统领,这是谣传,不攻占福建绝不退兵!”

纳吉担心的是弟弟的仇报不了,还有承诺给畲人、獠人的良田,兑现不了,一听方原言之凿凿的不会撤兵,这才松了口气说,“若就这么退兵,纳西就白死了!”

方原立刻召来赤古台,令他这段时日必须严肃玄甲军军纪,再有胆敢言退兵的,以扰乱军心惩处。

赤古台拱手领命去了,方原又冲纳吉说道,“但要破郑军,还有一要事需派畲人兄弟去办。”

纳吉忙问道,“方总督,说吧!”

方原淡淡的说道,“我想纳吉统领派几个头脑机灵的兄弟,翻山越岭,绕山道前去二十八都军镇之后的枫岭关,给守将郑芝豹送一封我的亲笔书信。”

眼前的二十八都军镇就如同二战时期的马奇诺防线,强攻肯定损失惨重,而且攻克的几率小之又小,纠结在这道防线眼光也太狭窄了。

若是将整个福建当作一个棋盘,二十八都军镇的防线不过就是看门的大门,郑森不过就是看门的恶犬。若是能逼降二十八都军镇之后的枫岭关,郑森就是再有能耐,也只有困毙在这个山岭环绕的军镇内,所谓的马奇诺防线会不攻自破。

守卫枫岭关的是郑芝豹,此人早就上了降书,但方原对郑家的小心思是心知肚明。仙霞关、二十八都军镇若在,郑家就还有侥幸心理,还想负隅顽抗;仙霞关、二十八都军镇不在,郑家大势已去,就派出郑芝豹来投降,给郑氏族人留一条生路。

方原哪里会给郑芝豹首鼠两端的机会,他令人给郑芝豹送信,就是逼降。郑芝豹要么立刻投降,切断郑森的军粮供给;要么就等玄甲军攻破二十八都军镇,将郑家彻底铲除。

之前方原在仙霞岭大败,确实没有继续威逼郑芝豹投降的本钱。但眼下施琅的捷报传到,郑家水师全军覆没,这就足以吓破郑芝豹的胆,逼他立刻投降。

纳吉也不去追问方原书信里的内容,叫来了三个亲信的族人,令三人收了方原的书信,立刻绕道仙霞岭三百里山路,前往二十八都军镇后的枫岭关,将书信交给枫岭关守将郑芝豹。

方原还令三人带了一面巨大的玄甲军军旗,一同交给郑芝豹。

三个族人个个长得壮如蛮牛,是翻山越岭的好手。而且这些畲人习惯了山地生活,野外生存能力极强,就是在山间呆个两、三月也不是难事。

八日之后,三个畲人就绕道三百里山路,到了枫岭关下,将方原的亲笔书信交到了枫岭关守将郑芝豹手中。

郑芝豹打开了方原的书信,书信里夹带了施琅送来的海战捷报,并责令郑芝豹立刻投降,在枫岭关上挂上玄甲军军旗,关闭枫岭关关门,断绝二十八都军镇所有军粮供给。否则,之前的投降书作废,待玄甲军攻陷福建之后,郑氏族人尽数灭绝,老幼不留!

郑芝豹接了方原的书信,吓得魂飞魄散,已知郑家那点小算盘早被方原识破,若再拖延下去,郑氏必有灭族之祸。

虽然方原令立刻投降,但郑芝豹还是决定采取拖延的战术,先让关上军士好酒好肉的款待三个送信的畲人,稳住三人,然后亲自快马加鞭的回福建和大哥郑芝龙商议去了。

福州城

郑芝龙看了方原寄来威逼投降的书信,惊得坐回了虎皮大椅,将书信放回案几上。

郑森送来的仙霞岭大捷的捷报,还有海战战败,郑芝凤、林习山战死的败报,都摆在了郑芝龙面前。

郑芝龙也在犹豫和抉择,是该信任儿子郑森,继续在仙霞岭与方原对抗,还是立刻投降,换取郑氏一族的平安。

郑芝豹见他还在犹豫不决,焦急的说,“大哥,没时日再拖了,投降吧!”

郑芝龙迟疑的说,“可森儿才在仙霞岭打了胜仗,差点在战场斩杀了方原,方原也不是不可战胜的。我刚刚得到的军报,朝廷已派周遇吉率十五万大军进驻淮安府,正准备攻打扬州府;左良玉也渡江攻进了池州府。我们再坚持坚持,说不准方原就会退兵啊!”

郑芝豹急得坐在他身侧,劝说道,“大哥,陆战,水师就如同郑家的两足。如今一足已被打断了,另一足还能坚持到几时?森儿的仙霞岭大胜不过是回光返照,虽然声势浩大,却未能重创方原的主力,甚至连敌军主将也没斩杀一名。靠着这种胜利,就能狙击方原进入福建,那不过是黄粱一梦啊!”

“纵然方原今次退兵了又如何?郑家的水师没了,丢失了海疆贸易,财源全都断了。靠着福建这个穷乡僻壤,能养多少军士?靠什么和富庶的浙直地区继续僵持?再和方原拖上一年,两年,郑家也就不战自溃了。”

“眼下是方原进退两难的时刻,也是我们能谈出最有利投降条件的时候,机会错过了,也就没了啊!”

郑芝龙认可了郑芝豹的说辞,郑家从来就是以水师见长,而非陆战。如今最强的水师都已彻底覆灭,靠陆战能抵抗方原多久,他打心里也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已没了什么主见,呆然的望着郑芝豹说,“五弟,你的想法是?”

郑芝豹说道,“大哥立刻书信一封,调森儿的主力回福州城,然后全军投降方原。我会去和方原周旋,必要保住大哥、森儿的性命,为郑氏谋取一个体面的出路。”

郑芝龙反问他道,“若森儿不愿弃守二十八都军镇,非要顽抗到底呢?”

郑芝豹沉声说道,“此事关系到郑氏一族的兴衰荣辱,绝不能由森儿一人胡作非为。若森儿要负隅顽抗,不接受大哥的军令,那就是谋逆尊长,我会立刻切断二十八都军镇的军粮供给,逼他就范。”

郑芝龙颓然的躺回了虎皮椅子,他曾是大海中的猛虎,人称郑一官,纵横海疆二、三十年,凭一双空手打下了郑氏偌大的基业,乃是大明海疆的无冕之王。

但如今,虎落平阳,海上之王也老了,身也累了,拉不开弓,也上不了船了,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如同黄粱一梦,一去不复返了。

不如就这么投降了吧!至少能换个体面的收场,为这戎马一生划上一个完整的句号。若被方原捉去斩首、凌迟,甚至连累了郑氏家族数百人的性命,他就是郑家最大的罪人,又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啊!

郑芝龙长长的叹了口气,人也似苍老了二十岁,掏出了福建总督大印交给了郑芝豹,苦笑着说,“五弟,去做吧!我只有一个条件,绝不会离开福建,我死也要死在这一方故土。”

第三百四十九章 四面楚歌

郑芝豹三日后赶回了枫岭关,一来一去已耽搁了六日。不过好在三个畲人在枫岭关有酒有肉,还有美女招待,过得是乐不思蜀,浑然没露出半点不耐烦。

郑芝豹立刻手书了一封回信,回信的内容就是郑家投降的条件,其一,方原宽恕郑芝龙、郑森,还有其他郑氏族人;其二,郑家现有财富,愿上交方原三百万两银子偿还战争债券的借款,余下的银子必须保留;其三,郑家愿做一田舍翁,经商的富商,不再插手军政之事,但不离开福建,请求划故乡南安县为郑氏封地。

郑芝豹将回信交给了三个畲人,又奉上了五十两银子,令三人回去莫要多嘴多舌。

八日后,方原也收到了郑芝豹的回信,对于郑家投降的条件,原则上他是可以接受的。但细节问题,他必须要阐明态度。

其一,郑芝龙可以免死,郑森若立刻全军投降,也可以免死;若再顽抗,则不予投降。

其二,郑家这些年捞的银子、土地有多少,方原也不知情,但只上交三百万两显然不够。战争债券,阵亡将士的抚恤金,犒军的银子,承诺给玄甲军士,畲人、獠人的良田。这些加一起,方原开出的犒军条件是上交五百万两银子,良田五十万亩。

其三,郑氏在福建威望甚高,族人想继续留在福建,原则上是不允许的。但考虑到郑家投降及时,南安县可以划为郑家的封地,但必须接受监视居住。郑芝龙、郑森二人不能离开南安县城半步。

方原在回信里再次重申,不要奢望靠谈判拖延时间,收到回信后,必须立刻责令郑森投降,或是断绝二十八都军镇的军粮,否则,一切投降条件作废。

郑芝豹再次收到方原的回信时,已瞧出方原信中表露的不耐烦。

他一面派人将方原提出的投降条件快马送去给福州城的郑芝龙,一面书写了一纸军令,盖上了总督印,直接送到了二十八都军镇,令郑森前来枫岭关商谈军务。

两日后,郑森到了枫岭关上,开门见山的问,“五叔,你召我来何事?”

郑芝豹掏出福建总督的总督印,摆在军案上,表明了他是代表郑芝龙来与郑森商谈的,“森儿,我与大哥已商议,决定投降方原,换取郑氏一族的平安。”

郑森刚刚取得仙霞岭大捷,军心士气正在顶点,一听郑芝豹竟然要求全军投降,气得脸色一沉,心知是郑芝豹又在父亲面前进了谗言,也不再顾忌叔侄情面,大怒说,“这世上哪里有打了胜仗还投降的理?郑芝豹,你就是郑家的罪人!”

他直呼叔叔的名字,已是撕破了脸,郑芝豹重重的一拍军案,厉声说,“郑森,郑家的罪人是你!若不是你一再挑衅,出兵攻打浙直,甚至还引倭兵入侵,你四叔,林习山,冯信怎会战死,施琅叔侄,甘辉怎会投敌,郑家水师怎会全军覆没?郑家岂会落到今日的结局?”

“如今郑家已是大祸临头,你还想用十几二十万将士的性命去豪赌!用郑氏一族人的性命去豪赌!你简直是执迷不悟!”

郑芝豹一手举起总督印,一手重重的拍着军案,“这是大哥的军令!若你连父亲、叔伯都不放在眼里,胆敢违抗军令,我会立刻断绝二十八都军镇的军粮!”

郑森气得怒发冲冠,死死的瞪了郑芝豹一眼,“我郑森宁死不降!”

郑芝豹与他对视了一下,方原的投降条件里言之凿凿,只要郑森再敢抵抗,就必死无疑,他最后一次劝道,“郑森,我再说一次,回头是岸,不要再兴兵祸,放二十八都军镇里五万郑军将士一条生路!”

“竖子不足与谋!”

郑森对他的劝告置若罔闻,喝骂了一句,伸脚一踢,踹飞一个木椅,转身夹怒而去。

郑芝豹见他是冥顽不灵,铁了心对抗到底,本可以立刻逮捕他。但看在大哥郑芝龙的份上,也念在两人毕竟叔侄一场,也就强压下这个念头,放郑森回了二十八都军镇。

他为防郑森铤而走险的率军攻打枫岭关,又下令枫岭关关闭关门,城墙上架设五门火炮,一旦二十八都军镇方向有异动,立刻还击。

五日之后,前去福州城的使者回来了,报知郑芝豹,郑芝龙应允了方原的投降条件。既然郑芝龙那方已应允了,郑芝豹再无顾忌,传令军需官,立刻断绝郑森的军粮供给。

郑芝豹再给方原回了信,同意了所有的投降条件,并如实告知郑森冥顽不灵,负隅顽抗,枫岭关已断绝了二十八都军镇的军粮。

八日后,方原接到了郑芝豹的回信,同意了方原提出的投降条件。经过了一个月往来反复的谈判,双方终于就投降事宜已达成了一致。唯一要对付的,就是还在二十八都军镇顽抗的郑森了。

方原立刻将回信誊抄了百份,传阅全军,郑氏已然投降,二十八都军镇郑军军粮已断,郑森不日便将崩溃,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攻占福建,凯旋而归。

全军将士得到了这个消息,如同久旱降甘霖,眼见胜利在望,之前承诺的良田,银子即将兑现,军心、士气也再度高昂起来。

仙霞岭的大火整整烧燃了大半个月,将仙霞关所在的一大片山岭全烧成了焦炭,终于渐渐熄灭。至此,仙霞关被毁于一旦,没了山岭荆棘、树木的掩护,单是光秃秃的几个关隘,也失去了防御的能力。

因郑军战力不堪,郑森不敢率军再进驻仙霞关,只是下令严守二十八都军镇的防线,而将仙霞关拱手相让给了方原。

既然郑森放弃了仙霞关,方原也就乐得受了这份大礼,山岭的树木早被烧尽,他也不必再担心蛮人穿透山岭的侵扰,和郑军再次烧山。

方原再次安排三万军士进驻仙霞关,连营三十里,直抵第四关门,连山岭之上也驻扎了军营,与二十八都军镇的郑军恢复了对峙。

他还买了高倍的瞭望镜,架设在山岭之上,随时关注着枫岭关那方的动向。一连十余日,确实未见枫岭关方向运输物资出山口,输送到二十八都军镇。

看来郑芝豹确实依照承诺,断绝了对二十八都军镇的军粮供给。

光是这种战略对峙还无法彻底摧毁郑军的军心斗志。方原又仿效刘邦在垓下围困项羽时,所用的四面楚歌之计,还有穿越前半岛朝韩双方靠着大喇叭喊话的政治攻势。

他直接在淘宝上买了五十个大喇叭,又安排了三百个熟悉闽浙方言,还有畲人、獠人山歌的军士,每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朝着二十八都军镇的郑军军士,还有数万蛮人雇佣军喊话,唱歌,劝降,以图彻底瓦解郑军的军心。

郑军被断了军粮,又被日夜不停的骚扰喊话,之前仙霞岭大捷提振的军心士气再次一落千丈,连日来,不断有军士趁着夜色偷偷的逃亡枫岭关。

周全斌找到了郑森,汇报了军士逃亡的情况,并劝他还是趁早撤兵。枫岭关虽然被断了后路,右侧山岭有一个小关-安民关可以撤退至福建境内。

郑森沉声说道,“不,此时撤兵就功亏一篑!我刚刚得到军报,朝廷已开始攻打扬州府,左良玉也已渡江攻打池州府,再坚持一,两个月,方原必然退兵!”

郑森是宁死不降的性子,目前虽已陷入绝境,但他还有唯一反败为胜的希望,就是朝廷、左良玉两方对浙直的攻势。

第三百五十章 趁机发难

太湖军事基地

景杰接到扬州府传来的军报,周遇吉率八万晋军抵达山东后,又奉朝廷的旨令,接管了孙传庭所率的五万精锐明军,已进驻淮安府。

扬州府所有的防御力量,就是扬州、仪真、高邮三卫区区八千卫所兵,还有一千驻扎在扬州城的玄甲军士。扬州府的官绅、富商、百姓是一日三惊,恐慌情绪蔓延整个扬州府。

曲从直已连发五道求援书信,请求景杰立刻发兵支援扬州府。

景杰放下了来自扬州府的求援信,又拿起了池州府的十万火急的求援信。在朝廷十万兵马驻进淮安府时,左良玉在和州、滁州的八万兵马也突然南下渡江,攻入池州府境内。

整个池州府的守卫力量只有在西安县的两万投降的刘军,凭这点力量,守卫西安县已是捉衿见肘,更莫说防御池州府其他的州县。

两处战火同时燃起,景杰遵照之前和方原议定的策略,叫来了骑兵营统领赵全忠,令立刻率一万铁骑星夜前去徽州府驻守,以机动力量打击左军的贼兵,将左军狙击在池州府,不能令其踏入徽州府半步。

扬州府、池州府,孰轻孰重,明眼人一望而知,景杰选择派重兵援救池州府,而不是江北重镇扬州府,令赵全忠甚是吃惊,“主帅,我们不守扬州府了?”

景杰也不必告知他实情,只交代他说,“我会亲自率军前去援救扬州府。”

赵全忠率一万铁骑前去援救池州府后,景杰也带着太湖基地的一万玄甲军士北上进驻镇江府的京口码头。

京口码头与扬州府隔江相望,但景杰却驻军不前,只在京口码头厉兵秣马,更召来了水师营副统领施福,令他率六十艘战舰进驻京口码头,五十艘战舰进驻采石矶,五十艘战舰进驻龙江码头,加强长江沿岸的江防军务。

正在景杰调配各方兵马的时候,太湖基地那方传来了紧急消息,小苑、秦展二人突然率三百锦衣卫到了太湖基地,趁着景杰出征之时,要捉拿坤兴公主回苏州城审讯。

所幸景杰早料到了小苑会趁机发难,出征前安排了三十个亲兵护卫公主,双方目前正在太湖基地闹得不可开交。

景杰立刻星夜兼程的赶回太湖基地,直接找到前来找事的小苑、秦展二人,并派人叫来了公主一同计较。

小苑本是想趁着景杰不在太湖基地捉走公主,未曾想到景杰还留了一手,派出了亲军护卫,结果双方僵持了三日三夜,还在对峙。

小苑见景杰急匆匆的回了,冷冷的说,“三叔,你的亲兵真是有规矩,锦衣卫要捉个人也不成了?”

景杰淡淡的说,“苑夫人,敢问公主犯了何事,需要惊动苑夫人,锦衣卫出马?”

小苑冷然说道,“如今朝廷已撕毁和约,出尔反尔的攻打扬州府。我代总督行权,有理由怀疑公主背地里和朝廷勾结,里应外合!”

坤兴公主也不知朝廷之前还一团和气,为什么会突然出兵南直隶,但要说她与朝廷勾结,那就是赤裸裸的诬陷。

公主立刻反驳她说,“你说我和朝廷有过勾结,可有真凭实据?”

小苑迎上了公主的目光,冷笑着说,“真凭实据?锦衣卫请公主回去,正是在寻找真凭实据。”

坤兴公主怒说,“去锦衣卫诏狱,你不就是想屈打成招?”

秦展接口说道,“公主这话就大错特错了,老大他从不喜屈打成招,锦衣卫也不会屈打成招。我可以对老三发誓,此去诏狱只审案,绝不害性命。公主若是清清白白的,就不该心虚嘛!”

小苑、秦展根本不需了结公主的命,或是要公主真的招供什么。只需要借口审讯,将公主给毁容了,或是打折手脚,就不必再担心公主还有和小苑争宠的本钱。

双方闹得不可开交,景杰淡淡的一笑说,“要审也不必去锦衣卫诏狱,在太湖基地一样可以审,我也想知晓,公主到底有没有与朝廷里应外合。”

小苑掏出怀里的总督印,摆在景杰面前,冷笑一声说,“三叔,公子不在,我就是代总督之职,你真是连公子的面子也不给了?”

景杰被她上纲上线的倒打一钉耙,丝毫也不退让,“苑夫人,你当众都可以对我栽赃陷害,若让公主被你带去诏狱审问,十之八九就是屈打成招啊!”

他又取出方原临行前留的手书,交给了小苑,“苑夫人,老大临出征前,早就将公主全权交给我处治。公主我留着正好有退兵之用,苑夫人放手吧!”

小苑接过手书一看,果然是方原秘密留给景杰的,看来方原、景杰二人早有预料,自己会趁机发难,留了后手。

小苑对方原此举是又恨又气,花容却不见恼怒,冷声说道,“好,我想听听,三叔留着公主有什么退兵之用?”

景杰笑了笑说,“苑夫人代行总督之权,只是批红之权。待我商议好对策,再行交到总督府供苑夫人批阅。”

小苑花容一沉,冷声说道,“三叔,朝廷的兵马已进驻淮安府,旦夕就可攻打扬州,你却在京口码头练兵驻防。三叔还能有何策?无非就是弃守扬州府罢了!”

景杰微微一怔,不置可否的说,“无论弃守扬州府与否,都是战事所需,不得已而为之!”

小苑冷声说,“不是不得已为之,而是三叔在护短罢了!我倒有一策,可以解扬州府之围,供三叔考量。将公主押到扬州府城头,逼令周遇吉退兵,否则就斩杀公主祭旗!三叔,我这个法子可行?”

景杰听了是为之语塞,若抛开一切感情因素,小苑的法子倒是良策,纵然无法威胁周遇吉罢兵。事关朝廷公主,周遇吉也必须向朝廷汇报后再行定夺。这一来一回,就可以延缓朝廷的攻势,为方原争取时间。

但如此一来,军令如山,朝廷若不退兵,就必须将公主斩杀,正好落入了小苑的算计。说到底,小苑还是打着为玄甲军着想的名义,想让公主去死。

小苑见他默不作声,又厉声说道,“三叔,你口口声声以玄甲军利益为重,却不料事到临头,却为了一个内奸公主,将整个玄甲军都抛在脑后!还算什么玄甲军主帅?!”

她转头又去问秦展,“四叔,若有人罔顾玄甲军利益,一味袒护敌方奸细,锦衣卫能不能先斩后奏的拿人?”

秦展点了点头说,“能!”

小苑又问,“若军方之人呢?若是公子的兄弟呢?”

秦展与她一唱一和的说,“老大授予我先斩后奏之权,并未告知我,谁人在特赦范围内。我和锦衣卫会根据形势的需要做出判断,到底有没有人为了袒护内奸,而罔顾玄甲军利益。”

“老三,你就不要再固执,为了一个内奸,坏了内廷、外廷的和气,更坏了我们兄弟情面。”

小苑也劝说道,“三叔,自从这个公主来了江南,惹出了多少事端?如今是玄甲军生死存亡的关头,军政大事可不能儿戏啊!”

景杰眉头一皱,小苑、秦展二人这次是铁了心要捉拿公主,以绝后患,若自己要阻拦,连自己也不会放过。方原虽然给了他全权处治公主之权,却忘了给他对抗锦衣卫的权力,被小苑、秦展二人捉住了把柄不放。

小苑、秦展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捉拿玄甲军的主帅景杰,只能抓着话头不断的挤兑,就是想令景杰知难而退,交出公主。

双方谁也不让,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坤兴公主突然开口说道,“好,苑夫人此计甚好,我愿亲自去扬州府,退朝廷的兵马,以正清白!”

第三百五十一章 军令状

坤兴公主突然提出要去最前方的扬州府驻守,景杰、秦展、小苑三人都是大吃一惊,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

小苑一双闪动着阴冷目光的双眸上下打量着坤兴公主,暗中揣测这个公主主动提出前去驻守扬州,是打着什么算盘。是真的想驻守扬州,还是在江南呆得太委屈,趁机回归朝廷,甚或是一招缓兵之计,在拖延时间向正在讨伐福建的方原求救?

景杰也看不清公主的心思,愕然问道,“公主,我已决定弃守扬州府,只保江南之地,你此时去扬州府驻守就是自投死地!”

坤兴公主摇了摇头说,“三叔,扬州府的几十万子民也是我们的子民呢!他们还在眼巴巴的望着我们派出援兵,岂能弃之不顾?若不救扬州府,扬州府必然投降朝廷啊!”

景杰又何尝想放弃偌大一个大府扬州府,但眼下情势所逼,不得不为,“公主,留守南直隶的兵力捉衿见肘,派不出援军北上救援扬州!”

小苑不冷不热的讥讽说,“三叔,她明知公子今次的决策是依托水师优势保住长江防线,她却怂恿玄甲军北上在扬州府与朝廷的兵马决战,分明就是居心叵测!”

坤兴公主冷然瞧着小苑,反驳说,“所谓守江必守淮,若扬州府一旦投降,必然江南震动。朝廷若在江南煽动各州府投降,到时才会真正的左支右绌。”

她反驳了小苑,目光又落在景杰身上,求恳着说,“三叔,扬州府千万不能弃呢!”

公主判断弃守扬州府会引发江南的连锁反应,也不是不可能,未来的局势发展,谁也不能完全预料,景杰大感为难的说,“公主是想怎么救援扬州府?!”

坤兴公主这些日子并没有闲着,也是对这场战争做了充足的功课,花容略见激动的说,“三叔,我建议水师无须驻扎在京口码头,而是驻守在瓜洲渡,如此一来,不仅可以监控长江、大运河水域,还能护卫扬州城的水路安全。至于朝廷的陆路攻势,守扬州必守高邮卫,扬州城、高邮卫、瓜洲渡三城互为掎角之势,朝廷的兵马怎都不能轻易突破扬州府的防线。”

景杰听了她的这番战略部署是暗暗的点头,公主的法子比之之前和方原商议的决策,确实更为激进,但防御的姿态也更为进取,倒也不失为一条积极防御的方略。

小苑见景杰对公主的提议似有所动,厉声说道,“三叔,保住长江防线乃是公子出征前定下的方略,绝不能改!”

未经方原的赞同,景杰确实没有擅自更改既定战略的权力,若是再派去浙江请示方原,一来一回耽搁的时日太长,布防时间也来不及。

景杰沉吟了一会,终于还是决定坚持原来的方略,“公主,还是照原定方案,守卫长江防线吧!”

坤兴公主粉脸儿急得通红,忙说道,“三叔不去我去高邮卫,无需多调遣玄甲军士,只要扬州府的卫所军士便足矣。只请三叔令京口码头的水师,严密关注瓜洲渡,若有朝廷水师攻打瓜洲渡,便北上援救,这总不违背方总督的方略吧!”

京口码头的施福也是个水战老鸟,当然会实施动态防御的策略,伺机歼敌,并不会死守京口。若朝廷水师攻打瓜洲渡,京口水师自会从后进攻,一举歼敌。

众人愕然望着她,凭区区和豆腐兵一般无二的扬州卫所兵,怎能挡住周遇吉的十万明军?坤兴公主此去扬州府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景杰沉吟着说,“公主真的要去守高邮卫?”

坤兴公主凝望着远方的太湖,思绪已回到了初到扬州府的那一日,悠悠的说,“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扬州百姓是怎么万人空巷的夹道欢迎我的。这么好的百姓,你们想弃,我绝不会弃!”

她又瞪了小苑一眼说,“反正苑夫人也巴不得我去扬州送死,正合了苑夫人的心意,苑夫人总不会再反对吧!”

小苑粉脸上是面不动容,内心却在窃喜。以区区五千卫所兵抵挡周遇吉的十万明军,这场战争怎么看,也是必败无疑,坤兴公主想去送死,她岂会不成全?关进诏狱,还不敢真正要了公主的命,她自去战场送死,那就与人无尤,方原事后知晓也不可能责备自己

小苑抿嘴一笑说,“公主,你真是误会我了,我也是为了公子,为了玄甲军作想。既然公主宁可去战场,也不愿接受锦衣卫的审讯,我无话可说。但,军营有军营的规矩,公主要拿军政大事当儿戏,便该立一个军令状再出征。”

她将坤兴公主所有的退路都算计到了。

若公主去高邮卫战死那是最好不过;若她假意去高邮卫,真的是想逃归朝廷,那也去了小苑最大的心病;若公主去高邮卫是拖延时日,逃回江南之时,便可以军令状将她正法。

坤兴公主还能继续留在江南与小苑争宠的唯一出路,就是打胜这场扬州保卫战,这在小苑看来是绝无可能。甚至方原、景杰来判断,扬州府也是必丢无疑。一个娇生惯养,从未上过战场的公主,面对周遇吉这种满清铁骑都能去咬上几口的大明悍将,还能创造什么奇迹?

坤兴公主二话不说,当着小苑的面,爽快的立了军令状。

景杰亲自护送公主回寝居,半路上景杰忍不住开口问道,“公主为什么要去扬州府送死?”

坤兴公主低了目光,小琼鼻微微抽搐的说,“驸马,还有玄甲军、内阁上上下下都认为我是朝廷的内奸,我就要证明,我不是内奸,绝不会出卖驸马!”

“若这一场扬州保卫战输了,死了就死了吧!若这一战胜了,驸马,还有你们总不该对我再有疑心。”

坤兴公主对方原真的是一往情深,连生死也抛在脑后。方原有妻如此,真的是比那个苑夫人强上百倍。

景杰鼻子微微一酸,叹声说,“但这一战,我真的不能派出援军,公主此去扬州是九死一生!”

坤兴公主拭了拭泪水说,“就请三叔向驸马说明实情,我是真的喜欢他,不是内奸!”

景杰强忍着泪水,默然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公主的寝居门口,景杰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玄甲军虽派不出水师、兵士支援公主。但,还有一支兵马却可以随公主北上扬州府。”

坤兴公主兴奋的问道,“还有哪一支兵马?”

景杰沉声说道,“就是驻扎在京口码头的,靠着劫掠长江、大运河私盐为生的海沙帮。”

坤兴公主从未听过这个海沙帮的名头,愕然问道,“什么海沙帮?头领是谁?”

景杰淡淡的说道,“海沙帮的龙头就是曾经的梁山大头领梁敏,海沙帮有帮众两千人,个个都是常年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还有各种小型战船五十艘,擅长江面水战。若有海沙帮的支援,朝廷的水师一时半会也占不了上风。”

坤兴公主忙问道,“那梁头领愿不愿随我一起去死守扬州城呢?”

这个话景杰还真是无法回答,梁敏是被方原赶出玄甲军的,目前与方原是结盟分赃的关系。他会不会将海沙帮带入扬州九死一生的战场,景杰也没有把握。

景杰缓缓的说,“我曾经对他有救命之恩,我与公主一同前去说服他,或许他会卖几分面子!”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大将风度

次日,景杰就带着公主前去海沙帮,去和梁敏商议援救扬州府的事宜。

海沙帮大堂,梁敏,还有一众兄弟摆开了阵势,迎接景杰的到来。因公主千金贵体,不便在这种男人扎堆的场合露出女儿身,以免引来亵渎的目光,也就女扮男装,扮作一个小男仆,跟在景杰身后。

当初梁敏走私私盐,本该按军法处治,但是景杰在方原面前保了梁敏一命,对梁敏确实有救命之恩。

梁敏哈哈大笑着迎上了景杰,拉着他到了龙头位上坐了,“主帅,今日怎么有空来我海沙帮一游?”

景杰开门见山的说,“梁统领,如今朝廷大军南下,兵逼扬州府。我想请梁统领也出兵出力,支援这次大战。”

梁敏爽快的说,“既然主帅开口了,我有什么话说?我已将扬州、淮安二府堂口的帮众全调回京口码头,只要朝廷大军敢过江,京口码头就过不来!”

海沙帮主要的买卖就是劫掠私盐,所以至少有大半帮众都在扬州、淮安两个淮盐产区监视有没有买卖私盐的。如今梁敏将扬州、淮安二府的帮众调回江南,打着替玄甲军守卫京口码头的名义,其实是逃回有玄甲军驻扎的京口码头,更为安全。

景杰迟疑的说,“我想梁统领率军北上,驻守扬州府。”

梁敏上下打量着景杰,神色阴沉了下来,“主帅,玄甲军也在京口码头裹足不前,却偏偏要我海沙帮去扬州府抵抗明军,是拿我们当傻子啊?!”

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景杰也知这个要求实在过分了些,稍作解释说,“玄甲军必须要护卫江南诸府的平安,不能轻举妄动,只能请梁统领......”

梁敏厉声打断他的话儿说,“主帅,你这话是相当不厚道,就是将我海沙帮帮众当弃子,去扬州府送死。”

海沙帮的几个小头领也齐声叫喝,不愿前去扬州府送死。

群情激奋,梁敏朗声说道,“主帅,你若是来讨杯酒喝,我无任欢迎。但若要我海沙帮平白去送死,绝不会遵命,主帅,请回吧!”

他拒绝得十分干脆,景杰总不能强迫他们去扬州,纵然强迫着去了,也是乌合之众,一战而溃。

“两千帮众齐卸甲,再无一人是男儿!”

动听得犹如黄莺唱歌儿的声儿在男人对里响起,虽然带着满满的讥讽,但却瞬间吸引了众人的关注。

说话的人是坤兴公主,这首诗也是当年五代时期,后蜀国的花蕊夫人在亡国后所作,坤兴公主将花蕊夫人的诗修修改改,也算是应景。

梁敏一听就是女人在说话,被一个女人嘲笑,他是雷霆大怒,起身怒喝,“谁,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坤兴公主从景杰身后越众而出,花容平静如水,直直瞧着梁敏说,“是我说的,朝廷的大军还没到扬州,海沙帮就弃了扬州、淮安所有堂口,全逃回江南。谁人算是男儿,出来令我瞧一瞧?”

梁敏的目光落在坤兴公主的身上,来来回回瞧了好一会,突然认出了公主的身份,忙半跪在地,冲她行礼,“原来是公主纡尊降贵,小的拜见公主,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有何赐教?”

其他海沙帮小龙头,帮众都没见过公主什么样儿,但见大龙头都跪了,也就跟着齐齐下跪。

坤兴公主愕然望着众人,在她的印象中,似乎从未与梁敏打过照面,这个海沙帮龙头梁敏是什么认出她来的?

公主忙令众人起身,又说道,“梁统领,我此来海沙帮只有一个缘由,就是想请海沙帮两千帮众,前去守卫高邮卫。”

她令仆人抬上了一个重重的箱子,摆在大堂上,打开箱子,内里全是田契、地契。

公主环视一周,继续说道,“这里是两万亩皇田的地契,只要海沙帮愿随我去守卫扬州府,这些地契,就是战前犒赏你们的。”

景杰与她一唱一和的说,“而且,此战过后,愿从军的,每个海沙帮小龙头升卫所百户,每个帮众,根据战功擢升总旗、小旗;愿经商的,在淮安府划拨一个盐井,供你们经营。”

众头领面面相觑,公主、景杰提出的这个条件那是相当丰厚。他们本就是干的用命换钱的买卖,公主二人就以皇田、官位、盐井在买众人的性命。两千帮众,两万亩良田,怎么算计,每个小龙头都能成为一个良田百亩的小地主,至不济战死,也能留给父母妻儿。若能活下来,还能洗清流寇的身份,当了百户也算是衣锦还乡。或是拥有一个盐井,就不必劫掠私盐,立刻漂白成盐商。

何况坤兴公主不是空口白话,先兑现了田契、地契,满满的诚意。众头领都在蠢蠢欲动,齐齐望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梁敏。

梁敏早就是混迹绿林黑道多年的老油子,这些些的土地,盐井能买动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龙头,却买不动他去卖命的。若他想要土地,早留在山东梁山当大地主了,何必提着头来江南混?

坤兴公主见梁敏迟迟不愿接话,又说道,“梁统领,我知道你不稀罕这些土地,盐井,但有一样东西,你一定很想要。”

梁敏怔怔的望着她说,“什么?”

坤兴公主花容肃然的说道,“名留青史!你放弃了梁山首领的位子,放弃了大地主的机会,跟着方总督来江南就是为了博一个封侯拜将,名留青史的机会。”

梁敏哈哈大笑说,“公主,所谓盛世,不过是皇室贵胄的盛世;所谓青史,不过是王侯将相的青史。你见过史书会为百姓、流寇立传?我梁敏不过是一个流寇,纵然战死,史书上也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坤兴公主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若一个公主,一个好汉龙头,两千忠勇的帮众死守高邮卫,青史会不会大书特书一笔?!”

梁敏满脸的笑容僵在脸上,愕然问道,“公主,难道你也要去守高邮卫?!”

坤兴公主令仆人取来了之前签好的军令状,在他面前扬了扬,“是,我会去守高邮卫,这是我立下的军令状。若高邮卫没了,我会受军法处治。”

梁敏这一下是大吃一惊,坤兴公主娇滴滴的千金之躯,竟然会亲自去守高邮卫。历史上也有梁红玉,花木兰,甚至本朝也有秦良玉这些女人上战场的先例,但公主亲自立军令状上战场的,发生历朝历代也是匪夷所思,耸人听闻的事儿。

他半信半疑的令人去取来军令状,仔仔细细的阅了,果真如坤兴公主所言,公主的性命是和高邮卫紧紧连在一起。

梁敏迟疑着放了军令状,再次望向公主,“公主,你真不怕死?”

“怕啊!但我更怕没有尊严的活着!”

坤兴公主轻笑一声,笑颜如花,“梁统领,集结海沙帮帮众,两日后,我们出发前去扬州府!”

她不容分说的抛下这么句话,又冲景杰说,“三叔,我们走吧!”

景杰对她今次的表现是暗自钦佩,她虽着了布衣,却难掩母仪天下的雍容华贵。面对梁敏这些下九流的流寇,谈笑自若的大将风度,彻底镇住了所有人的气场。

梁敏虽还未答复,但,是一直当劫掠的流寇混吃等死,还是轰轰烈烈的战上一场,其实梁敏已别无选择。

两人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梁敏低沉的声儿,“好,既然公主不怕死,我梁敏也不怕,高邮卫这一战,我海沙帮来扛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姐弟齐心

三日后,景杰亲自陪同坤兴公主一行前去扬州城布置防务。

梁敏则集结了海沙帮的两千帮众,从京口码头北上,经瓜洲渡进入扬州府。

海沙帮的四、五十艘小型战船,还有五百帮众,也驻扎在瓜洲渡的卫城。余下的一千八百帮众则越过扬州城,直接前往高邮卫驻守。

坤兴公主进入扬州城时,却发现吴越王朱慈焕早她一日就到了扬州城。姐弟两人在扬州城突然碰面,均是大感意外。

前去扬州府衙的途中,公主向朱慈焕说了立了军令状,坚守高邮卫之事,又追问朱慈焕不留在内阁写票拟,为什么也会到扬州城这个险地。

朱慈焕低声说,“皇姐,冒先生告诫我,此战一开,老师必然和朝廷彻底翻脸。我身为朝廷的皇子,又是老师的学生,夹在中间处境会十分尴尬。先生要我必须以实际行动做出抉择,是信任朝廷,还是信任老师。”

“我左思右想了三日,母后、皇兄真是心胸狭窄,擅自挑起事端。若老师没了,我也会被押回朝廷,和父亲一样被软禁起来。所以,我还是信任老师,这次来扬州城,就是要守卫扬州城,与朝廷划清界限。”

坤兴公主一听,原来两姐弟此行的目的是一样的,就是对母后、皇兄的行径彻底失望,只能选择与朝廷划清界限。

朱慈焕突然想起了周皇后、太子是坤兴公主的至亲,当公主的面说出这些话,或许会令她难堪,便说道,“皇姐,我随口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皇姐,你为什么要去高邮卫?”

坤兴公主抿嘴一笑说,“我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扬州府是驸马的,也是我的,就不能丢!”

众人说着话儿,已到了扬州府衙,知府曲从直,还有一众府衙官员将众人了迎了进去。

扬州府眼下唯一的指望,就是景杰派出的援军,曲从直向吴越王、公主行了礼,便冲景杰问道,“景帅,你这次带来了多少兵马援救扬州府?”

事关扬州府的防务,景杰自然不能信口开河,如实的说道,“玄甲军必须主持长江防务,不能轻动,这次来援救扬州府的,是两千海沙帮帮众。”

知府曲从直,其他府衙官员听了是大吃一惊,景杰不派玄甲军前来,派盗匪前来援救,那就是准备放弃扬州府了。

曲从直挂心的是扬州府数十万百姓的安危,忙捉着景杰的手哀求说,“主帅,刚刚得到的军报,攻打扬州府的,不止周遇吉的八万晋军,还有总兵高杰的五万明军,求你立刻发兵,救救扬州府百姓吧!”

周遇吉的军纪无可非议,高杰这人就名声在外了。他本是李自成的部将,后来和李自成老婆私通,给李自成戴了绿帽子然后投降了朝廷。此人麾下的官兵军纪败坏,比之左良玉也不遑多让。

孙传庭本人不愿背负背信弃义的名头出兵,麾下诸将也不愿去和方原的玄甲军硬碰硬,麾下唯一愿意领军出征的只有总兵高杰。

高杰愿意出征扬州府,目的是相当的单纯,就是奔着劫掠来了。朝廷会应允军纪败坏的高杰出征,那就是默许高杰可以在扬州府大肆奸淫掳掠。甚至还有传闻,孙传庭给高杰下了密诏,默许高杰劫掠扬州府。但劫掠来的钱财,必须上交一半给孙传庭,用来练兵、募兵。

知府曲从直,还有扬州府的官绅、富商之前是准备在朝廷、方原间骑墙观望的。若方原不来救扬州府,扬州府就选择投降朝廷。

但直到山东的情报传来,朝廷两路出兵,其中一路是高杰领兵,甚至还有劫掠分成的传闻时,这才知道今次扬州府是大祸临头,纵然投降也免不了被搜刮个干干净净。所以众人这才彻底死了投降朝廷的心思,巴望着玄甲军的救援。

景杰还未说话,朱慈焕已拉着曲从直的胳膊说,“曲知府,我和皇姐,还有两千海沙帮帮众都来支援扬州保卫战。景帅当然不会置之不理,你在担心什么?”

曲从直连连称是,但内心却不以为然,来两个亲王,公主,还有两千乌合之众的盗匪,不拖后腿已是阿弥陀佛,有个屁用啊!他求助似的望着景杰,指望着手握军权的景杰能不能给点干货。

景杰只能对他稍作安抚,“曲知府应该发动扬州城的官绅、百姓,全力自救,等待方总督回师救援。我会率三万玄甲军士驻扎在京口码头,若战情有利,也随时可以北上扬州府救援。”

他是胡吹大气,直接将京口码头的一万军士吹到了三万。

曲从直终于听到点干货,虽然是将扬州城放在了第一线去抵御明军的攻势,而将玄甲军布置在江南。但京口码头离扬州城也就一江之隔,若有紧急军情,还是可以及时救援的。

再说,眼下有一个公主,一个王爷在扬州城内,就是两个最大的筹码,身为玄甲军主帅的景杰也不会眼睁睁坐看扬州城失陷。

曲从直稍稍定了定心神,望了望景杰、公主、朱慈焕三人,“如今该怎么自救?”

景杰朗声说道,“公主率一千玄甲军士,一千五百海沙帮众,死守高邮卫;吴越王率一千卫所兵,还有五百海沙帮的战船,死守瓜洲渡。曲知府将余下的卫所兵全集结在扬州城,并组织扬州城的百姓,壮丁,死守扬州城。三城互为犄角,周遇吉、高杰就是再强,一时半会也突破不了这道防线。”

曲从直本打算将公主、吴越王安排在扬州城,好吃好喝的供着就行。但一听公主、吴越王也要参战,甚至瓜洲渡,高邮卫,一水一陆,可以说是最前线的战场。若这两人有一丝损伤,方原岂会放过他这个扬州知府?

他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连声说道,“王爷、公主,冲锋陷阵自有卫所的指挥使,你们就请在扬州城坐镇指挥。”

坤兴公主说道,“曲知府,景帅已安排了,我和海沙帮帮众一同前去高邮卫。”

朱慈焕也说道,“瓜洲渡是扬州城的门户,我带一千人守瓜洲渡。”

曲从直愣在当场,他本以为朱慈焕、坤兴公主来扬州府就是来做做秀的,等军情紧急时就会撤离扬州。但眼下一个王爷、一个公主真的敢去最前线的战场,倒是令他着实的吃了一惊。

景杰正容说,“曲知府,你不用怀疑,这次公主,吴越王是主动请战,甚至已与我立下了军令状。”

“公主立军令状?这是什么情况?”

曲从直听了是暗自咂舌,只觉得中间的水太深,看不透也摸不清,还是少说为妙,便闭口不再劝。

景杰布置了军务,便沉声说道,“扬州府就交给诸位了!眼下朝廷、左良玉一起出兵三、四十万攻打浙直,已是扬州府,甚至是浙直生死存亡的关头,想求生,必置之死地而后生!”

待众人散去后,景杰望着坤兴公主、朱慈焕二人的背影,心里突然生出一种玄之又玄的预感,这对大明皇室的姐弟,今次的扬州保卫战或许真的能创造一个奇迹!

第三百五十四章 投鼠忌器

坤兴公主一行抵达高邮卫时,周遇吉的八万晋军,高杰的五万明军,还有京城水师,已分兵进入扬州府境内。

因前方军报,高邮卫已进驻了数千军士,意图据守。周遇吉这一路便打算稳扎稳打,先攻取高邮卫,再南下进军扬州城。

高杰本就是冲着劫掠扬州城来的,自然不会去啃那个没有任何好处的硬骨头-高邮卫,而是绕过高邮卫,直接攻打扬州城。

京城水师有战舰一百五十艘,运兵船两百艘,由内阁首辅、兵部尚书张国维率领,天津卫指挥使费成为主将,沿着大运河南下攻打瓜洲渡,切断扬州城的一切联系。

凤阳府的马士英,黄得功二人,在左军撤出凤阳府后,也接到了朝廷的诏书,替双方说和,令马士英、黄得功二人率凤阳府的明军,水师攻打南京城的龙江码头,镇江府的京口码头,以策应朝廷大军的攻势。

在朝廷真正出兵后,左良玉、左梦庚也依照之前的算计,令集结在和州、滁州的十万左军强渡长江,攻打池州府;再令大将金声桓率十万左军,还有左军所有的长江战船三百艘,攻打采石矶。只要能攻破采石矶,便能攻入南京城大肆劫掠。

南京城内的朱慈炤,还有高弘图、姜曰广等大臣本想策应朝廷的攻势,在南京城挂起降旗,断绝采石矶玄甲军的军粮供给,却被南京司礼监太监王承恩极力阻止了。

如今的南京城与采石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采石矶玄甲军撤退,左军进入南京城的话,南京城必然会面临最大的浩劫。无论朱慈炤,高弘图,还是那些官绅,金陵商帮的富商,全都难逃一劫。

主政亲王朱慈炤犹豫不决,高弘图、姜曰广等人除了忠心,也没什么能力来应付眼前的乱局,手足无措。

既然南京官府保护不了南京城,便只能自救。司礼监太监王承恩,官绅代表刘敬,金陵商帮的赵明义站了出来,不仅没有断绝采石矶的军粮,甚至还组织五千精壮家丁,前去采石矶和玄甲军一同参与守卫。

至此,南直隶诸府已是处处烽火,应付着四面八方而来的围攻。

高邮州与明太祖朱元璋的老家凤阳是一水相隔,所以朱元璋也非常重视高邮卫的筑造。不仅扩建了高邮城,还在高邮城外建造了一个卫所军城,就是高邮卫。

高邮州南北东西各五里,有四道城门,还有水门。海沙帮众,玄甲军士只有三千人,防守偌大的高邮城,显然不利。

经过公主、梁敏实地考察后,决定放弃高邮城,去防守高邮卫。

这个高邮卫军城面积不小,只有两道城门,军营可以驻守一万军士。其时,周遇吉的明军随时南下,高邮卫的卫所兵早就逃回扬州城,军营是空空如也。

周遇吉派人送来了劝降书,令高邮卫立刻投降。

坤兴公主一面令人回信拖延时间,一面令梁敏将高邮城官仓的粮食,还有城内兵器库的刀枪、火铳、弓弩等守卫的军器全搬到高邮卫。粮食有五千石左右,这些粮食足以支撑三千军士半年的用度。

坤兴公主、梁敏等人布置好一切防御,三日后,没有得到正面回应的周遇吉,立刻率明军终于抵达了高邮卫。

八万明军将高邮卫围了十重,站在高邮卫墙头望去,入目的是密密麻麻军营。海沙帮帮众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才知道行军打仗不是江湖械斗,吓得是胆颤心惊。

第二日清晨,周遇吉喝令一千明军在高邮卫前架设了十门火炮,只要他一声令下,便会炮轰高邮卫。区区一个高邮卫城防,能扛得住几炮?以周遇吉的估计,最迟两日便能攻破小小的高邮卫。

梁敏等人站在墙头,望着明军的火炮默不作声。他们搜遍了高邮城,高邮卫都没找到一门火炮,敌我军器如此悬殊,这一仗还怎么打?

公主立刻令梁嬷嬷等宫女抬出了出嫁到江南时所乘坐的凤撵,就这么高高的立在高邮卫墙头,并派一个宫女前去明军军营传话,要与明军主帅周遇吉面谈。

周遇吉身为主帅,本来也不会亲身去和敌军面谈,但见到墙头上的凤撵,还有宫女来报坤兴公主在高邮卫里,他是不得不引起重视。

坤兴公主乃是周皇后的独女,监国太子唯一的妹妹。今次出征前,无论周皇后,还是监国太子都一再向他嘱咐,一定要将坤兴公主平安带回朝廷。

眼下,坤兴公主是见到了,但却站在高邮卫的城墙上。以周遇吉的估计,坤兴公主八成是被玄甲军强行押到战场,作为人质的。高邮卫的玄甲军想面谈,那就谈吧!若能平安救回坤兴公主,也算是提前完成了周皇后、太子私下交代的任务。

双方约定了各带十骑,到军营至城门的正中面谈。

梁敏,还有十个海沙帮帮众护卫着公主的凤撵到了城外,周遇吉早已等候多时。

周遇吉一眼就认出了凤撵之内的真是坤兴公主,忙行了一个军礼,“臣拜见公主。”

他行过礼后,目光却移向凤撵之侧的梁敏,以为这人才是今次谈判的主角,“放了公主,交出高邮卫,本督饶你们不死!”

却不料梁敏还未说话,坤兴公主已朗声说道,“周总督,今次与你谈判的人,是本宫。”

周遇吉这下是真的大吃一惊,原来公主并不是被押来作人质的,而是前来高邮卫守城的,“公主,这,皇后、太子想念公主得紧,公主还是随臣回京城吧!”

坤兴公主淡淡的说,“周总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眼下你入侵驸马的扬州府,本宫除了坚守高邮卫,还能去哪儿?”

周遇吉见她是铁了心不回,还有什么可说的,尴尬的一笑说,“那公主找臣来谈什么?”

坤兴公主说道,“周总督,朝廷与方原之间定有误会,双方还是暂且罢兵吧!兵祸一开,那就再没了回头路。”

周遇吉默然了一会,开口说道,“臣只负责行军打仗,如今臣得到的军令就是攻打南直隶,军令如山,公主,请回吧!”

坤兴公主又说道,“周总督,本宫与你说不明白,你派人回京城禀报母后、皇兄,让他们亲自前来。”

周遇吉不会给她拖延时间的机会,还是摇了摇头,“臣只是一个军人,不敢僭越,插手皇室之事,还请公主见谅。”

坤兴公主苦涩的一笑,扔出了一纸书信,落在地上,“周总督,这是本宫亲手所书,写给母后、皇兄的。你若有心,就派人送去朝廷。你若执意要开战,本宫就在城墙上,你就下令炮轰吧!”

坤兴公主抛下这句话,便令梁敏等人返回了高邮卫。

她扔下这封书信,就是给周遇吉出了个难题。事关大明皇室,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周遇吉哪里敢隐瞒这封书信的存在?

周遇吉无奈的令军士拾起了公主的书信,回了火炮阵地。

他凝望着高邮卫的城头,坤兴公主言出必行,真的站在城墙上,与明军对峙。

周遇吉也是个战场的老鸟,当然不会被公主的三言两语就吓唬退了。他根本不信一个在深宫的公主在火炮声中,还敢站在城墙之上。

崔云问道,“总督,何时开炮?!”

周遇吉沉声说道,“左首的三门火炮,一次炮击。”

左首的三门炮离城门最远,他其实是想吓唬吓唬坤兴公主,令这个娇滴滴的公主知道,战场不是她皇宫的闺房,远比她想的残酷,令她知难而退。

第三百五十五章 兄妹对峙

“轰轰轰!”

火炮阵地三声炮响,铅弹砸得高邮卫城墙乱石横飞,城墙上的海沙帮帮众也纷纷躲避。

坤兴公主却一动不动,仍是坚持站在城门之上。

城门上的情景,周遇吉用瞭望镜看得一清二楚,公主并不是在讹诈他,而是真的视死如归!

他也是个识英雄重英雄的,对坤兴公主是既吃惊又钦佩,更多的则是左右为难。

下令继续开炮吧!枪炮无眼,若城头上的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他纵然凯旋而归,该怎么向周皇后、监国太子交代?

原地驻守吧!区区一个高邮卫都久拖不决,这次声势浩大的南下,不就成了一个笑话?

部将崔云再次问道,“总督,开炮么?”

周遇吉微闭双眼,犹豫了至少有半个时辰,在权衡所有利弊之后,终于叹了口气,将公主的书信交给崔云,“立刻派人八百里快马送去京城,请朝廷定夺!”

因公主的突然阻拦,周遇吉选择暂时息兵,只围了高邮卫,而派出数路军士前去接管扬州府其他州县。

二十日后,监国太子朱慈烺亲自率了两千神机营自京城星夜驰骋赶到了高邮卫。周遇吉连忙出营十里,将太子朱慈烺接到了军营之中。

朱慈烺也不耽搁,立刻令军士到高邮卫下,传话要和坤兴公主出来谈判。

坤兴公主听说皇兄朱慈烺亲自到了,也急匆匆赶到城墙,在梁敏等一百人的护卫下出了城,又令梁敏等人止步在五十步外。

太子朱慈烺在一百神机营的护卫下,靠近了高邮卫,见坤兴公主是独自前来,也撇下了神机营在五十步外,单人匹马而来。

兄妹二人隔了五丈的距离,朱慈烺勒马而止,凝视着分别已有两年的公主,脸色阴沉了下来,厉声说道,“娖儿,立刻随我回京城,我会照顾你一生锦衣玉食。”

坤兴公主惨然一笑说,“我的驸马在南直隶,我不想回京城。”

朱慈烺怒说,“招方原当驸马,本就是父皇昏了头。那个逆贼将你囚禁,有什么资格再当这个驸马。这些日子你真是委屈了,我和母后等想你得很,娖儿,回来吧!”

坤兴公主双眸泪水几乎要夺目而出,又强忍了泪水,呵斥他说,“不许说父皇,驸马的坏话。驸马战满清,平郑氏,驱倭寇,乃大明中流砥柱,绝非逆贼,我是心甘情愿与驸马在一起,一点都不委屈。”

朱慈烺见她还在冥顽不灵,恨不得立刻纵马上前将她直接捉回去。但见到她身后的一众护卫,若起了争执,乱军之中,谁也不能保他这个监国太子周全。

朱慈烺恼怒的说,“那你写一封书信,想与我和母后谈什么?”

坤兴公主拭了拭泪水说,“我想问,明明双方都已和谈,为什么朝廷会突然翻脸,兴兵南下?”

朱慈烺冷声说道,“方原就是想要我的命,我和方原势不两立,和谈什么?!”

坤兴公主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只能善言劝说,“皇兄,我不知你为什么对驸马有如此成见,至少我从未听驸马说过要你的命。无论双方有什么误会,和谈要什么条件,大家都是一家人,可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趁现在两军还未兴兵祸,皇兄先退兵吧!战事一开,一切再无法挽回!”

朱慈烺仰天大笑说,“方原如今深陷福建战局,正是朝廷夺回南直隶,歼灭方原最好的机会,焉能错失良机?娖儿,我再说一次,远离战乱之地,乖乖的随我回京城。”

坤兴公主见他是执迷不悟,花容露出一抹失望,深嘘口气说,“皇兄,我也再说一次,我是驸马名正言顺的妻子。你这么想杀驸马,就连我一起了吧!”

朱慈烺以马鞭指着她说,“朱徵娖,你信不信我立刻攻破这个高邮卫,将你捉回去家法处治!”

坤兴公主抿嘴一笑,丝毫不让的回敬他说,“朱慈烺,你有几分本事,我还不清楚,和驸马根本就没得比。你若有能耐攻破高邮卫,活捉了我,我立刻向你赔罪,今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朱慈烺最不愿听的,就是他不如方原,父皇、母后这么想,他也就忍了。妹妹也这么想,那就牵涉到男人之间的争斗,当下狠狠的说,“好,朱徵娖,你给我等着!”

兄妹的谈判再次破裂。

坤兴公主抛下了这么句话,也不再多说,返身回了高邮卫,城门再次缓缓的关闭。

朱慈烺怒气冲冲的回了军营,口中还在念叨着,“朱徵娖,我不如方原?我定要活捉了你,让你好好瞧一瞧,我和方原孰强孰弱。”

军情紧急,周遇吉忙上前请示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朱慈烺余怒未消,厉声大喝,“立刻攻破高邮卫,活捉公主,余下的反贼一个不留,尽数屠了。”

周遇吉见他是被怒火冲破了理智,又再次明言,“太子,攻破高邮卫举手之劳,但要活捉公主却难上加难。”

朱慈烺冷冷的盯着他说,“周总督这是什么意思?”

周遇吉直言说,“我军若用火炮炮轰高邮卫,高邮卫旦夕可下。但公主不畏生死的站在城墙上,若用火炮炮轰,谁也不能保公主周全,活捉难啊!”

朱慈烺想了想说,“周总督,朝廷的军令是,不论怎么攻破高邮卫,皇妹须平安无事。若皇妹有一点损伤,出征之人皆无功有过!”

周遇吉听了他这个荒诞的军令,和当年建文帝下令两军交战不得打伤成祖皇帝是如出一辙的荒唐,不由得大吃一惊,“太子,若不能使用火炮,怎么攻破高邮卫?”

朱慈烺反问他说,“周总督,大明之前的秦汉、三国、唐、宋、元蒙全都没有火炮,他们就不攻城了?!白起、韩信、卫霍,甚至大明的常、徐二位将军,他们没有火炮怎么也成了一代名将?!我和母后只是想要皇妹一人的平安,怎么就难如登天,再难能有保卫大明江山社稷难?!”

周遇吉被他连番的讥讽得哑口无言,但朱慈烺带来的就是军令,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是,臣会全力拿下高邮卫,活捉公主!”

周遇吉拱手领命去了,刚出了军营,就遇上了副将崔云,上前问道,“总督,高邮卫打还是不打?”

周遇吉无奈的说道,“打,但不能用火炮。”

这世上还有这种自断一臂的打法,崔云听了是大惊失色,“这,算什么打法?”

周遇吉仰天长叹说,“这是朝廷的军令,必须活捉坤兴公主,你们纵然用血肉之躯去填,也要攻下高邮卫。”

崔云怒说,“太子全不知兵,简直就是胡闹。总督,你也该知,这仗根本没法打!”

周遇吉一耳光打在他脸上,将他掀翻在地,怒声呵斥,“崔云,本督焉能不知?但,这是朝廷的军令,本督再说一次,军令如山,违令者,立斩!”

次日清晨,明军开始出营列阵,准备攻打高邮卫。

坤兴公主、梁敏瞭望着明军攻城的阵营里,已没了火炮的踪影。

坤兴公主暗中松了口气,皇兄终于还是中计了。朱慈烺对她超越了兄妹之情的暧昧,她是了然于胸。昨日就是故意用方原去刺激朱慈烺的,没想到这个皇兄真的将火炮全撤了。

无论朱慈烺有没有本事,对她的关心、疼爱是毋庸置疑的,坤兴公主的计谋虽然成功了,花容却不见半点喜色,只是在心中轻叹了声,“皇兄,谢谢!”

梁敏愕然问,“明军为什么突然撤了火炮?”

坤兴公主淡淡的说,“梁统领,明军已没了火炮,守卫高邮卫之责,就全在你身上了!”

没了火炮的明军就如同拔了牙的老虎,梁敏的信心又恢复了几分,拍了拍胸口说,“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远方的平野,明军的军阵开始前移。

高邮保卫战,终于开始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速战速决

郑森的五万郑军在断绝了军粮的情况下,在二十八都军镇已坚守了一个月。郑军先是吃光了囤积的军粮,又开始抢掠军镇百姓储存的粮食,猪羊。到了最后,连随军运输的骡、牛也全杀了吃了,苦苦支撑着,与方原继续对峙。

方原在军营里却接到了一个景杰从南直隶传来的军报,虽然他要求景杰每日必须八百里快马发送军报,但今日的这份军报却真的令他慌了心神。

坤兴公主竟然想坚守扬州府,带了两千海沙帮帮众,一千玄甲军士前去高邮卫驻守,抵御周遇吉的八万明军!

方原将军报重重的拍在大军案上,怒说,“这个坤兴公主,她已经疯了?!景杰这个玄甲军主帅竟然也会应允?!”

护卫的胡琦伤势已痊愈了大半,偷偷瞥过方原接到的军报,也是吃了一惊,公主亲自前去前线,这也太过匪夷所思,“公主她会不会是想趁机投降了朝廷?”

方原对坤兴公主的忠贞还是很有信心,他担心的是坤兴公主的安危,起身在军案前心神不宁的来回踱着步,“不,她不是想投降朝廷,她是真的想凭一个高邮卫,抵挡朝廷南下的大军。”

胡琦乍舌说道,“这,绝无生机嘛!”

方原口中不断的念叨着,“这封军报是十日前发出的,也就是说,如今公主是否还活着,也是未知之数。这个蠢女人,当行军打仗是闺房绣花,做月饼啊?!我堂堂玄甲军数万男儿,需要她一个蠢女人去抛头露面,抵御外敌?!”

胡琦听着他虽是在喝骂公主,但言语间的关切却是路人皆知,他是真的挂心公主的安危,才会口不择言的乱骂,“总督,要不派出一支偏师回援南直隶?或是令施统领的水师回援?”

方原缓缓的坐回了大军案前,深嘘口气,郑森断了军粮还在死撑,就是在等自己撤军。若此时但有一丝兵马回援的迹象,郑森就会生出胜利在望的曙光,必然会继续咬牙坚持。这一仗何时才能结束,那就遥遥无期。

何况,派出一支万人的偏师回援,对南直隶的形势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解不了围的。

如今已是双方对峙的关键时刻,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者!

方原将这封军报烧了,摇了摇头说,“公主她既然自投死地,只能自求多福了,希望会有奇迹出现吧!”

他凝视着军令牌,又陷入了沉思,但总不能就在这里无所事事的干耗着,必须要做点什么来速战速决了。

方原立刻召来了熟悉福建地形的甘辉,问道,“甘统领,郑森一直坚守二十八都军镇,他还有没有其他退路?!”

甘辉想了想说,“二十八都军镇,北有仙霞关通浙江,南有枫岭关通福建,西有六石关通江西,东有安民关。”

方原一听便知关节所在,仙霞关、枫岭关已是此路不通,郑森是不可能撤去江西的,唯一的撤退出路,就是这个安民关,连忙追问,“安民关是什么情况?”

甘辉如实的答了,“安民关是一个小关,至少有五十里山路,路险难行,所以通常不会有大军从安民关行进。但过了安民关,龙门岗,就可以撤离至衢州府,再经处州、温州府出海。”

方原点了点头,对郑森的军事计划已了如指掌,坚守到最后,实在不成就从安民撤退至衢州、处州、温州出海南逃。换句话说,只要做出攻打安民关的架势,郑森在二十八都军镇就呆不下去。

方原立刻找来玄甲军副帅赤古台、山地特种营的统领纳吉。

他令纳吉派三千畲人,带足了压缩饼干,翻越仙霞岭一百里崇山峻岭,前去奇袭安民关。若遇二十八都军镇撤离的郑军大军来夺关,不必恋战,撤关放行。

他又令赤古台率仅有五千玄甲铁骑前去龙门岗的出口伏击,待郑军撤出龙门岗山岭,半道而击,给予这支顽抗的郑军致命一击。

赤古台、纳吉二人领命而去,方原又对甘辉交代,“将大喇叭喊话的内容再改一改,若郑军,还有那支蛮人雇佣军再敢顽抗,千户以上军官,族灭三族,抄家财;百户以下军官、士兵,族灭高堂、妻儿。”

古今打仗,还没有族灭敌军军官、军士的先例,方原发出这道残酷的军令就是在打心理战,要速战速决的征服福建,回师援救南直隶。

二十八都军镇的夜风呼啸,郑森孤独的站在军镇墙头,望着星火点点的仙霞岭。自从方原的族诛令一下,这些日子,逃亡仙霞岭,枫岭关的郑军军士也多了起来。之前的五万郑军,如今已逃去了一半;五万蛮人雇佣军,大部部族也与枫岭关的郑芝豹谈好撤离条件,分批次的从枫岭关撤走了。

如今的二十八都军镇里,只剩下不到三万郑军,还有一万蛮人雇佣军,这些全是被郑森个人魅力所感化,自愿留下与郑森共存亡。

周全斌走到他身边劝道,“总兵,夜间太冷,回去休息吧!”

郑森深吸了一口山风,喃喃的说,“邦宪,二十八都军镇守不住了吧?!”

周全斌长叹一声说,“总兵,形势已十分危急,再撑不过十日。”

郑森双眼渗出了泪水,苦笑着说,“是不是我这人志大才疏,太过固执,令你们也随着一起遭罪!”

周全斌半跪在地说,“人,总该有点骨气、血性。若福建全学着郑芝豹之流不战而降,便是福建男儿的奇耻大辱!但,人力有时而尽,倒也不必拘泥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郑森听出他是话中有话,问道,“邦宪,你是什么想法?”

周全斌沉声说,“末将乃金门岛人,金门水师的刘国轩的书信三日前也到了军镇,他建议我们无须再在二十八都军镇这个死地与方原死抗。保住有生力量,尽快撤离到温州府,金门水师会在温州府接应我们前去金门岛。”

郑森叹声说,“福建丢了,撤去金门岛又能苟延残喘多久?”

周全斌说道,“金门岛还有一百艘战舰,五百艘民船,再加上我们的三、五万兵马,便可以攻打尼德兰人驻守的台湾岛。拿下了台湾岛,便可再与方原长期对峙。”

他的这个法子倒不失为一条出路,郑森听了是双眼一亮,迟疑的说,“但我们已坚持了一个月,若此时撤军,就是功亏一篑啊!”

周全斌见他还对朝廷、左良玉那方抱有幻想,沉声说道,“朝廷一再出尔反尔,早就威信尽失,是靠不住的;左良玉不过是一个披着官军皮的流寇,指望这种人,无异于与虎谋皮!”

郑森正要再说,一个军士匆匆来报,安民关受到攻击,请速速派兵支援。安民关一旦有失,二十八都军镇的郑军就彻底成了瓮中之鳖,退无可退。

周全斌忙说道,“总兵,再不撤离,万事皆休!末将愿在二十八都军镇殿后,掩护总兵先行撤离!”

军情紧急,郑森也抛去了幻想,下达了军令,“集结两万军士,今夜在军镇掠夺足够撤离的食物,明日辰时,援救安民关。邦宪,你留守二十八都军镇,只需坚持五日,便撤来和我汇合!”

第三百五十七章 占领福建

郑森的三万郑军,一万蛮军从二十八都军镇撤走之后,方原顺利的派军进驻了二十八都军镇。

对这支撤离的郑军,方原没有派军前去追击,而是交给了伏击的玄甲铁骑。从衢州府到温州府还有数百里之遥,玄甲铁骑可以衔尾追杀撤退的郑军,郑森纵然不全灭,也会脱一层皮。

方原进入二十八都军镇的城墙,望着远方的两个火炮阵地,暗自感叹郑森真是一个难得的少年英雄,能将区区一个军镇打造成固若金汤的防线,令他钦佩不已。

军镇的百姓被郑军大肆的劫掠,见方原到了如遇救星,纷纷前来投降归顺,迎接玄甲军进驻军镇。

枫岭关的郑芝豹也亲自送来了大量军粮,既是犒军,也是向方原投降。方原今次能攻陷仙霞岭古道,郑芝豹的劝降之功居功至伟,忙对他善言抚慰,一再重申,绝对会遵守之前与郑家谈妥的投降条件,将南安县封为郑氏的封地。

方原十分挂心南直隶的军情,但眼下郑森未被击溃,福建也未彻底归顺,他就是再心急,也不能在此时露出半点急于班师的心思,否则福建的大局还会再起波澜。

方原在军镇耽搁了三日,将枫岭关的五千郑军尽数改编,令麻林率五千军士在仙霞关留守,以备后路。

然后亲自率领七万玄甲军,由郑芝豹带领,踏入了福建境内。

一行人从仙霞古道经建宁府,到达了福州府。

郑芝龙率总督府各路将领、军官,还有福建巡抚吴之屏率各路文职官员、乡绅、富商出城十里来迎接方原的玄甲军士。

方原先是招来福建巡抚吴之屏,还有福建布政司等高官,向众人再次重申,福建各州府只要顺从他方原的统治,各级官僚之前的财富一概保留,不予追缴。

但从锦衣卫进驻福建开始,引入信访制度,各府的政务接受锦衣卫监控。再有作奸犯科,按律惩处。至于上缴田赋、商税的比例,比照浙江诸府,各级官员一应照旧,各司其职。

吴之屏仍是福建巡抚,福建布政司布政使、按察使等仍旧统管福建政务。吴之屏等人的利益虽有些些损失,从田赋、商税上捞的钱比之前的少了,但总归还是有点汤汤水水的。顺利的保住官位,还有之前贪污得来的财富,改朝换代能这么轻松过关,众人都松了口气。

无论方原,还是京城朝廷来统治,对他们全无影响,也就对方原再三保证绝无二心后,老老实实的各回各家,官复原职去了。

方原其次召见了乡绅的代表,告诫他们,他方原与明廷那些官员不同。众乡绅必须遵纪守法,不能鱼肉乡里,一旦有乡民、百姓投诉到信访信箱,那谁也别想蒙混过关,有一件查一件,绝不姑息。

众乡绅见玄甲军进驻福建既不劫掠,也不奸淫,比之明朝官兵,甚至郑军的军纪好太多了,还能有什么话说?个个冲方原点头哈腰的保证,绝对支持方原对福建的统治,也会安分守己,不会鱼肉乡民。

方原送走了乡绅的代表,又招来了富商的代表-闽商商人。

因福建素来有‘八山一水一分田’的说法,福建境内能用于耕种的农田只有浙直地区的十分之一。所以福建人除了靠种地为生,大部分靠海的诸府,就是靠海吃饭。

闽商与其他商帮大大不同,是靠家族宗亲维系,凭海吃饭的商人团体,自古便有出海冒险开拓的传统。南宋海洋贸易的兴盛,闽商是居功至伟。

传统闽商信奉‘三分本事七分胆’‘少年不打拼,老来无名声’的信条。在方原看来,胆子大,敢冲敢拼的闽商也是大明诸商帮里,能进行开拓,海外殖民,为数不多的商帮之一。只要有相应的政策倾斜,培养几个中国的哥伦布,那是不再话下。

方原召集闽商商帮,也就是鼓励他们不要将商路拘泥在大明国内,直接将势力伸出大海之外,去拓展商机,甚至是海外殖民地。

安南、吕宋、柔佛、淡马锡、爪哇这些大明周边的国家,无论是陆路国家,还是海陆国家,都可以大量殖民,培植亲大明的国王、首领,甚至直接推翻当地人的统治,由大明的商人来统治。但凡打下来的海外殖民地,谁占下来的,方原一概承认册封。

方原会全力支持闽商对这些海外国家的渗透和殖民。

经济上,可以向闽商提供性价比最高的化纤丝绸、瓷器,供闽商出海经营,赚取利润;

政治上,增加闽商子弟在江南大学堂读书深造的名额,解决闽商的后顾之忧。闽商商人可以加入到内阁的商业协会,参与内阁人选的竞选;

军事上,方原会常年在镇海卫、厦门岛派驻一只火炮航母编队,一百艘战舰的南海舰队,用于监控大明海疆,甚至出征远洋,形成对南洋诸国的震慑。胆敢有对抗大明远洋商人怀有敌意,擅自攻击的,必须进行军事严惩。

福建的闽商代表们之前还在担心方原占领福建,会不会清算他们的财富,人人自危,甚至还有些富商将家财都搬到了商船上,一旦风头不对,立刻逃往南洋。

哪知一番沟通下来,方原非但没向他们敲诈勒索一两银子,还一口气给了闽商巨大的让利,还有军政支持。

大明实行海禁,闽商之前海外经商,大部分都是违背明律的远洋走私。郑氏统治时期,因郑家本身就是最大的闽商走私集团,为了垄断海商的利润,一派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做派,借口明律海禁,对其他远洋走私的闽商严加打击,或是课以重税。大部分闽商对郑家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方原一来,政策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仅开了海禁,甚至还以官方的名义鼓励他们前去海外经商、拓展殖民地。这些在闽商看来,方原就是闽商的救世主,自然是欢天喜地的拥护方原统治。甚至还以闽商三个大商会的名义,主动捐献一百万两银子给方原用于犒军。

接见闽商之后,接下来就是安抚福建境内的少数民族。

福建境内的少数民族至少有5,60个,几乎包揽了全中国的少数民族群体。这些少数民族与汉族的矛盾由来已久,处治不好少数民族的问题,福建的统治就一日不会安稳。

方原直接找来了占少数民族人口最多的畲族领袖,包括浙南畲人的统领纳吉,福建境内畲族四大姓氏盘氏、蓝氏、种氏、雷氏各大族氏的头领,还有其他愿意前来旁听的少数民族头领代表。

他当着众人的面重申了畲人,以及其他少数民族与汉族子民相同的待遇,无论读书,科举,做官都一视同仁。

鼓励山民下山,在城镇谋取生计,在城市、港口,官府会开设一些炼铁、造船、打造兵刃、陶瓷、竹、茶等的大作坊,优先雇佣山民,提供生计。

在畲人、少数民族聚集区州县任官,可以对畲人、少数民族有政策偏向,县衙里除掌管全局的县令,维护治安、掌管衙役的县尉外,其他辅助的主簿、县丞优先由本族人担任。

这些优惠政策,简直就是山民,少数民族大福音,诸族头领对方原是感恩戴德,纷纷下跪跪拜,将他当成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方原将各方势力都安置妥当了,唯一剩下的,就是以郑芝龙为首的郑氏家族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逃亡金门

郑芝龙这个在福建盘踞了十余年的军阀,至少替大明抵御了尼德兰人的海洋攻势,一再打退尼德兰人的攻势,阻止尼德兰人对大明沿海渗透,可以说是功大于过。

方原对郑芝龙还是保持了一种尊重,并不是召他前来训话,而是在郑芝豹的带领下,亲自到郑府,拜见了郑芝龙。

郑芝龙颓然坐在帅位上,既不行礼,也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瞧着方原,瞧着这个一手葬送了郑氏基业的年轻统帅。

胡琦指着郑芝龙坐着稳如泰山,喝骂说,“郑芝龙,你一个败军之将,还不快向方总督负荆请罪!”

郑芝龙哈哈大笑说,“我郑芝龙纵横海疆之时,什么方总督还在玩尿泥。我老了,也没几个年头活了,要杀就杀,我不受辱!”

郑芝豹脸色大变,也不知兄长如此触怒方原,会不会遭来未测的打击报复。

方原拍了拍胡琦的肩,令他退下几步,这才冲着郑芝龙深深的鞠躬行了一礼。

郑芝龙没摸清方原是不是想先礼后兵,冷冷的说,“败将之将,受不起啊!”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方原缓缓的说道,“这一礼是感谢郑总督为大明抵御尼德兰人的敬重,郑总督当然受得起。”

郑芝龙愣在当场,方原胜而不骄的气度令他是大为错愕,相较之下,他一个败军之将还装大爷一样坐在堂上,就是惹人笑柄。

他忙起身冲方原也回了一礼,“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任凭方总督处治了吧!”

方原淡淡的说,“从今以后,打击以尼德兰人为首的佛朗机人,就交给本督了,郑总督就安心做个田舍翁也好,当个富商也罢,安安分分的在南安老家过日子吧!”

他环视了郑芝龙兄弟一眼,又说道,“郑森还在负隅顽抗,郑总督千万莫再有异心,与之暗地里勾结,否则,本督只能以谋逆惩处。”

所谓谋逆惩处,就是族诛郑氏满门。这也是方原对郑芝龙兄弟最后的警告。

郑芝龙颓然的坐在虎皮大椅上,连声说道,“好!好!我郑氏已认输了,至于郑森要死要活,与我郑氏再无干系。”

方原得到了他的承诺,虽不知真假,但还是决定放过郑氏一门,“好,郑总督交出五百万两银子,六十万亩土地,半个月内搬去南安县吧!”

方原转身出了郑府,郑芝豹赶紧追了上来,恭敬的说,“方总督,田契、银子,我会如数的送来。只是,郑森他,只是年轻气盛,方总督能否宽容宽容,容我再去一封书信,劝他来降。”

在历史上,郑森就是刚愎自用,血性刚烈的英雄,这种人是宁可战死,也绝不会投降的。既然郑芝豹要去折腾,就由得他去折腾。

方原突然想起了一人,那就是躲在福建避难的钱谦益,这个东林老贼必须捉回去凌迟处死!

方原拉着郑芝豹问道,“曰文,钱谦益这老贼呢?”

郑芝豹如实的说道,“还未开战,钱谦益就不知所踪,听说是逃去广东,投靠一个相熟的粤商。”

“这个钱老贼,还溜得真快!”

方原暗暗失望,他也不可能为了钱谦益,再派军去广东抢人,只能暂时作罢,拍着郑芝豹的肩说,“曰文,今次收复福建,你是立了大功。论功行赏,我封你为南直隶总兵,随我回南直隶去。”

郑芝豹还以为郑氏一投降,所有的前程都化成了泡影,未曾想到方原还愿用委以重任,郑芝豹是感激涕零,冲他再次跪拜。

方原与郑芝豹告辞后,令胡琦找来了那个在仙霞岭投降,想向方原某个好营生的百户刘根。

刘根到了后,正要拍马屁讨好,方原开门见山的说,“刘百户,我方原是有功必赏,现封你为千户,领一千卫所军士。主要职责,就是在南安县看管郑芝龙,还有郑氏族人,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刻向上报浙江总兵上报。”

刘根眼珠儿转了转,揣摩过方原的心思后,试探的问,“方总督所谓的看管,是不是要......”

他伸出手指,在脖子上划了一下,暗示方原是不是要暗中斩杀郑芝龙,还有郑氏族人,永绝后患。

方原见他在自以为是的邀功,失笑说,“本督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令你好生看管,就是防备郑森派人与郑芝龙暗中勾结,明白了?郑芝龙保护大明海疆二十年,功勋卓著,单凭这份功劳,只要他不再起兵祸,本督就要他安享富贵的晚年。不要自作主张去令郑芝龙受辱,否则本督必然严惩。”

方原本不需和刘根废话这么多,但担心自己离开福建之后,刘根自作聪明的产生什么误判,虐待、敲诈勒索郑芝龙、郑氏族人,不得不袒露保护郑芝龙的心迹。

方原布置好了监控郑芝龙一行的军士,思绪却到了那个撤离的郑森身上。郑森是他的死敌,但他对这个敌人打心眼里还是敬佩的。为了理想、信念,屡败屡战,决不妥协,血战到底。比之郑芝龙,郑森绝对当得起乱世英雄之名。

让这个乱世英雄就这么逃走了,确实是个心腹大患。但南直隶军情紧急,方原也没时间留在福建继续追击郑森,只能希望前去伏击的赤古台能出现奇迹,击杀郑森了吧!

郑森一行郑军撤出安民关,刚刚出了山口,行出一日,便遭到玄甲铁骑的截杀。

郑森这才知晓,一切全在方原的算计之中,甚至连他的退路,方原都算计好了。

赤古台率领的玄甲铁骑兵,自攻打福建后,还没上过一次战场,没军功就没银子、田地,早憋得浑身痒痒。如今一见到撤退的郑军,就如同饿虎见到了羊羔,凶猛的扑咬而来。

玄甲铁骑兵锋太猛,周全斌只能率五千郑军殿后,掩护郑军的主力撤离。

双方僵持了两日两夜,赤古台一番冲杀下来,打得周全斌所部是溃不成军。这五千郑军本就是弃子,送来喂饱玄甲铁骑,以掩护郑森两万郑军,一万蛮兵撤离的。

周全斌稍作抵抗,见兵败如山倒,立刻便率领百余亲兵连夜逃了,逃过一条大河时,便将过河的木桥全毁了。

赤古台追杀而至,却被大河挡住了去路。若要搭浮桥而过,至少需要两日。况且他对衢州、处州、温州三府的地形根本不熟悉,再追杀过去,前景莫测。

赤古台便选择了偃旗息鼓,带着歼灭五千郑军的胜果,回去向方原复命了。

郑森一行郑军逃脱了玄甲铁骑的追杀,经过七日七夜的急行军,终于赶到了温州府的金乡卫休整。

偷偷率金门水师北上的刘国轩早已等候多时,他此行带来了九十艘战舰,五百艘从金门岛征用的民船,就是来接郑森前去金门岛的。

郑森被方原追得穷途末路,只剩下三万残兵,未来的出路是一片茫然。整个福建全投降了,甚至施琅的舰队还驻扎在镇海卫,厦门岛,对郑家的残兵是虎视眈眈。

反攻福建,郑森暂时是不用指望了。

他眼下唯一的选择,就是采用刘国轩的建议,先逃去金门岛休整,整军备战后,攻占尼德兰人的台湾岛,再以台湾岛,还有吕宋等地的民力,与方原继续周旋到底。

郑森坐上了金门水师的主舰,最后一次回望了大陆一眼,冲着仅存的两员大将刘国轩、周全斌,沉声说道,“我郑森绝不认输,总有一日还会回来和方原一决雌雄!”

二将是轰然领命,一行舰队驶离了金乡卫,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处处烽烟

方原在福州城逗留了一个月,直到赤古台的军报传来,彻底击溃了郑森的三、四郑军,郑森已率军逃亡出海后,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彻底击溃郑森,意味着玄甲军终于能从福建撤军回南直隶救援。

方原立刻任命步战营副统领冯廷为福建总兵,总管福建的军务,福建卫所投降了三万军士,方原再派驻一万玄甲军步战营军士,一同留守福建。

而施琅的舰队,施琅本人率火炮母舰编队暂时驻守在镇海卫,一面监控金门、台湾方向的动向,一面练兵备战,做好收复台湾的准备。与此同时,调派一艘巨舰,五十艘福船,三十艘中型快船北上,回援南直隶。

纳吉的两、三山地特种营,还有出征的玄甲军士,方原如数的兑现了战前的承诺,分发了十万亩良田作为奖赏。

余下的五十万亩,其中二十万亩作为玄甲军奖励的军田,还有二十万亩则作为福建应急储备的官田。这些军田、官田,方原令冯廷派驻三千玄甲军士守卫。

山地特种营经过实战检验,确实是一支吃苦耐劳的劲旅,方原这次出征福建使用非常的顺手,想着将来或许还能派上大用场,便与纳吉商议,征用其中两万精壮回南直隶,待遇比同玄甲军士。

玄甲军军士的待遇十分丰厚,还有军田奖励分配,纳吉所率的畲人、獠人哪里会不应允?爽快的答应了方原的提议。

方原便将山地特种营纳入玄甲军步战营的编制,纳吉也升任为步战营副统领,归到步战营统领甘辉的麾下。

布置妥当一切,方原才率领六万五千玄甲军士,连同两万山地特种营军士,班师回援南直隶。

方原挂心坤兴公主的安危,实行了三段撤离的方案:其一,方原,赤古台率六千玄甲铁骑星夜兼程的赶回;其二,甘辉率步战营军士,山地特种营随后,沿途军粮补给由当地州府补充;其三,侯承祖率后勤营带民夫,军粮撤回,沿途偿还各州府之前支付的军粮。

方原全力回援南直隶的同时,南直隶各方战场也在恶战不止。

南京城方向,采石矶遭到金声桓所率十万左军,四百艘战舰的猛攻,坚持了一个月,终于失陷,五千玄甲军士,还有五千组织的精壮,战死七千余,余下的三千军士撤回南京城,继续驻守。

南京城告急,景杰立刻调派京口码头的五千玄甲军士立刻回援南京城死守。他又抽调了施福的主力战舰,九十艘战舰顺长江而上,攻打左军的水师,争取切断左军的补给,替南京城减压。

施福的水师与左军的长江水师大战三场,终于击溃左军的长江水军一百三十艘,左军的水师溃退到九江驻守。

金声桓的五万左军刚刚攻陷采石矶,就被切断了水路的支援,只能四下出兵,在南京的诸县劫掠,补充军粮。待五千玄甲军士进入南京城后,金声桓的主力才抢购了军粮,推进到南京城下,开始攻城。

主政南京城的朱慈炤平日里是目空一切,临战却吓得躲在皇宫里不敢出门,连军政会议也不去参加,更不用提前去城墙提振士气。

高弘图、姜曰广等人则采取了隔岸观火的态度,成日在五军都督府,六部的议事大堂开会,算是应付差事。

南京城的守卫,全担在了六千玄甲军,还有王承恩、刘敬、赵明义等人组织的太监、民间壮丁身上。

金声桓围着南京城的十道城门猛攻了一,两个月,还是没能拿下南京城。但南京的诸县已被左军逐个蚕食,百姓损失惨重。

池州府方向,左梦庚的十万左军进入池州府后,分出三万人将池州府治所西安县围了个水泄不通,余下的七万人则开始四下出兵,洗劫池州府。

赵全忠的一万玄甲铁骑并未死守在徽州府,而是出兵攻进池州府,也不与左军主力正面交锋,而是靠着机动性,不断蚕食外出劫掠的左军。

两个月时间,赵全忠与左军大战了十三场,皆大获全胜,斩首一万三千。玄甲铁骑的凶猛,左梦庚是无可奈何,只能合兵一处,五、六万大军直接向推进徽州府推进,想和赵全忠来个正面决战。

赵全忠也不去和左梦庚决战,而是绕道左军之后,直接攻打西安县城下的三万左军,一击而溃,三万左军直接往左梦庚主力这方溃退。

左梦庚机动力不如玄甲铁骑,军粮的补给也跟不上,只能无奈的原地坚守,向左良玉求援。

左良玉再次派出了五万左军支援池州府战局,赵全忠立刻撤回了徽州府,五万左军也再次包围了西安县。左军的军粮补给不上,左梦庚也不敢踏入徽州府境内,只能选择继续在池州府劫掠,筹集军粮后,再强攻徽州府。

战况再次陷入胶着,但时间已过去了两、三个月。

京口码头,兵部尚书张国维、天津卫指挥使费成的朝廷水师沿大运河南下,和高杰的明军水路并进,强攻瓜洲渡。在瓜洲渡遇到了扬州水师、海沙帮战船的顽强阻击。

双方在瓜洲渡大战了一个月,瓜洲渡失陷,朱慈焕率残兵从水路逃回了扬州城驻守。

高杰的五万明军将扬州城围了个严严实实,猛攻不止。而朝廷的水师则继续南下,攻打龙江、京口两个码头。

景杰只能向施福的水师传令,立刻回师救火。施福无奈之下,放弃了对左军水师的追杀,也不来不及休整补充,再次杀回龙江码头。

施福的水师在龙江码头,遭遇了朝廷水师、凤阳水师联军。

双方大战三日三夜,因施福的水师战舰不足,又连续一个月作战,军士早已疲惫至极,费尽全力,也没能击溃朝廷的水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瓜洲渡失守,朝廷的运兵船不断通过大运河南下,往京口码头登陆。

不到十日时间,朝廷运兵船已输送了三万周遇吉的晋军,在镇江府的京口码头登陆,强攻不止。京口码头乃是江南最后的屏障,京口码头一旦有失,镇江、常州、苏州、松江诸府皆无险可守。

双方的大战已进入刺刀见红的白热化,景杰能投入的玄甲军士已尽数投入了战场。无论是太湖基地,还是苏州城,已是无兵可调,只能率仅有的五千玄甲军士与周遇吉部将杨枢的三万晋军在京口码头展开残酷的攻防战。

晋军乃是周遇吉练出的精兵,战力着实不差,再加上有人数的优势,将景杰的五千玄甲军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前方的战局在苦苦支撑,在后方,小苑、秦展也自知今次为了后宫之争,闯下了大祸。

小苑本以为这一次不过是一次当年五路讨伐南直隶的翻版,所以为了斗垮公主,不惜四处挑拨离间,唯恐天下不乱。

但战事真的爆发,朝廷、左良玉攻势之凶猛,竟然打得玄甲军各条防线摇摇欲坠,这是小苑始料未及的。

她这才知拿军政大事来争风吃醋简直是荒唐至极,只能尽数派出三千锦衣卫,前去人心浮动的江南诸府维持治安。只要胆敢在战争期间,在诸府趁机煽动民乱的,无论是东林党文人,还是朝廷派来的细作,一律不经审判,当场处决。

锦衣卫在诸府斩杀三百余东林党文人后,终于稳定后方局势。

苏州城的内阁成员王秉鉴,席本桢也不断组织后方的精壮劳力、军资,粮草,不断的运去京口码头,支援景杰的抗战。

冒辟疆、柳如是二人充分发挥了御用文人的作用,甚至连一贯和方原唱反调的顾炎武,也不断通过江南周报,光明报,向民间传递鼓舞人心,正能量的情报,安抚民心。

众志成城、数管齐下之下,本是蠢蠢欲动的民心,还有趁机作乱的东林党人也渐渐消停了下来。

朝廷、左良玉本是十拿九稳的两路进兵,在南直隶僵持了两、三个月,还没能取得突破性的进展,虽是处处烽火,却始终无法击溃玄甲军的防线。

其中主要的缘由,就在周遇吉的八万主力明军中,有五万被死死拖在高邮卫城下。若这支五万的明军一旦攻破高邮卫,无论扬州城,甚至是镇江京口码头的防线也会立刻崩盘,朝廷的明军就能立刻席卷江南诸府。

这一场大战的胜负节点,再次来到了惨烈至极的高邮卫攻防战!

第三百六十章 高邮保卫战

五万明军强攻高邮卫已有一个月。

周遇吉将五万明军分成十队,日夜轮流进攻不止,根本不给高邮卫驻守军士休息的时间和机会。

与此同时,坤兴公主、梁敏也将两千海沙帮众,还有一千玄甲军士分成十二队,每队二百五十人,四面城墙个安排三队,每四个时辰一轮,轮流上城墙防御。

所幸高邮卫军城并不算大,长一百丈,宽七十丈,利于防守。若是换成高邮城,那这点兵力就捉衿见肘。

梁敏下令帮里的亲信,在军城里大肆散播,明军破城后,会尽数屠城,鸡犬不留的风声,还有玄甲军援军不日即到的假消息。双管齐下,以增加众人的抵抗意志。

无法使用火炮的明军只能选择强攻。

明军先是连夜造了数十个用来攀登的云梯,开始攻打城墙。

在梁山时常年和明军作战的梁敏熟知明军的战法,早就在城墙上洒了冷水,时值冬日,冬风一吹,城墙上覆盖了一层薄冰,根本就无法攀越。纵然攻到了墙头,也被守军轻松的击落到墙下。

早就习惯了火炮攻城的明军,对这种攀越城墙攻城的土法子根本不适应,强攻了十日,仍然无法攻占城墙。偶尔有登上城墙的,也被赶来的守军轻松击杀。

大战了十日,丢下一千具明军的尸体在城墙下,还无法收尸。

周遇吉受阻于高邮卫下,迫于无奈,只能改变强攻城墙的战法,改用爆破城门的法子。

梁敏率领众帮众往城门之下砸下巨石,狙击前来爆破的军士。甚至还准备了上百桶清水,一旦明军前来城门安置火药,引线,立刻大水倾盆而下。

城门外的清水凝结成冰,湿滑异常,大大增加了明军前来爆破的难度,根本无法安置火药包,更别说用引线爆破。

梁敏还依葫芦画瓢,直接在城门上洒水,覆盖薄冰之后的城门,坚固异常,小型的爆破难以造成致命的损伤。

八日后,明军的爆破行动也没取得任何进展,又丢下几百具尸体。

身为主帅的周遇吉知道遇上了一块难啃的硬骨头,爆破城门不成,再次改用挖墙脚的法子。

挖墙脚,就是将地道直接打到墙脚之下,然后挖断城墙,令城墙崩塌,便能大举入城。

梁敏见明军开始挖地道,既然无法阻挡,便令军士将城里的一百个沙袋装土、水浸,最后冷冻,做成了一个个硬如坚铁的冻土袋子。

明军花了五日五夜,终于将地道挖到了墙角之下,西北侧的城墙崩塌了一角。

梁敏立刻令军士将麻袋,密密麻麻的堆在崩塌的城墙处,轻松堵住了城墙的缺口。

明军军士冲上去刀砍枪戳,却难以戳开这些比石头更坚固的冻土袋子,这一来一去的折腾了七,八日,仍是徒劳无功。

梁敏在率众拼死的抵抗,坤兴公主则带着梁嬷嬷,还有七八个宫女,熬粥做饭,安抚受伤的军士。

海沙帮帮众本就没什么军纪,见了这些姿色不俗的宫女,有三个受了伤的帮众大着胆子趁着没人的时候,奸淫了一个小宫女。

小宫女既羞又怒,直接告诉了梁嬷嬷。身为女官的梁嬷嬷也没有去知会公主,直接找到梁敏,要求严惩奸淫的三个帮众。

公主的随行宫女都敢侵犯,就是对公主的大不敬,与谋反何异?梁敏立刻便带人前去捉拿了三人,当着众人的面就要处决,以儆效尤。

坤兴公主闻讯,急忙赶来制止了行刑,朗声说道,“孔夫子都说过,食色性也,爱慕美色,无可厚非。但男欢女爱总该你情我愿,我们是人,又不是禽兽,总该讲究礼义廉耻。等战后,但凡参与今次高邮保卫战的。无论是海沙帮,还是玄甲军士,本宫会在之前从江西买来的年轻女子里,挑选姿色尚佳的,一人奖赏一个!”

公主不仅没有处决三个奸淫的军士,反而承诺战后再奖赏一个女人回家做妻做妾,众人是齐声叫好。死里逃生的三个军士热泪盈眶的冲她跪拜在地,磕头不止。

坤兴公主轻描淡写的处治了这起奸淫案子,私下又找到没侵害的宫女,取下了头上的一根玉簪,还有腕上的一个玉镯送给小宫女,算是对她的补偿,又善言抚慰,承诺之后给她找一门好亲事。

宫女本就是宫中的奴婢,公主要她死就必须要死,何况是被奸淫?但坤兴公主显然没有用公主的名头来压她,而是赔了玉簪、玉镯来宽慰。玉簪、玉镯的价值着实不菲,至少也在百两银子以上,有了这些作为嫁妆,将来也能嫁个好人家。

小宫女对公主的善待是感恩戴德,哭谢不止。

自攻城开始,时间已过去了近一个月,五万明军还是被狙击在一个小小高邮卫,难以寸进。

周遇吉立刻向朱慈烺汇报,暂时放弃攻打高邮卫,只派五千军士看守着高邮卫,余下的明军先行南下,争取一举攻破京口码头,接管镇江、常州、苏州、松江四府。

朱慈烺见周遇吉花了一个月的时日,仍然没能攻破高邮卫,反而想弃了这个小小的卫所军城,派大军南下去江南,气得是脸色铁青,冷声说,“周总督,高邮卫不过区区一军城,只有三千军士驻扎,晋军迁延时日一个月仍是难以攻克。以晋军的攻坚能力,去了镇江就能攻下了?我看还是会被狙击在京口码头,不得寸进吧!”

周遇吉被狙击在高邮卫下,徒劳无功,也挺不起腰板,说不起硬话,是无言以对。

朱慈烺又冷声说,“我有个法子,能替周总督破敌。周总督立刻下一道军令,五日内登上城墙,允许在扬州府劫掠十日。不能登上城墙,便采用‘什一法’惩处。

周遇吉愕然问道,“什么‘什一法’?”

朱慈烺缓缓的说,“所谓什一法,是佛朗机人传来的,就是战事失利后,每一什抽签杀一人的军法。既然晋军攻城不利,只能用重典!”

周遇吉听了气得是咬牙切齿,说不能用火炮的是这个太子,如今攻不下高邮卫,又要实行残酷军法的也是这个太子,这分明就是胡闹!

朱慈烺淡淡的说道,“要是孙督师在这里,必能教本宫如何破敌!”

他故意抬出了孙传庭,就是在对周遇吉使激将法,暗示周遇吉根本不如孙传庭。

周遇吉也是火爆性子,被太子一激,朗声说道,“好,好,五日内不攻上城墙,臣愿领军法处治!”

周遇吉夹怒而去,立刻下令明军暂停攻势,在军营里沉思了一整日,终于还是想到一个破城的法子。

高邮卫城墙不高,只有五丈,用城墙下明军的尸体,再加上特制的土包,专攻一面城墙,就能直接堆上城墙。

周遇吉立刻下令部将崔云前去制作土包,两日之内必须制作出两千个土包。

军中没有现成的麻袋,只能借用装军粮的麻袋,将军粮提前分发到诸营后,勉强凑齐了两千个麻袋。

两日后,两千个麻袋做成,周遇吉下令五千明军对高邮卫发起最后的总攻,两日之内不破城门,全部军法处治!

明军抬着这些麻袋,还有战场上战死军士的尸体,开始往高邮卫北门城墙下堆土包、尸体。然后顺着堆起的土包,对高邮卫发动了疯狂的冲锋。

双方围绕着高邮卫城墙的争夺,激战了两日两夜。

指挥守卫的梁敏已两日两夜没合眼,各方紧急军情不断传来,攀上城墙的明军也越来越多。

梁敏虽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高邮卫的城墙已然失守!

他立刻下令还仅存的一千四百守军,立刻放弃城墙守卫,开始与明军进行巷战!

第三百六十一章 心中的女神

高邮卫守军的战斗意志显然超出了周遇吉的预料,他本以为城门失陷就意味着高邮卫的陷落,但等明军入了城才知道,这个想法是大错特错。

军城的署衙位于正中,通往署衙的四条大路,全是夯土建筑的军营宿舍,至少有几百座之多。数之不尽的守军躲在这些军营宿舍的屋顶,屋后,借着地形的掩护,朝明军放箭,偷袭。

第一批入城的五百明军才冲出不到三十丈,就遭遇到四面八方的攻击,损失了一,两百人后,不得不退回城门稍作休整。

周遇吉令明军暂时撤回,占了四面城墙,稍作休整,再图进击。

次日清晨,周遇吉令两千明军,分作南北二路,从城门入城,开始从两门逐一清除军营巷战的守军。

因守军占尽了地形优势,明军必须先射杀了屋顶的弓手,再想法子突入宿舍,剿杀屋里的军士,攻坚战进行得十分缓慢,战争进行了一日一夜,只推进了三十丈。

梁敏组织了一支三百人的敢战士,亲自领军趁着夜色突袭,猝不及防的明军大溃,刚刚占领的三十丈阵地立刻丢失,又逃回城门。

夺回阵地的梁敏,立刻令军士将数百具尸体全堆在街口,搭建成一个人肉防御工事,守军躲在工事后据守,达到延缓明军攻势的目的。

天明时分,明军不得不拼着箭雨,攻到这座人肉工事前,一具一具的将尸体搬走,再次疏通道路,继续重复着昨日的攻坚战。

攻坚战持续了五日五夜,明军拼着二、三比一的战损比,在丢了两千人的性命后,终于逐一清除了所有参与巷战的军营,占领了通往署衙的所有道路,迫使守军退回最后的据点-署衙。

署衙面积不大,只有五进五间,前院是卫所指挥使、同知处理军务的办公地点,后院是指挥使的住所。

“砰砰砰!”

巨木撞击署衙大门的声儿传来,犹如催命的符咒,一下下敲击着署衙里众人脆弱的神经。

经过连日的激战,坤兴公主花容也没了往日的神采,望着身上多处受伤的梁敏,颓然说,“梁统领,是不是守不住了?”

梁敏肩头的的箭头,鲜血不断而涌出,自知大限已到,闭目说道,“是,最迟也就今夜了。”

坤兴公主望着署衙内仅存的三、四百个各负其伤的军士,兵刃也落在地上,因恶战连连,他们已没有气力拿起兵刃,“援军还没来么?”

梁敏苦笑着说,“公主,没援军了,扬州府本就是弃子,哪里还会有援军来送死?”

坤兴公主想着之前承诺过他们,战后要一人奖赏一个女子,如今看来,他们也享受不到了,承诺再也不可能兑现,鼻子微微一酸,泪水几乎要夺目而出,“事已至此,你们投降吧!不必再做无谓的抵抗。”

梁敏叹声说,“事已至此,投降也是死路一条,决战到底吧!”

“轰!”

署衙大门被明军的巨木撞来,轰然倒塌。

梁敏双手勉强抬起手中的军刀,高声大喝说,“公主去后院躲避,我们和明军拼了!”

众军士齐声大喝,纷纷拾起地上的兵刃,开始进行最后的反抗。

坤兴公主在梁嬷嬷、宫女的掩护下退到了后院最后一间寝居。她令梁嬷嬷,还有一众宫女在寝居里倒上火油,只要明军一冲到,立刻就点火自尽。

官署内喊打喊杀声不断传来,梁嬷嬷哭着说,“公主,投降吧!皇后娘娘、太子会既往不咎的。”

坤兴公主冲着梁嬷嬷说,“三千军士都战死了,我与朱慈烺已是不共戴天的死敌,哪里还有堂堂一个公主投降死敌的说法?此时此刻投降,他人绝不会记得我今次死守高邮卫的事儿,只会认为我到这里是来投降的。梁嬷嬷,你们想逃就逃命去吧,我不会责备你们!”

梁嬷嬷见她自尽之心甚是坚决,冲她跪拜在地,“奴婢是不会离开公主的,其他的宫女,想逃就逃吧!”

几个宫女生死关头如遇大赦,纷纷逃出门去,唯一留下的,就只有梁嬷嬷,还有那个被奸淫,受过公主恩惠的小宫女。

小宫女平日就是不显眼的一个宫女,公主一时也记不起她的名儿,没想到在这个生死关头,她竟然会留下陪自己一起火葬,忙问道,“你真的不逃么?”

小宫女冲公主叩拜在地,呜咽着说,“奴婢自幼被爹娘卖进了宫,公主是这个世上对奴婢最好的人,奴婢愿和公主一起死!”

公主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小宫女低泣的说道,“奴婢叫......”

寝居外打杀声越来越近,也没时间再和小宫女耽搁,公主忙打断了她的话,“今后你就叫小果子吧!小果子,你和梁嬷嬷去浇火油吧!”

梁嬷嬷和小果子遵照公主的吩咐,在寝居里满了火油,并将火折子交到公主手中。点不点火,何时点火,全由公主一人做主。

“砰!”

背心中了四箭的梁敏冲进寝居,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猛地的喘着气,匐匍着一步一挪的移向公主说,“外院失守了,公主!”

坤兴公主立刻令梁嬷嬷、小果子关了寝居的大门,冲上前蹲在梁敏身侧,已是潸然泪下,“梁统领,你好好养伤,不要再战了。”

梁敏一口鲜血喷出,气也越发的剧烈,浑身都在颤抖,“我尽力了,今后再保护不了公主了。临死前,我还有一句话儿要说。”

公主的泪水一滴滴落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上,呜咽着说,“你说,我全都记着。”

梁敏深吸了两口气,稍稍提了些神,“我答应来高邮卫,不是想名留青史,而是,而是,自从在扬州府第一次见到公主,公主就是我心中的女神,为保护公主而战,刀山火海我也会去。只是,只是,害了海沙帮两千个兄弟全没了。”

公主这才知晓梁敏之前为什么会一眼认出自己是公主,更是不顾性命,愿陪自己来高邮卫送死的真正缘由,大哭着说,“梁统领,你不会有事的,先好好养伤。”

梁敏眼神也越发的迷离起来,“公主,临死前,我想......”

他缓缓抬起手,想去抚摸一下公主的纤纤玉手,但见到公主的纤手白嫩无暇,泛着圣洁的莹光,而自己的手却满是血污,害怕亵渎了女神的高贵,终于还是不敢摸下去。

公主看出他的心思,立刻捉上了他满是血污的手,凑到唇边轻轻亲了一下。梁敏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手臂在半空中缓缓落下,双眼也渐渐闭上,呼吸也越发弱了,终于没了生气。

公主伏在梁敏的尸体上大哭了起来,久久不绝。

梁嬷嬷凑在门缝里往外瞧去,所有海沙帮帮众,还有玄甲军士都已战死,院子里全是明军的身影。但因逃亡的宫女报信,知道公主还在寝居里,寝居里也点满了火油,没有一人敢贸然走近寝居,怕刺激公主点了火,众人全都要受罚。

坤兴公主等到了下午时分,朱慈烺的声儿在门口响起,“皇妹,你任性也该到此为止,投降吧!”

公主冷声说道,“朱慈烺,你已欠我三千军士的血债,我们已是死敌。我绝不会被你活捉,你敢进来一步,我立刻点火!”

朱慈烺见她甚是坚决,也不敢逼之过甚,忙说道,“好,好,我不逼你,你也不许点火自尽。”

他令一百明军看守着公主的寝居,便匆匆的去了。

接下来的两日间,朱慈烺也来劝过两、三次,次次都被坤兴公主给喝骂走了。到了第三日清晨,坤兴公主、梁嬷嬷、小果子三人已饿了三日三夜,早已没了气力,但宁死也不会开口向明军讨要吃的。

门外突然想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不断有人大喊,“快!快!”

公主还以为明军要强攻了,忙举起泛着烛光的蜡烛,一旦明军破门,她立刻就会点火。

门外周遇吉的声儿响起,“快,将吃的摆在门口!”

周遇吉敲了敲寝居大门说,“公主,方原已派人前来谈判,要换公主回去,公主千万不要点火自尽。清水、膳食,我已着人留在门口。”

他抛下这么句话,又吩咐后院所有的明军全部撤离,不许再靠近寝居半步。

方原终于回来了?!终于得救了?!

坤兴公主紧绷了两个月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扑在梁嬷嬷怀里痛哭了起来。

第三百六十二章 谈判条件

方原、赤古台的六千铁骑,星夜兼程的奔回南直隶境内,已是七日之后。

朝廷、左良玉两方都在猛攻不止,方原了解了各方战况后,选择是弃了南京城,前去巩固京口码头防线,再救援公主。南京城丢就丢了吧!那帮墙头草,给他们点沉痛的教训那是最好,以免他们还不知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方原的六千玄甲铁骑赶到京口码头时,景杰已被两、三万晋军压缩至京口码头的一隅。

景杰见方原终于还是及时回援,深深的松了口气。

方原与他研究了当前的战况,区区六千玄甲铁骑也解不了京口码头之围,更莫说被高杰围着攻打的扬州府,还有远在更北方的高邮卫。

而甘辉的步兵赶到南直隶,至少也在半个月之后。等甘辉的步战营到了,要先击溃京口码头的晋军,还要北渡解扬州府之围,最后才轮得到高邮卫,至少也是一、两个月后了。

公主已在高邮卫守了一,两个月,高邮卫早就是强弩之末,怎么可能再守一、两个月?高邮卫随时可能沦陷,多拖一日,公主便多一分的危险!

景杰还是想去救公主,但如今大部队还未到位,根本就救不了,只能眼巴巴的着急。

正在方原一筹莫展的时候,镇海卫传来了消息,施琅从福建派出北上回援的水师已驻扎进苏州府的镇海卫,等候方原、景杰的指派。

方原听了是大喜过望,唯一能救出高邮卫公主的法子,就在这支舰队身上了。

方原立刻下令这支回援的舰队,攻打兵部尚书张国维,天津卫指挥使费成,凤阳马士英联军的水师。

玄甲军舰队立刻北上进入长江水道,和施福的舰队汇合,开始攻打驻守在瓜洲渡的朝廷水师联军。

如今的玄甲军水师舰队,战舰数量与朝廷水师相差无几,但吨位明显大了一筹,还有一艘一千五百吨级,至少三千料的巨舰,再加上施福这种经验老道的水师统领,已对朝廷水师产生了压倒性的优势。

双方的水师在瓜洲渡大战,朝廷水师联军不敌,北上逃窜。施福的舰队进驻瓜洲渡,切断了江北与京口码头的联系。

水师战况不利,攻入京口码头的两、三万晋军就被断了军粮补给,与其说是在攻打,不如说被困在京口码头。

进,攻不下玄甲军的阵地;

退,没有任何水师掩护,除非能游过长江去;

守,军中只有五日之粮,一旦断了军粮,必然全军崩盘。

这两、三万晋军已陷入进退不得的死地!

这正是方原救回坤兴公主的法子,就是用这、两、三万晋军的性命,去和周遇吉谈条件,放回困在高邮卫的坤兴公主。

方原立刻派人前去给周遇吉送信,要求周遇吉必须确保坤兴公主的平安,然后来见面谈判,否则就歼灭渡江,被断了粮草的两、三万晋军。

周遇吉一接到方原的书信,还有前方的军情,瓜洲渡确实已然失守,过江的晋军也回不到江北,被困在了京口码头。一旦拖延下去,三万晋军必然全军覆没。

周遇吉立刻前去找朱慈烺,商议用坤兴公主换回两、三万晋军的条件。朱慈烺本是不愿答应,但见到坤兴公主在寝居里堆满了火油,摆明了就是宁死不降,若逼之过甚,只能得到公主的尸体。

太子朱慈烺犹豫了一整夜,在柔情与占有欲之间,还是对公主的疼爱占了上风,决定不再强逼公主,放她一条生路,令周遇吉前去和方原谈判。

方原与周遇吉谈判的地点,安排在大运河的两艘战船上。

双方战船船首挨在一起,所有护卫的军士都撤在了船尾,只留下方原、周遇吉两个主帅站在船首谈判。

方原冲周遇吉冷声说道,“周总督,我虽年少,但总归对你有知遇之恩。你竟然恩将仇报,趁虚偷袭,怕不是君子所为。”

周遇吉厉声呵斥说,“方原,你对我有知遇之恩,那是私交;对付你这个乱臣贼子,那是公义,岂能因私废公?!”

方原冷笑着说,“我田赋、商税尽数上交,甚至连你山西、晋军缺粮,我也支付了十万石粮食,何谓乱臣贼子?若大明全是我这种乱臣贼子,也不至于天下大乱!”

周遇吉冷声说道,“你这是收买人心,居心叵测,想逐步蚕食,然后玩什么虚君实相窃据天下!”

方原微微一怔,他的心思被周遇吉说了个正着,周遇吉是真的能猜到,还是得到了什么风声?

方原试探的问,“什么虚君实相?我闻所未闻!”

周遇吉呵斥说,“永王的侍女给太子上了一封奏折,将你所有的阴谋全都揭穿,你还想狡辩?!”

原来是永王朱慈炤向朝廷通了气,从中挑拨离间。这个朱慈炤是烂泥扶不上墙,令方原是彻底的失望,只有等战乱平息,再去捉拿朱慈炤,审判他的罪责。

方原深嘘口气说,“我不与周总督做口舌之争,今次交换的条件,你们放回公主,我放回京口码头的晋军。”

周遇吉摇头说,“我交不出公主,公主在房里浇满了火油,谁靠近就会点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贞烈不屈的女子,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方原一听公主竟然将生死都置之度外,对她既是怜爱又是羞愧,恨不得立刻将她拥入怀里,鼻子也是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幸亏从周遇吉口中得到了公主平安无事的消息,否则他会内疚一生。

方原叹声说道,“周总督,今次战事胜负已分,退兵吧!只要晋军退出扬州府,我会将京口码头的两、三万俘虏缴械后,尽数用海船运到威海卫。”

周遇吉冷然说,“胜负已分?江北还有五万晋军,五万明军,南京城下,池州府还有二十万左军,方总督在说笑话吧!”

方原淡淡的一笑说,“九万玄甲军已抵达南直隶,如今长江航道已在我军控制之下,明军也过不了江,大不了我先解决入侵江南的左良玉,再渡江北上收复扬州府。满清对入关虎视眈眈,周总督不顾山西防区,就这么和我在扬州府耗着吧,若京城一旦有警,悔之晚矣!”

方原一语便击中朝廷的死穴,就是关外虎视眈眈的满清。这场突袭战本就是偷袭为主,若双方长期在长江两岸僵持,朝廷的军粮、军资供应就是个难题。再加上后方山西防区出现了真空,一旦满清从山西入关,后果不堪设想。

周遇吉没有太多的选择,与方原告辞后,回高邮卫找到了太子朱慈烺,陈述了方原要求撤兵的想法。

朱慈烺今次师出无功,深为恼怒,根本不愿撤兵。

周遇吉耐心的劝说道,“如今再留驻大军在扬州府与方原僵持,不过是空耗军粮。不如答应方原的条件,换回被困的两、三万军士。我军撤走前,将已将占领的扬州府诸州县的钱财,粮食洗劫一空,给方原剩个空空如也的扬州府,上百万嗷嗷待哺的口。”

“方原若救这些百姓,会花费大量钱财、粮食,一时半会也恢复不了元气;方原若是不救,扬州府也不再为他所有,正好作为与朝廷的缓冲区。”

朱慈烺点了点头,赞成了周遇吉的说法,反正也渡不了江,只要能抢走扬州府的财富,这次偷袭也算是大有斩获,吃了个饱,让方原去接收这个烂摊子那是最好不过。

第三百六十三章 洗劫一空

自方原率军赶回南直隶后,朝廷的明军,还有左良玉的左军,双方心有默契的停止了攻打南京、扬州二城的军事行动,转而开始派兵在二府大肆的劫掠,劫掠来的粮食,银子打包到强抢来的牛车、骡车,准备运走。

既然占领不了南京、扬州二城,抢走二城的财富,也算不枉此次劳师动众的偷袭。

朝廷的明军有周遇吉看着,还尚有军纪,只是劫掠钱财、粮食,而不伤人,更没有大肆虏获女人。而左军则除了钱财、粮食,还疯狂的抢掠了五万年轻女子。这一次左军在南京吃得太饱,至少打包了三、四千辆牛车的战利品,准备运回江西。

玄甲军主力未回,方原连京口码头的两、三万晋军都吃不了,更莫说前去狙击明军、左军的劫掠,只能眼睁睁看着两方大肆的劫掠,却无能为力。

方原唯一能做的,就是派施福分出一部分舰队,切断采石矶江域的长江航道,遏制左军将战利品运回江西。

甘辉的步战营在十二日后,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回,抵达了镇江府,听候方原的调派。

因左军不止劫掠钱财,还有女人,方原二选其一,立刻决定先与左军全线开战,稳固江南防线,再伺机夺回江北的扬州府。他令甘辉率领五万玄甲军步战营军士,前去突袭南京城下的金声桓部,务必要将金声桓劫掠的财富截留。

三日后,甘辉的大军抵达南京地界,金声桓立刻派出四万左军与甘辉所部对峙,余下的军士驱赶着四千辆牛车加速赶去采石矶,准备从采石矶渡江回江西。

甘辉与金声桓所部大战了两日两夜,左军四万人全线溃败,伤亡一,两万人,纷纷逃亡采石矶。但因金声桓为后军押送牛车撤退争取了两日的时间,所劫掠的四千辆牛车也安全的到达采石矶。

甘辉趁胜追击,衔尾追杀,将采石矶围了个水泄不通,日夜强攻不止。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攻破采石矶,夺回四千辆牛车的财富,还有五万女人。

左良玉组织了两百艘战舰的舰队,还有五百艘民船,过江运输这些丰厚的战利品回江西。两百艘长江战船全力狙击施福的舰队,五百艘民船则加班加点的运输。

池州府的左军也弃了池州府北上,策应采石矶的攻势,四千辆牛车的战利品已关系到左军渡江作战的胜果,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

甘辉要同时应付两线作战,拼尽全力,在三日后击退了池州府北上的左军,五日后才攻陷了采石矶。

在甘辉攻陷采石矶时,四千辆牛车的战利品已有三千辆运过了江。所幸还有一千辆牛车未能及时过江,五万女人也还滞留在采石矶,虽有小部分已被左军奸淫,但总算人没被抢过长江。

与此同时,徽州府的赵全忠也对阵型移动的左军展开了全面进攻。左梦庚所部大溃,拼着损失殿后的两万左军,直接渡江逃回了江西。赵全忠收复了池州府,开始入城安民。

至此,左良玉入侵的二十五万大军,在南京城、池州府折腾了两、三个月后,尽数退回了江西。此战,左军损失七、八万人,但这些全是乌合之众的流寇,随时可以从江西募兵。但劫掠来的三千辆牛车的金银、珠宝,至少价值五、六百万两银子,可以说将南京地域除南京城外的财富劫掠一空,吃了个饱在,足够左军两年的用度。

甘辉将五万个女人,还有一千辆牛车运回了南京城。女人交给了王承恩,还有金陵商帮的赵明义,各自分派回家,与家人团聚,一千辆牛车的财富则由城中的玄甲军士看管。

甘辉率军立刻返回镇江府,前去向方原汇报此战的战果。

方原见全力追击,还是让左军带着大部分钱财逃回了江西,气得是勃然大怒,这笔账迟早要和左良玉算个一清二楚。但气归气,眼下最重要的,还不是和左良玉算账,而是夺回江北的扬州府。

在方原大战左良玉时,晋军,高杰所部早已完成了对扬州府的劫掠,因走大运河随时可能遭到玄甲军水师的攻击,便弃了运输便利的水路,沿着淮安府往北撤退。

南京城、扬州府大战连连,烽火连天之时,坤兴公主所在的高邮卫署衙却出乎寻常的平静。看守的明军全在署衙之外,并无一人敢进入署衙,只是每日提供膳食、清水,令三人衣食不愁。

坤兴公主、梁嬷嬷、小果子三人在官署里担心了几日,果然不见一个明军前来骚扰,也没有人在暗中埋伏,这才敢大着胆子出了寝居。

三人在后院挖了个大坑,将梁敏的尸体埋了,令他入土为安。坤兴公主还用院子里散落的兵刃,亲手刻了个木牌,给他赐了谥号,忠勇,连同梁敏的名儿,全刻在木板上,作为梁敏的墓碑。

这日清晨,太子朱慈烺突然带着明军进了署衙,坤兴公主再次躲回寝居,关上了房门。

朱慈烺将她当成了心尖肉,唯恐呵护不周,却不料她对自己竟恐惧如斯,也是心中一酸,就这么在房门口止步,叹声说,“娖儿,明军要撤退了,方原最迟三日后会到高邮卫接你回去。”

坤兴公主听了是暗中欣喜,坚持了这么长日子,终于还等到云开见月明这一日,“那你还来做什么?”

朱慈烺就这么坐在房门外的台阶上,低声的说道,“与你说过话后,我也要走了。”

坤兴公主隔着房门,呜咽着说,“在此战之前,我们还能再做兄妹。此战之后,我们就是死敌,还有什么可说的?”

朱慈烺听了她的哭声,默然了一会,叹气说道,“娖儿,不要再哭了。此战过后,你再不是朝廷的公主,对方原再无政治上的利用价值,我担心他,还有他后院的那个苑夫人会肆无忌惮的对你不利,才会千方百计的接你回去。我本以为小小一个高邮卫弹指可下,你们抵抗几日也就投降了,没想到你们宁可全数战死,也没一个投降的。唉!搞成如今的局面,并非我所愿。”

坤兴公主这才意识到,朱慈烺所说的确属事情,此战之后,方原必然会与朝廷彻底翻脸。她的公主身份是来自娘家,与朝廷彻底翻脸后,她唯一倚持的公主身份也失去了价值,她除了有个夫人的名分,和苑夫人在地位上再无任何区别,面对苑夫人咄咄逼人的攻势,又该怎么应付呢?

两兄妹各怀心事的隔了一个房门,沉默了良久。

朱慈烺缓缓的站起了身说道,“娖儿,你真的宁可留下一人去面对那些后院之争,也不和我一起走?!”

坤兴公主早已是泪流满面,默然了一会,还是开口说道,“是,我信驸马,你走吧!”

朱慈烺惨然一笑,在门口恋恋不舍的呆立了一会,终于说道,“那,娖儿,保重吧!”

他拭了拭眼眶里的泪水,转身离去,临行前还吩咐看守的二十个明军军士,必须保护坤兴公主,待方原亲自进城后才能撤离高邮卫。

第三百六十四章 芳踪渺茫

朱慈烺、周遇吉的大军撤离江淮地区,北上山东之时,方原直接派出三万玄甲军士从龙江码头渡江,直趋瓜洲渡,开始衔尾追击高杰殿后的一万军士。

双方在扬州城下大战三场,一万军士全军覆没,高杰押送战利的大军也退至了淮安府。

方原也没进入扬州城,而是与甘辉率军越过边境,进入淮安府继续追击高杰,将淮安府治所山阳县围了个水泄不通。

无法带走劫掠金银的高杰立刻交出一面交出部分金银给鲁王朱以海,请求朱以海作为中间人说和;一面派人向山东的孙传庭求救,令孙传庭派兵支援。

朱以海算是与方原有过旧交情的,有他从中斡旋,再加上孙传庭在山东的大军也有南下的迹象。若再强行攻城,就会陷入和大明全面战争之中。

玄甲军无论是骑兵营,还是步战营,都已连续恶战了两个月,急需休整,若遇上孙传庭的生力军,纵然能战胜,也会损失惨重。

方原眼下最要紧的是带走坤兴公主,还有恢复南京,扬州的民生,在高杰交出了一百万两银子的买路钱后,便撤军回了扬州府。

南下扬州府时,沿途所过州县,全是满目苍夷,百姓已在啃食树根为生,饿死在路边的也不在少数。看来整个扬州府确实被明军洗劫一空,百姓大部分已是食不果腹,嗷嗷待哺。

方原立刻令军士前去常州、苏州、松江三个未遭受战火的州府必须十日内凑集十万石粮食北上扬州府,先行赈灾,又令军士前去绍兴府的官仓,调集五十万石粮食北上。

他急匆匆的赶到高邮卫时,高邮卫已是一片狼藉,卫所军城里全是战死的玄甲军、明军军士的尸体。

方原望着满目苍夷的高邮卫,残垣断壁的城墙,彰显着之前高邮卫保卫战的残酷,忍不住暗暗骂着,“死丫头,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他一面令军士开始清理战场,用淘宝买来的酒精进行消毒,一面率一百个护卫的锦衣卫直奔官署而去。

令方原吃惊的是,官署里空无一人,根本没有坤兴公主一行人的踪影在,只发现了埋葬梁敏的墓地。

方原令胡琦的锦衣卫前去仔细的搜查,他独自呆在梁敏的坟前,望着墓碑上忠勇,梁敏的追谥,双眼也模糊了起来。

他想起了当年山东大捷时,梁山兄弟对他的全力支持,梁敏甚至放弃在梁山当大地主的机会,追随他到了江南。而他却因为私运私盐的事,将梁敏贬去当了海沙帮的盗匪,这对心高气傲的梁敏伤害何其之大?

如今梁敏是用性命完成了自我救赎,战死在高邮卫,更像是对他方原无情的讥讽。若不是高邮卫拖住了五万明军至少一个月,整个京口防线估计早就崩盘,明军一旦席卷江南诸府,江南诸府估计也和扬州一个下场,后果不堪设想。

梁敏,今次为保卫江南,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人孰无过,他当初竟没有给梁敏一个改过的机会,直接全盘否定,将他驱逐。如今来看,当初的行为是冲动、愚蠢到家了。

方原的眼泪再忍不住流了出来,划过了脸颊,口中暗暗念道,“梁统领,今生是我对不住你,来生再还吧!你,安息吧!”

方原呆呆站在梁敏的坟前,直到一阵冷风吹过,才稍稍清醒了些,朝着胡琦说道,“老胡,令锦衣卫前去传令内阁,票拟加封梁敏谥号为忠勇,封高邮伯,子女享伯爵待遇,世袭罔替。战死的三千玄甲军士,海沙帮帮众,公主承诺过他们所有的条件,必须令锦衣卫逐一找到每个战死者的家人,逐一抚恤,一一兑现!”

胡琦牢牢的记下了,迟疑了一下,又说道,“方总督,锦衣卫搜遍了官署里里外外,没有发现公主的踪影。”

方原听了猛地一惊,背心渗出了冷汗,暗想,难道周遇吉使用的诈术,坤兴公主早就阵亡了?

他令胡琦的锦衣卫,甘辉的玄甲军士立刻逐一清点高邮卫里的尸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必须彻查。

方原正要走进官署的寝居,就闻到一股冲鼻的火油,胡琦拦下了他说,“方总督,屋子里全是火油,一点便着火,还是不要进去了。”

他浑身一颤,屋子里果然有火油,看来周遇吉之前所言不差,公主确实是以自尽在坚守着对自己的忠贞。

“蠢丫头!”

他情深的骂过,深嘘口气,还是迈步进了门口,望着寝居里桌子上的残羹冷炙,还有上面嗡嗡盘旋的苍蝇,散发着阵阵的恶臭味儿。

胡琦说道,“看这些残羹冷炙,至少也是五日之前了。”

方原在寝居里转了一圈,屋子里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女子日用品,而且房间床榻的锦收拾得整整齐齐,甚至连倒粪的木桶也清理得干干净净。

胡琦又分析说,“一切收拾得干净齐整,看来公主她们不是仓促逃走,而是平安的离去。”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方原也信了七成,至少还能有个心理安慰,公主还平安的活着。

方原躺在坤兴公主曾经睡过的床榻上,闭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能感受到枕间公主遗留的气息,“老胡,今夜我就住这里了。”

胡琦忙提醒说,“方总督,这屋子里全是火油,太危险了,还是去军营住吧!”

方原也不睁眼,感受着过去的一个个漆黑的夜晚,公主住在这里,却不敢点灯,只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提心吊胆的担心随时闯入的明军。这种煎熬,她这个自小娇生惯养,娇滴滴的公主,若非真的一往情深,怎么能熬过来的?

他淡淡的说道,“公主能在这个屋子里住上十余日,都不担心危险,我只是在这里住一夜,有什么危险?”

胡琦不敢违逆他的话,亲自带着五个锦衣卫在寝居里守卫,还下令不许一点火星靠近寝居。

夜色降临,方原却没有丝毫的睡意,脑子里是思绪如潮,“公主这丫头会去哪儿呢?周遇吉是爱兵如子,绝不敢拿两万晋军的性命玩笑。在这兵荒马乱的当头,他焉能不派军士看守着公主一行?”

“若公主不见了,看守的军士又去了哪儿?屋里并无打斗的痕迹,应该没有爆发任何冲突。看来公主真是平安离去的,她独自一人离去,又去了哪里?扬州府兵荒马乱的,若是遇上乱兵,那......”

方原越想越觉得恐惧,也理不清丝毫头绪,喃喃的念道,“傻丫头,看我这次找着你,怎么收拾你!”

护卫的胡琦正坐在房门前,一刻不敢大意,见方原口中念念有词,却听不真切,忙问道,“方总督,你有什么交代?”

“明日一早就传令甘统领,率军南下去将京口码头的晋军尽数缴械,看押起来,等候处治。”

方原缓缓的睁开双眼,眼神中一道冷光闪过,沉声说道,“若公主有半点损伤,我要京口码头的两万晋军全部殉葬!”

他这次是真的动了杀机,若坤兴公主遭遇不测,必然要杀两万晋军来泄愤!

第三百六十五章 缉拿审讯

次日清晨,锦衣卫回报,清点了高邮卫里的尸体,只有几个被乱兵轮奸而死的宫女,没有坤兴公主,梁嬷嬷二人的尸体。

方原这才确定,坤兴公主真是离开了高邮卫。

他令胡琦立刻派出二十个锦衣卫,分三路沿途去追查坤兴公主一行人的下落。

方原回了扬州府,吴越王朱慈焕,知府曲从直,还有一众官员,生出死里逃生的庆幸。幸亏遭难的只是扬州其他州县,扬州城还安阳无恙,否则今次的损失更是不可估量。

方原直言了扬州府其他州县百姓的惨状,救灾如救火,多耽搁一日,又要死无数的百姓。他严令扬州官府,城里的富商,立刻拿出家中囤积的粮食,还有布匹,由曲从直一行官员前去各州县赈灾,待后续江南诸府赈灾的粮食,布匹送来,再行偿还。

朱慈焕今次挺身而出,先是守卫瓜洲渡,再是守卫扬州城,方原对他的立场和成长是甚为满意,拉着他的胳膊说,“王爷,今次真是多亏了你和公主,否则扬州城的局面是不堪设想啊!”

朱慈焕先是谦逊了一番,再一眼望去,并不见坤兴公主的踪影,忙问道,“老师,皇姐呢?”

方原默然了一会,如实的说道,“高邮卫未发现公主的踪影,我已派出锦衣卫找寻。”

方原又拍着他的肩说,“王爷,今次扬州城的赈灾,就由你全权主持。”

他令朱慈焕主持赈灾,其一是为了防止扬州府官员趁机中饱私囊,造成百姓的二次伤害;其二就是提高朱慈焕的声望,赚取名声。

朱慈焕心中一喜,这次选择站在方原这方,那是太对了。方原愿意令他抛头露面去赚取民心,那就不是存心要令他当傀儡,否则根本不会给他任何赚民心的机会。

朱慈焕欣然领命,方原留下甘辉的两万军士在江北屯驻,一是防止朝廷的明军再行南下骚扰,一是辅助朱慈焕,扬州府官员,维护扬州府诸州县的正常次序。

安排了扬州府恢复的政令,方原便回了苏州城,下一目标,就是更为头疼的南京城。

小苑、秦展出城十里迎接了方原,方原早就从景杰口中听说了小苑、秦展想自己远征福建,趁机问罪坤兴公主的举动。

他脸色阴沉的回了沧浪亭,召来了小苑、秦展二人。

小苑正要说话,却被方原喝止了,目光却瞧着秦展说道,“老四,听说锦衣卫想捉拿公主问罪,是吧!”

秦展低了目光说道,“老大,军情紧急,我是担心公主与朝廷勾结,想先下手为强。”

方原厉声说道,“好,那老三也和朝廷勾结,你连老三这个玄甲军主帅也想一起捉了?你既然知晓军情紧急,还敢玩内讧,去找老三的茬?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秦展哪里敢推给小苑,吓得半跪在地,埋了头说道,“这,这,老大,我有罪,愿领责罚!”

方原目光瞥过小苑一眼,又望着他的背影,沉声说道,“老四,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还有什么瞒着我,在背后玩的花招、诡计,立刻从实招来。我看在兄弟的份上,既往不咎。”

秦展背心是一阵阵的发麻,一百几十条女人的性命,杀人灭口的数十条人命,还有今次从中挑拨离间,造成南京、扬州府被洗劫一空的惨状,条条都是要他性命的重罪,他哪里又敢实话实话?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啊!

秦展吓得直哆嗦,支支吾吾的说,“老大,老大,没,没了。”

方原深嘘口气,点了点头说,“好,我信你最后一次,从今日起,你降为锦衣卫同知,降职查看,专职信访信箱的事务;老胡,你也升为锦衣卫同知,专职审勘法纪,还有沧浪亭的护卫。”

他将秦展、胡琦任命为同一等级,甚至胡琦的权力还更大,就是给了秦展最后一个警告,他的锦衣卫指挥之职,已是岌岌可危。若丢了锦衣卫指挥使之职,那他背后的那些罪行也再瞒不住。

方原淡淡的说道,“南京今次被左军洗劫一空,南京城主政亲王,南京六部,五军都督府官员却置身事外,隔岸观火,全都是渎职。锦衣卫下一件要务,就是严审南京城今次所有渎职官员,还有,南京城主政亲王-永王朱慈炤。”

他的目光巡视众人一圈,缓缓的说道,“我还得到一个消息,永王朱慈炤的侍女,曾给监国太子上过一封密折,说我方原想架空朝廷,改朝换代。这件事更要查清,一旦查出是谁造成这次兵祸,纵然是主政亲王,也绝不姑息。”

他想了想,又说道,“永王之母田贵妃于我有托孤之情,还有血书之盟。锦衣卫今次查案的基调,就是实事求是。永王他到底是主犯,还是从犯,或是受人挑唆,不能平白给他栽赃,听明白了?!”

方原已一再给朱慈炤机会,朱慈炤却一再挑战他的底线,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次,绝不能再放过朱慈炤,养虎为患!

他说了一大通,还未说到派谁去查案,这才是小苑、秦展最担心的,若是将朱慈炤交到二人手中,那就能轻松的脱罪;若是交给胡琦,那问题就严重了,必须再想法子应对。

秦展现在是一身屎,哪里还敢毛遂自荐;小苑双眸波光闪动,却也是一言不发,如今方原已隐有察觉,再公开去触霉头,那就是贼喊捉贼,不如以静制动;胡琦的直觉告诉他,这件案子中的水太深,真要去查,怕是会惹出一身骚,还是呆在方原身边护卫安全些。

方原默然了一会,不见有人出来毛遂自荐,冷笑了一声说,“好,既然你们都不愿出来,那此案就交给胡琦主审。老四,你带锦衣卫去南京城捉人,南京城所有官员全部缉拿,审明无罪后再行释放。”

他一个浙直总督,本没有权力去捉拿南京的官员,但如今双方已撕破了脸,还管什么权力不权力?!这次朝廷偷袭,就如同替方原撕下了伪装的面具,直接开始了大清洗。

胡琦、秦展二人领命去了。

方原的目光落在了小苑的身上,取出公主立下的军令状,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苑夫人,这军令状,是你逼着公主签的?”

小苑自知该来的也逃不了,神色自若的说,“公子,我从未逼迫公主去高邮卫,公主和吴越王一样,是想借机与朝廷划清界限,主动请缨去了高邮卫。我令公主签军令状,是公事公办,出征前签一个军令状算什么稀罕事?”

方原怒而起身,大声呵斥说,“你这分明是想逼公主死在高邮卫!”

“反正公子也舍不得惩处她,什么军令状,签了也是白签。”

小苑见公主并未一同回苏州城,还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暗中窃喜,“难道公主已死在高邮卫了?”

她试探的问,“公子,公主人去了哪儿?”

方原怒气冲冲的说,“高邮卫没见着她,你这下该满意了?!”

小苑双眸闪过一抹亮色,又说道,“说不定公主已随明军回了京城了呢?我怀疑公主此去高邮卫就是想趁机回归朝廷。”

她说的倒也并非全不可能,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公主坚持到最后,还是跟监国太子回了朝廷。

方原生出些些失落,没好气的说,“这下称了你的心,不闹腾了?”

小苑悬着的心儿也落了地,佯作委屈的轻咬着樱唇,“公子找不到公主,却将气发在我身上!”

她这么撒娇,就是对方原的一种诱惑的暗示,只要方原抱了她去交欢,那就风平浪静,雨过天晴了。

方原将她的暗示听在耳里,却担心公主的下落,心情烦躁,也不去理她,“苑夫人,我想一个人休息,你回去吧!”

小苑见方原不接招,也是一愣,看来方原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但小苑目前最要紧的事还不是哄方原回心转意,而是审讯永王朱慈炤,还有打听坤兴公主的去向。

她冲方原行了一礼,立刻出了院子,前去找秦展谋划对策。

第三百六十六章 恐吓威胁

小苑借口去秦展的府宅探望他的一对儿女,找到提心吊胆的秦展,秦展立刻令所有下人全退了。

小苑轻轻的抱起秦展的女儿秦悦,一边逗弄一边说道,“四叔,你这个女儿眉目清秀,是个美人坯子,也算配得上和儿了,这门婚事真是找对了。”

秦展着急忙慌的说,“苑夫人啊!这次我们过不了关,全都要完蛋,还什么婚事不婚事?”

小苑刮了刮秦悦嫩嫩的小鼻子,笑着说,“四叔,我们做得天衣无缝,你担心个什么呢?”

秦展苦笑不得的说,“苑夫人,你真当这是三司会审,要证据确凿啊?!只要老大有半点疑心到我们头上,无需证据,我们也彻底完了。秦家完了,苑夫人你也完了,小侄子和儿也完了!”

小苑也知他所说的是实情,两人能有今日,全在方原的信任。若失去了方原的信任,方原纵然没有证据,也可以收回二人拥有的一切。

小苑凝视着他说,“四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知不知公子为什么要胡琦担任主审呢?”

秦展唉声叹气的说,“因为老大根本不信任我!”

小苑对他的怂包样儿是嗤之以鼻,淡淡的说,“公子为什么不亲自去审问永王?因公子根本不想亲自去见永王,怕见了永王会一时心软,所以要胡琦公事公办,惩处永王,明白了?”

秦展愕然问道,“是,但这与我们有关?胡琦的锦衣卫一审,永王必然什么都招了,小李子虽然是被杀人灭口了,但他的出现也太过突兀,瞒得过太子、永王,怕是瞒不过老大啊!”

小苑冷冷的说道,“若永王永远闭嘴,公子还能怀疑到我们?”

秦展听了一惊,失声问道,“苑夫人不会连永王也想杀了灭口吧!这,风口浪尖上,怎么瞒得住啊?!”

小苑也懒得再和他废话,没好气的说,“我亲自去一次南京城,四叔令锦衣卫安排,要赶在胡琦的锦衣卫赶去之前,先见到永王。但有一事,却需四叔立刻去做。”

秦展说道,“苑夫人说吧!”

小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说,“立刻派锦衣卫北上扬州府秘密探查公主的下落,找到公主,就地格杀,不留一个活口。”

秦展愕然问道,“公主不在高邮卫,该是回朝廷了吧!她还在扬州府?”

“公主要回朝廷早就回了,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怎会回去?”

小苑颇为懊悔的说,“这次身陷高邮卫都死不了,真是命大!”

她见秦展还在迟疑,怒说道,“扬州府如今乱成一团糟,死一个公主就推说是朝廷乱兵杀的,谁能怀疑到你我?公主这次立下了大功,若回了沧浪亭,必会反击你我,到时再后悔已是迟了!”

秦展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便接下了这个任务。

两日后,小苑赶到南京城外,在锦衣卫的安排下,偷偷入了城。因秦展是负责捉拿南京城百官的,安排小苑进入皇宫,面见永王朱慈炤是举手之劳。

方原平定了这一次朝廷、左良玉的联军偷袭,朱慈炤根本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命运,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寝宫里坐立不安。

秋儿来报,方原后院的苑夫人亲自到了寝宫,要面见朱慈炤。

小苑与朱慈炤也是老交情了,之前两个王爷初来江南,一路上全是小苑照看、教导,他和朱慈焕都称呼小苑为苑姐。

这个紧要关头,小苑亲自到了寝宫,朱慈炤如同找到一根救命稻草,忙亲自去迎接小苑入了寝宫,恭敬的行礼说,“苑姐,你快坐,快坐!”

小苑端端坐在桌子前,目光从容的巡视了他和秋儿,淡淡的一笑,“永王,我今次前来,就是看在你唤我这一声苑姐的份上,冒险前来相告。永王该已听说,方总督派锦衣卫前来南京城捉拿百官,还有主政亲王,审问今次南京城勾结朝廷,引狼入室的案子。”

朱慈炤就是得到了风声,再加上他确实和监国太子通了书信,才会吓得半死,“是,是,可苑姐明鉴,我真是无辜的啊!”

小苑掩嘴一笑说,“永王,你既唤我苑姐,就该如实相告。方总督早就知晓你向监国太子暗上密折之事,派锦衣卫来就是来问罪的。”

朱慈炤一听方原竟知晓全盘内情,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失声说道,“不是我上密折,是监国太子派了一个叫小李子的,先来暗通我,逼我的,我也是逼于无奈!”

小苑听了暗自冷笑,这个怂人,无须严刑拷打就和盘托出,幸亏早来了一步,否则落在胡琦手上,保管他连祖宗十八代都招了。

小苑继续恐吓,给他施压,“永王无须和太子互相推诿,今次战后,方总督必和朝廷决裂。太子是一定没命的,永王也难逃一个死罪。”

朱慈炤也自知今次是在劫难逃了,吓得脸色大变,“这,我立刻去向老师当面请罪,母妃与老师有歃血之盟,老师不会致我于死地!”

小苑冷冷的一笑说,“永王错了,因方总督根本就不愿见你!”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的宫女匆匆来报,是方原派胡琦前来审案了。

朱慈炤惊慌的望向了小苑,向她求教对策。

小苑低声说道,“永王,向胡琦拖延至明日!”

她躲在屏风后,只听胡琦的声儿传来,“永王殿下,胡琦奉方总督之命前来找你问案。”

朱慈炤强作镇静的说,“什么案子?”

胡琦如实的说道,“就是永王殿下与太子勾结一案!”

朱慈炤说道,“我要面见老师,亲自去向老师陈情。”

胡琦当场拒绝了他,“方总督不愿见殿下,只是令我来审讯实情,上报案情,永王殿下就莫要推脱,请永王殿下,还有侍女秋儿,随我一起去诏狱吧!”

朱慈炤听了大惊失色,才知小苑所言果是句句属实,哪里敢去锦衣卫诏狱,忙遵着小苑教的法子推诿说,“好,好,我还有些话要与后院的女人交代,明日我与你去诏狱。”

胡琦想了想,方原的言语间还是很尊重永王之母田贵妃的托孤之情,迟一日就一日吧!便冲朱慈炤拱了拱手说,“好,我明日会再来想请,殿下乃大明亲王,莫要做出逃亡这等有失体面之举。”

胡琦走了后,朱慈炤冲小苑跪倒在地,大哭着说,“苑姐,苑姐,救救我啊!”

秋儿也与他并肩跪了,磕头说道,“永王是一时糊涂,上了太子的当,苑姐就看在过往的情面上,想想法子吧!”

小苑令二人起身,不紧不慢的说,“密折是秋儿上的,秋儿一定是躲不了的。去了诏狱也是受尽酷刑,何必再去受辱,自尽吧!”

朱慈炤大吃一惊,望了秋儿一眼,连声说,“这,怎么行?她是真正无辜的啊!”

小苑神色不悦的说,“秋儿,你既然以你的名义上了密折,便该预料到今日之事。是由你来承担,还是永王殿下来担,想清楚吧!”

秋儿望了望朱慈炤,双眸含泪的点了点头,“我自尽后,永王殿下怎么保住性命?!”

小苑缓缓的说道,“秋儿,你自尽后,永王殿下立刻装疯卖傻。我会向方总督求情,停止今次的审讯,然后将永王妥善安置,这也是永王唯一的保命之法。若再迟疑,就只能两人一起上路了。”

秋儿自知今次已是必死,也就含泪的应了,“好,只要能保住殿下的性命,我愿自尽!”

朱慈炤拉着她的手儿,大哭着说,“秋儿,我怎么能眼睁睁见你自尽啊?!”

秋儿替他拭了拭满脸的泪水,“妾身走了后,殿下要好好活着,千万不能再有非分之想,只要平平安安的活着,我死也能瞑目了。”

朱慈炤是痛彻心扉,哭得声嘶俱裂,以头磕地不止,血流满地。

小苑见了此情此景也是动容,鼻子微微一酸,暗想,“若公子待我有这么好,我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她拭了拭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盈盈起身说道,“永王,好好珍惜这最后一夜吧!”

第三百六十七章 公主找到了

三日后

坤宁宫

“飞哦!秋儿,快找我一起飞哦!”

“哇!这个真香!”

方原神色严峻的站在寝宫的门口,望着寝宫里已痴痴颠颠的朱慈炤。永王朱慈炤蹲坐在床榻前,正抱着装满屎尿的木桶,一手捞着屎尿往脸上涂,口中还叫着秋儿不止。

他口中的秋儿,已服用鸩酒自尽,尸体端端的躺在床榻上。

胡琦如实的向方原汇报,已验明正身,尸体正是向朱慈烺书写密折的侍女秋儿。

方原望着眼前此景,想起当日田贵妃托孤的情景,还有那一纸血书,心儿也是一抽搐,沉声问道,“胡琦,你恐吓他了?”

胡琦吓得跪倒在地,连声说道,“没,锦衣卫还没开审,我连重话也没对永王说一句啊!永王说要处理一些后宫的女人,明日就会和秋儿一起来诏狱受审,未曾想秋儿竟会畏罪自尽,永王也突然吓得疯癫了。”

畏罪自尽?吓疯癫了?

方原走近恶臭连连的朱慈炤,也不嫌脏的捉着朱慈炤满是屎尿的手儿说,“永王,当初我让你留在浙江,不要去南京城,便是担心你会有今日的结局啊!”

朱慈炤呆呆的回应,“是啊!是啊!”

方原伸手替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叹声说道,“若是你有什么委屈,有什么冤屈,可以说与老师。”

朱慈炤连连点头,“有,有,秋儿不起来陪我玩哦!”

方原见他痴痴呆呆的样儿,也甚为无奈,取来麻布替他擦拭着脸上、手上的屎尿,“事已至此,你有过错,老师也难辞其咎,审讯到此结束吧!老师会在西湖边给你安排个园林作你的永王府,再派二十个宫女侍奉,每年供养二万两银子,保你终生衣食无忧。”

方原安抚过朱慈炤,和胡琦一行起身出了寝宫,还没走出几步,寝宫里便传来朱慈炤嚎啕大哭的声儿,清脆而响亮。

胡琦拱手说道,“方总督,我认为永王应是在畏罪装疯。”

方原早从朱慈炤的眼神里看出了恐惧,躲闪,哪里会看不出他在装疯,苦笑了一下,“看在田贵妃,还有师生一场的情面上,不要再去吓他了,令他当个安乐王爷吧!”

众人回了苏州城,沧浪亭,小苑神色自若的迎上了方原,开始探问口风,“永王他真的疯癫了?”

方原随口说道,“是,秋儿也畏罪自杀。”

小苑继续说道,“公子,案子还审么?”

方原瞧了她一眼说,“你很关心这个案子?你想继续审,还是不审呢?”

面对方原的质问,小苑低了目光,沉吟了一下,“审,当然要严审,我瞧着永王就是替公主在隐瞒罪行。”

方原淡淡的说道,“苑夫人,我记得永王也称你一声苑姐,当初来江南,也是你照顾他和吴越王。你为了争风吃醋,竟如此薄情寡义,连一个疯癫的弟弟也不放过?!”

小苑的粉脸儿微微一变,但内心却在窃喜,她过度的关切令方原突然起了疑心,她是急中生智,直接将话头往争风吃醋上引,以免方原察觉到异常,终于还是蒙混过关。

小苑左顾而言他的说,“公子,和儿已一岁两月了,当初他一岁生辰时,你在福建,要不我们带着和儿去寒山寺祈福吧!”

所谓寒山寺在苏州城西郊,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诗句闻名。

小苑摆明了是转移话题,但方原毕竟还是疼爱方和这个唯一的儿子,也不去和她计较,“好,你安排个时日吧!”

方原去了后,小苑的粉脸一寒,尽是恼怒。这么多年,方原从未抗拒过她的诱惑,如今从福建回来这么多日,连碰都没碰过她一下。之前方原也呵斥她,但绝不会对她做出薄情寡义的评价。

显然二人间的关系,已大大不如之前的如胶似漆。

小苑粉脸阴沉,心中在暗骂不止,“全是因为坤兴公主!只要公主这个贱人死了,我和公子才会恢复如初!”

七日后,小苑安排的寒山寺祈福道场也准备妥当,预计两日后便去寒山寺。

这日夜间,方原挑灯夜读一封封奏报,还是没有留小苑在寝居。

小苑出了院子,回到寝居正准备休息,却听贴身女婢汇报,“秦四爷派人来知会,有要事相商。”

秦展深夜来找,必然有紧急要事,小苑借口前去独立核算团查看一笔账目,出了沧浪亭内院,到了外院则直接令秦展前来独立核算团的公务房。

时值深夜,也没人再留在公务房,只有小苑和她的心腹独立核算团团长秋霖。

秦展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开门见山的说,“苑夫人,找到公主的下落了。”

小苑大喜过望的说,“已将公主杀了?”

秦展摇了摇头说,“不,不是锦衣卫找到的,而是金山寺的主持方丈派人来总督府传话,话没递到内院的胡琦那里,而是递到外院的锦衣卫所,被我先拦下了,公主此时正在金山寺替高邮卫战死的梁敏,还有三千军士祈福!”

金山寺,就是镇江府的金沙寺,小苑还和方原一起去游览过的,没想到这个公主竟会跑去金山寺祈福,真是大大出乎众人的预料。

秦展问道,“我是不是立刻派锦衣卫前去金山寺将公主杀了?”

“慢!”

小苑强压下狂喜,沉声说道,“杀公主容易,但要瞒过公子的耳目却难上加难。若事后一对质,书信早送到锦衣卫所,四叔却未上交给公子,我们都逃不了,必须从长计议。”

小苑双眸凝视着晃动的烛光,过了一会,突然开口问道,“四叔,金山寺的人何时将书信送来锦衣卫所的?谁人接的书信?”

秦展忙说道,“一个时辰前,是我的一个亲信接的,好奇偷看了书信的内容,连夜来告知我,我就来找苑夫人。”

小苑沉吟着说,“好,按锦衣卫办事的正常流程,这封书信,至少应该在明日上午才会交给公子,是吧!”

秦展点头说,“是!我们只有一夜时间去刺杀公主,太过仓促。”

小苑不紧不慢的说,“若再有一日一夜呢?能否成功?!”

秦展说道,“那就轻而易举!”

小苑起身说道,“好,四叔立刻令亲信将书信放回卫所,明日上午照常向内院上报。我立刻去找公子,将寒山寺的道场安排在明日,清晨就和公子一同前去寒山寺,等公子回沧浪亭后接到这封书信,纵是连夜赶去金山寺,至少也为四叔多争取一整日的空隙。”

她在屋子里转了转,又说道,“四叔,千万不要派锦衣卫去,以免露出马脚,立刻去找在锦衣卫诏狱里的江洋大盗。还有,绝不能以刺杀的名义,须以奸杀的名义。令两个犯了死罪的江洋大盗冒充金山寺的和尚,对公主见色起意,奸杀公主。到时,罪责全在金山寺督管不利,令江洋大盗混迹寺中。公子灭的是金山寺,怀疑不到我们头上。”

她的心思缜密,令秦展是叹为观止。这么一番操作下来,本是故意设计的谋杀,却成了机缘巧合下的奸杀。事后再将两个江洋大盗灭口,方原再怎么恼怒,也无计可施,只会拿金山寺的和尚来泄愤。

秦展去了后,小苑再次回到方原的寝居。

方原见她去而复返,愕然的望着她,“怎么了?”

小苑柔声说道,“公子,我刚回去算了算,后日的时辰与和儿五行犯冲,明日才是黄道吉日,我们能不能明日去寒山寺?”

方原怔了怔,他是无神论者,根本不信什么黄道吉日,五行犯冲。但明朝的人却深信不疑,反正明日、后日在他看来没什么区别,也不必去扫了小苑的兴致,随口说道,“好,明日就明日。”

小苑出了寝居,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暗暗说道,“公主啊公主!朱慈烺、周遇吉要不了你的命,这次看你还不死!”

第三百六十八章 金山寺祈福

朱慈烺率明军撤离之后,坤兴公主是彻夜难眠。

她之前鼓着一口勇气,置生死于度外前来高邮卫,就是抱着必死之心,也无暇去思考其他的事儿。

但如今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曙光就在眼前,即将见到方原的时候,她却突然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朱慈烺的话儿不断在她耳边回绕。

经过高邮卫一战,方原会不会对她另眼相看?或许还是和以前一样,继续宠信那个苑夫人,将自己关押在太湖基地?之前方原每次来找她,几乎都是因为与朝廷的公事,眼下已失去了朝廷公主的价值,方原会不会弃之如履,对自己更加冷落?若方原不站在自己这方,回了苏州府又该怎么应付那个咄咄逼人的苑夫人?

坤兴公主一夜难眠,次日清晨便找到梁嬷嬷,提出想偷偷去镇江府的金山寺,为梁敏,还有三千军士祈福。

祈福之余,她也想试一试方原的心思,会不会真的找到金山寺来,若方原没有找来,忘在脑后,她还是留在金山寺出家。

梁嬷嬷对她的奇思妙想是哭笑不得,但这么试一试方原的心思,确实比直冲冲回苏州府,然后被苑夫人逼死来得好。

两人的想法是一拍即合,梁嬷嬷便去找到门外守卫的二十个明军,威胁他们玄甲军快到了,令他们快点撤离。

这些明军全是京城神机营的军士,根红苗正的军N代,平日里是护卫东宫安全的。此时此刻正担心被玄甲军俘虏,再回不到京城,只是碍于太子的严令才留了下来。一听说公主令众人离去,大部分明军是一哄而散,不到半日就逃得没了踪影。

只有三个忠于职守的军士,要遵照太子的交代,留下一直保护公主。坤兴公主便令三人脱了明军军服,收拾行囊,随自个儿一同离开高邮卫,南下赶去金山寺。

众人租了一艘民船,经大运河南下,直接到了金山寺大门口。刚刚经历大战,前来金山寺的香客也是不少。不少是南京、扬州死者的亲属前来超度、祈福的。

公主亲自书写一封举荐的书信,表扬三个军士的忠于职守,令三个军士带回去交给朱慈烺,朱慈烺应该会提拔,奖赏三人。

三个军士离去后,坤兴公主、梁嬷嬷找到了金山寺负责香客接待的至深长老,隐瞒了公主的身份,只是递上银子,声称要在金山寺留住些时日,还要举办一场五百沙弥超度的大道场。

金山寺本不能收留女香客,但梁嬷嬷一出手就是一百两,甚是阔绰,后续大道场的银子,更是不菲。再见众人气度不凡,也不知是不是官宦人家的千金,至深长老没有拒绝,安排一个后山独立偏僻的院子,供三个女施主居住。

因这些日子前来超度的人不少,坤兴公主要求的道场更是五百人的最大规模,便只能留在金山寺等候。

过了半个月,至深长老前来找讨要超度、祈福的名单,坤兴公主便报上了梁敏,还有三千军士的名号。

至深长老一听是大惊失色,他也不是什么修道高僧,日常就是与世俗打交道,早就得知官府不久前公布坤兴公主,梁敏率三千人勇士守卫高邮卫,梁敏战死,谥号忠勇,封高邮伯的消息。

官府的锦衣卫也派人来过人流如织的金山寺,令金山寺一经发现公主的行踪,立刻上报。

至深长老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前的三个女人,为首的少女举止高贵,身后老仆出手阔绰,又是来为梁敏,还有三千军士超度,这不是锦衣卫要找的坤兴公主还能是谁?

至深长老也是个精于世俗门道的,没露出半点破绽,只是告辞了前去找主持至光禅师禀报。

两人经过商议,因不知官府找公主是福是祸,便决定一面稳住公主一行人,一面派人前去苏州城的总督府送信,告知坤兴公主的下落。

坤兴公主在偏院里住了大半个月,却不见方原的踪影,芳心越见失落,担心方原是不是真的将自个儿抛在脑后了。

这日,她正闷闷不乐在寝居里,亲手缝着衣服,冲梁嬷嬷说,“嬷嬷,驸马会不会不来找我了?”

梁嬷嬷见她一片少女痴心,又开始胡思乱想,叹了口气,“驸马就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到公主会躲在金山寺里啊!”

坤兴公主一想也是,躲在这个偏僻的院子里,方原怎么找得到?又问道,“要不要派人给驸马一点暗示呢?”

梁嬷嬷听了是哭笑不得的说,“公主办这么大一场超度道场,消息一传出去,驸马真的有心找公主,早就该猜到公主在这里啦!”

两人正说话间,一阵敲门声响起。

梁嬷嬷令公主、小果子在屋子里等着,前去打开院门一看,是两个高大威武,穿着金山寺僧服的和尚。

两个和尚提着一个篮子,往院子内探了探头,问道,“主持令我们来给公主送膳食。”

梁嬷嬷微微一怔,暗想金山寺这么快就猜到公主的身份了?随口说道,“膳食放下吧!”

两个和尚互望了一眼,大步冲入院子,问道,“公主在哪儿?”

梁嬷嬷一眼就瞧见二人藏在袖中的砍刀,再见到二人颈脖间的刺青,瞬间恍然,这两人根本不是金山寺的和尚,而是来刺杀公主的。

她见两个和尚五大三粗的,又手持凶器,己方三个女子怎么是对手?唯一的生路就是去向金山寺求救。

梁嬷嬷慌忙的大喊三声,“公主,快关门,刺客来了!”“刺客来了!”

她趁着两个和尚稍稍一愣的机会,立刻冲出院子,往金山寺正院狂奔而去,沿途边跑边大声叫喊,“有刺客谋杀公主,金山寺的和尚快来护驾!”

房里的坤兴公主听到梁嬷嬷的预警,和小果子互望了一眼,当机立断冲到门口,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上了栓。

两人还担心刺客破门而入,将房里的桌子,柜子全推来堵门。

“嘭嘭嘭!”

巨大的踹门声响起,两个和尚气力甚大,几脚就将门栓给踹断了,若不是门后有桌子、柜子死死的抵着,两人已破门而入。当然,桌子、柜子也撑不了多久便会被撞开。

巨大的撞门声如同死神催命的符咒,一下下敲着二女的心房。

小果子忙脱了身上仆人衣服,塞到坤兴公主手里,一边替公主脱衣,一边在她耳边说,“公主,这些刺客或许没见过公主,奴婢与公主互换衣服,由奴婢冒充公主引开他们,公主就躲在床下,千万不能出声。”

在这个生死关头,小果子冒充公主,就是想替公主去死了。

坤兴公主感动得双眸含泪,望了望她,低声说,“小果子,小心!”

小果子匆忙的换上了公主的衣服,捉着公主,将她直接塞进床下,再用床上的锦被将床底遮得严严实实。

“砰!”

坤兴公主听到房门被撞开的巨大声响,惊得芳心一颤,只能在心中替小果子暗暗祈福,“小果子,你不能有事,一定要活着!”

第三百六十九章 破茧成蝶

生死关头,小果子倒是迸发出出人预料的胆量,冲着二人大声的呵斥,“你们是谁人派来行刺本宫的?”

小果子是急中生智,至少临死前,也要替床下的公主打听出幕后主使之人。

两个刺客上下打量着小果子,因这次刺杀任务太仓促,二人并没有公主的画像,也不知公主长什么样儿,但见屋子里只有小果子一人,她又衣着华贵,眉目清秀,自称本宫,猜想就是公主无疑了。

二人是杀人如麻的老手,哪里会和她废话,互望一眼,也没有多余的废话,一人上前控制住小果子,便要遵照旨令,去剥她的衣服,先奸再杀。

小果子瞅准一人手中的刀,猛地扑了上去,刀锋穿体而过,鲜血直喷而出。

两个刺客显然没料到她竟如此贞烈,先选择了自杀,后退了两步,猛地抽出刀。满是鲜血的小果子倒在床上,不断的抽搐,口中还发生痛苦的呻吟。

一个刺客说道,“上面说要奸杀,就这么死了,怎么回去交代?”

另一个刺客说道,“人都快死了,还能怎样?砍了她的头回去就说是奸了吧!只要拿了赏银,他们查出有茬,我们兄弟也逃出南直隶,逍遥快活去了。”

之前的刺客走到小果子身后,捉起她的头发,以刀架在她脖子,迎上她满是恐惧,还带着些些杀气的眼神,“临死前给你个明白,是锦衣卫派人来传话,要你的命,我们兄弟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安心的上路吧!”

刺客说完手起刀落,一下砍下了小果子的头,将血淋淋的人头用布裹包了。

门外传来阵阵叫喊声,“捉贼人啊!”“捉贼人啊!”

两个刺客互望了一眼,当机立断的出了寝居,往后山的小路逃去。

刺客逃走,坤兴公主既紧绷又恐惧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一股悲愤直冲脑际,人也晕死了过去。

等坤兴公主再次睁开眼时,人已在高床暖被上,寺院里特有的香烟缭绕,右首是一个个大大的‘禅’字。

她往左首望去,入目的是方原欣喜而关切的眼神,“公主,你终于醒了?!”

坤兴公主抚了抚还有些晕沉沉的头,撑起身子望着方原,劫后余生,双眸里已渗出了泪花儿,“驸马!”

方原见了她楚楚可怜的娇弱,柔情一生,将她紧紧搂入怀中,“你怎么不留在高邮卫,到金山寺来了?!”

公主怔了怔,却任由他搂了,头靠在他肩上,嗅着他男儿的气息,如同飘泊的船只进了避风的港湾,一切都雨过天晴了。

两人相拥了一会,公主突然推开方原,紧张的问道,“小果子人呢?还活着么?”

方原一时没回过神来谁是小果子,回过头冲胡琦问道,“谁是小果子?”

胡琦忙接口说道,“禀公主,护寺的武僧在床上发现一个穿着公主锦服,却被砍了头的女子,是不是小果子?”

坤兴公主猛地一惊,才回过神来,小果子已将替自己死了,若不是小果子在生死关头冒充公主,被砍了头的,就是坤兴公主自己。

她紧紧咬着樱唇,泪水再次忍不住流了下来。

方原爱怜的将她搂在怀里,替她拭了拭泪水,问道,“公主,你见没见到凶手到底是谁?”

坤兴公主在床下听得清清楚楚,凶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背后指使的人是锦衣卫,显然是后院的苑夫人事先得到消息,派来杀人灭口的。

她凝视着方原关切的眼神,却是思绪如潮,良久,终于开口说道,“驸马,我也不知凶手是谁,估计是冒充僧人,混进金山寺的江洋大盗,见色起意杀人吧!若不是小果子,死的人就是我了,我们厚葬了她吧!”

方原与她四目相交,从她本该清纯如水的眼神却看出与往日的不一样的异彩,但这个异彩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好,我令金山寺的僧人将她厚葬,再和梁敏、三千战死的兄弟一起超度。”

五日后,小果子的墓建成了,就在院子的后方山林里。因头颅被凶手切走了,只能以铜铸了一个头颅,连同尸体一起下葬。

坤兴公主想在小果子墓前静一静,只留下了梁嬷嬷,让方原,还有一行锦衣卫先回去了。

坤兴公主凝视着小果子的墓碑,陷入长久的默然不语。

身后的梁嬷嬷叹声问道,“公主,为什么不告知驸马实情,刺客就是苑夫人、锦衣卫派来的?”

坤兴公主也不回头,柔和的声儿传来,“梁嬷嬷,你说万贞儿,万贵妃,为什么就能随意诬陷后宫嫔妃,害死皇子,而后宫嫔妃却奈何不了她呢?”

梁嬷嬷想了想说,“那是皇帝糊涂了吧!”

坤兴公主轻笑了一下说,“不,不是皇帝糊涂,是皇帝宠信她,所以由得她乱折腾,也不想计较。”

她仍是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苑夫人也是同理。我说了是她指使的,她一口否决,我们不就成了口舌之争?驸马眼中只有军政大事,只有江山社稷,他只会将我和苑夫人之间这点事儿当成后宫之争,从中和稀泥,不会选边站队的。所谓宠信,既有宠爱,也有信任,若不从这两点上打垮苑夫人,就扳不倒她。”

梁嬷嬷也是见识了崇祯后宫周皇后、田贵妃宫斗的,两人互相拆台,告状,结果崇祯也没有偏向任何一人。在没有取得如同杨贵妃、万贞儿那种决定性的宠爱、信任前,告状不过是口舌之争,除了令崇祯头疼,厌烦,于事无补。

周皇后、田贵妃斗到最后,也没看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而坤兴公主不到十八岁的年龄,却看得清清楚楚,还能强忍着看似能扳倒苑夫人的机会,佯作不知,真是后生可畏啊!

梁嬷嬷问道,“那公主想做什么呢?”

坤兴公主淡淡的说,“我明里和她争宠爱,实际打垮驸马对她的信任!只要找出独立核算团,信访信箱的重大疏漏,就能令驸马不再信她,剥夺她所有的权力,她就必输无疑。”

“若我当着驸马的面,挑明刺客是苑夫人派来的,表现出咄咄逼人的姿态,独立核算团、还有锦衣卫都会进入严防戒备的状态,便难以找到突破口。梁嬷嬷,你明白了?”

梁嬷嬷深嘘口气,坤兴公主如今的手段早远远超出了她,令她是大吃一惊,“公主,你真的长大了!”

坤兴公主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抚摸着小果子的墓碑,轻声说道,“梁嬷嬷,我的命是小果子用命换回来的,从死亡边上走了一圈,还会和之前一样懵懂无知么?我曾经想与她和睦相处,她却一次一次往死里逼我!”

公主说话的语气渐渐的转为阴沉,一字一句的说,“今次之后,或她死,或我亡!”

山风呼啸,吹拂着公主的锦袍高高扬起,而锦袍里的坤兴公主,犹如一只迎风的蝴蝶,已破茧重生!

第三百七十章 得偿所愿

方原在金山寺留住了七日,直至七日后的超度道场结束。

方原亲自出面参与道场超度,更在金山寺大堂,给梁敏单独供奉了一盏祈福灯,又给三千阵亡的军士供奉了一盏巨大的祈福灯,算是聊尽心意。

他在金山寺耽搁了多日,江南还有诸般军政事务等着他处治,便令胡琦准备次日回苏州城的事宜。

夕阳西下,方原来到坤兴公主的禅房,与往常一样,和公主共进了夜膳。

夜膳过后,方原冲边上侍奉的梁嬷嬷说,“嬷嬷,我陪着公主,你下去吧!”

梁嬷嬷望了望公主,见公主冲她点了点头,便老老实实的出去了,出门后还关上了房门。

方原前来禅房有什么花花心思,坤兴公主是心知肚明,双眸低垂,粉脸儿透着些些羞涩,“驸马,你有话儿说么?”

方原见她羞涩可人的样儿,越瞧越是喜欢,起身上前横抱了她温暖柔软的娇躯,就往床榻走去。

坤兴公主也不挣扎,只是怔怔的望着方原,双眸如水,波光荡漾。

方原之前几次和她亲热,她都非常抗拒,此时此刻都到床榻上了,却不见她反抗,也觉惊愕,坐在床榻上,将她搂在怀里,问道,“公主不反抗了?”

公主轻笑着说,“驸马,这里是佛门圣地,不许玷污佛门清修。”

方原笑了笑说,“娖儿,这儿本就是拜送子观音的送子禅房,就是送子求子的。”

坤兴公主愕然问道,“什么是送子禅房?”

方原轻抚着她滚热的脸蛋儿,反正今夜坤兴公主也是他口中的美味,怎么也逃不了的,便耐心的解释说,“寻常妇人若是不能生子,便来拜一拜送子观音,然后在送子禅房安心的住上几日,回家去九成就有身孕了。”

坤兴公主被他引起了好奇之心,吃惊的说,“金山寺的送子观音这么灵验的?拜一拜就真的有小儿了?”

方原见她真的对男女之事是一无所知,没有半点杂质,失笑说,“泥塑的观音菩萨,送子的禅房,当然不会真的送子。真正送子的是,寺庙里的僧人吧!寻常妇人和寺庙的僧人睡上几日,只要能生育的,也该有小儿了。之前素不相识,之后也各不相欠,各不打扰。娖儿,明白了?今次我也给娖儿送一送子,不怀上我的骨肉就不许回去。”

坤兴公主这才知晓,原来拜送子观音是这么个送子法,霞生双颊,将脸蛋儿藏进了他怀里。

方原嗅着她身上的少女清香,低头望着那双宝石般的眸子熠熠生光,娇挺的鼻翼随着轻轻的呼吸和一起一伏的胸脯耸动,最诱人的则是两瓣红红的樱唇似微闭又似紧锁,蕴藏着无限的诱惑,按捺不住抬起了她的秀额,吻上了她的樱唇。

这还是坤兴公主第一次与男人接吻,娇躯轻颤不止,微微的反抗了一下,就由他去了。

方原一下下舔舐了她的樱唇,舌头已从两瓣樱唇间溜了进去,将她口中小巧迷人的小香舌,还有甜甜的津液全吮吸了过来。

双唇交缠,舞动着,良久,唇分。

方原指尖抚弄着她柔软的嘴唇,问道,“娖儿,喜不喜欢?”

公主嫩盈如玉的脸蛋上泛起情欲的嫣红,但还是咬了咬樱唇,问道,“驸马,我想问你几句话儿。”

方原以为她又要借机挣脱,双臂微微使力,搂得她更紧了些,直到她轻轻呻吟了一声,才说道,“娖儿,说吧!我瞧你今日还能逃到哪儿去?”

公主既然要和苑夫人争宠,就不打算再逃,今夜将自己全给了方原,伸手温柔的抚着他的脸颊说,“驸马,我与母后、皇兄已翻脸了,不能在军政大事上帮着驸马,我不想回苏州城,想留在金山寺出家!”

她天马行空的想法令方原是哭笑不得,再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嘴唇,“娖儿,你想我休了你?今生就不要指望了,等来生吧!两、三年了,我日日夜夜想着,若你不是朝廷的公主,早就是我的女人。”

公主听了他的甜言蜜语,羞涩的一笑,“但我也斗不过你后院的苑夫人,回去了还是被她欺负。”

小苑不是省油的灯,这次接公主回去,两人还不知会闹出什么阵仗,方原的心显然偏袒看似更为柔弱的公主,爽快的说,“这次回到沧浪亭,你就是沧浪亭的女主人,没人会欺负你。”

公主轻声说道,“可我只有梁嬷嬷一人,也没个照应,我想要王承恩公公到沧浪亭来侍奉,好不好?”

王承恩忠心耿耿,与公主乃是旧识,有王承恩看着公主,方原也算放心。如今的王承恩乃是南京城的守备太监,但此战过后,方原会重组南京城的官僚、防卫系统,根本不会再设守备太监一职,正好将王承恩调进沧浪亭来照看公主。

方原爽快的应了,“好,我们回苏州城就立刻调王公公当总督府内务总管,还可以再配十个南京城的宫女来侍奉。娖儿,你还有什么想法,一并说了吧!”

坤兴公主想了想,又说,“上次送婚到苏州城,结果到了扬州府就结束了,余下的一程,我要全补上。我要令全江南都知晓,我才是驸马的正室夫人。”

这个要求简直是举手之劳,而且这场送婚本就是当年亏欠她的,本应该给她补上。

方原想都不想,立刻爽快的应了,“好,我明日传令沿途所过镇江、常州、苏州府的军民出来夹道迎接,行了吧!还有没有呢?”

坤兴公主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没了。”

方原却在暗暗好笑,这个公主还是个小女儿家的心思,提的要求全是小家子气的名分、排场,而不是想夺取权力。他本还担心坤兴公主要夺回小苑手中的总督印,这个稀泥就不好和了,如今则暗暗松了口气。

他却不知此时此刻的公主也在暗暗冷笑,她就是要用这些小家子气的要求来麻痹苑夫人,以为她还是个懵懂无知,只知爱慕虚荣的公主,放松警惕。调回王承恩,也是增添一个臂膀,然后伺机反击。她的这个心思,若连方原都没看出来,苑夫人应该也看不出来了吧!

方原瞧着她粉脸玉容,似笑非笑的说,“娖儿,如今你总该一尽妻子侍寝的义务了?!”

坤兴公主再怎么算计,终究还是未经人事的处子之身,侍寝要令方原满意开心,夺回宠爱,还是有些手足无措,羞涩的说,“驸马,我什么都不会,不比苑夫人擅长闺房之乐。”

方原哈哈一笑,这就是公主的无知了。对男人来说,征服一个身份尊贵,又青涩懵懂的公主,远比征服牙行出身的小苑更有成就感。

他将公主放在床榻上,三下两下将她脱得一丝不挂,这才嘿嘿一笑,“本驸马来教你,保管将娖儿调教成一个床榻上贪欢的小荡妇。”

公主本就是个端庄守礼,从小接受最严格皇家妇德教育,刚被方原脱得一丝不挂,本就羞涩难当,陡然再听到这么赤裸裸露骨的**话儿,羞得忙拉上锦被,躲进了锦被里。

方原情欲涌动再难以抑制,拉下床帘,揭开了锦被,扑了上去。

床帘里立刻响起了美妙动听的天籁之声。

第三百七十一章 隆重回府

次日晌午,护卫的胡琦,还有侍奉公主的梁嬷嬷在禅房的院子里已等了两个时辰,却仍没见到方原、坤兴公主二人出门。

只听到禅房里不时传来欢笑声,还有隐隐约约的女子呻吟声。

再过了一会,声儿渐小,胡琦这才大着胆子上前敲了敲房门,问道,“方总督,锦衣卫已收拾妥当,何时动身回苏州府?”

过了一会,方原也不开门,隔着门儿说道,“老胡,我要再留驻三日,你先派锦衣卫前去知会镇江、常州、苏州三府,组织军民,沿着大运河迎送我和公主回苏州城。当然,一切自愿,不得扰民,一应开销由总督来支付。”

胡琦领命去了,梁嬷嬷趁机冲房门里问道,“公主,奴婢该侍奉公主早膳了。”

坤兴公主娇嫩得似要出水的声儿在房门里响起,“梁嬷嬷,你将早膳放下便是,不需侍奉。”

梁嬷嬷只能遵照吩咐,退了下去。

方原、坤兴公主在禅房里是两日两夜没出过门,只是令梁嬷嬷备好了膳食,再取进禅房里进食。

胡琦、梁嬷嬷都是过来人,不用想便知二人是如胶似漆,浑然忘了时日,正是长恨歌所云“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到了第三日清晨,方原穿着齐整的出了禅房。

公主在床榻上生涩而拘束,远不如小苑的技巧来得娴熟,但反而更加刺激了男人的占有欲、征服欲。

两日间,方原和公主在房门昏天黑地,欲海肉林的不知多少度春风,如今的他是浑身神清气爽。

坤兴公主则跟在他身后,容光焕发,脸儿娇媚得似要滴出水来,这是一种从少女到女人的蜕变。

胡琦忙迎了上去,禀报说,“方总督,一日前,追击两个凶手的锦衣卫回来了,二贼逃出金山寺后就回了镇江,再之后就乘了一艘前去四川的船溯江而上,结果这艘船在九江流域翻船,全船三十六人,不见一个活口。”

方原追问道,“没见到二贼的尸体?”

胡琦点了点头说,“是,那段大江水流颇急,尸体一入水就被冲得不见踪影。”

方原冲着公主无奈的说,“娖儿,既然找不到二贼的尸体,也就无从查证二贼的身份,也查不出背后主使之人,案子就此作罢吧!”

坤兴公主听了,与梁嬷嬷互望了一眼,当时纵然告知方原是苑夫人所为,如今也是死无对证,妄自做了搬弄是非的小人。

公主轻声应了,“是,我估计也是见色起意的淫贼,没人指使的。既然二贼已死,小果子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方原见她如此识大体,没有浪费人力物力再去刨根究底的追查,欣慰的笑了笑。

此战过后,方原在南直隶的声望已到了顶点。

没有遭到半点劫掠的江南诸府,再对比南京、扬州被劫掠后的惨状,江南诸府无论是官绅、富商,还是百姓,几乎形成了一种共识。

京城朝廷是靠不住的,左良玉残忍无良的,只有在方原庇护下,南直隶才会繁荣富强,安居乐业。甚至连顾炎武这种刺头,也在他的光明报上,首次赞扬了方原,并提出了只有坚决拥护方原的统治,才能换来南直隶的长治久安。

方原一行人所过处,镇江、常州两府的知府组织了至少十万军民,拥在大运河两侧,挂上了长条大红幅,敲锣打鼓的欢迎方原、坤兴公主一行从本地经过。

“祝方总督、公主伉俪情深,白头偕老!”

“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沿途军民遵照事先安排好的说辞,齐声高喝,声传数里,场面已是壮观至极。

坤兴公主在争取了方原的应允后,与方原一同盛装出现在船首,冲欢呼的百姓致意,与此同时,她还令梁嬷嬷和锦衣卫将早已备好的碎银子,沿途往大运河两侧的岸边抛洒,算是给欢送的百姓发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红包。

既能有美貌高贵的公主欣赏,还能有碎银子捡,欢送的人群是群情兴奋,拥挤不堪,甚至还有为了捡银子被挤下运河的,护卫的衙役立刻用长竿子将落水的打捞了上来。

从镇江府到常州府,坤兴公主一路抛洒的碎银子已有二万两银子,既给百姓发了福利,更为她赚尽了眼球,捞尽了民心。

一行人抵到苏州城时,内阁诸人,还有苏州府知府,一应大小官员,洞庭商帮,大官商徐华全到了城外迎接,甚至还在城内举行了盛大的宴会,既是庆祝今次大战的凯旋,也是祝贺坤兴公主正式以总督夫人的名义亮相。

与众人一同前来迎接的,还有小苑及沧浪亭的所有侍女。坤兴公主沿途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摆明就是针对她,来打她脸的。

公主回总督府三府军民夹道欢迎,而她却从来没在正式场合与方原一同露过面。种种的差距就是在提醒她,她只不过是个小妾,根本就身份、资格和方原一起接受众人的朝拜。

趁着方原与官绅、富商应酬之时,小苑强压下怒火,挂上一脸的皮笑肉不笑,走近公主,娇声说道,“姐姐,在高邮卫,金山寺遇袭,姐姐也能平安活着,真是吉人天相。”

她这话明显是语中带刺,就是暗示坤兴公主,这样你都死不了,运气太好。

坤兴公主冲她飒然一笑说,“多亏驸马体贴入微,照顾周全,那些躲在暗处的贼人才没能得手。”

她这话也是话里有话的调戏小苑,方原是向着她的,不要再想着在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里玩阴谋诡计。

小苑花容稍稍一变,又说道,“我已替姐姐在沧浪亭安排了居住的院子,还是原来的那个院子吧!”

她仍是在以沧浪亭的女主人自居,而且以之前软禁的院子来提醒公主,这些年是被怎么关押、囚禁的。

坤兴公主失笑说,“妹妹,无须再安排院子,我和驸马是夫妻,自是住在驸马的寝居。我已与驸马说好了,驸马也应允了。”

小苑稍稍一怔,之前她也是住方原的寝居,之后搬了出去。她从公主眉目间荡漾的神情便能看出肯定和方原交欢了,而且看她容光焕发,显然二人床榻上的闺房之乐还十分和谐。

她暗中气得咬牙切齿,坤兴公主将她的不快收入眼中,轻笑说,“妹妹,你主持沧浪亭的事务太劳累,我也很心疼。今次我回沧浪亭就接管府务,替妹妹分担分担了。”

她明言要小苑交出沧浪亭女主人的权力,小苑是又气又恨,但既然公主没死,接管府务也在预料之中,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讥讽她说,“姐姐在夫人位上一日,沧浪亭自是归姐姐来打理。”

坤兴公主抿嘴轻笑一声说,“妹妹,不是一日,我会永远在总督夫人位上,难道妹妹也想当这个总督夫人?”

小苑冷笑着说,“姐姐是公主出身,妹妹哪里能和姐姐相比?不敢有这个非分之想。”

公主淡淡的一笑说,“妹妹有自知之明,真的知道那是非分之想就好。”

她抛下这么一句,便不再和小苑多费口舌,留下粉脸阴沉的小苑,自顾自的去接受官绅、富商的祝贺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以守为攻

庆宴之后,方原与二女一行人回了沧浪亭。

方原将众人叫到了一起,宣布坤兴公主会住进沧浪亭,沧浪亭一应内务全交由坤兴公主来主管。

这就是方原当众明确了坤兴公主女主人的身份。

众女婢都是一愣,因为她们几乎都是小苑亲自招进府的人,大部分也算是她的人,突如其来的这个决定,令众女婢是猝不及防。

之前的苑夫人虽不算和颜悦色,但对她们总归还是有不少小恩小惠,而且话儿也能说在一起。如今换了个身份尊贵的公主来,众女会面临什么局面,她们是真的惴惴不安。

小苑平日里讨好的方家老仆人七嫂,她一听方原要撤了小苑管理之权,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说,“小主人啊!苑夫人她管沧浪亭管得好好的,何必再换人?”

方原与七嫂是亦仆亦母,父母去世后,是七嫂一直在照顾他起居。其他人的不满,他可以无视,但七嫂的不满他必须要有所回应。

方原和颜悦色的说,“七嫂,公主是总督夫人,就是沧浪亭的女主人,府务当然由她来主持。”

七嫂白了他一眼说,“夫人是夫人,主管府务是主管府务,井水不犯河水嘛!我看小主人就是喜新厌旧,见了公主的美貌,就忘了曾经与苑夫人的相濡以沫。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小主人做事还是要凭点天地良心。”

在七嫂看来,小苑显然要亲近很多,甚至她早将小苑看成了方原的糟糠之妻。方原被她当众讥讽,是哭笑不得,更不能与她翻脸,一时竟无言以对。

梁嬷嬷却不知七嫂的身份,见她一个府里的仆人站出来指手画脚,站出来厉声呵斥说,“你这老仆竟敢乱嚼舌根,对公主大呼小叫!”

方原见她竟呵斥七嫂,脸色一变,猛地起身说,“梁嬷嬷!七嫂也算是我家人,你竟敢对她大呼小叫,有没有规矩?!”

梁嬷嬷还要开口顶撞方原,却被坤兴公主娇声呵斥了,“梁嬷嬷,不许胡说,退下!”

坤兴公主第一次到方原的四合院就见过七嫂,知道她与方原的关系亲近,趁方原惩处梁嬷嬷之前,先喝退了她。

公主挂上和善的笑容,冲着七嫂说,“七嫂,梁嬷嬷言辞冲撞之处,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七嫂斜斜看着公主说,“公主,你第一次来方家脾气就很大,又是打人,又是摔项链的,有其主必有其仆嘛!你是方家的女主人,你的赔不是,我一个老仆受不起,受不起啊!”

她冷冷的讥讽了公主,向方原说道,“小主人,人老了,也招人烦了,我这就下去,随小主人怎么折腾吧!”

七嫂转身而去,小苑是心中窃喜,面色却平静如常,冲方原、坤兴公主说,“公子,姐姐,沧浪亭的女婢全在这里,一共一百三十七;其中总督府九十三人,永王府四十四人,如今全交由姐姐主管了。还有外院的奴仆,全是由七嫂管的,若有不解的,你去问问七嫂。”

她又冲方原行礼说,“公子,若没其他交代的,我便去陪陪七嫂。”

小苑也没有与公主做出任何府务交接,转身便随着七嫂去了。

方原望着七嫂、小苑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起身说,“公主,七嫂真的生气了,我去瞧一瞧。所有沧浪亭府务,你此刻就接手吧!”

方原匆匆的交代了一句,便也慢步随着七嫂、小苑去了。

他到了小苑的院子,七嫂正坐在寝居里生气,喋喋不休的数落着公主的不是,小苑则柔声宽慰不止。

方原知道这么进去,就是要挨七嫂一顿白眼,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厚着脸皮进了寝居。

七嫂见他进来了,故意跪在地上,拜了下去,“老仆拜见小主人!”

方原吓得连忙躬身将她扶了起来,恭敬的拉来坐在桌子前,替她捶着肩说,“七嫂,公主,还是苑夫人主管府务,还不是一样?你老不痛快的话,要骂就骂我,不要动肝火,伤了身子。”

小苑也佯作好人,劝说道,“七嫂,公主毕竟是总督夫人,之前我是暂代的,如今与公子从归于好,当然该交给公主。”

七嫂见小苑是一点不生气,还替公主说起了好话,没好气的说,“也就是你心好,无论小主人娶了公主,还是其他什么,在我老婆子心里,就只认你这个糟糠之妻。”

小苑盈盈起身说,“公子,我还要去看一看和儿,若公子无事的话,我就先去了。”

方原微微一怔,这还是小苑第一次将他拒之门外。说来,今次当众撤了她主管府务的权力,确实令她当众难堪了,她有抵触情绪也在情理之中。

方原继续开始在二女间和稀泥,“小苑,公主管理府务,你掌管总督印,各司其职,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小苑却不依不饶,取来总督印摆在桌子上,盈盈下拜说,“公子,总督印还是交还,公子拿去给公主吧!”

方原盯着桌子上的总督印,心生不悦,大怒而起说,“苑夫人,你这算什么,威胁我?”

小苑低了目光说,“没,之前我得罪了公主,公主这次回来不会放过我的。我不与她争了,只好好的教导和儿,希望公主能放过我和和儿一命。”

七嫂也将总督印扔给了方原,不悦说,“小主人,小苑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了?帮你保管总督印,公主不会放过她;不要这个总督印,又是威胁了小主人?小主人之前没这么霸道过,八成就是受了公主的挑唆!”

方原接住了总督印,抬头望着将他排斥在外的七嫂、小苑二人,眼前的情景不就是之前在京城四合院里,其乐融融的慈母,孝子,贤妻的三口之家?如今虽时过境迁,但这份单纯的家的感觉,突然又涌上了心头。

他将总督印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叹声说,“七嫂,小苑,我从来是将你们当作至亲的亲人,我从未将公主看得比你们更重,但你们也不要一味针对公主,闹腾闹腾也行了,凡事过犹不及。公主主管府务,小苑你掌管总督印,井水不犯河水,不要再没完没了。”

他抛下这么句话,留下一肚子气的七嫂、小苑,转身出了寝居。

方原离去后,坤兴公主令女婢全散了,各自去做事。

初战就碰了钉子,公主花容不见一丝怒色,淡淡的说,“梁嬷嬷,瞧着了吧!苑夫人虽然没有妻子之名,但所有人都当她是驸马的糟糠之妻。我虽是驸马名正言顺的妻子,但却被当做了外人。”

“驸马和苑夫人是从相识于微,相濡以沫走过来的,而且还给驸马生了一个儿子。纵然驸马此时此刻再宠着我,苑夫人只要不犯大过,驸马仍是不会动她分毫。我们当初若告知了驸马,是苑夫人派来的刺客,十之八九会被驸马当作搬弄是非的小人。”

梁嬷嬷是不得不佩服公主的远见,连忙问道,“那我们如今该做什么呢?”

坤兴公主悠悠的说,“以守为攻,以退为进,先找一个帮手助力再说吧!”

梁嬷嬷愕然问道,“谁?王公公?”

坤兴公主笑了笑说,“梁嬷嬷,过些日子,你叫胡琦胡统领前来,我有话与他说。”

锦衣卫,独立核算团是小苑的左膀右臂,只要能打断她的双臂,她在方原心中就再没任何分量。胡琦是锦衣卫里唯一能与秦展抗衡的,若能找到胡琦当臂膀,便可以从锦衣卫找到突破口。

第三百七十三章 岳飞还是秦桧

小苑审阅着这一个月独立核算团对玄甲军、锦衣卫、各府府衙,常熟兵工厂、龙江造船厂、江南大学堂的审计报告。

她的目光不时瞥过坐在她对面的秦展,冷声说,“四叔啊!锦衣卫竟然令公主竟活着回来了,两个江洋大盗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都杀不了,一切前功尽弃!”

秦展埋怨的说,“那两个蠢货,竟然拿了个宫女的人头回来当公主,我已派人将他们灭口。当时公主肯定躲在房间里,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老大有没有察觉到是我们干的?”

小苑冷哼一声说,“公子没有向我问罪,估计公主也不知晓是我们派人去刺杀的。”

秦展这才松了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

小苑冷声说道,“四叔,你被公主害得从锦衣卫指挥使降到同知,还好?好什么好?你这性子真是干不了大事!”

秦展听了是欲哭无泪,他能有如今左右为难的局面,倒不是公主所谓,反倒是小苑害的。

他苦笑着说,“我的想法就是跟着老大,混个锦衣卫指挥使,还能干什么大事?唉!”

小苑轻抚着手中的审计报告说,“四叔是在埋怨我了?”

秦展不敢与她顶撞,无奈的说,“不,不敢!”

小苑放了审计报告,直直的盯着秦展说,“四叔,通往权力顶峰之路岂能一帆风顺?有点小风小浪再寻常不过,我们要做的就是,笑到最后!我如今就送你件大功劳,令你立刻官复锦衣卫指挥使原职!”

秦展的想法就是守好锦衣卫的一亩三分地,一下来了精神,忙追问缘由。

小苑不紧不慢的说,“四叔,你知不知为什么公子会降你的职?”

秦展苦笑一声说,“那是因为带着锦衣卫和老三闹内讧了呗!”

小苑掩嘴轻笑一声说,“威逼三叔,公主,我也一同参与了,为什么公子不惩戒我,只惩戒四叔呢?”

秦展见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没好气的说,“那是因为老大宠信苑夫人,我与苑夫人没得比。”

小苑悠悠的说,“四叔这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摔了一跤还不知为什么摔跤,见识仅是流于表面,不见其实啊!”

秦展愕然望着问道,“请苑夫人赐教,愿闻其详。”

小苑收了如花的笑容,正容说道,“那是因我掌管总督印,乃是公子的左膀右臂,公子找不到人来取代我。而四叔你,莫说是胡琦胡统领,再换另一人来就能轻易取代你。一个如此能被轻易取代的人,又有重视的价值呢?既然做不到独一无二,就只能忍气吞声。”

秦展听了是默然不语,她的话虽句句都是在打脸,却是一语中的。

方原一旦出行远征,就必须由小苑来代行总督之职,监控内阁的票拟,否则政务会完全失控。

纵然方原留在苏州城,一个人的精力总归是有限的,适当需要放松的时候也需要一个臂膀来分担分担军政事务。

所以小苑再怎么胡作非为的与公主折腾,方原在找到能取代她的人之前,也就视如不见的报以宽容。

而秦展,可取代性太强,只能替小苑背黑锅,去承受方原的怒火。

小苑见他若有所思,似有所悟,继续说道,“言归正传吧!四叔在南京城审问那些与朝廷勾结的官员,有什么结果了?”

秦展如实的说,“南京城那些官员确实是一群酒囊饭袋,但要说到有与朝廷勾结,还是极少的。大部分是关上门来过日子,当一日和尚撞一日钟。”

小苑追问道,“户部尚书高弘图,翰林院詹事姜曰广两人呢?”

秦展说道,“高弘图,姜曰广与此案无关,两人均已递交了辞呈,想告老还乡。辞呈我还没上交给老大,想等着结案之后一并上报。”

小苑冷然说道,“想走?哪里走得这么容易?四叔,你真的审清楚,这些官员与朝廷没有勾结?我看个个都有勾结!”

秦展听出她是话中有话,猛地一惊,忙问道,“苑夫人的意思是?”

小苑沉声说道,“四叔,你看清楚公子的心思了么?他们人人无罪,要么辞官,要么各复其职,留下个烂摊子,让公子来背恶名?!”

她直直瞧着秦展说,“公子这次是动了真怒,将王承恩召回了总督府,王承恩乃是崇祯皇帝的亲信,公子就是准备打清君侧这张隐藏已久的牌了!所以这次不仅要对南京城官场进行大清洗,更是要令天下知晓,江南变天了,四叔明白了?”

秦展咂舌说道,“老大想登基当皇帝了?”

小苑说道,“公子心里真正想搞的是虚君实相,捧上皇位的人是吴越王朱慈焕,公子任总管天下军政事务的摄政王。所以,这次锦衣卫查案的结果是,南京城这些官员想脱罪?可以!必须集体上书,京城的周皇后、监国太子朱慈烺,内阁首辅张国维,次辅洪承畴窜谋软禁崇祯皇帝,请吴越王朱慈焕主政南京,北伐京城清君侧,重迎崇祯皇帝登基。”

见秦展用纸笔一一记下了,小苑继续说道,“但凡愿意上书的官员,就与此案无关,官复原职;不愿上书的官员,就是与朝廷勾结,明正典刑后处决!”

秦展深嘘口气,不无担忧的说,“苑夫人,那些官员里还是有些倔强的,锦衣卫如此严刑拷打,死伤必定不少啊!”

小苑冷冷的盯着他说,“成祖皇帝夺取天下,族灭多少建文帝的忠臣良将?这么怕杀人,还出来玩什么权力?”

秦展迟疑的问道,“但,杀戮太甚,于老大名声有损啊!”

小苑失笑说,“谁说这个罪名是公子来背?自是由四叔来背!”

秦展一听吓得冷汗直流,支支吾吾的说,“苑夫人,这,这,那我不是彻底完了?”

小苑淡淡的说,“四叔,公子说过,既要一手用清官、好官,也要一手用恶官。锦衣卫为什么名声不好?就是专替皇帝背恶名了。锦衣卫若名声好了,与其他官员一样了,还养着锦衣卫做什么?”

“严嵩,秦桧为什么会权高势大,屹立不倒,就是因为皇帝想干的恶事全由他们去做了。这种能不顾生死、名声也要分君之忧的,才是真正的亲信、股肱。品行、名声再差,干了再多的坏事,君王也是要保的。反倒是岳武穆那种,不愿分君之忧的,再有能力,名声再好,也不是君王的心腹、亲信。遇上公子这种心善的,或许还能保命;遇上赵构那个心胸狭窄的,就是一个死。”

她双眸直直的盯着秦展,一字一句的说,“四叔,你想做秦桧,还是岳飞呢?!”

秦展恍然受教,放史书里,当然人人歌颂岳飞,真放自个儿身上,一百人里有九十九个都会选择当秦桧。只要当好秦桧这个角色,才能真正博得方原的重视。

他打定了心思,拱手说道,“苑夫人,我立刻去南京城做事!”

第三百七十四章 接管府务

三日后,方原带着胡琦,和三百锦衣卫去了太湖军事基地,进行战后的阅兵,还有犒赏的事宜。

留在沧浪亭的坤兴公主则在方原离开之后,正式接手总督府的府务工作。接管府务,说起来就是简简单单一句话,真等坤兴公主接了手,才发现是真的是困难重重。

方原、小苑之前将总督府的锦衣卫、男仆女婢根据分工组建了内务司、掌印司、警卫司、车马司、掖庭司、财务司六个不同职能部门来管理总督府的事务。

这六个司里,统管全局的就是内务司,职能和皇宫的司礼监相当,之前的司长是小苑。如今既然坤兴公主接管了总督府,小苑自然退出了司长之位,交给公主来接任,或是安排合适的人选。

其余五司则等同于简化版的内廷十二监。

警卫司是内院锦衣卫,负责总督府,府里诸人,还有方原本人的安全,兼任警卫司司长的就是锦衣卫同知胡琦;

掖庭司是负责总督府所有杂役、杂务,还有一日三餐供应,司长是七嫂;

车马司是管理外出驾车车夫,还有车马用度的,司长是之前与小苑同为牙行扬州瘦马的杨琳;

财务司是主管总督府的各项收入、支出,库房管理的,司长是独立核算团的团长,也是小苑的心腹,秋霖;

掌印司独立在其他六司之外,由总督方原直管,主要职责是掌管总督印,还有最重要的审查机构,独立核算团,任司长的是小苑。

五司里除了兼任警卫司的胡琦,其余全是小苑的心腹,对坤兴公主有着深深的排斥。这种排斥绝不是当面和坤兴公主叫板,而主要体现在平日的软对抗上:

其一,但凡公主问及的,无论禀报、汇报,话儿只模凌两可的说一半,令公主摸不着头脑。但凡公主不问的,绝不多说一个字。

其二,凡事不再做主,而是全扔给公主来拍板。无论小苑,七嫂,都没有与她做任何的交接,更没说之前工作是如何操作,直接将一股脑的事务全扔给了她。坤兴公主从来没接触过这些府务,只能凭着直觉来拍板。

其三,坤兴公主发号司令有误,不合适,会引起不测后果的,也没人去提醒她,反正公主怎么提的,就怎么做,甚至还会阳奉阴违的故意往南辕北辙的方向上引导。

所以在各方有意无意之下,扔给坤兴公主的就是一个没人管的摊子。再加上坤兴公主之前在皇宫也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公主,没有任何实际管理的经验。在公主接手的前几日,整个府务是一团糟,无论公文处理、车马调派、财物支拨完全处于无序状态,府务几乎陷入瘫痪。

小苑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她就是故意要令公主出丑,然后再由七嫂、各司司长向方原控诉公主是烂泥扶不上墙,将方原一军。而她自己,根本无须亲自出面,坐在幕后看好戏便行了。

方原的寝居

公主在审阅着内务司的公文,这些公文早就经过小苑审阅,撰写,还批注了建议,有些还盖好总督印,送给公主阅览,也就是走走形式。

梁嬷嬷则替她整理财务司送来的上个月账务,这些账簿前期的余额,每一笔账目的明细去向都没有提供,只是提供了一个光秃秃的数字,便要公主审批通过。

梁嬷嬷招来秋霖问道,“怎么没有账目明细?”

秋霖想了想说,“公主没要,便没送来核对。若公主需要,我立刻派人送来。”

过了一会,财务司送来了明细,至少有两个账簿,密密麻麻记满了数字。

梁嬷嬷翻了几页看得头疼,便说道,“我说一笔,你给我报一笔。”

秋霖面色平静的说,“这些账目平日里都是苑夫人亲自核对的,若两人核对,还是口传,一旦出了账目不符,是谁的责任呢?到时定会相互推诿,还有劳公主辛苦些。”

她这就是故意不配合,偏偏句句扣着理,梁嬷嬷正要发作喝骂,却被坤兴公主给拦了下来,“好,秋霖,账簿你放这里,退下吧!”

秋霖去了后,梁嬷嬷则不断的埋怨,“这个小贱人就是在故意为难公主,我瞧着将她撤了,以儆效尤!”

坤兴公主笑了笑说,“梁嬷嬷,母后管理了后宫三千人,苑夫人管理了浙直、福建的政务批红。若我连总督府百号人都管理不好,还必须撤人来示威,那就是最大的失败。”

梁嬷嬷还是替她感到愤愤不平的说,“可这是苑夫人故意在与公主为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坤兴公主淡淡的说,“苑夫人与我为难又不是一日两日了,难道我还指望她来助我?若擅自撤人,就是落进了苑夫人的陷阱。她会在背后煽动七嫂,还有各司司长去向驸马诬告的。驸马处理军国大事已身心疲惫,我身为驸马的夫人,不但不能替他分忧,还惹出这么一大堆琐事要他来评理,驸马会怎么看我呢?会不会认为我是烂泥扶不上墙呢?”

梁嬷嬷又埋怨说,“驸马这人也是,明知公主是第一次接管府务,非但不提携相助,还抛下公主一人去了太湖基地,这叫什么事嘛!”

坤兴公主瞧了她一眼,不悦说,“驸马此去太湖基地当然是有紧要的军务!他能顶着七嫂、苑夫人的压力,令我强行接管府务,为我做得已够多了。总不成我一回府,就将军政票拟批红的权力交给我吧!令我管理总督府府务,便是对我的磨砺,培养。若不能交出一份令他满意的考卷,还有什么脸去和苑夫人争来争去?”

“梁嬷嬷,苑夫人虽可恶、该死,但也必须承认,她如今的眼光、能力确实强于我。她能有今日也不是只凭给驸马暖床得来的,而是这么多年用血汗磨砺出来的。所谓天道酬勤,凭什么我一接手府务就能胜过她?我们应该知耻方能后勇,而不是一味怨天尤人,推诿他人。”

公主的成熟稳重令梁嬷嬷是深感惭愧,按年龄、资历,应该是她来安慰公主,替公主遮风挡雨,可如今却需要公主来安抚她。

两人正说话间,女婢来报,南京城的王承恩公公到了沧浪亭,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十个从南京城带来的亲信太监。

王承恩是当初坤兴公主恳求方原送给她当左膀右臂的,她闻之大喜,连忙起身说道,“梁嬷嬷,我的左膀右臂终于来了!”

“老奴叩见公主!”

王承恩在寝居见到了坤兴公主,正要冲她下跪磕头,却被坤兴公主给拦了下来,“王公公,如今已不在皇宫,我也只是方总督的夫人。你我乃是亲人,无须行君臣大礼。”

公主拉王承恩坐了下来,与他客套了几句,便言归正传,“王公公,我刚刚接管总督府的府务,全无头绪。王公公曾掌管内廷司礼监,管理内廷上万人,能不能替我掌管总督府的内务司?”

王承恩如今名义上虽是南京城的守备太监,位高权重。但明眼人都一目了然,南京城不过是个名气大的空架子,而方原的浙直总督府则是浙直、福建的权力核心所在。谁主政南京城都必须看浙直总督府的眼色行事,不然政令都出不了南京皇宫。能当这个总督府内务司主管,远比南京城的守备太监更有实权。

而且公主是他侍奉着长大的,她与方原后院苑夫人的争斗,也有所耳闻,如今公主在总督府孤立无援,他焉能袖手旁观?

王承恩忙向公主连连拱手,“老奴生是公主的臣,死是公主的鬼,必效全力。”

有了王承恩相助,坤兴公主终于松了口气,立刻令梁嬷嬷召集总督府所有司长,还有男仆女婢,三日后的清晨到正院训话。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一个红脸一个黑脸

三日后,小苑、七嫂,车马司司长杨琳,财务司司长秋霖,还有近百号男仆女婢齐聚一堂,等着坤兴公主的训话。

坤兴公主一言不发的坐在正位上,交给王承恩来训话。

王承恩毕竟是掌管司礼监的大太监,举手投足间气度井然,往那里一站,就是不说话也能给众女一股无形的压力。

这个王承恩在司礼监呆了十七年,掌管司礼监也有十年之久,他的管理、从政能力,远非一个公主可比。

小苑双眸闪烁着阴冷之色,坤兴公主能找来南京城的守备太监王承恩这个臂膀,倒是出乎她之前的预料。

王承恩先是公布了总督府诸司的改革,新添加一个执法司,执法司专职府规的监督、惩戒,由王承恩带来的太监执法,梁嬷嬷接任执法司司长。

七嫂不悦说,“这位公公,在公主来之前,总督府从来就是和和睦睦,不须什么刑罚惩戒。如今公主一来就要打人罚人,是不是太霸道了些?”

王承恩朗声说道,“天圆地方,凡事也要讲个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之前总督府寥寥几人,事务也少,也用不上规矩。如今,总督府地位日高,人数日多,各司的职权也越发明确。那些随心所欲的野路子是不成了,必须需要一套规矩。”

七嫂无言以对,只是嘀嘀咕咕的埋怨不止。

王承恩这些日子早将背得烂熟的宫里宫规,删删减减,修修补补到了一番,制定出七十二条总督府的府规。

他令一个小太监当众宣读了府规,还有违反府规的惩戒措施。

众女一听,是花容陡变,这一条要挨十杖,那一条要挨五杖,这么一算下来,之前众女的行径,每人至少要挨上一百杖也不嫌多。

王承恩尖声呵斥说,“我带来的,都是南京皇宫的宦人。说起廷杖,是他们拿手的行当。要打成外伤,便能打得你皮开肉绽;要打成内伤,便能打得你五伤七痨;说要打得你五日才死,三日你就死不了。”

他也不全是凭空恐吓,这些宫里的太监捞钱的最大门路,就是在杖责上做手脚,打重打轻全看使的银两,手法早已是炉火纯青。

众女低了头面面相觑,府规一出,执法司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执法,再去方原面前闹腾,也就于理不合。

再加上王承恩的一番恐吓,真要被捉去打实了,哪里还会有命在?纵然不打实,打成内伤,事后也无法追究。

王承恩见众女已面露恐惧之色,又说道,“公主是菩萨心肠,不与你们这些下人计较,我这个老奴可没这么好说话。谁要是犯在我手上,嘿!我在皇宫打死打残的宦人、宫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多你们几个娇滴滴的女子也不多。”

王承恩的气势掌控了全场,冰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又挂上了和颜悦色,“我侍奉了陛下二十年,就看明白一个理。这世上只有主人挑奴婢的,哪里来奴婢挑主人的说法?我们这些奴婢,谁是主人就该乖乖的侍奉谁,侍奉谁不是侍奉?是吧!”

众女轻声应了,“是!”

王承恩又大声喝问,“我没听见,再大声些!”

众女的声儿提高了几度,“是!”

小苑则是目光闪烁,王承恩真不愧是执掌皇宫内务多年的老鸟,一出手就震慑了所有人。

梁嬷嬷开口说道,“几日前,财务司司长秋霖上报财务不明,也不配合公主的查账,王公公,这犯了府规第二条,骄横犯上,应该杖责五十吧!”

王承恩点了点头说,“是,敢对公主不敬,起刑就是杖责五十,根据犯上的情形,可以直至杖毙。”

他们的矛头直指小苑的心腹秋霖,两个太监直接冲上去将秋霖押了,就这么按倒在石桌子上,两个手持执法的大木杖,就准备开打。

秋霖吓得浑身直哆嗦,求助的目光望向了背后的靠山小苑。

小苑却不望秋霖一眼,只是花容恬静的饮了一口莲子糖水,仿若事不关己。

秋霖掌管着独立核算团的事务,事关浙直、福建所有军政事务的账目审核,乃是方原亲自制定的,与信访信箱同等重要的新政措施之一。谁要是坏了独立核算团的工作,造成军方、各州府账目的混乱,绝对是犯了方原的大忌讳。

若两人真的动了手,那是正中小苑的下怀,到时候就可以借口独立核算团事务瘫痪,在方原面前参他们一本。方原对待后院之争的原则,她再清楚不过。后院再怎么闹腾,绝不能影响外廷的军政事务,否则,必会严惩不贷。

坤兴公主显然看出了小苑的小心思,咳嗽了一声,起身说道,“秋霖之前的顶撞,不过是之前苑夫人在时没有好规矩,只要以后改过,也算不上犯上。”

既然公主亲自开口赦免秋霖,梁嬷嬷也就令几个太监放了人。

公主盈盈走到秋霖面前,瞧着她惊恐的眼神,悠悠的说,“秋霖,今后会后,你再来与我报一报财务。”

秋霖对她是又怕又恨,却只能无奈的点头,“是,我立刻备好账目来向公主汇报。”

坤兴公主又走向了车马司司长杨琳,从怀里取出一盒皇室特供的香粉,交到她手里,抿嘴一笑说,“小琳子,今后府务工作还要你多多关照。我也没备什么送你的,这盒香粉乃是吕宋国送来的香料,收下吧!”

杨琳没想到公主会这么和颜悦色,稍稍一怔,还是求助似的望向远方端坐的小苑。

小苑微闭双眼,既不否认,那就是默认她可以收了公主的礼物。

杨琳这才收下了公主送的香粉,面带感激的盈盈下拜,“多谢公主赏赐。”

坤兴公主越过了杨琳,又到了七嫂的面前,令梁嬷嬷端来了一个小锦盒,送到七嫂面前,“七嫂,听闻你这些日子双腿的湿寒时常发作,夜不能眠。这是我从宫里带来的,产自暹罗的虎骨膏,外用涂抹后,便能减轻病状。”

七嫂瞧了瞧虎骨膏,又看了看公主,愕然问道,“公主,老婆子一再与你作对,受不起你的大礼啊!”

坤兴公主正容说道,“七嫂,驸马从小是你照顾的,你也算驸马的半个娘,自然也是我的半个娘。哪里有媳妇和婆婆赌气的?无论你怎么说,我也会恭听受教。”

七嫂愣在当场,她堂堂一个公主竟将自己抬得这么高,还纡尊降贵的善言讨好,令七嫂是手足无措,呆呆的说,“公主,这,这。”

坤兴公主耐心的打开虎骨膏的盒子,亲自示范教她使用法子。

在场诸女,不止是七嫂,还有其他人都是暗松一口气,本来以为这个公主必定飞扬跋扈,在府里作威作福,却不料她竟如此和善,哪里有半点公主的架子。

坤兴公主讨好了七嫂,又回到了主位前,冲着身侧的小苑说道,“苑夫人,我本想送你和方和一件金山寺法师开过光的金狮子锁,但又担心引起你误会,那就免了吧!”

小苑微微睁眼,与坤兴公主的目光一对视,心知肚明,凭着坤兴公主,王承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的小伎俩,她之前建起的攻守同盟已然频临瓦解。

第一回合的交锋,她不得不承认,是坤兴公主胜了!

小苑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说道,“开光锁什么的,正气太重,小孩子也压不住,反受其害。姐姐好手段,妹妹真是看走了眼。”

坤兴公主呵呵一笑说,“妹妹看走眼的事儿岂止这个,这才刚刚开始,妹妹慢慢瞧着吧!”

小苑与她盈盈行了一礼,转身告退去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清君侧

方原这次到太湖基地视察,一是检阅大战之后的玄甲军军容;二是对参与福建,南直隶两场大战的军士论功行赏。

这次远征福建之战,收刮了郑芝龙五百万两银子,再加上福建的闽商犒谢的一百万两银子,还有从高杰手中抢回的一百万两银子,一共有七百万两银子。

开战就能有这么大的利润,不仅能转移内部矛盾,还能趁机捞钱,乃是百试不爽的捷径。

今次所需要支付的银子也不在少数。

其一、偿还战争债券三百万两银子;

其二、两个战场一共战死玄甲军士一万三千八百三十人,战死者抚恤近五十万两;

其三、立功军士的奖励八十万两;

其四、经过战火荼毒的扬州、池州二府,方原给扬州府拨付了一百万两,池州府拨付了六十万两进行战后重建,安置。

总共需要支付的银子是五百九十万两银子,总账算下来,还有一百一十万两银子的盈余。

福建收刮来的六十万亩良田,除了支拨给畲人、獠人共三万亩作为奖励;四十万亩作为应急储备田,归在总督府名下;余下的十七万亩则作为分配给玄甲军全军的军田奖励,田契还是分发到每个军士手中,管理则交由驻守在福建的福建总兵冯廷统一驻军管理。

玄甲军战死一万三千八百人,但却补充了山地特种营的两万人,总数达到十二万人。再扣去浙江、福建驻守的两万,扬州府驻守的三万,在太湖基地的玄甲军士共有七万。

方原又令景杰前去南京、扬州府的地界去招募因失去了家财而一贫如洗的精壮三万,编入玄甲军,一是安置灾民,给那些被洗劫一空的百姓一条生计,一是将太湖基地玄甲军的总规模提升到十万,保持一支庞大的机动打击力量,才能快速的对外用兵。

他做好军事部署,却迟迟没回苏州城,而是在太湖基地又留了两日。每日无所事事的坐在洞庭东山上的观景台,凝望着偌大一片太湖。

景杰、苏红玉见他成日游手好闲的,必然是有心事,观察了三日后,还是直接到观景台上找到了他,问明缘由。

苏红玉开门见山的问道,“老大,你有烦心事直接说与我们知晓,不要这么面色阴沉的在太湖基地逛来逛去,令三哥和我每日都提心吊胆。来见你也不是,丢下你一人在洞庭山也不是。”

方原稍稍一怔,哈哈大笑说,“还是苏妹子直来直去的爽快!其实我真是有一件大事,犹豫不决。”

苏红玉笑了笑说,“难道是后院公主和苑夫人的事?那老大真的来错了地儿,三哥他就不好这一口,也帮不了老大。”

方原失笑说,“与后院之事无关,我在想该怎么处治南京城,还有京城朝廷。”

终于说到正事,苏红玉连忙收口,不再说笑。

景杰正容说,“经此一役,双方再无商谈余地,直接断绝所有向朝廷进贡的田赋、商税,开战吧!”

苏红玉也说,“南京城还不简单,老大在南京城登基当皇帝。”

景杰接口说,“或是扶持吴越王当南京城的主政亲王,然后打出清君侧的旗号,与京城朝廷划清界限。”

方原似自言自语的说,“舆论、军心、民心会不会有损?”

景杰这才恍然,方原心中早有定论,就是扶持吴越王当南京城的主政亲王,然后清君侧,北伐京城。他在太湖基地滞留了两日,并不是在优柔寡断,而是要探查军方诸将的心思,先稳固军心。

景杰忙说道,“老大,玄甲军绝对支持老大的一切决议,无论是称帝,还是当摄政王!”

方原笑着说,“老三,光有你和红玉的支持,远远不够啊!”

景杰忙说,“好,我立刻着急诸将,一同前来拜见老大。”

方原又交代说,“老三,事前保留,不要事先与他们透口风,我要观察他们最真实的心思。”

三日之后,以玄甲军主帅景杰为首,副帅赤古台,骑兵营统领赵全忠,步战营统领甘辉,火炮营统领李宗泽,后勤营统领侯承祖,无人机战队的苏红玉,代替水师营统领施琅前来的施福,还有新任南直隶总兵郑芝豹,所有高级军官已齐聚在洞庭东山之上。

方原开门见山的说道,“朝廷背信弃义,趁我军远征福建之时,偷袭南直隶,荼毒了南京、扬州、池州。既然朝廷不仁,休怪我不义,我决定至今日起与京城朝廷划清界限。自领摄政王,拥立吴越王主政南京城,清君侧,诛灭窃占朝廷的监国太子朱慈烺,重塑大明正统!”

诸将并无事先串通,陡然听到这么重大的消息,都是一愣。

景杰抢先半跪在地,表明了心迹,“玄甲军主帅景杰,拥护方总督领摄政王,清君侧,诛反贼,重塑大明正统!”

职位排在第二的赤古台也跟着表态,“玄甲军副帅赤古台,拥护方总督领摄政王,清君侧,诛反贼,重塑大明正统!”

“骑兵营统领赵全忠,愿意拥护方总督领摄政王,清君侧,诛反贼,重塑大明正统!”

“步战营统领甘辉,愿意拥护方总督领摄政王,清君侧,诛反贼,重塑大明正统!”

“水师营副统领施福,愿意拥护方总督领摄政王,清君侧,诛反贼,重塑大明正统!”

“后勤营统领侯承祖,愿意拥护方总督领摄政王,清君侧,诛反贼,重塑大明正统!”

“无人机战队统领苏红玉,愿意拥护方总督领摄政王,清君侧,诛反贼,重塑大明正统!”

“南直隶总兵郑芝豹,愿意拥护方总督领摄政王,清君侧,诛反贼,重塑大明正统!”

景杰又说道,“我会立刻下发公文至水师营大统领施琅,浙江总兵麻林,福建总兵冯廷,令他们立刻上书,支持方总督!”

各高层将领纷纷表态支持方原的举动,军心如一。方原满意的笑了,只要玄甲军这个基本盘没有二心,就没了后顾之忧,可以放手开始干大事了。

当然,领摄政王,在南京城重建一套军政体系,与造反只有一部只要。

反抗京城朝廷是个系统工程,单单有玄甲军支持是远远不够。

至少朱慈焕本人要应允去主政南京城,否则是名不正言不顺。

还有内阁的支持也甚为重要,因为他们虽然没有兵权,但代表的却是江南官绅、富商的人心。若他们反对,那做什么都是事倍功半,处处受到掣肘。

甚至在江南的舆论宣传,也是必须要顾及的因素,这关系到江南的民心走向。

方原的下一步措施,就是找朱慈焕,内阁,甚至包括江南日报、光明日报这些江南宣传渠道逐一统一思想。

第三百七十七章 皇帝是什么

方原在太湖基地耽搁了二十余日,获得了军方的支持之后,这才再次回到苏州城。

坤兴公主在王承恩的辅助下,已顺利的接管了总督府的权力。各项工作也算平稳的运行,她将六司的工作情况汇总,还有新制定的府规,向方原做了统一的汇报。

方原令坤兴公主接管府务,就是对她进行锻炼、磨砺,她能这么快上手,甚至比之前小苑管理时,更为细致。之前小苑是粗放型的管理,没有府规,全是凭个人喜好,过往经验的人治。如今坤兴公主连府规制度都制定出来了,这令本是穿越者,更为倾向法制的方原甚是满意。

方原面不动容的审阅着工作汇报,还有府规,坤兴公主也不插言邀功,只是静静的等着,她身后的王承恩、梁嬷嬷也是一言不发,只等着方原的评定。

方原放下了府规,冲身后的胡琦说道,“胡统领,吴越王这些日子在扬州城赈灾情况如何?”

胡琦早得了方原的指示,安排了锦衣卫暗中监视着朱慈焕的一举一动,忙向他汇报说,“方总督,吴越王赈灾凡事亲力亲为,并在各州县安排了眼线对官员赈灾的情况进行监控,一旦发现有中饱私囊的,一律从严惩处。”

方原淡淡的问道,“这些日子,吴越王惩处了多少官绅、富商?”

胡琦说道,“官绅至少二三十人,趁机囤米高价倾销的米商,全都没收家财,银子充公府库,粮食尽数用于施粥、赈灾。”

赈灾真正的猫腻无非就是官员中饱私囊,奸商囤积抬价,朱慈焕能找出准这两个赈灾的要害,并加以严厉制裁,证明他处理政务的能力日渐的娴熟。

更令方原欣慰的是,永王朱慈炤一有了权力,立刻开始拉帮结派,勾结扬州府的官员、富商,大肆扩充势力。而朱慈焕一再严惩官绅、米商,出发点全在赈灾行为本身,而没有借机勾结扬州的官商,扩充势力。

若说这次扬州府赈灾是方原对朱慈焕最后一次考验的话,朱慈焕交出的答卷令他是非常满意。

方原点了点头说,“胡统领,令人去传话,令吴越王前来总督府。”

胡琦立刻令锦衣卫前去传人,方原又瞧着王承恩说道,“王公公,这些府规都是宫里的规矩?”

王承恩如实的承认了,方原又说道,“总督府与宫里还是有所不同。宫里的宦人、宫女那是卖身如宫的,而总督府大部分是雇工,无须动辄杖责,应以辞退为主,刑罚为辅,刑罚稍减一等吧!”

无论是关于朱慈焕的评价,还有府规的修改,方原每说一句,公主就用笔记下了,甚是用心。方原当着她的面,点评这些,就是在亲自教她从政的经验

方原又朝着梁嬷嬷说道,“在皇宫可以随意打骂宫女,到了总督府,一切必须以律法为底线,不能随意惩戒。”

他这是在警告梁嬷嬷,不要将宫里草菅人命那套带到总督府来,总督府采用的是大明祖制,德主刑辅的措施。

方原交代过所有的政务,便令王承恩,梁嬷嬷全退了下去,又问道,“苑夫人这些日子有没有针对你?当了这总督府的女主人,还算适应吧!”

公主摇了摇头说,“没,我与她是井水不犯河水。有王公公,梁嬷嬷在,府务已全理顺了。”

方原一听小苑没再搞什么幺蛾子,也就放了心。

十日后,朱慈焕风尘仆仆的赶到总督府,见到了方原,坤兴公主二人。

朱慈焕先向方原恭恭敬敬的行了师生之礼,再向坤兴公主问好。

方原先是赞扬了他在扬州府赈灾的表现,微微一笑说,“吴越王,你对这次朝廷南下偷袭,是什么看法?”

朱慈焕朗声说道,“如今大明内忧外患,外有满清虎视眈眈,尼德兰人窃据我大明领土;内有李自成、张献忠,甚至左良玉这种军阀割据威望。百姓苦不堪言,子民流离失所。朝廷本应和老师联合,定鼎天下,令大明和平统一,再说权力如何分配。”

“如今,监国太子竟背信弃义,不顾内忧外患,先行攻打老师,这就是舍本逐末,倒行逆施。我认为,老师应该和京城朝廷划清界限。”

方原对朱慈焕的这番说法大为满意,尤其是他那句先定鼎天下,令大明和平统一,再来谈权力分配,令方原甚是欣赏,这才是有大智慧,见识远大的天下之主。如朱慈烺那种,天下大乱之时,还先想着争权夺利,打压异己的行为,既不配监国,更不配当天下之主。

方原开门见山的说道,“吴越王,我想正式令你主政南京城,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与朝廷正式决裂。”

朱慈焕怔了怔,方原的这次任命对他来说既是机遇,也是生死一线的压力。走出这一步,那就没有回头路,无论是胜是败,必须和方原在一条船上。朱慈焕年方十八,遇上这等生死攸关的大事,难免有所迟疑,“老师是不是想实行虚君实相制?”

方原想玩的虚君实相制,在战后短短的两个月里,早已传遍了江南,他也能体谅朱慈焕抗拒的心情,谁愿意当个傀儡,败则万劫不复自不必说,胜了,也可能就是方原的傀儡,能否保命也是未知之数。

方原拉着朱慈焕的手儿坐在桌子前,也令坤兴公主一起坐下,耐心的说,“我确实是这个想法,你告诉老师,什么是皇帝?”

朱慈焕想了想说,“拥有天下军政大权的,就是皇帝。”

方原失笑说,“皇帝真的能拥有天下军政大权?所谓掌握军权,纵然拥有了一支十万,二十万的军队,比之全大明一万万百姓来说,也就是沧海一粟。若掌握了军队就是皇帝,那护卫皇帝的锦衣卫指挥使,五军都督府的各个督师们,不是更有资格当皇帝?但哪个锦衣卫指挥使,哪个督师能篡位当皇帝的?所以,皇帝之所以是皇帝,绝不在他掌握了多少军队。”

“所谓掌握政权,万历帝、天启帝,甚至当今陛下,知不知道太仓州,昆山县县令是谁?皇帝连这些基层官员一个都没见过,凭什么就掌握了天下政务?他们什么政务都没掌握,谁敢否认他们就是皇帝?比如当今陛下,还被软禁在后宫,但没有一个人敢否认,他是皇帝。朱慈烺不敢否认,吴越王也不敢否认,连老师我也不能否认。”

“吴越王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朱慈焕听了竟无言以对,愕然问道,“那老师说,什么是皇帝?”

方原继续说道,“很简单,能代表天下大多数人利益的,就是皇帝;能平衡各方势力的,就是皇帝;帝国的权力围绕着谁在分配,谁就是皇帝!”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两权分立

方原见朱慈焕还有些茫然,又说道,“比如如今的陛下,人虽然被软禁在后宫。但他的妻子、儿子掌控着北方大局;他的另一个儿子、女儿、女婿掌控着南方大局。谁敢否认他是皇帝,谁敢打破这种平衡,谁就会遭到群起而攻之。在任何一方没有打破平衡的前提下,陛下他永远都是皇帝。”

“至于皇帝能控制多少军队、官员,完全不是衡量标准。陛下能控制的官员寥寥无几,太祖皇帝能说出名字来的无非就是一百个官员,这个差距放在全天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皇帝的存在,就是平衡各个利益派系,凝聚天下人心。一个政体要高效、有序的运转,不需要皇帝来独揽大权,乾纲独断,而是必须交给专业的人士来运作。”

“齐桓公放权管仲,结果齐桓公成了春秋五霸之首;蜀汉后主刘禅放权诸葛亮,结果小小一个蜀汉非但没有灭亡,还能打得偌大一个曹魏举全国之力来防备,连宫殿也不敢修建。反而如同始皇帝这种每日批改奏章一百二十斤的,偏偏搞得天下民不聊生,人人自危。”

朱慈焕听了方原这番讲述,全是借古喻今,却没有半句提到实际权力构架上。他默然了一会,开门见山的问道,“老师说一说这虚君实相制怎么构架,我愿洗耳恭听。”

虚君实相制刚如何构架,关系到双方利益的分配,这才是双方能否达成一致结论的重中之重。若方原吃了肉,连汤水也不给大明皇室去喝,那根本就没法谈和。

方原说道,“所谓虚君实相制,也是两权分立制,简而言之就是将顶层的权力结构划分为两大族系。一条线是皇族,名义上就是最高统治者,由大明皇室世袭罔替,与现在一般无二。一条线是摄政王系,掌控内阁,就是我方原这一系,也是世袭罔替。如今的内阁里,只有官员、乡绅、富商三方代表,等统一天下之后,我还会将玄甲军的管理也纳入内阁,也就是说,全天下的军政大权全由内阁操作运行。”

朱慈焕听了微一皱眉,天下大权在内阁,而内阁由摄政王一系来掌控,换句话说,不就是在现今大明的体制下,生生硬加了一个摄政王,将大明皇室架空了,“老师,这个虚君实相制不就是架空皇族,将皇帝当成了傀儡,实权全在摄政王一系?”

方原正容说道,“不,我的设想是摄政王一系拥有内阁票拟的批红权,对任何重大军政事务的一票否决权;而大明皇族拥有内阁人选的提名权,同样拥有对任何重大军政事务的一票否决权。”

“再说清楚些,谁入内阁,由皇帝来决定;内阁怎么运作,由摄政王来决定。但凡有重大军政事务,必须要经双方一致同意才能实行。这么一来,双方可以互相监督,互相制衡,不至于造成一方独大,祸乱天下的局面。”

朱慈焕默默的消化了方原提议的这个基于两权分立的虚君实相制,在古代皇权看来,这当然是分割了皇权,弱化了皇室的权力。

但如今的天下军阀并起,哪里还是大明皇室的天下?天下是方原、玄甲军打下来的,在众人看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皇帝之位有能者居之,方原就是直接废了大明皇室,自己称帝也是理所当然。

但方原设计的这个制度下,取得天下的红利却是由皇族、摄政王两方共同来分享,其实就是主动让渡了本该属于方原的部分权力,交到了大明皇室手中。

朱慈焕真正顾虑的,不是大明皇室的权力被弱化了,而是这是不是方原的缓兵之计,夺取了天下之后会出尔反尔,反问说,“这是老师的真实想法?老师夺取天下后,真的会保留大明皇室,甚至还交出手中的部分权力?”

方原对他的顾虑心知肚明,今日就是要和他开诚布公的谈心,然后双方同心协力的达成统一天下的目标。

方原淡淡的说,“吴越王,这真是老师的心里话,绝非诳语。绝对权力导致绝对的腐朽,无论皇族一系,还是摄政王一系,都不能乾纲独断,独揽大权。否则,久而久之必然腐败、没落,直至灭亡,逃不过历史王朝更替的周期率。”

“古往今来,王朝更替,无一不是军阀混战,百姓人命如狗,皇室家族男丁被屠杀殆尽,女丁则被凌辱,惨不堪言。老师的想法,就是为了规避历史无限循环的王朝周期率,实现天下的长治久安。”

“老师能想到避免王朝周期率的法子,就只有两点。其一,高层、底层上升通道的通畅,必须给予底层百姓进入权力高层的机会;其二就是顶层权力结构的两权分立,相互监督,避免出现昏君、暴君无人制衡的局面。如今天下唯一能参与权力制衡的势力,就只有大明皇室,所以吴越王不必担心我会出尔反尔。”

方原愿意设置两权分立,与大明皇室共享权力绝对是发自内心。因为他要争取的,绝不止是方家眼前权力的大小,而是几十数百年后,方家的长治久安。权力大小犹在其次,能长久保持这种权力,世代相传,才是真正要紧之事。

朱慈焕听了方原的交心之语,只觉得另外开了一片天地,由衷的称叹说,“老师真是学究天人,徒弟受教。若老师不嫌弃弟子愚钝,弟子愿全力支持老师。”

方原见终于说服了他,满意的笑了笑,“那吴越王回去准备准备吧!隔几日与我一同去内阁,说服内阁诸人后,便可公告天下。”

朱慈焕恭恭敬敬的拱手去了,寝居里只留下了坤兴公主。

方原瞧了瞧一直在旁听,却默不作声的坤兴公主,问道,“娖儿是什么想法?”

公主早就被他的这一番两权分立,虚君实相的理论所折服,看着他的眼神里全是崇拜、爱恋,“父皇真的没看错人,我也没看错人。驸马真的是博学多才,学究天人,那些所谓的鸿儒、大儒比之驸马的见识,如同瓦烁一般。”

公主不吝赞扬的夸了方原,又轻叹了一声,“驸马,我在想京城的母后、皇兄,若他们能平心静气的与驸马和谈,双方当不至闹成如今水火不容。要不,我写一封书信去京城,双方再谈一谈?”

方原知道她是舍不得与母后、皇兄决裂,捉着她的手儿,在掌心轻轻的揉着,“权力就和福寿膏一样,染上了就戒不掉了。我曾给过你母后、皇兄机会,他们却放弃了和谈的机会。如今他们再不值得信任,和谈是不可能再和谈。娖儿放心,若将来有一日,我胜了,会饶过你母后、皇兄一命。”

坤兴公主轻咬着樱唇,冲他盈盈下拜,“驸马,你不能骗我!”

方原猛地一拉,将公主拉进了怀里,附耳轻声说道,“朱慈烺他的心思,怕不是只想和我分享权力,还想分享娖儿吧!在高邮卫,他对娖儿可是疼爱得很,两军交战,竟连火炮也收了起来。”

坤兴公主被他看穿了兄妹间那点暧昧,羞得红了脸,担心他生出什么误会,忙解释说,“我,不知皇兄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和他什么都没。”

方原也不去听她的解释,坤兴公主和朱慈烺有没有那点破事,初夜床单上的点点落红便足以证明她的清白。这场兄妹恋,就是朱慈烺得了失心疯,发神经病。

方原将她横抱在怀,笑了笑说,“权力,我可以与人分享。但娖儿,必须是我一人独占,绝不会与人分享。”

坤兴公主羞得将头儿埋进他的怀里,方原直接抱着她往内室走去。

第三百七十九章 内阁抵制

三日后,方原、朱慈焕,王承恩三人直接到了位于苏州城北的内阁,见到了目前内阁的三个成员,王秉鉴,席本桢,冒辟疆三人。

方原先是令内阁票拟,为了恢复南京、扬州、池州三地的民生,支拨二百万两重建三地,还免了三地一年的税赋。

事关三地民生,内阁三人立刻遵照他的旨令下了票拟。

方原处理了日常政务,又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就是要立朱慈焕为江南主政亲王,自领摄政王,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和京城朝廷划清界限。

三人听了面面相觑,虽然他们也隐隐约约的得到了方原要改组江南政权的风声,但行动这么快,战后才两个月就开始动手,还是出乎三人的预料。

王秉鉴面现难色的说,“方总督,这,所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方总督此举就是在江南另立朝廷,怕是会引起天下非议啊!”

王秉鉴乃是江南一京二省的官员里首先进入内阁,最支持方原工作的,若是他也反对,那这个话题还怎么继续下去?

朱慈焕朗声说道,“周皇后、监国太子协同内阁诸人软禁我父皇,擅兴兵祸,搞得江南民不聊生。方总督此举不过是吊民伐罪,诛不臣,恢复大明正统!”

王承恩早就巴望着方原北伐京城,救出被软禁的崇祯皇帝,忙取出崇祯皇帝当年留给他的诏书,供三人传阅。

三人逐一审阅了诏书,诏书上确实明言监国太子篡政,一切与诏书玉玺不合的诏书皆为矫诏。

王秉鉴默然了一会,开口说道,“方总督,王爷,我们都是明白人,关上门来就不与你们打官腔了。陛下被软禁,那是天下皆知。清君侧,从大道理上讲,确实应该当仁不让。但本质来说,不过是一个口号,能否清君侧,靠的不是道义,而是双方的实力。”

“如今的朝廷仍是天下共主,仍然坐拥三、四省之地,还有其他朱明皇室藩王的支持。而方总督,虽然刚刚占领了福建,也打胜了南直隶保卫战,但毕竟是苦苦坚守。而且方总督卧榻之侧,不止有孙传庭在山东的十五万精锐明军,还有左良玉的三、四十万匪军。从实力对比来说,江南不看好方总督的大有人在。”

“诸府的官员,打心眼里是就这么混下去。方总督在,就接受方总督的统治。改日朝廷来统治了,又立刻归位,并不愿选边站队。此时此刻,方总督想逼他们站队,他们纵然口福,估计心也不服。”

王秉鉴长篇大论的说了一大通,方原也不得不承认还是有几分道理。方原立足江南才五年,而明廷统治三百年,从统治惯性来说,他们不趁机闹事已是万幸,不用指望他们会站在方原这边。

史书上,那是讲道义的,现实里,通常是讲实力、利益的。凭道义是夺取不了江山的,反而是夺取江山后,自然会有一大帮腐儒来替你找出道义上的依据。

那帮官员八成是指望不上的,要令他们松口,也是难上加难,心服口服的支持更是难如登天。

方原又望向了席本桢问道,“席家主,商业协会是什么想法?”

席本桢正容说道,“方总督,若说官员还要将一个道义的话,商人则是趋利不重义的。商业协会的商帮,不会理会什么家国大义,也不会去计较是方总督和朝廷谁胜谁败,只要不影响他们做生意就行。”

“方总督想要北伐京城,商业协会必然会反对。其一,战事一开,通往北方的商路就断绝了,会影响各大商帮的生意买卖。尤其是山陕商帮、徽商商帮,金陵商帮这些经常与北方贸易往来的商帮;其二,战事一开,必然又需要凑集军费,征召民夫,这些大商帮也是头疼。若战败了,又会给江南带来灾祸,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三,我洞庭商帮作为扎根江南几百年的商帮,也不赞成倾江南之力去北伐,浪费江南的人力、物力,去收拾北方那个烂摊子。”

方原默然的点了点头,席本桢的态度其实就代表了江南大部分豪族,富商的态度。对他们来说,最有利的就是名义上在一个大明框架内,南方、北方各自为政,互不干涉,富庶的江南不愿去和贫苦的北方合伙过日子。

方原南征福建,是给江南富商开辟海外贸易的通道,消灭了郑芝龙这种海盗集团,也少了一笔被讹诈的费用。所以南征福建自然没有商帮反对,甚至这些商帮还愿拿出银子来买战争债券,支持方原南征。

但北伐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商业贸易最重要的就是和平的贸易环境。

若方原和北方朝廷和睦相处,大家在一个大明的框架内,无论钞关关税,还是与北方贸易缴纳的商税都非常有限。若双方成了对立的两个政权,那北方朝廷纵然不关闭贸易通道,也会加大增税力度,对这些富商往来贸易是极端不利。

席本桢说的清楚而直白,江南的富商是不会支持方原与北方朝廷划清界限,甚至出兵北伐的。

官绅的代表王秉鉴,富商的代表席本桢都不赞成方原在江南另立朝廷,打出清君侧旗号,与京城朝廷划清界限的方案。

方原的目光又落在冒辟疆的身上,问道,“冒先生,你来说说。”

冒辟疆是个直性子,再加上方原本就为人和善,也没和方原绕弯子,直言说道,“方总督,若你在江南另立朝廷,必然在江南掀起轩然大波,江南的文人会破口大骂,再次游行,甚至来总督府门前静坐示威。”

方原打心眼里是不信这些文人会如此忠于大明的。想当年,满清若不是提出剃头的国策,早对江南传檄而定。再之后,八国联军攻进北京城,数万文人还去咨询联军司令瓦德西,八国联军是否要开科举。

瓦德西为了维护京城统治,开榜取士后,一大群文人还真的巴巴去考了联军的科举,从四书五经里替瓦德西找出一大堆满清腐朽,联军应该统治中国的合法依据。

方原失笑说,“这帮文人有这么支持大明?冒先生是否有些危言耸听?”

冒辟疆正容说,“方总督,我并未危言耸听。江南那些文人,就是一股子酸劲,再加上仕途不得志,他们是逮着什么骂什么。有话头要骂,没有话头创造个话头也想骂。不骂骂方总督这种统治的,当官的,怎么显示他们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怎么在文人通道、青楼红颜前装清流,装与众不同?”

“所以,方总督统治江南,他们会骂;换朝廷来统治,他们也一样会骂。方总督要与京城朝廷对立,无非是给了他们一个现成的指手画脚,指点江山的机会,他们必然会群起起来闹事。”

冒辟疆虽也是文人,但讽刺起这些文人来,是一针见血、入骨三分,方原听了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冒先生说得好!对那些文人的刻画,是一语中的。”

这场与内阁诸人的对话到此为止,算是彻底失败。内阁三人的态度十分统一,就是抵制方原在江南另立朝廷的方案。

双方僵持下来,方原手指拨弄着桌子上的一叠内阁票拟,默然不语。王秉鉴三人也是沉默不言,就这么和方原继续耗着。

现场陷入难堪的沉默,落针可闻。

第三百八十章 背锅侠

现场沉默了良久,还是身为内阁首辅的王秉鉴先开了口,打破了僵局,“若方总督强行要通过内阁票拟,我们也遵照方总督的想法票拟。”

只要有玄甲军军方的支持,方原完全可以越过内阁,直接开干,谁也不能奈他何。但这么一来,就是典型的军人干政,内阁形同虚设。之前他信誓旦旦成立这个新内阁的初衷就是要令官绅、富商,甚至百姓代表全参与到治国里来,这么一来就全成了空话。

方原猛地起身,哈哈大笑了起来,“诸位俱是金玉之言,我岂能罔顾忠言?我早定下了规矩,非战时期,政务原则上以内阁的票拟为主,总督府只能批红,不能干涉票拟。既然内阁不愿票拟,又提出了充足的理由,此事就暂且作罢吧!”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众人都是一惊。

朱慈焕、王承恩是不情不愿,连军方都同意了,却偏偏在内阁被否了,两人是又气又恼。更气愤的则是,虚君实相制是方原提出来的,如今他竟突然站在内阁一方,暂时搁置了,也看不清他有什么打算。

王秉鉴三人在惊愕之余,更多的则是恐惧。他们在进入内阁之初,无不认为这个所谓草班子内阁就是总督府的自留地,根本没有做主权,必须看总督府的脸色行事,指东打东,指西打西。

王秉鉴还以为方原是在说反话讥讽,事后才会与三人算总账,忙拱手说道,“方总督,我们只是谈一谈建议,真不是想与方总督作对。”

方原失笑说,“王阁老,我也真不是在吓唬内阁。按规矩,既然内阁的看法是不票拟,当然就不能执行。我们不能搞一言堂,是吧!这个草班子内阁是我亲自成立的,若连我本人都不尊重内阁,谁还会将内阁的话当回事?!”

内阁三人互望一眼,这才确认了方原不是在说反话,而是真的采纳了内阁的建议。三人没想到今次如此重大的事务,甚至连军方都同意的方案,方原竟选择采纳诸人的想法,没有强行要求内阁票拟,其中对这个草班子内阁的尊重和信任,是不言而喻。

席本桢感激的说,“方总督请放心,这次内阁会议绝不会有半个字传出去。”

内阁敢否决总督府的建议,若传了出去,就是在打总督府,甚至是方原本人的脸。

方原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不,不,席家主,这次内阁会议不仅要传出去,还要大传特传。不止江南日报要刊登会议的原话,还可以给顾炎武那个光明报也送去第一手资料,令他们去宣传。”

他环视众人一周,继续说道,“人人都认为我们这个草班子内阁是方总督的公文办公室,只是负责写一写、发一发官府公文,其实没半毛钱的权力。我就是要通过今次事件,令浙直、福建所有官绅、富商,百姓看清楚些,这个内阁绝不是替方总督写公文的傀儡,而是真的在主持政务,为民请愿的!你们三人也大可放心的做事,我方原肯定会尊重你们内阁的威望和权力。”

方原此举其实令总督府丢一次脸,来树立内阁的权威,王秉鉴三人感激得再次冲方原躬身行礼。

方原一行人离开内阁,在回沧浪亭的路上,本就积了一肚子话的朱慈焕虚心的请教说,“老师,今次就这么算了?”

方原正容说道,“是,内阁不愿票拟,自是作罢了。”

朱慈焕继续问道,“我们自是应尊重内阁的建议,但,若凡事都依着内阁的想法来,万历朝鲜之役就不会出兵。”

万历朝鲜之役就是万历皇帝亲自拍板抗倭援朝,才打退了倭人入侵朝鲜,朱慈焕举这个例,就是要提醒方原,虽然内阁的票拟很重要,但必要时,偶尔的乾纲独断也很重要。

方原失笑说,“王爷,该不该乾纲独断,要分辨内阁的理由是不是充分。另立一个朝廷,绝不是我们几人坐在屋子里,就能拍板决定的。做事之前,必然要进行充分的论证,必要的时候,还要放出风声去试一试江南的风向和民意。”

朱慈焕恍然说,“原来,原来老师令江南日报,光明报,将这次内阁会议的话全对外公布,就是想投石问路,探一探江南的民心,其实老师并没有放弃另立朝廷的想法。”

方原呵呵一笑说,“是,内阁那边说的确实是金玉良言,另立朝廷关系到江南方方面面的利益,绝不能草率。这次我们先以退为进,其实是一箭四雕之策,其一是探一探江南的民意,是否支持在江南再立一个朝廷;其二是树立内阁的权威;其三是抽出身来,先解决了江西的左良玉,还有逃亡海外的郑森,彻底消除后顾之忧;其四是北伐是一项大工程,面对的对手绝不止京城朝廷一家,还有其他各路军阀,甚至关外的满清也可能参战,所以开战前必须凑集一笔至少一千万两以上的军费,这还需要一,两年的时日。”

朱慈焕这才知方原早已是面面俱到,将各种因素都算计在内了。北伐,要么学太祖皇帝朱元璋一战成功,统一天下。要么就是南宋北伐的结局,一战败了,军心士气没了,统一就遥遥无期。

方原继续说道,“王爷,我再教你一点小小的帝王之术。今次,我们大肆宣传,内阁否决了总督府另立朝廷的决议,树立了内阁的权威。今后再令内阁票拟通过什么方案,全江南就会认为那些方案全是内阁的决议,而不是总督府。今后所有的锅就能全扔给内阁,总督府就可以上岸观火了,呵呵!”

一直旁听,默不作声的王承恩忍不住开口赞道,“驸马爷,真是好算计,老奴真是服了。”

崇祯皇帝亲自下水折腾了十七年,换了内阁成员无数,明明是为了大明朝政殚精竭虑,却还落下个刻薄寡恩的评价。就是没有善用内阁这个挡箭牌,将脏水全引自个儿身上来了。

崇祯执政十七年来,崇祯真正过的几年舒心日子,恰恰是所谓的‘大奸臣’-内阁首辅温体仁当政的几年。因为有温体仁帮着崇祯打压结党的东林党官员,崇祯就可以躲在幕后操控。温体仁下台之后,崇祯再找不到替代之人,不得不亲自赤膊上阵,内阁阁员越换越频繁,崇祯本人的名声也就越来越臭。

方原此举就是明里树立内阁的威望,暗地里其实是要内阁给皇室、总督府背黑锅。那些官绅、富商要吵要闹,直接去找内阁就行,不要来找皇室、总督府。

至于内阁王秉鉴那帮老狐狸有没有看出方原的心思,根本不重要。若不是方原亲自提携,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内阁沾上半点关系。如今个个都是内阁重臣,管理着江南的政务,给方原背一背黑锅也属分内之事。若连这点黑锅都不想背,那不如直接辞职,换其他更愿担当的人入阁。

朱慈焕今日是切身上了生动的一课,对方原这一堂生动的政治讲座是感恩戴德,冲方原恭敬的行礼说,“老师,弟子受教了!”

方原淡淡的说道,“王爷,这些日子你先去南京主政,一是赈灾,二是重建南京皇宫。等我先收拾了郑森、左良玉,再来讨论。”

他安排朱慈焕赈灾,重建南京皇宫,全是提升朱慈焕声望的举措,朱慈焕是欣然领命。

来到苏州城南,方原突然令朱慈焕、王承恩先回总督府,又冲胡琦说道,“老胡,我们暂时不回总督府,随我去另一个住处。”

胡琦愕然问道,“方总督去哪儿?”

方原低声说出了一个名儿,“柳如是!”

胡琦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方原这是想去柳如是那里偷摘野花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家花野花

柳如是的住所是城南郊外的一个大院子,名叫河东院,约十亩地左右,集住处和江南日报的发行点于一体。

之所以叫河东院是因为柳如是别号河东君而命名,院里养着二个女婢,有的是侍奉柳如是的,有些识字的则参与江南日报的发行工作。

方原抵达河东院时,柳如是显然没料到从未到过河东院的方原会突然造访,本是午睡刚醒,睡意朦胧的她立刻令女婢先行带着方原到了大堂,她自己则亲自到灶房,备好了方原之前最喜欢吃的点心。

她再回到寝居,不紧不慢的沐浴、梳妆、着衣,穿戴得十分精致,才盈盈出现在大堂。

方原在大堂里等了半个时辰,见柳如是终于露面,目光在她身着的淡青水田襦裙上扫了一圈,双眼微微一亮,笑着说,“柳姐,这都半个时辰了,不会是河东院里藏了什么男人吧!”

他的话里话外透着些些醋意,柳如是浅浅一笑,两个小酒窝越发的迷人,“方弟,你的锦衣卫这么厉害,可以来河东院里搜一搜嘛!河东院哪里有一个男人,就是守院子的,灶房做苦力的,也全是体格健壮的妇人。”

方原笑着起身说,“久闻柳姐的河东院,江南文人无不向往,柳姐能否带路,领我参观一下河东院?”

柳如是微微一怔,以方原的身份和性子,绝不会做出捉奸这么无聊的事儿,看来他这次上门还是有话儿要说。

“方弟,那是以前的事儿了,如今的河东院,从没进过一个男人。”

柳如是说着话儿,领了方原先是到了前院发行江南日报的大屋子,内里有十个女子正在埋头忙和着,见方原、柳如是到了,立刻停了手中的事务,冲二人恭敬行礼。

柳如是令她们继续做事,向方原说道,“方弟,江南日报所有文章的撰写,校对,誊抄,发行都是她们分工完成。”

方原随手翻了翻即将发行的稿子,有几页是柳如是做的新诗,还有几页是探讨王明阳心学的,与政治相关的只有一篇讨论扬州城赈灾得力,大部分百姓已恢复正常生活的。

方原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江南日报和顾炎武的那个光明报哪个销量更高?”

柳如是如实的答了,“写正经公文的,歌颂朝廷的,总比不上那些谩骂、猎奇的小报受人欢迎,还是顾炎武的光明报影响要大些。”

看来无论穿越前后,都是造谣一张口,辟谣的跑断腿。

方原微微一笑说,“柳姐,我有一个法子能提高江南日报的销量,就是在报纸上刊登连载。”

明朝时期的早已取代了诗词,成为市井的主流文化,四大名著里有三部都是出自明朝。

柳如是沉吟着说,“连载我也想过,但找不到文笔斐然的人来写呢?”

穿越前金庸、梁羽生那些新派武侠多如牛毛,无论文笔,还是价值观与明朝都比较接近的,买几本来抄一抄,连载二十年都够了。

方原失笑说,“我那里有很多市井,明日就派人来送给柳姐。”

柳如是轻声应了,参观了前院的江南日报,又带他到了后院,从书房到灶房全参观到了,确实如柳如是所言,院里没有一个男子,甚至连护院、灶房苦力都是女人。

两人驻足在柳如是的闺房前,这是最后一个未参观的地儿。一个男子入女子闺房,无论是在明朝,还是穿越前,其中的暧昧都是不言而喻。

方原犹豫着要不要入内,柳如是反倒是落落大方的说道,“方弟,我早已备好了糕点,还有上好的香茶,请吧!”

方原心儿微微一动,随着柳如是进了她的闺房,胡琦等护卫的锦衣卫则老老实实的守在闺房外。

闺房里是香雾缭绕,沁人心脾。

桌子上端端放着柳如是之前令女婢制好的蟹黄酥,还有一壶洞庭山上好的碧螺春春茶。

方原拿起糕点尝了一口,滑而不腻,虽然至少有两、三年没尝过柳如是亲自做的糕点,但还是一下回忆起了那种熟悉的味道。

柳如是待他吃了几口糕点,终于开口问道,“方弟,你今日突然来河东院,所为何事呢?”

方原饮了一口茶,正容说道,“我想江南日报全文刊登关于虚君实相、两权分立的方案。”

江南确实流传着关于方原会实行虚君实相的风声,但怎么个具体实施法,连她也一无所知,因事关军政大事,她也不便相问。

眼下方原既然主动提出,柳如是忙追问这个虚君实相,两权分立的具体细则。

方原一五一十的将设想的两权分立的方案说了,柳如是的第一反应也是吃惊。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方原愿意主动提出与大明皇室共享权力,互相制衡,确实超出了她的理解。

方原稍作解释说,“若实行帝王乾纲独断的制度,对帝王的个人素质要求太高,遇上我这种勤政爱民的明君,百姓还能安居乐业;若后人里出现几个昏君、暴君,那天下就民不聊生。这种二权分立的制度,能最大限度避免出现昏君、暴君乱政的局面。天下,本来就该天下人共享,才可能长治久安。”

柳如是稍稍一怔,轻摇折扇,继而扑哧一笑说,“方弟真是厚脸皮,明君还能是自封的么?”

方原见她笑颜如花,双眸里波光流转,心儿的欲望也开始沸腾,召来了胡琦,令他先行回府,只留下五个锦衣卫护卫就行。

胡琦一听便知他今夜是想留宿在河东院了,不敢多嘴多舌,忙恭敬的应了,安排了五个锦衣卫留下,自己则回了总督府。

柳如是一下一下,轻轻的摇着轻罗小扇,方原令胡琦先行回总督府的用意已再明显不过,今夜就是要她陪寝了。

柳如是打心眼里并不排斥方原,甚至早已芳心暗许,除了不愿公开住进总督府自毁名声,她是十二分乐意做方原的秘密情人。

方原缓步走到她身后,凑近了她的长发,深深的嗅了一下,再猛地一下咬上了她的小耳垂,“柳姐,河东院里为什么没其他男人呢?”

柳如是娇躯一颤,呻吟了一声,轻罗小扇也落在地上,柔声说道,“方弟,我早已是你的女人,哪里会让其他男人入院呢?”

方原是情欲涌动,一下下舔舐、轻咬着她修长的颈脖,一只手抚上她的脸蛋儿,一手则落在襦裙的扣子上,轻轻的解开。

柳如是也是情动,樱唇吮吸着他的指尖,**不止。

方原解开了她的襦裙口子,又扯下了襦裙的腰带,双手再用力一脱,她的水田襦裙便落在了腰间。她上身只着了一件小主腰,几近赤裸,怎能遮挡呼之欲出的春色?

方原瞧得热血喷张,便要去扯下她主腰的系带。

柳如是起身与方原四目相对,是细眼如丝,娇声媚语不止,“方弟,今夜就不要回总督府,柳姐好好侍奉你。”

“不回总督府?”

方原听了是猛地一怔,这些日子,他与坤兴公主是如胶似漆,无论他审批公文到多晚,公主总会给他留一盏小灯,等着他回去,替他梳洗过后,再像一只温柔的小猫咪,与他相拥而眠。

他想起了总督府里那一盏永远为他留着亮光的小灯,浑身燥热的欲望渐渐消退,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柳如是显然也察觉到方原举止上的异常,抬起头,双眸波光荡漾的望着方原说,“方弟,你是?”

方原心里对柳如是的四,五年的思恋和渴望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生出一种,立刻回府陪着坤兴公主的想法,深嘘口气,强压下欲望,替柳如是拉起了襦裙,遮挡住上身的春色,口中说道,“柳姐,我还是回总督府,不然娖儿她会一直胡思乱想,睡不着的。”

柳如是愕然问道,“娖儿是谁?”

“是公主!”

方原替她扣上了扣子,再系好了腰带,便后退了两步,冲她拱手说道,“柳姐,冒犯了,对不住!”

柳如是怔怔的望着可以保持距离的方原,她一生阅男无数,在这个关头还能控制住情欲的,方原还是第一个。今日的方原,不仅能控制住权力的欲望,还能控制住对女人的情欲,令她是彻底的刮目相看。

方原转身到了门口,又回过头说道,“柳姐,你今后不必再为我守节,我也希望柳姐能遇上合适的男儿。”

柳如是望着方原离去的背影,双眸尽是不可思议的眼神,善于与男人周旋的她竟一时不知所措。方原之前对她的倾慕,她是了然于胸。但今日今夜,她才知晓,方原对她的倾慕,已转移到对坤兴公主的疼爱上去了。

她之前的淡定从容再不见了踪影,反倒是生出些些的醋意,两行泪水忍不住的划过脸颊。

第三百八十二章 后宫管理制度

胡琦离开柳如是的河东院,回到总督府时,已是近一更天。

今夜方原是不会回府了,他也乐得清闲一日,准备回总督府安排了值守锦衣卫,便回府去休息。

胡琦到了内院,正在安排值守的锦衣卫,却见坤兴公主突然带着王承恩到了。

坤兴公主就这么坐在锦衣卫值守房的桌子前,令房里的锦衣卫全退了出去,只留下胡琦一人。

胡琦有些惴惴不安,冲公主恭敬的行礼。

坤兴公主淡淡的问道,“胡统领,驸马去了哪儿,怎不见与你一起回府?”

胡琦哪里敢说方原今夜会留宿在柳如是的河东院,硬着头皮应付着说,“禀公主,方总督的去向乃是锦衣卫的机密,下官不敢胡说。”

坤兴公主冷冷的说,“是么?连身为夫人的我也不能知晓?”

公主当然有权力知晓驸马的去处,但胡琦实在不敢胡言乱语,若是惹出了后院的祸事,他也担待不起,只能和公主打起了沉默战。

坤兴公主也不去催他,但也不令他离去,只是静静的坐着,目光不时落在胡琦的身上。

双方僵持了近两刻钟,胡琦再忍不住这种难堪的沉默,只能选择服软,“唉!不瞒公主,方总督是去了柳如是的河东院。”

坤兴公主这才面色稍和,微微一笑说,“原来驸马是去见柳姐姐了,你怎不早些说?驸马今夜是不会回府了?”

胡琦苦笑着说,“我也不知,若公主无事,我先退下了。”

他等了一会,还是不见公主松口令他离去,抬头望着公主问道,“公主,还有事么?”

坤兴公主失笑说,“我还有一事想请教胡统领,胡统领愿不愿站在我这边呢?”

胡琦稍稍一怔,公主与苑夫人相斗,他早了然于胸。公主想找帮手,也属情有可原,但就这么开门见山的逼他站队,既简单又粗暴的行为,还真出乎他的预料。

胡琦忙恭敬的说道,“公主,我人微言轻,哪里敢站边?真要站边,也只敢站方总督那一边。”

公主正容说道,“胡统领,你既然要站方总督那边,便该站在公道大义这一边!对邪恶视如不见,就是在包庇邪恶!”

胡琦愣了愣,公主这话倒是一语中的,说到他心坎上了。他平日虽然不说,不代表他不知晓苑夫人、秦展在背地里玩什么勾当。若放任他们这么搞下去,那根本就不是站方原这边,而是站在苑夫人、秦展那一边。

胡琦沉吟了一会,抬头望着公主说,“公主既然问到了,我就与公主说几句心里话儿。我胡琦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对方总督效忠,不愿牵涉进这些后院之争。但公主所说也是在理,我愿站在公道大义这一方。若在职权范围内,我胡琦可以支持公主;若稍稍超出职权,我也可以替公主担着风险;但若是在我职权之外的重担,我胡琦担不了,也不愿担,还请公主恕罪。”

坤兴公主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忙接口说道,“好,如今我就要交给胡统领一件职权内的事儿,那就是派出锦衣卫,监控锦衣卫信访信箱的运行有没有疏漏,过失。若有重大的过失,立刻前来报我。”

胡琦迟疑着说,“信访信箱不归我管,是秦四爷啊!”

公主冷然说道,“信访信箱是方总督的新政之一,你若是真的忠于职守,这便是你的职权之内!”

胡琦听了是无言以对,安排一,两个锦衣卫去监控信访处的工作,那是轻而易举。若连这点要求也不答应公主,那就真的是站在公主的对立面了。

胡琦拱手说道,“好,我答应公主,派出锦衣卫去监控信访处的工作。”

两人正说话间,锦衣卫突然来报,方原回府了,找不见坤兴公主,正在着急。

坤兴公主忙回了寝居,方原正坐在桌子前生气,见她回了,沉声问道,“娖儿,你去哪儿了?”

公主忙替他斟满了一杯茶水,低了目光说道,“我见驸马入夜还没回,就去找胡统领,打听驸马的去处。”

方原面色稍和,又盯着她问道,“还有呢?”

坤兴公主一五一十,如实的说道,“我还请胡统领派锦衣卫去监控信访处的运行,若有重大过失,便来向我汇报。”

她的目的本就是要借信访处的过失来扳倒掌管锦衣卫的秦展,反正监控之事方原迟早会知晓,也没必要去瞒着他。

方原不悦说道,“信访处老四管得好好的,你又要找事!我早说了,后院之争不要牵涉到外廷的事务。”

公主并没有退让,反问他说,“驸马真的相信四叔的信访处运行良好,没有重大过失?锦衣卫可以随意监控他人,权力如此之大,难道就不该监控锦衣卫?”

方原听了是为之语塞,秦展和小苑,甚至包括大官商徐华平日里走得太近了,他也不敢确认信访处的运行是否良好。既然公主提出了,他也正好有疑心,派出胡琦的锦衣卫去监控监控到也是无妨。

方原点了点头说,“好,这次就依你,但下次在告知我之前,不能私下接触他人!”

坤兴公主抿嘴一笑说,“那驸马私下接触柳姐姐前,也没告知我呢!我身为驸马的正室夫人,无论驸马是纳妾也好,蓄养情人也好,都须我应允,是么?!”

按照明朝的风俗,确实是这么个理。方原见她是误会了自己在河东院蓄养了柳如是当情人,是哭笑不得,不得不稍作解释,“我去河东院,只是谈了正事,与柳姐是清清白白的。”

公主温柔如水的目光盯着他的双眼,既不呵斥,责问,也不说话。

方原见了有些心虚,虽然他与柳如是确实没有发生肉体关系,但要说完全的清清白白,那也是胡说八道。

方原咳嗽了一声,再次解释说,“娖儿,柳姐是我的红颜知己,不是那种床榻上的情人,你别疑神疑鬼!”

坤兴公主突然扑哧一笑,娇声说道,“我什么都没说,驸马却心神不宁,是驸马在做贼心虚,疑神疑鬼吧!”

方原怔了怔,想反驳她几句,但却找不到话儿,方才确实是他做贼心虚,心中有鬼。

公主悠悠的说道,“驸马,我不是要干涉你和哪个女人相好。但既然驸马是想两权分立,将方家一系立为摄政王家族,那摄政王家族的血统纯正要不要保证呢?”

“在皇宫里,皇帝每宠信一个后宫女子,时日、时辰、地点,须由主管的宫女、宦人登记在案,以备将来后宫女子若有生子,核实其生子的天数有无异常,以免皇家血统被玷污。今后驸马的后宫也该这么运作,无论是嫡子,还是庶子,只有登记在案的临幸,才有王位继承权。血统之事乃是首要大事,绝不能等闲视之。”

方原愣在当场,坤兴公主说是不管他与谁相好,实际上却要将他与哪个女子滚过床单,什么时候滚的床单,在哪里滚的床单都要统计在内。

而且在具体操作细节里,事先还要找到主管的宫女、太监报备,不能随便野合。估计这边还没脱裤子,那边坤兴公主就早得到消息,管控得严丝合缝。

偏偏她还扣着至理,父系社会要保证血统的纯正,必须严格管控后宫,否则后宫女子随便与其他男人生子都能浑水摸鱼,窃据摄政王位,那还得了?

方原一下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公主再有私心,摄政王继承人与皇帝地位相同,这个人选关系到江山社稷,必须严格遵照皇帝后宫管理制度来执行。

方原再次点了点头说,“好,一切依你!”

第三百八十三章 冷战

在江南另立一个政权的想法因内阁的抵制而暂时搁置,方原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盘踞在江西的军阀左良玉。

这个左良玉竟然敢趁着远征福建之时,将南京洗劫一空,财富抢走了七七八八,必须让左良玉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左军是半匪半官兵的军队,挂着朝廷的名号,干的仍然是劫掠的勾当。左军与李自成,张献忠不同的是,李、张二人拉拢的是底层百姓,劫掠的是大明皇室的藩王,贪官污吏;而左军则是拉拢大明藩王、贪官污吏,劫掠的是普通百姓。

相比较而言,崇祯皇帝当然认同左良玉,而敌对李自成、张献忠。而方原显然更认同李自成、张献忠,而左良玉则是典型为祸天下的毒瘤,早一日清除,江西的百姓早一日脱离苦海。

当然,盘踞在江西的左军,名义上归左良玉、左梦庚二人统辖,实际上是一种松散的流寇联盟。

如果说左军联盟是一个集团公司,左良玉父子是公司的大股东,董事会主席,而金声桓、吴学礼,马进忠这些总兵就是带资入股的小股东,各自麾下都有一股不小的势力。

要歼灭左良玉这个拥有三、四十万大军的流寇联盟,必然是一场恶战。

方原来到太湖基地,召来了玄甲军所有的高级将领,商议如何击破左良玉,收复江西,稳定后方。

景杰在之前早做过了军事上的准备工作,也令人制成了完美的复制了江西的地形,“江西,共辖十三府,治所南昌府。还有九江府、南康府、饶州府、瑞州府、广信府、建昌府、抚州府、吉安府、临江府、袁州府、赣州府、南安府。东南西三面环山,最富饶的是北部,以鄱阳湖为中心的平原地区。其中南昌府、九江府、南康府、饶州府乃是江西最重要的四府。”

“江西商业最昌盛的,商税最丰盛的,首先是饶州府的瓷都景德镇,天下闻名,大明对外贸易的瓷器,七成产自景德镇;除了景德镇,商业最发达,就是以木业为主的临江府。再往南的诸府,就是山地起伏的穷乡僻壤。”

方原注视着江西的地形图,问道,“从东线进军江西有几条路?”

景杰指着地形图向他解释说,“从东线攻打江西,有两条路。一条是从浙江衢州府,经江西广信府、饶州府,深入鄱阳湖区域;还有一条则是走长江水路,攻占军事重镇九江,然后由北而南下,突破九江防线。当然,如今江北的安庆府,庐州府还在左军的控制之下,要想攻占九江重镇,必须先夺回安庆府、庐州府,否则会腹背受敌。”

江西的地形是三面环山,一面临江,所以左良玉东进的路线,一直是沿长江两岸,水陆并进。如今要反推左良玉,还是必须沿长江逆流而上,水陆并进。

赤古台敲着桌子说道,“左军那些流寇军队就是乌合之众,对这些流寇,就是狠狠的打,打服为止!”

赵全忠出来请命说,“鄱阳湖大平原足以令玄甲铁骑纵横驰骋,骑兵营请战,出征江西,剿灭左军匪寇!”

甘辉也出来说道,“江西多山地,山地特种营也能上阵歼敌。”

对二人的请战,方原是不置可否,微闭双眼,沉思不语。

江西的情况与浙直、福建大不相同。浙直、福建都是没经过大规模的战火洗礼,官匪劫掠,被方原全盘接收的。因各州府、乡里的统治基础还算完善,所以战后治理起来相对容易。

而江西是经过李自成、张献忠、左良玉轮番蹂躏过的,就是一个残花败柳,州府、还有基层组织架构早就崩盘。真正统治江西的,除了左良玉的流寇匪军,就是当地组织的自保民团,还有就是流窜作案的土匪。

玄甲军一踏进去,要面对的可不止是几十万左军,还有这些自保民团,土匪的,几乎可以说是陷入流寇、土匪战争的汪洋大海。如同穿越前,解放战争,匪患闹得最凶的就是江西、湘西,还有四川。解放南方,解放军最大的敌人,与其说是国民党的残兵败将,不如说是当地的民团,还有土匪。必须要逐一安抚,攻克,没有三年之功,怕是很难彻底征服江西。

所以说,歼灭左军联盟的难度暂且不提,要治理江西,绝对是一件令方原足够头疼,也需要花费大量银子的事。就如同一个千人压、万人骑的妓女,早就将礼义廉耻抛在脑后,要她重新相信爱情,难度可想而知。

良久,方原睁开眼说道,“打败左军或许不难,征服江西难啊!武力征服江西,就是一件亏本的买卖,没有五年、十年的经营,根本不可能扭亏为盈。”

景杰知道方原的用心,他每次开战之前,就是要核算收入支出的。在他看来,眼下征服江西会将大量的玄甲军陷入到江西这个大泥潭里,显然不划算,暂时不想接手江西这么个烫手山芋、烂摊子。

景杰直接问道,“老大,你的想法是?”

方原指着江西的地图,一字一句的说,“我的法子,北攻东泄!”

赤古台是个直性子,愕然问道,“北攻,不还是要攻?!”

方原笑了笑说,“所谓北攻,不是真的攻,而是与左军冷战!”

众将领是面面相觑,心中同时生出一个疑问,“什么是冷战?”

方原耐心的解释说,“左军强在人多,兵强马壮;而我军优势在水师无敌,经济富庶。所谓冷战,就是军事竞赛,并不是真的与左军开战,而是发挥我军经济、水师的优势,不间断的巡游长江,展示兵威,逼得左军是不得不被迫与我们对峙。这么久而久之,无论是江西的经济,还是左军的军心士气,必然崩盘,不战自溃!”

方原采用的就是穿越前,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凭着经济优势,强行挑起冷战,军事竞赛,一步步给苏联放血,最终令苏联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战争机器彻底崩盘的战例。

苏联好歹还撑了几十年,就凭江西那点脆弱不堪的农业,经济基础,怎么可能养得起三、四十万匪军?左良玉只要不令军士回乡务农种地,而是与方原进行军事对峙,绝然撑不过一年!

景杰听了是连连点头,方原的法子确实是以最小的代价解决三、四十万左军的良策,又问道,“何谓东泄呢?”

方原笑了笑说,“那就是我之前向陛下提议过的,给江西开闸放水,江西流民、百姓逃亡到浙直来的,一概接受安置在官田当佃户。只要掏空左军的兵源,还有劫掠的基础,左军就成了无水之源,加速崩溃!这次开闸放水的闸口,就是与江西饶州府接壤的衢州府,那一条攻打江西的通道。浙江巡抚张秉贞,总兵麻林这下有事做了,呵!”

方原的法子就是一面通过冷战逼迫左军应战,消耗左军元气,慢慢给左军放血;一面通过开闸放水,掏空左军的血池。两方放血,双管齐下,拖死左军。

景杰迟疑的问,“若左军从饶州府攻打衢州府,该如何应对?”

方原失笑说,“老三,你还是不够了解左军。这种匪军就是无利不起早的。令他们来劫掠南直隶,他们是双眼放绿光,恨不得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若令他们千里远征去攻打衢州府这种没有油水的鸡脚杆,他们会找出各种借口来抗命不尊。”

“当然,大规模的战事是不会发生的,小规模的骚扰是肯定的,必须令麻林派出玄甲军,驻守在浙江、江西的边境备战。还有甘统领、赵统领,我们虽不会大规模出兵,小规模骚扰江西的长江防线也算战功,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

众将闻言,是齐声大笑,能不通过大决战的方式瓦解左军,那是最好不过!

第三百八十五章 李自成的战略困局

小苑之前在公主前输了一招,便想着找机会挽回这个场子。

她是心思机敏,稍一思索,便猜测既然方原下一个目标是江西的左良玉,那他突然给李自成写信,估计就是要拉拢李自成,东西夹击左良玉。

她见公主还在沉思不语,便抢先开了口,“公子,既然左良玉夹在我们与李自成之间,不如就和李自成结盟,约好东西夹击左良玉,战后双方瓜分了江西。”

方原既不认可,也不否认,目光落在坤兴公主的身上,“公主,你也是这个想法?”

公主抿嘴一笑说,“不,苑夫人这个策略,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谬以千里了。”

小苑见她装模作样的驳斥了自己的看法,忍不住反击说,“那公主有何高见,我洗耳恭听。”

坤兴公主好整以暇的令梁嬷嬷抬来了一个沙盘,以木筹在沙盘上比划了一个‘李’字,代表了李自成的地盘,口中说道,“李自成会不会与我们结盟,或是怎么才能说动李自成与我们结盟。绝不能单从我们的利益角度来讨论,要设身处地的站在李自成的位子想一想。”

“李自成的战略困局是什么?”

她在李自成的上方划了一个圈,“他北有朝廷的重兵压境。”

她又在李自成西边划了一个圈,“西有张献忠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出川。”

她再在李自成东边划了一个圈,“东有左良玉三、四十万匪兵在卧榻之侧。”

坤兴公主划了三个圈后,绕着沙盘边走边说,“所以李自成如今的战略困局就是被各大压在河南、湖广一隅,四战之地,根本动弹不得,往任何一方用兵,都可能被其他劲敌抄了老巢。”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将李自成所面临的战略困局看得一清二楚,方原也不禁面露笑容,以示称赞。

公主得了他的鼓励,又继续说道,“若是依照苑夫人的建议,李自成与我们夹击了左良玉。”

她将李自成右方的左良玉从沙盘上抹去了,再划了一个大圈,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方’字,“纵然歼灭了左良玉,分了一些左良玉江西的地盘,其结果不过是东线多了驸马这个比左良玉更为强大的劲敌。他的战略困局完全没有任何改变,还是被死死的夹在朝廷,驸马,张献忠之间,无法动弹。”

“而且战局比之前更糟糕,因左良玉不过是个抢地盘的匪兵,而驸马却是以统一天下为目标,无论水师,还是陆军,军力都超过了左良玉。李自成乃是纵横天下十余年的枭雄,脑子又不蠢,绝不可能和驸马结盟攻打左良玉的,甚至会援助左良玉,共同抵御驸马的西征。”

坤兴公主的目光掠过了方原,落在粉脸儿阴沉的小苑身上,悠悠的说,“李自成的心思,驸马当然是一清二楚,所以驸马给李自成写这封私信,内容不是想和李自成结盟,而是想警告李自成,不许和左良玉结盟!”

方原听了她的一番入情入理的战略分析,抚掌大笑说,“知我者,娖儿是也!好!很好!那娖儿说说,这封书信里该怎么写,才能令李自成乖乖就范,不和左良玉结盟呢?”

“怎么才能说动李自成,还是必须从他的战略困局上入手。”

坤兴公主将之前沙盘模拟的一扫而光,再次划了一个‘李’字,指着‘李’左边划了一个‘张’,“李自成要想突破战略困局,唯一的出路,就是仿效当年刘备,从湖广入川,攻灭张献忠。”

她将张献忠的名儿抹去了,李自成的地盘划了一个大圈,“这么一来,李自成就拥有了四川、湖广,再加上河南一隅,二、三个省的地盘,而且还没了后顾之忧。北上可以攻打陕西,东进可以攻打江西,南下可以攻打云南、广西,这一盘棋才算是走活了。”

“驸马给李自成的信里,无须多言,只需要聊聊十余个字便足以,‘君取四川,我取江西,三国鼎足之势成矣!’”

如今天下形势经过两、三年的兼并,走势已日趋明朗,唯一还存在,有能力争夺天下的军阀,也仅剩下,北方的朝廷,江南的方原,江西的左良玉,河南、湖广的李自成,四川的张献忠。

若再进一步兼并下去,也就剩下北方的大明朝廷,江南的方原,还有长江中上游的李自成,与魏蜀吴三国鼎立的局面极为相似。坤兴公主以鼎足之势成矣来形容,再形象不过。

方原忍不住叹道,“娖儿,你的眼光、见识真是一日千里,令人刮目相看。”

公主抿嘴一笑说,“还是全靠驸马,三叔,苏姐姐的栽培,当然,还是少不了苑夫人给我的督促。”

她全然不避讳,直接去挑衅小苑,方原听了是哭笑不得,小苑的脸蛋儿全无血色,心里是又气又急。

与坤兴公主的第二场较量,她又输了!而且还是当着方原的面输了!再这么下去,她保管的总督印真是岌岌可危。

方原的选择就是继续在二女间和稀泥,冲着小苑说道,“苑夫人,今后凡事三思之后再说,磨刀不误砍柴功,照着公主说的书写吧!”

他将公主明显的见识更胜一筹轻描淡写的说成了是因小苑未经思量,匆忙出口犯的过失,就是在袒护小苑。

小苑轻轻点了点头,“是,公子。”

处理过公文、私信之后,小苑气恼的去了。

方原望着她的背影,叹声说道,“娖儿,你身为正室夫人,还是该得饶人处且饶人。”

公主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也不去理会方原的袒护。因方原就是这么个性子,哪方受了委屈,看起来更楚楚可怜,他就会偏袒哪方。

公主左顾而言他的问道,“驸马此去征讨广东、金门,需要多少时日呢?”

广东远在两千里之外,再加上孤悬海外的台湾,还有驯化台湾岛上那群没开化的和野人差不多的原住民,真要彻底的征服两地,绝非数月之功,至少要一年以上。

方原想了想说,“估计至少一年时间吧!”

公主听了突然脸儿一红,轻声说道,“那驸马远征之前,先取好一个男孩名儿,一个女孩名儿。”

方原稍稍一怔,顷刻间回过神来,匆忙捉着她的手儿,欣喜的问道,“娖儿,你有身孕了?”

坤兴公主红着脸儿点了点头,“是,驸马喜不喜欢?”

方和虽然是长子,但要作为继承人却名不正言不顺。公主生下的孩子若是男儿,就是方家的嫡子,也是方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方原欣喜过望,想将她抱起来却又担心动了胎气,神情兴奋的说,“当然喜欢!从今日起,你就安心养胎,总督府府务也交给王公公,不许再操劳。”

坤兴公主红着脸钻进了他怀里,脸蛋儿贴在他胸膛,心儿泛起了浓浓的甜蜜之情,但也带着些些的惋惜,“既然驸马出征在即,必须赶在驸马南征之前尽快找出信访处的疏漏,否则又要等上一年之久,驸马远征回来之后才能扳倒苑夫人。”

第三百八十六章 献女固好

几封公文发出之后,方原便开始准备南征广东,台湾的军事部署。

征服广东的目的,更大的是贸易问题。方原征服福建之前,主要对外走私渠道是从郑芝龙的海盗集团。郑芝龙被打掉之后,方原便将福建的对外贸易纳入了专门的市舶司管理,由锦衣卫专职收取市舶税,福建官府也不能插手。

这么一来,海洋走私集团在福建呆不下去,全转移到了更南方的广东,主要聚集在广州府,还有佛朗机人窃据的澳门。只要将广东收入囊中,大明所有对外贸易的港口便全控制在方原的手里,但凡出海的货物,必须如实缴税。

控制海洋贸易税后,充盈了国库,才能逐渐减少农业税的征收,减轻农民的负担。增加贸易商税,减少农业税,这也是方原巩固政权,长治久安的国策。

所以说这一次出征广东,打掉海洋走私集团最后的窝点,势在必行!有了福建的前车之鉴,广东绝不会束手就擒。每年至少五千万两银子的交易量,三千万两银子的贸易利润,还有巨额三百万两银子的市舶税,就是一块巨大的蛋糕。

所谓凭一封书信就能令广东老老实实的就范,那是痴人说梦。必须要一大棒砸下去,这帮和佛朗机人勾结的走私商人才会消停。

广东如今算是一块无主的野地,当地的军政势力并没有博弈出一个统一广东的大军阀。征服广东,在军事上来讲,并不是难题,可以轻松的逐个击破。

这一次出征广东的人数也不宜太多,只要一万步战营精锐,一万五千山地特种营战士南下,再加上福建的一万玄甲军士,施琅的一万水师舰队,共四万五千军士足矣。

因南方天气炎热,还要准备远征的粮草,方原选择的出征日期是崇祯二十年十月,秋收之后,秋高气爽之时。如今已是七月半,还有两个半月备战的时间。

这些时日里,方原收到了来自左良玉求和的书信。

开闸放水、经济制裁,军事竞赛的效果是立竿见影,这才两、三个月,左良玉显然已感到了疲于奔命,财源枯竭的巨大压力。

开闸放水,每个月通过赣浙边境逃去浙江的流民至少在六万以上,拖家带口,成群结队,连绵数十里,再这么逃亡一年,江西的人口会被抽干大半。

经济制裁,方原辖内的江南是全大明购买力最雄厚的市场,景德镇的瓷器,临江府的木头最大的卖家,浙直地区断绝了贸易,景德镇瓷器,临江木头全部堆积如山,换不成银子。左军本来经济底子就薄弱,这么一断绝银子来源,部分左军已出现了欠薪的情况。再这么下去,估计也就是一年,左军便会处处兵变。

最要命的还是冷战,军事竞赛。方原不断派出舰队去骚扰安庆、庐州,还有长江重镇九江。一旦防线稍有疏漏,便被来去如风的玄甲铁骑深入内地袭击左军的粮仓,只烧不抢,等大部分左军赶到支援时,玄甲铁骑早已登船去了。

而左军想反击,水师却是给玄甲军送菜,刚出港口,还没行出一日便被施福的水师舰队给歼灭。

水师不如,左良玉又不敢孤注一掷与方原进行大规模的决战,左军唯一的选择就是集结重兵护卫长江沿线的重镇,严防死守。但是玄甲军水师指东打东,指西打西,毫无踪迹可寻,左军就只能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疲于奔命。不到两、三个月,已是筋疲力尽,苦不堪言。

左良玉在书信里向方原郑重的致歉,并提出将左家年方十六的小女嫁给方原作小妾,并附带一百万两银子的嫁妆。献女做妾就是向方原乞和,所谓嫁妆就是赔偿方原的钱财。

方原想都不想便呵斥了左良玉的使者,并令他带回去方原的谈和条件,进女固好这个条件可以接受,不过必须先将女儿送来总督府。嫁妆一百万两银子远远不够,必须再加上安庆、庐州二府,从南直隶劫掠的七百万两银子,要退还五百万两。

方原的条件就是狮子大开口,左良玉根本不可能接受,立刻召来左梦庚,金声桓,吴学礼,马进忠等人商议对策。

众人商议的结果就是先派马进忠率三万左军从安庆府渡江偷袭池州府,算是对方原偷袭左军的回礼。

结果马进忠是初战告捷,攻占了池州府三县,但却被施福的水师切断后路,太湖基地的一万玄甲铁骑星夜驰援。不到三日时间,赵全忠的玄甲铁骑就彻底击溃马进忠偷袭的三万左军。

左军要么投降,要么被全歼,没有一个逃回安庆府。连马进忠也被活捉,方原二话不说,直接将连连求饶的马进忠砍了头,首级送回了南昌府向左良玉示威。

经此一役,左良玉是气的旧病复发,病重在床,再下不来床榻。左梦庚还有左军诸总兵更是大惊失色,谁还敢再去捋方原的虎须?左梦庚与左良玉商议后,决定向方原屈服。

割让安庆府、庐州府,还有五百万两银子那是不能全部答应的,必须要压低方原的开价。但双方如今是势同水火,派去浙直总督府的使者几乎一进门就被方原踢出了门,还怎么谈判?

左梦庚提出的法子,就是先送妹妹左楠去讨好方原。左楠还有八九分姿色,虽然说服方原的可能是微乎其微的,但若能令方原在床榻上快活了,平心静气的与左家使者谈判,就是成功了大半。

左良玉虽然也舍不得这个宝贝女儿,也不认为送了女儿去,就能令方原消气,坐下来与左家谈判。但左梦庚是执意要献妹固好,他也只能由得儿子去了。

十日后,左家女儿左楠,随行带了十万两银子,一同送到了总督府。无论是左楠,还是银子,都是送给方原消气降火的。

方原在总督府见了左楠,这个少女虽不如公主的雍容华贵,小苑的妩媚妖娆,确也有几分姿色,放在穿越前,至少是个校花级的美女。

方原令左楠抬起头来,上下的打量了一会,便令梁嬷嬷带她去内室,先验身子,是不是处子,身子干不干净,有没有瑕疵。

身侧的坤兴公主已怀孕了四五个月,肚子已越发的显形,见方原令梁嬷嬷去检验左楠的身子,看来是对这个左楠有想法了,便问道,“驸马想收了她进后院?”

方原沉吟着说,“娖儿应不应允呢?”

公主低笑一声说,“我在想,当初驸马因我是敌方的女儿,就冷落了我两年,如今左楠也是敌方的女儿,驸马怎么说收就收了呢?”

方原捉着她的手儿,失笑说,“娖儿是明媒正娶的夫人,娖儿的儿子是我方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当然必须从严审核;左楠她不过是房中的宠物,她能玩出什么花样?你二人怎么能相提并论?”

公主缩回了手儿,娇笑着说,“这话算驸马过关,驸马想收她就收了吧!”

公主应允方原收了左楠,也是出于自身利益考虑。总督府就她和苑夫人两个侍寝的女人,她如今有孕在身,若不引进一个给方原暖床的玩物,难道要方原去宠幸苑夫人?苑夫人和这个左楠,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双赢交易

梁嬷嬷查验了左楠的身子,和左楠一同回来了,“驸马爷,她是处子之身,身子也干干净净,没半点毛病。”

方原令左楠走近前,抬起了她的下巴,注视着她双眸,冷声问道,“你叫左楠?说吧!你父亲送你前来,有什么阴谋?”

左楠就是个未出阁的闺女,哪里敢与他如电的眼神对视,吓得娇躯直哆嗦,惊慌的说,“方,方总督,爹爹令我来之前说了,没有阴谋,也不必再与家里通信,只要侍奉好方总督,令方总督知晓爹爹和谈的诚意就够了。”

方原轻哦一声,这个左楠就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左良玉这个老狐狸,绝不至于派出这么个毫无城府的少女来搞阴谋。左楠前来的目的,应该就是如她所说,来给方原去火,令方原快活的。

他见左楠还算是声若莺啼,口齿伶俐,便放开了左楠的下巴,满意的笑了笑,“好,梁嬷嬷,先带她下去安置,等候我的安排。”

梁嬷嬷带着左楠去了,方原冲坤兴公主说,“左楠就暂时交给公主调教,一个月内,能不能再调教一个小虫子许茹出来呢?”

坤兴公主听出了方原言辞间并没有收了左楠的意味儿,愕然望着他问,“驸马不想收她进后院?”

方原呵呵一笑说,“这个左楠,等公主将她调教好了,我将她许配甘辉统领。甘辉一家在仙霞关惨死,我答应过要给他择一良配,我看这个左楠,容貌秀美,口齿甜美,又是干干净净的处子,应该是上上之选了。”

方原既然想用左楠去拉拢甘辉,公主也就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

十日后,李自成的使者李岩到了总督府拜见方原,李岩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文人公子,举止间风度翩翩,令人一见而心生好感。

方原是知晓历史的,李自成最信任的军师是牛金星,但闯军里最有见识的,还是宋献策和李岩。尤其是李岩,此人出自河南杞县的名门世家,甚有眼光、见识。

李自成攻下北京城后,李岩曾向李自成建言,约束军纪,招揽吴三桂父子,却没有被李自成采纳。若李自成能采纳这个建议,能不能扛住满清、吴三桂那是未知之数,但至少不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

李岩冲方原恭恭敬敬的行礼,表明了来意,“方总督,闯王已收到方总督的书信,对方总督的提议甚是欣喜,特地令我作为使者前来与方总督商议合作细节。”

李自成虽然是受封朝廷的伯爵,还有总督之位,但私下里还是沿用闯王的旧号。

“好,闯王是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方原口中随口应付着李岩,心里却在想要不要招募这个李岩归顺,无论是做个随行军师,还是安排在玄甲军当个参谋长,也是人尽其才。

李岩正容说道,“闯王是希望方总督拿出点诚意,以促成双方合作。从湖广逆流攻打四川,必过三峡天险。水战者,天下无出方总督左右,闯王希望方总督提供水师支援我军入川作战。”

李自成要攻打张献忠,来找方原借水师,这么个匪夷所思的要求,倒是令方原颇为惊愕,失笑说,“李公子,你是在说笑?”

李岩好整以暇的笑了笑,“方总督,我并未说笑。支援水师对方总督不过是举手之劳,闯王回报方总督的是两件重礼。其一是左良玉使者的人头;其二是若方总督在江南另立一个朝廷,闯王会第一个发贺表支持。”

李岩的话里透露着两个信息。

其一是左良玉果然已派了使者向李自成求援,李自成正在考虑要不要支援左良玉,共同对抗方原势力的西进。若能和方原谈妥盟约,李自成就会斩杀左良玉的使者,断绝对左良玉的支持。

其二是,方原若要反了京城朝廷,李自成会站在方原这方,估计会随着方原一起称王称帝,反了北京朝廷。

方原却听出了其中的门道,所谓斩杀左良玉使者,甚至是支持方原另立朝廷,李自成完全就是做的无本买卖,就是在空手套白狼。讨要的却是方原实实在在的援助,果然打得是一手好算盘。

方原微微一笑说,“闯王能不能拿出点干货,比如说与我军做一做战马交易?”

李自成麾下拥有一支长城以南最庞大的骑兵部队,至少在五万骑,史载,闯军每一骑拥有战马两、三匹,可以见李自成的战马至少有十万至十五万匹。这支精锐骑兵能在一片石,一战轻松击溃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可见其威力惊人。

据说闯军饲养战马,是剖人腹作马槽,令战马沾染上嗜血的癖好,一上了战场闻到血腥味,就会兴奋地想要啃食,状如虎豹。

方原未与李自成的这支精锐骑兵交战过,但估计单兵战力或许不如玄甲铁骑,但胜在数量优势,若在战场上厮杀,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战场越往北推进,骑兵的重要性就更为显著。玄甲军的骑兵营仅有一万六千玄甲铁骑,饲养的战马也就不足三万匹,显然不足以北方战场大规模的骑兵作战。

大明境内的产马地全在朝廷的控制之下,之前没和京城朝廷翻脸,所以还能自由买卖战马。如今和朝廷翻了脸,马匹交易也断了,方原要打造一支更强大的骑兵,必须另外开辟一个购买战马的渠道。

李岩略作沉吟,战马乃是闯军最重要的战略物资,他也无法替李自成作出决定,便如实的说道,“方总督的战马交易请求,我会如实带回给闯王。”

双方谈过了正事,李岩为了避嫌,也不便在江南多做耽搁,起身便要告辞。

方原呵呵一笑,开门见山的招揽他,“我一见李公子便知有经天纬地之才,不如和贵夫人红娘子一起来江南定居,为我效力吧!要留在总督府当我的首席军师,还是去玄甲军任参军军师,全由李公子自行选择。”

李岩微微一怔,他为李自成效力,也就是个出谋划策的军师,而且地位还不如牛金星那个奸人,而方原开口就提拔他为总督府的首席军师,这份看重是毋庸置疑的。

李岩迟疑的说,“方总督一面和闯王谈结盟,一面挖闯王麾下的将领,怕是对双方合作不利吧!”

方原成竹在胸的大笑说,“李公子,我会向闯王提出,双方要合作,李公子必须作人质留在江南,李公子不就顺理成章为我效力了?”

李岩仍是摇了摇头,拒绝了方原的招揽,“闯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绝不负闯王。今日之话,就当我从未听过,方总督也莫要再提。”

方原愣了愣,正要再说,在后堂偷听已久的坤兴公主从后堂走出,令梁嬷嬷端来了一个锦盒,摆在了李岩面前,“些些薄礼,还请李公子不吝收下。”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不合的种子

李岩愕然望了望雍容华贵的公主,他来之前还是对方原的后院做足了功课的,一下便猜到这女子是方原的正室夫人坤兴公主,忙低了目光,冲公主恭敬的行礼说,“公主,两国相交,岂能收取他国的重礼?还请方总督收回。”

坤兴公主坐到了方原身侧的椅子上,冲李岩微笑着说,“李公子怕是稍有误会,这不是送给李公子的,是送给令夫人红娘子的。我久仰令夫人是个女中豪杰,神交已久,送上薄礼聊表心意。”

“这点小小的心愿,李公子也要拒之门外?这么吧!若李公子带回去,令夫人不愿收,再给我送回来。”

李岩愣在那里,他作为李自成的使者前来,是和方原谈双方结盟的,而不是来和方原抬杠的。公主一番盛情,本就却之不恭,而且礼物又是送给他夫人的,他若执意的拒绝,那就是不近人情,还怎么继续谈?

李岩忙恭恭敬敬的接过了锦盒,看了看锦盒里的物什,是个晶莹剔透的玉扳指,上面刻着四个字‘观音赐福’。

他也看不出这个玉扳指有什么特殊之处,上面的字也是寻常祈福的话儿。以他的判断,这份礼物贵重是贵重了,倒也算不上通敌的依据,便令随行仆人收了。

双方谈判到此,也宣告一段落。李自成提出要方原水师支援,方原也提出了要战马交易的条件,双方都亮出了各自的条件,能不能谈妥,李岩如实的回报李自成后,再派使者前来回话。

李岩冲方原、公主恭敬的行了一礼,便告退去了。

待李岩去了后,方原直直盯着李岩离去的背影,愕然瞧着公主问道,“娖儿,你怎么突然出来给李岩送礼?”

坤兴公主笑着说,“驸马想拉拢、招揽李岩,李岩又软硬不吃,我就替驸马想了一招咯!”

方原未去责备她的抛头露面,连忙问道,“什么招?那个玉扳指?娖儿送给李岩夫人的玉扳指是什么来历?”

坤兴公主笑了笑说,“玉扳指上刻的四个字‘观音赐福’真是有来历的。其实这观音赐福的观音不是指真的观音,驸马来猜一猜,指的是谁?”

方原微闭双眼,在脑海里不断的搜索那些历史上能叫观音的女人,突然醒悟了过来,“对了!唐太宗贤后长孙皇后,小名就叫观音婢,难道这个玉扳指是?”

坤兴公主抿嘴笑道,“驸马一猜就中,这个玉扳指就是当年唐太宗送给长孙皇后的珍品,一直珍藏在皇宫里。本来是父皇送给母后的,母后又送给我当生辰厚礼的。”

她继续说道,“宋献策给李自成想了一个谚语,十八孩儿主神器。这个十八孩儿就是个李字,既能指李自成,也能指李岩。再加上李岩的夫人红娘子随时带着这个长孙皇后的玉扳指,李岩是不是以唐太宗自居?”

“我们先在李自成、李岩埋下一个不合的种子,等驸马需要和李自成敌对、翻脸的时候,便可以令人去李自成辖内大肆宣传玉扳指的来历。这颗不合的种子就会发芽,就会成长,最终毁了两人间的信任。”

方原听了是暗暗点头,坤兴公主这个离间之计使得简直是不露痕迹,精妙绝伦。如此一来,李自成是绝不会饶过李岩,像李岩这种经纬之才,即便不能为方原所用,也不能为李自成所用。

这些手段确实阴险、卑鄙、下作了些,但争天下本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只能希望李岩夫妇及早择良木而栖吧!

方原叹声说,“公主这次又立了大功,真是我的贤内助啊!”

公主轻声说道,“我哪里敢向驸马邀功?只望驸马不要在心里责备我是妇人干政就行了。”

古人或许对妇人干政有着极强的排斥心理,但方原是穿越者,排斥心理要轻了不少,不由得失笑说,“娖儿说几句话就是干政?妇人虽不能接管军政大权,但话儿总是能说的吧!连顾炎武那种刺头我都能容忍他说话,何况是娖儿?”

公主抿嘴一笑,继续说道,“左楠是左良玉的爱女,自小就受过良好的教养,底子比小虫子更好。梁嬷嬷调教了十日,她就全学会了。只是,左楠哭着闹着,来江南是进驸马后宫的,不想嫁给那些武夫,想见驸马一面。”

方原对左楠也不感兴趣,冷冷一笑说,“娖儿,她是要许配给甘辉当夫人的,我不想再见她,惹出什么风言风语。你替我警告她,必须心甘情愿,开开心心的嫁给甘辉。我只给她三日考虑,若她不愿做总兵夫人,甚至是都督夫人,那我立刻就送她回江西,交还给左良玉。”

公主轻声应了,交代梁嬷嬷下去照着方原的嘱咐去威胁左楠。

梁嬷嬷将方原三日期限的警告,若是不答应嫁给甘辉,便立刻送回江西,一五一十的如实告知左楠,左楠也陷入犹豫之中。

左楠临行之前,父亲左良玉,兄长左梦庚交给她的任务是完全不一样的。

左良玉亲手创建了这支匪兵军团,自是极为珍视左家的这份基业,绝不会轻易的认输。送左楠前来江南,就是暂时稳住方原,然后左军就有充足的时间联络京城朝廷、湖广的李自成,共同对抗方原,维持左军割据江西的局面。

而左梦庚作官二代,显然没有左良玉的雄心壮志。在他看来,江西夹在方原、李自成两大强大的军阀之间,未来几乎是没有出路的。再加上左军名声败坏,一旦战败,无论是朝廷,方原,还是李自成都会来清算左军之前的累累罪行。与其对抗下去,将左家带进万劫不复,不如提早找到一条后路。

左梦庚能投降的目标,无非就是朝廷、方原还有李自成三方。

这三方一比较,李自成是流寇出身,与左军有宿怨,占据的也是穷乡僻壤的湖广,自身也难保,是不在考虑范围内。

北方朝廷离得太远,中间还隔着李自成,方原的势力,投靠北方朝廷,不如说是在江西给朝廷当炮灰。

左梦庚看准的投降目标是兵强马壮,钱粮堆积如山的方原。但投降绝不是挂个降旗就能完事的,毕竟关系到左家一门的兴衰荣辱,必须要谈判到足以令左梦庚满意的条件。

左梦庚与方原是全无交情,连一个能在方原面前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纵然投降,也捞不到什么善待的条件,更不会有能确保左家平安的靠山。所以左梦庚交给左楠的任务,她就是在江南打开局面的一个工具,必须尽力讨好方原,为双方今后的谈判铺好路子,也为左家谋一个稳固的靠山。

若就这么被方原送回了江西,父兄的任务都没完成,父兄怎么会放过她?

左楠思来想去,甘辉在南直隶大破左军十万大军,乃是玄甲军数一数二的猛将,名头也是时常被父兄挂在嘴边,令左军心惊胆寒的一号人物。要说前途,甘辉的未来必然是前途无量,若方原统一了天下,至少也能做个某省的军政总督。能嫁给这么号人物当正室夫人,论话语权,比在方原后宫当个默默无闻的妃子要强多了。

左楠向梁嬷嬷一再确认,甘辉的夫人已死在了福建,她是明媒正娶的嫁给甘辉当夫人后,便顺从的应允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二将争功

左楠应允这门婚事后,方原又找来了驻守在扬州府的甘辉。

方原开门见山的告诉甘辉,他给甘辉找了一门亲事,就是左良玉之女,左梦庚的亲妹妹,左楠。

甘辉愣了愣,神色间是十分的排斥。

于公,方原也曾给施琅赐过婚,但娶的许茹有郡主的封号,还与坤兴公主情同姐妹。如今方原和左良玉是敌对立场,令他娶一个敌方进献的女子,对他的前程并无半点裨益,将来出征左良玉之时,反倒可能惹来一身骚。

于私,左楠是左军进献给方原的女人,他从中插上一脚,算个什么事?

方原看出了甘辉神色间的不情不愿,授意梁嬷嬷带了左楠出来与甘辉先见面。

左楠容貌俏丽,至少有八九分姿色,比之甘辉之前的夫人,简直是天壤之别。甘辉在福建遇过的女子,大部分也不如左楠白皙娇嫩,这么个娇滴滴,嫩得几乎要出水的小美人,论相貌,甘辉是没得说。

但娶妻不是纳妾,绝不是以相貌来决定的,甘辉还是拒绝了,“方总督,我如今是以功业为重,不想娶妻生子。”

方原呵呵一笑说,“只有先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成家和建功立业并不冲突嘛!”

他又正容说,“甘统领,如今我军最紧要的事,就是平定江西,是吧!赵全忠,和你都在争着平定江西的重任,是吧!”

如今玄甲军的权力结构以景杰为尊,赤古台、施琅为辅。这三人里,两人是方原的结拜兄弟,赤古台也是方原亲信中的亲信,他们的地位是不可能撼动的。

但再往下,新生代将领里,就甘辉与赵全忠两人间的竞争最为激烈,今次出征江西,两人也是互不相让。甘辉的步战营没立什么功,反倒是赵全忠的骑兵营,骚扰得左军是首尾难顾。再加上赵全忠主持了池州府的军务,这可是征讨江西的大前方,平定江西的重任会交给谁,目前的天平是往赵全忠那方倾斜的。

甘辉如实的说出了心中的真实想法,“是,正是因为我想毛遂自荐出征江西的主将,所以更不能接受这门亲事!”

方原微笑着说,“我赐这门婚事,就是想给甘统领一个主持征讨江西军务的机会啊!江西三、四十万匪兵,若是以军事征服为主,必然两败俱伤,并不划算。我认为应该劝降左军为主,军事征服为辅。”

甘辉似乎洞察了些些玄机,凝神倾听,神情也不再抗拒。

方原继续说道,“这次左良玉献女,正是一个大好机会。我想借这次婚事,向左军传到一个善意的情报,希望左军能识时务的投降,就能免去一场至少死伤数十万人的倾国之战。甘统领与左楠完婚后,立刻和赵统领调防,前去池州府主持军务。”

“若真能劝降左良玉,左梦庚,左军就是我军的一把杀人的刀,必然会享受高官厚爵。甘统领娶了左楠也不算辱没了门楣吧!”

能主持池州府军务,也就是将平定江西,招降左军的重任交到了甘辉的身上,这可是足以令甘辉名留史册的丰功伟绩。

方原已将话儿敞开的说了,于公于私,甘辉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本就是孤家寡人一人,也不需再去汇报双亲知晓,没有多做犹豫,便爽快的应允了这桩赐婚。

左楠带来的十万两银子,方原也没有收归己有,而是直接当做左楠的嫁妆,一并送给了甘辉、左楠二人。这么一大笔银子,已经比许茹出嫁施琅时的嫁妆更为丰厚。

至于选择黄道吉日筹办婚礼之事,则交给了景杰去安排。

方原要赐婚甘辉、左楠,并令甘辉主持池州府军务的消息传出不到十日,骑兵营统领赵全忠就私自到了苏州城,上门拜见了方原。

赵全忠是个三十来岁的军汉子,也没那些花花肠子,开门见山的对方原的安排表达了不满,“方总督,池州府的军务明明是我在主持,为什么突然换成了甘统领?”

方原令他稍安勿躁的坐了,并令女婢上了茶水,令他先喝喝水,消消气,“赵统领,主持军务之事,景帅是什么说法?”

赵全忠随意饮了两口茶水说道,“是方总督将左良玉的女儿赐婚给了甘统领,就是想令甘统领主持征讨江西的军务。我没去问主帅,直接上门来找了方总督。”

方原虽知他也是求战抢功心切,并没有唐突冲撞的想法,只是不怎么懂礼。但,抢功归抢功,论正常流程,赵全忠该去论理的人是景杰,他如今的行为显然属于越级议事。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人人都学着赵全忠,稍有不合意,就越过主帅景杰来找自己开后门,那还得了?玄甲军的军威何在?主帅景杰还要不要治军了?

他的言辞冒犯,方原可以大度的不与他计较,但这种僭越的行为,就是冲撞了军法,绝不能容许。

方原冷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后堂,将赵全忠一人晾在了大堂不顾不问,又着人去太湖基地,通知景杰前来总督府。

赵全忠呆在大堂里,一时手足无措。

想找方原理论,方原根本不理他,总不成直接闯进后院吧!

想离去,他此行是来讨要说法的,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回去怎么和骑兵营的兄弟们交代?

赵全忠进退两难,索性盘腿坐在大堂上,既不走,也不叫嚷,就这么和方原耗着,等候方原的说法。

他这么一坐,就是两日两夜,方原的身影并未出现在大堂。

当然,方原也不能饿着赵全忠,安排女婢到了饭点给他送上食物,赵全忠吃了食物,去上了茅厕,回来又继续静坐。夜间,大堂反正空无一人,赵全忠就直接拼了两个椅子当床,次日清晨,又自己给搬了回去。

来来往往的女婢瞧着他傻乎乎的坐在大堂上,全都在偷笑不止。方原也不止一次偷瞧了,也是暗暗好笑,这个赵全忠倒真有几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强。

双方这么耗了两日两夜,直到景杰到了总督府,方原才慢吞吞的出来到了大堂,坐在主位上,景杰则坐在侧位上。

方原冷声问道,“赵统领,你反思两日,知不知过失在哪儿?”

赵全忠见景杰到了总督府,已明就里,半跪在地向二人请罪,“没有知会主帅,越级议事。”

景杰说道,“越级议事,就是无视军法,所幸赵统领此举未造成严重后果,应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赵全忠爽快的说,“三十就三十,五十都行。但,我还是要找方总督要个说法,池州府军务本是我主持的,与池州府官府打交道,我也更熟悉,凭什么突然给了甘统领,分明就是来抢我的功,这不公平!”

方原正容说道,“调任甘统领去主持池州府军务,自是要令他去征讨江西。而赵统领,还有一件同样要紧的军务需要你去主持。”

赵全忠忙追问什么军务,方原继续说道,“平定南方靠甘辉的步战营,北方战场主要靠骑兵争雄,征讨北方,就落在赤古台和你的身上。在这个乱世,战功多的是,都是自己人,不必抢来抢去。”

方原这种安排,就是将平定南方的重任交给了甘辉,而北方的重任压在了赤古台,赵全忠二人身上。双方各司其职,不要再争个不休。

第三百九十章 战略重心

征讨北方,与江南的步战战法完全不同。在北方平原,谁的骑兵数量更多,骑兵装备更精良,谁就能驰骋纵横。

但在之前的两年,方原的征战重心在讨伐福建,打造一支无敌舰队。所以玄甲军的军费其实是往水师营方向严重倾斜的,骑兵营的规模一直没有扩充,保持在一万五千骑,战马二万五千匹的数量级上。

这种数量级的骑兵,保护江南绰绰有余,但要是想在北方战场争雄,那还远远不够。

赵全忠直言问道,“方总督是准备将骑兵营扩充多少?”

方原沉吟着说,“李自成有骑兵五万,战马十三万匹;满清有精骑五万以上,战马不计其数。而玄甲军骑兵营,如今只有一万五千骑兵,战马两、三万匹,还差之甚远。我要赤古台和你在扬州府训练骑兵,一年时间内,将骑兵营扩充到三万骑,战马六万匹;两年时间内,扩充到五万骑,战马十五万匹。”

之前太湖基地也有马场,但扬州府以平原为主,地形、天气更靠近北方,显然是更为适合的操练骑兵的处所。

但要训练出一支庞大的骑兵军团,战马的买卖、饲养是重中之重,景杰问道,“老大,如今朝廷断绝了与江南的战马贸易,从哪里去买卖战马?”

方原失笑说,“大明的产马地,无非是长城南北沿线。京畿不卖,秦王,肃王那帮穷得一两银子掰成两半花的也不卖?只要打通了李自成这条通道,战马就可以源源不断的运来扬州府。”

景杰说道,“军费呢?去年用于骑兵营采购马匹,马镫,盔甲的只有二十万两。单是战马扩充到十五万匹,每匹战马二十两银子,就需要三百万两。”

赵全忠也掰着手指说,“再加上十五万匹战马的饲养,每年也需要三十万两银子,三十万石粮食,如今骑兵营的军费是远远不够啊!”

事关军费审核,空口白话是不行的,一切必须用数据来说话。方原立刻找来了掌管独立核算团的小苑,还有团长秋霖二女,令她们先汇报去年军费开支情况。

玄甲军一共十二万的编制,其中八万五千编制是军户,三万五千编制是领军饷的,每人每年是六十两银子,花费的军费是两百万两。

其他额外的军备开支:

水师营的军费是两百万两,主要是用在打造火炮母舰,还有火炮母舰的护卫舰上。

骑兵营的军费是二十万两;

步战营的军费是三十万两;

火炮营的军费是七十万两;

其他后勤营、无人机战队总共是十万两。

综合统计下来,去年用于玄甲军的总军费是五百三十万两。

而收入方面,因无须向朝廷进贡田赋、商税,每年节省了一百万石粮食,两百万两银子。

再加上歼灭了郑氏集团,海贸商路打通,原来交给郑氏集团的保护费,如今全纳入正规市舶税的收取。市舶税以几何数量级增长,单是第一年,浙直地区、福建就收了市舶税四百万两。

若再攻灭广东的走私官员、商人,估计至少能将市舶税提高到六、七百万两银子。

商税、市舶税收入大幅增加,方原的手头是十分的宽裕,可以专心打造一支强大的,足以匹敌李自成、满清铁骑的骑兵军团。

方原看着小苑送上来的账目,沉思了一会,淡淡的说,“郑氏的舰队已被全歼,今次我出征广东,会彻底消灭郑氏的残余势力。海疆既然平定,不必维持高额的军费。在统一天下前,军务的重心从打造战舰转移到训练骑兵上。”

水师舰队是必须要打造的,海疆也是必须开拓的,但事有轻重缓急。郑氏既灭亡在即,战舰暂时也不必下饺子一样打造,可以适当减缓造舰速度,转而将军费投入到更为要紧的陆军建设上。

这个想法在方原脑中早已成形,如今赵全忠既然找上门来,便借机宣布了战略重心的转移,“还有两个月,第二个火炮母舰编队便可以下水。第二个火炮母舰编队服役之后,每年拨付的造舰费用缩减至一百万两。军费向骑兵营、步战营倾斜,每年拨付骑兵营的费用增至三百万两,拨付步战营的费用增至一百五十万两,拨付火炮营的军费减少至五十万两。”

方原将各营的军费增增减减,主要是减少了水师营,火炮营的军费,增加了骑兵营、步战营的军费,总军费增加了两百万两。

这种军费的增加和倾斜,也宣告了玄甲军的重心开始由打击海盗、海上集团,打通海外贸易商路,转变为向内统一天下的战争。

景杰问道,“老大,你突然削减了水师营,火炮营的军费,施琅、李宗泽怕是会有怨言啊!”

方原笑了笑说,“那只能你我亲自去安抚他们了。老三,你和李宗泽是过命的交情,安抚李宗泽就由你出马。我呢!此去征讨广东、台湾,正好与施琅交一交心。”

景杰见他执意千里亲征广东、台湾,也是颇有不解,“老大,这种千里之外的偏僻之地,何须劳烦你亲征?委派水师统领施琅,福建总兵冯廷也能拿下广东、台湾啊!”

有施琅、冯廷二人出马,无须玄甲军大部南下,拿下广东应该是轻而易举。但面对逃去金门的郑森,方原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史书上记载的郑森,必然会攻占台湾,然后像牛皮糖一样不断的骚扰广州、福建沿海。

若郑森在台湾站稳了脚跟,要平定穷山恶水,住着一群未开化原住民,还处在原始社会的台湾,就难上加难,必须趁郑森在金门立足未稳,解决这个心腹之患。

方原缓缓的说道,“广东那群走私官员、商人不过是疥癣之疾,一旅之兵就能将之生擒活捉。但,逃去海外金门的郑森却是心腹之患。若不及早根除,我军北伐西征之时,他必会趁势反扑。郑森一日不死,东南沿海一日不宁!”

景杰提议说道,“郑森已如丧家之犬一样逃去了金门,大可以派人前去招降,难道郑森还想凭着金门一隅之地,继续顽抗?”

方原凝视着景杰,沉声说道,“老三,这世上有一种人,生来就是当老大的性子,绝不会屈居人下的。比如说刘备,他要是投降曹操,早就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但他却宁可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四处奔波,也要和曹操一争高下。郑森,就是和刘备一样的人,纵然投降,也是形势所迫,绝非真心,随时可能反叛的。”

“对刘备、郑森这种人,唯一的法子,就是给他一个彻底的了断。我与郑森打打杀杀纠缠了三年,互有胜败,在仙霞关还差点命丧他手。此人屡败屡战,百折不挠,乃是我迄今为止遇上最难缠的对手。他也算是个乱世英雄,我不想假手他人,亲自去给他送葬,也算是英雄相惜了吧!”

第三百九十一章 揭发大案

离远征广东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方原大部分时间都在太湖基地,检阅今次出征的兵马。

这次出征仅仅用兵三、四万人,算是一场中小规模的战役,玄甲军大部八、九万人仍然留在南直隶驻守。

赤古台、赵全忠的骑兵营,两万步战营军士驻扎在扬州府,一面训练骑兵,一面抵御可能来自北方的攻势。

甘辉则率四万步战营主持池州府军务,一面给左良玉施压,一面练兵,准备平定江西的军务。

还有五千军士驻扎采石矶,五千驻守龙江码头,五千驻扎在京口码头,还有施福的两百艘战舰巡视长江,护卫通往江南水路通道。

景杰等人则留守太湖基地,训练刚从江西迁徙来的流民里选拔出来的精壮。从江西迁徙的流民已有二十万人以上,方原、景杰从中挑选了三万精壮编入玄甲军新军,为了节约军饷成本,采用军户编制。

南直隶经过左军的大劫掠之后,无论是乡绅、百姓死伤都是惨重,多出不少无主的田地,方原统计下来,至少有五、六十万亩无主的田地,正好收归军田,用于玄甲军军户的安置,这些军田足以安置十万以上的玄甲军士。

这些新入军的精壮,男子从军,家里的老弱,女人,则在分配的军田上耕种,方原还每户支拨了十两银子,用于安家的费用。

三万精壮新军,方原划拨了两万人留在太湖基地,由景杰操练步兵。余下的一万则拨给赤古台、赵全忠的骑兵营,按照骑兵标准训练。

正在方原整军待发的关头,却接到坤兴公主从总督府送来的急报,要他立刻回总督府商议要紧之事。

方原风尘仆仆的赶回了总督府,还未踏进大门,便见到沧浪亭的外院里,竟然突然安置了二、三十个衣着褴褛,面黄肌肉的女子,由胡琦麾下的锦衣卫看管着。而锦衣卫所,秦展的锦衣卫则在外围监控,双方隐隐成了对峙之势。

总督府在方原眼皮下,锦衣卫之间竟出现剑拔弩张的对峙。方原一再严令,后院指针表不许过火,没想到公主、小苑各自拉了一波锦衣卫,还明刀明枪的摆开了阵势,令方原是大为光火。

他喝令对峙的锦衣卫全撤走,但凡参与对峙的锦衣卫,每人去领十记杖责,然后将看管的女子带进内院,严令公主、小苑、胡琦、秦展四人立刻前来回话。

总督府的大堂上,方原面色冷然的坐在正位上,目光来回的巡视诸人,一言不发。

公主、小苑二女是神色自若,不见神色喜怒,似乎是一切与她二女无关。胡琦也是事不关己的站在方原身后护卫,只有秦展一人低了目光,似是在回避方原锐利的目光。

“啪!”

方原猛地一拍桌子,震得一个茶杯也摔落在地,怒喝说,“老四、老胡,锦衣卫是做什么的?!是去斗外廷,斗贪官污吏的!你们倒好,没见你们斗几个贪官污吏,斗自己人倒是一把好手。你们闲得无聊,手痒痒了是吧!要不要,我安排你们去池州府打左良玉?!”

胡琦保持了一贯的沉稳,仍是充耳不闻,倒似方原喝骂的是与他无关的一个人。秦展则是埋下了头,不敢接方原的话。

方原见二人以沉默对抗,目光又落在罪魁祸首的公主、小苑身上,呵斥说,“我早说过,后院之争,适可而止,你们倒好。在后院斗了尚不满足,还一方拉了一派锦衣卫来斗。你们这么想斗,一个交出总督府府务,一个交出总督印,回后院去慢慢斗个够!”

他是怒火上头,直接连争斗的两派人马全都呵斥了。

公主开口反驳说,“驸马,你也不问问青红皂白,是非对错,就一视同仁的呵斥,没风度!”

方原见她还敢顶撞,冷笑着说,“娖儿,所谓春秋无义战,谁正义谁邪恶。纵然你说出个花儿来,全是利字当头。”

公主还是丝毫不让的与他顶撞,“驸马难道忘了当初派锦衣卫去监控信访处,是你点头应允的?!”

方原稍稍一怔,这才想起之前公主确实是如实相告,建议派出锦衣卫去监控信访处的事务,也是他下令去做的。

“难道信访处真的出大事了?”

方原暗自沉吟,口中的语气也稍稍软了,“好,好,你说,查出什么来了?”

坤兴公主令梁嬷嬷将二、三十个年轻女子带进了大堂,递上一份供状。

二、三十个年轻女子冲方原连连磕头不止,“方总督,草民有冤要伸啊!两百多条人命,方总督一定要做主啊!”

方原摊开供状一看,供状全是血书所写。

告状者是三十六个当初从左良玉那里换来的年轻女子;告状的对象是方原钦命的大官商徐华;告状的内容是大官商徐华逼良为娼,逼迫八百良家女子去黑窑子当窑姐,稍有不从便严刑拷打,打死的女子有两百人以上,全被徐华给瞒了下来。

方原审阅过这一纸血书的状纸,在他辖内的南直隶,竟会出现草菅两百条人命的惊天大案,简直是对他所谓太平盛世无情的讽刺。

方原冲着众女子大喝说,“出了这么大的人命案子,你们怎么不去报官?”

当头一个女子大哭着说,“我们早就去苏州府衙报了官,苏州府衙说这种大案,让我们去信访信箱举报。我们去信访信箱投递了状纸,锦衣卫派人来查了,我们也向锦衣卫如实的禀报了,但之后就一直了无音讯。反而前去投递状纸的,还有向锦衣卫告知实情的十来个女子,又被徐老板全捉着拷打死了。”

“我们这才知,原来官府、锦衣卫和徐老板是蛇鼠一窝,便不敢再去投递状纸,直到公主派人来查到我们。公主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若非公主主持公道,我们也活不到现在了。”

“官府、锦衣卫和徐老板是蛇鼠一窝!”

方原听了是浑身一颤,这话儿就是百姓对他方原治理下的官府、锦衣卫的评价,就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

他还有什么脸面去征服福建,统治广东?他还有什么脸面,号称能代表百姓的利益?

更可气的是,若非坤兴公主来主持,他竟一无所知,下面那群官僚,还有锦衣卫真是瞒得好啊!

方原是气急攻心,直接将桌上的茶具尽数扫落在地,又狠狠的几脚踹翻了三、四个椅子。

首当其冲的秦展知道今日难逃一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方原气冲冲的坐回了桌子前,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再次巡视众人一周,沉声说道,“我自到了江南,已有四年没有公审过任何一个官员。今次我要亲自公审,给百姓一个交代!”

他冲梁嬷嬷交代说,“立刻召集苏州城里所有的虔婆,稳婆,还有医士,连夜给这些女子诊断有无重疾在身,有重疾的,立刻医治。”

他又朝着身后的胡琦说,“立刻派锦衣卫将罪魁祸首徐华捉拿归案,徐家名下所有青楼产业,包括青楼,妓馆、窑子全部暂停营业,经审查后再行开放。”

“令锦衣卫去苏州府衙传话,苏州知府陈洪谧,苏州府衙分管刑狱的同知李林,还有苏州府衙经手此案的所有官吏,明日全到信访处等候审案。”

“锦衣卫信访处接案的,调查的锦衣卫,明日也一并押送。”

“还有内阁的王秉鉴,席本桢,冒辟疆三人必须旁听审案。”

胡琦拱手领命,又问道,“方总督,秦四爷估计也牵涉到此案之中,该如何处治呢?”

秦展吓得冲方原跪倒在地,连连拱手说,“老大,老大,饶命啊!”

方原的目光瞥过这个跟随自己最久的兄弟,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微闭双眼说,“锦衣卫同知秦展,暂免锦衣卫同知之职,明日一并接受审判!”

第三百九十二章 舍卒保帅

夜间,锦衣卫所的诏狱,徐华、秦展二人全都被锦衣卫看押,换了囚徒的装束,还上了枷锁。

“咯吱”一声,诏狱的门开了,一身素装的小苑进了诏狱,令看守的锦衣卫全撤了。

罪魁祸首徐华如今唯一的生机就是小苑,见她终于还是到了,忙不迭冲到牢门前,冲小苑大喝说,“苑夫人,当初若不是我,你也到不了方总督的身边,你不能过河拆桥,一定要救救我啊!”

他已身在绝境,直接搬出了当年的交情,希望小苑能施以援手。

小苑对徐华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奸商是深恶痛绝,但又担心他被锦衣卫一恐吓就胡乱攀咬,也懒得来和他计较。

小苑冷冷的说道,“徐老板,我当初就告诫过你,锦衣卫将此事压下之后,必须立刻安抚那些女子,花银子令她们通通闭嘴。你竟然还敢拷打出人命,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与人无尤。”

徐华之前既是舍不得银子,更是暴虐成性,根本没将这些孤立无援的女子放在眼里,哪里会想到今日公主会出面亲自来替她们主持公道,真是一子错满盘皆输。

他跪在小苑面前,连连求饶,“苑夫人,只有你能救我一命,你不能袖手旁观啊!”

小苑蹲下身子,凝视了徐华一会,叹声说道,“徐老板,我感激你当初将我从牙行送到了公子身边,若不是你,绝不会有我的今日。但,你今次是犯下了必死之罪,公子亲自来审判,谁也救不了你。你,安心的上路去吧!”

徐华惊得瘫倒在地,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他本是方原一手提拔的大官商,短短几年之内就累积了其他商帮经营百年也不如的庞大家财。他徐家本该有远大的前程,子子孙孙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竟然因一时利欲熏心,自毁前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小苑轻声说道,“徐老板,你的命铁定是保不住的,但只要你守口如瓶,只招认虐待妓女之事,不到处乱咬,我会保你的儿女荣华富贵。徐家偌大的家业,也会交到你长子徐洛的手上,徐家仍是公子御用的大官商。”

她轻言细语安抚过徐华,语气也越发的阴沉,“若徐老板胆敢在审判中胡言乱语,你是必死无疑了,徐家必然倾家荡产,家破人亡,鸡犬不留。”

徐华呆若木鸡的望着她,小苑这就是想舍卒保帅了。道理是这么个理,这也是唯一保存徐家的法子,但他一想到死亡的恐惧,就吓得直哆嗦,支支吾吾的说,“苑夫人,但,但我怕死啊!”

小苑鄙夷的看了看他,他敢提着头出来和方原混,还混成了第一大官商,早就该有必死的觉悟,事到临头却如此怕死,真是竖子不足与谋啊!

小苑冷声说道,“死,就是一刹那的事,死了你一人,全家都脱险,值了,徐老板!”

徐华一听越想越是害怕,吓得晕死了过去。

小苑也懒得再去理会贪生怕死的徐华,冲缩在墙角的秦展招了招手,“四叔,你过来。”

秦展深知方原疾恶如仇的性子,这次闯的祸太大,自问也是死到临头。在他看来,一切都是跟着小苑惹出的祸事,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与小苑还有什么可说的,“苑夫人,你无非就是那几句,我明日什么都不会说,请你照顾好秦家老小吧!”

小苑正容说道,“四叔,徐老板是罪魁祸首,是必死无疑。你,只是知情不报,未必便死。你是公子的兄弟,只要不死,还是有机会官复原职的。”

秦展听了她的话,从之前颓废里稍稍清醒了些,愕然问道,“我还可能官复原职?苑夫人,你是在说笑?”

小苑沉声说道,“我之前令四叔去拷打南京城的官员,要他们支持公子在江南另立朝廷,四叔去办了吧!”

秦展向着她挪近了几步,连声说道,“办了,但没有严刑拷打,凡事愿署名的,就官复原职。不愿署名的,还关押在诏狱。”

小苑问道,“有多少官员署名,高弘图,姜曰广二人有没有署名?”

秦展如实的说道,“高弘图、姜曰广二人没有署名,还关押在诏狱,署名的官员有三十七人,上书的文书在锦衣卫卫所。”

小苑点了点头说,“好,那就成了,四叔,你过来,我教你该如何应对公子的责问。”

秦展见她说得信誓旦旦,生出些些生机,忙凑了上去。

小苑与他附耳交代,如此这般应付方原的问责,交代完了,又沉声说道,“这些话儿,不能在公审时说,待公子下来召见你之时再说不迟。”

秦展忙问道,“那公审之时,我该说什么呢?”

小苑淡淡的说,“认罪!向公子承认锦衣卫今次的过失,你身为主管信访的锦衣卫同知,愿接受公子任何惩处。”

秦展担心的问道,“老大会给我什么惩处啊?”

小苑说道,“四叔,你毕竟是公子的兄弟,公子不会当众叛你斩、绞之刑。我估计是先当众判令杖责,然后等查实四叔其他罪行再数罪并罚。”

秦展哭丧着脸儿说,“那不还是死罪?”

小苑缓缓的说,“四叔,若公子派胡琦来审你,四叔就是九死一生;若公子亲自来审,那四叔就算是保住了,只需要照我之前教你的来应对,十之八九就能过关。四叔啊!生死有命,要想求生,必须忘死。今夜该吃吃,该睡睡,恐惧,是无济于事的。”

秦展点了点头,抓起诏狱锦衣卫送来的夜膳,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小苑满意的笑了笑,与他告辞出了诏狱,消失在内院的夜色之中。

内院,总督府的公务房里,一个锦衣卫进了房间,冲等候在内的方原、胡琦禀报,“苑夫人在一刻钟前,已出了诏狱,在诏狱里耽搁了一个时辰。”

自小苑进了诏狱,一举一动全在锦衣卫的监控之内。

胡琦说道,“方总督,苑夫人这么深夜进出诏狱,就是在窜供,与此事十之八九也脱不了干系。”

方原并不接胡琦的话儿,审阅过内阁的一封票拟,在上面批红,盖上了总督印之后,才抬头望着胡琦说,“老胡,你认为该如何处治老四、徐华,甚至还有苑夫人呢?”

胡琦听出他是话里有话,迟疑的说,“我不敢擅论,一切由方总督做主。”

方原沉吟着说,“他们一个算是我的糟糠之妻,也是我唯一儿子的母亲;一个是我最亲近,引以为左膀右臂的兄弟;一个是我亲自提拔,为稳定江南居功甚大的大官商。你和公主将他们一网打尽,然后让我来做主,你们这是在将我的军啊!”

胡琦听了是默然不语,方原在白日的盛怒之后,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思绪也从之前的秉公惩处,转到了如何维持政权的稳定上来。

锦衣卫,是方原用以监控江南的骨干,不仅要监控百官,勘察民情,甚至还承担了收税的工作,比之前大明任何一个皇帝治下的权力更大。如今突然要惩处亲手在江南建立了锦衣卫体系的秦展,必然会引起锦衣卫的动荡,至少在短时间内,锦衣卫的工作会陷入半运转的状态。

大官商徐华,替方原背了不少黑锅,更承担了方原名下瓷器、丝绸的贸易,若没了徐华,就必须另找一个值得信任,又肯替方原背黑锅的大官商,在眼下重商的国策之下,影响绝不能小视。

至于苑夫人、方和,就是方原的至亲之人,将案子查到他们身上,就是令方原下不来台。

说到底,今次公主太激进,篓子捅得太大了,大到了足以令政权动荡。方原既是感激公主、胡琦揭穿了真相,以免再受蒙蔽,更反感二人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令他是进退两难。

胡琦知情识趣的不敢再说,甚至有些些后悔,怎么就和秦展一样,被后院争斗的公主、苑夫人拉上了船,再下不了船。

第三百九十三章 公审(1)

两日后,苏州城阊门外的信访处,之前搭建,还未拆的大木台也派上了用场。方原依着老规矩,在大木台两侧安装了四个高音喇叭。

成千上万的苏州城百姓听说在信访处要公审一件大案,平静了这么多年的苏州城又有了大新闻,百姓早已成群结队挤到了阊门外,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边。

方原今次要公审此案,既是还受害的女子一个公道,更是要震慑其他诸府官员,还有锦衣卫上下人等,谁人再敢徇私枉法,草菅人命,那是严惩不贷。

方原、内阁三人,担当今次的主审,公主、小苑则在一侧旁听。

方原见时辰到了,立刻下令将所有待审的人犯斗押上了大木台。第一批要审判的就是罪魁祸首大官商徐华,还有苏州商帮里,参与关押、拷打女子的四、五十个狗腿子,个个五花大绑,在左侧跪成一排。

梁嬷嬷、锦衣卫又将三十来个受摧残的女子也带了上台,在右侧围成一团。

既然是公审,那就要有公审的排场,方原举起了话筒,声儿借着话筒远远的传了出去,“受害女子,有什么冤屈,只管说来。”

锦衣卫将话筒递了上去,为首的女子云姑摊开血书状纸,当众控诉了大官商徐华,逼良为娼,强迫她们去土窑子里接客,稍有不从,立刻拷打至死,被打死打残的女子两百有余的滔天罪行。

她们在状告徐华的同时,也将徐华下面的狗腿子吴七,张虎二人,还有三十余人全状告在内。

云姑念完了状纸,三、四十个女子大哭着冲方原齐齐下跪,“方总督,我们本是江西被左军劫掠的妇人,本以为被方总督救到了江南是脱离了虎口。却不料,出了虎口,却遇上了饿狼。江南的朗朗乾坤,竟有如此奸人作恶,方总督要替我们做主啊!”

众女声嘶俱裂,在场之人闻之无不动容,垂泪者不计其数,喝骂声冲天而起,“杀了这些畜生!”“全杀了,一个不留!”

徐华的所作所为显然越过了人类良知的底线,已引起群情激奋,更有几个火爆脾气的想冲上台,却被锦衣卫给拦了下来。

梁嬷嬷出来说道,“方总督,苏州城的医士、虔婆已给这些女子验了身,几乎都染上了花柳病。”

这等在太平盛世下犯下令人瞠目结舌的滔天罪行,内阁的王秉鉴、席本桢、冒辟疆三人还是第一次听闻,才知方原今次为什么会大张旗鼓的公审。

方原微闭双眼,冷声问道,“徐华,这些女子是不是当时用粮食从江西换回来的女子?”

徐华吓得浑身颤抖,嘴唇都在哆嗦,“方总,总督,是,是。”

方原追问说,“你苏州商帮是不是逼良为娼不成,便严刑拷打至死了两百余人?”

徐华死到临头,还是想挣扎一下,指着吴七、张虎二人喝骂说,“方总督,是,是,这两,个畜生想邀功,自作主张,我,事先也不知情啊!”

吴七、张虎二人这两日间收了徐华买命的一千两金子,便是要他二人替徐华顶罪,徐华本人能逃过一死。

二人连连磕头说,“是,是我们自作主张,徐老板并不知情。”

三人串通的鬼话显然不足以平息众怒,围观的百姓义愤填膺。

本就是刺头的顾炎武更是站在了人群之前,高声大喝,“这个案子的罪魁祸首就是徐华,想买两个小喽啰的命来蒙混过关,欺罔国法,我绝不认可!但凡有良知的人也绝不认同!惩处元凶徐华!”

围观的百姓有了他领头,也是齐声高喊,“惩处元凶徐华!”

徐华见这次真的是犯了众怒,所有小伎俩全成了笑柄,吓得瘫倒在大木台上。

方原待众人的怒喝声小了些,又冲着内阁三人问道,“此案就由内阁来定案吧!”

内阁三人哪个不知徐华乃是方原亲手提拔的大官商,靠山是方原后宫的苑夫人,这事牵涉到总督府的内务,他们哪里敢信口胡说。

方原见三人迟疑不决,举起了话筒,朗声说道,“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一个草菅人命的奸商?!人人都认为徐华是总督府的人,甚至是本督的人。本督今日就当众表态,无论这个案子查到哪一级,查到哪一个人,这个人是不是在总督府,在总督府是不是位高权重,必须按明律国法严惩不贷!”

他这话就是当众定了基调,此案必要从严惩处,不止徐华过不了关,连他背后涉案的靠山也不可能轻松过关。

公主斜斜的瞥过身侧花容阴沉的小苑一眼,冷笑了一下说,“苑夫人,你怕了?!”

小苑挂上了和颜悦色,冲她笑了笑,“姐姐,我虽与徐华是旧识,但此案我问心无愧,绝不知情。若真的审出了我牵涉案中,不劳姐姐惩处,我自愿与徐华一同领罪。”

内阁三人得了方原的指示,脾气最激进,早憋了一肚子火的冒辟疆冲徐华厉声问道,“徐华,你认不认罪?!”

徐华直到此刻才信了小苑的话,他今次已是必死无疑,方原必然要拿他的人头来平息民愤,整肃官风,再纠缠下去也是徒劳无功,面如死色的点了点头,“是,是,我认罪!”

冒辟疆又喝问道,“你区区一个奸商,犯下如此滔天罪行,竟能瞒过官府的耳目,在你背后是不是还有靠山在给你掩盖罪行?”

徐华心知肚明,这个案子到他这里便该结束了,若再敢乱咬下去,事后必然是全家死绝的结局,忙连连磕头,“我认罪,认罪,再无人在背后指使!我虽是方总督一手提拔起来的,但此事总督府绝然不知情,否则以方总督爱民如子,嫉恶如仇的性子,我绝活不到今日。”

“这件案子本来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是方总督主动提出要公审,公诸于众,此事与方总督绝无干系!”

他一再替方原说话,就是在向方原乞求,他徐华虽然闯下了滔天大祸,但宁死也没有背叛过方原,想以他一命换徐家上上下下的平安。

方原微微睁眼望着这个相识于旧的亲信,他纵然作恶多端,胡作非为,但在忠于方原这件事上是大节不亏的,在心里暗叹不已,“徐华,若有可能,我也不愿杀你。只因你犯下的罪行已是天怒人怨,若不杀你,国法何在?你安心的去吧!徐家上下会平安无事的。”

方原冲徐华微微的点了点头,向他释放出善意。徐华一望之下,便知方原已同意照顾他家人,再无牵挂,深深的叹了口气,“我是利欲熏心,罪该万死,愿接受明律国法的惩处!”

内阁三人附耳商议了一番后,由席本桢出面宣判,“内阁判定,徐华草菅人命,丧尽天良,该判斩立决。吴七、张虎,余下的三、四十个同犯,也是斩立决。报总督府审批后,秋后处斩!”

方原的目光再次落在徐华的身上,沉声说道,“不必再报来总督府,如今已是秋高气爽,现场处决了吧!”

若是判个秋后处斩,民间肯定还会议论纷纷,会窜出一大堆民间的福尔摩斯,讨论总督府是不是会包庇,暗箱操作,或是找个替罪羊来杀了。

方原下令现场处决,就是要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包括顾炎武在内的围观百姓是齐声叫好,“好!杀得好!”

一百个锦衣卫押着一群哭爹喊娘的打手混混,一排跪在木台之上,用火枪指着后颈,只等方原一声令下,便立刻枪决。

方原与徐华这个亲信最后对视了一眼,仰头望着天,秋风习习,真是天凉好个秋啊!

“杀吧!”

“噼噼啪啪!”

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连同徐华在内,犯下了滔天罪行的数十人被当场枪决,血水流了一地。

第三百九十四章 公审(2)

枪决了徐华一行人后,锦衣卫立刻上木台将尸体全拖走了,又泼水清洗了大木台。

顾炎武还在不住的叫嚷着,“方总督,这案子的状纸早交到了苏州府衙,还有信访信箱,却悄无声息的拖到了现在。若官府、锦衣卫早一日干涉,死伤的女子也不会这么多吧!光杀奸商,却不杀背后的靠山,于情于理不通。”

他再次将了方原一军,方原拍了拍手,令锦衣卫带上与此案相关的苏州府衙一干人等。知府陈洪谧、分管刑狱的同知李林,苏州府推官刘杉,负责接案,上报的府衙小吏,共有七人。这些人有些是有官位、功名在身的,况且他们所犯之罪还未查实,方原也就没有将之捆绑,而是请到了大木台上。

方原沉声问道,“这个大案子,诸位在后面也该听到了,苏州府衙是谁人接案,谁人上报,刑狱同知,推官有没有接到案子,交没交到陈知府的手中。苏州府最后是怎么推诿,瞒下这惊天大案的,一一说来吧!”

待审的众人,除了苏州知府陈洪谧,余下的都是面面相觑,从接案的门吏侯三开始,逐一向方原汇报这个案子转交的流程。

先是从门口的衙役侯三接了状纸,因事关重大,侯三立刻将状纸交到了府衙的书笔小吏郑六手中。然后郑六直接将案宗交给了推官刘杉,刘杉按照正常流程,送达了刑狱同知李林那里,李林最后将状纸交给了苏州知府陈洪谧。

方原向官府诸人再次核实了状纸的递交流程,诸人并无异议。

方原冲苏州知府陈洪谧问道,“陈知府,这么大的案子,你当时既没有立刻缉拿徐华,也不上报,是怎么处治的?”

陈洪谧从怀里取出当时递交一纸状纸,呈交到方原前,“方总督,这是我当时收到的状纸,状纸上明明只是写着,官商徐华逼良为娼,数十个女子联名上告,半句未提有拷打致死,草菅人命。这么个普通的逼良为娼案子,也不必苏州知府亲自来过问吧!”

“况且,徐华乃是总督府的官商,苏州知府怎么方便插手?我也令人传话她们,将状纸递到锦衣卫的信访处,该怎么惩处徐华,自是该总督府论罪。下官自认为这个流程是没有过失的,至于最后怎么会牵涉到两百条人命,下官真是不知情。”

方原审阅了陈洪谧递上来的状纸,确确实实只写了逼良为娼,未写拷打致死,草菅人命的情节。他令锦衣卫将状纸交给了递交状纸的云姑等人,云姑娘忙摇头说,“这不是我们递交的状纸,我们的字哪有写的这么好,状纸被人给调包了。”

方原找来她们今日的状纸,和陈洪谧手中的状纸一对比,字迹确实差之甚远。而且一群女子是没有活路才到苏州府衙是求救的,也没必要替徐华隐瞒罪行,应该是状纸被人调包了。

调包状纸的是谁,或是苏州府衙诸人全都有份,方原喝令锦衣卫从接状纸的侯三开始审问。侯三之前矢口否认,咬死状纸就是陈洪谧手中的那份。锦衣卫一顿大棒招呼,打得侯三皮开肉绽,吃痛不住,这才承认陈洪谧手中的状纸确实不是他交给书笔小吏郑六的那一份。

方原开始顺藤摸瓜,令锦衣卫将小吏郑六也给押了,又是噼噼啪啪一顿大棒,郑六也招了,他送给推官刘杉的状纸上清楚的写着徐华拷打致死,草菅人命。

方原的目光落在苏州推官刘杉身上,刘杉已是七品官,是有官职、有功名在身的,不能随意的拷打逼问,便厉声说道,“刘推官,你也是寒窗苦读得来的举人功名,你想要体面,就如实的招了,本督会依照国法论罪,绝不会冤枉你。若你不想要体面,本督立刻就夺了你的功名,再严刑拷问!”

刘杉低了目光,今日连徐华都被处决了,可见方原是动了真格。再隐瞒下去,也就是白挨一顿棍子,还得不到任何同情。

他迟疑了一会,开口招认了,“方总督,我全招了,我接到状纸后,确实交给了刑狱同知李林。李林将状纸押下了三日三夜,然后去找徐华讨要了一万两银子,分给了我三千两。我二人将原先的状纸撕了,由我重写了一份,去了拷打致死,草菅人命的罪行,然后再交给了陈知府。”

同知李林见他是和盘托出,吓得面无血色,忙否认说,“胡说八道!我是毫不知情,你不要为了脱罪胡乱攀咬。”

刘杉忙说道,“每一份状纸、公文的交接,都如实的记录了日期,记录簿在府衙推官房里,方总督一查便知。”

方原令锦衣卫去苏州府衙取来了推官房里的记录簿,还有知府陈洪谧接收公文、状纸的记录簿,逐一核对之下,刘杉所说的确属实情,这份状纸在李林的手里,积压了三日三夜。

方原指着李林面门怒斥说,“李林,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来人!给我狠狠的打,打到他招认为止。”

李林自知再瞒不下去,只能跪地伏法认罪,“是,是我招,刘杉说的全是实情,我是收了徐华的一万两银子,重写了一份状纸,交给了陈知府。唉!陈知府确实毫不知情。”

陈洪谧不可思议的望着李林、刘杉二人,在他印象里,两人也是政绩斐然,清廉官员的名声,突出冒出这么个大案,令他是措手不及,一个踉跄,几乎要站立不稳。

既然此案陈洪谧确实不知情,纵然有渎职,但也无罪,方原令锦衣卫给他备了座椅,将他扶了坐下。

陈洪谧自知二人罪责太重,苏州府衙肯定是保不了,指着二人长叹说道,“哎呀!你们,这么一个惊天大案也敢从中渔利,好糊涂啊!你们这是为什么啊?!”

李林深拜在地,大哭着说,“这些年来,苏州府是一片太平,官府不敢贪污了,奸商、豪绅也不敢作案了。我们掌管刑狱的不比掌管财税、工程修建的,太平盛世,我们也就没油水可捞。每月就那么点月饷,再加上年末分的那点银子,太寒碜了。”

“陈知府,我向你申请调任分管其他事务的同知,其他同知谁也霸着有油水的财税,工程不放。我们十年寒窗苦读,考取功名,不过是为了封妻荫子,不是过这种清贫如水的日子啊!唉!”

方原听了他的话是哭笑不得,猛地起身呵斥说,“李林,你所说苏州府已是太平盛世,影响了你们做刑狱的捞钱,我是该赞同你,还是呵斥你呢?古往今来,读书人的职责不就是开创一个太平盛世,到了你这里,却成了影响你捞钱的理由。你十年寒窗苦读,全读狗肚子里去了?!”

“内阁,判案吧!”

王秉鉴三人商议了一会,开口说道,“苏州知府陈洪谧,御下不力,犯渎职之罪,扣罚一年俸禄,以儆效尤。苏州府同知李林,死不悔改,免同知之职,剥夺举人功名,流放福建,终生不得做官;苏州府推官刘杉,与李林同罪,但主动招供,有立功之举,免推官之职,保留举人功名,放归乡里,终生不得做官。小吏郑六,衙役侯三等人,杖责五十,赶出府衙,终生不得录用。”

苏州府衙众官吏犹如斗败的公鸡,却不敢再有微词。锦衣卫捉着郑六、侯三,打足了五十杖,直接扔了下去。

第三百九十五章 自罚

方原来回的巡视着苏州府衙的官吏,沉声说道,“诸位寒窗苦读十余载的同僚,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无义之财莫伸手。人应该为理想而活,而不该成为欲望的奴仆。我有一句小诗,与诸君共勉吧!”

“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衣食两般皆具足,又想娇容美貌妻。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买到田园多广阔,出入无船少马骑。槽头扣了骡和马,贪污官职被人欺。县丞主簿还嫌小,又要朝中挂紫衣。作了皇帝求仙术,更想登天跨鹤飞。若要世人心里足,除是南柯一梦西。”

他缓缓吟了这首民间流传的小诗,包括总督府的诸女,内阁三人,苏州府陈洪谧等官吏,还有围观的数千百姓都是默不作声,暗中流泪者不计其数。

方原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带苏州府官吏下去,带信访处的锦衣卫上来!”

连同锦衣卫同知秦展在内,信访处经办此案的锦衣卫被关押了十余人,尽数被押了上来。

方原与秦展带着深深恐惧的目光一对视,心生些些的怜悯,开门见山的问,“秦展,你我之间就无须多言,你只要如实交代,我定会秉公执法。”

秦展低了目光,没有任何狡辩,推诿,向方原如实的坦白,“方总督,锦衣卫信访处确实接到投递的状纸,但状纸上也书写了徐华草菅人命之事,却没有两百人之多,而只是写了拷打致死了六、七人。”

锦衣卫搜查了信访处,也搜出了当时的状纸,交到了方原面前。

方原逐一阅过,确实只写了六、七个女子的名儿,便向云姑等人问道,“这是你们投递到信访处的状纸?”

云姑仔细的核实后,说道,“是,是,信访处的锦衣卫要求状纸必须落实真实的姓名,我们只知晓这六、七人的姓名,余下的都不知。”

方原将状纸扔在秦展的面前,厉声呵斥说,“秦展,六、七人拷打致死的案子,锦衣卫还嫌小了哇?然后就不用去办了?”

秦展叹声说,“事关大官商徐华,锦衣卫也去核实了。但土窑子里的女人本就是朝不保夕,死几个人再寻常不过。而且徐华还给了锦衣卫三万两压案子的银子,声称下不为例,回去就安抚、释放所有逼良为娼的女子,案子就压下来了。”

方原怒斥说,“这么说来,锦衣卫今次还没有过失了?”

秦展摇了摇头说,“方总督,锦衣卫监督不力,放任徐华荼毒百姓,确实是渎职,我认罪,接受一切责罚。”

方原心知肚明,区区三万两银子怎么可能收买得了秦展?秦展之所以会徇私枉法,根本和银子无关,而是因为徐华乃是方原的亲信,背后更有苑夫人作靠山。他是牵涉进这种暗流涌动的后院派系斗争中,无法抽身了。

秦展只是轻描淡写承认了收受三万两银子的事儿,便将所有罪责全扛了下来,就是在替方原的后院斗争遮丑。

方原对他是感激在心,口中淡淡的说,“好,既然你爽快的认了,锦衣卫违法,乃是知法犯法,罪加三等。但凡信访处经手的锦衣卫,全部杖责五十,尽数流放福建。锦衣卫同知秦展,身负其他要案,先免职,杖责一百看押诏狱,待审实了其他罪名,数罪并罚。”

秦展一听便松了口气,方原的处罚和苑夫人之前估计的一般无二,果然是先杖责再审核其他罪名,又朝保命的方向行进了一步。

方原今日的公审该杀的杀,该撤职的撤职,该流放的流放,该杖责的杖责,不止大官商徐华被处决,连经办的苏州府衙,锦衣卫也脱了层皮。甚至连亲信中的亲信锦衣卫同知秦展也被免职、杖责、看押,惩处力度之大,已是相当严苛。

内阁三人也料不到方原竟会处罚得如此彻底,在内心对他的大义灭亲还是相当敬佩的,便当众宣布公审结束,散会。

“慢着!真正的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公审怎么就结束了?”

说话的人还是顾炎武,他甚至冲上了木台,朝着方原大喊大叫,胡琦的锦衣卫立刻将他押了。

方原令锦衣卫松了手,正容问道,“顾先生,依你之见,谁是罪魁祸首?!”

顾炎武指着方原面门说道,“不就是方总督你?今次犯案的徐华,是方总督的官商;渎职的苏州官府,归总督府管辖;包庇的锦衣卫,乃是方总督称兄道弟的兄弟。他们犯了事,你方总督一推三不知就结案了?方总督就没半点渎职?这是只杀小鬼,保阎王啊!”

他竟敢当众斥责总督方原,嚣张至极,方原身侧的公主也看不下去,护夫心切,冲胡琦使了个眼色。

胡琦怒而上前,呵斥说,“狂妄腐儒,胆大妄为,来人!将他拖下去审问,背后是不是有朝廷的奸细在指使!”

顾炎武凛然不惧,反驳说,“天下乃是大明的天下,方总督权势再大,也是大明的臣子,朝廷派人来监控,也是理所当然。若是方总督想反了,尽可挂上反旗,何必遮遮掩掩?”

“胡统领!退下!”

方原喝令胡琦退下了,又冲着顾炎武说道,“顾先生言之有理,今次大案,我事先虽不知情,但案子出在我辖内,我身为浙直总督也难逃其咎,我此刻自请去了定国公的封号,以示惩戒。”

“今次总督府会彻查徐家的青楼行业,但有当初逼良为娼的受害女子,全部责令从良,总督府会安排所有从良女子的生计。”

“本督会再推出一项仁政,从明年始,但凡花甲之年以上的老者,总督府会给每人每年发放粮食一石,用于养老生计!”

以方原的估计,明朝的平均寿命也就四、五十岁,能活到花甲之年的老者少之又少,整个浙直,福建,顶多也就不到百万人,这一项福利相当于每年多支出一百万石粮食,之前这些粮食是交给朝廷的,如今断绝了向朝廷缴纳田赋,多出的粮食也是堆在粮仓里,不如全拿出来做些善事,赢得民心。

给花甲之年的老者分粮,还是一年一石之多,可说是大明开国以来更古未有的仁政,甚至放在几千年封建王朝,也是闻所未闻。这么一来,没有劳力的老人便不是一家人的负担,而是能给家里带来收入的财源。

围观的百姓先是一愣,继而热烈的欢呼起来。

“方总督!”

“方总督!”

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连出面来当刺头的顾炎武也是愣在当场,方原的这一项仁政令他是哑口无言。

公审结束,方原令围观的百姓都退散了,只单单留下了之前带头起哄的顾炎武一人。

顾炎武以为方原要事后报复,微微一惊,但他既然敢出来呵斥,便早预料到后果,该来的总会来,凛然不惧的回望着方原。

第三百九十六章 亲者痛仇者快

出乎顾炎武预料的是,方原满脸的和颜悦色,走近他身前,“顾先生,大明朝廷统治之时,能允许你办光明报,随意诋毁朝廷?大明朝廷统治之时,以你今次当面顶撞的作风,早被拖下去廷杖杖毙了吧!大明朝廷统治之时,这种事关皇帝亲信的大案要案,早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吧!”

“本督自问爱民如子,自问处处以圣贤明君的标准来治理江南。我以贤士待你,一直对你报以宽容,你却以恶言待我,顾先生是个读圣贤书的,孔孟教给你的,就是这种以怨报德?”

顾炎武听了是无言以对,他口口声声大明朝廷,大明朝廷统治了江南三百年,江南何曾出现过眼下令刑狱同知都没了生计的太平盛世?何时实施过这种为孤寡老者发放粮食的仁政?真换了大明朝廷再来统治,也绝不可能比方原治理得更好。

顾炎武是无地自容,面现愧疚之色,冲方原拱手说,“方总督,我,明日就关了光明报回乡里教书,再不畅谈国事。”

方原拍着他的肩说,“不,畅谈国事没有半点过失,言论无罪。光明报更是要办,本督可是每一期都会抽空看上一看。若顾先生不办了,那本督就没的看了。”

顾炎武稍稍一怔,方原的这番说辞倒是出乎他的预料,没想到他发行的光明报,方原也是看了的,再摸不清方原的心思,“这,方总督,你想做什么,直说了吧!”

方原笑了笑说,“本督听说你的光明报,全靠销量收入是无法维持,还需要四处筹款勉强维持的,是吧!”

与官府作对的报纸,哪个官员、富商敢来沾惹?光明报根本就没有大笔的赞助,只能靠市场销售,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江南文人资助,顾炎武无奈的点了点头,“是,这些年顾家也填进去几千两银子。”

方原失笑说,“本督私人赞助你的光明报,每年一万两银子,应该足够维持光明报的生计了吧!”

顾炎武怔怔的望着方原,他竟花钱来资助光明报来抨击自己,还是另有阴谋,想收编光明报,转而替官府摇旗呐喊?“光明报宁可不办,也不能成为总督府,官府的鹰犬。”

方原哈哈大笑说,“顾先生,本督提供赞助只有一个要求,光明报必须保持之前的风格,只要不是胡编乱造,无事生非,该抨击的必须抨击,该嘲讽的随意嘲讽。本督与大明朝廷完全不同,喜欢听不同的声音,喜欢这种文笔如刀的犀利!”

他的这份宽宏气度,顾炎武是瞠目结舌,问道,“方总督,光明报明天会以《锦衣卫渎职?还是妇人干政?》来报道这次公审的大案,方总督也能容忍?”

他话里话外直指是方原后院的小苑在上下其手,顾炎武的消息从哪里来的,自然是总督府传出来的,以公主的嫌疑最大。

方原默然了一会,拍了拍他的肩说,“顾先生,有些话真是民间舆论在捕风捉影,并非实情。据本督所知,此案纵然有后院女人牵涉案中,顶多是事后知情不报,而不是亲涉其案。顾先生想写可以写,我要提醒顾先生的是,不要一腔热血成了他人借刀杀人的工具。”

顾炎武冲他深深的鞠躬拱手,“顾某对方总督是心服口服!”

方原是暗暗一笑,舆论战线绝不能只有一种声音,否则就是强行堵截百姓宣泄情绪的通道,一旦百姓真的用造反来投票的时候,悔之晚矣。

如今他是一手掌控着柳如是的江南日报,用来发布官府的公文,引导舆论风气;一手掌控着顾炎武的光明报,用来体察民情,借助民间的力量来监控官场、锦衣卫。

这两份报纸斗来斗去其实很有趣,若关了其中任何一家,舆论战线会失去很多乐趣。

挨足了一百杖的秦展被带回了锦衣卫诏狱看押,几个秦展亲手提拔的锦衣卫镇抚司司长,锦衣卫千户,是暗中照顾,这一顿棍子挨得不轻不重,躺上个十余日,便可以行走如初。

秦展正在诏狱里痛得直哼哼,却得到方原的旨令,令人将他抬去了总督府内院。

方原见秦展被抬来了,令公主、胡琦等锦衣卫全退了,只留下了小苑,秦展二人。

方原瞥过了小苑一眼,坐在秦展的床榻榻沿,叹声问道,“老四,我们曾是最好的兄弟,我对你的性子是知根知底,区区几万两银子是买不动你的。事已至此,我只想问你一句,苑夫人有没有牵涉到此案之中?”

秦展双目含泪的说,“锦衣卫侦办此案时,苑夫人没有牵涉在内。事后苑夫人是知情的,但却替我,徐老板瞒了下来。”

方原点了点头,这和他之前的猜测一般无二,目光落在小苑身上,“苑夫人,自从公主嫁来江南,你惹出了多少祸事?你还惹出多少祸事才肯罢手?!”

小苑冲方原恭恭敬敬的下拜,轻声说道,“公子,你是真的没看清,还是装作没看清,如今在兴风作浪的,是我,还是公主?”

秦展也流着泪,不止的磕头,“老大,苑夫人,我,徐老板有罪不假。但公主分明是将我们赶尽杀绝,天下熙攘,皆为利字,她的目的真是为了老大的政权作想,还是在清除异己,提拔她的人啊?!”

“前有梁敏的前车之鉴,今有徐华宁死也没有出卖老大,真正对老大忠心耿耿,愿意替老大赴汤蹈火,不惜命的,还是我们这帮老兄弟啊!老大放任公主大肆清洗跟随老大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是自毁长城,大祸临头了啊!”

方原冷冷的说,“天下之材皆为我所用,何分先后?!”

小苑冷笑着说,“公子,天下之材皆为所用,换句话说,也就是皆可不为你所用。没有股肱亲信,政权是经不起风浪,一推便倒啊!到时候公子便会和崇祯皇帝一样,为了些些罪名,清洗了魏忠贤,结果发现,身边举目望去,再无可用之人。”

“徐华被处死了,四叔也被免职了,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了吧!公子能否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将我们全清洗了,公子指望谁来替公子做事?是与朝廷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公主,对崇祯皇帝忠心耿耿的王承恩,还是内阁那帮立场中立,随时可能反水的三人?还是各州府的知府,县令?”

小苑从怀里取出了一纸文书,恭恭敬敬的给了方原,“公子,这是我和四叔严审南京城官员后,得来的联名文书,都是劝公子另立朝廷的。”

方原接过了联名文书,逐一的审阅署名的官员。

小苑继续说道,“我交出这个不是在替我和四叔脱罪,只是想公子看清楚。我们虽然做了恶事,但也为公子的皇图霸业殚精竭虑,而公主不过打着公道正义的旗帜,在断公子的根。所谓的公道正义,是太平盛世的把戏;在这大争之世是低贱如泥。无论京城朝廷,李自成都绝不会自缚手脚,为了什么公道正义,自断臂膀!”

“在高邮卫,三千军士全战死沙场,只有公主和梁嬷嬷二人活着,其中有无猫腻,我不想枉做小人,胡乱猜测。但公主如今的所作所为,无论她出于什么目的,就是在替北京朝廷大肆清洗公子的股肱之臣。公子,千万不能被迷惑了双眼,自毁长城呢!”

她言之凿凿,丝毫不让的反驳,方原是默不作声,目光再次落在联名文书上。

第三百九十七章 平息内斗

方原听着她反驳的话儿,虽有些强词夺理,但也并非全无道理。

他虽不信公主和朝廷还有什么勾结,在替朝廷清洗自己的功臣,但公主这种莽撞的行为客观上确实在搅乱政权的稳定。

大道理说到天上去,苑夫人、秦展、徐华这些人也绝对比内阁的席本桢、冒辟疆,其他各州府的官员对方原更为忠心,也更为好使。乱世不比盛世,若凡事自捆手脚,亲疏不分,确实会惹得股肱兄弟们人人自危,影响政权的稳定。

方原叹声说道,“苑夫人,你总是喜欢巧言善辩,黑的也能被你说成白的。”

小苑见他口气已软,便知风头已过去了,柔声说道,“我既然跟了公子,便生生世世是公子的人,公子怎么责罚,我也甘之如饴!只是请公子三思,三思,再三思,宽恕了四叔,不要做出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啊!”

方原放下了联名文书,目光来回的巡视着秦展、小苑二人,他连下毒加害的朱慈炤都能给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何况是最亲近的兄弟秦展,毕竟秦展没有做出任何损害方原本人的恶事,“老四,你伤势过重,在诏狱不利养伤,取保候审回府去养伤吧!伤好之后,随我去远征广东、台湾。”

方原这么说,就是承诺放过了秦展,将秦展带在身边也是给了他将功赎罪的机会。秦展听了是欣喜过望,挣扎着起身,感激的领命。

方原拍了拍他的肩,扶了他躺回床榻,令锦衣卫抬了他回府去休养。

方原坐在桌子前,冲小苑说,“苑夫人,今日我所吟之诗,既是送给官府官吏的,更是给你的。当初你在牙行之时,可曾想过会有的荣华富贵,大权在手?不过是想的怎么嫁给好人家,有个安稳的下半生,是吧!”

小苑的双眸也渐渐的湿润了,点了点头,“是,我日夜都在向上天祈求,只要买我之人,不求是个白马王子,只要不老不丑,就心满意足了。”

方原继续问道,“结果令你找到个如意郎君,还不满足,你就想着霸占总督夫人之位,是吧!”

小苑再点了点头,“是,我在牙行过的就是朝不保夕的日子,我怕过再过那种日子,所以不想有女人抢走公子。”

“岂止,连家业还要传给你的儿子,是吧!”

“是!”

她的依恋,她的护子心切,方原完全能理解,但理解和接受是两码事,“苑夫人,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所谓后宫之争,妻就是妻,妾就是妾,纵然你斗没了公主,总督夫人之位仍会虚位以待,而不是你来坐!”

方原既然将话儿挑明了,小苑犹自不服气的反驳,“公子,这对我公平么?”

方原叹声说道,“苑夫人,你嫁的不是寻常官员、富商,而是执掌天下大权的摄政王,他的一言一行必须为天下做出表率。若小妾能随意斗垮妻子上位,无论官员、民间的后院还不人伦大乱?我知道你委屈,你不平,所以令你掌管总督印,百般包容你的胡闹,令你和公主保持相对平等的地位,也是我对你的补偿!”

他这还是第一次和小苑开诚布公的交心,也是向小苑坦诚了想法,不令她取代公主,与宠爱无关,只与树立人伦礼法的标杆有关。

小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方原的心里话,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方原继续说道,“至于家业继承人,所谓嫡庶有别,公主若有子嗣,继承之人必然是公主的嫡子。几千年皇位交替血的教训就是宗**理绝不能僭越,否则政权交替之时必会天下大乱。你想儿子方和上位,就继续向上天祈求,没有嫡子吧!”

小苑已是哭倒在地,泣不成声。

方原想上去安慰安慰她,但还是硬着心肠忍住了,“苑夫人,不要再兴风作浪,此刻起你再挑起事端,你和方和就去福建静思己过!”

他的这个警告已颇为严厉,若再犯事就是要流放她和方和去福建,远离军政权力中心,也就断了所有的争位的希望。

小苑拭了拭泪水,抬头反问说,“若公主挑起事端呢?”

方原沉声说道,“我也会警告公主,谁再先挑事,惩罚措施一般无二,都是去福建静思己过。”

小苑轻声应了,眼下公主雷霆攻势正猛,方原责令二女不许再闹,其实是在替她解围。如今公主临产在即,还是先行观望,等公主生产之后,生下是男是女,再行斟酌下一步对策。

小苑柔声问道,“公子,今夜能令我留下服侍公子么?”

方原打心眼里还是眷恋她床榻上无微不至的服侍,之所以一直不宠幸她,也是故意为之。之前真的是太娇纵她了,才令她忘乎所以,无法无天,闹出这么多祸事。冷落她只是为了令她冷静冷静,有个更清楚的自我定位,以免惹出更大的祸事。

方原硬着心肠摇了摇头,令她退下,再召来公主,胡琦二人。

胡琦见方原令秦展回府去疗伤,便知方原已宽恕了秦展,接下来就该轮到惩处公主和自己了。

他自知这次玩得太大了,非但无功,甚至还惹起方原的忌讳,没等方原开口,抢先半跪在地认罪,“方总督,我不该牵涉到这些后院之争,请方总督责罚。”

方原的手指拨着桌子上的茶杯,目光直直盯着茶壶,冷冷的说,“老胡,既然你已知错,就降锦衣卫同知为锦衣卫镇抚,官降两级,仍是负责总督府的护卫,还有勘察政务。”

闹腾的一方,结拜秦展是被免职,而胡琦只是降职,已是从轻处罚,胡琦是无话可说,老老实实的拱手认罚。

方原令胡琦,梁嬷嬷都退了,只留下了公主一人。公主低了目光,也是一言不发。

方原忍不住讥讽说,“公主,你这次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奖赏?要不要将苑夫人的总督印一并交由你来保管?”

公主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讥讽,这还是方原第一次冲她说重话,即便是之前被关押时,方原也从未对她用过这种讥讽的语气,看来这次方原是真的恼怒了。

公主轻声说,“驸马,我揭发苑夫人一派的罪行是太冲动了。”

方原冷冷的说,“公主,我从未说过你不该揭发徐华的罪行,徐华确实罪该万死,知不知你真的错在哪儿呢?”

公主低声说道,“徐华是徐华,与苑夫人一派无关。我不该借着揭发徐华的罪行,往上攀咬苑夫人、四叔。因他们都是驸马的亲信,我这么清洗驸马的股肱亲信,会惹来政权的动荡,还有他人的流言蜚语,认为我是在京城朝廷玩釜底抽薪之计。”

方原听了她自认过失,心中跟明镜似的,分析得头头是道,怒气一下没了踪影,忍不住失笑说,“娖儿,你既什么都知道,还要去犯?”

公主低头轻轻咬着樱唇说,“驸马信不信我是和朝廷勾结,借机清洗忠于驸马的亲信?”

方原搂着她坐到了大腿上,爱怜的抚着她的肚子,“娖儿,我从未怀疑过你,之前苑夫人对你穷追猛打,也是太过火。但,我已严厉警告了她,若再挑衅你总督夫人的权威,便罚她去福建闭门思过。你身为总督夫人,更该有容人之量。”

“你既是朝廷的公主,自幼受的皇家礼仪,便知皇后最大的功绩,不是和后宫妃子争宠,斗垮了几个妃子,而是后宫的风平浪静。你见过你母后掌管的后宫,堂堂皇后带着宦人和田贵妃要打要杀的?陛下的后宫数十人,也没出现这种斗法,我的后院不过苑夫人一人,你也看管不了?”

坤兴公主咬着嘴唇,泪水也划过了脸颊。无论是在被关押期间,还是眼下,方原一直是坚决将她摆在总督夫人的位子,并未有半点动摇,显然在方原心里,她是比苑夫人更重要的存在。

公主轻声呜咽着说,“驸马今日念的诗真好,人心不足,何处是个头?能有驸马的宠爱,我也知足了。之前是我被仇恨蒙蔽了,今后若苑夫人不再挑衅,我就不与她争了。”

方原见她能明事理,甚是欣慰,替她拭了拭泪水,探头便吻在她的樱唇之上,唇舌相交,良久不止。

经过方原的一再严厉的告诫,后院的风波算是暂时平息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葬礼

七日后,徐家正在关门歇业的桃花源,低调的举行徐华的葬礼,方原却带着锦衣卫突然上了门。

方原是故意选在葬礼的最后一日上门,就是最后一日必定访客稀少,可以避开耳目,以免将他参与徐华葬礼之事传了出去,舆论又会再起风波。

徐家众人见方原上门了,随行还带着上百的锦衣卫,是既惊又惧。他们只知徐华是被方原毫不留情的处决的,并不知晓内情,也不知方原此行是不是要对徐家赶尽杀绝的。

徐华的夫人李氏,两个儿子徐京,徐诚,三个未出阁的女儿吓得直哆嗦,在门口齐齐跪拜,迎接方原的到来。

方原和颜悦色的令他们起身,告知他是来祭拜徐华的,葬礼一切照旧,无须恐惧。

徐家诸人恭敬的侍奉方原前去祭拜徐华,替徐华守孝的人,除了他的儿女,还有一个方原的老熟人,江南名妓,陈沅。陈沅与徐华情同父女,葬礼之上,一直披麻戴孝,替徐华守灵。

方原向着徐华的牌位,鞠躬行了三礼,在心里默默念道,“徐华,论过,你是该当伏法,我不能不用你的人头来整肃江南的官风法纪。论功,我是牢记在心,绝不会亏待你的家人,你安心的去吧!”

方原拜祭了徐华,来到登记访客的桌子前,随手翻阅着参与葬礼的访客登记簿,却是空空如也,只有寥寥数人的名字。

这一场葬礼确实相当的低调,因徐华是御用的大官商,平日里干的就是替方原背黑锅的买卖,人缘并不好,几乎没有官员、富商前来拜祭。

唯一前来悼念过,有身份的人,就只有小苑,秦展,还有内阁的冒辟疆,和陈沅四人。

方原放了悼念的登记簿,小苑、秦展二人在这个风头浪尖上还敢来祭奠徐华,也算是念旧之人,令方原是大生好感。

方原随口问道,“就只有这么几人来悼念过徐华?”

徐家之人不知他查看登记簿是否是要刨根究底的拿人,更不敢上前与他答话,只是躲得远远的。

只有陈沅与方原算是旧识,胆子大了些,近前说道,“方总督,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义父是被方总督亲自下令处决的,谁人敢来沾惹?”

她话里话外显然对方原甚有怨气,方原侧过头瞧了瞧她。所谓想要俏一身孝,陈沅本就是江南数一数二的美人,如今身着孝服,梨花带雨,更显楚楚可怜。

方原微微一怔,收回了目光,坐回了大堂桌子前,上下打量着她问,“陈沅,你不是去了冒家当小妾,怎么又到桃花园来守孝来了?”

陈沅低了目光说,“禀方总督,我与冒家夫人不合,早就回了桃花园。这两年都在替义父经营桃花园,未曾想,义父对方总督忠心耿耿,还是被方总督处决了。”

方原明显能感觉到她语气里的埋怨,叹声说道,“陈沅,你也是知书达礼的才女,该听过孔明挥泪斩马谡之事,不想斩,却不能不斩。”

陈沅抬头望着方原,试探的问,“那方总督既然顾念旧情,能否放过徐家上下一马呢?”

方原挥了挥手,令徐华夫人李氏,还有两个儿子徐京,徐诚过来。

方原先交代李氏说道,“徐夫人但请放心,徐华的案子到此为止,徐家上下通通无罪,家产、田地尽数保留!”

李氏之前还在担心方原会不会趁机抄没徐家积累的四、五百万两的家财,一听他承诺保留徐家所有的家产,便知是雨过天晴了,冲他跪下连连谢恩。

陈沅又问道,“方总督,那徐家的产业呢?”

方原反问道,“徐家的丝绸、瓷器产业,谁在打理?”

徐华二十七岁的大儿子徐京站了出来,冲方原拱手行礼,“禀方总督,是我。”

方原点了点头说,“好,今后总督府的丝绸、瓷器买卖,还是交由你来打理。”

徐京愣在那里,徐家本以为能保住家财已是万幸,哪知方原还愿继续令徐家当这个大官商,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徐京浑然忘了方原的杀父之仇,冲他恭恭敬敬的跪拜谢恩。

方原又问道,“徐家的青楼产业呢?”

陈沅拉着徐华十六岁的小儿子徐诚出来,“是义父亲自在打理,我和二弟在经营。”

方原正要说话,却见徐诚掏出一块偷藏的石块就扔向了方原,事出突然,胡琦的锦衣卫护卫不及,正中方原额头,顿时打得鲜血直流。

陡生变故,护卫的胡琦见之大怒,立刻令锦衣卫将徐诚捉了。

徐诚口中还在骂骂咧咧,“方原,你杀了我爹,我砸死你!”

徐家诸人吓得面如死色,万念俱灰,徐诚闯出这种祸事,那真是徐家的灭顶之灾到了。

方原接过锦衣卫递上的白布,捂在额头的伤口上止血。

胡琦拱手问道,“方总督,此人胆敢行刺,该当处决!”

陈沅立刻令下人端来清水,还有伤药,众目睽睽之下,亲自上前替方原清洗伤口的血迹,再轻轻的敷上伤药。

她是习惯与男人打交道的,深知此时此刻,只能以女人的柔情来平息方原的怒火,或许还能保住徐诚一命。

方原嗅着她娇躯散发的成熟女人的体香,微微一怔,也不去阻止,任由她去了。

陈沅替方原上了伤药,又以白纱布包裹了,这才在方原面前盈盈下拜,“方总督,他还是个小儿,冲撞之处,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方原捂着还有些疼痛的额头,瞧着眼前的陈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所谓深仇大恨,无非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个徐诚,想报仇是情理之中,敢想敢做,倒真有几分男儿的血性。胡统领,将他带回总督府。”

陈沅还以为方原怒气未消,又求恳说,“方总督,求求......”

方原打断她的话儿,继续说道,“今后徐家的青楼产业就由陈沅你来打理。”

陈沅本没有徐家青楼产业的继承权,但方原亲自指定由陈沅来继承,徐家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陈沅盈盈下拜说,“谢方总督提携,但二弟他......”

“真要杀他在这里就杀了,还会带回总督府?我喜欢他这种不怕死的血性!”

方原不耐烦的稍作解释,又继续说道,“青楼产业必须严加整顿。其一,这世上愿意卖笑的女子千千万万,何必逼良为娼?立刻逐一清点徐家所有青楼、妓馆,甚至土窑子的妓女,有之前逼良为娼的,准允原价赎身从良。其二,每个妓女必须在官府登记在案,无论是病死,还是从良,都要去官府报备,由官府审核之后才能核销名儿,绝不能私刑处治。其三,妓女的命也是命,总督府会专门提供一种治疗花柳病的特效药,每个得了病的妓女,由青楼出钱来购买。”

无论古今中外,取缔性产业是不可能的,方原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将性产业规范化。

陈沅见方原或有培养徐诚的想法,心下一喜,轻声应了,“是,我们立刻遵照方总督的想法去整改。待整改过后,再行开业。”

方原逐一交代过,便令胡琦押了徐诚,打道回府。徐诚还在上蹿下跳的挣扎,却被锦衣卫五花大绑着,直接押走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出征广东

徐华的案子秉公处治了,后院的风波也平息了,方原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出征广东,台湾,打掉海洋走私集团最后的据点-广州府,葡萄牙人盘踞的澳门。

方原三军还未动,便收到福建施琅传来的消息,郑森已率残余的郑军水师攻占台湾,尼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普特斯曼被撤职遣送回国,由吕宋总督葵一继任东印度公司总督,残余势力则尽数退往吕宋,伺机再行反扑。

郑森攻占台湾据守,与方原打持久战乃是意料之中,只是这一仗要跨越至少七百里的台湾海峡,海战乃是重中之重,方原调集了南直隶八成的水师,两艘巨舰,二十艘仿佛朗机式的大型炮船,五十艘中型炮船,再加上八十艘中型福船,各种运兵船,补给船两百艘。由施福率领,浩浩荡荡的南下福建,支援攻取台湾岛的战役。

留守南直隶的,只有适应长江水战的江船六十艘,分别驻守在采石矶、龙江码头、京口码头。

这一战,方原麾下的水师是倾巢而出,再加上驻守在镇海卫的施琅水师,战舰的规模达到五百艘以上,运兵、补给船一千艘,就是准备和郑森来一个彻底的了断。

方原率三万五千步战军士,从苏州府出发,途径浙江时,与浙江总兵麻林商议了一日,令他千万堤防江西方向的左军狗急跳墙,孤注一掷。麻林遵照方原的旨令,将浙江境内的一万玄甲军,一万卫所兵全集中在浙赣交界的衢州府,一面接收难民,整编成军,一面构筑防御工事。

方原路过了浙江,在一个月后进入福建境内,与福建总兵冯廷汇合,冯廷向方原汇报了广东方向的情报。

广东布政司布政使顾元镜接到福建巡抚、总兵府的书信后,直接撕毁了书信,并集聚了广东境内的卫所兵一万人,境内走私武装两万人,再分别向台湾的郑森,澳门的葡萄牙人,逃亡吕宋的尼德兰人分别发出了求援信,请求出兵保卫广东,遏制方原势力对广东的渗透。

冯廷召集了福建境内的玄甲军士一万人,卫所兵一万五千人,支援方原征讨广东、台湾的作战。

方原兵至福州府,令三军将士在福州府暂行休整,随军的秦展则安排去了泉州港,联络当地所有的佛朗机商会,约好一个时间进行谈判。而方原本人则亲自兼程南下漳州府,与施琅在镇海卫的水师汇合。

方原、施琅已有一,两年未见过面,甚至在攻占福建后,因方原急着回师南直隶支援,而施琅还要重建镇海卫,监控郑森的动向,分身不开,两人也没见上一面。

今次两人是久别重逢,是分外激动,紧紧搂抱在一起。

施琅生性节俭,又因镇海卫乃是军卫,物质条件也是简陋,实在没有拿得出手招待远道而来的方原,尴尬的笑了笑,“老大,这镇海卫吃得最多的就是海鱼,我也没来得及备其他江南口味的菜肴,也不知老大你能不能习惯这儿的饮食。”

方原亲热搂着他的肩说,“哈哈!江南水乡那些菜,我早吃腻了,正好来海边吃一吃海鲜,换一换口味。”

施琅抓了转后脑勺说,“在这镇海卫,都是些军中粗人,不讲究吃喝。内人手艺还算不差,若老大不嫌弃,就随我回府,由内人亲自下厨款待方总督。”

方原爽快的应邀,随施琅一同前往施府落脚。

说是施府,其实就是五进五间的小院子,和沧浪亭那是没得比了,可见施琅在个人享受方面,还是非常克制的,方原是十分满意。

因施府狭小,方原便令胡琦等护卫的锦衣卫驻扎在施府外护卫。

胡琦迟疑的问,“方总督,万一有变故,恐是救援不及啊!”

施琅尴尬的一笑,“是,是,老大,我立刻令人给护卫的锦衣卫腾出房间。”

方原正容说,“老胡,我去的是老五的府上,能有什么意外?锦衣卫不许入府,惊扰了老五的家眷。”

胡琦拱手领命,施琅也是暗暗感激方原的信任。

施琅的夫人许茹亲自做了些家常海鲜,摆了满满一大桌,全是鱼、虾、蟹之类的海鲜。

方原正要用膳,却见许茹在边上立着,也不入席,大笑着说,“小虫子,站着做什么?来,来,一起!”

许茹微微一怔,这还是几年来,第一次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小名儿,还是堂堂的方总督,大觉亲切,低了目光说,“不,不,按这边风俗,宴请贵客,女人不能上桌。”

方原失笑说,“我算个屁的贵客,我和老五是兄弟,你和公主是姐妹,大家都是一家人,到了这里就和回家没什么两样,谁是主谁是客?若非我做菜的手艺实在没练过,我之前也会露上两手。”

他这么一说,立刻拉近了双方的关系。施琅、许茹互望了一眼,施琅平日里本就对她既敬又爱,便令她搬了个椅子,一起坐下了。

方原继续和施琅闲话家常,“老五,攻占福建,你居功至伟。之前因军情紧急,我急着回师援救南直隶,还未来得及与你庆功。这么吧!我封你为水师总督,通管玄甲军水师,职位吗!和老三一样,比同总督待遇。”

施琅连连摇手推辞,“老大是总督,我怎么能和老大相提并论?三哥乃是玄甲军主帅,我也不能和他同等待遇,万万不可!”

方原见他推辞,微微一笑说,“那就暂居水师总督同知,等我进位摄政王后,再擢升你为水师总督。”

施琅愕然问道,“老大当什么摄政王,婆婆妈妈的,直接反了大明朝廷,称皇帝了吧!”

方原耐心的与他解释了两权分立的设想,动机,还有目的,施琅只知打仗,对这些政治方面的破事儿听得是似懂非懂,“好,好,我只知水上争锋,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

方原又朝着许茹问道,“小虫子,你想要什么赏赐?”

许茹低了头,想了想说,“驸马,我又没立功,不敢要奖赏。但驸马若真的要赏,就将我夫君调回江南吧!”

福建这种贫苦之地,比之江南的花花世界,那是天壤之别。许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自然是不会习惯福建这种风吹日晒的生活。

施琅皱了皱眉头说,“夫人,留守福建是驻守军事要塞,事关军政大事,岂能由得你来插言?你还是进去吧!”

许茹脸儿一红,正要乖乖的入内,却被方原起身给拦了下来,“其实我也正有此意、等平定了广东、台湾之后,我会将老五和施福统领调防,由熟悉东南海事的施统领接管海防军务,而老五则继续驻守在舟山海军基地,准备策应北方的战事。”

调施琅回舟山海军基地,是正中方原下怀。施琅乃是玄甲军首屈一指的水师名将,更是掌控了玄甲军唯一一支火炮母舰编队。将施琅长期留在千里之外的老家福建,说心里话,方原还是有些忌惮的。

所以方原今日一到镇海卫,就亲热的与施琅、许茹拉起了家常,也是一种安抚施琅之举。将施琅调回舟山基地,就近可以监视,更能随时掌控施琅的动态,也就去了一块心病。

许茹这丫头显然是蕙质兰心,看穿了方原故作亲热,实则忌讳的心思,故意先提出要调回江南,以消除方原的疑虑。但施琅却是个神经大条的,没看出许茹的用心。

许茹偷偷的冲施琅使了个眼色,又冲方原盈盈下拜,“驸马是金口玉言,不许反悔,战后,我们就要回江南。”

施琅此时就是再傻也看清楚许茹的用心,忙附和说,“多谢老大恩赏,今次讨平广东、台湾之后,我便随老大一同回江南。”

方原呵呵一笑,与施琅敬了一杯酒,便言归正传,“老五,你来说说,该先伐广东还是先讨伐台湾吧!”

第四百章 孰先孰后

广东、台湾是方原今次南下两个目标,但攻之必有前后,策略得当,才会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

施琅在镇海卫练兵期间,早已规划过攻取广东、台湾的先后计划。他领着方原到了内室,入屋一看,便见到一个福建、广东、台湾地形的大地图挂在内室的墙上。

方原赞叹说道,“老五,你还真是个海霹雳,在寝居里也不忘研究海战啊!哈!”

施琅笑了笑,指着地图福建、广东、台湾的大三角,“如今的广东、台湾互为犄角之势,共同抵御我军的进犯,但取之难易却不同。攻取台湾难,而攻取广东易。”

方原望着地图点了点头,“是,我们是不是该其难取易,先攻占广东,再徐图台湾。”

施琅摇了摇头,否决了方原的建议,“老大,我认为该先啃台湾这个硬骨头,再攻占广东。”

方原坐在大地图前的桌子上,双眼凝视着大地图,“说一说理由。”

施琅朗声说道,“攻打广东,最利于行军的路线是走海路登陆潮州府,然后过惠州府,直趋广州府。广东有郑森、佛朗机人作为后援,若攻打广东,三方必然联合与我军作战。我军攻打广东之时,郑森、佛朗机人必然骚扰福建沿海,攻打我们的补给线。”

“茫茫大海,一千里海防线,若郑森、佛朗机人与我军舰队游击,是防不胜防啊!福建粮草本就匮乏,一旦补给线被骚扰,如何能支持前方的战事?此策绝不可取!”

他分析得入木三分,攻打广东看似容易,但敌人绝不止广东,而是盘踞在广东、台湾的各方势力,方原听得是不住的点头,“若先打台湾的郑森呢?”

施琅指着地图说道,“郑森背信攻占台湾,早与佛朗机人结仇,无论是葡萄牙,还是尼德兰人,绝不会支援郑森,而广东布政司也绝没有胆子敢出海援救台湾。台湾是孤立无援,看似更难攻占,其实比攻打广东胜算更大。”

方原也是战场的老鸟,一听便知施琅的战略乃是慧眼如炬、一语中的。眼下的局面和当年明太祖朱元璋是先讨伐陈友谅,还是先讨伐张士诚几乎如出一辙。

郑森和陈友谅一样,都是志在天下的乱世枭雄,而广东那群走私官员就似足了守成之主张士诚,只巴望着守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先攻打广东,郑森必然来攻打福建;先攻打郑森,广东必然不敢妄动刀兵,而坐看郑森灭亡。

方原赞同了施琅的战略,又问道,“老五,我们该如何攻打台湾?”

施琅望着地图说道,“攻打台湾的路线,就是从厦门直趋金门,再攻澎湖,再登陆台湾本岛。据探子传回的消息,郑森已着令周全斌率一万郑军在金门岛据岛固守,还在岛上布置了数重防御工事,还有遍布全岛的地道,相互策应。郑森是准备在金门布置固若金汤的防线来延迟我军的进攻。”

金门是台湾的第一道防线,郑森必然不会轻易放弃。况且金门岛并未有一艘战舰策应海路攻势,甚或接应金门岛的郑军撤退。可见在金门岛驻守的周全斌使的是破釜沉舟之计,报必死之心,决定与金门岛共存亡了。

方原几可预见,金门岛之战的惨烈绝不下于穿越前,日美硫磺岛之战,一旦强攻金门岛,就是一寸土地一寸血的恶战。

施琅又说道,“金门岛之后,刘国轩率郑氏仅存的水师两百艘战舰,还有四十艘缴获尼德兰人的炮舰据守。澎湖风向、潮流多变,一旦遇上海上的狂风巨浪,再强大的水师也只能败退。与刘国轩的激烈海战,将不可避免。”

方原是沉默不语,刘国轩之后乃是郑家的中流砥柱,此人无论兵法,还是水战,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再加上澎湖的水文地理,天文气象多变,玄甲军的水师虽是无敌天下,但这一战变数仍是不小。

施琅继续说道,“若能攻陷澎湖,便能全歼郑家水师,接着就是台湾本岛。尼德兰人在台湾的军政中心,就是台湾城。还在台南修建了一个坚固的军堡-赤嵌楼。郑森攻陷台湾后,也继续以台湾城为行政中心,驻扎了两万精锐郑军。而军事要塞赤嵌楼,则驻扎了一万精锐郑军,由郑森的心腹万礼驻守。”

“赤嵌楼之所以难攻,其一是因为滩浅乱石林立,巨舰难以靠近;其二赤嵌楼防御坚固,乃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军堡,若没有火炮攻打,必然损失惨重;其三、赤嵌楼有四个炮台火炮,火力能覆盖整个浅滩,炮轰登陆之敌。”

“之前郑森攻占台湾,也是仗势着人多势众,军士十倍于尼德兰人,以小型船只运输两万军士、火炮登陆,切断了赤嵌楼的水源,再围困逼降。当时赤嵌楼里只有一千余尼德兰人,根本无法与郑军抢夺水源,只能坐毙投降。而我们要攻打赤嵌楼,面对的是一万精锐郑军,其难度之大,远胜郑森攻破尼德兰人一战。”

方原望着这一条进攻路线,不得不佩服郑森果是目光如炬的将才,这一条防线简直是为方原的进犯量身定做。先以固若金汤的金门岛来消耗玄甲军的兵力,要强行攻陷金门岛,必然要付出惨重代价。若越过金门岛不战,直趋澎湖,便会面对阴晴难测的狂风巨浪。

攻占金门岛后,还要面对澎湖的郑军水师主力。若遇上狂风巨浪,郑军水师还可以在港口躲避风浪,而进攻方的玄甲军水师则会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

纵然攻占了澎湖,还有赤嵌楼的防线,玄甲军的水师优势再难发挥作用,只能迎着军堡的炮火,强攻赤嵌楼,损失必然惨重。

这一条路线一路打下去,何年何日才是个头,方原想一想都觉得头疼,问道,“老五,你有几成把握能攻占台湾?”

施琅沉默了至少有一刻钟,开口说道,“老大,海战不比陆战,是靠天吃饭,要一路攻克金门、澎湖、台湾本岛,顺利的话顶多五成把握。”

五成胜算,和赌大小没什么区别,方原又问,“需要多少时日?”

施琅想了想说,“少则半年,多则一年,若迟迟攻不下赤嵌楼,迁延一、两年也是可能的。”

方原是军务缠身,江西左良玉,山东的孙传庭都在虎视眈眈,怎么可能在广东、台湾迁延两年时日?他南下之前,本以为仗势着水师强大,应该是轻而易举能平定广东、台湾,真正到了战场才知道,现实远比设想的残酷。

他直直的盯着地图,暗自琢磨,“既然我军能想到的,熟悉台湾、金门防务的郑森肯定也心知肚明。从正规路线进攻台湾,必然迁延时日,唯一能速战速决,迅速击败郑森的法子就是不走寻常路。”

第四百零一章 兄弟妻不可欺

方原凝视着墙上的大地图已有大半个时辰,许茹端来的茶水已凉了,便令女婢再换了一杯上来,但方原还是凝神思索,一言不发。

施琅也不去打扰他的思绪,攻占台湾在施琅看来确实是困难重重,必须慎重再慎重,一旦兵败,水师遭到重创,再行平定台湾,那就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方原沉突然开口说,“老五,进攻台湾除了走金门、澎湖的南线,还有哪一条路线?”

施琅上前指着地图说,“还有就是北线,从鸡笼港登陆。台北的防线主要是鸡笼、淡水红毛城二城,也是当年佛朗机人驻守台北的军事要塞。”

所谓鸡笼城,就是现在台湾的基隆。最早修建鸡笼、淡水城的,也不是尼德兰人,而是西班牙人。西班牙人在与尼德兰人争夺台湾失败后,势力才退出了台湾岛。

施琅清楚他的想法,或许是想绕开郑军重兵把守的台南,而从台北登陆,便说道,“台湾地形多山,少平原,肥沃的平原土地大部在台南,所以军政重心是在台南。而台北多山地,纵然攻占了台北,要向南挺进,也须越过台中的崇山峻岭,那里可是住着一大群未开化的原住民。那帮人是茹毛饮血、不知礼义,根本不可教化。贸然进入他们的领地,恐怕会引发大面积的战争冲突。”

方原看一看台湾地图便知道,在农业社会,台湾最有价值的土地就是在台南的台南平原和屏东平原,而台北显然耕地太少,没有多少战略价值。

至于台东、台中,则全是原住民的地盘,分布着至少数十个原住民民族。这些原住民里有阿美、排湾、泰雅、布农、鲁凯等族系,有着一个统一的称谓,就是高山族。盘踞在台中、台东的高山族人到底有多少,根本无法统计,但估计至少也有三、四十万人之多。

这些原住民不止仇视侵占了他们平原领土的汉人,也会为了抢夺渔猎的地盘而互相攻杀,和畲族人一样,极其擅长山地作战。台湾电影《赛德克巴莱》里,对这些原住民的日常生存状态有着清晰的展现。

所以尼德兰人占领的是台南,而占领台北的西班牙人,也只是在沿海建了鸡笼、淡水二城,只与当地的汉人、来往的商人打交道,并没有深入台中、台东腹地,与这些原住民有什么交集。

郑森之所以不在台北、台中重兵布防,原因也是将这群未开化的原住民领地当作了一道天然的防线。纵然方原占领了台北,也越不过台中、台东原住民的领地。真要强行入侵,必然会和那帮原住民先打成一片,徒耗军力。

方原缓缓的说道,“老五,我们兵分两路,你从镇海卫出发,不打金门,只打澎湖,全歼郑军水师;我、施福、纳吉率军从鸡笼登陆,从台中南下。到时我们水路并进,攻打台南郑森的台湾、赤嵌二城。”

施琅听他竟然想去台北,台中,越过原住民的领地,连连摇手说,“老大,这太冒险,那边山多瘴气多,原住民又是一群没有驯化的野人,太危险了,老大千金、万金之体,根本不必去亲身涉险!”

他的关心是毋庸置疑的,但从台北南下,就可以越过郑森重兵把守的防线,直趋郑氏在台湾的军政中心台湾城。对付郑森这个优秀的军事将才,必须要出奇兵,打他个措手不及,才能迅速结束这场攻伐台湾之役。

方原拍着他的肩儿,正容说道,“那帮原住民虽不习王道,但也不是没有理智的野兽,不必太过妖魔化。他们对汉人的仇视,虽然有好勇斗狠的成分,但总体来讲,还是因汉人欺压、蔑视他们吧!只要能将岛上的汉人、原住民一视同仁的公平相待,他们有什么理由要给郑森卖命,和我军拼个你死我活?”

“这帮原住民若真的不愿归顺王道,我也还有一万善于山地作战的山地特种营,无论装备、数量都占有绝对优势。再加上那些原住民无法团结一致,纵然正面作战,也能轻松战胜这些原住民。”

他既然执意要去台北登陆,施琅再无话可说,只能再三嘱咐,千万小心,不要亲身去山地和原住民作战,以免中了埋伏。

方原又补充说,“为了防止广东走私集团铤而走险,我们再以分而治之的策略,离间他们和佛朗机人的关系。我和佛朗机商会还有几分交情,老五,你先率火炮母舰编队随我去泉州与佛朗机商会谈判。一个月后,十二月初五,我们分两路从南北两线向台北、台南进军,务必一战拿下郑森,彻底解除这个心腹大患!”

方原军令已下,连出兵的日期也约定好了,施琅只能选择执行,轰然领命,“老大,那我立刻去军营,传令水师的兄弟们立刻准备北上泉州港。”

天色已晚,许茹安排方原住在偏僻幽静的后院,还想安排两个姿容姣好的女婢给方原侍寝,却被方原一口拒绝了。他连日赶路,从南直隶赶到了镇海卫,明日还要赶回泉州港,早已累得精疲力尽,只想躺下舒舒服服的睡个好觉,哪里还有精力去和女人折腾?

夜间,方原在熟睡中突然惊醒,一个温热的身子钻进了他的被窝,入鼻的全是香喷喷的体香,明显是个女子。

方原手儿触摸到女子的肌肤,全身赤裸,只穿了一件小主腰。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许茹派来侍寝,想借机上位的女人,惊而起身,黑夜里一个翻身将女子压在身下,手脚牢牢的控制住,沉声大喝,“谁?”

许茹熟悉的声儿温柔的响起,“驸马,是我!”

方原这一惊比之前更甚,若单单只是个想给他侍寝,攀龙附凤的女人,也就罢了。上床的赫然是施琅的夫人,这就玩大了。若被施琅知晓了,他真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方原立刻放开了许茹,翻身坐在床榻,也不敢太过声张引来了他人,在黑夜里低声呵斥,“小虫子,你是不是疯了?!若施琅知晓了,那还得了?”

许茹再次扑进他怀里,柔声说道,“他去了水师军营,今夜是不会回来的。”

她突然搞出这么一桩惊天丑闻,方原是又气又恨,重重的推开她,猛地起身,拔出随身佩刀便想一刀砍了她。但知这一刀若真的砍了下去,和施琅之间的嫌隙便再难弥合。对待许茹,只能善言相劝,令她死心,不要再做出这等蠢事。

方原缓缓的收回了佩刀,搬个椅子坐在床沿,凝视着几近赤裸的许茹,耐心的劝说,“小虫子,你如今已是施夫人,便该安守妇道,不要再做荒唐之举。”

许茹赤身裸体的跪在床榻上,轻声的呜咽,“当初一见驸马就情根深种,岂止是公主?我只想随着公主侍奉驸马,是驸马非要将我嫁给施琅,我心里忘不了驸马。我没有其他非分之想,只求***愉便感君恩。”

面对她的痴情,方原是既不便发火,更不能发火,只能继续善言劝说,“小虫子,若你真是为了我好,便该立刻着衣离去。你当初孤身前去舟山基地劝说施琅,也是个知晓大义的女子,便该知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不止是你我,还有施琅的万丈深渊。”

许茹仍是哭泣不止,方原伸手替她拭了拭泪水,沉声说道,“小虫子,无论你有什么委屈,木已成舟,不可更改。等你和施琅回了江南,我会加倍的补偿你。”

许茹凝视了他一会,摇了摇头,“驸马,我什么都听你的,但不是要你的补偿。我只有一个请求,驸马能替我穿上衣服么?”

方原拾起了地上散落的襦衣、短裙,一件件给她穿上。目光、指尖不断落在她白嫩丰腴的娇躯上,还是强忍着胡思乱想,替她穿戴齐整了。

许茹扑进他怀里,轻轻抱了抱他,又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房间。

第四百零二章 威慑诸国

次日清晨,施琅从水师军营回了府,冲方原汇报,“老大,水师舰队三日后便可以出发,老大还从未见过大海的壮观,随着舰队与我一同北上吧!”

施琅的这个提议换在昨日之前,方原是十分乐意接受。但经过昨夜与小虫子的纠缠,方原心知肚明,再留在施府,还不知要惹出什么乱子。若被施琅看出了两人间神色的异常,起了疑心,那还得了?

方原强忍着参观壮丽海景的欲望,冲施琅告辞说,“老五,我要立刻赶去泉州港召见几个商会的会长,先行一步,老五你即刻赶来泉州港汇合。”

施琅显然没察觉到方原突然要离去的真实缘由,只是点了点头,“好,我还要赶去军营,就由夫人送老大一程。”

许茹盈盈的出来,却不敢与方原目光对视,令女婢端来了一个大盒交给方原,“驸马,昨日见你夜膳吃的最多就是酱鱼,我昨夜连夜赶制了十余条酱鱼,驸马带着路上吃吧!”

施琅愕然问道,“酱鱼是连夜做的?夫人怎知老大今日要离去?”

方原、许茹都是一怔,许茹轻声说道,“夫君,昨夜驸马夜膳间说过今夜要赶去泉州港的,你忘了?!”

施琅抓了抓后脑勺,实在记不起方原是否说过,估计是太过大意忘了,也就呵呵一笑,“呵呵,瞧我这记性!”

方原迟疑着要不要接受许茹的一番心意,若接受了,心里还是感觉对不住神经大条的军中汉子施琅。但若当众拒绝,则是欲盖弥彰,更露痕迹,令人怀疑。

方原犹豫了一下,还是令胡琦接过了盒子,再冲施琅夫妇拱了拱手,便率锦衣卫离去了。

许茹瞧着方原离去的背影,鼻子又是一酸,泪水忍不住划过脸颊。

施琅见她流泪,愕然问道,“夫人,你哭什么?”

许茹拭了拭泪水,柔声说道,“我想着此战过后能回江南,能再见到公主,就欢喜得想哭。”

施琅愧疚的说,“夫人花儿、水儿一样的人,本就该在江南温柔水乡享受荣华富贵,却要跟着我在军中吃苦,我对不住夫人!”

许茹见他是一片情深,成婚一、两年仍是将自己捧得和女神一样,唯恐呵护不周,感动得一下扑在他怀里,羞愧的泪水喷涌而出。

她心里的愧疚甚于施琅十倍、百倍,昨夜被情欲驱使,做出了蠢事。若非方原的坐怀不乱,令她悬崖勒马,今日她该怎么面对施琅?估计只能羞愧得投井自尽了。

方原在五日后抵达泉州港,他往返泉州港、镇海卫的时间,留在泉州港的秦展早已安排妥当了一切。

秦展的交际能力还是一等一的,端端数日间,便走遍佛朗机各国的商会,责令他们派出一个有话语权的,一起前来和方原谈判,佛郎机各国与大明的贸易,还有就是澳门的归属问题。

他甚至还完成了方原交代的秘密任务,就是将参与走私的尼德兰商会的二十条商船,价值八十万两银子的货物,连同商会的船员,尽数给扣押了。

方原这一次动作实在太大,不仅要扣押商船、货物,甚至还有归还领土的诉求,佛郎机各国都感觉到其中的威胁和紧迫感,各国的商会会长尽数同意参与今次的谈判。

因为大明与西洋诸国只存在贸易关系,而没有更深入的外交关系。这些大商会名义上是做买卖的商业组织,其实就是各国在东方的利益代言人,各国的东洋政策,必须根据这些大商会反馈的情报来制定,甚至比那些派来的使者更有话语权。

在这次重大的外交谈判前,方原先安排了一个精彩的节目,就是令施琅的火炮母舰编队在泉州港外先进行了一场海上军事演习,并邀请各国商会的人员一同在泉州港里的高楼上观看。

军事演习进行到最高潮,火炮母舰主舰的数百门火炮齐响,声势震天,整个大地都在为之颤抖,顷刻间将岸边军事演戏区里的一片山林夷为平地。

这支恐怖的火炮母舰编队在以海战自傲的佛郎机各国看来,仍是高不可攀的庞然大物。火炮母舰编队,无论是主舰的吨位、防御的铁甲、配备的火炮数量,还是战舰上海军陆战队的装备精良,都令这些佛朗机商会大惊失色,七魂不见了三魄。

之前,他们还认为万里海疆是大明屏障,否则早就能入侵大明沿海,蚕食大明领土。此时此刻见了火炮母舰编队令人瞠目结舌的火力,个个都在暗自庆幸,幸亏有万里海疆作为屏障,否则,以玄甲军水师足以打败包括海军强国尼德兰、西班牙,不列颠在内任何一国的海军。估计只能西洋诸国联合,才有可能与之一战。

方原劳神费力的搞出这一场军事演习,目的简单而明确,就是要震慑佛郎机各国,令他们收起那套还想凭借海军来占大明便宜的痴心妄想,老老实实的回到谈判桌上。

军事演习结束,一场关系到大明未来外交走向的重要谈判,终于开始了。

来回奔波的方原已累得像一条狗,将谈判的重任全交给了秦展,他只是作为一个旁听者,参与今次的谈判。

秦展依照方原的旨意,当众宣布了江南最新的对外商贸政策,佛朗机诸国,若想再与方原做买卖,附带条件只有两条。

其一,必须先归还侵占的大明领土,不愿归还的,从即日起,立刻断绝与该国的交易,并派兵前往收复。

其二,不得参与任何走私行为,查处一起,无论任何国家的商船,连货物带商船全部扣押,人员依照走私罪,按照大明律法论处。

第一条是针对葡萄牙侵占澳门而来,第二条则是针对西班牙、尼德兰人参与走私而来。唯一事不关己的,准备来讨些便宜的,是不列颠人。

葡萄牙、不列颠商会与方原还是盟友关系,葡萄牙商会的布鲁斯先开口说,“方总督,我们葡萄牙人是第一个抵达大明的,一百多年来,我们向大明输出火枪、火炮、天文等技术,替大明当打手抵御尼德兰、西班牙,每年还上交给大明官府不菲的租金,澳门本就是租借给我们的。”

方原早与泉州港的商人询问了葡萄牙租借澳门的由来。

布鲁斯的话是五分真五分假,之前葡萄牙人确实是第一个到达大明的西洋国,但他们仍是冲着劫掠来的,被大明打败了几次,便死了劫掠的心思,转而开始装乖卖萌,与大明开始了合作。

客观上来说,葡萄牙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确实是和大明一起对抗过其后到达大明的西班牙、尼德兰等国的侵扰。而且大明的火枪、火炮技术的提高,葡萄牙人的参与还是有功的,否则大明也不可能仿制出大量的火绳枪、红夷大炮。

至于澳门的租借问题,最初是葡萄牙人借口晾晒货物占用的,后来则是通过向广东布政司的官员行贿,广东官员知情不报,令葡萄牙人偷偷窃据了澳门。布鲁斯口中的‘租金’,则是向广东官员行贿的银子,朝廷没拿到半两银子。

葡萄牙人怎都算得上是方原名义上的盟友,之后侵略中国的八国联军里也没有葡萄牙。方原也不想过于为难这些本就日落西山的葡萄牙人,冲秦展使了个眼色。

第四百零四章 自古以来

尼德兰人是目前在东洋势力最强大的西洋国家。

咽喉要塞马六甲,最大的岛国巴达维亚,日本之前的海外贸易都被尼德兰人所控制。也是与玄甲军交手次数最多的老对手,在郑氏、台湾、甚至日本都有利益冲突。

方原今次直接扣押了尼德兰人的商船、货物、人员,尼德兰商会的布兰克先开了口,“方总督,之前贵我两国总归是做过买卖,有过交情的。如今台湾也归了郑氏,方总督要讨伐尽可去讨伐,为什么要扣押我国的商船、货物?”

与尼德兰人的谈判,方原令秦展暂退了下去,亲自开口说道,“尼德兰人有没有从广东走私瓷器、茶叶?之前是否有三笔枪炮换瓷器、茶叶的买卖,给广东的贪官污吏提供三千支火绳枪,五十门火炮?”

尼德兰人是不敢公开得罪方原的,无论是买卖走私的瓷器,茶叶,还是三笔军火买卖本是秘密进行,未曾想还是被方原知晓了。

布兰克只能强辩说,“我们只是做买卖,哪里知道哪些瓷器、茶叶是走私的,哪些是能公开买卖的?至于买卖枪炮,我们与方总督也买卖过军火,我们也不知不能卖给广东布政司军火啊!”

方原见布兰克开始装傻充愣,也不去和他计较,冷笑了一声说,“我们大明有谚语云,不知者无罪,之前进行过的各种买卖,本督也就不再计较了。如今,本督严正的告诉贵国,还有其他暗中和广东进行过走私瓷器、茶叶买卖的各国。”

他双目巡视了一周,逐一掠过各国商会的代表,冷冷的说道,“广东布政司公然长期走私,损公自肥;私自出借澳门,罪大恶极;勾结台湾郑森、藏匿要犯,反行毕露。本督今次前来泉州港,就是要征讨广东布政司,逮捕这些恶贯满盈的贪官污吏,以正国法。”

“诸国的商会,谁胆敢支援广东,谁就是资敌,就是干涉大明内政,侵犯大明的主权。待我军踏平广东之后,必然会发兵攻打该国在南洋所有的据点,尽数拔除,一个不留!”

“不要心存任何侥幸,我有一句大明流传千年的话儿正告诸国,犯大明者,虽远必诛!”

与广东私下有走私交易的,绝不止尼德兰一国,各国屁股上都有屎。诸国商会的代表听了方原严正的警告,都是心中一凛。

参与走私额最少的葡萄牙商会布鲁斯连忙说道,“好,我们立刻断绝与广东的贸易往来,将商船全部撤离广东,开到泉州港,只与方总督做买卖。”

不列颠商会的乔治威廉也说,“我们不列颠之前也是没建立与方总督的联系,不得已与广东做贸易。如今方总督已给予我国相应的配额,我们不列颠会立刻断绝与广东任何形式的贸易往来,撤出停留在广东的商船。”

西班牙商会的安东尼也无奈的站了出来,“只要能与方总督谈妥吕宋,还有其他生丝、丝绸贸易配额的问题,我们可以断绝与广东的来往。”

方原见他还想打太极,使拖字诀,冷声说道,“吕宋是吕宋,配额是配额,与贵国支持广东是两码事。贵国或许还未与本督打过交道,本督就重申一次,本督绝不会以主权做任何交易。”

“本督给贵国一个月斟酌的时间,到期之后若还有任何一条商船停靠在广东任何一个港口,本督就认为贵国是在对大明宣战。到时吕宋就没什么可谈的,本督会直接率水师攻打吕宋,将贵国的势力尽数驱逐。”

方原的态度是异常强硬,摆明了就是西班牙商会断绝与广东的贸易往来是吕宋谈判的前提,若没了这个前提,根本就没有谈判,两国就直接开战。

西班牙本就是欧洲海军强国,一百年来在欧洲也是横着走的国家,在今日军事演习上,见识了方原恐怖的火炮母舰编队之前,也不可能平白就被方原给威胁了。但今次军事演习给安东尼的震撼是无以复加,平心而论,若当年西班牙的无敌舰队遇上的是方原的舰队,会败得更快更惨。

在他的印象里,至少在五年前,大明水师都是寒碜得令人发笑,唯一能看上眼的只有郑氏的水师。方原这支强大得无与伦比的水师,不止是东洋第一,也冠绝西洋,乃是世界第一舰队。

安东尼叹声说道,“方总督的水师就是上帝赋予大明的恩赐,我国不会与方总督为敌,一个月内,我国就将所有商船撤离广东港口。”

西洋人的脑子就是一根筋,方原的水师如同从天而降,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完成了对西洋战舰的超越。他们理解不了其中的缘由,就只能归结到是上帝的恩赐,奇迹。

方原笑了笑,懒得去和他计较,目光落在尼德兰商会的布兰克身上,“布兰克,你我也是多年的交情,多余的话也不说了。大明有一句话是相逢一笑泯恩仇,若尼德兰愿老老实实和大明做买卖,我们还是欢迎的;若尼德兰执意要和大明对抗到底,本督不止会断绝尼德兰与大明,甚至日本国的海上商路,还会收复贵国侵占大明的巴达维亚,满剌加。”

满剌加就是明朝对马六甲的古称。

布兰克见他得寸进尺,连离了几千海里的巴达维亚、满剌加都要觊觎,满脸悻悻之色,不悦说,“巴达维亚,满剌加极少有大明商人,怎会是大明的领土?”

方原笑了笑说,“南洋,自古以来就是大明的领土,巴达维亚也是南洋诸国,自然也是大明的领土。”

他直接抛出了自古以来的理论,布兰克恼怒的说,“那满剌加不属于南洋,也与大明有关?”

方原失笑说,“永乐七年,本朝成祖皇帝命郑和册封西利八儿速喇为满剌加王。永乐九年,拜里迷苏喇继王位,亲率妻子、随从500人来大明朝贡,授赐大明属国。你们尼德兰窃据满剌加多年,眼下正该谈一谈归还满剌加的事宜。”

布兰克是彻底无语,方原最早是对台湾有领土诉求,如今尼德兰已退出了台湾,方原又提出了对吕宋的诉求。吕宋的谈判还没开始,方原又找出一堆理由要求收复巴达维亚,甚至是满剌加,简直是步步紧逼,要将尼德兰人逼上绝路。

方原见布兰克无言以对,若逼之过甚,胃口太大,怕是要引起西洋诸国的同仇敌忾,至少眼前是没精力与诸国开战,便开始以退为进,“不过,领土纷争由来已久,而西洋诸国又是大明的朋友,本督可以与诸国谈一谈共同开发,共同利用南洋,巴达维亚,满剌加。是战是和,一言而决。”

尼德兰舰队被方原重创,早已无力在台湾海域与方原争雄,唯一的法子只能是将防线后撤至吕宋、巴达维亚、满剌加一线,再与方原对峙,寸土必争。

布兰克无奈的苦笑说,“好,我们尼德兰商会的商船即刻退出广东港口,断绝与广东的一切往来。”

最后的尼德兰人也服了软,方原孤立广东的计划便算是成功了九成,可以无后顾之忧的讨伐台湾了。

方原是心情大好,起身举杯大笑,“本督希望南洋不再是战争之洋,而是和平之洋,友谊之洋,哈哈!举杯,饮尽!”

诸国商会的代表齐齐起身,与方原共饮了这杯‘友谊之酒’。

第四百零四章 自古以来

尼德兰人是目前在东洋势力最强大的西洋国家。

咽喉要塞马六甲,最大的岛国巴达维亚,日本之前的海外贸易都被尼德兰人所控制。也是与玄甲军交手次数最多的老对手,在郑氏、台湾、甚至日本都有利益冲突。

方原今次直接扣押了尼德兰人的商船、货物、人员,尼德兰商会的布兰克先开了口,“方总督,之前贵我两国总归是做过买卖,有过交情的。如今台湾也归了郑氏,方总督要讨伐尽可去讨伐,为什么要扣押我国的商船、货物?”

与尼德兰人的谈判,方原令秦展暂退了下去,亲自开口说道,“尼德兰人有没有从广东走私瓷器、茶叶?之前是否有三笔枪炮换瓷器、茶叶的买卖,给广东的贪官污吏提供三千支火绳枪,五十门火炮?”

尼德兰人是不敢公开得罪方原的,无论是买卖走私的瓷器,茶叶,还是三笔军火买卖本是秘密进行,未曾想还是被方原知晓了。

布兰克只能强辩说,“我们只是做买卖,哪里知道哪些瓷器、茶叶是走私的,哪些是能公开买卖的?至于买卖枪炮,我们与方总督也买卖过军火,我们也不知不能卖给广东布政司军火啊!”

方原见布兰克开始装傻充愣,也不去和他计较,冷笑了一声说,“我们大明有谚语云,不知者无罪,之前进行过的各种买卖,本督也就不再计较了。如今,本督严正的告诉贵国,还有其他暗中和广东进行过走私瓷器、茶叶买卖的各国。”

他双目巡视了一周,逐一掠过各国商会的代表,冷冷的说道,“广东布政司公然长期走私,损公自肥;私自出借澳门,罪大恶极;勾结台湾郑森、藏匿要犯,反行毕露。本督今次前来泉州港,就是要征讨广东布政司,逮捕这些恶贯满盈的贪官污吏,以正国法。”

“诸国的商会,谁胆敢支援广东,谁就是资敌,就是干涉大明内政,侵犯大明的主权。待我军踏平广东之后,必然会发兵攻打该国在南洋所有的据点,尽数拔除,一个不留!”

“不要心存任何侥幸,我有一句大明流传千年的话儿正告诸国,犯大明者,虽远必诛!”

与广东私下有走私交易的,绝不止尼德兰一国,各国屁股上都有屎。诸国商会的代表听了方原严正的警告,都是心中一凛。

参与走私额最少的葡萄牙商会布鲁斯连忙说道,“好,我们立刻断绝与广东的贸易往来,将商船全部撤离广东,开到泉州港,只与方总督做买卖。”

不列颠商会的乔治威廉也说,“我们不列颠之前也是没建立与方总督的联系,不得已与广东做贸易。如今方总督已给予我国相应的配额,我们不列颠会立刻断绝与广东任何形式的贸易往来,撤出停留在广东的商船。”

西班牙商会的安东尼也无奈的站了出来,“只要能与方总督谈妥吕宋,还有其他生丝、丝绸贸易配额的问题,我们可以断绝与广东的来往。”

方原见他还想打太极,使拖字诀,冷声说道,“吕宋是吕宋,配额是配额,与贵国支持广东是两码事。贵国或许还未与本督打过交道,本督就重申一次,本督绝不会以主权做任何交易。”

“本督给贵国一个月斟酌的时间,到期之后若还有任何一条商船停靠在广东任何一个港口,本督就认为贵国是在对大明宣战。到时吕宋就没什么可谈的,本督会直接率水师攻打吕宋,将贵国的势力尽数驱逐。”

方原的态度是异常强硬,摆明了就是西班牙商会断绝与广东的贸易往来是吕宋谈判的前提,若没了这个前提,根本就没有谈判,两国就直接开战。

西班牙本就是欧洲海军强国,一百年来在欧洲也是横着走的国家,在今日军事演习上,见识了方原恐怖的火炮母舰编队之前,也不可能平白就被方原给威胁了。但今次军事演习给安东尼的震撼是无以复加,平心而论,若当年西班牙的无敌舰队遇上的是方原的舰队,会败得更快更惨。

在他的印象里,至少在五年前,大明水师都是寒碜得令人发笑,唯一能看上眼的只有郑氏的水师。方原这支强大得无与伦比的水师,不止是东洋第一,也冠绝西洋,乃是世界第一舰队。

安东尼叹声说道,“方总督的水师就是上帝赋予大明的恩赐,我国不会与方总督为敌,一个月内,我国就将所有商船撤离广东港口。”

西洋人的脑子就是一根筋,方原的水师如同从天而降,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完成了对西洋战舰的超越。他们理解不了其中的缘由,就只能归结到是上帝的恩赐,奇迹。

方原笑了笑,懒得去和他计较,目光落在尼德兰商会的布兰克身上,“布兰克,你我也是多年的交情,多余的话也不说了。大明有一句话是相逢一笑泯恩仇,若尼德兰愿老老实实和大明做买卖,我们还是欢迎的;若尼德兰执意要和大明对抗到底,本督不止会断绝尼德兰与大明,甚至日本国的海上商路,还会收复贵国侵占大明的巴达维亚,满剌加。”

满剌加就是明朝对马六甲的古称。

布兰克见他得寸进尺,连离了几千海里的巴达维亚、满剌加都要觊觎,满脸悻悻之色,不悦说,“巴达维亚,满剌加极少有大明商人,怎会是大明的领土?”

方原笑了笑说,“南洋,自古以来就是大明的领土,巴达维亚也是南洋诸国,自然也是大明的领土。”

他直接抛出了自古以来的理论,布兰克恼怒的说,“那满剌加不属于南洋,也与大明有关?”

方原失笑说,“永乐七年,本朝成祖皇帝命郑和册封西利八儿速喇为满剌加王。永乐九年,拜里迷苏喇继王位,亲率妻子、随从500人来大明朝贡,授赐大明属国。你们尼德兰窃据满剌加多年,眼下正该谈一谈归还满剌加的事宜。”

布兰克是彻底无语,方原最早是对台湾有领土诉求,如今尼德兰已退出了台湾,方原又提出了对吕宋的诉求。吕宋的谈判还没开始,方原又找出一堆理由要求收复巴达维亚,甚至是满剌加,简直是步步紧逼,要将尼德兰人逼上绝路。

方原见布兰克无言以对,若逼之过甚,胃口太大,怕是要引起西洋诸国的同仇敌忾,至少眼前是没精力与诸国开战,便开始以退为进,“不过,领土纷争由来已久,而西洋诸国又是大明的朋友,本督可以与诸国谈一谈共同开发,共同利用南洋,巴达维亚,满剌加。是战是和,一言而决。”

尼德兰舰队被方原重创,早已无力在台湾海域与方原争雄,唯一的法子只能是将防线后撤至吕宋、巴达维亚、满剌加一线,再与方原对峙,寸土必争。

布兰克无奈的苦笑说,“好,我们尼德兰商会的商船即刻退出广东港口,断绝与广东的一切往来。”

最后的尼德兰人也服了软,方原孤立广东的计划便算是成功了九成,可以无后顾之忧的讨伐台湾了。

方原是心情大好,起身举杯大笑,“本督希望南洋不再是战争之洋,而是和平之洋,友谊之洋,哈哈!举杯,饮尽!”

诸国商会的代表齐齐起身,与方原共饮了这杯‘友谊之酒’。

第四百零五章 登陆基隆

谈判大会结束,各国商会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希望登舰观摩一下方原打造的庞然巨舰-火炮母舰。

火炮母舰就在那里,不令他们观看,也保不了什么秘密。至于真正令巨舰在狂风巨浪里屹立不倒的核心技术,就是从淘宝购买的复合钢材,涂料,这些跨时代产品,西洋诸国仿制也是仿制不来的。

方原令秦展、施琅二人带着诸国商会的代表参观了火炮母舰,并严令他二人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能透露。

趁着众人参观火炮母舰,还有签订契约的两日时间,方原偷闲在府邸里呼呼大睡了两日,养足了精神。

第三日,谈判大会结束,各国商会也陆续散了,施琅便率火炮母舰编队返回了镇海卫,做着出征澎湖岛的最后准备。

绕过金门直接攻打澎湖,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一次军事冒险。一旦遇上大风大浪,攻之不克,则很难全身而退。

施琅与方原商议后,还是决定调集五千玄甲军士,汇合一部分水师战舰,攻陷金门沿海的港口,作为中转休整的据点,然后再攻打澎湖的刘国轩水师,进可攻退可守。

方原则率福建总兵冯廷,山地特种营统领纳吉,还有水师副统领施福,在泉州港整军备战。

到了约定的出兵时日,方原这一支一百五十艘战舰,五百艘运兵船组成的舰队往台北的鸡笼港进军。

途中遭遇了小型的风浪,虽小有颠簸却是有惊无险,在五日后平安的抵达了台北的鸡笼港。

郑森攻占鸡笼港的时间还不足两月,只是赶走了在台南台湾城、赤嵌城的尼德兰驻军,然后逐步稳固台南的局面,并无暇顾忌台北的鸡笼、淡水二城。

如今的鸡笼港,仍是由一支两百人的尼德兰军队,还有三艘大型快船驻守。方原的庞大水师舰队刚刚出现在鸡笼港的侦查视野内,尼德兰人一看铺天盖地而来的水师,也分不清是不是郑家水师,自知强行抵御,必然全军覆没,白白牺牲,便直接在三艘大型快船上挂起了降旗,表示降服顺从。

方原也下令不要炮击尼德兰快船,而是派出施福的军舰先行登岸。为了避免触怒前来攻打的敌人,鸡笼港的炮台一炮未发,施福顺利的收编了三支军舰,还有军港的一百个尼德兰军人,十门火炮。

一切顺利后,方原这才随后登岸,令施福将一百个尼德兰军人押了上来,先是告知了诸人,之前在泉州港已与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会达成了协议,尼德兰人的势力必须退出广东、台湾。

而且方原是优待俘虏,愿意离去的,他会安排运兵船送至泉州港,交给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会接收,但快船、火炮,所有物资必须尽数没收。

尼德兰占领台湾已有二、三十年,部分军士早在当地安了家。再加上愿意来东洋冒险的,基本都是尼德兰的亡命徒,混混,还有囚犯。这些人纵然回到尼德兰本土,也是没有生存条件的,只会不断被派往不同的海外殖民地。

与其不断的颠沛流离的去不同的殖民地,还不如老老实实留在早已生活了十几二十年的台湾,过一些安定的生活。

施福逐一询问了众人的想法,一百个尼德兰军士里,愿意继续留在台湾岛的,有五十七人,想回泉州港去的,有四十八人。

方原令施福将愿意回泉州港的军士单独看押,招来了愿意归顺留在台湾岛的五十七人,下令他们前去鸡笼城劝降城内的尼德兰守军开门投降。投降条件、待遇比照鸡笼港的标准。

三日后,鸡笼城的守军回话,因为自西班牙修建鸡笼城开始,到尼德兰人接管鸡笼城,经营了鸡笼城至少几十年。尼德兰人在鸡笼城里积累了大量的财物,之前仓促撤离,也来不及尽数转移,便留下了堆积如山的物资在鸡笼城。

只要方原允许他们带走财物,就愿意开门投降,离开台湾岛。

方原是不会被轻易忽悠的,所谓财物,这个范围可就大了。整个鸡笼城的钱财,物资,都可以算是财物。想将鸡笼城搬空,留给方原个空城,那是没门。

方原直接拒绝了这个条件,只提出一个投降条件,那就是鸡笼城两日内决定投降还是抵抗。若不战而降,但凡投降之人,每人可以分发五十两银子离去。若鸡笼城开炮一声,便视为宣战抵抗,战后全部发配为苦役,终生不得回国。

投降有银子发,抵抗要发配为奴,这些尼德兰军士又不是傻子,在这种敌我悬殊的情况下,谁还会去抵抗?至于丢失的银子、物资,回国去也是要上交的,与他们半毛钱关系没有,何必为了不属于自己的财物,去打打杀杀。

两日后,鸡笼城的尼德兰军士尽数放下武器,出城投降,方原的三万大军也兵不血刃的开进了鸡笼城。

顺利的进入鸡笼城后,方原立刻将愿意留在台湾岛的九十五个尼德兰军士编进了玄甲军,作为向导。余下的愿意离开的一百零三人,每人发了五十两银子,交给他们两艘运兵船,令他们立刻离去。

至于途中会不会遭遇风浪,能不能顺利的回到泉州港,不是方原所能负责的,全看他们的运气。

送走了所有的尼德兰人,方原令所有军士在鸡笼城里稍作休整,做了三件当务之急的事。

其一,就是令军中说闽南语的军士在鸡笼城安民,阐明方原此行攻打台湾,只是针对台南的郑氏,与百姓无关。鸡笼城的百姓大部分是大明人士,说的是闽南语,令说闽南语的军士安民是事半功倍。

其二,派冯廷清点鸡笼城里的所有银子、军备物资,尤其是火药、铅弹。之前因航海行军,为了尽可能多的装载军士,随军携带的火药并不充足。只能希望在鸡笼城里有所补充,否则便只能安排运兵船再回泉州港运送火药前来。

其三,派人招降淡水城的尼德兰驻军。淡水城位于现今的台北,也是台北第二重要的军城。

其三,就是招来城内前来做硫磺、鹿皮生意的台湾原住民,还有本地的商人,投降的尼德兰军士,令他们汇集台中、台东各大原住民民族,生番部落的情报。然后根据汇集的情报,逐一派人到各大族落,还有生番部落传话,令这些族落族长,部落头领全部到鸡笼城开会。方原要向他们宣布,如今治理台湾的政策。

若胆敢抗拒不来,之后又阻扰玄甲军路过台中、台东的族落、生番部落,方原会全力支持其敌对的部落,进行族灭政策。

经过两日两夜的研究,方原一共向台中、台东各部落派出了一百个传话使者,责令这些部落的族长、首领一个月后在鸡笼城召开台湾有史以来最重要的部落大会。

第四百零六章 收买人心

一个月间,方原的玄甲军驻扎在鸡笼城,既不劫掠也不扰民,粮食也是一船一船从泉州港运输而来。

玄甲军的军纪比之前的西班牙人,尼德兰人要好上百倍,之前本还是惊慌躲避的城中商人,百姓,还有原住民经过半个月的了解,也渐渐的放了心,愿意与方原做买卖交易。

方原拿出的是真金白银,买卖本地人的粮食以解决军需的不足。因能在本地得到补充,头疼的军粮问题是逐渐缓解。

冯廷在鸡笼城里一共搜出了八万两没来得及运走的银子,火药、铅弹等军需物资不计其数。之前尼德兰人撤走前,先搬走的是值钱的金银,各类兽皮,将搬不走的火药、铅弹全留在了鸡笼城。

这是正中方原的下怀,令冯廷去试验一下这些火药、铅弹,大部分还是能用,这下就解决了玄甲军的军备物资的问题。

郑森曾派使者从海路北上前来接管淡水、鸡笼二城,也向位于西北沿海的淡水城开出了投降条件,就是责令尼德兰人无条件离开,交出淡水城。

恰逢方原的使者也到了淡水城,开出的投降条件和鸡笼城的一样,每人领五十两银子,然后送回泉州港。

淡水城的尼德兰驻扎权衡了双方的条件,投降了郑森是双手空空,而投降方原有银子拿。这些军士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取舍,直接将郑家派来的使者押送到方原的军营,向方原投了降。

郑森得到这个军情,本想趁着方原立足不稳,派刘国轩的澎湖水师北上,切断方原的后援路线。但澎湖方向却传来紧急军情,施琅的庞大舰队已抵达金门港口,放弃了金门岛不打,准备直接攻打澎湖岛。

施琅的水师大军压境刘国轩的澎湖水师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哪里还敢北上去和方原的舰队决战?

郑森摸不清方原在台北的舰队数量,还以为方原这一路乃是虚应故事,孤注一掷的派出仅存留守台湾本岛的五十艘战舰北上攻打淡水、鸡笼二港的港口,企图切断方原的海上补给线,彻底将方原登陆的军士困死在岛上。

郑军五十艘战舰组成的舰队立刻北上,在攻打淡水城时,施福率领驻扎在鸡笼城的水师从侧翼袭击了这支水师舰队。双方舰队的吨位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郑军水师一战而溃,被击沉了三十八艘。仅存的十艘战舰吓得扭头就逃,回台湾城去向郑森汇报。

郑森得到水师战败的消息,一听方原登陆台北的水师至少有一,两百艘之多,而且还没有那支可怕的火炮母舰编队,不由得深吸口冷气。他这才深深的意识到,玄甲军水师的强大,足以南北两线开战,而郑军眼下的水师单是应付一线已是捉衿见肘。

这种国力上的悬殊,令他生出些些的畏惧之心,或许被困死在岛上的,不是方原,而正是他这支残余的郑军。

郑森不愧是一代枭雄,在经过短暂的震慑之后,立刻将恐惧抛在脑后,作出了本岛防御的战略部署。

单凭郑军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击退方原登陆的玄甲军南下的,唯一求生的法子,就是发动岛上的原住民并肩作战,共同抵御方原入侵。

郑森召来了台南已表示归顺,在台中、台东势力最强大的阿美、排湾二族首领,在台湾城举行了军事会议。

他先是利用原住民对外来势力的一无所知,连恐吓带吓唬的向二族首领告知一支比佛朗机红毛更可怕的侵略者已在台北登陆。这支侵略者会杀尽所有岛上的原住民,将汉人迁来本岛。

二族族长吓得是面无血色,佛朗机红毛的战力已令他们望而生畏,只敢躲在高山里,靠着买卖硫磺、兽皮为生。若再来一支比佛朗机红毛更可怕的侵略者,还打着杀死原住民的口号,这日子还怎么过?

郑森见吓唬住这些没什么见识的原住民,沉声说,“这支侵略者乃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可以和你们并肩作战,将他们赶出台湾岛。”

二族族长也不是傻子,对他们来说,谁来统治他们也是在大山里,大不了继续往大山深处逃跑,谁还会追到了无人烟的深山老林来杀死他们?

郑森看出了二族族长的犹豫,又仿效方原之前在福建玩的那一招空手套白狼,向二族族长承诺说,“台湾初定,若我们能共同赶走侵略者,我会将屏东平原的沃野分封给你二族。你们二族族人战后便可走出高山,在平原生活。”

这个条件对二族族长算是相当的诱人,能在富庶的平原生存,谁愿意去钻蛇虫鼠蚁出没的深山老林?何况阿美族的人口有九万,而排湾族人口有七万,深山的渔猎生活已不足以支撑二族庞大的人口,所以之前时常为了山林的猎场,还有东部沿海的渔场,与泰雅等族发生战争,死伤无数。

唯一能解决二族族人生计的法子,就是告别物资缺乏的高山,搬到肥沃的平原,采用农耕民族的生活方式。之前无论是汉人统治,还是佛朗机红毛,二族都没能捞到半点平原的土地。

眼下郑森开出的这个条件,可说是正中二族下怀,便应允了与郑森联军抵御侵略者的方案。

既然阿美、排湾二族愿意并肩作战,郑森就可以将防线布置在台中的山林之间,狙击方原。

郑森派出之前从福建跟随他到此的蛮族雇佣军北上,和阿美、排湾二族参战的军士在台中的山林间布防,务必狙击方原南下的大军进入无险可守的台南平原。

台中的这一条防线可说是台湾城最后的屏障,一旦这一条防线被突破,方原的玄甲军进入台南平原,一日之间便能抵达郑家军政中心-台湾城下。以玄甲军火炮的强大威力,区区一个台湾城绝扛不住多久,便万事皆休。

郑森召来了蛮族雇佣军的头领盘狄,捉着他手儿,叹声说道,“台中盆地乃是台南平原最后一道防线,万万不能有失,郑家一门的兴衰就全交到你手中了。”

他令属下抬出了一大箱银子,交到盘狄面前,“郑家仅存的二十万两银子,这里是五万两银子,给你了吧!”

盘姓本是畲族四大姓之一,自盘氏一族的青壮跟随郑森逃亡之后,福建官府已将福建境内盘氏族里的老弱病残,还有女子尽数逮捕,交由其他三姓来瓜分、统治。

盘狄半跪在地,挥着畲刀直接切下了左手的小指,顿时血流如注。

盘狄强忍着断指的剧烈疼痛,向郑森盟誓道,“我盘氏已无家可归,今次一战,一万盘族的勇士誓与郑总兵共存亡!”

郑森躬身与他行礼,连忙令医士给他包扎。

待包扎之后,郑森又交代说,“之前攻灭台南几个不驯服的小族,族里的两千女子已被尽数关在台湾城。三日后兄弟们再出征台中,这两日间,兄弟们先快活快活吧!”

郑森此举就是用这些被灭族的原住民女人给即将出征的盘氏一万青壮劳军壮行了。

第四百零七章 孤注一掷

盘狄领命而去,郑森坐在总督府大堂上,默然看着盘狄远去的背影。盘狄这一支雇佣军已是台湾城所能派出最大的一支人马,如今的台湾城里只剩下五千近卫虎贲。

若能有一年喘息的机会,郑森便可以打造一支至少十万人的郑军,但方原并没有给他这个喘息的机会,平定了南直隶后,又千里迢迢的追上门来穷追猛打,可见对他的重视,务必要趁他立足未稳之时,解决两人之间数年的纠缠。

“慢着!”

郑森突然站起身来,自言自语的说,“方原既然初来乍到,对台北的地形必然不熟,若是我军突然倾巢而出,大举北上偷袭......”

他立刻派人召来了驻守赤嵌楼的心腹-万礼,还有父亲的好友,何斌。

万礼曾是活跃于福建、广东之间的一支与官府作对的流寇,本名张礼,后这支流寇军改为万家军,人人以‘万’为姓,取万众一心之意,便改名为万礼。在郑森撤离福建,抵达金门时,在周全斌的引荐下,率五千流寇前来投降郑森。在郑森走投无路之时还愿率众来归,郑森立刻引为亲信,并令他的三千流寇,再分派给他七千郑军,共同驻守台南最要紧的要塞,赤嵌城。

何斌之前与郑芝龙同在日本经商,后又到了台湾岛在做生意,深得尼德兰人的信任,对台湾岛的民风地形是了如指掌。他能短时间内顺利的赶走尼德兰人,何斌暗中的联络相助是功不可没。

两日后,万礼、何斌来台湾城拜见了郑森,郑森也不拐弯抹角,直言要万礼从赤嵌城抽调九千郑军,再加上台湾城的四千近卫虎贲,由何斌作为向导,北上与盘狄的一万雇佣军汇合后,分两路攻打台北的鸡笼、淡水二城,务必要趁方原立足未稳,给予方原重创,将玄甲军赶下大海。

他这一次军事行动几乎将台湾、赤嵌二城的军士抽调一空,再加上盘狄的一万雇佣军,已是郑军在台湾岛上所有的本钱。

万礼、何斌二人面面相觑,何斌迟疑的问,“贤侄啊!此战若胜则可,若败,恐我军再无一战之力啊!”

郑森本就是个好赌成性,无论是冒险攻占台湾,还是历史上北上直接去端南京城,都是典型的军事冒险。这一铺,他确实是押上郑军所有的赌注,直接和方原梭哈。

郑森沉声说道,“我军水师不如方原,陆军也不如方原,唯一的法子,就是出奇制胜,趁着方原在搞什么原住民大会,给予他重重的一击!你二人都想不到,我军敢全线出击,方原也想不到,此战必胜!”

以郑森在军中绝对的威望,二人反驳也是徒劳,只能选择服从。

郑森将帅印直接给了这一战的总指挥官万礼,并冲着他一下跪在地,双目含泪的说,“郑家的生死存亡,全系于万统领一人了!”

万礼见他竟然下跪,感动得与他对面而跪,深深的一拜,连磕了三个头,“郑氏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相报,这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三日后,万礼、何斌二人率着一支一万五千人的军队北上,两军最后的决战,终于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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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美、排湾二族的族长一回到族内,便接到了方原要求去参加在鸡笼城举行原住民大会的邀请。

二族族长虽然没见过方原长什么样儿,但也不是傻子,岂会凭着郑森的一面之词就押上全族的性命,去和方原血战?

二族族长一碰头商议,便决定先去参加原住民大会,探一探方原的实力,还有口风,看方原能不能开出比郑森更好的条件,再行决定二族是投向郑森,还是方原。

一个月后,原住民大会在鸡笼城举行。

台湾本岛上有一百二十三个高山族系,参与这次鸡笼城原住民大会的,有一百一十二个,还有十一个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并未与会。

本岛最大的阿美、排湾、泰雅三族都参加了,这三族的人口加一起至少有二十万,可说是占了大半壁江山,余下的些些小族来或是不来,也不影响大局了。

随着这些族长前来的,还有各族派来护卫的青壮。这些青壮虽个个身子骨强壮结实,但武器还是以长矛,自制的弓箭为主。火炮是不可能有的,火枪也是尼德兰、西班牙人传入的,是最老的火绳枪,而且装备量十分稀少,如同大族阿美、排湾、泰雅或许装备了百支左右,其他只有两、三千人的小族,如赛夏族,就只有十来支。

在方原看来,这些原住民的军备是十分简陋的,而且各个部落极为分散,若能组织成联军,依仗着地形或许还可一战。但若各自为战,则完全不足惧。

方原令纳吉清点了各族派来护卫的战士,共有五千人左右,便令各族在城外的空地,各自依照人数多少选地驻扎。

方原麾下的三万军士分成了两队,一队由冯廷率领一万玄甲军军士在淡水城驻守,防备台南的郑军。而留守鸡笼城的,则是一万山地特种营,一万玄甲军士。

值此盛会,方原令两万军士全副武装的在城外列阵,既令此次大会显得隆重,更是向诸族的原住民展示军威。

玄甲军的火炮、火枪数量比之前的佛朗机红毛更为庞大,还有两千特战军军士身着整齐划一的防爆装备,余下的也是全身铠甲,武装到了牙齿。在这些原住民生番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战胜的存在,在气势上就软了下来。

大会开始,方原安排了各族族长、头领不分贵贱的围坐成了一个环形的阵型,表明方原对诸族一视同仁,不分贵贱轻重的态度。

这种安排,一些小族的族长自然是与有荣焉,但阿美、泰雅、排湾三族的族长显然非常不满,令他们和这些一巴掌就能拍死的小族族长坐一起,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方原在主席的安排,他们不敢违抗,但随行部社青壮的站位,就可以分个尊卑高下了。

阿美族族长阿里诺直接令族人将其他小族所占的地盘给驱逐得更远,以示尊卑有别。这些小族哪里敢去惹有十来万‘庞大人口’的阿美族,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躲得远远的。

阿美族开了个头,泰雅族族长雅吉、排湾族族长巴莱也就有样学样,直接族内的勇士也站到前面,围坐在主席四周的全成了三族的人。

三大族族长带头的闹腾,再加上一些平日里本就仇怨的部社,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直接举起砍刀就开始叫嚷了起来,甚至还有十来个人当众火并了起来,砍伤了十余人,砍死了一人。

双方部族一见死了人,立刻抽出火枪、弓箭对峙,剑拔弩张。

坐在主位上的方原冷冷看着这些乌合之众的原住民,当着他的面还敢抽刀出来火并的,是前所未见。

他立刻冲胡琦使了个眼色,胡琦喝令三百锦衣卫冲天上直接鸣枪示警。

“噼噼啪啪!”

一阵整齐枪声穿入云霄,立刻震慑了还在闹腾的诸族。胡琦立刻率一百锦衣卫近前,将互有仇怨的诸族部社给安排在了相隔较远的地儿。隔了几十个部族,他们也无法再继续闹腾。

方原早在城头安放了两个大喇叭,对着话筒朗声宣布,原住民大会正式开始。

第四百零八章 原住民大会

和一百多个族的原住民开大会,最头疼的还不是他们的开会纪律,而是彼此间语言的不通。

在台湾,所有部族加一起,至少有三十种语言,要令这些都能听懂方原想准确表达的意思,就是件很麻烦的事儿。

但所幸这三十种语言,可以分为两大语系,分别是泰雅语系,排湾语系。同一语系下,若是说的纯正的泰雅语、排湾语,语速再慢一些的话,大部分的部族也能听懂了。至于少部分还是听不懂的,就只能单独再开小灶。

因为语言沟通的问题,方原特地找来了五、六个精通泰雅语、排湾语的本地汉人,尼德兰人作为今次大会的翻译,站在方原的身后。

因为这些原住民基本处于半开化的状态,太深奥,太拗口的话,方原也就不多说了,连客套的开场白也全免了,直接进入正题。

方原选择了先发糖再提要求的策略,以免这些一根肠子的原住民一起哄全跑了。

方原这一个月来已做了充足的功课,主要的优惠政策有三条,条条都是有针对性的。

第一项是针对台湾中央山脉以西,以泰雅族为主的四五十个靠海吃海,靠对外贸易过日子的部族。主要措施就是免商税、提高台湾土特产硫磺、兽皮的收购价,降低卖来台湾岛各类商品的价格。之前台湾对外的贸易,基本都控制在尼德兰、西班牙人手中。

尼德兰、西班牙在台湾贸易的目的是从台湾的贸易里获取巨额利润,所以对收购台湾的土特产是卖力的压价,而卖到台湾的日用品,是大肆的太高价钱,从中赚取大额的差价。

方原收归台湾的目的,将台湾打造成南洋舰队的海军基地,作为出征南洋的跳板。所以商业方面的考虑倒也不是最重要的,台湾的稳定,各部社的服从,对军事基地各种劳力,资源的稳定供应,是最首先考虑的因素。他可以放弃贸易的巨额利润,全部让利给那些原住民,只要收回商品、运输成本,腾出商人必要的利润,维持海军基地的日用品用度就行。少赚钱,甚至不赚钱都无所谓。

他这个政策一宣布,就直接将原先的买**率降低了一倍。纵然是郑氏来统治,也是要榨取台湾大量的资源,对外贸易赚取大量利润来招募、养护军队,绝不可能比方原免商税,降低物价的政策来得更优惠。

这种做买卖的利弊,就是原始社会的人也知道,更能分得清谁是来扒皮喝血,谁是真正对他们好。

方原抛出的第一个互萝卜,泰雅族族长雅吉听了是大声叫好,他部族随行前来的青壮杂乱的挥舞着开山刀,大声的欢呼不止。

第二项优惠的政策,就是针对居住在屏东平原,以排湾族为主的三、四个部族。

方原会将尼德兰,郑氏抢去的土地收归官府所有,招募原住民来种植,田赋比照北方的田赋标准,什抽一的税率。由官府提供农具、耕牛,教化这些原住民该怎么农耕种植,逐渐将他们高山狩猎的生活方式,转变成平原农耕的生活方式。

台湾的气候,农业种植至少可以一年两熟,在尼德兰人统治时期,是采取没粮食就抢的策略,根本没有任何法纪。就是郑森给出的条件,也是比照南直隶的田赋标准,两成以上的田赋。

郑森倒也不是不知收买人心的重要,但他需要靠台湾的粮食来养十万以上的大军,保持台湾的独立性,所以不能不收取这么高的田赋。

而方原根本不指望台湾能给玄甲军提供多少粮食,只要上缴的田赋能供养南洋舰队海军基地的用度就行。以他的估计,这个海军基地驻扎水师一万人,陆军一万人,连同军中服役的杂役,总共不到三万人。方原养军的压力比郑森要轻了三倍,田赋自然有更大的让利空间。

这些在屏东平原生存的排湾族等族是心知肚明,两相比较下显然是方原的收税政策对他们更为有利。

二十来个小部族响起了稀稀拉拉的叫喊声,屏东平原的大族排湾族却是一言不发。

排湾族族长巴莱起身说道,“郑氏愿将屏东平原的土地全分给我们,而不是官府所有。我们可以交田赋,但屏东平原的土地必须是排湾族的。”

方原听了是微微一怔,他是精通这些利益分配的玄机。他的政策有个最大的疏漏,就是没有顾及最大部族排湾族的利益。郑森开出的条件是将屏东平原的土地分给排湾族,而不是官府所有。在郑氏的制度下,排湾族虽然被郑氏剥削,欺压,但因为有土地控制权,可以将这种剥削转嫁给其他小的部族,转向欺压他们。

排湾族宁可选择这种逐级转嫁剥削的模式,也不想选择方原对所有部族一视同仁的模式。

方原令翻译人员向排湾族传达了想法,土地公有乃是他治理台湾的主要政策,必须严格遵守。

这话一出口,排湾族族长巴莱的脸色一下阴沉了下来,其他屏东的小族是暗自欣喜,但恐惧排湾族的势力,只能默不作声。

方原继续宣布第三项优惠政策是针对以阿美族为主的居住在中央山脉里,还有中央山脉以东的台东地区的部族。

支拨一百万两银子来打造台湾,其中五十万两银子用来修建海军基地,五十万两银子用于在台南平原进行学堂、医馆,还有住宅的修建,提高当地的住宿、医疗、教育水平。所有居住在中央山脉深山老林的部族都可以搬到台南平原来居住。

这一措施自然是小族热烈的响应,而大族,得到郑森承诺,可以分配台南平原土地的阿美族是相当的不满。

方原要从台北南下,需要经过的是台西,泰雅、赛夏等族的领地,与台中山脉、台东的阿美族,台南屏东的排湾族无关。只要泰雅族应允借道,阿美族、排湾族要恼怒,也就随他们去吧!一切等征服了郑森,再来和他们慢慢计较。

方原公布了优惠政策,又阐明了两个最基本治理台湾的方针。

其一,从方原统治台湾之日起,各族,无论人数多寡、地盘大小一律平等,一视同仁;

其二,严禁部族间私斗,一经发现,必须按律论处;

其三,各部落渔猎势力范围的划分,必须在官府备案,由官府统一划定,严禁私下抢夺势力范围。

方原的三项政策态度十分的明确,就是抑制大族对小族的欺压,偏向为小族做主。

听明白方原政策的各小族是齐声叫喊,犹如人猿泰山叫声的声音是此起彼伏。

本岛的三大族里,泰雅族虽然也有限制,但总归是比之前得到了更多的实惠,还算支持方原的政策。

其他的阿美、排湾二族的利益是完全受损,两个族长目光一对视,几乎同时做出了判断,跟随方原远不如跟随郑森有利,必须要联合郑森将方原赶出台湾岛!

方原刚刚宣布了政策,喧哗声四起。人群里一阵耸动,满身浴血的冯廷已冲到了方原面前,跪倒在地,“方总督,淡水城遭到郑军的突袭,失,失守了!”

第四百零九章 偷袭鸡笼

淡水城驻扎了一万训练有素的玄甲军士,若连淡水城失守了,主将冯廷都负伤而回,可见战况的激烈,郑军来袭的军队绝不在少数。

方原惊而起身问道,“战况如何?”

冯廷慌忙的败报,“淡水城军士战死三千,撤退的途中又被追击,损失了三千军士,逃回的军士约四千有余。”

一万军士损失了六千,只余下残兵五千。冯廷这一战可说是惨败而回,论罪当斩。

今次登陆鸡笼城的军队本就只有三万人,还未踏出台北境内,就损失了六千,五分之一的兵力,方原气得是怒不可遏,强忍着怒火说,“郑军有多少人来袭?”

冯廷埋头说道,“至少两、三万人啊!”

方原微微一怔,据之前的情报,郑森在台湾本岛也就两、三万人的军士,能攻破精锐玄甲军士把守的淡水城,这两、三万人的战力必然不弱,不是新招的新兵。

方原猛地一震,顿时恍然,以郑森喜好冒险的性子,这次郑军是倾巢而出,与自己梭哈来了。再换句话说,郑军倾巢而出的目标绝不止是淡水城,而是,鸡笼城。

郑军必然会衔尾追杀,追击逃亡鸡笼城的玄甲军士。

方原正要令胡琦下令,全军备战,一个二十七八岁,满身浴血的青年军官再次冲到了方原前,半跪拱手说,“方总督,大部郑军已杀至二十里,不到一个时辰,便能攻到鸡笼城。”

这次传回的军报与方原预想的一般无二,郑军确实是想毕其功于一役,一战摧毁玄甲军所有的战力,甚至将方原赶下大海。至少郑军第一步作战计划是成功了,成功的占领了淡水城,还歼灭了六千军士,重创了方原的玄甲军。

胡琦惊慌的说,“方总督,立刻率军回城驻守吧!”

与会的各族族长都显然已察觉其中的不对劲,纷纷起身哇哇的叫嚷着一些方原听不懂的土话。

阿美、排湾二族的族长见有机可趁,立刻令麾下的青壮开始在人群里煽动,台南的郑军杀到了,方原举行这次原住民大会,就是要借机杀尽所有的原住民,一个不留。

他们的目的就是搅乱这个原住民大会,甚至唆使各部族与方原的对立情绪,得不到原住民支持的方原,只能灰溜溜的逃走,不能在岛上搞什么各族平等,一视同仁的屁话。

有了二族不断的煽动,跟随各族族长而来的青壮也是惊慌失措,开始冲进主席之间,寻找本族的族长。

场面是一片混乱,人来人往的践踏。

方原正要下令玄甲军撤进鸡笼城,却见到各族的原住民犹如无头苍蝇的乱窜,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若就这么率军撤回了鸡笼城,玄甲军确实安全了,但这些各族的原住民必然死伤惨重,这次原住民大会就是彻底的失败。

争土地易,争人心难。这些原住民今次会来参与,就是想来一探方原的对台政策。若放任各族死伤惨重的回去,再加上其他流言蜚语的煽动,估计这些原住民会误认为是方原设下陷阱,引诱他们上勾,一举聚歼。若与这些原住民产生了嫌隙,之后再要弥补,那是事倍功半,估计再难以将他们召集在一起,只能去深山老林里,逐一征服了。

方原两相权衡之下,玄甲军入城固守,其实是贪图眼前一时的平安,后患必然无穷,将来至少要花十倍的军士,才有可能挽回损失。

他当机立断的向胡琦、冯廷、纳西二人下令,“冯总兵,你立刻领从淡水城溃退的败兵退进鸡笼城休整;胡统领,你领锦衣卫,所有翻译,找到泰雅族族长雅吉,一起组织原住民先退进鸡笼城;纳吉统领,你率玄甲、山地营军士列阵应敌,掩护撤退。”

他令原住民各族先进入鸡笼城的旨令一下,众人都是一惊,胡琦忙问道,“方总督,这,这,令我军军士陷入险地,掩护那帮野人,为什么啊?”

方原眼看着现场的次序越发的混乱,也无暇再解释,大喝说道,“这是军令,立刻执行!”

以方原的威望,三人心里虽是不忿,却不敢再违逆,立刻前去执行方原的旨令。

之前回报军情的青年军官突然说道,“方总督,郑军追击的先锋立刻就到,这种撤退法子恐怕来不及的。我之前撤退来时,见到离城五里,有一条小溪可以暂作屏障。我愿率族人一千,前去抵御郑军的追击,为我军列阵,这些原住民的疏散争取宝贵的机会。”

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候,还有人愿出来主动请缨,方原是不得不高看他一眼,打量了青年军官一下,问道,“你是?”

青年军官洪亮的声儿自报家门,“福建漳州,张英,率一千族人应征玄甲军,随同出战台湾。愿跟随方总督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方原隐约记得,这个张英就是历史上和甘辉、万礼一起战死在南京城下的郑家大将。再见他麾下的族兵,乃是唯一从淡水城逃回的成建制的部队,可见张英统帅能力显然强于冯廷。

方原没有过多的犹豫,立刻下令说,“张统领,你立刻率军前去狙击郑军,只需要狙击一个时辰,便可撤退。”

“是!”

张英二话不说,立刻率军领命而去。

张英率族兵的狙击确实给鸡笼城外的大溃退争取了宝贵的一个时辰的时间。等一个时辰后,张英率三百残兵撤回的时候,混乱不堪的局面已得到有效的控制,七成的原住民已撤进了鸡笼城,还有三成正在陆续的进城。

而负责列阵的纳吉已在乱军中聚集了三队人马,每队五百人,列成了三阵。冯廷兵败而回是羞愧难当,哪里还有脸躲在城里,也亲自出城去召集玄甲军士,列阵应敌。

郑军的万礼、盘狄分别率一万军士两路杀至时,列阵成军的玄甲军士已有两、三千人。

万礼、盘狄见玄甲军已有部分列阵,若令玄甲军战稳住了阵脚,这次孤注一掷的偷袭便会陷入两军的拉锯战,就是彻底的失败。

万礼、盘狄率军拼命的冲击玄甲军的防线,在各自冲破了三个五百人军阵后,后面列阵成军的玄甲军已有上万人,终于可以进行反击。

双方的战局由偷袭战变成了阵地战,喊打喊杀声不断传来,战况十分的激烈。

方原亲自站在城墙上指挥这场战争,这场你死我活的肉搏战战斗已持续了两个时辰,双方从正午打到了黄昏,都是死伤惨重。郑军却仍是拼命的狂攻,,尤其是那支穿戴铁甲的近卫虎贲,更是死战不退,冲杀得玄甲军士的防线几近失守,正在苦苦支撑。

据方原的估计,若再这么激战下去,冯廷所率的玄甲军士这一阵,肯定会在近卫虎贲疯狂的冲杀下,宣告崩盘。

方原双目凝视着战局,既然郑军已投入所有的预备队,是时候打出最后一张王牌,给予强弩之末,正在作困兽之斗的郑军致命一击了!

第四百一十章 王牌之师

方原的目光望向了身后黑压压一片,早已整军备战,弄拳擦掌的王牌之师,两千个穿戴防爆护具,装备精良的特战队。

因这种防爆护具每一副就是三百三十两银子,方原一共只采购了九千副防爆护具。经过这些年的消耗,磨损,报废,还剩下了七千套左右。

好马配好鞍,这七千套防爆护具,方原成立了一个五千人的特战军。所谓特战军就是在玄甲军里挑选精锐中的精锐,既精通步战,也精通马战,配备最优质的火铳,军刀,训练量是其他玄甲军士的两倍,薪水是每月八两银子。除了火器的威力,已是完全按照现代军队的标准打造。

这支特战军乃是方原的命根子,这次出征广东、台湾,只带了两千人,大战至今,方原也一直强忍着没有派上战场。

如今这把尖刀终于可以出鞘,方原立刻下令养精蓄锐了半日的两千特战军,开城出击!

城门开了,两千如狼似虎的特战军军士列阵出了城,战靴踏地的‘踏踏’声是整齐划一,显示着平日里的训练有素,还有严明的军纪。

特战军军士一出城,立刻从玄甲军军阵之后转移到侧翼,开始从交战双方的侧翼发动攻击。

郑军经过最初淡水城两日恶战,又一日疾行军追击到鸡笼城,再撑了大半日的激战,已是大为疲惫,早已是强弩之末。

特战军突然发起的攻击,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摧垮了郑军的军心、斗志,直接在郑军侧翼阵型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郑军侧翼立刻崩盘,纷纷往后溃退。侧翼的溃败立刻引发了全军连锁反应的动荡,中军也立阵不稳,也有军士开始撤退。

万礼见军心已然动摇,若再战下去,必然是全军覆没的结局,他当机立断下令中军、后军撤退。

撤退令一下,郑军里的中后二军如遇大赦,恨不得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直接拔腿就开逃。前军正在恶战的三千近卫虎贲见中军、后军全逃了,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将他们当成了殿后的炮灰。

郑军最精锐的近卫虎贲也学着万礼,‘当机立断’的转身就逃。正在苦苦支撑的冯廷、纳吉二人还不知郑军发生了什么,只见到占着优势的郑军近卫虎贲突然转身逃命,立刻抓着稍纵即逝的战机,反守为攻,开始追击溃逃的郑军。

万礼、盘狄二人逃到溪边,前有河水挡路,后有追兵杀至,已是进退两难,若再迟疑下去,两、三万郑军必然无一生还。

盘狄此战早报了必死之心,立刻向万礼请战,率三千蛮族雇佣军殿后,掩护仅存的六千郑军,四千雇佣军,还有三千近卫虎贲过河。

月上枝头,所幸月光皎洁,杀红了眼的双方在河边继续夜战。

盘狄的三千雇佣军并不适应平原作战,也没有任何防御工事,只能在河边列了个背水阵迎敌。

数量占优的玄甲军开始分三路围攻这次殿后的郑军,而两千特战军则直接过了河,继续往前追击逃窜的郑军。

特战军追杀了二十里,杀得一路上尸横遍地,郑军溃兵丢弃的倭刀、盔甲是不计其数。

待特战军两个时辰后,返回河边之时,已是四更天。

河边的恶战还在继续,盘狄的三千蛮族雇佣军经过几个时辰的大战,玄甲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雇佣军投降、战死的数量是急剧增加。

一百、五百、一千......

再杀了半个时辰,还跟随盘底作战的雇佣军从三千人战斗到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将盘狄护在当中。冯廷率领的玄甲军也没有继续紧逼,而是令火铳手列成三段击的阵型,步步进入射程之内。

亲自领军冲锋的盘狄已是浑身浴血,剧烈拼杀了几个时辰,他早已杀得精疲力尽,头晕目眩,几乎要站立不稳。

“噼噼啪啪!”

玄甲军的火铳声响起,一百人顷刻倒下了七、八十人,只活着了二十来人。

盘狄看了看前方,三面已彻底封死,望了望身后,两千战力更恐怖的特战军正在河对岸严阵以待。

他自知今次是插翅难飞,大限已到,深吸了几口气,颤抖的手儿勉强举起沾满鲜血的战刀,“今日已是必死之局,诸位乃盘王的勇士,与我拜祖公盘王后,赴死吧!”

盘狄带着二十来个盘氏的族兵,齐齐的跪在地上,用畲族语向上天祈祷着,“盘王庇佑,永生不灭!”

所谓盘王,就是畲族人承认的祖公盘古。

盘狄带着族兵念着临死前的祷告,冯廷所率的玄甲军士只觉好奇,只是默然望着,并未开枪将之击杀。

盘狄祷告完毕,强撑着最后一丝精力,冲着仅存的族兵,朗声大喝,“杀!”

这次临死前的自杀冲锋几乎毫无威胁,众族兵还没奔出十步,在一阵噼噼啪啪的枪声中,尽数倒地毙命,盘狄身中十余枪当场身亡。

冯廷一面令纳吉在河岸驻防,以免再被郑军偷袭,一面令玄甲军士打扫战场的尸体,清点战果后再派人向鸡笼城的方原传去捷报。

次日清晨,鸡笼城里等候的方原终于等到了冯廷传来的捷报。

这一战玄甲军共战死九千人,伤五千人,可说是损失惨重。而郑军战死一万人,投降一千人,减员损失低于玄甲军。

方原看了这份军报,心里是恼怒至极,这对玄甲军来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败仗。登陆的玄甲军士只有三万人左右,如此竟伤亡一半,这一仗还怎么继续打?

他强忍着怒火,令胡琦将各族原住民请来了城里的广场,举起军报,大喝说道,“偷袭的郑军已仓皇而逃,我军大胜!阿美、排湾二族胆敢与本督对抗,本督攻灭郑氏之后,必会征讨二族。诸族愿出兵与本督共同攻打阿美、排湾二族的,战后可以共同瓜分阿美、排湾二族的地盘。”

方原故意瞒报了双方的战损比,将败仗说成了胜仗,就是想说服岛上的诸族原住民,玄甲军的战力是比郑军更强的存在,剿灭郑氏、阿美、排湾二族是举手之劳。

这次玄甲军损失着实不小,而且今次南征的对象,还多出了阿美、排湾二族,兵力是捉衿见肘,只能借力打力,以瓜分阿美、排湾二族的地盘向本岛的原住民借兵了。

以泰雅族为首的七、八十个躲在鸡笼城才幸免于难的族落对方原临危关头,先安排诸族撤退进鸡笼城的仗义之举是感恩戴德。再加上方原开出的条件十分的诱人,尤其是对泰雅族而言。

泰雅族本就是本岛排名第二大的族落,若再借助方原的势力打垮了排名第一的阿美族,排名第三的排湾族,再瓜分二族的地盘,泰雅族就是本岛当之无愧的老大。

利益十分诱人,再加上玄甲军此战展示出的战力,令泰雅族族长雅吉是大为安心,跟着玄甲军南下,是一件十拿九稳的买卖,傻子才会放弃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雅吉略作思索,便冲方原半跪在地,恭恭敬敬的说,“泰雅族愿臣服方总督,率族人南下,攻灭郑氏,讨伐阿美、排湾。”

他这话是用泰雅语说的,台北泰雅语系的二十个族落全能听懂,也齐齐半跪在地,向方原盟誓,“我族也愿出兵南下!”“杀了阿美、排湾,抢地盘!”

方原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他们谦恭的态度便知,这些台北的族落是愿意共同出兵,攻打台南的族落了。

这一场台北、台南之战拉开了序幕,但在南征之前,方原还有一件事,就是彻底歼灭逃亡淡水城的郑军,便可再无后顾之忧的南下。

第四百一十一章 淡水城之战

这一场突击战,玄甲军诸将领是有功有过,方原必须要赏罚分明。

犯了大过的,是福建总兵冯廷。他丢失了淡水城不说,还损失了近八千玄甲军士。这种程度的败仗,已足以导致这次出征台湾之役的失败,论军法,斩了冯廷也是理所当然。

但眼下方原是用人之际,还是留了冯廷一条性命,只是降了他总兵之职,降为校尉,并罚一百军杖。处于战况考虑,方原令他暂代总兵之职,先打五十军杖,余下五十军杖记在账上。战后若不能将功抵过,降职、军杖一并处罚。

冯廷自知这次是疏忽大意,几乎导致全线溃败,方原的惩处不是重了,而是太轻了,只能乖乖的认罚。

纳吉虽有击退郑军偷袭之功,但在大会之时,集结兵力的速度太慢,若不是张英率军前去狙击了郑军一个时辰,玄甲军的防线必然被郑军突破,后果不堪设想。

纳吉是有功有过,功过相当,不奖不罚。

唯一立功的将领,是千户张英,若非他当机立断的据河而守,这一战的胜负还殊未可知。

方原将张英直接从千户提拔成了副总兵,将冯廷残余的万余军士,也调了五千给他,这一次攻打郑森的主力将领,方原已暗中有了人选,就是张英了。

淡水城,在淡水河以北,就是穿越前新北市的北部出海口。

万礼偷袭失败后,率郑军残兵退去淡水城,一则是残军不敢南逃,以免被玄甲军追击,二则是想凭借淡水河防线,继续狙击方原的玄甲军。只要淡水城还在郑军的手中,方原在拔出这个钉子前,绝不敢轻易南下。

方原得到了万礼撤退去淡水城的情报,估算一下,万礼这支一万三千人的郑军,已是郑家最后的家当,只要能歼灭这支郑军,郑森将再无兵可用。

方原亲率一众将领前去淡水河南岸观察了地形,淡水河宽至少三十丈,河对岸就是淡水城,城墙上架设了大量的火炮。他令军士测量了河水,至少三丈深,从淡水河渡河攻打淡水城,损失必然惨重。若是绕行的话,城墙上的火炮仍然是令人头疼的大杀器。

他远眺着对岸的淡水城,万礼想凭借淡水河设防,从排兵布阵来说确实是没有漏洞。但淡水河是有出海口的,换句话说,可以从海上直接将战舰派到淡水城下,以战舰炮轰淡水城。

方原查看地形后,便派出俘虏的十个郑军军士前去淡水城里传话,令主将万礼立刻投降,否则城破之后,所有郑军军士一个不留。

万礼本就抱着必死之心,一眼就看穿了方原派降兵前来的目的。他虽决意死战,但郑军军士可能投降的却不在少数。

万礼根本不令这些降兵进城动摇军心,直接在城门下就将十来个郑军军士尽数射杀,也是向方原表明坚定的决心,淡水城绝不会投降,会死战到底,要攻城尽管来攻。

方原是怒火中烧,既然万礼与回到鸡笼城,开始布置攻陷淡水城的军事任务。

冯廷是主将,张英是副将,攻打淡水城的主力就是一万二千军士。方原、纳吉的八千山地特种营则留守在鸡笼城,一是收编各原住民部族前来支援的战士,一是防止郑森,或是阿美、排湾二族前来偷袭。

施福则率水师舰队,从淡水河直趋淡水城下,炮轰淡水城,掩护攻城的军士。

任务分派完成,各路人马是分队出发,浩浩荡荡的杀向了淡水城。

淡水城之战的激烈却远超方原之前的估计。

万礼为了防备玄甲军战舰从海面来攻,直接往淡水河里倾倒火油,火油顺着水流,延绵一里的淡水河河面上全漂浮着火油。

施福的第一批三艘中型炮舰杀至淡水城下时,万礼直接令城墙上的一百军士抛下火把。

河面上的火油一点燃,立刻火光冲天,将三艘战舰尽数吞噬在一条火龙之中。三艘战舰转眼间就被烧毁,三艘战舰上的一百军士也被活生生的烧死在河面,全军覆没。

初战失利,施福是怒火中烧,再次派出三艘战舰前仆后继的冲向淡水城下,想要强行炮轰轰开淡水城的城门。

万礼令郑军将仅存的火油尽数倾倒在河面,再次点火火烧玄甲军的战舰。经过两日两夜的水面争夺战,施福拼着损失了七艘战舰,两百水手,终于是耗光了淡水城里的火油。

没了火油的火攻,施福的战舰立刻夺取了河面的控制权,四、五艘战舰齐刷刷的开到城下,开始炮轰城墙。

万礼出征之前并没有携带火炮,却在攻占淡水城时,缴获了冯廷丢弃在城内的十门火炮,铅弹、火炮。这十门火炮是大大提升了淡水城的防御力,给施福的战舰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双方的火炮,一个在战舰上,一个在城头,经过三日三夜的互相炮轰,玄甲军的战舰又损失了三、四艘。

到了第三日,城内的铅弹首先打光,万礼又令军士在城里寻找大小相似的石块打磨圆滑了,代替铅弹使用。

靠着这些石块炮弹,城内又坚持了两日,火药也尽数耗尽。自此,施福的舰队算是彻底掌控了河道,城内再无反击之力。

自开战以来,淡水城的郑军一共摧毁了玄甲军的战舰十二艘,单从战果而论,已是十分辉煌的胜利。但这一战是双方不死不休的攻防战,万礼就是摧毁再多的玄甲军战舰,也改变不了河道丢失的失败。

玄甲军战损的战舰残木漂浮在河面上,已大大的阻碍了运兵船将军士输送到河对岸攻城。但这些漂浮在河面的一个个甲板,却达成了一条从河对岸攻城的简易浮桥。在施福战舰的炮轰的掩护下,一万三千玄甲军士分三路杀过了淡水河,直抵城下,开始爆破、火烧城门。

郑军生死存亡的关头到了,万礼下令郑军顶着河面上战舰的炮轰,以大石,巨木猛砸攻打城门的军士,绝不能令玄甲军攻破城门。

双方围绕城门的争夺,持续了一日一夜。靠着施福战舰猛烈的火炮支援,城墙上的郑军死伤太过惨重,终于宣告不支。

万礼见死守城门伤亡太大,立刻下令全军撤退至城内,准备继续巷战。冯廷派出五百人的小队攻进城内,却遭到郑军的团团包围,全军覆没,一个也没逃出城来。

强攻死伤太重,张英立刻建议不要再行强攻,改为占领城墙的制高点,切断淡水河流经淡水城的河道,困死这些城内的郑军。

冯廷采纳了张英的建议,分派玄甲军士放弃强攻,采取围而不攻的策略。一面占领城墙制高点,架设了二十门火炮,围着淡水内顽抗的郑军狂轰滥炸;一面派出军士在上游切断了淡水城的水源供给。

城内的郑军断绝了水源,又头顶着火炮的狂轰,军心、斗志几近崩溃,便有军士出来投降。

因方原严令不许郑军投降,尽数歼灭,冯廷也没有再纳降,直接将出来投降的郑军尽数射杀。

这么一来,郑军所有生路已断,万礼组织了四队郑军,分四面开始争夺被玄甲军占领的城墙。经过两日两夜的惨烈争夺,郑军夺回城墙的计划宣告失败。

至此,城内仅存的八千郑军已是生路全断,只能坐以待毙。

冯廷令军士围困了淡水城十日十夜,郑军饿死渴死的不计其数,淡水城内是尸横遍野。能勉强站着的郑军已是屈指可数,能战斗的更是凤毛麟角。

万礼坚守了淡水城整整二十日,自问已无愧于郑森的知遇之恩,大限之日已到,在一间民房内点燃了残余的火药。

城南一声剧烈的爆炸声起,万礼,带着郑军最后的武勇和血性,连同郑森唯一反败为胜的期望,葬身在火海之内。

第四百一十三章 继续转进

战事溃败至此,败局已无可挽回,刘国轩来或是不来,在郑森看来已是一般无二的结局。

郑森总不能当着麾下将领杀子,便放开挣扎的郑经,郑经一下逃出大堂,躲在乳娘的身后,不敢再去接近恐怖的父亲-郑森。

郑森已是生无可恋,颓然望着步入大堂的刘国轩,说道,“观光,澎湖水师全军覆没了?”

观光是刘国轩的字,刘国轩半跪拱手说,“郑总兵,末将的水师虽在澎湖战败,但所幸末将撤离及时,还带了四十艘战舰退回鹿耳港,保存了实力。”

“郑氏的无敌舰队都战败了,保存区区四十艘战舰的实力有什么用?不过是劳烦施琅再多走一趟鹿耳港罢了。”

郑森暗暗思索过,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的说,“这点战舰还不够给施琅塞牙缝,也守不住鹿耳港。方原的大军已突破台中,会在一,两日内进抵台湾城下,郑氏的灭顶之灾已在当前。台湾是守不住了,观光,你还是去自谋出路吧!”

刘国轩沉声说道,“末将拼尽心力,带回这点水师,不是用来守卫台湾,而是带着郑总兵撤离的。”

“撤离?”

郑森再次苦笑了一下,颓然说道,“如今的局面已山穷水尽,还能撤去哪儿?吕宋,还是日本国?”

刘国轩低了目光说道,“郑总兵,留住有用之身,再图东山再起。”

他望了一眼夫人董氏的尸体,慨然说,“观光,我与方原之仇不共戴天,至死方休,吕宋或日本国根本就不可能为我提供报仇的机会。若苟活于世不能报仇,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战死在台湾城,还能博得个青史留名。”

他又强笑了一声说,“我与夫人约好了共死,如今却背约逃了。史书上对我郑森的评价,就是方原兵临城下,我郑森杀妻杀子,然后贪生怕死,逃亡海外,不知所踪。”

刘国轩暗暗垂泪不止,默然了良久,终于抬头说道,“天下之大,唯一能给郑总兵提供报仇机会的,就只有大明朝廷了。我与方原血海深仇,大明朝廷也对方原恨之入骨,我们可以和大明朝廷联合,共同对抗方原!”

投奔朝廷,倒是选择之一,郑森微微一怔,又说道,“我若想区区人下,早就投降方原,何须眼下再如丧家之犬一般去回归朝廷?再者,朝廷的监国太子囚君囚父,人伦尽丧,这种人岂配为人君,呵!”

他是绝不愿屈居人下的,就这么去投奔朝廷,立刻就会从一方霸主,变成仰人鼻息的打手,郑森是绝不认同。

刘国轩耐心的劝说道,“朝廷的软肋在水师,对方原的水师更是畏之如虎。郑氏乃是唯一精通水战,能与方原一战的势力,朝廷是不能不重用。我们可北上在威海卫登陆,然后派出使者与朝廷交涉。郑氏愿替朝廷镇守京畿海疆喉舌-威海卫,抵御方原的入侵。但朝廷必须仿关宁军,划拨登州府作为郑氏的基地,不能干涉登州府的军政事务,并每年支拨郑氏一百万两银子用于水师的打造。”

郑森听了刘国轩的这个建议是怦然心动,若能划登州府自立,倒也正合他不愿屈居人下的私心,还可再打造一支强大的水师与方原继续周旋。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只有活着,才可能争取到一线灭了方原的希望。

郑森迟疑的问道,“若朝廷不允我们在登州府自立呢?”

刘国轩冷声说道,“我们的水师虽不如方原,但比之朝廷的水师那是绰绰有余。朝廷不允,我们就占据山东沿海诸岛,劫掠登州府以扩充势力,再图进取。”

郑森眼下虽已萌死志,但终归是不甘心就这么败给了方原,打心眼里还是想再找块地盘东山再起,前去登州府,就是最好的出路。

郑森再望了望董氏的尸体,默然了一会,问道,“可我已与夫人约好了同死,这......”

刘国轩知他没了自尽的心思,只是在找个台阶下,忙劝慰说,“逼死夫人的不是郑总兵,而是方原。夫人在天之灵绝不会希望郑总兵一起赴死,而是希望郑总兵好好活着,替她,替郑氏向方原复仇。”

郑森心知肚明,夫人的死和方原是半毛钱关系没有,刘国轩的这番安慰就是在东拉西扯,但总归是找到台阶下了,忙说道,“好,好,我派人安葬了夫人,立刻撤离台湾岛。”

军情如火,哪里还有空闲由郑森去安葬董氏的尸体,刘国轩着急的说,“不成,夫人的尸体可以交给府里的下人安葬。郑总兵必须立刻带着小主人撤离,若施琅的水师追击到鹿耳港,便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郑森也不是婆婆妈妈的性子,令亲兵将郑经捉了过来,立刻传令台湾城的郑军将领,愿意继续跟随他郑森的,立刻召集军士,一同撤退到赤嵌城。

他这次撤退只带一个最宠爱的小妾,田氏,由她今后照顾儿子郑经的起居、生活。其余的侍妾,女婢全留在台湾城。

被他宠幸过的五人,直接砍杀了,他郑森的女人绝不会留下给玄甲军羞辱,徒惹笑柄。余下没碰过的女子则每人发了五两银子,令她们好生安葬夫人,便由得她们去自生自灭了。

眼下还留在台湾的郑氏将领,几乎都是愿意跟着郑森建功立业的郑氏老将。之前一哄而散,是因为生死关头,谁也不想平白的丢了性命。但他们一听说郑森要撤离台湾岛,另谋出路,还是有大部将领愿意继续追随郑森逃亡。

整个撤离工作紧张而有序,不到五个时辰,郑森已趁着夜色,率刘国轩、郑经、一众将领,还有一、两千近卫虎贲,撤离了台湾城。随军只带着与作战相关的资源,金银珠宝之类的只带了少量,大部分留在了台湾城。

在一日后,郑森率众撤离到赤嵌城,与赤嵌城的郑军汇合后,集结鹿耳港所有的残余战舰四十艘,商船五十艘,载着军士出发。

郑森并没有直接撤往福建,而是先去了金门岛。

施琅的战略是放过金门岛不打,直接攻打的澎湖。在攻陷澎湖之后,施琅便将几乎所有战舰集结在了澎湖,放弃了对金门岛的封锁。郑森率军在金门岛轻松的登陆,找到了困守在岛上的守军,向周全斌说明台湾岛已然失守,今后的战略就是撤往北方,与方原继续周旋。

台湾岛仅存的兵力、战舰、民船一集结,至少也有上万军士,还有不计其数的船只,这些就是郑森前去和朝廷谈判的本钱。若空着手前去登州府,朝廷也不会拿正眼看郑森一眼。

目前郑森的势力全在金门岛集结,要全部撤去福建,现有的战舰、民船显然还不足。方原、施琅的追击随时可能杀至,也不敢在金门岛上多耽搁。郑森立刻抢劫了金门岛岛民所有的民船,强征了三百艘民船,连同金门岛民储备的粮食全抢了个一干二净,这才载着军士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金门岛,前往福建撤退。

第四百一十三章 继续转进

战事溃败至此,败局已无可挽回,刘国轩来或是不来,在郑森看来已是一般无二的结局。

郑森总不能当着麾下将领杀子,便放开挣扎的郑经,郑经一下逃出大堂,躲在乳娘的身后,不敢再去接近恐怖的父亲-郑森。

郑森已是生无可恋,颓然望着步入大堂的刘国轩,说道,“观光,澎湖水师全军覆没了?”

观光是刘国轩的字,刘国轩半跪拱手说,“郑总兵,末将的水师虽在澎湖战败,但所幸末将撤离及时,还带了四十艘战舰退回鹿耳港,保存了实力。”

“郑氏的无敌舰队都战败了,保存区区四十艘战舰的实力有什么用?不过是劳烦施琅再多走一趟鹿耳港罢了。”

郑森暗暗思索过,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的说,“这点战舰还不够给施琅塞牙缝,也守不住鹿耳港。方原的大军已突破台中,会在一,两日内进抵台湾城下,郑氏的灭顶之灾已在当前。台湾是守不住了,观光,你还是去自谋出路吧!”

刘国轩沉声说道,“末将拼尽心力,带回这点水师,不是用来守卫台湾,而是带着郑总兵撤离的。”

“撤离?”

郑森再次苦笑了一下,颓然说道,“如今的局面已山穷水尽,还能撤去哪儿?吕宋,还是日本国?”

刘国轩低了目光说道,“郑总兵,留住有用之身,再图东山再起。”

他望了一眼夫人董氏的尸体,慨然说,“观光,我与方原之仇不共戴天,至死方休,吕宋或日本国根本就不可能为我提供报仇的机会。若苟活于世不能报仇,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战死在台湾城,还能博得个青史留名。”

他又强笑了一声说,“我与夫人约好了共死,如今却背约逃了。史书上对我郑森的评价,就是方原兵临城下,我郑森杀妻杀子,然后贪生怕死,逃亡海外,不知所踪。”

刘国轩暗暗垂泪不止,默然了良久,终于抬头说道,“天下之大,唯一能给郑总兵提供报仇机会的,就只有大明朝廷了。我与方原血海深仇,大明朝廷也对方原恨之入骨,我们可以和大明朝廷联合,共同对抗方原!”

投奔朝廷,倒是选择之一,郑森微微一怔,又说道,“我若想区区人下,早就投降方原,何须眼下再如丧家之犬一般去回归朝廷?再者,朝廷的监国太子囚君囚父,人伦尽丧,这种人岂配为人君,呵!”

他是绝不愿屈居人下的,就这么去投奔朝廷,立刻就会从一方霸主,变成仰人鼻息的打手,郑森是绝不认同。

刘国轩耐心的劝说道,“朝廷的软肋在水师,对方原的水师更是畏之如虎。郑氏乃是唯一精通水战,能与方原一战的势力,朝廷是不能不重用。我们可北上在威海卫登陆,然后派出使者与朝廷交涉。郑氏愿替朝廷镇守京畿海疆喉舌-威海卫,抵御方原的入侵。但朝廷必须仿关宁军,划拨登州府作为郑氏的基地,不能干涉登州府的军政事务,并每年支拨郑氏一百万两银子用于水师的打造。”

郑森听了刘国轩的这个建议是怦然心动,若能划登州府自立,倒也正合他不愿屈居人下的私心,还可再打造一支强大的水师与方原继续周旋。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只有活着,才可能争取到一线灭了方原的希望。

郑森迟疑的问道,“若朝廷不允我们在登州府自立呢?”

刘国轩冷声说道,“我们的水师虽不如方原,但比之朝廷的水师那是绰绰有余。朝廷不允,我们就占据山东沿海诸岛,劫掠登州府以扩充势力,再图进取。”

郑森眼下虽已萌死志,但终归是不甘心就这么败给了方原,打心眼里还是想再找块地盘东山再起,前去登州府,就是最好的出路。

郑森再望了望董氏的尸体,默然了一会,问道,“可我已与夫人约好了同死,这......”

刘国轩知他没了自尽的心思,只是在找个台阶下,忙劝慰说,“逼死夫人的不是郑总兵,而是方原。夫人在天之灵绝不会希望郑总兵一起赴死,而是希望郑总兵好好活着,替她,替郑氏向方原复仇。”

郑森心知肚明,夫人的死和方原是半毛钱关系没有,刘国轩的这番安慰就是在东拉西扯,但总归是找到台阶下了,忙说道,“好,好,我派人安葬了夫人,立刻撤离台湾岛。”

军情如火,哪里还有空闲由郑森去安葬董氏的尸体,刘国轩着急的说,“不成,夫人的尸体可以交给府里的下人安葬。郑总兵必须立刻带着小主人撤离,若施琅的水师追击到鹿耳港,便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郑森也不是婆婆妈妈的性子,令亲兵将郑经捉了过来,立刻传令台湾城的郑军将领,愿意继续跟随他郑森的,立刻召集军士,一同撤退到赤嵌城。

他这次撤退只带一个最宠爱的小妾,田氏,由她今后照顾儿子郑经的起居、生活。其余的侍妾,女婢全留在台湾城。

被他宠幸过的五人,直接砍杀了,他郑森的女人绝不会留下给玄甲军羞辱,徒惹笑柄。余下没碰过的女子则每人发了五两银子,令她们好生安葬夫人,便由得她们去自生自灭了。

眼下还留在台湾的郑氏将领,几乎都是愿意跟着郑森建功立业的郑氏老将。之前一哄而散,是因为生死关头,谁也不想平白的丢了性命。但他们一听说郑森要撤离台湾岛,另谋出路,还是有大部将领愿意继续追随郑森逃亡。

整个撤离工作紧张而有序,不到五个时辰,郑森已趁着夜色,率刘国轩、郑经、一众将领,还有一、两千近卫虎贲,撤离了台湾城。随军只带着与作战相关的资源,金银珠宝之类的只带了少量,大部分留在了台湾城。

在一日后,郑森率众撤离到赤嵌城,与赤嵌城的郑军汇合后,集结鹿耳港所有的残余战舰四十艘,商船五十艘,载着军士出发。

郑森并没有直接撤往福建,而是先去了金门岛。

施琅的战略是放过金门岛不打,直接攻打的澎湖。在攻陷澎湖之后,施琅便将几乎所有战舰集结在了澎湖,放弃了对金门岛的封锁。郑森率军在金门岛轻松的登陆,找到了困守在岛上的守军,向周全斌说明台湾岛已然失守,今后的战略就是撤往北方,与方原继续周旋。

台湾岛仅存的兵力、战舰、民船一集结,至少也有上万军士,还有不计其数的船只,这些就是郑森前去和朝廷谈判的本钱。若空着手前去登州府,朝廷也不会拿正眼看郑森一眼。

目前郑森的势力全在金门岛集结,要全部撤去福建,现有的战舰、民船显然还不足。方原、施琅的追击随时可能杀至,也不敢在金门岛上多耽搁。郑森立刻抢劫了金门岛岛民所有的民船,强征了三百艘民船,连同金门岛民储备的粮食全抢了个一干二净,这才载着军士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金门岛,前往福建撤退。

第四百一十四章 整肃军纪

攻占淡水城,郑军的主力已尽数被歼,方原挺进台南,征服台湾的步伐已不可阻挡。唯一还能对方原构成些些威胁的,只有煽动混乱不成,逃回台中深山老林的阿美族。

山地特种营、泰雅族等原住民两军一同进入台中中央山脉的深山老林开始围剿阿美族的领土,方原则率一万五千大军从淡水城出发,进军台南。

因台西一线都是泰雅族,还有一些小族的领地,泰雅族爽快放行之后,方原的大军毫无阻拦的进发到台南。玄甲军军容齐整,军威赫赫,沿途台南各小族部社是望风而降,根本不敢抵挡。

五日后,方原的大军到了离台湾城一百里之地就得到前方的军情,郑森已率军退出台南的军政中心台湾城,逃往与台湾城隔江而望的赤嵌城。

如今的台湾城已是一种不设防的空城,方原令冯廷率五千先锋去接管台湾城的防务;纳吉去占领郑氏府邸,还有库房,清点财物;又令张英率两千人前去赤嵌城,攻打逃亡的郑森。

两日后,方原的大军到了台湾城外,远眺这座尼德兰人修建的西式风格的军城,确实与大明的城堡风格迥异。见惯了中式城堡的方原,突然见到这种堡楼林立,上中下三层防线的城堡,是分外的新奇。

方原叹声说道,“老胡,这座热兰遮城确实是易守难攻,若郑森不是孤注一掷的北上偷袭,而是选择坚守热兰遮城。要攻克这种坚固的军城,确实要费很大的周折。”

胡琦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新奇的西式城堡,接口说,“方总督神兵天降,郑森怎么打也是败亡之局。”

他这个马屁拍得方原甚是舒服,幸亏趁着郑森在台湾立足未稳就发兵征讨,才一举功成。若等郑森在台湾岛上经营几年,整合所有的原住民,编练成军,必成沿海诸省的心腹大患。

方原、胡琦刚一入城,见到的不是整齐划一,守卫有序的安民场景,赫然是乱兵劫掠城池的惨状。

城堡内军营、屋舍之间,竟有数之不尽的玄甲军士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奸**人,甚至还有三五成群的轮奸。

军人的淫笑声,女人的尖叫惨呼声不断传来。

方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帮公然奸**人的,是他统率的玄甲军,还是左良玉的匪兵?

胡琦见他呆呆立在马上,神色渐渐转为阴沉,已知方原是动了真怒,忙下令说,“锦衣卫,立刻将这些奸**人的匪兵捉拿问罪!”

锦衣卫刚要出动,方原已冷声说道,“特战军出动,将热兰遮城里,所有奸**人的玄甲军士缉拿。老胡,你率锦衣卫进城,将冯廷、纳吉二人给我扣了问罪!”

胡琦稍稍一怔,方原这一次不仅要捉拿奸淫的军士,连冯廷、纳吉二人也一并捉拿,可见是动了真怒,不敢再多嘴多舌,立刻领命,带了锦衣卫、特战军进城执行军令。

四个军堡拱卫的总督府邸内

方原面色阴沉的坐在议政厅里,听着胡琦汇报的情况。

热兰遮城的女子有一千余,是是台湾本岛的汉人,原住民女子,被郑军劫掠来当军妓的。这次奸**子不是一次个别军人的单独事件,而是一场有计划、有组织的群**淫事件,被逮捕的涉案军士达三百五十七人。

犯事的玄甲军士全属冯廷从福建带来的军士,全被扣押在台湾城的地堡之内看押。

方原这次出征台湾的军士分成三部,一部是由方原从南直隶带来的,一部是山地特种营,还有一部就是留守福建的玄甲军士。

方原亲率的这支玄甲军是军纪严明,不敢有丝毫违纪的行为,入城之后,只是占领了整个军城内的十来个堡楼,以防不测。

山地特种营的纳吉也深知方原的脾性,所率的山地特种营也是老老实实的驻扎在最顶层的总督府邸,看管着郑氏一门的女眷,不敢有丝毫越规。

而冯廷留守在福建的玄甲军士军纪则差了很多。冯廷的先锋营先入城,这些军士自登岛以来,已有几个月没碰过女人。见了这些女人是个个蠢蠢欲动,双眼放着绿光,恨不得立刻瓜分了,去大快朵颐。

几个千户找到了冯廷,要求趁着方原的大军还未入城,先行令兄弟们爽上几日,再作计较。冯廷本来想等方原入城,经请示后再行分配女人,但却违逆过这群见了羔羊的饿狼,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这些军士去了。

方原听了胡琦的汇报,已是怒火中烧。虽然还有不少漏网没抓获的,但就这个数字,已令方原触目惊心。既是恼怒玄甲军士的荒唐,更是气恼冯廷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方原怒斥说道,“冯廷,这就是你在福建治军的成果?!”

冯廷也是深深的无奈,犯事的又不是他,他充其量也就是约束属下不严,只能稍作解释,“方总督,这些本来就是郑军的军妓,偏偏郑军能奸淫,我们就不能奸淫?”

“啪!”

方原重重的一拍桌子,厉声说道,“冯廷,你知不知,这些女子都是良家女子,被郑军劫掠而来,不是心甘情愿要当军妓的?你知不知奸淫一个汉人女子,就是招惹一大家十数口人的仇恨!奸淫一个原住民女子,就会招惹一个部社的仇恨!”

“若激起本岛汉人、原住民大面积的仇恨,我们需要留驻多少军人在岛上防备这些原住民生乱?你们倒是爽了一把,我们一年在台湾的驻守成本会增加至少十万两,十年就是一百万两!”

“冯廷,你是景杰推荐给我的人才,我令你留驻在福建,就是对你的栽培。本想此战过后,将福建、台湾的防务全交给你。未曾想你遇战无能,治军更是无能。若留你在福建、台湾,必会惹出更大的乱子,你的总兵之职还是免了吧!”

冯廷吓得面无血色,连连磕头不止,“方总督,我有罪,有罪!”

方原默然了一会,令他起身说,“冯廷,念在你多年南征北战,劳苦功高的份上,我也不严惩你。杖责一百军杖,随我回南直隶去,我另有调派。”

他并没有严格按照军法惩处,冯廷拭了拭额头的冷汗,连声应了。

胡琦出来问道,“方总督,那些被看押的军士,该如何处治?”

方原冲胡琦说道,“明日押赴台湾城城门外当众处决,召集所有台湾城周边的,无论汉人还是原住民,一同观刑。冯廷的杖责,也当众执行!”

这些都是冯廷手下的兵,他一听说全都要处决,吓得向方原跪地求情,“方总督,他们都是刚刚与郑军血战,立下汗马功劳的啊!纵然奸**子,也罪不至死啊!”

平心而论,奸**子就处以极刑,这个惩处怎么看也是太严了。但奸**人,在不相关的人看来,显然比战场伤亡更吸引眼球,更容易引起舆论共鸣。

靖康之耻,后世有几人记得大宋西军全军覆没,连名将种师中也战死沙场?有几人记得跟随徽钦二宗北迁,尽忠而死的文臣不计其数?反而是对徽钦二宗的大小老婆,徽宗的二十多个女儿被金人奸淫,一直深以为耻。到了南宋那些理学大师,甚至还要求女人宁死也要守贞。

自古以来,女人的问题就是男人最敏感的问题!这些玄甲军士真是撞枪口上了。

方原叹声说道,“冯廷,为了台湾的长治久安,只能借他们的人头一用。所有被处决的军士依旧保留玄甲军籍,名下的军田交由后人,亲属继承。”

“来人!将冯廷也押下去!”

第四百一十五章 收复台湾

冯廷被锦衣卫押走之后,方原又冲着清点战果的纳吉问道,“纳吉统领,从城里搜出了多少银子,粮食?”

纳吉也是个老实巴交的畲人,换做其他将领,少不了要从中运作一番,中饱私囊。但纳吉之前常年生活在大山里,对银子的敏感度还是要低不少,如实的汇报,“四万三千五百六十两银子。”

方原微微一怔,郑森临走之前竟然连银子都没尽数带走,可见其撤退之仓促。

本以为郑森会留在台湾城固守待死,未曾想郑森竟让放弃了这么一座坚固的军城逃了,这个郑森,这么着急赶着去哪儿?

方原疑心大起,又问道,“台湾城有没有投降的郑军军士?”

纳吉又说道,“没,一个都没,听城里百姓说,郑军在两日前尽数撤去了赤嵌城。”

方原继续问道,“郑森的家眷,全带走了?”

纳吉令麾下的亲信送来了清点出来的名单,说道,“郑森的夫人董氏为了不受辱,饮鸩酒自尽。听府里的女子说,郑森临行前只带走了一个最宠爱的小妾田氏作为儿子郑经的乳母,其他的小妾、女婢全留了在郑府,一个都没带走。”

一个连银子、女人都不在乎的人,也可见其野心勃勃。郑森绝不是逃亡海外,而是带走了足够的军士以图东山再起。遇上这么个屡败屡战,却一次次又站了起来的劲敌,方原既无奈更是敬佩,少了这么个对手,便少了很多的精彩,不由得感叹说,“郑森,真乃劲敌也!”

胡琦忍不住开口问道,“方总督,郑森的这些小妾,通房女婢,倒颇有姿色,该如何处治?”

方原想了想说,“我本不会羞辱郑氏家眷,这个董氏也算是贞烈女子,追封她为三品诰命夫人,厚葬了吧!郑森的小妾、通房女婢,作为此战的奖赏,奖励给立功的将领吧!胡琦、纳吉你二人,再加上水师统领施琅、施福,立下大功的张英,你们五人将这些小妾,女婢平分了,领回家去当小妾吧!”

他慷慨的将这些颇有姿色的女子全分给了立功的诸将,胡琦是暗暗欣喜,但面上还是平静如水的问道,“方总督,你一个不留?”

方原若想要女人,柳如是,甚至陈沅都能带回府去,何必收一个郑森的小妾。他正被后院的两个女人折腾得头痛,哪里还有心思再带个女人回去,凑成三个斗地主啊?!

方原左顾而言他说,“纳吉,你去清点这些郑军劫掠来当军妓的女子。有家可归的,每人补偿二两银子,送她们回去。无家可归的,就配给玄甲军的军士!”

次日清晨,胡琦作为行刑官,奉命在台湾城的城门外,将犯事的军士当众处决,主将冯廷也是当众打足了一百军杖。

纳吉又开始给这些被强行劫掠当军妓的女人分派补偿金,围观的百姓里不少就是这些女子的亲人。家中的妻子、女儿之前被郑森劫掠当作军妓,是敢怒不敢言。眼下方原竟一反郑氏的作风,不仅放归了这些女人,甚至还给了补偿。

这一小小的举动,立刻就收复了台湾城百姓的民心,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叩谢方原的大恩大德。

台湾城的局势稳定了,前去赤嵌城追击的张英也率军回来回报,郑森一行人也放弃了赤嵌城,逃亡海外,不知所踪。

方原奖赏了张英,令他驻扎在赤嵌城安民,又派人前去澎湖知会施琅,郑森已逃亡海外,令他派出哨船去侦察,舰队则离开澎湖,开来台湾本岛休整。

一个月后,施琅的舰队抵达了鹿耳港,在台江内湾里驻扎。施琅本人则前来台湾城,向方原汇报金门、澎湖二战的战况。

方原重重的赏了他一万两银子,又在郑森的小妾里,给他留了一个最有姿色的,作为奖赏。

施琅连忙拒绝了这个奖赏,呵呵一笑说,“老大,你饶了我吧!我家夫人的脾气,若带了一个女人回去,估计我和女人都进不了家。”

方原微微一怔,以施琅的身份、地位,大可不必看许茹的脸色。他这么惧内,不是因为许茹那个郡主的身份,而是真心的喜欢许茹。

方原想起之前与许茹的那一夜,差点惹出祸事,他虽然是无辜的,也无心和许茹有什么纠缠。但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许茹嫁给施琅之前,就一再表明态度,想和公主一同侍奉,是他强行要求许茹嫁给施琅,拉拢施琅。如今惹出这种破事儿,他是难辞其咎。

对这个蒙在鼓里的兄弟,方原生出深深的愧疚。但是,若平白无故的揭穿此事,后患更是无穷。许茹还能不能再当施琅的夫人是未知之数,他也没脸再去面对施琅。

这种隔阂一旦产生,想要弥合,那就是遥遥无期。

方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替许茹隐瞒了下来,希望这个女人迷途知返,不要再做出疯狂的举动。回到江南之后,他也会令公主与许茹再次深入的交心,打消许茹这些荒唐的念头。

施琅回师台湾本岛驻守的同时,屏东大族排湾族族长巴莱派人送来了求和书信,声称愿意放弃对屏东平原土地的索求,一切照明朝、尼德兰的先例。土地归朝廷、官府,排湾族只负责耕种,如实的缴纳田赋。

之前方原收复台湾最主要的敌人是郑森,所有的心思全在征讨郑森上。如今郑森已逃离了台湾,摆在方原面前最严峻的问题,就是如何对待阿美、排湾两个台湾最大的部族。

阿美族的几个部社在山地特种营,四十余族原住民共同打击下,连战连败,已丢了一百里的猎场,已退到了阿里山脉的日月潭附近。再打下去,估计不到一年,阿美族估计会丢失所有山林。

而排湾族,本以为郑森能撑的久些,然后再决定投靠哪方。哪知郑森只撑了不到三个月,就全线崩盘,直接将排湾族逼到了绝境。排湾族目前的态度就是直接向方原跪倒,认打认罚。

方原这些日子都在考量对台的战略问题,泰雅族的族长亲自前来向方原请求,将诸族打下来阿美族在深山里的猎场按照族人多寡重新划拨,赏赐给有功的诸族。

方原目前是非常的纠结。

若与二族继续开战吧!战争必然旷日持久,死伤无数。何况打垮了阿美、排湾二族,真正得利的不过是泰雅族。扶持一个更强大的泰雅出来,台湾岛的形势并不一定就会好转。

泰雅族目前再老实听话,方原也不愿扶持一个凌驾于所有原住民民族之上的大族出来自找麻烦,对泰雅族族长的请求,方原暂时搁置下来。

治理台湾必须大量熟悉台湾民风民情的人,方原立刻下令在台湾城贴出求贤令,只要能对治理台湾提出万全方略者,无论是汉人,原住民,身上有没有功名,都可以毛遂自荐。

经选拔后,由方原亲自问策,量才录用。

求贤令港贴出两日,锦衣卫前来禀报,一个郑森麾下的小文官-陈鼎前来拜见方原。

方原微微一惊,陈鼎之名大多数人并不熟悉,但他的儿子,估计听过的人就多了。

他的儿子就是陈永华,在鹿鼎记里,叫陈近南!

第四百一十六章 陈氏父子

陈鼎是泉州同安人,天启末年科举的举人,但在崇祯年间是默默无闻,考了多次科举,仍是没有高中进士。

方原辖内南直隶的举人是多如牛毛,排队等着安排进衙门工作的已排到了十年之后。

方原是唯才是举,对这些科举出来的进士、举人全然不感冒。而且这个陈鼎连个进士都没捞到,若不是看在这个陈鼎是陈永华父亲的份上,也懒得去面见他。

台湾城的议政厅内,方原见到了陈鼎。这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文人,与他一同前来的,正是他的儿子,陈永华。

陈永华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生得眉清目秀,令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方原正是要亲自考校陈鼎父子的本事,令女婢给二人斟了茶倒了水,便开门见山的直入主题,“陈举人,你要面见本督,有何指教?”

陈鼎恭恭敬敬的冲他鞠躬行礼,“方总督,不到三月就平定台湾,真是神威天降,可喜可贺。”

方原面色平静打得饮了一口茶水,陈鼎开口就是拍马屁,令他生出深深的失望,“陈举人,恭维话、马屁话本督想要听的话,愿意说给本督听的人能从福建排到南直隶,恐怕没必要来台湾听吧!”

他毫不留情的讥讽陈鼎拍马屁的行径,陈鼎尴尬的愣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小小年纪的陈永华却朗声说道,“久闻方总督治下是唯才是举,没想到却是百闻不如一见,竟以一言取人,我们是来错了!”

陈鼎不敢开口,这个陈永华却敢当面顶撞,方原听了是呵呵一笑,“好吧!你们父子是什么才,本督洗耳恭听。”

陈永远大声说道,“方总督,平定台湾容易,但,治理台湾难啊!要令台湾长治久安,更是难上加难。”

方原微微一怔,这些日子他确实在为治理台湾那些原住民头疼,陈永远这话倒是真的摸准了方原的脉门。

方原却不会轻易被忽悠,笑了笑说,“你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儿,这才断了几天奶?读过几天书?认识几个衙门的官吏?估计连衙门的大门都没进过,衙门的文书都没见过吧!却大言不惭的来本督面前大谈治理台湾,长治久安,这和赵括纸上谈兵有何分别?!”

陈永华正容说,“我父亲常年往返同安、台湾,与岛上的原住民打过十几年的交道;我两年前就随父亲到过台湾,还花了一年时间,从台北到台南,穿越了台中二十座山脉,与至少五十六个原住民部社打过交道。我自问,至少比方总督更熟悉台湾的风土民情。若我父子都没资格来谈论治理台湾,方总督初来乍到,凭什么就能治理台湾?”

他当面呵斥方原,吓得陈鼎是面无血色,想要拉着他确也是迟了。

方原愕然的瞧了瞧陈永华,言行举止哪里像个未成年人,论见识比大部分官吏还成熟,“你们父子是随郑森到的台湾?为什么不随着郑森离去?”

陈鼎忙拱手说,“方总督,郑森前来台湾前,招募了一些福建的举人、秀才一同来台湾,想经营、治理台湾。区区不才,正是被郑森选中之人。未曾想郑森败得太过迅速,又想逃往北方投靠朝廷。我父子本是福建人,不想背井离乡,便没跟着郑森离去,留在了台湾城。”

陈永华接口说,“父亲本想过些日子待海事平静就返回福建,我却想,郑森逃了,方总督总归还是要治理台湾的,便留了下来。待见到方总督处决奸淫掳掠的军人,又贴出了招贤令,我和父亲就打定主意来拜见方总督。”

方原也不和他们空口白话,直接将泰雅族要按照族人多寡划拨阿美族猎场的请求告知了二人,令二人提出应对之策,阿美族的猎场该怎么划分?

陈永华接口说,“按部族多少划分,每个部族平分,便可扶持其他小族,抑制泰雅族的坐大。”

方原暗想,这个陈永华小小年纪,见识确实非凡,与方原的顾忌是不谋而合。而且他的这个法子确实算是良策,既能名正言顺抑制泰雅族势力的扩张,又能团结更多的小族,方原点了点头说,“好!说一说你们治理台湾之策。”

陈鼎父子互望了一眼,还是由陈永华开口说道,“我先说治理台湾的大政方略,有上中下三策。下策是以夷制夷,在台湾扶持一个原住民大族来统治台湾,这个法子最易行,最简单,但后患也最大。台湾名义上虽然在方总督的治下,其实却是在这个大族的治下,方总督根本没有形成对台湾的彻底掌控,一旦形势有变,今日扶持的盟友,明日就可能是敌人。”

这一点陈永华又与方原的担忧暗合。

就如同当年的李成梁,扶持努尔哈赤去统治女真,结果惹出了天大的祸事,给大明扶持了一个无法剿灭的敌人。

无论女真人也好,泰雅族也罢,只要没有足够的利益制衡,放任其坐大,结局必然是野心不断膨胀,最终铤而走险走上对抗的路子。

方原满意的笑了笑说,“中策呢?”

陈永华继续说道,“中策就是利用这些原住民之间的仇恨,令他们互相攻杀,方总督派出官员从中制衡取利,不令任何一方坐大,实行有效控制。这个方略实行起来需相当的手段,若一旦制衡不利,台湾立刻乱成一锅粥。这个法子仍有后患,就是这些原住民不会真心认同方总督的统治,只会认为方总督是害得他们攻杀不止的罪魁祸首。”

方原点了点头说,“有理!上策呢?”

陈永华沉声说道,“就是将这些原住民纳入与大明子民一样的管控,严禁自相残杀,违者以明律论处。”

方原暗暗失笑,陈永华的这个上策真是有些书呆子气了,私斗成风,乃是民风使然,岂是说禁止就能禁止的。穿越前,那些草原上的藏民私斗出了命案,仍然不会找公安局,而是按照传统风俗解决。何况是眼下这个文明程度很低的明代?

方原摇了摇头说,“这些原住民私斗成风,出了人命也是以传统风俗解决,不会来报官吧!”

陈永华说道,“武力是穷凶极恶之人的通行证,这世上,无论是大明子民,还是原住民,穷凶极恶者毕竟是少数,大多数老弱妇孺都是武力的受害者。据我实地考察的经验,大部分原住民不过是没有申诉的渠道,只能被迫接受私斗、武力至上的风俗。”

这一点方原其实是认同的,没有什么群体天生就喜欢靠着砍杀过日子,大部分人也是希望家人平安,喜欢过些安安稳稳的日子,完全没必要对原住民这个群体妖魔化。

只是官府必须要给他们提供必要的公道、保障,严格的惩善罚恶。若官府无法,甚至不愿提供公道、保障,他们唯一的法子就是靠着鲜血、刀子去讨公道。

第四百一十七章 抚台三策

方原要听的不是这种大而化之的政略,而是具体实施的细则。

正如一个成规模的大型公司破格招聘高层人才,显然不可能因为吹几句诸如要占领市场,销售额达到几十亿,几年内上市这种没营养的大话。这个人才必须能提供详细的怎么占领市场,销售额达到几十亿的营销策划方案,几年能上市的分布措施,以及怎么达到这些措施。

方原沉吟着说,“陈永华,你说一说具体施政之法。”

陈永华说道,“我的施政之法共有三策。其一,教化,教谕,在本岛实行科举制度。按人口规模,将本岛划分成十个县,每个县必须兴办一个县学学堂,每个部族、社,兴建一座小学,推行儒家文化和种植技术。官府下令每族每社八岁以上孩童,必须派来学堂修学三年。但凡原住民各族送来学习的孩童,免除杂役。”

“举行科举制度,只有在本岛居住两年,才能参加本岛的科举。考过科举后,便任命为各县各族各社的官员。这么耳熏目染之下,不出十年,二十年,这些原住民便会慢慢去了野性,归化王道。”

“只是要兴建学堂,实行科举,先期必须要方总督支拨二万两银子的经费。五年之后,待台湾岛的形势稳定了,应该能自给自足,无须再支拨费用。”

要想扶贫,先办教育,陈永华的这个提议倒是切中要害,甚至连所需经费额度,五年之后台湾就能自给自足都想到了,可见确实是下过一番苦功夫的。

方原面不动容的说,“银子问题不是问题,还有两策呢?”

陈永华继续说道,“其二,增设刑狱、断案人员。台湾原住民之所以不信任官府,不过是因为之前官府的官员审案、断案从不亲赴现场,而是根据各族族长的上报,或是看谁行的贿多久偏袒谁,所以台湾的刑狱必须严格整肃。”

“在福建,由知县审案,主簿、县丞辅助县务,县尉追捕。在台湾,只设置三人掌管刑狱、断案,三人是远远不够。每一县设知县一人,主簿、县丞一人,县尉一人,分担刑狱、断案的小吏三人。但凡案子,小吏须亲赴现场,查勘核实后,上报官府,由官府据实情断案。每县的县丞必须按月去各族各社宣传明律、刑罚,以正视听。”

方原再次点了点头,要想这些原住民守法,官府必须要做好普法工作,将明律、刑狱之法宣传到位,陈永华的这一条仍是切中要害。

方原再次问道,“其三呢?”

陈永华继续说道,“其三就是实施强行推恩之法,打破原住民以族落、部社群居,抢夺猎场、渔场的生活方式,将各个大族拆分成无数的小族,改变目前岛内大族肆意妄为,欺压小族的局面。更杜绝大族势力太大,对抗官府、明律的情形,有利于官府在本岛的统治。”

“强行推恩?”

方原彻底来了兴致,推恩之法他是有所耳闻的,乃是汉武帝时期,主父偃提出的削藩之策,就是改分封诸王嫡长子承袭领地的政策,为诸子共继承领地。如此一来,就可以将大族切分为几个小族,小族则切分为几个家庭。久而久之,就能彻底翦除某些原住民大族势力过强,恃强而骄纵不法的局面。将这些原住民拆分成一个个小族后,也能断绝他们联合起来对抗官府的可能。

他抚着下巴说道,“若这些大族抗命不遵呢?”

陈永华说道,“一切按照方总督目前实施的策略。若遵命,许以良田,巨额的商贸利润;若不遵命,就联合小族瓜分大族。这就需要方总督撤离之时,在岛上留下足够擅长山林作战的军士,以震慑这些原住民。”

方原沉吟着说,“汉武帝的推恩令能顺利推行,只因为之前的七王之乱,各个诸侯王的势力早被中央朝廷给打残了。眼下,原住民的大族里,只有阿美族受到了重创,其他大族如泰雅、排湾实力保存完好,若陡然实行推恩之策,怕是会引起这些大族群起反之。”

陈永华朗声说道,“所以推恩之策眼下是不行的,必须量时而行。应先支持泰雅族,彻底打垮阿美、排湾二族后,再行推恩之策。”

陈永华的三条策略是针针见血,针对台湾岛的痼疾,对阵下药开出的方子。不仅有方政大略,更有实施细则,绝非靠卖嘴皮子混吃混喝的东林党之流。

主持台湾政务的合适人选,已是呼之欲出,就是眼前的陈鼎、陈永华父子!

方原也是个爽快的性子,当机立断的拍了板,“陈鼎、陈永华,你二人真是上天赐给本督的治世之才。本督设台湾岛为台湾府,归闽广总督府直辖。陈鼎为台湾知府,陈永华为政务同知,一应官府的人选,交由你二人量才选拔,报知闽广总督府。”

他突然就委以陈鼎父子主持台湾政务的大权,陈鼎是既喜又惊,他一辈子就没混上一官半职,跟着郑成功也不过当了个小小的教谕。眼下,方原凭一次面试,就委以他知府的重任,这幸福也来得太突然了些。

陈永华显然没有父亲陈鼎的乐观,老陈持重的问道,“方总督任命知府一级的官员如此草率,是否太过随性、儿戏?其成也速,其败也速。”

方原暗暗好笑,陈永华的担忧并不多余。一个任人随性的领导,惩处也必然随性。方原平日里任命官员也不是这么随性,但陈永华可是一代名人,被郑成功誉为当世孔明,也是郑经的老师,在郑氏政权里是德高望重,跟着郑氏治理台湾是卓有成效。

经过历史验证的这么个贤才,方原还有什么不放心?总不成穿越到三国,对委任诸葛亮以治国重任,委任关于、张飞冲锋陷阵还要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吧!

这些心里话方原却不能和陈永华直说,只是淡淡的一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用人之际,更不必拘泥于陈规。你父子只管治理好台湾,无论资金,还是军事,我会全力支持。”

陈鼎父子二人冲他齐齐拱手领命。

招募到陈鼎父子来主政台湾,方原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十日之后,施琅派出的哨船传来消息,郑森的舰队已沿着福建沿海一路劫掠北上,据说是要去京城,投靠朝廷。

郑森撤退去了北方,对南方的威胁也算是彻底解除,方原可以放心大胆的率军撤离台湾了。

撤离之前,方原任命纳吉为台湾总兵,主持台湾军务,留下了五千善于山林作战的山地特种营的军士留驻守台湾,以备不测。他担心纳吉会与主持政务的陈鼎父子难以形成合力,又将双方叫到了一起,划分了双方的职权范围。

主持军务的纳吉只能负责招兵、募兵、练兵之职,不许越线去干涉政务。而陈永华父子,也不能随意调动这支山地特种营。若有紧急军务,可双方协商决定出兵事宜;若军情并非紧急,则需报知闽广总督府下令后,方能调兵。

若双方有任何矛盾冲突,严禁任何私刑、私斗,须交由闽广总督府来明辨是非。

五日后,方原率领一万玄甲军士,还有施琅、施福的两支舰队,浩浩荡荡的从台湾城、鸡笼城分两路出发,分别回到了镇海卫、泉州二港驻扎。

第四百一十八章 和战之间

方原回到福建福州城暂时休整,他刚到福州城,就接到一喜一忧两个消息。

忧的消息是郑森一行从福建一路劫掠北上,抢劫了沿海至少十余个县城,攻破八个县城,造成不小的损失。更令方原气愤的是兴化府、泉州府有六个亲近郑氏的县城,甚至还开门迎贼,给郑森送上了县里的钱粮。

所幸施琅率水师随后杀至,郑森只能在福建劫掠一番之后,继续北上,不敢在福建境内再做停留。

之后的半个月,施琅率水师一路追杀,郑森一路北逃,直到出了南直隶境内,抵达山东的海域这才停止了追击。施琅的这一次舰队并未回到福建,而是直接开进了之前的舟山海军基地,以防止郑森骚扰南直隶沿海。

驱逐了郑森的主力之后,方原下令在被郑森劫掠的州县安民,并免了两年的赋税。至于那些开门迎接郑森入城的县城,直接令秦展率锦衣卫前去兴化府平定骚乱,几个县令早就跟着郑森逃亡了。

入城安民后,秦展直接将参与了密谋献城,开门投降郑森的知县的家眷罚没为奴。没逃走的主簿,县尉则尽数砍头,抄没家产。

这些主簿、县尉个个喊冤,秦展却知,这些人有个屁的冤枉,他们不配合这些知县开门,单凭一个知县还能自个儿去开门?隐匿不报,纵容罪恶,造成县城巨大破坏,百姓巨大损失,这帮官吏是难辞其咎,必须与同犯论处。

喜的消息是坤兴公主给他添了一个女儿,并派人专门送来了一张和女儿的合照,令他给女儿取一个名儿。

坤兴公主生了个女儿,至少目前和小苑暂时没什么直接的冲突,如此一来,她和小苑之间的矛盾短时间内估计偃旗息鼓。但从长远来说,为祸怕是更深。正室无子,怎么都是引祸之道。

方原给这个女儿取了个名儿,叫方沐,与方和的名儿连在一起,就是和睦的意思,再次对二女发出了暗示,一定要和睦相处。

因方原接下来还要继续征讨广东,无法回到南直隶,只能将这个名儿写在照片之后,并附上一段祝福的话儿,令锦衣卫带着送回了南直隶。

这一次出征台湾,陆军带了三万军士,损失一万余,留守五千山地特种营在岛上维护治安,随着方原回到福州城的只有一万五千人。

这么点兵力要攻打广东,还是有些捉衿见肘,也形不成必要的心理震慑。方原只能一面在福建休整,令冯廷聚集福建十二个卫所的兵马,一面令秦展在福建招募买马,做好出征的准备。

正在方原在福建做着战备的机会,广东布政司又传来消息,广东愿意接受方原的统治,交出东林祸首钱谦益请罪。

广东提出的这个和谈条件,并不包括停止走私活动,显然他们仍然是想保持广东一贯的独立性,只是名义上接受方原的统治,其实是继续从从走私中盈利。

方原见了暗暗冷笑,广东布政司真的打的如意算盘,接受方原领导,还是大明朝廷领导,对这帮人来说不过是个名号问题,关键是这帮走私官吏集团的利益能不能得到保障。

接受方原统治,不过是多交些田赋,广东的农业并不发达,能交多少田赋?只要能保住主要的收入来源,走私所得,他们就能继续侵蚀国家的财富,损公肥私。

方原根本就不打算和这帮官员谈判,广东的腐败并不是个别官员的腐败,而是组织型、集团型腐败。换句老百姓常说的话,就是将广东这帮官员全砍了,也没有一个冤枉。

对待这种集团型腐败,惩戒某个官员,富商是隔靴搔痒,不破不立,大破大立,方原的计划就是准备仿效绍兴府,在广东搞一场官场大清洗。以两广总督广东布政使顾元镜为首的官员,还有参与走私的富商,一个不留的全宰了,充公所有田产、家产。

既然广东布政司之前放弃了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令方原劳神费力的千里远征,不捞够了钱财、田产,也妄自他亲征一次。

方原令秦展派锦衣卫给广东布政司回话,既然广东布政司愿意接受方原的统治,便要求广东布政司各级官员,州府同知以上,州县主簿以上官员,全部放下所有的政务,立刻到厦门岛前来拜见。

他提出这么个要求,早就算准了广东这帮官吏是不敢来的,只是在拖延拖延时间,继续在福建招兵买马,又给广东这些官员一个侥幸,不至于铤而走险,先冲来福建咬上几口。

半个月后,方原收到了广东布政司的回信,广东布政司可以派两个同知,各州府可以派一个同知,各州县派主簿前来聆听方原训诫。

方原见了回信冷笑了一声,招来冯廷、秦展二人询问,招兵买马进行得如何。

秦展那方招募新兵,招募了五千人,主要是之前郑氏麾下的老兵。这些老兵在郑氏败亡后没了生计,有的就占山为王当起了流寇,有的乡里间横行霸道,为祸一方。秦展招兵买马的消息一贴出来,这些郑氏老兵纷纷前来归附。

冯廷集结卫所军士,名义上有一万五千人,实际上只有七千人,其中还以老弱病残居多,再次表明了明朝卫所制度的腐败。

所有兵马集结在一起,也只有不到三万人,还是寒碜了点,方原便决定继续和广东布政司忽悠,原则上同意了他们只派同知、主簿前来拜见的要求,但又加了个新的要求,就是令他们进贡银子五百万两,土地一百万亩。

方原的这个条件显然也是狮子大开口,根本就没想过广东那方会答应,为的还是继续拖延时间。

给广东布政司回信之后,方原再次叫来秦展、冯廷、张英三人。

秦展的任务是继续招募郑氏老兵,只要愿意参军作战的,之前的罪行一律赦免,准许战场上戴罪立功。战后立功者,全都编入玄甲军编制,享受玄甲军一应待遇。

冯廷的任务就是训练福建卫所现有的军士,至于编制不足的、滥竽充数的,因为这是几十年,上百年留下的烂账,全算到现今的卫所指挥使、同知头上,也是打击面过大。方原决定之前的烂账就一笔勾销,从此时此刻起开始严格管理。

张英的任务就是去乡里召集族兵,民间青壮入军。这些族兵的战力,忠诚度比之那些卫所兵,其实更有保障。这次出征广东的主力,就是玄甲军,还有张英的族兵,至于那些卫所军士,就是凑人数,增加气势的。

至于粮草方面,福建本身的粮食并不充足,方原立刻令施福率运粮船、运兵船北上浙直地区,从海路运输三十万石军粮至福建的镇海卫。从福建征讨广东的军士,会从镇海卫登船,自海路进攻广东,一应军粮、军备,都在镇海卫集结。

第四百一十九章 闽广总督

再过了大半个月,广东布政司又派人回了信,针对方原提出的进贡要求,要求上贡的银子减为五十万两,土地减为十万亩。

这条件正好是方原开出条件的一成,分明是将方原当叫花子打发。方原见了这封回信是恼羞成怒,再次找来秦展三人,询问三人在福建征兵、募兵的情况。

秦展汇报已在福建招募到一万二千郑氏老兵,冯廷那方卫所兵也清点、训练完成,张英招募的族内族兵,还有相邻各族的青壮也到了五千余人。

方原估算了一下,这一次集结的总兵力已到了五万人,再加上施福驻扎的庞大舰队,已有五万五千人。火炮至少一,两百门,粮食也运送到了,可谓是兵精粮足,火力凶猛,足以一战就征服广东。

兵马集结完毕,方原和广东的忽悠行动立刻宣告结束,直接撕下之前谈判的伪装,令秦展给广东布政使回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书信。准确来说,这不是谈判书信,而是给广东官兵下的战书!

这封战书的内容只有一条,限广东辖内所有府、州、县的官吏,卫所的指挥使,必须在方原大军抵达之时投降。降者,准允按官职大小缴纳赎金赎罪,赎金从职位最低的县尉到最高的布政司布政使,五百两至五万两不等;不降者,待城破之日,城里的官员、富商,包括参与据守的百姓尽数族灭。

这一纸血腥的战书一下,更是摆明了要讹诈赎金,就是断绝了这帮贪官污吏墙头草的机会。这些贪官污吏要么脱一层皮,花钱买平安,要么就对抗到底,等方原破城之后,抄没家财。

方原就是在磨刀赫赫,准备在广东搞一场官场大清洗、大屠杀了。对那些习惯了中饱私囊,勾结洋人出卖国土的贪官污吏,走私获取巨大利润的商人,根本不用客气,只有用鲜血来祭旗,才能彻底改变广东损公肥私的蔚然成风。

方原下了战书,也不等广东方面的回信,直接点兵出征,第一个目标是镇海卫,然后再从镇海卫全线出击,沿海路攻打广东。

这次出征,方原并不打算选择亲征,安排的统帅人选是秦展。

方原出征台湾归来,已筋疲力尽,若再出征广东,是心力交瘁。再加上因他还得到一个消息,西班牙的吕宋总督巴列维派出特使前来谈判吕宋,贸易的问题,必须留下和西班牙人谈判。

秦展接到这个军令是目瞪口呆,他还从来没有带兵出征的经验,方原突然押了这个千斤重的担子给他,令他是既惊又喜,措手不及。

秦展立刻找到了方原,询问其中的缘由,“老大,我从未带兵打仗,老大不是在说笑?”

方原淡淡的一笑说,“老四,军令都下了,我像是在与你说笑?你之前在南直隶是闯下了大祸,只要你能立下收复广东之功,便可以名正言顺令你复职。”

秦展也心知肚明,方原令他当这个统帅,就是令他将功折罪来的。台湾这种硬骨头,方原亲自去啃下来了,留下广东这个没几斤几两的软脚蟹,正好给秦展刷一刷经验、战功。

但秦展自知有几斤几两,担任锦衣卫之职那是驾轻就熟,战场争雄,他是没有半点信心,为难的说,“老大,我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军政大事绝非儿戏。老大令我留在你身边,护卫老大你的安全,就千恩万谢。”

方原见他还在推辞,神色不悦的说,“谁是天生就有统帅之才的?老三他不也是经过多年的磨砺,熬出来的?若你连出征广东,都心里没底,我怎么放心将闽广总督之位交给你?”

所谓闽广总督,就是方原取消了明朝固有的两广总督,新设的一个总督之位,管辖范围包括福建、广东,包括台湾岛府二省一府。

之前的两广总督主要职责是防倭、平瑶、平侗,如今瑶、侗主要在广西,而倭寇却忙于内战,根本不敢来骚扰沿海。这个闽广总督的主要职责,其实就是掌管方原辖内对外所有贸易的市舶税征收,可以说是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

闽广总督?

秦展听了是微微一惊,他之前以为方原将他带着南征广东、台湾,只是给他一个机会,之后再给他官复原职,继续掌管锦衣卫。未曾想方原竟突然提出授予他闽广总督的要职,不由得连连咂舌说,“这,这,老大,我这辈子都未想过能当上这种封疆大吏啊?!”

方原见他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笑了笑说,“老四,难道你还想拒绝?”

秦展只不过是心里没底,一时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又不是真的傻子,怎么会拒绝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连声说道,“老大,我只是才疏学浅,担心再坏了老大的事。”

因广东、福建地处沿海,四周也没什么强悍的军阀,军务方面的压力较小。闽广总督真正的压力在于对外贸易市舶税的征收,这一块以方原的估计,每年至少也该有一千万两银子。

这么一大笔钱,事关玄甲军统一天下的军费,方原必须要找个心腹、亲信来担当。秦展其实是最好的选择。秦展之前的锦衣卫工作的完成情况,方原还是相当满意的,他之所以会犯错,那是牵涉到后宫之争,将他扔到远离后宫争斗的闽广,平日里就是收收税,与西洋人打打交道,他完全还能胜任。

方原悠悠的说道,“老四,知不知我最看重你哪一点?就是你有敬畏之心,知敬畏才会克己,才会谦恭,才会礼贤下士。你担任这个闽广总督,我只给你两个简单的任务。其一就是福建、广东、台湾府的安居乐业;其二,每年上缴市舶税一千万两银子。你,能不能做到?”

既不需要开疆扩土,这两个任务对于秦展来说,还是手到擒来的,但他还是试探的问,“老大留我些什么人才一同镇守闽广?”

秦展这话算是抓住重点了,无论皇帝、总督,还是统帅,无须知晓怎么排兵布阵,了解田赋征收的细则,首要之责是用人。只要用人得当,就能政通人和。

方原笑了笑说,“我会将水师副统领施福,福建总兵冯廷,还有新加入的张英,还有一支火炮航母编队留给你。政务方面,我会调任浙南六府巡抚陆自岳来担任广东巡抚,再加上福建巡抚吴之屏,应该是人才济济了吧!”

秦展一听方原给他配备的都是这次打败郑森的主力人才,再加上一个素有官声的陆自岳辅助政务,可说是人才济济。他这才真的松了口气,冲方原半跪在地,“老大的提拔之恩,我万死不足以报其一。”

方原笑着说道,“这个闽广总督之职,还需要你拿着一件战功来交换,那就是征服广东,否则这个闽广总督真是名不正言不顺!”

秦展稍稍一怔,方原将征讨广东的军务交给他,他还是有些些担忧,“好,我立刻召集施福、冯廷、张英前来商议,制定出征广东的军事计划!”

第四百二十章 三路进军

福州城府衙大堂

秦展、施福、冯廷、张英几人齐聚一堂,召开征讨广东的军事会议。

这次会议,方原是躲在了大堂之后旁听,在大堂上主持的人是秦展。三将见秦展主持军事会议,却不见方原的影子,已是心领神会,无须秦展再行声明,也知这次出征广东的主帅人选是谁了。

无论施福、冯廷打心眼对秦展这个外行来当统帅是不服气的。一个外行来指挥他们征战广东,不是摆明了要抢他们的战功、奖赏来着?况且秦展之前还是犯了大过,被免职了的,眼下又一下窜到诸人的头上,分明是奖罚不公吧!但这些私心是不能公诸于口的,只能选择默不作,以沉默来应对。

张英因为是新人,倒没有二将深深的抵触情绪,心里还在琢磨着,或许还是个坐火箭飞升的机会。

秦展将三人的神情收于眼底,管辖诸将是闽广总督的职责,方原不能越俎代庖,一切都要看秦展的本事。否则方原能替他摆平一时,等方原离去之后,他还是玩不转。

秦展自知担子必须压在自己肩上,而不能推给方原,便朗声说道,“诸将,之前我确实犯了过失,但如今已是代行的闽广总督,还需各位多多担待。”

施福、冯廷是面面相觑,闽广总督是个不常设的总督名号,也不清楚设置这个闽广总督的用意在哪儿。

秦展继续说道,“论做官我是内行,你们是外行,所以向方总督讨要功劳奖赏、职位升迁的事,我比你们在行。”

秦展这话是说中他们的心事了,无论施福、冯廷都不是玄甲军的顶级将领,更不是方原的心腹,甚至冯廷还一再受到方原的责罚。他们想要往上进步,还真的少不了靠着秦展这个方原的心腹。

秦展见诸将的抵触情绪已稍稍缓和,又说道,“如今我已替诸将先讨来了几个官职。施福统领任南洋水师提督,掌管闽广水师;冯廷官复原职,继续任福建总兵,领福建军务;张英,任广东总兵,领广东军务。”

他给出的三个军职里,有两个是实职,给了施福、冯廷。

施福之前是不痛不痒的玄甲军水师副统领,享受的是副总兵的待遇。如今提了水师提督,这个职位虽不如满清时水师提督的位高权重,但也是总兵级别的职位,算是升了一级。

冯廷本就戴罪在身,能这么快官复原职,也算是秦展卖给他的一个好处。

二人互望了一眼,秦展有没有军事能力对他们来说还在其次,重要的是秦展能替他们争来荣华富贵,封妻荫子,这就足够了。他们的任务只是带兵打仗,跟着方原,还是秦展能有什么区别?

二人冲秦展齐齐下拜,算是认可、服从秦展的指挥。

秦展还给出一个虚职给了张英,,就是广东总兵,广东都还没攻下,哪里来的广东总兵?

秦展瞧着张英说道,“张英,这个虚职就是给你的承诺,只要打下广东,你就是广东总兵。你我现在都是挂着空名的闽广总督、广东总兵,只有攻占了广东,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张英一个初来乍到之人,纵然立了大功,军队里也是论资排辈的,想升任总兵之职,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也只有跟着玄甲军这种新兴政权,还有一个愿意提拔下属的领导,才会有这种坐火箭式提升。

张英还有什么话说,半跪在地说,“末将愿为先锋,出征广东!”

秦展见三人都算是服了,便言归正传,“论军事,我真的是外行,你们是内行。外行不能指挥内行,出征广东的军事计划,你们来说说。”

他令人展开地图,与此同时,在大堂之后的方原,也在桌子上展开了地图。

在方原征讨台湾的这几个月里,秦展还是令锦衣卫做了充足的工作,原本是想向方原邀功的,未曾想如今却派上了大用场,“广东最富裕的广州府,往东是惠州府、潮州府,往北是韶州府,往西则是肇庆、高州、廉州、雷州、琼州四府,还有一个罗定州。”

施福说道,“从福建到广东,若是走陆路是迁延时日,不如走海路登陆,便能一战功成!”

秦展问道,“走海路,该从哪个府登陆?”

施福指着地图说道,“最佳的登陆点实广州府的广州城,占领了广州府,便能将广东切割成东、西、北三块,无法相互支援,我军可逐一攻破。”

冯廷也接口说道,“是,占领广州府后,我们就分三路进兵,一路往北攻占韶州府,一路向东攻占惠州、潮州二府,一路向西攻占肇庆、高州、廉州、雷州、琼州诸府。”

秦展望了望施福、张英二人,施福接口说,“附议!”

张英也说道,“附议!”

既然三人都口径一致,这个方案也算是通过了,秦展便拍了板,“好!我们就兵分三路,以最短的时间拿下广东!”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这三路的主将该由何人担任。

方原正在思索心目中的人选,秦展已开口分配了任务,“坐镇广州府主持大局的,自然是老陈持重的施提督。”

施福只善水战、不善陆战,秦展的这个安排,他是无话可说。

秦展继续安排军事任务,“往东一路,是与福建接壤的惠州、潮州二府。这二府与福建的联系比与西五府更近,只要切断二府与其他诸府的联系,二府可以传檄而定。这一路,由我亲自去接管。”

“往北一路是广州府北部,还有韶州府,此府乃是福建闽南语系,冯总兵必然熟悉民风民情,这一路交给冯总兵,定可不战而胜。”

方原听了秦展的安排,是暗笑不止。韶州府主要与江西、湖广相邻,眼下江西左良玉是自顾不暇,湖广李自成正与我军商谈结盟,都不可能派出援军。韶州府是弹指可下,这个战略目标正适合冯廷。

方原满意的笑了笑,秦展对冯廷的判断是一语中的,只能打顺风战,无法啃硬骨头,将几乎必然陷落的韶州府交给冯廷,正是人尽其才。当然,表面上的话却不能这么说,只能胡扯了些什么闽南语系之类的理由。

冯廷是连战连败,正需要一场胜仗来提振名声、威望,对秦展的安排并未提出异议。

秦展继续说道,“往西一路,穷山恶水,而且紧邻广西。广东这帮官吏山穷水尽之时,必然向广西求援。坐镇广西桂林的靖江王朱亨嘉乃大明藩王,自朝廷下令各省各自为政后,已控制了广西全境。这个靖江王会不会出兵援救,是个未知之数,不能不防。”

“往西这一路,绝对是场硬仗,更关系到这次征战广东成败的关键所在。这一路,我就交给骁勇善战的张总兵。”

他给张英押了最重的担子,其实也是对张英的看重。

张英也不推辞,拱手领命后,突然开口说道,“秦总督,广西有一支战力十分强劲的军队,是不能不防啊!”

秦展还真不知广西有什么厉害的军队,连忙求教。

张英缓缓的说道,“就是广西狼兵!”

第四百二十一章 广西狼兵

众人之中,只有施福是福建人,自然听过广西狼兵的名头。而秦展、冯廷都是来自南直隶,确实没听过广西有这么一号军队。

张英又徐徐的向众人解释,何谓狼兵。

所谓广西狼兵就是盘踞在广西境内大小土司组建的武装。广西狼兵以壮族、瑶族、侗族三族的战士为主,主要是来自广西的东兰、那地、南丹、归顺等地。

这些狼兵不做农活,也不事渔猎,平日里就是将头提在手里过活。官府、富商雇佣时,就靠着官府、富商的资助过活。若没人雇佣的闲时,就四处劫掠来满足生活的需求。

明朝素有征召狼兵作战的传统,嘉靖时期抵御倭寇,平定瑶、侗的叛乱,甚至是袁崇焕北上时也带着几千广西狼兵。

这些狼兵好勇斗狠,战力着实的不弱。再加上是以一个个土司为单位的组织,数量也着实的不少,全广西各地的狼兵若全部集结起来,至少一、二十万之多。

广西狼兵实在是南方一支不可小觑的军事力量。

秦展本以为广东那帮官员已逃无可逃,未曾想突然出来这么个可能的强大援军,沉吟着说,“我们征讨广东,又不入侵广西,那些广西狼兵会参战?”

张英解释说,“广东西北诸县与广西接壤,大多属于同一土司管辖,也是狼兵的源地。再说了,主政广西的靖江王朱亨嘉也是大明藩王,所谓唇亡齿寒,朱亨嘉,还有广西狼兵极有可能参战。”

方原在大堂后暗想,张英的判断相当准确,广东那帮贪官污吏被逼到绝路,必然会狗急跳墙,去广西请援兵。

靖江王朱亨嘉在历史上就是与割据广东的隆武政权不合,可见此人也是个野心勃勃之辈。眼下方原的玄甲军大有席卷南方之势,朱亨嘉会不会坐视广东陷落,殊未可知。

而广西土司方面,方原征服广东,会影响广东境内壮族、瑶族、侗族等土司的利益,那些广西土司出兵前来干预也是大概率事件。

这次出征广东,最大的难题并非是那帮贪官污吏,而是要严防广西的朱亨嘉、诸土司参战。

但秦展与方原是想到一处去了,问道,“张总兵,能否说退朱亨嘉、广西土司不支援广东?”

朱亨嘉绝不是活**,不会平白无故替广东来买单。狼兵虽是少数民族,读书少了些,但又不是脑残,替广东的贪官污吏卖命,必有所图。

张英说道,“据我所知,朱亨嘉贪财好色,要说动他退兵,估计也只有银子、女人了。而广西土司,素来对广东境内廉州、高州、肇庆几府的几个瑶族、侗族人聚居的州县虎视眈眈,早想据为己有。若能割让这几个州县为诱饵,估计这些广西土司就不会出兵。”

秦展为难的说,“方总督绝不会应允送女人去收买狼兵,这一点不可行。至于银子,广东那帮贪官污吏为了保命,肯定是不会吝啬银子,我们能出多少?”

方原听了是暗暗点头,秦展所言极是。广东贪官污吏是狗急跳墙,只要能抵御方原进入广东,拿出几百万两银子去贿赂朱亨嘉,还有广西狼兵也是可能的。而玄甲军的出价绝不可能高过广东的贪官污吏。

况且人的胃口是越来越大,若广东和玄甲军争相讨好朱亨嘉、广西土司,那朱亨嘉这帮人必然坐地起价,敲诈勒索,后患无穷。

秦展突然问道,“广西土司真的只想要临近的几个州县,不会再觊觎其他的领土?”

张英如实的回答说,“是,广西土司只要得到了那些州县,就能将扩充本族的领地,增强势力。至于汉人的领土,他们这些蛮人只知打打杀杀,不务农事,不知农时,占了汉人的耕地也没用。”

秦展一拍桌子,欣喜的说道,“那就成了。一头没有锋利爪牙的肥猪,去雇佣饿狼当打手,想保住财富,那只是痴人说梦。这种肥猪通常只会沦为猛虎、饿狼蚕食的对象。”

众人是面面相觑,不知他肥猪、猛虎、饿狼说了一通,到底有什么破敌之策。

秦展朗声说道,“我会安排密使前去知会靖江王朱亨嘉,若广东真有派人去请狼兵进入广东作战,我们和靖江王不必残杀,两败俱伤,约定平分那些贪官污吏、富商的女眷、家财。靖江王得到的金银、女人绝不比替广东贪官污吏卖命来得少,又能避免与我军开战的巨大损失,必会应诺。”

“而那些广西土司,他们想要几个州县给他们就成了,老大的目的只是严防死守临海的港口,以防走私出境。那些内陆的州县是卵用没有,他们想要就拿去吧!”

他这个法子一出,众将是齐声叫好,和广西两家直接瓜分了广东那些肥猪的家财,再丢出去一些本就难以治理的蛮族聚居地,既能避免战场损失,还能刷军功升职,简直就是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何乐而不为?

连方原听了都是暗暗点头,他之前决定任命秦展为闽广总督,其实还是心中没底,报着的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思。眼下见秦展是妙计频出,这才松了口气,这步棋总算是走对了。

至此,整个攻占广东的军事计划已规划完成,秦展与诸将约定,三日后便起兵前去镇海卫。

诸将退去后,秦展进了后堂,向方原请教制定的这个军事计划是否可行。他虽然是闽广总督,有征讨广东的大权,但既然方原在,他也必须要请示方原,才能定夺。

方原在后堂早已洞悉一切计划,对秦展这次的表现是九分满意,唯一一分不满意的,就是割让出去的那些州县,“老四啊!割让那些州县给广西土司,就是在养寇为祸。那些土司势力一强大,便更加难以控制。”

秦展说道,“老大,那些鸟不拉屎的州县,全是蛮族人聚居,眼下占了下来也无法有效治理。我们最重要的敌人,是朝廷,还有长城之外的满清,不是南方这些几千年都成不了气候的蛮人。等将来老大腾出手来征服广西之时,区区几个州县再打回来就是了。”

方原一听也是在理,反正广西这些土司将来也是要收复的。目前割几个州县给那些广西土司,肉是烂在锅里,也逃不到天边去。事有轻重缓急,统一天下也有先后之分,绝不能同时与南北的少数民族开战。

先干了京城朝廷、李自成、满清。等统一天下后,再挥兵南下,区区几个广西土司多占几个州县就能战斗力暴涨,上天了不成?

方原也就批准了秦展赠送几个州县给广西土司的计划,“老四,这一战就交给你了。攻下广东后,我们兄弟再喝庆功之酒!”

第四百二十二章 吕宋的归属(1)

征讨广东的大军在三日后出发,方原则留在泉州港,会见了西班牙吕宋总督巴列维派出的特使-普尔,一同前来的,还有方原的老朋友,尼德兰人-科恩。

方原征讨吕宋的目的,表面上当然是要收回大明的领土,但本质上,还是觊觎着吕宋岛上肥沃的土地,还有丰富的矿产资源。

一切对外战争都是以资源掠夺为目的的,如果钓鱼岛周边没有大量的海底石油,天然气,中日两国是吃饱了撑的,争夺了二、三十年。其他没有战略利益的地方,像广西土司那些贫瘠之地,方原是不可能花费太大的人力、物力去争夺的。

明人眼中的吕宋,其实是小吕宋,就是北部最繁华的吕宋岛。吕宋岛,以及周边的几个小岛,是土地肥沃,金、铁、铜等资源极为丰富,西班牙人每年也从吕宋岛运走数以十万计的金子。

至于铁矿、铜矿都是方原急需要用来打造军备的重要资源。

征服广东、左良玉之后,那些小军阀几乎都被清理出局,方原面对的就是些拥兵三十万的朝廷,还有四十万以上的大军阀李自成。

这种三国的战争,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无论是攻打朝廷、李自成,都可能面临来自另一方的攻击。之前攻打福建的一战已表明了,以玄甲军目前的十万机动部队还是不足,至少是不足以应付一场两线战争。要应付一场两线作战,必须拥有至少二十万的机动兵力。

方原如今之所以无法大规模扩军,就是因为火枪、火炮、战马这些资源大大的不足。

战马只能想法子从北方购买,铸造火枪、火炮这些装备,需要大量的铁、铜等矿产资源。南直隶本身是不产铜、铁这些矿产资源的,只能从其他地区购买。而这些重要的矿产资源,大明境内的开采量本来就不大,而且随着天下的局势渐渐明朗,无论是北方的朝廷,还是西南的李自成等敌对势力,都不可能对方原大量的出售,甚至会断绝这些矿产交易。

军备资源的不足,也限制了方原目前的玄甲军只能保持在十万机动部队,三、四万常驻军的规模。

在大明面对的是数十万大军的强敌,方原只能转移目光,盯着海疆之外的矿产资源。只要能夺取吕宋岛的金、银、铁、铜等矿产资源,便能彻底摆脱矿产受制于人的局面,大肆发展军工,扩军备战,发动统一天下的战争。

所以这次对吕宋岛归属之争,方原是志在必得,毫无任何商权的余地。若是尼德兰、西班牙人不愿归还,方原必然会发动战争强夺。从区区数千尼德兰、西班牙军队手中抢资源,总胜过啃朝廷、李自成这些动辄数十万大军的硬骨头。

而作为防御方的西班牙、尼德兰人则更为惊慌,如今的吕宋是由尼德兰、西班牙共同占据,事关方原下一步可能会有针对吕宋的动向,二国是不能不重视。

两国确实有足够担心的理由,因为据他们得到准确的情报,玄甲军第二艘火炮母舰编队已经在半个月前正式服役,驻扎地是在舟山海军基地。

以大明那点微弱的水师,方原若想从海路北上攻打威海卫、天津卫,或是走长江水道,攻打沿江港口,甚至霸占整个大明至日本的东洋海域,一艘火炮母舰编队已经足以所向披靡,根本没必要花重金打造两个强大的火炮母舰编队。

方原打造两个火炮母舰编队的目的已昭然若揭,一支保护大明海疆,一支进行远洋扩张,就是冲着满剌加至大明国土这一片南洋的海洋霸权来的。

更令他们感到恐惧的是,在泉州港军事演习后,他们早已将火炮母舰编队的情报传回了国内,令国内的工匠仿造。结果令人十分的沮丧,以西洋目前的造船工艺,最多只能打造出2000吨排水量的战舰。而火炮母舰的排水量达到了近5000吨,是不可能做到的。纵然倾尽财力建造好了,再加上铁甲,入海也会面临随时散架的危险。

二国国内的专业评估报告就是,二国在满剌加、巴达维亚、吕宋的战舰加在一起,遇上一支这种火炮母舰编队也是必败无疑。国内传来东洋的命令是,在西洋研究出这种火炮母舰的建造法子之前,谨慎与方原发生军事冲突,在不损害根本利益的前提下,以和谈方式为主,军事抵抗为辅。

科恩、普尔二人到了大堂,还未开口说话,胡琦已递给方原一纸书信,方原审阅着书信,神色越发的阴沉。

科恩与方原是打过N次交道的老熟人,见方原只顾着看书信已有两刻钟,一句话也不说,只能由他先开了口,“方总督,我国的威廉亲王令我代为问候方总督安康,愿奉上最珍贵的玛瑙、翡翠作为见面礼。”

如今的尼德兰是尼德兰共和国,也是世界上第一个资产阶级共和国。尼德兰共和国第一任执政官是有着尼德兰国父之称的威廉一世,威廉.奥兰治。如今的尼德兰执政官是威廉二世。

方原对这些奢侈品是毫无兴趣,抬起头冷冷的盯着两个使者,将书信远远的扔在二人面前,又是一把将桌子上的杯壶扫落在地,勃然大怒说,“西班牙人做的好事!好好看一看!”

方原又侧过头,交代胡琦说,“将所有的原告带上来!”

科恩、普尔二人见方原突然发火,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忙令下人去拾起方原扔下的那封书信,令随行的翻译念来听一听。

原来书信里写着西班牙在吕宋岛对明人的两次大屠杀。

明人常年在吕宋岛做买卖,定局在吕宋岛上的明人至少有三、四十万之多。

这两次针对吕宋岛上明人的大屠杀,一次是在万历年间,因万历刚刚经历了三大征,国库空虚,金子、银子紧缺。不知道万历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吕宋岛盛产金银,便突发奇想想派军驱逐吕宋岛上的西班牙驻军,夺取吕宋岛的金银。结果西班牙人事先得到了风声,为了避免吕宋岛上的明人与明军里应外合,便对明人进行了大屠杀,伤亡近十万。

万历皇帝听闻是勃然大怒,立刻就想出征吕宋岛,惩戒这些西班牙人。因当时明朝的水师实在是不够看,连近在眼前的台湾岛都拿不下。想渡过数千里海疆,打败正如日中天的西班牙舰队,几乎是痴人说梦。万历恼怒归恼怒,却无可奈何,他死了之后,这次吕宋大屠杀的事儿就没人再提。

第二次是在八年之前的崇祯十二年。西班牙横征暴敛,为了镇压当地明人的反抗又屠杀了数万明人。这次明朝早已是内忧外患,被折腾得焦头烂额,谁还会去关心吕宋岛上的这一次大屠杀。这个消息在明朝的史书里,连泡都没冒一下。

方原扔出的这封书信就是八年之前受难的明人家眷前来向方原告状,要求大明替吕宋岛的明人主持公道的。万历、崇祯,或管不了,或不想管,方原是必须要管!

第四百二十三章 吕宋的归属(2)

科恩、普尔二人是面面相觑,最近的那次大屠杀已过去八年,在这个谈判的关头,突然冒出一个大屠杀受害者的家眷前来告状,时间点也太巧合。

这些告状的家眷分明就是方原故意安排来借题发飙的。

胡琦将吕宋明人的家眷带了上来,男男女女至少有二十余人,齐刷刷跪了一地,向方原连连磕头,说着一些方原根本听不懂的话。

方原早就备好了常年与吕宋做生意的闽商翻译,翻译如实的告知方原,这些人都在请求大明立刻水师舰队,还有军队前去吕宋,替侨居在吕宋岛的明人主持公道。

这些明人家眷确实是方原专门派闽商去吕宋岛接来的,这个准备工作从上次泉州港大会之后就开始筹备,闽商也算不负所望,找了二、三十人前来。

方原听了这些吕宋明人的控诉,心中虽是早有数,但见到大明子弟在海外被人打死屠杀,也忍不住的怒火中烧,目光死死的盯着普尔,冷冷的说,“普尔,你西班牙不仅占我大明的属国,还屠杀我大明的子民,必须给我个说法!”

普尔惊得手足无措,大屠杀确实是事实,方原占着道德制高点穷追猛打,他是百口莫辩。再加上国内传来的旨令就是,国内无法支援东洋的战事,尽量不开战,采取和谈解决,他只能惊慌失措的说,“这,这,方总督,我们,赔,多少?”

“啪!”

方原重重的拍着桌子,怒斥说,“以钱买命,是你们西洋人的规矩。我们大明的规矩,以命抵命。你们西班牙人杀了我大明数万子民,将吕宋岛上的西班牙人全宰了,也不够数!西班牙在哪里还有殖民地,我杀过去宰够为止!”

方原指着他鼻子骂,普尔吓得是大气不敢出一口,摸不清方原的脾气,不敢轻易开口,惹出战端,冲科恩使了个眼色,令他代为应付。

科恩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这,方总督,还是赔银子吧!这二十来人,巴列维总督愿每人赔偿五十两银子,并向方总督承诺,今后绝不会再针对吕宋的明人进行大屠杀。”

海外的明人会不会被肆意屠杀,唯一的依仗就是背后的大明是否强大,西班牙人的保证有个卵用。

方原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懒得再和他闲扯其他,“科恩,我们开门见山的说吧!吕宋,你们二国是主动交出来,还是我派海军来抢?”

科恩迟疑的说,“我国威廉亲王建议,可以撤销对日本国的援助,换取方总督对吕宋的放手。”

尼德兰的算盘就是,用日本国来和方原交换吕宋。

方原听了是暗暗好笑,尼德兰人开出这个条件,显然是没领会到方原支持日本国内战的真实用意。不止尼德兰人,就连如今的盟友岛津家,也没看出方原的真实意图。

若方原只是想扶持一个亲大明的日本国政权,自然是希望岛津家取代德川幕府统治日本国。但方原的目的却远远不止于此,他是想彻底占领日本国,将日本国纳为大明的领土。

德川幕府确实是他方原的敌人,和德川幕府打得如火如荼的岛津家等诸侯只是眼下是盟友,将来同样是敌人。

方原就是要日本国诸侯内战不止,给岛上的日本人减减人丁,将来登岛之时阻力就小些,也能少杀些。尼德兰人若真的不再支持德川幕府,万一德川幕府要是一个撑不住完蛋了,那还得了?

当然这些话,方原也只是在心里想一想,根本没对任何人提过。眼下科恩突然开出这个条件,他是淡然的一笑,随口应付说,“科恩,日本国、吕宋是我的囊中之物,你现在是用我兜里的钱来换我的地,打的真是好算盘,哈!”

科恩、普尔见他是狮子大开口,纷纷面现怒色,他这种强硬的态度,那就是根本没得谈。

普尔是忍无可忍,厉声呵斥说,“方总督,你这就是在向我西班牙、尼德兰联军宣战了?!”

方原瞧着外厉内荏的普尔,这帮老外是习惯了伪装绅士风度,要是真有本事,就不会大喊大嚷,反而会装绅士。如今之所以大喊大嚷,就是在给自个儿壮胆罢了,其实是怕极了双方开战。

方原嘿嘿一笑说,“你们西洋各国,打了三十年的战争,早就元气大伤,各国人口死了一大半,还有能力向我大明宣战?!”

欧洲大陆三十年战争刚刚结束,一方是以法国、不列颠、尼德兰为主的新教国家联盟,一方是以西班牙为首的神圣罗马帝国,德意志天主教诸国联军。

战争的结果是,法国一方战胜,法国取得欧洲霸主地位。西班牙战败,地位是一落千丈。

科恩、普尔二人是愣在当场,方原竟然对欧洲三十年战争的情况了如指掌,实在是出乎他们的预料。

方原见震慑着二人,又悠悠的说道,“尤其是你们西班牙。如今是内忧外患。先是海战败给了不列颠,之后陆战又败给了法兰西,之前占领的西洋领土,都吐得差不多了吧!用我们大明的话来说,就是事前蹦的欢,事后拉清单。你们西班牙区区西洋的领土都保不住,还胆儿肥了,来向我大明宣战?嘿!”

西班牙如今确实是实力大损,根本也没能力和方原全线开战。而尼德兰在三十年战争里与西班牙乃是敌对国,但西班牙为了保住吕宋,愿意割让给尼德兰人几个吕宋南方的小岛。尼德兰人得了这些岛,就能和巴达维亚的大本营连成一片。何况唇亡齿寒,吕宋一丢,接下来就轮到尼德兰的巴达维亚。

在面对共同的劲敌方原上,双方的利益却是一致的,所以才会联合起来对抗。

方原又冲着科恩说道,“尼德兰国内也太平吧!贵国威廉亲王想要加强中央集权,而各大商会却想各省自治,双方是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科恩,你们东印度公司是站哪方的?!哈!”

威廉二世意图加强尼德兰中央集权,与各大商会爆发严重的冲突,在1650年,既一年后被各大商会派人毒死。之后尼德兰各省宣布自治,取消执政官之职,处于无政府状态。

遇上这么个对西洋情况了如指掌的方原,普尔、科恩无论是忽悠,还是恐吓都没了作用。

被方原当众打脸的普尔羞愧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科恩更是满脸的颓然,二国的底裤都被方原掀了个精光,还有什么谈判的,问道,“方总督果然是情报灵通,方总督的想法是?”

第四百二十四章 初战告捷

这次谈判的目的,不是要和二国开战,主要还是要和谈收回吕宋部分的岛屿。

方原不愿将二国逼之过甚,若令他们直接交出吕宋全部的岛屿,双方就无法继续谈下去,只能选择开战。但逼迫他们让步却是必须的。

方原想了想,微微一笑说,“这么吧!我们共治吕宋。北部的吕宋岛归我大明,吕宋岛之南的诸岛归你二国。”

吕宋岛就是整个大吕宋的精华所在,矿产丰富,土地肥沃,也是大量明人集聚之地。

方原的条件,就是将吕宋纳入本国的领土、殖民地来管理。

至于吕宋国内民意同不同意,根本就不重要。因为吕宋的命运根本就不由吕宋人来掌控,只需要方原和尼德兰、西班牙人签订了合约便成。

普尔、科恩互望了一眼,二国国内的旨令是令他们保住吕宋岛的利益,没提过不让割让北部的吕宋岛。国内评估是吕宋必然丢失,他们能谈判到占领吕宋以南诸岛,已不能算是外交失败。

何况吕宋以北的明人看佛朗机人个个都是蛮夷,心高气傲,远比那些土著人难以管理。之前还能靠着大屠杀来减丁震慑,如今再不敢屠杀,以西班人、尼德兰人的能耐,是管理不了这些明人的,还不如直接放手,以免再生事端。

若再讨价还价,惹怒了方原,恐怕连吕宋以南的诸岛都保不住。

谈判至此,双方算是达成了初步的协议,二人冲方原说道,“好,我们立刻将谈判成果传回国内,请方总督耐心等候。”

方原这方谈妥了与西班牙、尼德兰人关于吕宋岛的归属。秦展那方征讨广东,也是捷报频传。

施福以火炮母舰编队为箭头,还有两艘巨舰为掩护,带了五百艘运兵船,两百艘运输船,载着五万军士,一百门火炮,数之不尽的铅弹、火药直接从海路驶入了广州府的治所,广州城下。

广东布政司之前早就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广东境内大部分都是蛮荒之地,广州府乃是广东最富庶、地理位置最中心的一府。一旦广州府沦陷,广东的诸府就会被切割成几个独自为战的州府,广东的行政体系也立刻宣告崩溃。

广州城又是广州府最重要的港口,若广州城一旦失陷,玄甲军便可以从容登陆。凭广东那点装备奇差,战力低下的软脚兵,去和装备精良,精兵悍将的玄甲军对战,无异于驱羊羔去和虎狼搏斗。

所以保卫广东的关键一战,就是广州保卫战。

广东布政司一面调集广州府的府兵一万人全部在广州城内集结。又将肇庆、廉州、高州等府,用于防御广西土司渗透,镇压壮族、瑶族、侗族叛乱的两万战力稍强的军士也尽数集结在广州城。

这么一来,广州城里据守的军士达到了三万人。

顾元镜等官吏又在广州城墙的炮台架设了仅有的两门红夷大炮,五门中型火炮,抵御玄甲军水师舰队来自海面的进攻。

广东布政司除了自行布防之外,还向广西的靖江王朱亨嘉,还有各族土司都发去了求救消息。承诺只要广西能出兵援救,待打退方原的进攻之后,广东布政司愿意提供两百万两银子犒军,并允许广西狼兵在肇庆府境内劫掠五日,能抢走的粮食,钱财,女人都可以尽数带回广西。

朱亨嘉,还有广西各地的土司在收到广东布政司求救书信的同时,也收到了秦展派人送来的书信。

秦展在书信里提出,邀请朱亨嘉,广西土司出兵共同攻打广东,宰肥猪。双方共同来拷打广东的官员、富商,得来的银子双方一人一半,而且还愿意割让广东境内的七个壮族、瑶族、侗族等族族人聚居的州县交给广西的各族土司。

但书信里也提了一个条件,就是朱亨嘉和广西土司狼兵所过之处,只能杀当地的官吏、富商,不得骚扰广东的大明百姓,否则,双方的盟约立刻撕毁。

靖江王朱亨嘉接到两方递来的书信,双方也都开出拉拢的条件,他立刻邀请几个广西最大的土司到居城柳州城商议对策,怎么才能争取到广西利益的最大化。

广西的朱亨嘉,各族土司正在商讨对策,广东这边,玄甲军的水师也抵达了广州府的海域。

双方的大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广州城的港口外水域开阔,不比台湾鹿耳港的浅滩,连鸦片战争时期的蒸汽铁甲舰也能自由出入。玄甲军的火炮母舰编队能直接开到广州城港口外,与城墙上的火炮对轰。

玄甲军舰队一艘火炮母舰上就有四百门火炮,再加上三艘护航巨舰上的一百门火炮,玄甲军舰队的火炮数量达到了惊人的七百门,单算侧翼也至少有三、四百门火炮。

双方火力十分的悬殊,再加上火炮母舰是铁甲覆体,明朝时期火炮的铅弹砸中了也无异于隔靴捎痒,全无威胁。

火炮互轰了一日,广州城的炮台被炸毁,二门红夷大炮,五门中型火炮被尽数摧毁。

没了火炮的狙击,玄甲军的运兵船开始运送军士登陆。

顾元镜等一众广东布政司官员还想着照搬兵书,兵法有云,半渡而击之。趁着玄甲军立足未稳,派五千卫所兵出城,冲击玄甲军阵地,或许能赢得头阵,甚至可能将玄甲军赶下海去。

等广州城的军士杀至登陆点时,张英早就率一千族兵立了偃月阵,前方是防御的大盾阵,其后是远程攻击的火枪队,再后则是近战的倭刀长枪队。

这个一千人的军阵就是为了防止广东兵的偷袭,掩护大部玄甲军士登陆的。

面对整装待战的军阵,广东兵硬着头皮连冲了三次,张英的阵地却稳如泰山。在经过最初的试探后,张英果断的察觉到这些广东兵的战力远较想象的差。

作战方式和蛮族人一样,散兵作战,可见平日里根本不习阵法;

军备低劣,不见几支火枪,大部分还在使用弓箭,而且射程近得可笑。寻常的弓手,有效射程是一百五十步左右,但这些广东兵到了一百步才开始放箭,可见臂力之差,连当个弓手都不合格;

甚至奔跑速度都较张英估计的要差了很远,张英所部装备的是寻常鸟铳,一般来说,这种鸟铳是阻挡不了步兵冲锋的,必须要使用经过改良后的后膛燧发枪,以三段击,或是五段击的战法才能挡住步兵冲锋。但一番冲锋下来,那些广东兵根本杀不到军阵之前,就被尽数击杀,可见奔跑速度也是远不如寻常的军士。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张英一眼就可断定,这些广东兵气势很足,但素质极差,就是滥竽充数的,根本不堪一击。

他立刻下令族兵从两翼作出反击,这些广东兵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立刻崩盘,仓皇逃往广州城。张英率五百人追击,大有斩获,倒毙在广州城外的军士尸体至少有八、九百人之多。

顾元镜等人这才知晓,所谓半渡而击之,有个最重要的前提,就是两军战力至少相当。若是驱赶一群绵羊去半渡击杀猛虎,不是用兵如神,而是纸上谈兵。

广州城再不敢派出一兵一卒出城来送死,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日后,所有五万玄甲军士在广州城郊尽数登陆。

第四百二十五章 诡异的攻城战

玄甲军全军登陆之后,但见广州城的城门紧闭,城墙上架设着二十门火炮。看来刚刚一场强弱悬殊的败仗,没打醒这些守军,城里的守军还是不想投降,准备顽抗到底了。

不过这也在秦展预料之中,广州城乃是广东最繁华、富庶之地,广东布政司更是在城里大量集结各府军队,攻打广州城本该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恶战。

他生性谨慎,又是第一次独当一面出征,若打了败仗,怕是立刻会被方原判断成烂泥扶不上墙,那个许诺的闽广总督也就悬了。

秦展采取的是稳扎稳打的策略,不急于一时去攻城,而是先巩固本阵的防御,在中军营前搭建好两道防御工事,以免被城内偷袭。

他更下令全军,花了三日时间扎成营寨。

依照正常的劝降程序,秦展又派人向城里递交了一封劝降书,责令城内守军三日内投降,否则城破之后就屠城。

劝降书递进了城里,秦展就在军营里等了三日,结果城里没有任何回应,回信不见一封,使者也没派一个,只是城门仍然紧闭。

秦展下令火炮阵地,对准广州南城的城墙、城门不间断的狂轰滥炸了一整日。

在玄甲军火炮的密集炮轰下,南城城墙已是处处烽烟,城门更是摇摇欲坠。但令人奇怪的是,广州城城墙上的火炮只不痛不痒的反击了十余炮,然后就如同哑火了一样,再也悄无声息。

秦展浑不知城墙上的守城军在玩什么玄虚,这种战法他是闻所未闻。他想着是不是对战场之事孤陋寡闻了,立刻召集冯廷、张英、施福三个战场经验还算丰富的老鸟前来开会讨论。

秦展开门见山的额问道,“诸位,广州城眼下这么一副任打任炸的态度,是不是在玩什么阴谋?”

冯廷诸将在城外观战了三日,其实也看不明白其中的缘由,本该对玄甲军造成巨大威胁的,城墙上的十门火炮为什么不反击。

冯廷试探的说道,“我估计城里是在城里设下埋伏,想引我们入城,聚而歼之吧!”

秦展不信这种说法,皱眉说道,“这帮广东软脚兵的战力与我军是天壤之别,放着城门不守,敢和我们打巷战?”

施福接口说道,“或许是城里火药、铅弹补给不足。”

这种说法,秦展还是不采信,摇了摇头说,“这也不对,自我军进入福建开始,广东就开始备战了。我军征服台湾花了半年,他们也备战了半年。据尼德兰人提供的情报,他们买了四十门火炮,三千支火枪,这才刚刚开战,就火药不足?绝无可能!”

他的目光望向了张英,“张总兵,你来说说。”

张英朗声说道,“秦总督,战场之事变幻莫测,敌方统帅更是五花八门,软弱的,强硬的,喜好冒险的,善于用计的,统统都有可能,我们不必去妄加猜测。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日直接攻城,破了城就知道他们在玩什么玄虚!”

明日攻城十之八九是一场恶战,秦展坚决贯彻了恶战交给张英的计划,将军令交到他手中,“张总兵,明日攻城的主将就是你了!这一战关系重大,还是要谨慎。你攻破城门后,不要仓促、草率入城。”

张英初来乍到就升了总兵,名不正言不顺,正愁找不到机会啃硬骨头立功,便爽快的领了军令。

次日清晨,张英作为这次攻城的主将,将五千玄甲军分成十队,轮流进攻,务必要一鼓作气的拿下广州城,证明他这个空降的总兵是名副其实。

张英下令第一队开始向着广州城发起了冲锋,城墙上的火炮仍是没有反击,寥寥无几的数十守军眼睁睁的看着玄甲军的冲锋队抵达城门下,还是没有做出任何诸如开炮,射箭,扔巨石等常规的守城措施。

他也不去理会那些守城军士在发什么癫疯,按照攻城的正常流程,直接用火药包在城门下爆破了三次。

本是摇摇欲坠的城门,终于坍塌了,本以为必然有一番恶战才能攻破的坚固城门,被轻而易举的攻破。

以张英的估计,城门一破,必然会有一番厮杀,才能杀入城内。哪知倒塌的城门后仍是空空如也,不见一个出来抵抗的守城军士。只能见到零零星星几个从城墙上逃下来的军士惊慌失措的往城内逃去。

张英攻城之前,设计了很多攻城的方案,却不料一个没用上,城门直接就被攻陷了。偌大的一个广州城摆在他面前,他却突然犹豫了。

广州城守军到底在做什么?

此时的张英也真的纳闷了起来,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难道广州城守军真的是在城内设防,想给我军来个十面埋伏之计,打巷战?!

因为秦展早有嘱咐在先,张英立刻令大部军士在城外待命,暂时不入城,再派人回营去向秦展汇报,城门已破,全军要不要立刻进城。

中军营在半个时辰后给他下达了军令,张英乃是这一战的主将,一切由他根据战况,权宜行事。

张英接到了可以入城的军令,便开始了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他先试探性的派出了一百人进入城门,试着去夺取城墙,无论城里玩什么玄虚,只要占领了城墙,城就破了一半。淡水城之战就是活生生的先例,只要在城墙上架设上百门火炮,保管能炸得那些想打巷战的守城军哭爹喊娘。

一百人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轻而易举的登上城墙,控制了制高点,向张英摇旗示意,成功占领城墙。

张英再派出一千人占领城门卫所,在派出五百人驻守在城墙上,还架起了五门火炮,守卫城墙的军士个个枪弹上膛,随时准备作战。

他本人领着一队五百人的军士入城,一步一查的沿着街道逐步往城内推进,小心而谨慎。

张英见到所过之处,大街上,屋舍里全是数之不尽的尸体,屋里一片翻箱倒柜的混乱,有几个屋子里还有几个死去的年轻女子,下身尽皆赤裸,看来是临死前被人奸淫过。

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英是暗自纳闷,未知的恐惧令他是极不舒服、压抑,宁可与守城军大战一场,也好过如眼下般,茫然不知头绪。

他和五百军士刚没走出五十丈,却见到一彪千余人的兵马从城内迎面杀至。

“来了!”

终于见到敌军了,郁闷至极的张英终于暗暗松了口气,立刻下令全军,只要这彪兵马进入射程内,立刻开枪射击。

过了一会,却见那彪兵马不敢近前,而是直接挂上了数之不尽的白旗,派出几人挥舞着一面大白旗,远远的大喊大叫,“我们投降!投降!”

“投降?”

张英担心其中有诈,立刻令人前去给这彪人马传话,可以接受投降,但所有人必须放下兵器,脱了盔甲,一个个走到城门投降。

这彪人马立刻遵命,齐齐扔下了兵器,脱了盔甲,然后一个接一个,老老实实的走到城门外,接受玄甲军的看押。

张英见这彪兵马是真的降了,被弄的是哭笑不得,也不再深入城内,而是回了城门卫所,找来几个降兵,询问起了城内不战的缘由。

第四百二十六章 内战内行

原来之前广州城郊的激战,玄甲军仅损失五人,而城内的守军,却损失了上千人。广州城里的守军打出这种丢人现眼的战绩,顾元镜等广东布政司的官员,还有卫所的指挥使一下被残酷的现实给打醒了,看清了双方军士的素质,军心、斗志实在有若天壤之别。

再加上玄甲军密密麻麻的一百门火炮的火炮阵地,莫说万炮齐响,单是往来那黑压压的阵地上看上一眼,也令人不寒而栗。

这些官员贪污是一把好手,要说到战场争雄,广东因为偏安,没受到北方战争的波及。倭寇海患之后,和平了几十年,根本就没几个人真的见识过战争是什么样的。

卫所指挥使平日里就靠着世袭的位子混吃混喝,几乎就没进行过正规的操练。上梁不正下梁歪,卫所军士也就虚应故事,平日里就经商、务农,有上级来视察时,到军营报个道,凑个数算是交差。

这帮贪官污吏对战争的想象还停留着街头火并、械斗的阶段。之前没见识过玄甲军的军威,加上玄甲军第一战的目标不是广东,而是台湾。碳火没落在脚上,这帮人就一门心思的在城里喊着响亮的口号,要保疆卫土,保护家园不被侵犯,与来犯的玄甲军决一死战。

他们趁着整军备战的机会,又联合富商,将民间的富户、百姓搜刮了一圈,所有相关驻守的费用,都是从民间搜刮而来,他们是分文未出,还大捞了一笔。

但直到战争拉开序幕,正式的战争还未爆发,只是打了一场炮台海战,一场野战,见识到战场残酷的众贪官污吏立马吓尿,撕下了要驱赶玄甲军下海的豪言壮语。

广东布政司的布政使顾元镜、按察使卫原,还有卫所指挥齐云山、刘青等人凑在一起,经过短暂的交流,立刻达成共识。

广州城是守不住的,单凭广东没经过战争洗礼的老爷兵、少爷兵对上威武雄壮的玄甲军就是绵羊与虎狼的搏斗,怎么打斗是必败无疑。

保住广东,保住他们的财富,唯一的指望只有广西的朱亨嘉,还有广西土司的狼兵。

在守军出击败退回城的次日,顾元镜、卫原,还有卫所指挥使齐云山,刘青等人共同发表了一通,号召全城百姓武装起来,誓与广州城共存亡的慷慨激昂的陈词,激励得众军士热血沸腾。

但他们发表完演讲,回府之后立刻令家眷化妆成士兵,带着一队三千人的亲兵脚底抹油的从西门溜了。

他们的家财早已运一半前去肇庆府,撤退的方向也就是肇庆府。

因镇压瑶乱、侗乱,还有躲避海患的需要,临近的肇庆府之前也曾是两广总督府所在地。只是因近年来那帮瑶族、侗族没有生乱,所以两广总督府又迁回了广州府。

所以肇庆也算是广东境内相对比较坚固的城池,再加上地理位置更接近广西,撤到肇庆府后,靖江王朱亨嘉,广西土司的狼兵就能就近接应,徐图再战。

这几个城里的高级官员一逃,还是大张旗鼓带着家眷逃了的,次一级的军官、官吏立刻就得到了风声。

领导都逃了,他们岂会再留在广州城里送死,也就跟着溜得无影无踪。这些次一级的官员没有亲兵护卫,更不敢逃去肇庆府自投罗网,只能选择回乡去避难。

政权更替,他们这些是之前没及时投降的顽固派,也不指望能再出山当官,只希望隐姓埋名的躲过一劫,保住之前贪污所得的财富也就心满意足。

至此,广州城里所有当官的全逃走了,一群从各府聚集而来的大兵回过神来后,没了约束,又手持兵器的他们,就开始在广州城里肆无忌惮的奸淫掳掠。

广州府本地的卫所兵在父老乡亲的地盘上还稍稍有所收敛,大部还是想忠于职守,保住自己的家园,依旧驻守在城墙卫所,守卫城墙、城门,并没有参与奸淫掳掠。之前玄甲军攻打广州城时,城墙上稀稀落落的几声火炮就是他们当时放的。

其他两万从各府征召而来的大兵就如同从乡下进了城,白花花的银子,白生生的女人,无一不是刺激、诱惑,兽性如洪水喷涌而出,破坏性更是极为惊人。不到两日,整个广州城已是哀嚎遍野,大街上到处都是杀人、轮奸的场景。

广州本地大兵的家眷很多都在城里,这一番奸淫掳掠自是殃及鱼池。这些守城兵再看不过眼,也顾不得城外玄甲军随时可能破城。

城破不破关他们鸟事,家没了才是真的没了。他们立刻选择弃守城门,转而将刀锋对准了城内的那群兽兵,火并了起来。

城内守军大规模的火并,械斗,不到两日,自相残杀死了三千人。这帮老爷兵、少爷兵上了战场,面对军威齐整的玄甲军怂成了鸟样,内讧杀自己人倒是一把好手,一点也不含糊。

张英听了降兵的供述,原来是这么个缘由是哭笑不得,之前还以为守军在使什么十面埋伏之计,空城计,哪知却是一招走为上计,全逃了个精光。

广东这帮官员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反而害得秦展、张英等人白白担心了几日。

张英也是战场的老鸟,当然不会轻信这些降兵的话儿,立刻派出军士伪装成守城军,入城去核实城内的情况。不到半日,这些军士回来汇报,本地守军和外府的大兵果然在城北、城西火并,乱糟糟的打成一团,就和街头械斗一般无二。

如今的城北、城西,早杀得人仰马翻,尸横遍野。反而是城南,因为有玄甲军攻城,那些火并的守军也不敢留在这种险地。除了一些被焚烧的房屋,还有被劫掠后的尸体,反看不出有任何内讧的迹象。

张英迅速的做出了判断,降兵所说的一切应该属实,若这也算演戏,那演这场戏的代价似乎也太高了。

他一面令人前去汇报秦展,一面令城外的一万玄甲军大举入城,也不去接管官衙,而是直接杀向城北、城西,先行剿灭那些正在自相残杀的守城军。

张英花了两日的功夫,便将正在内讧械斗的守城军歼灭了个一干二净。老老实实直接向玄甲军投降的,便押去城外看管。

但凡还有与玄甲军讨价还价,想玄甲军应允他们保住劫掠来的财富、女人才投降的,张英是二话不说,直接杀光,抢回了被劫掠的银子、女人,直接送去了城外的中军营。这些披着官兵皮的匪兵,折腾了数日数夜的成果,结果全给玄甲军做了嫁衣。

张英在两日间,杀死守城军一万五千,投降的有两万三千,彻底接管广州城的防务,这才告知中军营的秦展,可以入城安民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军管整肃

秦展得到张英传来城内守军已被尽歼的情报,立刻率大军入城。

玄甲军所过之处,刚刚经受过守城大兵摧残的城内百姓见又来了一波新的军人,还是广东官方宣传里,要杀人挖心的玄甲军,吓得一个个躲在屋子里,紧闭大门,将银子和年轻女人全藏在地窖里,求神拜佛的祈祷着,玄甲军千万不要上门。

秦展也不去理会这些有若惊弓之鸟的百姓,直接率军去了广东布政司官署。此时此刻的官署里已是空无一人,一片狼藉,官员逃了,小吏也全躲回了家。

秦展立刻安排玄甲军全面接管了广州城的政务,下令从今日起,广州城暂时实行军管政策。

他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清理那些为非作歹的匪兵,还有清点夺回的女人和财物。

经过两日两夜的清点,张英从那群匪兵手中抢回的银子有二百零七万两,女子有六千人。

秦展与冯廷、施福、张英商议过后,七万两银子,由四人平分了;拨付五十万两用来赏赐立功的玄甲军官兵;预留五十万两用于广州城被毁坏屋舍的的重建;余下的一百万两先封存在库房,等拷打广东官员结束后,统一向方原请示如何分配。

至于那六千个被劫掠女人,个个都是年轻女子。那些乱兵抢劫得本就是有姿色的年轻女子,也不可能去劫掠老妇,而且这些女子几乎都是广州城内百姓的家眷。

按照秦展本意,这些女人是要分配给军士们乐一乐的。但他却心知肚明,若被方原知晓玄甲军有奸淫良家妇女的恶行,他这个闽广总督就当到头了。

秦展只能老老实实令军士逐一核实这些女人,有无出嫁,有无家眷。若家眷尚存的,便令归家;若家眷已在浩劫里死光,无处可去的,便留在军营等候分配。

这么一番清点下来,只剩下了一千五百个女人,僧多粥少,秦展只能采取抽签的法子将这些女人分配给抽中签的玄甲军士。

至于其他没分配到女人,没处发泄的玄甲军士,由官方拿出十万两银子,每人分了二两银子,自己去广州城里的青楼、妓馆,还有土窑子找女人发泄。

第二步措施,就是放榜安民,恢复广州城的正常生活次序。秦展派出二十队军士,绕着广州城的大街小港,向城里的百姓高声吆喝着玄甲军的规矩:绝不扰民,也不会拿百姓一针一线。若有玄甲军士违纪的,可以立刻来布政司衙门举报,秦展亲自负责接待百姓的投诉,成立纠察队处治违法乱纪的军人。

若房屋有损坏的百姓,可以找到玄甲军申报,玄甲军每户可以支拨十两银子用于重建,并派那些被俘虏的大兵当杂役,前去帮着修补房屋。

广州城里杀得尸横遍野,秦展又下令投降的两万守城军士将城内的尸体全拖去野外的乱葬岗挖个大坑埋了,再清扫街道的血迹。

就这么折腾了整整五日,广州城里的尸体终于清理干净,血迹也清洗得没了踪影。之前还在求神拜佛的百姓,见过了这么些日子,玄甲军还没有破门而入的迹象,似乎和之前官方宣传的不大一样。再加上玄甲军来回的宣传,有些也壮着胆子试探的出门去找玄甲军申报了要修补房屋。

秦展立刻下令兑现之前的承诺,责令五个降兵一户,前去替这些百姓修补房舍,每人每户是十两银子的标准,由玄甲军统一采购木材等相关材料,支拨用度。

这个吃大锅饭的做法,其实就是杀富济贫。很多富户的房舍损失显然不止十两银子,这点银子只够修个大堂。而某些穷人的房舍全卖了也不值十两银子,还能趁机将房舍翻新,装修一番。

之前广东布政司只顾着压榨,这种惠民的举动是闻所未闻。这么个惠民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十日,前来布政司官署门前排队申报的百姓就排起了长龙,一直排到了城门外。

秦展是搞过情报工作的,立刻令军士对照府衙里的户册开始逐一登记后,便令百姓回家等着降兵上门来修补。

安民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秦展接下来,就进行了第三步措施。那就是清算那些走私官吏、富商的家财、田产了。

他令冯廷带五千军士,在知情人的带领下,分头前去缉拿广东布政司,广州府衙,广州府诸县城的官吏。只要在官府名册里的,人逃了就直接没收城里的房产,再派人追到乡里故居去拿人。

一个月的时间,玄甲军就将没来得及逃去肇庆府的中低级官吏、富商是一网打尽,共有一百八十七人,全押到广东布政司衙门。

眼下整个广州城属于军管状态,秦展不是按律审问,而是采用非常规的法子。秦展自然不会一竿子将这些官员全打死了,而是在百姓申报房舍补贴时,再加派一队人马,顺道向百姓询问被关押的官员里,有没有官声上佳的清官廉吏。

秦展是搞锦衣卫工作出身的,对官场的门道是门儿清。他询问的并不是贪官污吏,而是清官廉吏。若拷问贪官污吏,一是这些百姓大部分不清楚官府那些勾当,无法指认;二是容易出现道听途说的诬告。

若是询问清官廉吏,那就完全不同。因为事先那些百姓根本不知询问清官廉吏是要做什么,自然不会胡言乱语,甚至安排来窜供。

百姓对这些官吏的要求已经非常之低,但凡之前为百姓做过一点好事,有一餐之恩,甚至去衙门办事之时,脸色稍微好看点,百姓也是会记在心的。若一个官吏,全城百姓都不记得有这么号清官廉吏,那毫无疑问,不是贪官,就是混官,留着也没用。

经过半个月的筛选,在一百八十七人里,又筛选出清官廉吏二十三人,他们就算过关,官复原职,有几个官声甚佳的还升了一、二级。至于其他官职的空缺,便在广州城本地得了举人、秀才功名,正在候补的官员里挑选了一百余人进入各级官署、衙门,令他们开始恢复官署的正常运转。

至于余下的一百六十四个官吏、富商,则开始严刑拷打,一是拷银子、田产,二是拷问贪污钱财的去向,若家眷、亲属有沾边,也一并捉拿归案。

就这么严刑拷打了半个月,一共抓出涉案人员三千五百人,拷打出银子五百六十万两,田产一百七十万亩,在各州府的房产一万五千六百间。

对于这些涉案人员的处治,则是分门别类。

贪官污吏为首犯,贪污超过一万两的全部拉去广州城的炮台上砍头,尸体直接扔下海去喂鱼;五百至一万两的,流放一千里至三千里;五百两以下的,通通杖责一百,剥夺功名,永不录用。

贪官污吏的直系亲属必然享受过贪官污吏贪污来的银子,为从犯,根据贪官数额多少,从杖责五十至流放三千里不等;

贪官污吏的其他亲属,为次从犯,根据涉案金额大小,从杖责二十到流放五百里不等。

这么一场军管整肃下来,整个广州城的官场几乎为之一空,乃是一场名副其实的大清洗。当然这场官场的大清洗还远远未曾结束,仅仅是个开端。连广州城里就这么腐败,余下的州府里,被清洗的贪官污吏的数量肯定会以倍增。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的打理,经过惨烈内讧的广州城,终于恢复之前的平静。

第四百二十八章 捷报频传

秦展在广州城进行官场大清洗,军事目的就是为了震慑其他还想顽抗的州府。只要这些州府的官吏不及时投降,纵然是辞官走人的,临战逃跑的,也全都要捉回来继续拷打,直到吐出所有的贪污所得,再按明律审判。

以明律的严苛,贪污六十两就是死刑,真要比照这个标准,估计整个广东境内,就没有一个能活着的官员。当然,律法不过是个杀人的理由,具体的执行还是由人来掌控。

接下来的第四步,秦展以闽广总督的名义,向广东境内各州府、州县通通发去了劝降令。

但凡玄甲军到处不投降的,州县县尉以上,州府同知以上官员尽数屠杀

若投降的,实行投降免死,抄没一半家财的原则。所有衙门的官员、卫所的军官必须拷打审问,审勘有无过往劣迹。没有劣迹的,擢升一级有劣迹的,免职,交出一半家财便算过关。其他的兵士、百姓一概赦免无罪。

若有押送上司前来投降的,按照押送囚犯的官位大小,赏银一百两至一千两不等,酌情提拔。

至于广州城里投降的两、三万降兵,秦展直接从中挑选了五千体格健壮的,以十一的比例安插在五万玄甲军里,余下的尽数遣散回乡里,以免这帮人聚在一起又闹事。

一个月后,广州城的局面已然稳定,秦展便按照原定的军事作战计划,由施福率火炮母舰编队,八千水师,还有三千玄甲军士驻守在广州城。其他的分三路进军广东境内的其他州府。

秦展一路一万人,往东攻打惠州、潮州二府。

正如出征前所料,惠州府接到秦展的劝降信后,又得知广州府官场大清洗的消息,连辞官逃走的官员也被捉了回来拷打。惠州府的知府、各县知县,也就死了逃亡的心,直接开门投降,唯恐迟了一刻,自个儿就被属下关押,送去向玄甲军邀功。

惠州知府、知县全都恭恭敬敬的排在城门口迎接玄甲军的进入,秦展一万人兵不血刃的接管了惠州府。

因惠州府是主动投降,这一次大清洗虽是免不了的,但血腥味儿比之广州府要减了不少。所有投降的官吏,官声政绩良好的,留任升职官声政绩差的,免死,免官回乡,家财、田产抄没一半,若有隐瞒的,一旦发现视为贪污的财产,另案惩处。

在惠州府,玄甲军一共抄没银子一百二十万两,田产八十七万亩。那些贪官污吏虽然丢了官职和一半家产,但所幸投降得早,总归是保了条命安享余生,也就灰溜溜的辞官回乡去了。

正在惠州府的官吏松了口气时,潮州府的官员就没这么好运了。潮州府知府,几个知县,还有卫所指挥使见惠州府已然失陷,下一个目标必然是潮州府。

一群官员约好了在潮州府衙集体商议,要不要直接投降,交出一半家财买个平安。

这一众官员却不知时间就是金钱的道理,他们此时此刻在其他人眼中早已成了晋升的通道,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正在他们还在争吵不休,犹豫不决的时候,三千潮州卫的卫所兵在卫所赵同知的率领下,直接攻进了潮州府官署,将这帮正在争吵是投降输一半,还是继续顽抗的守财奴尽数拿下。

秦展正在惠州府休整之时,潮州卫赵同知已押送着潮州知府,七个知县,一个指挥使到了惠州府,向他邀功来了。

秦展见潮州府投降得也太快,连那些大兵都等不及头领们投降,直接捉人来邀功了,心下甚是满意,立刻将立了大功的潮州卫赵同知提升为潮州卫指挥使。

他令两千人留守惠州府,八千人去了潮州府接管军政事务。

在潮州府,秦展也是仿效广州府的老规矩,该杀的杀,该抄没的抄没。一共斩杀贪官污吏五十八人,走私富商十二人,抄没银子二百七十万两,土地一百一十万亩。

至此,距离秦展从广州城出征还不到一个月,广东以东的惠州、潮州二府就兵不血刃的尽数平定。

北路冯廷一路却遇到了韶州府的强烈抵抗。

因韶州府把守着入粤的第一险关韶关,在韶关还有一支八千人,战斗力强劲的山地部队。

以韶州府知府蔡兴的过往经验来判断,凭着这支八千人的山地部队,应该可以保住他们贪污所得的家财、田产。至少也能和玄甲军谈上一个体面的投降条件,比如说保留官职,家财等等。

韶州府不愿投降,还派人前来投降条件,还真是正中冯廷的下怀。自从登陆广州城郊以后,玄甲军就没打过一仗。广东的守军要么内讧,要么投降,要么绑架了上司来邀功,搞得玄甲军的战刀多日未曾饮血,早就饥渴难耐。

如今终于遇上个愿意抵抗的,冯廷的脸儿都笑开了花儿,拿这种战斗力低下的老爷兵来刷战功,既没有风险,又能捞银子,简直是一举两得的划算买卖。

冯廷想都不想,立刻拒绝了韶州府谈判的条件,直接将大军开到了韶州府的治所韶关城下。他连劝降书都免了,直接给城里送去了战书,约一场平原野战。

韶州知府蔡兴也是个知兵之人,当然,这是他自认为的。以蔡兴的判断,需趁着玄甲军立足未稳,派出所有的山地营八千将士直接给予玄甲军迎头痛击,绝不能学着妇人之仁的宋襄公,坐视玄甲军立寨扎营。

既然冯廷已派人来下了战书,蔡兴又对己军战力有着充分的信心,也就没有太多婆婆妈妈的守城,用计,直接答应了冯廷决战的要求,约好了次日清晨,在韶关城外正面开战。

一场平原决战在韶关城外展开!

整个决战仅仅持续了一个时辰,韶关的山地营就兵败如山倒,被玄甲军砍死砍伤了两、三千人,余下的军士见势不妙,扭头就往韶关城逃命。

蔡兴见山地营简直不堪一击,刚一交战就兵败而回,才知道山地营所谓的战斗力强劲,仅仅是相对而言。这支部队可是他唯一保命的命根子,若再城外被聚歼,韶州府也就彻底完了。

蔡兴这时也浑然忘了兵法所云,竟然下令大开城门,想放溃败的败兵入城。

冯廷见有机可趁,根本不给韶关守军任何喘息的机会,玄甲军顺着山地营的败兵直接攻进了韶关城。

蔡兴见玄甲军大举入城,便知大势已去,按照玄甲军之前的规矩,他这种临战还敢出兵抵抗的,是必死无疑。便仓皇失措的回了府邸,杀光了妻儿,在府邸大堂上自尽而亡。

蔡兴自尽而亡,余下的官兵再无战心,纷纷跪地向冯廷请降,冯廷轻而易举的攻占了韶关城。

玄甲军的军规就是投降免死,抵抗严惩,那些投降的军士,冯廷也没有屠杀,而是全部缴了械,罚没入军中为奴。至于其他的官员,则按照秦展定下了的规矩,该该留用的留用,拷打的拷打,该杀的杀。

东、北两路军队一个月内已顺利完成既定的战略目标,将广东东、北方的惠州府、潮州府、韶州府尽数收入囊中。

接下来,就只剩下张英的西路军。

第四百二十九章 自食恶果

张英的这一路,乃是这次讨伐广东的主战场。

他进军广州府以西的诸府,首当其冲的就是顾元镜等人逃亡的肇庆府。出人意料的是,张英所率玄甲军到了肇庆府境内,也不再深入,而是接管了靠近广州府的几个县城,将三万大军驻扎在与肇庆府相邻的县城,再不往前进兵。

这一边玄甲军四面出击,大肆接管广东境内诸府,张英也大军压境。而那一方顾元镜、卫原、齐云山等人已逃到了肇庆府。

玄甲军随时可能追击而至,事态已是十分紧急,这一行几近穷途末路的官员再次给靖江王朱亨嘉,广西土司发去了求援信,还是一连十封。因为他们从在广西的眼线也得到消息,方原也派人给朱亨嘉,广西土司发去了结盟书信,给出的条件是割让广东的几个瑶族、侗族聚居的州县。

这些官员这次在求援信里再次提高了价码,也同意割让这些州县,甚至连廉州府,高州府也一并给了,他们只要肇庆府,有个安身之地便成。

半个月来,顾元镜等人在肇庆府煎熬度日,既担心张英会突然进攻,直扑肇庆府;又在担忧广西那方会不会及时派出援兵。

直到广西的大土司瓦氏土司,带着七八个小土司,还有两万狼兵出现在肇庆府城外时,顾元镜等官吏才松了口气,全部到了城门口,准备迎接瓦氏土司进入肇庆城。

瓦氏土司却提出了要求,狼兵必须一同进入肇庆城。

狼兵的军纪,顾元镜等人是早有耳闻,以他们的本意,是不想瓦氏土司的狼兵进入肇庆城里,否则城里的百姓必然遭受劫掠。他们倒不是有多爱民如子,而是因为肇庆城已是他们唯一安身之地,若肇庆府也被劫掠得一片狼藉,民不聊生,也会影响他们的生活。

瓦氏土司见他们不情不愿的推诿,是勃然大怒,立马就要拉着狼兵撤走,任由这帮人自生自灭。

狼兵是顾元镜等人唯一的生机,他们见状是吓得大惊失色,哪里还顾忌什么百姓不百姓,立刻答应了瓦氏土司的要求,默许了狼兵入城劫掠。

肇庆府的府衙内,恭迎土司援兵的宴会正在举行,莺歌燕舞间,瓦氏土司,还有狼兵的将领是左拥右抱,甚至还有人当众就开始淫辱侍奉的侍女;府衙外,狼兵已四处出动,大肆在城里奸淫掳掠,百姓是哭喊震天。

顾元镜等人是面面相觑,却不敢有丝毫异议,只能强颜欢笑的陪着瓦氏土司,小心的侍奉。

酒过三巡,瓦氏土司突然问道,“城里还有多少广东的兵马?”

事关两军合作御敌,顾元镜不能有所隐瞒,但若直言城里只有三千兵马,那就向瓦氏土司露了底牌,后果难以预料。

他略做沉思,便开始了习惯的打太极,“城里还有三千兵马,其他诸府兵马正在赶来支援,贵我两军合围,必杀得玄甲军片甲不留。”

瓦氏土司呵呵一笑说,“好,好,这么吧!待你们的兵马集结完成,你们作正兵,与正面迎战玄甲军;我们狼兵作奇兵,待两军交战之时,从侧翼出击,必能一战击溃玄甲军。”

顾元镜等人唯一的筹码就是三千兵马,哪里还有兵马集结?见瓦氏土司不是这么好忽悠的,尴尬的笑了笑说,“玄甲军已大军压境,只有依仗尊上的狼兵先行御敌。”

瓦氏土司冷哼了一声,重重的一拍桌子,“那就等你们的兵马集结完成再出击!”

土司狼兵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顾元镜等人也不敢轻易暴露了底牌,这次宴会是不欢而散。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瓦氏土司的狼兵已在肇庆府大捞了一笔,抢来的女人至少有三千,粮食、银子不计其数。

这边狼兵吃了个大饱,瓦氏土司那边又一再追问顾元镜,广东的兵马何时能集结完成。

顾元镜也只能一再使拖字诀,告诉他援兵快到了,结果一连半个月,连一个援兵的影子也没见到。

到了第二十三日,瓦氏土司突然邀请顾元镜等所有官员前去军中检阅检阅狼兵军容,检阅之后,便准备主动出击玄甲军。

顾元镜等人以为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立刻带上了一万两银子前去狼兵军营,作为犒军的费用。

众人在中军营里坐定,顾元镜再次询问土司狼兵何时出兵。

瓦氏土司突然问道,“顾大人,我派出五千狼兵能不能占领廉州、高州、琼州等府?”

顾元镜不知他所谓何事,谨慎的应付说,“不,五千狼兵是稍有不足。”

瓦氏土司一听,脸色一沉,冷哼一声说,“五千狼兵都占领不了三府,贵军只有区区三千兵马,这三府还会听你们调遣?这三府早已和你们没了关系,玄甲军兵锋一到,三府立刻望风而降。你竟拿早不属于你们的三府来诓骗我军出击,真是将我当傻子了?”

顾元镜等一众官员也是脸色大变,惊慌的问,“土司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啊?!”

瓦氏土司冷笑着说,“谁手中有刀,我就和谁谈。要谈三府的归属,我也该去和秦总督谈,和你们这群丧家之犬谈什么?!”

“来人!将他们全扣押了!”

一群如狼似虎的狼兵冲了进来,将这帮官员三下五除二的全绑了起来,吓得这帮人是个个面如死色。

顾元镜怒视着瓦氏土司,呵斥说道,“瓦氏土司,怎不讲道义啊!”

瓦氏土司举起鞭子狠抽了他几下,打得他鬼哭狼嚎不止,这才慢吞吞的说,“你们身为朝廷官员,不能保境安民也就罢了,还引我们来劫掠百姓子民。就凭你们这些不知廉耻的鸟人,和我谈道义?!我谈你姥姥的熊!”

顾元镜自知命已丢了大半,只能继续说服土司狼兵,“瓦氏土司,唇亡齿寒,玄甲军占领了广东,下一个就轮到广西啊!”

瓦氏土司冷笑着说,“你们这帮贪官污吏,强盛之时,骂我们是未开化的禽兽、畜生。穷途末路时,面上在装孙子,心里还是骂我们禽兽、畜生。”

“而方原,玄甲军的作风,我们早打听过了。他们在福建,台湾实行的政策,异族和大明子民是一样的待遇,方原才是真正将我们这些异族当作是大明的子民。”

“而且秦总督他们承诺了,搜刮了你们的家财、田产,我们对半平分。既然可以兵不刃血的搜刮了你们的银子,还能得到几个州县,为什么还要和玄甲军打打杀杀?!”

顾元镜等人这才知晓,瓦氏土司早就决定和玄甲军合作,屠杀他们这些毫无自保能力的肥猪。之前耗了这么些日子,不过是探查他们的底细,还有多少援军。待察觉到他们早已是孤家寡人,便立刻翻脸动手拿人。

以顾元镜为首的贪官污吏一个个吓得瘫倒在地,哀求不止。

瓦氏土司见了这些怂包就一肚子的火,若不是想从他们这里榨取银子,早就一人一刀砍了。

他立刻下令狼兵将他们押下去,再派人去知会张英,率军前来肇庆府,举行双方的结盟仪式。

第四百三十章 平定广东

张英之所以按兵不动,不立刻攻打肇庆府,就是在等候瓦氏土司那方的消息。

瓦氏土司不仅派使者送来了邀请结盟的消息,为了表达诚意,还押送来了广东布政司的按察使张云开,以表示结盟的诚意。

双方结盟,张英本该知会秦展,由秦展亲自来与瓦氏土司结盟、因军情紧急,再加上秦展给予了张英临机专断之权,张英一面派人去向秦展汇报,一面令三万大军分成两队,一队两万人留守以备不测,亲率一万人赶去肇庆府和土司会盟。

双方在肇庆府治所高要城外,歃血为盟,结成盟友,约定广东、广西互不侵犯。

结盟之后,张英、瓦氏土司共同抄没了顾元镜等贪官污吏随行带来肇庆府的银子一百三十万两。之后又对这帮人进行了严刑拷打,最终熬不过酷刑的众官吏又吐出了隐瞒在乡里老宅,还有亲属、好友那里的银子三百九十万两。

搜刮顾元镜这些贪官污吏所得银子一共五百二十万两,依照之前的承诺,双方平分了这五百二十万两银子。但张英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银子可以带走,劫掠来的女人必须留下。

瓦氏土司这一次出征广东不费一兵一卒,就捞了近三百万两银子,还有归属瑶族、侗族的七个州县,早已吃饱了难以消化,区区几个女人也就不和张英计较,尽数归还。

张英将这些女人全放了回去,一个不留。

待瓦氏土司撤兵回广西,张英一面令人将顾元镜等贪官污吏,还有二百六十万两银子一同押回广州府交给秦展审判,一面率军继续进击广东以西的高州、廉州二府。

一个月之内,就攻破了高州、廉州二府,唯一还没征服的,就是大海对岸的琼州府。

张英没有水师支援,大军无法渡海,便立刻向秦展,还有水师提督施福分别发去了支援渡海的照会。

征服了惠州、潮州二府的秦展,刚回到广州府,便接到张英送来的捷报,还有一众首犯和白花花的银子。

秦展逐一审查了押回的诸位官员,广东境内的官员是一个不少。但,却独独少了一个人,一个方原捉了多年,却一直潜逃在外,没有捉拿归案的人,就是东林党魁首钱谦益。

从方原的人马一到江南,这个钱谦益就得到风声,将柳如是和全族人全扔在苏州府,单身逃去了浙江。

方原的势力渗透到浙江后,钱谦益又脚底抹油,先逃去了福建,成了郑芝龙的幕僚。当年提议倭兵入侵南直隶,他就是罪魁祸首之一。

等方原率兵攻陷了福建,钱谦益在郑氏败亡前,又逃去了广东避难,先是投靠一个广东富商,再之后就被广东布政司收留、庇护。

如今连广东都陷落了,却还是没有捉到这个钱谦益。

钱谦益乃是方原的一块心病,一个无法宣诸于口的心病。方原虽然没亲口给秦展说过要捉拿这个东林老贼,但秦展也能猜到方原的心思,无论于公于私,钱谦益绝对是方原最想擒获的人,没有之一。

攻陷了广东,却捉不到钱谦益,该怎么向方原交代?

秦展立刻派人审讯顾元镜等官员,顾元镜之前收留钱谦益,一是仰慕钱谦益的名声,二是留一个和方原交易的筹码。但之前和方原谈判之时,方原是完全不接茬,顾元镜等人就将没有利用价值的钱谦益搁在了一边,没人去过问。

到了广州城破之时,因众人逃走得仓促,哪里还会想得起钱谦益这么号人物,众人都不知钱谦益逃去哪儿了。

秦展审讯广东官员没审出个名堂,便贴出了悬赏布告,又派出军士四处寻找钱谦益的下落。但因对广东是人生地不熟,搜查数日也是却是事倍功半,一无所获。

对这些死不悔改,顽抗到底的贪官污吏,秦展就没什么犹豫的。也不必去请示方原,直接下令将众人全斩杀在广州城外的海边。为了起到震慑作用,秦展还下令广州府的百姓都可以在海边观刑。

这些贪官污吏平日里鱼肉百姓就不说了,临战之时竟然偷偷逃走,造成乱兵洗劫广州城的惨剧。广州城的百姓对这帮贪官污吏是恨之入骨,看见这些人一个个人头落地,是齐齐叫好。

等这帮贪官污吏被杀干净了,广州城的百姓还是意犹未尽,开始要求要连坐,要族诛,这帮贪官的家眷、亲属也一个不放过。

群情激奋,秦展是得了方原的旨令,就是在广东搞大清洗,不要怕事大,越大越好。虽然秦展一时也看不透方原在广东清洗官场的用心,但既然方原有旨在先,百姓请愿在后,他也就乐得顺从民意,直接将这些贪官的家眷,三族以内的亲属全捉到海边,也一一的砍了。

秦展这一支玄甲军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平定了广东,经过清点,这次出征广东,缴获的银子有八百七十万两,土地更是达到了三百五十万八亩。

秦展将战利品尽数封存在库房,又将账目统计成册,直接令人去福州府给方原传话,告知广东已平定大部,邀请他前来广东主持大局。

二十日后,方原的船队抵达广州府,直接登陆进了广州城。

秦展早率冯廷,还有五千玄甲军士在城外迎接方原,将他迎进了广州城。城里,还有秦展组织百姓,沿街进行欢迎。

方原由秦展领着在广州城里逛了一大圈,也领略了广州城的风土人情。这个广州城虽不如北京、南京,还有南直隶的苏州城,浙江的杭州城,但在广东、福建却是最繁华的城市了。

秦展一面领着他视察民风民情,一面向他汇报着平定广东的战事,族灭广东布政司贪官污吏的事宜,还有就是上缴丰厚的缴获。

方原取过装订成册的账目,粗略的审阅过,神色是既喜又惊。

喜的是这次真是吃了个饱,经过年年战争,他库房的银子早已枯竭。这次出征台湾,又没捞到多少银子,反而亏损了一笔。所幸抄没广东的贪官污吏,抄出了这么多银子,至少可以缓解当下财政的压力。

惊的是,广东的贪官污吏,富商豪绅通过贸易走私,吃了多少国库的银子兼并的土地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四百五十万亩,每一亩在统计里只是一个数字,但在现实中,却是一户农家的血泪。

秦展将这帮贪官污吏给灭族,真是灭得太对了,换成方原自个儿来,也必然是要灭族的。

方原将这些抄没的银子,田产做了分配。

八百七十万两银子,其中方原带回南直隶五百万两,余下的二百七十万两里的七十万两银子在台湾府打造一个海军基地。

还有两百万两银子,则交给秦展自行安排。方原对这些银子的使用不做过多的干涉,但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将闽广总督府建在广州府。至少要花一百万两银子来重建广州城,将广州城打造成一个进能攻取湖广、广西、甚至吕宋,退能扼守岭南,南洋海域的南方经济、军事重镇。

秦展恭恭敬敬的受教,又向方原请示抄没的三百五十八万亩土地的安排。

这些土地,方原拿出五十八万亩,用作奖赏玄甲军的军田。余下的三百万亩则作为官府的应急储备田,所产粮食归浙直总督府、闽广总督府以八十比二十分成。

方原分配了银子、土地,突然想起了一人,向秦展问道,“钱谦益那个东林老贼呢?!”

秦展一听,方原果然还是没有忘了捉拿钱谦益,顿时为之语塞。

第四百三十一章 藏身之处

两人步入了广东布政司官署,除了广东布政司的布政使,按察使这些高级官员还没有决定人选,官署里已恢复正常运转。

广东布政司布政使,方原已有了人选,就是如今任浙南六府巡抚的陆自岳。陆自岳还要在浙南交接工作才能前来上任,这次便没有随同方原一同到来。

秦展早安排了官署里新上任的官员齐聚在大堂,迎接方原的视察。众人齐齐向方原行了礼,方原便令他们去各忙各的,只留下了秦展一人陪同。

三人出了官署大堂,往官署后院走去。

方原没有再问及钱谦益的事儿,秦展只能继续解释说,“老大,我攻破广州城之时,老贼趁着兵荒马乱,不知逃哪儿去了。之后又审问了顾元镜这帮人,他们连银子都全交了,却还是说不出老贼的去向,看来他们是真的不知晓。”

方原听了秦展的解释,轻哦了一声,不置可否的走到官署后院。

明朝的衙门,官府大堂之后,就是布政使、知府、知县这些官署官员的住所。所以面见这些官员,托关系办事,又称为走后门,这是走后门这个说法的来历。

秦展不知他的喜怒,又试探着开始推脱责任,“或许,钱老贼学着之前的行径,早已离开广东境内了吧!”

“这个钱谦益,真成了钱跑跑!”

方原嘴角微微一笑,自言自语的讥讽了一句,便领着秦展、胡琦径直到了顾元镜之前居住的大院子。

这个大院子陈设简单,有十来间屋子,顾元镜的日常生活倒也清廉,若非锦衣卫从他身上拷打出整整八十万两银子,还真会误认为他就是海瑞的化身。

顾元镜被砍了头,按照风俗来说算是凶死。凶死之人曾居住的寝居就是凶宅,相当不吉利,通常也是要请和尚来做过道场,驱邪避灾后才会继续使用。

秦展也不知方原突然走这里来做什么,诧异的问道,“老大,顾元镜的院子还没收拾,没请禅师来做道场驱邪,此刻进去就是沾染了晦气!”

方原是无神论者,根本不信封建迷信那一套,双手负后的进了顾元镜的寝居,秦展无奈之下,只能跟了进去。

方原在寝居里逛了一大圈,寝居里只有些简单的家什,突然侧头向秦展说道,“老四,钱谦益乃是顾元镜和我们交易的筹码之一,顾元镜这帮人怎么会放钱谦益离开?等广州城失陷,顾元镜他们逃走之时,海路已被我军彻底被封锁,钱谦益能从哪里逃离广东?”

秦展想了想,海路确实是不可能离开的,便说道,“老大,万一老贼是走陆路离开的呢?”

方原摇头说道,“老四,以我对钱谦益的了解,此人是志大才疏,又贪图享乐。兵荒马乱的,借钱谦益一个胆子,他也不敢翻山越岭的从陆路北上江西,或东去福建。他要走,必然是走海路。”

秦展恍然说,“老大,你是说钱谦益还留在广东境内?!”

方原沉声说道,“是,必然是广东境内有人藏匿了钱谦益。只要海路军管一日未解除,钱谦益就不会离开广东。军管一解除,他就会想方设法的逃离。”

秦展忙说道,“老大,那我们假意取消军管,然后安排眼线暗中监视,引老贼自投罗网。”

方原失笑说,“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玄甲军再怎么也是初来乍到,论阳奉阴违的手段,怎么玩得过那些本地地头蛇?一旦放开军管,恢复自由通行,钱老贼再有本地的地头蛇安排,随时可能躲过我们的盘查,从容离去,军管不能解除。”

秦展怒说道,“什么人胆敢在这个时候藏匿钱谦益,若要我捉到,立刻砍了他全家。老大,我们要不要再提高悬赏?”

方原仍是摇了摇头说,“在这个生死关头敢藏匿钱谦益,那就是拿全家人性命来当保护钱谦益。这种人连家人性命都不在乎,何况些些赏金?”

他所说也是在理,若有人举报,早就来举报了。若真有本地的地头蛇藏匿了钱谦益,那真的是如同大海捞针,秦展为难的说,“老大,我们该从哪儿着手?”

方原神秘兮兮的一笑,又令他带着去了顾元镜的书房。

这个书房比寝居更为宽敞,偌大的桌子上齐整整的摆着笔墨纸砚。方原拿起墨砚一看,是正宗的端砚毛笔是上等的泾县宣笔。看这些行头,就知乃是珍品。而屋里的书柜上则密密麻麻的叠放着不少古籍,看来顾元镜还真是个风雅之人。

方原绕着顾元镜的书房走了一圈,驻足在靠墙的大书柜前,突然问道,“这个顾元镜也仰慕钱谦益的名声?”

秦展如实的说道,“是,这个老贼乃是江南的诗坛泰斗,那个狗屁虞山诗派也是广收门人,自是有不少附庸风雅的追随者。顾元镜就是其中之一,否则,他之前也不敢冒着得罪我们的风险收留钱谦益。”

看来钱老贼的人缘还真是广泛,搁哪儿都有以诗会友的友人。方原点了点头,指着书柜的一大堆古籍说道,“老胡,派锦衣卫去找几个文人来,查一查这些书籍里面有没有与钱谦益相关的。”

胡琦立刻遵命,派出锦衣卫去找来了布政使官署里的一个小官,带着锦衣卫在书柜里翻找古籍,目标就是与钱谦益相关的诗集。

秦展也不知他令人来翻找钱谦益的诗集是什么用意,忙问道,“老大,你这是?”

方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在找老贼藏身之处的蛛丝马迹。”

秦展也不知钱谦益的诗集和藏身之地有什么联系,但方原既然要折腾,便只能陪着他折腾。

小官和锦衣卫在这一堆古籍里翻找了有半个时辰,终于在上千本的古籍里找出了一本钱谦益的诗集牧斋初学集第一至五卷。

胡琦忙将这本钱谦益的诗集交到了方原的手里,方原便接了过去,坐在书桌子前,耐着性子逐一翻阅着这些诗集。

他要阅览钱谦益的诗集,秦展、胡琦二人只能老老实实的陪着他。

方原翻阅了上百页的诗,心里却在冷笑不止。

钱谦益这个老贼写了这么一大堆诗,粗粗看去都有上千首了,却没有一首能流传下来,脍炙人口的。全加在一起,既比不上李白的一首将进酒,也比不上苏东坡的一首江城子。

这个所谓虞山诗派的开山鼻祖,江南的诗坛泰斗,若放在唐宋年间,其实就是个不入流的文人。还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一群江南人互相吹捧,这个是泰斗,那个是大师。其实就和乾隆一样,成日造一堆文字垃圾,还喜欢编订成册,四处卖弄。

方原翻到其中一首诗时,突然面现喜色,脱口而出,“对了!就是这个!”

秦展、胡琦忙齐齐凑上前,瞧他到底在这个诗集里发现了什么有关钱谦益藏身之地的端倪。

第四百三十二章 暴露行踪

众人凑上来一看,方原指的诗是:清斋荔子充堂食,长日蕉阴转印床。会得古人酬赠意,披襟分取北窗凉。

这首诗的诗名是。

方原缓缓的说,“荔子,芭蕉都是岭南特产,正应了广东二字。钱谦益还专门给这个孙方伯作诗,此人与钱谦益交情匪浅。”

“胡琦,立刻派锦衣卫去核查,这个孙方伯到底是谁?”

过了半个时辰,锦衣卫带了广州府陆同知到了后院,冲着方原禀报,孙方伯此人乃是惠州府的同知。

方原令陆同知退了,又冲秦展问道,“老四,这个孙方伯,你没将他砍了吧!”

惠州府乃是秦展亲自率军平定了惠州府,他对这个孙方伯是一清二楚,此人乃是惠州府为数不多的廉洁官吏,征服了惠州府后,便令他留任了惠州府同知。

秦展忙说,“老大,此人还在惠州府同知任上,要不要立刻派人将他捉拿归案,严刑拷问?”

方原摇了摇头说,“老四,这世上有的人真是威武不能屈。若孙方伯打死不招呢?若孙家得到风声,将钱谦益又转移了呢?”

秦展也知仓促间捉拿孙方伯的行为太过草率,又说道,“那请老大派出一队锦衣卫,借口在惠州府设信访信箱,对孙方伯进行严密监控。只要钱谦益真的和孙方伯有关,必然会露出马脚。”

方原赞同了他这个建议,冲胡琦说道,“老胡,你派二十个锦衣卫去一趟惠州府,一面建信访信箱,一面监控孙方伯此人。”

胡琦领命,立刻令锦衣卫着手去处理此事。因捉拿钱谦益乃是方原的一块心病,此行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胡琦严令前去办事的锦衣卫,切不可有半点疏忽。若捉回了钱谦益,所有人重重有赏;若放走了钱谦益,以渎职罪论处。

锦衣卫向惠州府出发之后,方原便暂留在广州府,等候消息。他离开南直隶已有一年,广东平定之后,本该率军回南直隶。但为了捉拿东林老贼钱谦益,方原还是决定留下再耽搁一段时日。

过了十日,张英、施福讨伐琼州府凯旋而回,向方原请功。

这次出征广东,提拔张英当总兵,本就属于空降,也不符合玄甲军只凭军功提拔的规矩。军中不少人对此是议论纷纷,包括冯廷也是心生不满。张英不过是初来乍到,就飞黄腾达,升任和他的官职一样,甚至还承担了攻打广东的重任,要说冯廷不嫉妒那是假的。

军中人心浮动,当初是方原、秦展二人力排众议,强行将张英扶在了总兵位上,也算是破了一次玄甲军的军规。

所幸张英以铁一般的事实证明,方原、秦展二人并未看走眼,而是慧眼识珠的伯乐。征服广东之战,攻陷州府最多,居功至伟的就是张英。

方原见张英回了是心下大悦,忍不住大赞说,“张统领,你真乃上天赐给我平定广东的天纵之才啊!”

张英谦恭的冲他半跪在地行礼,“若非方总督破格提拔,绝没有张英的今日。今后必对方总督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方原对他是十分的喜爱,这么个完全能独当一面的将帅之才留在广东倒是颇为可惜,叹声说道,“老四,张总兵留给你,我是真舍不得啊!”

方原摆明了就是动了将张英带回南直隶,另行重用的心思。但秦展也着实舍不得放张英离去。只有张英这种将才留在广东,才能震慑广东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广西方面的狼兵也需要张英出面去应付。

秦展连声赔笑说,“老大,广东初定,局面随时可能会有反复,这要是将张总兵抽调去了南直隶,我这边用人也是捉衿见肘啊!老大,你那方有赤古台、赵全忠、甘辉这种一等一的猛将,还是给我留点念想吧!”

他说的也是在理,广东的局面瞬息万变,何况陈永华治理台湾也随时需要军事支援。若将张英给调走了,不擅长战场争锋的秦展还真的玩不转。

方原无奈之下,只能忍痛割爱,“好,好,张总兵暂时还是留任广东总兵。”

他又冲秦展、张英、施福二人交代了待西班牙人回话之后,接管吕宋岛的重要事宜。

方原决定将吕宋岛改名为吕宋布政司,仍是归属闽广总督府管辖。吕宋布政司的执政官,无须另行委派,而是由当地明人自行选举,然后经闽广总督府审批后上任。

吕宋岛的防卫,也不需要派大军前去驻扎。而是组织吕宋当地居住的明人,成立一个明人的民兵团保卫吕宋岛。而玄甲军这方只需派人出任民兵团的最高军事长官,再带上三百玄甲军士指挥当地民兵团的操练便行。

这支民兵团不是用来抵御尼德兰、西班牙人进攻,而是用来维护吕宋当地治安的。只要在南洋海域保留一支强大的火炮母舰编队,无论尼德兰人,还是西班牙人绝不敢前来侵犯。

秦展也不知这个孤悬海外的吕宋岛有什么用,方原非要当宝一样收回,忙向方原请教吕宋岛的田赋、商税收取情况。

方原告知他,吕宋布政司只需要负担三百玄甲军士的开支,余下的田赋、商税一概不收。但必须指挥吕宋布政司在各岛大力开采金、银、铜、铁的矿产开发。其中开采的金、银、铜、铁等矿产,闽广总督府与吕宋布政司八二分账。八成归闽广总督府,再运往南直隶进行军工打造,两成归吕宋布政司自行支配,算是给吕宋当地明人的福祉。

秦展这才知晓,原来方原执意要收回吕宋岛,目的是在吕宋岛的金银铜铁等矿产。若吕宋岛真的能开采出这些玄甲军急需的矿产,还真是一个聚宝盆。

方原向他交代了吕宋的相关事宜,又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四,你千万要记得,为什么会从南直隶到了广东。”

秦展羞愧的半跪在地,“老大,我是鬼迷了心窍,竟然干涉你的后院之争,今后我绝对与苑夫人等人划清界限!”

方原满意的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说,“老四,这就对了!闽广就交给你了,每年一千万两银子的市舶税也交给你了。超过一千万两的,我们兄弟还是老规矩,对半平分,呵呵!”

再过了半个月,胡琦终于带来了惠州府的好消息,钱谦益确实是被孙方伯收留在惠州府的乡下老宅。锦衣卫跟踪了孙方伯数日,终于还是等到了孙方伯派人去给钱谦益送衣食补给,在惠州府的乡下,将钱谦益捉拿归案。

锦衣卫捉到了罪魁祸首-钱谦益,连同包庇钱谦益的惠州府同知孙方伯,还有孙方伯的所有家眷三十六口全捆绑了,押送回了广州府。

第四百三十三章 悔不当初

钱谦益被押送到方原面前之时,已在五日之后。

钱谦益不愧是东林党的领袖,虽然成了阶下囚,又经过旅途劳顿,但还是保持了必要的风度。一身文人装束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神色间也不见颓废之色,就好似不是被押送而来,而是前来广州府旅行。

方原自从穿越来后,只有两个历经数年还没彻底消灭的敌人,一个是屡败屡战的郑森,一个就是钱谦益这老头。这两人都是方原难以根除的心病。

这次没捉到郑森,方原还一直在耿耿于怀,如今钱谦益总算是束手就擒,也算是聊以**。

方原似笑非笑的瞧着大堂下五花大绑的钱谦益,冷声的讥讽说,“钱老,你我也算是故人,自从当年苏州府一别,你我有四年没见面,我倒想念你得紧。”

钱谦益落在方原和锦衣卫的手中,打心眼里是怕得要死。但他毕竟是背了个东林党领袖的名头,也是江南的文坛泰斗,当着方原的面也不能怂了,该做的秀还是要做的。

钱谦益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双目丝毫不让的与方原对视,冷哼着说,“彼此彼此,但五花大绑,可是待故人之道?”

方原不止一次想过,捉拿钱谦益该怎么炮制他。严刑拷打,虐杀泄愤,甚至叫来柳如是,当面给这个老贼戴个绿帽子,都是方原考虑过的法子。

但,详加思索后,方原还是否定了这些想法。对付钱谦益这种文坛领袖,在肉体上折腾他,甚至羞辱他,只能适得其反。杀人诛心,一下下剥了钱谦益的老皮,再一下下打他的老脸,打东林党文人的脸,才是捉拿钱谦益最大的价值。

方原令锦衣卫给钱谦益松了绑,呵呵一笑说,“钱老,我追到一地,钱老拔腿就逃。钱老这么善跑,连丧家之犬都不如钱老跑得快。钱老的字号干脆不要叫牧斋,改叫奔奔算了。”

钱谦益被他毫不留情面的讥讽,脸色猛地一沉,“方原,老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紧追老夫不放?!”

方原冷冷的一笑说,“钱老此话差矣,若钱老不是心虚,清清白白的跑什么跑呢?”

自从第一次在苏州见到方原,与方原在红豆山庄不欢而散后。钱谦益就在背后发动人脉力量,怂恿田弘遇致方原于死地。还有收买梁山贼寇半路狙击方原一行,甚至怂恿郑家北上攻打南直隶,倭兵入寇,全是他的筹划。

此时此刻,与他同谋的田弘遇被发配了,翁家败亡了,钱家老小被方原杀绝了,赖以复仇的郑家也败亡了,甚至连唯一的灵魂知己,夫人柳如是也去跟了方原。如今的钱谦益几可说是众叛亲离,天下之大再无容身之所。

钱谦益沦落到今日的下场真的是既悔又恨。

那些转向和方原配合的江南文人,富商却个个混得风生水起。

名声、威望远不如他的冒辟疆代表江南文人入了内阁;和他一同谋划收买梁山流寇狙击方原的席本桢,也代表富商入了;甚至连顾炎武这个常年和方原唱反调的刺头也在南直隶混得有声有色。

若他当初给方原留一条活路,以他江南文坛泰斗的身份,不说进内阁谋个一官半职,怎都不可能被赶得如同丧家之犬。

一失足成千古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钱谦益是无言以对,为了掩饰尴尬,反问说,“老夫敢问一句,你是怎么找到我藏身之地的?”

方原举起了那本从顾元镜书房搜出的《牧斋初学集》,远远的扔到了钱谦益面前,冷笑说,“钱老,你这些诗集我也看了。全是在造文字垃圾,偏偏你还没有多少自知之明,还装订成册,四处赠人炫耀。这些诗集里正好有一首寄答广东孙方伯的,锦衣卫顺藤摸瓜不就找到钱老你的踪影了,呵!这就叫凡是莫装逼,装逼被雷劈,在钱老你身上又得到了印证。”

方原能从一句钱谦益的诗句找到他行踪的蛛丝马迹,众人是心服口服,秦展忍不住拍起了马屁,“老大果然是料事如神,区区一个钱谦益在老大面前,就如同如来佛手中的孙猴子,随便怎么个折腾法,还能逃到天边去?”

钱谦益和孙方伯本来只有一面之缘,虽是知交好友,但若非柳如是这种身边人,外人通常也不知晓二人的交情。没想到方原竟然从他的诗集里找到了他和孙方伯的关系,顺藤摸瓜的找上门来活捉了他。

钱谦益这次是连底裤都输掉了,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死,还不如硬气的保持东林党文人一贯伪装出来的正义凛然,义正言辞的呵斥说,“方原,你强抢了我的红豆山庄,又**了我夫人,我只要活着一日,便会与你势不两立!”

柳如是是不愿与引狼入室的钱谦益继续交往,自行回了南直隶,哪里能算是强抢?况且方原和柳如是连肉体关系也没有,**之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钱谦益口中挂着这些根本未经证实的谣言,就死咬着诬陷方原强行淫辱柳如是,就是在男女之事上给方原泼脏水,抢占道德制高点。直到此时此刻,还在将柳如是当成利用工具。

方原见他突然开始耍那套胡编乱造,指鹿为马的文痞作风,丑陋的嘴脸暴露无余,突然失去了和他继续纠缠下去的兴趣。这个钱谦益绝不能在天涯海角,消息不通的广东杀。纵然要杀也要带回南直隶,当着东林党文人,甚至柳如是的面来杀。

方原鄙夷的冲他笑了笑说,“钱老啊!所谓清者见清浊者见浊,待一同回了南直隶,再与你慢慢计较吧!呵!来人,将钱谦益扣押了,严加看守,带回南直隶公审!”

因钱谦益乃是重犯,胡琦立刻安排了五十个锦衣卫专职看管,绝不能再有半点疏漏。

钱谦益被押下去后,胡琦又问道,“方总督,还有藏匿的罪犯孙方伯,和他的家眷,该怎么处治?”

孙方伯此人方原没有半点印象,也不知是好是坏,估计就是个历史上默默无闻的文官。但这个孙方伯在生死关头还敢包庇通缉犯钱谦益,倒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他既然和钱谦益能成为知交好友,想必政治理念相同,必然是不满方原的那一套统治理论。这种两面派的官员,官肯定是不能再做了。但要说到杀了他,还有他一大家子的家眷,也没什么必要,反而会有损方原,还有玄甲军的名声。

方原也懒得浪费口舌,再去审问这个孙方伯,便下令将孙方伯和他的家眷尽数释放,罢官,赶回故乡去了。

钱谦益终于捉拿归案,方原也就下令胡琦的锦衣卫,还有一万玄甲军士乘坐运兵船,由海路北上,回到南直隶。余下的玄甲军士,还有新招募的兵员,还有纳吉的山地特种营五千人,全留给了秦展用来镇守闽广之地。

闽广水师提督施福安排了两百艘运兵船,还有两艘巨舰随行护卫,浩浩荡荡的北上,往南直隶而去。

第四百三十四章 蹴鞠彩票

方原一行人在离岸不到十里的大海里往北行进。玄甲军士乘的是大中型运兵船,方原坐的则是更为宏伟的巨舰。

这一行就是二十日,才堪堪过了浙江的海域,离准备登陆的金山卫还有几百海里。

这还是方原第一次在大海里坐船这么长的时间。海上一轮艳阳,成群结队的海鸥、飞鱼,还有偶尔能见到的大鲸,这些都是方原从未领略过景色。

起初几日,方原还十分的新鲜,时常躺在巨舰船首的甲板上,眺望着这些难得一见的海上美景。

但过了一周的时间,最初的新鲜感一过,方原才发觉海上生活的枯燥乏味,真的是度日如年。

方原在船首甲板上晃来晃去,是百无聊赖,望着下面甲板上三三五五的水手聚集在一起玩骰子赌博。三三两两拿出些碎银子,围成一圈卖力的吆喝。

明律严禁赌博,违反者要杖八十,然后关押一年。至于纪律更为严格的军队里,更是严禁赌博。当着方原的面还不知收敛,就更是大胆至极。

“方总督,这帮人简直大胆妄为!”

胡琦立刻找来了水师提督施福,指着甲板上正在赌博的水手问道,“施提督,这些人竟然当着方总督的面儿公然赌博,军纪败坏至此,该如何处治?”

施福微微一惊,这些水手平日里就是这么赌,因大海上的生活太过枯燥,他也未加禁止。但若要以军规上纲上线来说,必然是违反了军规,要军法从事。

当着方原的面,施福还是必须有所收敛,连忙说道,“是,方总督,我立刻捉拿这些赌博的水手,杖责三十。”

施福正要派执法的军士下甲板捉拿这些水手打板子,却被方原阻止了,呵呵一笑说,“施提督,这帮水手当着我的面也敢赌博,可见平日里就不知有这么条军规,是吧!今日这几人杖责了,明日还不是照犯不误?治标不治本啊!”

施福为难的说道,“方总督,海上不比路上行军,每日都是一样的景色,一次出海就是一个月,这些军士不赌钱又能做什么?”

他说的也是在理,方原这几日对海上生活的无聊是有着深刻的体会,以方原的生活条件都过得这么百无聊赖,何况这些生活条件更差的水手。

在陆上的军人,有家人的还能和家人团聚;没家人的可以去青楼、窑子里找女人。在海上哪里来的青楼、窑子女人发泄,部分水手的泄欲方式估计就是搞同性恋了。

给这些水兵安排些必要的娱乐,总比令他们成日**来的强。

但骰子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赌博是一定不能提倡的,历朝历代禁赌也不是空穴来风。赌博给这些军士带来的负面影响、情绪绝不能低估。就这么放任这些水手,会严重影响玄甲军水师的战斗力。

方原详加思索后,还是决定堵不如疏,与其去强制限制这些水手不许赌博,不如将他们的爱好转移到更有意义的事上。

方原能想到的,就是当年英国水手在军舰上娱乐的运动,就是足球,其实也就是中国古代的蹴鞠。

中国的蹴鞠是现代足球的前身,起源于汉朝,盛行于唐宋。但自朱元璋起,就禁止在军中玩蹴鞠。但民间玩蹴鞠仍是乐此不彼,甚至还诞生了由女子来玩蹴鞠的表演项目。由此可见,宋朝、明朝女子虽然也裹小脚,但还能踢足球,绝不是之后满清时期那种变态畸形的小脚。真正变态的自残裹脚文化,是满清时期的独创。

但到了满清时期,顺治皇帝口谕连民间玩蹴鞠也禁止了,乾隆皇帝干脆以圣旨的形式,严禁蹴鞠这项运动。至此,在唐宋时期风靡一时的蹴鞠运动,就被满清政权给活生生的扼杀。

不过在方原看来,蹴鞠、足球这项运动,完全可以在军中推行。至少能把蹴鞠玩得好的,无论体格、体力,还是耐力,都比寻常军士更强。在军中推行这项运动,可以寓教于乐,增强军士的身体素质,总比成日去玩骰子赌博来得好。

不过在军中推广蹴鞠这项运动,能带来什么负面影响,方原一时也看不到,只能暂时先在水师营中推广,观察一下效果再说。

方原冲施福说道,“施提督,你玩过蹴鞠没有?!”

施福如实的说道,“玩过,但玩得不好,我喜欢看他人玩,再赌点小钱。”

方原点了点头说,“那在水师营里,解禁蹴鞠这项运动吧!”

施福也不知他突然解禁了蹴鞠所为何事,愕然问道,“方总督,军法规定,军中不能玩蹴鞠,真的要解禁?”

方原又点了点头说,“是,玩蹴鞠可以锻炼身体,还能打发无聊的时间,总比玩骰子对军中训练更有利,是吧!从今日起,禁止赌骰子,解禁蹴鞠吧!”

“每次出海,举行一次蹴鞠比赛,由每个千户营派出一支五人队参与比赛,排名前三名赏银子。第一名一百两、第二名五十两、第三名二十两。你看如何?”

施福赞同了他的说法,但单单是玩蹴鞠,只对参与比赛的水手有利,余下那些没能参与比赛的,还是没分到任何好处,便试探的说,“方总督,其实大伙赌博,就是为了赢点银子。若禁了骰子,怕是还是有些难处。”

他话里话外就是在向方原暗示,若要举行蹴鞠比赛,最好是连赌蹴鞠的赌局也一并开了,令余下那些

方原早就听得明白,失笑说,“施提督,要赌也不一定要赌骰子,是吧!蹴鞠的输赢也可以下注嘛!这么吧!我们先在水师里发行一种蹴鞠彩票。每张彩票卖一两银子,每人一次出海比赛,限注一张彩票。上岸之后,按照比赛结果,赢了的凭借之前的彩票,统一返还1.9两银子。每场比赛,水师营收取一钱银子的水钱,用作比赛组织、奖励的费用。”

施福又问道,“方总督,你说的这种蹴鞠彩票是不是宝钞之类的纸票?”

他是一猜就中,方原点了点头说,“你可以这么理解。”

施福是个老油条,对这些赌博里的门道是门儿清,为难的说,“方总督,你的设想是好的。但,这些水手大部分也就识几个字,搞什么彩票,还一次性发行数万张太过劳神费力。大明宝钞都可以伪造,若遇上伪造的彩票,军中的损失可就大了。”

防伪这一点,乃是发行彩票的重中之重,方原早就心中有数。彩票防伪的法子之前他就在淘宝上买过练习点钞用的纸币。这些点钞用的纸币虽然比穿越前的人民币印刷粗劣得多,但比之明朝的印刷技术却是天壤之别。以明朝的印刷技术,甚至全世界最先进的技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仿造出那种点钞纸币。

方原是成竹在胸,从淘宝上买了几张点钞用的纸币交到施福手中,令他瞧一瞧,能不能伪造几张相似的出来。

施福上上下下看了半晌,方原给的这种彩票无论纸张质地,还是上面画像的精细程度,都是见所未见。他所知晓的印刷术要想伪造是绝无可能,傻子都能一眼看出来。

施福瞠目结舌的说,“方总督,你真乃神人,我服了!”

方原笑着冲他说道,“既然彩票防伪技术解决了,从下次出海开始,就开始举行大明第一届蹴鞠比赛!”

第四百三十五章 其乐融融

方原将军中的赌博纳入正规化管理,还有一个缘由,就是准备将赌博这种黑色产业纳入正规的官方管理了。

赌博和嫖娼卖淫一样,都是物质丰裕,解决了百姓基本的温饱问题,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必然形成的一种产业。就如同穿越前,美国的物质水平高了,美国就是色情、赌博、毒品的产业大国。所谓饱暖思**,就是这么个理。

除非是改革开放前那种民生水平相对较低的环境里,温饱都存在问题,自然没有赌博、色情相关行业存在的土壤。改革开放后,物质水平积累到一定阶段,赌博、色情这种玩意,政府仍然是严令禁止,但也必然会死灰复燃。

大明一样的严禁赌博,其实并没有禁止赌博,只是将赌博从明面化转到阴暗面去了。之前是由官府来管控这一行业,变成了民间的黑社会组织来管控。这种民间黑社会组织来管控赌博、色情行业,对百姓的危害性显然大于官府控制。

之前徐华竟敢草菅人命两百余条就是这么个理,换成官府来经营,哪个官员敢背地里拷打死两百条人命?将赌博、青楼彻底收归国有经营,又是一笔不少的税收收入,再加上增加的市舶税,已远远超过明朝商税有史以来的最高值。

十日后,方原的船队终于抵达了金山卫。因长期坐船,方原下了船走路都有些不稳,他打算在金山卫稍作休整两日,再返回苏州府。

方原抵达金山卫的次日,小苑就带着方和到了金山卫前来迎接。

按照公主新制定的礼仪,后院的女人未经许可是不能随意出沧浪亭的。但小苑明显是来向方原讨好的,方原也一年多没见到她和儿子,什么礼仪也就抛在脑后了,立刻令她母子前来寝居。

方和已有两、三年,能跑步叫爹爹了。

小苑牵着他进了寝居,两母子都是锦衣华服,显然为了前来迎接方原,是经过精心的装扮。

她令方和给方原下跪请安,方和动作熟练的跪在地上,冲方原作揖行礼,用稚嫩的声儿说道,“孩儿拜见爹爹!”

他的动作非常娴熟,一气呵成,显然是经过小苑无数次教导的结果。方和恭敬是恭敬了,但在方原看来,父子间这种见面实在太教条化了,哪里还有天伦之乐可言?

方原沉吟着说,“小苑,你们怎知我今日会到金山卫。”

小苑低了目光说道,“我也算不到这么准的时日,就提前三日到了金山卫,等着公子归来。”

她能有心提前几日来迎接,方原还是有些些感动的,拍了拍边上椅子,令她坐下,又冲方和笑着招了招手,“和儿,过来,坐爹爹腿上。”

方和显然只受过见面的礼仪培训,却不知该怎么应付其他的场面,吓得不敢上前,只敢躲在小苑身后。

方原是暗叹不已,因常年在外征战,方和和他的关系是生疏得很。之前的行礼不过是应试教育强行教出来的,其实方和并不亲近他这个父亲。

方原收回了笑脸,面色不悦的说道,“苑夫人,那些繁文缛节,今后能免就免了吧!亲情可不止是跪跪拜拜那一套。”

小苑听他这么一说,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花容也是一变,盈盈下拜说,“是,公子,我知错了。”

她向方原致了歉,又冷冷的补上了一句,“反正我做什么在公子看来都是错的,做的多,也错的多。”

方原听了她深深的埋怨是为之语塞,方和不和他亲近,是因为他常年没在总督府,纵然在总督府,也是公务缠身,从来就没尽到父亲的责任,与小苑的关系并不大。将怒气发在小苑,显然是打击面太宽了,对她也太苛刻了些。

小苑抛下了这么句话,又对方和说道,“和儿,你父亲军政事务繁忙,我们就不耽搁他了,快向父亲行礼。”

方和又照着之前教的告别时的礼仪,冲方原恭敬的行了礼,便由小苑拉着,转身而去。

方原愕然望着小苑转身离去的纤纤背影,在他印象中,这还是小苑第一次对他不冷不热,无声的反抗。在他看在,小苑前来金山卫迎接,绝不会说这么几句话就离去,明显使的是欲擒故纵这一招。

这一招虽然老套,但却是女人对男人的绝招,百试不爽。就和写网络一样,黄金三章、扮猪吃虎早就是烂大街的写作手法,但只要运用得当,还是能俘获一大批读者。

方原显然就是吃这一套的,小苑说走就走,在他看来是既无礼又新鲜,这个小苑,一年没见,还真长本事了!

方原低声喝了句说,“慢着!”

小苑拉着方和转过头望着他,故意卖萌的问道,“公子,你还有交代的么?若是没有,我和方和就回苏州府去了。”

方原屈指一算,至少也有一年没碰过女人了。之前尼德兰、西班牙人也向方原进献过一个小洋马,一个大洋马。小洋马是十二三岁的萝莉,长得像极了芭比娃娃;而大洋马则是丰乳肥臀,性感妖娆。

这两个洋马,在方原看来,也是西洋女人里的上等货色。但方原思来想去还是强行的克制了,将一大一小两个洋马送回了尼德兰人。

这倒不是方原不想尝一尝鲜,但如今已是十七世纪中叶,欧洲的文艺复兴已进入尾声。欧洲在文艺复兴时期在风化史上最主要的特点就是色欲横流,大肆淫乱。

这是一个欧洲全民淫乱的年代,所以就诞生了最有名的贞操裤。贞操裤先是由意大利的威尼斯人发明,后来盛行于全欧洲。连欧洲的贵族阶层,甚至是某些国王,都要求配偶戴上贞操裤来确保贞洁。

方原担心的是这一大一小两个洋马万一携带了什么性病。在这个年代,没有治疗性病的特效药,也没有电线杆上的老中医。得个性病就要完蛋,还是管好下半身为好。爽一把丢一条命,完全不划算。

方原怔怔的瞧着小苑,粉嫩略带着羞涩的脸颊,她虽为人母,但也就不到二十岁,仍是美艳如花的年纪,越瞧越是心动,血脉喷张。

他冲护卫的胡琦说道,“胡统领,带着方和,和所有人都下去吧!”

胡琦是心领神会,立刻命锦衣卫,和所有侍奉的男仆女婢都退了出去。

小苑低了目光,偷偷的抿嘴一笑,今次的欲擒故纵是成功了,忙将方和交给了锦衣卫,一同牵了出去。

方原上前搂抱着她的娇躯,就这么搁在大腿上,便去解她的华服,三下五除二剥去了她的上衣,故意板着脸儿说,“苑夫人,一年不见,你是长能耐了,还敢说走就走了?”

小苑**着上身躺在他怀里,嗤嗤的娇笑说,“公子这么猴急,这些日子憋得这么狠么?”

方原又撕下了她的裾裙,将她剥成赤身裸体,有如雪白的羔羊,横抱在怀起身往床榻走去,嘿嘿一笑说,“所以你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当头来,那休怪我辣手摧花,要你缴械投降,哭喊求饶。”

小苑银铃般的声儿娇笑不止,“还不知谁缴械投降呢!”

第四百三十六章 后院的规矩

方原在金山卫多耽搁了三日,陪着小苑、方和母子登了巨舰,又出海转了两日,这才率一行人回了苏州府。

坤兴公主,景杰,还有内阁诸人早就在苏州城外的十里亭恭迎方原凯旋而归。

坤兴公主今日穿得是雍容华贵,已颇具母仪天下的风范。方原见到久别重逢,日夜思念的公主,真的是喜爱到了极点。

公主见到方原是与小苑、方和一道回来的,善于察言观色的她,一见小苑眉目间的神采飞扬,与方原回来之前是判若两人,便知这一去金山卫,和方原是如胶似漆。

之前还笑颜如花的公主玉容团罩上了一层寒霜。

她早立下了规矩,后院的女人未经许可,不得擅自离开总督府。有要事须离开的,也必须先由她应允。这次小苑显然没有知会她这个后院女主人一声就擅自出行,去了金山卫抢先迎接方原,令她这个女主人是真的脸面无光。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公主也不能去和小苑发火,况且罪魁祸首并不是小苑,而是方原。若是换在紫禁城里,如同这种敢擅自离开的后妃,便有玷污皇室血脉的嫌疑,必然会受到崇祯皇帝的严惩。

而方原身为总督府的主人,却带头罔顾后院的规矩,对小苑擅自出行的举动不但不惩罚,甚至还与她如胶似漆起来了,简直就是荒唐至极。

公主强忍着怒气,没有当场发作,待庆宴之后再与方原去计较。

方原更挂心的还是公主,还有新添的女儿。加上连日来旅途劳顿,庆宴刚过了一半,方原便令景杰、胡琦二人代他去招待众人,继续庆宴,便与公主一行回了总督府。

总督府内,方原抱着第一次见面的女儿方沐,逗弄个不止,还亲自在她粉嫩的小胳膊上戴上一个西班牙人送的,由吕宋特产的玛瑙打磨而成的小手镯。

小苑也知机的上前,当着方原的面儿,小苑还是送给了方沐一个平安符,算是表明后院的和睦。

坐在边上的公主是一言不发,方原不时以眼角余光偷瞧着公主,早就察觉到她的脸色不对劲,可见这一次小苑罔顾后院的规矩,私自前往金山卫,令她相当的难堪。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方原于公于私也必须要尊重公主的地位。但他却并没有惩处擅自离开总督府的小苑,反而还宠幸了小苑几日,这就是典型的知法犯法,公主恼羞成怒是在方原的意料之中。

公主一直不开口责问,反倒令方原是迷之尴尬,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只能主动送话头上门去,咳嗽了一声说,“苑夫人,你和方和此行金山卫,你没知会过公主?”

小苑是得了便宜,也就不去和公主硬扛,忙佯作恍然,“姐姐,我太想念公子,方和太思念父亲,一听说公子凯旋而归,我们走得太急,真忘了姐姐定下的后院规矩,还请姐姐责罚。”

公主饮了一口酸梅汤,从方原手中接过正在哭泣的方沐,令梁嬷嬷带下去找乳娘喂食,既不理会小苑,也不去接方原的话,只是交代梁嬷嬷好生照看。

方原在公主这里碰了个软钉子,自知理亏,尴尬至极,忙呵斥小苑说,“苑夫人,你罔顾总督府后院的规矩,自去闭门思过三日,不能踏出房门半步。”

小苑怔了怔,还未说话,公主已是淡然一笑,悠悠的说,“方总督,我忘了告诉你和苑夫人。苑夫人私自出门之后,我已将后院所有的规矩全废了,苑夫人真是没过错,不必闭门思过。”

她又冲边上侍奉的王承恩说道,“王公公,今后那些禀报公务的,送肉菜的,还有拉粪的都可以自由进出总督府后院,不必再行阻拦。”

她口口声声称方原为方总督,又下令废了所有的后院规矩,目标对准的就不是小苑,而是方原本人,没打算让方原顺顺利利的过关。

小苑是暗自恼怒,公主这么做就是根本没将她当做需要生气的对象,暗示的意味儿已相当明显,只有方原和她是夫妻,她是冲她夫君发火,小苑不过是一个下人,不值得她去计较。

公主的轻视,比怒斥更令她愤怒。

方原则是尴尬至极,公主是不冷不热,话里带刺,令他十分的难受,只能尴尬的一笑,“规矩还是必须要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

公主盈盈的起身,冷冰冰的讥讽他说,“方总督,我立个规矩,我一人遵守?!好了,就这么定了,王公公,我们走吧!”

方原想去拉着她的手儿,却被她一下甩开了,只能干笑一声说,“苑夫人,你回去面壁思过十日,不许出门!”

小苑是既气又恼,但方原摆明了是一直在讨好公主,她也无可奈何,只能悻悻的退了。

王承恩知机的带着那群宫女、太监全退了,寝居里只留下了方原、公主二人。

没了外人在,方原立马上前捉了公主的玉臂,将她拉到了怀里。公主还想挣扎开,却被他死死的搂着,动弹不得。

美人芬芳迷人,方原是情欲大动,凑上去便想亲她的樱唇,却被她侧头躲开了,死死的撑着方原的胸膛,“方总督这几日刚被苑夫人给榨干了,还有这么好的兴致?”

方原瞠目结舌的望着她,这些话儿从小苑口中说出来,他不感到意外。但是从一贯端庄守礼的公主口中说出,他是真的吃了一惊,捏了捏公主的粉脸儿,问道,“我还以为只有我这种贪花好色,厚脸皮之辈才会说出这种话儿,没想到夫人你竟也说出这种话儿,你是不是我夫人?”

公主打开了他的手儿,板着脸儿说,“方总督,没人与你说笑。若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立刻搬出你的寝居,自去找一个院子住下。”

方原只能向她老老实实的投降,叹声说道,“夫人,我这次是色迷了心窍,用下半身在思考问题,这个解释够不够?请你看在我当了一年单身狗的份上,宽恕宽恕。”

公主强忍着笑,死死按着他那一只不规矩的伸进锦衣里,还想往上攀爬的手儿,问道,“方总督,那你今后还遵不遵守后院的规矩?!苑夫人她又要不要守规矩?!”

方原连连点头说,“从今以后,夫人定的规矩就是方家必须流传百世的家规,包括我方原在内,谁要是违反,就家法侍候!”

与此同时,方原猛地一使力,便冲开所有的阻拦,摘取了胜利的果实,恣意的拨弄揉捏起来。

公主轻轻的呻吟了一声,软在他怀里,娇嗔着说,“驸马,不要,我们这次的账还没算清呢!”

方原见她粉脸儿尽是红霞,香汗淋漓,连简单的反抗也没了,口中说着不要,身体还是蛮诚实的,忙将她横抱在怀,坏笑着说,“夫妻间还能有什么账是一夜鱼水交欢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夜。”

公主已经被他的厚颜无耻给彻底打败,羞得将头埋在他怀里,任他去随意折腾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清查账目

经过这一次短短的风波,公主和小苑虽然没有公开的撕破脸,但方原却隐隐的察觉到,公主生了一个女儿,二女间公然的摩擦确实少了,但却助长了小苑更大的野心。

小苑看似没有顶撞,反而对方原,公主言听计从,但实际上公主定下的后院规矩,小苑根本就完全无视,打心眼里就没将生不出儿子的公主放在眼里。

方原思来想去,唯一能巩固公主地位的法子,就是公主必须生出一个儿子,然后方原立刻将这个儿子立成继承人,才可能令小苑彻底的死心。所以一连五日,方原并没有去视察、处理军政事务,而是留在总督府,足不出府的忙着和公主在寝居里恩恩爱爱的造小人。

而从广东捉拿回来的钱谦益则关在锦衣卫的诏狱里,在待遇上并没有克扣钱谦益,还是比照着他科举进士的身份,提供一日三餐。

自从钱谦益被捉回了总督府,这几日间不断有人通过各种渠道上门来求情,请求方原释放了钱谦益。这些上门之人送银子的有,送田产的有,甚至送女人的也不在少数。

区区银子、田产哪里可能买动方原?还有送的女人更是令方原感觉好笑。秦淮八艳的老大柳如是,还有姿色最出众的陈沅全是方原的囊中之物,方原还没心思去染指,何况是这些庸脂俗粉。

方原见都懒得去见这帮人,直接令锦衣卫将他们驱赶走了。

再过了几日,内阁的成员席本桢、冒辟疆二人也找上门来。这二人的虽然说法委婉,但还是在探方原的口风,是否真的要杀了钱谦益。方原对二人不置可否,二人又向方原陈述了杀害钱谦益的弊端,反正话里话外的意思相当明确,钱谦益能不杀就不不杀。

方原随口应付着将二人送走了,他是不得不佩服钱谦益在江南的名望。这人若非投水前突然怕死,嫌水太冷,此人的历史评价,肯定和在扬州城殉国的史可法是不相上下,妥妥的民族英雄。

但,千古艰难唯一死,钱谦益偏偏就是不敢往水里一跳。结果就是遗臭万年,盖棺定论的汉奸,连乾隆都钦点成贰臣。

该来求情的来了,不该来求情的也来了,但最应该来求情的一个人却迟迟没有来。

方原是暗自诧异,柳姐,你在做什么呢?

七日之后,方原找来被禁足,闭门思过的小苑,令她和独立核算团,逐一汇报这一年来经总督府批红的事务,还有就是拒绝批红的所有事务。

小苑似没有被责罚闭门思过,面色如常的与方原汇报军政事务。她不恼怒是不可能的,但她显然是在强忍,毕竟公主目前生不出儿子,对她暂时还没有现实的威胁。目前真正的威胁只是她自己,若她再上蹿下跳的挑衅公主惹怒了方原,会连累了方和,一子错满盘皆输。

小苑处理的军政事务,奖罚有度,该批的批,不该批的就严令拒绝,稍微与方原本人想法有出入的,只有寥寥数件而已。一年来才这么几件不妥当的票拟,这么个成果令方原是甚为满意。

独立核算团的账目也是一清二楚,与各地官府,还有应急储备田的对账,也是严丝合缝,没有疏漏。

方原满意的合上了账簿,正要开口夸扬小苑几句,突然觉得这个账目有些地方不对劲,脑子里也生出了一个疑问。方原的辖内至少有一京两省,近五十个府,各府府情不一,人的双臂还有长有短,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严丝合缝,没有疏漏的账目?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

方原将赞扬的话儿强行收了回去,话锋一转,面不动容的问道,“苑夫人,这些账目是经过反复校正的?”

小苑善于察言观色,方原说话之前的神色显然有异,忙顺着他的话说道,“是,有些州府校正得多些,有些州府校正得少些。”

她这个回答几可说是滴水不漏,方原轻哦了一声,又问道,“校正之前的原始账簿,我也想瞧一瞧。”

小苑征了怔,还是令独立核算团团长秋霖取来了校正数据之前,最原始的账簿。

方原随手翻了几页,他并不精通会计记账,这些数字看得很是头疼,翻了几页。便笑着说道,“苑夫人,这些账簿留下,我审阅过后再交还给你。”

小苑面不动容的轻声应了,并无半点心虚,躲闪。

待小苑离去之后,方原凝视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

良久,方原突然令胡琦找来了坤兴公主、王承恩二人。他令王承恩找几个小太监共同核对原始账簿,和校正后账簿,有无偏差。

王承恩本就是掌管司礼监的大太监,与内阁对账、批红,就是之前的日常工作,连忙带着几个太监来逐一核对账目。

王承恩那边正忙着核对,方原又冲坤兴公主问道,“夫人,苑夫人的独立核算团平日里是怎么办公的?”

因为公主平日里根本就没插手过独立核算团的具体事务,但表面上的工作,她还是知晓一二的,“王公公派人观察过,与朝廷内阁与各地布政司、州府对账法子是一样,那些州府官员带着账簿来总督府,与独立核算团对账。”

方原默然了一会,以公主与小苑的关系,她必然会关注小苑的一举一动,她既然看不出异常,应该就没有异常了吧!

过了一个时辰,王承恩那边也核对完成,向方原汇报,原始账簿和校正后的账簿虽有些些偏差,但这点小小的偏差,在之前司礼监批红之时,是可容忍的范围。

方原再次默然不语,若连掌管司礼监数年之久的王承恩都没看出独立核算团的账簿有什么茬子,应该就没什么茬子了吧!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但方原心中的那种隐隐约约的格格不入还是没有消失,直觉告诉他,这世上绝不可能有这么齐整的账目,中间一定是有问题的,但问题出在哪儿,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到。

公主问道,“驸马,怎么了?独立核算团出岔子了?”

方原抬头看了看他,挂上了一抹笑容,“没,或许是我多心了。夫人,明年各地州府前来对账时,你要多加留意,独立核算团到底是怎么核算账目的。”

公主见他说话说一半,显然还藏了一半,但事关与苑夫人在后院的争斗,她身为后院的女主人,还是不想太露痕迹的去针对苑夫人。既然方原不愿开口,她也就知情识趣的不再问了。

方原令那些小太监全下去了,突然冲胡琦说道,“徐诚那小子,这一年有没有点长进?!”

徐诚是徐华的小儿子,方原前去拜祭徐华时,被这个小子给砸了头,便将他带回了总督府,编入了锦衣卫,专职去管理苏州府的信访信箱。他父亲就死在这个信访信箱上,方原是想他引以为戒。

胡琦汇报说,“那小子在信访信箱干得相当不错,每一个案子都亲自跑上一次,全部依律办事,不收一点贿赂,但凡到过信访处的百姓,都称他为小青天。”

孺子可教!不枉一番栽培!

方原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道,“老胡,去将陈沅叫来吧!”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不是省油的灯

方原突如其来要见陈沅,众人都是一愣。

堂堂一个手持国之权柄,与皇帝权力一般无二的总督,突然要召见一个有着江南第一美人名号的青楼女子上门。这事儿搁在哪儿都是一桩现成的桃色绯闻,若传了出去,保管会成为一个记入各种文人回忆录的事件。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坤兴公主,胡琦口中应了,但还是迟迟不动身。

公主似笑非笑的望着方原说道,“好,那我们先退下了。梁嬷嬷,照规矩在内务簿上登了吧!驸马今日在总督府的寝居面见了陈沅。”

方原被她搞得是哭笑不得,他又不是要和陈沅上床,登什么记载房事的内务簿?公主分明就是将他的军啊!

方原叹声说道,“不必了,公主,你与我一同召见陈沅。”

公主这才抿嘴一笑说,“好啊!久闻这个陈圆圆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称,色艺俱佳,我也想见一见。”

陈沅本就在经营徐华留下的桃花园,接到方原令她前去总督府的消息后,在次日清晨,淡妆素抹,一身素衣的到了总督府。

坤兴公主双眸滴溜溜的瞧着陈沅,暗自判断着两人姿色的高下。公主也不得不承认,论姿色,她确实不如陈圆圆,甚至柳如是也不如陈圆圆。

陈沅本以为今次是方原突然召见,还以为方原是看中了自己的美色,所以特意淡妆素衣前来,就是不想令众人有什么误会,她此行不是前来攀龙附凤的。

哪知同时召见她的还有坤兴公主,这才知之前是真的误会了。又见公主不时的打量着自己,忙低了目光,轻声说道,“妾身拜见方总督、公主,敢问召见妾身前来总督府有什么事?”

方原的目光落在陈沅身上,也不和她客套,开门见山的说,“陈沅,徐家的桃花园整肃得如何了?!”

徐家的桃花园是私营的,只是在教坊司挂了号,按理方原是不能过问桃花园的经营。但徐家的青楼产业远远不止桃花园,其他各州府收购的青楼,基本都是官府教坊司名下的官办青楼,还有丝绸、瓷器等更大的官营产业,整个徐家总体上来说,就是方原的大官商。

方原的问话,陈沅是不能不答,“遵照方总督的旨令,已彻底整肃,半年前才重新开张营业。”

她柔声应答,声儿犹如黄莺儿一般动人,方原点了点头,又说道,“那就好!我还想托给徐家一个担子,就是在桃花园开一间博彩站。”

陈沅如水的双眸怔怔的望着他,迟疑的问,“敢问方总督,什么是博彩站?”

方原呵呵一笑说,“所谓博彩,就是赌博的另一种说法,大明律是禁赌的,必须要稍加粉饰。”

陈沅反问说,“既然大明律禁赌,为什么方总督要公然违反,公开开赌呢?”

方原微微一怔,这个陈沅的话儿似乎也太多了些,这些话简直就是明知故问,开赌场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聚财?

方原内心有些不快,面色也沉了下来,淡淡的说,“总督府不开赌,江南每个州县也有不少恶霸勾结官府开设的地下赌场。那些赌场坑蒙拐骗,放高利贷的,多如牛***得百姓倾家荡产、卖妻卖子,数不胜数。既然那些赌徒想赌,不如由总督府来主持博彩,至少不会坑蒙拐骗,更不会逼得赌徒倾家荡产。”

陈沅还是不依不饶的问道,“方总督不过是说得好听,银子被总督府赚了,还是被恶霸赚了,有什么区别?”

方原目光如炬的盯着眼前这个江南第一美人,心中的怒火却在不断的腾升,强忍着没有发作,耐心的解释说,“总督府发行的叫福利彩票,所谓福利彩票,赚的银子全都花在民生、百姓的福祉上,于国于民也是有利的,与那些恶霸没区别么?”

陈沅抿嘴轻笑一声说,“既然方总督有这么冠冕堂皇的由头,总督府大可以自行开了这个福利彩票,为什么要徐家来承担呢?难道方总督又想让徐家来背黑锅,到最后惹起了民愤,再学着处死义父一样,处死我来平息民愤,方总督就平安上岸?!”

陈沅的话是针针见血,将方原的心思解剖得一干二净。这些话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陈沅这么说了,就是一下下在打方原的脸。

方原怒火已到了顶点,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冷声说道,“陈圆圆,徐华私下草菅人命两百条,难道不是罪大恶极,依律该当处死?”

陈沅迎上他愤怒的目光,四目相交却不见丝毫退让,“义父虽然罪该处死,但终究是替方总督背了这么多黑锅。方总督为什么就不能私下处决,令徐家保留一个好名声,非要当众公审呢?难道方总督公审的行为,不是在用义父的性命来沽名钓誉?!”

她说话丝毫不留情面,一句话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一下下打在方原的脸上。方原自知是公审徐华,确实是在吃徐华的人血馒头,是他理亏在先。所以他才会刻意令徐华的大儿子徐京继承徐华官商的身份,又将徐华的小儿子徐诚调进锦衣卫,以备擢升提拔。

眼下陈沅是一点面子不给方原留,当众揭穿令他下不来台,气得方原是恼羞成怒,但面上还是维持了总督基本的风度,淡淡的说,“原来徐家一直对我耿耿于怀,好,陈圆圆,今后徐家是荣是辱,与本督再无关系。”

他这下是动了真怒,既然徐华死后的徐家已不受控制,反而将他当成了仇人,那就绝不能再令徐家的人知晓任何总督府的秘密,只能收回徐家大官商的地位,另寻替代者。

陈沅盈盈起身,转身走出了几步,又冲方原恭恭敬敬的跪拜在地,“妾身若说不记恨方总督,方总督信不信呢?!原来方总督也是只喜欢听骗人的甜言蜜语,那妾身告辞便是。”

方原听出她是话里有话,沉声说道,“陈圆圆,你想说什么?!”

陈沅柔声说道,“我从未说过不愿替方总督当替罪羊,今日失礼顶撞,只是想恳请方总督。我和义父不一样,我可以替方总督当替罪羊,但我不想做弃子!”

方原听了她这话儿是又气又喜,原来陈沅一直在和他玩欲擒故纵,欲扬先抑,来谈条件来着,而不是真的想反水。

他原本一直以为陈沅就是个长得好看些的花瓶罢了。如今与陈沅深入的接触,陈沅竟然能凭几句口舌就调动他的喜怒情绪,聪慧确实出乎他的想象。

他之前确实是太低估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这个女人,陈圆圆的身份不过是吴三桂的一个小妾,在明朝就是可以随便买卖的货物。若她只是单单的以貌侍人,一代枭雄吴三桂绝不会将父亲吴襄和她并列一起,作为讨伐李自成的理由。

为了一个小妾出兵,就和穿越前为了一条宠物猫狗出兵一样,说出去能让天下笑掉大牙。所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她虽然不是吴三桂的妻子,但在吴三桂心里显然是将她当作了妻,而不是一个可以随时买卖的小妾。

这个陈沅,还真是一直低估了她。秦淮八艳的老大姐柳如是,还有这个有着江南第一名妓之称的陈圆圆,真还不是省油的灯!

方原忍不住开口问道,“陈圆圆,你想要什么条件?!”

第四百四十章 野心

陈沅、柳如是、小苑是同一类人,自幼混迹在男人堆里,对应付男人是驾轻就熟。深知怎么调动男人的情绪,什么时候可以顶撞,什么时候可以撒娇,什么时候则必须服软。

陈沅是心知肚明,方原随时可以找出一个官商来取代徐家,而徐家和她唯一的靠山就只有方原。若得罪了方原,想瓜分徐家偌大家业的富商是多如过江之鲫,凭她们这些孤儿寡母,根本就不可能守住偌大的家业。

她之前之所以顶撞,一是对方原公审处决徐华的不满,二是想以一个与众不同的方式来接近方原。若她也和义父,徐家其他人一样唯唯诺诺,怎么能博取方原的看重?说不准将来又会被方原当作弃子一样扔了。

陈沅沉思了一会,抬头望着方原说道,“妾身想请方总督、公主收义父的遗孤徐诚为义子!”

她这话一开口,倒真是出乎方原的预料。以方原的估计,她大不了就是讨要个免死金牌之类的保障,未曾想她竟要给徐诚讨一个义子的名分。

徐诚与公主年龄相仿,若要保住徐家的地位,以姐弟相称也该足够了。陈沅提出以义子相称,在这个名分的背后,却透着陈沅难以掩饰的野心。

历史上最有名的这种关系的‘母子’,就是杨贵妃与安禄山了。安禄山自认是杨贵妃的义子,从中捞取了多少军政资源、好处,历史早有明证。再说近一点的,云南沐王府的祖师爷,沐英也是马皇后的义子,结果混成了世代镇守云南,比任何藩王权力更大的异姓王。

明末乱世,也是一次天下权力资源的再分配。天下再度统一之后,无数既得利益的当权者倒下,必然会空出大量的权力真空。以方原目前的人才储备,要接管偌大一个天下,也是捉衿见肘,所以才不能不起用秦展去当了闽广总督。

能当了方原、公主的义子,就可以仿效当年的沐英,至少也能成为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再加上徐京大官商的身份,徐家可以说就是最顶级的豪门之一。

方原一直默不作声,是因为他想看透陈沅这个女人。

今日他对陈沅的看法是一波三折,开始是没有料到她娇滴滴的一个女子,竟然敢和自己唱反调;然后,以为她是替徐家打抱不平来了;最后,才真正看清楚,陈沅其实是个有野心的女人,根本不满足区区一个官商的地位,而是想从方原手中夺取更大的权力。

公主突然开口说道,“陈圆圆,徐家倒是和苑夫人走得近些。你该去求苑夫人收徐诚为义子,与我无关。驸马,我先告退了。”

徐华的案子,是公主亲自出面指证的,公主摆明了是不想与徐家的人搅合在一起,态度鲜明的拒绝了陈沅提出的方案。

既然公主不想收义子,方原更是对陈沅有所堤防,也就顺水推舟的说,“义子之事再议,博彩之事也再议吧!陈沅,你先回去等候消息,我会派人再传你来。”

陈沅愣了愣,还是下拜冲他行了一礼,盈盈的去了。

寝居之内,公主抱着方沐,轻哼着京城的民调儿,方原也进了屋。

公主将方沐交给了梁嬷嬷,冷哼一声说,“这个陈沅,还有徐家,野心还真是不小,竟然算计到我和驸马这里来了。”

方原坐在桌子前,饮了一口茶水说道,“乱世争雄,收几个义子乃是拉拢心腹的寻常之事。当今乃是用人之际,每攻下一省,就需要一个心腹之人担任总督、巡抚,陈沅的提议倒也不是无理取闹。”

“何况博彩之事,离了徐家再找一个合适的富商,也是不易。”

公主不悦说道,“驸马,那个博彩有什么要紧,不就是几两银子的事?你从广东回来就一直念念不忘。还有,秦四叔犯了这么大的过失,你竟然还要提他当闽广总督,怎么平息舆论悠悠之口?还有,驸马怎么能纵容玄甲军在广东大肆屠杀官员、富商,搞得整个浙直都是人人自危。”

方原语重心长的解释说,“我的公主,开这个博彩,任命老四当闽广总督,在广东官场搞大清洗,都是为了天下的长治久安啊!”

公主失笑说道,“反正驸马说什么都有理,我洗耳恭听高见啦!”

方原继续说道,“天下为什么流寇四起?无非就是农税太重,百姓负担不起,只能起来造反。若要天下长治久安,必然要降低农税,给老百姓一个喘息的机会。但官府、军队运转,动一动都是银子,每年财政需要的银子就在那里,若降了农税,就必须加重商税。”

“我攻灭郑氏海盗集团,在广东官场搞大清洗,就是严厉打击外贸走私,以便开征市舶税,单是这一块,一年至少有一千万两;开博彩,也就是为了多收税,这一块一年至少有三百万两银子。再加上其他的货物商税、钞关关税,一年能收到的商税接近两千万两。有了这笔庞大的商税收入,我就可以将农税降低至少一半,这么一来,老百姓吃得饱,穿得暖,谁还会起来造反?!”

“所以这门博彩生意,我还是要令徐家来接手。徐诚那个小子还算成器,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收他为义子也是无妨。”

公主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宏伟的蓝图,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从根源上解决这一场流寇之乱。而不是和父皇一样,要么治标不治本的赈灾,要么就是分不清头大脚轻的一味镇压。结果是适得其反,搞得天下大乱。

公主突然笑了笑说,“驸马,我看你就是冠冕堂皇的假公济私。”

方原愕然问道,“什么假公济私?”

公主似笑非笑的瞧着他说道,“天下富商相当官商的这么多,驸马非要霸着徐家不放,我看就是徐家的美人好。”

她东拉西扯又扯到了陈圆圆的头上,方原是为之语塞,哭笑不得的说,“陈圆圆有什么好,还没有我的公主好。”

公主嬉笑着说,“驸马是言不由衷,你说是陈圆圆美,还是我美。”

方原听了是欲哭无泪,看来喜欢比美是女人的天性,无论古今中外,还是公主民女都一般无二。

这个话儿还真是不好回答,单纯论姿色,陈圆圆虽说是江南第一美人,但方原在北方也没见过比陈圆圆更美的女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美人。

方原拐弯抹角的说,“他人怎么看无关紧要,在我这里,当然是公主更美。”

公主不依不饶的说,“少来敷衍,我就要驸马说,单论姿色,到底谁更美。”

方原被她逼到了墙角,只能叹声说道,“公主此言差矣,女人的美,可只是外表之美,更有由内而外的气质。比如说田贵妃,论相貌当然比你母后更美,但你母后母仪天下的气质,田贵妃一朝一夕绝对是学不来的。”

“陈圆圆她确实是美,但除了美,也就一无所有了。而公主的雍容华贵、仪态万方、母仪天下的风华,是在皇宫十几年里,一点一滴、一朝一夕打磨出来的,陈圆圆她学不来。”

他这番由衷之言,说得公主是心花怒放,喜笑颜开,也不再刨根问底,“看在驸马说话儿这么好听的份上,收徐诚当义子之事,就这么定了吧!”

第四百四十一章 博彩彩票

坤兴公主既然点头应允,收徐诚当义子的事,就这么拍板了。

方原将徐诚继续留在锦衣卫当了个百户,这个职位也是方原当初发迹时的职位。徐诚能混到什么层级,由他本人的能力决定。当然,方原也会令胡琦专门照看着徐诚,时刻关注他的动向。

收义子的事至此算是告一段落,方原再次带人去了徐家,这次是和徐家商议发行博彩彩票的相关事宜。趁着日子有空,也没有军政事务要处理,他必须要落实了这项敛财的行当。

若非徐家真的反水,方原无论是从使用顺手,还是对徐华的补偿上,还是想给徐家这个机会,将徐家扶持成他方原名下最大的官商。当然,他亲自前去徐家,还有个小小的心思,就是去瞧一瞧陈沅这个大美人。所谓美人如画,秀色可餐,见一见美人,和美人说说话也是一件令人赏心悦目的消遣。

徐家名义上的主持人是徐夫人,但徐夫人并不擅长交际,徐家的实际控制人,其实就是掌管丝绸、瓷器产业的长子徐京,还有掌管青楼产业的义女陈沅。

徐京负责化纤丝绸、瓷器方面的买卖,常年在海港奔波,徐府唯一能和方原说得上话的,只有陈沅一人。方原前些日子刚召见了陈沅,没过几日又亲自纡尊降贵的到了徐家。

方原的身份与江南的皇帝一般无二,皇帝如此高频率的面见一个单身女子,还是一个大美人,若说没有点花花心思,任谁也是不信的。方原的行为,在徐夫人看来,怎都透着暧昧不清的味儿。

无论方原抱着什么心思,徐夫人也知情识趣的选择了回避,由陈沅单独去应付方原。她事先也给陈沅透了话,无论方原是什么心思,纵然今日在徐家宠幸了陈沅,陈沅也不能露出半点不满,必须一切以徐家的前程为重。

陈沅应付男人已是驾轻就熟,太容易得到的女人,男人必然不会珍惜。所以她为了避嫌,保持矜持的风度,还是决定不单独和方原接触,令府里的女婢在边上好水好茶的在边上侍奉。

她则一板一眼的和方原谈起了博彩彩票的细节。

博彩彩票是不记名的,因在明朝没有电视直播,没有联网销售,更没有数据统计。方原为了防止下面的官府作假,绝不能将彩票的销售权下放到州县官府。所以售卖彩票的范围,只能限制在苏州府的桃花园。

博彩彩票的面额:10两银子/张。

方原将面额定在10两银子,就是抬高了博彩的门槛。他要搜刮的目标是那些富商,还有有点闲钱的中产以上的富户,而不是穷人。穷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勤劳致富,不能将全家的生计都用来赌,家破人亡,造成社会不稳定的因素。

彩票赌具:赌的是点钞纸上的阿拉伯数字编码。

点钞纸的编码模拟的是人民币的编码,一般是由十位数组成。后六位数是编码,前四位数是箱号。这种印制的编码在明朝是无法作伪的。每次开奖之前,令桃花园将未销售的彩票全部送回总督府,按照已销售的结算银子,就可以杜绝桃花园私留彩票,中饱私囊的情况。

彩票编码的后三位,作为兑奖的数字;中间四位作为销售量,四位数至少可以卖十万两银子;前四位作为彩票的期号,四位数的期号,可以使用五十年以上。

彩票玩法:方原借鉴的是穿越前的彩票,主要采用两种玩法。

一是赌编码个位数的尾号彩,买中的,1赔50。使用五十面额的点钞纸以示区分。

二是排列三的玩法,赌编码后三位的数字,买中的,1赔5000两。使用一百面额的点钞纸。

赌尾号一位数的几率是十分之一,赌尾号三位数的几率是一千分之一,而方原开出的五倍,和五百倍的赔付,和赌场赌大小的几率是一样。

彩票的销售:初期就在桃花园销售,后期如果交通条件允许的话,可以在各州府销售。

彩票的开奖:每五日开奖一次,由桃花园主持开奖,王承恩的内务司负责派出小太监前去监管开奖。领奖期限,因为明朝交通情况不便利,兑奖可能会出现延迟,规定在半年之内必须兑奖。

彩票的兑奖:无论是尾号彩,还是排列三均在桃花园兑奖,然后由桃花园和总督府结算。

当然出售博彩彩票,最大的难点就在大明的人没几个人认识编码上的阿拉伯数字。阿拉伯数字在宋朝时期就传到了中国,但却没有得到推广、认可。

但永远不能低估一颗赌徒的心,明朝的赌法里,就有各种鱼,鸡的图像取代骰子的赌法。所以只要有的赌,赌法公平合理,这些赌徒是不会在意用骰子,还是图像来赌博的。

推广阿拉伯数字,既能传播博彩的赌法,还能将现代数学引入中国,简直就是一举多得,也算是赌博事业为大明奠定数学基础做出的伟大贡献。

方原为了更形象的传播阿拉伯数字,还从网上收来了一首儿童学数字的儿歌,“1像毛笔能写字,2像小鸭水上漂,3像耳朵听声音,4像旗子迎风飘,5像钩子来称重,6像哨子吹一吹,7像镰刀能割草,8像葫芦能开瓢,9像勺子来盛饭,10像毛笔加鸡蛋。”

这种识数的儿歌是通俗易懂,有利于在大明的传播,若能在青楼里让唱小调的妓女们一唱,保管传播的速度会大大出乎方原的预料。

陈沅怔怔的听着方原讲的这些博彩的知识,还有哼唱那首小儿歌,只觉得方原能想出这种法子来推广赌博事业,也太过匪夷所思。

她见方原额头上已微微见汗,又取出贴身的丝巾,上前替方原温柔的擦拭了汗珠儿。

方原闻到她身上,还有丝巾上的芬芳也是一阵阵的心动,但还是面不动容的问道,“陈沅,当初你不是要嫁去冒府当小妾,怎么突然又回桃花园了?”

方原突然问到了女人的隐私,陈沅怔了怔,还是低了目光说,“我想和柳如是一样,光明正大,白日的进入冒府。冒辟疆担心和钱谦益一样惹来石头和非议,会保不住他的名望,还有内阁阁员的地位,必须要夜间偷偷进冒府。我们之间闹得不愉快,之后他就选择了愿意深夜偷进冒府的董小宛。”

方原轻哦了一声,这才意识到,钱谦益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带着柳如是招摇过市的娶入钱府,是需要背负着巨大的社会压力和批判的,至少冒辟疆对陈圆圆就做不到这么洒脱。

钱谦益虽然大节有亏,但对柳如是是半点不亏,甚至是有大恩的。柳如是这些日子没来向他求情,显然是在经历着内心的煎熬。

陈沅见两人间的话题越见沉闷,在场的气氛也越发的尴尬,便知机的转移了话题,“方总督,若要靠赌博来敛财,只需照着其他赌场的法子照开一间便是,何必搞这些复杂的法子?!赌博,赌博,赌徒不过是为了赢钱,赌法该越简单越通俗越好,不是么?”

方原似笑非笑的瞧着她,要说这个陈沅确实有几分眼光,也不是人云亦云的花瓶。但她的见识却还是肤浅了些,便耐心的给她解释起,为什么要制定这么复杂赌法的缘由。

第四百四十二章 赌徒心理

陈沅其实对赌博没什么兴趣,因为那玩意是十赌九输,而且赢了的,能不能走出赌场,平安的回家就是个问号。事后有地痞来闹事讨钱的事儿她也见得多了。

她并不关心赌博这些门道,但是因为方原是兴致勃勃,她是不能不投其所好,佯作凝神倾听,陪着方原解闷。

方原问道,“圆圆,你说,这个赌场是该赚穷人的钱,还是赚富人的钱。”

陈沅想了想说道,“当然是富人的钱。”

方原点了点头说道,“对!但富人比穷人对银子的渴望更小,他们更有见识,更有自制力。人人都说十赌九输,你见过几个富商成日没事沉浸在赌场的?真要是成日混在赌场的,不倾家荡产已是万幸,有几个能成为富商的?”

陈沅柔声的应付说,“方总督说的在理,那该怎么做才能让富商甘心的掏钱来赌博呢?”

方原继续说道,“要让富人甘心掏钱来赌博,就必须对赌博进行必要的包装!”

若说陈沅之前还是随口应付,眼下则是稍稍来了兴致,追问道,“什么包装?!”

方原反问说,“所谓十赌九输,你会不会去赌呢?”

陈沅如实的说,“不会!”

方原继续问道,“若我现在告诉你,赌博里肯定是有门道的,只要研究透彻了这个门道,你就是唯一赢的那一个,你还赌不赌呢?”

陈沅沉思了一会,开口说道,“若真的有门道赢,我会钻研了这些门道,再去赌。”

方原呵呵一笑说,“对,陈沅,现在你明白什么叫包装了吧!”

陈沅也是个聪慧的女子,恍然说道,“原来这个门道就是方总督所说的包装!没有门道,莫说十赌九输,就是十赌五输,大部分人也是不会去赌的;但有了门道,大部分人就会认为自己钻研这个门道比其他人厉害,纵然是十赌九输,赢的也是自己,输的是其他人。”

方原是不得不佩服她的脑子灵活,一言就看准了其中的诀窍,抚掌大笑说,“孺子可教!哈!”

陈沅又问道,“那到底赌博有没有必赢的门道呢?”

方原反问说,“有,或是没有,很重要么?既然赌博,总归会有人赢。只要三人成虎,大部分人就会相信赌博是否赢钱,靠的门道,而不是运气。赢了,他们会认为自己就是赌神,输了大部分人也会认为是学艺不到家,再去研究透彻里再来赌。反正就是一句话,只要能营造出来一种假象,赌徒要么是赌神,要么是正在通往赌神的路上,就会源源不断的加入赌博大军,来送银子。”

方原的这番理论,其实借鉴的就是穿越前,股市的K线理论,还有赌球的赔率理论。这两种理论到底能不能赚钱,方原完全没必要去妄下结论,因为那是上帝去判断的。

方原作为一个庄家,只需要大肆推广这种理论,让源源不断的股民取研究K线理论,然后投钱到股市里;还有源源不断的赌徒去钻研欧指、亚盘开出的赌球赔率,学成之后就投钱去赌球。

这,对庄家来说,就已足够!

方原所说的这番道理,将人性已研究透彻,剖析得淋漓尽致,就如同给陈沅打开了另一片天地。

陈沅早已被方原的话题给深深的吸引,又问道,“那这个博彩彩票,方总督准备套上一个什么门道呢?”

方原还是不答反问,“我来问你,不考虑作假,赌大小,开小的几率是多少?”

陈沅答道,“五成吧!”

方原继续问道,“这一把开了小,下一把再开小的几率多大?”

陈沅想了想说,“五成的五成吧!”

方原继续追问,“若下一把又开小,再下一把,你还买不买小呢?”

陈沅沉吟了一会,答道,“五成,五成,再五成,这个可能太小了,开大的几率大些吧!我不买小,买大!”

方原失笑说道,“其实,无论连开几把小,下一把开小的几率还是五成。你认为开大的几率要大些,这个,就是我要给博彩彩票包装的概率理论。”

方原又给她讲解了一些最基础的概率理论,还有概率的算法。太复杂的陈沅肯定听不懂,那些赌徒也听不懂。

方原给她讲解过后,又说道,“陈沅,你就派人将这些最基础的概率理论在桃花园里传扬。久而久之,必然会有一群赌徒为了赢钱,去研究这个概率理论。”

陈沅又问道,“那研究概率理论的多了,岂非人人都会了,都来赢钱了?!”

若研究个基础概率论就能赢钱,那穿越前政府的彩票中心早就该关门了。

方原失笑说,“陈沅,你怎么还没转过弯来?研究概率理论的人越多,愿意来赌这个博彩的人就越多,明白了?!我巴不得全江南的富商,人人都来研究,那就最好不过!”

陈沅听了是点头受教,之前在青楼听得最多的就是,浙直总督方原,不过是仗势着有崇祯当后台,再纠集了一帮外来的流民亡命徒强行霸占了富庶的江南,其实是个穷兵黩武,侥幸成名的武夫罢了。

纵然义父徐华一直都是在为方原效力,她的想法也不过是时势所然,并没有打心眼里看得起方原这个来自外地,霸占江南的恶棍。

但经过与方原连日来的深入接触,她却突然发现,方原哪里是个简简单单的武夫?以方原学究天人的本事,只要给他一个机会,无论是从政,还是经商,他仍是超越所有人的存在。至少在陈沅的见识里,最亲近的冒辟疆与方原相比肯定是天差地远,之前接触的那些富商、文人也绝没有方原的见识、手段。

此时此刻的陈沅怔怔望着方原的目光里,透着对英雄的崇拜,对白马王子的期许,“方总督,你为什么要和我讲这些呢?你不怕我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么?”

方原迎上她如水的双眸,晶莹剔透的樱唇,心儿也是忍不住的悸动,几乎就想将她搂进怀里,狠狠的亲上一亲。

之前他恭维公主时,所谓的气质,仪态,那是后天赋予女人的说法。纯粹的美,才是男人情欲的原动力。而陈圆圆,恰好拥有这种令人男人一望便想征服占有的,最纯粹的美。

但,眼下,无论场合还是时机都还不恰当。

他和柳如是的绯闻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如今再传出和陈沅的绯闻,那他在江南还有个屁的好名声。在江南即将大变革的紧要关头,还是管住下半身,少惹些桃色绯闻吧!

方原深嘘口气,绮念还在,忙又狠狠的自掐了一下,才强压下这个念头,呵呵一笑说,“陈沅,我一贯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将青楼、博彩场都交给你,那就会毫无保留的信任你。”

他抛下这么句话,起身说道,“我先走一步,博彩场尽快开张吧!我给徐家一成的经营费用。”

方原不待她再回话,转身便离去了。

陈沅怔怔的望着方原离去的背影,简直难以想象他就这么走了。她对自己的姿容还是有着十分自信,但在方原这里却栽了两次。

一次是初见方原时,方原将她从田府救出,竟将她扔在一边,去清点从田府搜刮的财物;一次就是眼下,她本以为方原说过了正事,便会搂着她去登床寻欢,未曾想方原又扔下她离开了。

这一下陈沅是真的患得患失了,难道自己的姿容对方原没半点吸引力?!

第四百四十三章 文人的特权

方原从徐府出来后,并未回到总督府,而是直接去了柳如是的河东院。既然柳如是不来见他,他只能亲自去登门拜访了。

一身素衣的柳如是将方原迎进了河东院,之前还热闹非凡的河东院却突然沉寂了下来,印刷江南日报的工坊没了动静,连校对排版的女婢都不见了。

柳如是显然是在罢工,关停了《江南日报》的发行,就是冲着他押回钱谦益来的。

方原神色不悦的说,“柳姐,你关了江南日报?”

柳如是神色淡然的说道,“方弟,人之将死,还办什么日报?”

方原见她又在玩这套,袒护钱谦益,怒火一下上了头,冷冷的说,“柳姐又想以死威胁,要我放了钱谦益?!”

柳如是带着他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几前,叹声说道,“方弟,我迟迟没来见你,就是没脸来求你放人。钱牧斋他一步错,步步错,你将他明正典刑,我真的无话可说。若他一死,而我不殉节,我还有什么脸面在江南立足?”

柳如是名义上钱谦益的妻子,其实也不过是个小妾,这世上哪有小妾去殉节的说法?何况有方原,柳如是就是不殉情,人敢出来说半个不字?但若柳如是执意要去殉节,那方原也是无可奈何。

方原冷然说道,“说到底,柳姐还是自认是他夫人,还是在用死在威胁我,是吧!”

柳如是怔怔的望着他,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双眸含泪的说,“方弟,你到现在还不信我,以为我是在威胁你放了钱牧斋?我情之所钟的人是你,但对钱牧斋,他比照夫人之礼,将我明媒正娶进门,对我有恩有义。我若不守此义,他人背地里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了我!”

方原这才信了她不是在威胁,而是真的太在乎脸面、名声、信义。这一个义字,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真实的存在人心,公道之中。

方原捏着她的手儿说,“柳姐,我可以不杀钱谦益,还可以将红豆山庄也还给他,令他在红豆山庄养老。但他必须要招供出这些年来背地里勾结了哪些东林党文人,哪些府县的官员,参与颠覆我方原的计划。”

方原盯着柳如是的双目,一字一句的说,“只要他招供出三百人,我就留他一命,还他的自由!”

柳如是不可思议的望着他,甩开了他的手,颤声说道,“方弟,你这是未经审讯,先行定罪。你不是在查密谋颠覆你的疑犯,而是想在江南文坛搞大清洗,想将反对你的文人势力连根拔除,是吧!”

方原微微一怔,他是不得不佩服柳如是的眼光,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正是要仿效在广东的官场大清洗,在江南文坛也来一场大清洗。为了师出有名,他必须要钱谦益这个东林党魁首的配合,只要钱谦益亲口招出的,任谁也不能说方原是胡乱杀人。

这也是方原留下钱谦益一条性命回南直隶的唯一缘由。杀一个钱谦益,反倒成全了钱谦益的名声,于事无补。他就是要利用钱谦益当一条咬人的狗,替他去咬出那些背地里反对的文人,然后彻底清除。

方原淡淡的说道,“与柳姐这种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口舌。是,我就是要在文坛搞一场大清洗。但我要清洗的不是顾炎武这种用笔杆子来针砭时弊的,而是实实在在在背后串连搞阴谋颠覆活动的文人。若是为了官场积弊改良而提意见的,无论骂得再难听,我方原也无任欢迎;若是抱着推翻、颠覆为目的的结党营私,我方原格杀勿论!”

柳如是呆呆的望着他,双眸已渗出了泪珠儿,“方原,你当初不是这么应承我们的。你当初说了,要建一个繁荣富庶,太平盛世的江南,不是么?为什么站稳脚之后,就要出尔反尔,大开杀戒?!”

方原伸手替她拭了拭泪水,正容说道,“我今日大开杀戒,就是要建一个繁荣富庶,太平盛世的江南。什么叫太平盛世?几个文人吟几句风花雪月的诗就是太平盛世?荒唐!我对太平盛世的理解很简单,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都生活得有安全感,不会熬过了今年又在担心明年能不能熬过。”

柳如是呜咽着说,“牧斋,还有那些东林党也是这么想的啊!与你搞了文坛大清洗有关么?”

方原沉声说道,“东林党只会嘴皮子扯谈,真正搞得民不聊生的就是他们。柳姐,我与你直说了吧!要打造一个属于老百姓的太平盛世,就必须减赋。但若要减赋,又要保证征收足够的粮食,就必须每一亩田都如实纳赋。背地里的偷赋漏赋,我可以去锦衣卫上门强征,但有一种光明正大的偷减,甚至是免除田赋的政策,必须废黜,那就是考中举人以上功名的文人减免田赋的政策。”

举人功名以上的文人名下的田产可以减免田赋乃是大明的国策,起初是为了收买文人之心制定的国策。但到了明朝中后期,这个政策就完全走了样,不少乡绅、富商也将自家的田产偷偷过继到这些有功名的文人名下,达到偷税漏税的目的。

这种偷税漏税的政策,也是文人阶层最大的特权,更是造成大明天下大乱的根源之一,甚至还超过那一群混吃坐吃等死的朱姓子弟。

若方原不根除这一恶政,一旦实行田赋减半,估计会出现征粮不足的局面。吃亏的是方原,真正得利的却是那些靠着这个恶政胡吃海喝的文人阶层。

方原继续说道,“柳姐,减免一半田赋,算在全江南的田地里,就是上亿石的粮食。这是一笔恐怖得足以变天的资源。若这一笔天量的资源没有落入百姓的包里,而是中途被截留在文人、乡绅、富商的包里,这帮人就能立刻拥有对抗朝廷、官府的资本。所谓藏富于民,其实就是藏祸于民。”

“人人都知道该减赋,但真正落到实处,减赋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若不做好方方面面,充足的准备,那就不是减赋,而是在找死!对文人特权阶层,我就是要分而治之,先清洗一批死硬反对的,再震慑一批中立的,最后拉拢一批的亲善的。”

柳如是未想到他的眼光竟如此深远,走一步棋能看到五步之外的变数。在减赋之前,先要对文人特权基层进行大清洗。

柳如是收了哭泣,轻声问道,“方弟,这么大的动作,你为什么不缓一缓,等天下统一之后再行动。万一惹出了祸事,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京城的朝廷?”

方原缓缓的说道,“统一天下的过程,也就是资源再分配的过程。一旦天下统一了,资源再分配也就完成了,阶层也就固化了,那时再来动手清洗文人,面临的压力反而会更大。有些恶事在乱世干了比在治世干了得好。再说,统一天下乃是一项必须动用全江南人力物力的浩大工程,若不将后院彻底打扫干净,一旦后院起火,那就悔之晚矣。”

柳如是深深的叹了口气说,“方弟,钱牧斋他不会干这种事儿的!”

方原正容说道,“柳姐,你就去诏狱里见一见钱牧斋,告诉他,我给他两个选择。若他要求仁得仁,我给他一个机会,当着江南众文人的面,跳河自尽,为坚守气节而殉道;若他愿意配合我打击那帮反对的文人,我与他过往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我归还他的红豆山庄,再每月支拨些银子,他就去做他的学问,颐养天年吧!”

柳如是苦涩的一笑说,“方弟,钱牧斋他肯定会选择殉道而自尽。”

方原失笑说道,“真的么?若钱谦益殉道自尽,柳姐就陪着他去殉道了吧!”

第四百四十四章 钱谦益的选择

过了五日,柳如是传来了消息,钱谦益的选择是自尽殉道。

这个消息一传出,整个江南文坛立刻便轰动了。

背地里支持钱谦益颠覆方原的,当然希望钱谦益殉道而死,他们正好等着吃钱谦益的人血馒头,继续联络更多的人,在背后串连对付方原;

钱谦益的知交好友,弟子,瞿式耜、钱龙惕等人自然也希望钱谦益求仁得仁,拼着一死换个青史留名;

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文人,反正死的不是自个儿,巴望着钱谦益快去跳了,才热闹精彩。

这几波人明里暗里的都支持钱谦益去殉道,劝说钱谦益投降的却是寥寥无几。

这些日子,前来总督府劝说方原释放钱谦益的人也是不少。内阁的三人,几个商会的龙头,还有苏州府、镇江府、松江府的知府全都来劝说方原,钱谦益杀之不益,反倒成全了他的名声。

方原一一宽慰了众人,令他们先退了,又找来顾炎武,令他的光明报传出一个消息,江南文坛泰斗钱谦益被捕之后,临死不屈,要投水殉道,他的夫人柳如是也要随夫殉道。全江南的文人愿意来见钱谦益最后一面的,半个月后都可以来苏州府桃花河参观。

他非但不息事宁人,还加上个柳如是要殉节的劲爆新闻,替钱谦益的自尽造足了声势,令全江南的文人都来观摩。

内阁三人,还有几个求情的知府见方原反倒将事越搞越大,便知方原是决定一意孤行,不会释放钱谦益了,也就知机的不再多嘴多舌。

公主对方原的行为也是疑惑不解,找到了方原问道,“驸马,你本该在广东就杀了钱谦益,偏偏要带回江南。带回江南也就罢了,直接公审一个罪名,将他处决也就行了,为什么还要给他一个自尽殉道的机会?这么一流传开来,钱谦益就是正直敢言的文人,驸马就成了昏暴之人!”

方原似笑非笑的瞧着她,慢吞吞的说,“公主,你真的认为钱谦益敢自尽殉道?!”

公主愕然望着他说,“钱谦益身为江南文坛泰斗,他一自尽,立刻名垂青史,他为什么不敢?!”

方原哈哈一笑说,“看来这个钱谦益之前确实将自己包装得滴水不漏,连目光如炬的公主都认为他真的是不畏死之人,哈哈!”

公主吃惊的问道,“驸马认为他不敢自尽?只是在虚张声势?”

方原缓缓的说,“钱谦益若想都不想就选择投降,那也太小瞧了这个文坛泰斗。但要说他真的敢投水自尽,我是一百个不信,他要作秀尽管去做,我还帮他将事搞得越大,就是要在他殉道之日,给对全江南文人一个惊喜。”

公主怔怔的说,“驸马,你这么有信心?全江南的文人都到了,若钱谦益真的殉道了,驸马可就要背负千古骂名了。”

方原之所以这么自信,是因为知晓历史,钱谦益是临投水前害怕水冷而放弃,否则他也不敢去下这么大的赌局。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对公主说的,方原只能自信的笑了笑,找来了胡琦,“老胡,钱谦益殉道之日,你调集三千锦衣卫将桃花坞团团围了,但凡观摩钱谦益殉道的文人,未经许可,一个不许离开!”

胡琦见他竟然将矛头对准了所有前来观摩的文人骚客,大吃一惊,“方总督,你这是要?”

方原双目的精光闪过,冷冷的说,“勾结钱谦益的死党必然会来给钱谦益送行。到时候,钱谦益招出一个,给我逮捕一个!”

公主、胡琦是面面相觑,不得不佩服方原的心思和手段。原来方原替钱谦益殉道自尽造势,就是要引蛇出洞,将这些密谋颠覆的死党全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否则事后要一一捉拿,必然又有漏网之鱼。

当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方原还是决定在钱谦益临殉道的前五日,去诏狱里会一会这个东林党的文坛泰斗。

钱谦益这些日子在诏狱是吃住无忧,还能换洗衣冠,虽被关押了近三个月,但神色却不见萎靡。

方原哈哈一笑说,“钱老,我们又见面了!”

钱谦益见方原一到,想着殉道之日将至,方原是来劝说自己投降,索性视死如归的闭上了双眼,“方原,我宁死也不会为虎作伥!”

方原令锦衣卫开了监牢大门,就这么进去坐在钱谦益的边上,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钱老,我今日不是来与你谈投降,而是与你谈一谈你殉道之后的事。”

钱谦益诧异的睁眼望了他一眼,又闭上眼说,“老朽洗耳恭听!”

方原悠悠的说道,“钱老殉道的当日,自然人人认为钱老是守节的大英雄,会为钱老鼓掌喝彩;再过十日,人们还是会争相讨论钱老殉道的事迹;再过一个月呢!人们就开始寻找新的谈点,而殉道的钱老变成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罢了。再过一年,人们连茶余饭后都不会再谈论钱老的事迹。再过五年,钱老的门生、好友也只会偶尔能念及钱老。”

“再过十年,估计没人提及,连钱老的门生、好友也早就忘了还有钱老这么个人。再过三十年,钱老的门生、好友全过世后,就没人再会知道钱老曾经的存在。再过一百年,等我开辟了一个太平盛世,传至数代之后,人们或许会重新开始讨论,当年那个钱牧斋就是迂腐至极的腐儒,竟然为了一己私利,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与本朝的太祖皇帝对抗,简直自不量力,不知死活的老东西。再过一千年,钱老就成了类似于上古的四凶,助纣为虐的费仲,奸相秦桧,这一类罪大恶极的历史定位。”

钱谦益虽还是闭着眼不说话,但方原却能明显感受他的震惊。他殉道,不过是为了博一个千古英明,若博来的是千古恶名,他平白丢了性命又是图的什么呢?

方原继续说道,“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周武王真的比商纣王更仁慈?!唐高祖真的比隋炀帝更英明?!就连本朝太祖皇帝,若鄱阳湖之战输给了陈友谅,本朝太祖皇帝的历史形象不过就和如今的陈友谅一样,乱世的流寇一个而已。就连那个为建文帝尽忠,被诛灭十足的方孝孺,总比钱老死得更壮烈吧!这才过去两百年,流传下来的是英名,还是腐儒之名?!当然,能留下恶名,还总算是在史书上冒了一个头,方孝孺应该感到庆幸。更多跟随建文帝殉葬的,则是默默无闻的,死了埋了,就此了事。”

“所以钱老的历史名声是岳武穆,还是秦桧,和钱老殉道与否,没有半毛钱关系。而是我,方原,要钱老你名留青史就名留青史,否则史书上根本不会有你一个字。我想让钱老你当岳武穆,你才是岳武穆。我要让你当秦桧,你就是秦桧!”

“钱老舍了一条命,不过是当了不到一年的英雄,值得吗?!留着一条命,在有生之年,再多写些著作,搜集诗篇成册传之后世,当一个名副其实文坛泰斗,不值得吗?!”

钱谦益听了方原的话,嘴唇哆嗦个不止,浑身都在颤抖,显然是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挣扎。

方原该说的话已全说了,也就静静等待他最后的答复。

钱谦益睁开眼望着方原,叹声说道,“方总督,我认输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天罗地网

殉道之日

全江南但凡有点名望,有头有脸的文社领袖,虞山诗派的诸人,还有钱谦益的门生,几乎全到了位于桃花坞的桃花园。

再加上其他看热闹来的,吃饱撑了的文人,至少有三千人之多,整个桃花坞早已是人山人海。

一些富人事先就挑好了,桃花园里最好的,上风上水,能将桃花河一览而尽的上等位子。还有些人则雇了姑娘们的花船,拥着美人,一边饮酒作乐,一边看钱谦益是怎么殉道的。花不起银子买位子,雇花船的,就只有拼命的往岸边挤。

众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来参观钱谦益这一跳的。

方原则坐在桃花河渡口的凉亭里,一边品茶一边闭目养神。一百个锦衣卫护卫在凉亭四周,五百个锦衣卫化妆成平民,混迹在桃花坞的人群里,随时监控着,以备不测,还有一千个锦衣卫则在桃花坞的各个路口设下了路障,将人群分割开来。还有一千锦衣卫则将桃花坞的两个出入口,封锁得严严实实。甚至还有五百锦衣卫,架着十条巡船,监控着水路的一举一动。

与方原同在凉亭里的有坤兴公主,小苑,桃花园的女主人陈沅,还有一个,就是一身白衣,等着给钱谦益殉节的柳如是。

时辰已到了晌午时分,胡琦上前问道,“方总督,时辰到了,可以将钱谦益押上来了?”

方原这才睁眼说道,“开始吧!”

他望了望边上早已做好了死志的柳如是,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说,“柳姐,你想清楚了,真的要给钱牧斋殉节?”

公主、小苑是知晓内情的,也就在边上一言不发。

只有陈沅开口劝道,“柳姐,你风华正茂,正该是享受人生大好时日,为了一个钱牧斋殉节不值得吧!”

“我辈虽是女子,但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柳如是冲她回了礼,又冲方原躬身行了一礼,“多谢方弟成全!”

方原对柳如是的固执真的是无言以对,她既然想殉节,就容她在众人表明一次心迹吧!

“铛铛铛!”

一阵急促的敲锣声响起,钱谦益在一队两百锦衣卫的押送下,终于出现在桃花坞里了。

观望的人群再次一阵耸动,声势喧天,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替钱谦益送一送行。钱谦益是和方原作对的,此时此刻谁敢站出来,就和当年蔡邕哭董卓一样,事后必然会被清算。这帮文人,平日和钱谦益谈谈诗诗,喝喝酒可以,但要拿自个儿的前程去给钱谦益陪葬,那是万万不能。

虞山诗派的众人,还有曾经是钱氏门下的门生,甚至连钱谦益的侄子钱龙惕都借故染了寒热重症,躲在家里,不敢在桃花坞露面。瞿式耜倒是到了桃花坞,但见到四处巡视的锦衣卫,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又折道回了府中。

钱谦益从桃花坞口走到了桃花河的凉亭,一路上虽然人流如织,其间并无一人出来和他说上哪怕是一句话。他这才知所谓的人情冷暖,他已死到临头,这帮文人也没一个出来给他送行,还能指望在他死后,替他传颂名声?估计方原只要一下禁令,那帮文人连他钱谦益的名字也不会提上一次。

所谓的殉道而死,千古留名,不过就是之前一厢情愿、镜花水月的幻想罢了!

钱谦益被押到桃花河边的凉亭之时,已下定了决心,配合方原捉拿那群密谋颠覆的官吏、文人,洗清之前的罪行,然后老老实实的回红豆山庄,关起门来做学问吧!

方原见钱谦益被押送到了,起身令胡琦拿来了一个名册,交给了钱谦益,“钱老,去吧!”

这个名册里的大部分是锦衣卫通过钱谦益之前在诏狱里供述的同谋者,顺藤摸瓜,查出的相关人等,有二百五十七人。其中既有钱谦益的侄子钱龙惕,也有得意门生瞿式耜,牵涉的南直隶官吏,至少有七十八人。

当然,还有一些则是锦衣卫平日里早就挂了号的阴谋颠覆政权,拉帮结派的小团体,大约有一百三十八人。方原也将这帮人的名册一并给了钱谦益,通过钱谦益的这个案子也一起捉了,懒得再去给他们想个其他什么罪名。

胡琦早派出锦衣卫三个盯一个,全给看牢了。其中今日到了现场的,有二百四十九人,还有八人因各种缘由没到。到场的,锦衣卫会在钱谦益当众宣布名单之后立刻捉拿;没到场的,锦衣卫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已入府捉拿。

方原布下的天罗地网已展开收网行动,这些背地里勾结,图谋颠覆的官吏、文人,一个别想逃走!

钱谦益将名单放进了怀里,接过了方原递给他的话筒,在凉亭里大声说道,“从今日起,我已将夫人柳如是休出钱门,从今以后二人再无干系!”

他突然当众休妻,这个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柳如是怔怔的望着他,失声说道,“牧斋,你这是?”

这也是方原、钱谦益谈判的条件之一,就是当着众人的面将柳如是休了,从今以后两人再无干系,以免舆论就拿着两人夫妻的关系来给方原找茬。

钱谦益望了望柳如是,冲她深深的鞠躬作揖,“河东君,老朽感你这些年的恩情,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我的缘分到此为止了吧!”

柳如是双眸含泪的盈盈下拜,“牧斋,你不欠我,是我亏欠了你!”

钱谦益苦笑着摇了摇头,在锦衣卫的押送下,一步步的上了准备殉道的大船,在大船上,方原早已安置了四个大音响,声音可以传到桃花坞每一个角落。

柳如是本还想上船,与他一同投水,却被锦衣卫死死的拦住了。她只能跑到河边,冲着缓缓驶出渡口的大船,连磕了三个头。只要钱谦益一旦投水,她也会立刻投水。

四周围观的众人对她的贞烈无不刮目相看。

大船缓缓启动行驶到江心,钱谦益摘下了文人的冠帽,拿起了话筒,当众说道,“自方总督到江南以来,江南繁荣富庶,人们安居乐业,觊觎江南富庶的各方贼子尽皆灰飞烟灭。我钱某人,鬼迷心窍,贪图一时的权力,利令智昏,与一众官员、文人倒行逆施,引倭兵、郑兵入寇南直隶、浙江,罪大恶极,令江南民不聊生,战乱再起。如今我钱谦益愿向方总督俯首认罪,并招供出所有结党营私、拉帮结派,意图不轨的狼子野心之辈,以赎清罪行!”

他这话一出口,顷刻间在人群里引起了轩然大波。本该是投水殉道的钱谦益,突然转向向方原认罪伏法,甚至还要当众招供出同伙,这是什么节奏?

事不关己的众人只觉得这一场戏实在太过精彩,幸亏赶来了桃花坞亲眼看了这场戏,否则,足以懊悔个半年、一年。

而牵涉案中的官吏、文人吓得是手脚发软,偷偷的往人群后面躲避,准备风头一旦不对,立刻逃走。

第四百四十七章 谈判

凉亭外,钱谦益早坐着大船消失在桃花河尽头,没了踪影。围观的文人们都顶着炎热的天气,等着看这场反转好戏的结尾。

天气炎热,桃花园立刻派出上百的男仆女婢,免费给每个前来参观的人都递上备好的冰镇凉茶。

凉亭内,方原拭了拭额头的汗水,站起身子,双手负后的望着三人,淡淡的说道,“三位,话已至此,我就与三位将话挑明了吧!我针对的可不只是这六百人,更是全江南的文人。太祖皇帝一个胡惟庸案,一个蓝玉案,都可以牵扯到数万人。江南文人盘根错节,互相引为知己的更不在少数,从这六百人开始查,随随便便拉扯十万人不在话下!”

王秉鉴三人听了是面面相觑,也不知方原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要大开杀戒?凭他们对方原的了解,方原应该不是这种嗜杀舔血的人,何况还是在眼下这种江南繁荣昌盛,欣欣向荣的关头,哪有突然发疯自砍手脚的道理?

王秉鉴也是混了几十年官场的老油条,早就练成了一下就醒悟过来,方原根本不是要杀人,而是要借杀人来和三人,甚至是全江南文人谈条件的。

王秉鉴试探的问道,“方总督是想全江南的乡绅、富商支持方总督在江南自立朝廷,然后北伐的行动?”

方原见他果然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呵呵一笑说,“王阁老果然慧眼如炬,这正是我要提的要求之一。”

王秉鉴再次问道,“那方总督还有什么要求?”

方原巡视三人一眼,沉声说道,“我要废黜举人功名以上的文人不缴田赋的特权,三位来议一议吧!”

身为江南文人代表的冒辟疆忍不住开口反对,“方总督,这个优待文人的政策早已实施了两百多年,方总督说废黜就废黜,必然在江南引起轩然大波!”

方原冷哼一声说,“冒公子,难道你不知如今江南已是半个改朝换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大明朝廷之前的政策,不合规矩的该改还是要改。”

冒辟疆是为之语塞,如今的江南至少有一半不姓朱乃是实情。方原要实行与大明不同的政策,他总不能公然质疑方原执政的合法性。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的辞官可以了事的,而是谋反,要去和那些被扣押的文人同列的罪行。

身为商人代表的席本桢也不能不表态,若任由方原这么胡搞乱搞,随意任性的废黜祖宗之法。今日方原收拾了文人,明日估计就会轮到商人,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也站在了冒辟疆一方,“方总督之前加征商税,市舶税,如今又要强征田赋,这是横征暴敛,肆无忌惮的搜刮江南。”

方原失笑说,“席家主,商税可是大明朝廷制定的规矩,我是遵照执行而已,怎能算横征暴敛?至于市舶税,之前不缴市舶税,商人对外贸易也要给郑芝龙保护费,如今这些市舶税是我灭了郑芝龙,从郑芝龙包里抢来的,岂能算是横征暴敛?”

席本桢也是无言以对,之前商税交的少,是因为大明朝廷被东林党控制,使得江南富商一直在偷税漏税。他总不能义正言辞的和方原讨论偷税漏税的合法性吧!至于市舶税,确实是方原抢郑芝龙的保护费,这些商人之前该交多少还是交多少,没增加多余的负担。

王秉鉴说道,“方总督,你既多收田赋,又多征商税,是在为北伐凑集军饷、军粮吧!这些是否是短期行为,北伐之后,就会因地适宜的取消呢?”

方原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是要写出律法的国策,会永久的执行。”

王秉鉴愕然问道,“战争状态这么征收还在情理之中,和平时期,方总督聚敛这么钱财做什么?浙江、福建的几个大粮仓全堆满了粮食,粮食吃不了是要潮霉的。总不成宁可粮食烂在官仓里,都要强征暴敛吧!方总督,你在江南早就是没有加冕的皇帝,聚敛这么多钱财来做什么呢?”

方原冷声说道,“且不说一统天下需要花费大量的银子,就是维持全天下正常运转的军队,至少需要一百万吧!这些军粮、军饷从哪儿来?大明就是败亡在银子、粮食全在乡绅、富商、文人的腰包里去了,朝廷没有钱粮攻伐满清、流寇,生生被拖死。难道王阁老还要我重蹈大明的覆辙?”

方原是句句扣着理,三人再无话可说,既不赞同,也不反对,更不能就这么撒手而去。

双方就这么在凉亭里僵持不下。方原默不作声的望着三人,却不见愤怒。他们愿意当众反驳,虽然令方原很是头疼,但总归是在替这个政权出谋划策,总比那些明面上当老好人,背地里使绊子的要强。

凉亭外则是另一番景象。那些窜联,图谋颠覆的文人,有些文人见事情败露,又被押送到河边,估摸着方原随时一声令下,就可能在河边被砍了头。这才知道造反不是请客吃饭,是要用脑袋来殉道的,顿时没了之前密谋颠覆时的豪气,早吓得屁滚尿流,哇哇大叫着仿效钱谦益,愿意认罪,并招供其他合谋的文人换取性命。

有了一个人开头,一传十,十传百,整整六百被看押的文人,至少有三百人愿意招供保命。但凡愿意招供的,锦衣卫立刻拿着无常簿上前记录招供的人名,准备日后继续清算。

凉亭外的骚动传到了凉亭内,王秉鉴三人见了是苦笑不止。方原还没开始用刑,这帮文人就开始乱咬,简直是毫无骨气。若这么蔓延下去,凑够十万文人简直是轻而易举。到时候,才真的江南文坛的灭顶之灾。

方原之所以利用钱谦益捉拿了六百文人,更威胁要在江南搞数万,上十万文人的大清洗,全是一种最简单的谈判策略。先提高要价,打击内阁三人,还有这些文人的心理预期。然后再逐步的减少要价,释放善意,令他们接受取消文人特权的政策变更。

要死,还是要特权,他们心中自然有一杆秤!

方原失笑说道,“三位,凭这帮人能颠覆我方原?能保卫江南?简直是天大笑话!三位,你们是什么想法。若单单杀些文人还不够,官场也可以再来一次,一知府三个同知都落网了,我看整个官场还有几个不被攀咬的!”

“你们千万不要认为杀文人、杀官员,会引起江南动荡。百姓、农夫、佃户里想杀光官员、文人的多不胜数。李自成、张献忠全是靠着杀官员、乡绅发家的。我方原不这么杀,不是我杀不了,不过是想与江南乡绅、富商和平解决,保持江南的繁荣稳定。双方最好一人让一步,海阔天空。”

内阁的三人是彻底失语,方原在广东搞的官场、富商大清洗就是给南直隶的一个范本。他们绝不会怀疑,方原还能在江南再搞一次的能力和决心。

第四百四十七章 谈判

凉亭外,钱谦益早坐着大船消失在桃花河尽头,没了踪影。围观的文人们都顶着炎热的天气,等着看这场反转好戏的结尾。

天气炎热,桃花园立刻派出上百的男仆女婢,免费给每个前来参观的人都递上备好的冰镇凉茶。

凉亭内,方原拭了拭额头的汗水,站起身子,双手负后的望着三人,淡淡的说道,“三位,话已至此,我就与三位将话挑明了吧!我针对的可不只是这六百人,更是全江南的文人。太祖皇帝一个胡惟庸案,一个蓝玉案,都可以牵扯到数万人。江南文人盘根错节,互相引为知己的更不在少数,从这六百人开始查,随随便便拉扯十万人不在话下!”

王秉鉴三人听了是面面相觑,也不知方原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要大开杀戒?凭他们对方原的了解,方原应该不是这种嗜杀舔血的人,何况还是在眼下这种江南繁荣昌盛,欣欣向荣的关头,哪有突然发疯自砍手脚的道理?

王秉鉴也是混了几十年官场的老油条,早就练成了一下就醒悟过来,方原根本不是要杀人,而是要借杀人来和三人,甚至是全江南文人谈条件的。

王秉鉴试探的问道,“方总督是想全江南的乡绅、富商支持方总督在江南自立朝廷,然后北伐的行动?”

方原见他果然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呵呵一笑说,“王阁老果然慧眼如炬,这正是我要提的要求之一。”

王秉鉴再次问道,“那方总督还有什么要求?”

方原巡视三人一眼,沉声说道,“我要废黜举人功名以上的文人不缴田赋的特权,三位来议一议吧!”

身为江南文人代表的冒辟疆忍不住开口反对,“方总督,这个优待文人的政策早已实施了两百多年,方总督说废黜就废黜,必然在江南引起轩然大波!”

方原冷哼一声说,“冒公子,难道你不知如今江南已是半个改朝换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大明朝廷之前的政策,不合规矩的该改还是要改。”

冒辟疆是为之语塞,如今的江南至少有一半不姓朱乃是实情。方原要实行与大明不同的政策,他总不能公然质疑方原执政的合法性。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的辞官可以了事的,而是谋反,要去和那些被扣押的文人同列的罪行。

身为商人代表的席本桢也不能不表态,若任由方原这么胡搞乱搞,随意任性的废黜祖宗之法。今日方原收拾了文人,明日估计就会轮到商人,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也站在了冒辟疆一方,“方总督之前加征商税,市舶税,如今又要强征田赋,这是横征暴敛,肆无忌惮的搜刮江南。”

方原失笑说,“席家主,商税可是大明朝廷制定的规矩,我是遵照执行而已,怎能算横征暴敛?至于市舶税,之前不缴市舶税,商人对外贸易也要给郑芝龙保护费,如今这些市舶税是我灭了郑芝龙,从郑芝龙包里抢来的,岂能算是横征暴敛?”

席本桢也是无言以对,之前商税交的少,是因为大明朝廷被东林党控制,使得江南富商一直在偷税漏税。他总不能义正言辞的和方原讨论偷税漏税的合法性吧!至于市舶税,确实是方原抢郑芝龙的保护费,这些商人之前该交多少还是交多少,没增加多余的负担。

王秉鉴说道,“方总督,你既多收田赋,又多征商税,是在为北伐凑集军饷、军粮吧!这些是否是短期行为,北伐之后,就会因地适宜的取消呢?”

方原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是要写出律法的国策,会永久的执行。”

王秉鉴愕然问道,“战争状态这么征收还在情理之中,和平时期,方总督聚敛这么钱财做什么?浙江、福建的几个大粮仓全堆满了粮食,粮食吃不了是要潮霉的。总不成宁可粮食烂在官仓里,都要强征暴敛吧!方总督,你在江南早就是没有加冕的皇帝,聚敛这么多钱财来做什么呢?”

方原冷声说道,“且不说一统天下需要花费大量的银子,就是维持全天下正常运转的军队,至少需要一百万吧!这些军粮、军饷从哪儿来?大明就是败亡在银子、粮食全在乡绅、富商、文人的腰包里去了,朝廷没有钱粮攻伐满清、流寇,生生被拖死。难道王阁老还要我重蹈大明的覆辙?”

方原是句句扣着理,三人再无话可说,既不赞同,也不反对,更不能就这么撒手而去。

双方就这么在凉亭里僵持不下。方原默不作声的望着三人,却不见愤怒。他们愿意当众反驳,虽然令方原很是头疼,但总归是在替这个政权出谋划策,总比那些明面上当老好人,背地里使绊子的要强。

凉亭外则是另一番景象。那些窜联,图谋颠覆的文人,有些文人见事情败露,又被押送到河边,估摸着方原随时一声令下,就可能在河边被砍了头。这才知道造反不是请客吃饭,是要用脑袋来殉道的,顿时没了之前密谋颠覆时的豪气,早吓得屁滚尿流,哇哇大叫着仿效钱谦益,愿意认罪,并招供其他合谋的文人换取性命。

有了一个人开头,一传十,十传百,整整六百被看押的文人,至少有三百人愿意招供保命。但凡愿意招供的,锦衣卫立刻拿着无常簿上前记录招供的人名,准备日后继续清算。

凉亭外的骚动传到了凉亭内,王秉鉴三人见了是苦笑不止。方原还没开始用刑,这帮文人就开始乱咬,简直是毫无骨气。若这么蔓延下去,凑够十万文人简直是轻而易举。到时候,才真的江南文坛的灭顶之灾。

方原之所以利用钱谦益捉拿了六百文人,更威胁要在江南搞数万,上十万文人的大清洗,全是一种最简单的谈判策略。先提高要价,打击内阁三人,还有这些文人的心理预期。然后再逐步的减少要价,释放善意,令他们接受取消文人特权的政策变更。

要死,还是要特权,他们心中自然有一杆秤!

方原失笑说道,“三位,凭这帮人能颠覆我方原?能保卫江南?简直是天大笑话!三位,你们是什么想法。若单单杀些文人还不够,官场也可以再来一次,一知府三个同知都落网了,我看整个官场还有几个不被攀咬的!”

“你们千万不要认为杀文人、杀官员,会引起江南动荡。百姓、农夫、佃户里想杀光官员、文人的多不胜数。李自成、张献忠全是靠着杀官员、乡绅发家的。我方原不这么杀,不是我杀不了,不过是想与江南乡绅、富商和平解决,保持江南的繁荣稳定。双方最好一人让一步,海阔天空。”

内阁的三人是彻底失语,方原在广东搞的官场、富商大清洗就是给南直隶的一个范本。他们绝不会怀疑,方原还能在江南再搞一次的能力和决心。

第四百四十八章 分步实行

面对方原赤裸裸的威胁,枪杆子在方原手中,只能玩笔杆子的内阁三人也是无可奈何。

席本桢面带难色的说,“方总督,我们可以和那些文人再商议商议!但总督府必须以公文形式向整个江南承诺,私人财产不可侵犯,罪归罪,家产归家产。今后杜绝在江南再搞类似广东、绍兴之类的大抄没!”

方原是步步紧逼,内阁三人唯一应对的法子,就是尽量保住现有官员、乡绅、富商、文人的既得利益。至于未来的预期收益,只能向方原妥协。若换了左良玉、李自成等人前来,估计比方原更为心狠手辣,连银子、女人全都保不住。

方原连田赋减半的这颗糖还没喂,内阁三人就服了软。那帮被捉拿的文人,甚至还没用刑,就立刻投降、服软,过程十分的顺利,还真是出乎他的预料。

唉!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还真是高估了他们。历史上,军人、奴隶,甚至和尚乞丐都有修成正果的皇帝,却单单没有一个文人出身能修成正果的,就是这么个理。

方原不紧不慢的说道,“三位,若一次性取消全江南文人的特权,恐怕会引起动荡。我建议还是分批次在南直隶、浙直地区实行。”

他这个也是温水煮青蛙的法子。若仓促动了全江南的文人利益,全起来和方原闹腾,那江南还不乱了套?不如一个府一个府的推行,未实行的地区还报有幻想,起来反对的人会少上许多。

内阁三人互望了一眼,席本桢说道,“方总督的建议很好,南直隶乃是江南的重地。先在南直隶实行也太过仓促,还是先在浙江实行为好。”

冒辟疆也说道,“浙江乃辖内的纳税大省,我看也不宜先行实行,在福建先推行吧!”

王秉鉴也出来说道,“广东也可以,反正广东的官场都被清洗一空,还未重建完成。”

王秉鉴三人都是江南人士,既然分批次取消,肯定是想先取消福建、广东的,再轮到南直隶、浙江。若在福建、广东引发了轩然大波,浙直地区会不会继续实行,那就再说了。

他们的小算盘,方原一听就心知肚明,冷冷的讥讽说,“要不干脆在台湾府实行算了!”

他猛地起身,重重的拍着桌子,厉声说道,“王阁老、席家主、冒公子,你们的内阁可不是浙直的内阁,而是全天下的内阁。浙直的政务归你们管,福建、广东就不归你们了?我们的目标是一统天下,而不是蜗居在江南,你们的目光能不能放长远些?!”

内阁三人被他当头一棒喝,也自知之前的话儿私心太重了些,既尴尬又惭愧。

席本桢爽快的问道,“方总督想在哪里先试行?”

文人聚集的地方就是浙直地区,其中更是以南直隶的文人最为鼎盛,若不啃下南直隶,还不如不啃。

方原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当然是要先拿下最难啃的硬骨头,沉声说道,“南直隶不先做表率,其他省就会有闲言闲语。若南直隶都顺利推行了,其他省也没理由再来闹腾。”

三人一听便知方原是想先在南直隶实行,这也在预料之中。换做是他们要实行,也会在南直隶先实行,只是口中不说罢了。

方原知道这次的动作实在太大,几可说得罪了整个文人特权阶层,还有依附在文人阶层的一群乡绅、富商。若只是单纯的使用大棒,在极限高压之下,那帮人表明上或许会屈服。但看似风平浪静,其实背地里是暗流涌动。

所以要收服这帮人,大棒是必要的,胡萝卜也必可不少的。

方原坐回了椅子,饮了一口茶水,这才说道,“今次的改革,肯定会给不少人带来损失,所以我也会想了法子稍稍弥补损失。”

三人都是一愣,齐齐望着他,不知他还能给出什么补偿。

方原不紧不慢的说,“从明年的秋收开始,但凡取消文人特权的州府,田赋一概减半收取。江苏每亩收八十斤田赋,今后就减为四十斤。福建广东每亩四十斤田赋,今后就是二十斤。”

田赋减半?

内阁三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浙直地区的田赋之重,自古便是如此。其他地区承担的是亩产10%左右的田赋,而浙直地区承担的是亩产20%左右的田赋。浙直虽是天下粮仓,却成了朝廷第一个盯上的肥羊。无论是唐宋,还是元明,赋税之重,绝对冠绝全天下。

浙直的大小地主、富商早就不满历朝历代的这条苛政,所以才会想尽法子的偷税漏税。

其中最主要的法子,就是忽悠朝廷实行了文人阶层限定亩数的田地不纳田赋的特权,然后凭借浙直称霸科举考场大半天下的优势,培养出大量不用纳税的进士、举人,然后将自家田地全转移到这些进士、举人的名下,便能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光明正大的避税。

若方原愿意让出一半的田赋,就是彻底松了压在浙直地区长达数百年的紧箍,这种天大的恩赐,已足以抵消因取消文人特权而带来的损失。

席本桢家有良田至少十万亩以上,对这条减赋的政策更为关心,深嘘口气,再次问道,“方总督,你不是在说笑?真的要将天下的田赋减半?是一时减半,还是永久减半?”

方原缓缓的说道,“既然永久的取消文人特权,田赋自然是永久减半!我征收商税、市舶税,并不是要敛财,而是要进行财政收入的改革,将田赋的重担转移到市舶税、商税之上。这么一来,老百姓有饭吃,才会安守本分,实现天下的长治久安。”

众人才知方原取消文人特权,并不是想征收重税,反而是想减税,乃是名副其实的仁政。

席本桢长叹一声,冲方原深深的鞠躬,拱手作揖,“方总督,之前多有得罪,我向你赔罪!”

方原扶起了他,正容说道,“但减赋却有个附加条件,每亩地的亩产扣去了田赋,田租最高只能五成。这是一条红线,绝不能逾越。谁若逾越了红线,那我就只能派人上门抄没田产。”

方原严格的将田租比例定在了五成,既能保证这帮既得利益者的私人财产不受侵犯,也严格控制了乡绅、地主仗势着掌握了土地,对佃户收取七成、八成田赋,进行残酷剥削的情况。

王秉鉴、席本桢听了是齐齐点头。

五成田租确实在地主、佃户都能承受的合理范围,佃户在养家敷口之余,还有些余钱可以存下来。若田租比例再高,到了六成,佃户就可能面临有一,两个月粮食短缺的情况,只能多种土地来弥补口粮不足。若到了七成,单靠种田绝不能再维持生计,只能靠着借债度日。

冒辟疆突然问道,“若文人没了特权,那出身寒门的文人谁人还愿去考科举?阻塞了下层通往上层的通路,仍会不稳定啊!”

方原淡淡的说道,“既然科举没好处,那就不考科举,去江南大学堂学习吧!学成毕业,同样能出人头地。之前,脱离阶层只有科举一条路;今后,条条大道通成功!”

这也是方原借机整改天下的读书人一门心思去读经书,拽诗文的大弊端。既然考了举人没特权了,若做不了官,还真不如踏踏实实的去学一门手艺,更能发财致富。

拽诗文,读经书是推动不了生产力发展的。唯有分流一大批人去学理科,去搞科研,才能真正建成一个工业化的大明帝国。

冒辟疆无言以对,方原再次向三人确认,“还有没有疑问?”

见三人都没有提出异议,方原继续说道,“那六百文人先押回去关押,内阁立刻票拟,总督府批红,择日向天下宣布吧!”

第四百五十章 强行镇压

十日之后,内阁票拟、总督府批红一系列流程终于结束。内阁便指派了各州府,州县的官员开始对外公布,取消文人特权,以及取消文人特权的州府、州县田赋减免一半的两则公告。

这两则公告一公布,一石激起千层浪。

对这项政策满意的,是人数占了多数的自耕农,替乡绅耕种的佃户,还有那些没有通过,或是少量通过文人特权减免田赋的乡绅、富商、官吏。

无所谓的,自然是没有土地,也没有享受文人特权的城里百姓,还有拥有土地,但一增一减算下来,差不多相抵的乡绅、富商、官吏。

不满意的,则是如同钱谦益这种,之前凭着打通官府关系,通过大量转移土地避税的一群人。或是压榨佃户太严苛,田租收到了七八成的黑心地主。还有就是一大帮靠着挂靠土地,减免田赋赚取中间费用,终日不劳作也能花天酒地的举人。再者就是还想靠着科举高中,鲤鱼跃龙门的读书人。

这三波人统计下来,自然是满意的,无所谓的居多。但不满意的那群人却是掌握着较大的话语权,还有终日闲着无事,有空折腾的主儿。这帮人在接到官府公告的几日内,就迅速的形成了反对者联盟。

由黑心富商、地主出资,失意文人领头,怂恿了一大帮底层文人,还雇佣了一,两千街头地痞,凑齐了几千人,开始在镇江、松江、常州、嘉兴、湖州等州府、州县官府,甚至是南京城的皇宫门口闹事。

短短半个月间,主政南京城的朱慈焕,各州府、州县请求总督府前往支援的文书如雪片般传来总督府。

方原一见各州府的文书,南直隶其他诸府几乎都有人聚众闹事。唯独平静如常的只有苏州府,竟没有一个聚众闹事之人。只有寥寥三十来个文人在总督府门口静坐示威,理性表达对方原政策的不满。

领头的是方原的老熟人,顾炎武。

方原一见便知其中的猫腻,若是单单反对取消文人特权的政策,就该学着顾炎武来总督府门口静坐示威,而不是前去各州府门口聚众闹事。但凡前去各州府门口聚众闹事的,几可肯定不是想来请愿,而是在各州府制造骚乱,逼迫方原让步的。

对付这些文痞、地痞,方原也懒得和他们废话,立刻宣布聚众闹事者皆为叛乱,下令两千锦衣卫出动,前往各州府平叛。锦衣卫人手稍显不足,又令景杰派出一万玄甲军,配合锦衣卫一起出动,前去镇压叛乱。

这些乡绅、富商发动骚乱前,就拉拢过其他人一起发难,想逼迫方原知难而退,取消这次对文人特权的重大改革。但他们显然是打错了算盘,经过事前的窜联,本以为能发动一场至少十万人的骚动。

结果令他们是大跌眼镜,之前承诺要一同起来抗争的大部分乡绅、富商权衡利弊后,又发动各种人脉关系去官府打探了消息。得到的消息是,玄甲军已有大规模集结的痕迹,可见方原是铁了心要推行这项政策,甚至可以派出玄甲军进行强行镇压。

能与内阁三人搭上话的,反馈回来的消息也是若老老实实的遵从方原的改革,众人之前的既得利益都可以保留,方原承诺会保证他们的私人财产不受侵犯。

这帮有门路的乡绅、富商得到了总督府、内阁最精确的消息,经过精密的计算后,得出的结论是,这次改革虽损失了巨大的利益,但日后减赋带来的利益也是不小,综合权衡风险、收益之下,似乎也不值得用全家人的性命去赌。

于是众人开始纷纷借口身患重疾,或是家中有重大变故,临时撤票,或是直接闭门不见,划清界限。将那几十个窜联的乡绅、富商给晾在了那里。

整个骚乱的规模,远远没有十万人的规模,仅仅只有不到五千人。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锦衣卫、玄甲军就将南直隶诸府的骚乱彻底平定,还一共逮捕了三千五百六十人归案。

这些参与骚乱之人,只要锦衣卫严加审问,就能找出背后指使的元凶。但因这些文人人数太多,又口齿伶俐,若要锦衣卫逐一审问,劳神费力,也浪费人力物力。而且锦衣卫也不一定能说得过这些肚子里有些墨水的文人。

方原采用了一种简单粗暴的法子,直接找来锦衣卫百户徐诚,给了他一个立功的机会,令他带着一百个锦衣卫逐一核查两份名单。

一份是锦衣卫事先保管的那份五千人的大名单,一份是锦衣卫逮捕的骚乱之人。

若在两份名单上都有名字的,毫无疑问是罪有应得。便可以立刻定罪,而且因是累犯,可以从严惩处。若依律审查太过麻烦,几千人还不知要审到猴年马月,直接流放去琼州府了事。

若没有在五千人大名单里的文人,暂时按照初犯,受人蛊惑处治,押送回各州府衙门,按律审判后,上报总督府。

至于那些招募来当靶子的地痞,从外形上就能一眼看出与读书人形象不同。甄别这些地痞是不是无可救药,方原也没有再派锦衣卫去坊间乡里逐一核实、审问,而是用了一个简单解决的法子。

最了解此人是否不可救药的,只有他最亲近的人。

方原下令对外公布,这些被抓捕的地痞,若有家人原意来交赎金的,交五两银子,杖责三十,就可以放走。这一类人,至少家人还愿意花钱来令他改过自新,便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从严惩处了此人,就是害得一家人都没了生计,对官府的仇恨,不利于维护社会的稳定。

若没有家属愿意来交赎金的,可见平日里所作所为就是连亲人都遗弃,处治这种人渣,就可以随心所欲了,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后果。方原便分批次的将这一类地痞发配到太湖军事基地,还有舟山海军基地去当苦力,也算是为民除害。

在惩处了文人、地痞后,剩下的就是那些背后指使的乡绅、富商。那些地痞、文人一进诏狱,就将这帮人全招了出来。有三十六人,全是在南直隶诸府沾亲带故的。

锦衣卫的名单一出来,以方原以往的作风,估计又是直接砍人、抄没家财的结局。这些乡绅、富商的家人、族人纷纷发动关系,诸府的官吏、富商前去内阁求情的就踩断了门槛。内阁三人是左右为难,一边是平日里经常打交道的熟人,一边是手段强硬的方原,夹在中间相当的难堪。

三人稍作商议,还是由富商的代表席本桢前来找方原求情。

方原自知这次重大的改革确实触及了江南某些乡绅、富商的根本利益,他们起来闹事也在预料之中。而且这次聚众闹事的规模远没有方原想象的大场面,他令景杰暗中集结,准备大规模在南直隶镇压的三万玄甲军,只派出了一万人便轻松的平定了骚乱。

被损害了利益的这些乡绅、富商理论上来讲,也算不上罪大恶极。再说这次风波处决、流放的人太多,整个南直隶已是人心惶惶。若再对这些乡绅、富商进行大清洗,方原这么多年在南直隶维护的形象会进一步坍塌。

方原打心眼里也没想从严惩处这些人,既然席本桢来求情了,也就卖了他一个面子,令这些乡绅、富商总共缴纳五万亩良田的赎金,就可以释放。既然他们占了田产又不想缴田赋,那就交出一些来,给愿意缴田赋的人去耕种。

至于他们谁是主谋,谁是从犯,谁该多缴良田,谁该少缴,那是他们私下自己去商议的事儿。

第四百五十一章 另起炉灶

方原取消了文人不缴田赋的特权,减免过半田赋,在自耕农、佃户、百姓心中的声望已是如日中天。

在三个月后的秋收过后,得到了实惠的自耕农、佃户对方原更是感恩戴德,拖家带口,带着土特产前来总督府门口谢恩的,不计其数。方原安排了王承恩专门负责接待这些谢恩的乡亲。

有喜必有忧,在取消文人特权的三个月来,南直隶那些乡绅、富商是人心浮动,私下议论纷纷的不在少数。顾炎武的光明日报上不时还刊登了一些阴阳怪气的讥讽文章。

方原看了是一笑了之,他又不是金子、银子,能令每个人都喜欢。那些少压榨一点,就如同死爹死娘,满肚子牢骚的乡绅、富商,方原也懒得去理会,真正有长远眼光的既得利益者都心知肚明,细水才能长流,一味的压榨民力,只能官逼民反,反噬其身。

三个月里,桃花园的福利彩票也顺利发行。

开这种赌场,那些赌徒,尤其是一掷千金的赌徒,最看重的就是赌场的信誉和实力。

徐家乃方原的大官商,名下有江南的青楼产业,还有方原的丝绸、瓷器产业,实力那是不必说的。至于信誉,有总督府在后面背书,桃花园要是出了什么茬子,直接去总督府找方原买单就是。

自古嫖赌不分家,江南那些富二代、书香门第的公子,寻常赌场的肮脏氛围,他们是看不上的。纯粹的赌博,说出去也是丢人。但去桃花园买彩票,一边可以研究彩票数字,展示碾压众人的智商,一边搂着青楼女人寻欢作乐,倒也是一种别致的享受。

福利彩票刚刚推出不到两个月,在熟悉了与大明数字对应的阿拉伯数字后,再加上陈沅有意无意令人在桃花园里传播方原交给她的概率学基础理论,整个桃花园顷刻间就掀起了一阵研究开奖数字的热潮。在桃花园外的彩票点前,不时能见到几个赌徒为了开哪组数字争吵不休。

福利彩票的名声渐渐从苏州府传到了整个南直隶,其他诸府前来苏州府做生意的,也乐意来桃花园买上几手。若是没赶上开奖的日子也不打紧,先买几注回去,等一、两个月再来苏州府时兑奖也是不迟。

方原令独立核算团与桃花园清点账目,第一个月福利彩票销售了八千两银子,差强人意,赔付了一千两银子;

到了第二个月,因福利彩票的名声渐渐传播开来,下注的乡绅、富商就多了起来,销售额达到十万两银子,赔付了一万二千银子。

到了第三个月,方原仿效着穿越前巨额奖金鼓励的法子,故意令一个与闽广总督府有生意往来的广东商人中了一百倍倍投的排列三。桃花园为了宣扬,大张旗鼓的开了一个庆祝宴会,五万两银子当众兑现。事后,通过生意结算,福建商人又返还了桃花园四万五两银子,五千两银子则作为封口费,令他老老实实的回广东。

因为有广东商人中了五万两银子巨额奖金的刺激,这一下整个南直隶全都沸腾了,十倍、五十倍、一百倍倍投的投注渐渐多了起来。到了第三个月,销售额达到了惊人的三十五万两,赔付了五万七千两。

有些银子不够,想用田产、屋舍来抵押的,方原给桃花园划了一条红线,百姓唯一的住房、田产一概不接受。只能接受乡绅、富商、还有富二代,败家子的田地、屋舍等不动产,粮食、丝绸等实物资产也在可抵押范围内。事后,再由总督府与桃花园结算。

在大笔大笔捞钱的同时,总督府也通过内阁出了一则公告,‘彩票有风险,投资需谨慎’。方原还令柳如是的江南日报,专版论证了购买彩票所面临的风险。并通过官媒喉舌给出了郑重建议,有余钱可以买一,两手以小博大。若是家里的生计银子,千万千万不要来赌。

方原又通过顾炎武的光明报,再次以三篇专题文章强调,勤劳致富最可贵,天上不会掉馅儿饼的警示。

他一面通过桃花园,不断的搜刮那些败家子富二代、二世祖的银子、田地、房舍;一面又通过两个媒体喉舌,不断发出警示。这么一来,既能给那些妄图通过彩票致富的穷人一个当头棒喝,又能撇清总督府与此事的干系。将来再怎么闹,有两个报纸上专题文章作证,也别来找总督府的不痛快。

福利彩票的销售也走上了正轨,方原还有一件更为要紧的事,就是在江南另立一个朝廷,与京城的朝廷对抗。

之前方原出征广东、台湾前曾向内阁提议过,却被内阁否决了。如今方原挟征服广东、台湾的巨大军功和威望,还有刚刚减免田赋的绝好名声,再次向内阁提议,要在南京城另立一个朝廷。

南京朝廷,由朱慈焕任主政南京的监国亲王,与京城的监国太子名号上相对抗。再任命方原为摄政王,成为大明。与此同时,正式昭告天下,北京城的监国太子软禁了当今的崇祯皇帝,欺父欺君,大逆不道,人神共愤。南京朝廷为清君侧故,正式与京城朝廷划清界限。

反对方原的势力早在之前田赋改革的时候就被清洗一空,背地里窜联颠覆方原政权的东林党也已烟消云散。没有被清洗的,名单也在锦衣卫那里备案。谁再敢出来反对找不痛快,锦衣卫会立刻照着名单开始抓捕,罪名都是现成的,就是勾结京城朝廷,通倭。

这一次,内阁三人并没有再行阻拦,因为他们心知,方原如今已征服了南方,必然会往北、往西用兵。这统一天下的大业,乃是大势所趋,绝不是三人凭空口白话能阻拦的。

若方原北伐或是西征成功,天下统一后,他们就是开国功臣;若失败了,他们再来劝说方原放弃统一天下的想法,一门心思经营好江南这块自留地也是不迟。

方原的提议没经过太大周折便在内阁的通过,短短半个月时间,内阁票拟,总督府批红,一一完成,诏书顺利的下发。

南京城之前的大部分官员,在锦衣卫拷问下,早已主动上了书,请求朱慈焕主政南京,担任监国亲王,而方原则荣升摄政王。

朱慈焕主政南京城后,就将他们尽数赦免,官复原职,作为支持自己的骨干力量。

至于高弘图、姜曰广二人,朱慈焕亲自去锦衣卫的诏狱,以大明亲王的身份,苦口婆心的说服二人上书支持这次另起炉灶的大事。

京城朝廷太远,方原太近,崇祯的皇子朱慈焕主政南京城,乃是高弘图、姜曰广可以接受的折中之法。再加上朱慈焕是纡尊降贵来监牢里探望他们两个罪臣,翩翩风度,仁君风范远胜之前在南直隶烧杀劫掠的监国太子朱慈烺。

二人也就归顺了朱慈焕,愿意在朱慈焕的班子里效犬马之劳。

朱慈焕在南京城大肆释放南京城的旧臣,得到消息的锦衣卫也如实的报知了总督府。

第四百五十二章 自作主张

总督府的胡琦接到了锦衣卫的密报,不敢有丝毫大意,立刻带了密报给了正在总督府休息的方原。

方原接过了锦衣卫的密报,逐字逐行的审阅了,目光落在情报上,久久不说话,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胡琦见他默然不语,显是内心颇有触动,又说道,“方总督,永王的先鉴不可不防啊!要不还是将吴越王调回内阁任职,另行委派他人去接管南京城。”

朱慈焕在南京城收买人心之举,已是显而易见,下一步是任由朱慈焕继续主政南京,还是将他调离南京呢?

这两个选择,全在方原的一念之间。

方原沉思良久,既然是虚君实相,君相之间互相制衡,身为监国亲王的朱慈焕理所当然该在南京城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行政班子。否则,朱慈焕这个监国亲王和傀儡汉献帝有什么区别?!

三国的曹操素有奸雄之名,但还是给傀儡汉献帝留了许昌地区作为自留地,汉献帝身边也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行政班子,甚至还拥有少量的军事力量。难道他方原连曹操这个奸雄都不如?那还虚君实相个屁,不如直接废了朱慈焕,自己坐上那个位子算了。

朱慈焕在南京城的所作所为,方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决定采取默许的态度,将锦衣卫的密报交回了胡琦,“老胡,他是主政南京城的监国亲王,总不能光杆司令一个,还监什么国?由他去吧!”

胡琦收回了密报,叹声说道,“方总督对吴越王真是太仁慈了!”

方原不接他的话,话锋一转,又问道,“加冕大典的时日,吴越王有什么说法?”

胡琦说道,“吴越王认为这次加冕大典事关江南国运,需隆重举行,更需选择一黄道吉日,他会亲自前来总督府和方总督商议举行的日期。”

这个时代的人迷信也在预料之中,以方原的本意,赶日不如撞日,筹备妥当举行就行了,既然朱慈焕有其他想法,那就再商议商议吧!

五日之后,朱慈焕带着新任亲王府长史的高弘图,还有詹事姜曰广一同到了总督府。这两人之前一个是礼部尚书,一个翰林院詹事,如今尚书、翰林院詹事没得当了,只能在亲王府任了长史、詹事之职。

朱慈焕一行进了总督府,经过简单的寒暄过后,朱慈焕冲方原拱手说道,“老师,我已从锦衣卫诏狱里释放了高长史、姜詹事,他二人也愿悔过重新在南京城任官,特来向老师禀报。”

方原上下的瞧着朱慈焕,眉目间的稚气不见了踪影,眼神中透着一股英武干练之气。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一,两年前,如今的朱慈焕已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到了加冠之年。

他将高弘图、姜曰广二人都带来了,就是来向方原解释缘由的。

方原呵呵一笑说,“良禽择木而栖,高长史、姜詹事愿意弃暗投明,那是再好不过。吴越王,这次加冕大典乃是难得一见的盛事,你说一说,加冕大典该什么时候举行吧!”

朱慈焕恭敬的说道,“老师,今次的加冕大典,高长史已找来金山寺的至光禅师算了黄道吉日,是在四个月后的十二月十五。不知老师对这个日子意下如何?”

方原听了是眉头一皱,释放高弘图、姜曰广二人先斩后奏也就罢了。如此重要的加冕大典,朱慈焕竟然又先斩后奏,完全没有前来总督府了解方原的想法,就去找金山寺的至光禅师算了黄道吉日。

方原虽然不在乎这些黄道吉日的说法,但在乎的是朱慈焕的一个态度。他凡事擅自做主,哪里有半点将方原放在眼里?

他的恼怒是显而易见,轻轻咳嗽了一声。

得了他暗示的胡琦冲着朱慈焕三人当头怒喝说,“吴越王,这么重要的时日,你们不知会方总督,擅自就去办了?!”

朱慈焕怔了怔,正要稍作解释,却见高弘图站了出来,冲胡琦呵斥说,“大胆!敢冲着王爷大呼小叫,到底懂不懂规矩?!”

姜曰广也站了出来,冲方原说道,“方总督,总督府的一个鹰犬都敢呵斥王爷,我看方总督就不是想实行虚君实相,而是想借机上位,将王爷当成傀儡了吧!”

胡琦是忍无可忍,冲着方原拱手说道,“方总督,这两人敢在总督府出言不逊,请立即逮捕捉拿,以儆效尤!”

方原捏着手中的茶杯,目光来回的巡视诸人。胡琦摆明就是遵照方原的指示行事,高弘图、姜曰广两个老油条焉能不知?他二人口口声声呵斥胡琦为鹰犬,就是在打方原的脸。

方原这一下是动了真怒,对胡琦的建议既不赞同,也不否认。

胡琦见他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二十个锦衣卫鱼贯而出,将三人团团围了。若非顾忌朱慈焕吴越王的身份,早就捉拿了三人。只要方原一声令下,立刻便会拿人。

朱慈焕冲着方原恭敬的半跪在地说,“老师,他们是王府的人,请你高抬贵手吧!”

方原凝视了他一会,一时也看不出他今次自作主张的所作所为是自以为翅膀硬了的有意为之,还是受了他人的唆使。他这一声老师,令方原还是颇有触动,当年田贵妃托孤了两个儿子,如今朱慈炤发配去了西湖,难道连朱慈焕也要翻脸?

方原深叹了口气,下令道,“胡统领,锦衣卫退下!”

胡琦无奈的令锦衣卫退了,朱慈焕起身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礼,“多谢老师宽宏大量,若老师对加冕大典举行日子有什么异议,便由老师来主持这次大典,之前所做的尽数作废。”

方原微眯着眼看着朱慈焕,淡淡的说道,“王爷估计是见着老师军政事务太过繁忙,替老师分忧来着,是吧!既然至光禅师已算出黄道吉日,加冕大典的时日,就这么定了吧!”

他轻描淡写的处理了此事,也是准备将此事大事化小了。朱慈焕暗自松了口气,冲着他恭恭敬敬的应了,“是!”

方原品过了一口茶,又望着朱慈焕说道,“王爷,既然是另立朝廷,那就该有朝廷的体统。如今只有内阁三人来掌管政务,显是人手不够。我决定将内阁阁员提到五人,再仿效京城朝廷,在内阁之下设置六部分管各项事务。”

另立朝廷,必然会另立一套行政班子,方原如实的告知了这次最高行政机构的改革,还有内阁阁员,六部尚书的空缺人数,又直直瞧着朱慈焕,不紧不慢的问道,“王爷有没有内阁阁员,六部尚书合适的人选?”

第四百五十三章 内阁和六部尚书(1)

方原令朱慈焕提出内阁人选,一是想试探试探朱慈焕的真实想法;一是因确实有几个内阁阁员,尚书的职位没有合适的人选;三是朱慈焕毕竟是监国亲王,内阁里若没有他的人,又会引起他的疑虑,还有舆论的讨伐。

朱慈焕想了想说,“高长史他一直担任南京城官员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由他来当吏部尚书最为合适。”

吏部因为手握官员升迁大权,乃六部之首。这么重要的岗位,方原怎么可能任命一个心向朝廷,曾经还和东林党有旧的外人?万一高弘图在不动声色间,拉帮结派,扶持党羽,整个官场都会陷入混乱。

朱慈焕提出这个建议,显然是想在内阁、六部里安插自己的人,但手下又无人可用,便想扶持一个并不算亲近的高弘图。

“吴越王此举,这也太过短视!”

方原暗叹了一声,令高弘图、姜曰广这些外人退下了,这才淡淡的说道,“内阁的王阁老,率先支持我们,忠心可嘉。这些年来兢兢业业,劳苦功高,为文官之首。王秉鉴为内阁首辅,再兼任吏部尚书。”

方原亲口指定了王秉鉴担任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朱慈焕是无话可说,只能认可了这个任免,又说道,“姜詹事之前是南京翰林院詹事,分管南京的科举考试,熟知典章制度等礼仪,可以任命为礼部尚书。”

明朝的科举考试前,一般都有拜师门、拉学生的传统。目的就是事先结成师生对子,然后在科举考试里,老师就可以给学生舞弊透题,助学生高中,形成牢固的‘师生友谊’,当年的唐伯虎就是栽在这种破事上。

所以通过科举考出来的,要么是死记硬背的书呆子,要么是事先就经过拉帮结派形成的官僚小团体,对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并无任何益处。

方原必然要对这种陈旧,没有活力的科举考试进行重大改革,如今主推的是将大部分文人学子分流到江南大学堂,从事各行各业工科学科的研究,不要千军万马去挤科举这个文科的独木桥。

且不论姜曰广的忠诚度,他熟知的那一套科举流程,也完全入不了方原的眼,真正能适应方原新政的礼部尚书,显然是江南大学堂的山长,冒辟疆。

方原缓缓的说,“王爷,姜曰广担任南京翰林院詹事期间,做出过什么斐然的政绩?”

朱慈焕思来想去,也没想出姜曰广做出过什么政绩,为之语塞。

方原继续说道,“姜曰广有没有真才实学,我不置评。但冒公子这些年来将江南大学堂经营得有声有色,每年入学的学子从最初一百余人,发展到今次今日每一学年有两、三千人。所学的学科,从之前的五、六门,发展到如今的二十余门,涵盖了社会的各行各业。”

“三、四年来,为官府职能部门、各大商帮的工坊、太湖造船厂、常熟兵工厂培养了五千以上的水利工程、道路测绘、军工铸造、舰船制造、做账会计、木器、铁器等手工制造业的专业人才。如此斐然的政绩,应该能比姜曰广更为适合礼部尚书之职吧!”

朱慈焕提出的人选再次被方原给否决了,神情是既尴尬也难堪,低了目光说道,“原来老师对内阁阁员、六部尚书的人选早有安排,那我还是先请教老师的高见吧!”

方原听出了他言语中的忿忿和不满,显然是对方原独断专行的不满,语重心长的劝说道,“吴越王,你我师徒间,凡事皆可坦诚心扉。你即将新官上任,急于培植自己的势力,我完全能理解。”

朱慈焕抬头望着他,直言直语的说,“老师为什么一再否决我提出的人选?难道这不是想大权独揽?”

他质问的语气既严厉,更是直接。但已坦承内心的焦虑,可见他至少到现在,仍是将方原当作可以至亲的老师。否则,掩饰还来不及,哪里敢和方原当众闹腾?

方原不担心他问得尖锐,担心的是他和朱慈炤一样,表面上老老实实,背地里阳奉阴违,满意的笑了笑说,“吴越王,你问得好!至少以你目前处治政务的能力,识人的眼光,我必须大权独揽。所谓玉不琢不成器,王爷如今仍是欠了火候。”

朱慈焕是年轻气盛,不服气的说,“老师,我怎么就没有政务能力,识人眼光,欠了火候?”

方原不紧不慢的说,“高弘图、姜曰广二人显然不是真心归顺王爷,而是保藏祸心!王爷却将他引为心腹,还为其争取高官厚禄,这难道还不是识人不明?”

朱慈焕猛地一惊,支支吾吾的说,“老师,这话从何说起?”

方原沉声说道,“若他们是真心归顺王爷,以他们的老练,就该劝说王爷隐忍,不要与总督府作对,他们平日也是这么做的。但今日在总督府,他们一起跳出来和我大吵大闹,分明就是故意怂恿王爷与我作对,离间你我师徒的关系!”

朱慈焕听了是汗如雨下,从感情来说,他还是愿意信任老师方原,而不是高弘图、姜曰广二人。

方原又说道,“今日在挑拨我们师徒关系的,岂止是高弘图、姜曰广?胡统领,你说是吧!”

胡琦一听方原将矛头直接对准了自己,更一眼识破了自己的心思,吓得跪倒在地,支吾不能成声,“方总督,这,这,我......”

方原冷声说道,“胡统领,平日里你十分知晓分寸,今次却一再针对吴越王,你也是在挑拨我和吴越王的关系吧!老实交代了吧!是谁指使你的?”

胡琦连忙拜伏在地,向方原认罪求饶,“方总督,是,是公主。”

方原深嘘口气,果然如他所料,是坤兴公主!公主的心思,方原也能猜测一二。在公主看来,她与朱慈焕仅仅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关系显然生疏了不少。

她最希望的当然是方原与京城朝廷和解,纵然要立虚君实相制,公主想立的也是她的父亲崇祯皇帝,或是她的亲兄长朱慈烺。若朱慈焕上位了,方原的行为在她母后、兄长看来,就是彻底的谋逆,双方就没了缓冲的余地,大战是一触即发,无论谁胜谁败,都是她不愿见到的。

她打心眼里是不愿见到朱慈焕上位的,但又不能直接否定方原的决定,采取的便是迂回战术,令胡琦拿着朱慈焕收买人心的证据,到方原面前去离间和朱慈焕的关系。

“这个死丫头!简直是荒唐!”

方原暗暗呵斥了一句,上前扶起了胡琦,沉声说道,“胡统领,老四就是参与后院之争,被罚去了广东,你也想重蹈覆辙?”

胡琦叹声说道,“方总督,我也不想啊!但公主乃是后院之主,她的交代又不能不执行,我夹在中间难做人啊!”

方原能感受他的无可奈何,公主深得方原的宠爱,他若是违逆了公主的想法,公主随时给他一个小鞋穿,他也受不了。说到底,胡琦只是次要责任,主要责任在没有管理好的后宫的方原身上。

方原拍了拍胡琦的肩,缓缓的说道,“胡统领,今后不许再如此,等下来去领杖责五十吧!”

第四百五十四章 内阁和六部尚书(2)

方原望着胡琦退下去的背影,拍了拍身边的椅子,令朱慈焕坐下,又叫女婢奉上了茶水,糕点,令他先吃点东西,平复平复心情。

朱慈焕心事重重的吃了几口糕点,突然问道,“老师,人人都说,什么虚君实相制必然会失败。因为自古以来就是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一山不能容二虎。到头来,老师还是会杀了我。”

方原听了是默然不语,君主立宪制在穿越前的英国、日本显然是成功的,纵然在中国,退位的满清与北洋政府也是能共存的。再退一步,就是给予明廷更大的权力,实行两党制,美国就是现成的例子。这种虚君实相制必然失败的结论,这就如同说,中国人天生没有民主基因,只能斗得你死我活,是一样的屁话。

他就是想尝试一下,能不能打破改朝换代必然血流成河的历史周期论。当然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方原也是心中没底,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

方原打量着心事重重的朱慈焕,语重心长的说道,“王爷,人人都认为虚君实相制必然失败,但老师认为必然会成功。他人怎么说不打紧,若你我二人都生了嫌隙,那就危矣!”

朱慈焕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迟疑的问道,“既然高弘图、姜曰广二人包藏祸心,还是赶他们回乡去吧!”

方原摇了摇头说,“王爷,就是一堆狗屎都有他的利用价值。这二人在南京的威望甚高,你得罪了二人,南京的局面就很难打开。这种人既要用也要防,能用就先用着,背地里再从底层慢慢提拔属于你自己的骨干势力,明白了?!选拔人才的眼光不要只局限在科举中举的读书人,江南大学堂里也是人才济济,明白了?!”

朱慈焕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方原苦口婆心的劝说,恭恭敬敬的受教了,“是!”

方原品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这次的内阁阁员、六部尚书选拔,还是老师先来指定,等你那方真的有干练之臣,再调换也是不迟。”

朱慈焕无话可说,只能低声应了。

方原与朱慈焕达成了默契,令胡琦去找来内阁的三人,还有掌管总督府府务的公主、王承恩,掌管总督印的小苑一同前来,准备宣读内阁阁员,六部尚书的任免。

众人齐聚总督府,召开了这一场关系到江南政权第一次权力任命的重要会议。

方原令胡琦当众开始宣读任免书。

“王秉鉴入阁,任吏部尚书。扬州知府曲从直,任吏部左侍郎;苏州知府陈洪谧任吏部右侍郎。”

“冒辟疆入阁,任礼部尚书。姜曰广任礼部左侍郎,吏部右侍郎暂空缺,酌情选拔。”

“席本桢入阁,任户部尚书。左、右侍郎暂空缺,酌情选拔。”

“玄甲军主帅景杰入阁,任兵部尚书。玄甲军副帅赤古台任兵部左侍郎,南直隶总兵郑芝豹任兵部右侍郎。兵部的治所在太湖基地,有军政大事再回总督府共同商议。”

方原望了望一脸沮丧的朱慈焕,继续说道,“高弘图入阁,任工部尚书。工部左侍郎毕懋康,工部右侍郎空缺,酌情选拔。”

这次内阁任命若令朱慈焕空手而回,不仅朱慈焕是威信尽失,甚至舆论也会掀风作浪,什么虚君实相都是方原在掩人耳目,其实朱慈焕仍是他安排的傀儡。他任命高弘图当了工部尚书,就是给朱慈焕留足了脸面,维护了朱慈焕的威信,也是拉拢原南京城的旧臣,所谓的谣言自会不攻自破。

朱慈焕感激的望着老师方原。方原这次替他保住了脸面,他想提拔的两个人,高弘图当了工部尚书,还入了内阁。姜曰广也当了礼部左侍郎,算是对南京城的旧臣有了交代。至少证明他朱慈焕并不是一个傀儡,在方原面前还是说得上话的。

方原冲朱慈焕点了点头,又朗声说道,“内阁阁员增至五人,首辅王秉鉴,其他阁员高弘图、景杰、席本桢、冒辟疆,你们有无异议?”

以方原如今的威望,自然是说一不二的。何况众人全都升了官,都是江南朝廷位高权重的重臣,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真正的封妻荫子,个个都在暗自欣喜,哪里还有异议?

但众人心中还有个疑问,六部尚书中吏部、兵部、礼部、工部、户部都有了尚书人选,唯独刑部还未公布尚书、侍郎的人选。

方原见众人默认了这个内阁组建的方案,继续宣布,“今次还有个最重要的机构改革,就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锦衣卫的改革。”

众人都是一怔,这些部门全是刑狱、监察机构,尤其还涉及到更为独立的锦衣卫,方原想怎么改革?

方原朗声说道,“为精兵简政,裁剪臃肿的行政机构,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锦衣卫合并为一府-司法总督府,司法总督府不隶属于内阁,而是归摄政王府直管。司法总督为一品官衔,目前由我来兼任。司法总督府下属刑律司、监察司、纪检司、信访司、锦衣司,共五司。”

“刑律司,行使之前刑部的职能,专职全国刑狱审讯,司长为二品官,待遇等同刑部尚书。

监察司,行使之前大理寺的职能,专职刑狱案件的复审,司长从二品官,等同大理寺卿。

纪检司,行使之前都察院的职能,专职官吏、政务的勘察、弹劾,司长从二品官。

信访司,行使之前信访案件审核的职能,专职信访案件的审理,司长从二品官。

锦衣司,行使锦衣卫职能,司长为锦衣卫指挥使,二品官。”

方原的这次司法改革,就是将司法部门全部合并在一起,从六部里剥离,不再从属于内阁,而是直接归摄政王府直辖,摄政王府便完全掌控了大明的司法权。

方原又补充说道,“内阁、司法总督府,互不归属,直接上级都是摄政王府。但内阁首辅、阁员,司法总督府总督的任命,必须经由摄政王府提名,大明皇室,目前就是监国亲王的盖印才正式生效。”

众人听了方原制定的内阁、司法总督的任命流程,就是在切实的履行,他自己制定的虚君实相制,充分保证了大明皇室的权力。之前他们还以为方原是在唱高调,本质上还是想架空朱慈焕,独揽大权。但如今至少名义上,大明皇室虽然没有掌控内阁的行政权,但却拥有内阁、司法总督的人事任命权,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算是傀儡。

方原令总督府内务司的王承恩按照他的说法,书写了内阁、六部尚书、司法总督的任命书,再交由小苑盖上总督印后,直接交给了朱慈焕,令他盖印批准。

朱慈焕在众人前是赚尽了面子,逐一审阅任命文书后,掏出了暂制的监国玉玺,在任命书上盖印确认。

方原将盖了总督府印、监国玉玺印的任命文书交给了内阁首辅王秉鉴,“王阁老,内阁尽快下发公文,向南直隶、浙江、福建、广东各布政司、府、州、县宣布吧!”

第四百五十五章 狗改不了吃屎

方原又交代王秉鉴说,“再将这份文书誊抄几份,一份发给京城伪朝廷,一份发给湖广的李自成,还有南方各省一省发一份。”

“对了!记得给左良玉发一份时,再发一份劝降书,告诉左良玉,十二月十五是南京朝廷正式成立,监国亲王,摄政王加冕的日子。本督要左良玉、左梦庚亲自来南京城进贡,为本督的加冕大典献上一份厚礼。若左家父子不亲自前来送礼,本督会派大军来取。”

方原征服了南方,下一步目标就是江西的左良玉。

他想着离加冕大典还有四个月的时日,不如趁着这段时间,降服盘踞在江西的左良玉,彻底解除南直隶面临的威胁,就是庆祝这次隆重的加冕大典,最好的战利品。

加冕大典就是方原给左良玉父子最后的投降期限,在加冕大典前若左家父子还不归降,亲自来南京城投降,加冕大典后,方原会全线与左军开战。

内阁诸人领命去了,方原又令诸人退下后,只留下公主一人。

方原直直瞧着公主的双眸,捉着她的手儿放在唇边亲了亲,“公主,我们是夫妻,今后你有什么想法尽可以来找我,无须通过他人。”

公主稍稍一怔,又想到之前胡琦去自领了杖责,便知方原所指何事,迎上他的目光说,“驸马,反正你要实行虚君实相,为什么不与我母后、兄长和解,甚至是我父皇和解呢?”

方原沉声说道,“不能!能和解早就和解了。开弓已无回头箭,统一天下的战车即将启动,我与京城朝廷的大战已无可避免!”

公主双眸含泪,低了目光说,“真的无法挽回了?!”

方原伸手替她拭了拭泪水说道,“公主,我唯一能应承你的就是,若我真的胜了,会赦免你母后的死罪,将她软禁在皇宫。监国太子欺父欺君,必须要逮捕正法!”

周皇后乃是发动政变的首犯,按理也必死无疑,方原能应承宽恕她一命,已是对公主最大的让步。但与监国太子,显然是不能共事的。

公主扑进他怀里,委屈得大哭不止,方原抚着她的秀发,柔声说道,“监国太子既然敢出来玩这场权力的游戏,早就应该做好家破人亡的打算。这一条路,是他自己选的,而且一旦开始,就再回不了头,最终的结局他必须承担!”

“我也与他一样,要么成王,要么败寇!公主不应该再有幻想!”

公主呜咽着点了点头,“驸马,我没有幻想,只是委屈得想哭。”

方原抬起她的秀额,在她樱唇上轻轻的吻着,“公主啊!战乱之世,既是王侯将相的英雄之路,也是平民百姓的血泪之路。一将功成的背后,家破人亡的数以百万计。这些百姓无辜的被牵涉到战乱里,他们委不委屈,更委屈!比起天下人的委屈,公主的这点委屈根本不算委屈!我能做的就是,尽快统一天下,结束乱世!”

“公主,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快点给我生个儿子,名正言顺的继承摄政王的大权。”

坤兴公主心儿泛起了一阵阵的甜蜜,她这次指使胡琦针对朱慈焕,方原惩罚了胡琦,对她却没有任何呵斥,甚至连重话也没有一句,可见对她是又敬又爱。

得夫如此,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次日清晨,方原亲自率锦衣卫去了太湖军事基地,还派人四下前去传话。驻扎在池州府,全权负责攻打江西事务的甘辉;驻扎在扬州府的赤古台、赵全忠二人;驻扎在舟山海军基地的施琅,令他们全来军事基地,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方原先是向众人宣布了内阁、六部改组的决定,景杰升任了兵部尚书,又入了阁,忙冲方原半跪行军礼谢恩。赤古台担任了兵部左侍郎,仅次于景杰的兵部尚书,也算正常升迁。他一个蒙古的马匪,如今终于修成正果,对方原也是感激在心。

真正出乎众人预料的一个升迁,是右侍郎郑芝豹。论资历,他不过是一个郑家的降将,怎都比不上那些玄甲军的老将;论军功,他从来没打过一场胜仗,和施琅、李宗泽、赵全忠这些战功赫赫的猛将更是没得比;论军事能力,他也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更是不如甘辉、赵全忠。

莫说众将颇有悻悻之色,连郑芝豹本人也是万万没想到,在众将鄙夷的目光里,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方原环视了众将一周,缓缓的说道,“攻取福建,我军迁延在仙霞关前,不得寸进之时,全靠郑总兵说服了郑芝龙投降,我军才得以顺利的攻占福建。若非有郑总兵,我军与郑氏的战争,至少还要迁延数年才能分出胜负。若非有郑总兵去说服福建诸府投降,我军岂能如此顺利的接管福建?征服广东、台湾,就更是遥遥无期。”

“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郑总兵虽然没在战场建功,谁能否认他的赫赫战功?!”

众将听了虽还是愤愤不平,但也无话可说,总不能当众和方原顶撞吧!

方原故意大大的提拔郑芝豹,既是奖赏他劝降郑芝龙的大功,也是给天下树立了一个,他方原是唯才,唯军功是举,重用降将的榜样。这既是给江西的左良玉看的,也是给京城朝廷、李自成看的。

既然没有将领出来公开反对,方原对众将的不忿视如不见,问道,“老三,汇报一下这些日子的军情吧!”

景杰出来说道,“江西左良玉,这一年来,左良玉一直病重在床,无法处理军务,左军的军政事务都交由左梦庚掌管。”

“湖广李自成,已与张献忠开战。李自成多次派使者李岩前来请我军派水师助战,但因老大正在远征广东,我军是按兵不动。李自成等不及老大回师,自行派兵先行攻打张献忠的夔州、毕节一线,双方攻杀数次,因李自成水师不济,出师无功。”

方原又问道,“我军与闯军的战马交易呢?!”

景杰望了望负责训练骑兵的赤古台、赵全忠二人,赤古台出来说道,“本来李自成是想不见兔子不撒鹰,我军不派水师支援,他们就不卖战马。但架不住李自成的侄子李过愿意与我军做生意。他们不卖闯军自有的战马,而是联系了早有勾结的山西晋商,从草原的蒙古部落收购便宜的马匹,然后加价卖给我军。”

方原微微一怔,原来又是晋商在偷偷贩卖如此重要的战略物资。这帮晋商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不仅私下和满清有勾结,和闯军也有勾结。谁愿出银子就和谁做买卖,完全没有半点节操。

当然,这一次方原成了晋商卖国的受益者。京城朝廷是严禁往长城以南贩卖马匹的。主要的产马地,陕西、山西、京畿全掌控在朝廷的手中,再加上切断了蒙古部落与河南、湖广的联系,若非这些晋商阳奉阴违,还真不容易搞到大批量的战马。

第四百五十六章 最豪华阵容

拜这帮孜孜不倦卖国的晋商所赐,大明朝廷不亡才是天理难容。

方原暗暗感叹,又问道,“收购战马是什么价,我军如今已有多少匹战马?”

赤古台对这些数字豪不敏感,找来了军中记账的军官,令他来应付方原的问题。

小军官摆开了账簿,答道,“这些年因朝廷切断了马匹入关的买卖,蒙古马匹的价格是一落千丈。从蒙古购买一匹中等战马,成本是十二两银子,经晋商加价五两银子,再经闯军加价三两银子,一匹战马卖给我们,价格是二十两银子。”

“这一年来,我们陆续采购了三万五千匹战马,花费银子是五十万两。我军的战马数,之前是两万七千六百匹,再加上采购的四万五千匹,扣去了伤病损失,总数在六万一千匹。”

赤古台接口说道,“骑兵营按照一个骑兵两匹马的标准训练骑兵战士,如今已练成能上战场的骑兵战士三万人,后备骑兵战士一万五千人。”

骑兵营加上战力稍差的后备战士,也还没到五万骑,论骑兵质量、数量,还是较李自成、满清铁骑有一定的差距。

方原对这一年骑兵营的训练成果不是很满意,但骑兵的训练绝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功,赤古台、赵全忠二人该已是尽力。

方原再支拨了骑兵营十万两银子,算是对骑兵营的奖赏。

景杰继续汇报说,“京城方向,据传朝廷已舍弃了关外的宁远城,宁远总兵吴三桂已率三万关宁军驻扎在山海关。”

方原听了猛地一惊,朝廷弃了宁远城,就意味着放弃了关外的领土,将辽东、辽西的领土全给了满清。

他忙问道,“满清方向有没有什么动静?”

景杰说道,“全无动静,据辽东来江南做买卖的商人说,多尔衮这一、两年在稳固满清内部的政权,对外只向朝鲜、蒙古施压,并未有入侵大明的军事行动。”

方原深嘘口气,朝廷撤了宁远城,放弃关外;满清也不入侵大明,转而去侵蚀朝鲜、蒙古人的地盘。看似不相关的两件事,但却透着一个分明的信号,大明朝廷已与满清达成了相当程度的默契。大明赠送关外的领土,换取满清不入侵关内。

多尔衮之所以不入侵关内,还有个最重要的缘由,就是对方原的忌惮。大明朝廷如今失去了江南的田赋、商税,早已是摇摇欲坠。全靠着推广高产量的红薯,加征大运河的钞关商税,之前劫掠扬州府得来的五、六百万两银子,还有山西晋商的资金支持在苦苦支撑。

若满清再在背后推上一把,大明朝廷必然会立刻崩盘。大明朝廷一旦崩盘,盘踞在江南的方原正好趁机北上接管朝廷崩盘后的权力真空。以方原的强硬性子,若真的打垮了大明朝廷,接下来必然会对关外的满清用兵。

多尔衮打的是好算盘,与其到时满清亲自出面与方原决战,不如选择给大明朝廷留一口气,由大明朝廷来牵制方原的北上。而满清则趁机吞并辽西的领土,并逐一蚕食蒙古、朝鲜,修炼内功。

至于山西晋商支持大明朝廷的理由。

方原之前屠杀了晋商八大家,与山西晋商已是势同水火,若令方原统一了天下,哪里还有这些晋商的好日子?所以晋商是全力支持大明朝廷,愿意以无息贷款填补京城朝廷的财政赤字。

而大明朝廷提供给晋商的抵押就是在山西的官田,等天下平定了,再慢慢偿还山西晋商的借款。为了笼络山西晋商,京城朝廷竟然容许山西晋商监控大明的财政系统,令一个晋商扶持的文官担任了户部尚书。

如今的大明朝廷在方原强大的威胁之下,经过洪承畴、山西晋商的牵线,早与关外的满清达成互不侵犯的默契。

在与满清形成默契之后,大明朝廷这一、两年来也在加紧的操练新式明军。山东的孙传庭已操练了二十万精锐明军,其中新式明军有八万人。山西的周遇吉也与陕西的秦王形成合力,不断招募秦人入伍,将山西的明军数量扩充到了十五万。

景杰又神色凝重的说道,“据传,郑森的残余水师也驻扎在山东登州府的威海卫。因有朝廷的资金支持,正在疯狂的打造战舰,充实大明水师的军力。”

在方原讨伐广东、统一江南之时,大明朝廷终于和郑森爷形成了默契,水陆两军都在大肆暴兵,可见也是预料到了与方原的大战已近在眼前。

山东孙传庭二十万明军,山西周遇吉十五万明军,京畿五万明军,再加上吴三桂的五万关宁军,整个大明朝廷的军事实力已死灰复燃,达到了惊人的四十五万。

而统帅方面,孙传庭、周遇吉、吴三桂、郑森全都是明末清初声名显赫的名将,智囊则有旷世之才,洪承畴。这一套阵容,已可说是卢象升战死后,大明朝廷能凑出的最豪华的阵容。

与大明朝廷这一仗恶战绝对是躲不了的,但在大决战之前,方原还必须解决一个后顾之忧,就是江西的左良玉。

方原望着担任平定江西统帅的甘辉,问道,“甘统领,我军这一两年来有没有与左军正面交战过?”

甘辉说道,“遵照方总督的交代,我军对左军沿江重镇进行了不间断的骚扰,尤其是金声桓驻扎在江北的安庆、庐州二府,更是损失惨重。金声桓在半年前已率主力撤离了安庆、庐州二府,如今驻扎在安庆、泸州二府的左军只有不到三万人,而且还不是战力强劲的主力。若非方总督远在广东、台湾,没能及时禀报、请战,我军已可以前去接管安庆、庐州二府。”

方原沉声说道,“甘统领,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既然全权任命你主持攻打江西军务,你就可以见机行事,而不是迁延战机。”

甘辉被他不冷不热的呵斥,忙半跪在地,向方原请战,“方总督,我请求立刻出战,攻占安庆、庐州二府,将左军势力全赶回江西!”

攻占安庆、庐州二府,既能压缩左军的生存空间,切断左军与大明朝廷的陆路联系,更能给龟缩在江西一隅的左军施压。

双管齐下之下,再派出使者迫使左军投降,就是事半功倍。

方原当机立断的给甘辉下了军令,率池州府的五万玄甲军渡江攻打安庆、庐州二府。

为了令李自成不参与这一次讨伐左良玉之战,方原还是决定先行履行和李自成之前达成的口头盟约,给施琅下令,率水师舰队逆长江而上,一是攻打左军的沿江重镇,切断左军的水路支援,一是支援李自成攻打四川张献忠之役。

第四百五十八章 怀柔招降

对于使者郑芝豹的到来,左梦庚率领诸将摆出了隆重欢迎的架势。一改之前款待徐华时的乌烟瘴气,而是甲兵煌煌,威严肃穆。

左梦庚,还有诸将的打算就是想向方原投降了,同样是降将的郑芝豹显然是他们最直观的参照,所以左梦庚对这次和谈是极为重视。

他先是隆重的款待了郑芝豹三日,精挑细选了三个美人日夜相陪,暗地里向郑芝豹贿赂了五千两银子,甚至还自甘做小,拜郑芝豹当了大哥。

左梦庚使这些美女、银子,还有拜大哥的举动,倒不是奢望能从郑芝豹那里谈判得到有利的条件。路人皆知,这个谈判条件,郑芝豹也做不了主。

左梦庚真正的算盘是,巴望着在正式谈判之前,能从郑芝豹口中掏出些些的真话,投降方原的那些降将,到底境遇如何,会不会被卸磨杀驴。然后才能决定在正式谈判时,左家到底该采取什么计划。

郑芝龙收了左梦庚的女人和银子,也就如实相告,“左少帅,方总督从来是任人唯贤,对降将也是一视同仁。我是降将,升任了兵部右侍郎;主持攻打江西的甘辉甘统领,也是降将;水师大提督施琅,也是降将。”

“左家向大明朝廷称臣,与向江南朝廷称臣有什么区别?方总督从未背信弃义,苛待过一个降将,所以左少帅但可放心投降,必能保住左家的荣华富贵。我此行之前,方总督也私下交代了,若左少帅愿意投降,到总督府拜见了方总督,便可任命为工部侍郎。”

工部侍郎在六部里虽不算军政要职,但也不是虚职,而是实权在手,方原给左家开出的投降条件实在是诱人。

左梦庚对这个职位安排非常满意,但唯一可虑的,就是这是不是方原抛出的诱饵,等左家父子一到总督府,立刻就会翻脸。

郑芝豹见左梦庚还有些迟疑,又从怀里取出其妹左楠的家书,“左少帅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令妹。”

左梦庚接过了家书,左楠在家书上告知父亲、兄长,现如今已怀了甘辉的骨肉,甘辉承诺左家只要老老实实的投降,绝不会苛待。左家只需要交出土地,其他搜刮来的家财,可以尽归左家所有。并在家书中严厉的警告,千万不能再行抵抗,否则,左家如今所有的一切必然化为乌有。

无论是妹妹左楠,还是郑芝豹,都是众口一致的向左梦庚承诺,必然会令左家保有现有的荣华富贵。

左梦庚本还是迟疑不决,如今终于是下了决心,投降方原!

因双方早就达成了默契,到正式和谈之时,郑芝豹也就省去了客套,直入主题,传达了方原的旨令,就是江西在江南朝廷加冕大典之前,必须投降。左良玉、左梦庚父子必须亲往南京城,向荣升摄政王的方原,监国亲王的朱慈焕祝贺。

方原的这个条件,其实在左军诸将的预料之中。投降方原,乃是大部分将领的真实想法。但,左军是个流寇联盟,郑芝豹之前只与左梦庚谈妥了投降条件,还有大将金声桓,总兵李国英、吴学礼等还未谈妥。

郑芝豹从怀里再次取出了临行前,方原交给他的任命书,当众宣布,“若江西立刻投降,特擢升江西总督左良玉为镇南侯、太子太保;其子左梦庚为宁南伯,兼工部右侍郎;大将金声桓为江西总兵;李国英、吴学礼,兵部诸司调用。其他诸营诸将,调往诸省卫所任用。”

左军联盟至少有二三十万流寇,对这帮官兵、流寇混杂的军事集团,方原还是决定采用怀柔的法子,以官位、爵位笼络,诱使他们投降。否则,战端一开,整个江西必然是血流成河。

为了和平的接管江西,方原在临行前,早就给左良玉、左梦庚父子,以及诸重要将领都安排妥当了后路。

左良玉病体在身,已不能再任实职,便给了他一个侯爵,一个从一品的太子太保的虚职,官品可说是位极人臣。左梦庚不仅封了伯爵,还在六部之一的工部任职。大将金声桓继续留镇江西,与投降之前的地位一般无二。李国英、吴学礼二人则调往兵部任职,算是进入了体制内工作。还有其他诸营诸将,则全部调去卫所安排了去处。

左梦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说道,“方总督果是有招降的诚意,只是不知诸将是什么想法?”

左军第一猛将金声桓沉声问道,“敢问贵使,方总督能否容我等保留各自亲兵,无须进行改编?”

在这个乱世,枪杆子远比笔杆子重要,保留亲兵就是个诸将留了一条后路。

金声桓的说法立刻得到了诸将的响应,纷纷称是。

郑芝豹朗声说道,“至于诸将保留亲兵的想法,方总督也有安排。左良玉、左梦庚,在南京城任职,可允许保留两百亲兵;金声桓任江西总兵,可允许保留两千亲兵;李国英、吴学礼在兵部任职,可保留一百亲兵。余下的诸将,可保留五十亲兵。余下的左军军士,要么遣散,要么接受改编。”

方原给左军诸将限制的亲兵人数就是一百人,当然身为江西总兵的金声桓可以稍稍放开限制,限制亲兵数为两千人。

方原划定的亲兵数量少之又少,包括金声桓在内诸将都是心怀不满,金声桓不悦说道,“江西多流寇、盗匪,区区两千人怎么能镇守江西?!”

有了金声桓带头,其他诸将都纷纷叫嚷开来,要求必须增加亲兵数量。有几个脾气暴躁的将领,直接将酒碗砸在地上,大喊着,“不谈了!直接开战!”

郑芝豹前来谈判之前,方原早给他划定了两条红线。一是左良玉父子必须前来南直隶监视居住;一是左军诸将保留的亲兵数量必须在划定的范围内,没有谈判的余地。

郑芝豹冷冷的环视一周,擒贼先擒王,诸将带头闹腾的就是金声桓,便冲着金声桓说道,“金统领,区区两千左军镇守江西当然不足,还有江西总督甘总督的五万玄甲军,足以震慑江西的流寇、盗匪。”

金声桓一听愣在那里,郑芝豹话里话外的威胁味儿已路人皆知,甘辉的五万玄甲军随时可能攻打江西。

郑芝豹又说道,“若诸将现在不愿谈,那就等开战之后,再来慢慢谈。不过我要提醒一句,今次开出的条件是立刻投降的条件。若两军开战之后,今日所有的条件尽数作废。”

“方总督还说了,绝不要求诸将都投降,愿意投降的,无任欢迎;不愿投降的,也尽可以继续抵抗,绝不强求。”

他直接表明了态度,若今次诸将不投降,开战之后再来投降,那就一切为时已晚。甚至还使了一招分而治之,离间左军诸将。

金声桓在内的诸将意见本就不统一,如今再加上郑芝豹不动声色的挑拨离间,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现场是一片混乱。

郑芝豹再来了一招以退为进,朗声说道,“看来左军诸将是不愿谈了,我先回南直隶,等你们愿谈的时候,我再来谈!”

郑芝豹抛下这么句话,转身便往大堂外走去。

第四百五十九章 坚决不降

左梦庚见郑芝豹与诸将谈崩,若他就这么走了,双方的战事就一触即发。战端一起,左家的利益再也无法保证。

左梦庚忙疾步上前,拦下了郑芝豹,赔着笑说,“郑大哥,谈判是谈出来的,不要动怒嘛!”

郑芝豹是肩负和谈使命而来,也不会负气而去,自然也乐得下了台阶,被他拉着坐回位上,再将了左梦庚一军,“左少帅,我们都是军人出身,就不要婆婆妈妈。方总督的条件是不能改的,降是不降,你们给个准话!”

左梦庚被逼到墙角,忙稍稍安抚郑芝豹,冲着诸将说道,“诸位叔伯,你们都是跟着父亲出生入死的战友,又个个是手握重兵的统领。有的想求仁得仁,有的想安享富贵,道不同不相为谋。”

“投降与否的利弊,相信也无须我这个小辈来多嘴多舌,于情于理,该由你们自己做出决定。我左梦庚有言在先,左家今次会选择投降。诸位叔伯,愿意投降的可以与左家投降。不愿投降的,我左梦庚也不与你们为难,你们带着各自的亲兵,离开南昌府便是。今后前程凶吉,各安天命!”

左梦庚抢先表明了投降的态度,至于其他诸将降或是不降,他管不了也不想去管。愿意继续和方原开战的,只要不将他人拖下水,尽可以带兵离开。

诸将听了是面面相觑,他们本来也是想投降的,但却不愿接受亲兵被改编的条件,若没了护卫的亲兵,就是任人宰割的份。

左梦庚显然私心太重,只想着左家平安上岸,根本不顾及诸将的利益,甚至还要置之前的盟约于不顾。

金声桓正要接口说话,一个雄厚的声儿在后堂传来,“左梦庚!你简直是荒唐!”

出言呵斥之人正是左家的当家人,左良玉。病色怏怏的他,在女婢的掺扶下,从后堂到了大堂,坐在虎皮大椅上,不断的咳嗽。

诸将见左良玉出来主持大局,个个默不作声。

左良玉猛烈的咳嗽着,目光环视诸将一周,目光落在身为使者的郑芝豹身上,双目精光一闪,“咳咳咳,方总督若有和谈之意,就该先归还我江北二府,再来和谈。咳咳咳,如今占我二府,却假惺惺的来谈,有什么可谈?咳咳!”

本已不管理军政事务的左良玉突然出来主持大局,这人身经百战,可比官二代左梦庚要难缠多了,郑芝豹也是微微一惊,已心生退意,强笑着说,“左大帅来的正好,和谈与否,怎么和谈,全在左大帅一句话罢了,我等着带话回去给方总督!”

左良玉强吸一口气,压下了翻腾的气息,冷笑着说,“郑芝豹,你卖主求荣,还有脸来和本督说话!来人,将郑芝豹扣押,等候发落!”

三个军士上前直接将郑芝豹五花大绑给捆了,郑芝豹大喊大叫着说,“左大帅,两国相交,不斩来使!”

左良玉冷冷的说,“若方原诚心和谈则放你回去,若方原不是诚心和谈,双方开战之日,先斩了你来祭旗。”

风云突变,本是座上宾的郑芝豹突然成了阶下囚,看押的军士为了避免他多嘴多舌,又用白布塞进他口中,直接押了下去。

左梦庚见父亲竟然扣押了方原的使者郑芝豹,吓得是面无血色。这摆明了就是不愿和谈,一旦战端一起,他就是殃及鱼池的那条鱼。

左梦庚忙跪在地上说道,“父帅,万万不可啊!郑芝豹被扣押的消息若传到南直隶,方原必然大举进犯江西,那就危在旦夕了啊!”

左良玉见他一副孬种的样儿,是气不打一处来,又开始了猛烈的咳嗽,“左梦庚,咳咳咳,方原三言两语就吓得你束手而降,咳咳咳,你还是不是我左家的种?!”

左梦庚哭丧着脸,连连劝道,“父帅,五万玄甲军陈兵江北,数十艘战舰游弋江中,这一仗你还想怎么打啊?!”

左良玉咳嗽着说,“咳咳,我纵横天下之时,方原还,咳咳,乳臭未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咳咳。若真的在长江战败,大不了,咳咳,我们转进去湘南,咳咳,背靠着崇山峻岭,再与方原周旋,咳咳!”

左梦庚面色一沉,九江重镇旦夕可下,湘北是无险可守,只有湘南、湘西多山地丘陵,可与方原一战。但父亲宁可去深山里喝风也不愿向方原投降的行为,在他看来简直是顽固透顶,不可救药!

下半生是享受荣华富贵,还是挫骨扬灰,在这个生死关头,左梦庚也不能再容忍左良玉的固执,再不顾父子之情,冲诸将问道,“各位叔伯,你们也宁可跟着父帅去湘南、湘西大山刨土喝风,也不愿去花花世界的江南做安生日子?!”

诸将是无言以对,与方原对抗到底也不是他们的本意,他们只想以战促和,争取更好的条件。左梦庚确实是窝囊,与方原和谈谈不出能令他们满意的条件;但左良玉却是一根筋的要拉着大伙一起上山去当山大王,这在诸将看来,比左梦庚的窝囊更不能忍。

金声桓强笑着说,“大帅、少帅,大敌当前,我们先不要内讧。是战是和,本就不是一尘不变的,是吧!以和止战,以战求和,必须根据战况而定,不能一概而论嘛!”

左梦庚掏出了妹妹左楠的家书,当众扬了扬说道,“金叔伯,我就与你们明言了吧!我妹妹来的家书,玄甲军的军规,斩一个人头半亩地,攻打江西的主帅甘辉整军备战了整整一年,战刀早就饥渴难耐,准备拿着我军将士的人头换良田。”

“我们在江西共强占了良田两百万亩,诸将强抢的银子共七百万两,早就被甘辉给盯上了。甘辉前些日子甚至连怎么分配这些良田、家财都计划好了。和方原约定了,上缴良田一百八十万亩,银子六百万两,余下的交由甘辉自行安排分配,奖励今次立下军功的战士。”

“诸位叔伯,我们提着脑袋出来打江山,不就是为了封妻荫子,银子女人。若戎马多年,反倒落了个家破人亡,妻女被凌辱,子嗣被斩草除根,那又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这次和谈是我们最后投降的机会,若错过了,玄甲军会立刻渡江开战,根本不会再有下次和谈的机会了啊!”

诸将听了是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左良玉见他胆敢公然违背父命,在内部煽动诸将投降,再加上女儿也是吃里扒外的替甘辉来劝降,气急攻心之下,指着左梦庚面门说道,“大胆逆子!来人,将左梦庚也押下去!”

左良玉一声令下捉拿左梦庚,诸将、还有护卫的军士却对他下的军令置若罔闻,动也不动。

第四百六十章 灭绝人性

现场的气氛太过诡异,左良玉再次下令捉拿左梦庚,诸将仍是没有一个人听令。

左良玉的军队虽是流寇联盟,但他在军中仍是有说一不二的权威。如今他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挑衅,怒气冲冲的朝着诸将大喝说,“你们,你们?”

左梦庚冷声说道,“父帅,既然病体沉重,还是回去多加调养,军政之事我们自有决断。”

他直接开口就令左良玉回去休养,言外之意,这些军政之事与左良玉再无干系。

金声桓也站了出来,支持左梦庚的说法,“左大帅,你还是多加休息,方原由我们来应付便是。”

有了金声桓出来领头支持左梦庚,李国英、吴学礼也纷纷表态支持。相比对方原强硬到底的左良玉,显然投降派的左梦庚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至于左军的老大是左良玉,还是左梦庚,自然是谁能代表他们的根本利益,谁才是老大。若不能代表他们的利益,反而将他们拉上未知命运的战车,就是亲生老子也要反了,何况是左良玉?

左良玉见左梦庚和诸将一同反了,气得再次猛烈的咳嗽起来,怒道,“好哇!你们全反了,全想投降了,是吧!”

左梦庚、诸将是默不作声,算是给他来了个默认。

左良玉怒气冲冲的大喝,“只要我左良玉还活着,咳咳,左家的基业就不能毁在你们手上!咳咳,你们想投降的就去投降,我左良玉绝不投降!”

他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又晕了过去,几个护卫的军士连忙抬着他回了后堂。

大堂中,刚刚架空了父亲,胜了一局的左梦庚冲诸将连连拱手道谢,“多谢诸位叔伯主持公道。”

诸将齐齐向他回礼,并称愿意由他代表左家,全权与方原谈判。至于保留亲兵之事,诸将也不再坚持。左良玉摆明了要继续再战,若谈判再拖延下去,必然夜长梦多。为了早些达成投降事宜,保住诸将的名利、财富,他们只能选择放弃保留亲兵这个条件。

左梦庚送走了诸将,一个人坐在大堂之上,沉思不语。

他是遇上了一个难题。左军是官兵、流寇联盟,金声桓诸将带着麾下的军士投降,自然能博得方原的看重。而左家嫡系的亲兵,却是由左良玉、袁继咸掌控。

袁继咸之前本是大明朝廷的江西总督,后周皇后、监国太子一党为了拉拢左良玉,便剥夺了袁继咸江西总督一职,授予了左良玉。但仍是授予袁继咸江西巡抚,兼江西总兵,专职管理江西诸卫卫所的明军,作为对左良玉的一种牵制。

左良玉素来与袁继咸交好,又为了向朝廷表明忠心,便应允了袁继咸这一股朝廷势力在江西的存在。后来,左良玉为了节制结盟的诸将,又在八万嫡系兵马里,支拨了三万兵马交给袁继咸统领。

如今袁继咸手中掌控着三万左军嫡系,还有两万江西卫所的明军,一共有五万兵马,驻扎在南昌府,乃是左军里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再加上袁继咸忠于朝廷,绝不会投降方原,这次和谈大会,左梦庚是故意撇下了袁继咸,没有知会他前来。

左良玉的嫡系兵马八万,左良玉自领五万,由亲信王允成统帅,余下的三万在袁继咸手中。左梦庚手中毛都没有一根,只有一千亲兵。

他今日虽然在诸将支持下,暂时胜了父亲左良玉一局。但父亲若是清醒过来,诏令王允成、袁继咸这些人入南昌勤王,那他还是死路一条。

左梦庚越想越是心惊,举着茶杯的手儿都在颤抖。思之良久,他的目光里终于透出一丝阴冷,将茶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自言自语的说道,“所谓无毒不丈夫,既然袁继咸、王允成都不在南昌城,成败就在今夜了!”

左梦庚立刻起身,利用手握总督府的护卫之权,不动声色的将隶属于左良玉的亲兵全部调防出了江西总督府,而将护卫全换成了他的亲兵。

掌控了江西都督府的防务后,左梦庚这才端着一碗汤药,不紧不慢的进了左良玉养病的寝居,令守在门外的女婢全退了。

此时的左良玉已清醒了过来,正躺在床榻上,由他最宠爱的小妾周氏侍奉着喝药,口中还对左梦庚、诸将的反抗骂骂咧咧不止,声称要召王允成到南昌捉拿左梦庚。

左梦庚暗呼侥幸,若非先下手为强,等王允成的兵马进了城,那倒霉的就是他。

左梦庚缓步进了寝居,转身关上了房门,上了门栓。坐在床榻边的周氏,忙起身行礼。

左良玉睁眼见这个逆子到了,气得支撑着起身,指着他面门大骂,“滚!你还有脸来,给我滚!”

周氏早感觉到寝居里的气氛不对劲,更亲眼见到左梦庚上门栓的异常举动,忙借口去端药,起身便要离去。

左梦庚一把拉着周氏的胳膊,重重的拉了回来,就这么推倒在床榻边,擎出随身的战刀,指着周氏面门说道,“不想死的,就老老实实给我站着别动,不许发声。否则,我认得你是谁,我手中的刀可认不得你是谁!”

周氏早吓得花容失色,连连点头应允。

左良玉见他竟敢持刀威逼,已知发生了什么事,惊得缩在床榻一角,大喝着说,“来人!来人!”

左梦庚冷笑着逼近了,淡淡的说,“父帅啊!总督府早在我全权掌控之下,你再怎么喊,也没人会来理会!”

左良玉大喊了几声,仍是不见护卫的军士入内,深吸口气,他提着脑袋戎马半生,仍是不想束手就擒,便冲周氏大喝,“快取我的战刀来!”

周氏陡然遇上这一出父子相残的戏,早吓得瘫倒在地,哪里还敢去取战刀,只是伏在地上哭哭泣泣不止。

左良玉自知今日死期已至,望着满脸从容的左梦庚,惨然的一笑,“好,好,当年许州兵变,你这逆子没死在兵乱之中,才养成今日的大患。”

左梦庚冷冷的一笑说,“父帅,你是该死不死,若早死几日,我们父子何至于相残?!父帅啊!你还能活多久,非要阻止我等投降,保住荣华富贵,你不死谁死啊?!”

左良玉猛地跃身而起,想去抢夺他的战刀,却因病重乏力,一番争夺下,还是被左梦庚死死的按在床榻上,再无反抗之力。

左梦庚操起边上的一个枕头,就这么死死按在左良玉的面门。

左良玉从开始的拼命挣扎,到一下下的抽搐,到了最后一动不动,终于断了气。

明末一代枭雄,没战死在沙场,反倒是暴毙在床榻之上,死于自己亲生儿子之手。

左梦庚杀死了左良玉,战刀回鞘,目光再次落在床榻边吓得几近昏死的周氏身上,凑近了她冷冷的一笑,“小娘,你想不想死?”

周氏也不知今日能不能活命,一听左梦庚相问,惊得连连摇头。

左梦庚对这个小娘的美色早就垂涎已久,嘿嘿一笑,捉了她坐在大腿上,手儿已不规矩的伸进了她的衣裙内,上下抚揉不止,“那你知道明日当着众人的面,该怎么说了?!”

周氏被他肆意的侵犯,非但不见恼怒,反而内心的恐惧渐渐消失,生出难以抑制的欣喜。

左梦庚的目的是想要霸占她,而不是杀人灭口,她的命也就保住了,忙接口说道,“大帅他久病在床,在夜间突然暴毙!”

左梦庚对她的说法很是满意,抚弄她肉体的手儿猛地一用力,揉得周氏呻吟不止,媚眼如丝。

左梦庚本想抱她去床榻上狠狠的操弄,但眼下左良玉刚刚死去,还需要接管他的嫡系兵马,确实不是做那事儿的时候,边松了手起身说道,“小娘,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将来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周氏忙下拜在地,柔声说道,“奴家愿侍奉少帅左右,只望少帅能善待奴家!”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举众而降

次日清晨,左良玉突然暴毙而亡的消息就传遍了总督府全府。左梦庚秘密召集了眼下留在南昌城的诸将,关起门来,偷偷的公布了左良玉的死讯。

左良玉堂堂一个乱世枭雄,莫名其妙的突然死了,左府上下,甚至左军诸将听了这个消息,却没掀起半点波澜。

一是因左良玉最宠爱、最亲近的小妾周氏出来作证,左良玉确实是子时突然暴毙而亡,她乃是亲眼目睹。其他没在现场的人,谁还能怀疑她的说法?即便有人心生怀疑,有左梦庚在给周氏站台,谁又敢出来说个不字?

二是左梦庚的妹妹嫁给了甘辉当夫人,他本人又与方原派来的使者郑芝豹交好,如今乃是唯一能代表左军联盟和方原谈判的人选。诸将都巴望着他能出面和方原尽快谈妥投降事宜,哪里还会去关心左良玉的死有没有猫腻?

之前他们认左良玉当老大,不过是为了找左良玉这个挂着朝廷总督名号的个儿高的去顶着,他们便可以在大明官兵这个旗号下,持官方执照,公然的劫掠,而不被当成流寇。

如今的左良玉早已是他们追求荣华富贵的拦路虎,他们巴不得左良玉快点死了,少个碍眼的。左梦庚既然公布左良玉是暴毙而亡,那就暴毙而亡了吧!诸将只在乎什么说法能给他们带来最大的利益,至于事实、真相到底是什么,关他们鸟事?!

左梦庚谋杀了父亲左良玉,当务之急就是接管归属于左良玉的八万亲兵,这八万亲兵是由袁继咸,王允成二人率领。

此二人中,王允成乃是随同左良玉起兵的心腹,若是回了南昌,知晓左良玉之死,必然会再起波澜。

而袁继咸是左良玉的至交,更是大明朝廷的忠臣,袁继咸的态度估计和左良玉是一般无二,绝不会赞同投降。

左梦庚不接管了二人的亲兵兵权,休想有一日安睡。他与诸将商议,暂时隐瞒左良玉的死讯,密不发丧,然后接口商谈与方原和谈事宜,召二人前来南昌城逮捕,再派人去接管这两人的兵马。

左家自个儿要内讧,诸将是事不关己,听了左梦庚的建议,是煽风点火的连连叫好,齐齐表示愿意配合左梦庚的计划。

左梦庚得到了诸将口头上的支持,立刻派人给王允成、袁继咸二人发去消息,声称方原派来了和谈使者,令二人前来南昌城共商大事。

袁继咸不疑有诈,更担心左良玉会因此投降了方原。若方原没了后顾之忧,便会将兵锋直指京城朝廷。所以在得到消息后,只带了百余亲兵,火急火燎的连夜赶往南昌城。

袁继咸一进南昌城,立刻就被左梦庚逮捕,关押了起来,并派出亲信手持左良玉的手书,前去接管左家的亲兵。

王允成则比袁继咸多了个心眼,再加上他本有重要的防务在身,便多耽搁了十日才带着百余亲兵上路赶去南昌府。

刚走到半途,左府里忠于左良玉的几个仆人就逃亡而来,向他传来了左府的第一手消息,左良玉已暴毙而亡,整个左府里都在私下传闻,是左梦庚勾结小妾周氏谋杀了左良玉。

而左梦庚召他和袁继咸前去南昌城,不是为了和谈,而是要接管二人的兵权。先行抵达的袁继咸已被左梦庚扣押,就等着王允成去自投罗网。

王允成得到这个惊天噩耗是大惊失色,左良玉对他有知遇之恩,又是他的大帅。如今左良玉突然暴毙,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坐视不管。最主要的是,有袁继咸的先鉴,左梦庚摆明是要剥夺他的兵权。在这个乱世,没了枪杆子,也就没了劫掠来的女人、银子,甚至连妻女、子嗣也是难保。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死,还不如奋起一搏。

王允成当机立断的折返回了军营,直到十日后才再次出发前往南昌城,这一次他是点齐了麾下的五万兵马奔往南昌城。

为了站着这次出兵南昌城的道德制高点,王允成便打起了替左良玉之死讨说法,声讨左梦庚**的旗号。

左梦庚接管了袁继咸的五万亲兵,见王允成杀气腾腾而来,更是打着左良玉被他谋杀,揭穿他**丑事的旗号,双方再无回旋的余地。左梦庚立刻率刚刚接管的亲兵出击,并向诸将请求援军,共同攻打王允成。

面对左梦庚的求援,金声桓诸将私下商议之后,还是决定支持左梦庚,早点结束这一场内讧。诸将各自派出一支人马,凑够了五万兵马。连同左梦庚的五万亲兵,共计十万大军,给予王允成的五万大军以迎头痛击。

王允成军队数量处于绝对劣势,麾下将领也不如金声桓这些久战沙场的老将骁勇善战。在诸将优势兵力的围攻之下,王允成兵败而逃,率军撤往了湘西南的吉安府。

王允成在吉安府联络了曾施舍过旧恩的当地民团组织,要求合兵一起,共同抵御左梦庚的入侵。

湘西南的民团组织本就对左军恨之入骨,更担心左军会来湘西南劫掠。但见王允成来了,感激他之前数次进谏,使湘西南免于劫掠的恩情,便与他同仇敌忾,在整个湘西南打起为左良玉复仇的旗号,依仗着山势险峻,继续与湘北的左梦庚势力周旋。

左梦庚击溃了王允成的大军,也懒得再去湘西南那种穷山恶水、穷乡僻壤追击王允成。所有拦路的障碍都已搬开,左梦庚便释放了郑芝豹,爽快的应允了方原所有的投降要求。

为了表达诚意,左梦庚还弃了长江沿岸的重镇,九江城,将左军尽数撤往南昌府,然后致书屯兵在江北的玄甲军统帅,他的妹夫甘辉。书信的内容一是大舅子、妹夫的套了套近乎,拉拢与甘辉的关系;二是邀甘辉率玄甲军前来九江驻扎。

甘辉见左梦庚突然送来这么份大礼,也乐得照单全收,反正玄甲拥有极大的水师优势,纵然左梦庚有诈,也可以率军从容的退回江北。

他亲率三万军士渡江,轻而易举的攻占了左良玉经营了两年,赖以抵御玄甲军攻势的九江重镇。

攻占了九江城,整个湘北平原都暴露在玄甲军重拳的打击之下,主帅甘辉反倒不急着继续往南昌府进兵,而是转向与左梦庚继续套起了近乎,甚至还安排夫人左楠前去南昌府出席左良玉的葬礼。

当然,临行前甘辉是遵照方原的嘱咐,授意夫人左楠这次前去南昌城一定要劝说左梦庚尽快亲自前去南直隶向方原请降。

左楠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满心希望夫君甘辉与大哥左梦庚能和平相处,左家的荣华富贵能得以保全。到了南昌城,左楠便按照甘辉的说法,苦口婆心的劝了左梦庚三个时辰,说服他亲自前去南直隶的总督府,拜见方原,以示诚意。

左梦庚得到了甘辉、妹妹,还有郑芝豹三方的承诺,也打消了心中的顾虑,在左良玉的葬礼之后,便亲自随同使者郑芝豹一起,前去南直隶的总督府拜见方原,请降。

第四百六十二章 血书请愿

左梦庚随同郑芝豹到了苏州城的总督府,方原设下隆重盛宴欢迎亲自前来归降的左梦庚。

一同随行的,还有左梦庚新收入后宫的小妾周氏。这个女人既妩媚妖娆,又知情识趣,左梦庚睡了一夜之后,就宠爱得不得了。这次江南之行,既是出于宠爱,也是担心周氏留在江西或许会多嘴多舌,便将周氏也带在了身边。

左梦庚到了总督府,立刻摆出恭恭敬敬的先是向方原汇报了父亲左良玉已病逝的消息。方原听了是一阵唏嘘,他与这个纵横湖广、江西的一代枭雄是素未谋面,未曾想左良玉却突然病逝,缘吝一面,也是可惜。

因左军乃是官兵、流寇的联盟,单单左梦庚一人归降是无济于事,方原又问起了金声桓、李国英、吴学礼几个实权总兵的态度。

左梦庚为了向方原邀功,又夸大其词的将说服金声桓等人归降的功劳全揽在了自个儿的身上。

左军联盟有官兵、匪军三十万,若能兵不血刃收编了左军,避免一场在江西的血战,那是最好不过。

方原是心情大好,立刻兑现了对左梦庚的承诺,任命他为工部左侍郎,再赐给了他一个南京城的豪宅作为左梦庚安家落户的左府。

左梦庚见方原果然兑现了之前的额承诺,若不是诓骗他来加害,冲方原是连连谢恩。

方原令左梦庚先行去休息,又叫来了这次出使江西的郑芝豹。能轻而易举的说服左良玉集团前来投降,甘辉在战场上的军功是功不可没。但郑芝豹能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左梦庚亲自来降,也是居功至伟。他果是没辜负方原的期望,方原当即重赏了郑芝豹一万两银子,一千亩良田,以表彰他今次立下的大功。

再过了两日,正在专注于筹备加冕大典的方原突然接到胡琦从锦衣卫所传来的消息,左良玉的旧部王允成派人送来一封重要的书信,送信的使者一再请求方原亲览。

胡琦不敢怠慢,立刻将这封书信亲自交给了方原,因担心书信里会不会下毒,又令锦衣卫拆开了书信,端端的摆在方原面前的桌子上。

方原的目光落在书信上,是猛地一惊,这赫然不是一般的书信,而是一封血书。再看血书上的内容,原来是王允成向方原陈情,左良玉之死乃是左梦庚所为,还有左梦庚**的恶行。王允成是以血书请愿,请方原依照明律惩处左梦庚弑父的滔天罪行。

若方原愿替惨死而无人问津的左良玉找回公道,王允成愿意携湘西、湘南诸府归降方原,绝不食言。

方原面色凝重的放了血书,左良玉之死还有这般周折,本以为是病死,结果是左梦庚弑父,这倒出乎他的预料。

他首先要判断的是,到底左梦庚所言左良玉病死属实,还是王允成所言左梦庚乃是弑父属实。

方原的直觉告诉他,左梦庚应该是弑父了!否则,王允成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躲到湘西、湘南,和左梦庚势不两立。

若王允成只是为了割据湘南、湘西,何必写血书来南直隶,要求方原严惩左梦庚,还左良玉一个公道?王允成此举就是无奈之举,左氏集团诸将没一个愿意替左良玉之死说一句公道话,他只能选择找方原来主持公道。

王允成在这封书信里承诺方原惩处了左梦庚,立刻就率湘西、湘南归降。言外之意,若方原要包庇左梦庚这个畜生,那湘西、湘南就会抵抗到底,决不妥协!

论情论法,左梦庚弑父**也是十恶不赦的罪行,必须予以严惩,否则,明律王法何在?!

但左梦庚乃是主动前来请降,更劝说左氏集团诸将来降,无论如何是替方原立下了大功。若翻脸就去惩罚了左梦庚,江西本是大局已定的局面怕是会再起风波。

方原一时犹豫不决,便找来了内阁三人商议对策。

内阁三人的意见也出现了分歧。

一贯提倡大局为重的席本桢自是建议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必理会王允成的书信。

自小读圣贤书长大,一贯重视德行育人的冒辟疆的态度也很明确,就是大明是以孝、德治天下,左梦庚弑父**,十恶不赦,该当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内阁首辅王秉鉴却在中间和起了稀泥,承认两人说的都是在理。江西不能不受降,但弑父大案,也不能不查,不如先偷偷派一队锦衣卫去湘西南找到王允成核实案情,先稳住左梦庚、王允成,拖延时日。等甘辉正式收编江西之后,惩不惩罚左梦庚再做定论。

方原赞同了王秉鉴这个老陈持重的法子,立刻令胡琦派锦衣卫带着血书前去吉安府联系王允成,核实左良玉被杀一案的案情。而左梦庚那一方,则暂时不打草惊蛇。

送走了内阁三人,坤兴公主突然从后堂转进了大堂,说道,“驸马,王秉鉴此法万万不可啊!”

方原愕然问道,“王阁老的法子有什么不妥?”

公主叹声说道,“驸马,王允成能在左府安排眼线,那王允成身边又焉能没有左梦庚的眼线?若锦衣卫瞒着左梦庚秘密前去吉安府,被左梦庚知晓了,那招降江西一事必然会再有反复啊!”

方原一听也是在理,女人果然要敏感,细心些,连这些细节都考虑到了,“公主,依你之见?惩不惩处左梦庚呢?!”

公主花容一沉,冷冷的说道,“左梦庚弑父**,天理难容,简直罪该万死,罪当凌迟!若罪行公开,驸马还不惩处此人,天下人便会认为驸马和他是一丘之貉,此事必成驸马难以洗刷的污点!”

这其中的道理,方原是心知肚明,为难的说道,“可若惩处了他,我担心左氏集团诸将人人自危,江西的局面会再度反复!”

坤兴公主不紧不慢的说道,“驸马,我们可以暂时修书一封给王允成,承诺他会查实此案后,再做定夺。然后找来左梦庚,向他出示王允成的血书,他必然会对王允成恨之入骨,我们可以令他去讨伐王允成以证清白。到时候再给甘统领暗中修书一封,令他想个法子,令左梦庚在战场消失,就当这个人战死沙场。最后,我们再公布左梦庚弑父**的罪行,替左良玉讨回个公道。”

“这也是一箭三雕之计,既能令左氏集团自相残杀,在战乱中清减这些匪兵的数量;总督府也能置身事外;还能保住左梦庚一命,也算是对他的有一个交代。”

方原不得不承认,公主的法子确实是个三全其美的法子,但这对一直对方原听教听话的左梦庚也太过残忍,本来以为来南直隶是过安稳日子来了,怎么也想不到,刚到南直隶没几日,就必须被出卖,不由得暗叹,“左梦庚啊左梦庚!你千不该万不该,行此人神共愤的禽兽之举,谁敢保你?!”

第四百六十三章 赣南大战

方原次日再次召见了左梦庚,开门见山的令锦衣卫将王允成的血书摆在他面前。

左梦庚一见血书所写的内容,王允成竟一纸供状告到方原这里来了,直言他弑父**的罪行,吓得是面无血色,捏着血书的双手都在颤抖。

方原将他的惊慌看在眼中,可知王允成的血书所言绝非虚假,淡淡的说道,“左少帅啊!你有什么说法,弑父**之事,是真是假?!”

这两项罪名,放在历朝历代都是处决的重罪。若真的坐实了这种罪名,左梦庚前程尽毁不说,能不能保命还是未知之数。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方原替他隐瞒下来,承认他的清白。

左梦庚惊得跪拜在地,冲方原连声的否认,“方总督,这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父帅待我恩重如山,更委以重任,我岂会行此禽兽之事?!还有**,简直是荒唐,我善待父亲的一众小妾,便被诬陷成**,方总督明鉴啊!”

方原面带鄙夷的望着左梦庚的背影,若他敢作敢当,主动向方原承认因为战,和意见不一致而杀了左良玉。方原或许还会看在他力主投降,免去江西一场惨烈兵祸的份上,替他将这桩弑父**的案子给隐瞒下来。

毕竟左良玉这种不愿投降的顽固派,留在世上也是祸害,只会徒统一江西的伤亡。而所谓的**,不过是接收了一个父亲的小妾,在明代就等于是接管了父亲的一份家财,和**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左梦庚眼下非但不老老实实的认罪,还和方原东拉西扯的否认。左良玉的那个小妾周氏,左梦庚就带在身边招摇过市,郑芝豹早已向方原如实的汇报。

左梦庚的行为简直就是将方原当成傻子来忽悠。

方原对他生出深深的失望,凝视着左梦庚躲躲闪闪的眼神,最后一次向他确认,“左少帅,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没有弑父**?”

左梦庚还是态度坚决的否认了,继续冲方原演戏,“是,绝无此事,方总督一定要还我一个清白啊!”

方原微眯着眼,欣赏着他拙劣的演技,微微一笑问道,“左少帅想本督怎么还你清白?”

左梦庚忙说道,“王允成乃是聚众顽抗,本该除恶务尽以儆效尤,还请方总督安排我与妹夫一同前往吉安府剿灭。”

妹夫?!

方原稍稍一怔,这才想起原来说的是娶了左楠的甘辉。眼下两人是在讨论平定江西的军国大事,甘辉更是身为平定江西的主帅。左梦庚竟称甘辉为妹夫,就是犯了方原的大忌。

这一下方原是真的恼怒了,在内心已给左梦庚下了结论,就是个碌碌无为的官二代,既嚣张跋扈、不知天高地厚,又无察言观色的政治敏感性。再加上历史上,左良玉暴毙后,左梦庚以巨大优势的兵力,铺天盖地,延绵百里的庞大水师,仍是被黄得功区区数万人打败,可见此人军事才能也是相当平庸。

总而言之,若离开左良玉打下的偌大基业,左梦庚就是一无是处。

就这么个草包官二代,也敢任性的弑父,自断臂膀,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方原已暗暗下了决心,决定采用公主提议的法子,令他在战场上‘自动消失’,然后隐姓埋名的过点富翁的日子,也算对得起他。

方原面上仍不见喜怒,笑了笑说道,“既然左少帅刚刚弃暗投明就想立功,那就与甘辉一同前去讨伐王允成吧!”

左梦庚得了方原的‘军令’,是喜出望外,有玄甲军在背后支持,王允成这个祸害必然束手就擒,也可消他这些日子的心头之恨。

五日之后,左梦庚回到了南昌府,他带来了方原最新的旨令,令诸将遵照之前的约定,保留方原核定数量的亲兵,余下的尽数交由驻扎在九江的甘辉改编。改编完成后,立刻去兵部、各府卫所上任。至于之前劫掠的钱财,可以自行保留。劫掠来的女人,放归乡里,或是交由甘辉一并处置。

诸将虽还有些犹豫,但甘辉已进驻九江,随时可以攻打江西以北各州府,大势已去。若再抵抗那是自投死路,以金声桓为首,李国英、吴学礼等总兵只能依从了方原的旨令,交出了麾下的军队,接受了甘辉的改变。

封为江西总兵的金声桓留在南昌府听调,继续厉兵秣马,做着战备。而李国英、吴学礼等人则老老实实去南直隶兵部报道去了。

只有郝效忠、张应祥等数个统领、部将不愿屈居人下,交出兵权,带着两万军队前去吉安府,和王允成汇合,做好了在赣南大山里当个山大王的准备。

左梦庚邀请甘辉前来南昌府共商攻打赣南王允成、郝效忠、张应祥等人的军事计划。

此时的甘辉早已得到了方原派锦衣卫送来的密报。

密报里方原先是告知甘辉,左梦庚弑父**的大罪已确凿无误,这人不堪大用,也不必再令他回总督府了。

然后方原又提出这次攻打赣南的军事计划,就是令左军诸将自相残杀,自行减兵,五万玄甲军在后方压阵,不必参与这次攻打赣南的大战,只需要等着摘胜利的桃子。最后方原则告知甘辉,在不影响赣南战局的情况,秘密令左梦庚战败阵亡。今后无论左梦庚当地主也好,当富翁也罢,必须隐姓埋名。从此以后,世上再无左梦庚此人。

方原采取的这个法子,其实是仿效历史上的李自成在九宫山被地主武装所杀的例子。反正在方原看来,并不相信当时虽被满清追击,但至少还拥兵上万的李自成,会无缘无故带着二十骑去过九宫山岭,然后莫名其妙被乡勇头目击杀的说法。

更有甚者,连李自成的尸首也没找到,就能凭一言之词前去邀功,就是荒唐至极。当然,满清追击李自成的阿济格也不是傻子,他愿意上报这种荒唐的军报,一是为了邀功,二是为了宣传招降、瓦解大顺军军心的作用。

李自成既然已死,大顺朝那些还想抵抗的将领们也没了继续抵抗的理由。

以方原的估计,李自成应该是假死,匿名逃亡了。

甘辉得了方原的旨令,便开始秘密筹划这一次赣南之战的军事计划,甚至连夫人左楠也蒙在鼓里。因左楠若知晓了这个计划,怕是会节外生枝。

在厉兵秣马半个月后,左梦庚,联合金声桓所部,合兵七万,铺天盖地的往往赣南进发。在七万左军身后两百里跟随的,则是甘辉所率的四万玄甲军。

甘辉只留下一万玄甲军士镇守九江,余者尽数前往赣南,参与赣南大战。甘辉此行既是协同左梦庚作战,也是监视左梦庚的一举一动。若左军稍有异心,必然会立刻遭到玄甲军的当头重击。

崇祯二十一年,十月下旬,赣南之战爆发!

第四百六十四章 左梦庚的结局

赣南之战的主战场在吉安府。

交战的双方,一方是王允成、郝效忠、张应祥,还有吉安府的地方民团乡勇。一方则是左梦庚、金声桓的左军主力。

隔岸观火的则是甘辉所率的玄甲军。

左梦庚、金声桓对方原、甘辉的军事计划是心知肚明,就是要令左氏集团内讧,然后翦除他们的庞大的兵力。

但势在人强,他二人既然决定了投降,若再保有大量的亲兵军士,必然会引来方原的猜忌。何况方原若没有翦除盘踞江西多年的左氏集团的庞大兵力,也不会安心去征讨其他诸侯。

左梦庚二人商议后,既然方原的想法就是翦除左氏集团的兵力,那二人只能在赣南诸府真刀真枪、狠狠的大战一场。一是左梦庚对揭穿自己底细的王允成是恨之入骨,必要灭之而后快;二是以赫赫战功向方原表明归降的决心;三是这些亲兵拼干净了是一了百了。没了这些数量庞大的亲兵,也能去了方原的一块心病。

赣南之战持续了一个月的恶战,之前同是左氏集团的双方,在吉安府大战了五场,杀得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如同坤兴公主所料,双方消耗十分的惊人。王允成所部五万左家亲兵,郝效忠、张应祥带来的两万军士,连同吉安府的民团三万,总兵力超过十万人,已损伤过六成。战况不利,三将迫不得已撤出了吉安府,逃亡更南方的赣州府,继续和左梦庚、金声桓硬扛。

而左梦庚、金声桓虽攻占了吉安府,但二人所部的八万人也损伤过半,可说是一场惨胜。

而甘辉压后的玄甲军分毫未损,只远远的监视着这一场惨烈的赣南之战,并不参与其中。待左梦庚、金声桓击溃王允成,占领了吉安府后,甘辉才率军进驻吉安府,摘取现成的胜利果实。

王允成、郝效忠、张应祥三人的十万左军已被打残,再不成气候,逃去赣州府也只能苟延残喘。而左梦庚、金声桓所部虽取胜,但也死伤惨重,对玄甲军再构不成威胁。

这一次的清兵计划,在左梦庚、金声桓有意无意的配合下,进行得非常顺利。甘辉暗暗判断,该是时候遵照方原的密旨,对付弑父**的左梦庚了。

甘辉先是令金声桓率左梦庚的亲兵继续发兵赣州府,追击逃亡的王、郝、张三人的残部,务必收复赣州府。

而甘辉则率玄甲军驻扎在吉安府,召来了左梦庚,借口令他带着一百军士前去招降吉安府的民团组织,在半途中,又派出三百军士将他蒙了头,塞了嘴,秘密劫持回了军营。

中军营里,只留着甘辉一人,护卫的亲兵都在中军营外守卫。

突然被押解回军营的左梦庚呆若木鸡的望着甘辉,吃惊的说,“妹夫,你这是?!”

甘辉冷冷的望着他说,“军中只有上下之分,哪里来的妹夫?!”

左梦庚心生不祥的预感,还是老老实实的低了目光,“是,是,主帅,你捉我回来做什么?”

甘辉开门见山的告知左梦庚,因他犯下弑父、**恶行,无论是方原,还是天下的舆论都再容不下他,方原要他在世间彻底消失。

左梦庚一听也傻了眼,就是傻子此时此刻也该知道今次是被方原玩得团团转了。

方原借着血书之事,挑起他与王允成开战,而玄甲军则作壁上观,令左氏集团自相残杀。然后再摆了左梦庚一道,过河拆桥,要用他去换取赣南诸府归降。

但左梦庚知道归知道,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左氏集团经过赣南大战的内讧,战损至少在十万人以上。之前左良玉在时,还算团结一致的左军对上玄甲军也是屡战屡败,几无胜绩。如今早已经过内讧的左军就更是砧板上的肉,再无抵抗能力。

方原所谓的要他在世间彻底消失,莫非就是要他的命了?左梦庚额头上冷汗直冒,支支吾吾的说,“甘大帅,我于方总督是有功无过啊!方总督过河拆桥,必然失信于天下啊!”

甘辉淡淡的说道,“方总督就是看在你立有大功的份上,才会令你战死沙场,在世间消失。”

左梦庚机关算尽,还背负了弑父的恶名,未曾想换来的这么个结局,几乎要哭出声来,“妹夫,方总督要赶尽杀绝,求你看在我妹妹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甘辉缓缓的说道,“左少帅,若夫人她知晓你弑父之举,她也会亲手杀了你吧!”

甘辉所言也是实情,他和左楠的关系,能亲得过父女之情?他干出弑父这等恶行,有什么脸搬出左楠来当挡箭牌?

左梦庚吓得瘫倒在地,浑身都在颤抖不止,越想越怕,竟然晕死了过去。

甘辉冷冷的凝视着左梦庚,毕竟左良玉是他的老丈人,他对左梦庚弑父之举十分憎恶,迟迟不说方原的本意,就是故意吓吓他,给他一个教训的。

但见左梦庚吓得晕死过去,气也消了大半,毕竟左梦庚投降是诚心的,也就用冷水将左梦庚给浇醒了。

甘辉指着颓丧得又若丧家之犬的左梦庚,冷冷的说道,“方总督以信义治天下,既然答应过保你一命,就不会出尔反尔。方总督的想法是,归还你所有的家眷、家财,还有那个小妾周氏。你之后改头换面去当田舍翁也好,富商也罢,反正左梦庚此人在这次招降本地民团的战役中,被刺身亡。”

左梦庚这才算知晓方原的本意,是要他在战场上诈死,算是对舆论有个交代。然后他就可以隐姓埋名的过日子,而不是真的要他的命。

左梦庚是长长的松了口气,虽然当官是不用指望了,方原至少留了他一命,还令他可以带着家眷、家财平安过关。在这杀人如麻的乱世之中,也算是仁慈至极了。

左梦庚想都不想,立刻同意了甘辉的说法,他弑父无道,已没脸再去见妹妹左楠,便选择在商贸发达的临江府落户。还向甘辉求情,不要告诉妹妹左楠,他的去向。

甘辉看在与他亲戚一场的份上,也同意了他的选择,并按照方原的指示,赏赐给他良田三千亩,连同他之前的小妾,还有最宠爱的周氏、家财尽数归还给他。甚至还私人安排了一队百人的亲兵驻扎在临江府,名义上是维护临江府的治安,其实是专门护卫他的安全,保证他能平安、富贵的度过下半生。

本来是雄心勃勃,想投靠方原做一番大事业的左梦庚,只能灰溜溜的以假死收场,隐姓埋名去了。

三日后,甘辉在军营对外公布,左梦庚在招降吉安府民团时,遭遇民团组织的杀害,遗体也不知所终,算是给左梦庚这一生划上了一个句号。之后的左梦庚,也不再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左良玉之子左少帅,而是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罢了。

二十二年后,化名为余生的左梦庚病死在临江府。至死,也无人知晓这个家财万贯的余生就是当年纵横湖广、江西的大军阀左良玉之子左梦庚。

死后余生,诚不我欺!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大肆封赏

左梦庚突然被吉安府民团击杀的消息传出,还在前方征讨王允成所部的金声桓听了是胆颤心惊,他一时也摸不清左梦庚之死到底是不是人为设计。

正在他惊疑不定之时,甘辉已率玄甲军赶到了赣州府,并向金声桓发去了军令,令他前来中军营商议军情。与军令同时送达的,则是一封甘辉亲笔所写的文书,在文书里详细解释了左梦庚之死乃是偶然事件,金声桓不必多疑。玄甲军必然会保证金声桓的利益,绝不会过河拆桥。

甘辉突然率大兵压境,就是做好了两手准备。若金声桓乖乖的来中军营议事,以表忠诚,那就一切照旧。若金声桓胆敢有二心,便立刻出兵剿灭。

金声桓与诸将商议之后,抵抗是看不到前途的,唯一的出路还是相信左梦庚确实是偶然战死,前去玄甲军军营复命。

他惶惶不安的到了玄甲军营,甘辉见他老老实实的来了,为了拉拢这一员左军的悍将,便与他歃血为盟,结为兄弟,誓言绝不相负。

金声桓这才松了口气,原来一切真的是误会,甘辉、玄甲军并没有背信弃义。看来是左梦庚那小子犯下弑父恶行,也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得到了报应。

因金声桓所部连连大战了一个月,也是兵疲将乏,甘辉下令金声桓所部在军营稍作休整一段时日,还送去了酒肉犒军,令他暂时不必与赣州腹的王允成的残兵交锋。

安抚了金声桓所部,甘辉遵照方原的指示,再次派出一个之前与王允成交好的左军将领,前去赣州府和王允成商谈招降事宜。左军将领向王允成言明,罪魁祸首左梦庚已战死沙场,望王允成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率军归降。

方原感激王允成的忠义,会立刻向天下公布左梦庚的弑父恶行,并以宁南侯之礼厚葬左良玉。而王允成也会得到重用,调入司法总督府的锦衣卫任职锦衣卫同知。

逼得王允成反叛的左梦庚已在战场战死,王允成挂起的讨伐左梦庚的旗号便没了号召力。再加上方原承诺厚葬左良玉,并重用他为锦衣卫同知,也算是给了这次弑父事件最妥善的善后。

王允成想来想去,过犹不及,若再行抵抗,那之前的忠义之名也就付诸东流。他人绝不会再赞扬他举兵是因对左良玉的忠心,而是他假借忠于左良玉的名号,行独立割据之实。

王允成往北而拜,遥祭了左良玉,然后开门投降了。

之前归降的郝效忠、张应祥二人却不愿归降。二人倒不是忠于大明朝廷,而是早就习惯了想劫掠就劫掠的逍遥日子。而方原玄甲军的军规太过严苛,他们不愿归属玄甲军的编制。

二人与王允成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便率三千残兵连夜逃走了,逃亡崇山峻岭的南安府,一人占了两个县,当起了山大王。

二将为了避免引来玄甲军的追击,便向甘辉递去了归降陈情书。表明二人绝不和玄甲军为敌,而且全力支持方原对江西的统治。占据的四个县城也会如实的缴纳田赋,请方原、甘辉高抬贵手放过一马。

至此,江西大部州府已平定,收入了玄甲军的版图。

余下在南安府的郝效忠、张应祥二人在崇山峻岭间当起了山大王,因赣西南的地形环境太过恶劣,剿灭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再加上二人也上了降书,愿意承认方原的统治,也没必要专门为这两个成不了气候的流寇再兴师动众,大举攻入南安府的山区。

甘辉将江西总兵的治所设在赣州府,江西总兵金声桓率军驻扎在赣州府,负责赣南、赣西剿匪,还有继续招降郝效忠、张应祥的工作。

甘辉则率军回了南昌府,将南昌府作为江西总督的治所,并向方原传去了收复江西的捷报。

方原收到甘辉传来收复江西的捷报,是大喜过望。

江西之战前,方原还担心左良玉集团总共用兵三十万以上,玄甲军会不会遭遇一场恶战,甚至大军陷在江西不能抽身。还令景杰调集了三万玄甲军士进驻江北的安庆、庐州二府,一是正式接管二府,二是防备凤阳府、河南的明军南下。

哪知战端一开,过程是出其不意的顺利。曾拥有三十万大军的左良玉集团,在面临强敌玄甲军之时,竟爆发了持续的内讧。短短几个月间,子杀父,诸将内讧,令方原忌惮的三十万匪兵烟消云散。

更令方原惊喜的是,这一战,玄甲军的战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除了在江北战场有过正面交战,进驻九江重镇,进入南昌府,攻陷吉安府,都未曾动用玄甲军一兵一卒,由左梦庚、金声桓两个投降的急先锋给代劳了。

本是一场偌大的兵祸,突然消于无形,余下的就是些剿匪,收编民团之类的善后性工作。

方原开始大肆封赏这一战的有功之臣。

居功至伟的,自然是全权主持收复江西军务长达一,两年的主帅甘辉。方原立刻任命甘辉为江西总督,全权负责江西军政事务。甘辉的夫人左楠,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余下立功诸将,则由甘辉自行论功,然后上报方原批准。

封赏甘辉夫妇的同时,方原还派人向甘辉暗下旨令,在江西厉兵秣马,整备十万军士,时刻堤防湖广李自成的动静。

为方便甘辉在江西顺利的开展军政事务,方原还给了甘辉更大的实权、让利。今次搜刮来左军的银子分文不取,交由甘辉自行安排用度。甚至还赦免了全江西两年的田赋,令李自成、左军轮流侵扰后,民生早已凋敝不堪的江西进行休养生息。

为了充实江西的人口,之前从江西逃难到浙江,暂时安置的流民,愿意回故乡江西的,一概放行。每户分二十亩土地,需官府提供稻种,耕牛的,免三年田赋;若不需官府提供的,免五年田赋。

方原不需要江西上缴多少田赋、商税,给甘辉治理江西最大的底线就是,江西次序不能乱,土匪、流寇要尽快剿灭,令百姓安居乐业。

居次功的就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左梦庚投降的郑芝豹。因之前已大肆封赏过郑芝豹,这一次论功行赏,再加赏了他三千亩良田。封其夫人徐氏为二品诰命夫人,二子入锦衣卫,担任总督府宿卫。

率先举众投降,并参与赣南之战的江西总兵金声桓,赏良田五千亩,银子十万两,诸子也各有封赏。

诈死的左梦庚,方原令甘辉秘密送去了五万两银子的封赏,算是对他立功的回报。

王允成,为了故主举起反旗的忠义之士,方原不仅赦免了他的罪行,还依照之前的承诺,调任他担任锦衣卫同知。方原不仅是重用了他,而且还当成了近臣。

忠臣,没有统治者不欣赏、喜欢,即便是敌方的忠臣。正如小人也喜欢君子,而厌恶小人,乃是同理。

至于其他随波逐流的左军诸将,则由甘辉自行根据实际情况,酌情任用,方原不再多加干涉。

平定江西左良玉军阀集团后,方原的声望已是如日中天,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加冕大典。

第四百六十六章 加冕大典

崇祯二十一年,十二月十五

方原的加冕大典在南京皇宫如期举行。经过四个月的筹备工作,方原征用了一万民工,花费了一百万两将南京皇宫修葺一新。

南京城乃是明王朝的陪都,在嘉靖之前,明王朝财政比较宽恕,还不时修葺南京城的宫殿,不至于太过陈旧。但自嘉靖之后,明王朝的财政开始出现入不敷出的赤字,维持官府的运转,九边的军费都出现了问题,就没有资金再去修葺南京皇宫。

经过七、八十年的闲置,南京皇宫的大部分宫殿早已荒废。

方原为了维护大明王朝的正统,决定将监国亲王的王府设在南京皇宫。而方原的摄政王府,还是暂时在苏州府总督府,等天下统一之后,看成败再决定摄政王府最终的地点。

这次加冕大典乃是江南两百年来最重要的盛事,除了修葺皇宫的一百万两银子,方原还拿出了五十万两银子,在原五军都督府,六部的办公区域,分明举行一场‘千贤宴’,一场‘同乐宴’。

所谓千贤宴,就是邀请了整个辖区一京四省内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无论是官吏,乡绅、富商,还是文人,只要愿意前来,都可以来参与。这些人都是江南的中流砥柱,所以命名为千贤宴。

所谓同乐宴,就是邀请平民百姓前来皇城之内用餐。宴开一百桌,以流水席的方式进行,想来参与的一概不拒。

方原为了保证今次加冕大典的顺利开始,调集了南直隶共四千锦衣卫开赴南京城。其中两千人把守着南京城的十来个城门,还有城内的各条主要街道。两千人则驻扎进皇城之内,负责皇城内的安全。

为了防患于未然,方原还令景杰调集了两万玄甲军士驻扎在各地通往南京城的水路要道,随时应对不测的局面。

加冕大典当日,整个皇城之内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金水桥大广场右侧架设了九门大鼓,左侧则架设了九个大号角,九九八十一,预示着江南朝廷必然长长久久。

住在奉天殿暖阁的方原,此时已登上了承天门的城墙,远眺着整个南京皇宫,是感慨万千。

七年前,他刚刚穿越来时,还是个京城不名一文的小混混,如今已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掌控着一京四省的领土,而且还是全大明最富庶的领土。

他初来江南时,整个江南还是一盘散沙。内有东林党诸人把持权力,官吏、乡绅、富商勾结起来鱼肉百姓。外有左良玉,郑芝龙虎视眈眈,堂堂富甲天下的南直隶、浙江,富甲天下的财力却没有转化成锋利的爪牙,还要时时担心流寇、军阀的骚扰。

他在江南经营了五、六年,东林党树倒猢狲散,再成不了气候;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在他的重拳打击下,至少不敢再如之前一样的明目张胆;横行乡里的乡绅、富商也一个个老老实实的本分多了。各种欺压百姓的事件虽不说完全绝迹,但绝对收敛了许多。

整个江南的风气可说是为之一清。即便是喜欢挑刺的顾炎武,方原在他的小报上,也很难再见到对方原、玄甲军的抨击,反倒是转向去抨击背地里还在小打小闹捞钱的贪官污吏,华而不实的文人,还有就是那些囤积居奇的奸商。

而外忧方面,郑芝龙、左良玉、江北军阀、西洋各国,这些或是威胁着江南安全的外忧,或是侵占大明的领土,如今也被方原一个个的拔了。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打开明末的乱局,令江南一隅从无序到有序,附身的淘宝系统是功不可没。这几年在淘宝系统上主要的购物就是采购杂交水稻种子,制造子弹需要的硝酸,还有就是防爆装备。这三项开支十分巨大,已花去了方原一千五百万两,金子二百万两。

如今的方原是VIP4级用户,能享受‘天天双十一’的半价购物活动。这么一来,消耗的银子速度便比之前要慢了很多。但是离使用一亿两白银成为VIP5级用户,能购买定制产品,还差得远了。

等生成了VIP5级用户,方原才可能大量的引进现代化工业设备,还有所需要的石油、汽油,真正打造一个工业化的大明帝国。

正在方原思绪如潮间,背后一个温柔的声儿响起,“摄政王驸马,大典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该换衣了,你在发什么愣呢?!”

方原这才回过神来,转过头望着他的妻子坤兴公主。

满脸堆欢的坤兴公主已穿好凤冠霞帔,母仪天下的气质令人望而动容。如今的公主又怀孕四个月,肚子已开始稍稍显形。这一次加冕大典,方原还是邀请她一同和自己迎接万民的敬仰。

这世上哪儿有摄政王驸马的说法,方原笑了笑,笑容平淡而温暖,“好,摄政王妃公主,你替我着衣吧!”

两人相视一笑,公主温柔的替他穿上了绣着九蟒的摄政王服。这套摄政王服乃是公主亲自和宫女们一同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日夜赶制而成。

整一套摄政王服,包括了通天冠、绛纱袍、白沙皂领,绛纱蔽膝,白假带,方心曲领,白袜赤鞋等不同的部件。

面料乃是最昂贵的南京云锦;九蟒全是使用纯金的金线,每一条蟒采用的是蜀绣、湘绣、苏绣、粤绣等四大名绣绣法织成;革带、绶带皆比照亲王的标准;玉佩则是各地进献的宝玉。

方原穿着齐整,对着购买至淘宝的落地镜左右的端详。镜子里的男人,再没了六年前初次穿越来时的青涩,取而代之的,则是沉稳有度,老陈持重的威严。再穿上这一套豪奢至极的摄政王服,直有一种君临天下的风华。

方原默默的看了一会,转过头望着与他,无论是服饰,还是气度都是天生一对的公主,微笑着说道,“公主,走吧!我们一同迎接万民朝贺!”

公主望着眼前的男人,梦中的白马王子也不过如此了吧!嫁夫如此,便有一日,也是没有虚度一生,何况两人之后还能长相厮守。

上天待她已是如此眷顾!

公主脸蛋儿上荡漾着幸福的荣光,抿嘴一笑,“好!你若为贼,我便为寇;你若为王,我便为后。驸马,我们永不分离!”

方原、公主的手儿搭在一起,迈着一致的步调,出了承天大殿。承天殿之外已是百官林立,千人肃然。

响亮的鼓声,沉重的号角声一同响起,声势震天。

方原一生中最辉煌的一日终于到来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还政崇祯?

紫禁城

东宫

方原在南京城新立朝廷,册封朱慈焕为监国亲王,并自立为摄政王的消息在十日后传到京城。

京城虽然在几个月前就得到了情报,但加冕大典的如期举行,还是在朝堂上造成了巨大的地震。最富庶的江南自立为王,在大明三百年历史上,也是最严重的危机。

周皇后、监国太子朱慈烺立刻召集内阁开会,讨论应对这次重大政治事件的法子。

参会的有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张国维;内阁次辅兼兵部尚书洪承畴;内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的谢升;内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蒋德璟;内阁大学士兼工部尚书范景文。

掌管天下兵马的五军都督府,中军都督兼领京营三大营的国丈周奎;左军都督兼山西总督周遇吉;右军都督兼大明水师总督郑森;前军都督兼山东总督孙传庭;后军总督兼关宁总督吴三桂。

京城朝廷所有军政高官全都齐聚一堂,可说是盛况空前。

监国太子令司礼监太监王之心宣读了方原在南京另立朝廷,与北京朝廷对抗的情报。其实这早已不算是情报,方原并未遮遮掩掩,而是在四个月前,就向天下宣告要在南京城另立朝廷,清君侧的消息,内阁、六部、五军都督府早已知晓。

朱慈烺见众人已是心中有数,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方原、朱慈焕公然反叛,并且控制一京四省的国土,整个江南已不复为朝廷所有。此乃大明更古未有的叛乱,其为祸之深,远甚闯贼、大西贼之乱,大明王朝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诸位有何对策?!”

身为内阁首辅的张国维不得不先站了出来,启奏说道,“既然方原、朱慈焕两个逆贼反心毕露,老臣建议,应先下手为强,率兵征讨。”

他先提出了起兵讨伐的建议,内阁诸人除了洪承畴,几乎对军事是一窍不通。他们来参加军事会议也是来走过场,为了应付监国太子的说辞,便连连点头称是。

“臣范景文附议,该当趁着方原在江南的朝廷新立,立足未稳,一举歼灭。”

“臣蒋德璟附议,应该集结最精锐的明军四十万,一举铲除乱党,夺回江南。”

孙传庭见内阁众人将军国大事当成了儿戏,是冷笑不止。

方原在江南已立足六年,东林党的反对势力已被尽数铲除,连东林党魁首钱谦益也卖友求生站到了方原那方。其他乡绅、富商也大部分入了江南内阁名下的商业协会,人民总会。江南的各方势力早以实际行动表明了对方原政权的支持。

这次加冕大典更是全江南有头有脸的名人都尽数到场,可谓是盛况空前。方原早已掌控江南全局,所谓在江南立足未稳,就是只能在朝堂上胡诌的纯扯谈。

还有四十万精锐明军征讨方原的方案更是荒唐,儿戏。

且不说动用四十万精锐明军,需要数百万两银子,还有至少五十万石的粮食,负责押运后勤的民夫至少五十万。而且,这已是大明最后的家底,只要有四十万精锐在,无论是方原、还是关外的满清,李自成都会有所忌惮。

若一战无功,甚至是战败。到时不止方原,关外的满清,河南、湖广的李自成会立刻扑上来,将大明朝廷瓜分殆尽。动辄发动倾国之战,将大明的国运赌在一场战争之上,简直是拿大明的三百年基业当儿戏。

孙传庭对这种外行指挥内行的军事会议是忍无可忍,赫然出列说道,“方原、朱慈焕反心毕露?张阁老这话似乎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张国维被他驳斥,神色不悦的说道,“方原在江南另立朝廷,还不是反心毕露?”

孙传庭沉声说道,“方原挂的仍是大明的旗号,自居大明的摄政王,而未另立政权;吴越王是陛下亲封到江南的皇子,眼下也是自封大明的监国亲王,而未窃居皇位。若非说他们已反心毕露,他们反的也不是大明朝廷,而是监国太子吧!”

他这话一出口,就是将矛头直接对准了监国太子朱慈烺。众人是面面相觑,连张国维也不敢再接话,老脸胀得通红,退了下去。

朱慈烺冷冷的注视着眼前跳出来反对自己的孙传庭,早已怒极攻心,冷声说道,“孙总督的说法,窃居皇位不是方原、朱慈焕,而是本宫了?”

孙传庭丝毫不让的与他对视着,没有半点退缩,“臣敢问监国太子,之前监国太子对群臣所言,陛下龙体欠安,在后宫养病,令太子监国。如今太子监国已有数年,陛下的龙体到底有没有痊愈?为什么臣数次拜见陛下,却一直未曾见到陛下?”

崇祯皇帝被软禁之事乃是路人皆知,孙传庭当然也心知肚明,眼下拿见不到崇祯皇帝之事来说事,就是明知故问的找茬。

朱慈烺恨不得立刻拔刀砍了借方原的势力来逼宫的孙传庭,怒而起身,大声呵斥,“孙传庭,你是暗中勾结方原,想一起反了?!”

孙传庭是雷霆大怒,怒视着朱慈烺,“方原只要敢攻打山东,我孙传庭战死沙场,也不会令他越雷池半步。但,兵者生死之道,仗要打,却要打得明明白白。监国太子难道不该给即将浴血沙场的山东将士一个说法?”

朱慈烺本就理亏,又被孙传庭捉着把柄不放,恼羞成怒下,正要喝令锦衣卫拿人,拖下去砍了。

周皇后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孙督师说的在理,但陛下确实龙体欠安,无心朝政,才令太子监国。口舌之争就免了,孙督师有什么退兵之策,但请明言。”

杀孙传庭容易,但接管孙传庭在山东的兵力却是难上加难。孙传庭的山东防区在抵御方原的第一线,无论攻防江南都是举足轻重。若孙传庭的防区出了重大变故,方原必然会趁虚而入,兵不血刃的攻破山东防区,到时局面才真的难以收拾。

周皇后虽然也恼恨孙传庭,却是不能不出来打圆场。

孙传庭朗声说道,“请陛下重新执掌朝政,即便是拖着病体上朝,也能令方原没了清君侧的口实。然后,我们再招降方原归附朝廷。若方原还是不降,那就是真的反了,我会亲率大军攻打江南,收复国土!”

孙传庭开出的条件,就是先令崇祯复位,再征讨江南的方原。

周皇后、监国太子是哑口无言。孙传庭的条件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崇祯若是复位,这些年日日尽心照顾崇祯的周皇后或许还能幸免,与崇祯已是水火不容的监国太子是必死无疑。

但孙传庭的提议合情合理,光明正大,就如同那个当众揭穿皇帝新衣的小孩,众目睽睽下,他们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内阁诸人,五军都督府众将,连同国丈周奎在内,都是默不作声。

第四百六十八章 孤掌难鸣

在场知兵的诸人,甚至包括周皇后,全都一清二楚,孙传庭的法子就是消弭兵祸的最佳法子。

玄甲军兵强马壮,深入辽东腹地与满清大战了数月,仍能攻陷了满清旧都赫图阿拉,全身而退。可见玄甲铁骑的单兵作战能力,绝不逊色于满清八旗,比明军还是要高出一个档。

而明军之中唯有最精锐的新式明军,和关宁铁骑能与之一战。若玄甲军总量达到二十万,玄甲铁骑能达到五万骑,四十万明军应付起来也会十分吃力。

所以单凭军事想要解决江南乱局是事倍功半,纵然能惨胜,那也会便宜关外虎视眈眈的满清,还有河南、湖广的李自成。

孙传庭提出的政治攻势为主,军事攻势为辅,就是扬长避短,充分发挥了京城朝廷的政治优势,而压制方原的军事优势。

监国太子无论在道义上,还是名义上都是压不了身为驸马的方原,还有吴越王朱慈焕。在天下人看来,双方一边要平叛,一边要清君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当然是谁的拳头硬,谁就能得天下!

只有崇祯亲自出来主政,才能彻底压住蠢蠢欲动的方原,朱慈焕。方原二人是真的忠于大明朝廷,只是想清君侧;还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反叛,一试便知。到时纵然方原还是反了,京城朝廷至少占了道义的制高点。

天下乃是大明的天下,各地亲大明的势力是多如牛毛。

陕西的秦王,广西的桂王、靖江王,云南的沐王府这些都是亲大明的势力,如今全都在远远的观望。

若方原只是为了清君侧,天下仍是大明的天下,不过是多了一个摄政王,他们的利益能得到保证,就会继续观望;若方原真的是反了大明,改朝换代,他们连正当的藩王名分都没了,只能选择参战。

这些按兵不动的地方势力,正面迎战或许不敌玄甲军,但在朝廷与方原大战之时,抄了方原的后院广东、福建,甚至是浙江,也是力所能及的。

周皇后心里是认同这个最佳的方案,但却不能附和孙传庭。她担心的是儿子朱慈烺的性命,崇祯再次上位,朱慈烺是必死无疑。

她冷冷的环视一周,冲内阁诸人,五军都督府的诸将问道,“孙督师提议令陛下带病主持朝政,诸位是什么说法?是否离了陛下,朝政就无法运转,陛下就不能安心养病?”

她这话明着是询问诸人的意见,其实话里话外早已暗示,就是要主人否决了孙传庭的提议。

内阁诸人,五军都督府诸将被逼着站队,这个时候,所谓道义,比起利益来,连婊子牌坊都不如。他们各人都有一个小算盘,纷纷开始算计。

内阁首辅、次辅,三个大学士当年就参与了软禁崇祯皇帝的政变,他们哪里敢赞同令崇祯皇帝再度掌权?若崇祯掌了权,他们的既得利益必然付诸东流,能否保命也是未知之数。

内阁诸人里,自然没有一个会支持令崇祯重新掌权。

五军都督府里,周奎是周皇后的父亲,监国太子的外祖父,立场是毋庸置疑。

郑森一年前投靠朝廷,短短半年时间,就被提拔成了大明水师都督,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周皇后、监国太子对他有知遇之恩,也是唯一和方原势不两立的大树,郑森无疑是站在监国太子这一方的。

吴三桂本来与方原没什么交集,是事不关己。但方原曾不止和崇祯皇帝提议过,关宁集团乃是大明的毒瘤,必须予以铲除。若崇祯皇帝、方原得了势,关宁集团的利益是无法得到保证的。从关宁集团的利益来说,还是站在监国太子一方更为稳妥。

唯一和方原有交情,对监国太子颇有不满的,就只有周遇吉。但他平日里是对孙传庭大明中流砥柱的称谓颇有不满,眼下也不想附和孙传庭的提议。

众人都在默默的算计,却没有一人愿意第一个表态。因今时今日乃是一场政治站队,若当众表了态,将来就是清算的证据。

监国太子的铁杆支持者,洪承畴终于站了出来,当了这个出头鸟,“大敌当前,孙督师的矛头所向应该是江南的方原,而不是身后的朝廷吧!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区区一个浙直总督,一个亲王,有什么资格,凭着捕风捉影的消息,就打出清君侧的旗号?若大明各地的总督,藩王没见到皇帝,或是太子一监国,动辄就挂上清君侧的旗号自立,那大明天下还不乱了套?!”

周奎接口讥讽说道,“我看诸将就是对方原、玄甲军畏战、避战,才会迟疑不决!”

有了洪承畴、周奎当了出头鸟,和方原早已势不两立的郑森也站了出来表态,“臣附议,臣与方原交战了数场,方原的玄甲军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若非臣父,五叔畏战,臣定能将方原,玄甲军挡在仙霞关外。若朝廷要与方原再战,臣愿第一个出战!”

在场诸人,就数和方原缠斗了数年的郑森对方原和玄甲军的战力最为了解,既然郑森摆出一副根本不惧决战的架势,众人也就信了七八成。

吴三桂忙趁机出来,也露了一个脸,“臣的关宁铁骑也愿第一个出战,生擒方原,以儆效尤!”

五军都督里,除了唱反调的孙传庭有三人都表了态,唯一还未表态的周遇吉显得是格外显眼,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随了大流,便拱手说道,“臣附议,愿为陛下、皇后娘娘、监国太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至此,军方掌管京畿三大营,关宁集团,晋军,大明水师的四个都督都站在了监国太子一方。唯一唱反调的孙传庭是孤掌难鸣,再掀不起风浪,脸色铁青,颓然不语。

周皇后对众人的站队,是十分的满意,望着孙传庭笑了笑说,“孙督师的建议虽是甚好,但眼下却不合适宜。孙督师,你还有什么说法?!”

孙传庭见朝堂上的众人全是为了一己之私,致大局于不顾,战端一开,必然血流成河。更可气的是,这一场大明内讧,必然会便宜满清、李自成这些虎视眈眈的势力。

他气得将手中的象牙笏板重重的扔在地上,仰天长叹,“天下之亡,就在眉睫了啊!”

朱慈烺怒喝说,“孙传庭,你竟敢诅咒大明国运,反了!反了!”

周皇后狠狠的瞪了朱慈烺一眼,吓得朱慈烺立刻收声,这才缓缓的说,“孙督师一片忠心可鉴,只不过是一时失言罢了!孙督师,若你认为方原不反大明,内阁可以授权你去和谈,你将和谈条件带回来再做商议。”

崇祯不再次上位,双方的大战是一触即发,还能谈出什么条件?孙传庭颓然的应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朝堂。

周皇后望着孙传庭远去的背影,暗叹不止。

这,才是大明真正的忠臣,真正的中流砥柱!但,忠臣归忠臣,能不能用忠臣,却是另一个说法。

世事无奈,莫过于此!

朱慈烺见孙传庭不告而退,无礼至极,还要呵斥,却再次被周皇后打断了,“洪先生,除了坐等和谈结果,还有什么法子能应付自立的方原?!”

洪承畴沉声说道,“老臣还有一计,就是祸水西引!”

第四百六十九章 祸水西引

洪承畴当众提出了祸水西引的战略,总算是说到了这次军事会议的主题,就是如何应付方原的急剧扩张。

朱慈烺忙问道,“老师快快请讲!”

洪承畴朗声说道,“如今李自成刚刚攻陷了夔州,正入川与张献忠大战,湖广、河南兵力空虚。河南只有李过的八万兵马,湖广更是几近不设防,只有李岩的三营军士,不足三万人。”

朱慈烺忙说道,“既然这帮流寇自己作死,闯贼后方空虚,我们可以趁机收复湖广、河南!”

洪承畴摇了摇头说,“若是没有江南的方原在虎视眈眈,这自然是收复湖广、河南的天赐良机。如今天下三分之势已成,若我们一动,方原必然不会坐视。况且李自成虽然入川作战,但必然会时刻留意湖广、河南的动静,一旦有风吹草动,他的五万精骑便会回援。到时候,就是方原、李自成联合作战,我军危矣!”

朱慈烺恍然说,“原来如此!那老师的想法是?”

洪承畴说道,“湖广、河南这两块肥肉,我们非但不能取吃,还要唆使方原去吃!若方原一旦上钩,必然会在湖广、河南战场,与回援的李自成恶战。到时我们就趁机再次南下江南,一举端了方原的老巢。这就是老臣所献的祸水西引之计!”

他这一计就是令方原、李自成为了争夺湖广、河南而自相残杀,然后朝廷来坐收渔翁之利。

朱慈烺迟疑的问道,“可,老师,方原如今与李自成是暗箱勾结,甚至还派出舰队支援李自成入川作战,方原会不会中计?!”

洪承畴捻着胡须说道,“若当年孙、刘联军共抗曹操,孙权还不是背后捅了刘备一刀,夺取了荆州?所谓的盟约,不过是争夺利益之物罢了,到底还是一纸废纸。”

“方原的目标就是一统天下,要令他中计,必然要投其所好。从方原的战略形势来看,若趁着李自成兵陷四川,突袭攻占了湖广、河南,就能凭着水师的优势,将李自成、张献忠二贼的势力彻底压制在四川。他便可以从容与我军决战,战略形势会一片大好。否则,一旦李自成攻灭了四川的张献忠,三分之势便成,到时三方谁也不敢再轻易兴兵,统一天下便遥遥无期。”

“所以,我们勾引方原上钩的,不是湖广、河南之地,而是迅速打破三足鼎立的战略诱惑,他十之八九会中计。”

众人听了是连连点头,洪承畴此计完全是站在方原的角度,冲着方原一方的战略利益去布局,成功的几率确实不小。

正如同当年孙权偷袭荆州之战的翻版,孙权又不是傻子,难道事先不知偷袭荆州,刘备会大举报复?只因为偷袭荆州的战略诱惑实在太过巨大,孙权宁愿承受刘备报复的代价,也要吞了荆州。

洪承畴继续说道,“当然,我们还需要三管齐下,促成方原与李自成这一战。其一,我们先派人到河南李过、湖广李岩的防区散播方原即将攻打湖广、河南的谣言,令李自成与方原互相疑忌。我们再派出密使,提醒李自成注意江南的动向,不要被方原有机可趁。”

“其二,再通过东林党,还有其他文人渠道,在江南的报纸上刊登攻打湖广、河南正是其时的战略分析。再派出与方原内阁诸人相交甚好的友人去煽风点火,令他们也支持偷袭湖广、河南的战略。有舆论、内阁一起向方原、军方施压,增加方原出兵湖广、河南的可能。”

“其三,谎称满清即将入侵关内劫掠,在京畿地区集结兵马。一则麻痹方原、李自成,我军暂时会被入侵的满清拖在北方战场,不会参与南方的兼并,他们尽可以放心的决战。二则名正言顺的集结兵马,以免方原起疑。”

“当年孙刘之争,曹丕在江北优柔寡断,迟迟不出兵江南,致使三国之势延续了六十年。今次,我们决不能再重蹈覆辙。只要方原与李自成一旦开战,我们立刻南下,席卷江南!”

他已将战略形势分析得一清二楚,内阁诸人,五军都督府的诸将再无话可说,齐齐站出来附议,采用洪承畴祸水西引的军事计划。

周皇后、朱慈烺互望了一眼,也就不再迟疑,当即拍板,“一切按照洪阁老的战略照办!”

朝堂大会之后,周皇后、朱慈烺正准备回后宫,洪承畴却留了下来,私下拜见了二人。

洪承畴低声说道,“皇后娘娘、监国太子,眼下还有一件要事必须要下决心了。”

周皇后、朱慈烺连忙追问是何要事,洪承畴迟疑了一会,还是跪拜在地,哀声说道,“老臣万死之罪,斗胆向皇后娘娘、太子建言。方原打着监国太子软禁陛下,清君侧的旗号,不明真相的各方势力受蒙蔽的不在少数。要破方原的局,皇后娘娘,太子,必须痛下决心了!”

他话里话外虽然没有明言,但暗示的意味儿已是昭然若揭。崇祯皇帝留着一日,便是一日的拖累。太子数年监国,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反倒惹人生疑,更会令方原占着道义制高点。

之前还令崇祯继续挂名皇帝,不过是担心群臣不服,方原反叛。如今内阁、五军都督府全都愿意站在太子这方,方原也公开的反叛了,再留着崇祯在皇帝位上,是全无价值。不如令崇祯皇帝退位,太子便能名正言顺的继位,号召天下共同讨伐方原。

逼崇祯退位,朱慈烺是一万个愿意,但事关重大却不敢轻易露出欣喜之色,只能望着母后,试探的问道,“母后,你的想法是?”

他屁股一动,周皇后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也不去看他一眼,冷冷的盯着洪承畴,问道,“洪先生,你的想法是令陛下禅让皇位,然后去当太上皇?!”

洪承畴连磕了三个头,这才抬头说道,“若行禅让之礼,是要当着文武百官禅让的,陛下会不会心甘情愿的配合呢?若这场禅让大典演砸了,才真的是落人话柄,得不偿失啊!”

他说的也是在理,以周皇后对崇祯皇帝的了解,他是一辈子的心高气傲,宁死也不会搞什么禅让的戏码。真到了禅让大典上,崇祯皇帝突然翻脸,众目睽睽之下,这场闹剧该怎么收场?!

洪承畴的暗示已是再明显不过,最好直接令崇祯皇帝驾崩,也就是要她和太子,弑君、弑父、弑夫!

周皇后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稳住了心神,颤声说道,“洪承畴,你简直大胆妄为,竟然口出这种大逆不道,罪该万死的话!”

洪承畴吓得连连磕头不止,“皇后娘娘,老臣万死,老臣万死!”

太子朱慈烺也猛地跪在她面前,陪着洪承畴一同磕头,“母后,大局为重,儿臣也斗胆请父皇驾崩了吧!”

周皇后不可思议的望着她的这个亲生儿子,竟然也赞同弑君弑父的禽兽行径。

“啪啪啪!”

周皇后是气不打一处来,几耳光直接打在朱慈烺脸上,夹怒而去。

朱慈烺正要再劝,却被洪承畴一把拉着,低声说道,“太子,还是令皇后娘娘多加斟酌,我相信娘娘绝不会妇人之仁,会做出最有利的决定!”

第四百七十章 周皇后的决定

宫后苑

周皇后已呆呆坐在凉亭里至少有四个时辰,从清晨到日落,一句话也没说过,只是唉声叹气,流泪不止。

侍奉宫女们早就察觉到皇后娘娘脸色不对劲,大气不敢出一口,更别说上前去触霉头。

亲生儿子竟然提出要弑君弑父,周皇后是又气又急,更生出作为一个女人,深深的绝望。

对比一下如今的朱慈烺,朱慈焕,差距已是天壤之别。

论品行,朱慈烺公然声称弑父弑君,禽兽不如。朱慈焕则是声名俱佳,早在江南揽尽民心。

论见识,朱慈烺简直是鼠目寸光,一再为了私心和方原死磕,出征江南却屯兵于高邮卫之下,致使大举南征功亏一篑,福建失陷。而朱慈焕为了坐稳监国亲王之位,竟能与方原共享权力。江南本该是两虎相争的政局,如今却君臣同心、师生和睦,无机可趁。

朱慈烺、朱慈焕二人谁才是仁君的人选,早已一目了然。

朱慈烺的起点是远远高于朱慈焕,朱慈烺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从小被崇祯当成接班人来培养,而朱慈焕只不过是个认识几个字,还在玩尿泥的亲王。

造成两人如今天壤之别的缘由,只能从老师上寻找缘由。

朱慈烺的老师,先是东宫詹事黄道周这个腐儒,教的全是儒家学说那一套王道,养成了朱慈烺的见识肤浅,鼠目寸光。再是洪承畴这个善于权谋的干臣,教的全是权谋、奸诈,养成了朱慈烺为了权力不择手段,唯利是图的品行。

两相合一,之前父慈子孝,品行端正的朱慈烺再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眼下这个灭绝人性,连周皇后都不认识的畜生。

而朱慈焕的老师,由始至终只有方原一人。正是方原以身作则的将师生之情摆在权力斗争之上,亲身示范来教导朱慈焕。人生,并不只有权力斗争,要学会分享权力,更要学会珍惜权力之外的亲情。

方原更是给朱慈焕制定了完美的培训计划,从低到高,循序渐进,逐步熟悉权力的运作,朱慈焕经过数年的培养,终成大才。

若当初崇祯册封方原到江南之时,令朱慈烺断绝了与东林党的往来,拜了方原当老师,或许,今日会是完全不同的局面。

周皇后的泪水忍不住再次滑落脸颊,自言自语的说,“田妃,我终究还是输给你了!”

她突然提及早已死去多年的田贵妃,宫女们都是一怔,却没有一人敢开口去劝上一句。

周皇后盈盈起身,吩咐贴身宫女道,“准备一杯鸩酒吧!”

宫女虽不知她突然准备鸩酒做什么,还是依着吩咐去备了鸩酒。

周皇后端着盛了鸩酒的木盘,亲自到了崇祯皇帝所在的东暖阁。她一进东暖阁,便下令侍奉的方正化退了下去。

忠心耿耿的方正化早就察觉到周皇后亲自端着酒杯前来,似是意图不轨,惊慌的望向了周皇后,“皇后娘娘,你想做什么?!”

周皇后冷冷的说道,“我与陛下有话说,你一个奴婢大呼小叫做什么?来人!拖下去!”

崇祯愕然望着突如其来的周皇后,再望了望她端着的,孤零零的一个酒杯,似有所悟,惨然一笑。

方正化也是在皇宫里混了二十年的老鸟,一见便知周皇后是要弑君弑父了,冲崇祯下拜在地,大哭着呼喊,“陛下!”

周皇后随行的几个太监直接将大哭大喊的方正化拖了下去。

周皇后不紧不慢的将盛满了鸩酒的酒杯摆在崇祯的龙案上,就这么坐在崇祯身侧。

崇祯被软禁的这些年早就无数次担心过皇后、太子会突然送来鸩酒冲,令他突然驾崩,未曾想这一日终于还是到了。

崇祯叹声说道,“皇后,方原起兵反朝廷了?!”

周皇后不得不承认崇祯的眼光,在后宫软禁了这么久,还能一下猜中后宫之外发生的变故,轻声说道,“是,方原立朱慈焕为监国亲王,自立为摄政王,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在江南另立朝廷了。”

崇祯微微一笑说,“当初朕被软禁之时,朕的驸马就能在江南自立,未曾想这一拖就拖了三、四年。看来驸马今次是真的有万全的准备了,福建的郑芝龙败亡了吧!江西的左良玉还在不在呢?!”

周皇后见他又猜中了,论见识比朱慈烺那个蠢货高出不知凡几,轻叹一声说道,“陛下又说中了,方原不仅攻灭了福建的郑芝龙,还逼降了江西的左良玉,甚至连广东也收入囊中。”

方原这几年取得的成就,令崇祯是赞叹不止,赞道,“不愧是朕看中的驸马,坤兴她终得良配!”

周皇后悠悠的说道,“坤兴她如今已是摄政王妃,还为方原生了一女,名叫方沐。”

崇祯见她知无不答,可见真的是动了杀心,令自己死而无憾,不由得端起了酒杯,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叹道,“所以,朕也该驾崩了,是吧!皇后如今是颇有武则天的风采啊!哦,不,武则天也从未有过弑夫之举,皇后更甚武则天一筹!”

“对了,朕若一死,朝中大臣就没一个怀疑的?!”

周皇后双眸含泪,轻轻的叹了口气,“陛下,这是内阁、五军都督府共同的决议。”

崇祯愕然问道,“孙传庭呢?他也同意了?!”

周皇后拭了拭泪水,柔声说道,“孙督师并不知情,陛下没有看错人,孙督师确实是大明的中流砥柱。”

崇祯轻哦一声,再无话可问,望了望周皇后满是泪水的脸颊,闭了双眼,将酒杯端在了唇边,淡淡的说道,“皇后啊!朕这么一死,便再无人保护皇后,皇后好自为之吧!”

周皇后听了这话,浑身一颤,他临时之前非但没有诅咒送来毒酒的自己,反而在担忧自己的安危。

崇祯的话儿绝非危言耸听,崇祯不明不白的一死,内阁或许不会追究。但方原无论是出于替崇祯讨回公道,还是出于彰显江南政权的正义性,必然会立刻挂起周皇后、监国太子弑君、弑父、弑夫的旗号。

若方原一旦攻陷京城,身上担了弑君弑夫罪行的周皇后哪里还会有活路?!甚至连整个周家也必然会被族灭,凌迟。纵然坤兴公主也不会再站在她这一方。

崇祯若在世,再加上坤兴公主从中周旋,或许还能劝说方原保住周家和自己一命。

二十余年的夫妻恩爱再次浮现脑海,崇祯皇帝虽然也宠幸田贵妃,但对自己的宠爱和尊敬是无法抹杀的。甚至两人闹了别扭,还是崇祯先来认错的情况居多。

为了那个畜生不如的儿子,抛夫弃女,连带周家也陷入万劫不复的险地,并不值得!

到了最后,还是夫妻情分,母女情分占了上风!

周皇后的脑子突然清醒过来,猛地一挥手,将崇祯唇边的鸩酒扫落在地。

崇祯微微一怔,周皇后已下令随行的太监找来司礼监太监王之心,令王之心立刻传召前军都督孙传庭,乾清宫议事。

第四百七十一章 出阁读书

摄政王府

加冕大典后,刚刚晋升为摄政王的方原是踌躇满志。更令他欣喜的是,不仅公主有了身孕,连小苑也再次怀了孕。

人丁兴旺,也是方家基业长存的必要条件。公主、小苑都立了大功,尤其是小苑,如今方原唯一的儿子还是她的,更是功不可没。

方原既然当了摄政王,水涨船高,他的儿子方和、女儿方沐肯定也该有应得的封号。

因为这是摄政王府的封号,与内阁无关,方原便召集了公主、小苑二女,还有摄政王府六司的内廷官员,在改名为摄政王府的沧浪亭讨论一儿一女的封号。

内务司司长王承恩则在边上专职记录,王府会议的内容,按照公主定下的规矩,必须依照皇宫的礼仪规范,记录成册,储藏以备核查。

嫡女方沐,方原册封为安平郡主,取安乐,平安的寓意,赐苏州府良田一万亩。

方沐因为是女儿身,无关摄政王府的权力继承,所以册封相当顺利,公主、小苑都没有任何异议。

而方和的册封就非常敏感,按照明朝礼制,但凡亲王的儿子,若是王爵继承人的,就封为王世子;其他儿子,则封为郡王。这册封的区别,直接关系到方和身份的定位,只是个没有继承权的郡王,还是摄政王府的王世子。

方和是方原唯一的儿子,当然有资格册封世子;但公主有孕在身,随时可以诞下子嗣,庶子身份的方和确实没有册封为世子的资格。

方原望了望小苑,她的眼神里全是期盼的目光。

方原的目光还是落到了王府的女主人,坤兴公主身上,她的意见是方原必须参考的,“公主,方和的册封,你是什么想法?!”

公主淡淡的一笑说,“驸马,按宫里的规矩,该怎么封就怎么封吧!王公公,宫里是什么规矩?!”

她摆明了是不想册封方和为世子,但方原这么一问,总不能当众和小苑撕破脸,便将球直接踢给了王承恩。

王承恩的身份就是皇帝、娘娘、公主们的背锅侠,忙接口说道,“宫里的规矩,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公主风华正茂,又有孕在身,按规矩,是不能过早册封王世子的。”

公主与他一唱一和的说,“那按照宫里的规矩,皇后要年岁几何,才可断定再无嫡子,改为册立长子呢?!”

王承恩老老实实的答了,“若皇后一直无子女,该当等到三十之后;若皇后产有公主,只是未有子嗣,至少该等到四十以后吧!”

公主如今才年不到二十,还产下了一个公主,那就要等二十年后,到了四十岁,才能商议立长子的议程。

小苑听了是花容一沉,公主直接划了个二十年的期限,摆明了就是将方和挡在世子之位外。

方原正当三十而立,有淘宝当靠山,寻常的小病小疾是奈何不了他的。就是天花、寒热重症之类,在明朝是必死的大病,淘宝也是能买到抗生素药品治愈的。他也不信会在五十岁之前就嗝屁,所以倒不急着立什么世子。

王承恩又冲着方原问道,“驸马爷,你说呢?!”

公主将皮球踢给王承恩,王承恩又将皮球踢给方原,方原是暗暗好笑,这个娖儿,刁钻得很!

方原咳嗽了一声,说道,“既然是宫里的规矩,那就照办吧!”

公主接口说道,“那就册封方和为郡王吧!”

她这就是要坐实了方和的名分,就是郡王,至于王世子,想都不要想。

方原望着粉脸儿尽是沮丧,求助似望着自己的小苑,还有怯生生站在她身边的方和,惊恐的眼神不时望望自己,瞧瞧公主,浑然不知大人在闹腾什么。

今日公主也太不留情面,方原心儿也是一软,说道,“方和册封之事,今日暂且作罢,容后再议。”

他这么一说,就是暂时搁置了方和的册封问题,既不册封王世子,也不册封亲王。明里是站在公道的立场,其实是偏向小苑、方和。

公主微微一怔,还是接受了方原的建议,“好,就照驸马说的办。”

方和册封之事暂告一段落,小苑突然开口问道,“公子,册封之事暂且不提,那和儿出阁读书之事呢?”

明朝的皇子,三岁便要开始读书习字。

而东林党群臣所谓的出阁读书,可不止是简简单单的读书习字、学习经史典籍,而是成为储君的先决条件。当年东林党和万历皇帝争国本,争出阁读书也是其中大书特书的一件大事。

明光宗二十几岁还没出阁读书,并不是某些半桶水历史研究者所理解的,明光宗二十多年还不识字,还是个文盲。

平民的儿子几岁就开始读书习字,大明帝国接班候选人之一的明光宗,二十多岁还不能读书,是个文盲。这种匪夷所思的结论,也只有当今的键盘历史学者能研究出来。

小小的一个出阁读书为什么能成为册封储君的先决条件,里面的学问可就大了去了。

因按照明朝祖制,身为太子,还是亲王,虽然同是读书,所学的内容则是大大不同。

崇祯皇帝当年作为亲王,当初学习的内容就是孔孟之道,朱程理学之类令人安分守己的学问。

孔孟之道、朱程理学,是为了巩固帝王江山而存在的,所以对权力斗争、对历史的讲解就是类似于天方夜谭的故事。简而言之,就是愚民政策,将历史写成了好人和坏人,贤臣和小人之间的争斗。只要亲小人远贤臣,国家就会败亡;而亲贤臣远小人,国家就会兴盛。

崇祯就是从小时候起,这种历史童话故事看多了,所以上位之初,因为对权力的认知太过浅薄,才会被东林党、袁崇焕给忽悠瘸了。认为只要重用贤臣的代表东林党,袁崇焕,打击小人的代表魏忠贤、阉党,大明就会兴盛。

结果直到关宁军被袁崇焕搞成了关宁军阀,崇祯才醒悟过来,但已为时过晚。

真正作为大明帝国接班人的天启皇帝,自小所学的远远不止孔孟之道,朱程理学,还有对帝王来说更重要的法家学说,法、术、势的帝王之术。在帝王之术里,根本就没有贤臣、小人之分,而是强调利益关系和制衡。

当然单纯的帝王之术,也是治理不好天下的。明朝最典型的一个反面教材就是建文帝朱允炆。他自以为比他爷爷朱元璋还英明,即位之初,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几个想借机上位的野心家忽悠着去玩帝王之术,看哪个大明藩王都像是乱臣贼子。于是亲手打破了朱元璋替他布好的制衡之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无论孔孟之道,还是帝王之术,都是帝王接班人必须要涉猎的,绝不能偏科偏学,而寻常亲王显然是不能尽数涉猎的。

所以,明光宗并不是不识字,是文盲,而是自小没有经过专业的帝王培训,只是按照寻常亲王的学科在进行教育。直到东林党诸人争取到出阁读书的机会后,才开始系统的帝王课程培养,也就是意味着真正的成为了帝国接班人。

在关系到方和出阁读书的事儿上,是将方和当成摄政王府的接班人来培养呢?还是按照寻常的郡王来培养呢?就是摆在方原面前的一道难题。

第四百七十二章 现代化教育

公主自幼在宫里长大,自然是知晓她、皇弟朱慈炤、朱慈焕所学和太子朱慈烺是不同的。

教导的老师不同,他们是名不见经传的儒生,而太子朱慈烺的则是江南名士黄道周;

经史典籍的分量也大大的不同,太子朱慈烺的涉猎了四书五经,朱程理学、法、纵横诸家学说,至少有厚厚的一大摞;而他们就只有诗经、论语、中庸,还有些朱程学说等寥寥书本。

幼年时她还天真烂漫的以为学得少,轻松了还是好事。长大后才知晓,太子所学的,她和皇弟们是不能涉猎的。

经小苑这么一提,公主才回过神来,她又想暗度陈仓!

公主淡淡的说道,“王子读书是一定要读的,就在江南大学堂儒学院挑几个儒生入王府来授儒家之学吧!”

她既不挑选名师,也将方和所学限制在儒家学说,还是比照的郡王的待遇。

小苑其实也不知帝王的课程有些什么,她的本意是想给方和找个名师,能有内阁阁员冒辟疆亲自来教导那是最好不过。这,既是一个拜师的流程,更是拉拢外廷官员的手段。但公主却随意给方和指定了老师,分明还是在打压方和。

方原早将二女的争斗看在眼里,尤其是围绕唯一儿子方和的争斗是日趋白热化。论情论理,应该培养帝王学科的是公主的子嗣。但公主目前没有儿子,总不能学着万历皇帝,将唯一的儿子扔在一边,就这么拖着吧!

这些后宫之事本来只该由公主做主,不该方原来插手。但两人越闹越僵,方原是不能不出来打圆场,“从今日起,我的所有子嗣,无论王世子、郡王、还是郡主,都一视同仁,一样的课程。”

大明的启蒙学程,基本就是以三字经、千字文、读书、习字为主,一般家境不殷实的百姓,会读书、习字,学业就到此为止。若家境殷实,想要考科举的,才会再去涉猎四书五经,儒家经典,朱程理学。

这种模式的培养,就是在养猪。和平年代,当然看不出弊端。但一旦到了战乱,或是外敌入侵时,这种养猪型教育的弊端就显露无余。若再出现五千年未有之变革,将在海面上行驶的铁甲舰当作妖术,想用撒狗血,五虎灭洋来退敌,也就不足为奇。

方原早就有心思,对孩童的初级教育进行改革。主要就是从纯文科教育转为文理兼备。

考虑到古代人的寿命,还有民情,基础学科的学习从六岁开始,至少要入学六年,基础学科考试过关,便可以报考江南大学堂,进行高级学科的深造。

基础学科采用穿越的教育制度,取消英语的学习,只选取国学、现代数学。

国学包含幼儿启蒙的习字、《三字经》、《千字文》、《唐诗三百首》,至于《四书五经》则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选学。

新一代幼儿启蒙习字,全部采用简体字教材,之前的繁体字教材一概取消。简体字有利于识字的推广,增加大明百姓的识字率。而所谓的繁体字只是文人特权阶层霸占文化资源,凌驾百姓之上的工具。

方原决定将幼儿教材一律改成简体字,而繁体字则纳入江南大学堂高等教育的学科范围,今后,对繁体字有兴趣的、用繁体字作研究的可以专研,不强求人人都会。

与之配套的,今后在全社会的文字应用上,逐步推广简体字,淘汰繁体字。若要使用繁体字的诸如文书、和约一类的,必须同时书写一份简体字的备份。

方原就是要通过官府强制手段推广简体字,强行开民智,打破文人阶层的垄断霸权。

现代数学则必须具备穿越前小学三年级的数学基础。数学乃是各个工科学科的基础,要实现农业化帝国向工业化帝国的转变,必须要推广基础数学。没有基础数学,其他的物理学、化学全都是扯谈。

而推广基础数学,首要就是推广阿拉伯数字。对于教学老师这一块,因大明实在没有几个学过基础数学的人才,方原还是决定先聘用西洋诸国的数学人才,打造一支大明自己的老师队伍,夯实基础后,再逐步取代西洋老师。

进入江南大学堂后,则按照江南大学堂的分科实行高等教育。江南大学堂毕业的,成绩优秀的可以留校继续任教,其他的就去各个需要人才的商会、部门机构自谋出路。

当然,作为王府的郡王、郡主们,所学必然比寻常百姓要多上数倍,要求也更为严苛。

方原绝对是填鸭教育的支持者,在他看来,西方所提倡的素质教育就是在养猪,进行阶级固化。成天宣传素质教育为上的西方,其上流社会的子弟实行的也是填鸭式教育,只是将底层百姓当猪养。

基础学科类,寻常百姓学习六年,王府的郡王、郡主必须学习九年。国学基础必须达到穿越前初中生的水平,而现代数学,至少要达到穿越前小学六年级的水平。

待基础学科考核过关了,才能由江南大学堂派出专业教授进行高等教育的学习。

至于高等教育方面,主要学习的内容便与寻常入大学堂的学子不同。不再学那些分门别类的行业专业知识,而是进入统治能力的相关培训。

除了之前帝王培养的法家学说,制衡权谋之术,方原又再加上了与资本主义萌芽相关的《政治经济学》。本来经济方面,光是学习政治经济学是远远不够,但方原也只学过这个,还是在高中学政治学的。

其他的《西方经济学》《货币学》《资本论》什么的他其实也不会,这个时代就更没有人会,只能选择作罢。

方原要在大明大肆推广基础学科教育,最大的难题就是缺乏书籍。其实整个封建社会,制约百姓上升通道的,就是书籍。通常只有官员、富商、权贵之家、书香门第才会有学习的书籍。

这个时代印刷出来的书籍十分昂贵,远不是寻常百姓家庭所能承受。若还要学习十余门学科,那单是书本这一块,就是不能承受之重。

方原决定所有书籍免费,由他花银子在淘宝上订购简体字版的各类书籍,再统一发放到各个官府,学堂,免费发给每个学子。待学成之后,书籍再统一回收,分发给下一批学子。

这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据估算,每年至少五十万两银子,但方原咬着牙也忍了。

当然,这种现代化教育要推行,绝非一日之功,甚至需要数年、数十年的推行才能初见成效。其中必然也会有很多反对的杂音,方原的决定是上行下效,由摄政王府的郡王、郡主先行按照现代化教育来培养,做出一个典范,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方原当众宣布今后无论郡王、郡主都要实行现代化教育,众人是一头雾水,连公主、小苑也是惊愕万分。

方原详细的解释了现代化教育需要学习的各门学科,众人还是似懂非懂。因方原规定了所有郡王、郡主全部学习同一学科,这对身为庶子的方和来说,十分有利。至少在方原这个方案下,给了方和一个公平展示能力的机会。而之前的教育,完全是按照出身嫡庶,根本就不公平。

小苑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就按照公子的说法吧!”

方原瞧着公主问道,“公主,你说呢?!”

公主怔了怔,方原的这个教育方案显然淡化了嫡庶的血统,而是以真才实学,才能为重,对身为摄政王妃的她是十分不利。

但这两年的夫妻,她早就对方原的性子知根知底。方原这么做,绝不单单是因为后宫之争,而是给了全天下的莘莘学子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人,总是不患寡患不均,公平的竞争才是维系天下稳定,长治久安的基石。

公主身为摄政王妃,纵然吃了大亏,但在天下人的利益面前,个人的得失也就微不足道,便选择了支持方原的教育改革方案,“既然驸马决定了,就照做吧!”

方原没想到她会应允得这么爽快,对她的识大体,顾全大局是由衷的钦佩和喜欢,欣喜的冲公主点了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四百七十三章 强行推广

过了几日,方原找来了内阁三人,向三人详细说明了,在江南推广基础教育,还有简体字的工作。

内阁三人对这种基础教育,尤其是现代数学、简体字是一无所知。

方原又取出从淘宝上购买的一千个常用繁体字相对应的简体字的对应表,给了三人一人一份。

身为江南文人代表的冒辟疆望着这一份繁体字、简体字对应表,迟疑的问道,“摄政王,为什么要突然推广这种简体字?!”

方原知道推广简体字,首当其冲受冲击的,就是以冒辟疆为首的读书人,若民智一开,他们的优越感会荡然无存。

就如同民国时期之所以出文学大师、大才子是因为当时中国的文盲率95%,只要会几个字,能将几个字拼成一首诗,再加上一个小圈子里的文人互相吹捧,今天夸你是文学大师,明天回敬我是青年才俊。

越是民智未开的愚昧年代,越容易出大师、才子。民国时期所谓的文学大师、大才子就是这么来的,其实就是文化垄断后的产物。所以才会滋生出诸如,国难当头,还在风花雪月,诸如鸳鸯蝴蝶派之类的怪胎。

为什么穿越前没有文学大师,就是因为推广了基础教育、简体字,民智已开,谁还会对什么文学大师,大才子顶礼膜拜?!所以在穿越前,只会出键盘侠,民科,根本就出不了大师。

方原品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繁体字太复杂了,寻常百姓也看不懂,简体字更易于推广嘛!”

冒辟疆反问一句说道,“能令那些百姓安居乐业,就已是太平盛世,为什么非要每一个百姓都识字?!”

方原笑了笑说,“所谓独乐了不如众乐乐,书香门第的能识字,贩夫走卒也该能识字,是吧!”

“何况,人人都识字,对你们文人也有好处嘛!我来给你算笔账,若人人都不识字,你的《水绘园诗文集》,能流传给几个人知晓?无非就是复社小圈子里的文人会互相恭维,是吧!若人人都识字,流传你诗文集的人会成倍的增长,是吧!作文人的,无非想的就是诗文能如李杜,传之千古。若不是脍炙人口的诗句,不出十年就泯然众人,遑论流传千古呢?”

“就如同做买卖,要想赚钱多,就必须让更多的人知晓我们卖的是什么,有什么优劣。而不是故作高深,藏着掖着,他人都不识货,谁还来买呢?!”

冒辟疆听了是哑口无言,他也不得不承认,方原的话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也并非全无道理。

方原见他无话可说,又冲着王秉鉴问道,“王阁老啊!你说呢?”

王秉鉴的本意也是没必要去推广什么基础教育,简体字,没事胡乱折腾,效果却适得其反,“摄政王,你是当了家还不知油米贵啊!老百姓嘛!活着,不起来闹事,就是太平盛世了。牧民就如养女人,无才就是德。百姓要是眼界开了,心思也就多了,官府治理也是一桩难事啊!”

方原穿越前,就是他口中那种活着、无才就是德的平民,若要说有代入感,当然会主动的代入平民的角色里,对王秉鉴的话是十分的不满。

他放下了茶杯,淡淡的说,“王阁老,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老百姓若不识字,怎么知晓律法?若老百姓不知晓律法为何物,胡乱搞一通,但凡搞出了祸事,就会找乡里的里正、甚至是县里的官府来闹腾,是吧!”

王秉鉴点了点头说,“是!”

方原继续说道,“那会增加了官府多少工作量?官府治理起来就很容易?!”

他突然笑了笑,又说道,“不过官府的作风我是知晓,所谓衙门八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是吧!官府应对的法子,无非就是先看钱,再看理,是吧!没钱的,理纠缠不清的,就胡判乱判,是吧!”

王秉鉴被他说中了。尴尬的笑了笑说,“收银子的官吏确实有,但为国为民的好官也是不少啊!”

方原懒得和他口舌之争,继续说道,“照你们官府的做法,其实不是在替百姓化解不满、矛盾,而是在民间积蓄怨气。这种怨气的堆积,久而久之,就会从量变到质变,突然爆发出来,轻则社会动荡,重则就如同李自成那种大叛乱。所以,王阁老,你的治理法子,就是将天下,将我放在火上烤哇!”

王秉鉴连声摇头说道,“不敢!不敢!”

方原呵呵一笑说,“王阁老,我认为治理百姓,防患于未然,远甚事后的刑罚惩处。大明祖制,就是德主刑辅嘛!若老百姓人人都知法、懂法,知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便会减少很多恶性案件。案件一少,官府才能算是真正的轻松。而不是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胡判乱判。王阁老,你说呢?!”

方原的话句句在理,未雨绸缪当然胜过亡羊补牢,王秉鉴也没什么可辩驳的。要想百姓知晓律法,首要之举就是必须识字,否则明律厚厚的一大堆,光凭口传可不成,只能连声的应了,“是,是。”

方原的目光又落在一直不说话的席本桢身上,问道,“席家主,你的想法呢?”

席本桢开口问道,“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摄政王。”

方原挥了挥手,示意他大胆的说,席本桢又说道,“在摄政王的治理下,如今的江南早已是太平盛世。推广基础教育、简体字,在江南大肆折腾的理由是什么?”

方原朗声大喝,“席家主问得好!推广基础、简体字,其实是在夯实基础,提升江南的国力,应对外来的残酷竞争啊!”

席本桢问道,“江南富庶,玄甲军是兵强马壮,能不能北伐统一天下另说,至少保护江南一隅是绰绰有余,还有什么残酷的竞争?!”

方原淡淡的说道,“席家主,若我们的敌人只有大明朝廷、李自成,那确实不必再大肆的折腾。”

席本桢愕然问道,“除了京城朝廷,李自成,还有什么敌人?!其他的张献忠,南方诸王成不了气候啊!”

方原沉声说道,“还有更强大的敌人,就是佛朗机诸国!席家主,我来江南之前,大明的水师战舰比佛朗机如何?”

席本桢常年与佛朗机人做生意、打交道,对佛朗机人还是相当了解的,便说道,“大明战舰小,远不如佛朗机人的战舰。”

方原又问道,“火枪、火炮呢?”

席本桢又答了,“大明的火枪、火炮都是仿制佛朗机人,大大的不如。”

方原直直的盯着他说,“席家主对佛朗机人了解多少,人口多少?领土多少?科技如何?”

席本桢继续摇头说,“一无所知!”

方原站起身子,朗声说道,“我们面临的竞争,眼下只是大明天下之争。在将来,或许就是全世界的竞争。若我们输给京城朝廷,甚至是李自成,汉人血脉尚存。若是输给了那帮茹毛饮血的佛朗机人,汉人必将灭族灭种!”

他的拳头一下下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大喝说,“所以在我们一统万国之前,永远要绷紧神经,不能有半点松懈!基础教育必须强行推广!民智一定要开!”

内阁三人听了他的宏图大志,竟然不止是一统天下,而是要将佛朗机人也一并统治了。之前以为方原是在瞎折腾,如今才发现,是他们鼠目寸光,远远不如方原的格局、眼光。

三人还能有什么话说,忙齐齐称是,通过了方原提出的推广基础教育,简体字的方案。

第四百七十四章 散播舆论

方原选定推广基础教育,简体字的试点地,就是他控制力最强的苏州府。只要在书香之地苏州府能推行,其他州府也就能顺利的实施。

内阁遵照方原的指示,以简体字的模板下发了公文到苏州府各州县的官府,责令负责教谕的官员,从公文到日开始,在本县的官办学堂推广简体字,还有基础教育的学科。

简体字的推广,官府将繁、简体字对应下发到每个州县,由官府的教谕先学习繁、简字体的对应表,然后交给官办学堂的夫子。

官府出具公文,由官府提供免费提供繁、简体字对应表,民间无论是乡绅、百姓,需要的可以到苏州府衙免费领取。

为了配合简体字的推广,方原、内阁还制定了一系列的措施。

其一,今后各州府、州县教谕必须将简体字推广作为一项政治任务,亲自下乡,下村宣传、推广。并将推广的成效纳入官府的考核,推广不力者,驱逐出官府,终生不得复用。

其二,新入学的孩童,无论官办学堂,还是私办学堂,一律不再教授简体字,改为传授简体字。若有私下再教授繁体字的私人学堂,一经查出,一律强行关闭。学堂的山长、夫子,终生不得再从事师者行业。

其三,今后官府的任何公文往来,只能书写简体字,各州府有使用繁体字上报公文者,视为漏报,相关责任人人等,按官府考核罪加一等惩处。

其四,三年后,江南的科举考试改为必须使用简体字书写,但凡繁体字书写的,视为废卷,一律不通过;江南大学堂的入学、毕业考试,从明年起一律使用简体字。

其五,一年后,任何民间贸易往来新签署的契约,必须以简体字书写在官府才具有法律效力,繁体字书写的契约,官府一律不承认效力,由当事人双方自行私下解决。

至于基础学科教育,难点不在国学,而是在现代数学。

大明官方数学方面的人才几乎为空白,真正的数学人才在商会。明朝的数学家程大位就是一名商人,著有明朝最重要的一本数学类的书籍《算法统宗》。

方原简单的翻阅了《算法统宗》的内容,已涉及到二元二次方程,初步达到了穿越前小学生的数学水平。《算法统宗》虽不是系统化的数学培训,但用来进行数学启蒙已足矣。

他找来了商业协会的诸商会代表,要求每个商会派出五个学过《算法统宗》的人才;再找来常熟兵工厂厂长汤若望,令他推荐了六、七个精通西方数学的人才,重金礼聘。

因穿越前的数学教材与大明国情不同,大明与西洋数学也有相当的差异。本着求同存异的想法,方原令这些中外的数学人才,根据各自不同所学,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加班加点了三个月时间,终于完成了符合明朝国情的现代数学教材。

方原再将这些数学教材,请淘宝的印刷商户打印成册,一次性打印了三千本。

这些参与数学教材编纂的人才,方原则再次派去江南大学堂,培训第一批八十个教授现代数学的老师,派遣到各州府学堂任教。

方原这方正在如火如荼的推广基础教育、简体字,柳如是突然找上门来,声称有要事相商。

自从钱谦益归隐红豆山庄之后,柳如是为了避嫌,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绝不会主动来找方原。如今她突然找上门来,必然是出了什么变故。

方原在大堂接见了柳如是,开门见山的问道,“柳姐,江南日报那方出了什么事?”

柳如是答道,“摄政王,最近有些文人想在江南日报上刊登关于江南未来战略,是北伐,还是西征的小文。我来是向你请教,江南日报到底刊不刊登呢?”

江南日报本是摄政王府的官方报纸,本来只能刊登一些官方的公文,还有政策类引导的文章。但方原之前为了广开言路,还是破例允许任何江南的文人都可以在江南日报上刊登一些文章。当然,文章的额内容仅限于针砭时弊,其他灯红酒绿,今日谁得了花魁,明日谁成了青楼姐儿的入幕之宾之类的八卦消息,在江南日报上绝对是禁止刊登的。

江南眼下最热门的事件,无过于推广简体字,基础教育,但这些政策性的文章,寻常的文人也没兴趣去涉猎。那些文人学子讨论得最多的,还是令人热血沸腾的,到底是该先北伐还是西征的话题。

在方原看来,有文人想在江南日报上刊登这些文章是再寻常不过,不明白柳如是为什么大惊小怪的前来汇报,“柳姐,他们想刊登就刊登吧!我也想瞧一瞧民间的舆论是不是支持对外用兵的。”

柳如是不无担忧的说,“摄政王,突然来了几拨人要刊登,而且文章的内容还大同小异,我总觉有些不对劲。”

方原暗暗好笑,江南未来对外征讨的战略,不外乎就是北伐,或是西征,这些文人观点相同再寻常不过,“柳姐,他们是什么观点?西征,还是北伐?”

柳如是如实的答了,“西征,他们的文章都认为应该趁着李自成正与张献忠在四川大战,趁机抄了李自成的老巢,然后依仗着水师优势,派兵堵着三峡出口,将二贼堵死在四川。到时候没了后顾之忧,便可以从容北伐,一战定江山。”

这个观点,方原这些日子是不止一次思量过,确实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若能成功的将李自成、张献忠赶到四川去自相残杀,便可以打破眼下的战略僵局,集结重兵北伐,与朝廷决战。否则,若等李自成、张献忠之间决出了胜负,天下成了三足鼎立之势,牵一发便要动全身。

那时再想统一天下,难度就不是一般的大。至少三国时期,割据的局面至少维持了六十年。

方原沉吟着说,“柳姐,我们要有制度自信,文化自信,不要疑神疑鬼,没有谁能靠着刊登几篇文章的嘴炮,就能掀翻江南的政权,是吧!这个战略很有见识,你将这些刊文人的名儿记下吧!”

柳如是稍稍一怔,看来方原对她的提醒并没引起足够的重视,但她其实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是凭着一种直觉。军政大事绝不能仅凭直觉就来决定,方原不愿采信自己的想法,那也寻常。

柳如是盈盈行礼告退,方原突然问道,“柳姐,你为什么不叫我方弟,而叫摄政王?!”

柳如是低了目光说道,“摄政王是摄政王,再不是之前的方弟,我也不知能不能再叫方弟,还是依着礼仪来不会犯错。”

方原微微一怔,突然哈哈大笑说道,“哈哈!柳姐永远是柳姐,方弟永远是方弟,我不喜欢柳姐叫什么摄政王。”

柳如是怔怔的望着他,轻轻一笑说,“那我还是唤做方弟,摄政王不要怪责。”

两人相视一笑,正要再说,胡琦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冲方原拱手说,“摄政王,北边有使者到了,要拜见摄政王。”

方原愕然问道,“京城朝廷的使者?”

胡琦说道,“不,是山东督师,孙传庭派来的使者!”

第四百七十五章 再次和谈

京城朝廷派使者来,方原是半点也不惊讶。但孙传庭私下派使者来,方原是十分的惊讶。

因双方乃是敌对状态,孙传庭身为前方大将,私自派出使者方原谈判。往小了说,是目无君长;往大了说,则是意图谋反。当年袁崇焕被杀的一条罪名就是私自与满清议和。

既然孙传庭派来了使者,方原也就乐得听一听使者的说法。

方原在王府接见了孙传庭派来的使者,赫然竟是方原的老熟人,封地在淮安府的鲁王朱以海。

朱以海乃是根红苗正的大明藩王,又算是与方原关系还算和睦的老熟人,更是一起做过案,杀过前任鲁王朱以派的老搭档。

他亲自来江南当使者,方原也不能怠慢,连忙起身,走了近前拱手说道,“原来是鲁王殿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朱以海也满脸的笑容,客气的说道,“摄政王无须客气,我们都是王,还望莫责怪我来得唐突才好。”

方原见他轻描淡写的认同了自己的摄政王之位,对这个自封的王爵并无芥蒂,也是心生好感,忙拉着他的手儿到了正位,与他并肩而坐,继续和他客套,“鲁王殿下是根红苗正的大明亲王,我这是野路子,不能比,不能比。”

朱以海哈哈一笑说,“我这个根红苗正,如今却要代孙督师来当个和事佬,和摄政王没得比,没得比啊!”

方原令女婢上了茶,便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孙督师托鲁王殿下带来了什么指教,我洗耳恭听。”

朱以海摇手说道,“指教谈不上,我这个夹在孙督师和摄政王之间的小藩王就是来替二位当一个传话筒。”

方原也是他说的乃是实情,朱以海的封地在淮安府,刚好夹在方原和孙传庭之间,是双方的缓冲地带。无论方原北伐,还是京城朝廷南下,都必经朱以海封地。

战事一起,淮安府必然是双方交战的主战场,朱以海如今在中间是左右为难,所以不得不纡尊降贵,作为一个使者,亲自来说和。

朱以海继续说道,“孙督师的想法还是想与摄政王和谈,双方谈和之后,摄政王由长江直趋湖广、巴蜀,而朝廷则攻打闯贼的河南府,再联合秦军从陕西南下,一举歼灭闯贼、大西贼两大流寇!”

“待大明境内流寇平定之后,我们再出兵辽东,一举铲除辽东的满清,中兴大明!”

方原听了是暗暗好笑,朱以海一来就给他画了好大一个饼,甚至连未来的蓝图都替他规划好了。但,朱以海却故意对最紧要的问题避重就轻,就是双方和谈的条件是什么,孙传庭谈出的条件,朝廷还不会认可。不然双方就是在玩口活,还不如节省点时间,各回各家。

方原嘿嘿一笑说,“孙督师作为封疆大吏,私下和我和谈,怕是不妥当吧!”

朱以海忙说道,“孙督师是身怀陛下、皇后的密旨,奉命和谈,所以摄政王大可不必疑虑。”

方原听了是微微一惊,孙传庭有周皇后的密旨,还能说得通。但说到有崇祯皇帝的密旨,那就匪夷所思了。崇祯皇帝不是被软禁了?是京城出了什么变故,还是在假传圣旨来忽悠方原的?

方原迟疑的问道,“陛下不是被周皇后、监国太子软禁了?孙督师是在假借陛下之命,行欺诈之实啊!”

朱以海连忙解释说,“我之前也是不信,但孙督师言之凿凿,我瞧着也不似假的吧!区区的伎俩,摄政王怎么可能上钩?”

方原开门见山的问道,“和谈的条件是什么?”

朱以海取出怀里的一纸诏书,递给了方原,“这是孙督师带来的朝廷密旨,上书着朝廷开出的和谈条件。”

方原摊开诏书一看,目光首先落在落款的玉玺印上,玉玺印上赫然划着两道刀痕,乍眼望去,和之前王承恩从京城带来的崇祯诏书上的玺印划痕,无论方位还是长短都差不多。这也是崇祯和方原约定好的玺印划痕,有这个划痕的,就意味着是真的崇祯诏书,是崇祯真实意愿的表达。

他是猛地一惊,难道真是崇祯皇帝书写的?!他从心里已认同了孙传庭确实是带着崇祯、周皇后意愿来和谈的说法。

方原再看诏书的内容,朝廷开出的和谈条件有五条。

其一,方原必须去摄政王的爵位,改封为镇南王,领地为南直隶、浙江,依旧行使浙直总督职权,总督之职世袭罔替;

其二,江南的内阁取消,现有的内阁成员,还有南京城的可以赴京城任职。京城内阁可保留一个阁员席位,六部尚书保留一个尚书位,两个侍郎位,对江南政权的官员进行妥善安置;

其三,玄甲军编制暂时保留,仍旧归方原统帅,待平定了流寇李自成,张献忠,剿灭关外的满清,收复辽东之后。再和京城朝廷按照相同的比例进行裁军;

其四,授予方原在南方专征专讨之权,无需上报朝廷。

其五,一旦双方和谈成功,便废黜倒行逆施的朱慈烺,改立吴越王朱慈焕为太子。

方原来回的审阅朝廷开出的三个和谈条件,从情理上来讲,这三个条件不算过分,既封赏了方原镇南王的王爵,大明开国以来,异姓王只有云南木王府一家;而且还可以保留玄甲军的编制,军权也在方原的手中;授予专征专讨之权,也就是方原可以打着朝廷的名号,任意征讨南方任何一家势力;改立与方原亲近的朱慈焕为太子,将来继承大统,就是去除方原的疑虑。

这五个条件加在一起,权力几乎与方原如今的权力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就是解除了方原的摄政王称号,还有江南的内阁。朝廷能开出这个条件,就是默认了方原在浙直二省割据的存在。

换句穿越前的话来说,只要方原同意在一个大明的旗帜下,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方原几可断定,能开出这个条件的,背后必然有崇祯的影子。若依朱慈烺的想法,绝对不可能开出这种条件。

朱以海在一侧低声的劝说,“摄政王,京城朝廷能开出这种条件,就是默许了唐朝藩镇的存在。我们这些藩王唯摄政王马首是瞻,要藩镇大伙一起藩镇,朝廷到时候想反悔,也奈何不了我们,是吧!”

方原斜眼瞧了瞧朱以海,其实这才是朱以海亲自前来南直隶的缘由所在。大明藩王之前在封地是不能行使任何权利,甚至连出王府都要受到监控。

以朱以海的野心勃勃,岂会甘心当这种有名无权的藩王?朱以海的想法就是借方原这股东风,一同要挟朝廷,变藩王封地为藩镇,藩王对所封藩镇拥有绝对的军政大权。连方原一个外姓人都能拥有割据的权力,他们这些藩王自然也该拥有割据的资格。

到时候中央集权会荡然无存,大明会变成类似穿越前美国那种拥有几十个半独立州的联合王国。

方原看过了朝廷开出的条件,已是心中有数,淡淡的说道,“鲁王殿下,朝廷开出的条件似有不妥,我的条件却略有不同。”

朱以海稍稍一怔,朝廷这种宽松的条件,方原还嫌不妥,难道方原真的是想造反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方原的条件

方原将朱以海疑虑的目光收于眼底,对朱以海来说,最有利的当然是跟着方原一同闹腾,闹出个藩镇的结果。纵然当不成藩镇,也要保住大明江山,只有天下是大明的天下,他这个鲁王才能靠着制度保障,名正言顺的世袭鲁王王爵。

对朱以海最不利的,就是方原其实和李自成、张献忠等人一个想法,是想谋反推翻大明天下,那所有朱姓亲王便失去了赖以终生富贵,代代富贵的铁饭碗。

朝廷也好,孙传庭也罢,派出朱以海这个藩王的代表前来和谈,就是在给方原施压,令方原知晓,大明还是大明的天下。若真的谋反,莫说京城朝廷会来讨伐,大明各地已成半藩镇性质的诸藩王也会群起而攻之。

既然朱以海是带着使命而来,方原也就顺带通过他的口,告知朝廷、孙传庭,还有其他大明藩王。

方原将诏书放在桌子上,不紧不慢的指着第一条说道,“鲁王殿下,这这一条,去了摄政王号,其实就是废了虚君实相的双头政治格局,这可万万不行。双头政治格局,是我设计出来,皇权和相权互相牵制、制衡,以杜绝昏君、暴君的出现,达到天下的长治久安,绝不能废!”

朱以海听了方原这话是大惊失色,在皇权社会,皇帝就是独一无二的天子,纵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也不能当众说出来。方原竟然口出要用相权来牵制皇权,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罪当凌迟!

方原继续说道,“所以第一条,我的条件是,必须实行虚君实相制,目前是监国亲王与我互为君相。和谈若成功,陛下可以取代监国亲王,但必须要立监国亲王为太子。因那个监国太子得了失心疯,没能力、没资格胜任太子之位。”

朱以海见他咬死了虚君实相制不松口,深嘘口气说,“摄政王的话,我就如实带给朝廷了?!”

方原令女婢送来了笔墨纸砚,摆在朱以海面前,微笑着说,“那是当然,我今日所言的话,鲁王殿下最好一五一十,一字不漏的带给朝廷,带给陛下。”

朱以海担心记忆有疏漏,连忙逐一记在了宣纸上,写好方原对第一个条件的回应后,又望着方原问道,“摄政王,第二条呢?!”

方原继续指着第二条说道,“天下确实不能有两个内阁,但该取消的不是江南这个充满活力、生机勃勃的内阁,而是京城那个腐朽不堪,暮气沉沉,人浮于世的内阁。”

朱以海望着他问道,“怎么说呢?!”

方原起身来回踱着步,说道,“江南内阁,名下还有商业协会,人民总会,都是从民间的富商、百姓里选拔出来的。内阁阁员能真正倾听到来自民间的声音和述求,以便更有针对性的行政。”

“而京城那个内阁,全是一帮靠着关系人脉上位的纯官僚,就如同没有基石的空中楼阁。制定政策,要么是拍皇帝的马屁,要么从自己的小集团利益出发,完全脱离了国情民情。这种腐朽不堪,纯官僚性质的内阁留着做什么,沐猴而冠?!”

“所以,第二条也要改,要合并也要裁剪京城的内阁,保留江南内阁。内阁名下的商业协会,人民总会也必须保留。当然,为了京城内阁那些阁老,阁员什么的有个地儿养老,我也在内阁里空出一个席位,六部里空出一个尚书,两个侍郎,用于安置。”

朱以海听了是苦笑不止,方原这么一来,不止将明皇室给批了,连京城的官场也全喷了,和谈还谈个屁,但为了回去对孙传庭,对朝廷有个交代,还是如实的记录下了。

方原品着茶水,等着朱以海书写完毕,又接着说道,“第三条,玄甲军的编制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绝不能裁减。真正该裁减的,是北方那些至少吃六、七成空饷的卫所。每一个卫所名为五千人,实际在卫所的不足两千人,还有大半是临时拉来充数的,这种卫所必须动大手术的整改。朝廷财政不能无缘无故落进卫所指挥使、同知手中。”

“我在江南花了四、五年时间,终于将江南卫所吃空饷的水分挤了个八八九九。这世上哪里有裁减精兵悍将,反而保留老弱病残的说法?!”

方原的态度就是玄甲军这只真正召之即来,来之能战的军队绝不裁减,反而是要裁减京城五军都督府麾下那些卫所的老弱病残兵。

朱以海听了是一面记录,一面暗暗的摇头,至此他几乎可以判断,这次和谈绝不可能成功了,京城朝廷会接受这种屈辱的条件才是奇了怪了。而且方原根本没有和谈的诚意,摆明了就是在狮子大开口。换句话说,根本不是方原回归朝廷,而是方原在逼迫朝廷按照他的想法来进行改革。

方原将他颓丧的脸色收于眼底,便稍作解释说,“大明会落到今日的田地,内不能凭流寇,外不能御满清。纵然有各种说辞,或归罪魏忠贤的阉党,或归罪只善清谈的东林党,甚至有责怪当年袁崇焕,投敌的孔有德,尚可喜等人的。这些其实都是皮毛的原因,大明真正的症结在制度。”

“其实不止大明,强汉盛唐无一例外的不是从强盛逐渐走向衰落。制度不改,大明纵然度过眼前的危机,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剿灭了李自成,还有张自成;铲除了满清,还有北方红毛子,东方的日本国,甚至西洋佛郎机诸国。”

“一旦制度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就会落后,落后就会挨打。大明可以万世不变,但其他诸国在变,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等其他诸国量变形成质变,大举来犯之时,大明就真的万劫不复。”

方原苦口婆心说了这番话,其实不是说给朱以海听的,而是希望朱以海能将他的折返肺腑之言传到京城,传到崇祯的耳里。他方原必须掌控权势,也是为了大明,华夏大地的长治久安。

朱以海一边记录,有些生涩难懂的话儿,又一边不请教方原,终于花了近一个时辰,将方原的这番话全记了下来,“摄政王,还有么?”

方原凝视着朱以海,缓缓的说道,“还有一条,朝廷的诏书里没提到,我加上去的。其一,自太祖皇帝开始,历朝历代册封的所有大明藩王,必须分梯级上交名下的封地。五千亩以下的,无须上交,可尽数保留;五千亩至五万亩的,多出五千亩的上交五成;五万亩至五十万亩的,上交八成。”

“其二,所有大明宗室的供给,只保留本人、儿子两代,至第三代后全部泯然众人,不再享受朝廷的供养。”

朱以海一听方原这个条件不仅要迫使大明藩王上交土地,还要整顿大明宗室的供养制度,这么一来,连鲁王一系也在整顿的行列之内。

朱以海这一惊是非同小可,支支吾吾的说,“摄政王,这,这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棘手的敌人

据不完全统计,到了崇祯时期,需要朝廷每年供养的大明宗室已达到六十万到七十万人。虽然近几年因连连战乱,朝廷已凑不出银饷,早已停止了供给。

但这种不公平制度却没有废除,仍然还在履行,而且还是以欠饷的方式,待天下太平后,不仅会恢复供给,还要补足这些欠饷。

更有甚者,若不从根本上抑制这个群体的发展,不到二十年,突破一百万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据估算,一个宗室一年按照五十两银子供养,那也是五千万两银子。这帮大明宗室仗着出身,就可以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已成了仅次于满清、东林党的第三大祸害。

在方原的治下,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养这么群不事劳作的群体?整顿宗室供养制度是势在必行。坏事在乱世做了,总比在太平时期做了来得强。

方原见朱以海的惊骇莫名,笑了笑说,“鲁王殿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土地、家财多了并不一定就是好事。没有爪牙的肥猪,那是第一个被宰的。殿下不见福王、楚王的下场?!”

福王被李自成做成了福禄汤,楚王也被张献忠处死。朱以海听了额头上是冷汗淋漓,朱明皇室坐吃了天下近三百年,就如同一头肥猪。

在这个乱世没有强大军力保护的话,没有李自成,张献忠来杀,也会有其他军阀前来劫掠,就比如眼前的方原。

朱以海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令随行的护卫端上来一个锦盒,打开锦盒,里面装的是一叠地契。

朱以海将地契摆到方原面前,赔着笑脸说,“此行南直隶,就是向摄政王讨个庇护的。区区五万亩地的地契,是送给摄政王的薄礼。”

方原望了望桌子上的地契,暗想,这个鲁王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揣着地契不到最后是不拿出来啊!

方原将地契推还给了朱以海,失笑说,“鲁王殿下,我们是盟友,是搭档!你我什么交情,岂会按照一般藩王来对待?这么吧!鲁王殿下的所有封地可以保留,我还特批鲁王一系的宗室,三代之内,仍旧享受供养制度。”

朱元璋曾经分封了十几个藩王,开枝散叶了近三百年,早已各成一系。鲁王这一系宗室乃是个大系,之前虽被满清劫掠山东时清洗过一次,但至少也有万人。

鲁王朱以海得了他的承诺,却不喜反忧,方原显然不是这么好说话的,既然开出这种优惠的条件,必然是另有所求,“摄政王,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但说无妨。”

方原见他果然知情识趣,便说道,“鲁王殿下能否替我书信几封,招降南方各省的藩王,包括云南沐王府前来降服。主动投降的,尽可以开出投降条件。”

朱以海这才知晓,方原是想将他当成一个大明藩王归顺的模板,主动来投降的藩王,可以保留一定的土地,供养一部分宗室,三代之后再取消。

朱以海连连拱手说,“好,好,我立刻修书。”

双方和谈至此,已宣告结束,方原笑了笑说,“鲁王殿下还未来过南直隶吧!不如游玩几日,再回淮安府。我会安排桃花园隆重款待鲁王殿下!”

方原送走了鲁王朱以海,满脸轻松的神情不见,神色凝重的回了后院,找来了坤兴公主,还有当年从京城带来崇祯诏书的王承恩。

方原取出了朱以海送来的京城密诏,还有当年崇祯的手诏摆在桌子上,令公主、王承恩上前比对笔迹,还有诏书上的玺印,是不是崇祯皇帝所书。

公主、王承恩从小就见过崇祯的笔迹,而且当年的诏书也是王承恩带来江南的,她们一眼就认出这个诏书是崇祯皇帝亲笔所书。而且比对玺印,虽然不与之前诏书划痕并非完全相符,但基本轮廓是对的。

公主失声说道,“驸马,这一封诏书真的是父皇亲笔所书!”

王承恩也满脸的欢喜,他之前一直担心崇祯何时会被突然驾崩,如今见崇祯能亲手书写诏书,那至少证明崇祯还活着,“恭喜驸马,恭喜公主,陛下他还活着!”

公主、王承恩是满心欢喜,方原的神色却越发的凝重,京城朝廷在这个北伐的关键时候令崇祯书写了谈和诏书,对他来说,却是十分的被动。

方原如今混得风生水起,还挂起清君侧的旗号占领道义制高点,就是因为朱慈烺那个蠢货在朝堂上监国,所以无论方原怎么玩都是游刃有余。

但若是崇祯突然出面前来要求和谈,局势就大大的不同,方原再不可能游刃有余的挂着清君侧的旗号,道义制高点也不复存在,而且还要面对是当大明忠臣,还是乱臣贼子的选择。

方原越想越是头疼,之前这么多年,京城朝廷出于私利考虑,一直没有打出崇祯这一张牌,为什么现在突然这么出牌呢?看来京城还是出了变故,有高人在操盘啊!

方原思来想去,既然是孙传庭在负责和谈,那提出这个建议的,就是孙传庭了。这个大明的中流砥柱,真是棘手的对手啊!

公主和王承恩见方原的脸上非但没有欣喜,反而是心事重重,互望了一眼,已猜到了方原的心思,就是不愿崇祯再来插手朝政。

王承恩对崇祯是忠心耿耿,见了方原的神色,也是心生不悦,淡淡的问道,“摄政王,难道你不欢喜?!”

方原望了望他,也察觉他和公主的异常,缓缓的说道,“王公公,你先退下吧!我有话与公主说。”

王承恩退下之后,方原还未开口,公主已抢先问道,“驸马,你应允京城开出的和谈条件么?”

方原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不能!朝廷开出的条件,与我的施政想法是南辕北辙!”

公主怔怔的望着他,又问道,“纵然是我父亲的想法,你也不会应允。”

方原再次坚决的点了点头说,“是!”

公主双眸已渗出泪水,划过了粉脸的脸颊,“驸马,你不喜欢父皇还活着,是吧!若父皇死了,对你是最有利的局面,是吧!其实你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想篡夺大明天下,是吧!”

面对公主连番的质问,方原默然了一会,开口说道,“公主,我的心里话就是,我希望陛下还活着,但不要再插手朝政。因为之前大明走的路就是错的,若再重走一次,若干年后必然还是相同的结局。”

一方是亲人,一方是夫君,公主夹在双方中间是十分为难,低了目光呜咽不止。

“公主,你怀有身孕,不要动了胎气。”

方原抚着她乌黑的长发,叹声说道,“我想你亲笔给陛下写一封家书。”

公主抬头泪眼摩挲的望着他,问道,“什么家书?”

方原缓缓的说道,“邀请陛下前来江南巡视,若陛下愿意来江南,我会亲自向他面呈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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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 邀请南巡

方原之所以提出这么个请求,就是他苦思之下化解眼前困局的最好法子。既然京城打着崇祯的名头发来诏书,令方原就范。方原也就顺水推舟,邀请崇祯南巡来和谈。

若掌控朝局的周皇后、监国太子,还有内阁不同意放崇祯前来江南,方原就可以佯作不知的质疑这封诏书是伪诏,不予认可。

若京城愿意放崇祯前来,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在方原看来,京城朝廷放崇祯前来江南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崇祯是他们手中最大的筹码,他们岂敢说弃就弃?

公主未想到他突然提出这个不合情也不合理的要求,反问道,“若父皇不愿来?或是我母后、皇兄不放人呢?”

方原双眼精光闪过,沉声说道,“江南也是大明的江南,陛下岂会连自己的领土都不敢来巡视?若陛下不来,那就证明这一封诏书是诓骗我入局的伪诏,京城根本没有和谈的诚意,还谈什么谈?”

方原留下朱以海在南直隶好吃好喝的招待,而不是直接令他回去回话,就是要试探京城的想法,再决定有没有继续和谈的必要。若崇祯都不愿来江南,单凭一纸书信就想令方原就范,简直是异想天开!

公主暗自寻思,方原的态度已甚是坚决,若父皇不敢来江南,就证明京城还是在防备江南,既然京城都信不过方原,方原凭什么要相信京城传来的和约?

公主点了点头说,“好,我立刻给父皇书写一封家书,邀请他来江南巡视。”

公主连夜书写了家书,次日就由锦衣卫快马加鞭的送去了京城。在等候京城回话的同时,方原也没闲着,而是在太湖基地召集了监国亲王朱慈焕,五个内阁阁员,江西总督甘辉,再加上所有玄甲军高层将领,开始商议下一步出兵的战略。

北伐,还是西征。

洞庭东山之上的凉亭内,众人聚集一堂,方原先提出了议题,然后从监国亲王朱慈焕开始,逐一阐述心中的谋划。

身为江南政权名义上的一号人物,朱慈焕还是先开了口,“老师,据闻京城派来了鲁王来当和谈使者,不知是真是假?”

方原微微一怔,他为了掩人耳目,暂时还没公布于朱以海商谈的结果,朱慈焕竟然也知晓了。可见这次京城是双管齐下,不止知会了方原,也知会了南京城的朱慈焕。

方原淡淡的说道,“鲁王确实在江南游玩,和谈之事还未商谈,我们还是先议军事大略,再论和谈之事。”

他既然不愿谈和谈,朱慈焕也就转了话头,“老师,闯贼屠杀大明宗室不计其数,乃大明之死敌,剿之则功在江山社稷。我认为应该一面假意和朝廷和谈,拖延时间,然后再趁着朝廷没有战备,先行西征,抄了闯贼的老巢湖广、河南。”

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王秉鉴站出来说道,“附议,闯贼,流寇也,天下之公敌,剿则得天下之心。”

内阁阁员兼礼部尚书冒辟疆也出来说道,“闯贼乃是闻名天下的流寇,朝政攻打数年,互有胜败,不仅无法斩草除根,闯贼还有坐大之势。若摄政王能一举攻灭闯贼,足可证明摄政王之英明远胜先帝、陛下。江南的文人必举国欢腾,欢庆摄政王的盖世军功。”

内阁阁员兼户部尚书席本桢也说道,“无论是北伐、还是西征,都是一项倾举国之力的大战。从军粮、军资运输来看,还是水运西征闯贼,发动战争的成本更小,我建议还是西征。”

内阁阁员兼工部尚书高弘图出来说道,“北伐名不正言不顺,西征是利国利民,我建议先行西征。”

方原默然的听着内阁众人的说法,态度是出奇的一致,就是西征,攻打李自成。而且各人还从各部的角度来阐述了,攻打李自成的必要性。从历史上来说,三国孙权虽然不断在淮北战场和曹魏消耗,但真正觊觎的,还是荆州,也就是如今的湖广。

方原再次望向了玄甲军统帅景杰,问道,“老三,你的说法呢?”

景杰出列说道,“老大,我也赞成西征。从征讨难易来说,北方骑兵争雄,南方步兵、水师争胜。我军强在水师、步兵,无论骑兵、战马数量只足以打一场大战骑兵大会战。我建议还是先南后北,先统一南方,再行北伐之策。”

分管骑兵营的副帅赤古台不悦说道,“主帅这话就不对了,西征也有骑兵营用武之地嘛!比如说闯贼留在在河南的五万闯军,正好可以给玄甲铁骑送一道美味佳肴,哈哈哈!”

骑兵营统领李全忠在征讨江西时就没有立下寸功,被甘辉爬到了江西总督之位,他心中甚是不忿。这一次按常理,西征的主力也是江西总督甘辉,李全忠是立功心切,忙出来请战,“摄政王,骑兵营早已整军待战,只要摄政王一声令下,立刻出兵踏平闯贼的河南老巢!”

甘辉也说道,“骑兵营出征河南之时,江西的五万玄甲军就挥师出兵湖广,双管齐下,一口就能吞了闯贼湖广、河南的老巢。”

水师营统领,江南水师总督施琅出列说道,“若是攻打闯贼,水师营能轻松摧毁长江沿岸所有的军事重镇。老大,自从攻灭福建之后,只和刘国轩不痛不痒的打了一仗,水师营都闲得慌了,这一仗可不能少了水师营的份。”

火炮营统领李宗泽也说道,“南方战场没有骑兵冲阵,更能发挥我军火炮的优势。趁着两贼自相残杀,我们攻占了湖广,还可以趁机入川,连大西贼也一并吞了嘛!”

后勤营统领侯承祖说道,“后勤营一切唯摄政王马首是瞻!”

无人机战队的统领苏红玉催促着说,“老大,既然大伙的意见都一致,就不要犹豫了,早些整军备战,西征河南、湖广吧!早点统一天下,早点令百姓安居乐业嘛!”

方原凝视着手中铁制的军令牌,来回的把玩着。在场所有人的意见都是惊人的一致,下一步征讨的目标就是河南、湖广的李自成。至于内廷,公主、王承恩的意见无需询问,都已能猜到。他们肯定是不愿方原与京城兵戎相见的,所以他们的意见必然还是西征。

千载难逢的良机摆在眼前,方原也是怦然心动。如今李自成正深陷四川战场,只要能趁着李自成后方空虚,一战征服了湖广、河南,便能全据江南,与北方朝廷抗衡。

至于在四川苟延喘残的李自成、张献忠二贼,没有水师优势,二贼根本就无法出川,只能被彻底封死在四川境内。方原便能从容不迫,全无后顾之忧的率兵北伐,与朝廷一决胜负!

苏红玉的话儿是正中他的心思,早些统一天下,早些令百姓安居乐业,开创一个太平盛世,青史留名!

巨大的战略诱惑就在眼前,方原深嘘口气,握着军令牌的手儿也在颤抖不止。良久,他终于下了决心,将军令牌交给了玄甲军主帅景杰,沉声宣布,“从即日起,玄甲军全军进入战备状态。一个月后,分两路向湖广、河南进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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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 闯王使者

方原备战西征的军令传达到了全军,整个太湖基地都在紧锣密鼓的备战,一船船、一车车的火枪、火炮、火药、战略物资等军备从常熟兵工厂,还有各州府往太湖军事基地集结。

这一次出征的规模,方原暂时定在十万玄甲军,分水陆共三路进兵。其中一路由赤古台、赵全忠率领四万玄甲铁骑,从扬州府经庐州府的庐江、六安西进,席卷李自成河南的汝宁、南阳、河南三府;一路由甘辉、金声桓率领六万玄甲军步战营,自江西西征湖广,扫平李自成留在湖广的三万闯军;一路则是施琅的水师自长江逆流而上,攻打长江沿岸的武昌、汉阳、岳阳、江陵、宜昌等重镇。

因湖广乃是大明十三行省里,领土最大的一个行省,辖内共有十六府,包括了如今的湖北、湖南,还有河南一小部,和浙直地区加一起差不多大小。要征服如此广阔的领土,甘辉区区的六万玄甲军纵然战力再强,也绝非短时间内能达成战略目标。

方原与景杰、甘辉二人商议后,设计的军事计划是,先全军攻打临近南昌府的武昌府,一举击溃武昌府李岩的三万闯军主力。攻占长江沿岸的武昌、汉阳、岳州三府后,不必分散兵力去攻打长江以南的的长沙、衡州、郴州、宝庆、永州、常德等府;也不必去理会襄阳、承天、德安诸府,而是直下荆州府,攻占宜昌,夷陵县而止。

出川攻打湖广,必走秭归、夷陵一线。夷陵一线更是阻挡川军东进最重要的防线,因夷陵以西至秭归县,是一百三十里的长江三峡水道,沿途则是两百里的崇山峻岭。夷陵以东则是一马平川的江汉平原,再无险可守。

当年刘备出川,陆逊几乎是主动弃守秭归,将东吴的防线后撤了两百里,布置在崇山峻岭和江汉平原交界的夷陵一线。而将秭归到夷陵之间两百里山路全让给了刘备,拖长了蜀军的补给线,缩短东吴的补给线,安心的在夷陵坚守不战,等待战机。

而刘备的蜀军在两百里的崇山峻岭里呆了大半年,士气低落,师疲马乏,被陆逊捕捉到战机,一举攻破。

方原今次仍是决定采取陆逊当年破刘备的策略,只攻占夷陵防线,将闯军堵截在秭归、夷陵的大山之中。

如此一来,李自成若要出川救援,必然要遵循刘备当年出川的线路,先攻占秭归,再越过两百里山路攻打夷陵。

刘备当年还是水路并进,而李自成水师不如方原,便只能靠着陆军一条线作战。刘备的陆军胜过东吴,犹自不能突破东吴夷陵、秭归的防线,如今李自成的优势在骑兵,步兵怎都不可能强过玄甲军步战营的战力。若李自成要强行出川营救,必然败得比刘备更快更惨!

所以此战的关键,就在能不能兵贵神速的攻占宜昌、夷陵。这一点方原倒没有过分担心,换在平日里,自然是需要一路攻占武昌府、汉阳、岳州、荆州诸府,才能抵达宜昌。沿途耽搁下来,至少也要几个月,李自成早就派军回援宜昌府。

但方原的策略是水陆并进,依仗着玄甲军强大的水师,直接越过沿途诸府,将两万玄甲军运输到宜昌府,直接攻占宜昌,夷陵,切断李自成出川的归路。而甘辉后续的四万大军则慢慢的扫清沿途诸府,赶来和宜昌府的两万玄甲军会师。

待在夷陵一线拖垮李自成出川的援军后,再逐一收复湖广其他非长江沿岸的州府,逐渐将庞大的湖广行省给蚕食了。

当然,为了麻痹李自成,方原集结兵力的借口,不是攻打湖广,而是平定南直隶唯一还未归顺的凤阳府,还有清扫安庆、庐州二府内,之前左军的流寇、匪兵。

方原一面在积极的备战,一面在等待着朝廷的回话。

二十余日过去了,朝廷那方仍是没有半点动静,以方原的估计,朝廷就是被提出的南巡条件给难住了。京城最好拒绝了这个条件最好,方原也好对坤兴公主、王承恩有个交代。

而留在苏州府住了二十余日的朱以则成日留恋桃花园的青楼名妓,几乎是夜夜笙歌。论繁华富庶,莺歌燕舞,淮安府怎么也赶不上苏州府。反正有方原全程买单,朱以海这些日子是乐不思蜀,甚至还向方原提出想带走一个桃花园看中的女人。

拉拢朱以海,就是拉拢大明各地的藩王势力。方原也懒得去问朱以海想讨要什么女人,估计就是这几日在桃花园里,被桃花园的名妓侍奉得上了天,便想带走一,两个。既然他要想,方原也没有多问,就直接答应送给他了。

临近出兵还有十日,方原没等来朝廷的使者,反而等来了闯王的使者,还是方原的老熟人,留守湖广的守将李岩。

方原听了是喜出望外,攻打湖广、河南,主要的敌人就是河南李过的五万闯军,湖广李岩的三万闯军。他正在担心派水师奇袭宜昌、夷陵的战略,会不会被足智多谋的李岩给识破,那就棘手得很。

如今身为湖广留守主将的李岩竟不分轻重的主动送上门来,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只要将李岩直接扣押在南直隶,湖广的闯军没了主将,群龙无首,在玄甲军雷霆万钧的攻势之下,是必败无疑。

当然,李岩作为闯王的使者,无论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还会不会放他回湖广去,方原出于礼节,还是接见了李岩。

而胡琦则率安排了一百锦衣卫在后堂埋伏,只要方原一声令下,立刻捉拿李岩。

方原、李岩二人稍稍客套寒暄过,分主宾坐定。

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捉拿李岩的方原是意定神闲,微笑的问道,“敢问李公子,此行南直隶,有什么赐教呢?!”

李岩嘴角带着些些笑容,开门见山的质问,“我军得到情报,摄政王在南直隶大举集结兵马,敢问摄政王,所为何事呢?!”

方原听了他的质问,呵呵一笑说,“李公子,我在自家集结兵力,难道也要知会闯王?”

李岩正容说道,“摄政王,贵我两军乃是盟友,贵方集结兵力的缘由,总该告知我方一二。”

方原轻哦一声,反正今日李岩也不可能平安的回湖广,必要收他为己用,索性再试探试探他的眼光和见识,“凤阳府的马士英勾结庐州、安庆二府的左军残余,占了二府的三个县。我军是准备攻打凤阳府,彻底占领南直隶。”

李岩冷笑着问道,“攻打一个凤阳府、马士英,一旅偏师就能攻克,需要全浙直地区集结军备、物资?摄政王是在说笑?”

方原在南直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岂能瞒得过李岩的眼光?方原失笑了一声,反问道,“李公子认为我是想攻打哪里呢?!”

李岩猛地起身,指着方原的面门大喝说,“摄政王是想背信弃义,趁着闯王攻打四川,湖广、河南空虚,吞并闯王的地盘!”

第四百八十章 胆略过人

李岩当面揭穿了方原的战略,方原却不见慌乱,悠然的品了一口茶,望着李岩问道,“李公子既然认为我是想征讨闯王,竟然还敢亲身前来摄政王府,所为何事呢?!难道是来投诚的?”

李岩正气凛然的说道,“闯王于我有知遇之恩,忠臣不能事二主。何况摄政王背信弃义,与当年东吴背后捅刀子的行径有什么区别?如摄政王这种言而无信之人,谁敢为之效力?”

方原失笑说道,“李公子,你口口声声说我背信弃义,却不知义有大义,也有小义。我与闯王的盟约不过是小义,而天下一统乃是大义,当舍小义而取大义者也。”

李岩冷冷的盯着方原,也跟着冷笑一声说,“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摄政王以为自己是黄雀,殊不知自己也是螳螂啊!”

方原一听原来李岩孤身前来,其实是给李自成当说客来了,不由得哈哈一笑,亲自给李岩斟满了茶水,问道,“李公子,但闻其详。”

李岩沉声说道,“我家闯王,摄政王都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摄政王不去北伐,清君侧,却来与我家闯王缠斗,难道不担心你我两军开战,朝廷突然抄了摄政王的浙直地区?!”

方原呵呵一笑,无须李岩特意来提醒,他早在心里盘算过西征之后的各种可能性,朝廷会趁着玄甲军西征之时攻打江南自然也在算计之中。

但身为统帅的他,汇集在他面前的情报、消息多如牛毛,各种后果的可能性自然都会分析到。但各种后果的可能性有大有小,以方原的判断,如今江南正在和朝廷和谈,再加上北方满清入侵在即,朝廷会在此时突然南下江南的可能性确实很小。

这世上绝没有十全十美的战略,各种战略当然各有利弊。前怕狼后怕虎,还怎么成就大事?

古今多少英雄豪杰,一个战略有五成的机会就可以押上身家性命去赌。

项羽破釜沉舟之时,韩信暗度陈仓之时,能有多大把握?陈庆之率七千人北伐之时,有多大的把握?邓艾偷渡阴平之时,有多少的把握?就是与此征讨湖广之战最为接近的,吕蒙白衣渡江时,又能有多大的把握?

能一战功成,成为名将的,绝不会是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之辈。

何况朝廷出兵南下的几率至多不过一,两成,若连这个都不敢赌,方原还不如早些交出权力,当个逍遥王爷得了。

方原嘿嘿一笑说,“只要我兵贵神速,趁着闯王主力未曾回援之时,攻占湖广。朝廷就是南下,我也来得及回援。孙权当年偷袭荆州之时若也是瞻前顾后,荆州和东吴还有半毛钱的关系?!”

李岩冷声说道,“摄政王所谓的兵贵神速,不过是派出水师奇袭宜昌,夷陵,切断闯王回援的通路罢了!摄政王有雷霆之兵,闯王自也有抵御之策。”

方原的心思被李岩一眼看穿,是暗暗咂舌,不愧是李自成赞为有经天纬地之才的李岩啊!更令方原心惊的是,李岩既然敢孤身前来,临行之前当然早已告知军中方原的这个军事偷袭计划。若这次偷袭宜昌、夷陵成了公开的秘密,一战成功的几率就小了不少。

方原微闭双眼,淡淡的说,“李公子有什么抵御之策,愿闻其详?”

李岩朗声说道,“我在大江武昌、汉阳段铁锁横江,一共三道防线,至少可以狙击摄政王的水师十天半个月的吧!在岳州江面狭窄段,我又凿沉了三百艘载满了巨石的民船,江面早已片甲难行。摄政王的水师想要通过,必然还会耽搁半个月时间。”

“这一来一去已有一个月以上,我临行前又向闯王发去了紧急军情,要闯王派出三万轻骑,七万步兵回援。摄政王的战略计划里,不会估算闯王从川中回援,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吧!”

方原听了李岩的战略部署,暗地里气得直咬牙,如此一来,他偷袭宜昌、夷陵的计划便宣告失败。要想征服湖广、河南,就必须与李自成真刀真枪的开战。

直到此时被李岩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方原才从举手间就统一天下的美梦中清醒了过来。统一天下哪里有预计的这么美好,除非你的敌人全都是傻子、脑残,随你怎么摆弄。

但无情的事实证明,朝廷的孙传庭、洪承畴,闯军的李岩都是一等一的王佐之才,实乃劲敌!想他们按着方原自己的思路去布局,那是痴人说梦!

方原深嘘口气,冷笑了一声说,“李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但李公子似乎忘了一点,我纵然不偷袭宜昌、夷陵,真刀真枪的开战。待闯王回援之时,河南四府,湖广十六府至少有一半也会落入我军掌控之中。”

李岩微微一怔,方原的估算并没有错,与他之前估计的一般无二,以玄甲军的战力,雷霆一击攻打湖广、河南,在闯王回援之时,至少会丢失一半的州府。

两人是英雄所见略同,李岩反问说道,“然后呢?闯王大军回援,双方大不了在湖广继续僵持,摄政王撤还是不撤呢?”

方原冷声说道,“闯王区区半个湖广之地,能和我军僵持多久?”

李岩哈哈大笑说,“应该说朝廷在北方虎视眈眈,摄政王能在湖广和闯王僵持多久才是。闯王力所不及,还可以找张献忠搬救兵。再退一步,纵然闯王全军覆没,当年闯王被朝廷打的只有十八骑,不也白手起家的?河南、湖广、陕西遍地流民,至少有数百万之多,闯王再拉扯出一支二十万的军队,也是易如反掌。”

“摄政王,闯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输了大不了从头再来;摄政王押上身家赌这一把,输得起吗?!”

方原不得不承认李岩大略过人,更是眼光独到,一眼就看中了方原的软肋。

破坏远比建设来得容易,李自成是次序的破坏者,而方原却是次序的建立者。

方原如同一个家境殷实的富商,李自成不过是个浑身是刺的赌徒,两者相遇,李自成输一把大不了再来赌,而方原却输不起。

李岩见方原似有心动,继续劝说道,“闯王一生奔波的目的,不过是衣锦还乡。而京城朝廷,却是要断了摄政王的根。摄政王若能北伐清君侧,重树大明正统,闯王自然也会归降。其中孰轻孰重,摄政王当知取舍。”

李自成巴望着方原北伐,祸水北引。而京城则巴望着方原西征,祸水西引。方原当然不会凭李岩的只言片语,就动摇了攻打湖广、河南的决心。但李岩所言确实给了方原一记猛棍,这一次西征,绝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方原斜眼望着李岩,经过今次的交流,他是更加确认,李岩此人绝不能再放虎归山,否则必然后患无穷。

方原大喝着说道,“来人!将李公子扣押了,待我出征湖广、河南之后,再行处治!”

李岩怔怔的望了望方原,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还是将话儿给吞了回去,也不反抗,任由锦衣卫逮捕,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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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一章 恃美而骄

方原望着李岩被押下去的背影,对这个闯军中的李公子更是钦佩不已。明知两军正在交战,他身为湖广留守军的主将到了南直隶就是进了龙潭虎穴,偏偏还敢来了。

李岩临行前早布置了一切抵御方原入侵的措施,然后拼着一死前来说服方原放弃西征的想法,也算是对李自成忠心耿耿。

方原默然了良久,李岩突然出现给他权衡了利弊,令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今次西征的军事计划。既然李岩早有了防备,突袭宜昌、夷陵的军事计划就宣告破产。

若是执意要西征,就必须和李自成真刀真枪的大干一场。若只是单挑李自成的势力,方原还是有六七成把握,能一战而胜。但北方的朝廷虎视眈眈,却是不得不防。

正如李岩所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不知谁是蝉,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若是分不清螳螂、蝉、黄雀,大不了静观其变,还不至于犯下大错。若自己本来是螳螂、蝉,却误以为自己是黄雀,那就真的万劫不复。

所以方原的当务之急,还是再次评估他与李自成开战后,京城朝廷趁火打劫的可能性。在此之前,绝不能轻动。所谓举子无悔,这一子错就是满盘皆输。

接下来的数日,方原是数管齐下,暂时停了西征的事宜。

其一,他立刻招来景杰,告知李岩来到南直隶,并且被扣押之事,并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景杰是老陈持重的统帅,事关十五万玄甲军战士的性命,对方原的谨慎报以了支持。两人稍作商议,便以军备、物资还未集结完成为理由,暂时将西征的日期延后一个月。

其二,方原令胡琦派出锦衣卫前去山东、山西等地,再次确认朝廷的备战,到底是南向,还是北向。

其三,令席本桢理科召回几个常年在关外做皮毛、海东青、珍珠买卖的商帮商人,他要亲自询问这些商人,满清到底有没有集结入关的迹象。

其四,令水师提督施琅派出两艘哨船,冒充商船,逆长江而上,沿途查看闯军的布防是否真的如李岩所说的严密,滴水不漏。

这边方原刚刚暂停了西征之举,桃花园的陈圆圆却突然派人来相邀,想请方原去一次桃花园,核对福利彩票的账目。

方原眼下最挂心的是西征的军务,太湖基地已集结了玄甲军所有的高级将领,十三万玄甲军士,各种军备、物资是堆积如山。身为西征总指挥的方原,十日中倒有九日是在太湖军事基地检阅军队,等待着湖广、河南方向的军情,以便做出正确的评估、应对。

他哪里有心思,有空去桃花园和陈圆圆查看账目?何况,按照正常的流程,区区核对账目之事,一个知府前去都嫌小题大做了,哪里需要方原这个摄政王亲自前去。

在古代,皇帝去大臣家里就算是极大的恩宠,方原虽没有皇帝的身份,但却是江南实际上的皇帝。他平日里虽然不摆谱,但不代表一个女人就可以对他指手画脚,随意指派。

在方原看来,这个陈圆圆还真是恃美而骄,坏了规矩,随意指挥起摄政王的行动来了。

方原也不想惯着陈圆圆的任性,并没有应她的要求亲自前去桃花园,而是派了独立核算团的团长秋霖前去和陈圆圆核对账目。

十日后,施琅派去侦查的哨船从宜昌返回了太湖基地,带回的情报是李岩确实如他所说,在武昌、汉阳一带几十里的水域,以铁链、麻绳捆绑了不计其数的巨木,搭成了至少八座浮桥,用于封锁江面,每日只开放六个时辰用于过往船只通行。

而岳州至宜昌一线,江面确实沉了不计其数的沉船。中小型商船可以勉强通过,玄甲军的大型战舰则无法顺利通过。

以施琅的专业眼光判断,若要强行清理铁链、浮桥,还有沉船,打通西进的河道,至少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其中还不包括攻占沿岸军事重镇花费的时间。不逐一攻陷这些沿岸的军事重镇,也不可能派出大量的民船、劳力去清理河道。

李岩果然不是来讹诈方原,他所谓的一个月时间清理河道已是最保守的估计,实际上需要花费的时间会更长。若在长江江面迁延一个月,李自成就是傻子也已率军回援湖广。再去攻占宜昌、夷陵,还有个屁用。

方原之前制定的从长江逆流而上偷袭宜昌、夷陵的军事计划,彻底宣告失败,对李岩在长江江面的布防是既气又恨。

既然偷袭的军事计划失败,一切就必须从长计议,方原令景杰、施琅二人在太湖基地继续备战,他则回了苏州府,等待从北方传回的,关于朝廷那方的消息。

独立核算团的秋霖前来向方原汇报,她去了桃花园和陈圆圆核对账目,却不料陈圆圆只是指名点姓的要方原去,否则就不对账,将她请出了桃花园。

方原的军事计划落空,从偷袭战变成了阵地战,本就心情十分不好,但见陈圆圆还在一味的耍性子,是忍无可忍,怒不可遏,立刻派锦衣卫前去桃花园,将陈圆圆带来摄政王府。

他这次倒想看一看,陈圆圆这次是得了失心疯,还是中了邪,这些日子和他不断闹腾,非要嚷着和他见面。

半日后,陈圆圆被锦衣卫带到了摄政王府,在王府大堂上,盈盈的冲方原下拜行礼,然后低了目光望着地,一言不发。

方原沉声说道,“陈圆圆,你是越来越大胆!独立核算团来桃花源查账,你竟敢赶人出门!再过几日,怕是孤王上门,也要被你赶出门了,是吧!”

他虽自封为摄政王,但平日里从未当着众人自称过孤王。今日却故意在陈圆圆面前自呼孤王,就是要陈圆圆这个大美人搞清楚,他是掌管江南的摄政王,不是拜倒在她的裙下之臣。令陈圆圆今后知晓分寸,不要恃美而骄,就不顾上下之别,一味的闹腾。

一切撒娇、任性的行为,适度则为风情万种。但,凡事过了也就惹人烦了。

陈圆圆仍是低了头,默不作声,不多时,一阵轻声的哭泣传来。

方原见她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招,女人啊!能不能换个花样?!

方原正在气头上,对她的哭泣是置之不理,也懒得去怜香惜玉,反而呵斥说,“好,你不是叫嚷着要见孤王,现在不是见到了,说吧!”

陈圆圆抬头望着方原,已是泪流满面,“摄政王,请摄政王看在妾身之前的功劳上,放妾身一条生路吧!”

方原凝视着她如水的双瞳,梨花带雨的花容,是微微一怔,不由得暗叹,不愧是江南第一美人,真是天生丽质,一颦一笑,连哭起来都这么动人。

更令方原惊愕的是,陈圆圆好端端的经营着桃花园、福利彩票,突然找上门来要死要活的做什么,愕然问道,“陈圆圆,什么生路,你说清楚些,我什么时候要你去死了?!”

陈圆圆也凝望着他,呜咽说道,“摄政王是不是应允,将妾身送给了鲁王朱以海?!”

第四百八十二章 大热必死

将陈圆圆送给朱以海?

方原听了陈圆圆这话,是猛地一惊,他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应允过将陈圆圆送给朱以海。

他暗自回忆一番,突然想起之前朱以海来王府找自己讨要过一个女人,当时他是军务繁忙,无暇去和朱以海闲扯,想都不想便应允了他可以从桃花园带走一,两个名妓回淮安府。

未曾想到,朱以海看中的女人竟然是陈圆圆。

方原这才恍然,陈圆圆这些日子一直闹腾着要面见自己,根本不是在任性撒娇,而是冲着此事而来。是他一直忙于军务,对陈圆圆闭门不见,反倒令陈圆圆更加生出危机之感,以为方原是在有意的避开她,坐实了将她送给朱以海的消息。

理顺了这次乌龙事件的来龙去脉,方原是哑然失笑,之前真的是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误会了陈圆圆。

他令胡琦,锦衣卫,还有侍奉的女婢全退出了大堂,只留下了她和陈圆圆二人。

方原换做了和颜悦色,耐心的劝慰道,“圆圆,我从未说过要将你送给朱以海,你多虑了吧!”

陈圆圆怔怔的望着他,双眸里仍旧尽是疑惑,方原会不会是当面先忽悠她回去的呢?“摄政王一诺千金,绝无戏言。”

“绝无戏言!”

方原再次点了点头,稍作调侃掩饰着尴尬,“纵然圆圆你想去,我也舍不得啊!”

陈圆圆娇躯轻轻一颤,凝视着方原,拭了拭泪水说,“摄政王每次见了我要么全说正事,要么就有意回避,就没瞧出摄政王哪里有舍不得。若摄政王真的舍不得,就将我纳入王府呢!”

她这话已不是简简单单的暧昧,而是直率里带着幽怨,直接将了方原一军。

方原却暗叹不止,陈圆圆这种美人,谁不想纳入府里占为己有?

但他却有深深的顾忌,深知迈出这一步的难处。

其一,陈圆圆是青楼女子出身,方原堂堂一个摄政王却和一个青楼女人纠缠不清,立刻就会被贴上好色无良的标签。传闻历史上田弘遇将陈圆圆抢去了京城后,曾献给过崇祯皇帝,被崇祯皇帝一口给拒绝了。连崇祯皇帝都能自重身份、克己自好,他方原为什么要像个没见过女人的屌丝一样,非要凑上去舔。

其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目前万里长征才走了一半,方原历经艰难,终于在这个乱世站稳了脚。在一统天下的大业完成之前,绝不能贪图享乐,迷恋温柔乡。否则他若开了头,上行下效,江南的军政大员个个学着他一样玩名妓,蓄姬妾,那还得了?天下一统将遥遥无期!

其三,陈圆圆和冒辟疆是有过一段交往的感情,他方原若再凑上去,君臣同睡了一个女人,朝堂之上相见,成何体统?!首先公主那关就过不了,凑上去说上一句,保证会被公主给立马骂了回来,还是不要去自讨没趣。

方原暗叹了一声,目光回望着正翘首以盼,等着他给出回应的陈圆圆,心也渐渐的硬了,淡淡的说,“圆圆,不成!”

陈圆圆还以为方原是在假正经,欲擒故纵,反问道,“摄政王,为什么不成?难道我不够美,入不了摄政王的眼?!”

方原对她的大胆直率、敢爱敢恨是暗自钦佩,微闭双眼说道,“圆圆,若你都不美,世上就没有美人!纵然西施、杨贵妃在世,也不过如此了吧!”

陈圆圆对自己的美貌有着充分的自信,方原一个热血男人,怎么可能不动心?不想将她据为己有?

她得意的笑了一下,又问道,“那是摄政王不喜欢我?!”

方原仍是摇了摇头说,“艳盖江南的第一名妓,谁人会不喜欢?除非是瞎子、傻子!”

他并未有掩饰,而是坦承了对陈圆圆的倾慕。

陈圆圆却听出他口气里的疏远,稍稍一怔,暗想,“难道他是担心我要明媒正娶的进王府,有所顾忌?”

她冲着方原问道,“我又不是要明媒正娶进门,只是进王府当妾室侍奉摄政王,摄政王这都不能应允?!”

方原回敬着她如水的双眸,神情越发的肃穆,淡淡的说道,“原因只有一个,我不是风花雪月的文人公子,而是江南的摄政王!”

陈圆圆怔怔的望着方原,花容从之前的自信渐渐转为惨淡,方原这话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却什么都说了。

方原是江南的摄政王,自己不过是个青楼女子,方原和冒辟疆的态度一样,绝不会自毁摄政王的名声纳她入府。

陈圆圆主动的表白却遭到了当头棒喝,惨然一笑,花容再次恢复了恬静,盈盈的欠身行礼,“是,妾身知晓了,摄政王,账簿我已带来了,令核算团来核对账簿吧!”

她主动的表白,被拒绝之后没有死缠烂打,而是主动的终止了话题,反倒令方原尴尬了起来,现场的气氛也越发的沉闷。

方原品了一口茶,左顾而言他的问,“圆圆,最近来桃花园的文人是怎么谈论西征、北伐之事的?”

陈圆圆低了目光,如实的应答道,“文人学子谈论最多的是西征,妾身还未听过有人提议过北伐的。”

“看来西征确实是军心、人心所向!”

方原轻哦了一声,暗暗念道,既然军心、民心可用,李自成纵然回援,又能成什么气候?一统天下总避不开李自成这种硬骨头,该啃的时候是躲不了的。

他正在暗自思量着军政大事,被忽略在一边的陈圆圆突然问道,“摄政王,这一期福利彩票,买尾号5、7两个数字的占了四成,该怎么开奖呢?!”

无论古今中外,彩票开什么号码从来都不是随机的,而是由庄家来指定的。庄家能控制号码,根本就不可能有亏本的机会,纵然有亏本,也是故意拉人上钩的。

所谓大热必死,买的人多了,这个号码还能开出来就见了鬼了。

这点小小的伎俩,经营桃花园已有一,两年的陈圆圆是心知肚明,却故意来请教方原,就是在和方原使性子。

方原佯作不知的说道,“那就开个8吧!”

陈圆圆稍稍一怔,轻轻点了点头,“是!若摄政王无事,妾身先行告退了。”

方原想留着她说几句话,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留了她下来又有什么可说的呢?!两人间的症结,岂是说几句话就能化解的?

他凝望着陈圆圆离去的纤纤背影,脑子里突然如同醍醐灌顶,自言自语的说道,“对了!大热必死!大热必死!我怎么就没想到?差点中了计!”

无论西征,还是北伐,无所谓战略对错,其实每个方案都各有利弊。但如今江南的风向,从朝堂到民间都是一边倒的建议西征,从未听到一个有出来支持北伐的。

这就是所谓的大热必死!

赌球大热为什么必死?!因为大量投资者一边倒的支持一方本来就不正常,是庄家早就布好了局,通过人为操纵,营造出一方所谓大热的局面。

今次全江南的口号都是一致,西征。

西征莫名其妙的大热,事不寻常,必然是有庄家在幕后操纵江南的舆论!

这个庄家的身份是呼之欲出,就是派人前来和谈的京城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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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章 公知和美分

一理通,百理通。

京城朝廷令孙传庭、朱以海二人前来和谈,分明就是借和谈之名,行欺诈之实。目的是要方原对京城朝廷方向放松警惕,将兵祸的祸水往李自成那方引去。然后等方原、李自成双方全线开战之时,朝廷就会趁着江南兵力空虚全军南下,攻占江南。

崇祯皇帝手书诏书之时知不知情,是无意中了周皇后、洪承畴的圈套,还是刻意的在算计方原,方原没有真凭实据,无法下结论。但眼下,显然不会再任由崇祯传来的诏书来误导。

当然,一切的猜测仅仅是猜测,绝不能作为决定军政大事的依据,必须要有相应的佐证来证实猜想的正确性。

方原二话不说,令胡琦带着锦衣卫就直奔柳如是的河东院而去。他倒要甄别甄别,民间的舆论是不是也是一边倒的支持西征。

柳如是见方原领着锦衣卫突然风风火火的杀到了河东院,正自愕然,忙将他迎入了河东院里。

方原稍稍坐定,也不和她寒喧客套,开门见山的说道,“柳姐,那些文人这一个月来投给《江南日报》,阐述西征、北伐的文章底稿,你有没有保存?!”

文人递来的底稿,无论《江南日报》有没有刊登,河东院都会誊抄一份备案,并标注清楚投稿之人的名单,住所,以便日后备查。这也是方原当初专门提出的要求。

柳如是忙令女婢取来了一个月来所有的投稿底稿,至少有三百份以上,供方原和锦衣卫现场查询。

方原面色凝重的坐在椅子上,令胡琦和锦衣卫将所有底稿里,但凡投稿了西征、北伐的文章全部挑选出来。

胡琦、锦衣卫急忙开始审阅底稿,忙得如火如荼。

柳如是知机的坐在方原身侧,柔声问道,“方弟,你兴师动众的杀来河东院,这是?!”

方原望着柳如是,惭愧的一笑说,“之前柳姐本来提醒过我,这些投稿的文人有诈,是我太过大意,没引起重视。这些投稿西征的文人是京城朝廷派来江南放烟雾弹的间谍。”

柳如是恍然说道,“方弟是说,朝廷故意引诱我们去西征李自成,他们是黄雀在后,趁机攻打江南?”

方原看着忙碌查找的锦衣卫,沉声说道,“是,他们是串联了江南的文人,对江南实行舆论误导!这帮帮着朝廷来投稿搅混水的文人,必须全部查出来,一个都不能留!”

胡琦、锦衣卫从三百份投稿里找出了三十七份是关于讨论西征或是北伐的文章,果然不出方原所料,这些文章全是支持西征,而没有一个提议北伐。

方原紧紧的捏着三十七份底稿,是怒不可遏。三十七个文人投稿,竟无一份是提议北伐的,出奇一致的建议西征。若说其中没有串联组织,方原绝不相信!

在方原统治下的江南,舆论氛围已是极为宽松。

明朝的这群公知们针砭时弊也好,畅谈国事也罢,官府从未横加干预。对方原的政权有意见,可以畅所欲言;对军国大事有建议,可以登报,甚至可以亲自到王府来面议。

但方原唯一的底线就是,对方原的统治不满可以举家滚去北方朝廷,他不会阻拦,但不能对政权包藏祸心,勾结外来势力意图颠覆。否则,那就不是公知,而是美分。

美分,人人得而诛之!

方原逐一翻阅着这一叠底稿里的投稿人,心绪如潮。之前是不是给这帮明朝公知的舆论环境太宽松了,胡言乱语也没有惩戒措施,令他们是肆无忌惮的勾结外敌,图谋颠覆。

看来今次必须要找一,两个有名望的文人来杀鸡儆猴!

方原翻了二十来页,目光落在一个显眼的名字上。这个名字,方原似有耳闻,冒辟疆也曾向他推荐过此人,正是如今复社新一代的领袖之一,和冒辟疆并列江南四公子的侯方域。

侯方域,其父侯恂,本是朝廷的六部侍郎,因开封失陷下狱。侯方域的父亲侯恂,祖父侯执蒲世代都是东林党人。当然,侯方域此人之所以有名气,也是因为他是戏曲家孔尚任的作品《桃花扇》的男主,《桃花扇》描写的就是侯方域和秦淮八艳之一,李香君的爱情故事。

方原专门挑选出侯方域递上来的稿子,逐字逐句的审阅。文章上面全是胡乱的引经据典,甚至夸口知道双方兵力的数据,胡编乱造一大堆双方兵力的对比来证明西征李自成是易如反掌,弹指而下。

侯方域在文章结果甚至还大言不惭的扬言方原若不敢西征,还不如派他去西征,保证一月内就踏平湖广、河南,两个月内就能砍了李自成的人头回来。

方原越看越是恼怒,若侯方域仅仅是发表些豪言壮语,他也懒得去和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文人一般见识。但侯方域却在故意编造双方的兵力数据,其用心绝不是单纯的在纸上谈兵,而是在伪造数据煽动民间求战的情绪。

其居心叵测,已是昭然若揭!

何况他侯家还是东林党世家,全靠着加入复社漂白了东林党后人的身上,钻了个大空子,其本质还是东林党一脉。若东林党一脉安分守己,谈谈诗歌,泡泡名妓,方原也不会再赶尽杀绝。若他们还在兴风作浪,绝不能轻饶!

方原指着侯方域这个名字,向柳如是问道,“柳姐,这个侯方域平日里也时常来递稿?”

柳如是与侯方域也是泛泛之交,便如实的答了,“之前侯公子都是在《光明报》上指点江山,这还是第一次来《江南日报》投稿。”

“啪!”

方原将侯方域的稿子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厉声大喝,“那他这次就是蓄意图谋,胡统领,立刻派锦衣卫将侯方域全府老小,全捉到诏狱问罪,必须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胡琦忙拱手领命,“摄政王,只捉拿侯方域一家,还是要捉出他的同党?!”

方原正在气头上,厉声大喝说,“胡统领,往深了挖,我要将这次蓄意引导舆论的文人一网打尽!”

胡琦连声应了,柳如是却知以侯家的门第,还有侯方域身为江南四公子的身份,以及他与其他三公子的交情。若真的要深究,必然又要在江南文坛掀起腥风血雨,忙站出来说道,“方弟,侯方域不过是刊登了一篇文章阐述西征之利,就要搞族灭的话,怕是传了出去,对方弟的名声不好啊!”

方原绝非嗜杀之人,只因西征之举至此只能暂时作罢,他今次大张旗鼓的召集玄甲军诸将,集结了十三万玄甲军,各种军备、物资不计其数,耗费的人力物力更是惊人。到头来,却换来一个不能西征的结局,在天下人面前,这个脸可是丢得大了。对玄甲军主将、对舆论,更是无法交代。

方原是怒极攻心,滔天的怒火必须要找个地儿来发泄,必须要找个元凶来平息今次西征军事计划,和空费人力物力的失败,否则他身为摄政王,众目睽睽下怎么下台?!

侯方域就是个收钱办事的美分,虽然对政策的制定无关紧要,但既然他屁股不干净,这个时候撞枪口上来了,那只能拿他侯家来祭旗!

第四百八十四章 清理内奸

柳如是所言也是在理,侯方域因言获罪,罪也不及家人,族灭确实太过火了。真的族灭了因言获罪的侯方域,今后谁还敢出来说话?

方原本在气头上,柳如是这么一劝,他已打消了族灭侯家的想法,改口吩咐胡琦说,“族灭之事暂缓,只是将侯方域,还有侯家老幼全捉去诏狱。记住,不要屈打成招,只要他老老实实的招供,罪只在他一人,祸不及家人。若还要顽抗到底,没有他的供状,我也可以借东林党乱政之名,斩杀他全家。”

柳如是见他终于打消了族灭侯家的想法,是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她是秦淮八艳的老大姐,李香君也和她有过一段交情,若连累侯家灭了门,李香君那里须不好看。

柳如是试探的问,“方弟,阐述西征之策,也不过是陈述政见,

侯方域乃是冒公子的好友,锦衣卫捉人,需不需告知冒公子一声?!”

方原见他搬出了冒辟疆来说事,怒喝着说,“我正要找冒辟疆算账,他的那个复社也该整顿整顿了!”

柳如是见方原正在气头上,只好闭口不言,眼下暂时只能保住侯家家人的性命。至于会不会连坐到其他文人,只能待方原气消了再来劝说。

方原一再交代柳如是,此案在结案之前必须严格保密,她那些秦淮八艳的姐妹,一个也不能透露。柳如是也是知晓分寸的女人,事关军政大事,她哪里会以姐妹情用事,连声答应了。

方原离开了河东院,却是心事如潮,思绪万千。

这一次远不止民间舆论怂恿西征,连内阁、玄甲军内也没一个提出异议。内阁、玄甲军高层官员里若有被朝廷收买的,问题就严重了,直接关系到最核心的机密随时可能泄露。

方原眼下最主要的任务,已不是西征,而是清理内奸!

内阁诸人里,方原首先排除的当然是好兄弟景杰,若景杰都出了变故,那玄甲军早已失控。

第二个排除的人,是首辅王秉鉴。王秉鉴是各州府官员里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方原内阁计划的。若方原垮台了,内阁其他人诸如席本桢,冒辟疆因为在江南根深蒂固,或许还能脱罪,王秉鉴一个祖籍陕西的官员,又是首辅,怎么都不可能脱罪。他并没有投降朝廷的理由,也可以排除了。

内阁余下的三人,席本桢、冒辟疆、高弘图三人里,嫌疑最大的显然是与侯方域私交甚好,又是复社领袖的冒辟疆。

方原仔细回忆了之前军事会议的情况,冒辟疆是继王秉鉴之后,第二个站出来赞成西征的,他的嫌疑确实非常大。何况,此次涉案的文人,不少也是复社的,于情于理,冒辟疆监管不严,也有渎职之罪。

还有一个可疑人选,就是本就对方原政权不满的高弘图。

但高弘图本来就是个内阁里打酱油的,是方原安排来平衡与朱慈焕的关系。在内阁里没什么话语权,京城朝廷要收买也不会收买他。但背地里派人和高弘图窜谋,推波助澜是可能的。

至于席本桢,方原暂时看不出他有投靠朝廷的动机和行迹。

真正的内奸到底是不是冒辟疆呢?!

方原坐在马车里,沉思了良久,终于开口说道,“老胡,捉拿侯方域之事,暂时放过他的家人。以钱谦益邀请之名将侯方域骗到诏狱进行秘密审讯,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

他一再更改旨令,一会要族灭侯方域和侯家全府,一会又只捉拿侯家问罪,一会连侯家家眷都不拿了,只秘密捉拿侯方域。

胡琦十分的好奇,迟疑的说,“摄政王,你这是?”

方原呵呵一笑说,“老胡,我这是在用侯方域做诱饵,捉内阁里的内奸啊!再传令内阁所有人,十日之后,来王府举行军政会议。”

十日间,方原大部分时间都在桃花园,陪着朱以海饮酒作乐。一是在试探朱以海是否也参与了今次窜联行动;二是拒绝了他讨要陈圆圆的想法;三是等着观察,侯方域神秘失踪后,其他诸人的举动。

据方原暗地里观察,朱以海这几日确实只是在桃花园寻欢作乐,他随行的护卫,奴仆,也几乎全呆在桃花园里。偶尔外出,锦衣卫跟踪下来,也没见到去联络他人,而是老老实实买了用度又回了桃花园。

以方原判断,朱以海应该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他此行苏州府,目的和之前所估计的一般无二,就是想煽动方原接受朝廷的条件,他和其他藩王也可以趁机要求将藩王封地便成藩镇。

朱以海讨要陈圆圆的想法被拒绝了,到口的美味佳肴没了,是万分失望,又提出了以万金买走陈圆圆的建议。

陈圆圆,方原是绝不会放走的,不想和这个精虫上脑的王爷再纠缠,又不想平白去得罪他,便要他直接去问陈圆圆本人的想法。若陈圆圆本人愿意随他去山东,方原就放人。他就是想借陈圆圆的口,去拒绝了朱以海。

十日之后,内阁会议在王府召开。

方原告知了内阁诸人,李岩早有防备,偷袭宜昌、夷陵计划失败的情报,并再次询问众人的想法,接下来是不是继续和李自成开战。

这个话题,最有发言权的,显然是身为玄甲军主帅,兵部尚书的景。但方原早就在暗中知会过景杰,令他不要出来发言带节奏,他要观察内阁诸人最真实的想法。所以在开会之前,景杰就借口公主有事相招,前去王府后院拜见公主。

既然景杰不在,身为内阁首辅的王秉鉴再次站了出来说道,“摄政王,兵马粮秣早已准备齐整,消耗了钱粮不计其数。三军将士早已整军待发,磨拳擦掌,岂能说不战便不战?!”

方原不置可否的望向了嫌疑最大的冒辟疆,问道,“冒公子,你的想法呢?!”

冒辟疆也站了出来,直言说道,“我附议王阁老的建议,如今江南上下万众一心,就等着西征的捷报。若此时无功而返,迁延不战,那不是贻笑大方?!摄政王,三军已拖延了半个月还未出征,应该立刻发兵!”

方原凝视着他,反问道,“冒公子认为此战若李自成主力回援,两军真刀真枪的开战,我军胜算如何?!”

冒辟疆朗声说道,“是胜是败,战场上一见分晓,我不知兵事,不敢妄加揣测。但摄政王既然想一统天下,李自成的主力是必须要啃下的硬骨头。躲,是躲不了的吧!”

方原沉吟了一会,又望向了高弘图,问道,“高尚书,你认为呢?”

高弘图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到,“我附议王阁老的建议。”

方原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席本桢的身上,微笑着说,“席家主,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是有不同的想法?!”

席本桢怔了怔,出来说道,“我想,既然闯贼已有防备,还是应该谨慎行事,思量一个万全之策,再行出兵。”

方原继续问道,“十三万大军,三十万民夫,每日的用度可不小啊!若再拖延下去,户部的库房、粮仓能否坚持呢?”

席本桢回答道,“只要摄政王明确西征的战略是否实行,并指定一个具体的出征时日,户部的库房、粮仓咬咬牙还是能坚持的。”

方原轻哦了一声,眼神如电的再次扫过内阁众人。经过简简单单的试探,内奸的人选,他已在心中经过了初步的筛选。

方原的目光巡视过诸人,又微闭双眼,缓缓的说道,“王阁老,冒公子,你二人先下去喝茶等候,我有话与席家主、高尚书二人说!”

第四百八十五章 虚虚实实

内阁会议就这么结束了?!

王秉鉴、冒辟疆二人迟疑的望了望方原,还是遵命出了议事厅。二人离开后,议事厅里只剩下了方原、席本桢、高弘图三人,还有护卫的胡琦和锦衣卫。

席本桢、高弘图二人互望了一眼,也不知方原单单的留下二人想做什么。

方原意定神闲的品了口茶,目光巡视了二人一圈,先是盯着高弘图说道,“高尚书,你曾经在南京朝廷,是什么官职啊?”

他是明知故问,高弘图摸不清他的心思,目光躲闪的答了,“礼,礼部尚书。”

方原追问道,“在为北京朝廷效命之时,高尚书有没有入阁的机会?能不能参与军政大事呢?”

南京虽然也是六部的机构设置,但其实就是北京朝廷的养老院。高弘图虽然也是礼部尚书,但实权是半点没有,摇了摇头说,“不能!”

方原突然怒斥道,“我重用你入阁,令你位高权重,你却用密谋勾结,煽动西征来回报?以怨报德,你圣贤书读狗肚子里去了?”

他突然开骂爆出了粗口,甚至还直指高弘图在背后窜谋煽动,高弘图仓促之下,惊得面无血色,几乎要立足不稳,支支吾吾的说,“我,没,没。”

方原令胡琦递来了一纸供状,供状乃是十日间,侯方域在锦衣卫诏狱招供出来的同谋名单,直接扔在了高弘图面前,“一个月前,也就是召开军事会议前三日,侯方域代表其父侯恂亲自到了尚书府,和你密谋了三个时辰。你们约定在军事会议上煽动西征。侯方域还替京城朝廷给你开出了条件,若能煽动玄甲军西征,你的过失一概免罪。高尚书,你这么快就忘了?!”

高弘图颤抖着手儿捧起了侯方域的供状,上面全是侯方域供出的参与今次密谋煽动的人名,至少有五、六人,他高弘图的大名赫然在列,而且连会面的时间,交谈的内容都记得一清二楚。

有了侯方域的招供,高弘图是无从抵赖,自知被方原查出了真相,今次已是必死无疑,颓然坐在地上,“摄政王,我认罪,但罪在罪臣一人,祸不及妻儿。”

未曾想到这个高弘图认罪乃是挺爽快的,方原冷笑的说道,“好,高尚书既然爽快,我也爽快,高尚书既然是监国亲王的人,我就将你发回给监国亲王。来人!将高尚书带回南京城,交由监国亲王发落。”

锦衣卫将高弘图拿下之后,方原还不忘补充一句,“锦衣卫等监国亲王惩处了高尚书之后,再回来禀报。”

高弘图被锦衣卫带走了,大堂里只剩下了方原,席本桢二人。

席本桢的目光落在侯方域的供状上,见上面赫然只有高弘图、冒辟疆二人的名字,并无自己的名儿,便凛然不惧的望着方原道,“摄政王认为我也和高尚书一样,是勾结密谋之人?!”

方原笑着反问道,“难道席家主认为我是冤枉了你?!”

席本桢失笑说道,“侯方域的供状上似乎没有我,而是招供的冒辟疆。摄政王不去捉拿冒辟疆,却来捉拿我,这不是冤枉么?”

方原哈哈大笑着说,“侯方域算什么腌臜玩意?我捉拿谁,还需要照他的招供?!他是招供了冒辟疆,没招供你。但我却认为,他是在胡乱攀咬,冤枉冒辟疆,却来掩护你。”

席本桢愣了愣,随即笑着说道,“摄政王何出此言?我愿闻其详!”

方原不紧不慢的说道,“侯方域自负得很,自以为聪明,半真半假的招供了,想将我当傻子来玩!内阁里参与密谋的有两人,以高弘图的身份,怎么也撇不开嫌疑,所以高弘图是逃不了的,侯方域就直接将他给招了。”

“而另一人,自然以与侯方域交好的冒辟疆嫌疑最大。侯方域也算计到我会怀疑到冒辟疆身上,而不会怀疑到你身上,所以他选择招供了冒辟疆,而瞒下了你。”

“这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啊!不仅能铲除他认为背叛了复社,转而与官府勾结的冒辟疆,还能替你这个真正的内线隐瞒身份,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席本桢双眼精光闪烁着,缓缓的说,“侯方域既然没招供,摄政王怎么就断定是我呢?!”

方原徐徐的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与他咫尺相望,“席家主,这次召开内阁会议,就是我捉拿内奸的布局。我故意秘密捉拿了侯方域,又将内阁会议延迟了十日开会,就是在等真正的内奸露出马脚!”

“若是真的内奸,在这个紧要关头,必然随时与侯方域私下有联系。侯方域失踪了十日,内奸联系不到侯方域,肯定会心生警惕,认为侯方域是落网了。既然侯方域落了网,证明我已怀疑到你们在背后密谋串联。侯方域会不会招供,不是内奸能做主的。内奸唯一能做的,就是与密谋煽动西征之事撇清关系,以免再惹我生疑。”

“所以!在内阁会议上,仍旧坚决支持西征之议的,就不是内奸;而意见与之前有了变化,甚至开始躲躲闪闪的人,那就是内奸!王阁老,冒辟疆都可以排除在外,内奸,就是你和高弘图!”

“席家主,你和侯方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席本桢默然的望着他,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只是平静的问道,“猜测不能作为判断的依据吧!摄政王有没有真凭实据呢?!”

方原的手儿搭在了他的肩上,冷声说道,“当然有!席家主,我曾令你去辽东打探消息,你打探的消息呢?”

席本桢怔了怔说道,“去辽东的商人还未回来。”

方原手上微微使劲,沉声说道,“席家主,去辽东的商人是洞庭商帮辽东分会的许其,在五日前就回来了。不要问我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我要打探洞庭商帮的消息,还有沈公子他们,你瞒不了我!”

他见席本桢的脸色已越见惊慌,继续说道,“探子五日前就回了,带回了重要的情报,席家主为什么迟迟不来禀报我?唯一的解释,就是席家主想瞒下探子带回来的情报!”

“席家主,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要不要我令锦衣卫去带许其来当面对质,他是不是在五日前就告知了你,辽东的满清并无入侵大明的意图?!”

席本桢深嘘口气,纵然不谈是否与侯方域串谋,就凭席本桢瞒下了如此重要的北方军情,就该当论罪。

他与方原四目相交,淡淡的说道,“是,摄政王,我认罪!与侯方域、高弘图串谋,煽动西征的人是我!既然摄政王查出了真相,该杀就杀了吧!”

方原在之前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内阁的内奸是一贯最信任的席本桢,听了他亲口招供,心儿也是一痛,脸上全无查出内奸的欣喜,反而尽是痛苦之色,颓然的后退几步,坐回了王椅上。

第四百八十六章 车同轨 书同文

两人沉默了良久,方原开口问道,“席家主,以我们的交情,我绝不信你会图谋颠覆政权,我只想知道你真正的心思。”

席本桢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叹声说道,“摄政王为什么认为我不想推翻、颠覆你?!”

方原苦笑了一下说道,“因为你瞒下了辽东传回来的情报。若你真的想颠覆我方原,就不该瞒下辽东的情报,而是该来向我传递假情报。所以,席家主你虽然参与了密谋西征,但绝不是想颠覆政权。后来之所以瞒下了情报,也是因为发现了侯方域、高弘图他们居心叵测,真实的意图是图谋出卖江南。在内阁会议上,你不再建议西征,既是想撇清与西征的关系,也是想阻止这一场西征,是吧!”

席本桢不可思议的望着他,没想到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方原尽数给看穿了,支支吾吾的说道,“摄政王,你,我。”

方原叹声说道,“席家主,说吧!我只想听一听你真正的想法。”

席本桢深吸几口气,朗声说道,“摄政王,我确实不赞成北伐。之前摄政王征服江西,花费一百万银子,再加上事后支拨给江西的重建费用,至少两、三百万两银子。甚至还免去了江西三年的税赋。摄政王,这些银子难道不是一两,一两从江南百姓的兜里掏出来的?凭什么要搜刮江南的人力、物力、财力,去救济江西的流民?!”

“若再兴兵北伐,损兵折将还在其次,耗费的银子、粮食、物资、军备那是以天量计啊!摄政王的每一顶军功,都是江南百姓勒着裤子凑出来的。纵然北伐成功,北方早已被流寇摧残得百里无人烟,攻占一个省就要重建一个省,要填北方那个无底洞,还要耗费江南多少民脂民膏啊!”

方原见他越说越是激动,只是静静的听着,“那西征不也同样耗费江南的银子,人力、物力,为什么你也支持?”

席本桢缓缓的说道,“湖广的江汉平原,四川的成都平原都是沃野千里,所谓湖广熟、天下足,征服湖广、四川能充实粮库,战后无须过多耗费,是利大于弊。”

方原沉吟着说,“北方的关中平原,河北平原不也是沃野千里?”

席本桢苦笑着说,“北方每年只能耕种一季,而江南、湖广可以耕种两季,粮食收成不可同日而语。何况北伐纵然胜了京城朝廷,还要面对关外如狼似虎的满清,战争会连绵日久,没有尽头。为什么非要去趟北方的浑水,我们在江南关起门来过日子难道不成?!”

方原点了点头说道,“好,席家主,你还有什么不满,一并说了吧!我洗耳恭听!”

席本桢也是豁出去了,继续呵斥道,“摄政王缺银子练兵,缺银子北伐,竟荒唐到发行福利彩票来敛财。这是公然支持全民赌博,会有多少百姓输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啊!”

方原沉吟了一会,隔远了望着席本桢,缓缓的说道,“席家主,我华夏自始皇帝开始,无数的英雄豪杰追求的就是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华夏一统。关起门来过日子,不过是江南的一厢情愿。历朝历代的南北分治,北方强则南侵,南方强则北伐,战事连绵不绝。南北朝,战乱四百年,江南何曾有太平日子?宋金隔江相争一百余年,仍是战乱频频,江南何曾有太平日子?只有南北统一,驱逐外敌,才会有真正的太平盛世!”

“照席家主的说法,本朝太祖皇帝若不北伐,哪里会有江南三百年的太平?!成祖皇帝若不迁都北京,太子守国门,北方早已沦陷,被满蒙侵蚀殆尽,异族陈兵长江北岸,江南日夜不得安宁,哪里会有三百年的太平?!”

“如今我们北伐,是为了江南将来的和平;如今我们若贪图享乐,迁延不战,必然遗祸百年。”

席本桢听了他的袒露心迹,于情于理,还是方原眼光长远,而自己是鼠目寸光,只考虑到江南眼前的安逸。他鼻子微微一酸,闭着双眼说,“但摄政王也不能公然鼓励赌博啊!”

方原沉声说道,“正如席家主所言,我西征要银子,北伐要银子。这么多的银子从哪里来?当然要从民间搜刮而来,从乡绅、富商包里掏出来。我现在恨不得学着曹操安排摸金校尉去盗墓,何况开放赌博,聚敛钱财?!”

方原开放赌博的目的,对席本桢还是有所保留。若单单是为了求财,他可以大量的在淘宝采购现代产品,再去向江南的富人高价倾销。方原之前也有过这种打算,但之后经过深思熟虑就否定了。

其一,因为大明本来就是贫银国,境内流通的银子大部分都是从海外而来。若大量在淘宝消耗大明境内的银子,会造成境内的金银严重短缺,引发更为严重的通货紧缩,压制大明经济的发展。

其二,对奢侈品的消费,无论是大明官员、乡绅、富商,在心里都有一个价位,一个度,超过了这个度,也卖不出多少。

比如穿越前的VR技术,人工智能产品,若销售价只是几千、上万,当然会有有钱人消费。若再抬高到几万、几十万,消费的人群必然骤减,根本卖不出去。

再比如若在大明销售一个跨时代的数码相机,成本就是二百两银子。卖五百两银子,应该会有人来消费;卖上千银子,估计销量就会减少大半;若卖到五千两,除了个别巨富,也没人再会来购买。

唯一能使这些乡绅、富商倾家荡产,典田典房的,就只有赌博。

自福利彩票发行半年以来,桃花园典当的田契已有五万三千亩,南直隶各州府的房产三千五百间。方原就是要靠赌博,来清洗那些官绅、富商,富二代,官二代,败家子们的土地、家财,充归摄政王府公有。他再用这些清洗来的土地,房产来搞福利事业,做成真正意义上的福利彩票。

方原稍作解释道,“席家主,而且这个彩票叫福利彩票,发行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福利事业。”

席本桢没好气的说道,“摄政王做什么福利事业了?!”

方原呵呵一笑,令负责摄政王府府务的小苑带了账簿出来,令她给席本桢开始报账。

小苑清脆的声儿响起,“席家主,摄政王府在江南十五个州府都开了廉租房业务,共投入三千五百间廉租房,每一套廉租房都是以一年一两银子的超低房租给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人。”

“摄政王府充公的五万二千亩田产,以低于三成的低地租雇佣了一万三千之前无地耕种的佃户。”

“福利彩票每年补贴江南各州府的老年救济站共十万两银子。”

方原听了小苑念完了账簿,冲着席本桢反问道,“席家主,难道这些不是在做福利事业?!这些房产、田产落在那些败家子手里,不过是敲骨吸髓,而在摄政王府里,则是利国利民!”

席本桢这才恍然,原来方原真的是做了不少福利,只不过不是以内阁的名义,而是以摄政王府的名义,越过了内阁,所以他并不知晓。

席本桢再无话可说,凝视着方原,朗声说道,“摄政王,我认罪,愿伏法,请摄政王惩戒!”

第四百八十七章 军中的贪腐

方原令再次怀了身孕的小苑下去休息,双手负后的在王椅前来回的踱步,似是在思索着该怎么惩处勾结侯方域的席本桢。

良久,方原止步望着席本桢,正容说道,“席家主,你本是我的左膀右臂,但国法难容,这一次你的罪行必须得到惩戒。我不公开宣布免你的职,也不治你的罪。商业协会四年一次选举,下次选举在一年之后。在这一年间,你就重疾在家养病,户部尚书之职暂由沈祥暂代。下次选举之时,你落选吧!”

方原此次的惩戒已甚是温和,只是免了席本桢的职务,甚至都不对外宣传席本桢的罪行,而替他瞒了下来。这么做就算是做了冷处理,保留了席本桢的名声。

席本桢脸上微微的抽动,自知今次是犯了大罪,冲方原拱手行礼,“多谢摄政王宽容,我立刻和沈祥进行政务交接。”

方原望着席本桢离去的背影,也是暗叹不已。这些年来,席本桢对他的政权巩固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免他的职也是迫不得己,打心眼里,方原是舍不得的。

但是,今次确实是十分严重的政治事件。在对外用兵之前,方原必须彻底清查整个内阁,玄甲军,只能拿内阁的席本桢来杀鸡儆猴。

等这次风波之后,再行起用席本桢一个职位吧!

方原惩处了内奸席本桢、高弘图,又将王秉鉴,冒辟疆二人叫了进来,简单的宣布了高弘图勾结侯方域,图谋不轨,已被送至南京城,令监国亲王惩戒。工部尚书之职,由常熟兵工厂厂长毕懋康接任,汤若望顶替常熟兵工厂厂长之职。

而席本桢因身患重疾,无法胜任内阁、户部、商业协会的相关事务,令商业协会的沈祥暂代席本桢之职。

王秉鉴、冒辟疆二人是面面相觑,方原一下惩处了两个内阁阁员,六部尚书,可见这次是动了真格。

方原想了想,又交代说道,“复社领袖,侯方域,罪当凌迟。但念在他文人的身份,给他一个体面,赐一杯鸩酒吧!”

冒辟疆听说好友侯方域竟然也涉案,大吃一惊道,“摄政王,侯方域平日也就玩些风花雪月,诗词歌赋,怎会罪当凌迟,鸩酒啊!”

方原示意胡琦递上了侯方域供状,交给冒辟疆过目,“冒公子,你瞧一瞧你这个好友侯方域吧!”

冒辟疆见了供状,侯方域竟然勾结朝廷煽动西征,更令他震惊的是,侯方域竟然招供了毫不知情的他是同谋,惊得供状也落在地上,面无血色的说道,“摄政王,我,真的不知情啊!”

方原和颜悦色的安抚说,“我已审明了,此案与你确实无关,确属侯方域胡乱攀咬,冒公子不要多心。”

冒辟疆这才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叹声说道,“侯朝宗他,唉!”

方原告诫王秉鉴、冒辟疆二人替席本桢保守秘密,不要四处宣扬,便令二人退了。

二人退下之后,方原叫来了早在后堂等候多时的景杰,令他安坐了,缓缓的说道,“老三,内阁的奸细我已惩戒了,但这事儿还没完。”

景杰立刻心领神会,连忙问道,“玄甲军内也有奸细?!老大,查没查出是谁?”

胡琦恭恭敬敬的递上了两本锦衣卫的无常簿,交到了景杰手中,请他过目。

景杰打开其中一本无常簿一看,是大吃一惊,书写着锦衣卫监控鲁王朱以海时,意外发现了派军士与朱以海联系的,玄甲军副帅赤古台;他翻开第二本无常簿,上面书写着,侯方域秘密失踪后,锦衣卫暗中监控侯方域府邸时,抓获了一个玄甲军士,经审问,背后指使之人乃是火炮营统领李宗泽。

景杰额头上是冷汗淋漓,这两人全是玄甲军的中高层将领,如今赤古台私下联系外方的藩王;而他的好兄弟李宗泽,竟然和侯方域一案扯上了关系!

方原冷冷的说道,“老三,玄甲军如今的状态,我还敢北伐、西征啊?!前脚一出门,后脚就被端了老巢,你信不信?!”

玄甲军出了内奸,身为主帅的景杰是难辞其咎,沉声说道,“老大,我前去军营,逮捕二人前来王府受审!”

方原拍了拍他的肩说,“老三,他们都是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兄弟,不要公开逮捕,秘密押送二人前来王府。”

三日后,景杰从太湖基地再次回到了摄政王府,随行的还有苏红玉和一千亲兵,押送着赤古台、李宗泽二人。

生性直率的赤古台被五花大绑着,早憋了三日的鸟气。他初被逮捕时还以为是景杰从中作梗,未曾想被直接押到了摄政王府,才知道是方原的授意。

他见了方原就开始大喊大叫,“摄政王,我犯了什么罪,你要捉拿我啊?!你不给我个说法,我不服!”

方原立刻下令给赤古台、李宗泽两个军中悍将松了绑,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赤古台,你也是军中悍将,为我立下过汗马功劳,我自会给你个说法。”

胡琦出来摊开了无常簿,缓缓的念道,“十三日前,二月初六,锦衣卫在桃花园外逮捕了一个私会鲁王朱以海的探子。带回诏狱审问后,他招供是赤帅你的属下,奉命来收取朱以海的银子,一万两。”

方原等胡琦念过了锦衣卫无常簿记载的内容,淡淡的说道,“赤古台,被锦衣卫发现的只有这一次,相信在背后,你至少收了朱以海十次八次了吧!”

赤古台老脸涨得通红,全是尴尬和难堪,叹声说道,“好,好,我交代,一共收了六次,十万两银子。”

方原见他爽快的认了,倒也是个汉子,追问道,“赤古台,朱以海为什么要给你银子啊?!”

赤古台低了目光说道,“这,这。”

他既然答不出,方原替他说道,“朱以海是否告诉你,要你在军事会议上,支持西征啊?!”

赤古台稍稍一怔,抬头望着方原连连摇头摆手说,“不,不,摄政王,在军事会议上,我哪里会收了银子胡说?!唉!那些银子里有八万两是朱以海进贡的买命银子,要我承诺绝不骚扰淮安府,等攻下淮安府后,不滥杀王府一人。尤其是府里几个宠爱的姬妾也不能抢。”

方原听了是哑然失笑,赤古台这话听着匪夷所思,但以他看来却十有八九乃是实情。朱以海被朝廷顶在对抗方原的最前方,随时可能面临玄甲军的雷霆攻势,早就吓破了胆。

他之前就向方原不断的求情,套交情,私下里贿赂坐镇在扬州府,负责北伐事务的主帅赤古台,要赤古台攻城略地之时不能对鲁王府的王室亲属施暴也是合情合理。而且保护王府里的姬妾不被乱兵侵扰这个解释再合理不过,完全符合朱以海好色如命的形象。

方原又问道,“还有二万两银子呢?”

赤古台尴尬的说道,“那是朱以海从北方走私战马到南方,从中赚了十两银子,每一匹分给我一两银子,两万匹战马就是两万两银子。不过摄政王,我收银子是收银子,但战马绝没有胡买乱买,个个都是膘肥体壮,我可以立刻带摄政王去马场检阅!”

景杰厉声呵斥说,“赤古台,你贪腐十万两银子,和外方勾结串联,按军法砍你两次头都够了,你认为还有机会去马场检阅?!”

赤古台这才是真的大吃一惊,目光呆呆的望着方原,“摄政王,我,我,不过是贪了点银子,也罪不至死吧?!”

第四百八十八章 贪污和受贿

方原却不答他的话,神色淡然的问道,“赤古台,你身为主持北伐的主帅,为什么在军事会议上提议西征?”

赤古台连忙辩解道,“摄政王,如今玄甲军的骑兵才四、五万骑,战马不足十万匹。而且还有两、三万是新练的骑兵,若仓促北伐,遇上了满清八旗的铁骑,胜算太小。我是想西征,先找闯贼的流寇军练一练胆啊!”

赤古方是个耿直的军中汉子,或许会贪污,但说谎想要瞒过方原的双眼,那是绝无可能。

方原在心里已采信了赤古台的解释,他就是和朱以海有私下交情,但不是想颠覆政权,仅仅是收了朱以海的贿赂。

论军法,赤古台是该受到惩戒。但,贪财乃是人之常情。赤古台之前还是蒙古雇佣兵,干的本就是提着脑袋换银子的买卖。跟着方原还不是为了混一个封妻荫子、家财万贯。若严格要求他们分文不贪,在这个乱世,就是强人所难。

何况,贪污是贪污,受贿是受贿,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可不能一概而论。就是穿越前,贪污是重刑,受贿的刑罚要轻了许多。

赤古台的贪腐行为,其中朱以海进贡的八万两应该算是受贿,属于二人的私人交易,事关赤古台对朱以海的庇护成本,没有刻意的卖国行径。所以这部分贪腐的银子,应该从轻惩戒,或是赦免不惩戒。

赤古台真正应该严打的罪刑,就是收了朱以海二万两买战马的回扣。这笔银子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朱以海提价赚取的十两银子,最终都是由玄甲军的军费来买单。所以这笔二万两的银子就该算赤古台贪污的军费。

一个立下过汗马功劳的玄甲军主帅,又是曾经最早跟随方原的嫡系猛将,只是贪污二万两银子,其实也算一件小事,当然罪不至死。

方原之前挥泪‘斩了’席本桢,这些日子已有些后悔,惋惜得不行。年轻气盛的沈祥要取代老陈持重的席本桢,真的还欠了些火候。

至于另一个军中猛将赤古台,方原也就决定小惩大诫算是惩罚,“赤古台,退出贪污所得的二万两银子,然后去领一百军杖,再扣罚一年的俸禄。”

赤古台被大张旗鼓的被绑来了王府,又涉案了十万两银子,本还在担心能不能保住玄甲军副帅之位。哪知方原却轻描淡写惩戒了,仍旧没有动他的实权。至于退银子,挨军杖,扣罚贿赂,在军法里是再轻不过的处治。

赤古台感激的冲方原半跪在地,行了军礼,“谢摄政王法外开恩。”

方原的目光再次落在李宗泽的身上,李宗泽的问题显然比赤古台严重多了。赤古台是没涉及到侯方域的案子里,而李宗泽竟派人去侯家打探消息,显然是脱不了干系。

方原看着眼前这个战功赫赫的玄甲军宿将,换在之前,他是根本不会相信李宗泽会在背后和图谋颠覆政权的侯方域串联。但锦衣卫是人赃并获,那是由不得他不信。

方原沉声说道,“宗泽,我们是相识于旧的兄弟。念在你过往的军功,我不想加刑于你,你老老实实的招了吧!”

李宗泽阴沉着脸儿,紧咬着牙关,浑身在颤抖不止,“摄政王,我确实私下与侯方域勾结,在军事会议上煽动摄政王西征。”

方原心儿也是一痛,目光里尽是怒其不争的沮丧,“宗泽,你知不知侯方域煽动西征,是想趁我军出兵,抄了江南的老巢?!”

李宗泽颓然说道,“刚开始不知,后来却知晓了。”

方原令锦衣卫取来了惩戒的马鞭,上前几步指着他面门厉声呵斥,“江南是我们共同打下的基业,你到底为了什么?!是京城朝廷花银子了,还是承诺你高官厚禄了?”

李宗泽羞愧的低了目光说,“朝廷承诺,攻占江南之后,升我为浙江总督,还,还事先给了我浙江总督印。”

“啪啪啪!”

方原狠狠的抽了他三马鞭,在他背上打出了三条血痕。

李宗泽却是硬朗得很,并没皱一下眉头,怒斥说,“你这个脑残没听过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真以为背叛了玄甲军,朝廷会令一个敌军的叛将坐镇浙江这种赋税重地?李宗泽,你这个神经病听清楚了,离开了玄甲军,你什么都不是!”

李宗泽强咬着牙忍受着方原的鞭笞,听着方原骂着‘脑残’、‘神经病’这些半懂不懂的话儿,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摄政王,我是罪该万死,但,但我不服啊!”

“啪啪啪啪啪啪!”

方原连续抽了他十几鞭,打得李宗泽是皮开肉绽,血沫横飞,整个大堂是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就一下下响着鞭笞的声儿。

赤古台虽与李宗泽有过节,但见方原打得也太狠了,若非他自己也是一屁股屎,也想站出来替李宗泽求求情。

他迟疑的望向了景杰,李宗泽是景杰的兄弟,也只有景杰开口能救他了。

景杰却是默不作声,方原若真要惩戒李宗泽,早就派锦衣卫将李宗泽捉走了,是不会亲自鞭笞、更口出脏话的。方原此时打得越狠,骂得越凶,李宗泽恰恰越安全。

方原打得累了这才坐回了王椅,怒说道,“李宗泽,你有什么不服,说!”

李宗泽勉强撑着身子,望着方原说道,“因为摄政王赏罚不明!我,景兄弟,赤古台都是最早投靠摄政王的旧人。我自问从未避战,为玄甲军立下赫赫军功。”

“论升迁,不如景兄弟、赤古台我也就认了。可如今连后提拔的麻林、冯廷都独当一面,坐镇了浙江、福建;降将甘辉升了总督,降将张英当了广东总兵。甚至连赵全忠也委以重任,北伐立功后也会升任总督。就我一人,初到江南时就是火炮营统领,过了五年还是火炮营统领,我不服啊!”

“每次出征,火炮营都是第一个攻城拔寨的。但战后的首功都归了骑兵营、步战营,火炮营是小妾生养的啊?!”

方原听了李宗泽的抱怨,双眼的精光闪烁不止。他的抱怨并非无的放矢,若说兵种的重要性,在这个冷热兵器交替的年代,火炮营功劳是不能抹杀的。若没有火炮营,攻打坚城必然损失惨重。

但玄甲军论军功是靠斩获的敌军来记功的,火炮营的作用在军功上得不到量化的体现,所以每次战后的首功,几乎都给了杀伤敌军最多的骑兵营、步战营。

李宗泽的火炮营每战立功,但火炮营无论统领,还是千户、百户却常年没升迁,说到底也是之前的军功计算出现了重大疏漏。

景杰出来半跪在地,向方原请罪,“老大,我认为宗泽的话儿确实点中了玄甲军计算军功的疏漏。之前宗泽也和我提过几次,但我念在他是自家兄弟,为了以示公正,每次都断然回绝了他的建议。今次反叛事件,我身为玄甲军主帅,也难辞其咎,愿一同领罪!”

平心而论,李宗泽这次反叛事件,摄政王方原、玄甲军主帅景杰、李宗泽本人,三人该各挨三十大板。

第四百八十九章 最后一个钉子户

玄甲军高层出了反叛之人,主帅景杰当然负有领导责任。但现在是用人之际,不是追究领导责任的时候。

方原扔了带着犹自血水的马鞭,坐回了王椅上,冲着景杰说道,“老三,你先起来,此事与你无关。”

景杰仍是跪着不起,摇头说道,“李宗泽乃是玄甲军高层军官,他犯了事,我身为玄甲军主帅有失察之罪。若老大要责罚,就一起责罚了吧!”

苏红玉与他并肩而跪,求情说道,“老大,李宗泽他这次是一时中了邪,绝非真的反叛!眼下用人之际,求老大准允他戴罪立功,我愿以性命担保,他今后绝不会反。”

李宗泽见景杰夫妇二人一起为自己求情,感动的泪眼相望,慨然不已。

方原望着被打得浑身浴血的李宗泽,还有一起求情的景杰夫妇,李宗泽论罪当然立刻处决,但乱世争雄一应从权,若凡事比照军法来,那估计玄甲军的高层统领没几个完全清清白白的。

方原冷冷的说道,“李宗泽!你这次犯的是死罪,但我军法外开恩,叛你一个死缓!先免了你火炮营统领之职,贬为百户。待你此战立功之后,再官复原职!”

李宗泽呆呆的愣在那里,他勾结反叛,本是必死之罪。方原不但不杀,还留任他在玄甲军,简直是喜出望外,迟疑的望着方原,“摄政王,我可是图谋反叛,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凌迟、族灭的罪行,你,你不杀我?!”

方原走近了他,蹲下了身子,望着浑身是血的李宗泽,“宗泽,你这算什么反叛?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违反了军纪,以非常规的方式在和王府、主帅闹别扭。我连敌军降将都能委以重任,难道还容不下自家军功赫赫的宿将?!”

“只是,今后有什么不满,可以通过正规渠道提意见。若主帅他不采纳,你可以到王府来谈嘛!自家兄弟可以敞开了说,是我有疏漏,整改就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要心生怨恨,动辄就去跳槽,难道你认为京城朝廷的内阁,比我方原更开明?!”

之前挨打也没流过半点眼泪的李宗泽听了感动得泪流满面,啪啪啪啪的自打了十来记耳光,直到打得两边脸颊都种了起来,嘴角也流出了血迹,这才哭着说,“摄政王,我错了!我该死!”

景杰之前还担心方原又想秉公执法,玄甲军就会再折损一员大将。此事这么和平收场,也算皆大欢喜,忙拱手说道,“老大英明!今次也是我太武断,未及时向王府申报军中的疏漏,也请老大责罚。”

方原从淘宝买来了碘酒和治外伤的云南白药粉,令锦衣卫带着被打成外伤的李宗泽到后堂去涂抹,以免被鞭笞的伤口感染,引发更严重的并发症。

李宗泽冲着方原连连磕头谢恩,方原忙制止了他的磕头,扶起他,拍着他带着血迹的手儿,安慰说道,“宗泽,早些养好伤,眼下还有一场大战等你戴罪立功。”

待李宗泽下去之后,方原这才拍着景杰的肩膀,大笑着说,“老三,你想受罚?!好,可以!我也准许你戴罪立功,只要此战立功,就将功折罪!”

苏红玉一听他似乎没有息兵的打算,还想再西征,愕然问道,“难道老大今次还要西征?!”

方原冷冷的说道,“周皇后、朱慈烺今次害得我丢尽了脸面,浪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却无一城一县之功,我必有回报!”

苏红玉与景杰互望了一眼,脱口而出说,“老大难道要北伐了?!”

景杰摇了摇头说,“不,老大是想攻打凤阳府!”

方原露出一丝笑容,赞同了景杰的说法,“还是老三了解我啊!今次我们对外宣称的就是攻打凤阳府,如今集结的十三万玄甲军当然不能无功而返。攻占凤阳府,也算是给京城朝廷这次煽风点火,图谋偷袭江南的一个警告。”

“老三,这次攻打凤阳府的主帅由你来担任,副帅是赤古台,甘辉、李宗泽。分两路出兵,一路由江西总督甘辉率四万玄甲军从庐州府北上,攻占寿州,直趋凤阳;一路由你率领,四万玄甲铁骑,五万太湖基地的步战营军士,和火炮营两千军士,火炮百门,征用民夫十五万。从扬州府出征,攻占泗州,与甘辉所部合围凤阳府。”

方原大张旗鼓的攻打凤阳府,一是对突然集结十三万玄甲军有个交代;二是如今的凤阳府确实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不能不引起重视。

凤阳府乃是大明的中都,太祖皇帝朱元璋的故乡,朱元璋一统天下后,就花费百万的人力、物力,耗时六年,比照南京城的格局修建的一座大城。而且在明代,凤阳的领地几乎涵盖了穿越前安徽大部,江苏小部地区,是名副其实的大府。论领土大小,那是超过了扬州府,比苏州、松江、镇江、常州加一起还要大。

十余年前,凤阳曾被张献忠所部攻陷过一次,焚毁了皇城的宫殿,掘了明皇陵。但皇城虽被焚毁,凤阳城的城墙却没有遭到严重破坏,防御力比之南京城也不遑多让。

数年来,马士英、黄得功二人合兵一处,凤阳城的防御力量是大大增强,至少有五、六万兵马。而且马士英、黄得功二人不断整军备战,加固凤阳的防御。如今的凤阳城是内有明军五万,城池坚固的一个军事重镇。比之张献忠当年攻陷凤阳时,防御是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是黄得功此人,军中号称黄闯子,乃是历史上南明江北四镇里唯一的忠勇之将,而且所部战力强劲,在历史上,就打败过东征南京的左梦庚。数年前,左良玉二十万大军北伐,仍是在凤阳府被黄得功打得铩羽而归。若此时张献忠再来啃凤阳府,十之八九是啃不下的。

攻占归属朝廷名下的凤阳府,也是方原变向向京城朝廷宣战。更是将了朝廷一军,到底救不救凤阳府。

若朝廷救援凤阳府,他方原就可以撕破脸皮,和山东的孙传庭直接开战。而且开战的凤阳府离山东治所济南府千里之遥,孙传庭千里远征,显然战略形势对方原一方更为有利,相当于半个主场;

若朝廷不救凤阳府,只要拔掉京城朝廷嵌在南直隶最后的这一个钉子户,便扫清了北伐唯一的障碍,可以与山东的孙传庭一决胜负。

他方原不会打这第一枪,但孙传庭若打了第一枪,什么时候停战,就由不得孙传庭了。

方原这次将出征的重任交给景杰,而不是亲征,就是要留在南直隶,继续和李自成派来的使者李岩,还有来自淮安府的鲁王朱以海周旋,安抚这两方势力。

他将军令牌交给了景杰,朗声说道,“景杰、赤古台,这次是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不要再出茬子!”

景杰、赤古台二人齐声应诺。

五日后,太湖基地集结的十三万玄甲军士开始浩浩荡荡的分两路北上进兵,攻打凤阳府。

第四百九十章 当世之国士

今次西征闹得全江南皆知,却是虎头蛇尾,悄无声息的收场,方原已甚觉丢人。再加上平白无故的得罪了本是盟友关系的李自成,从战略利益而言更是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失。

就如同孙权想要夺取荆州,闹腾了半天却半途而废,结果是既丢了脸,又得罪了刘备,简直是贻笑大方。

京城朝廷的煽动之计虽然未奏效,但却也成功的离间了方原、李自成的关系。至少李自成肯定会对方原大加堤防,在河南、湖广一带增兵,缓解朝廷面临方原的压力。

方原对朝廷的这一招恨得是牙痒痒的,但却无可奈何,只能找来李自成的使者李岩,稍作弥补。

他令锦衣卫带来了被扣押多日的,李自成的使者李岩。

方原虽令人扣押了李岩,但也只是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平日的用度还是比照了招待外方使者的待遇,并没有短缺。

李岩事隔半个月再次见到了方原,神色间不见委顿,而是越发的神采奕奕,开口就问道,“摄政王终于想明白了?!西征闯王是两败俱伤,令朝廷渔翁得利。”

方原冷笑了一声,正容说道,“李公子,反正我的目的是统一天下,谁先谁后都一样。”

方原本已放弃了西征李自成的军事计划,却在故意讹诈李岩,就是要从谈判桌上捞一点好处回来。

李岩显然不信他的说法,好整以暇的说道,“摄政王真的这么有自信,想与朝廷、闯王两线开战?!”

方原冷冷的说道,“李公子,既然你是将死之人,我告知你也是无妨。如今我已出兵凤阳府,正是要诱山东的孙传庭出战。只要我能重创孙传庭在山东的主力,朝廷短时间内根本就没有再次南征的能力。到时,我再以凤阳府为基地,全线与闯王开战。开战之前,李公子若不归顺我,我就拿李公子祭旗了吧!”

李岩皱着眉头问道,“摄政王为什么非要先西征,再北伐呢?!”

方原淡淡的说道,“因湖广与我的领土相隔太近,从武昌出发,顺着水路五日就能抵达京口码头;纵然走陆路,以闯王骑兵数量之多,攻势之迅猛,五日就能攻打安庆、庐州二府。朝廷的山东太远,还有鲁王的领地作为缓冲,想要偷袭南直隶是绝无可能。我思来想去,还是闯王的威胁更大。”

李岩稍稍一怔,双目凝视着方原,脑子里却在不断思量方原莫名其妙和自己说这一番战略构想的目的何在?方原的真实意图,是真的想在西征之前拿自己祭旗了,还是另有所指。

良久,李岩灵光一现,突然失笑说道,“摄政王忧虑太过,若闯王不在湖广布置骑兵,而将五万骑兵调集到河南,摄政王还有可什么担心的呢?”

以李岩的猜测,方原堂堂一个摄政王,除非是闲得发慌了才会来找自己一个阶下囚闲聊。方原的话里话外,言明对闯军骑兵的忌惮,当然是在暗示,在湖广境内不能安置闯王的主力骑兵。换句话说,方原的想法就是,双方应该依照之前的约定,紧邻的江西、湖广两省,双方绝不能大量屯兵,以示互不侵犯的诚意。

李岩回应方原的条件,就是将闯军战力最强的五万骑兵调集到河南,以减轻在湖广方向对方原的压力。

方原沉吟着问道,“李公子答应得未免太爽快,李公子真的能做得了闯王的主?”

李岩摇了摇头说道,“我当然做不了闯王的主,若闯王知晓了摄政王真有西征之意,绝对会对摄政王严加堤防。”

方原对他的坦言倒是十分欣赏,若他真的敢一口应承可以做主,那方原会立刻结束和他的谈话,冷笑着说,“那李公子是在忽悠我,想快点抽身离去?”

李岩正容说道,“闯王派我作为使者前来,就是来探查摄政王到底有没有西征的意图。经我在江南的观察,虽然江南诸将、内阁都叫嚷着西征,但摄政王却力排众议,坚决维护和闯王的盟约,不西征而是攻打凤阳府。”

“而我李岩堵截长江水道,就是以小人之心度摄政王之腹,枉做小人罢了!若我回去是这个说法,闯王还会加派重兵堤防摄政王?!”

方原的心思被李岩猜了个透,李岩这种自污的说法,就是将今次的罪责全揽在了自个儿身上,既维护了双方的关系,更是保全了方原的脸面,一下就击中方原内心的渴求。

当然,李岩之所以会替方原圆这个谎,绝不是再替方原着想,而恰恰是在替李自成作想。李自成如今刚刚攻占了夔州、奉节,正准备西进攻打成都,可说是深陷在四川战场。

若方原真的从后掩杀湖广、河南,李自成必须放弃占领的夔州一线回援。能不能打退方原暂且不提,若再想入川,解决闯军眼前的战略困局,那就难上加难。

李岩是宁可自污,替方原圆谎,也要在闯王攻陷四川之前,拖着方原这一方不轻举妄动。

而方原则需要他在李自成面前周全,双方的利益是一拍即合!

他对李自成的忠心,令方原是暗赞不已,叹声说,“李公子,真乃当世之国士也!”

李岩难以抑制的笑容一闪而过,又冲他恭敬的行礼,“摄政王英明,实乃贵我两军之福,南直隶、湖广百姓之福。”

方原突然说道,“李公子回报了闯王之后,还是来南直隶吧!入阁,还是入王府任职,随李公子挑选。”

他再次开口招揽,甚至开出了宽厚的条件,可以任由李岩选择官职,可见重用之心。

李岩稍稍一怔,正容说道,“闯王不负我,我也不负闯王,摄政王的盛情,我是无福消受了。”

方原的招揽再次失败,微笑着说,“李公子,我数次招揽,仍无法动摇你决心分毫,真乃忠臣、国士也!好,我立刻令一艘战舰护送你回武昌,并送上金银各五百两,裘皮一件。”

李岩冲方原深深的拱手作揖,“摄政王恢宏雅量,实乃天下之仁主。既然摄政王以国士待我,我也以国士报以摄政王。”

“如今闯王正深陷四川战场,摄政王当抓紧这个难得的机会,寻机与山东的孙传庭决战。摄政王若能在闯王攻陷四川之前,重创山东孙传庭所部,天下必归摄政王所有也!若摄政王无法在四川陷落前重创山东孙传庭所部,天下三分之势成矣,一统天下则遥遥无期也!”

山东孙传庭所部二十万精锐明军,乃是大明抵御方原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最重要的一道防线。若山东一旦有失,京城便大势已去。

两人互望了一眼,所谓英雄所见略同,顿生英雄惺惺相惜之感,齐齐大笑不止。

第四百九十一章 鲁王朱以海

方原释放了李自成的使者李岩,接下来,就该是再次面见朝廷派来的使者,朱以海了。

玄甲军攻打凤阳府,马士英、黄得功必然会向山东的孙传庭求救。夹在方原与孙传庭之间的朱以海,虽然兵力不强,也就两、三万,但地形极佳,北可攻山东,南可下扬州。

而且朱以海虽然好色,但好色与他本人的野心、意志、韧性,却无半点关系。历史上,他就是一直挂着反清的旗号,是屡败屡战,从山东转进到浙江,再从浙江转进到福建,再从福建转进到台湾,最后死在了金门。

其间满清曾数次招降他投降,都被他严词拒绝。他乃是反清的大明藩王里,抵抗得最久的一个藩王,几乎贯穿了整个南明抗清的阶段。

在现实中,他卖力的讨好方原,主持北伐的赤古台,也是想在方原、朝廷之间取利,替鲁王一系争取最大的利益。

若是凭着讨要陈圆圆一件小事,就小看了此人,必会形成严重的战略误判。

朱以海虽然成日沉迷在桃花园的胭脂水粉里,但消息还算灵通,得到了玄甲军出征凤阳府的消息后,没等方原到桃花园去请他前来,自行就到了王府。

两人分主客坐了,朱以海直截了当的问道,“摄政王,听说玄甲军没有西征,而是去攻伐凤阳府了?”

方原呵呵一笑,开始和他打起了太极,“西征,当然要西征。但凤阳府马士英、黄得功二人,趁着我江北的庐州、安庆二府新定,竟然煽动二府的流民闹事,攻陷了两个县城。这个眼中钉不除,我无法安心西征啊!”

朱以海迟疑的说,“可凤阳府乃是大明的中都,龙兴之地。马士英、黄得功二人对朝廷忠心耿耿,摄政王前去征伐,于情于理不合吧!”

方原止了冷笑,厉声说道,“鲁王殿下,马士英、黄得功是忠于哪个朝廷?北京朝廷,还是南京朝廷?若他们是忠于南京朝廷,纵然再与我有嫌隙,也该亲自去南京城拜见监国亲王。若他们是忠于北京朝廷,那就是助纣为虐,正是我清君侧的目标。”

“大明就是这种不明是非的封疆大吏太多了些,才会如现在一般乾坤颠倒,人伦不分。北京的皇后、监国太子竟然敢公然软禁陛下,窃据皇权。我对陛下是忠心耿耿,必要扫清这些附逆的逆贼!”

朱以海被方原顶得无话可说,谁是忠的,谁是奸的,不过是闲扯谈。枪杆子在哪儿,说法就在哪儿。朱以海纵然去反驳,也不过是口水仗,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方原见他默然不语,品了一口茶,继续质问道,“鲁王殿下,听闻你私下贿赂我军方大将,可有此事啊?!”

朱以海怔了怔,一下醒悟过来,他指的是送赤古台银子之事,脸色微微一变,忙解释说,“这,这,我与赤帅私交甚好,淮安府走私私盐的盐贩经常逃去扬州府躲避追击,也是赤帅替我捉拿归案,那些银子是区区酬金而已。”

方原呵呵一笑说,“银子算是酬金,但鲁王殿下加了十几两银子的高价走私战马到江南,多的银子都赚回去了吧!”

朱以海还以为方原是来追究他高价卖马的,开始苦着脸和方原哭穷,“这,这,摄政王也是该知晓的,京城朝廷严禁贩卖战马到江南。我也是冒着被朝廷砍头的风险贩卖战马,那个价真的不高。”

方原微微一笑,拉着他的手儿说道,“鲁王殿下愿意贩卖战马来支持江南朝廷,我只有感激,哪里会苛责?但,我想知道,鲁王走私的战马从何而来的?!”

朱以海怔了怔,犹豫了一会,还是告知了方原实情。

北方走私贩卖战马的,是陕西的秦王朱存极。

秦王朱存极前些年为了抵御李自成的攻势,早花光了王府的积蓄。再加上陕西是农业大省,商业本就不发达。而方原打通海上贸易之后,连原本从丝绸之路卖往噜嘧诸国的丝绸、瓷器也改道运输更为便利的海路。

之前朱存极还能从丝绸之路的贸易上捞点过路费,如今连过路费也少之又少,早穷得一两银子当二两银子花。

这些年来,因满清、蒙古、大明之间没有大规模的战事,而京城又禁止往江南贩卖战马,蒙古草原上马匹早就成千上万,泛滥如山。

而天下间最富有的,又最缺战马的就是江南的方原。朱存极只能选择走私贩卖战马到江南换银子,解决燃眉之急。

这些马匹通过正规渠道不能销售来江南,那只能走走私的渠道。

但京城朝廷严禁向江南走私战马的,纵然朱存极想贩卖战马,或是朱以海要购买战马,也必须经过朝廷的严格审核。公然运输战马到南方必然是过不了朝廷那一关的。

朱存极便先找到淮安府的朱以海。两个大明的藩王关门一商议,决定以朱以海整军备战,抵御方原入侵的名义,应付朝廷的责问,从陕西源源不断的采购最优质的战马到淮安府。

这些运到淮安府的战马,朱以海再加价卖给赤古台,两个大明藩王从中加价至少二十两银子/匹,贩卖了三万匹战马,就是六十万两银子到手,大赚特赚。

至于运输战马去江南,会不会对北方的防务造成威胁,他们还真的顾不了。反正二王和朝廷的交情,还没和方原的交情深厚,北方朝廷真要撑不住,二王大不了向方原投降。

方原虽然在南京另立了朝廷,但至少还挂着大明的旗号,也自称是大明的摄政王,应该不会过分的苛责二王。

方原从他口中得知了实情,原来是陕西的秦王朱存极在走私战马。这么一来,两个藩王走私战马资敌的罪证都捏在他手中,不愁二王在关键的时候,不站在他这方。

方原哈哈大笑着说,“哈哈!原来是我的旧时,秦王殿下啊!好,很好。鲁王殿下,能不能再多走私一些来江南?”

朱以海倒是想走私十万匹,二十万匹,但购买马匹容易,但怎么运输躲避朝廷的监管,运输到江南却是个棘手的难题,“摄政王,战马数量太大的话,恐会引起京城朝廷的疑心,我也是难做啊!”

方原见他误会是买卖战马,失笑说道,“鲁王殿下,战马保持三万匹的走私量就已足够,我要鲁王殿下走私的是......”

他瞧了瞧惊愕的朱以海,继续说道,“是人,善于骑战的北疆汉人,或是蒙古人。”

玄甲军骑兵营虽然有三、四万编制的骑兵,但真正能上战场的,不到两万骑。

训练马上的格斗术不难,几个月就能有成。难的是要熟悉马性,能熟练的操控马匹,则难上加难,训练一个能征善战的骑兵至少要数年之功。

要想迅速扩充骑兵营,方原和赤古台商议过了,最快的法子就是直接去北疆买卖善骑马的奴隶,稍加搏击训练,就能迅速形成战斗力。

大明北方与蒙古人的互市,买卖奴仆的并不在少数,大部分都是蒙古部族自相攻伐时,俘虏的敌方族人。这些俘虏部分留着自用,部分就往外卖了赚银子。

第四百九十二章 不消停的女人

走私人口,朱以海之前还没干过这个买卖,大吃一惊,试探的问道,“摄政王麾下的骑兵已有三、四万,还是不足?!”

方原当然不会透露给他这么重要的军事机密,淡淡一笑说道,“满清有五、六万骑兵,吴三桂有两、三万骑,李自成有四、五万骑,江南的骑兵自然是多多益善。”

朱以海探听不出什么情报,转而一笑说,“只是这买卖人口的交易,我还要和秦王殿下商议,商议。只是沿途的钞关若是盘查起来,恐不好行事。”

方原继续说道,“我再支援你十艘大型商船,商船的货仓装载货物,底层载人,谁能看得出来?钞关若要清点,有钱能使鬼推磨,花点银子买通就行了。”

朱以海点了点头,算是和方原达成了口头的买卖协议,“既然摄政王如此慷慨解囊,我自会投桃报李。”

方原听了微微一怔,一时没明白他所谓的慷慨解囊指的是什么,难道是他长得像个冤大头,花高价买战马?

朱以海见他似不知情,又说道,“就是桃花园的陈圆圆啊!我之前还担心陈圆圆是摄政王的内宠,斗着胆子这么一求。未曾想摄政王真是爽快,如此绝色美人也愿割爱,承让,承让,哈哈!”

方原听了猛地一颤,什么割爱?他什么时候应允朱以海带走陈圆圆的?之前陈圆圆来向他哭诉,不愿跟着朱以海去淮安府。后来朱以海再来讨要陈圆圆时,方原便令他自去征求陈圆圆的想法。

他本是想让陈圆圆亲口拒绝了朱以海,此事便算了结,以免他堂堂一个摄政王去替一个女子挡箭,成何体统?听朱以海眼下的口气,难道,难道......陈圆圆应允了?!

朱以海见他惊愕的神情,忙解释说,“摄政王不是令我去问陈圆圆的想法?她爽快的应允了随我去淮安府。”

果然是陈圆圆应允了!

方原的脸色一沉,未曾想竟出现这种变故,真是出乎他的预料。

朱以海见方原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忙问道,“难道,这个陈圆圆真的是摄政王的内宠?!那,那,我怎敢染指?!摄政王,我是真的不知情,以至失礼无状,荒唐!荒唐!”

方原岂会当着朱以海的面承认陈圆圆是他摄政王的内宠?何况之前他推来推去,让朱以海去问陈圆圆的想法,如今陈圆圆答应了,他若再出尔反尔,简直脸都丢尽了。

无论是因摄政王的身份,还是摄政王的脸面,方原都不可能去阻止朱以海带走陈圆圆,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没,只是陈圆圆替我经营桃花园,她若一走,我还要再找经营之人,有些不舍。既然她愿跟着鲁王殿下去淮安府,我只有成人之美了啊!哈!”

朱以海这才松了口气,冲他连连拱手,“摄政王割爱,割爱了啊!”

方原挂着笑脸送走了朱以海,面色突然阴沉了下来,一言不发的看着景杰送来的凤阳府军报。

因临战关头,马士英与黄得功发生了战略分歧。马士英认为应该囤积重兵在凤阳城,死守凤阳城,等待京城朝廷的救援。而黄得功却认为该分兵死守寿州、泗州两个军事重镇,迁延玄甲军的进攻。

但马士英身为凤阳总督,位高权重,而且军方主将也认为呆在坚固的凤阳城,比外出镇守寿州、泗州更为安全。黄得功是独木难支,只能遵从马士英、诸将的建议,将所有凤阳府的守军,还有所有粮草、军备资源全撤到了凤阳城。

寿州、泗州的守军一撤走,两路玄甲军的进攻十分顺利,不到半个月,就攻陷了寿州、泗州两个军事重镇,分两路从东、南两个方向合围凤阳城。

方原看完了军报,欣喜之余,还是有点心神不宁、坐立不安。他起身去小苑的院子转了转,之前小苑是住在别院。后来朱慈焕搬走之后,方原便安排了她住在之前作为吴越王府的院子。方原检查了方和这些日子识字的进度,又令怀孕五个月的小苑好生养胎。

他出了小苑的庭院,又去公主的寝居逗了逗年仅一岁的方沐,因公主已有九个月的身孕,便千叮咛万嘱咐公主好生休息,女婢们严加侍奉。又责令苏州府最有名的名医、稳婆这个月不能外出行医,只能留在苏州城随时待命,等候公主生产。

方原百无聊赖的在摄政王府里转了一圈,回到议事厅,仍是心神不宁,来回的踱着步。

胡琦将他的坐立不安看在眼里,试探的问道,“摄政王,要不我们出王府去巡视吧!”

方原愕然问道,“去哪里巡视?”

胡琦低声说道,“徐府吧!陈圆圆不是答应了随鲁王殿下走了么?摄政王总该去徐府看一看,安排合适的接替之人。”

方原稍稍一怔,又哑然失笑,“好,就去徐府走一遭吧!”

胡琦早就看出他是因为陈圆圆之事心怀不满,但又不便述诸于口,立刻赶去徐府质问陈圆圆到底在搞什么飞机。眼下胡琦主动提出去徐府,正是解了他的尴尬。

方原领着胡琦,还有一百个锦衣卫直接到了徐府。

摄政王全无预兆的突然光临徐府,徐府上下惊慌失措,连忙出来迎接。徐府夫人李氏亲自将方原引到了大堂,令男仆女婢上茶侍奉。

方原漫不经心的问了徐家丝绸、瓷器产业的情况,又问了李氏和徐华几个女儿的情况。李氏也不知他突然到来是为了什么事,还是如实的一一答了。

方原客套、寒暄了一圈,迟迟没说到重点,胡琦突然开口说道,“徐夫人,听闻令媛陈圆圆已应允了随鲁王前去淮安府,令媛走了之后,徐家准备安排什么人接替桃花园,还有福利彩票的生意?”

李氏一听也是愣在当场,她是从未听陈圆圆提过要离开桃花园,前去淮安府的风声,更不会安排什么替代陈圆圆的人选。

陈圆圆就是徐华死后,徐家和方原之间沟通的桥梁,有了陈圆圆在,方原明显也好说话,甚至还不断的将诸如福利彩票这种赚大钱的生意交给徐家经营。

陈圆圆的位子,谁敢取代?谁又能取代?

既然胡琦这么一问,方原此行显然是冲着陈圆圆来的,原因就是陈圆圆应允了要随鲁王前去淮安府。

李氏在心头是暗怒不止,陈圆圆到底在想什么?竟然赶去得罪方原。徐家虽不说有祸临头,但之后必然会和方原越发的疏远,家业走下坡路已是必然。

李氏心中虽在恼怒,但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连声承诺,“摄政王,我立刻将圆圆找回来,令她给摄政王一个交代。”

方原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胡琦又接口说,“摄政王无须什么交代,摄政王只是在等着考察徐家提供的接替陈圆圆的人选。若徐家提供不出合适的人选,摄政王会另行寻找接替之人。”

他这话里话外的威胁已是十分的直接,李氏听了猛地一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今日可以取消徐家经营福利彩票的权力,明日就可能取消徐家经营丝绸,瓷器的权力,后日就可能让徐家交出桃花园。

方原瞪了胡琦一眼,他这么一说,搞得方原这次上门就是来抢陈圆圆的,严声呵斥说,“胡统领,这话重了啊!”

待胡琦老老实实的收声,方原又换做和颜悦色,冲着李氏说道,“徐夫人不必惊慌,福利彩票每年牵涉的银子上千万两,兹事体大,我只是来问一问徐家的想法,并无他意。”

他虽说的轻巧,但李氏又不是傻子,今次陈圆圆闯出这么大的祸事,哪里会轻易甘休,忙冲他连连赔笑。

第四百九十三章 占有欲

徐府到桃花园相距也就一,两里路,不到一个时辰的脚程,而陈圆圆却慢吞吞的耽搁了两个时辰才徐徐的回到徐府。

护卫的胡琦早等得不耐烦,催促了徐府的下人几次。

方原却神色自若的品着茶,与李氏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等陈圆圆姗姗来迟回到徐府时,茶水已换了两次。

李氏见陈圆圆竟然拖了两个时辰才回到徐府,当着方原的面,简直是失礼至极,忙抢先起身迎上了她,拉着她的纤纤手儿,问道,“圆圆啊!摄政王上门来了,正找你呢!”

陈圆圆不问也知方原此行是做什么来了,花容平静如水,淡淡的说道,“母亲,你先退下吧!我来接待摄政王。”

李氏压低了声儿劝说道,“圆圆,你不要再去招惹摄政王,给徐家带来无穷后患啊!”

方原此行虽是打着询问接替人的名义,其实是事关和陈圆圆两人间的私事,待李氏退了下去,胡琦也知情识趣的带着锦衣卫退了,大堂里只留下了方原、陈圆圆二人。

陈圆圆冲方原盈盈行了一礼,柔声说道,“之前妾身邀请摄政王数次,怎么请都请不来,今日摄政王为何突然光临寒舍?也不早些知会妾身一声,妾身未曾远迎,还请摄政王赎罪。”

方原直直的瞧着眼前这个不消停的女人,她姗姗来迟,反倒责怪起了方原,不由得失笑说,“圆圆,听闻你应允了鲁王殿下,愿随着鲁王殿下前去淮安府,可有此事?!

陈圆圆抿嘴轻笑着说,“是,这已是七八日前的事儿,摄政王此时此刻才得到风声?!可见摄政王从未将圆圆的事儿挂在心上。”

方原再次被她倒打一钉耙,这才深深感到这个女人的牙尖嘴利,尴尬的笑了笑,“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圆圆要出尔反尔,之前不愿跟随鲁王前去淮安府,如今又应允了鲁王。”

陈圆圆轻笑了几声,声儿有若莺啼,不紧不慢的说道,“摄政王不也是出尔反尔,之前明明拒绝了圆圆,不愿娶圆圆入王府,如今又上门来吓唬徐府的人。”

方原再次被她顶得哑口无言,她一直左顾而言他,也心生恼怒,收敛了笑容说道,“圆圆,你放下了桃花园、福利彩票的产业,跟随鲁王去淮安府,这绝不是说笑,开弓没有回头箭!”

陈圆圆是善于察言观色,既然方原微见恼怒,她也不再说笑,正容说道,“摄政王,我也不与你说笑,我之所以应允了鲁王殿下,就是不想重蹈柳如是的覆辙。”

她突然搬出柳如是来说事,方原的双目一道精光闪过,怒火又在渐渐的腾升,沉声问道,“此事与柳如是有关?!”

陈圆圆凝望着他略见怒色的脸颊,丝毫不让的说道,“柳如是自从沾染上了摄政王,那是真的骑虎难下啊!逼着钱谦益休妻暂且不说,如今她想入王府,摄政王不给她个名分;想去另寻佳婿,摄政王和她的风流韵事路人皆知,谁人敢来捋摄政王的虎须,江南无论官员、才俊个个都躲得远远的。摄政王,你扪心自问,柳如是如今过得惨,还是不惨呢?!圆圆要避免重蹈她的覆辙,有什么不对?!”

“说到底,就是摄政王既重身份,又爱面子,偏偏占有欲还无与伦比的强。既不愿娶我和柳如是入府,又不许我们接触其他男人。堂堂一个摄政王,心里想占有美色,却又瞻前顾后,拖泥带水,和那些来桃花园还要假正经的腐儒一般无二。”

陈圆圆这番话说得相当直白,正是因为太过直白,是一语中的,正中了方原内心的想法。早将柳如是、陈圆圆二女划成了他的女人,纵然他不能娶过门,也不容其他男人来染指。

方原浑身一颤,他被陈圆圆揭穿了心思,下不来台,面色铁青的将茶杯一下扫落在地,怒而起身,呵斥道,“陈圆圆,你竟敢将我比作老腐儒,简直大胆!”

“哐啷!”

两个茶杯立刻摔得粉碎,陈圆圆望了望摔碎的茶杯,双眸含泪的说道,“摄政王,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就那么几年,我们这种青楼牙行出身的,更是吃的青春饭。不趁着风华正茂时找一个好的归宿,等人老珠黄了,谁还来过问我们的死活?若如今圆圆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娘,摄政王会急冲冲的赶来徐府问罪?”

她拭了拭划过脸颊的泪水,呜咽说道,“圆圆只想请摄政王高抬贵手,放过圆圆一马!”

方原凝视着她艳盖江南的天姿国色,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还有哀怨莺啼的求情,心中的怒火也渐渐的灭了。

陈圆圆早在风尘中看穿了男女之事,所以之前才会主动的向方原提出要嫁入王府,提前的进入避风港湾。在被方原拒绝之后,不得不转向应允了朱以海。论情论理,此事也是方原拒绝她在先,她答应朱以海在后,要说谁错了,先是方原错了。

方原微闭双眼,叹声问道,“鲁王答应了娶你入王府?”

陈圆圆点了点头说道,“是,鲁王殿下答应我,白日从王府正门纳我入王府。”

方原听了是暗叹不已,朱以海为了得到美人还真是拼了,连王爷的脸面都抛在了脑后,竟然应允陈圆圆一个青楼女人从正门入王府。

事已至此,既然陈圆圆已做了选择,方原再舍不得她,也无话可说。当年汉元帝见到王昭君真容后,也是万分舍不得,但还是应允了派王昭君前去匈奴和亲的提议。

和江山基业比起来,儿女私情真的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方原的怒火已彻底没了踪影,缓缓起身走到陈圆圆面前,“好,圆圆,你就随鲁王去淮安府吧!桃花园,徐家的青楼产业,还有福利彩票产业,由徐家推荐一人前来王府审核。待审核过关后,再行委派。”

他安排了陈圆圆离去后,桃花园、青楼、福利彩票产业的善后事宜,便大步往大堂正门走去,行过陈圆圆时,叹声吟道,“逝水韶华去莫留,漫伤林下失风流,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他吟的诗句里,坦承了对陈圆圆绝色容貌的倾慕,更感叹了美人年华易老,他不会再强留。

陈圆圆听了他吟的诗句,娇躯也是轻轻一颤,在他身后应和着吟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方原刚刚走到大堂门口,听了陈圆圆应和的诗,就是在劝他不要被那些世俗的身份名声,条条框框所束缚,趁着少年时该享受美色就享受,不要待错过了再来追忆往事。

方原驻足不前,脸上也微微的抽搐,心绪万千。

良久,方原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圆圆,好自为之吧!”

方原抛下了这最后一句,龙行虎步的大步而去,离开了大堂。只留下陈圆圆一人呆呆的站在大堂,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划过了脸颊。

第四百九十四章 文化界整风

五日之后,前方再次传来捷报,两路大军已合围凤阳城,将凤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两百门中大型火炮围着凤阳城的十道城门,日夜轮流炮轰,城内守军是死伤惨重。以景杰的估计,凤阳城再顽强,怎么也撑不了一个月。

马士英是自行找死,爽快利落的放弃了所有州县、以及凤阳城外围的防御,只困守凤阳一座孤城,可说是自陷死地。当然,马士英今次的战略相当明确,要保住凤阳城唯一的生机,并不是守城击退玄甲军,而是山东孙传庭的援军。

所以景杰的主要精力并不是在攻城上,而是在围点打援上。他安排围城的是甘辉从江西带来的四万玄甲军,赤古台、赵全忠的四万最强大的玄甲铁骑驻扎在凤阳府以北的徐州,监控着山东孙传庭的动静。只要孙传庭所部又风吹草动,立刻予以雷霆一击。

景杰自己则率领五万玄甲军驻扎在凤阳城与徐州中间的宿州,居中策应两方战局。

孙传庭会不会南下救援凤阳府,方原也猜不到,打心眼里,他是希望孙传庭率大军前来援救。孙传庭这个硬骨头是绕不开,必须要啃下的。决战场在方原的主场,总胜过远征山东,客场去挑战孙传庭。

前方军情胶着,方原极为重视这场或许会引发和孙传庭决战的凤阳攻防战,前方景杰在攻城略地,后方方原则继续调集浙江、福建、广东三省总共四万驻守的玄甲军北上支援。

因玄甲军的高级将领已是精锐尽出,赶去了凤阳战场,方原便抽调了在南征广东、台湾时,居功至伟的猛将张英前来南直隶准备参战。

这一支北上的援军,浙江的援军走的是陆路,福建、广东的援军是走海路,至少要一个月时间才能集结完成。

方原除了做好充分的战备准备,还令一直逗留在南直隶观战的朱以海,派人去给孙传庭传了消息,邀请孙传庭当面和谈,时间、地点由双方商议决定。

在等待南方玄甲军北上集结,孙传庭回话的空闲,方原抽空去了柳如是的河东院。

前去河东院,一是因陈圆圆的话对他触动甚深,想来听一听柳如是的说法;其二,锦衣卫追查侯方域的案子,查出了现任绍兴府同知的陈子龙,更搜出陈子龙向京城朝廷表忠心的亲笔书信,只要朝廷大军南下江南,他必在绍兴府响应。而这个陈子龙,恰恰是柳如是曾经的相好。

当然他找到柳如是更重要的缘由,却不是这些男女间的事儿,而是一个侯方域的案子竟然牵连了两个内阁阁员,一个玄甲军高级将领。江南文化界的整风是势在必行,绝不能再放任那帮文人随心所欲的肆意勾结、串联。

河东院

柳如是的寝居

方原躺在虎皮的大躺椅上,闭目养神,享受着窗外的鸟语花香,春日明媚的阳光。

柳如是则替他斟茶倒水,偶尔还喂他几口糕点,侍奉得非常周到。

方原自打进了河东院除了客套了几句,就是一言不发,柳如是也猜不到他的心思,只能静静等待着他说话。

方原突然开口问道,“柳姐,最近江南有什么热门的新闻啊?!”

柳如是如实的说道,“最热门的,当然是侯方域被处决之事,还有艳盖江南的陈圆圆答应嫁作鲁王府的妾室一事。”

柳如是是知晓陈圆圆如今是取代了之前大官商徐华的位子,在替方原办事。而江南民间早就流传着方原和陈圆圆这对英雄美人的绯闻。陈圆圆突然要嫁去鲁王府,倒也出乎柳如是的预料,不知方原和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瞧了瞧方原的反应,试探的说道,“方弟,你应允了陈圆圆嫁去鲁王府的?!”

方原睁开了眼,望着窗外的柳絮纷飞,淡淡的说,“陈圆圆和我无亲无故,她想嫁谁,何须我来应允?!”

“此去柳花如梦里,向来烟月是愁端,画堂消息何人晓,翠帐容颜独自看。”

方原缓缓的吟过了这首柳如是本人写的诗句,侧过头瞧着她,缓缓的说道,“柳姐,若你想嫁谁,只需知会我一声便是。”

柳如是怔怔的望着他,良久,低了目光,花容惨笑了一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遇到过方弟这样的英雄豪杰,才知之前过往都是浑浑度日,其他男子皆是草芥。方弟不必自责,是我不愿嫁入王府,与方弟无关。”

有此红颜知己,尚有何求?!

方原暗暗感叹过,捏着捏着她的手儿,凑到唇边吻了一下,轻轻的放了,从怀中掏出锦衣卫搜查到陈子龙的罪证,交到她手中,“柳姐,你说说这人该当如何惩处?!”

柳如是接过陈子龙的书信一看,在遇上方原之前,陈子龙是她唯一动过真情的男人,如今陈子龙竟然身陷侯方域谋反一案,娇躯轻轻的一颤,手儿也在发抖。

她仔细阅过了陈子龙的书信,抬头凝视着方原说道,“方弟,陈子龙今次是一时糊涂!”

方原淡淡的说道,“柳姐,你怎知他是一时糊涂,不是处心积虑要颠覆、谋反?!”

柳如是低了目光说道,“他曾与我、钱谦益有过书信,他是恼怒方弟曾在绍兴府大肆屠戮官员、富商的暴行,要联络我和钱谦益一同反叛。”

方原轻哦一声,冷冷的说,“原来柳姐早就知晓这么一条潜伏在官府里的毒蛇,却知情不报。”

柳如是解释说道,“方弟,我看他是个干练之才,想给他一个机会,未曾想他始终是执迷不悟。”

方原沉声说道,“干练之才若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是大患。立场不同,知识越多越反动的道理,柳姐该是心知肚明。”

柳如是轻咬着嘴唇,柔声说道,“好,既然他咎由自取,就任凭方弟处治吧!”

抛开与柳如是的关系不说,历史上的陈子龙此人确实是能力出众,无论搞农政,还是军务,至少是中上之才。在治理县务,剿匪等诸多军政事务上,都做出过不菲的政绩。是江南浮夸风气之下,难得的一个实干人才。

方原不想一竿子将此人给打死了,还是决定见一见此人,再行定夺,坐起身说道,“柳姐,我给他一个机会,令他前来河东院,我要亲自面试他。”

柳如是一听方原愿意亲自面试陈子龙,生出了些些希望,忙连声应诺了。

方原继续说道,“侯方域一案牵涉到文人不计其数,在锦衣卫那里挂号的就有上千人。柳姐,你认为这些人该如何惩处?!”

柳如是叹声说道,“方弟,你时常也说言语无罪,你不会想全惩治吧!”

方原淡淡的说道,“这些人若是杀了吧!坏了我方原的名声。不杀吧!成天苍蝇一样的四处惹事。”

“柳姐,我看江南文化界该整风了吧!从今日起,整个江南文化界进行为期一年的整风运动,由柳姐和冒辟疆牵头去做。一年之后,若整风行动有成果,这次涉案的文人就免罪了。若一年之后,整风行动没有成效,那就新账老账一起算。”

方原此举就是给了这些涉案文人一个缓刑的机会,只要他们这一年老老实实的悔过,也就既往不咎了。若再执迷不悟,那就是自找死路,与人无尤。

柳如是见他已是高抬贵手,忙冲他盈盈行礼,“方弟,我代这一千文人谢方弟的赦免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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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最后的谈判

凤阳攻坚战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景杰一直防备的孙传庭援军并没有见到踪影,反而是在苏州府的方原得到了孙传庭的回话。

孙传庭应允了和方原的谈判,谈判的地点设在两军缓冲地带的淮安府,朱以海王府所在的山阳县,双方可以各带五千兵马进入淮安府。

方原令胡琦带着三千身着防爆装备,武装到牙齿,直属摄政王府的特战军,浩浩荡荡的开向了淮安府,前去和孙传庭和谈。

孙传庭一方由白广恩领五千新式明军,还有一千辆孙传庭自行发明的火车营,也到了淮安府山阳县。

所谓火车营,类似于马车拉炮,也是最原始、最简陋的战车原型。一匹马拉一辆马车,车厢内置一台三寸的小型火炮,还可以存放粮食、衣物等。战时可以以火车结阵据守,也可以以火、火枪射击,抵御骑兵的冲击,就如同一个个简易的防御堡垒,是孙传庭苦思出来对付李自成骑兵的战法。

这一次谈判由朱以海做东,朱以海为了防止双方擦枪走火,派出了淮安府的两万鲁军维持和谈现场的治安。

方原、孙传庭、朱以海三方分主客入席坐定,朱以海举杯说道,“孙督师乃是大明的督师,摄政王乃是大明的摄政王,双方都是大明的忠臣,何必打打杀杀,不如坐下来好生谈一谈,止戈息兵为好啊!来,本王先敬二位一杯酒!”

方原起身饮尽了一杯酒,孙传庭却将酒杯重重的扔在地上,厉声呵斥说,“什么摄政王?大明只有浙直总督,没有自封的摄政王!”

孙传庭摆明了就不认可方原摄政王的身份,只承认京城朝廷封的浙直总督一职。

方原也不去计较他的冲撞,冷冷的一笑说,“如今京城是监国太子乱政,软禁陛下,篡位谋逆。孙督师若真的是大明的忠臣,便该整顿兵马,与我一同北伐京城,清君侧,重新拥立陛下复位。”

孙传庭怒视着他,大喝说道,“方原!陛下与你的诏书,你总该收到了。若你真是忠于陛下,就该答应诏书的条件,双方立刻和谈。而不是如眼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行谋逆之实!”

双方一开场就直入主题,火药味十足,朱以海是呆在那里,完全插不上嘴。他不过是个做东,打酱油的,方原、孙传庭怎么闹腾,也不是他能做主的,只能低头饮酒以掩饰着尴尬。

方原也重重的拍着桌子,呵斥道,“孙传庭!公主早已上了一封家书给陛下,令陛下前来江南巡视,我亲自迎接陛下圣驾。若陛下真的已复位,便该亲自前来江南以正视听,消除监国亲王,还有我的疑虑。可公主的家书如泥牛入海无消息,我瞧着就是监国太子在矫诏!”

孙传庭确实收到了公主传来的家书,也将家书送到了京城。但周皇后怎敢放崇祯前去江南,若是被方原扣押了,那京城朝廷就真的成了乱臣贼子。

孙传庭怒而起身,指着他面门呵斥道,“方原,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竟敢指使陛下亲来江南。若各地总督、藩王都如你一样,大明的天下还不乱了套?”

方原也学着他猛地起身,回敬他道,“孙传庭,所谓君辱臣死,陛下被软禁,你等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不知兴兵清君侧,反而助纣为虐。若各地总督、藩王都如同你一样,天下还是大明的天下?分明就是乱臣贼子的天下!”

两人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孙传庭在道义上也占不到方原的上风,气得恨恨的瞪着方原,厉声说道,“好,我先不与你做口舌之争。凤阳府乃是大明的中都,你兴兵攻打凤阳府,算不算谋逆?!”

方原令胡琦取出了出征之前,给马士英划出了五条罪状,朗声念道,“凤阳总督马士英罪恶滔天,人神共愤,其罪行有五。其一,助纣为虐,助长监国太子凶焰,该杀!其二,在凤阳府横征暴敛,民不聊生,该杀!其三,在凤阳府拥兵自重,不去征讨闯贼,反而攻打友军,致使亲者痛,仇者快,该杀!其四,区区一个凤阳总督,胆敢擅自扩修中都凤阳府城池,等同谋逆,该杀!其五,马士英自据有凤阳府以来,并未修葺被大西贼张献忠毁坏的明皇陵,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该杀!”

“我兴兵讨伐此獠,乃是替天行道,为大明除一大害!”

方原令人将控诉马士英的罪状直接送给了孙传庭,孙传庭粗略的阅过,远远的扔了出去,冷哼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现场的气氛再次陷入尴尬,朱以海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口舌之争就不必了,我们还是谈一谈正事,正事!”

方原再次端起酒杯,站了起来走到孙传庭的跟前,冲着孙传庭说道,“孙督师,我想与你私下一聊,先干为敬!”

孙传庭直直的瞧着他,也起身陪他饮尽了一杯酒,“请!”

两人纵马到了一里之外的河边,随行的护卫只是远远在跟着五十丈之外。

方原望着波光潺潺的河水,悠悠的说道,“孙督师,你我都拥兵二十万以上,乃是大明的中流砥柱。若你我合,则可北伐京城清君侧,西灭流寇安宇内,剿灭满清定乾坤,两年之内就能重造大明的太平盛世。若你我开战,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大明必伤元气,平白便宜了李自成,还有关外的满清。”

方原冲孙传庭拱手行礼道,“望孙督师三思啊!”

孙传庭一双虎目直直盯着方原,沉声说道,“方原,这是我此行想与你说的。此刻只有我二人,所说之话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明人不说暗话,诏书是真是假,是不是陛下的旨意,你该心中有数。”

诏书乃是崇祯亲笔所书,盖的玉玺也是之前约定好的,当是崇祯的旨意无疑。

方原默然了一会,点了点头说道,“是,诏书是陛下的旨意。”

孙传庭见他爽快的认了,欣喜的说道,“既然你承认是陛下的旨意,便知绝不是皇后娘娘、监国太子在诓骗于你。只要你愿答应之前的条件,重归朝廷,你我便可联兵进军京城,活捉监国太子,拥立陛下复位。到时候,正如你所说,大明中兴可期啊!”

他见方原还有犹豫之色,继续说道,“这次我又带来了陛下最新的旨意,你如今辖内的南直隶、浙江、福建、广东是你浴血沙场得来的,全都归你所有,而且还世袭罔替,只要足数的缴纳田赋、商税。玄甲军也保留编制,仍旧归你调遣。唯一的条件,就是你去了摄政王的封号,改封为镇南王;吴越王朱慈焕封为大明的皇太子,调回京城。”

孙传庭紧紧捉着他的手儿,耐心的劝道,“方原,你南征海盗郑芝龙,佛朗机人,打通海洋通道;西讨不臣军阀左良玉,维护大明一统;北伐满清,护卫大明边疆平安。早成就再造大明的盖世之功,虽本朝开国元勋徐达、常遇春所不能及也。”

“若归顺朝廷,就可千古流芳,名列大明开国以来第一功臣!若再迟疑不决,那就过犹不及,反成大明开国以来第一乱臣贼子啊!”

方原稍稍一怔,朝廷今次又再退了一步,开出的条件已是十分的宽松,简而言之,方原只要承认天下仍然是大明的天下,就可以封异姓王,世镇江南。

但,崇祯诏书里唯一要取消的,表面上是摄政王的封号,其实是方原如今实行的虚君实相制。

孙传庭的话倒是极有煽动性,是当了再造大明第一功臣,还是做大明第一乱臣贼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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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六章 大破大立

虚君实相制,就是双方这次谈判的症结所在。

皇权、相权互相制衡,在资本主义高度发达的南宋曾有昙花一现。但自元明以来,皇权高度集中,自朱元璋取消丞相之后,内阁早已成为衔接皇权、官僚集团的工具。

崇祯、周皇后根本无法接受这种制衡的理念。在崇祯、周皇后,甚至是孙传庭本人看来,想以相权制衡皇权,那分明就是篡位,就是大逆不道。

方原凝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一言不发。

若他愿意当了这个大明的忠臣,大明的南北两个朝廷立刻就能合二为一,西灭李自成,北伐满清,定鼎天下。

若他不应允,南北的战事会一触即发。

他此时此刻的一个决定,足以影响天下大局的走势,更足以决定上百万人的生死存亡。

河风拂面,春风送暖,方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开口说道,“孙督师,我的条件也请你带回给陛下。虚君实相制不能变,可以由陛下复位,代替监国亲王的位子,而我仍为摄政王。一应权力的制衡,如同江南的政体。”

孙传庭死死的盯着他,双目似要喷出火来,厉声说道,“方原,你简直大胆。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你竟敢口出狂言要制衡皇权?天下是大明的天下,你封为摄政王,那不是要篡位?你在江南的政体,什么人民总会,什么商业协会,商人、百姓都能进内阁执政,简直是荒唐透顶!”

方原见他脑中的皇权意识早已根深蒂固,一时半会是说服不了的,便省了口舌,语重心长的说道,“孙督师,还请你将话带给陛下,我还是邀请陛下南巡,我会亲自向陛下陈述关节。”

孙传庭紧紧捏着他的胳膊,怒视着他说道,“不必带回去了,陛下、皇后娘娘听了你提出的条件,一致认为你就是想趁机架空皇权,为进一步篡位铺平道路。方原,你可知你的这个决定,会导致上百万军士、百姓丧命!为了你一人的野心,致使天下生灵涂炭,你还敢妄称乃是替天行道?!”

方原死死的盯着孙传庭说道,“孙督师,我不应允朝廷的条件,并不是因为我的野心,想颠覆大明江山。而恰恰是在护卫大明江山。若听从了朝廷的条件,世镇江南。终我一世,或许不会再反。但我的后人掌握了全天下三分之二的钱粮,兵强马壮,利益所在,也是必反无疑,到时天下仍会生灵涂炭。”

“只要皇权得不到有效制衡,人人都会不惜尸山血海、生灵涂炭想爬上那个皇位。唯一杜绝生灵涂炭的法子,只能是削弱皇权,皇权、相权互相制衡!”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不破不立,大破大立,不将旧制完全摧毁,怎能建立新制?!今日的流血,只是为了今后天下永不会再有改朝换代的流血,更不会再有将前朝宗亲族灭、赶尽杀绝的惨烈。”

“孙督师,我要走的路,一定会继续走下去!我当然希望你站在我这方,与我一同率兵进京,定鼎天下。当然,若你要冥顽不灵,负隅顽抗,玄甲军的铁骑会扫平一切挡在前方的阻碍!”

至此,双方的谈判终告破裂。

孙传庭重重的推开了他,指着他面门呵斥道,“好,方原,既然你铁了心要做了这乱臣贼子,你我就战场上见真章!”

方原淡淡的一笑说,“孙督师此言太偏激矣!所谓成王败寇,我要失败了才是乱臣贼子,成功了就是开创新纪元的一代伟人。不过,若孙督师马革裹尸了,我仍会视孙督师为忠臣良将,国之中流砥柱,定会厚葬于你,抚恤你的儿女终生衣食无忧!”

孙传庭稍稍一怔,被方原一句话顶得是哑口无言,死死的瞪了他一眼,挟怒而去。

方原立在河水边沉思了良久,这才不紧不慢的漫步回到谈判席位上。孙传庭因不满朱以海身为大明藩王,却对方原刻意的讨好,甚至胆敢以摄政王相称,一刻都不愿在山阳县久留,早带着白广恩一行人,离开了山阳县城,北向而返。

朱以海早知晓双方已谈崩了,一场双方主力的决战或许是在所难免了。若双方战事一开,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的淮安府。

朱以海连忙凑近了方原,向他打探最新的情报,“摄政王,这,这,真要开战了?!”

方原望了望他说道,“是,鲁王殿下要早做谋划了啊!”

朱以海赔着笑请教说,“摄政王,要做什么谋划,摄政王还是给点提点啊!”

方原见他又在装傻充愣,其实精得和猴儿一样,他不断的示弱追问,就是想得到方原的承诺,玄甲军要打就去打孙传庭,千万不要将矛头对准他,他就是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方原没好气的说道,“鲁王,双方一开战,孙传庭必然要求鲁王你率军参战,南征江南,鲁王殿下是什么想法?!”

朱以海搓着手儿说道,“摄政王,这是你们神仙打架,我们凡人遭殃。淮安府那点军队,还不够给你们塞牙缝的,我哪里还敢有什么想法?摄政王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方原见他还算知情识趣,呵呵一笑说,“从此时此刻起,鲁王便称得了重疾,继续到江南疗伤。而淮安府所有县城都实行军管,军士入城,关闭城门。在鲁王回淮安府之前,任何一方的号令都拒之门外。”

方原根本就不指望朱以海会派兵相助自己,只要他不在中间捣乱,那就万事大吉。当然,将他带去江南,也是扣作人质的。只要淮安府胆敢参与到孙传庭一方,朱以海就别想再回去淮安府。

朱以海双眼是精光闪烁,他当然知晓,方原的提议就是想将他继续扣押在江南作为人质,迫使淮安府的两、三万鲁军置身事外。

但,这也是唯一可以坐山观虎斗,等双方大战过后再决定屁股坐哪边的法子。

身为朝廷封疆的藩王,若不参战于情于理都说不通。但若朱以海是被方原给扣押了,那就情有可原,之后对朝廷也算有所交代。

方原的建议,其实就是双方各取所需,双赢。

朱以海顷刻间就做出了选择,赔着笑脸说道,“摄政王果然高明!从明日起,哦,不,从今日起,我就称病,和摄政王一同再去江南。”

“摄政王,旅途劳顿,先在王府休整数日。你答应送我陈圆圆,我自要投桃报李,早安排了五个美人来侍奉摄政王。”

陈圆圆虽然应允了朱以海,但因桃花园还有诸多事务要交接,陈圆圆暂时还留在江南,这一次没有一起回到淮安府。

方原看了朱以海一眼,本想陪着他笑上几声,但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陈圆圆躺在他身下,娇吟承欢的香艳画面,微微一怔,一股浓浓的酸意涌上心头,再笑不出口。

方原拍了拍朱以海的肩说道,“鲁王殿下,军情紧急,美人什么的就免了吧!我们立刻就启程回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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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章 引蛇出洞

方原一行人出了淮安府后,鲁王朱以海由锦衣卫带着回了苏州府,方原则率三千特战军折道赶去了宿州,和驻扎在宿州的景杰汇合,商议和孙传庭闹翻后,下一步的对策。

景杰得知了双方谈判最终破裂的情报,便请方原到了凤阳府的沙盘地图前,指着宿州以北的徐州,还有宿州以西的淮安府,“老大,既然谈判破裂,孙传庭随时可能南下援救凤阳城。孙传庭南下有两条路线,其一是经徐州直插凤阳府,正面替凤阳府解围其一是从淮安府南下扬州府,迫使我军东移应敌,此乃围魏救赵之计。”

方原低头望着沙盘,沉思不语。

他思索的不是孙传庭从哪条路线进兵,反正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绝不可能瞒过他的耳目。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被围困的凤阳城,是直接令玄甲军强攻拿下,收入囊中还是继续围困,进行之前安排的围点打援的军事计划。

尽快强攻拿下凤阳城,就可以避免两线作战,专心应付孙传庭南下的援军。但不能确定的是,凤阳府若失陷,孙传庭的援军是继续南下,还是按兵不动。

若留着凤阳城只围不打,最大的好处当然是可以诱导孙传庭南下前来决战,但却必须留下很大一部分兵力围城,以防被城里的数万守军偷袭。

这两个军事计划是各有利弊,方原一时也难以权衡。

景杰显然与他想到一处去了,问道,“老大,还是趁着孙传庭南下之前,先攻下凤阳城吧!城里的五万守军,还有个精通军务的黄得功,真的是围城军极大的威胁。放任这么个巨大的威胁在身后,还怎么和孙传庭决战?!”

若凤阳城里只有马士英,阮大铖,方原几可肯定这二人绝不敢出城偷袭玄甲军。但若加上个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十几二十年的老军头黄得功,就殊难预料。

方原沉吟问道,“老三,围城之时有没有派人向马士英、黄得功二人劝降?”

景杰如实的答道,“我方是五日一劝降,马士英、黄得功都拒不投降,看来他们是准备负隅顽抗到底了。”

方原是不得不对这个马士英心生敬佩,虽然此人没什么军事才能,平日里也喜欢争权夺利,更是自打方原到江南后,就一直和方原水火不容。但在这种山穷水尽的情况下,仍然坚守不降,对大明的忠心却是毋庸置疑的!

他和史可法虽然一个阉党,一个东林党,但本质上却是一类人,都是志大才疏的忠臣!

方原默然了一会,又问道,“如今我军是四面围城?”

景杰点了点头说,“是,除了流经城内的淮水,陆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方原继续问道,“他们有没有派人从水路前去求援?”

“有,夜间常常有探子趁夜出城,走水路往北去了。”

“我军有没有捉拿到的探子?”

“有,我们一共捉了五、六个探子,正看押着,拷问城里的情况。”

“这些探子有招供的么?”

“有,有一个探子牛三全招了,其余的是宁死不招,甚至还自杀了两人。”

能出城去求援的,十之**都是城内选出的死士,不招倒也在情理之中。

方原轻哦一声,交代景杰说,“老三,立刻拷问这个招供的牛三,要他招出家人在哪里。”

景杰立刻下令军士前去照办,不到半日功夫,拷问的军士便来回报,牛三是宿州本地人,家人在宿州城里。

方原令军士去宿州城里,将牛三家的所有家眷,一共十二口人全捉来了军营,再令景杰将牛三也押了上来。

探子牛三被押到中军帐时,第一眼就见到被带来军营的家人,吓得是魂飞魄散,冲方原、景杰连连磕头,大哭着求饶,“军爷,我就是个跑腿的啊!我什么都招了,你们就放过我家人吧!”

方原淡淡的说道,“牛三,是吧!你是想荣华富贵,还是想断子绝孙,全家死光啊?!”

牛三连声说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

方原继续说道,“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立刻带着书信回城,告诉守城的马士英、黄得功,孙传庭的援军十日后会抵达凤阳城,在城南的狼窝山上点火为号。只要火光一起,城内立刻组织守军出击,内外夹击,击溃围城的玄甲军。”

方原是想仿效袁绍攻打公孙瓒易京之时,诈作援兵前来,引出易京城里公孙瓒主力,一举聚歼的战例。故意派探子带回去孙传庭已出兵来援的假情报,引诱城内守军出击,予以重创。

纵然不能尽歼守军,至少也能大大削弱守军的军力,令城内的守军再对围城军构不成威胁。

景杰一听便知方原这一招引蛇出洞之计,他令军士将牛三,还有其家眷押到其他军帐安置,这才补充说道,“老大之计甚妙,但有些细节还需斟酌。马士英、黄得功,一个是混迹官场十几年的老油子,一个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凭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卒,想瞒过他们的眼光,难上加难啊!还有,城中放出了几十个探子,只有这一个小族一人平安无事的回了,可不可疑?马士英、黄得功会不会严加逼问这个牛三面见孙传庭的细节,甚至拷问孙传庭和其麾下诸将的相貌,言行举止?还有,孙传庭要联络凤阳城内外夹击,必然该有凭据,或是信物,口说无凭,城内凭什么会相信?”

方原点了点头,景杰的顾虑甚是在理,反间计动辄成功只是出在,和电视剧里的情节。真实的环境下,马士英、黄得功这些人精,绝不会轻易的中计。

除非是亲信中亲信,否则,如同这些寻常探子的回报,若换成自己,也会严加盘问面见孙传庭的细节,甚至孙传庭的相貌、言行举止,以辨别真伪。甚至从牛三的一个眼神,就能判断出他所说之言的真伪。

当年荆轲刺杀秦王,那个自以为胆气十足的秦舞阳还没见到秦始皇,就吓得尿了裤子。这个牛三明知是去自投罗网,不成功便必死无疑,临场之时,吓破胆是大概率事件。

所以,要安排这一出引蛇出洞之计,必须还要对这个探子牛三进行全方位的培训,包装,尤其是各种细节的记忆,甚至是胆量的训练。

方原自问之前还是将这一出反间计想得太简单了,完全低估了马士英、黄得功的智商,幸亏景杰提醒得及时,否则今次又要犯下大错。

他沉吟着说,“老三所言甚是,这一路前去凤阳城有三日时间,要加紧训练这个牛三,以免到时候露出了马脚。”

景杰摇了摇头,缓缓的说道,“不,老大,这临时磨枪,能不能瞒过马士英、黄得功也是未知之数。既然伪装难以过关,不如我们将计就计,使一招计中计,引诱马士英、黄得功上钩。”

方原听了是双眼一亮,欣喜的说,“老三,快快说来,什么计中之计?!”

第四百九十八章 统帅之才

景杰指着沙盘上的地图说道,“老大,若马士英、黄得功对这引蛇出洞之计深信不疑。我们在城南的狼窝山点火,城内的守军出城应该是攻打城南方向的营寨。”

方原点头说道,“是,必须攻打城南的营寨,才能和孙传庭的援军里应外合。”

景杰说道,“按常理,我们要设伏兵围歼出城的守军,也该调兵在城南营寨至狼窝山一线设伏。”

“是!而且要围歼、重创出城的守军,还必须调集重兵在这一线设伏。”

方原沉吟着说了,景杰继续说道,“若马士英、黄得功识破了我们的引蛇出洞之计,他们会做什么?是坚守不出,还是趁机攻打我们没有重兵设防的城北、城西、城东的营寨?”

方原恍然大悟,对景杰的将计就计已心知肚明。守城毕竟是被动防御,对士气的消磨是巨大的。单单是坚守不出,不出半个月,守军的士气必然落到谷底。

一般守城的部队都会不时趁着夜色,派出小队军士前去劫营。

这种劫营的目的,其一是试探试探攻城军的防备是否松懈,是否有机可趁,扩大战果其二则是提振守城军的士气。

若玄甲军调集重兵去了城南设伏,以马士英、黄得功的性子若识破了引蛇出洞之计,十之**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会率守军出城,攻打没有重兵所在的城北、城西、城东三方的营寨。若能取得决定性的胜果那是最好,纵然不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也能通过一场大胜来提振守军的士气。

方原接口说道,“所以,我们将计就计,在城南营寨设伏是假,真正的伏兵是在城北、城西、城东,等着凤阳守军前来自投罗网!”

景杰兴奋的说道,“是,只要城内守军的中计,必然会遭受重创,再对我军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方原听了是沉吟不语,景杰见他默不作声,还以为他在思量要不要实行此计,却不知方原却思考得更为长远。

任何一个现实中的战略,都不能将成功寄托在敌人犯傻的基础上,未虑胜先虑败,综合权衡成功、失败的收益风险比,然后做出决策,才是一个名将最基本的素质。

景杰之计是面面俱到,虽然不一定成功,但失败了,大不了丢几个城南的营寨,也不会有巨大的损失。若一旦成功,必然能重创守军,一战功成。这个赌局其实是个大赢小赔的赌局,完全可以一赌。

比之方原之前一厢情愿要引蛇出洞,予以伏击,要成熟稳重多了。

方原在心里早已认可了这一个计中计,但他思量的却是这一场与孙传庭的大战,是他亲自来指挥,还是交由景杰来指挥胜算更大。

不可否认,景杰已称得上是这世上最优秀的统帅之一,足以和孙传庭一战。

反倒是方原自己,虽然不断借鉴历史的战例,但行军打仗总归是太过随性,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方原名义上虽然也指挥了不少胜仗,但其中的水分却是不少。

与满清的山东、辽东两战,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阵地战,而是游击战,真正冲锋陷阵的是猛将赤古台。而且辽东之战的形势也是险到了极点,简直就是一场军事冒险。若非皇太极想清洗多尔衮的势力,而多尔衮想保存实力争夺皇位,二人都不愿和方原硬碰硬。再加上朝鲜国暗中的援助,估计也很难从辽东平安撤离。

歼灭福建郑芝龙一役,真正的硬骨头是郑家庞大的水师,歼灭郑家强大水师的是施琅。陆战是因为郑家陆军太菜,两军战力相差太过悬殊,而且还有甘辉、赤古台、赵全忠这些一等一的猛将在给他站台。

但在杭州府对阵郑森之时,还是差点命丧甘辉之手在仙霞关时,更是差点被一群蛮族人斩首。

攻打广东、台湾之役,真正居功至伟的是猛将张英。而他在台湾鸡笼时,被郑军偷袭,若不是张英挺身而出,后果又是难料。

方原掰扯着手指算了一下,其实到目前为止,他还从未亲自领军啃下过一个硬骨头。

而眼下的孙传庭,显然是大明最硬的一个硬骨头。

孙传庭以善于练兵而著称,谋略反倒是其短。短短几年时间,孙传庭就在山东训练出了二十万精锐明军,而且还有八万是仿造玄甲军打造而成的新式明军。

而且,他还为了克制骑兵,打造了五千辆以上的火车,组成了一个火车营,由大将白广恩统领。这支庞大的火车营在历史上被李自成打得全军覆没,是因为连续七日天降大雨,所以败给了李自成的骑兵,乃是天亡而非人力。

今次再与孙传庭开战,若天不下雨,又该怎么破孙传庭的火车营,方原一时也没想到更好的法子。

方原默然了良久,只是直直盯着沙盘,景杰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能陪着他一起发呆。

半晌过后,方原这才笑着拍着景杰的肩膀,坐到了沙盘前,叹声说道,“老三,论行军打仗,我不如你,这次是外行指挥内行了啊!”

他突然冒出了这么句感叹,景杰听了是猛地一惊,冲他半跪在地,行了一个军礼,朗声说道,“不,老大乃是帝王之才,而我不过是将帅之才,岂能同日而语?!韩信乃战场之兵神,仍是受制于高祖皇帝。项羽战场所向无敌,还是自刎乌江的结局。”

景杰急忙撇清干系,就是担心锋芒太露,引起方原的忌讳。两人虽然是亲密无间的兄弟,但事关国之权柄,亲父子都要自相残杀,何况是外人兄弟?

像方原、景杰这种关系,后来还是谋朝篡位的,柴荣、赵匡胤就是鲜活的例子。

方原哈哈一笑,捉着他的胳膊说道,“老三,你太敏感了,我们兄弟本不该如此见外。这一次围城打援的战役,就交给老三你来全权指挥,我在后方给你当运输大队长了,哈哈!”

景杰抬头凝望着方原,迟疑的说道,“只要老大御驾亲征,我方将士士气大振,破孙传庭必矣!”

方原呵呵一笑,历史上所谓的御驾亲征,要么是去捏软柿子,捞威望、军功的,比如杨广亲征高丽,明成祖北征蒙古要么是被臣下强行夹去的,比如宋真宗的檀渊之盟要么是被忽悠去的,比如说明英宗的土木堡之变。

御驾亲征去打硬仗,啃硬骨头的,真的是凤毛麟角。因皇帝乃是一国的国威所在,哪能动辄御驾亲征?胜之不武,败则不堪设想。

景杰提出要方原亲自出战,其实就是言不由衷,仅仅是表明心迹,而不是从战事的角度着想。

方原哈哈大笑着,与他肩并肩坐在地上,“老三,凤阳府的十四万玄甲军由你全权指挥。从南方北上的五万玄甲军,由我统帅,驻扎在淮安府、扬州府一线,防备孙传庭围魏救赵之计。”

景杰忙拱手领命,“是!”

第四百九十九章 散播谣言

景杰望着沙盘北方的山东兖州府,迟疑的问道,“老大,以你对孙传庭的了解,此人会不会率军前来救援凤阳府呢?!”

方原双手负后,绕着沙盘走了几圈,沉吟着说,“我之前估计孙传庭会来救援,但如今看来,孙传庭怕是不打算来救援。”

景杰连忙追问缘由,方原继续说道,“军情如火,凤阳城旦夕可下,孙传庭若要救援凤阳,应该星夜发兵南下,岂会还有空闲去淮安府和我谈判?孙传庭身为一代名将,该知玄甲军早就在凤阳占尽了地利,以逸待劳,他是千里奔袭作战,无论战力,体力,士气先就弱了几分。在这种战局下进行决战,对他是相当不利啊!”

景杰说道,“若孙传庭不来,老大的想法是?”

方原想起了历史上,在陕西的孙传庭被崇祯逼着出战,全军覆没的战史,沉声说道,“孙传庭不来决战,我就借刀杀人,逼他来战!”

“老三,孙传庭本就和监国太子一党不合。我会安排间谍在京城四处散播谣言,孙传庭在淮安府与我和谈时,早就议定,双方合兵一处,北上京城铲除监国太子。到时候,孙传庭是百口莫辩,监国太子一党要么会逮捕孙传庭,就地处决要么就会逼着孙传庭出战!”

据锦衣卫探子传来的消息,如今大明的朝堂已分裂成两派,一派是内阁,还有五军都督府支持的监国太子一派是孙传庭,和想拥立复位的崇祯皇帝。而之前把持朝政的周皇后夹在崇祯、太子这对父子间是左右为难,便将朝政还给了监国太子,回了后宫,眼不见为净。

若在京城里散播方原、孙传庭合兵北上,铲除监国太子的风声,估计太子会吓得睡不着觉,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孙传庭这个手握重兵的眼中钉。

若监国太子能脑子一热,替方原斩了孙传庭这个劲敌,那是天助方原至不济,监国太子一党也会强逼着孙传庭出战方原,以证清白,那也正中方原下怀。

方原凝望着沙盘,想着与孙传庭过往的交情,还有他的忠心耿耿,如今却要使尽诡计,往死里逼他,不由得唏嘘不已,叹声说道,“孙督师,我本想与你并肩作战,你非要选择愚忠,对不住了!”

他自言自语的说过,又望着景杰说道,“老三,你家的景玲在哪儿呢?!”

方原突然问到了养女景玲,景杰是微微一怔,他虽摸不清方原的心思,但还是如实的答了,“在太湖军事基地,由亲兵、军营做杂务的老婆子照看。”

方原又问道,“景玲也有五,六岁了吧!”

景杰老老实实的答了,“是,虚岁六岁了。”

方原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该是读书习字,学女红的年龄了吧!一个女儿家,成日呆在杀气重的军营,由那些大字不识的大兵、老妇照看怎么成?!”

景杰点头说道,“红玉她也忙于军务,军营里条件不足,没人教。”

方原哈哈一笑说,“那就将景玲送来王府,当方和、方沐的大姐姐,和方和一起读书习字,我会找最好的老师、女工教景玲。”

景杰低了目光,沉思不语。方原这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但其实是不是要令他送唯一视为亲生女儿的景玲前去王府当人质呢?!

方原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失笑说道,“老三,你不会认为我是想扣押景玲做人质吧!呵!那真是你太多心!”

景杰思来想去,景玲的年岁也渐渐大了,一个少女留在王府交给方原培养,总胜过呆在军营和一群大兵成日见面,成何体统。至于方原是不是有扣押景玲当人质的心思,那也无关紧要,反正他对方原是忠心耿耿,问心无愧。

景杰略作迟疑,便应允了方原的建议,同将景玲送去王府。

方原将凤阳府的军务全交给了景杰,只在宿州耽搁了一日,便赶回了苏州府,准备集结浙江、福建、广东三省北上的玄甲军,还有就是令锦衣卫,商业协会的商会派人前去北京城里,散播孙传庭与方原私相勾结的谣言。

三日后,毫不知情的牛三从宿州回了凤阳城,向马士英、黄得功带去了孙传庭的援军十日后便会赶到,并会在城南的狼窝山放火为号,要城内出击,里应外合的假情报。

马士英是个官场老狐狸,早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区区一个小卒牛三在撒谎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的双眼?马士英几乎稍加盘问,就识破了牛三带回的假情报。

他想都不想就将牛三给砍了,然后找来了黄得功商议对策。

既然玄甲军准备在城南至狼窝山一线设伏,摆在二人面前只有两个选择。其一,就是不中计,仍是坚守城池,佯作不知其二就是抓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前去偷袭玄甲军其他营寨,若大胜则能一举解了凤阳之围纵然小胜,也可以稍稍提振士气。

本就想出城与玄甲军大战一场的黄得功被窝囊的困在凤阳城近一个月,马士英更是严令不准一兵一卒出战,以免去给玄甲军送菜,削弱守军的战力。

黄得功早就憋出了一肚子火火气、怨气,自然是倾向于出击,砍几个玄甲军的人头来泄愤。

麾下诸将这一个月来,被玄甲军架设的百门火炮轰得是晕头转向,连睡觉也不安生,一夜三惊,早就想真刀真枪的和玄甲军大干一场,宣泄压抑的怒火。

有了黄得功领头请战,一时间,军头们求战的声音响彻了总督府。

马士英是谨小慎微的性子,以他的本意,无论玄甲军的防御是不是有机可趁,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继续坚守到孙传庭前来救援。

但他却架不住所有的军方将领都叫嚷着出战,至少上千人将他的总督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若不是黄得功亲自率兵拦在总督府门口,不许麾下的军头犯上,这些军人早冲进总督府了。

这些军人对马士英的怒火主要来自两个原因。

其一,马士英之前撤了凤阳的外围防御,只困守一座凤阳孤城,早就引起了军中诸将的不满,怒骂他贻误军机、窝囊废,不早死的老狗的不在少数,甚至还有几个脾气暴躁的,直接总督府大门给砸了。

这种公然犯上的行为,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但马士英还是大局为重,强忍了下来,并未追究砸门的军人。

其二,马士英这些当凤阳总督期间,捞的银子可不少,蓄养的美貌姬妾、通房女婢也有数十人。这些姬妾、女婢还不知收敛,还时常花枝招展的招摇过市,那些大兵早看得心痒痒的,正想找个机会冲进总督府抢钱、抢女人。

马士英是心知肚明,他在军中早就威信尽失,今次若再行压制这些军头,恐怕砸的就不是总督府的大门,而是他马士英的头了。

听着门外军头此起彼伏的呼喊,马士英迫于无奈,只能下令,等狼窝山上火光一起,黄得功就率军出征,前去偷袭玄甲军城东、城西、城北的营寨。

第五百章 强令出战

紫禁城

内阁

半个月前,凤阳城的马士英、黄得功中了引蛇出洞之计,派出四万守军攻打自以为防御薄弱的城西、城东、城北三处营寨。未曾想却落进了玄甲军事先布置的陷阱,被伏兵围歼殆尽,四万出城的守军能逃回城里的,不足三千人。

负责出城突袭的黄得功也身中三箭,在亲兵拼死护卫下,趁着夜色,才侥幸逃回了凤阳城。

至此,凤阳守军的实力被大大削弱,只能闭门坚守,再没有出城一战之力。

被召回京城的孙传庭向监国太子、内阁诸位大学士,五军都督府的诸将汇报了凤阳府的败报。

监国太子听完了孙传庭汇报的军情,目光落在孙传庭身上,尽是讥讽的笑意,冷冷的说道,“孙督师,之前你不是一直力陈方原没有反心么?如今连中都凤阳府都危在旦夕,你说,方原反是没反呢?!”

孙传庭被他狠狠的讥讽,是既惭愧又气恼,但之前是他一直要与方原和谈,如今他是无言以对,只能半跪在地的请罪,“罪臣误判了方原的狼子野心,以致犯下大罪,甘愿领罚!”

监国太子一副洋洋得意的笑容,嘿嘿的冷笑说,“孙督师带甲二十万,麾下猛将如云,本宫怎敢惩罚孙督师,万一孙督师的二十万明军一股脑全投降了方原,那还得了?!”

孙传庭一番忠心得到的却是当众讥讽,是既气又急,浑身剧烈的颤抖,抬头望着监国太子,拱手说道,“罪臣不敢,罪臣愿立刻交出山东的兵权,请求告老还乡。”

他自愿交出兵权,正是接管二十万明军的大好机会。只要山东的二十万明军在手,即便周皇后站在崇祯那方,也夺不了朱慈烺的监国太子之位。甚至还可以直接废了崇祯,登上皇位。

监国太子双眼一亮,正要准了孙传庭告老还乡的请求,却听洪承畴咳嗽了一声,开口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孙督师对大明忠心耿耿,朝廷当今正是用人之际,岂有自断一臂的说法?还望孙督师戴罪立功,继续为大明效命。”

朱慈烺得了洪承畴的暗示,也立刻转了口风,“洪阁老所言甚是,如今凤阳城新败,城破在即,孙督师有什么解围之策?!”

孙传庭朗声说道,“依罪臣之见,凤阳城已是一块死地,如同鸡肋,当弃则弃,不必再去救援。”

“啪!”

朱慈烺将案上的一堆奏折扫落在地,散落了一地,这才冷声呵斥说,“孙督师!凤阳乃是太祖皇帝龙兴之地,你竟敢口出狂言,称之为死地,该弃?!”

孙传庭自知又出了口误,惊得连磕了三个头,抬头说道,“罪臣口误,口误!但,方原在凤阳府集结二十万玄甲军,却迟迟不拿下凤阳一座孤城,分明是打算围城打援。据前方军报,方原的大军已尽占徐州、淮安府的战略要地,正等着我军前去自投罗网啊!此时此刻若是出战,我军是千里奔袭,人困马乏,而玄甲军是以逸待劳,胜算不足五成啊!”

朱慈烺冷声说道,“孙督师,本宫虽从未到过军营,但也自幼饱读兵书,熟知诸多战例。敢问,项羽破釜沉舟击溃秦军时,胜算有几成?三国邓艾偷渡七百里阴平,攻灭蜀汉时,胜算又有几成?若要说到千里奔袭,人困马乏,霍骠骑孤军深入草原尚能封狼居胥李靖千里突袭突厥,也能一战斩首突厥可汗。”

他洋洋洒洒举了无数的战例,挑衅似的瞧着孙传庭说道,“孙督师身为大明的中流砥柱,便该知名将之所以为名将,就是能人所不能。若凡事都有十成的胜算,本宫可以领军出征,宫里随便找个宦官也能出征,何必劳烦孙督师这个中流砥柱呢?!”

孙传庭被他连连的羞辱,气得紧咬牙关,当廷大喝道,“好,好,既然监国太子想一举歼灭玄甲军,那就请五军都督府的四大都督,共同出兵四十万,水路齐下,围歼方原!”

这也是孙传庭早想好的备选方案,也是迫不得已的方案,就是和方原赌一赌双方的国运。大明精兵尽出,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和方原决出胜负。

成王败寇,一战可决!

朱慈烺望向了周奎、吴三桂、周遇吉、郑森等四个手握重兵的都督,问道,“诸位都督,你们也议议。”

周奎第一个站出来说道,“中军都督府的六万明军是护卫京畿重地的,绝不能轻动!”

有了他开头,吴三桂也出来说道,“孙督师啊!山海关的五万关宁军是要防备满清入关的,也不能轻动,本督真是爱莫能助。”

郑森见他二人都表了态,也就顺势说道,“如今水师舰队还未成气候,绝不是玄甲军水师的敌手,暂时不宜出战。”

唯一一个不算是监国太子一派的周遇吉,他是深知玄甲军的恐怖战力。若大明朝廷还不能团结一致,大战临头还在内讧,是绝然挡不住玄甲军的铁骑。

周遇吉立刻抛下了与孙传庭的不合,当机立断的站了出来,朗声说道,“若单凭孙督师出战方原,恐是独木难支,臣愿抽调五万晋军,随同孙督师出战。”

洪承畴淡淡的说道,“周都督,你的防区是山西、河南,若抽调晋军前去凤阳府作战,若河南李过的五万兵马突然北上,河南将不复为国家所有,甚至山西防区也是岌岌可危啊!”

周遇吉稍稍一愣,也知洪承畴所言乃是实情,但更令他心惊的,则是洪承畴言语间的暗示,就是严令他不能去支援孙传庭。洪承畴乃是监国太子的老师,他的话就代表着监国太子的话,周遇吉又怎敢明知不可为而强为?

他长叹了一口气,愧疚的冲孙传庭拱了拱手,退了回去。

孙传庭此时此刻终于算是看懂了监国太子,洪承畴的用意所在。

孙传庭早已成了监国太子一党的眼中钉,监国太子、洪承畴摆明了就是要强令他援救凤阳府,迎战方原。

此战若败,正好铲除了他这个朝堂上的心腹大患纵然他能胜,那也是惨胜,到时候也可以轻松的接管了他的兵权,而不必担心再有诸将反叛到方原一方。

这就是一招驱虎吞狼之计。

玄甲军强兵压境,监国太子一党不知应敌,反而玩起了内讧,强行清除政敌。

孙传庭气得是咬牙切齿,再无话可说,因说再多也是白搭。

他猛地起身,冲朱慈烺大喝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监国太子罔顾二十万明军的性命,臣只能抗命!”

监国太子怒而起身,指着他呵斥道,“孙传庭,城中一直在流传你和方原勾结,一同谋反。本宫本待不信,如今你反相毕露,原来那些传言果然是真的!来人!”

十来个锦衣卫冲进了大堂,便要上去捉拿孙传庭,却被洪承畴再次喝止了。此时若是将孙传庭下狱,他麾下的二十万明军还不知有多少会投降方原,山东的形势会一发不可收拾,防区立刻宣告崩盘。

“慢着!”

洪承畴喝退了锦衣卫,又冲着孙传庭说道,“孙督师,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当年松锦之战,老臣也不想出战,但既然陛下有命,前面纵是刀山火海,也必须要战。不战,则是谋逆,乱臣贼子!”

“孙督师,既然坊间传言你和方原勾结,你若真是大明的忠臣,便该出征方原,以证清白!莫要令孙府之内,那块大明中流砥柱的牌匾蒙羞,令孙家遗臭万年啊!”

孙传庭浑身一颤,望了望内阁的诸人,诸位都督,除了无可奈何的周遇吉,个个都脸色阴沉,目光闪烁着幸灾乐祸的眼神,几乎所有人都巴望着他去马革裹尸,死了一了百了。

“好,好,好!”

孙传庭大叫了一声,转身扬长而去,出了东宫大门,到了承天门口,猛地跪倒在地,冲北方的乾清宫方向连连磕头,嚎啕大哭,“大明亡了!亡了啊!陛下,臣唯有一死报效陛下!”

第五百零一章 张良计,过墙梯

济南府

山东总督府

孙传庭召集了麾下能征善战的白广恩、高杰、牛成虎、郑嘉栋四大总兵,前来济南府议事。

孙传庭先是向众人通报了朝廷最新的诏命,就是下令山东的二十万精锐明军立刻南下,与方原决战,解凤阳之围。

这个通报虽然只有寥寥不足百字,但关系到的却是数十万军士的生死存亡。

孙传庭所部二十万明军,方原更是集结了十八万玄甲军,这一场大战乃是大明近两百年来,规模最庞大的军事决战。

诸将一听全都炸开了锅,玄甲军的战力之强早就天下闻名,其精锐的玄甲铁骑公认的绝不输于满清八旗的铁骑各型火炮数量之多,以数千门计,威力最大的红衣大炮,至少有五十门之多玄甲军的水师也是举世无双,连大海盗郑芝龙都被歼灭甚至还有那支武装到牙齿,配备最精良火器,传闻刀枪不入的五千特战军。

与这种军队正面开战,单是想一想都令诸总兵觉得背心冷气直冒。且不说战场的胜败,纵然能胜,麾下的军士还有几个能活着回到山东?

诸总兵是面面相觑,没一个先出来阐述己见。

孙传庭将朝廷的诏书放了,目光巡视诸将一周,缓缓的说道,“诸总兵都是从陕西随我到了山东,个个都是身经百战之辈。这一仗该怎么打,诸总兵议一议吧!”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牛成虎的身上,这人是个五大三粗的军汉子,他说出的话姑妄听之,也算起了个头。

牛成虎大步而出,朗声说道,“孙总督,朝廷让我们去打玄甲军,派了多少援军,给了多少银两,军粮?!”

孙传庭正襟危坐的说道,“没援军,没银两,军粮嘛!朝廷会支援十万石粮食,余下的需要自行筹集。”

牛成虎一听就不乐意了,叫嚷着说,“没援军,没银子,让朝廷自个儿去打,我们在战场出生入死,就是要银子,要女人。”

他说得太过直白,直接将军事会议当成了菜市场讨价还价,孙传庭呵斥说道,“牛老粗!这是朝廷的军令,我没与你等说笑。”

牛成虎哼了一声,也不敢和他顶撞,直接退了回去。

有了牛成虎出来阐明了诸将的心思,高杰也就嘿嘿的冷笑着说,“孙总督,末将认为,与其和玄甲军硬碰硬,还不如兵锋反转,指向京城。从京城抢银子、女人可比江南容易得多了。末将当年去扬州府走了一遭,被方原堵在淮安府差点没回来,侥幸!”

孙传庭知道这个高杰就是流寇出身,眼中除了银子,就是女人。啃硬骨头,他是指望不上的,劫掠倒是一把好手,之前从扬州府搜刮了几百万两银子。

高杰的想法既简单又粗暴,就是忠个卵毛的朝廷,哪里有好处捞,兵锋就指向哪里。

孙传庭对这个流寇出身的总兵是哭笑不得,厉声呵斥说,“高总兵,你是堂堂大明的总兵,不要动辄银子、女人。还是该当常怀忠义之心,报效朝廷!只要打垮了方原,江南的银子、女人,还不是任由你们予取予夺?!”

“好,好,孙督师说了算。”

高杰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也退了回去。

郑嘉栋出来说道,“孙督师,我看报效朝廷,也不一定要报效北京朝廷嘛!南京朝廷那也是朝廷,不如我们也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和方原一起清君侧也是条路嘛!”

孙传庭麾下的这些总兵个个都是身经百战、桀骜不驯的主儿,开个军事会议,也是一个个吊儿郎当的调儿。他想将这群军头拉着往一个目标前进,倒真是棘手之事。

“啪!”

孙传庭重重的一拍桌子,震得众人都是耳膜一痛,起身呵斥道,“本督再说一次,这是在进行军事会议。一场决定天下大势走向的军事会议!一场关系到我军生死存亡的军事会议!我们受皇恩,就当效死,再有敢言转头讨伐朝廷的,立刻以谋反罪下狱,杀无赦!”

“来人!请出尚方宝剑,本督今日便要斩谋反之人!”

他是动了真怒,又令亲兵手持尚方宝剑站在正中,威慑诸将。诸将这才个个肃然,不敢再轻佻无状的打胡乱说。

孙传庭麾下的猛将白广恩站了出来,正容说道,“孙督师,朝廷摆明了就是要我们去和方原拼得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翁之利。若我们大军南下,正中了朝廷的奸计!”

白广恩倒是一眼看出了关节所在,孙传庭沉声说道,“是,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有什么想法?!”

白广恩继续说道,“朝廷有张良计,我们有过墙梯。我们南下是要南下,但怎么个南下法,那就可以斟酌。末将认为,我们可以步步为营推进到徐州、淮安府境内,却不和方原正面迎战,而是深挖壕,广积粮,和方原在徐州、淮安府耗着呗!”

“反正朝廷提供了十万石粮食,够我们三个月的用度,没粮了就去向朝廷讨要。若朝廷给了,我们就继续和方原耗着若朝廷不给,我们就名正言顺的以缺粮为由撤兵,谁敢说我们半个不字?!”

孙传庭闻之甚是心动,当年洪承畴的松锦之战也是这么个打法。

和满清正面交战那是凶多吉少,但不解锦州之围,对朝廷,对舆论也无法交代。洪承畴灵机一动,干脆拖着十四万明军在松山、锦州一线和满清僵持着,既不主动大举进攻,也不撤退,就这么耗了一年。

洪承畴本来是打算将满清八旗给耗走,便算解了锦州之围。哪知皇太极疯了似的就不撤走,直接围困了锦州一年有余。

最后,反而是大明的后勤补给跟不上,锦州城更是岌岌可危。崇祯不得不催促洪承畴出战,结果一旦出战,就换来了松锦大败,连洪承畴本人也被俘虏。

今次援救凤阳,几乎是当年松锦大战的翻版。

正面进攻玄甲军,以孙传庭的估算,顶多三成的胜算,而且军士更会死伤惨重。还不如有样学样,仿效当年洪承畴的法子,出兵徐州、淮安府,却不进攻,而是安营扎寨,挖壕,就这么和方原耗着。

而且方原比之当年的满清,还有一个最大的劣势,就是耗不起。

当年的皇太极是没有后顾之忧的,所以放心大胆的围了锦州一,两年。而方原还必须要顾忌湖广、河南李自成方向的动静,若大军常年在外和孙传庭对峙,李自成会不会趁火打劫,是殊难预料。

以孙传庭的谋算,方原其实是耗不起的,只要能耗走了方原,兵不血刃的解了凤阳之围,那就算大功一件,算是对朝廷有个交代。

孙传庭计议已定,拍案而起,大喜道,“就依白总兵之见,立刻发兵南下,不与玄甲军决战,而是扎营,挖壕,全线与玄甲军对峙!”

他见高杰、牛成虎等众将还挂着无利不起早的悻悻之色,又爽快的说道,“徐州的富户,淮安的盐商,可任由你等劫掠。按照老规矩,劫掠来的粮食,归总督府银子,对半分了女人,全归你们!”

这个承诺一出口,高杰、牛成虎等人斗志顿时旺盛了起来,如同猫儿闻到了腥味儿,齐齐大喝,“好!孙督师,我们立刻发兵徐州、淮安府!”

第五百零二章 两个臭皮匠

方原从宿州回到江南,才刚刚十日,负责围困凤阳的北伐军副帅甘辉就亲自到了凤阳府,向方原传来了凤阳大捷的消息。

这么一来,凤阳的守军已不足为惧,剩下的,就只能看孙传庭这条大鱼咬不咬钩了。

与凤阳府捷报同时被甘辉带来的,还有江西的紧急军情。不是方原最担心的李自成突然发难,而是江西的匪患。

江西这些年先后被张献忠、李自成、左良玉轮流折腾,这些流寇、匪兵获取粮食的法子,不是好生经营收取田赋,而是直接派兵杀鸡取卵的劫掠。经过这些大兵的破坏,当地管理政务的文官系统、基层的乡绅系统,全都被摧毁殆尽。

赣北因甘辉的经营,还驻扎有玄甲军,总算在逐步回复正常的乡绅、官府次序。

而山高皇帝远的赣南就是个纯粹的烂摊子,要么是郝效忠、张应祥这种不服管教的匪兵,要么就是脱离了官府控制的民团组织,要么就是聚众打劫的盗匪,要么就是四处流窜的流寇。

各州县的官府大部分早已人去楼空,荒废已久。纵然有官府,那也是当地人选举出来维持正常次序的,形同虚设。所以席本桢之前才一直坚持认为不该去收江西这个烂摊子,因为要收拾这个烂摊子,远远不是花点银子的问题,而是要恢复整个文官,乡绅系统。

经过方原、甘辉二人的连夜商议,形成三条平定赣南匪患的方案。

其一,尽快恢复赣南的文官、乡绅系统。江西本地的人早已溜之大吉,要恢复当地的文官、乡绅系统,必须要从江南征调官员前去江西。

其二,就是赣南的剿匪工作,之前赣南的剿匪是由金声桓负责的。如今金声桓、王允成全被甘辉抽调去了凤阳战场。而且此二人都是军头出身,只是一味的暴力虐杀,在赣南折腾了大半年,其实也没成效。匪患不见减少,反而开始逐步蔓延。所以剿匪工作,不能一味的杀戮,而是要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这个任务显然不是金声桓、王允成两个军汉子能完成的。必须还要调集专人再去赣南剿匪。

其三,再加拨一百万两银子,对赣南的州县官府,各职能部门的办公场地,进行专项重建。

方原召集了内阁,还有苏州、常州、镇江、松江四府,甚至是南京城的官员一同开会商议,要求加派五十名官员前去赣南任职。

那些在江南花花世界的官府官员,哪里会同意去赣南那种穷山恶水任职?但凡被点名的官员,一个个要么装病,不能长途跋涉要么装孝子,父母在不远游要么哭丧,家里有个八竿子能打得上的七大姑八大姨出殡,他要守孝。

方原、内阁,还有这帮官员一连开了三日的会,调派去赣南的官员名单上,仍是空空如也。

这帮官员是见好处就上,见难处就躲,方原虽是恼怒,但也无可奈何。总不能抽签去吧!心不甘情不愿的,纵然勉强派去了又怎么可能收拾好赣南那个烂摊子?!

方原对着这一册空白的官员名单是焦头烂额,此时冒辟疆、柳如是二人却再次找上门来。

冒辟疆先是向方原汇报了复社,江南文化界的整风计划,方原默然不语的听了,他的想法其实是直接取消了复社,今后江南文化界不许再结党结社。

冒辟疆、柳如是的这个整风计划,方原是相当不满意,直接打了回去,“冒公子,复社这种拉帮结派的学社,久而久之必成第二个东林党,取消了吧!今后但凡要成立学社,必须先由官府审核批准后,才能结社。”

冒辟疆闻之一惊,这些年江南文坛因他和方原合作,早就传出了他是官府鹰犬的说法。若如今再取消了复社,他必成众矢之的,今后还怎么在江南立足?

他支支吾吾的说道,“摄政王,复社都是些向报效家国,以天下为己任的人,就这么撤了,怕是寒了学子们的拳拳报国之心啊!”

这些文人一个个喜欢说大话使小钱,所谓报国,其实是空谈报国,能实干的是凤毛麟角。

方原正要讥讽几句,但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话锋一转说道,“好啊!既然复社的文人都有报国之心,那我就给他们一个为国为民的机会,去赣南各州县官府任职吧!”

冒辟疆怔了怔,恍然说道,“摄政王是想将他们派去江西?!”

方原呵呵一笑说道,“是,不止复社,还有江南大学堂毕业的学子。只要有秀才功名,江南大学堂基础学科毕业的,可以报名县丞、主簿、县尉之职有举人功名,或江南大学堂中级学科毕业的,可以报名县令。我不管他们这个有什么济世之才,那个是什么太岳相公复生。有才能的,我给他们机会,去江西干出政绩没有才能的,就不要聚在什么东林书院、复社成逼叨叨,互相吹捧,听着恶心!”

冒辟疆也知他是言之有理,立刻应允了这个方案,下来立刻在复社、江南大学堂的学子里进行报名、选拔。

柳如是突然说道,“方弟,赣南官场单凭这些没有政务经验的学子,怕是还欠些火候,还需要一个有实干才能的人去主持大局吧!”

方原怔怔的望了望,突然明白了她言之所指,就是之前因侯方域一案,被撤了绍兴府同知之职,如今正被关押在锦衣卫诏狱,等候方原前去面试后定夺的,陈子龙。

经柳如是这么一提醒,这个陈子龙倒还真是个适当的人选。既能令他将功赎罪,又可考察考察他的真才实学。江西那个烂摊子,只要有甘辉、玄甲军在驻守,陈子龙纵然有其他花花心思,也闹不出什么名堂。

而且,这些文人的报国之心,在方原看来就是扯谈。也没几个人会为了那个远在京城的朝廷尽忠,而罔顾自身的前途、利益。

陈子龙,还有那些闹腾的文人,无非是认为在方原治下,没有他们施展抱负的空间,所以生怨。今次派去江西任职,就是一个试金石,是骡子是马出来遛一遛。

方原淡淡的说道,“好,既然是柳姐给他做了保,面试也就免了吧!我任命他为赣南吉安南安、赣州、建昌四府巡抚,全权主持赣南政务。从无到有,重建赣南四府的官府、乡绅系统。若卓有政绩,我再行擢升。”

柳如是见他这次竟然擢升陈子龙当了四府巡抚,确实是给了陈子龙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连忙欠身行礼谢恩,“谢方弟大度,只是江西赣南乱局,陈子龙他主持政务,方弟派谁人前去主持军务呢?!”

方原想了想说道,“我也没什么适合的人选,就派公主收的义子徐诚去主持军务吧!”

徐诚就是徐华的小儿子,今年也就十六、七岁,之前是在锦衣卫卫所任职。方原调派还未加冠的徐诚前去江西,就是给他一个难得的基层磨砺的机会。

徐诚能不能成大器,一试便知。

方原今次突施奇招,派出了陈子龙、徐诚两个声名不显的臭皮匠前去整肃赣南乱局。

这两个臭皮匠能不能胜过一个诸葛亮呢?!

7

第五百零三章 妇人之见

三日后,陈子龙接到任命书,和柳如是私下稍作了商议,明确了方原的用意,是真的要检验他的政绩。

四府巡抚,若是在太平盛世,按照正常流程提拔,纵然陈子龙中了进士,或许穷尽一生的摸爬滚打,也不一定能混上这么个高官。而方原在用人之际,是二话不说,直接破格任命尚是戴罪之身的陈子龙上任,就是他千载难逢的进身机会。

陈子龙之前对方原的怨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过多的迟疑,便应允了这个任命。临行之前,他还亲自去了摄政王府拜见方原,坦承之前的荒谬,向方原认罪。

方原也不和他计较,只是一再嘱托,治理匪寇横行的赣南,攻心为上,攻伐为下,若需要后勤支援的,可以直接上书到摄政王府。

陈子龙恭恭敬敬的领命,两日后,便带着行囊前去江西赴任。

而徐诚那方,却出了点茬子,方原本待是令徐诚带三百锦衣卫,护送陈子龙一同前去江西。陈子龙的剿匪、从政经验相对丰富,徐诚可以在路途上结伴而行,趁机向陈子龙请教,学习。

但陈子龙等了两日,徐诚却迟迟没有上路的动静,悄无声息的既不回话,也不抗命,便自行上路去江西了。

三日间,从浙江、福建北上的三万玄甲军早已集结在太湖基地,张英率领广东省的玄甲军还有两、三日也会赶到南直隶。到时候,方原便会率军北上,前去淮安府择险地驻扎,等着孙传庭前来自投罗网。

方原早等得不耐烦,令胡琦前去徐府传话,令徐诚立刻前来摄政王府问话。

与徐诚一同前来的,还有那个令方原左右为难的女人,陈圆圆。

端坐在王椅上的方原,悠悠的品着茶,不时以眼角余光瞥过徐诚、陈圆圆二人。他要派徐诚前去江西,徐府今次摆明是想抗命,他只是想听一听徐府到底是什么说法。

徐诚低了目光,瞧着地上一言不发。

陈圆圆沉默了一会,还是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摄政王,徐府,和圆圆有什么错,你要赶尽杀绝?!”

方原放下了茶杯,直直的盯着陈圆圆问道,“什么叫赶尽杀绝?”

陈圆圆说道,“江西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赣南更是凶险异常,摄政王派我弟弟前去赣南,难道不是想借刀杀人,要他的性命?!”

委派徐诚前去江西,在方原看来,是对他的磨砺。玉不琢不成器,呆在花花世界的江南,成日穿梭在桃花园的莺歌燕舞里,就如同温室里的花朵,只能养成败家子!

之前还未想到能引起徐家这种误会,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方原轻哦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徐诚是我和公主的义子,我为什么要借刀杀人,想要徐诚的性命?”

陈圆圆丝毫不让的顶撞说,“徐诚想杀摄政王,报杀父之仇,摄政王早就当他是眼中钉,才会安排他去干那个被人骂作鹰犬,走狗的锦衣卫。现在又送他去穷乡僻壤的江西去剿匪,他一个十六、七岁,既没加冠,也没去过军营的小子,知道什么剿匪?摄政王就是要他去送死。”

“还有,摄政王也是在报复圆圆应允了鲁王前去淮安府一事。”

方原听了她的想法,是哑然失笑。

杀父之仇,在没有利益关系的前提下,当然是要报的。但若牵涉到利益纠葛,杀父之仇通常也没人会在乎。

武则天灭了上官婉儿一家,照样将她留在身边当作亲信,上官婉儿也没表露出任何要报仇的举动。若方原连区区一个徐诚都不能容,还要想方设法的送他去死,岂非连武则天一个女人都不如?!

何况,杀徐华的根本不是方原,而是国法,徐华是论罪当诛!徐诚当时一时激愤之下才冲方原扔了石头泄愤,若事后还分不清眼大眼小,非要叫着喊着要报仇,就是真的烂泥扶不上墙。

方原几乎在同时,已给陈圆圆贴上了一个标签,傻白甜的花瓶。她虽然会一些欲擒故纵,引诱男人的技巧,或许也学过一些争风吃醋的法子,但其还是和后院的公主、小苑两个女人有着本质的不同。

这种女人暖被窝那是上上之选,也比公主、小苑更有情趣,但要她们开口谈军政大事,那就是典型的妇人之见。鼠目寸光,只看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还喜欢在脑子里编一些宫斗,阴谋的情节。

方原冷笑着说,“陈圆圆,我要杀徐诚,一个锦衣卫就足以,还需要派他去江西借刀杀人?你真以为我平日里就是喝茶,钓鱼,闲得没事做?!妇人之见!”

陈圆圆被他呵斥,正要开口反驳,但一见到方原如电的眼神,娇躯轻轻一颤,后面的话又吞了回去。

方原直直的盯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徐诚,沉声问道,“徐诚,你也是一样的想法,认为我是在借刀杀人?!”

徐诚抬头与他目光一对视,咬了咬牙说,“摄,义父,我不认为义父安排我去江西是借刀杀人,而是担心从未有过从军的经验,去了给义父蒙羞。”

方原凝视着他的双眼,暗自在判断他这话是否言不由衷,淡淡的说道,“与你同去的四府巡抚陈子龙,在浙江任过同知,也剿过匪,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虚心向他请教。”

徐诚眼神掠过一抹黯然,壮着胆儿,深嘘口气道,“义父,我年少浅薄,这一、两年主持信访信箱时,没少被人在背后戳过脊梁骨,是靠着义父的裙带关系才上位的。如今又被破格提拔前去主政军务,我担心不能服众。”

方原相信他这话倒是真正的由衷之言。那些有本事才能的二代,最担心,最反感的,就是被人戳脊梁骨,是说靠裙带上位的。

无论古今,舆论对各种二代的上位都是嗤之以鼻,加以讥讽的。但方原也不得不承认,各种二代从小接受的是最良好的教育,更有大把将理论联系实践的机会,无论从见识、眼光,还是成材率来说,二代这个群体远比寻常读书人的群体,要高得多了。

徐诚就是典型的二代上位,估计他平日里没少被人戳过脊梁骨,所以他的担心,不是去江西危险与否,而是空降了过去怎么服众,不让人戳脊梁骨。

方原呵呵一笑说道,“徐诚,古今军功最显赫的,无过于封狼居胥,勒石燕然。霍去病、窦宪全都是皇亲国戚,典型的官二代。若能立下如此赫赫的战功,二代就二代吧!我倒是巴不得再多一些霍去病这样的二代。”

“还有,谁说的年少见识就浅薄?若见识和年纪有关的话,治国就该全让耄耋老人来。霍去病初次出征匈奴,也就十八岁,大获全胜。法国的圣女贞德,十六七岁就带兵出征,成了法兰西的民族英雄。再说近点,我在台湾提拔的陈永华,也是十六、七岁,便见识卓然,足以胜任台湾的政务。”

“徐诚,你给我一个明白话,此去江西到底有没有信心建功立业?!”

徐诚虽然不知道法国的圣女贞德是干什么的,但霍去病、陈永华的例子却是再清楚不过。在方原一再的劝慰,激励下,徐诚之前畏首畏尾的惶恐消失无踪,反倒生出了豪气,朗声说道,“义父,我当然有信心!明日就启程前去追赶陈子龙。”

方原见他终于恢复了信心,满意的笑了笑,又冲着陈圆圆不冷不热的说道,“陈圆圆,收起你的自以为是,还有妇人之见,今后非召不必再来王府了。”

陈圆圆一听他不留情面的呵斥,花容苍白得全无血色,盈盈下拜后和徐诚一同离开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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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四章 白手起家的孙传庭

景杰从凤阳府传回的军报一封接一封,如雪片一样飞来,山东的孙传庭已有率大军南下的迹象。而淮安府如今仍是不设防的状态,若被孙传庭抢先占领了淮水地利,会对北上的玄甲军十分不利。

方原等候良久的张英还未抵达南直隶,为防止孙传庭从淮安府突破,也来不及等张英的到来,立刻调拨了第一波抵达的三万援军,由北上支援的浙江总兵麻林率领,前去淮安府扎营立寨。

以朱以海、麻林的建议,安营扎寨的地点最好选在淮安府的治所山阳县,依淮水、大运河结寨,抵御南下的孙传庭。

朱以海的想法很简单,只要保住淮安府最核心的经济区域,淮河、大运河流域便行。至于更北边的海州(连云港)、邳州、宿迁、沭阳等州县,丢了也无妨。

而麻林则是因为相对保守,靠着淮河、大运河结寨,再有强大水师的支援,防御形势显然更为有利。所谓守江必守淮,一般选取的驻守地点就在淮河以南,长江以北的区域。

但方原仔细看了地图便知,若玄甲军扎营在淮河、大运河,那大半个淮安府便算全丢给了孙传庭。更有甚者,连徐州赤古台、赵全忠部,凤阳府景杰所部的侧翼防线,尽数暴露在明军的打击范围之内。若孙传庭采取大迂回包抄战术,可以随时断了凤阳、徐州的粮道。

若只是单单防守淮安府,方原自然也会选择在淮河以南,紧邻大运河扎营。但,整个凤阳、淮安、徐州三处战场乃是一整盘大棋,绝不能平白无故的将凤阳、徐州的侧翼暴露给孙传庭。

方原选择的扎营地点,是在淮安府西北部的宿迁。宿迁既能扼守大运河水道,也掩护了凤阳、徐州二地的侧翼,还能和二地形成互为犄角之势,可以随时策应支援。对整个大战局的形势,十分的有利。

麻林领了方原的军令,便带着三万军士浩浩荡荡的沿着大运河北上,经过扬州府,前去淮安府的宿迁安营扎寨。

在麻林率军离开苏州府前往淮安府后的十日,张英所率的广东援军终于从海路抵达了南直隶。

从广东到南直隶走海路本来只需要一个月,张英一行却走了近两个月。方原等来了张英的援军,在军营一点数,竟然比预定的一万五千军士少了八千,只带来了七千。

行军误期,军容不齐,这两条任一条若按照军法,身为主将的张英都是要严加惩处,甚至砍头的。否则,陈胜吴广起义为什么宁可造反,也不敢将误期,逃亡大部的戍卒全带去目的地?

方原看在眼里,默不作声的令张英到了中军营,询问其中缘由。

张英忙向方原汇报了广东的情况。

因之前方原答应割让了三个全是瑶、侗二族聚居的县给广西土司,但这三个县,以及临近的县还有不少汉人居住。这一割让,双方由来已久的矛盾顿时爆发。广东肇庆以西的三府全部受到波及。

张英本打算点齐兵马前去平定三府叛乱,但收到方原要求派军北上支援的军令,便只能暂时放弃出兵平定叛乱的计划,仅仅前去逮捕了肇庆府诸县闹事的瑶、侗二族的蛮人,便率军北上前来助战。

因要巩固广州、肇庆二府的防务,必须留下足数的玄甲军士。张英从广东两万玄甲军士里挑选了七千精锐。

张英如实的告知了方原误期,还有军容不齐的缘由,方原也很是无奈。毕竟谈下来的不如打下来的稳当,广西土司,瑶民、侗民在少民地区兴风作浪也在预料之中。而且民族矛盾本来就是古往今来的世界性难题,在眼下的环境下,还轮不到去解决南方的民族问题。只能等平定了北方,一统天下再说了吧!

方原赦免了张英之罪,令这七千军士稍作休整三日,便汇合了五千最精锐的特战军,一共一万二千军士,偷偷的北上。在十日后,进驻了淮河以南的山阳县。

这一支玄甲军入主山阳县,也是经过朱以海应允的。

方原令天下间战力最强劲的五千特战军,还有张英带来的七千精锐军士,全换上了鲁军的军服,全交由张英统率。

这支一万人的精锐军士,作为此战的奇兵投入战场,冒充鲁军驻扎在淮河以南的大河卫。为了保密,以防止鲁军泄密,直接将大河卫的鲁军全赶去山阳城内,一个不留。

与此同时,施琅派出一支能在大运河、淮河作战的小型战舰舰队进驻了淮河入海口至宿迁一线的沿河要塞,护卫河道防御的安全。而施琅本人则率领一支航母火炮编队开始沿海岸北上,攻打山东沿海的港口,并不时骚扰沿海州县的县城。

当然,如果有可能,寻机歼灭了郑森在威海卫打造的水师舰队,那是最好不过的战果。

方原布置好了一切,便带了一千锦衣卫沿大运河北上,去和宿迁的麻林,三万玄甲军士汇合。

在他布置好淮安府防线的十日后,孙传庭的大军终于如方原所料的分两路全线开进了徐州、淮安府。

一路是由孙传庭本人率领,汇集了总兵高杰,牛成虎,七万新式明军,攻打淮安府。

孙传庭操练的新式明军,本就是精挑细选的精壮之士,再兼装备了仿制玄甲神铳的燧发枪,盔甲装备率也达到了百分之百。无论战力,还是军备都是明军战力最强的一支,甚至还超过了关宁军。

养兵,购买大量装备,战略物资的钱财,京城朝廷支拨了一小部分,余下的都是孙传庭自行筹备的。

刘泽清抢来的银子,还有高杰之前大肆劫掠扬州府得来的银子,加一起至少在八百万两以上。

因山东早被满清数次的入侵摧残得不成样,再加上抄没了刘泽清的土地,孙传庭在山东的四年期间,收缴了大量的无主良田归公,至少有七百万亩之多。

孙传庭直接将这些良田纳入了军事化管理。这些良田产出的粮食田赋,除了养二十万明军之外,还有充足的盈余。

孙传庭趁机拓展了海外贸易,和日本国的德川幕府做了买卖。

因日本国内战打得如火如荼,以日本国粮食资源的贫瘠,只要有充足的粮食,就能招募到更多的浪人武士参战。

岛津家,还有关西毛利家几个诸侯,这些年从方原进口的粮食,至少有五、六百万石。因有外来粮食的支援,整个关西境内几乎只有女人,老弱病残的男人在耕种,织布,适龄男人几乎全部拉进了军伍,进行内战。

没有外援的德川幕府怎么吃得消这种消耗性的打法?苦撑了一、两年,无奈之下,只能找到大明朝廷求援。

孙传庭趁机提出了和方原支援岛津家一样的援助方案,用粮食、生丝、铜铁矿换日本国的银子、倭刀。

德川幕府自从关原之战后,将本属于毛利家的石见银山银矿收归己有。五十年来,德川幕府从石见银山搜刮的白银至少有三、四千万两之多。

之前德川幕府出于日本国未来国运的考虑,本是限制国内的白银流出国境。但如今国内内战形势堪忧,德川幕府哪里还顾得上担心什么日本国运,只能选择用这些搜刮来的银子,和大明开始了大规模的交易。大肆购买粮食、生丝、铜铁矿用于内战。

短短几年间,双方的交易额也达到七百万两以上,还卖出了五万支倭刀。

孙传庭就是靠着东拼西凑捞来的一千余万两银子,白手起家的打造出了这支七万人的新式明军。

这支七万人的新式明军,就是孙传庭所部绝对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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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六章 定时炸弹

前方的战事陷入胶着状态,唯一在行动的,只有高杰统领的匪兵。

淮安府的官员一日三催,回到宿迁的方原一面在等候从河南、湖广传回的军情,一面还要应付这些官员,早已是不胜其烦,干脆统统避而不见,令他们去找朱以海哭诉。

半个月后,从河南、湖广传回了情报,河南的李过确实在集结兵马,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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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六章 定时炸弹

前方的战事陷入胶着状态,唯一在行动的,只有高杰统领的匪兵。

淮安府的官员一日三催,回到宿迁的方原一面在等候从河南、湖广传回的军情,一面还要应付这些官员,早已是不胜其烦,干脆统统避而不见,令他们去找朱以海哭诉。

半个月后,从河南、湖广传回了情报,河南的李过确实在集结兵马,动向不明,而且最近还有大队的闯军骑兵进入南阳府。

而湖广李岩的却没有任何动静,武昌府是风平浪静,一切如常。

河南李过的行为太过异常,凭河南的五万闯军,还有闯王的援军,全面入侵江南或许不足,但趁火打劫还是绰绰有余的。

方原最担心的事儿终于出现了,李自成方面果然出了变故!

他思来想去,既然和孙传庭无战事,留在宿迁也是多余,还是决定先回南直隶,先和内阁商议商议,有没有战争之外的解决法子。

方原回了苏州府,立刻召集内阁诸人,开会商议应对之策。内阁诸人其实也没什么太好的法子,只能提出令派出使者,前去和李自成商议两军盟约之事。若是在能承受的范围内,可以以双方贸易的名义,给予李自成一定的资金让利,算是花钱买平安。

方原批准了这个法子,回到后院,独自一人在湖边垂钓,脑子里却是思绪万千。

内阁提出花银子买平安的法子,确实是个应急方案。但光是花银子,显然不可能遏制李自成的野心。李自成是志在天下的枭雄,若能被些些银子给收买,就不是那个历史上推翻了明王朝的大顺朝皇帝。

方原双眼呆呆的注视着湖面,任凭鱼儿咬走了鱼饵,成功的逃走,仍是浑然不觉。

“驸马,你在想什么呢?!”

方原身后一个温柔的声儿响起,是公主!

坤兴公主分娩在即,却拖着笨重的身子,在女婢的搀扶下,到了他身后。见方原钓鱼仍是心不在焉,便出口相问。

方原回过神来,见识公主到了,忙扔了鱼竿,扶着她到了凉亭,爱怜的责备道,“娖儿,你不在寝居好生休息,胡乱走什么?!”

坤兴公主怔怔的望着他说,“驸马,前方大战在即,你却突然回了苏州城,想必是有要事!”

方原也是毫无头绪,便如实的告知了她,李自成方向的异常动向。若两线开战,这一仗必然是凶险万分。

坤兴公主突然失笑说道,“驸马,我有一个法子能令李自成老老实实的观战,不敢有非分之想。”

方原正愁得焦头烂额,听她自信满满的打了包票,忙追问道,“娖儿快说,是什么法子?”

坤兴公主笑了笑说道,“驸马难道忘了,当初李岩初来江南时,我们埋下的那颗定时炸弹?!”

“定时炸弹?!”

方原拼命的回忆,突然想起公主口中的定时炸弹,就是当初送给李岩夫人红娘子的那个长孙皇后戴过的玉佩,“是刻着‘观音赐福’的玉佩!”

方原经公主稍一提醒,顿时恍然。

公主解决当前危局的法子,就是引爆当初埋下的定时炸弹,令李自成、李岩互相猜忌。李自成如今主力正在四川作战,能调动攻打方原侧翼的兵力绝不超过十万,其中还包括河南李过的五万闯军,湖广李岩的三万闯军,出川援助的两万骑兵。

一旦李岩的忠诚出了问题,李自成的大军出川都成了奢望。

换句话说,只要李自成对李岩有了猜忌,那李自成的当务之急就不是来南直隶分一杯羹,而是要应付李岩随时可能的叛变。

河南李过要出兵的对象就不是南直隶,而是湖广的李岩。

要挑拨李自成、李岩之间的关系,计谋都是现成的,照着历史上,李自成冤杀李岩的法子照做一次就行。

当年宋献策给李自成想了一个谚语,十八孩儿主神器。这个十八孩儿就是个李字,既能指李自成,也能指李岩。再加上李岩的夫人红娘子随时带着这个长孙皇后的玉扳指,李岩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方原欣喜的说道,“公主之计甚妙,我立刻派人去河南、湖广散播谣言,离间李自成、李过、李岩三人,哈哈哈!”

公主连忙制止了他道,“驸马,不要着急。单凭些些谣言能离间李自成、李岩么?谣言发酵还需要很长的时日,等过段时间后传到李过那里,李过还要再行核实,核实无误后再向李自成汇报。这中间至少要三个月至半年的时日吧!李过的兵马随时可能东进,我们等不了这么长的时日。”

方原拍了拍额头,公主的提点非常的及时,造谣也好,传谣也罢,都是要经过时间磨砺的慢活,解不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他忙追问道,“那依娖儿所想,该当如何使这一出离间之计?!”

坤兴公主抚摸着即将临盆的肚子,不紧不慢的说道,“驸马,以我的名义给李岩的夫人红娘子写一封书信。书信的内容是与红娘子叙一叙当年相赠长孙皇后玉佩的旧情,再请求李岩在闯王面前多加周旋,务必要拖住李过的进犯。驸马会感李岩今次的大恩,赠送银子十万两。等将来灭了闯王,一统天下后,会封李岩为保国公,永镇开封。”

“然后,我们派出密使去送信,过关卡时故意装作惊慌失措,败露行踪,令闯军军士搜查得到这封书信。离间的书信,再加上流传的谣言,双管齐下,李岩怎么躲得过这次猜忌?!”

方原一听,是不得不佩服公主此计真的是妙然天成,无懈可击。若以方原的名义去写这封离间的书信,在这个微妙的关头,又提出玉佩之事,显然太露痕迹。

李自成接到这一封太过突兀的离间书信,也不一定会轻信。

若是以公主的名义给李岩的夫人红娘子写信,在信中提出当年赠送的玉佩那就是再自然不过,任李自成也不会怀疑两个女人间的通信会是故意作假。

公主在心中还特意的提到将来灭了闯王后,封李岩为保国公,正是犯了李自成的大忌。

闯军军士得到这封书信后,必然不敢有所保留,会立刻交去给李自成,李自成保证得信后会勃然大怒。

方原在内心已赞同了这个离间计,但他和李岩虽是敌人,却也是相交的知己。这离间之计一出,李岩能不能保命就是未知之数。至少历史上,李自成是因为猜忌而冤杀了李岩。

今次这么算计李岩,若还令他丢了性命,那真是丧尽良知。

坤兴公主见他面有难色,显然是过不了心中良知的那一道坎,又说道,“驸马,你不必担心李岩的安危。等李自成缴获离间的书信,逮捕李岩之后。驸马立刻以摄政王的名义,给李自成发去国书,责令他送归李岩,否则两军便兵戎相见。”

“这么一来,既坐实了李岩勾结驸马之罪,又令李自成投鼠忌器,必能暂保李岩之命。之后我们慢慢和李自成谈判,想法子救人吧!”

公主这个法子已是面面俱到,方原再无话可说,对她这个贤内助是爱怜至极,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又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娖儿,只要这肚子里的是男儿,我立刻就封他为摄政王世子!”

坤兴公主依在他怀里,甜甜的一笑,“驸马可不能出尔反尔!”

第五百零七章 苦谏

武昌府

李自成入川的十五万大军已攻陷巴州,正在向四川的治所所在成都挺进。

而张献忠方向,在四川战场是连战连败,损兵折将,整个川东的巴州早已沦陷,唯有川中的成都平原,以及遂州、绵州等寥寥数州还幸存。

张献忠入川之时,有二十万兵马,号称四十万。如今和李自成消耗了近一年,战死的战死,投降的投降,只有十二、三万。

他的四个义子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中,刘文秀已在巴州战死,艾能奇因败仗被贬了军职,前去川南经营。如今在成都城内的,只剩下了孙可望,李定国二人。

张献忠令最信任的义子孙可望在遂州,绵州一线布防。因李自成的骑兵凶猛,成都平原是一马平川,旦夕可下。作为成都平原最后的屏障,位于山地、平原交接处的遂州、绵州的归属,则成了四川一战的关键所在。

在巴州军营的李自成收到了来自孙传庭的书信,书信中言明方原的主力已被孙传庭南下的大军拖在凤阳、徐州、淮安府三地,如今的江西、甚至是南直隶已是兵力匮乏,几近空不设防。

孙传庭请求李自成立刻从湖广出兵,攻打江西,再南下江南,集两军之力围剿了方原在江南的势力,然后孙传庭得江北之地,江南尽归李自成所有。

兹事体大,孙传庭这封书信的战略意义甚至还超过了攻打四川的意义。李自成纵然攻陷了整个四川,不过是解决了眼前的困局。但今后也只能偏居西南一隅,再无望问鼎天下。

若他能趁机接管了方原的江南,凭着江南的充足资源,麾下猛士的能征善战,便足以问鼎天下!

李自成立刻将攻打遂州、绵州的重任交给了大将刘宗敏,军师宋献策。而李自成本人则带着牛金星等将回了武昌府,并召来了河南的李过,共同开会商议,是否要配合孙传庭的行动,趁着江南空不设防,先取江西,在攻打南京,进而席卷江南。

李自成将孙传庭的书信出示给了众人,便开始询问众人的建议。

他的侄儿李过是立功心切,这封孙传庭的书信,就是先交给他,再转交给李自成的。

李过第一个站了出来抢先说道,“闯王,我曾去过江南数次,江南经过方原数年的经营,那是富庶至极,粮食、银子、货物、美人是多如牛毛。如今方原轻兵冒进,江南空虚,此乃千载难逢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李岩见包括闯王在内的众人是利令智昏,四川还没拿下就敢两线作战,主动去挑衅方原。在他规划里,就是要等方原、孙传庭在江北战场互相消耗,李自成趁机拿下四川。

若拿下四川,三足鼎立之势成后,方原、孙传庭还在恶战,便可聚集闯军的主力东征,蚕食方原在江南的领地。

眼下显然时机还远远未到,方原、孙传庭虽然在江北对峙,但却一场恶仗未打,根本不像是在打仗,而是在阅兵。若此时贸然翻脸,派军东征,绝讨不了便宜。

李岩忙出来说道,“闯王,万万不可啊!江南虽然兵力较少,但玄甲军有水师优势,足以切断大江的水道。若我军仓促过江,一旦有所闪失,则全军覆没矣!”

李过本就不满李自成对李岩的信任有加,还分了他大半的权力。眼下,李岩又突然站出来和他唱反调,更是不悦,脸色阴沉的说道,“我军东征,所过之处所向披靡,可以就食于江南,还担心什么被切断水道?!”

李岩反驳说道,“若就食于江南,则必然引起全江南的同仇敌忾,我军推进之时,必举步维艰,步步血战啊!而且方原的玄甲军随时可能回援。江南水道、丘陵密布,根本不适应我军骑兵驰骋,乃是舍本逐末,必被方原所破!”

李过冷冷的说道,“李岩,你这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方原正在和孙传庭在淮北战场对峙,哪里还敢抽兵南下?若他一旦回师增援,孙传庭便可掩后追杀,方原必一败涂地耳!”

李自成听了是连连的点头,在他看来,闯军和孙传庭的大军接近四十万,而且全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方原无论怎么布防,军队数量上的劣势也足以令江南的防线捉衿见肘,到处都是可攻打的漏洞。攻占江南这顿美味佳肴实在太过诱人,李自成是打心眼里的蠢蠢欲动。

李岩见李自成不断点头的神情,显然是站在李过的那方,忙半跪在地,苦谏道,“闯王啊!我们攻占江西容易,但江南乃是方原的根本所在,乃是必救之地。他必会采取弃了江北诸府,扼守长江水道,全力与我军争锋的策略。若孙传庭采取在江北坐山观虎斗,先令我们和方原火并。我们出兵江南,不过是给孙传庭做了嫁衣。孙传庭送来这封书信是居心叵测啊!”

李岩上前抓扯着李自成明晃晃的盔甲,大哭着继续进谏,“闯王!我们和孙传庭根本不是一路人,不能将闯军的命运全押在孙传庭会与我们配合上啊!”

“闯王啊!我们和方原才是一路人,也只有方原才会同情我们是官逼民反,不得不反。而京城朝廷,孙传庭只会视我们是大逆不道,欲除之而后快啊!闯王我冒死斗胆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我们若输给了方原,至少还可以封侯拜将,富贵荣华。若输给了孙传庭,我等必死无葬身之地!”

李自成低头望着苦谏不止的李岩,神色越见松动。谋划,既要虑胜,更要虑败。

李岩说的话虽然令他觉得丧气,但也绝非信口开河。被方原征服了,或许能保命,至少被方原打败的大小军阀郑芝龙、刘良佐、左军诸将全都活了下来,甚至还富贵荣华。可见方原真的是仁慈之君,并不滥杀。

而被孙传庭打败的刘泽清是全家族灭,灰飞烟灭,毛都不剩一根,这种心狠手辣之辈,焉能信任?!

李自成蹲下身子,正要扶起苦谏的李岩,却见首席军师牛金星突然站出来说道,“闯王,我有一事禀报。”

牛金星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文人,中过举人,后投靠李自成军中,目前任首席军师之职。因其人善谋略,熟知礼仪典范,政权架构,深得李自成的信任。

牛金星从文人袍服里取出了一纸书信,交到李自成的手中,微眯着眼望着李岩说道,“闯王,这是我安插在武昌的暗探,劫到的一封书信,是与李将军有关的。”

第五百零八章 自断臂膀

牛金星将书信交给了李自成,李岩浑然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怔怔的望着牛金星。此人素来与自己不合,在这个紧要关头突然递上书信,绝非好事,厉声呵斥说,“牛金星,你敢派人监视我?!”

牛金星嘿嘿一笑,望了望李自成,慢吞吞的说道,“若不监视你,怎么搜查到这封你通敌的书信呢?!”

李岩一望他冲李自成投去的眼神便知,牛金星哪来的这么大胆子,敢监视他。所谓监视之人,并不是牛金星派来的,而是李自成派来的。

李岩暗叹了一声,说到底,李自成还是不信任他这个外人。表面上豁达的委以重任,却又在暗地里堤防。

李自成接过了书信,打开一看,是坤兴公主写给李岩夫人红娘子的私交书信。上面不仅提及了坤兴公主送给李岩夫人一个长孙皇后的扳指,甚至还在书信里提到了要李岩在李自成面前多加周旋,务必要拖住李自成不令其东征。事成之后,李岩是封侯封地,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李自成双目精光闪烁,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将书信放了,冲着李岩问道,“李将军啊!尊夫人和方原的王妃关系很好么?!”

李岩已隐隐察觉到这封书信的不对劲,十之八九是方原送来的,用意再明显不过,就是在使离间计。

李岩忙解释道,“闯王,这封书信乃是方原使的离间之计,就是要闯王猜忌于我,绝不能信啊!”

李自成将书信放在了桌子上,双目如电的直直望着李岩,似在判断他言语间的真伪。凭他对李岩的了解,也不大愿意相信李岩会突然和方原勾结在一起。

但白纸黑字的书信摆在面前,他总归还是起了疑心。尤其是之前李岩去了江南两次,今次的军事会议又一味替方原说话。。何况,坤兴公主之前还送了如此贵重的玉扳指给李岩的夫人红娘子。若说两人没有私人交往,甚至私交甚浅,那是绝无可能的。

牛金星早就与李岩不和,今次本当他镇守湖广独当一面。但李自成却将这个机会让给了李岩,他更是十分恼怒。眼下有这么好的一个打击李岩的机会,他哪里还会放过,脸上挂着讥讽似的笑容,“李将军,闯王似乎未将书信给你看过嘛!李将军却一口咬定是方原在使离间之计,难道早就知晓书信之事,却在这儿欲盖弥彰?!”

李岩之前替方原说了好话,如今又被方原给摆了一道,是左右为难,面对牛金星的挑拨离间,也是无言以对,只是朗声说道,“闯王,我问心无愧,绝无反叛之心!”

李自成双目的冷光闪过,环顾一周,突然失笑道,“李将军,我只是在问你,尊夫人和摄政王妃到底是什么交情,没有半个字说你有反叛之心。李将军,你太敏感了啊!”

李岩再次为之语塞,如实的答道,“我夫人从未到过江南,也从未见过摄政王妃。”

李自成呵呵一笑说道,“那我能不能看一看那个玉扳指?!”

之前公主送的玉扳指,李岩虽然接受了,但却没有送给夫人,而是留在府里,用锦盒封存了,以证清白。既然闯王要看,他立刻令下人前去府里,将封存的锦盒带来。

一个时辰后,李府下人送来了封存好的锦盒。

李岩恭恭敬敬的将锦盒递到了李自成面前的桌子上,拱手说道,“闯王,方原送的玉扳指,内人从未戴过,一入府便封存了。”

李自成接过锦盒,上上下下的看了,打开锦盒一看,内里果然装着一支晶莹剔透,一见便价值斐然的玉扳指。

他取出了玉扳指,目光扫过上面‘观音赐福’四个字,戴在手上比划了不止,连声赞道,“不愧是唐太宗的长孙皇后戴过的玉扳指,方原这么贵重的礼物都送,真是舍得花本钱!”

李岩听了是猛地一惊,几乎要站立不稳,额头上是冷汗直冒。他之前根本不知这个玉扳指的来历,本以为就是寻常的玉器,哪知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来头。

且不说收受方原这么贵重的礼物,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单是这个玉扳指的来头,已足以令他百口莫辩,支支吾吾的说,“闯王,我之前根本不知这是,这是,唉!”

牛金星知机的接口说道,“李将军,我再问你,若你真的不知玉扳指的来头,何必郑重其事的封存?!我看这个锦盒就是刚才才准备来,应付闯王的吧!嘿嘿,我当初就察觉到你提的那个‘十八子主神器’的童谣不对劲,如今看来,李将军所谓的十八子指的还不是闯王,而是李将军自己啊!”

李岩胸口如遭雷殛,脑子里是一片混沌,他对李自成是忠心耿耿,甚至拒绝了方原的数次招揽。如今却为突然就被打成了谋逆之臣,他是十分的委屈,不甘心啊!

牛金星还待讥讽他,李自成狠狠的瞪了牛金星一眼,令他立刻收声。牛金星便不敢再说,悻悻的退了回去。

李过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儿,巴不得看他的笑话。

李岩环视军营一周,没有一个将领站出来替他证明清白,也是深深的失望,冲李自成半跪在地,拱手说道,“闯王,我与闯王相识于微,跟着闯王南征北战,驰骋沙场,绝无二心啊!这分明就是方原的诡计,望闯王明鉴!”

李自成上前扶起了他,哈哈大笑说,“方原区区离间的诡计,焉能瞒得过我?!李将军,既然方原如此可恨,我们立刻兴兵讨伐江南。今次我为东征主帅,聚明为军师谋主,李将军、李过为两路副帅,尽起河南、湖广之兵十三万,择日东征。”

李岩迟疑着起身,仍是不依不饶的劝道,“闯王,纵然我受再多的冤枉,但我仍是要直言,绝不能东征!东征,则必败无疑!”

李自成直直的盯着他双眼,后退了几步,脸上的和颜悦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发寒的冷峻。

若之前李岩阻止东征还情有可原,乱世正当用人之际,李岩也是手握兵权的一方大将,李自成便暂时压下了对他的疑心,甚至和颜悦色的安抚于他,只希望他能支持东征的建议。

如今李岩与方原的私交暴露,还是坚持拒绝东征,那就令李自成下不来台,更是疑窦重重,反问李岩道,“李将军,你真的不愿和我一同东征江南?!”

李岩迎上李自成怀疑的目光,仍然是坚持己见,“闯王,我不能和闯王一同东征,更要阻止闯王东征!我知闯王必然疑心于我,但比起十三万闯军的性命,我李岩个人的荣辱,也就不足道也!”

“闯王,万万不能东征啊!”

李自成直直的盯了他良久,突然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东征之事容我再考虑考虑。李将军,你先回府去吧!”

李岩将信将疑的望了望李自成,一步三回头的转身去了。

李自成死死的盯着李岩离去的背影,沉声说道,“聚明,立刻令今次出川的五万大军备战,严密监控李岩所部的一举一动。”

“李过,你连夜赶回河南,集结河南的兵马南下,与聚明一同接管李岩的兵权后,我们便立刻东征!”

牛金星、李过二人见他终于还是对李岩起了杀心,互望一眼,眼神中尽是欣喜,齐声应诺。

李自成缓缓的说道,“聚明,李岩此人已有反心,若胆敢有丝毫异动,或是离开武昌城前去兵营的举动,杀无赦!”

第五百零九章 又添了一个郡主

坤兴公主又分娩了。

令方原既喜又郁闷的是,这一次公主生的还是女儿。

方原倒不是不喜欢女儿,更不会因此而责备公主,但如今他是急需公主生下一个儿子,来明确继承人的身份。

否则,本已消停了许久的后院之争,怕是会再起波澜。公主生不出儿子,真正得利的显然是小苑,还有唯一的儿子方和。

与方原一样郁闷的,是坤兴公主。

自她生下女儿已有三日,小苑还未上门来祝贺。但小苑即便不来,公主也能分明的预感到,小苑的双眸里透着的胜利者的眼神。若小苑今次再生出儿子,她就是方原长子、次子的生母,地位已不可动摇。

方原将坤兴公主产后的郁郁寡欢收在眼中,便给新生的小女儿取了名,方瑜。他为了对公主稍作弥补,甚至给这个刚出生几日的小女儿封了长平郡主,封地是苏州的一万亩良田。

长平,乃是历史上满清给坤兴公主封的名号,方原就借用来用作了方瑜的君主封号。

正在方原为公主再生了个女儿而头疼之时,小苑终于还是上门来了。小苑先是向公主祝贺了喜诞千金,并告知公主,这些日子她去了金山寺,替刚出生的小郡主求来了由金山寺长老开光过的平安玉。

小苑显然不会为了求一块平安玉而亲自去一趟金山寺,她去金山寺的目的,怕是去求神拜佛,感谢佛祖的。之前她不知多少次在心里祈祷公主千万不能生出儿子,如今愿望成真,便要去江南有名的佛教圣地上香还愿。

公主不动声色的接过了平安玉,交给了梁嬷嬷,不冷不热的与小苑客套了几句。

小苑突然开口向方原问道,“公子,如今公主已诞下了两个公主,也都封了郡主,和儿什么时候才能册封呢?!”

公主迟迟生不出儿子,方和也已四、五岁了,方原也没有合理的理由,再压制着不给长子方和一个名分。

方原早就思虑过这个严重的问题,既然小苑问到了,也就说道,“那就封方和为安国郡王,封地嘛!暂时不领封地。”

方原虽然给了方和一个郡王的名分,但却是以安国为王号,这绝不是郡王的封号,而是亲王的封号。方和不领封地的意味更是深长,若当为摄政王世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还需要什么封地?!

小苑何等的聪明,一下就听出了方原的弦外之音,就是将方和摆在了准继承者的位子上。她这一、两年来韬光养晦,没有再和公主闹腾,以不争应万变,果然老天开眼,公主一连两胎都是女儿,终得到了回报。

但方原故意给方和留了个郡王的名号,也就是留了一条退路,以备不时之需。若公主再诞下了男儿,或许就有变数;若公主一直诞不下男儿,方和的继承人之位几乎是铁板钉钉。

坤兴公主对后院之争的形势,也是心知肚明。她费尽了心思,将方原对小苑的宠爱和信任全拉到了自己身上,但偏偏在最后临门一脚总是失之交臂。

运气,看不见摸不着,但却真是个神奇的玩意。有的人在战线前方没死,有的人在大后方却死了;有的人在战争,身经百战都没死,却在战争刚刚结束,被流弹给打死了。

命运女神不眷顾她,任凭她怎么做,都是徒劳无功。

如今的形势对坤兴公主来说已是相当的微妙,虽说她还有机会再生儿子,而且先立嫡再立长乃是宗教礼法。

但前提是嫡子应该和长子年岁相仿。

在这种乱世,江南政权并不稳固,随时可能崩盘的局面下。若二子差了六、七岁,甚至是十岁,无论是内阁大学士,还是军方大佬,都会倾向于立一个年长的继承人,而不是乳臭未干的小儿。

赵光义几乎是兵不血刃就夺取了皇位,就是活生生的一例。所谓的立嫡礼法,在现实利益面前,连屁都不是。到时候自会有一帮腐儒站出来,在儒家的四书五经里,给立长的合理性找一大堆理由来包装。

方原见到了她脸色的阴沉,公布方和的封号之前,并未与她商议,略显唐突了些,便稍作安慰说,“公主,今次又为方家立下了大功,儿子、女儿我都喜欢,呵!”

小苑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悠悠的说道,“是啊!姐姐,产后体弱,还是不要忧心,好好休息吧!”

方原正要退出寝居,坤兴公主突然淡淡的说道,“驸马,如今我产后虚弱,苑夫人又有孕在身,总该再找几个女人来服侍驸马安寝。况且,这些年后院只有两个女人,稍显冷清了些,方家的男丁也不旺。还是该再找些女人入后院,给方家开枝散叶!”

她这话一出口,方原、小苑都是一怔,坤兴公主这是主动提议给方原找女人充实后院。

小苑在顷刻间就洞察了公主的心思,花容也是一沉,公主是铁了心要找外援前来一同对付自己了。再找几个女人来给方原传宗接代,若生下男儿,公主就可以领养为自己的子嗣,便有了嫡子的身份。

方原对公主的计算也是心知肚明,哪个女人会心甘情愿去给自家夫君找女人来自讨不痛快呢?公主也是迫于无奈,否则若被小苑得了势,将来至少也能和她平起平坐,后果就严重多了。

在后院女主人激烈的争斗面前,区区争风吃醋,又算得了什么?!

方原失笑说道,“公主,我成日忙于军国大事,如今孙传庭大兵压境,李自成也是蠢蠢欲动,哪来的这个心思?还是再等等吧!”

方原拒绝了公主充实后宫的提议,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他想要女人,本不必接进府里来,再说也没有遇上几个值得他接回后院的女人。柳如是是本人不愿入他的王府,只愿在外面当他的情人;陈圆圆早已答应了朱以海,不便再出尔反尔。

他眼下最想做的,就是将方和过继给公主,然后立成摄政王世子。这么一来,公主有了子嗣,小苑母凭子贵也不会再闹腾,二人或许会消停些,再没了那些后院之争的破事。

当然,这个提议方原暂时没提出来,因小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这些年来,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视为掌上的宝贝。若强行要将方和过继给公主,对她来说太过残忍,估计会遭到她强烈的反弹。

何况,在这个怀有六、七个月身孕的关头,再去刺激小苑,动了胎气那就不好。

方原是打算等小苑再生下一个孩子,再将方和过继给公主,那就名正言顺,估计小苑的抵触情绪也不会如眼下提议这么强烈。

第五百一十章 求救

正在方原为小女儿方瑜而欢喜的时候,一个特殊的客人突如其来的造访了摄政王府。

来人自称是湖广李岩的夫人,自称红娘子。

红娘子的突然来到,既在方原的预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至少能证明一点,方原的离间计是成功了,李岩说不定已被李自成给扣押了起来。否则,绝不至于李岩的夫人,一个妇道人家单身一人前来江南面见方原。

红娘子,无姓无名,自小以红绳杂技为生,后因生活困苦,便在河南信阳鸡公山组织流民,拉扯起一支起义军,反抗官府朝廷。因平日里喜欢穿大红战袍,时人称为,‘红娘子贼闹中州’。

她在河南杞县结识了举人李岩,二人结为夫妻。后来,两人拉扯着一支一,两万起义军队伍投靠了李自成。李岩成为了李自成重要军师、幕僚,而红娘子则继续干起了老本行,统率着自己的一支亲兵,与官府作战。为李自成南征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

方原在大堂见到了红娘子,其人三四十岁年纪,中人之姿,但浑身上下透着英姿飒爽,一看就是巾帼英雄无疑。

正在方原上下观察红娘子时,红娘子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根红绳,劈头盖脸的朝方原照面打来。

胡琦见她说打就打,毫无征兆,大惊失色。之前她进入王府时,锦衣卫是安排王府女婢搜过身的,只在腰间有一条红绳,绝没有其他的凶器在身。

胡琦哪里知道,一根红绳在她的手中犹如生了根,硬如钢铁,活生生的成了一件威力惊人的兵器。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连忙挡在方原身前,硬受了也不知是一鞭,还是一棍的攻击,飞鱼服被打得撕裂开来,胸口的胸肌也被扫出了一道绳痕。四周护卫的锦衣卫见红娘子突然抽出红绳行凶,忙齐齐举起了玄甲神铳,二十支火铳枪口对准了她,只要方原、胡琦一声令下,就能将她打成了蚂蜂窝。

红娘子摊开了双手,任由众锦衣卫枪口对着,既不反抗,也不见惧色,端的是浑身是胆。

胡琦捂着被抽得火辣辣疼痛的胸口,望向了方原,由他发落。

方原默然看着胡琦被撕成两截的飞鱼服,暗暗咂舌,若这一绳是砸在自己的脸上,必然是被毁容的结果。

他望向了大堂正中的红娘子,叹声说道,“红娘子,好身手啊!”

红娘子倒是不拘小节,冲着方原呸了一声,冷声说道,“都没打中你这个奸诈小人,身手还是荒废了。若换在二十年前,必然打得你皮开肉绽!”

方原自知今次的离间之计害惨了他们夫妇,李岩能否平安脱险还是未知之数,红娘子对他的恼恨也是在情理之中,忙正容说道,“嫂子,得罪之处,还请你多多包涵了,李公子人呢?!”

红娘子没好气的瞪着他说道,“你使的奸计,这还用问我?当然是被软禁在府中了!方原,你有本事就来战场上,堂堂正正的一决胜负,背地里使那些龌蹉的肮脏伎俩算什么英雄好汉?!”

方原见李岩果然是被李自成扣押了,离间计终于是成了一大半,是心下大喜,面上仍是平静如水的问道,“嫂子,我数次招揽李公子入我的麾下,他却太固执,冥顽不灵。这次不过是令他看一看,他所效忠的李自成,到底是不是明主。”

红娘子怒视着他说道,“方原!你这是害了他的性命。如今将军府早已被闯王严密监控了,我夫君他都不敢走出府邸一步。也是亏了我从小练了红绳杂技,趁着夜色,翻墙上树,偷出了将军府。我本待叫夫君一起逃亡的,他却舍不得兵营那些兄弟们去当炮灰,令我一人偷偷江南见你你这个奸诈小人,向你求救。”

李岩在生死关头,总算是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派夫人前来向方原搬救兵,而没有选择愚忠。

方原沉吟着问道,“既然李公子有难,我是当仁不让会出兵的。武昌府的情况,李公子比我更清楚,他有没有说过该怎么相救呢?!”

红娘子对方原恼怒归恼怒,但也是唯一可以相救李岩之人,忙说道,“我夫人没有说过救援的法子,只是令我将闯王的动向,和武昌府的情况说与你知晓,你会想法子营救的。”

“闯王收到孙传庭相约进攻,瓜分江南的书信后,已决议东征。我夫君极力反对东征,又因你使的诡计,和闯王闹僵了,便被软禁在了将军府。”

方原绝不是那么容易忽悠的,连细枝末节都要打听得一清二楚,这么才能判断李岩派红娘子来江南,是真的来求救,还是来使反间计,诱使自己去上钩的。

方原追问道,“李自成为什么不当场扣押李公子,甚至军法处治了,反而要软禁了?!”

红娘子显然是个大咧咧的女人,并未察觉到方原的心思,见他还在问东问西,没好气的说道,“闯王能安着什么好心,还不是担心我们麾下的那支三万人的亲兵营突然造反?当初我们是带着一,两万亲兵加入的闯王,后来在湖广经营了一年,又扩军到了三万。这支亲兵营乃是我们的私人武装,只听令于我们。”

方原轻哦了一声,红娘子的解释是合情合理。无论李自成,还是左良玉,这种流寇、匪兵性质的军队都是类似于一家股份制公司。

李自成、张献忠、左良玉出资最多,当然就是董事会里董事长的角色。而刘宗敏、李岩、罗汝才、金声桓这些人,就是入资公司的小股东,也能在董事会里博得一个位子。

但入股归入股,那是集众人之力来做更大的事业,李自成、左良玉可以安排刘宗敏、李岩、金声桓等人的行动,但却不能接管他们的私人资产,也就是麾下的亲兵。

所以历史上李自成进了北京城后,麾下军士在北京城烧杀抢掠,倒也不是李自成本人不阻止,甚至还将陈圆圆送给刘宗敏,而是他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刘宗敏和李自成虽然名义上不是兄弟,但却是平起平坐,大小股东的关系,而不是从属关系。而方原与景杰,虽然名义上是兄弟,却是货真价实的从属关系。

两者的性质截然不同。

所以当李自成攻入北京城后,见到刘宗敏等军中悍将对百官拷打过甚,尸横遍野时,也曾规劝过刘宗敏等人,“为什么不帮助我当个好皇帝?”

哪知话刚一出口,李自成就被刘宗敏一句话给呛了回去,“皇帝之权归你,拷掠之威归我,别废话!”

李自成对此也是深为无奈,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刘宗敏等人拷掠的吴家,霸占了陈圆圆。然后,李自成还要给刘宗敏的恶行擦屁股,厚着脸面派人去和吴三桂和谈。

方原在心里已认可了营救李岩的方案。因为营救李岩,不仅能招揽一员足以独当一面的大将入伙,还能兵不血刃的挖走湖广一大块地盘,甚至还能在李岩、红娘子这支三万亲兵的配合下,重创李自成出川准备东征的大军。

既然孙传庭和自己玩起了消耗战,而李自成却要抢赶着送上门来找打,不如先重创了李自成,再回头和孙传庭决战!

第五百一十一章 排兵布阵

交情归交情,利益归利益。

方原想招揽李岩,那是私交;若要出动玄甲军征战,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他必须要对内阁、军方有一个说法,陈述利弊。

他身为摄政王,还坐了玄甲军第一把交椅,就必须为己方争取最大的利益。

方原故作为难的说道,“嫂子,我如今正在与孙传庭交战,兵力捉衿见肘,怕是抽不出兵力前去营救李公子。”

红娘子见他惹出了事还推三阻四,满脸的怒容,“方原,你少哼哼哈哈,你惹出的事,你不去救,谁去救?”

方原见她还在拿军国大事和自己讲理,草莽气息犹在,是既好气又好笑,呵呵一笑说,“所谓无利不起早,纵然要救,那也要给玄甲军兄弟们一个交代,是吧!若我救了李公子,你们愿否归降呢?最好能带上武昌、黄州、汉阳三府这个大礼,那就最好不过。”

方原言里言外就是开出了两个条件,其一,李岩夫妇必须归降;其二还要顺带送来武昌、黄州、汉阳三府。

湖广地区贫困的分界线,就是洞庭湖。洞庭湖就是传说中的云梦泽。洞庭湖以北的武昌、汉阳、黄州、襄阳、荆州诸府都是位于江汉平原农耕区最精华的地带。

而洞庭湖以南的常德、长沙、衡州、郴州等州府,则是山地居多,在小农社会就没什么占领的价值。

方原一开口就要了三府,就是要将靠近江西的三府全收入囊中。至于襄阳、荆州,方原也是觊觎已久。但因襄阳太靠近河南,乃是李自成的主力所在;而荆州府乃是湖广东西南北的交汇之地,没有五万以上的兵马,也占不了这个要地。

红娘子也听出了方原是在趁机抬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方原,你这是否算趁人之危?!”

方原正容说道,“没,我是衷心希望贤伉俪入我麾下效力,我们共同一统天下,开创太平盛世。与此同时,贤伉俪也可以封侯拜相,不负平生所学。”

红娘子是势在人强,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她的夫君被软禁关押,随时可能面临不测的危机。比起李岩的性命来,什么三府都是微不足道,就是全送上湖广,她不会皱一下眉头。

方原哈哈大笑着起身说道,“这就对了!嫂子与我一同前去宿州军营议事吧!只要有李公子,嫂子协助,这一战,李自成的必败无疑!”

之前玄甲军的计划是和孙传庭对峙,如今要突然改向,转而去征讨李自成,军事部署会发生重大的变化。

方原召集了在徐州与白广恩火车营对峙的赤古台、赵全忠;正在率军围困凤阳的甘辉、金声桓;驻扎在山阳县大河卫的张英;水师大提督施琅;在宿迁驻守的李宗泽。这些玄甲军的顶层将领,一同前往主帅景杰所在的宿州大营,共同议事。

与方原随行前往宿州的,还有着急等候消息的红娘子。若红娘子只是李岩夫人的身份,那实在没必要带她去宿州。但她绝非寻常的闺中女人,而是驰骋沙场的巾帼英雄,更是熟知武昌府,闯军的兵力部署,少了她还真如同盲人摸象。

方原先是令红娘子告知了众人,李自成准备和孙传庭合围玄甲军的重大变故。众将听了这个消息是默不作声,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若只是应对一方,以玄甲军的兵力、战力,是绰绰有余。但要两线作战,还是面对两支当今天下排名至少前五的军队,那就真的捉衿见肘。

等红娘子公布了这个消息,方原又补充说道,“诸位不必疑心这个消息的真伪,闯军的军师,驻守湖广的李岩为了阻止李自成东征,已被软禁,生死未卜。他的夫人红娘子就是来向我们求救,去武昌府救出李岩的。”

两方强兵压境,战事紧急,军情如火,哪里可能还顾得上去救李岩?景杰迟疑的说道,“老大,一切战事为重,救人,只能听天由命。”

红娘子一听他也不想救,她是护夫心切,大声呵斥说,“我们在武昌府还有三万亲兵,随时待命,只要双方配合得当,怎么就救不出我夫君?!”

景杰稍稍一怔,这才知晓原来李岩、红娘子夫妇是有亲兵等待接应,还有三万之多。既然是带了资金入股的,那就另说了。何况招揽了李岩夫妇,对征服湖广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景杰问道,“老大,这一仗,我们要想打闯贼,再打孙传庭?”

方原抚玩着手中的兵符,点头说道,“是,我们可以派出两万军士从水路登陆,有李公子夫妇三万亲兵配合,可以直接偷袭武昌府。”

这一次李自成出川只带了四万兵马,若有红娘子三万亲兵的协同作战,偷袭武昌府的胜算着实的不小。

景杰也点了点头说道,“若是河南李过的五万兵马南下,又该如何应对?”

红娘子开口提醒道,“李过的这支兵马里还有两万是闯王的精锐骑兵,战力不可小觑啊!”

方原呵呵一笑说,“我的玄甲铁骑连满清八旗的骑兵都不惧,又何惧李过的两万精骑?老三,今次出征,只是一次斩首行动,而不是与李自成全线开战,所以兵不在多而在精。”

“我们分两路进兵,一路是张英的特战军,精锐玄甲军一万人,走长江水路,在武昌府登陆,和李公子夫妇的亲兵汇合,直接攻打屯兵在武昌府的五万闯军,救出李公子;其二,赤古台、赵全忠的四万玄甲铁骑和老三你宿州大营的兵马换防。由你率兵去徐州和白广恩继续对峙,赤古台、赵全忠二人领四万玄甲铁骑采取骑兵大迂回作战,直插河南李过大军的侧翼,重创李过的河南闯军。”

他这次斩首行动的计划,虽然有些冒险,但胜算还是不小。景杰担心的不是与李自成之间的胜负,而是方原抽调了玄甲军的主力前去湖广、河南,若孙传庭趁机发难,后果不堪设想。

景杰问道,“老大,孙传庭方向的明军呢?!”

方原沉声说道,“孙传庭就是要坐看我们和李自成自相残杀,想得渔翁之利。我们绝没有多余的时间和李自成在湖广消耗。这场战争就是斩首行动,讲究的快打快胜,在孙传庭回过神来之前,击溃李自成的闯军,然后再回师,继续和孙传庭对峙。”

“赤古台、赵全忠听令,你二人率四万玄甲铁骑攻打河南李过,击溃即可退回徐州,不必在河南恋战!”

赤古台、赵全忠齐齐出列,拱手领命,“是!”

“张英,你率一万特战军,广东的精锐军士,与我、施统领、红娘子配合,从水路在湖广登陆,攻打李自成的闯军。”

施琅、张英、红娘子三人齐声称是。

“老三,你去徐州和白广恩对峙,还是不战!甘统领,你继续围困凤阳,策应徐州的战局。”

景杰、甘辉二人也是领了军令。

方原迟疑的望了望最后一块军令,也是关系到最危险的一道防线,就是在宿迁和孙传庭七万精锐明军对峙的三万玄甲军士。若孙传庭突然发难,宿迁的守军会面临空前的压力。若宿迁一失守,整个凤阳、淮安战局便面临彻底崩盘的危险,该派谁人在宿迁镇守呢?!

第五百一十二章 将功赎罪

方原令诸将全都退了,依照吩咐各自换防,只留下了李宗泽一人。

诸将此战皆有派遣,唯一只有李宗泽,方原提都没提到,似乎当他并不存在。

李宗泽是个火爆性子,就这么被方原给忽视了,军人的尊严令他是十分的难堪,以为方原还在记恨之前自己参与了侯方域密谋一事,忙半跪在方原面前,开口就是请战,“摄政王,我自知上次是犯了必死之罪。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摄政王若还信得过我,就该安排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否则,就捉了我去军法惩处吧!”

方原默然的看了看他,双手负后的走到他身前,也不扶他起来,反而是在他身侧席地而坐,“宗泽啊!你、景杰、赤古台乃我军中资历最老的宿将,自我初到江南之时就追随于我,岂会信不过你?!”

他一手拿着兵符,一手轻轻拍着李宗泽的肩,叹声说道,“我有一个九死一生的军事任务想交给你,但我又担心你的安危,舍不得你折损一员宿将,才会一直犹豫不决啊!”

李宗泽哈哈大笑着说,“摄政王,马革裹尸乃是军人最好的归宿,什么任务,摄政王直说了吧!”

方原加了加力,捏着他的肩膀说道,“宗泽,在我闪击李自成,大胜而归之前,你必须死守宿迁。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李宗泽一听便知晓这次的军事任务,就是在最前线抵御孙传庭的新式明军。孙传庭会不会在方原闪击李自成期间,军事出击抄了方原的后方,殊难预料。若孙传庭真的开战,必然是雷霆一击攻破玄甲军的淮水防线,务求一战而下淮安、扬州二府,将战线推进到长江边。

首当其冲的就是宿迁,在方原看来,在孙传庭的猛攻之下,小小的宿迁几近是必死之地,所以才舍不得将猛将李宗泽留驻在宿迁。

李宗泽却不见丝毫的惧色,朗声说道,“摄政王,你是否太高估了明军的战力,宿迁有三万守军,大小火炮百门,守个一,两个月绝无难事!”

方原沉声说道,“宿迁没有三万守军,我会抽调两万玄甲军士派去其他战场,留给你死守宿迁的只有一万军士!”

李宗泽愣在当场,之前方原的军事布置里,并没有指派将宿迁的三万守军调去他处。他虽然不知方原突然调走宿迁的两万军士有什么目的,但若只在宿迁留下区区一万守军,而且还是非精锐部队的话,那宿迁真的是危如坠卵,九死一生!

方原见他突然间沉默了下来,继续说道,“宗泽,你若不愿驻防宿迁,我可以调你去围凤阳城,将甘辉调来防守宿迁。”

李宗泽之前所以不满,主要就是施琅、甘辉、张英这些郑氏降将提拔得太快,将他们这些老将全都比了下去。如今方原又提到了令甘辉来取代自己啃这个硬骨头,显然在方原心目中,甘辉远比他更有才能,值得托付重任。

李宗泽是既气又急,豪情一生,朗声说道,“甘辉能守得住,我就能守得住!一万就一万吧!”

方原再次凝视着他脸上的疤痕,还有一往无前的坚毅目光,紧紧捏着他的手儿说道,“宗泽,宿迁就交给你了!若你真的阵亡在宿迁,我会善待你的家眷,终生荣华富贵!”

李宗泽半跪在地,抽出了战刀,在胳膊划拉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眉头也没皱一下,任由鲜血滴落在战袍上,地上,“摄政王,若非跟着摄政王,李宗泽不过还是一个靠着劫掠,走私,看范家眼色行事的为生的马匪。跟了摄政王之后,才算是活出了人样。若没有摄政王就没有李宗泽的今日,这条命是摄政王给的,这次就还给摄政王!”

李宗泽已是报了必死之心留守宿迁,方原突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想交代他几句,话到嘴边,却又觉得十分的多余,便又吞了回去。

李宗泽歃血盟誓告退之后,方原越想越觉得不妥,在议事大堂是来回的踱着步,突然吩咐胡琦说道,“你去将甘辉,还有张英叫来!”

甘辉、张英二人几乎同时到了议事厅外等候方原的召见。

方原先是叫甘辉进了议事厅,吩咐道,“甘统领,凤阳城这些日子还有没有出城偷袭的举动?”

甘辉如实的答道,“自从上次中了计,被我军歼灭了三万余人后,再没出过凤阳城。”

方原听了是暗暗点头,既然马士英、黄得功不敢再出城,那就对守军没什么太致命的威胁。在凤阳城下留四万守军,却令李宗泽一万人去守宿迁,也有些多余,便交代说,“甘统领,若孙传庭真的与我军开战,你的重心还是在援救宿迁上。大运河水道由我军掌控,宿迁在运河东岸,你可以在西岸暗中观察战局,一旦宿迁战局真的吃紧,便立刻救援。”

“李宗泽乃我军宿将,我不想他平白的折在宿迁城!”

甘辉反问道,“摄政王,若孙传庭攻势甚猛,需要大举渡河援救宿迁,必然要抽调围困凤阳城的兵力。凤阳,围,还是不围呢?!”

方原凝望着沙盘上的凤阳、宿迁两个城池,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良久,他侧头望着甘辉说道,“若战局发展到凤阳、宿迁只能选其一的地步,那就保宿迁,弃凤阳!人在,凤阳可以再打回来;人没了,就真的没了!”

甘辉稍稍一怔,随即而来的则是暗暗的感动,至少在方原看来,麾下诸将、将士的性命远比区区一个凤阳城来得重要,这是真正的爱兵爱将如子。再对照之前郑森为了一个杭州城,竟然舍弃了自己这员猛将,两人谁是明珠,一目了然。

甘辉是暗自庆幸之前弃暗投明之举,冲方原跪在地上,沉声说道,“摄政王请放心,只要我甘辉还活着,李宗泽铁定安然无恙!宿迁也丢不了!”

方原将他扶了起来,哈哈大笑说道,“甘统领真乃我之左膀右臂也,不吉利的话儿全给我收回去,我要你们全都安然无恙!此战大胜之后,我们大醉三日三夜!”

甘辉轰然领命而退,接下来就该张英入内。

张英不知方原突然又将自己和甘辉召回所为何事,好不容易等着甘辉退了,这才急匆匆的入内,问道,“摄政王召我前来,可有紧急军务?!”

方原点了点头说道,“我再调拨宿迁的两万玄甲军士归你统领,今次出征湖广的,是三万大军。”

张英愕然的望着他问道,“摄政王之前不是说过,此战是斩首行动,兵贵精不贵多,为什么又要加派两万军士?!”

方原凑近了他,神色凝重的低声说道,“因,这两万军士是障眼法,迷惑李自成,还有李岩、红娘子的!”

张英听了是大吃一惊,失声问道,“摄政王,你是说,那个红娘子是来诈降的?!”

第五百一十三章 声东击西

方原拉了他坐到椅子上,语重心长的说道,“张总兵,我怀疑李岩这一次是来诈降的,我们前去武昌府解围,其实是落进了李自成的圈套。”

张英愕然问道,“摄政王得到军报消息了?!”

方原摇了摇头说道,“没,直觉!李岩来降太快了,完全不符合他平日里的作风。而且,以红娘子护夫心切的性子,岂会留下李岩一人在险地,而千里迢迢来江南求救?!”

“我估计,他们这是在唱双簧,画了一个大饼,引我军入瓮。若一旦在武昌府伏击了我军,便可以畅通无阻的南下江南。这,才是李自成唯一的胜算,更符合李岩的性子和作风。”

张英迟疑的说道,“摄政王,单是捕风捉影的猜测,可不能作为军事决策的依据啊!”

方原沉声说道,“这绝非是捕风捉影的猜测,凡事料败不料胜,我们一个闪失都牵涉到十余万军士的性命,甚至整个江南平安,小心才能驶的万年船啊!”

张英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摄政王认为有诈,大不了取消武昌之行,为什么还要整军备战前去武昌?!”

方原拉了他走到沙盘前,指着沙盘说道,“张总兵,我们出兵武昌府的目的是什么?!”

张英接口说道,“自然是实行斩首行动,重创李自成!”

“无论武昌府有没有诈,我们也无须去登陆武昌府冒险,而是......”

方原取出锦衣卫收买的湖广商人,传回来的情报,交给了张英,继续说道,“闯军为了东征,四处搜刮了粮草八万石,囤粮之地在武昌府以南八十里的江夏县城;而闯军的主力水师六十艘战舰,八百艘民船驻扎在汉阳港。”

“所以,这次战争我们不去武昌,而是兵分两路。一路由你统领一万精锐军士,提前在鄂州偷偷的登陆,急行军一百里,从陆路直趋江夏,焚烧闯军的八万石粮草;还有一路水路,由施琅指挥,借到武昌府,直接攻打汉阳港,彻底摧毁李自成的舰队。”

“李岩投降是真是假,我们无须去判断。他真投降那是最好不过,若是假投降,我们也可以借着掩护摧毁了李自成的水师舰队、粮草。再加上李过的主力被我军重创,李自成还能怎么东征?只能灰溜溜的偃旗息鼓!哈哈!”

张英是不得不佩服方原远见卓识,明知李岩在使计,却是将计就计,趁机去大炒李自成一把,令李自成死了东征之心。加派给他的两万玄甲军士,其实就是掩人耳目的,以掩护精锐的特战军偷偷上岸,前去偷袭江夏。

张英是心悦诚服,忙说道,“既然是偷袭战,摄政王就不必去亲身犯险,还是坐镇在江南指挥全局吧!”

方原摇了摇头,笑道,“不,不,烧了李自成的粮草,舰队,那是最低限的目标。我还要亲自前去,看一场他们自相残杀的好戏,瞧一瞧有没有机会继续扩大战果,真的攻占了武昌。”

张英领命退了后,方原又叫来了胡琦,吩咐说道,“立刻派锦衣卫严密监视红娘子一行人的动静,在我军出征之前,可以任由她发送书信前去湖广告知我军出征的消息。等出征之后,立刻断绝她与湖广的一切书信往来!”

胡琦也拱手领命,方原望着眼前的沙盘,冷冷的一笑说,“李岩啊!李岩!你对李自成也算是忠心耿耿了。我就是让你看一看,你对李自成的忠心,真正换来的是什么。”

方原与张英约定了出征期限是在十日后,双方在京口码头汇合。

方原趁着这些空隙的日子,快马加鞭的赶回了苏州府,找到了鲁王朱以海,告知了他淮安府被孙传庭大肆劫掠的消息。

朱以海人在江南,但却一直心挂淮安府的,早就得到了王府亲信从淮安府传回来的消息。整个沿海淮盐区的银子、青壮和女人几乎被孙传庭细节一空。

这些地盘之前是朝廷的州县,但朝廷为了对付方原,早应允了朱以海在淮安府成立藩镇。只要能遏制方原的北上,淮安府的一应人力、物力、财力都归朱以海所有。

如今的淮安府乃是朱以海的自留地,却被孙传庭肆意的摧残。本来还想保持中立的朱以海对孙传庭恨得是咬牙切齿,厉声说道,“摄政王,我与孙传庭势不两立,立刻上奏本去朝廷参他一本。”

方原呵呵笑道,“鲁王殿下啊!眼下的要紧事还真不是弹劾孙传庭,而是怎么保住淮南的山阳县,呵!”

山阳县乃是淮安府最后的富庶之地,若山阳县一旦有失,朱以海立刻就被剥成一个光屁股亲王,这些年积累的银子、珠宝、军粮、甚至府中的宠妾,全都化为泡影。

朱以海厉声说道,“摄政王,我立刻回山阳县,去整军备战,和孙传庭决战!”

方原直直的盯着他,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在这个军情紧急的关头,朱以海要求回山阳县的想法看似合理,其实是暗藏玄机。

以朱以海笑面虎似的两面三刀,面对孙传庭咄咄逼人的攻势,是坚决抵抗,将孙传庭狙击在淮河以北,确保江淮防线的安全。还是向孙传庭投降,以合兵攻打的扬州府的条件换取孙传庭放过他劫掠他的既得利益,那是殊未可知。

甚至朱以海都不必与孙传庭合兵南下,只需要放任孙传庭穿过江淮防线,南下扬州府,就足以轻而易举的占领扬州府,再图谋江南。

朱以海事到临头会怎么选择,方原没有半点把握,更不会将如此重要的江淮防线交在朱以海的一念之间,将军国大事当成了儿戏。

唯一正确应对的法子,就是将朱以海扣押成人质,然后逼迫鲁王世子,还有鲁王府的诸将率兵坚守江淮防线,抵抗孙传庭南下,断了鲁王一派左右逢源的局面。

方原慢吞吞的说道,“鲁王殿下,前方战事凶险,你何必前去亲身犯险,还是留在江南运筹千里之外更为妥当啊!”

在这个关头方原是绝不会放朱以海回淮安府的,必须要扣作人质。方原的话是点到即止,朱以海若是聪明人便知此时此刻应该适合而止,不要再提返回淮安府的事儿。若朱以海不知情识趣,还要坚持,那就是逼方原翻脸了。

朱以海微微一怔,望了望方原的眼神,已明就里。方原的态度甚是坚决,绝不会令他回淮安府的。他若再行坚持返回淮安府,必然立刻引起方原的疑心,逼方原撕破脸皮发飙了。

“呵呵!”

朱以海被扣押在江南,鲁王一系的势力就没了骑墙的资本,他强颜一笑道,“摄政王之言甚是在理,本王立刻修书一封,令犬子,还有诸将,率两、三万鲁军,死守山阳县,确保江淮防线的安全。”

方原暗暗一笑,和聪明说话就是不费脑子,朱以海正是一个聪明人。既然他愿意扼守江淮防线,鲁军的军力虽不强,但有淮河天险,还有一座坚固的山阳县城。孙传庭要想突破这两道防线,必然要迁延时日,损兵折将。

有了鲁王一系去顶孙传庭的火力,扬州府至少在两个月内是安全无忧的。

第五百一十四章 攻打武昌府

十日之后,玄甲军各路大军开始按照军事会议的安排,调动换防。

赤古台、赵全忠的玄甲铁骑和景杰北上的四万军士换防之后,立刻带足了干肉,还有方原提供的轻便的军用压缩饼干,以一人两匹马的配置,从徐州往南行军,在折道往西,经汝宁府,直插南阳府李过所率的河南闯军主力。

李宗泽已立下了军令状,率一万军士驻守宿迁。方原给他的期限是没有期限,必须一直守到与闯军的战役结束,少则一月,多则三、五月。

方原则和施琅、张英、红娘子,带了三万大军,两百艘适合在长江水道作战的中型战舰一同从京口码头出发,浩浩荡荡的往湖广的武昌府出发。

三万玄甲军士,方原分成了两队,一队是非精锐的两万军士,跟随方原的大部队进发;另一对则是一万特战军,还有精锐军士,由张英率领,跟在方原舰队之后约半日的行程。

红娘子根本不知水师舰队的作战方式,也就没看穿方原、施琅的这番行军布置。纵然看穿了也无济于事,因方原已安排了十个锦衣卫化装成水手,随时随地的监视着红娘子的一举一动。

等到了武昌府登陆之后,若李岩投降是假,那就立刻逮捕红娘子。

在出兵的同时,方原又给李自成去了一封亲笔书信,要求李自成立刻释放李岩,否则两军立刻开战。

他送去这封书信的目的,既是麻痹李自成、李岩,令他们误认为请君入瓮之计已成功;也是在李自成、李岩间再次安插一个定时炸弹,等他到了武昌府后,找机会再行引爆。

一行浩浩荡荡的西征大军到了鄂州港口,张英落后大部队半日的精锐玄甲军士在鄂州港口停留了下来。鄂州港的闯军守军还想抵抗,却在半日内,就被施琅的舰队给攻陷了。

张英这一路的军事目标乃是百里偷袭江夏,焚烧江夏的闯军军粮。这就是一场和时间抢胜利的战争,江夏离武昌府只有八十里,按照闯军骑兵的行军速度,只要得到江夏被攻打的消息,一日便可以援救江夏。

以张英的估算,从鄂州港败退的闯军应该是逃往了江夏,以步兵的行军速度,最迟也要两日才能赶到武昌府。而李自成得到鄂州港被攻陷的消息,第一反应是想不到玄甲军的目标乃江夏,而不是武昌。

李自成的应对之策,应该是派出哨探去侦察玄甲军的动向,等哨骑发现玄甲军没有攻打武昌府,而是折道去了江夏,再回去报知李自成,至少也是在两日后。

所以李自成能派出援军援救江夏的日子,最早是两、三日,最迟是三五日。张英所率领的精英特战军,连夜负重行军,一日一夜可以奔袭八十里。也就是说,留给张英攻陷江夏的时间,最少是一日,最多是三日。

若不能一举拿下江夏城,等李自成的援军一到,这一次闪击战,斩首行动便算失败。

所谓兵贵神速,攻占鄂州港后,张英并没有休整,而是率众连夜出发,朝着江夏奔袭而去。

而方原这方则不紧不慢的沿着长江水道逆流而上,开往武昌府。在两日后,终于抵达了武昌城的武昌港口。

武昌港口是长江航运最重要的港口,也是文人骚客赋诗最多的港口之一,甚至还超过了京口码头。

此时此刻的武昌港的城墙上,早已是架设了火炮,全是闯军军士的身影,至少也有数百人之多。

方原举目远眺着一望无际的长江江水,还有一望可见的,蛇山上的黄鹤楼,忍不住吟道,“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李白的这首《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就是描写的,眼下方原看到的长江美景。

施琅是个大老粗,不懂这些文绉绉的,他挂心的就是尽快攻陷武昌港,先打响第一炮。否则等城墙上的闯军开炮,又会增加损失,忙催促的说道,“老大,就别吟诗了,开战吧!”

方原望了望江面影影焯焯的渔家帆船,这些帆船估计还没意识到炮火即将打破武昌港的平静,此刻美丽恬静的画面,会在一刻钟后被血腥的战争,无情的摧毁。

“轰轰轰!”

还是武昌城头的闯军火炮先开了炮,七八个炮弹,只有一发命中了一艘玄甲军战舰,打得战舰船身剧烈的晃动,木屑横飞。余下的几炮则尽数落在了水里。

施琅单凭闯军火炮的火力、射程便能推测闯军的火炮,无论是质量,数量,炮手的训练度都远远不如玄甲军。

他对这一战的胜利便有了十足的把握,立刻向方原请战,“老大,下令吧!”

方原点了点头说道,“老五,开战吧!”

施琅得了他的军令,立刻下令十艘战舰成扇形排列开来,火药、铅弹上膛,至少有五十门火炮对准了武昌港。

“开炮!”

主舰打出了开战的旗语,江面上的十艘战舰是百炮齐鸣,炮轰之声惊天动地,朝着武昌港就是狂轰滥炸,炸得港口的闯军是人仰马翻,哭爹喊娘。

火炮的猛烈炮轰了半日,之前城墙上的闯军还能偶尔不痛不痒的还击几炮。到了一个时辰,则被轰得晕头转向,所有架设的二十门中小型火炮也被摧毁殆尽。

方原见城头的闯军已溃不成军,下令运兵船的两万玄甲军士开在武昌港登陆。

不到一日,在火炮的掩护,玄甲军士的强攻之下,武昌港驻守的闯军就作鸟兽散,港口宣告失守。

方原却没有攻占武昌港的喜悦,武昌港乃长江沿岸最重要的军事要塞之一,李自成就是再脑残,也会派出重兵把守,阻止玄甲军登陆。

按照常理,闯军战力再差也不会守不到一日就溃退。眼下闯军溃退得太快,在方原看来就是个陷阱,是想等玄甲军上岸,进了套子,再施以反击。正好应证了方原之前的猜测,李岩夫妇就是假投降!

红娘子正站在甲板之上,望着被玄甲军火炮夷为平地的武昌港,脸上见不到丝毫的喜悦,反而是越发的阴沉。

李岩在武昌府经营了一,两年,这个港口城墙的防御工事也是李岩精心打造出来的,她曾经和李岩无数次站在这个城墙上眺望着长江美景。

若是闯军坚守不退,玄甲军想要攻陷武昌港口,也必须要费尽心思。如今却不战而溃,毁了夫君一,两年来的心血,她如何能开心得起来?

方原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倒要瞧一瞧李自成、李岩还能玩出什么花儿来,便下令两万玄甲军士登岸,花了一日的时间,两万玄甲军终于是上了岸,修补了港口的防御工事。

方原便令施琅继续前行,前去攻打汉阳港的闯军水师主力。

第五百一十五章 攻打武昌府

施琅率军继续西进后两日,方原就这么率军驻守在武昌港,既不攻打武昌城,只是一直在修建防御工事。

留在军营的红娘子见方原并不着急进攻,又察觉到玄甲军水师不见了踪影,忙找到方原问道,“方原,玄甲军的水师不留在武昌支援陆战,去哪儿了?!我们什么时候攻打武昌城的闯军?!”

方原微笑着说道,“嫂子,你立刻去李公子的军营,令他们叛变,与我军一同攻打武昌城吧!”

红娘子见方原突然改变了作战计划,之前商量好的是玄甲军攻打武昌城,而她的亲兵则去袭击城外闯军的军营。

李自成、李岩早已在城里布好了伏兵,一旦方原攻进了武昌城,便会遭到伏击。而李岩的三万亲兵则重新夺回武昌港,断了方原的归路,全歼这支入侵的玄甲军。若是有可能,再重创了停在武昌港的玄甲军水师。

她顿时脸色大变,“方原,你,你?!”

方原一见她并不想出兵攻打武昌城,而是等着自己先动,在内心早已笃定其中必有阴谋了。

方原不想再和她继续演下去,嘿嘿一笑说道,“嫂子,你和李公子的计划,无非是引诱我来武昌府,请君入瓮罢了!”

红娘子是脸色大变,她本就是草莽出身,不善于欺诈。如今被方原当场点破了阴谋,令她是措手不及,更不知怎么应对,支支吾吾的说,“方原,你早就看穿了?!”

方原淡淡的一笑说道,“那是当然,我方原是从底层摸爬滚打到了今日,什么奸诈之人没见过?什么奸计没遇到过?李公子区区小儿之计想瞒过我的双眼,岂不是异想天开?!”

红娘子失声说道,“那,那你为什么还要率军来武昌?!”

方原盯着红娘子,一字一句的说道,“虎狼,岂会畏惧绵羊的伏击?天大的笑话!”

“施琅水师已去攻打汉阳港的闯军水师了;还有一个更大的消息要告诉嫂子,张英已率一万特战军从鄂州港登陆,前去偷袭闯军囤积粮草的江夏城!”

红娘子见这次的奸计被方原看得一清二楚,就是在自取其辱,羞愧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死死的盯着方原说道,“你才是真正的奸人一个,只知玩阴谋诡计!”

方原哈哈一笑说道,“是闯王,李公子玩阴谋诡计在先吧!如今我方原就来了武昌,闯王、李公子要是底下带把的,就光明正大的出来一战吧!”

红娘子几乎想动手去捉拿方原,但锦衣卫早有防备,十余支枪口就对准了她,只要稍有异动,立刻会被打成马蜂窝。

她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方原,你是要捉拿我当人质?!”

方原呵呵笑道,“不,不,我放嫂子回去李公子的军营。”

红娘子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道,“方原,你真的放了我?!”

方原笑了笑说道,“是,嫂子随时可以离去。”

红娘子本还是将信将疑,以为方原在在玩什么诡计,直到出了军营,离开了武昌港,还不见方原有追兵前来,这才信了方原是真的放了人,连忙快马加鞭的往李岩在武昌城东的军营赶去。

红娘子离开后,胡琦见方原轻易的放走了这么重要的人质,忍不住问道,“摄政王,红娘子才是那支三万亲兵的统帅,为什么要放她走啊?!”

本是看着武昌府地形图,城防图的方原,抬头望了望他,目光又落在地图上,“胡统领,若你是李自成,见到我们突然识破了奸计,又派兵去摧毁了汉阳港的水师,焚烧了江夏了的军粮,会怎么想呢?!”

胡琦迟疑的说道,“我会疑心摄政王为什么会识破了这条计谋,是不是有内奸。”

方原微笑着说道,“若再得知如此重要的人质红娘子回到了李岩的军营,那你会认为这个内奸是谁?!”

胡琦恍然说道,“那必是李岩无疑了!”

方原淡淡的一笑,缓缓说道,“这就对了!这才是这条离间计的精华所在。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平白无故的去离间李自成、李岩,李自成乃是天下枭雄,没遭受任何损失,岂会轻易上当,自断臂膀?在李岩没给闯军造成实质性的损害前,李自成只会与李岩生出隔阂,而不会严惩李岩。”

“而眼下,只要将李自成打痛了,不仅丢了水师,还损了军粮,李自成才会恼羞成怒,才会失去理智。人在怒火冲天的状态下,之前和李岩间的种种猜忌、隔阂会被无限的放大。再加上我军强兵压境,本该被关押的红娘子突然回到军营,这种危急关头,李自成才会仓促的做出错误选择,明白了?!”

“换句话说,这就是在逼着李自成和我们下快棋,只要够快,够仓促,李自成就有落子失误,满盘皆输的可能。”

胡琦问道,“摄政王,若李自成不上钩呢?!”

方原淡淡的说道,“李自成不上钩,等施琅摧毁了李自成的水师,张英焚烧了军粮,我们就沿原路返回。”

方原这番话已将人性给琢磨透了,制定的战略更是进退有余。

以小博大,输了大不了就是舟车劳顿,再次返回,损失不了什么。若是赢了,那武昌府落入玄甲军手中是大概率事件。

这种赌博,傻子都会来赌一把!

红娘子经过一夜的疾行,终于回到了李岩的军营。

李岩正在军营里研究地形,还有前方传来的军报,突然见到红娘子回了,是大吃一惊,忙追问道,“娘子,你,你回了?!”

红娘子坐在椅子上,经过一夜奔波,早累得狠了,猛饮了两大碗清水,才开口说道,“是,一夜从武昌港赶回军营,真的累死我了!”

李岩听了猛地一惊,问道,“娘子是从武昌港回来的?是自行偷跑回来,还是方原放你回来?”

红娘子喘了几口气,这才愕然说道,“也是怪了,明明我们算计方原在先,他识破了我们的诡计,不仅不扣押了我,还放了我回军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岩闻言大吃一惊,几乎要坐倒在椅子上。方原既然识破了诡计,却还是率军来了武昌府,又突然放回了红娘子,可见必有所图。

李岩稍作思量便识破了方原的图谋,大呼道,“一切皆休!方原哪里是在方娘子回来,分明是在离间我和闯王的关系,这一招简直毒辣得很啊!”

红娘子本以为之前方原是要杀了她,至少也会扣押她,却不料方原爽快的放了她,她这一夜是感恩在心的。

红娘子是草莽出身,是个大咧咧的女人,不悦道,“夫君,这就是你不对了!再怎么说,方原也是放了我平安归来,怎么就扯得上心狠手辣?!放了我还放出仇恨来了,要扣押我,甚至砍了我祭旗,才是心善的大善人?!”

李岩见她还不知其中的缘故,叹声说道,“娘子,你这次真的是妇人之见。若你回军营之事被闯王、牛金星他们知晓了,那就完了!”

红娘子狠狠的瞪着他说道,“对,我是妇人之见,你是英雄之见。但我一介妇人也知,方原不仅屡次招揽,送我们大礼,许以高官厚禄,是诚心想招揽夫君。甚至在我们算计他之后,还愿意放了我平安回军营。我是妇人之见,但也知谁善谁恶,趋利避害!”

她死死的瞪着李岩说道,“而你,却认为一直对我们礼待有加的方原是大奸大恶,而堤防、猜忌我们的闯王才是明主。连基本的是非善恶都不分,算哪门子的英雄之见?!我看就是狗屁之见!”

李岩被她一通喝骂,却为之语塞。三岁小儿,妇人都知趋利避害,他却一门心思算计善待的方原,去贴闯王的冷屁股,岂非连妇人和三岁小儿都不如?!

李岩默然了一会,既然红娘子已经回了,总不能还将她送回给方原吧!更不能绑了她去向闯王表忠心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岩摇头苦笑着说,“娘子,你也累了,回去休息了吧!”

第五百一十六章 三份军报

武昌府北军营

“啪!刘体纯这个挨千刀的,立刻关押起来,等战后军法处治!”

“田见秀!你这个王八犊子,狗屁的儒将,老子要劈了你!”

李自成在中军帐里来回的踱步,暴跳如雷的大骂着,还不时举刀乱砍,显然已是情绪失控。

一同在北军营议事的,还有闯军的首席军师牛金星,妻弟高一功,还有号称闯军第二号猛将的袁宗第。闯军排名第一的猛将就是刘宗敏。袁宗第擅使双鞭,据闻当年击杀曹文诏的就是此人。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在李自成暴怒之时,没人愿去触这个霉头。

李自成之所以暴怒,是因为在半日内接到了三份军报,而且个个都是败报。

一份是从江夏传来的,玄甲军张英所部在四日前兵临江夏城下。镇守江夏的大将刘体纯根本想不到玄甲军会突然攻打江夏,猝不及防之下,被玄甲军打了一个闪击战,城防在半日内失守。

刘体纯还想在城内据守打巷战,却不料这支突袭的玄甲军战力十分强劲,全都手持射程至少两百步的玄甲神铳,再加上参与巷战的三千玄甲军士,个个身穿刀枪不入的盔甲,还有戴了奇怪的透明面具。

闯军的弓箭,甚至是火枪都不足以穿透玄甲军的面具、盔甲。这群玄甲军士更是配合默契,以三三队形逐一攻克一个个巷战的据点。

经过一日一夜的恶战,江夏城内打巷战的闯军就损失了大半,阵地丢失了六成。刘体纯还有闯军将士还以为遇上了天兵天将,哪里还敢留在江夏城,恨不得爹妈少了两条腿,立刻弃了江夏城,还有城中的粮仓,从北门逃之夭夭去了。

李自成看了这份军报,气得是浑身发颤,立刻下令将损兵折将逃回来的刘体纯打入死牢,等候战后再和他清算罪行。

第二份军报是来自汉阳港,指挥水师的田见秀发来的败报。

田见秀也是李自成的心腹将领,驻扎在汉阳港的这支水师已是李自成花费重金,将一百艘大型商船改造而成的战舰舰队。

根据之前的谋划,这支舰队是准备在方原入瓮之后,趁着夜色,从海面偷袭玄甲军战舰的。哪知玄甲军舰队抵达武昌港后,根本没有停留多久,两万玄甲军登陆上岸后,施琅便带着这支舰队,直扑汉阳港而去。

本来等着偷袭玄甲军水师的田见秀,却率先遭到了施琅舰队的偷袭。闯军战舰无论吨位,还是火炮数量,与施琅的战舰都不是一个级别的。田见秀再自负韬略,但在科技水平有明显代差的情况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闯军这支水师舰队的覆灭。

这一场海战就如同奥特曼打小怪兽,就是给施琅的水师刷经验练兵的。战争只持续了不到两日,闯军水师不出意外的全军覆灭。

施琅打得兴起,歼灭了闯军水师后,直接下令炮轰汉阳港,将汉阳港炸成了一片废墟。

面对玄甲军铺天盖地的火力,田见秀不敢率军驻留在汉阳港,而是全军撤回了汉阳城,并向李自成发去了败战的军报。

闯军的水师不到两日就全军覆没,李自成气得是暴跳如雷,但双方水师实力是明摆着的,若不能偷袭,必然不是施琅舰队的对手。

田见秀虽然败军的过失,但却情有可原。如果因这种强弱悬殊的战争也要治罪,那今后谁还敢替李自成去啃硬骨头。

李自成只能强压怒火,暂时将田见秀的罪行放在了一边。

还有一份军报,是从河南传来的。李自成最信任的帅才,侄儿李过本已集结兵马准备南下湖广,配合李自成东征。

哪知李过的兵马还没走出南阳府,就得到了汝宁府传来的紧急军报,玄甲军竟然抢先入侵河南了!而且还是四万战力强横的玄甲铁骑!

闯军习惯了流寇的作风,虽然在河南、湖广扎了根,有了真正的地盘,但仍是不注重城池的防御建设。流寇也不需要城池防御,只要在官兵到来时,拖家带口的转移就行。

所以李过在接管了河南的军务之后,将治所南阳府倒是打造得井井有条,但更偏远的汝宁府却也无暇顾及了,无论城池,还是军卫所都没有修葺过,防御早就荒废。

赤古台、赵全忠的四万玄甲铁骑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不到半个月时间,铁骑就踏遍了汝宁府诸州县。

这一次玄甲军不是以攻城略地为目的,赤古台给沿途州县开始的条件就是,只要各州县送军粮、还有战马饲料犒军,便可平安无事。

李过抽调走了各州县大部的闯军南下,汝宁府的各州县里最多也就驻扎了不到一、两百的闯军。这么点数量的闯军,维护治安、统治是绰绰有余,要抵抗玄甲铁骑,那就是痴人说梦。

玄甲军只要军粮,不要银子、女人,这么宽松的条件,各州县官员,低级闯军将领,民团组织,哪里还会去抵抗?纷纷慷慨的捐粮,捐战马饲料免灾,礼送玄甲铁骑出境便算了事。

玄甲铁骑迅速逼近了闯军在河南的治所南阳府,李过是大惊失色。他经营了南阳府两年,总算稍微有点起色,各地的乡绅表面上在纳粮了;各地的商人也开始有人在南阳府来做生意买卖了。

若南阳府丢了,闯军在河南的势力立刻被打回流寇的原形,两年之功便毁于一旦。

李过不得不放弃了南下的想法,调头回师前去和玄甲铁骑决战。李过所属的闯军是步骑混合军,共有五万步兵,两万骑兵。

赤古台在草原上就擅长骑兵远距离奔袭作战,再加上陪着方原在山东、辽东打了两场骑兵的迂回游击战,对这种战法早就驾轻就熟,炉火纯青,哪里会正面和李过的回援大军交战?

赤古台采取的是迂回绕击,在南阳府东北各州县绕圈子,拉扯着李过所部行军的速度。所过之处,沁阳、舞阳、南召诸州县几乎全无抵抗,便被攻陷。

赤古台每攻陷一城,只是抢了官署的银子,还有粮仓的军粮,去和城里城外的百姓买卖现成的熟食,如饼子、干肉之类,便于随身携带的。

李过眼见玄甲铁骑将骑兵的速度优势发挥到了极致,也陷入两相为难的战略抉择。

若要选择追击玄甲铁骑,就只能舍弃行军速度慢的步兵,只以两万骑兵追击。李过若要选择两军合一,必然就会被玄甲铁骑远远甩在身后,连毛都摸不到一根。

李过也算是闯军里难得的帅才,在这个紧要关头,终于还是选择了谨慎稳妥的战法。玄甲铁骑的战力强横,这次又是倾巢出动,摆明了就是冲着他麾下这点家底来的。

若草率出兵迎战,稍微有个闪失,不止南阳府,就是整个河南也全丢了。

李过率军回师南阳府,便坚守着治所南阳城,余下的诸州县,也只能该咋咋的,任由玄甲铁骑折腾。

他还给孙传庭发去了求援书信,只要孙传庭那方开始军事行动,玄甲铁骑就必须撤回南直隶,而不敢在河南久留。

赤古台在南阳府诸州县扫掠了一大圈,折腾了一个月,也不见李过的大军前来解围,而是驻守在南阳,一动不动,便知李过铁了心放弃与玄甲铁骑的决战。

赤古台无机可趁,更没必要去南阳攻坚,便依照之前方原的交代,不紧不慢的拉扯着四万玄甲铁骑再次离开南阳府,从汝宁州返回了南直隶。

至此,李自成收到三份军报,只有李过一路因放弃了与玄甲铁骑决战,保留了全师,余下两份是几近崩盘的惨败!

这一次东征还没开始,就惨败收场,李自成是恼羞成怒,重重的拍着军案,大喝道,“方原还在武昌港,只要我们能攻破武昌港,活捉了方原,就能消我心头之恨!”

牛金星不紧不慢的出来说道,“闯王啊!大祸就在眼前,你还惦记攻打方原?!我们真正的敌人,不是外敌方原,而是在萧墙之内啊!”

第五百一十七章 祸起萧墙

牛金星所谓的祸起萧墙是所指何人,李自成一听便知,沉着脸说道,“聚明,你是说的李岩夫妇?!”

牛金星微眯着眼儿说道,“闯王,以我军的战力,明军是望风而逃。这一次遇上方原,却是连战连败,其中必有猫腻!”

他又叫来一个监控李岩军营的军士,军士回报说,李岩的夫人红娘子突然被方原释放回了军营。

李自成听了是稍稍一怔,牛金星说道,“闯王,若是李岩与方原没有勾结,方原岂会轻易的放走红娘子这么重要的人质?!应当立刻捉拿李岩夫妇,以军法处死,兼并他的亲兵。”

李自成的脑子里还保持了最后的清醒,沉吟着说道,“若仓促捉拿李岩夫妇,怕是他们的亲兵会立刻反了。不如令李岩夫妇出兵去攻打方原,若他们愿去,则证明他们是忠心耿耿。若他们不愿去,再捉拿也不迟!”

牛金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闯王,你这就是妇人之仁了啊!若派李岩的亲兵去攻打方原,怕是闯王的军令一到李岩军营,他立刻就反了啊!若他与方原东西夹击我军,还有多少胜算?!”

牛金星所言也不无道理,眼下方原已是强兵压境,若李岩一旦和方原合兵围攻,武昌府是必丢无疑,甚至李自成能不能逃出武昌府境内都是疑问。

牛金星要先逮捕李岩夫妇,兼并他们的亲兵再攻打方原的武昌港,也不失为一条速战速决的选择。

李自成是个草莽出身,重义气之人,本身也不嗜杀成性。眼下突然要对信任有加的李岩夫妇翻脸,还是有些迟疑,“聚明,我还是认为李岩夫妇只是与我政见相左,并不会反,除了立刻逮捕李岩夫妇,还有没有其他的选择?!”

牛金星冷声说道,“闯王啊!你还有其他的选择?!且不说李岩夫妇反是没反,我只想问,这一次东征还没出兵就接连遭遇三场败仗,闯王准备怎么对全军解释?!”

这三场败仗就摆在眼前。除了侄儿李过未战没有损失,其余的猛将刘体纯,儒将田见秀都是闯军里一等一的大将,遇上方原的玄甲军却是不堪一击。

败仗是打了,但他身为闯军的龙头老大,总该给全军一个说法。

李自成迟疑的说道,“这,这。”

牛金星继续说道,“闯王无外乎三个说法,其一承认是闯王运筹帷幄失败,其二承认闯军遇上玄甲军就是不堪一击,其三就将责任全推在李岩夫妇通敌才导致我军失利。闯王,你准备选择哪一个说法?”

李自成是愣在当场,若承认是他运筹帷幄有误,那他在全军的威信会急剧下降。在这种争天下的紧要关头,李自成能带领大家一直打胜仗,自然就是人人拥戴的闯王。若打不了胜仗,还不断损兵折将,谁认你是闯王?

像这种股份制的流寇公司,身为董事长严重损害了公司的利益,董事会上还有没有人继续支持李自成坐闯王的位子,是天才知晓。

莫说是李自成,就是亲创了玄甲军的方原,之所以在玄甲军的威望是说一不二,也是因为玄甲军一直打的是胜仗。若多打几次败仗,必然会反对声四起,诸将至少也会一致要求方原不能再插手军中事务,胡搞乱搞。

甚至方原为了加强在军中的威信,和对玄甲军的掌控,还不得不偶尔的御驾亲征,保持着在军士们高大上的不败形象。否则,在这个乱世之中,这些骄兵悍将谁服你一个连军营都不敢进的摄政王?我认你是摄政王,我手中的刀还认不得你是摄政王。

所以李自成这次绝不能承认是谋划有误,自损军中威信。

至于牛金星提出的第二条,承认闯军的战力确实不如玄甲军,战场遇上是不说不堪一击,至少是败多胜少,李自成更不敢选择。

流寇这种松散的组织,只能打顺风球,不能打逆风球,可胜不可败。所以历史上,李自成在山海关一战败北,大顺朝的基业就轰然倒塌,就是这么个理。

李自成若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闯军的将士遇上玄甲军就敢不战而溃,甚至大面积的投降。

这一条,李自成也是不能选的。

李自成突然发觉,牛金星还真是一语中的,他其实根本没有选择,唯一的选择就是将所有败仗的责任全推到李岩夫妇头上。这与李岩夫妇忠心与否无关,是他们必须来背这个黑锅,否则这个黑锅就要砸在李自成本人的头上。

既然李岩夫妇本就可疑,再加上必须要令他们来背黑锅,李自成也只能做出最后的选择,叹道,“聚明,你真是吾之子房也!去吧!下令李岩夫妇前来军营议事,就地逮捕。”

李岩惴惴不安的在军营等了三日,一直在担心李自成会不会因这次的败仗,还有红娘子的突然归来,误以为自己在和方原暗中勾结,降罪于自己。

若李自成派来的使者是令他前去攻打武昌港的方原,证明李自成还给了他最后一个表忠心的机会,那他自然会倾尽全力的去攻打玄甲军,夺回武昌港。

若李自成派来的使者是令他一人去中军营议事,或许还能观望观望,去了再说。

若李自成派来的使者是令他和红娘子两人一同前去,就证明李自成没有再给机会,准备逮捕他们夫妇二人了。

三日后,李自成的使者终于到了,传来的消息正是令他夫妇二人立刻前去闯王的中军营议事。

李岩已明就里,几近万念俱灰,颓然坐在帅椅上,将闯王的军令告知了红娘子。

他不愿红娘子一起去被逮捕,又补充说道,“这次闯军打了败仗,中军营议事,闯王必会刁难我夫妇。你脾气太大,就不必去了,我一人去受罚吧!”

红娘子是护夫心切,哪里会令他一人前去,瞪大了眼睛说道,“要罚一起罚,我陪你一起去,我倒要瞧一瞧,闯王是不是昏了头,连我们这种忠心耿耿的部将都不放过!”

李岩脸上尽是肃然,正容说道,“娘子,你必须留在军营,一旦我去了回不来,你就带着这支亲兵,从鄂州港北上,回河南去吧!唉!当初你本是在河南逍遥自在,被我拉来了闯军阵营,如今既然闯王容不下我们,你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红娘子一听他此去闯王的军营似乎还不是简简单单的议事,似乎还要被扣押的危险,怒说,“闯王胆敢扣押你,我立刻就率军去找他要人!关他娘的什么闯王不闯王!”

李岩怔怔的望着她,脾气仍是那么暴躁,如同当年攻打杞县救出自己之时,一般无二。

他的双眼渗出了感动的泪水,深叹了口气,“娘子,若你真的为我好,我们就置身事外,不要再牵扯进闯王、方原的战争之内。否则,我就坐实了通敌的罪名,令天下人耻笑!”

李岩冲她躬身作揖行礼道,“请娘子成全!”

红娘子不愿违抗他的请求,双眸含泪的答应了,“好,好,我答应你!”

第五百一十八章 攻陷武昌

方原这些日子一直在武昌港的军营里,并未进攻武昌城,而是在等待各方的捷报传来。

五日之后,大获全胜的施琅、张英二路人马全都回师武昌港,与方原的大军汇合。

至此,这次闪击战的目的算彻底完成,丢了粮草,舰队的李自成绝没有东征的能力。

接下来,方原就面临两个选择,一是撤兵回南直隶,继续去和孙传庭对峙;一是继续在武昌城,等待时机,看有没有机会夺取了武昌府,将这个重要军事重镇收入囊中。

包括施琅、张英在内的诸将当然是劝说他早些回师,以免孙传庭那方夜长梦多。但方原还是决定在等一等,至少李自成、李岩那方都没有任何动静。若李自成、李岩没有生出隔阂,在请君入瓮之计失败后,早就该合兵前来攻打武昌港,而不是一直这么悄无声息。

如今的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方原等到了第三日,终于再次等来了一个老熟人,刚刚被放回去的红娘子。这一次红娘子也是单枪匹马而来,在军营外就叫嚷着要直接见方原。

方原立刻在中军营接见了她,红娘子也不拖拖拉拉,开门见山的说道,“方原,之前我是骗了你,好在被你看穿了,没上当。我这次是真的投降了,只有一个条件,你必须救出我夫君!”

方原很是喜欢她身上的草莽气息,大家有话直说,也省得去猜来猜去,笑着说道,“李公子是被李自成扣押了?!”

红娘子一想到李岩被扣押,如今还是生死未卜,就急得直流泪,“是,被扣押了两日。他本来叫我不要向你投降,自行撤离武昌府,回河南去。我是真的没法子了,要救出我夫君,只能向你投降!”

方原见她早已万分的焦急,也就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容说道,“李公子只是一时糊涂,今次之后他会明白,何谓良禽择木而栖。嫂子,李自成在武昌府有多少兵马?!麾下有什么猛将值得堤防?”

红娘子救夫心切,将李自成的将领、兵马情况是和盘托出。

李自成这次出川带来的兵马有七万,其中五万步兵,两万骑兵。两万骑兵前去河南就食,归在了李过的部下。驻扎在武昌府的,只有五万步兵。

在武昌府的闯军诸将里,高一功是李自成的妻弟,刘体纯、田见秀二将已战败,不足为虑。唯一可虑的猛将就是袁宗第。

方原已是心中有数,李自成唯一令方原忌惮的,就是五万精锐骑兵,既然这五万骑兵都不在武昌府,那李自成这一仗是必败无疑。

至于其他的猛将,在玄甲军的火器面前,能发挥的作用几乎是微不足道,毫不足虑。

方原立刻下令施琅将水师的火炮搬上武昌港的城北城墙上,一字排开五十门,朝着城北闯军的两个军营狂轰滥炸,瓦解闯军的斗志。

而红娘子则率三万亲兵打先锋,前去攻打李自成中军军营。就是要令红娘子这支亲兵去和闯军内讧,互相消耗。

张英的特战军在红娘子军后压阵,配备了三十门火炮,以炮轰支援红娘子军的攻势,再伺机追杀李自成溃退的败兵。

武昌府大战开始!

红娘子救夫心切,也顾不得方原的意图,直接率领三万亲兵就直扑李自成的军营。

在玄甲军猛烈的火炮支援下,连坚固的城墙都扛不住,何况是闯军扎营的木栅栏?犹如豆腐块一样,被玄甲军的火炮打得七零八落。

双方开战不到一日,红娘子就攻破了闯军的两个军营。

红娘子在前方破阵,张英随后就率军进驻被攻陷的闯军军营,缴获闯军遗留的军备,军粮,接管胜利果实。

红娘子在攻打第三座军营时,却遇上了李自成妻弟高一功率领的五千闯军主力的狙击。

这已是中军营前最后一道防线,攻破了这道营寨,便可正面攻打李自成所部。

双方全都死战不退,围绕着营寨,来回的争夺不下。

张英在阵后观战了半日,以红娘子亲兵的战力要想攻破这个营寨,必然死伤惨重。而且再这么迁延时日,李自成再派出其他援军抄了他们的后路,那就得不偿失。

张英当机立断的将战力最猛的五千特战军投入战场,从侧翼攻打高一功的营寨。

以特战军的战力,再加上火炮的掩护,侧翼的区区两百闯军军士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营寨木门被特战军一冲而破,特战军趁胜杀入,也不去理会那些零散抵抗的残敌,而是直插高一功闯军的背后,与红娘子前后夹击这支闯军主力。

高一功所部闯军应付红娘子一军还算绰绰有余,但再加上背后被特战军偷袭,那就捉衿见肘。高一功咬牙坚持了两个时辰,死伤太过惨重,若再坚守阵地,五千闯军必然全军覆没!

高一功便立刻下令全军后撤,往李自成的中军营撤退。

张英哪里会给高一功逃跑的机会,寻常的闯军军士可以撤,张英懒得去理会,但大将高一功不行!

张英率一千特战军死死咬着高一功所部二十余人追击不放,双方一前一后追出了几个营帐,高一功还未逃到中军营前,便被张英全歼了护卫的亲兵。

张英喝令他立刻投降,若再敢逃跑,当场击毙。

高一功见了玄甲军黑压压的一片枪口,吓得是冷汗淋漓,只要他再敢迈出一步,肯定会被打成筛子,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投降,任由玄甲军士给五花大绑了,押了回去。

这方高一功被活捉,那方红娘子也歼灭了军营的残敌,攻占了这座军营。红娘子见张英押了高一功回来,是大喜过望,便停止了持续两日两夜的攻势,令军士稍作休整,想用高一功去交换夫君李岩回来。

张英捉了敌方大将是奇货可居,未经过方原的应允,也不敢随意处置高一功这个重要人质。

他善言安抚红娘子一番,便带着红娘子回去请示方原。

方原没有太多的犹豫,令人前去给李自成传话,愿意用捉拿的人质高一功交换被扣押的李岩。

高一功乃是李自成的心腹之一,李自成纵然百般不愿放虎归山,但只能选择交换人质。

他将仅存的三万余闯军后退了三十里,远离了玄甲军的攻击范围,这才向方原提出了交换人质的条件,就是玄甲军,还有李岩夫妇的亲兵撤离湖广,双方罢兵休战。

武昌府已是方原的囊中之物,岂会轻易吐出,方原下令红娘子、张英再趁着夜色,去破了李自成立成的侧翼军寨。

红娘子、张英二人前去攻打李自成营寨的左翼,再次破阵,歼灭了四千闯军,甚至连猛将袁宗第也身中两枪,所幸未被打中要害,被抬回了中军营医治。

至此,李自成已丧失所有和方原谈判的资本,若再在武昌府驻留下去,他所部的两、三万闯军,也必然全军覆没。

李自成只能选择无条件的交换人质,用李岩将高一功给换了回来。交换人质后,李自成再不敢在武昌府逗留,率军渡过了长江,往襄阳府方向北撤。

第五百一十九章 封疆

李自成往北撤退之后,只留下了田见秀驻守在汉阳府,隔江与方原继续对峙。因水师的劣势,田见秀也放弃了江岸防御,将一万驻军全撤进了汉阳府。

武昌府,甚至是更东边的黄州府便落进了方原的腰包里。

方原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进军扩大战果吞了江对岸的汉阳府时,南直隶的紧急军情传来,孙传庭果然还是动了,一路攻打宿迁,一路南下直趋淮安府的治所,山阳县。

南直隶军情如火,方原无奈之下,只能回师前去援救,不得不放弃扩大战果的想法。

但临行之前,武昌府交给谁人来驻守,倒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论人选,当然是镇守武昌府已有一、两年之久的李岩夫妇最为合适,但自从李岩被换回来后,却一直没来军营面见方原。只是躲在自家军营里,足不出户。既不亲自来向方原投降,也不起兵反抗,和方原玩起了软对抗。

李岩夫妇眼下只是名义上的归降,若方原的玄甲军一撤走,会不会再起变故,殊难预料。

若不留李岩夫妇,将他们一同带走,就必须另行委任驻守的将领,毕竟长江对门,汉阳府的田见秀也不是吃素的,只要武昌府防御薄弱,随时可能打过江来的。

无论施琅、张英都必须回师参与南直隶战事,不能在武昌府久留。若留下一个千户级的将领,怕是镇不住武昌府的场子。一旦闯军过江,也守不住武昌城,白白的牺牲兵力。

方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亲自去见一见李岩,说服他真心归降。

方原在张英、特战军的护卫下,直接进入了李岩的军营。因李岩、红娘子名义上早已投降,军营的军士也不敢阻拦方原的任何行动,只能放方原入内。

李岩、红娘子二人在军帐内拜见了方原。

方原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红娘子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儿,反正在她看来,方原远比李自成要好说话,也更亲近。反正二人都是为人效力,当然会选择更和善,没有太大架子的方原。

但李岩却是满脸的阴沉,不愿与方原多做交流。

方原哈哈一笑,大咧咧的坐在军案上,望着李岩没话找话的说道,“李公子,我们是不打不相识。这次我算计了你,你也算计了我,我们算是扯平,两不相欠啦!”

李岩强笑了一下,却不接话,只是低低的应了。

红娘子忙打圆场说道,“方原,你算计我们在先,还将武昌港夷为平地,将武昌城北全炸成了废墟。武昌城里至少八千百姓无家可归,这笔账扯不平,你还欠着我们的,欠着武昌百姓的。”

方原失笑说道,“好,既然我欠了你们夫妇,还有武昌的百姓。我就令李公子、红娘子你二人留守武昌,免武昌府两年的税赋,还追加五十万两银子,供你们夫妇重建武昌。”

方原开出的条件已甚是宽松,不仅委任二人再任原职,免了武昌的赋税,甚至还愿再拨款来重建武昌城、武昌港。

李岩听了稍稍一怔,在这个乱世,各地军阀每攻占一地,不想着劫掠当地的银子、女人已算是军纪严明的军队。如方原这种不仅不劫掠,甚至还支拨银子来重建的,还是头一遭遇到。

他抬头望着方原说道,“摄政王,你留我们在武昌府,还给银子重建,不担心我们反水,与闯王再行联兵?”

方原笑了笑说道,“李公子有国士之风,若今日应了我,便不会再反悔,呵!”

他望了望李岩,又低声说道,“李公子,我此行的目的只是先下手为强断了闯王东征的想法,接下来还要继续回师和孙传庭开战。武昌府,得之我幸,不得也乃天意。”

“若李公子愿意归顺,那是最好不过。若不愿归顺,就替我挡着闯王东征的路线也是一件好事。李公子这些日子可以再斟酌斟酌,我方的大门随时为李公子夫妇敞开的。”

方原轻而易举的放弃了要李岩夫妇投降的想法,也有自己的盘算。眼下虽然占领了武昌城,但武昌府在短期内是产生不了任何经济效益的,与其派重兵去强行驻守,还不如暂时交还给李岩夫妇打理。

经此一役,李岩夫妇算是和李自成彻底决裂。李自成除非强行攻占武昌府,否则也不可能绕过武昌府的防线,再来东征。留下李岩夫妇在武昌府镇守,既卖了面子给李岩,也算是稳定了玄甲军的西线防御,便可心无旁骛的与孙传庭对决。

李岩夫妇何时归降,方原倒也不急于一时,等他攻灭了京城朝廷,再行挥师西进,统一天下时,李岩夫妇也不可能不降。

至于那些支拨的银子,便算是笼络李岩夫妇的心,顺便再在武昌府买个民心。本来之前内阁也是打算花点银子令李自成退兵的,这批银子花在李岩夫妇身上,显然胜过直接给了李自成,肉包子打狗。

李岩与红娘子互望了一眼,方原无论是气度,还是胸襟都是远超李自成,更与朝廷那些口是心非的官员大大的不同。眼下更是与他们夫妇掏了心窝话,这份看重,令李岩是颇为动容。

红娘子是个直率的性子,之前她是亲自前往方原军营搬的救兵,也承诺过方原只要救出李岩就投降归顺,若眼下出尔反尔的推三阻四,还有什么脸见方原?

她望着李岩,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夫君,我们,降了吧!”

李岩双目凝视着方原,眼神闪烁不止。良久,他终于跪拜在地,冲方原拱手作揖,“摄政王,李岩愿降!”

方原见他真的归降,见之大喜,忙上前扶起了他,大笑着说,“好,好,既然李公子愿归降,我就封李公子为湖广总督,全权经营湖广。无论对外出兵,还是辖内的军政大事,都可先斩后奏!”

方原封李岩为湖广总督,就是要将他架着和李自成这个朝廷册封的湖广总督对立。赋予了李岩在湖广的大权,就是想他不要满足于武昌、黄州一隅,而是继续在湖广开疆扩土,逐步侵蚀李自成的领土,扩大在湖广的统治范围。

方原想了想,单单是李岩夫妇的亲兵镇守武昌,与李自成的大军对峙还是太过薄弱,还是要再加派援助,“我会留给李公子五十艘战舰控制长江江面,以防襄阳、荆州、汉阳三府的异动;再给李公子调拨八十万两银子用作军费。”

李岩见他真的是疑人不用,若说湖广总督只是个空职,算是空口许诺的话。留下的五十艘战舰,支拨的八十万两银子,就是实打实的援助。而且丝毫未担心李岩吞了这些战舰,银子后,再反水去投靠李自成。

古往今来的贤君明主,也不过如此了吧!

李岩这下是真的心悦诚服,再次冲方原拱手作揖,“既然摄政王委我以重任,我必肝脑涂地相报。”

第五百二十章 左右为难的孙传庭

海州军营

孙传庭阅过了李过送来的求援信,嘴角含笑的扔在了一边。他的目的就是要李自成出兵东征,将方原这股祸水西引,然后再伺机而动。

如今,从前方的传来的军情,方原所部已有大规模军队调动的痕迹,可见确实在大举西征。但方原西征具体的人数有多少,留守在徐州、淮安府的兵马剩了多少,却是一无所知。

但从李过送来求援信可知,至少四万最精锐的玄甲铁骑是离开了徐州,前去河南闪击李过了。

孙传庭这次南下的目的,本来是准备和方原打消耗战,能掠夺一些银子,粮草回山东,便算是大功告成,本就没打算真的和方原决战。

但眼下方原突然舍了和他对峙,派兵大举西征李自成去了,徐州、淮安府的防御必然薄弱,便给他留下了可趁之机。

到底要不要趁机摧毁方原的江淮防线,甚至南下扬州府呢?

孙传庭陷入了沉思,麾下的总兵高杰却站了出来说道,“孙督师,既然方原已大举西征,我们就南下灭了扬州府,渡江去江南走一遭!”

高杰刚刚劫掠了沿海的盐商归来,这一趟出门是赚了个盆满钵满,至少捞了三百万两银子,劫掠青壮三万,年轻女人一万。他是劫掠上了瘾,望着南面更赋予的扬州府,甚至是江南,更是富商如云,若能将江南的秦淮八艳全抢了来,光想一想就是怦然心动。

孙传庭不问也知晓他的心思,淡淡的说道,“高总兵,劫掠扬州府、江南之前,你去啃了宿迁、徐州这两个硬骨头,替凤阳解围?”

方原在宿迁、徐州布置了多少玄甲军,没探查到情报,但稍作估算便知,虽不如己方的二十万大军,但也绝不在少数,乃是名副其实的硬骨头。

高杰耸了耸肩说道,“孙督师,我擅长劫掠,老牛擅长攻坚。这么吧!兵分两路,我南下扬州府,老牛去攻打宿迁。”

牛成虎冲他呸了一口说道,“去你娘的,吃肉喝汤就有你,啃骨头的全给我?劫掠谁他娘的不会,这次牛爷去劫江南,你去打宿迁。”

高杰嘿嘿笑道,“老牛,劫掠真是一门技术活,你干不了!你以为那些富商、富户会将银子摆在家里令你去搬?全给你哭穷,其实是狡兔三窟,藏在地窖,秘密处所的,你老牛能找到?!还有那些女人,我们大军一到,年轻女人要么化装成男人,要么往身上涂泥抹灰,要么藏了起来,你老牛能分辨出来?这种技术活,我最拿手!”

“老牛,大不了这次去扬州、江南劫掠之后,无论银子、青壮、女人我分你一份,你我兄弟,谁跟谁啊?!”

牛成虎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所谓术业有专攻,论劫掠还是高杰在行,忙补充说道,“听说江南有那个啥最美的女人,秦淮八艳,你给我留一个。”

高杰淫笑着说道,“最美的陈圆圆当然是归孙督师,那个风韵犹存,和方原有过一腿的柳如是归我,我也尝一尝方原的女人是什么滋味。至于其他的,老牛你任选一个!”

“啪!”

战争还未开打,两人就在研究怎么分银子、女人,还将玩笑开到了方原的头上。若真的抢了方原的女人,方原必然会将山东作为首要打击目标,就是引火烧身。

孙传庭对这两个浑身匪气的大明总兵是气不到一出来,重重的拍击军案,打断了二人的话儿,“荒唐!”

牛成虎、高杰二人被他震得一惊,吓得连忙收声,齐齐拱手道,“孙督师下令吧!你指到哪儿,我们就打到哪儿!”

孙传庭沉吟了一会,今次他是奉朝廷之命前来解凤阳之围。之前方原的主力在,还可推说是与方原的主力对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如今方原的主力已移师西征,淮安、凤阳二府兵力空虚。若在这绝佳战机前,他还迁延不战的话,对朝廷,对全军,甚至对他孙传庭大明中流砥柱的名号也无法交代。必然会被朝臣口诛笔伐,遗臭万里。

无论于公于私,这一战,孙传庭是必须要出击!

但,这次孙传庭只能以劫掠、消耗淮安、扬州二府的民力为目的,而不是攻城略地。更要严加控制出击的规模,随时打探方原的消息,若方原回师来援,便见好就收,鸣金收兵,又继续恢复僵持的局面。

因为孙传庭南下的兵力虽然有十五万,但却不能长久留在淮安、凤阳、扬州三府,必然要回师山东。若留下的兵力太少,远不足以控制淮安、扬州、凤阳诸府,与江南的方原对峙。战线拉得太长,必然会全线崩盘。

孙传庭内心已规划了战略,便向总兵牛成虎扔出了第一个军令符,冷声说道,“牛成虎,你率两万新式明军,三十门火炮,攻打宿迁,务必尽快破城!”

牛成虎忙前去接了军令,拱手领命。

孙传庭望着高杰,再次扔出了第二个军令符,大喝道,“高杰,你率三万新式明军南下淮安府,令鲁王殿下配合我军行动,一同南下扬州府。先将扬州府洗劫了,视方原回师的情况,再决定是否渡江,南下江南。”

高杰试探的问道,“若鲁王他不配合我军行动呢?!”

孙传庭这些日子一直在派人和朱以海联络,威逼他若出兵相助攻打方原,就放过他的治所山阳县。但却一直没有得到回音,派去的使者也没见到朱以海的面,便被赶了回来。

以孙传庭的判断,朱以海是想保持中立,不想参与这场战争之中。破巢之下无完卵,朱以海身为大明藩王,不知报效大明,反而去和谋逆的方原勾勾搭搭。

孙传庭对这种首鼠两端的行径是极为愤慨,干脆也就撕破了脸,厉声说道,“那就证明鲁王他也反了,你便先攻占鲁王的山阳县,再南下扬州府。”

攻占富庶的山阳县,还有鲁王府的银子,美人,又是一笔劫掠的买卖,高杰兴奋得连声应了。

孙传庭起身继续说道,“我,率两万新式明军驻扎在海州,策应你们两方的攻势。”

二将齐齐应诺,领了军令符告退而去。

孙传庭望着二将离去的背影,是暗叹不止。若非朝廷猜忌于他,而是派周遇吉、吴三桂率军南下支援。这一战,孙传庭是有信心占领淮安、扬州二府,将抵御方原的防线推进到江北。

虽不说能渡江铲平方原的江南政权,至少能将方原死死的压制在江南,成为偏安的东吴,而不是北伐成功的太祖皇帝。

孙传庭长叹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罢了!这只是空想罢了。在朝廷看来,我和方原还指不定谁的威胁更大!唉!这是天不助我大明啊!”

虽然明知希望渺茫,孙传庭还是向京城朝廷发去了书信,告知方原大军西征,淮安、扬州、凤阳三府兵力空虚,希望朝廷立刻派周遇吉、吴三桂南下支援,夺取江淮防线,将方原压制在江南。

送出了书信,孙传庭也只能听天由命,希望京城朝廷能大局为重,派兵来援了吧!

第五百二十一章 两线进兵

方原在武昌府得到的军报,孙传庭已派两路大军南下,一路是牛成虎所部两万明军,攻打宿迁;一路是高杰所部,两万明军,攻打淮安府的治所山阳县。

他离开了武昌府,便乘着战舰沿长江星夜兼程的往南直隶回援。以新式明军的火炮配置,再加上优势的兵力,无论宿迁城也好,山阳县也罢,也抵挡不了几日。

等方原的援军抵达九江港时,前方再次传来军报,宿迁城在牛成虎猛攻下已摇摇欲坠,李宗泽在守城战中连续指挥了三日三夜,被明军的火炮击中,身受重伤,已抬回了城内养伤。

宿迁城军情告急,围困凤阳城的甘辉留下两万人继续看管着凤阳城,余下的两万人已奉命赶往与宿迁一水之隔的睢宁。玄甲军支援的水师也已到位,驻扎在宿迁港口内,可以源源不断的将西岸的玄甲军士运送到宿迁城内,参与宿迁城的守御。

主将甘辉更是亲身前往岌岌可危的宿迁城,代替受伤不能出战的李宗泽督战。李宗泽这一拨玄甲军的元老派之前一贯就看甘辉、施琅这些郑氏降将不顺眼,更不服这些降将火箭式的提升,反而害得他们这些元老派迟迟得不到擢升。

如今本是事不关己的甘辉却出现带着援兵出现在宿迁城内,李宗泽见了先是一愣,继而是感动得流下了泪水,强撑着受伤的身子,冲着甘辉便要下拜。

甘辉忙扶起了他的身子,对他是善言安抚。两人都是军旅中人也没那么婆婆妈妈的闲言,甘辉直接率一万玄甲军进驻了宿迁城。与甘辉同时进驻宿迁城的,还有五十门火炮。

方原离开宿迁城时,给李宗泽留下了三十门火炮,经过连日来与牛成虎所部的互相炮轰,早已损坏了八八九九。甘辉带来的五十门火炮,算是给宿迁守军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更带来了守住宿迁的希望。

当甘辉所部五十门火炮搬上宿迁的城墙,百炮齐鸣之时,牛成虎所部的火炮阵地本来已占领了火力上风,顷刻间又被打回了原型。在第一轮炮轰下,就损失五、六门火炮。

牛成虎见城里突然来了生力军,火炮的火力竟然如此凶猛,也不知是不是方原的援军到了,赶忙令火炮阵地后撤至城上火炮的射程之外,然后再令军士前去大运河下游探查究竟,有没有回援的舰队。

甘辉深知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趁着牛成虎阵地稍稍后退之时,趁着夜色,派了七千军士出城,孤注一掷的突袭了牛成虎的营地。

牛成虎所部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幸亏所率的乃是孙传庭练成的新式明军,无论军心、战力都远胜其他明军,否则,单只是这一夜偷袭,已足以造成全线崩盘。

牛成虎在损失了三百余明军后,终于稳住阵脚,开始对前来偷袭的甘辉所部展开猛烈的反击。

甘辉见新式明军的战力果然不可小视,再加上偷袭的目的已然达到,再不撤走,那就不是偷袭战,而是阵地战,得不偿失。

甘辉当机立断扔下了两百具玄甲军士的尸体,由他亲自殿后,掩护余部井井有条的撤回了宿迁城。

双方初次短兵相接,玄甲军占了偷袭的优势,歼灭了三百新式明军,而自身也损失了两百余人,可说是战了个不胜不败。

但牛成虎对甘辉的这次袭营是心有余悸,甚至怀疑是不是方原偷偷的回了宿迁城,玄甲军才敢组织起这么猛烈的反攻。他担心再有下次反攻,恐怕就不会是如此小的伤亡,便再次下令全军撤退二十里,等探听情报的回来了再行定夺。

甘辉的浴血奋战,算是稍稍替宿迁城减轻了压力。经此一役,他也领教了新式明军的战力。他凭着夜袭,才仅仅和这支新式明军打了个平手,若是正面交锋,战力确实颇有不及。

牛成虎将营地后撤了二十里,他也不敢越过二十里的缓冲地带再去偷袭,否则一旦偷袭失利,被明军衔尾追击,怕是没有一个能回到宿迁城。

甘辉也就鸣金收兵,开始派出军医前来支援,医治伤者,恢复守城的战力。

这方甘辉和牛成虎打了个不胜不败,那方高杰也早率军到了淮河岸边。高杰派出军士喝令主持山阳县军务的鲁王世子朱弘甲投降,安排船只供他们渡河,一同南征扬州府。

却不料城中的朱弘甲早对高杰所部在淮安府四方劫掠不满,严词拒绝了开门投降。高杰见状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朱弘甲竟然敢据守反抗;喜的是,之前劫掠淮安府沿海富商之时,大部分逃走的富商都望风而逃,带着家产躲进了山阳县,寻求鲁军的庇护。

鲁王乃是大明藩王,高杰也不便追击,更不敢擅自攻打山阳县,只能眼睁睁见着一只只肥羊在山阳城里,却吃不到口中。

高杰正愁没理由攻打山阳县,朱弘甲的违抗军令却给了他这个口实,遵照孙传庭的号令,他就可以宣布朱以海、朱弘甲两父子反叛,攻打山阳县。

想着山阳城里的肥羊,高杰也不迟疑,立刻劫掠了淮河岸边的五百艘民船,开始率军大举渡河。

山阳城里的鲁军兵力薄弱,更担负着守城重任,鲁王世子朱弘甲只能派出三千军士前去驻守淮河防线。淮河防线百里之长,区区三千军士怎么可能拦得住高杰强行渡河。在双方互相对峙了三日之后,高杰的先锋所部已攻破了鲁军的淮河防线。

淮河防线失守,朱弘甲不敢再留兵在城外,将两万鲁军,再加上在大河卫的五千鲁军,一共两万五千军队全退回了山阳城。

高杰以大河卫为中军营,下令五千军士,在两道城门外架设了火炮,正式开始攻城。

明军的火炮威力虽不如玄甲军,却也十分强劲,炮轰了不到两日,山阳城的东、北两道城门就已岌岌可危。

鲁王府、山阳城生死存亡的关头,朱弘甲分发了鲁王府一半的银子,给诸君将领作为犒军之用。更是派出了鲁王府所有的女眷前去施粥劳军。朱弘甲更是亲自率兵登上城墙,指挥城内的鲁军抵御明军的攻势。

双方围绕着摇摇欲坠的城门争夺了三日,死伤以万计,城墙上下早已堆满了双方军士的尸体,战争进行得极为惨烈。

高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攻克了山阳城的城门,大批的明军涌入城内。

朱弘甲仍然是死战不退,指挥残余的一万鲁军将士退守城内,开始依托民舍,与明军打起了巷战。朱弘甲更是带着全府女眷,还有一千亲兵据守在鲁王府,誓死不降。

双方早已是杀红了眼,只有死亡才是最后的结局。

第五百二十二章 回师解围

方原的水师舰队在五日后,抵达了瓜州码头。从瓜州码头顺着大运河往北,不到两日,就可以直抵山阳城外的大河卫。

高杰也是久经沙场的老鸟,早就安排了探子在京口、瓜洲一带,严密监视大运河的动向。方原的舰队赶到瓜州码头时,探子第一时间将这个军情传到了山阳城下,高杰的军营。

方原的援军竟然回来的这么迅速,也是远超高杰的估计。之前高杰还想着攻陷了山阳县后,再去扬州府捞一把。

眼下却只能眼睁睁的放弃吃到嘴里的肥肉,山阳县。若再耽搁一日,方原的水师舰队北上,只要经大运河直趋淮河,便能切断高杰北逃的退路。

高杰当机立断,下令正在山阳城内巷战的明军立刻全军撤退,在大河卫集结,乘着渡河的民船,再次返回淮河北岸。这一次高杰所部在攻打山阳城时,也洗劫了不少城内的富商、富户,抢了银子两百万两,珠宝不计其数,还有富商、富户府中的美人两百余,装了满满的二十船,也一并运回了北岸。

山阳城的朱弘甲见高杰所部突然撤退,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处于劣势的守军也无余力出城去追击,只能眼睁睁望着高杰的两万明军带着劫掠而来的银子、女人,平安无事的过了淮河,从容的北撤。

一日后,方原的水师抵达大河卫,镇守山阳县的鲁王世子朱弘甲,还有城中的守军、百姓见到救星终于来了,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鲁王朱以海前去江南之前,已一再告诫朱弘甲,这一战不能与方原为敌,淮安府唯一的依靠也只有方原。朱弘甲请玄甲军驻军在大河卫,并亲自将方原迎进了山阳县城,更以款待亲王之礼,接待了方原一行。

方原对这些繁文缛节并不在乎,他昨日就接到宿迁那方传来的军报,甘辉亲自驻守宿迁城,和攻城的牛成虎形成了战略对峙,宿迁城算是保了下来。

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追击高杰一行。方原连忙询问高杰此行到底劫掠了多少银子、美人,北撤已有多长的时日。

朱弘甲如实相告,高杰所部撤退过大河已有一日,随行还载着几十艘民船的银子、女人。

几十艘民船的银子,至少也有两,三百万两,这么一大笔银子再落到善于经营、练兵的孙传庭手中,又会练成一,两万新式明军。

方原稍稍一算时日,高杰所部带着银子、女人必然行军速度缓慢,虽早走了一日,但若玄甲军星夜追击,还是能追上高杰,捞回点损失。

他立刻下令张英带着特战军、玄甲军的混编军渡河追击高杰,歼敌为辅,抢回银子、女人为主。

半日之后,接到方原军令的张英稍作休整,立刻便引军出了大河卫,在玄甲军水师的掩护下,前去追击高杰去了。

方原则留在了山阳城内,与朱弘甲共同等待着张英传来的捷报。

张英追击了两日两夜,终于在距离大河两百里的沐阳境内追到了高杰所部,趁着夜色发起了突袭。

高杰见玄甲军竟然这么迅速,阴魂不散的追了过来,是大吃一惊。所幸他也算是战场老鸟,经历了最初的惊慌之后,便下令全军分成两队。

一队是战力稍弱的五千普通明军,高杰令这一队断后当炮灰,去抵挡玄甲军的攻势。

一队是一万战力强劲的新式明军,则带着银子、女人加速北撤,甩开追击的玄甲军。这支新式明军可是孙传庭的宝贝疙瘩,损失太大的话,高杰对孙传庭根本无法交代。

这五千普通明军本就战力不强,更是被留下当了炮灰,哪里还会有斗志。特战军乃是天下第一的精锐野战部队,双方稍一接触,断后的明军就立刻崩溃,四散逃窜。

张英并没有去追击溃散的明军,他此行接到的军事任务,是追回银子、女人,便下令在原地整军休整半日,再次往北追击而去。

高杰靠着五千炮灰明军的拖延,终于在张英追击到来之前,赶到了沐水。他思来想去,张英发了疯似的追击,要摆脱追兵,那些抢来的银子、女人,会极大的拖延撤退的速度。

高杰再三权衡之下,还是决定使出之前在当流寇时,对付官兵追击惯用的一招。他令全军只带回一半银子,在三百女人里挑了十来个姿色出众的,余下的尽数弃在了沐水南岸。并在这些女子身上留书一封,请张英追回了一半的银子、女人,就不要再来追击,双方各回各家。若再来追杀,那就只能鱼死网破。

张英见了高杰留下的书信,也是暗暗好笑。他望着水流不息的沐水,按照地图,渡过沐水之后,前方就是孙传庭大军驻扎的海州。若仓促渡河追击,纵然能追上高杰,但若孙传庭大举南下援救,这支渡河的特战军还不知能不能安全返回沐水。

他令军士清点了银子,女人,高杰留下的银子有一百二十万两,女人有二百八十九个,已是不小的斩获。

张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见好就收,带着这些追回的银子、女人,转头向南,返回了山阳县。

这方张英追击高杰,小有斩获之时,奉命攻打宿迁城的牛成虎也接到了方原大军回援的军情。

牛成虎正在左右为难,强攻宿迁城吧!玄甲军突然多出了几十门大炮,还有不计其数的生力军,胜败确实难料。

若就这么撤退回去吧!区区一个宿迁城都拿不下,该怎么对孙传庭交差?他的老脸都丢尽了!

这个时候得到方原大举回援的紧急军情,正好给牛成虎解了围。既然方原已率军回援,那唯一的选择,就是撤退回海州,也算是对孙传庭有了个交代。

方原在山阳城休整了两日,再次领军北上返回宿迁城时,牛成虎的大军已撤得没了踪影。

甘辉将方原迎进了宿迁城。这次能守住宿迁,甘辉又立了大功,不愧是玄甲军步战第一猛将!

方原是大喜过望,立刻对甘辉大赏特赏,加封了甘辉太子少傅的虚职,五千亩封地的赏赐,还给甘辉的夫人左楠封了一品诰命夫人。

封赏了甘辉之后,方原便去李宗泽的军营,探望了坚守阵地,受伤而退的李宗泽。

这时代受了伤,最可怕的还不是伤口本身。而就是伤口发炎,引发其他并发症。方原立刻从淘宝购买了外涂的云南白药,消毒的医用酒精,还有内服的消炎药。

他令军医给李宗泽的伤口另行消毒之后,再涂抹上云南白药,再喂食了消炎药。

眼下,经过了西征的一段插曲,孙传庭始终还是没有能趁着方原西征之时,攻城略地,占据战场优势。

方原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玄甲军再次恢复了与孙传庭的对峙局面,接下来又该怎么破局呢?!

第五百二十三章 米中掺沙

孙传庭这些日子很是郁闷,他本来预计着方原西征至少也要耽搁三个月以上,甚至还会被李自成拖在湖广而无法抽身。

但是李自成在湖广败得太快,方原不到两个月就完成了西征,再次回援南直隶,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更令孙传庭郁闷的是,朝廷并未派出援军前来助战,也没派发来军粮,只是发来了一封催战的诏书,与诏书一同前来的,还有马士英、黄得功向朝廷紧急求援的书信。

马士英、黄得功在书信里言明了凤阳已被玄甲军围困了大半年,城里是军心士气低落。因城里军队、百姓共有二十万,每日消耗粮食惊人,囤积的粮草也耗了个八八九九。

军粮告急马士英、黄得功不得已,开始释放城内老弱病残,不能参与守城的百姓出城就食。短短两个月内,已释放了七、八万百姓,只留了青壮、年轻女人在城里。

朝廷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要孙传庭立刻出兵替凤阳解围,否则凤阳陷落,孙传庭当居首罪。

孙传庭看着朝廷发来的诏书,是气不打一处来,召集各地驻守的总兵前来议事开会。各总兵的态度是出奇的一致,既然朝廷不发兵,援助军粮,就拒绝与方原决战,撤回山东据守。

反正这次南下已捞足了银子四百万两,年轻女人五千,不如见好就收。这帮只想着拥兵自重的总兵甚至连撤退的理由都替孙传庭想好了,就是将罪责全推给朱以海,推说鲁王朱以海,鲁王世子朱弘甲临阵叛变,与方原勾结才导致解围凤阳功亏一篑。

这支二十万的明军乃是孙传庭的宝贝疙瘩,也是唯一一支能抵御方原北伐的军队,若在凤阳、淮安府与方原全面开战,稍有差池,悔之晚矣。

再加上诸总兵都不愿战,孙传庭若强行将他们推上战场,面对精锐的玄甲军,后果是不堪设想。

孙传庭在大军案前来回的踱着步,犹豫了半个时辰,终于赞同了诸将的提议,决定撤兵回山东,并将师出无功的过失,全推给了鲁王朱以海,一五一十的将鲁王世子朱弘甲据城自守,抵抗明军的叛逆之举上报了朝廷。

方原这些日子的郁闷,并不比孙传庭少。因凤阳城不断往城外遣出百姓,已达近十万人,而且还是只张口吃饭,没有劳力的老弱病残。

甘辉留驻围困凤阳的军士只有一万,担心有明军混杂在这些遣送出城的百姓里伺机搞事。再加上方原没在凤阳,谁敢下令动用前方玄甲军的军粮给这些遣送出城的敌方饥民赈灾?

甘辉无奈之下,只能书信一封,向后方的应急储备粮仓求援,要求先支借两万石储备粮前来赈济灾民。分管浙江军田的麻林倒也是爽快,直接一个月后,就派军士送来了两万石粮食。

甘辉在凤阳城外设立一个军事分界线,出城的百姓绝不能越过分界线,只能停留在军事分界线内。

这些被遣送出城的百姓,进,被玄甲军的关卡拦着;退,也进不了凤阳城门,只能滞留在双方交战的缓冲地带,进退两难。

而甘辉则每日派人向城外缓冲地带的百姓送去一千石的粮食,令他们自行煮食,暂时维持他们的生计。

甘辉本以为城外的百姓得到了补给,便能暂时安定下来,等待方原回来再行定夺,怎么处治这些百姓。他就率军去了宿迁城,替受伤的李宗泽守宿迁去了。

等解了宿迁之围,方原、甘辉二人一同前去凤阳府处治出城饥民的生计问题,却发现城外百姓的惨况令人触目惊心。

饥民竟然开始了人吃人,各种残肢断臂,肝脏肺肠,散落了一地,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人间地狱。之前城外至少有八万百姓,眼下粗略清点下来,顶多还剩三万。

这种惨况,令方原一下就想起了国共内战时期的长春围城,与眼下是一般无二。

他见之大怒,死死盯着甘辉喝问道,“甘总督,你既没有放他们一条生路,也没有赈灾?!”

甘辉怎也料不到会出现眼前的惨况,慌忙说道,“摄政王,不放他们生路,是担心混杂有明军奸细,伺机作乱啊!我已派出军士每日提供一千石的粮食赈灾,千真万确啊!”

甘辉立刻找来军中的军需官作证,军需官也如实的禀报,“军中每日都会派送一千石粮食,绝无虚假。若少了一石米,我愿以全家性命来填命。”

方原暗中估算了,一千石就是接近两万斤米,城外的八万灾民,每人每日能分到三两米。虽然不足以吃个大饱,但也不至于大面积的饿死,其中必然有诈。

方原又令玄甲军士找来几个饥民询问大面积饿死的缘由。

一个瘦得皮包骨,全靠着吃人肉才活了下来的老者,冲方原连连磕头不止,声泪俱下的控诉,“军爷啊!围城军又不放我们走,送来的粮食里还掺着大半的沙,这,怎么活啊!”

“没粮食补给,我们就先吃城外湖里的鱼虾。吃完了鱼虾蟹,又开始吃城外的野菜。到最后野菜也吃光了,就只能吃饿死的饥民。呜呜呜,军爷救命,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方原铁青着扶起了老者,下令全军立刻派出军粮大力救灾,保住幸存的三万百姓。

等老者颤巍巍的下去后,方原双眼闪烁着精光,望向了甘辉,冷冷的说道,“甘总督,米里掺沙,你怎么解释?”

甘辉吓得大惊失色,连声说道,“摄政王,这与我无关,军粮是从浙江的应急储备粮里支拨的啊!”

方原闻之一惊,立刻叫上了甘辉,到了囤积军粮的营地。

甘辉指挥军士打开一袋浙江运来的应急储备粮,刀锋过处,从口子里流出赫然是半米半沙的混杂军粮。

方原令人连砍了几袋大米,仍是一模一样的情况。甚至在他看来,有的还不是半沙半米,而是大半沙,小半米。

方原抓起一把这种沙米,摊在众人面前,厉声说道,“甘总督,你说这是米中掺沙?我看是沙中掺米了吧!饥民们还要谢谢你们,还舍得在沙里放一点米,没全赈济沙子!”

他重重的扔在地上,洒落了一地,气得将军需官一脚踹在地上,勃然大怒说道,“五万条人命,全该算在你们头上,你们通通该军法处治!”

甘辉平白无故被冤枉,也是怒火中烧,冲方原半跪在地,沉声说道,“摄政王,我要求派出锦衣卫来彻查此案。若是浙江的应急储备粮出了岔子,便与我军中诸将无关;若是我军中有人偷换了军粮,我督下不严,愿一并承担罪责!”

方原蹲下身子,一下下砸着他的胸口,冷声说道,“战后,我会彻查此案!若不是甘总督麾下诸将的责任,我还你清白!”

第五百二十四章 凤阳陷落

方原之所以没有立刻追究相关责任,是因为前方的战事,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动摇军心。

过了五日,海州、徐州方向终于传来了捷报,孙传庭令牛成虎断后,与高杰带着新式明军撤出了淮安府,撤回了山东。

而徐州的白广恩也得到了孙传庭的军令,也率军后撤,回了山东。

孙传庭所部只是在方原西征时,前来淮安府大捞了一笔。等方原回援后,便主动放弃救援凤阳,选择了撤退,并不和玄甲军在淮安、徐州境内正面冲突。

之前方原是仿效李世民最经典的围城打援一战,围洛阳王世充,打窦建德渡河的援军。结果一举击溃了两个统一天下最大的阻碍,此战过后,李唐一统天下就是铁板钉钉。

没想到孙传庭的老辣作风,远胜当年的窦建德,采用的战法是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撤,绝不恋战,保存有生力量。

这一招令方原精心规划的围城打援之计彻底宣告失败,不仅没能抓着机会击溃孙传庭主力,还令孙传庭在淮安府劫掠了两、三百万银子,将淮安府打得鸡飞狗跳。

虽然淮安府不是方原的地盘,但也是方原率军驻守之地,凭空丢了几个城池,还有大量的银子资敌,方原这一战算是小输了一把。一想到回到江南面对朱以海该怎么解释,就觉得十分的尴尬。

孙传庭的援军一撤走,被围困了长达半年的凤阳便成了一座孤城,再无起死回生的可能。

马士英、黄得功二人在外无援兵的情况下,一座孤城竟然撑了半年之久仍是不降,单是这份忠心,也令方原甚是动容。

玄甲军各路兵马,开始往凤阳府集结。

包括景杰在徐州的四万大军,赤古台的四万玄甲铁骑,甘辉援救宿迁的三、四万兵马,还有张英所率的一万精锐,甚至还包括施琅的五千水师,也切断了凤阳府所有的水道。

一时间,凤阳城外的玄甲军已有十四万之多。

方原决定给城中二人最后一次机会,派一个出城饥民前去给马士英、黄得功二人带话,告知二人孙传庭援军已然撤走,凤阳已是一座孤城的残酷现实,令二人及早投降。

马士英、黄得功二人接到方原带来的书信,再站上墙头一看玄甲军突然摆开了令人恐怖的围城架势,在凤阳城外立了十层营寨,将凤阳围了个水泄不通。

二人一望便知书信的内容千真万确,孙传庭的援军确实撤退了,否则方原也不敢将玄甲军全集结在凤阳。

凤阳唯一的生机已然彻底断绝,留给二人的选择,就是自杀成仁,还是投降归顺。

马士英、黄得功没有太多的犹豫,立刻就拒绝了方原最后一次招降,决心战死凤阳,以死效忠。

方原接到二人的回信,内心生出一种黯然,暗叹二人果然是大明的忠臣良将。但眼下却必须还用最高效的法子铲除二人,夺取凤阳。

他亲笔书写了劝降书,这一次的劝降书不是写给马士英、黄得功二人,而是写给城中军民的。只要开城门投降,赏银三千两。能捉拿马士英、黄得功两个罪魁祸首的,赏卫所指挥使、同知。

方原令军士将劝降书誊抄了三百份,使用无人机在凤阳城上空洒落,瓦解城内的军心士气。

马士英、黄得功二人想尽忠,他们的麾下将领在这种绝境就不一定想尽忠了。一方是家破人亡,一方是荣华富贵,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后者。以方原的估计,不出三日,凤阳城就会开门投降,甚至会直接将马士英、黄得功捉来军营邀功。

不出方原的估计,城中的明军身陷绝境,哪里会陪着马、黄二人一同送死。马、黄求仁得仁,还可以青史留名,那些大头兵战死了也留不下名儿,更莫说什么史书。

何况城内的明军早就觊觎马士英府里的银子,女人,两个驻守的千户私下一商量,直接干他娘的一笔,先去洗劫了马士英的府邸,抢银子、女人。之后再开门向方原投降,换取官位,赏金。

这些乱兵说干就干,直接就率军往马士英的府邸杀去。

留在凤阳总督府的马士英,自知必死无疑,不想家中女眷被玄甲军凌辱,正准备杀了众女眷,然后自尽。

他还未来得及动手,乱兵已冲破了总督府的大门,如狼似虎的冲了进来,见着护卫亲兵就杀,见着古董珍玩就搬,见着女人就抢。

马士英的三个儿子带着二十来个亲兵、护卫前去抵抗,被乱兵一同乱刀砍成了肉泥。两个豆蔻年华的女儿,跪在他身前求救,还是被乱兵活生生的拖走去淫辱。

马士英气得咬牙切齿,唇破血流,却也无可奈何,总督府护卫统领马一山见乱兵势大,捉着马士英的胳膊说道,“马总督,乱兵势大,我们去黄总兵军营躲一躲吧!”

大势已去,马士英已是万念俱灰,既然乱兵势大,黄得功也是自身难保,去他的军营又有什么用?!

马士英带了凤阳总督印,令马一山护卫着他前去最近的北安门,乱兵则在身后穷追不舍,按照方原开出的条件,马士英的人头至少值一个卫所指挥使,乱兵岂会放过?!

一行人逃上了北安门的城墙,追击的乱兵也接踵而至,四面八方的围了上来。

马士英指着众乱兵大骂道,“大明就是亡在你们这群内战内行,外行外行的乱兵之手!”

他跪在北安门的城墙上,往北而三拜磕了九个头,失声痛哭,“陛下,老臣今日以死效忠了!”

马士英大叫大嚷过,就这么怀抱着凤阳总督印,从城墙上飞了出去,落地而亡。

在马士英坠城而亡的同时,在军营的黄得功也察觉到了军中乱象,军营外骚乱的兵士已如百川入海,聚集得越来越多,纷纷叫嚷着要黄得功自杀谢罪。

黄得功令麾下将领田雄前去召集亲兵,准备平叛。田雄前去召集了半晌也沮丧而回,更带了令他绝望的消息。此时此刻,还愿站在黄得功这方的亲兵,只有不足三百人。而乱兵则多达五千之众,都是要活捉黄得功前去向方原邀功的。

黄得功一听自知大势已去,今日要么被乱兵俘虏凌辱,要么就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他在生死关头,豪气一生,望着身后的亲信将领,三百亲兵大喝说道,“大丈夫,宁可战死在玄甲军之手,也胜过死在这群乱兵之手。上马!我们出城,冲杀玄甲军营寨!”

田雄也带着三百亲兵上了马,跟随黄得功从军营冲杀而出,往城门而去。众乱兵已是散兵游勇,被三百骑一冲击,纷纷散开,眼睁睁望着黄得功、田雄二人,还有三百骑扬尘而去。

黄得功一路击杀前来阻截的乱兵,冲杀至城门,令守城门的军士开了城门,挥舞着马鞭,冲田雄等将大喝,“随我杀!!”

他话音刚落,一支冷箭从背后射来,透体而过,直插入前胸。一阵剧痛传来,鲜血也染湿了铠甲。

黄得功回头望了望施放冷箭之人,正是他麾下的将领田雄,顿时气恨满胸,指着田雄喝骂,“田雄,你,你!”

田雄之所以跟着黄得功冲到城门,就是担心再乱军之中被乱兵抢了功劳,他是要独占击杀黄得功的功劳。

田雄放了手中的弓箭,望着黄得功冷笑说道,“黄总兵,你要不识时务,马革裹尸,不要连累兄弟们啊!你的尸体还值一个卫所指挥使呢!”

黄得功强忍着钻心的剧痛,捂着胸口不断渗出的鲜血,环视一周,众亲兵没有一个站出来的,显然都站在了田雄一方。

他的孤忠已令他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黄得功气恨满胸,满脸的虎泪纵横,仰天大叫道,“有心杀贼,却死于宵小之手,死不瞑目啊!”

他激愤之下一口气喘不上来,坠落马下,吐血而亡。

田雄立刻纵马冲了上去,砍下了黄得功的人头。余下的亲兵也纷纷上前,将他的尸体乱刀分尸,抢胳膊,抢脚的,乱成了一团。

第五百二十五章 泣血请求

马士英坠城而亡,黄得功被乱刀分尸后,乱兵又趁机在凤阳城里劫掠了两日两夜,这才在副总兵田雄的指挥下,抬着马士英的尸体,还有黄得功的首级,以及其他卸下的胳膊,腿儿大开了城门,前往方原的军营投降。

中军帐内,田雄,还有两个立功的千户,齐刷刷跪在方原面前,向方原陈述着马士英、黄得功两个贼人如何冥顽不灵,负隅顽抗。而众兵将斩杀了二人前来弃暗投明。

方原默然注视着马士英被摔成烂泥一堆的尸体,还有黄得功被乱刀分尸的各截肢体,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心下反倒生出一阵黯然。两人乃是忠臣良将,本不该这么个悲惨的结局,暗道,“马总督,黄总兵,这,又是何苦?!”

田雄冲方原赔笑着说道,“摄政王,我已控制了城中大局,摄政王随时可以入城接管凤阳。”

他这就是向方原邀功,暗示着捉拿马士英、黄得功的首功应该归他。不说继任副总兵,一个卫所指挥使总应该给的。

方原直直的瞧了他一会,对这个卖主求荣之人生出深深的厌恶。但厌恶归厌恶,他是有言在先,谁开门投降,并送上马士英、黄得功的尸体,便可以封卫所指挥使。

他身为堂堂的摄政王,总不能因个人的喜恶就出尔反尔,便淡淡的说道,“好,田总兵先入城整顿乱兵,待凤阳局面稳定之后,我自会兑现承诺。”

凤阳城换了主人,田雄、两个逼死马士英的千户非但保了命,甚至还劫掠了一大笔银子。两个千户更是一人抢了马士英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还将马士英的五个宠妾尽数瓜分,可说是大捞了一笔。

三人喜笑颜开,屁颠颠的回城去整肃城中的乱兵,准备迎接凤阳新主人的到来。

次日,方原令甘辉率军入城去接管凤阳所有的防务,顺便打扫、清理战场。而方原则留在中军营,等候城中的消息。

麾下军士突然来报,中军营外,一个自称凤阳总督府护卫统领马一山的军汉子在军营外,手举着凤阳总督印长跪不起,不断的磕头,只是要面见方原。

方原也不知这个马一山什么来历,什么目的,怎么可能亲身去见他?便令胡琦派一个锦衣卫去一探究竟。

两刻钟后,前去探问的锦衣卫前来回报,马一山只是要见方原,其他的人一概不理。无论怎么叫骂,拖拽就是不走,只是磕头不止。

方原见此人如此执着,也是微微动容,轻哦了一声,冲胡琦说道,“老胡,你替我去看一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胡琦领命去了,过了半个时辰,又空手而回,冲方原回报说,“摄政王,此人什么也不说,只是喊着要见摄政王。此人已磕了三百个头,早已是头破血流。”

方原默然了一会,既然他执意要相见,又带着马士英凤阳总督印,那见见也是无妨,便令锦衣卫将马一山带进了军营。

锦衣卫为了防止马一山对方原不利,早已搜过了他全身,将他五花大绑,连同那个凤阳总督印,一同送了进来。

马一山一见到方原,又开始重重的磕头,鲜血流了一地,口中不断的喊着,“摄政王,为马总督做主啊!”

马总督自然是指的马士英,方原端坐在帅椅上,直直的盯着马一山问道,“马士英不识时务,负隅顽抗,如今是自取灭亡,要我做什么主?”

马一山不断的磕头说道,“马总督为大明效忠,自尽乃是求仁得仁。战场的厮杀,无论生死自是无话可说。但马总督的女眷何罪,却受尽乱兵摧残?纵然她们有罪,也该交由摄政王来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岂能由乱兵肆意凌辱?!”

“还有黄总兵,忠心为国,战死沙场后还被乱兵分尸。黄总兵纵然自取死路,但恶犬尚且不反噬主人,田雄这个畜生如此虐杀对他有提拔之恩的黄总兵,已是人神共愤,连畜生都不如!摄政王以仁义治天下,若连这种滔天恶行也不追究,便是令忠臣良将寒心啊!”

“还有,那些乱兵在城中劫掠两日两夜,荼毒百姓之后才来投降,乃是投机取巧,钻营的奸诈之徒。若放任乱兵为非作歹,与流寇、匪兵何异?就是失了天下的民心啊!”

方原听了是默然不语,马一山的话是说到他心坎上去了。之前他见到田雄,还有两个千户以虐尸来回报旧主,就已是心生不满。畜生尚知反哺之恩,三人如此惨烈的手段反噬旧主,于情于理都是禽兽行径。如今经马一山一提,此事若不追究,确实有所不妥。

方原望向了身侧的胡琦问道,“老胡,你是什么想法?!”

胡琦恭敬的拱手说道,“摄政王,马士英、黄得功虽是我军的敌人,但也是忠臣。而田雄三人既然今日能虐杀黄得功,凌辱马家女眷,将来有机会也会反噬摄政王。任用这种人,确实是令忠义之士寒心。”

方原点了点头,令人去城中召来了正在安民的甘辉,向他求证城中的情况,马一山所言是否属实。

甘辉如实上报,凤阳城的富户、百姓确实遭受了乱兵的劫掠,银子,女人被洗劫一空。甚至就在此时此刻,城内大街小巷,还能见到公开轮奸女人的惨况。他正要前来向方原汇报,征询如何处治这些已如同禽兽的乱兵,却被方原先一步招来问话。

方原听了双目是杀气闪过,田雄这个混账,竟敢前来忽悠他在城里安民,他就是这么个安民法!

让沉声说道,“甘总督,将城中所有年轻女人统一安置在军营,与乱兵隔离开。再在城外每隔五里设置一道关卡,令城中的乱兵逐一排队出城投降。第一道关卡,将身上银子超过十两的乱兵尽数逮捕;第二道关卡,令年轻女子逐一指认有犯过淫行的,尽数逮捕。”

“先逮捕了乱兵,然后再行惩处罪魁祸首田雄,还有那两个凌辱马士英女眷的千户。”

方原此举就是要逐一抓出在凤阳城里为非作歹的乱兵,再以国法惩处。至于马士英的女眷,等他先惩处了为非作歹的乱兵,再和田雄、两个千户算账。

甘辉迟疑的问道,“摄政王,若今次惩治了投降的乱兵,今后再行招降,降兵怕是会有顾忌,或许会拼死抵抗啊!”

方原冷声说道,“甘总督,我是以国法来明正典刑,而不是诈降后滥杀!我这么做,正是要对这个乱世的诸般恶行进行拨乱反正。作奸犯科者,绝不是投降就能免罪。马士英、黄得功纵然不识时务,纵然冥顽不灵,但这并不是乱兵凌虐其府中女眷,还有城中百姓的理由。若这些匪兵的恶行不受到惩处,那才是真的天理难容!”

甘辉肃然受教,拱手退了下去。

马一山听了方原义正言辞的话儿,感动得双目含泪,嚎啕大哭,“摄政王真乃深明大义的仁义之主,我代马总督,黄总兵叩谢摄政王的大恩!”

方原忙上去扶起了他,替他解了五花大绑,叹声说道,“马统领也乃真义士也!我最喜重情重义之人,马统领若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去处,就留下替我效力了吧!”

马一山冲方原再磕了三个头,大哭着说道,“马某愿效犬马之劳!”

第五百二十六章 明正典刑

五日之后,甘辉依照方原的军令,开始在凤阳城外设置关卡,玄甲军士缴了降兵的军械,令城中的降兵逐一过关卡进行筛选。

那些降兵根本不知晓设置关卡的用途所在,更不知这一出城还能不能再回到城里,在城中劫掠来的银子总不能平白留下,大部分降兵都将劫来的银子全带在身上,前去接受投降。

在第一道关卡,身上所带银子超过十两,被拦截下来的降兵至少有九百人之多,甘辉立刻下令拒捕,带回了军营进行看管。有几个还敢闹腾的降兵,直接被当场砍杀。

到了第二道关卡,沿途五里路的两侧聚集了两千安置的女人,对经过的降兵进行指认,但凡被指认奸淫过女人的,当场就被抓了出来,带下去进行核实真伪。这一抓,又是六百人落网。

城中降兵一共六千人,被逮捕接受惩处的,有一千五百人。

降兵见刚一出城,玄甲军就开始大量的逮捕降兵,还以为是玄甲军出尔反尔想要杀降,一个个吓得是面无血色。他们想要拼命却苦于没有兵器在手,只能围在一团,仗着人多势众,叫嚷不止,大喊着方原、玄甲军背信杀降,天理难容。

降兵的骚乱传到了方原的中军营,方原也不去理会他们的闹腾,令胡琦、甘辉二人将逮捕的一千五百奸淫掳掠的降兵连夜审讯。至于骚乱的降兵,只是派军士送去了填饱肚子的汤水、馒头。

那些叫嚷的降兵见玄甲军还送来了吃的,也不知是不是有诈,还是最后一餐的断头饭,还是狼吞虎咽的吃了。

甘辉、胡琦二人审讯了两日,又释放了两百三十个冤枉无辜的军士,真正犯下罪行的,是一千三百人。

方原令军士将这一千三百人全绑了,看押在军营,等着明正典刑。他又叫来了田雄、还有王、赵两个千户进了军营。

田雄和两个千户还以为这次该是轮到方原奖赏了,哪知进了军营却没见到方原,一身锦衣卫飞鱼服端端立在军营正中的,却是总督府的护卫统领,马一山。

马一山如今已被方原调到了王府担任护卫的锦衣卫任职千户,这一次方原也懒得再去和这些反噬旧主的恶犬废话,直接交由马一山去审判罪行。

三人见了马一山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代方原传话的亲信,尤其是王、赵两个洗劫总督府,尽数凌辱了马府女眷的千户更是吓得面如死色,几乎要站立不稳。

仇人见面,分外脸红,马一山死死的盯着两个千户,脸上全是愤愤之色,冷声说道,“摄政王有令,王千户、赵千户二人,残杀马总督子嗣,淫辱马府女眷,放任乱兵劫掠城中百姓,罪恶滔天,人神共愤。现行抓捕,所得非法收入一律充公,等候公开处决!”

两个千户吓得屁滚尿流,连呼冤枉,却被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塞了嘴,直接押了下去。

田雄见事出变故,两个千户都被惩处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他浑身颤抖不止,站立不稳,跪在了地上,一个劲的求饶。

马一山鄙视了田雄一眼,继续念道,“降将田雄,反噬旧主,挫骨分尸,罪大恶极,本该一同处决。但摄政王念在降将田雄有开门投降之功,赦免死罪,剥夺一切军职,逐出军营,自谋生路。”

田雄听了是既惊又喜,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他本以为今次也会被处决,未想到方原还是留了他一命。没有军职就没了吧!至少劫掠来的银子,已足够他下半生衣食无忧。

田雄冲马一山连连磕头谢恩,飞也似的逃出了军营。

既然马一山乃是马士英的亲信,方原就令他主持今次的公审大会,处决王、赵两个千户,还有一千三百的乱兵。

玄甲军将余下的降兵全带到了凤阳外城门口,马一山将两个千户、还有一千三百作奸犯科的乱兵全押了上来,当着众降兵的面,公布了乱兵的罪行,并当众处决!

刹那间,凤阳城外是惨叫声震天,血水留了一地,染红了官道,还有护城河的河水。

马一山处决了这些乱兵,便冲着余下一个个吓得犹如惊弓之鸟的降兵宣布摄政王处置降兵的政策。

五千降兵之中,若能满足加入玄甲军的条件,可以自行申请加入玄甲军。若不能满足入军的条件,一人发三两银子,遣散回家务农。

五千降兵从死亡线走了一遭回来,却发现方原不仅没有肆意滥杀降兵,反而还给了他们从军的机会,无法从军的也给银子遣散。这种宽厚的条件,众降兵这些年是闻所未闻。顷刻间,整个凤阳城外一扫之前的恐怖气氛,转而是欢声雷动,降兵们称颂方原大仁大义的声儿响入云霄。

这方收编、遣散五千降兵的任务,交由景杰来执行,那方原令人去将被乱兵凌辱摧残的马士英府上的女眷,包括马士英的夫人唐氏,两个女儿,还有一个仅存的五岁小儿全带到了军营。

这个五岁小儿乱兵入府时,被女婢藏在了储存食物的地窖之中,才算是逃过了一劫。

刚刚经过乱兵摧残的女眷被带入了玄甲军军营,也是惊慌失措的步履蹒跚,害怕等待她们的是更残酷的摧残。

方原见四人入内,唐氏也就三十来岁,估计是马士英新纳的夫人,两个女儿也就十四、五岁的年华。但她们一个个全是面容憔悴,形同枯槁,卷缩着搂在一起,望着方原的眼神全是恐惧,可见之前乱兵的摧残已对她们的身心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唯一的五岁小儿见了玄甲军士个个面容肃穆,甚至凶神恶煞的样儿,早吓得大哭了起来。

方原见了也是暗暗感叹,马士英若早知家人是这么个结果,之前到底是为谁尽忠为谁亡呢?!

马一山走上前安抚说道,“摄政王已赦免了马家,也是摄政王将夫人、小姐们从乱兵那里救出来的。”

唐氏将信将疑的望着方原这个和马士英敌对了数年的对手,还是不敢轻易的相信。

方原令人给几个女人上坐,待三个女人颤巍巍的坐了,这才淡淡的说道,“马夫人,马总督虽与我敌对了数年,但我敬重他是大明的忠臣。既然他已自尽殉国,一切恩怨就这么了结了吧!我会追赠两人谥号,马士英为忠,黄得功为武,以总督、总兵之礼厚葬二人。”

唐氏听了愣在当场,身为敌方的方原竟然会大度的厚葬马士英、黄得功二人,甚至还给了正面的谥号,令她是所料不及,泪水忍不住的留了下来,冲方原跪下连连谢恩。

方原上前扶起了她,继续说道,“马夫人,我封你为二品诰命夫人。你们可以继续住在凤阳,马家在凤阳城的宅子,我归还十间。被乱兵劫掠的银子,归还八万两,供你们今后的用度。一切已雨过天晴,安心的过日子吧!”

唐氏,还有马士英的两个女儿被乱兵凌辱的这些日子,哪里想到还有拨开云雾见明月的一日?如今终是苦尽甘来,抱头痛哭起来,又齐齐跪谢方原的大人大量。

方原令马一山带着她们下去好生安置,出了军营,望着眼前巍峨的凤阳城,一切已尘埃落定,接下来该怎么处置这个凤阳城呢?

第五百二十七章 迁都凤阳?

凤阳是大明的中都,经过朱元璋当年长达六年的修葺后,也是全天下排名前五的坚城。

真正令方原动心的,是凤阳的战略位置。往西可以攻河南,往北可以打山东,往西南可以节制湖广、江西,往东南可以救援江淮、江南,乃是名副其实的四战之地。

这种四战之地当作都城,当然是弊端多多,但用来作为四面出击的跳板,再有江南的丰厚物资作为后援,则十分有利于对外用兵。

苏州府确实是富甲天下,更是人杰地灵,但地理位置比南京城更为靠南。若要对北方用兵必须经过长途跋涉,通过大运河运兵北上,颇有点偏安江南水乡的意味儿。

在江南呆得久了,无论军政机构都会斗志消磨,磨灭雄心。之前席本桢等人一再反对北伐用兵,就是出于这种心态。

若将居城搬到凤阳,更能向全天下展示,方原绝不贪恋江南温柔水乡,一统天下的壮志和决心。

当然方原本人要迁居凤阳,自是没人会反对。但若要军政系统都一起迁到凤阳,那就与迁都无异,估计反对之人就多如牛毛。

且不说内阁阁员,六部官吏早习惯了江南水乡的生活,就是商业协会的富商们也会跳起来反对。

苏州目前是方原政权的军政、经济中心,无论地价,房价,还是百业都是炙手可热之地。若方原将军政机构全迁走了,苏州府的价值立马一落千丈,首先关系到的,就是那帮官员,富商的身家财产。

所以迁都是个技术活,牵一发而动全身,绝不是方原想迁就迁的。

赵匡胤一直想迁都到洛阳,结果至死也没迁成;朱元璋曾经也动过迁都凤阳的心思,到头来还是没迁都成功。

方原先是找来了最好的兄弟景杰先探探他的口风,若景杰都不同意,那这次迁居铁定的没戏。

方原拉着景杰登上了凤阳的午门,望着眼前奔流不息的淮河河水,悠悠的说道,“老三,若玄甲军从凤阳沿淮河而上,开封以南可以不战而定,饮马黄河!”

景杰稍稍一怔,已隐隐猜到他的心思,接口说道,“是,若大运河北上,不出十日就能攻打山东的兖州府。”

方原叹道,“人人都说当年太祖皇帝选择凤阳当作中都,乃是因为凤阳是其故乡,如今看来,真是浅薄之见。若要据江南而控制黄河流域,甚至更北的北直隶、陕西、山西,凤阳的地理优势显然胜过南京,恐怕这才是太祖皇帝扩建凤阳,甚至想迁都凤阳的缘由吧!”

他突然提起了朱元璋,更大加赞叹凤阳的地理位置优越,景杰也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试探的问道,“老大是看中了凤阳乃大明龙兴之地,想迁都凤阳?!”

方原笑了笑说,“凤阳皇城有现成的宫殿,办公场所,护卫的城墙,还有护城河。只要支拨几十万两银子稍加修葺,就可以进驻。老三,你意下如何?!”

景杰迟疑的说道,“老大,迁都到凤阳,才能向天下宣告,我们是以统一天下为目的,这点我是赞成的。但,迁都乃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必然阻力重重,要三思而行啊!”

方原从景杰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至少算是迈出了胜利的第一步,甚是欣喜,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道,“既然老三你赞同,那你就率五万玄甲军留在凤阳,还有赤古台、赵全忠的四万玄甲铁骑也进驻凤阳,先将凤阳府的诸卫所打造成防御工事,护卫凤阳的安全。”

方原想先走第一步,就是将最服从指挥的玄甲军先转移到凤阳,将凤阳打造成政权的军事中心,至于内阁、六部等行政机构,还有人民总会、商业协会那些附属机构则稍后再说。

景杰迟疑的问道,“若玄甲军大量留驻在凤阳,太湖军事基地岂不是荒废了?还有,南直隶的护卫呢?老大,我担心玄甲军一旦转移,江南那些反对我们的,会蠢蠢欲动,暗中生变啊!”

方原想了想说道,“我会将南直隶的防务交给张英、郑芝豹二人,安排驻守五千特战军、四万玄甲军。张英率五千特战军,一万广东北上的玄甲军士驻守扬州府,负责扬州府的防务,再南向压制江南。郑芝豹率四万玄甲军驻守在太湖军事基地,专职整个南直隶的防务。”

“太湖军事基地也不会荒废,我将太湖基地一分为二,一部分用作玄甲军驻守的军营,一部分改建成军工厂。要想统一天下,必然还要大肆的招兵买马,更需要大量的军火装备。单凭常熟兵工厂的生产力是跟不上的,我早就想再扩建一个兵工厂。”

张英的勇猛和忠诚,无论方原,还是景杰还是有信心的。郑芝豹更是在方原征服福建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乃是方原的铁杆支持者。若他要反方原,在福建时也不会力主郑芝龙投降,撤了仙霞古道的防务,令方原顺利进入福建,更不会等到现在再来反叛。

景杰赞成了方原对南直隶防务的安排,又问道,“若抽调总兵张英北上,闽广那边会不会生乱?”

方原说道,“据陈鼎、陈永华父子来报,台湾府的原住民已日渐消停,陈氏父子更是提出在岛上征募原住民入军,维护本府治安,多次上书请求撤走部分台湾府的驻军,以免和原住民驻军产生摩擦和不和。我决定将纳吉的一万山地特种营撤出台湾府,返回广东,帮助老四加固广东的防御。还有精通海战的施福,和一支火炮母舰编队驻扎,老四那方应该无事。”

景杰追问道,“若撤出了山地特种营,令陈氏父子、原住民负责台湾府会的防务,台湾府会不会生变?!老大真这么信任陈氏父子?”

方原暗暗一笑,陈永华在历史记载里,对郑氏是忠心耿耿,也没有太大的野心,确实是个值得托付忠厚之人,甚至还被冯锡范忽悠着交出了兵权。若换成野心勃勃的冯锡范之流,那就真的要严加防备。何况陈永华在历史上是以文治见长,武略倒还在其次。纵然有反心,区区一个台湾府,大军所至也可弹指而下。

方原笑了笑说道,“老三,如今我麾下缺乏人才啊!台湾府暂且还是交给陈氏父子吧!若他们真有异动,凭施福的火炮母舰编队,立刻就能平定叛乱。”

“老三,这些日子,你还要在凤阳府、甚至去河南招揽四、五万流民加入玄甲军,将整个凤阳的玄甲军兵力提升到十五万!”

景杰见他已布置妥当一切,再无话可说,拱手领命,“是!”

方原与景杰达成了默契,至少在军务上,是不会有太大的变故。至于内阁、人民总会、商业协会那帮人,只能由他亲自回江南去沟通。

方原令甘辉率军回了江西,再将凤阳军务全给了景杰,便和胡琦、马一山二人一同返回了苏州府。

第五百二十八章 难以调和

方原一行人回了苏州府,他将马一山安排在护卫的亲兵队,任了胡琦的副手,算是给胡琦分担了部分的重担。

他再次回到苏州府时,小苑也在半个月前分娩,替他再添了一个儿子。这么一来,公主名下是一个儿子没有,小苑却有了两个儿子,令方原是既喜又尴尬。

喜的是方家的男丁当然越多越好,仅仅两个显然还是不够。尴尬的是,小苑再有了一个儿子作为筹码,后院之争怕是会再起波澜。

果不其然,经过简单的寒暄、安抚之后,小苑再次向方原请求,给第二个儿子赐名方麟。

方麟是之前被方原否定过的一个名字,因为一个小妾之子取这个名字确实有喧宾夺主之嫌。

但眼下,小苑替方家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从什么角度来看,他也没有继续袒护公主,压制小苑的理由。

在小苑求恳的目光中,方原还是依照她的想法,给第二个儿子取名为方麟,爵位比同方和为定国郡王,仍然暂时没赐封地。

见方原终于松了口,小苑是大喜过望,盈盈欠身,冲他谢恩。

方原安抚了小苑,突然想到,眼下是时候与她商量,将方和过继到公主名下的时候了。

他坐在椅子上,招了招手令四、五岁的方和过来坐在大腿上,捏了捏方和白嫩犹自带着稚气的脸蛋儿,冲小苑说道,“小苑,景玲、方和读书时还合得来吧!”

小苑见他突然提到了景玲,她早就想将景玲、方和凑成一对,方和有了军方做后盾,那地位就无可动摇了。

小苑忙知机的说道,“公子,景玲比方和大两、三岁,是知书达理,更会照顾方和,我看还是给三叔说一说,给二人定了亲吧!”

方原沉吟着说道,“我也很喜欢景玲,定亲倒也不是不成,但......我却有个条件。”

小苑还未察觉到他的新心思,见他竟然连这门亲事都松了口,更是喜出望外,忙问道,“公子,什么条件?”

方原望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景玲如今是由公主照顾起居、学业,不如将方和也过继给公主,方和也去公主那边吧!”

“过继?!”

小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呼道,“公子想令方和过继给公主?!”

方原轻轻的捏着方和嫩嫩的小手儿,正容说道,“小苑啊!历朝历代,继承人之争都是老大难的难题啊!甚至连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甚至本朝太祖皇帝,这些千古一帝,都在继承者一事上栽了跟斗啊!”

“方和不是嫡出,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将来若有人跳出来争位,如何是好?!若将他过继给公主,那他既是长子也是嫡子,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这话对小苑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若认可了这么个结果,那方和就不再是她儿子,她也一辈子在公主面前抬不起头。

小苑花容已是泪流满面,跪在地上,拉着他的锦衣衣角,反问道,“公子,和儿是我的心头肉,公主生不出儿子,就该让位。凭什么却要将我的儿子送给她?公子,这公不公平?!”

小小年纪的方和也不知两人在讨论着关于他未来地位的要紧之事,只能听出二人在讨论自己,突然见娘亲突然大哭下跪,也吓得从方原身上窜了起来,与娘亲跪在一起,冲方原连连的磕头,“父王,和儿知错了,你不要为难娘亲。”

方原望着小苑的泪眼摩挲,还有方和的磕头谢罪,内心也是矛盾到了极点。方和与她相依为命四年,任谁要切断这份母子之情,都会感伤泪泣。

本来之前还硬着心肠,打算强行将方和过继的方原,再次软了下来,上前扶起了小苑、方和母子,令二人坐在床榻上。

方原搬了个凳子,与二人对面而坐,仍是语重心长的劝道,“小苑,后院之争,归根到底不就是夺位之争?和儿能继承大位,将来你也是与公主平起平坐,并列的两宫,为什么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小苑,我希望,你还是以大局为重,以方家基业为重,就应允了吧!”

小苑怔怔的望着他,见他态度很是坚决,拭了拭泪水说道,“公子,我是公子的人,一切也由不得我做主,是么?若公子要问我,我是不应允过继;若公子要强行过继,我也无法阻止,随公子了吧!”

方原见她还是态度坚决,也是无可奈何,话题只能到此为止。至少公主还没应允,要不要方和过继,若公主也不应允,那强逼小苑母子又有什么意义?

方原尴尬的咳嗽了声,在小苑额头上亲了一下,又捏了捏方和的脸蛋儿,笑着说道,“小苑,和儿,你们好生休息,此事再议吧!”

方原离开了小苑、方和的院子,回到了公主的寝居。

公主正在与呀呀乱语的方瑜逗玩,一岁半的方沐则绕着公主、梁嬷嬷二人,正学着走路。走两步就要摔一跤,哇哇大哭,梁嬷嬷赶紧抱起她,喂了一颗糖这才止住了啼哭。

景玲则给公主打起了下手,在边上摇着巴郎鼓,一起逗着方瑜。

方原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只觉得一种甜蜜浮现心头,便跨步进了寝居,坐在桌子前问道,“娖儿,方沐、方瑜还好吧!”

公主仍然逗玩着方瑜,一言不发。搂着方沐的梁嬷嬷没好气的说道,“好不好,驸马不过来瞧一瞧么?驸马还是先去了苑夫人的院子,说儿女都一样,倒也是言不由衷。”

方原尴尬的自斟自饮了杯茶水,这才从梁嬷嬷手中接过了方沐,抱在怀里,又招来了景玲坐在身边,冲二人问道,“景玲、沐儿,喜不喜欢和方和一起玩啊?!”

公主、小苑虽然平日里不和,但沧浪亭就这么大的地,景玲、方和、方沐三人也经常在花园、水池碰面。

景玲嘟着嘴说道,“那个方和,都不喜欢和我们玩。苑夫人也不喜欢方和和我们玩。”

以方沐的年纪,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公主一听便知,方原这话儿明着是问方沐,其实是在问自己,便接口说道,“驸马想说什么就说,不必假托沐儿。”

方原冲她嘿嘿一笑,慢吞吞的说道,“我想娖儿的院子里没个男丁也阳气不盛,不如将方和过继给娖儿,景玲、沐儿他们也有个伴儿。”

这话一出口,公主、梁嬷嬷互望了一眼,梁嬷嬷大咧咧的开口问道,“驸马此举就是说,公主今后也生不出男儿呢?!若公主再生出男儿,过继方和的这笔账又该怎么算呢?”

方原知道梁嬷嬷是代公主质问,有梁嬷嬷说话,倒省了和公主正面冲突,便耐心的解释说,“公主今后能生出男儿,也太小了。这世上哪里有储君比长兄小七、八岁,甚至十岁的理?!如袁绍、太祖皇帝,弃庶长子、立嫡幼则必然生乱!梁嬷嬷,王位的继承不必寻常百姓家争家产,一旦不慎,就是天下大乱,血流成河啊!”

她这番语重心长的话其实说给公主听的,就是要公主识大体,顾大局,领养了方原。至于公主能不能生出男丁,那是今后之事。继承人的选择关系方家基业的传承,显然不能寄托在未知之上,只能选择当下最好的选择。

公主默然了良久,终于还是轻叹了一声,“若苑夫人本人应允,一切便依驸马的想法吧!”

第五百二十九章 过继典礼

公主愿意放下与小苑的恩恩怨怨,识大体,顾大局的接受方和,令方原还是颇感欣慰的。小苑虽然有点不情不愿,但既然她没公然反对,方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她是应允了。

方和的过继典礼是定在半个月后举行,与过继典礼同时筹备的,则是这一次全军出征江淮,打退孙传庭,夺取凤阳大胜而归的庆功宴。

这次庆功宴,方原打算举办成一次大型的阅兵礼,预计花费是五十万两银子,举行的地点在凤阳府,规模是十万玄甲军。玄甲军所有高层将领,包括镇守浙江总兵麻林、福建总兵冯廷,还有新任的广东总兵纳吉也要一同出席。

这次阅兵礼不在江南,而是在凤阳府举行,一是向天下展示兵威,二是表示坚决北伐,一统天下的决心。

至于调查应急储备粮掺沙一事的调查工作,方原决定等负责浙江军田的浙江总兵麻林到凤阳之后,再令他与甘辉当面对质。

过继典礼乃是摄政王府重中之重的大事,这些日子摄政王府的男仆女婢,甚至是护卫的锦衣卫全都参与到紧张有序的筹备工作之中。

方原,还有整个摄政王府的护卫工作,方原令胡琦逐渐转交到马一山的手中,令他先行熟悉后,再进行工作移交。

对胡琦,方原还有更重要的安排,那就是空缺已久的司法总督之位。胡琦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实干能力也在当锦衣卫统领,接管信访信箱的数年时间内磨练得八八九九了。虽然胡琦有些油滑,刚直还稍显欠缺,对明律或许也不算太过熟悉。但,在乱世,和平时期那一套司法系统运作是行不通的,牛鬼蛇神此起彼伏,阴谋窜连比比皆是。

对如同钱谦益、侯方域那种大案要案,就是要快刀斩乱麻的解决。而不是学着和平时期,还要官府衙门上报刑部,然后再三司会审,等司法程序一走完,估计同党都逃得无影无踪。所以必须实行以锦衣卫、信访信箱为主,刑部司法系统为辅的特务政治体系。

本来这个司法总督的职位,方原是准备留给秦展的。但秦展是自己不争气,要做不做,非要牵涉进他的后院之争,只能先令秦展在闽广好好冷静冷静。

胡琦,是方原目前最认可的司法总督人选。

无论是胡琦,还是马一山,对方原的这次工作安排调动,都是喜上心头。胡琦之前只是负责锦衣卫工作,也就是总兵的待遇,如今是破格升任了司法总督,可以说是连升数级。

至于马一山,本是凤阳的降将,未曾想一投靠方原就被委以王府护卫的重任,算是被方原纳入了亲信、心腹的行列。他就如同本不算千里马的马儿遇到了慧眼的伯乐,人生突然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对方原感激涕零,誓死效忠。

当年,方原也不是无条件的对马一山信任,至少担任王府护卫的锦衣卫千户,赵挺,乃是胡琦的表亲,并不是马一山的人。日常的护卫工作,当然是马一山说了算。但若遇上反叛方原之类的突发变故,马一山必然是指挥不了锦衣卫千户赵挺的。

半个月后,过继典礼如期在摄政王府举行。因这次过继典礼乃是摄政王府内部的事务,与内阁、军方均无关系,方原也不想闹得路人皆知,甚至没有邀请宾客,也没有对外宣传。只是请了监国亲王朱慈焕,还有关系亲近的景杰夫妇前来观礼,余下的就全是王府自己人。

过继的程序颇为繁琐,但身为生母的小苑是不能参与的,只能选择回避。王府里是声乐喧天,热闹非凡。

典礼中主要的一道程序,就是方和给未来的娘亲坤兴公主下跪、奉一杯孝顺茶,再由公主亲手替方和戴上子母结便算完毕。

整个过继典礼当中,方和就在四处着张望寻找生母小苑,见不到母亲就开始哇哇大哭。忙得一群宫女大汗淋漓,只能拿糖,拿小玩具连骗带哄下,方和才算是消停了些。

主持典礼的王承恩亲手给方和斟满了孝顺茶,令他端着茶水,前去进献给未来的生母公主。

方和端着茶杯,慢吞吞的走到公主面前,却没有下跪奉茶,而是目光低了,瞧着地上。

梁嬷嬷见他还在犹豫,连忙催促他快些奉茶。

方和突然抬起头来,举起茶杯的茶水就当头照面的泼在公主的脸上,然后将茶杯一扔,指着公主面门说道,“你不是我的娘亲,我不要你当我的娘亲。”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诸人都是愣在当场,连唢呐,小号全都停了下来,现场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幸茶水不是滚热,只是淋了公主一脸的茶汁,梁嬷嬷忙递上白布替公主擦拭粉脸上,锦衣上的茶汁。

待公主擦拭过后,众人仍是默不作声,不知该怎么收场。主持典礼的王承恩尴尬的赔着笑脸问道,“摄政王、公主,还要再来一杯?!”

公主玉容含霜的望了望方和,又冲着王承恩冷冷的说道,“王公公,你是忘了中山狼的典故了?!过继之事,到此作罢了吧!”

公主愤而起身,转身回了后堂。

热闹的过继典礼竟然如此草草收场,观礼的众人是面面相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都在等着方原的指示。

方原脸色铁青的坐在那里,微闭双眼,已是动了真怒。方和这么一闹腾,令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和稀泥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众目睽睽之下,再下不来台。

小苑从人堆之后冲了进来,方和一见她就钻进她怀里,大哭不止。

小苑将他搂在怀里,又望着方原说道,“公子,出什么事了?!”

方原直直的盯着方和这个熊孩子,目光又落在小苑的身上,一时间也难以判断方和今日向公主泼茶,是方和自行为之,还是小苑在背后的指使。但此时此刻再行追究缘由已是无济于事,只能恨恨的说道,“苑夫人,你教的好儿子,竟当众对王妃无礼,好,很好!”

小苑当众辩驳说道,“他就还是个孩子,童言无忌,本就是公子要强行令他违背人伦,认他人做母亲,岂能单单责备他?!”

“哐啷!”

方原盛怒之下,将一桌子的茶壶、茶杯全扫落在地,碎片也砸中了小苑、方和二人,“还敢狡辩!方和从今日起,闭门思过一个月,不许出房门半步,更不许有人入内!”

方和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小苑想着方和才五岁,就要闭门思过一个月,小孩童怎么受得了?便只是搂着方和流泪不止。

现场乱做了一团,还是苏红玉上前替双方打了圆场,“老大,侄子这么小,疏于礼仪也是情有可原嘛!关一个月太长了,我们景玲找谁玩去?!”

她冲景玲连使眼色,低声说道,“快出来给方和弟弟求情。”

景玲今年也六、七岁了,一下就听懂了娘亲的话儿,忙出来向方原下跪行礼,“方叔叔,请你宽恕方和吧!你将方和关起来,谁人来陪着我读书、玩耍呢?!”

她又端了一杯茶,递到了方原的面前,“方叔叔,方和他不敬茶,我替他敬茶啊!”

方原望着景玲递上来的茶水,还有她稚嫩清秀的脸蛋儿,怒气也消了些。

他总不能真的罚方和闭门思过一个月,那就不是思过,八成会思出个心理疾病,所幸苏红玉、景玲二人给他送来了一个台阶,他也就乐得顺着台阶下来,接过茶杯,饮了一口,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好,既然红玉,玲儿帮这个不孝子求情,那就令他闭门思过十日。还有,苑夫人,你也和方和一同闭门思过,好好反省!”

他虽说是让小苑和方和一同闭门思过,其实就是令小苑去照顾方和来着。这一场风波,总算是这么揭了过去,小苑连忙盈盈下跪,向从轻处置的方原谢恩。

第五百三十章 迁都之议

方原调和后院之争失败,很是郁闷。如果症结出在公主和小苑之间,那还可以调和。但如今的矛盾是爆发在公主和方和之间,那就无法调和。

小苑有没有从中作梗,指使方和在过继典礼上泼茶,已无关紧要,方原也不想再追究。

他去了府里的大水池,公主正坐在凉亭里,凝望着波光粼粼的池水一言不发,王承恩、梁嬷嬷则恭恭敬敬的边上恭立侍候。

方原进了凉亭,在公主对面坐了,呵呵一笑道,“娖儿,方和他年纪尚小,还要慢慢的教,今后会改好的。”

公主没好气的望了他一眼说道,“驸马,你说的话儿,你自己信还是不信?!”

方原为之语塞,三岁看老,方和既然已种下对公主的敌意,而且难以调和,两人之间估计也拾掇不到一个壶里去了,叹声问道,“那公主是什么想法?”

公主拭了拭双眸渗出的泪水,淡淡的说道,“我没什么想法,还是将正室之位还给苑夫人,估计后院就太平了,我去金山寺出家吧!”

方原知道她说的是气话,拉着她的手儿轻轻的揉捏,“娖儿,有我在一日,你就是摄政王妃,谁也夺不了。”

公主凝视着他的眼睛,双眸闪动着感激的泪花儿,不紧不慢的说道,“驸马,我之前和你提过,后院太冷清,子嗣也太少,还是多找几人。可惜与我陪嫁过来的小虫子嫁了施琅,小豆子又咎由自取,身边也没有合适的。”

方原这才知晓,原来施琅的夫人许茹,本来是和公主一起陪嫁过来,难怪她一直自认是方原的女人,甚至在镇海卫时,还做出越轨之事。幸亏方原是悬崖勒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公主之前不愿挑明,甚至同意将许茹嫁给施琅,也是因为她在吃醋,不愿方原和她陪嫁的女人相好。眼下,公主也是无可奈何,才会主动向方原提出充实后宫的提议。

再找几个女人进来,若能替方原生下一,两个子嗣,她身为王府的女主人,便可以游刃有余的操控后院,应对小苑的威胁。

方原直到此时此刻也才体会到,为什么大户人家千金,一般会陪嫁两、三个女人。这两个藤妾通常都是女主人的帮手,一同应对其他女人威胁的。如公主眼下,小虫子、小豆子都不在了,她面对苑夫人的威胁,就显得势单力孤,必须亲自上阵。

对于公主提出的充实后院的建议,因没有合适的人选,方原是既不排斥,也不赞成,含含糊糊的应了。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公主提议的充实后院上,而是关系到动摇国本的迁都之事。

当一个明君真是要严于律己,还是当暴君、昏君好!

在迁都大会议事之前,方原还是决定先去拜会拜会两个人,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的王秉鉴,还有前任的户部尚书、商业协会会长,如今正赋闲在家的席本桢。

这两人虽不是方原的亲信心腹,却是真正站在江南利益一方,绝不会和京城朝廷同流合污。他们两人私下意见的参考价值,显然远胜于内阁会议。

方原下令在桃花园的大花船上设宴款待王秉鉴、席本桢二人。

此时的陈圆圆早已将桃花园的事务全交接给了徐家的大女儿徐贞娘。因鲁王朱以海在战后就立刻赶去被摧残得满目苍夷的淮安府善后,陈圆圆本人还留在桃花园赋闲,等候嫁进鲁王府。

大花船上,因方原难得前来桃花园设宴,徐贞娘立刻安排了和方原最为亲近的陈圆圆前来侍奉。

方原斜斜躺在虎皮大椅上闭目养神,新任护卫之职的马一山则恭立在方原身后,问道,“摄政王,桃花园想请陈圆圆来侍奉摄政王的宴会,要不要陈圆圆上船?”

自从那日陈圆圆陪着徐诚一同来王府求情,却被方原厉声呵斥,严禁她无事再来王府之后,便从未再见过她一面。

方原的心思微微一动,打心眼里还是想再见一见美人,此时此刻若不见,等陈圆圆真的去了淮安府,怕是再难见得到。

陈圆圆端着琵琶,盈盈的上了二楼,在船首露台端端的坐了,问道,“摄政王,可以开始了么?”

方原眼角的余光扫过许久不见的陈圆圆,美人浅施粉黛,透着令人心动的楚楚之态。她言辞间的生疏,却有着一种保持距离的冷淡,令方原是微微一动,轻声应了。

陈圆圆得了他的指示,芊芊素手轻弹琵琶,樱桃小口轻启,唱着悠扬婉转犹如莺啼的江南小调。

身为穿越者的方原虽然不怎么习惯这些古代的小调,也欣赏不来,但也不得不承认,陈圆圆的声儿确实是非常的动听,甜得有如蜜糖,令人心神荡漾。

方原微微睁眼,坐起身子望着不远处的陈圆圆,美人秋波粼粼,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足以令任何男儿一望而生占有、征服的心思。

他越看越舍不得陈圆圆就这么前去淮安府,内心一个放纵的想法油然而生,“我坐拥千里江山,凭什么要被那些封建世俗的眼光,还有明君外衣的束缚,眼睁睁的失去心仪的美人?既然公主都有充实后院的想法,我就要娶陈圆圆入府,谁他娘的还敢来咬我一口?!”

方原正待开口令陈圆圆走近些与他说说话,几个锦衣卫前来禀报,王秉鉴、席本桢二人一起到了。

军政大事要紧,方原立刻强压下内心的绮念,令马一山将二人迎上花船的二楼,并令随行的锦衣卫全去了一搂,封锁至二楼的楼道,只留下马一山在身后护卫。

迁都之事,关系到国本之大事,绝不能轻易传出风声。

否则,必然有得到风声的奸商蠢蠢欲动,先到凤阳府去囤积居奇,哄抬地价、房价、物价。就比如穿越前,要建XX新区的消息一传出,当地的地皮,楼价立刻被闻风而动的奸商们炒上了天,政府不得不下令禁止当地的土地、房屋交易。

陈圆圆见他郑重其事的做好了保密的措施,也止了琵琶的弹奏,起身恭敬的冲方原说道,“摄政王,那妾身也告退了!”

方原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之前陈圆圆从未主动要求避嫌过,眼下显然是故意与自己疏远。

本想开口问她两句话儿,王秉鉴、席本桢二人已到了花船二层,他也就将口中的话儿吞了回去,只是淡淡的一笑,“圆圆,你也不必避嫌,就侍奉我们饮酒吧!”

陈圆圆低了目光,也没瞧他一眼,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摄政王,我还要继续弹琵琶,唱小调么?”

方原微微一笑说,“当然,圆圆的小调乃是天下第一,无人能及。”

王秉鉴、席本桢二人上船之后便见方原已做好充足的保密措施,早在暗自揣测方原到底有什么要事与二人商议。

二人到了方原面前,本想恪守礼仪站在方原对面,听他的训话。

方原已从虎皮大椅上翻身而起,冲二人大笑道,“王阁老,席家主,来,坐,坐,我们一边把酒言欢,一边听圆圆的小调,一边再谈正事!”

第五百三十一章 无利不起早

方原纡尊降贵,亲手替二人斟了酒,惊得二人心中一突,方原这摆明是先礼后兵,如今礼数再周到,之后要商谈的要事必然越要紧。

二人再次互望了一眼,心事重重的坐在方原对面。

方原呵呵一笑,举杯与二人饮了一杯,仍是不谈正事。

身在官府之外的席本桢忍不住开口问道,“摄政王,你找我来有什么要事,但说无妨。”

方原缓缓的将酒杯,望着二人,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想迁都!”

王秉鉴、席本桢二人是面面相觑,他们来之前已尽可能的往要紧的事件方面想,或许是要二人凑集军费,甚至要求江南富商捐赠军费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如今江南政权名义上的军政中心是在南京,实际上是在苏州府,无论内阁、太湖军事基地全在苏州府境内。方原突如其来竟要迁都,这实在是令二人大吃一惊。

王秉鉴问道,“摄政王想迁去南京?到了那里,容易与监国亲王生出嫌隙啊!”

方原淡淡的说道,“我不是迁去南京,而是迁去凤阳,至少在一统天下前要临时迁去凤阳。等天下统一后,再进一步决定真正的都城地址。”

他心目中迁都的地址竟然是江北的凤阳,不止是王秉鉴二人,甚至陈圆圆都是一愣,停止了唱调,怔怔的望着方原。

王秉鉴失声说道,“摄政王,凤阳在江北四战之地,北有孙传庭,西有李自成,无险可守,在敌军半月行军的打击范围内。若是一旦有个闪失,那就会重蹈当年土木堡之变的覆辙啊!”

他显然是不赞成迁都凤阳,甚至连方原迁都的提议也是反对,迁去南京也是不成。

方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望着席本桢问道,“席家主,你是什么想法?”

席本桢默然了一会,这才知晓方原请自己一个闲云野鹤前来的目的。若说王秉鉴代表的是江南政权的政务系统,那他代表的就是江南经济系统的富商。

如今方原将十余万最精锐的玄甲军全留在了凤阳,并没有撤回太湖军事基地,显然军方是站在方原这一方,同意迁都凤阳。

军方的支持也容易理解,因只有不断对外作战,军方的利益才能长久的保留。若方原决定偏居江南,那军方的作用就会大大下降,无论经费,还是权力,也不可能再向军方倾斜。

凤阳府离河北、山东、河南更近,要与双方开战,骑兵十日之内就能兵临城下,根本无须长途跋涉的行军。所以无论是从军方的整体利益,还是具体的战略战术上,军方也是支持迁都凤阳的。

方原叫来二人的目的已是呼之欲出,就是要来探一探政经系统的口风。若二人中有一人认为迁都可行,另一人必然独木难支,迁都之事就是铁板钉钉。只有二人齐齐反对,才有可能打消方原迁都的念头。

所以王秉鉴这个官场老狐狸一眼就看穿了方原的心思,根本过多的犹豫,旗帜鲜明的将方原的提议直接顶了回去,接下来就看席本桢是什么说法了。

席本桢开口说道,“摄政王,要迁都凤阳,必然要重建凤阳,其难点有二。”

“其一,重建凤阳不止要重建宫殿,官府机构,正如王阁老所说,还要重建凤阳的防御工事,否则必有靖康之祸。这一笔经费不菲,至少要三百万两银子吧!这笔银子,摄政王是打算从户部来支出,还是摄政王府来支出?”

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方原这一、两年通过福利彩票捞了不少,王府的库房至少有四、五万两银子的盈余。再加上这一次从高杰手中抢回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应付三百万两银子是绰绰有余。

方原呵呵一笑说,“银子的问题,不是由户部来出,由我来买单,难点二呢?”

席本桢说道,“其二,凤阳若要作为都城,必然要百业兴旺,人丁充足。历史上迁都,必然要将富商、富户迁去新都,营造繁荣、富庶的气象。摄政王是不是准备要将江南的富商、富户,迁一部分前去凤阳呢?”

“这点,估计江南的富商、富户就不会应允。因为江南早就形成一个繁荣、富庶的经商环境,无论南下浙江,还是北上淮扬,都十分的便利。若迁去了凤阳,西面全是河南的流寇、难民,北面是虎视眈眈的北方朝廷,往南无论是去江南,还是浙江都太远了。只有往东离淮扬近一些,但淮安府的富商、富户刚刚被孙传庭所部摧毁,几年之内也不会有什么商机。而且淮安府还是鲁王的地盘,江南商人想去分淮盐的一杯羹,估计要过鲁王那一关还要脱一层皮。”

席本桢有理有据的反驳了方原迁都去凤阳,对江南经济,富商、富户圈子造成的重大影响,令方原是无话可说,辩无可辩。

方原沉吟着问道,“若我将重建凤阳的工程,交给商业协会的富商来分包,还将苏州府遗留的军政机构的屋舍,甚至是我的沧浪亭,都拍卖给他们,他们会不会应允这个迁都方案呢?”

他是说服不成,再抛出了糖衣炮弹的诱饵。无商不贪利,以方原的估计,单是重建凤阳这笔大单,已足以令那些商帮趋之若鹜。何况苏州府的摄政王府,内阁府邸的屋舍全在最黄金的地段,周围早就是寸土寸金的地价,若是拍卖给那些商帮从中渔利,必然会大捞一笔。就算不从中渔利,能住进摄政王住过的沧浪亭,那又是何等吹嘘的资本,就是卖个一百万两,也会有人来争抢。

席本桢也看穿了方原的心思,沉声说道,“摄政王,商人的本性,就是有利的事儿自然蜂拥而至。摄政王若抛出三百万两银子的大单,甚至是苏州府的房产,那些商人自然会跃跃欲试。想要他们支持迁都,他们或许会应允。但,商人还有个本性就是,无利不起早,真要他们为迁都尽义务的时候,必然是推三阻四,阳奉阴违,执行起来也是大打折扣,怕是会惹得摄政王雷霆大怒啊!”

席本桢长身而起,冲方原拱手作揖说道,“摄政王,我本不是官府中人,也不该对摄政王的意见说三道四。但我是看在摄政王对我信任,邀请我前来参与如此重要的商议上,不能不犯颜直言。摄政王,愿听则听,不愿听,就当我是酒后乱语。”

方原凝视着仗义执言的席本桢,暗自点头,席本桢将商人的本性分析得入骨三分。商人趋利,有利的事趋之若鹜,没利的事敷衍塞责,这是可以预见的必然。

而凤阳府,从商业角度来讲,无论是经商环境,还是经商氛围,都远远不足以吸引那些商人放弃江南的基业前往。除非是派玄甲军押着他们前去,否则,他们永远不会选择主动前去凤阳定居。

若要出动玄甲军来解决迁都的问题,那对江南的经济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也完全违背了经济发展的原则。

席本桢确实给出了一个合情合理,能说服方原,不能将富商、富户迁去凤阳的理由。想必当年朱元璋没有强行迁都,也是出于相类似的考量。

方原在内心已倾向于席本桢的说法,若钱袋子不能迁去凤阳,方原就倾向于另一个思虑已久的折中方案。

第五百三十二章 经济特区

方原能想到的折中方案,就是仿效穿越前的美国、中国,实行政经分离的定都方案。美国是分成了华盛顿、纽约,而中国则分成北京、上海。

行政运作与商业运作的环境、氛围是大不相同的,也没有必要将行政、商业拉娘配似的强行拉在一起。既然苏州的人文、风俗、环境适合经商、学习,就令苏州成为经济中心。

方原沉思了良久,还是赞同了席本桢的说法,更是补充说道,“席家主所言甚是,既然如此,商业协会的治所暂时就留在苏州府。我再将苏州、松江、湖州、嘉兴、杭州从南直隶、浙江独立出来,成立一个长江三角洲经济特区。”

席本桢愣了愣,方原所说的五府,其实就是全天下农业、商业最发达、最富庶的五府。若将这五府合成一个特大经济特区,那这个经济特区的田赋至少能占到全天下的五成以上,商税则占到七成以上。

席本桢一时不明白方原将五府合一的目的所在,忙问道,“摄政王,成立这个经济特区是好事,但目的是什么呢?”

目的?!

名义上的目的当然是发展市场经济,提高江南,甚至全国人民的生活水平。终极目的当然就是收税,充盈国库,消弭财政赤字,使得政权长治久安。

方原呵呵一笑说,“在这个经济特区里,官府只负责行政体系、司法体系,税收体系的相关职责,其余经济体系的运作,官府原则上不参与,不干预。”

他见席本桢对这些现代名词还有些似是而非,又补充说道,“这个经济特区,将是一个以商业规则为主,官府管辖为辅的特区。这个经济特区的主要任务,就是在不违背大明律的前提下,发展经济,多多缴纳田赋,商税。官府不会干涉你们商人任何的经营活动,只要你们如实的缴纳田赋、商税,没人会来敲诈勒索,利用潜规则来黑吃钱。”

席本桢一听方原再次提出对商人让利的举措,高效之余,却还是有些担心。所谓天下没有掉馅儿饼的事儿,方原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必然是有所求,迟疑的问道,“摄政王令官府退出对商业经营的管控,是要增加商税还是田赋?!”

方原不得不佩服席本桢的眼光,闻音而知雅意,但他却只说对了一半。

方原确实想提高商税,但却不是要加税。

万历皇帝收了几十年的矿税,闹得鸡飞狗跳,最终却不了了之就是因为万历收税的行为,触动了江南官商合流的潜规则。无论是江南官府、富商全都抵制,单凭几个收税的太监怎么可能撼动江南这一大帮利益群体?反而是惹得天怒人怨!

方原的法子就是要将原先潜规则运作的比如矿税、酒税之类的收税,公开化、阳光化。成立经济特区的举动就是要将官员、商人彻底分裂开来,只要官员对商人没有管制权,商人也就没有必要再想方设法的向官员行贿,甚至通过培养子弟,科举中举,然后向官府渗透,江南官商合流的进程就会大大的延缓。

一切都在正大光明的商业环境下进行,按规章制度纳税,减少了潜规则,将原先通过潜规则运作进了官员腰包的银子转进到国库,税收自然会上涨。

方原大笑着安抚他说道,“席家主,你尽可放心,我不会加税,只是希望你们按律如实的纳税便行。”

方原故意将如实二字念得很重,席本桢也是聪明人,稍加琢磨便将方原的猜了个七七八八。若是真的能踢开官府,自主经商,那无疑对大部分老实经商的商人来说,就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席本桢正要冲方原拱手致谢,方原却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但,我却有其他两个条件。其一,这个经济特区不能发展军工,不能买卖军备,不能私人持有火炮、火铳,不能成立任何私人武装。我会在通往经济特区的各条要道上设卡,不允许有任何火器、火铳进入经济特区;民间一旦发现私藏火炮、火铳的,以重罪论处。经济特区的一切护卫工作,交由摄政王府来负责。席家主,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方原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席本桢哪里会不明白?这个经济特区拥有强大的经济能力,若再拥有强大的军备,就是一个完全可以独立割据的势力,方原是绝不容许有这种势力存在。想要大笔大笔的赚钱,就必须进入方原划定的经济特区,这个羊圈来当肥羊。

肥羊的任务就是舒舒服服的好吃好喝,贡献羊毛、羊奶,而守羊圈的任务,那是牧羊犬干的。牧羊犬的绳索是牵在摄政王府的手中,肥羊绝不能自行购买护卫羊圈的牧羊犬。

在席本桢看来,千百年来,江南本就文弱之风盛行。从宋朝开始,江南的文人,商人们其实就没什么太大对政治的野心,反倒更倾向于风花雪月,诗词歌赋。

而且江南人的忍耐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其他地区的田赋是十取一,而江南的苏州、松江、杭州这些地方是十取二,这种不公平的田赋政策实行了几百年,也没见有江南人出来要求废黜,甚至付诸武力反抗。

只要朝廷不逼之过甚,就是一人发一支火铳给他们,他们也不敢起来造反。有那个劳神费力的时间,不如在家中写写文章,或是去青楼妓馆找几个妞儿来吟吟诗,然后登榻大战发泄。

如今方原提出的要求并不算过分,完全是在江南人忍受的范围之内,或许有些愤青文人会出来在报纸上冒几句杂音,但会上街去反抗的,估计一个都找不到。

席本桢干脆利落的说道,“好,这个条件可以成交,还有呢?”

方原继续说道,“无论任何身份的百姓,都可以在经济特区正常经商,但需要一个合法经营的经商许可证。每一个许可证,根据经商收入的大小,需上缴官府一亩至十亩良田。当然,一切皆自愿,不愿做生意的,老老实实的守着田地过日子也行。”

这个条件既是方原控制经济特区的手段之一,也是解决江南土地兼并的途径。摄政王府将经济特区大量的土地收归国有,并纳入公田管理,民间势力纵然想造反,也没军备没粮,掀不起大浪。何况土地收归国有,再由王府来主持安排佃户耕种,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佃户利益的最大化,稳定基层农村,不至于造反起义。

而且根据民国的经验,城镇商业一旦发展起来,耕种土地谋生的大小地主会越发的贫穷。纵然守着一亩三分地,还不如经商的小摊小贩赚钱多。这些兼并了大量土地的地主,必然会转向去城市进行商业经营和投资,这么一来,必须交出手中的部分土地来换取经营许可证。

这也是方原思来想去,唯一能兵不刃血,还能收归地主大量土地,抑制土地兼并的法子。

既然方原不强求用大小地主用土地来换经营许可证,一切自愿,席本桢自然是无话可说,再次应了。

方原嘿嘿一笑说道,“既然精通商业运作的席家主应承了,那长江三角洲经济特区从此刻起就算成立了。席家主,商业协会的那些商帮,我也就不一一传达,一切交给你了。”

席本桢愕然望着他说道,“摄政王,如今我是赋闲在家,并未在商业协会任职,我哪里有资格去给他们传达消息?”

方原起身大笑着说道,“席家主,你是这个经济特区第一任巡抚。经济特区的一切筹备工作就交给你了,你当然是有资格的!”

第五百三十三章 高薪养廉?

方原的看重,令席本桢是新生暖意,既然方原不计前嫌,甚至再次委以重任,席本桢也就顺着梯子下了,应允了方原的任命。

他给席本桢分派了重担,目光落在久久不说话的王秉鉴身上。王秉鉴虽然不说话,但从他难看的脸色,便知他内心的不满。

方原在经济特区实行官商分离的制度,就是断绝了官员靠着潜规则捞取的灰色收入。若商人都如实去纳税了,官府的官吏怎么创收?单凭那些微薄的俸禄,怎么维持官吏们的高消费?

更有甚者,方原提出以良田换经商许可证的方案,王秉鉴一见便知他是想将大量的土地收归摄政王府,抑制兼并。

抑制兼并关系到百姓的生计,王秉鉴出于本心是举双手支持的,但摄政王府的王田租给佃户的田租只收三成,远远低于其他地主五、六成以上的田租。

这么一来,方原就不止是在抑制兼并,其实是在抑制高额田租。这个政策必然会引起大量拥有土地的官员、大小乡绅的反对。

最关键的是,王秉鉴本人已是要名有名,要银子有银子,但他身为内阁首辅、吏部尚书,当为百官之首。若是通过了这么个断官员、乡绅财路的方案,估计背后戳着他脊梁骨大骂的官员绝不在少数。

两人间突然沉默了下来,气氛也越见尴尬。

方原品了一口茶,悠悠的望着船外灯火通明,莺莺燕燕的桃花园,“王阁老,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我从来不搞一言堂,兼听则明嘛!”

王秉鉴理了理锦服,正容说道,“摄政王,我有三个疑问,想请摄政王解惑。”

他不待方原说话,又继续说道,“其一,摄政王之前就通过府里彩票,大量收购土地,毕竟不是公开的措施,我也无话可说。如今摄政王是想以律法的形式,公然大肆的充公土地,其实是想抑制高额的田租,是吧!”

既然王秉鉴已看穿了,方原也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笑着点了点头。

王秉鉴问道,“摄政王,降低田租必然损害官员、乡绅的利益,会引起官场的震动啊!”

方原失笑道,“王阁老,我实在不能理解,降低田租损害乡绅的利益也就罢了,怎么还损害官员的利益了?!哪个官员要是敢来内阁,和我面前大叫大嚷,我要先查他家的土地是从哪儿来的!”

王秉鉴是为之语塞,官员贪污,兼并土地这两三百年早就在暗中进行着,官绅勾结也是历朝历代的常态,方原这么说就是故意在装傻充愣。

方原见他不说话,冷冷的说道,“这帮官员的土地就来历不正,更是和乡绅勾结,仗势着垄断了土地资源,贪婪的蚕食佃户的脂膏。如今要他们少吃一点佃户的脂膏,就委屈了?!就要他们的命了?!”

“啪!”

方原重重的拍着桌子,厉声说道,“他们若认为田租低了,日子过不下去了,被佃户占了大便宜了。就将土地全给我吐出来,去当佃户,占便宜占个够!”

他起身指着王秉鉴说道,“王阁老,你曾经多次向我暗示,要我仿效京城朝廷,追认那些官员贪污所得的土地,财产合法。好,我今日就给王阁老一个面子,也给那些官员一个机会。”

“各级官员限期半年的时间,向王府申报名下拥有的土地数量,并承诺将名下土地的田租降到三成,这些土地的来源无论是黑是白还是灰,我都既往不咎。若超过半年时间没有来王府申报,今后查出有贪污、兼并土地的,恢复太祖皇帝的贪污剥皮,连坐制!”

“千万不要试图隐瞒,半年之后,我会对外公布,但凡田租超过三成的土地,佃户都可以去锦衣卫的信访信箱举报。无论是官员、富商、乡绅,都必须提供地契,解释清楚土地来源。解释不清的,一律充公!”

这种土地兼并早已进行了几百年,至于官员名下的土地,大部分也不一定是现任官员贪污的,也可能是这个官员祖祖辈辈几百年贪污积累的财富。这种案子若要追究,估计追究到朱元璋时期也不是个头。

既然全是一笔烂账,方原承不承认,也不可能去追究,不如以承认这些土地来源合法,来换取这些官员降低田租,给那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佃户找一条活路、生计。

只要王府官田,还有官员名下土地的田租一降,那些乡绅的土地也必然要降,否则佃户自然会知道取舍,去田租更低的土地耕种。

方原的口气严厉已不容反驳,但他必定还是承诺了,只要官员申报土地,降低田租,之前土地的来源就一笔勾销,不再计较,也算是卖给了王秉鉴一个面子。

王秉鉴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继续说道,“是,是,其二,若是官商分离,官府不能干涉商人的行为,那之前官员,官员的......”

他支支吾吾的,下面的话却不便开口。

方原替他接了下去说道,“之前关于官员潜规则得来的收入全没了,是吧!王阁老认为对那些官员无法交代,是吧!”

王秉鉴想说的话被他说中了,连连点头,“是,是。”

方原沉声说道,“这个很简单,之前太祖皇帝规定的官员俸禄太少了,我当百户时,一个月就三、四两银子,确实入不敷出。这么吧!从明年开始,所有官员的俸禄按照官级提高三倍,这总该够用了吧!”

官员,尤其是有点实权的官员,收入来源显然不是俸禄,俸禄就是增加十倍,也弥补不了那些官员的损失。

王秉鉴试探的说道,“摄政王,其实高新也不一定能养廉,还是不该给官员束缚得太紧。新政,我们是要实行,但摄政王实行的也太急了,欲速则不达啊!”

方原望着嘿嘿一笑说道,“王阁老,谁说我提高官员俸禄是为了高薪养廉?高薪只能养猪,不能养廉!我开出高薪,是为了吸引更多从科举,江南大学堂毕业的,有才干的文人进入官僚系统。高薪,是在和商业协会的各商帮抢人才,明白了?!”

“至于那些官员若认为贪污不了,薪水太少了,大可以辞官去经商,那也是一条出路嘛!千万不要被微薄的薪水所束缚,要勇于去商海搏击,指不定再出一个沈万三呢?!”

这些措施,方原初来江南时就想实施,但当时在江南立足未稳,还不能和整个官僚系统翻脸。如今他是站稳了脚跟,更拉拢了军方,还有一帮商人站在身后,再无须顾忌那些官员的脸面。

想干就干,不干就走人!

他冷冷的讥讽过,旁听的陈圆圆忍不住扑哧一笑。

王秉鉴的脸色则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方原也知对他的这些话说得太重了些,便换做了和颜悦色,安抚道,“王阁老,田赋的那一块,官府的官员也该吃不少了吧!这么吧!王阁老替我带话给官府的官员,我再次向他们承诺,他们在田赋征收上的肥肉,我不动他们一块。但,商税这一块肥肉,他们也别来动我的。若田赋还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还想在商税来吃一口,就是逼我发飙!”

方原总算是给出了一个有利于官员的承诺,就是继续承认官府官员在征收田赋上的中饱私囊。甚至还增加了三倍官员的俸禄,就保证了大部分官员的利益其实并没有受损,反而还有所提高。

至于少数涉矿,涉酒行业的官员确实被断了财路,损失惨重。但只要不是整个官场一起出来和摄政王府、内阁闹腾,区区几个官员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这也是方原分化官场,稳定官场的举措。王秉鉴也不得不佩服方原的手段老辣,连声称是。

第五百三十四章 没有悟性

方原见王秉鉴没有提出异议,品了一口茶,又问道,“王阁老,还有一条呢?!”

王秉鉴迟疑的说道,“就是迁都去凤阳之事,内阁、官府能不能仿效商业协会,留在苏州府?!”

方原就知道这帮官员是舍不得离开苏州这个花花世界,陪着自个儿前去凤阳喝西北风,失笑道,“王阁老,苏州如今已是经济特区,要尽量减少官府的影响,再将内阁、六部设在苏州府怕是不妥当吧!是吧!席家主。”

方原将苏州府设成经济特区,还有个目的就是在倒逼内阁、六部的官员搬离苏州,跟着自个儿去凤阳。

出于席本桢的本意,当然是不愿意内阁、六部还留在经济特区内,掣肘他的管辖权,便顺着方原的话儿接口道,“是,既然是政经分离,内阁、六部就不便再留在经济特区,应该另寻去处。”

王秉鉴被二人一唱一和的挤兑,支吾着说,“但,摄政王,凤阳刚刚经历战火,残破不堪,怕是不适宜内阁、六部办公吧!何况,凤阳靠近前线战场,随时可能面临战火,真不适合当都城。”

方原呵呵一笑说,“王阁老,凤阳只是临时都城,等我一统天下之后,还会再选都城地址嘛!至于城内残破,我会花三个月的时日加以修葺,不止内阁、六部的办公地,还有诸位的宅院都由王府统一安排,绝不会亏待你等。”

“说到战火,王阁老,有十五万玄甲军保护你们,你们都认为不安全,在哪儿安全?再说了,我也会留在凤阳,与你们一起,我都不担心,你们担心什么?难道,你们自认性命比我的还金贵?”

方原直接开始上纲上线的挤兑,王秉鉴惊得连声否认,“不,不,摄政王说笑了!”

方原又继续调侃说道,“那你们就是想故意留在江南,另立门户,排斥我的执政?!”

他这话虽是以调侃的语气说出,但显然比刚才的口气更重。方原可以对经济放手,因为那帮商人没什么政治能量,闹不出多大的动静。但内阁、六部这种行政机构就不可同日而语,必须跟随方原一起,否则,和另立政权何异?!

王秉鉴吓得面无血色,事已至此,方原已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那是不搬也得搬。若再坚持不搬,那就是和方原翻脸,他只能叹声认输,“摄政王,我服了,一切依摄政王的旨意吧!唉!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还要长途跋涉,折腾不动了啊!”

方原见他终于松了口,这次的迁都会议也终于有了个结果,这才悠然的躺回了虎皮大椅,“王阁老,你家蓄养了小妾七人,上个月还新纳了一个,比我王府后院还热闹。我看王阁老是生龙活虎,老当益壮嘛!我在凤阳府给你安排个九进九间的大宅院,保管能装得下,你的夫人,还有七个小妾。”

方原轻描淡写的点了一句,既是调侃,更是暗示王秉鉴府中的情况他是了如指掌。

王秉鉴只能干笑几声,赔着笑脸说道,“摄政王说笑,说笑了啊!”

方原继续说道,“王阁老,席家主,这三个月,我会加紧修葺凤阳的屋舍、城防。迁都之事,还请二位暂且保密,只能提前一个月告知众人,然后快刀斩乱麻的搞定。一旦泄露了消息,又会惹起满城风雨,更会有不法奸商前去凤阳囤积居奇,于当地民生不利。”

王秉鉴、席本桢二人齐齐称是,告退而去。

方原令锦衣卫将花船靠岸,送二人上岸离去。花船二楼就只剩下护卫的马一山,还有侍奉的陈圆圆。

方原默不作声的饮着茶水,目光凝视着桃花河上星光点点的花船,思绪再次回到了令人头痛的后院之争。

既然公主、方和的矛盾不可化解,接下来,他该站哪一边呢?

站公主那边,继承人问题却是个不能忽视的问题。

但公主一直生不出儿子,这个继承人之位总不能一直这么空着,拖着。若迟迟不立继承人,必然会引来其他的野心家蠢蠢欲动。何况在这个乱世,政权的统治惯性还没有建立,想要顺利的将权柄交到自己子嗣的手里,这个继承人必须要经过十年以上的专业帝王培养,还有巩固继承者自身的势力,才可能接得住这个盘。

秦、汉、隋、唐、宋、明,全都在开国的第二、三代继承人上出了变故,就是这么个理。从政权稳定的角度来看,方和就是最适合的继承人,而且还要尽早明确他继承人的身份。

若他站在小苑那方,确认方和继承人的身份,那公主将来会不会被小苑母子清算,他是殊无把握,他绝不能容许公主受到任何的伤害。

方原越想越是头疼,一个人思绪万千,留着护卫的马一山呆在那里,不知所措浑然不知方原商谈完了正事,下一步是想做什么。

他是新接任护卫的工作,对方原的性子还不熟悉,只能试探的问道,“摄政王,天色晚了,我们回王府了吧!”

回王府?又要立刻面对这个心烦的问题,方原想一想都觉得头疼,并不想立刻回去王府。

方原望了望他,并不接话,目光再次落在远方,暗想,这个马一山的悟性还是比胡琦差了些,用着不如胡琦顺手啊!

陈圆圆突然开口说道,“马统领,摄政王想一个人静静,你先退下,令锦衣卫守着花船,我来侍奉摄政王便是。若有召唤,你再上船来吧!”

马一山迟疑的望向方原,征求他的指令。没有方原的认可,他怎么敢留着一个女人和方原单独在花船上,若是突然出了变故,方原有个三长两短,那还得了?

方原见他还特意来征求自己的说法,对他的悟性真的是哭笑不得,这种和一个女人单独留在花船上的话儿,身为摄政王的方原就是内心应允了,碍于身份、面子,怎么可能付诸于口?

马一山的行为,不就是将了方原一军?!

若换做他人,方原或许怀疑是在有意为之,但马一山就是个忠厚憨直的军中汉子,应该不至于当面来令方原难堪,下不了台,只是不懂人情世故罢了。

方原暗自苦笑不止,口中淡淡的说道,“马统领,我还有关于桃花园,福利彩票的要事与陈圆圆商议,你们在岸上守着。”

陈圆圆接口道,“你们可以轮流护卫,一组值守,一组去桃花园放松放松。看中了谁,今夜所有的开销记在我名下就成。”

陈圆圆的暗示已是相当的明显,马一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方原今夜就没打算要回王府,而是想彻夜留在花船上。至于留在花船上要做什么,这是和尚头上的虱子,一目了然。

马一山知情识趣的领命去了,将所有花船上的船夫赶下了花船。并交代随行的四十个锦衣卫,分二十人一组护卫花船,轮流去桃花园风流快活去了。而马一山本人是新官上任,不敢有丝毫懈怠,不敢擅离职守去桃花园风流快活,便和值守的锦衣卫站在岸边,监视着周围的的风吹草动,等候方原的召唤。

第五百三十六章 人无完人

在岸边护卫的锦衣卫远远的听了这动听的声儿也是心神荡漾,忍不住的吞了吞口水。

马一山与千户赵挺是面面相觑,赵挺脑子要灵活不少,为了避嫌,忙说道,“马统领,我们离远些护卫吧!”

马一山瞪了他一眼说道,“离远了,若河面有突发情况,刺客上了船,我们来得及护卫摄政王?!”

赵挺怔了怔,他坚持在岸边护卫,赵挺也不强求,耸了耸肩,领着十个锦衣卫隔远了些,直到听不到花船的声儿了才停了下来。

清晨的一缕阳光落在方原的脸上,将他惊醒了过来。

方原,还是在岸边的花船上,陈圆圆,则赤身**的躺在横榻上,作海棠春睡。

昨夜春风几度的方原不得不承认,陈圆圆真的是个能迷死男人的小妖精,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在床榻上欲罢不能,神魂颠倒。难怪历史上的吴三桂会冲冠一怒为红颜,若换了他也会冲冠一怒,谁敢动他的陈圆圆,也必须要捉着凌迟处决的。

第一次与陈圆圆共度春宵,方原是神清气爽,心情大好,打开另一侧船舱的窗子向外望去,马一山,还有十个锦衣卫老老实实在花船之侧的岸边护卫着花船。

这一看,方原本来的兴头顿时被扫了个一干二净,锦衣卫护卫离花船如此之近,昨夜陈圆圆的婉转呻吟,不是全被锦衣卫给听了去?

这个马一山虽忠于职守,但显然脑子不太灵动。

昨夜与陈圆圆留宿之事,马一山竟不知出来替他挡箭,反而将他架在火上烤,令他差点下不来台。而且还带着锦衣卫守在花船边上,听他和陈圆圆现场直播演春光戏,连基本的避嫌都不会。

方原打内心里对马一山是相当不满意,这种缺少悟性的人,完全没有脑瓜子灵动的胡琦用着顺手。

他身后本来在熟睡的陈圆圆也醒了过来,就这么赤身裸体的贴在他背后,柔声问道,“方郎,你喜欢圆圆的侍奉么?”

方原不得不承认,若说床榻上的技巧有段位的话,陈圆圆是九段,小苑也就四、五段,公主充其量就是刚入段的水平。

陈圆圆昨夜带给他床榻上的快乐是三个公主也给不了的。难怪说君王从此不早朝,之前他自认为比唐玄宗定力强,眼下看来,那只是因为他没遇上过陈圆圆,杨贵妃这种顶级水平的女人。

方原上下其手,抚着她白嫩的娇躯,叹声说道,“圆圆,今日就随我回王府吧!”

陈圆圆见他当场就履行了承诺,是喜笑颜开,但目光落在窗帘外的锦衣卫身上,突然羞涩的娇呼了起来,“锦衣卫在那里守了一夜,那,那,我还怎么下船见人?!”

“要不,还是换副统领赵挺来当统领吧!给马一山另行安排个无须动脑子的差事。”

方原暗自嘀咕着,刮了刮她的脸蛋儿,安慰说道,“圆圆,你先着衣,我去遣散他们,你再下船。”

方原独自起身着了锦衣,又替陈圆圆拉上了暖被遮挡了外泄的春光,这独步才下了花船,迎上了马一山等人。

马一山值守了一夜,见方原终于下了船,忙恭敬的迎了上去道,“摄政王起身了,我们这就回王府了?!”

方原强忍着不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昨夜值守的兄弟们也辛苦了,去桃花园快活快活吧!挑最贵的姑娘,不要替我省钱,哈!”

桃花园乃是高消费的场所,等于穿越前的高档会所,里面的漂亮妞儿,一夜就要五两银子,等于是这些锦衣卫一月的薪水。方原爽快的慷慨解囊,就是要将他们全遣散,陈圆圆下船时不至于难堪。

众锦衣卫听了,是齐声欢呼。

马一山望了望花船之上,却不见陈圆圆下来,再次问道,“摄政王回王府,陈,她要不要一同回王府呢?”

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专门将陈圆圆提出来将方原的军,方原听了几乎要一口老血喷出,双目直直的盯着马一山,甚至有些怀疑,马一山是不是故意在和自己找不痛快的。

但方原盯着他看了一会,马一山还是一副憨厚的样儿,眼巴巴的等着方原下一步的指示,并不似有意为之,可见他是真的脑子不好使。

远方赵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忙冲方原邀功道,“摄政王,昨夜我劝了马统领,可他不听啊!我只能带着几个锦衣卫守得远远的。”

马一山被他当着方原的面挤兑,不悦道,“赵统领,你守那么远,若陡遇刺客,那还得了?!”

赵挺忙反驳道,“我昨夜一刻都没走神的盯着河面,一只蚊虫飞上船,也瞒不过我的双眼。”

方原上下打量了赵挺一会,他的飞鱼服衣着不整,连头发也没梳理整齐,双眼还带着睡意朦胧,可见他昨夜并没有一直值守。十之八九是在桃花园里风流快活,一大早听说方原起身了,这才急匆匆的赶来邀功。

他暗中比较了马一山、赵挺二人,这个赵挺显然油滑、聪明得过了头,身为锦衣卫,首要职责是护卫方原的安全,其次才是顾全方原的面子。赵挺为了讨好他,竟舍本逐末,连他的安全也置之不理,岂能托以重担?!这种人,才是真正不能留在亲兵护卫队!

至于马一山,看似愚钝,其实所作所为丝毫没有本末倒置。

“这次马统领做得很好,当为亲兵护卫的楷模,我会重重有赏!”

方原出于整风的目的,是不能不当众表扬马一山,又盯着脸色难看的赵挺,淡淡的说道,“赵统领,你跟着胡总督时日不短了吧!胡总督新官上任,那方正缺人手,你过去给他帮手吧!”

赵挺愣在当场,从王府亲兵统领调去司法总督府,这分明就是下放,贬职。但方原已开了口,这事儿就铁板钉钉,赵挺这次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也只能自认倒霉,灰溜溜的告退而去。

方原正在暗自沉吟,要不要将马一山也一起调离亲兵队,去司法总督府和赵挺做个伴。

马一山突然望着方原,开口问道,“摄政王,我想求一个赏。”

方原愕然的看了看他,没想到他还真敢开口要赏,但既然方原开口说了要赏,当然不能食言,呵呵一笑道,“马统领,你要什么赏?!”

马一山叹声说道,“马夫人想将两个女儿嫁给我,我想着照顾马总督的遗孀,却不敢应允。还是要摄政王开口,才能应允这门亲事。”

方原微微一怔,马士英的遗孀为了找一个靠山,当然愿意将女儿嫁给马一山。而马一山出于忠于旧主,更是照顾孤女寡母的一家人,也有意答应。但身为王府亲兵护卫统领,政审是十分严格,能不能和方原敌人马士英的家眷结亲,必须要经过方原的点头。

他再次看了看马一山,此人也算是有情有义的厚道人,对故主忠心,对方原也必然忠心。护卫之职,忠心尽职为首要标准,其次才是溜须讨好。马一山的忠心尽职是毋庸置疑的,至于悟性差了些就差了些吧!人无完人,哪有十全十美的?!

方原在内心已打消了将马一山调离的念头,哈哈大笑道,“老马,那我先恭喜了,并送上一千亩良田当红包,成亲之日,一定要请我前去喝一杯喜酒。”

马一山见他爽快的应允,更掏出了大手笔的红包,感动得冲他连连谢恩。

第五百三十六章 人无完人

在岸边护卫的锦衣卫远远的听了这动听的声儿也是心神荡漾,忍不住的吞了吞口水。

马一山与千户赵挺是面面相觑,赵挺脑子要灵活不少,为了避嫌,忙说道,“马统领,我们离远些护卫吧!”

马一山瞪了他一眼说道,“离远了,若河面有突发情况,刺客上了船,我们来得及护卫摄政王?!”

赵挺怔了怔,他坚持在岸边护卫,赵挺也不强求,耸了耸肩,领着十个锦衣卫隔远了些,直到听不到花船的声儿了才停了下来。

清晨的一缕阳光落在方原的脸上,将他惊醒了过来。

方原,还是在岸边的花船上,陈圆圆,则赤身**的躺在横榻上,作海棠春睡。

昨夜春风几度的方原不得不承认,陈圆圆真的是个能迷死男人的小妖精,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在床榻上欲罢不能,神魂颠倒。难怪历史上的吴三桂会冲冠一怒为红颜,若换了他也会冲冠一怒,谁敢动他的陈圆圆,也必须要捉着凌迟处决的。

第一次与陈圆圆共度春宵,方原是神清气爽,心情大好,打开另一侧船舱的窗子向外望去,马一山,还有十个锦衣卫老老实实在花船之侧的岸边护卫着花船。

这一看,方原本来的兴头顿时被扫了个一干二净,锦衣卫护卫离花船如此之近,昨夜陈圆圆的婉转呻吟,不是全被锦衣卫给听了去?

这个马一山虽忠于职守,但显然脑子不太灵动。

昨夜与陈圆圆留宿之事,马一山竟不知出来替他挡箭,反而将他架在火上烤,令他差点下不来台。而且还带着锦衣卫守在花船边上,听他和陈圆圆现场直播演春光戏,连基本的避嫌都不会。

方原打内心里对马一山是相当不满意,这种缺少悟性的人,完全没有脑瓜子灵动的胡琦用着顺手。

他身后本来在熟睡的陈圆圆也醒了过来,就这么赤身裸体的贴在他背后,柔声问道,“方郎,你喜欢圆圆的侍奉么?”

方原不得不承认,若说床榻上的技巧有段位的话,陈圆圆是九段,小苑也就四、五段,公主充其量就是刚入段的水平。

陈圆圆昨夜带给他床榻上的快乐是三个公主也给不了的。难怪说君王从此不早朝,之前他自认为比唐玄宗定力强,眼下看来,那只是因为他没遇上过陈圆圆,杨贵妃这种顶级水平的女人。

方原上下其手,抚着她白嫩的娇躯,叹声说道,“圆圆,今日就随我回王府吧!”

陈圆圆见他当场就履行了承诺,是喜笑颜开,但目光落在窗帘外的锦衣卫身上,突然羞涩的娇呼了起来,“锦衣卫在那里守了一夜,那,那,我还怎么下船见人?!”

“要不,还是换副统领赵挺来当统领吧!给马一山另行安排个无须动脑子的差事。”

方原暗自嘀咕着,刮了刮她的脸蛋儿,安慰说道,“圆圆,你先着衣,我去遣散他们,你再下船。”

方原独自起身着了锦衣,又替陈圆圆拉上了暖被遮挡了外泄的春光,这独步才下了花船,迎上了马一山等人。

马一山值守了一夜,见方原终于下了船,忙恭敬的迎了上去道,“摄政王起身了,我们这就回王府了?!”

方原强忍着不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昨夜值守的兄弟们也辛苦了,去桃花园快活快活吧!挑最贵的姑娘,不要替我省钱,哈!”

桃花园乃是高消费的场所,等于穿越前的高档会所,里面的漂亮妞儿,一夜就要五两银子,等于是这些锦衣卫一月的薪水。方原爽快的慷慨解囊,就是要将他们全遣散,陈圆圆下船时不至于难堪。

众锦衣卫听了,是齐声欢呼。

马一山望了望花船之上,却不见陈圆圆下来,再次问道,“摄政王回王府,陈,她要不要一同回王府呢?”

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专门将陈圆圆提出来将方原的军,方原听了几乎要一口老血喷出,双目直直的盯着马一山,甚至有些怀疑,马一山是不是故意在和自己找不痛快的。

但方原盯着他看了一会,马一山还是一副憨厚的样儿,眼巴巴的等着方原下一步的指示,并不似有意为之,可见他是真的脑子不好使。

远方赵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忙冲方原邀功道,“摄政王,昨夜我劝了马统领,可他不听啊!我只能带着几个锦衣卫守得远远的。”

马一山被他当着方原的面挤兑,不悦道,“赵统领,你守那么远,若陡遇刺客,那还得了?!”

赵挺忙反驳道,“我昨夜一刻都没走神的盯着河面,一只蚊虫飞上船,也瞒不过我的双眼。”

方原上下打量了赵挺一会,他的飞鱼服衣着不整,连头发也没梳理整齐,双眼还带着睡意朦胧,可见他昨夜并没有一直值守。十之八九是在桃花园里风流快活,一大早听说方原起身了,这才急匆匆的赶来邀功。

他暗中比较了马一山、赵挺二人,这个赵挺显然油滑、聪明得过了头,身为锦衣卫,首要职责是护卫方原的安全,其次才是顾全方原的面子。赵挺为了讨好他,竟舍本逐末,连他的安全也置之不理,岂能托以重担?!这种人,才是真正不能留在亲兵护卫队!

至于马一山,看似愚钝,其实所作所为丝毫没有本末倒置。

“这次马统领做得很好,当为亲兵护卫的楷模,我会重重有赏!”

方原出于整风的目的,是不能不当众表扬马一山,又盯着脸色难看的赵挺,淡淡的说道,“赵统领,你跟着胡总督时日不短了吧!胡总督新官上任,那方正缺人手,你过去给他帮手吧!”

赵挺愣在当场,从王府亲兵统领调去司法总督府,这分明就是下放,贬职。但方原已开了口,这事儿就铁板钉钉,赵挺这次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也只能自认倒霉,灰溜溜的告退而去。

方原正在暗自沉吟,要不要将马一山也一起调离亲兵队,去司法总督府和赵挺做个伴。

马一山突然望着方原,开口问道,“摄政王,我想求一个赏。”

方原愕然的看了看他,没想到他还真敢开口要赏,但既然方原开口说了要赏,当然不能食言,呵呵一笑道,“马统领,你要什么赏?!”

马一山叹声说道,“马夫人想将两个女儿嫁给我,我想着照顾马总督的遗孀,却不敢应允。还是要摄政王开口,才能应允这门亲事。”

方原微微一怔,马士英的遗孀为了找一个靠山,当然愿意将女儿嫁给马一山。而马一山出于忠于旧主,更是照顾孤女寡母的一家人,也有意答应。但身为王府亲兵护卫统领,政审是十分严格,能不能和方原敌人马士英的家眷结亲,必须要经过方原的点头。

他再次看了看马一山,此人也算是有情有义的厚道人,对故主忠心,对方原也必然忠心。护卫之职,忠心尽职为首要标准,其次才是溜须讨好。马一山的忠心尽职是毋庸置疑的,至于悟性差了些就差了些吧!人无完人,哪有十全十美的?!

方原在内心已打消了将马一山调离的念头,哈哈大笑道,“老马,那我先恭喜了,并送上一千亩良田当红包,成亲之日,一定要请我前去喝一杯喜酒。”

马一山见他爽快的应允,更掏出了大手笔的红包,感动得冲他连连谢恩。

第五百三十七章 公主的责难

众人正说话间,陈圆圆也偷偷的下了花船,因昨夜的现场直播全被这些护卫的锦衣卫听了去,她是羞于见人,却只站在岸边等候。

方原要马一山备了一辆马车,令陈圆圆坐上了马车,揭上了布帘。方原则骑上了高头大马,与马车同行,徐徐出了桃花坞,赶回苏州城。

一行人到了王府,方原便亲手扶着陈圆圆下了车,并且遵守了昨夜对陈圆圆的承诺,牵着她的手儿,与她一起从正门进了王府。

“摄政王领了一个绝色美人回府!”

方原、陈圆圆二人刚一入府,便引起了府里男仆女婢的围观。在他们的印象中,摄政王,驸马爷是不好色的,怎会突然领一个这么美的女人入府。

方原带着陈圆圆,直接到了寝居去面见公主。

坤兴公主昨夜就等了方原一夜没回府,今日一大早方原就带了一个女人回府,公主就是傻子也知道昨夜方原做了什么。虽然这也是她主动提议的,但方原突然带回来一个绝色佳人,公主本能的还是生出些些不快,端端的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目光来回的巡视着陈圆圆。

陈圆圆心里还是有些慌乱,也不知公主会不会故意为难她,避开了公主的目光,一言不发。

方原只能先开口打破了沉闷,“公主,她是......”

公主没好气的打断方原的话儿,“陈圆圆嘛!艳盖江南的第一美人,谁人见了都会过目不忘。驸马爷真是念念不忘,终于还是到手了。”

方原被她不冷不热的顶了回来,尴尬的笑了笑,坐在了她的身边。

陈圆圆鼓着勇气,抬头望着公主,柔声说道,“圆圆只是世间的庸脂俗粉,比不得公主的仙人之姿。”

公主掩嘴轻笑了一声,双眸却不看她一眼,只是望着身侧的方原,继续的讥讽,“驸马爷,这么甜的小嘴儿,昨夜驸马彻夜未回,估计是被迷得神魂颠倒了吧!”

方原知道公主一再牙尖嘴利的讥讽,是因为见了陈圆圆这种绝色佳人,醋坛子打翻了。女人,对条件远远不如自己的女人,通常是带着泛滥的母爱,这就是所谓的圣母情结。而对着条件高于自己的女人,平日的母爱就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挑刺。

陈圆圆虽地位与公主是天壤之别,但美貌却是胜过了公主,公主就是在故意为陈圆圆。

方原尴尬的说道,“公主建议我充实后院,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更为信任的圆圆入府,既能充实后院,还能替王府盯着徐家的福利彩票,青楼产业。”

公主见他抬出自己的话,甚至还有福利彩票、青楼产业来当挡箭牌,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可驸马这是先斩后奏,人都带回来了,今日我是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了?!”

陈圆圆早就清楚的感受到公主的敌意和攻击性,忙乖巧的起身,盈盈走到桌子前,替公主斟了一杯茶,轻声说道,“不,圆圆不敢先斩后奏,只是想请公主成全,我先敬公主一杯茶。”

陈圆圆论年龄比坤兴公主要大上六岁,却自甘做小对公主是乖巧巴结,公主的怒气渐渐的消了一些,接过了茶杯,小饮了一口,放在桌子上,望着方原问道,“驸马,圆圆姐入府之事,驸马是交给我做主,还是自个儿就定了。”

方原被她将了一军,正容说道,“娖儿,我说过,你永远是王府后院之主,其他女人能不能入府,自是你说了算。”

公主得了他的首肯,这才冲陈圆圆继续说道,“圆圆姐,你是驸马看中的人,又长我几岁,我本不该多嘴多舌。但王府绝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入府前例行的问话,还是少不了的。”

方原听了是暗自苦笑,公主喝了陈圆圆敬的茶,这事儿非但没有算完,而且还是刚刚开始,接下来公主必会连珠炮似的责难陈圆圆,也不知陈圆圆能不能体面应付。

公主不与陈圆圆继续客套,开门见山的问道,“圆圆姐,你不是答应了鲁王前去淮安府,为什么突然要入摄政王府?”

陈圆圆想着方原嘱托的话儿,低了目光,如实的答了,“自七年前,摄政王将圆圆从国戚田弘遇手里救出,圆圆就倾慕摄政王。只是摄政王一直看重公主的想法,不愿接受圆圆入府。近日也是公主应允了,摄政王才有了这个想法,圆圆也才有了这个机会。”

公主听了是微微一怔,陈圆圆的话可说是应答得体,令公主想讥讽也找不到理由,瞧着方原问道,“原来驸马爷和圆圆还是青梅竹马,英雄救美啊!驸马爷口风真紧,连我也瞒着了。”

方原也不知陈圆圆所说的第一次见面就一见钟情,是故意讨好,还是真有其事。这事儿和青梅竹马有个毛的关系,他尴尬的稍作补充,“娖儿,我与圆圆是陪着国戚田弘遇到江南选美入宫时认识的。”

公主不悦的说道,“驸马,很好,你们打着给父皇选妃的名义,倒是先替自个儿选好了啊!”

她正在气头上,方原也不去和她计较,低头饮茶掩饰着尴尬。

这个问算陈圆圆过关了,公主又盯着陈圆圆继续问道,“圆圆姐知不知一入侯门深似海的话儿?平日里陪着摄政王快活也就罢了,真的进了摄政王的后院,你知晓多少这后院的内幕呢?!”

方原一听便知,公主这话还是在套陈圆圆的口风,若她以为可以趁着公主与小苑争斗的机会攀龙附凤,那就大错特错。公主是想方原去找个女人回来,生儿育女。

但,公主希望找的是如同小虫子、小豆子那种没有任何威胁,只负责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下人。像陈圆圆这种大美人的突然出现,公主还是本能的感觉到了威胁。若千挑万选,为了对付萧淑妃,最终招了个既美貌又有野心的武则天,那她不是要重蹈王皇后的覆辙?!

他是暗暗替陈圆圆捏了把汗,陈圆圆千万不能提及想参与到后院之争的想法,甚至暗示都不能有,这会犯了公主的大忌。

陈圆圆虽然也曾耳闻过方原后院之中,公主与苑夫人的争斗,但这些都是传闻,当着公主的面,绝不能说些捕风捉影的话儿。

她没有太多的犹豫,柔声说道,“公主,圆圆只是风闻摄政王后院不和,但圆圆并不想捕风捉影。圆圆的心思很简单,入了王府,后半生的生活既有了依靠,也嫁一个心仪的男儿,这对圆圆来说,就已足够。其他的,圆圆不愿过问,也不敢过问。”

方原听了是暗暗松了口气,这个问,陈圆圆答得朴实无华,又算过关了,至少不会引起公主任何的猜忌。

公主见她连过了两关,也是微微一怔,再次问道,“圆圆姐,我之前曾闻吴江邹家,江阴贡家,甚至如皋冒家,都没让圆圆姐进府,所谓何事呢?”

公主的这个问算是问得十分尖锐,将陈圆圆的过往情史全揭了个底朝天,既是在质问陈圆圆,更是在讥讽方原,这种接盘侠也想当,不怕头上长了个青青大草原?

方原是不得不叹服公主的言辞锋利,这个话儿,就是方原与陈圆圆换个位,也是很难回答的。

陈圆圆,能不能顺利过关呢?!

第五百三十八章 什么是红颜祸水

面对公主这个尖锐的问话,陈圆圆双眸怔怔的望着地面,似在回忆过往的往事,又似在沉思该怎么巧言应对。

在场的气氛既沉闷又尴尬,尤其是首当其冲的方原,这也是方原最大的心病。陈圆圆有这么多前男友,他堂堂一个摄政王和屌丝接盘侠有什么区别?!

良久,陈圆圆终于抬起了头,望着公主,缓缓的说道,“公主,或许是因为,他们认为圆圆是红颜祸水吧!”

这正是公主想说的,未曾想陈圆圆主动的提了出来,倒是出乎她的预料,公主呵呵一笑道,“圆圆姐,你这倒真有自知之明。”

陈圆圆不理会她的讥讽,自顾自的说道,“公主,我自小就出生在一个货郎之家。父亲好赌,好声色,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然后被上门逼债的逼死了。我自幼就随着以小姨、姨父生活。后来,又因有几分姿色,被姨父卖给了桃花园。义父还算待我不错,供我吃穿,育我成才,也成了艳盖江南的名妓。但,女人最美好的年华最这么几年,圆圆宁可不要这个名妓之名,也想找一个避风的港湾。”

“圆圆第一个想嫁的是吴江邹家的邹枢,不过邹家付不起圆圆赎身的银子,只能作罢。江阴贡家的贡若甫倒是花了重金将圆圆赎了出来,但贡家的夫人,还有老父,都一致认定圆圆是红颜祸水,刚进门几日就被赶出了家门。”

“圆圆便回到了桃花园寄居在义父这里,后来遇到了冒辟疆。冒辟疆想娶我回府,我也见过了冒母,定了约期。但在这个乱世,冒家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举家被流寇,匪兵洗劫,不得不避祸舟上,以至于失了约期。”

“圆圆在桃花园久等冒辟疆不至,却遇上了前来选美入宫的田弘遇,也就遇上了摄政王,全靠摄政王护着,才没被田弘遇劫去京城。摄政王离开江南之后,冒辟疆终于回到了苏州,也愿意履行之前的承诺,迎娶圆圆入府,义父应允了放人。但冒家虽是书香门第,却连圆圆的籍属都变不了,入府之事便这么拖了下来。”

所谓的籍属,就是户口。青楼女子的籍属全在南京教坊司,若要从良,便需要将籍属从南京教坊司转出,然后编入良籍。

转籍属一事,说难不难,对钱谦益来说就不难,轻而易举就能搞定,直接将柳如是的籍属从教坊司抹去,然后归入良籍。

但说易也不易,对投靠方原,被重用之前的冒辟疆就很不易。冒辟疆折腾了一,两年,也没有令陈圆圆脱妓从良。这其中或许有教坊司之人的故意刁难,不愿见到陈圆圆这么个大美人归了冒辟疆。但冒辟疆缺乏人脉,社会背景,更缺乏银子开路,也是显而易见。

换做钱谦益,就是说句话的事,冒辟疆就偏偏办不成。甚至后来冒辟疆能娶回董小宛,也因董小宛与柳如是的关系亲密,由柳如是做主,才顺利的令董小宛脱妓从良。

陈圆圆一五一十的向公主坦白了往事,泪水儿已划过了脸颊,呜咽着说道,“邹家、贡家认为圆圆是红颜祸水,那是担心圆圆会带来祸事。但摄政王君临天下,公主更是母仪天下,为什么还担心圆圆会带来祸事?圆圆没什么野心,只是想在这个乱世找个避风的港湾,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陈圆圆这话儿已是真情流露,方原听了是默然不语。

所谓的红颜祸水,并不是指美人会给国运带来什么威胁。国运昌盛与否,有很多条件制约,而美人的因素,恰恰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条件。将美人和亡国拉扯在一起,就是文人骚客的瞎扯谈。

真正的红颜祸水,指的是拥有美人,尤其是陈圆圆这种绝色佳人,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古今中外,美人资源都是稀缺资源,人人都想拥有美人,但没有金刚钻千万不要揽瓷器活。绝不是将美人三言两语骗回家,好吃好喝的供着,就能拥有美人的。

要保住美人,是必须具备相匹配的实力的。

现实生活中,D男配D女理所当然,D男若想拥有A女、B女,那是痴心妄想。甚至是拥有了C女,估计也要随时警惕会不会有隔壁老王来挖墙脚。

武大郎不知天高地厚,娶了颇有点姿色的潘金莲,代价就是家破人亡。

潘金莲无论如何也只能算个C女,尚且引来了祸水。对于A女的争夺,则更为惨烈。

A男一,晋代石崇,典型的三公官二代出身,富甲天下,保不住闻名天下的美人绿珠。

A男二,王李瑁,堂堂皇帝的儿子,也保不住王妃杨玉环。

单凭区区冒家、贡家这种没有几斤几两的书香门第敢痴心妄想拥有陈圆圆这种艳盖江南的绝代佳人,根本就是取祸之道,引祸水上门。

贡家不敢留陈圆圆在府上,并不是因为陈圆圆与正妻有什么不和,也不是陈圆圆真的有什么贵人之相。而是老陈持重的贡修龄有自知之明,心知肚明凭贡家这几把刷子,是绝对保不住陈圆圆这种绝代佳人的。

至于冒辟疆,在投靠方原成为内阁阁员之前,也是保不住陈圆圆的。田弘遇在苏州时,冒辟疆只是恰巧不在苏州。纵然他在,也只能眼巴巴望着田弘遇劫走陈圆圆的。

莫说江南第一美人陈圆圆,就是秦淮八艳里声名稍次的董小宛,若没有钱谦益、柳如是给董小宛当后台,断了那些官二代、富二代,浪荡公子的狼子野心,冒辟疆也是娶不回府的。

历史上,只有吴三桂这种能令天下震动的大枭雄,才有足够的实力真正抱得美人归。而如今,真正有实力拥有陈圆圆的只有方原。

纵然方原松了口,放陈圆圆一马,江南也没一个官二代、富二代,名门公子敢去碰她一根指头,那是要用全家性命来赌方原会不会冲冠一怒的。

朱以海也是身在淮安府,不知晓其中的内情,才敢往上凑。若方原告知了他实情,朱以海也是马上要打退堂鼓的。

公主默默的听了陈圆圆的讲述,这些悲惨的经历,是她一个生在深宫、养在深宫,无忧无虑的公主所不能体会的。至少陈圆圆的故事在公主听来很是感人,心中的怒火和不满,也消了大半。

公主凝视着陈圆圆的双眸,淡淡的说道,“圆圆姐,既然你袒露心事,我也就不藏着掖着。我一连生了两个女儿,没能给摄政王添个男丁,所以我给摄政王充实后院,也是想多添几个男丁,令摄政王择选继承人之时,也多一个选择。”

她直直的盯着陈圆圆,沉声问道,“圆圆姐,若你生了摄政王的子嗣,能否过继到我名下,以嫡子的身份,将来继承摄政王王位呢?”

陈圆圆怔怔的望着公主,也不知公主是不是在试探,愕然问道,“公主,我替摄政王生下子嗣,公主真的不生气么?”

在这种类似于皇家后宫之争,方原玩几个女人真的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公主最在意的并不是多一个陈圆圆和方原睡觉,而是子嗣之争。

陈圆圆与小苑虽然都是出身妓籍,但陈圆圆作为天下名妓,纵然有了儿子,也不可能成为摄政王的王妃。甚至陈圆圆的儿子,也不敢承认生母是一个妓女的,而只能老老实实的认公主为母亲,才能获得最大的政治利益。

反观小苑,因为从良得早,十二、三岁就跟了方原,其他男人也没有染指过,又没什么名声,反对声必然少之又少。再加上母以子贵,完全可能取代公主的摄政王妃之位。

陈圆圆若真的给方原产下一子,公主虽然也会吃醋,但吃醋绝对是最次要考虑的因素。

陈圆圆突然问出这个话来,证明她真是不知道这些后院之争的残酷,还沉浸在男欢女爱,夺床之争的眼界。

公主见她见识也就这么浅薄,便彻底放了心,反问道,“圆圆姐,你应是不应呢?!”

陈圆圆如实的答了,“论大明礼法,后院所有妾、婢所生的子女,都是公主的子嗣,认公主作母是理所当然,圆圆当然会遵礼法而行。”

这话真是说到公主心坎里去了,若小苑也这么知情识趣,陈圆圆一辈子也别想进王府的大门。

公主再无疑虑,盈盈起身拉着陈圆圆的手儿,亲热的说道,“圆圆姐就留在王府,我立刻令宫女给圆圆姐备一个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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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章 一条船上的蚂蚱

陈圆圆过了公主这一关,便算是在王府落了脚。公主还要继续观察陈圆圆是否真的心口如一,也就没给她一个名分,只是在王府里给她备了个院子,算是令她暂住了下来。

公主为了维护王府的名声,采纳了方原提出的建议,令陈圆圆改回姓邢,再取消了圆圆这个青楼名妓的艺名,改了原本的名儿,沅。甚至还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给陈圆圆编排了一个身份,就是跟随公主从京城陪嫁到江南的宫女。

经过这一番洗白,包装,纳入王府的这个小妾,就不再是之前的天下名妓陈圆圆,而是公主身边的一个宫女,邢沅。

陈圆圆在经过一番包装后突然入府,令小苑是措手不及,更是心生警惕。但这事儿方原从头到尾都没知会她,她当然也没资格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小苑如今有两个儿子在手,可说是稳操胜券之局。甚至方和在过继典礼上如此羞辱公主,方原也是轻罚了了事,可见方原多多少少还是偏向她,更不会轻易责罚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方和。

但如今王府突然多了一个女人,还是名满天下的名妓陈圆圆,在小苑的夺位之路上就多了一个难以预料的变数。

小苑令方和去找景玲玩耍,拉升二人的感情,又令乳母将方麟带了下去睡觉。她则和心腹秋霖,在院子里协商对策。

秋霖试探的说道,“苑夫人,既然公主想替陈圆圆洗白,我们就故意往外泄露消息,令全天下都知晓王府的这个邢沅不是什么陪嫁宫女,而是艳盖江南的陈圆圆,在舆论上给王府造压力。或许摄政王、公主会将陈圆圆再送出王府,消弭了这场危机。”

小苑冷冷的盯着秋霖,吓得她一颤,这才缓缓的说道,“肤浅之见!你怎么就看不明白,这场后院之争的关键,并不在陈圆圆进不进王府,而是陈圆圆到底能不能给公子生出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以公子摄政王的身份,怎么可能后院只有两个女人?!只要陈圆圆生不出儿子,府里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有什么打紧?!”

“以我在牙行的经验,陈圆圆这种出身青楼的女人,为了避免怀孕影响皮肉买卖,通常都会服食避孕的药物。长期服用这种避孕的药物,怀孕都是极难,再想生出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更是难上加难。”

“公主竟然想靠着这种生不出蛋的野鸡来扳回败局,真的是利令智昏,病急乱投医啊!呵!陈圆圆刚刚进府,公子必然对她还新鲜得很,宠爱有加,这个时候去散播流言,若被公子察觉了,那才真的得不偿失。”

秋霖恍然受教,才知小苑早已权衡了各方的利弊,行事是谨慎稳重,根本无需她来多嘴多舌,忙问道,“苑夫人,那我们接下来该......”

小苑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等过些日子,公子对这个女人的新鲜劲过了,我们再想法子将她轰出府去。”

秋霖连声称是,又在小苑耳边附耳说道,“苑夫人,麻总兵派人带话来了,浙江的应急储备粮出事了,而且在凤阳饿死了五万百姓。摄政王得知了是怒不可遏,正准备彻底清查这一批掺沙粮食的来源。”

小苑听了这个惊天噩耗,猛地一惊,花容失色道,“麻林他就是个蠢货!扶不上墙的烂泥!应急储备粮有亏空,随便找个由头也洗干净了,他竟敢送去前线赈灾,他的头让门给挤了?!”

应急储备粮乃是方原安排来以备赈灾之用的,若是储备粮出了问题,那就绝不是后院之争,而是事关国计民生的军政大事。方原若察觉到小苑和这一批饿死了五万百姓的粮食有关,那她铁定是玩完!

秋霖四下望了望,忙压低了声儿说道,“苑夫人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麻总兵这次本是想五万石粮食里掺一万石粮食的沙,或许能蒙混过关。但他麾下的官兵是一个比一个贪,层层盘剥,结果送到前线赈灾时,五万石粮食里竟掺三万石沙子,才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麻总兵也是吓得不轻,若是被摄政王查出来,他必然和徐华下场一样,必死无疑。他已派了探子来向苑夫人求饶,求苑夫人高抬贵手,替他遮掩过去。今后,他必然以苑夫人,安国郡王马首是瞻。”

小苑对这个麻林是彻底无语,她和麻林暗中勾结,替这些贪污公粮的大头兵做假账,也是在替儿子方和拉拢、培养在军方的势力。方原迟迟不应允方和,景玲的婚事,令小苑拉拢景杰、玄甲军的想法未能实现。她也是担心夜长梦多,不得不另寻军方支持的势力。

浙江临近南直隶,一旦南直隶有什么风吹草动,麻林可以直接率浙江的玄甲军北上支援,乃是一个得力的臂助。

麻林虽然脑残,但却是和小苑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是不能不救。

小苑深嘘口气,强压下对麻林这种猪队友的怒火,冷声说道,“秋霖,麻林说亏空了多少应急储备粮的粮食?”

秋霖低声说道,“独立核算团的账目上有八十五万石,实际上粮仓里只有四十万石。”

“蠢!胃口这么大,愚不可及!”

小苑冷声呵斥过,微闭双眼沉思了一会,睁眼说道,“秋霖,立刻派出两拨人马。一拨立刻和麻林联系,进行账目自查,将所有与应急储备粮有关的进出账目,全部自查一次,该弥补的弥补,该烧毁的烧毁,不要留下蛛丝马迹!”

“再派两个心腹前去浙江,告诉麻林将余下的四十万粮食堆满十个大粮仓,余下的十个大粮仓堆五万石过期的陈粮,然后放一把火,将这十个堆陈粮的大粮仓全烧了!”

小苑的计划是将账目抹平,再借口粮仓失火,将这次的滔天大祸遮掩过去。以她的估计,只要账目上看不出端倪,方原纵然对粮仓失火有疑心,最多也是怀疑麻林,而怀疑不到她身上。何况,麻林乃是玄甲军的宿将,若没有真凭实据,方原也不会凭着捕风捉影的猜测,就惩处这些元老宿将。

这一次蒙混过关的几率,至少有七、八成。

秋霖受教,正要离去,小苑突然开口问道,“秋霖,还有一事,我一直有疑心,你必须再去查一查。”

秋霖忙问道,“苑夫人,什么事?!”

小苑缓缓的说道,“在背地里教方和在过继典礼上,给公主泼茶的人,到底是谁?!”

秋霖大吃一惊问道,“这,这,难道不是苑夫人教的?!”

小苑沉声说道,“我怎会教方和用这种愚蠢的法子去激怒公子?!害得公子再没来过我的院子。我问过了方和,他说是府中一个女婢偷偷教他这么做的,但却叫不出这女婢的名儿。这些日子,我越想越不对劲,这个女婢此举是居心叵测,想离间公子和方和的父子关系。你,偷偷的带着方和去王府逐一辨认,将这个女婢抓出来,消弭后患!”

第五百四十章 一起组团清君侧

陈圆圆入府之事已告一段落,却还留了一个小尾巴,那就是令鲁王朱以海知难而退。

方原令锦衣卫前去向朱以海传话,邀请他再次前来江南,商议未来的大计。当然,他郑重其事的召朱以海前来,绝不是因为陈圆圆一个女人的事,而是另有大计相商。

朱以海如今与方原的关系,已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平起平坐。他的封地淮安府在经过孙传庭所部高杰的劫掠之后,损失惨重。还是靠着方原的玄甲军打退了差点攻破山阳县的高杰,才能幸免于难。

鲁军在这场激烈的山阳保卫战中已损失殆尽,三万鲁军剩下的不足一万,整个淮安府是民生凋敝,早成了一个烂摊子。

战场上底气不足,必然会在外交上短人一截。如今的朱以海已算是半个受方原庇护的藩王,只要方原翻了脸,淮安府可以在十日之内就全境沦陷。

方原的邀请,无论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朱以海是不能不来。半个月后,朱以海便赶到了苏州城拜见方原。

方原在桃花园设宴款待了朱以海。作为这次宴会女主角之一的陈圆圆,则躲在大屏风之后,等候方原的安排、召唤。

双方经过简单的寒暄、客套之后,方原先开口问道,“鲁王殿下,这次孙传庭所部进入淮安府劫掠,损失多少呢?”

朱以海答道,“摄政王,淮安府今次经历大难,是民生困苦,唉!我此行正是想请摄政王借一些粮来赈灾。”

他开口就是借粮,方原也不是不能借,但怎么个借法,要附加什么条件,那是必须谈清楚的。

方原呵呵一笑道,“既然鲁王殿下开口了,我岂有不借之理?但,鲁王殿下,借粮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啊!鲁王这头将淮安府经营好了,那头孙传庭就南下来劫掠,将成果一扫而光。鲁王这么折腾,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

朱以海还是朝廷藩王,孙传庭南下想抢就抢,这种行径与流寇、土匪何异?他也是恨得咬牙切齿,重重的一拍桌子,大喝说,“孙传庭简直欺人太甚!他劫掠我淮安府,我还没找他算账,他竟还先去朝廷参了我一本,说我投敌,勾结摄政王。这就是恶人先告状!”

方原悠悠的品了口茶,继续煽风点火,“鲁王,所以说治标还要治本,否则是后患无穷啊!”

朱以海怒说道,“摄政王,你说怎么个治本法。若摄政王要兴兵北上讨伐孙传庭,我鲁王府也派兵参战!”

方原暗暗一笑,朱以海这人果然精明,就是架着方原往火上烤。靠着方原的玄甲军去迎战孙传庭,他便跟着去分一杯羹,总胜过眼下四处看人眼色,还随时担惊受怕。

方原哈哈一笑说道,“鲁王殿下,我是以清君侧,拥戴陛下为己任。孙传庭既然挡在前面,那是一定要讨伐的。但,我却担心冒然兴兵北伐,是名不正言不顺啊!若我对大明的一片忠诚之心,却换来天下人都在骂我是想篡夺大明天下的乱臣贼子,我又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

什么忠诚之心,什么清君侧,全都是用来忽悠天下人的扯谈口号。朱以海听出方原是话中有话,开门见山的问道,“摄政王有什么需要我相助的?”

方原见他问得爽快,也就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若是有两个德高望重的大明藩王与我一同清君侧,那就没人误会我是想篡夺大明天下了,唉!”

朱以海一听便欣然领会,方原是想要他也一起挂出清君侧的旗号。所谓两个藩王,除了朱以海,还有就是远在陕西的秦王朱存极,这一对勾结起来走私贩卖战马,甚至蒙古骑士的难兄难弟。

方原的战略意图再明显不过,朱以海若与方原一同清君侧,便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北伐。

北伐山东的孙传庭,战况紧急之时,朝廷会不会派兵南下支援孙传庭,殊难预料。若在陕西的朱存极也挂上清君侧的旗号,就能牵制山西周遇吉的晋军,不敢轻易调往山东战场。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方原就是要分化北方诸般势力,孤立山东的孙传庭,然后逐一击破。若京城朝廷在强兵压境之时拧成了一股绳,派出援军和山东孙传庭协同作战,北伐的难度会以倍增。

挂上清君侧的旗号,那就是公然谋反,朱以海深嘘口气,一时间显然下不了这个决心。

方原将他的犹豫收于眼底,淡淡的一笑说,“鲁王殿下若犹豫不决,或是心向京城,我北伐之时,岂非留了后顾之忧?”

他话里话外的威胁已显而易见,若朱以海不与他一起挂上清君侧的旗号,那方原北伐之前必然要先灭了淮安府朱以海的封地,绝不可能留下这么个潜在的隐患在身后。

朱以海微微一颤,支支吾吾的说道,“摄政王,我就是应允,秦王也不会应允啊!”

方原见他搬出了秦王来当挡箭牌,也缓缓的说道,“鲁王殿下,我就与你说一说交心的话。大明朝的藩王,宗室太多了,至少在百万以上,早已成了一个尾大不掉的累赘。所以李自成、张献忠每攻陷一地,就屠灭一地的大明藩王,宗室。我呢!是心向大明的,屠灭大明藩王、宗室的事,绝不会为之。但,天下百姓太苦了,总不能平白养着这么大一群不劳作,也不能自食其力的人吧!”

“在我统一天下后,在各地的大明诸多藩王里,只会保留两系藩王、宗室,还有封地。余下的统统废黜王号,没收封地,该系的宗室也尽数贬为平民,不再享有任何供养。”

方原举起酒杯,再次敬了朱以海一杯酒,叹声说道,“鲁王殿下,这个名额可不多啊!我是看在鲁王、秦王殿下乃是与我旧时的份上,才想保留鲁、秦二藩王的名号。若鲁王、秦王不愿接受,二系的宗室想自食其力,那我再去找其他藩王商议商议。”

方原的话已是再直白不过。大明诸多的藩王是必须要废黜的,只保留两个藩王用来装点大明江山的门面。最早投降方原,与方原一同清君侧的两个藩王,就可以保留藩王、封地。想骑墙观望,等着尘埃落定再来下注,那就太迟了。

方原之所以给朱以海、朱存极这个机会,一是因为二王确实是旧识,更不断走私战马来扩充玄甲军的骑兵数量,是立了大功的;二是因为二王最有拉拢价值,朱存极有三百里秦川,而朱以海有淮扬之地,都是方原想兵不刃血收入囊中的肥肉。

如桂王、肃王那些被封在穷山恶水的藩王,方原还真是提不起兴致去拉拢。若不老老实实的就范,派出一旅之师灭了便是。

朱以海捏着酒杯的手儿也在颤抖,显是内心在犹豫不决。换做秦王朱存极,山高皇帝远的,或许还可以再观望观望。而他若拒绝和方原一起打出清君侧的旗号,鲁王一系的灭顶之灾就在眼前。

第五百四十一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方原看似给了朱以海选择的机会,其实朱以海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要保存鲁王一系的藩王地位,还有荣华富贵,就必须要和方原合作。否则,等方原攻破了山阳县,鲁王一系也就烟消云散了。

朱以海本人是有野心,想在这个乱世混迹出一番事业的。

他当初和方原一起毒杀了兄长朱以派,窃据鲁王之位,就是想以山东为根据地,闯出一番事业,甚至成就皇图霸业的。

但当时的山东却掌控在大军阀刘泽清手中,相比拥兵十万的刘泽清,鲁王那两、三万兵马想要争夺山东,实在勉为其难。但终归是保住了山东南部的兖州诸府。

后来更强大的孙传庭擒杀了刘泽清,他就彻底失去了掌控山东的机会,只能接受山东封地丢失,被发配到淮安府的结局。

更悲催的是,淮安府处于南北相争最重要的江淮防线,更是南北两大军团的交界之地。无论是孙传庭南下,还是方原北上,首当其冲就是他的淮安府。

在这种关键州府当藩王,孙传庭南下要逼他南下,不然就打;方原北上也要逼他一同北上,不然就灭。根本容不得他继续骑墙观望,左右逢源。

朱以海是空有雄心壮志,却时不我与,偏偏摊上了方原、孙传庭这一对强敌,实在难以施展。只能靠着收买、取悦方原,甚至方原的属下来保住鲁王一系的平安。

如今方原直接和他摊了牌,要强行拉他上江南的贼船,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唯一的法子,就是尽力保住鲁王一系,不至于被连根拔起。

朱以海放下了酒杯,深深的叹了口气说,“摄政王,你如何保证能兑现今日的承诺呢?!”

方原见他终于还是选择了屈服,开始向自己讨要保证和承诺,呵呵一笑道,“鲁王殿下,你想要免死金牌,还是丹书铁券,但说无妨!”

朱以海摇了摇头,正容说道,“摄政王的大公子,安国郡王方和已年有五岁,我有一小女朱淑真也年仅五岁,略有姿容,更精通典范礼仪。也不知有没有荣幸能嫁入王府,为郡王妃呢?!”

方原稍稍一怔,不得不佩服朱以海的眼光、见识。

方和,显然是眼下最有可能的摄政王位继承人选。既然方原想强行拉朱以海上船,朱以海干脆就将计就计,提出将两家彻底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建议。只要他小女儿能当了郡王妃,甚至将来成了摄政王妃,鲁王一系就和方家成了姻亲,才算真正的保住了,比什么免死金牌,丹书铁券更为管用。

拉拢鲁王朱以海,是方原北伐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淮扬的地理位置还在其次,有了鲁王一系的加入,方原清君侧的旗帜更为理直气壮。将鲁王一系树立成藩王投降的典范,还可以进一步说服陕西的秦王朱存极投降。

对朱以海结亲的提议,方原略作沉思,便决定答应了。小苑的心思是想方和和景玲结亲,拉拢玄甲军,也不止一次向方原提及过。但方原目前还不打算令小苑、方和母子的手伸进玄甲军,令方和和鲁王的郡主朱淑真结亲,乃是一举两得。

至于小苑得知后会不会闹腾,那也由不得她了。

方原爽朗的一笑道,“既然鲁王不嫌犬子粗鄙,我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就这么定了吧!”

朱以海举杯与他碰了一下,朗声说道,“摄政王,一言为定!”

两人谈过了正事,酒过一巡,方原突然开口问道,“鲁王这次是想将陈圆圆接回淮安府?”

朱以海怔了怔道,“是,这一拖就是半年,圆圆她怕是等不及了。”

方原呵呵一笑,拍了拍掌,大喝道,“带陈圆圆上来!”

桃花园的侍女带着一个千娇百媚,年方十六的美人进了大厅,恭敬的说道,“摄政王,鲁王,陈圆圆带来了。”

朱以海上上下下打量着方原令带上来的女人,美是美了,但显然不是他想娶回王府的江南第一美人,陈圆圆。

朱以海迟疑的问道,“这,摄政王,这不是陈圆圆吧!”

方原淡淡的一笑,故作不知的朝着女子问道,“你不叫陈圆圆?!”

女子盈盈的行礼,柔声说道,“奴,姓陈,名媚,字圆圆,人人都叫我陈圆圆呢!”

朱以海这下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吃惊的说,“可,答应我去淮安府的,不是她,是另一个陈圆圆。”

方原轻哦了一声,继续问道,“另一个陈圆圆是谁?是当面答应应允鲁王的?”

朱以海怔了怔,以他鲁王的身份,怎么可能亲自当面去问陈圆圆要不要去淮安府,若被陈圆圆拒绝了,鲁王的颜面何在?

朱以海是派了贴身奴仆前去探了陈圆圆的口风,奴仆回来传话陈圆圆应允的。

他侧头死死盯着之前跑腿传话的家奴,怒斥道,“你怎么问的?问的谁?!谁应允随孤王回淮安府的?”

家奴吓得跪倒在地,冲方原、朱以海说道,“鲁王殿下,小奴问的是陈圆圆啊!摄政王,就是桃花园主事的那个陈圆圆啊!”

方原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猛地起身,冷冷的说道,“什么?桃花园主事的,是王府的一个小妾,名叫邢沅。你是说,鲁王是看中了我王府的小妾,要带回淮安府?!”

“来人,令邢沅出来问话!”

在屏风后久候的陈圆圆盈盈的出来,到了二人身前,冲二人欠身行礼,“妾身拜见摄政王,鲁王。”

那个家奴指着陈圆圆,大声的叫道,“是她!殿下,就是她!”

朱以海一见心仪的美人,竟然改叫了邢沅,而且还是摄政王府的女人,方原的宠妾,吓得面无血色,酒杯也落在桌上,酒水洒了一地。

方原将朱以海的惊骇收入眼底,不紧不慢的继续演戏,“邢沅,你答应过要随鲁王回淮安府?!”

陈圆圆也强忍着笑,肃容道,“鲁王殿下前来讨要桃花园的名妓陈圆圆,妾身想着鲁王殿下乃是贵客,也就应允了。妾身是摄政王的人,哪里敢应允?”

她又强行挤出几滴泪水道,“摄政王,你是在羞辱妾身?!妾身也不想活了!”

方原望着朱以海,缓缓的问道,“鲁王,你向我求的是陈圆圆。你到底看中的是邢沅,还是陈圆圆?!”

朱以海这一下彻底的蒙圈,额头上冷汗直冒,完全不清楚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怎么陈圆圆就突然变邢沅了。当然,就是借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承认看中的是方原的宠妾啊!

现场的气氛那是相当的尴尬。

难堪的沉默后,朱以海已彻底回过神来,方原根本是想反悔,不愿他带走真正的陈圆圆。之所以当众演一出戏,目的就是给他送来一个梯子,要他顺势下梯,承认放弃真的陈圆圆,带走那个冒牌的陈圆圆。在这一场戏中,化解双方面临的尴尬。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朱以海本就是个老鸟,当然知道这个游戏是怎么个玩法,深嘘口气,当机立断的拔出剑,扯过那个传话的家奴,掐着脖子,令他无法说话,就一剑捅了进去。

他刺死了传话的家奴,又一脚踢开了,这才扔了剑,冲方原拱手赔罪,“摄政王,我看中的当然是陈圆圆,不是王府的邢沅。是这个该死的家奴,连人都认错了,就胡乱传话,冒犯了摄政王,我已杀了他向摄政王赔罪!”

方原望着地上不断抽搐挣扎,眼见活不了的家奴,默然不语。这个家奴真的是冤枉,遭了无妄之灾。但朱以海为了保全面子,不至于当场丢人,引人笑柄,他也只能去死了。

方原暗叹了一声,又继续演完这一场戏的最后一幕,也是最高潮的一幕,“邢沅,你听着,立刻对外公布,桃花园的陈圆圆就由鲁王带回淮安府了。今后桃花园再无陈圆圆此人,将她的牌子摘了吧!”

“还有,今次你闯出了这么大的祸事,不许再留在桃花园,回王府去闭门思过,等候责罚!”

“是!摄政王!”

陈圆圆轻声应了,佯作拭泪,心里却暗暗好笑,方原使的一招偷梁换柱,真的是高招中的高招。不止不伤颜面的打发走了朱以海,还直接扔了个锅给朱以海背着。今后纵然传了出去,曾经的江南第一美人陈圆圆也是去了鲁王府,而不是在摄政王府。

这个锅由朱以海去背了,对舆论,也算是有了个交代。

从此,秦淮八艳之一的陈圆圆,便算是彻底的洗白从良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阅兵典礼

朱以海离开江南之前,方原特意还在淘宝买了一个DV相机,亲自出面录了一段劝降朱存极的DV,并买几个电池,教会了朱以海用法,令朱以海派人一同带去陕西,以表明方原的诚意。

朱以海何曾见过这等神奇至极的小盒子,还以为是什么妖术,对方原更是觉得高深莫测,暗自庆幸选择了投降,而没有固执的和方原作对。

陈圆圆见了这个能摄人魂魄的小盒子,也是惊得瞠目结舌,缠着方原也要了一个,奉若至宝的玩个不止。

朱以海返回淮安府十日之后,方原便赶去了凤阳,举行已筹备了两个月之久的阅兵仪式。

他留着公主打理王府的事务,小苑打理内阁、六部的奏折,随行只带了陈圆圆一人前去凤阳。

这次阅兵仪式非常盛大,规模更是空前,玄甲军的高层将领齐聚一堂,甚至连闽广总督秦展,浙江总兵麻林、福建总兵冯廷,广东总兵纳吉这些驻守在外的总督、总兵,也全赶到了凤阳。

方原还特意邀请了南京城的监国亲王朱慈焕一同前来观礼,朱慈焕毕竟是江南政权名义上的主人,阅兵都将他晾在一边,那也太过荒唐!

整个参加阅兵式的玄甲军兵力,之前是十四万,加上景杰新招募入军的三万河南、凤阳的流民,已接近十七万之多。

景杰将所有玄甲军分成了六个队列,一队是四万骑兵营,骑兵营统领是赵全忠;二队是十万步战营,统领是新上任的张英;三队是两万水师营,统领是水师提督施琅;四队是五千火炮营,统领还是李宗泽;五队是四千后勤营,统领是侯承祖;六队是一千无人机战队,统领依旧是苏红玉。

六个方队至少排了十里之长,将整个凤阳城外的大平原全占了。前方的官道,被景杰整理出一条专门的阅兵通道,供方原经过检阅。

参加检阅的两驾六马马车,拉车的马匹是清一色白马,乃是精挑细选而出,没有半点杂色。马车装饰得既金碧辉煌,更威严肃穆。

一驾主检阅马车,是方原、朱慈焕共同乘坐检阅。这也是方原的想法,和朱慈焕商量好的。若方原担任主检阅,朱慈焕这个名义上的一把手就成了打酱油的,于礼法,于两人的关系,都是不妥;若由朱慈焕来担任,则更是笑话。玄甲军和朱慈焕并无半毛钱关系,将方原撇在一边,朱慈焕也没这个胆子。

索性两人一同检阅,便省去了诸多争论。

在这驾马车上,方原还特意安装了十个高音喇叭,足以声传数里。

第二驾则是玄甲军主帅景杰,副帅赤古台二人乘坐,算是跟着主检阅的马车之后打酱油的。

辰时到了,阅兵式正式开始。

这一次阅兵式景杰早已彩排过三次,已是万无一失。

随着主检阅马车的缓缓行进,经过第一个骑兵营方阵时,方原朗声捻着早备好的说辞,“兴兵北伐,骑兵当先,愿骑兵营四万将士,奋勇杀敌,一马当先!”

领头的赵全忠大喝道,“骑兵争雄,一统天下!”

身后的四万骑兵营战士也是高举着战马马刀,齐声大喝,“兴兵北伐,一统天下!”

马车经过第二个步战营方阵时,方原继续说道,“平定南方,步战营立下汗马功劳,愿步战营十万将士,戒骄戒躁,再创辉煌!”

步战营统领张英,还有十万步战营军士高举着玄甲神铳,大喝道,“再创辉煌,一统天下!”

步战营的将士举枪向天射击,一排枪声响起,声势惊人。

检阅的马车经过第三个水师营方队时,方原又朗声念道,“攻灭郑氏,驱逐红毛,水师营称雄海域,无可匹敌。犯大明的海疆者,虽远必诛!”

水师提督施琅,还有两万水师营将士也齐声大喊,“虽远必诛,一统天下!”

因最强大的火炮母舰编队进入不了淮水,施琅只能安排了两艘巨舰,从淮水远方驶来,战舰上火炮齐鸣,助长声势。

马车经过第四个火炮营方队,方原突然想起了之前李宗泽的生乱,对火炮营计功不公的事实,便令检阅马车暂时在火炮营方阵前。

方原也放了之前的稿纸,随口说道,“火炮营的将士,你们曾居功至伟,曾无坚不摧,玄甲军能有今日,离不开你们攻城拔寨之功。之前计功制度确有疏漏之处,经军方高层讨论,已改变了计功制度。从今日起,火炮营,与攻城部队同一战功!”

他当场许诺了改变计功制度,李宗泽,五千火炮营将士是欣喜若狂,齐齐大喊,“无坚不摧,一统天下!”

火炮营的火炮威力太过强大,不能冲天,更不能冲着马车方向开炮。李宗泽便在方阵之后,搭建了一个三百门火炮组成的火炮阵地,一声令下,百炮齐响,铅弹纷纷砸落在淮水之上,溅起了冲天的水雾,威势惊人。

马车再次缓缓前行,经过第五个后勤营方阵时,方原高声喝道,“后勤营的将士们,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前方攻城略地,少不了后方的支援。前方是战场上的英雄,你们就是后方的无名英雄。血染的军功章,有前方将士的一半,也有你们的一半。”

侯承祖,还有众将士听了他极富感染力的话儿,不少人感动得热泪盈眶,齐声回应,“任劳任怨,一统天下!”

马车到达最后一个无人战队方阵时,方原仍是放了手稿,自由的发挥演讲,“无人机战队的将士们,有人和我提过,认为你们不能攻城拔寨,更不能战场驰骋,本该取消你们战队的编制。军中更是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无人机战队之所以一直保留,就是因为站队的统领是玄甲军主帅的夫人,是我的妹子,是我和景帅的私心在作祟。”

“那我今日就明言,这和私心无关!空战,才是未来五百年战争发展的方向,未来的战争,得制空权者得战场胜利!无人机战队非但不能撤,还要发扬光大,还要每年追加军费十万两。”

“科技强军路漫漫,小树苗必会长成参天大树。前人种树,功在千秋!愿与诸营将士共勉!”

无人机战队这些年是受尽了其他诸营的歧视,功劳没有,荣誉感也没有。进入无人机战队的,全是体弱,被其他营刷下来的弱兵。

赤古台、甘辉之前不止一次向方原闹腾过,埋怨军费太少,要撤了无人机战队,将军费挪至骑兵营、步战营,却被方原坚决的回绝了。

如今,方原再次当着六营将士的面,明确了无人机战队的重要性。

身为统领的苏红玉拭了拭脸上感动的泪水,和身后势单力孤的一千将士齐声喊道,“科技强军,一统天下!”

她一声令下,五十无人机战队排成一字队形冲天而起,拉出五颜六色的彩雾,在天空久久的盘旋,场面十分的壮观。

在场的十七万玄甲军将士是齐声大喝。

“兴兵北伐,一统天下!”

“摄政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五百四十三章 马车交心

阅兵的马车走到尽头,按照程序,会再次返回凤阳城门,这次阅兵便算是结束。

“摄政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玄甲军潮水般的呼喊声中,方原可说是出尽了风头。但一直在方原身侧的朱慈焕却神色漠然,面上虽平静如常,内心却是波澜起伏。

无论在内阁、六部,还是在玄甲军中,方原的威信几乎达到了顶点,朱慈焕的这个监国亲王就是个纯酱油。随着他年纪慢慢增大,还有一年就到了二十岁,成人加冠的年龄,他对老师方原的忌惮就越发的加深。

这和朱慈焕的权力欲望无关,他从来不敢奢望能从方原手中争夺权力,那几乎是痴心妄想。但,一切却和他身家性命有关。他就是个半傀儡的监国亲王,将来也必然是半傀儡的皇帝,这么个角色,是真的坐在风头浪尖上。

在南朝刘裕之前,禅让之君还有能保命的;自刘裕杀了禅让的东晋皇帝之后,若不是父子间禅让,但凡禅让之君没有一个能活命的。

只要朱慈焕坐上了这个傀儡亲王,甚至傀儡皇帝,将来就是风头不对劲,想禅让皇位给方原,那也是凶多吉少。

何况,凤阳乃是大明龙兴之地,方原迁都到这里,就是以太祖皇帝朱元璋自比。再加上充耳不绝的万岁之声,方原的称帝之心已是昭然若揭。朱慈焕岂能不心有忌惮,内心是怕极了身为老师的方原。

马车回城途中,方原侧头见朱慈焕神色凝重,嘴唇也在微微的颤抖,一下便猜中了他的心思,笑了笑道,“王爷,回了城之后,典礼结束,由你来发言。到时候说些什么,你该早有准备吧!”

朱慈焕前来凤阳之前,当然是准备了怎么发言的,甚至早已倒背如流。但,方原不给他这个机会,他岂敢开口?

朱慈焕吞了吞口水,颤声说道,“老师,我,没,准备。”

方原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和颜悦色的道,“王爷,若是没备好说辞,就随口说几句吧!”

朱慈焕被他一碰,吓得浑身一颤,几乎要站立不稳。

方原怔怔的凝视着他,缓缓的缩回手儿,令马夫压低马车返城的速度,控制在两刻钟之内。

他远眺前方齐整的玄甲军军容,淡淡的说道,“王爷,我是你的老师,更与田贵妃有血书盟誓,绝不相负,你就这么怕我?!”

朱慈焕颤声说道,“不,不,老师,是我无德无能,哪有监国的资格?我想带头恭迎老师称帝,然后兴兵北伐,一统天下!”

方原侧头冷冷的望着他,盯得他内心寒意陡生,如同坠入冰窟,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王爷,我再说一次,我绝不会称帝。大明未来的皇帝,是你!”

朱慈焕嘴唇哆嗦不止,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早吓得软倒在地,颤声说道,“老师,我,不敢当这个没有实权的傀儡皇帝,傀儡皇帝就是坐在火山口上,没一个能善终的啊!老师不称帝,不杀我,老师的后人也会称帝,也会杀我!”

方原叹声说道,“王爷啊!难道有实权的皇帝就一定能善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王爷应该心知肚明。历史上改朝换代,宗族族灭,血流成河,难道那些亡国之君没有实权?”

“商纣王,有没有实权,结果自焚而亡;周幽王,有没有实权,结果就被犬戎给宰了;秦王子婴,有没有实权,结果被项羽处死;隋炀帝杨广,有没有实权,被叛逆绞首;徽钦二宗,有没有实权,被金人捉去了北方;本朝建文帝,有没有实权,结果生死不明;还有,陛下有没有实权,为什么大明江山会走到今日?王爷,还需要我再举例?!”

“只要皇帝有实权,就是众矢之的,那个皇位就会人人都想抢夺,皇帝才是真正的坐在火山口上啊!只有皇帝的权力有了制衡,甚至只是天下万民的精神领袖,才能真正的平安无恙,传之十代,百代,大明的江山才会世代永存!”

“虚君实相,摄政王府确实牵制、制衡了皇权,但也是替皇权挡了枪林弹雨。王爷看一看与大明一水之隔的日本国,日本天皇就是幕府将军的傀儡,但天皇一系传了几十代,却是平安无事,活得有滋有味;反倒是掌握了实权的幕府将军换了一波又一波,没有一波能得到善终的。我们抛开眼前的蝇头小利,从几百年,一千年的历史来看,王爷是宁可后人当天皇,还是当幕府将军呢?!难道王爷就想拥有几十年,一百年的权力,然后就全族被屠,断子绝孙?”

朱慈焕听了他这番语重心长的劝说,与他平日里所见所闻是大相径庭,这世上的权力之争,竟然还有这么种说法。

他的内心是波澜起伏,再不知谁对谁错,孰是孰非,支支吾吾的说,“老师,你真的不会篡位,真的不会杀我?!”

方原再一次向他表明了心迹,沉声说道,“王爷,我绝不会篡位,绝不会杀你!如今天下还未统一,乱世争雄,摄政王府必须大权独揽。等天下统一之后,老师会还出交出部分的权力给王爷,天下由大明皇室、摄政王府共同执政。”

朱慈焕迟疑的问道,“老师,到手的权力,你真的会交出来?!”

方原失笑说道,“王爷,老师也担心几十年,一百年后,方家后人会被屠杀殆尽。拥有绝对权力的风险实在太大,摄政王府可担不起,必须要交给大明皇室一同来担!王爷,你逃不了!”

他的插科打诨,立刻化解了两人间的尴尬。朱慈焕也终于露出了笑容,试探的问道,“老师,你和皇姐刚得一小郡主方瑜,我也刚刚喜得犬子。我想大明皇室,摄政王府应该亲上加亲,牢牢绑在一起。不如,就给他们的定亲,亲上加亲!”

方原听了朱慈焕的建议是哭笑不得,这尼玛,一个儿子被朱以海盯上了,一个女儿又被朱慈焕给盯上了。方瑜才刚刚出生,话还不会说,就连夫君都有了,这包办政治婚姻真是害死人啊!

但朱慈焕的要求,方原却不能不答应,不结这门亲事,朱慈焕估计又会疑神疑鬼,睡不着觉。

唉!难怪古代帝王要多子多女,只要想拉拢谁,直接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扔出去,双方就是一家亲,你好我好大家好。

方原失笑道,“好,等我回去与你皇姐商议后,就这么定了吧!”

两人话题到此,马车刚刚回到凤阳城门之前,时间拿捏得非常精准。方原拉着朱慈焕的胳膊,一同下了马车,找来随后而至的景杰吩咐道,“老三,监国亲王还要训话,鼓舞军心士气,安排安排吧!”

景杰怔了怔,立刻拱手应诺,“是!”

第五百四十五章 做贼心虚

待秦展离去后,方原躺回了大椅子,冲着景杰问道,“老三,麻林、冯廷、纳吉三个总兵这次带了多少军士前来凤阳?”

景杰怔了怔,方原突然问到这么敏感的军士人数问题,可见他是真的对麻林起了疑心。参加阅兵的军队人数,景杰之前是严格清查了的,方原突然问到,他也是脱口而出,“老大,冯廷带了三百,纳吉带的更少,只有随行护卫的一百人。这两人所带军士是在合理范围之内。而麻林,此行带了两千,还是走海路而来,二十艘大海船都停靠在凤阳的码头。”

又不是前来凤阳支援战场,两千人的数目实在太大了!

方原的预感得到了印证,双眼之中掠过一抹精光,冷冷的说道,“麻林他带这么多军士前来,想做什么?!浙江北上凤阳,本该是大运河,他为什么走海路?!”

景杰之前就察觉到麻林一行的不对劲,但因麻林是元老宿将,又没有其他消息佐证麻林的行为有异心,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此时此刻,景杰将应急储备粮的问题联系在一起,便知麻林此行凤阳带了如此多的随行军士,真的是居心叵测,冷哼一声道,“老大,麻林真的是狼子野心啊!”

方原倒和他有不同的看法,摇了摇头道,“不,麻林没这个胆子敢图谋不轨,他其实是做贼心虚!若一旦有变故,他想从大运河南下逃回浙江,沿途会被层层阻截,他是想走海路逃回浙江。”

景杰也赞同了方原的推论,连忙问道,“老大,我们要不要快刀斩乱麻,立刻逮捕麻林?!”

方原还是摇了摇头道,“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猜测是不能给麻林定罪的。在案子查得水落石出之前,不必闹得军心惶惶。等胡总督,老四那方的消息到了再说。老三,你派人暗中监控麻林,还有带来的两千军士。嗯,再给麻林安排些军务,将他拖在凤阳,不要有借口返回浙江。”

景杰是心领神会,要处治麻林这种军中元老宿将,必须要有真凭实据,方原就是在等锦衣卫查得水落石出,再和麻林计较。在这之前,还是不想打草惊蛇。

送走了景杰,方原独自返回了暂定在凤阳总督府的寝居。

根据方原的安排,从节省开支考虑,凤阳皇城的宫殿不必尽数修葺,只选取了凤阳皇城的奉天殿作为处理公务的宫殿;奉天殿前的文楼、武楼,文华殿、武英殿,分别用作内阁、六部,军方办公的处所;后宫分东宫、西宫,方原将东宫作为自己的寝居,而西宫的三个小宫殿则留给了公主、小苑,甚至连陈圆圆有预算了一个。

至于修建规模,质地,能节省就节省,不必搞得雕栏玉砌,金碧辉煌,劳民伤财。

以景杰,还有席本桢的估算,凤阳皇城要修葺完成,至少需要一年时间,在此之前,方原只能暂住在之前的凤阳总督府。

方原刚返回寝居,已提前搬来凤阳的首辅王秉鉴前来求见,但带来了需要处治的紧急政务。

方原立刻又返回了大堂,接见了王秉鉴,并令他坐下看茶。

王秉鉴神色凝重的说道,“摄政王,福建布政司来报,飓风席卷沿岸五府,沿海三十万百姓、渔民衣食没有着落。当地官府的粮食早已耗光,要求王府立刻支拨二十万石粮食前去福建赈灾。”

救灾如救火,迟了一日,便会有无数条人命丧生,方原忙说道,“准,从浙江应急储备粮支拨二十万石粮食,就近运往福建赈灾。”

王秉鉴又说道,“其二,摄政王是不是答应了淮安府的鲁王,要借粮二十万石?!”

淮安府刚刚经过战乱,民生凋敝,借粮给朱以海,也不是供朱以海挥霍,其实是救淮安府的百姓。再加上朱以海早已归降了方原,淮安府既是朱以海的封地,更是方原的领土,当然不能见死不救。

方原再次点了点头道,“是,这一条内阁也马上要办,还是从浙江应急储备粮支拨,沿大运河送去淮安府吧!”

王秉鉴也再次记下了,继续问道,“摄政王,凤阳刚刚占领,今年是没有余粮的。十五万玄甲军驻兵在凤阳府,一年消耗的军粮在三,四十万石,摄政王也备齐了?!”

方原摊开了独立核算团的账簿,仔细查阅了账目,浙江的应急储备粮还有八十五万石,应该足以支撑玄甲军驻军的军粮。他是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当年未雨绸缪,在绍兴府建了应急储备的军田,否则一下要抽调这么多的军粮,还真是捉衿见肘。

方原也点了点头,“是!应急储备粮的官粮足够应付。”

王秉鉴见他是信心满满,也无话可说,“那,摄政王,内阁,六部就去照办了。”

方原望着王秉鉴的背影,暗想,目前各地的粮食也只足够勉强应付辖内的各处支用,并没有多余的军粮支持北伐行动。看来北伐的时间,至少要拖到明年秋收之后。

当然,一个令方原惴惴不安的念头也浮现脑海,那就是浙江应急储备粮的数量。应急储备粮在账目上的数字是八十五万石粮食,方原早已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安排了用场。若粮仓里没有八十万石粮食,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方原心事重重的回了后院的寝居,这些日子,陈圆圆和两个从桃花园带来的女婢,早就将寝居打整得温馨舒适,高床暖被,香风缭绕。

方原折腾了一整日,阅兵,庆功宴,还处理军方、内阁的事务,早已累成了狗,回了寝居就这么躺在高床上,闭目养神。

陈圆圆是体贴温柔,也不去打扰他休息,只是一下下,温柔的替他按摩着头,脸颊,口中还哼着江南小调。

方原听着陈圆圆哼的江南小调,思绪却回到了七年前,北京城的四合院里。当初小苑才十二、三岁,也是和陈圆圆一样,细心照顾他的起居,偶尔还会哼哼小调、说说笑话,日子是温馨而恬静。

七年过去了,当初那个软语温存的少女成了王府的苑夫人,也替方原生了两个儿子,甚至还能暂代方原处理政务,比公主的实权更大。但当年的软语温存却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野心勃勃;后院的恬静生活也没了,和公主争得是路人皆知,陷害、暗杀,无所不用其极。

更有甚者,她名下的独立核算团,竟然和军方将领勾结,开始做起了假账。后宫勾结锦衣卫,方原可以容忍,因为都是属于内廷的事务。但若是后宫勾结军方,那就是后宫干政,在历朝历代都是取祸之道,方原绝不能容忍。

小苑走到今天这一步,方原是既心疼又心寒,忍不住开口吟道,“人生如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他想着想着,对小苑是恨其不争,怒其不幸,鼻子微微一酸,泪水也流了出来。

第五百四十六章 母以子贵

“没想到方郎出身军旅,却能吟出如此精妙绝伦的小诗,圆圆看那些文人骚客,这个大才子,那个诗坛泰斗,却没一个能及得上方郎。”

陈圆圆忍不住称赞方原的文采,但指尖过处却是湿湿的,这才察觉到方原已是泪流满面。

陈圆圆大吃一惊,忙取出贴身手绢替他擦拭泪水,还柔声问道,“方郎,你为什么哭了?!我以为方郎这种志在天下的大英雄是不会哭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方原长叹了一声,缓缓的道,“圆圆,一个人的本性,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

陈圆圆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轻声说道,“方郎,圆圆没什么见识,也不知说得对不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是本性发生了转变,恐怕是最初就隐藏了本性吧!”

方原微微一颤,若是小苑从初见之时就是在伪装,这么多年还能将他蒙在鼓里,那,实在是令他心寒得近乎绝望。

更令他心烦的,则是他目前只有两个儿子,方和、方麟全是小苑所生。他若是搞什么立子杀母的把戏,父子之间必然形同陌路。

历史上父子相残的事太多,方原纵然立了方和当继承人,又怎敢培养他的势力?想当李渊、李隆基了?!能当李渊、李隆基还是最好的结局,最怕的是当了杨坚,那就悲催到家。

再退一万步,这笔杀母之仇的账,方和不敢和方原来清算,将来也必然会拿公主来出气。

魏文帝曹丕的皇后郭女王,进谗言害死了魏明帝曹睿的生母甄氏,曹睿不敢报在曹丕头上,但继位之后,却全报在了郭女王的头上。

汉武帝能立子杀母,那是因为那是在临死之前,刘弗陵才七岁,而汉武帝年事已高,等不到被儿子清算的那一日。

所以母以子贵,子以母贵,这是分不了家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将小苑打入冷宫,就必须将方和、方麟也一同废了。

眼下,他只有方和、方麟这两个儿子,显然时机还不成熟。

方原似自言自语的叹声道,“圆圆,我该怎么做,这个案子要不要追查到底呢?!”

他没头没尾的这么一问,也是随口而言,不指望陈圆圆真的答了他。但陈圆圆最擅长的就是读懂男人的心思,轻声说道,“若方郎接受不了追查到底的真相,那还是别追查了。”

不追查?!那和当鸵鸟有什么区别?尤其事关军国大事,必须要查得清清楚楚!

方原对陈圆圆的说法是不置可否,但他也不想反驳。毕竟陈圆圆只是青楼女子出身,只能在他烦心的时候,给他排忧解闷,问她军政大事,那真是强人所难。

陈圆圆见方原还是默不作声,便轻解罗裳,将他的头枕在丰腴的双胸之前,柔声说道,“方郎,圆圆只知怎么讨方郎开心,其他的全是胡说的。方郎,烦心的事儿明日再去想,圆圆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方郎。”

方原心情低落,脸颊贴着她白嫩的胸脯,漫不经心的问道,“圆圆,什么好消息?!”

陈圆圆柔声说道,“方郎,我估计是有喜了!”

方原猛地一惊,坐起了身子望着她问道,“圆圆,你再说一次?!”

陈圆圆再次重复说道,“方郎,凤阳的大夫诊断过了,我应是有喜了!”

方原正在愁着怎么上房,陈圆圆就送来了一根梯子,当然是欣喜过望。

他之前一直在隐隐的担心陈圆圆这种青楼女人到底能不能怀孕。至少穿越前,很多女星因私生活太过糜烂,是怀不上孩子的。

而历史上,吴三桂、陈圆圆有没有后人,那也是于史无载。虽然贵州有一个马家寨,自称是吴三桂、陈圆圆的后人,但这种牵强附会的野史,其实是不足信的。

秦淮八艳这些名妓,其他女人经历过多少男人,因记载很少,无从考证。但柳如是、陈圆圆这两个秦淮八艳里最出名的名妓,相关历史记载,文人传记流传下来的,还是比较丰富的。

连柳如是曾在周家当过小妾这种情史都能掰扯出来,这两个名妓到底有过多少男人,基本还是能算清楚的。

陈圆圆之前接触过的,都是书香门第的子弟,又是以嫁入书香门第为目的,是不大可能大量的服药堕胎的。眼下她能突然怀上身孕,也在方原的预料之中。

陈圆圆告诉了方原这么大一个好消息,却见他若有所思,目光还在闪烁不定,不见一丝喜色,愕然问道,“方郎,你不喜欢?!”

方原岂会不喜欢?简直是喜欢得要命,甚至都想到十个月后,若陈圆圆生出的是一个健健康康的男儿,那就可以直接和小苑摊牌了。

方原将赤身裸体的她就这么搂进怀里,呵呵一笑,“当然喜欢,若是男儿就再好不过。这些日子,我会安排专人照顾你,你也不许再胡乱出门,就好好的养胎。”

陈圆圆突然有了身孕,方原将她是奉如至宝,不止将江南医术最好的刘大夫押来了凤阳,直接关在了总督府,天天照料,在陈圆圆孩子出生之前,他是不许回家。

方原又将这个消息传回了苏州府,公主接到消息,立刻就动身前来凤阳,亲自安抚陈圆圆,并送来了珍贵的高丽参,灵芝等大补之物。

有人欢喜有人愁,接到这个消息的小苑,简直是气炸了肺。一个从小混迹青楼的名妓竟能这么快的有了身孕,实在大大出乎她的估算。看来陈圆圆过往的情史经历,并不是她估计的那么糜烂,在妓女里还是洁身自好的。

她是深深的懊悔,之前真是看错了陈圆圆,若是当时就知道陈圆圆能怀上身孕,就该采用秋霖的法子,散播谣言,以舆论压力来阻止陈圆圆入府。

一子下错,便面临满盘皆输的局面。

如今全江南人皆知陈圆圆跟着朱以海去了淮安府,连朱以海本人都甘愿背了这个锅,再去散播谣言,也没什么用。更不会有人敢来王府查实,邢沅到底是不是陈圆圆。

当然,小苑目前也只是输了一半,还有一半就是陈圆圆怀的到底是男是女。

小苑更头疼的还不是陈圆圆怀孕之事,而是浙江的应急储备粮。内阁首辅王秉鉴刚刚派人前来对账,要求支拨八十万石的应急储备粮,分别用于借粮给朱以海,福建赈灾,还有凤阳玄甲军的开销。

可如今麻林报来的账目,真正的应急储备粮只剩下了四十万石,余下的全被看守军田的贪了。若是这次支拨不出八十万石粮食,一切将曝光于方原面前。

麻林必然是完了,独立核算团也脱不了干系!

和平时期,行政运转效率低下,怎么贪污都不容易露馅儿。但眼下是战争时期,各方用度都非常吃紧,稍微短缺一笔粮食,立刻就会在军政方面体现出来。何况麻林还是贪了四十万石粮食之巨,这个亏空怎么可能忽悠得过去?

她对麻林这个蠢货恨得咬牙切齿,唯一的指望,就只能是烧了粮仓暂时应付过去,然后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滔天罪行

方原在凤阳等了一个月,前去浙江检查应急储备粮的胡琦终于急匆匆的回了。

事关重大,胡琦赶回凤阳,甚至没有回府休息,立刻就拖着疲倦的身体,直接到总督府面见了方原。

方原见他风尘仆仆的回了,忙令女婢奉上了茶水。

胡琦大饮了几口茶水,拭了拭额头上汗水,这才慌张的汇报道,“摄政王,出大事了!浙江军田的应急储备粮仓,被,被烧了!”

这些日子方原一直在担心应急储备粮出乱子,如今是怕什么来什么,粮仓被烧了,那八十万石粮食......

方原怒而起身,指着胡琦大喝道,“老胡,说清楚!”

胡琦颤声说道,“摄政王,锦衣卫还未赶到军田的粮仓,粮仓就突发大火,二十个大粮仓烧了一半。经护卫军田的军士汇报,是天干物燥,突然失火。”

方原强压着怒火,继续问道,“储备粮呢?军粮官呢?粮仓负责押送的民夫呢?!”

胡琦支支吾吾的说道,“摄政王,储备粮只剩了四十万石。锦衣卫查核现场,军粮官的尸体也在粮仓内被发现。还有之前押送军粮到凤阳的民夫,有八十六人死在了粮仓内,还有三十七人不知所踪。锦衣卫追查到家时,这三十七人全都离奇死亡,无一生还!”

在锦衣卫突击检查之前,粮仓突然失火,分明就是故意为之。为了应付检查,洗白贪污,明朝这帮人是什么干得出来。

万历年间的宫中大火,前三殿,后宫被烧毁;天启年间的军火库大爆炸,造成京城四万人死亡。全都是这帮贪官污吏,宫中太监搞出来的杰作。

如今这帮人竟敢依葫芦画瓢算计到他方原的头上来了!

之前饿死五万百姓,方原还在犹豫要不要和独立核算团、麻林翻脸。如今发现他们这帮人的胃口实在太大,贪污了四十万石军粮。

应急储备粮的军粮少了一半,再无粮食去借粮、赈灾。不能借粮,怎么安抚鲁王朱以海,怎么赈济淮安府的百姓?不能赈灾,福建沿海三十万受灾百姓,靠什么活命?!

这哪里是简简单单死了一,两百条人命?凤阳城外饿死的五万百姓,还有淮安府、福建嗷嗷待哺的八十万百姓,这是拿着近一百万百姓的性命在儿戏啊!

这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绝不容宽恕的滔天罪行!

不杀不足以稳政权,平民愤!

“啪啪啪!”

方原是怒不可遏,将桌子上的奏折,文书尽数扫落在地,再一脚踹翻了大军案。

胡琦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忙躬身替他拾起了落在地上的奏折、文书,再端端的放在桌案上,“摄政王,锦衣卫接下来该做什么?!”

“好哇!真当我方原是万历、天启,不会追查到底是吧!”

方原双眼之中闪过浓浓的杀气,怒喝道,“这事儿与锦衣卫再无关系,老胡,立刻叫景杰、张英来商议大事!”

这一次方原是动了真怒,这还没开国,一群既得利益团体就敢公然的贪污,内外勾结。他的政权自诩清廉,比明朝能清廉到哪儿去?至少朱元璋一统天下之前,绝没人敢贪污几十万石军粮。

他如今算是理解了朱元璋,治贪为什么要成千上万的杀,看来不杀真是不足以令这些贪官长记性!

事关玄甲军,平日只能负责刑事侦查、治安维护的锦衣卫再派不上用场,必须军队出马了。

景杰、张英二人急匆匆赶到总督府,刚一进大堂,景杰就立刻询问缘由。

胡琦一五一十的说了锦衣卫前去浙江军田调查的情况,景杰听了也是气得咬牙切齿,浑身都在发颤。他身为玄甲军的主帅,军田竟然出了这种惊天大案,他是难辞其咎!

张英虽也是恼怒,但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事与他有什么干系?为什么方原不叫有牵连的甘辉前来,而是叫了他来。

景杰半跪在地,俯首请罪,“老大,我自请受罚!”

“啪!”

方原重重的拍着案几,怒斥道,“老三,你治军不严,当然要受罚,一百军杖是少不了的,我先给你记在账上!现在你说,浙江总兵麻林,还有浙江看守军田的五千玄甲军士该怎么处治?!”

景杰沉声说道,“立刻逮捕麻林,然后在绍兴军田实行军管,由我亲自带三万玄甲军前去捉人,涉事的军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方原微闭双眼,淡淡的说道,“老三,麻林是玄甲军的元老宿将,又曾任步战营的统领。如今步战营的千户、百户有不少是从他手里提拔出来的。若一旦无凭无据的抓捕麻林,玄甲军步战营会不会军心浮动?!若是军中有骚动,会不会再起内讧?!”

方原的担忧是不无道理,如今在凤阳有十七万玄甲军,步战营占了十万,在大半以上。若步战营出了一点岔子,也会引起不小的风吹草动。虽然不知麻林在步战营中的影响有多大,但谨慎行事,先布局再抓人总好过仓促间就摊牌。

景杰清醒了过来,刚才仓促间要逮捕麻林,真的是气糊涂了,思虑不周,忙问道,“老大,请你指示!”

方原冷声说道,“要逮捕麻林,必须先清洗他在步战营的根基人脉,将与他还有私下联系的那些千户、百户全清洗了,然后才逮捕麻林归案。如今,时机还不成熟,我们先装作不追究粮仓被烧之事,将麻林先放回浙江去吧!”

粮仓被烧,比起万历宫中失火,天启大爆炸真的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方原不去追究,也在情理之中。麻林虽然会有疑心,但也不至于想到方原已打算和他算总账。

“麻林临行前几日,私下面见过军中哪个千户,百户,或是哪个千户、百户去私会过他,统统记录在案。等麻林离开之后,张统领立刻开始捉人!”

景杰算是听明白了方原的意图,像麻林这种军中老将,纵然要逮捕,但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将影响降到最低。麻林是做贼心虚,临行之前必然会再次联络与他相熟的旧人,这就是一个暴露麻林在步战营中势力的大好机会。

张英在边上打了这么久的酱油,眼下总算是明白方原招来他的原因所在。他如今是步战营的统领,必须由他来牵头在步战营中进行整风大清洗,将麻林在步战营中的势力、人脉全部铲除。

张英忙出来拱手领命,“摄政王,我立刻下去做好万全准备。只要摄政王、景帅一开口,名单一到,我立刻抓人!”

景杰、张英、胡琦三人去了之后,方原是余怒未消,坐在大案桌前,沉思了良久,终于开口说道,“老马,去将内阁首辅王阁老,户部尚书沈祥一同请来。”

本来计划的八十万石军粮,如今只剩下了四十万石,中间短缺的四十万石军粮,必须要想法子填补。否则,对等着借粮下锅的朱以海、对福建受灾百姓,对凤阳的十五万玄甲军士,该怎么交代?!

第五百四十八章 在商言商

方原找来了首辅王秉鉴,户部尚书沈祥二人,开门见山的告诉了他们,应急储备粮仓的粮食比之前估计的有误,短缺了四十万石,需要他们想法子凑集四十万石粮食。

当然,方原并未告知二人粮食短缺的缘由,浙江军田应急储备粮乃是军事化管理,粮仓一事并未宣扬开来。无论是内阁、六部、军方都还没得到消息。

王秉鉴试探的追问了粮食短缺的缘由,方原也是左顾而言他,含糊着应付了过去。在逮捕麻林之前,方原并不想走漏任何风声,以免夜长梦多。

身为户部尚书,商业协会会长的沈祥,最关心的不是粮食为什么短缺,而是方原准备如何凑集这笔短缺的粮食,连忙问道,“摄政王,四十万石粮食之巨,仓促间到哪儿去凑集?!”

方原直直的盯着他问道,“沈尚书家中的粮仓有多少粮食呢?”

沈祥见他突然打起了自家粮仓的主意,心头一突,支吾着说道,“这,估计有三千石吧!”

堂堂东山沈氏,沈万三的后人,家中粮仓只有三千石粮食,根本就是在忽悠方原。大家都是聪明人,方原没事也不会招他来说事,目的当然是盯上了商业协会那些富商家中的粮仓。

由富商来筹粮,比去官府筹粮,在市场上买粮来得更为高效快捷,救灾如救火,拖延一日,便有无数百姓丧生,否则方原也不想向这些铁公鸡开口。

方原话刚一问出口,沈祥就猜到了方原的心思,立刻给出三千石这个数字,便是直截了当的告诉方原,沈家能捐的粮只有三千石,多的就没了。

方原见沈祥这个关头在和自己哭穷,本想恼怒发火,但转念一想,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历史上,京城已是岌岌可危,崇祯在朝堂募捐,国丈周奎也才领头给了两千两,还是因为周皇后偷偷塞给他五千两,他还从中饱私囊了三千两。其他官员捐献的,也就几十两、几百两不等。

两千两银子,在当时的物价,只能买一千石粮食。

沈祥身为商人,能一口答应捐出三千石粮食,虽然数目比之四十万石小了不少,但比崇祯朝廷那些酒囊饭袋的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已经是天壤之别。

这些商人的家财还不是赚来的,更不欠方原的。四十万石,这么巨量的粮食,要令这些商人凭空的捐出来,本就是强人所难。

方原思来想去,要想快速的筹集粮食,只能花钱来收购。这些商人要是不趁着粮食告急,趁机哄抬物价,来敲诈银子,已是他们对方原政权最大的支持。

方原沉吟着说道,“沈尚书,三千石粮食石真是杯水车薪啊!你们的银子,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么吧!我有两个筹粮的方案,你在商业协会宣布一下,尽快在一、两个月内筹集四十万石粮食。”

“其一,目前粮食的市价1.5两/石,因为所需数量较大,还要运到淮安、福建,我出2两/石,购买四十万石粮食;其二,我借支粮食,一年后归还,每十石粮食支付两石的利息,四十万石粮食,明年归还五十万石。”

方原直直的盯着沈祥,沉声说道,“沈尚书再去告诉那些富商,如今是赈灾的关头,福建、淮安数十万受灾的百姓在嗷嗷待哺。天下间的银子是赚不完的,细水才能长流。千万不要想着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若花银子也买不到粮,就是逼着我挨家挨户的抄家了!”

他的建议并不是要各大商帮捐粮,而是花银子买,或是支付利息借粮,沈祥听了则是暗暗松了口气。若是一切都按照市场原则购买,或是支付利息的借支,那还有什么说的?有利可图的事儿,没人会和银子过不去。

以各大商帮、富商家积蓄的粮食,还有人脉关系,一、两个月内筹集四十万石粮食还是轻而易举的。

而且方原已划出了红线,就是绝不允许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胆敢有粮不卖的,发现一家抄没一家。以方原的性子,他开口说过的话,必然是会兑现的。

沈祥略作考虑,便爽快的答应了和方原的这笔买卖。

方原和王秉鉴根据紧急程度,又重新分配了仅余四十万石粮食的分配。分别从借朱以海,福建赈灾的二十万石粮食里,各减扣五万石,运到凤阳作为军粮。等沈祥筹集到粮食后,再补发给朱以海,还有福建赈灾。

至于买粮食的八十万两银子,方原只能自掏腰包,从修建凤阳的两、三百万银子里抽调。奉天殿,文楼、武楼、武英殿、文华殿这些办公处所要继续修。他自己享受的东西二宫的修建,便只能暂停。

一个月后,沈祥在商业协会筹集的粮食,陆陆续续的到位,有三十万石是直接购买的,支付了六十万两银子,十万石是借支的,明年需要归还十二万石。

这么一来,算是解了方原的燃眉之急。

方原是微感欣慰,招这些商人入户部,在经费、粮食筹集方面,效率显然要高于任用科举出身的官僚。

这次若换成京城朝廷的官僚来办事,绝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筹集到这么大量的粮食。

这帮官僚办事的流程必然是,先在朝堂之上天下苍生的高谈阔论的扯谈,强调黎民受苦,自己是如何如何的痛心疾首;然后就开始巴拉巴拉的强调一大堆的客观困难,筹集军粮之事是怎么怎么的难办。

当然,这些官僚强调客观困难的原因,或许是因为这些官员本就是靠着互相吹捧上台的混官,真的能力有限做不到;或许是想趁机给皇帝抬价,算计着从中能捞多少好处。

八十万银子能办成的事儿,估计会被这帮层层克扣的官员搞到一、两百万两银子。

崇祯就是被这帮孙子气得大骂文官人人可杀。

人人都是趋利的,方原是宁可采取在商言商的法子,多谈双赢互利,少来些表面上天下苍生,背地里的男盗女娼的勾当。

这些商人想要从中赚多少,一口价报出来,能不能成交,怎么讨价还价,双方挑明了来谈,然后一切按合同契约来行事。让给这些商帮一些利益,便能提高办事效率,远胜过在朝堂听官僚集团的瞎扯谈。

粮食紧缺的燃眉之急算是被方原化解于无形,根据福建各官府,当地锦衣卫发回的消息,当地受灾饿死的百姓加在一起不超过五千人。虽然因赈灾不及时,还是死了不少百姓,但是比之前预估的五万人以上的伤亡,还是要少了不少。

方原也暗暗松了口气,他这次却是大大的出了一回血,甚至连寝宫的修建也全停了下来。

在大批粮食发往福建、淮安府之时,方原点了名的福州、泉州、广州、肇庆等府的知府、分管账目核对的同知,甚至包括来南直隶对账的小吏也全到了凤阳,等候方原的召见。

第五百四十九章 空印案(1)

在两、三年前,方原就曾怀疑过独立核算团核对的账目有误。但一则没有真凭实据;二则当时没闹出什么严重后果;三则他是军政事务缠身,无暇顾及。这几年,也就这么拖了下来。

但这一次,竟然出现了四十万石粮食的亏空大案,饿死了五万百姓,甚至还造成了数千受灾百姓的伤亡。方原是忍无可忍,是铁了心要彻查此案,挖出小苑,还有独立核算团这些年在背后搞的猫腻。

因事涉后院的独立核算团,他就没有知会负责人小苑,令她避嫌,却将后院之主的公主叫来了凤阳,一同参与此案的审理。

方原、公主并列坐在主位上,秦展、景杰三人陪坐在侧,一同审问。这次审案,主审是司法总督胡琦,方原、公主、景杰、秦展乃是旁听的监审。

一百个锦衣卫齐整的站在大堂之上,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一人手持一支玄甲神铳,神色肃穆,令人望而生寒。

福州、泉州、广州、肇庆四府的知府,还有同知、小吏等经办人员,齐齐挤满偏堂,由锦衣卫严加看守。

胡琦传令一府的知府、同知,以及经办小吏入内,余者就继续在偏堂等候。

第一个进入大堂接受审讯的是泉州府的知府李襄,还有同知张礼。二人突然被叫到了千里之外的凤阳,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面对方原摆出的阵仗,吓得全身直哆嗦。

审讯正式开始!

胡琦接了方原可以审讯的暗示,猛地站起身,冷冷的问道,“李知府,张同知,你们不必惊慌。这次邀你们前来,其实只有简简单单几句话问讯,你们如实回答了,就可以平平安安的返回福建。若回答不实,估计,你们就是站着来凤阳,躺着回泉州了。”

他又指着堂中的三个小吏,冷声说道,“若李知府、张同知有言语不实之处,你三人可以随时打断揭发。若揭发有功,赏银五百两,可以入锦衣卫任职,家人迁来凤阳居住;若有意包庇,一旦察觉,和知府、同知同罪。”

他这么一鼓励属下检举揭发,李襄、张礼二人吓得面无血色,哪里还敢说谎,支吾着说道,“摄政王,方总督,但问无妨,我等必如实以告!”

胡琦先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这才开口问道,“其一,你们泉州府是否派了人到摄政王府,与独立核算团核对过账目?!”

知府李襄不经办具体业务,望了望同知张礼。张礼忙开口辩解道,“是,是,每年都是我亲自带人前来苏州,和独立核算团核对账目。可,可这些年的账目全都过了关,没出什么岔子啊!”

知府李襄也令一个小吏将随行带来的近五年的账簿全都交到了胡琦面前,解释说道,“摄政王、胡总督,我每个账簿都核实过,账簿上都有独立核算团核对通过的印章,还有总督印,王府印啊!”

胡琦令五个精通账目的锦衣卫过来核查了李襄交来的账簿,得出的结论是,确实是独立核算团的印章,还有之前的总督印,如今的摄政王印。

李襄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支吾着说,“在摄政王治下,官场是政治清明、清风徐来,哪个官员敢知法犯法?!”

他还不忘拍了拍方原的马屁,方原冷笑了一下,轻轻咳嗽一声。

胡琦得了他的指示,继续问道,“李知府,张同知,你们和独立核算团是怎么核对账目的?若双方核对账目有误,是怎么处理的?!”

李襄是不负责具体对账的事务,张礼则睁着一双无辜的双眼,说道,“账目有误便立刻修正,这,这,有什么不对劲?!”

胡琦见他在躲躲闪闪,避重就轻的答话,便知其中有猫腻,索性直接将话挑明了,“我问你们对账,是先校对账目后,再登记账簿;还是先登记账簿后,再校对账目?!”

胡琦问的就是关键的节点,若先在泉州府登记了账簿,再前往王府与独立核算团对账,那就是正常的对账流程。若是到了王府,与独立核算团校对了账目,再登记的账簿,那中间就可能篡改数字,猫腻可就大了。

张礼见他问到了要害所在,心中猛地一惊,低了目光,支支吾吾的说道,“是,是,登记了账簿,再与独立核算团校对的账目。”

胡琦见他言辞闪烁,咬死不认账,便冷冷的盯着与他一同前来苏州府校对账目的三个小吏,厉声问道,“你们确实是先在泉州府登记的账簿,再来校对的账目?!”

三个小吏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李襄、张礼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若是说错了话,回了泉州府,他们也是全家性命难保。

胡琦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呵斥,“目光躲躲闪闪,分明做贼心虚。来人!拖下去打死,尸体喂狗!”

三个小吏吓得面如死色,齐齐跪在地上,连连的磕头求饶。

胡琦继续恐吓说,“还不从实招来,不止你们要砍头,连你们家眷也一并罚没,生生世世为奴为婢!”

他都威胁到这个份上,三个小吏就是有再大的胆子,再畏惧知府李襄、同知张礼,也不敢再有包庇。还有什么后果比打死了喂狗,家人全部罚没为奴为婢更惨的结局?而且揭发了李襄、张礼二人,说不定还可以留任在凤阳,将家人全接来,那就躲过了一劫。

一个大胆的小吏抬头说道,“摄政王,胡总督,我揭发,我揭发。张同知是满口胡言!其实每次从泉州府带去苏州府的都是盖着官印的空账簿。到了苏州府,先与独立核算团校对了随身携带账簿的账目。根据校对的结果,有较大出入的数字修修改改没有纰漏了,再正式登记账簿,便算是完成了今年的账簿校对。”

胡琦冷冷的盯着张礼问道,“这么说,张同知,你们和独立核算团是先对账目,再正式登记账簿的,是吧!”

张礼见小吏将他对账的底细全揭了出来,吓得站立不稳,慌忙的解释道,“胡总督,这种对账法子,也是无奈为之啊!泉州距离苏州府至少两千里,往返一次要两、三个月啊!若不随身带着盖了官印的空账簿,一旦对账有误,往返修改一次,太过劳神费力啊!”

胡琦只是令锦衣卫将张礼的话一五一十的如实记了,又盯着知府李襄问道,“李知府,泉州府带着盖了府衙官印的空账簿前来对账,你知情与否?!”

知府李襄如今和张礼是在同一条船上,慌忙的解释道,“胡总督,这是官场不成文的规矩,两、三百年来,不止是泉州府这么做的,其他州府也是这么做的啊!”

胡琦令锦衣卫也如实的记了,然后令二人退了,再逐一招来福州、广州、肇庆三府的相关人员,依葫芦画瓢的审讯了。得出的结论是惊人的一致,李襄并未危言耸听,连福州、广州、肇庆三府全是这么操作的。

胡琦深嘘口气,只感到事关重大,他是做不了主,将锦衣卫录下的口供,全摆在了方原的面前。

方原冷冷的盯着胡琦送来的厚厚的一叠供状,神色越发的凝重,脑子里只出现了三个字,研究明史的人怎都躲不过去的三个字,“空印案!”

第五百五十章 空印案(2)

空印案,其中的空印就是指盖了官印章的空白账册。

明朝的钱粮征收是由各布政司派人至京城,与户部对账后验收入库。因地方征收的钱粮,在运往京城的过程中,会有不同程度的损耗。这就意味着,各布政司押送的钱粮抵达京城时,运送所记录的账目,会与实际到达的账目有偏差。

因这个损耗量难以掌握,所以各布政司在编造账册时,就会出现一定的偏差。再加上若一来一回的重编账册,如四川、云南、贵州这种较远的布政司,沿途耗时太长。所以官场就形成了一种奇葩的对账,编造账册的方式,就是负责对账的官员,带着盖了布政司官印的空白账册,到了京城根据户部接收到的实际损耗量,再编订账册。

后来朱元璋发现了这种布政司、户部的编造账册的方式,是勃然大怒,斩杀各级布政司、知府官员几百人,株连连坐的达两、三万人。

这,就是所谓的空印案。

因为眼下是战乱时期,方原根本信不过各省布政司、还有新成立的户部。所以将对账的双方,改成了各州府与更为信任的独立核算团。

大堂之上麻雀无声,无论是胡琦,景杰,秦展,还是公主,都在等着方原的发话。

方原微眯着眼儿,轻轻抚摸着这么一大叠口供,悠悠的问道,“公主,我之前令王公公监视独立核算团的对账,王公公怎么没上报独立核算团是这么个对账,编造账册的方式?”

公主想了想说道,“驸马,王公公确实与我提过。但,据王公公说,先帝天启皇帝的户部、各省布政司就是这么带着盖了官印的空白账册对账的。我估计大明历朝历代的规矩就是如此,所以也就没当作异常报知驸马。”

“驸马,不能这么对账么?我认为那些知府所言还是有一定道理,总不能为了改几个数字,就千里迢迢带回去重新编造账册吧!这,也太折腾了。”

方原深嘘口气,没有答公主的话儿,冲着秦展问道,“老四,你们闽广的广州府、肇庆府这么个对账法,你是什么想法呢?!”

在秦展看来,既然所有州府都是这么对账的,总不能只抓着他闽广辖内的来说事吧!他是摸不清方原的心思,低了目光想了一会,低声说道,“既然先帝是这么编造账册,各州府也是这么做的,应该是不成文的规矩吧!”

方原轻哦了一声,望着胡琦问道,“老胡,你这些日子苦读大明律,也认为这没有触犯大明刑律,是吧!”

胡琦迟疑的道,“大明律法里,确实没有提到这是违法乱纪之举。”

方原再次点了点头,冲最后的景杰问道,“老三,你和他们是一样的想法?!”

景杰摇头说道,“不,老大,玄甲军对账全是带着盖了官印,填好的账册,和独立核算团对账。若是空白账册对账,朝廷的户部官员,各地的布政司,这么一大群人凑在一起就是在做假账,这中间必然有贪污损耗、中饱私囊的贪腐行为!”

方原站起身子,抚摸着一叠口供,悠悠的叹道,“朱元璋啊!朱元璋,你见到了吧!众口铄金,谎言说上一千篇,就成了真理,你在天之灵,能瞑目不?!”

“哐!”

他猛地将一大叠口供扫落在地,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大喝道,“你们,也只有老三是真正见到了其中的猫腻啊!这么明显的集体做假账,贪污,中饱私囊,你们竟然认为是正常的操作流程?!”

公主被他呵斥,花容微微一沉,反驳说道,“驸马,你这就不对了!这其中或许会有贪腐,但公允的来说,也不能令下面的官员来回的奔波折腾啊!”

方原直直的盯着公主说道,“公主,要解决来回奔波的难题,有这么难?!要记录沿途的损耗,有这么难?!只需在账册旁边,以朱笔标注减扣沿途的损耗,再由独立核算团得出一个最终的数字,盖章确认便可。”

“这么对账,编造账册,还能清清楚楚的注明各布政司沿途的损耗到底是多少,哪个布政司在动手脚,侵吞沿途损耗的钱粮。总不能山东的沿途损耗,比四川、云南的损耗还多吧!”

“公主啊!这么浅显的道理,这么简单的应变法子,这么几百年来,户部、布政司那些比猴儿还精明的官员会想不到?!非要带着个盖了官印的空白账册来京城重新填写才能核对账目?!他们不是想不到,是故意装傻充愣,明白了吧!”

在方原看来,空印案显然就是一起户部、各布政司集体做假账,忽悠朱元璋的案子。

这是官僚贪腐集团对中央朝廷的严重挑衅,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事关国本的重案要案。朱元璋恼羞成怒的宰了这帮集体做假账的贪官,甚至株连了两、三万人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结果,后来的大明朝廷,官员竟然将空印案定性成冤案,给朱元璋安上了个残暴嗜杀的名号。然后,大伙又心安理得的继续坐在一起集体做假账。

众人听了方原的呵斥,全都愣在当场,现场是难堪的沉默。

良久,方原冲景杰、胡琦二人说道,“老三,老胡,这次由你二人率玄甲军,锦衣卫联合执法,重拳出击!对南直隶、江西、浙江、福建、广东所有官府进行大清洗,知府、分管同知,经办官吏,但凡带了空白账册来王府做了假账的,全部逮捕,一个不留!”

方原这次是彻底的震怒,若是作为旁观者,他或许会认为朱元璋一个空印案诛杀了两、三万人,那是打击太残酷了。但作为当事人,方原也是恨不得仿效朱元璋,将那帮贪官统统杀干净!

若是遵照方原的旨令,可说是整个江南政权的官场会被彻底清洗一次,没有任何官员可以幸免。朱元璋时期的空印案,还是只涉及六部、布政司的州府官府,而方原这次面对的是所有辖内的州府,甚至是县一级的管理。若是真的要逐一逮捕,甚至株连的话,这一场清洗的规模应该比空印案更大。

景杰、胡琦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五百五十一章 避重就轻

公主忍不住开口说道,“驸马,如今天下未定,肃贪不能这么严酷啊!否则,怕是会引起政权动荡,给皇兄可趁之机啊!”

方原这次是深深的感到被愚弄了,见她还在替贪官说话,怒不可遏的呵斥道,“公主,不用重刑,不株连,怎么震慑这帮胆大包天,胆敢集体做假账的贪官?!”

公主仍是一步不让的与他据理力争,“驸马,这么做假账,乃是历史遗留下来,约定俗成的,连我和王公公时刻盯着,都未察觉道其中的不妥。可想而知,其他官府的官吏,或许有贪腐的,但肯定也有不知情,按俗规办事的。”

“比如空印案里,方孝孺的父亲方克勤两袖清风的清官,也波及在内被处决。这么不分贪廉的一概定罪,打击面太广了。”

方原被她反驳得为之语塞,气得坐在大椅上,怒气冲冲的道,“那公主认为该怎么惩处?!”

公主不紧不慢的说道,“明律里无明文禁止的就不能定罪,这一次应该就事论事,是军田贪腐案,我们就审军田贪腐案。至于空印案,明明是王府的独立核算团首罪,地方官府从罪。王府可以立刻下令,今后对账不得带盖了官印的空白账册前来对账,而是必须在地方登记账册,盖章完成后,再送来王府进行对账。至于沿途消耗的,就依照驸马的法子进行朱笔批改标注,再盖章确认。”

方原默不作声的盯着桌子上的口供,对公主从轻处罚的建议,是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公主见他不否认就是默认,便替他下了旨令,“三叔、胡统领,将福州、泉州、广州、肇庆四府的官吏全释放了,并告知今次所犯过失,令他们上奏书认罪,并主动在奏书里提出修改空印对账的疏漏。再传达到每个州、府、县,过往空印之事既往不咎,从明年开始,必须按照新规进行账册编订。”

景杰、胡琦二人再次望了望方原,见他仍是没有开口反对,便知他真是默认了,忙拱手领命去了。

众人离开之后,公主见方原还是余怒未消,这才换做和颜悦色,柔声说道,“驸马,我代你下了旨令,乃是妇人干政,我甘愿受罚。”

方原其实在心里早就认同了公主的说法。

他辖内的领土是越来越大,至少有七、八十个州府,近八、九百个县。要统治这么大领土,就绝不能再学着之前,为所欲为。

经营一个公司靠智慧,经营一个国家,那就要靠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法无明令禁止便可为,纵然这帮贪官有过失,但也是钻了官府律法的空子。找不到他们违法乱纪的真凭实据,便不能凭着性子滥杀,否则必然会人人自危,暗流涌动,不利于政权稳固。

方原之前一直不开口是因为下不来台,喊打喊杀的是他,转眼又想放人也是他,如此任性妄为,众目睽睽下怎么收场?所幸公主及时站了出来,替他化解了尴尬,他从内心其实是感激公主,而不是恼怒。

方原轻轻捏着她的手儿说道,“娖儿,从今日起,由你和王公公带着王府的锦衣卫,彻底清查独立核算团。核算团里所有涉案之人,该抓的抓,该关的关,绝不许有一条漏网之鱼。”

公主见他终于要对独立核算团出重拳打击了,那就意味着小苑在他心目中是彻底的失势,心中也是一喜,但花容还是保持了一贯的从容,淡淡的说道,“整顿独立核算团可以,但事关苑夫人,还有安国郡王,还是驸马亲自出马为好,否则还以为我在借机打击报复。”

方原也认同了公主的说法,小苑根本就没将公主放在眼里,方原不亲自出马,怎么震慑得住这个无法无天的苑夫人。

次日清晨,方原、公主二人便带着五百锦衣卫回了苏州府。

方原面色阴冷的进了王府,直接便到了小苑居住的别院,神色阴沉的吩咐下人,将方和、方麟全带了出去。

马一山带着锦衣卫在寝居外严加看守,寝居内只留下了他、公主、小苑三人。

小苑见方原气势汹汹回了,还带着公主一起前来。公主的脸上虽不见喜怒,但却能从眼神中见到一丝难以琢磨的喜色。

她内心微微一怔,已隐隐生出一丝危机感,但面上还是平静如常的望着方原,“公子,你突然回府所为何事?”

方原坐在桌子前,冷冷的盯着她问道,“苑夫人,浙江军田的粮仓烧了,你是什么说法?!”

小苑心儿一沉,果然是军田之事东窗事发。

她低了目光佯作心虚,沉思不语,内心的念头却在飞转,思量着对策。摆在她面前的,其实也就只有三个选择,一是直接抵赖,咬死不认;二是避重就轻的承认;三是栽赃给他人,由他人来背黑锅。

在这三策里,既然军粮之事已曝光,麻林也好,独立核算团的秋霖也罢,必然是方原严审的对象,她一味抵赖咬死不认,肯定是过不了关的,这一选择可以直接放弃。

若是栽赃给独立核算团的秋霖,看方原、公主的架势,显然不是推出一个秋霖便能了事的。而且秋霖知晓她太多的内幕,若是熬不住锦衣卫诏狱的刑罚全招了,她也同样难以脱罪,这一选择显然也是走不通的。

这次事件太严重,事关数万百姓的性命,远比徐华案子后果更为严重。小苑想轻松脱罪,做无罪辩护是绝无可能。唯一的法子,就是避重就轻的承认,做有罪辩护,但博取方原的同情,争取从宽处治。

小苑计议已定,便抬头望着方原答道,“公子,军田粮仓被焚烧一事,一切也太过巧合,必然是为了遮掩贪腐。看守军田的麻总兵,就有最大的嫌疑。”

方原见她推出了麻林来当挡箭牌,也在预料之中。至少之前她也推出过秦展、徐华来顶罪,已是驾轻就熟。

方原淡淡的问道,“苑夫人是认为麻总兵焚烧军田,是在掩盖贪污?那之前独立核算团去核查过军田粮仓,而且还盖章确认过账实属实,这又怎么解释?!”

小苑迎上他的目光,从容的说道,“公子,出事之后,我早已在独立核算团自查过,确实是之前现场勘查粮仓之时,有所疏漏。这是独立核算团渎职,所有前去现场勘查的经办人员,独立核算团的团长秋霖,还有分管独立核算团的我,全都难辞其咎。”

她盈盈向方原跪拜在地,轻声说道,“公子,我愿受责罚,摄政王印交给公主来掌控吧!”

小苑爽快的承认在现场勘查工作中有渎职的行为,就是在避重就轻。比起内廷勾结军方势力的敏感性,渎职就是最轻的罪名。若被方原查出是内廷勾结军方势力,方和的地位那也岌岌可危。单单是承认渎职,或许会丢了独立核算团的控制权,甚至她本人都会被方原打入冷宫,但至少能保住方和的地位不会动摇。

小苑倒也不担心秋霖、麻林那方会露馅儿。贪腐、渎职是什么罪?内外勾结,结党营私,意图不轨又是什么罪?秋霖、麻林就是傻子,也知晓该怎么选择较轻的罪名来认罪。

第五百五十二章 冷宫

小苑避重就轻的承认了渎职,而且还以退为进的自领责罚,交出了摄政王印。

方原重重打出的一拳,被她轻松的化解,也是恼怒异常,冷冷盯着她的背影问道,“独立核算团渎职岂止是勘查军田粮仓。各地官府带着空白的账册来对账,你们也盖章确认,这是在集体做假账啊!”

小苑石心知肚明空印做账的猫腻,但却是不能承认的,勾结各地官府做假账,仍然是内外勾结,拉帮结派之举,方原是绝不能容忍的。

她抬头望着方原说道,“公子,一、两百年户部、官府都是这么做账的,不过是约定俗成的成规。公子将这个做假账的罪名强加给我,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啪!”

方原盛怒之下,一个耳光重重的打在她粉脸儿上,打得她摔倒在地,半边脸儿全肿了起来,起身怒斥道,“苑夫人,事到如今,你还不知罪?!还在狡辩!”

小苑捂着被他打得火辣辣生疼的脸颊,怔怔望着暴怒的方原,七年了,这还是方原第一次出手打她,泪水再忍不住划过脸颊,“好,公子来之前早已给我定了罪,那直接宣布吧!什么罪我都认!”

方原见她还在倔强的顶罪,怒不可遏,又是一耳光打了过去,打得她另一边脸颊也肿了起来,口中还不住的怒骂,“冥顽不灵,不可救药!”

公主见二人闹腾到动手的地步,她身为后院之主,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装作不见。之前她确实是恨小苑入骨的,但如今小苑失势已是必然,对她再没有任何威胁。

这种后院之争若是以血案收场,对她摄政王妃的名声,对后院的管理也是不利。何况小苑毕竟是方和、方麟的母亲,责打小苑太重,方原、方和、方麟父子间就越有隔阂。

若陈圆圆给方原生不出子嗣,方原又没有其他子嗣,今后该怎么收场?

公主权衡利弊之下,还是决定劝阻盛怒之下的方原,起身拦下了他,不要再责罚小苑,“驸马,苑夫人毕竟是驸马的旧人,还是有功的,这次就从轻发落了吧!”

方原愕然的望着公主,小苑可是三番五次要置她于死地,她却突然开口替小苑求情,实在是出乎预料,“公主,你还在替她求情?!”

公主悠悠的说道,“驸马,苑夫人纵然有过失,不还是驸马之前对她太过骄纵,宠惯出来的?”

方原被她倒打一钉耙,愕然问道,“这还是我有过失了?!”

公主不紧不慢的说道,“徐华一案,驸马知不知情?为什么只惩处了秦展、徐华,却放过了苑夫人,这算不算骄纵?!”

“苑夫人从我一进府,就开始栽赃陷害,什么龙袍、反诗,三番五次想赶我出府,甚至还买凶来金山寺杀人。驸马知不知情?为什么佯作不闻不问,还是没追究苑夫人,这算不算骄纵?!”

“驸马明明知道独立核算团权力过大,总督印、摄政王印甚至可以代行军政之权,却偏偏全交给苑夫人,这算不算骄纵?!”

“明明我是后院女主人,苑夫人却敢一直挑衅,驸马偏偏不做惩戒,这算不算骄纵?!”

公主一一列举了方原这些年来对小苑的纵容,也是在倾述、发泄着这些年来心中积累的怨气,叹声说道,“若非驸马无原则的宠爱,苑夫人能有今日的没规没矩,没上没下,胆大妄为?!苑夫人确实该罚,驸马就更该罚!”

方原听了是为之语塞,神情凝重的坐了回去。公主说的句句实锤,他能有什么话来反驳,公主逐一数落他的过失,就是在发泄对他过往的不满。

这一场后宫之争的闹剧,小苑是大反派不假,但身为男主角的方原也是个‘渣男’,他的过失也不能饶过。

方原颓然说道,“娖儿,对,我确有过失,今后我绝不干涉后院之事。包括摄政王印,独立核算团,全交给你了吧!”

公主见他亲口承认有过失,还将内廷所有的权力全到了自己手中,这么一来,小苑便再翻不起任何风浪,抿嘴轻轻一笑说道,“好,既然驸马松了口,我就行使后院之主的权力了。”

她的目光落在小苑身上,与小苑的目光一对视,从小苑的眼神里,她没见到怒火,也没见到屈服,更多的是忿忿不平。小苑就这么输得一败涂地,还是心有不甘。

公主冷冷的一笑,缓缓的说道,“苑夫人,你这次犯下的是滔天大罪,换做我父皇,必然将你送王公公,依宫规论处,估计一杯鸩酒,三尺白绫是少不了的。但驸马明着是宠爱你,也骄纵你,你又给驸马添了两个子嗣。我若将你交给王公公,对你也是赏罚不公。”

“这么吧!你去冷宫静思己过,只能带两个女婢,平时任何人不能入内探视。我准允每个月有两次带方和、方麟前来探视你的机会。”

以方原的估计,公主就是直接赐小苑鸩酒、三尺白绫也是在预料之中。他打心里还是不忍赐死小苑,想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公主的心胸显然十分宽广,没有计较小苑过往的心狠手辣,而是从宽处治,只是将小苑打进了冷宫。而且还应允带着两个女婢,每月方和、方麟还能来探望两次。这种惩处,对后宫之争的失败者来说,已是非常的宽容。

方原对公主是感激在心,望着匍匐在地的小苑道,“苑夫人,你认不认罚?!”

小苑这次彻底输给了公主,是既气又恨,但她仍是心有不甘,目光盯在了最后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就是儿子方和、方麟。如今势在人强,方原、公主摆明是站在了一条线上,强行顶撞是殊为不智。若惹怒了方原、公主,恐怕直接就会送来鸩酒、三尺白绫。

她只能选择强忍一时之气,先保住有用之身去冷宫待着,默默的等待东山再起的一日。

小苑拭了拭泪水,低了目光说道,“是,公子、公主,我认罚,我去冷宫静思己过!我只有一个请求,只令秋霖一人作我的女婢。”

事已至此,方原也没必要再为难她,既然她和秋霖要好,那就将一同犯了事的秋霖送去陪着她了。

方原和公主出了小苑的院子,立刻招来了王承恩,令王承恩将院子里的女婢尽数驱赶,将这个院子改为冷宫,只给小苑留下了秋霖一人作为女婢。然后派出两个小太监,四个锦衣卫严加看管着院子。

每日还是照之前夫人一级的用度足数供给,但未经公主本人的应允,小苑不得踏出冷宫一步,也不许有任何人进入冷宫探视。

至此,这一场方原后院持续了五年之久的后宫之争,终于以公主大获全胜,小苑彻底输光了一切而结束,划上了一个句号。

第五百五十三章 谋反作乱

崇祯二十二年腊月

过去的半年,方原辖内玄甲军、内阁、六部的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福建的赈灾工作,由礼部尚书冒辟疆牵头,他亲自前往福建呆了大半年,安顿灾民,进行灾后的重建工作。福建总兵冯廷也尽数派出了一万玄甲军士,帮助灾民砍树,夯土,建房,福建的局面总算得到了控制。受灾的灾民也开始陆续的返乡,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以冒辟疆为首的各级官员在这次福建赈灾中,应对得当、及时,赚尽了民望,赢来了福建百姓的感恩戴德,衷心支持。至于之前的大明朝廷,早抛在了脑后。

淮安府的朱以海借来了二十万石粮食,也终于安定了淮安府的民心。这段时间朱以海也听说了浙江军田粮仓被烧,方原在本来就缺粮的情况下,以高息向江南的商帮大肆收购粮食,并无息借粮给他,支持他淮安府的重建工作。

朱以海对方原的大仁大义是感激在心,对比方原,孙传庭,甚至是大明朝廷的行为,投靠哪一方才能真正受益,已是一目了然。

在淮安府的重建工作走上正轨之后,朱以海遵照了方原的指示,偷偷前往陕西,与朱存极秘密碰了头。朱以海全力劝说朱存极接受方原一起清君侧的建议,而且还如实的将方原大仁大义支持淮安府重建的义举一五一十的告知。

两个藩王秘密商议了十日,朱存极终于有些心动,同意不久后派出使者前往江南,与方原进行初步的接触。

凤阳府的重建,还有迁都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内阁诸人里,除了一直留在凤阳的兵部尚书景杰,首辅王秉鉴起了表率作用,率先举家迁来凤阳。之后则是礼部尚书冒辟疆,户部尚书沈祥,虽然没带家眷,但本人还是迁了过来,起居、办公全在凤阳。接替高弘图的工部尚书姜曰广也遵照朱慈焕的指示,举家搬来凤阳。

为了吸引各大商帮,小商人、富户主动搬来凤阳经商,繁荣当地的工商业,方原提供了一个更为优惠的条件,但凡在凤阳耕种、经商的佃户、工商户以及其他医户等等,官府提供现成的耕地,商铺,一年之内免田赋,一年之内免商税,第二年商税收三成,第三年收五成,从第四年开始,才全额收取商税。

如今的凤阳就和穿越前的霍尔果斯口岸一样,全国各地的商帮为了逃避部分商税,纷纷在凤阳开起了分堂,分流了部分业务在凤阳经办;至于那些做小本生意的商户、富户,在免费提供商铺,免税的诱惑下,也乐意举家搬来凤阳做买卖。

何况凤阳还是临时都城所在,方原将来会不会迁都谁也不清楚。凤阳城的地皮,房价远远不如江南的苏州、松江等地,具有无限的上升空间,先占先得,自然是人潮如流。

不到半年时间,迁来凤阳的商户,就达到五千户。据户部估计,一年内能轻松达到一万户。

至于凤阳皇城宫殿的修建,内阁、六部、玄甲军军方办公的文楼、武楼、文华殿、武英殿率先完成。召开军政大会的奉天殿正在赶工当中,目前的军政大会则采用御门听政的法子,改在奉天门进行。至于方原后宫的宫殿,因银子吃紧暂时不能到位,处于停工阶段。

方原每日也和内阁、六部、军方官员一样,从凤阳总督府赶到奉天门,处理了日常政务,又返回凤阳总督府。因凤阳总督府比苏州的沧浪亭规模差远了,根本没有王府行政机构安顿之所。

接管独立核算团的公主,还有王承恩等王府的行政机构则只能暂时留在苏州的沧浪亭,等皇城后宫修建完成之后,才能搬来皇城。

玄甲军步战营的清洗工作也在不动声色的进行。

据景杰探知的情报,麻林临回浙江之前,一共面见了步战营万人队的指挥使两人,千户十二人,百户八人,涉案军官麾下的军士有两、三万人。

若是一次性清洗这么多军官,造成的军中动静必然不小。其中或许还有些与麻林只是泛泛之交,不能打击面过大。

胡琦的锦衣卫又花了两个月时间,对这两个指挥使,十二个千户,八个百户的升迁情况、籍贯情况,与麻林关系的远近,进行了严格的、秘密的政治审查。经过麻林提拔起来的条件作为重点清查条件,若再满足与麻林是同乡,平日里与麻林经常往来,这两个条件中的一个,便是这次清洗的对象。

经过锦衣卫的严格筛查,真正符合清洗条件的,就是一个指挥使,八个千户,六个百户。涉案军士数量,约有一,两万人,纵然这些军士一起起来闹腾,也掀不起大风大浪。何况,大难当头,双方兵力如此悬殊,谁会拿着全家性命来造反?

景杰接到了锦衣卫交出的名单,先是和赵全忠、张英一同调集了两万玄甲铁骑,三万步战营精锐、五千特战军作好备战的工作。一旦这些军官、军士胆敢骚乱,立刻出兵镇压。

备战工作完成,景杰便开始在玄甲军中逐一清洗名单上的军官。为了不引起这帮军官的疑心,清洗工作是打着调防各地卫所的名义。一旦这个军官离开了军营,便派出军士实施逮捕。

清洗的进度,是按照一个月两人的速度,有条不紊的进行。直到半年后,终于是兵不血刃,没有引起丝毫波澜的将十来个与麻林有勾结的军官尽数逮捕,交到了锦衣卫的诏狱严审。

这些军官部分是当场认罪,承认麻林临行前与他们交代,一旦有警,立刻起兵响应,对方原、景杰二人进行斩首行动。有些心腹、亲信的军官先是咬死不认,但在诏狱关了一段时间后,熬不过刑罚,还是承认了确实与麻林暗中商议,在适当的时机进行兵谏,逮捕方原、景杰,然后强行拥立方和登位。

审查至此,麻林作乱的罪行已是一清二楚,这是一起玄甲军成立以来最大的谋反案。

军方的内奸已落网,方原当机立断的决定,展开对麻林的抓捕。根据锦衣卫传来的情报,麻林返回浙江之后,便开始暗地里招兵买马,麾下已有浙江的玄甲军一万人,浙江各卫所军士加一起约有两万人。

要抓捕麻林,看来不是派出几个锦衣卫便能成功的,必须要动用玄甲军前往讨伐。

方原立刻下令施琅、赵全忠、张英三人做好出征浙江的战备准备,半个月后兵发浙江。

牵涉进这个案子,不止有军方宿将麻林,甚至方和也牵涉在内。方和一个五岁的小屁孩懂什么,若说背后真的有窜联,必然就是他的那个好母亲,小苑在从中作祟了。

当然,无凭无据的,方原也不能凭一面之词就给小苑母子定罪。

今日已是腊月十日,刚过了腊八节,大年三十春节即将到来,方原决定趁着回苏州与公主团聚的日子,亲自前去审问小苑,明正典刑。

若小苑、方和确实牵涉到这件军方谋反案当中,就绝不能再姑息养奸。纵然陈圆圆生的是一个女儿,也必然要清洗了这对母子。

第五百五十五章 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

方原在三日前就带着怀有身孕的陈圆圆回了苏州城的王府。

一年之中最喜庆的日子春节到来,整个王府是喜气洋洋,男仆女婢个个着了新衣准备迎接大年夜的庆宴。

公主更是在沧浪亭里内院设宴十桌,外院设宴二十桌的流水席,府中护卫的亲兵护卫,侍奉的男仆女婢可以轮流入席吃年夜饭。

最大、最丰盛的一席,则是设在大堂,摆了一个八仙桌,安排入席的就是方原、公主二人,妾室陈圆圆,还有就是方和、方沐、方麟、方瑜四个儿女。

马一山,王承恩,还有梁嬷嬷则在众人身后侍奉着。

一个八仙桌共有八个位子,眼下只坐了七个人,还空着一个位子,十分的显眼。

这个空着的位子是给谁,方原、公主,甚至马一山等人都是心知肚明,但方原、公主没开口,谁也不能说出口,只能憋在心里。

方和呜呜的哭声响起,“母亲呢?我要母亲!”

他稚嫩的哭声回荡在大堂,方原神色凝重的抚着酒杯,一言不发。他答应过公主,后院之事全都交由公主来做主。公主要不要小苑来参加宴席,他也不便越俎代庖。

众人的目光都偷偷落在公主身上,等候她的旨意。

公主突然微微一笑说道,“这么喜庆的日子,若少了一人,倒还真不热闹。”

“王公公,你去冷宫请苑夫人来入席吧!”

王承恩忙恭恭敬敬的应了,派出了两个小太监前去冷宫带小苑前来参加宴席。

方原从怀里掏出一纸卷册,交到马一山手中,不紧不慢的说道,“老马,这是王府家宴,与你无关。你还有要事,去吧!”

马一山稍稍一怔,忙接过了卷册,看也不看便放入怀中,拱手领命而去。

不到一刻钟,两个小太监带着小苑进了大堂。小苑今日并没有着盛装,而是穿着一件朴素的粉色襦衣,头上也只带着简陋的木簪。

她的这一身打扮与今日喜庆的盛宴是格格不入。

但其他人或许看不出端倪,方原却一眼认出了小苑的这一身装束,其实就是两人第一次相见时,她穿的那一套衣饰。当时她还是待价而沽,来侍奉方原饮酒的小瘦马,自然没有太华丽的衣饰,就如今日一般的朴实无华。

方原与她四目相交,思绪回到了七年前的桃花园,鼻子微微一酸,强忍着泪水没有流出来,但手中的酒杯却落在桌子上,酒水洒落了他一身,王服上沾满了酒水。

公主将方原的神色看在眼里,仍是毫不动容,悠悠的说道,“驸马,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去后堂换一件王服吧!”

侍奉换衣的事,通常不是由夫人代劳,而是由妾室和女婢做的,陈圆圆有孕在身,不能侍奉。

梁嬷嬷开口说道,“摄政王随我去换衣吧!”

小苑却突然开口说道,“还是我来侍奉公子换衣吧!”

公主饮了一口茶,对这个提议是不置可否。方原也就指了指小苑,令小苑随着一起去后堂更衣。

两人在宫女的带领下走到后堂,一路上都是默不作声,无话可说。直到进了更衣的房间,方原便令随行的宫女退了,与小苑一同进了。

侍奉方原换衣,之前一直是小苑的分内事,这么多年来,她早已是驾轻就熟,便上前开始替方原宽衣解带。

方原闻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清香,还是熟悉的味道,这么多年来他非常喜欢的味道。心神荡漾之下,忍不住开口问道,“苑夫人,这些日子在冷宫还住得习惯?!日常的用度没有少了你的吧!”

小苑一面熟练的替他宽衣,一面轻声的答了,“没什么习不习惯的,几年前在牙行,连这种冷宫的日子也是奢望。没有公子的地方,处处都是冷宫。”

方原听了她这不算甜言蜜语的情话儿,也是微微一颤,问道,“苑夫人,你为什么不愿与公主和解,非要走到今日不可挽回?!正室夫人之位,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

小苑怔了怔,柔声说道,“公子到此刻还不明白,我争的不是那个正室夫人之位,而是在公子心中的地位啊!公子将正室夫人给了公主,不给我,就是在公子心中,公主比我更重要!我可以忍受公子有其他女人,但我却不能忍受,公子心中有其他比我更重要的女人!”

方原叹声道,“苑夫人!我将正室夫人给公主,那是从军政大局考虑,不是她的地位比你更高。”

小苑替他将脱下的王服搭在衣架上,取来了崭新的王服,悠悠的说道,“公子这就是在自己骗自己。汉武帝废了出身高贵的陈阿娇,立了歌妓出身的卫子夫,就不顾军政大局了?唐高宗李治,废了名门出身的王皇后,立了庶母武则天,就不顾军政大局了?本朝宪宗皇帝,为了一个宫女出身的万贞儿,废了吴皇后,就不顾军政大局了?公子喜欢就是喜欢,何必拿军政大局来推脱?!”

“公子,其实公主和我是一路人啊!她宁可在太湖基地呆上两年,也不愿回府来,不也是在向公子施压,必须要公子承认她正室夫人的名分,她才会罢手。公子从来不指责公主,却偏偏来指责我,这就是公子偏心公主啊!”

方原听了是为之语塞,他成日是烦心军国大事,是真没在意这些儿女之情的细节,没想到这两个女人却心细如发,全感觉到了。

他苦笑了一声说道,“苑夫人,公主至少有一说一,比你来得真诚,也不会如你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

小苑冷笑一声道,“公子,公主她确实心直口快,确实没有做过恶事。但,那不是因为她心善,而是因为她出身高贵,有一个当皇帝的爹,还强行给她安排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如意郎君。女人全部的好事全让她一人占了,她根本不需要伪装。而我从牙行出身,从无数姐妹尸山血海里出来的,若不伪装,若不心狠手辣,早死了十次八次。公子扪心自问,这么对比我和公主,对我公不公平?!”

方原见她是固执至此,也是无言以对。当然,要说反驳,方原也无从反驳,二女出身不同,成长的环境不同,却用同一标准来衡量,对小苑确实不公平。

方原捉着她的香肩,凝视着她双眸,沉声问道,“苑夫人,我最后问你一次,若你之前说了一百句谎话,我只希望这一句是真的。你真的不认为之前的所作所为是错的?!”

小苑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的说道,“公子,每个人心中的一杆秤是不一样的。在公子看来,儿女私情当然比不上军国大事,天下百姓。但在我看来,没了公子,天下人还留着做什么?莫说死几万百姓,就是死几十万百姓,几百万、上千万百姓,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当然,在公子看来,我肯定是罪大恶极,不可救药。”

方原听了是默然不语,同样的话方原在穿越前也听过,某大国总统曾公开说过,没了俄罗斯,世界留着有什么用?

这话是对是错,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方原难以判断。若这话是对的,小苑的想法又有什么错?!唯一的区别,就是她真的付诸于行动。

正在方原陷入沉默之时,小苑凑上了樱唇,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再伸出纤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如水的双眸已满是泪花儿,“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替公子更衣。”

小苑抚摸了良久,终于还是伸回了手,粉脸儿上的柔情不再,取而代之的则是淡然、坚毅之色,“好了,公子,宴席已开始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一杯鸩酒

两人再次回到了宴会上,这一次更衣,至少耽搁了三刻钟,众人已等候多时。

方和、方沐两个小孩早等得不耐烦,开始扫荡桌子上的佳肴。方和抓着一个鸡腿,啃得满嘴是油,连脸上也仅是油污。方沐则一手拿了一个年糕,一手抓了一个瓜果,左右开弓的吃了起来。

小苑回到席间,见方和举止失了王爷的体统,忙上去夺下了他手中的鸡腿,用布巾给他擦拭着嘴儿,还不断呵斥说,“和儿,你身为郡王,行事全无礼仪,像个饿死鬼一样,成何体统?!”

公主见方和憋着嘴,想哭又不敢哭,笑了笑道,“这也不打紧,安平郡主她还是女儿家,更不成体统,我也没呵斥。”

公主见方原回了,便起身说道,“驸马耽搁了这么久,终于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去裁缝店新做了一件,呵!请驸马说一说新年的祝福,我们便开席了吧!”

方原的心情低落,慢慢举起酒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本来在宴席之前早准备新春的祝福,对包括公主、小苑、陈圆圆,还有每个儿女在内所有人都有祝福的话儿,但此时此刻却再说不出口。

良久,他终于冲众人举杯,先干为敬,将酒杯放在桌子上,轻描淡写的道,“既然大家都等得久了,我就不废话了。王妃、苑夫人、圆圆,方和、方沐、方麟、方瑜,家和万事兴,与诸位共勉!”

众人喝酒的喝酒,喝茶的喝茶,喝奶的喝奶,一齐饮尽。

公主愕然的望了望方原,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心情不好,搞得现场气氛也非常沉闷。

方原敬过了众人,便轮到众人逐一回敬方原。

公主身为后院的女主人,自然是排在第一个,先端起酒杯,敬了方原一杯道,“驸马,我只愿明年今日,我们能坐在北京紫禁城的御花园内,共度新春佳节。”

公主的话其实就是向方原表明了立场,预祝方原明年就北伐成功,攻进北京城,一统天下。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方原暗叹了一声,举着酒杯正待说话,却听公主又柔声说道,“驸马,我还希望父皇、母后也能一同参与,这也是家和万事兴。”

方原一怔,公主这话就是在向他求情,若攻占了北京城,能不能放崇祯皇帝,周皇后一条生路。

方原捏着酒杯略作沉思,与她碰了一杯,冲她微微一笑,算是应承了她的请求,“公主,陛下、皇后娘娘是你亲人,也是我的至亲。何况陛下对我有知遇之恩,不用你说,我也会令他二人富贵荣华。”

公主敬过了酒,本来按照顺序,该是小妾里先入府的小苑敬酒。可小苑故作不见的低声与方和说着什么,并没有起身敬酒。

排在第三的陈圆圆只能撑着怀孕的身子,举起一杯茶,以茶代酒,“方郎,我真的感谢你和公主能给圆圆一个避风的港湾,圆圆敬你,也敬公主。愿方郎早日北伐成功,一统天下。愿公主福体安康,母仪天下。”

方原举杯走到她跟前,与她共饮了一杯,再轻声安抚道,“圆圆,你快要临盆,不能久呆,早些回去休息了。”

他令两个宫女搀扶着陈圆圆下去休息了,接着就轮到方沐、方麟、方瑜三人由宫女牵着、抱着来给方原祝贺。只有方和一人守着小苑,不愿上前来敬酒。

公主让梁嬷嬷和三、五个宫女、太监带着方沐三人也下去休息了,大堂之上,便知剩下了方原、公主、还有小苑母子四人。

小苑在方和耳边附耳吩咐了几句,便递给他斟满的两杯茶,令他端着去给方原敬茶。

方和端着两杯茶到了方原身前,又回头望了望小苑,得到小苑的目光鼓励后,便端了右手的一杯给方原,以稚嫩的声儿说道,“父亲,我敬你一杯茶。”

方原接过了方和递来的茶杯,目光落在茶杯里绿幽幽的茶水上,默然不语,却迟迟没有喝下。

方和一口喝了自己杯中的茶,又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方原,愕然问道,“父亲,你为什么不喝?!”

方原的目光从茶水上挪开,与方和带着期盼和眼神一对视,便不再犹豫,仰头将一杯茶水饮了,茶杯也放在桌子上。

小苑见方和乖乖的敬了茶,上前搂着他的肩,和颜悦色的道,“和儿,你先下去和方沐他们玩。”

方和拉着她的胳膊,不断的摇头道,“不,我一月才能见母亲两次,我要和母亲一起玩!”

公主冲王承恩使了个眼色,王承恩知情识趣的上前,躬身说道,“小王爷,和老奴走吧!”

他不由分说,抱着大吵大闹的方和到了大堂外候着。

小苑望着吵闹离去的方和,拭了拭泪水,盈盈的起身,再次端着酒壶斟满三杯酒,端着两杯酒给了方原、公主一人一杯,她自行举了一杯。

小苑望了望争斗数年之久的公主道,“公主,你,终于还是赢了!”

公主凝视着她的花容,淡淡的说道,“谁输谁赢,谁又能说得清楚呢?苑夫人,只望你今后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小苑的目光落在方原的身上,柔情似水的凝望了半晌,又惨然一笑,泪水再次划过了脸颊,“公子,能遇上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我,我敬,敬你。”

方原望着她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心头也是一酸,再次望了望手中的酒杯,脸儿在微微的抽动,握着酒杯的手儿也在微微的颤抖。

小苑见他迟迟不饮,苦笑了一声,饮了杯中之酒。

方原见她一口饮了,微闭双眼,也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顺手将酒杯也扔了出去,坐回了桌前。

小苑怔怔的望着他,突然开口说道,“公子,麻林和孙传庭早已暗中勾结,大年三十,也就是今夜,会起兵造反,率兵攻打南直隶。孙传庭也会再次南下凤阳,牵制在凤阳的玄甲军。”

方原却不见丝毫的惊讶,与公主互望了一眼,缓缓的说道,“这,我早有防备,暗中令赤古台、赵全忠率四万玄甲铁骑北上,迎击入侵的明军。至于麻林,我已密调张英率两万步战营精锐,五千特战军偷偷南下,早已在湖州府设伏,麻林的叛军只要越过杭州府,必然遭到迎头痛击。”

小苑见他是早有防备,微微一怔,继续说道,“太湖基地的郑芝豹,也收到了郑森的书信,要他今夜按兵不动,坐看这一次叛乱成败。”

方原也似早已胸有成竹,缓缓的说道,“郑芝豹已将送信来使者押到了王府,交由王府处治。他也率军回了苏州府,进驻苏州卫,准备入城勤王。”

小苑的娇躯微微颤抖,额头上是冷汗直流,再次说道,“护卫苏州城的锦衣卫千户赵挺也被麻林他们买通,准备趁着新春佳节,攻打王府。”

方原冷峻的脸上已尽是胜券在握,冷笑着说到,“马一山早领了旨意,前去和入城的郑芝豹汇合,前往苏州的锦衣卫所平叛。”

小苑见他已是面面俱到,洪承畴所谓天衣无缝的叛乱,被他举手投足就轻松化解,“原来一切尽在公子的掌握。”

方原拍了拍手,秋霖从后堂走了出来,站在了公主身侧,“苑夫人,我,我将所有的密谋,全都告诉了摄政王、公主。”

公主冷笑着说道,“苑夫人,你想不到你最亲信的人,却出卖了你们,是吧!今夜这个宴席,其实就是为你苑夫人而设!”

方原冷冷的注视着她双眸,沉声说道,“我唯一没有掌控的,就是你,苑夫人,会不会在真的在酒水里下毒!”

小苑再次惨笑了一下,花容微微的抽搐,紧咬着樱唇,双手捂着肚子,身子也渐渐的缩了下去,卷缩着猛烈的喘着气。

方原见了小苑的突发状况是大吃一惊,这才真正出乎他的预料,难道,难道,小苑不仅没给他下毒,还自饮了鸩酒?!

第五百五十七章 人之将死

早在半个月前,腊八节过后几日,秋霖就找到了公主,将这个针对江南政权,甚至方原本人的阴谋告知了公主。

公主也暗中去了凤阳,与方原进行了秘密商议。以方原的估计,这个潜伏在王府的朝廷奸细竟然对一个打入冷宫的小苑和盘托出整个谋反计划,甚至各方策应之人也交代得一清二楚,本就十分可疑。

这个奸细,就不担心小苑走漏风声,向方原汇报,致令这次计划功亏一篑?小苑会不会毒杀方原,本就是难以预料的未知之数。

洪承畴制订了整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会出现这么个随时可能令全局崩盘的漏洞?

所以以方原、公主的判断,潜伏奸细所说的话,应该是虚虚实实,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

在大年夜,麻林北上南直隶,孙传庭南下凤阳,甚至是赵挺的作乱,在方原看来,是完全可信的,也是这场叛乱的主力。但要说太湖基地的郑芝豹、闽广的秦展也参与了这次叛乱,方原却不怎么相信。

这或许是朝廷奸细的诡计,故意拉虎皮扯大旗,壮大声势,拉拢小苑。更有可能的则是扰乱江南军心,令方原误认为秦展、郑芝豹也叛变了,互相猜忌,然后再趁机真正的说服郑芝豹归降。

方原采取的对策,则是令景杰在凤阳府暗中堤防孙传庭的动静,一旦有军情,立刻予以回击。

他又密调张英率两万玄甲军精锐,五千特战军回苏州布防,等着麻林自投罗网。

郑芝豹那方,方原没有过多的猜忌,直接去了郑芝豹军营,令郑芝豹表明立场态度。郑芝豹立刻向方原表达了忠心,言明绝无叛乱之心,乃是奸细胡乱攀咬。他甚至将全部家眷,郑夫人、三个儿子、五个女儿全送到王府作为人质,等平定叛乱之后再遣返回家。

至于被赶出王府,怀恨在心的锦衣卫千户赵挺,方原则派出马一山前去核查,一旦赵挺真的反了,便联合郑芝豹一同出兵剿灭。

至此,洪承畴精心设计的一场叛乱,方原已布置了相应的对策。

正如方原所说,唯一没有确定的,就是小苑会不会真的下毒。他和公主布置这个宴会,再邀请小苑前来,就是给小苑最后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若小苑真的敢在方原的酒水里下毒,那就真的是丧心病狂,彻底的无可救药。等待小苑必然是赐死,连同方和也一同废了,发配去浙江西湖,和朱慈炤为伍。

但小苑不仅不没给方原下毒,甚至还将随身携带的毒药下在了自己的酒杯里,自饮鸩酒,这还是大大出乎了方原的预料。甚至连公主也没料到,小苑事到临头,还是没有丧尽天良,采纳朝廷探子的密谋,毒杀方原,而是选择了自杀。

方原大步上前,将她横抱在怀,抚着她满是泪水的粉脸儿,埋怨说道,“小苑,你为什么要自饮鸩酒,我本就没想过要杀你。”

小苑已是泪眼摩挲,腹中阵阵的疼痛传来,呼吸也渐渐不畅,伸手抚着方原的脸颊,呜咽着道,“公子,我说过,没了公子,得了天下又有什么用?我从未曾想过要杀害公子。只望公子不要因我的罪过,迁怒方和!”

方原感动的泪水也是划过脸颊,一滴滴的落在小苑的脸上。

小苑侧头冲公主说道,“公主,你让方和进来!”

公主冲宫女使了个眼色,王承恩立刻知机的将方和带了进来。方和见母亲突然就倒了下去,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冲到小苑跟前,替她拭着脸上的泪水,“娘,你怎么了?!”

小苑死死捉着方和的手儿,大哭着说道,“方和,你要牢牢记着,娘是参与了叛乱,畏罪自杀,是罪有应得,你父王,公主乃是秉公执法。今后,公主就是你的母亲,听清楚了?!”

方和见她满脸痛苦的神色,本能也察觉到不对劲,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小苑强忍着腹中的疼痛,伸手使力的捉着方和,将他强行按在地上跪了,喘着气道,“方和,立刻给公主磕头,叫公主娘亲,立刻叫!”

小苑自知必死,唯一挂念的就是方和会不会被事后清算。所谓母以子贵,子以母贵,保住方和唯一的机会,就是令他不能再有任何对方原、公主敌视的态度,老老实实的认公主作母亲。

方和哇哇大哭着,却违逆不过母亲的严令,只能冲着公主连连磕头,不断的叫着,“娘亲!娘亲!”

小苑又说道,“方和,我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

“我方和诚心认公主作母亲,若公主今后有了子嗣,我愿兄良弟悌,退居郡王之位,不会有二心!”

她这就是在向公主严正立场,若公主没有子嗣,方和就是公主的长子。若将来公主有了子嗣,方和就安守本分,退居郡王之位,不能再觊觎摄政王世子的位子。

方和虽然不知母亲在说些什么,但还是依葫芦画瓢的念了,“我方和诚心认公主作母亲,若公主今后有了子嗣,我愿兄良弟悌,退居郡王之位,不会有二心!”

公主神情凝重的望着眼前一对向她求情的母子,也是思绪万千。之前,她是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赢了小苑。如今,她真的赢了,却突然对眼前这个女子泛起阵阵的怜悯。

小苑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两个最重要的男人,一个方原,一个方和。如果她与小苑互换身份,她也必然是和小苑一样的选择。她能站在岸边看小苑怎么一步步走上不归路,是因她出身皇家,根本无须选择。

公主缓缓的起身,走到小苑、方和跟前,伸手扶起了磕头的方和,又凝视着躺在方原怀里,早已疼得抽搐不止的小苑,淡淡的问道,“苑夫人,只要你不下毒,我和驸马都没想要你的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饮鸩酒自尽?!”

小苑伸出手搭着公主的胳膊,强撑着身子,凑近公主的耳边说道,“公主,我若不自尽,公主会时刻提防方和。我若死了,公主总该放心了吧!”

小苑这话算是交心的话儿,她早在冷宫之时,就不止琢磨着怎么保护方和。她自认和公主已是不可调和,有她在一日,公主就必然会想方设法废了方和,另选子嗣。只有她死了,或许公主、方和间就不会再互相敌视。

公主轻叹了一声,捉着她的手儿,沉声问道,“苑夫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问你,你真的诚心悔过了?!”

小苑腹中的疼痛还在继续,脑子里也是昏昏沉沉的,估计是大限将至,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公主,我真的认输了,希望你善待方和。他是无辜的,不该受到连累。”

公主放开了小苑的手臂,缓缓的起身,回了主位上,不紧不慢的说道,“苑夫人,我早说了,我只喜欢带自己的子嗣,不喜欢带他人的子嗣。方和,还是不必送来我这里了吧!”

公主这话一出口,小苑的心儿也落到了谷底,难道,公主还是在记恨两人的恩怨,方和的敌视。到头来还是不会放过方和,非要致方和于死地?!

第五百五十八章 家和万事兴

人之将死,公主还是咬着不松口,可见对小苑是恨之入骨,在场之人都是默不作声,没一个开口相劝。

首当其冲的小苑更是带着绝望的眼神望着公主,若公主不宽恕方和,那她死了之后,谁还能保护方和?

公主品了一口茶,本是严肃的粉脸儿上,却突然挂起了一丝笑容,“苑夫人,既然你已改过自新,方和是你的儿子,该由你自行去教,与我有什么干系?”

这话一出口,小苑也是愣在当场,愕然望了望公主,又瞧着方原问道,“公子,这,这?”

方原失笑说道,“小苑!你带着的毒药,早被人调了包,服一些药,躺一、两日就没事了。”

秋霖恭恭敬敬的跪在小苑身前道,“苑夫人,毒药是我奉命换的,偷偷的将砒霜换成了巴豆。”

巴豆也是带毒之物,但少量饮用可以令人产生中毒的征兆,但却不足以致命。方原之所以敢饮用小苑递上来的酒水,茶水,也是早知砒霜被调了包,喝一些巴豆下去,也不会致命。

小苑死里逃生,如获新生,猛地呼吸了一下空气,原来是这么的珍贵。与这种重获新生的感觉相比,所谓的后院之争,谁胜谁败,突然之间也不再重要。

她欣喜若狂之下,紧紧搂着方原的脖子,在方原怀里大哭了起来,“公子,你之前一直在给我机会,令我悔过,我却冥顽不灵。这次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方原轻轻抚着她的脸蛋儿,和颜悦色的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苑,我之前真的担心,你会递上来一杯鸩酒,那......唉!”

他之前就一直担心,小苑会不会一条死路非要走到黑,来给自己下毒。他打心眼是不愿赐死小苑,废黜长子方和。小苑在最后关头迷途知返,没有一头栽进那个不见底的深渊,令他是长长松了口气。这份失而复得的喜悦,远不是占领一个省能比的。

公主突然冷冷的问道,“苑夫人,我还有最后一话问你,你既然知晓了朝廷在背后窜联的阴谋,为什么不来告知我,或是驸马呢?!”

小苑还未开口,秋霖已跪拜在地,低声说道,“摄政王、公主,之前我有所隐瞒,其实是苑夫人令我来密告公主这个阴谋的。苑夫人叮嘱我不要再说,但,但......请苑夫人恕罪!”

方原、公主互望了一眼,也猜到了小苑演这个双簧的意图。她一面是担心方原中了算计,派秋霖前来告密;一面又背着畏罪自尽的名声,来换取公主的谅解,保住方和。

她这么劳神费力的演了一出双簧,其实还是为了保护两个对她来说最重要的男人,方原、方和。

公主是微微点头,悠悠的说道,“苑夫人,去地府走了一圈,如今是什么想法?!在万念俱灰的之时,你是否想过,这世间的名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若死了,一切不过是一场空而已。”

“苑夫人,你曾经害过我,我这次令你尝一尝中毒的滋味,体验一下临死前的恐惧,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今后你我谁也不欠谁。苑夫人今后愿不愿与我和睦相处,替驸马打理好后院的政务,支持驸马一统天下,开创太平盛世呢?!”

说到底,今次公主是宽宏大量,既往不咎,饶恕了小苑过往所犯的罪行。

小苑拭了拭泪水,强忍着腹中的疼痛,挣扎着起身,诚心的冲公主跪拜在地,“之前我以为公主只是出身高贵,占尽了天下的好事。此时此刻才知道,公主有海一样的宽阔胸怀,更是宽宏大量。只有公主才配得上真正的母仪天下。我,心胸狭窄,不能容人,配不上。公主,我真的服了!”

公主再次凝视着小苑的双目,这一次,劫后余生的小苑目光里再没了之前的倔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死后余生更是由衷之言。

方和也和小苑并肩而跪,冲公主磕头道,“母亲,我之前泼你茶水,我给你磕头,磕头。”

公主忙起身扶起了小苑、方和母子,柔声说道,“童言无忌,泼茶那是有人教唆,与方和你无关,不必磕头赔罪。”

她取出在方和出生时求来的祈福锁,之前她想送给方和,却被小苑给阻止了,便一直留了下来。

公主将祈福锁戴在方和的脖子上,正容道,“方和,王就要有王的气度,今后不许再动辄向人磕头求饶,这世上哪里有动辄向人求饶的摄政王?”

方和虽然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苑夫人,你知错能改那是最好。唉!这些日子,独立核算团真是令我操透了心,万事也无头绪。其中的运作,你比我更精通,还是交由你来掌管独立核算团,替我分分忧吧!”

“秋霖,你本犯大罪,我念在你对苑夫人忠心耿耿的份上,赦免了你的罪行,继续给苑夫人当个副手,管理独立核算团。”

她不仅给予了方和摄政王继承人的承诺,还将独立核算团也还给了小苑,只是收回了代表着军政大权的摄政王印。

小苑是感激在心,方和的继承人之位,她之前争了几年都得不到的。未曾想向公主服软之后,公主立刻就应允了。早知如此,之前又在争个什么呢?

公主令几个宫女将小苑、方和带回院子,再找大夫去给小苑医治。

王府的后院之争算是消停了,接下来,就是对外的平叛。首当其冲的,当然是护卫苏州城的锦衣卫所之战。

这一战胜负的关键就在锦衣卫卫所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了这次叛乱,还有就是郑芝豹会不会临阵倒戈,站在朝廷一方。

府外隐隐约约传来喊打喊杀之声,不绝于耳。由此推论,叛变的人数绝不在少数,而且还能杀至王府附近,战力更是不弱。

方原端端坐在大堂,悠悠的品着酒,吃着宴席上佳肴。之前他还没来得及尝上一口,肚子也饿得很了。公主则不时的给他斟酒,侍奉周到。

王承恩遵照吩咐令府中的太监、宫女将郑芝豹的家人尽数带来了大堂。若郑芝豹也一同叛变,便要先宰了他的家眷。

方原独自吃了一个时辰,王府外的厮杀还没结束。他虽面上从容淡定的用膳,但内心却是越发的心惊。这一场战争拖得实在太久了些,若只有区区一个赵挺作乱,能有多少人追随?怎能可能快两个时辰过去了,王府外还没传来捷报?

“难道其中还有预料之外的变故?!”

方原饮了一口酒,突然开口说道,“娖儿,我们还是太托大了啊!早知该派张英的特战军留驻在苏州,区区叛乱,弹指就能剿灭。”

公主抿嘴一笑说道,“张英的特战军还要迎战麻林北上的叛军,哪里能驻守在苏州?驸马是担心叛军杀进王府?!我却坚信,驸马就是真命天子,是上天派来拯救这个乱世,中兴大明的。叛军就是些些跳梁小丑,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我相信不出一个时辰,郑芝豹、马一山的捷报就能传来。”

方原被她的乐观自信所感染,呵呵一笑道,“娖儿,借你吉言啦!”

第五百五十九章 平定叛乱

次日清晨,苏州城终于迎来了崇祯二十三年的第一轮朝阳。

今日正是正月初一,乃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可苏州城却刚刚经历了一夜的兵祸,千家万户早吓得关门闭户,惴惴不安的度过了这本该是喜庆的大年初一。

当然,比苏州百姓更担忧的,还是首当其冲的方原、公主。二人刚刚处治了王府的毒杀骚乱,又一直在大堂里等待着军报,一夜未眠,早已是疲倦之极。

辰时两刻,府内终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满脸疲惫的郑芝豹、马一山二人齐齐进了大堂,随二人一同押来的,还有五花大绑的锦衣卫千户赵挺。

满身戎装的马一山进了大堂,冲方原纳头便拜,“摄政王,苏州城骚乱已平定,赵挺这叛贼,已被我活捉!”

方原瞥过面如死色的赵挺一眼,问道,“老马,战果如何?!”

马一山拱手说道,“参与叛乱的叛军共有五千人,被我军彻底击溃,伤亡四千人,投降一千人;我军伤亡三千玄甲军士,三百三十个锦衣卫。请摄政王明示如何处置这些叛逆?”

五千人叛乱?!

双方一共损失了近九千人?!

方原听了是勃然大怒,叛军的这个数字太大了,已完全超过了他之前的估计,除非是太湖基地的玄甲军出了变故,冷声问道,“区区一个赵挺,岂能闹出如此之大的动静?昨夜的叛军除了赵挺煽动的锦衣卫,还有谁?!”

“一个赵挺,只煽动了两百锦衣卫造反,根本是螳臂当车,不堪一击,但是......”

马一山望了望身侧浑身浴血的郑芝豹,是欲言又止。

方原一见便知猜中了实情,果然是太湖基地的玄甲军出了岔子,直直盯着郑芝豹问道,“曰文,你来说说,有多少玄甲军参与其中?”

郑芝豹吓得面无血色,跪在地上说道,“摄政王,我前来请罪,请摄政王责罚!”

方原悠悠的品了一口茶,望着郑芝豹问道,“曰文,说吧!我定会秉公处置!”

郑芝豹颓然说道,“摄政王啊!朝廷奸细前来太湖基地收买我不成,却背地里收买了玄甲军的三个千户。这三人全是郑氏旧将,愿意听命郑森。在我军平叛之时,这些旧将也一同反了,有,有五千人之多。我军浴血奋战,才平定了这支叛军,所以,所以,耽搁了平叛的时辰。摄政王,我治军不严,自领责罚了吧!”

方原本也是心生怒火,但见此次苏州城骚乱终于算是平定了,郑芝豹总归是在关键时刻没有丧失立场,站在了方原这方,否则后果是不堪设想。那些区区小过,也就罢了吧!

方原冲王承恩使了个眼色,令他去将被看押的郑芝豹家眷带到大堂,又开口安抚道,“曰文,这次平叛你立了大功,区区小过,是瑕不掩瑜,功过相抵了吧!还责罚什么?!”

郑芝豹本以为今次会受到这些郑氏叛将的牵连,或许兵部侍郎、南直隶总兵之位都保不住,哪知方原并没有责罚,而是轻描淡写的放弃了追究,忙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恭敬的说道,“摄政王宽仁,我必当以死相报!”

王承恩带着郑芝豹的家眷到了大堂,交还给了郑芝豹。

此外,方原赏了郑芝豹五千两银子、五百亩良田。同样立了平叛大功的马一山,则封他为锦衣卫指挥使,将司法总督府所属的锦衣卫司全交到了他手上。

至于带头叛乱的赵挺,押去死牢,等候其他叛乱平定之后,一并惩处。那一千投降的叛军,方原也没有再行屠杀,没收一切军田,驱逐出了玄甲军。但仅仅是驱逐,显然不足以震慑叛乱。方原又下令,但凡参与叛乱的叛军,三代之内不许从政、从军,参加科举考试,以及江南大学堂等一切官办的教育机构。

罪犯的后代不能参军,不能参加公务员考试,在穿越前的政审也是这么规定的。在这个不谈人权的古代,也算是从轻发落。

洪承畴这次所谓天衣无缝的谋划里,王府的毒杀、苏州城的骚乱这两场斩首之战已彻底宣告失败。余下的就只剩下景杰迎战孙传庭、张英迎击麻林叛军的两战。

这两场是实打实的战场会战,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决出胜负的,方原一方下令郑芝豹的玄甲军入城,联合锦衣卫在苏州城打扫战场,安民;一方令锦衣卫立刻前去打探这两方战场的战况,每日回报一次,他要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这两场会战,看似以孙传庭那一方更为难缠,兵力更为雄厚。

其实方原是心知肚明。孙传庭南下不过是虚应故事,牵制凤阳的玄甲军无法动弹,绝不可能真的与玄甲军进行决战。

所以孙传庭这一路看似声势浩大,其实是不足虑的。

而麻林那一方,看着兵力不强,却是令方原最为头疼的劲敌。

麻林乃是军中老鸟,玄甲军的宿将,跟随方原南征北战,从南直隶打到浙江,再打到福建,是战功赫赫,军中威望甚高。

而且麻林此人善出奇谋,就在湖州府,麻林就曾率军大迂回作战,大败过郑森入侵的主力。在这之后又常年任浙江总兵,排兵布阵的经验都已是炉火纯青。

浙江境内还有现成的四明山,临山卫天险,足以据守。

再加上浙江乃富庶之地,麻林又是有心整军备战。玄甲军的装备非常精良,火炮、火铳的数量远胜其他各省的驻军。当初出征福建,至少有三成的火炮、火铳就是由麻林提供的。

眼下,就是方原御驾亲征浙江,也不能在麻林身上占多少上风。

再反观张英,本就是玄甲军的新人,也是直接空降步战营当统领的,对步战营的掌控还略显生疏,军中不服之声也偶有传来。

而且张英从未进入过浙江作战,对浙江的地形也不熟悉。

更令方原担忧的是,张英之前虽是战功赫赫,但却是从郑氏残兵,广东布政司那些软脚蟹身上刷来的军功,从未真正的打过硬仗。麻林这一个最硬的硬骨头,张英能不能啃得下,还是未知之数。

果不出方原对战场形势的判断。

孙传庭派了高杰率三万新式明军南下徐州,白广恩率两万火车营深入淮安府,策应麻林那方的叛乱。

高杰这一路见到景杰早已派出赵全忠率三万玄甲铁骑前来迎战,高杰这厮怎会去啃硬骨头,做赔本的买卖,便不再往前进军,反而后退至沛水以北,立营驻守,继续和赵全忠玩起了消耗战。

白广恩那一路还没抵达海州,便接到朱以海派出一万五千鲁军进驻海州的消息。白广恩进兵到海州城下一看,城墙的火炮至少有三十门,鲁军早已严正以待。

这些火炮大半都是方原战前支援朱以海前去抵御孙传庭骚扰的。

白广恩便陷入了两难境地,若是强攻海州,估计会损失惨重。若继续南下,这支火车营乃是孙传庭的心肝宝贝,对付骑兵的利器。但有大量折损,怕是攻占了几个城池,回去也会受到责罚。

白广恩思来想去,决定在海州城下按兵不动,还是等待麻林叛乱那方的战况,再决定下一步军事计划。

至此,孙传庭入侵的两路明军都采取了守势,再无任何威胁。

第五百六十章 制衡之道

五日后,在苏州城指挥平叛的方原,接到张英从湖州战场传回来的战报。

张英所率两万玄甲军,五千特战军在湖州与麻林的四万叛军相遇。麻林见方原不仅没在大年三十被毒死,更对这次叛乱早有防备,甚至还派出了玄甲军中最精锐的特战军前来平叛,便知这一次叛乱已濒临破产。

麻林也算是军中悍将,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在这种生死关头,当然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

郑森入侵浙江时,麻林曾多次在湖州府与郑森所部作战,还曾取得过大胜近卫虎贲的湖州大捷,可以对湖州府的地形是了如指掌。

麻林依托湖州多水的地形,择取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依山傍水列阵与张英所部对峙。张英全军抵达湖州之后,见麻林早已是严正以待,更占据了战场的有利地形。

以张英的判断,正面攻打麻林的营寨必然损失惨重,便也在湖州安营扎寨,与麻林的玄甲军隔了十里对峙。

方原接到张英前往浙江平叛受阻的战报,这其实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以张英的战场经验要对付身经百战的麻林,似乎还欠了些火候,他还是决定从江西调玄甲军步战第一猛将,甘辉前来指挥这一场平叛战争。

方原令书法最为工整的王承恩书写发往江西的调任军令,王承恩刚刚书写成,却被急匆匆赶来的公主拦了下来。

公主令王承恩将书写的调令撕了个粉碎,这才说道,“驸马,你想调甘辉前来平叛,思虑欠妥了。”

方原愕然问道,“娖儿,这怎么欠妥了?张英率军前去浙江平叛,与麻林陷入了僵局。若迟迟拿不下一个麻林,浙江百姓不得安宁,京城朝廷、李自成那方更会蠢蠢欲动。”

公主不紧不慢的说道,“驸马,我来问你,孙传庭南下,必须要甘辉去抵御;麻林作乱,又必须要甘辉前来平叛。那,若甘辉作乱,谁去平定?!”

她的话如同当头棒喝,方原听了是猛地一惊,陷入了沉思。

公主继续说道,“汉高祖就是将希望托在韩信身上,结果韩信是功高盖主,君臣之间不得不堤防。韩信真的一来就想谋反?还不是汉高祖给惯出来的?!本朝太祖皇帝,将北疆重任押在成祖皇帝身上,结果靖难之役,叔侄相残。成祖皇帝一来就想谋反?还不是太祖皇帝给惯出来的?”

“驸马,我再说一句令你不快的话。父皇将中兴大明的希望全押在你身上,结果你在江南站稳了脚跟,是不是也不将父皇放在眼里,不愿放弃摄政王王位?驸马你一来就想着要悖逆父皇?还不是被父皇给惯出来的。”

方原听了她这番话,是哭笑不得,想反驳她几句,却是底气不足。他这些年嚷着要清君侧,北伐一统天下,到底有几分是忠于崇祯,几分是忠于自己,他是心知肚明。

权力,不断增长的权力,就是人的野心之源,方原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初来江南时,还想着中兴大明,替崇祯西征流寇,北伐满清。后来一步步走来,一步步野心膨胀,崇祯的密诏也可以置之不理,纵然崇祯亲自前来江南,他也不可能交出手中的摄政王大权。

他身为崇祯的驸马尚且如此,又怎么能一味的重用甘辉?

公主见他听了没有恼怒,便继续说道,“驸马,玄甲军若是离了甘辉就不能平叛,不能打胜仗了,这是不是在助长甘辉的不臣之心?!驸马,甘辉这些年上升势头太猛了,我认为,非但不能令甘辉前来南直隶平叛,还要故意冷落他一,两年。我们要大力扶持张英,既是制衡赤古台、赵全忠、甘辉,也可以令全军上下看一看,玄甲军离了谁都是常胜之师!没有谁能自以为是战神、名将,来要挟摄政王府。”

“这一仗,张英必须去啃这个硬骨头,这也是检验张英能不能胜任步战营统领的考验。若他连区区一个麻林都束手无策,还能指望去战孙传庭,去战周遇吉、吴三桂,甚至是满清八旗?!”

“驸马,我建议,下一纸军令前往湖州,令张英一个月内必须破敌,否则以渎职罪论处。”

公主的这番话从大道理来讲是正确的,但在这个战事胶着的时候,若是强逼着张英出战,是后果难料。

方原迟疑的说道,“娖儿,安史之乱,唐玄宗逼哥舒翰出战,结果全军覆没,潼关丢失,不得不弃长安而逃。若此战张英战败,怕是苏州城也是不保,我们也要学着唐玄宗,收拾包袱逃命去了。”

公主冷冷的说道,“哥舒翰这种战败投敌,最后连安史叛军都不愿重用,直接砍了的伪名将,证明唐玄宗用他镇守潼关要塞就是看走了眼。”

公主从怀里掏出一纸情报,交给了方原,“驸马,将这个情报送去给张英,再令施琅率水师策应战事,一定能破敌!”

方原接过一看,原来是锦衣卫送来的密保,麻林暗中派心腹将这些年所有贪污所得的银子,金银珠宝,还有纳入府的十五个小妾,还有二十来个通房丫鬟,全带去了观海卫,准备一旦战事不利,就逃亡出海,北上京城。

要攻破麻林的防线,正面强攻必然损失惨重。若能攻敌之必救,麻林就不可能在湖州坚守,而回师支援。这么一来,张英就能找到破敌的良机。

麻林早已做好了逃亡海外的准备,这批逃亡海外的银子、军粮,甚至是女人,就是麻林的死穴所在。只要派出水师从海上策应张英的攻势,麻林得到消息后,必然会阵脚大乱。

公主说的十分在理,张英若占尽优势,一个月内还不能平定叛乱,那他真实的军事能力确实堪忧。将来北伐之时,若是重用这种伪名将,遇上真正强大的敌人,战场形势真正的堪忧。

方原在内心是赞同了公主的策略,但望着手中的锦衣卫情报,却隐隐生出不满。王府的情报竟然没交到他这个摄政王手中,反而交给了本该在后院的公主。

这,简直是荒唐至极!

方原将情报放了,冷冷的问道,“老马,去锦衣卫卫所查一查,这个情报是谁人送来王府,为什么没交到我手上,而交到了公主的手上?!”

马一山微微一惊,这情报送到谁人的手上,看似一个小细节,背地里深究起来,却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忙拱手领命。

公主闻音而知雅意,淡淡的说道,“马统领,不必去问了,这是锦衣卫所刚刚送来的情报。当时驸马在后院陪着苑夫人、圆圆,我恰巧在外院,就由我收了,来找驸马商议对策。”

“王公公,我们回后院去,今后后院之人胆敢有擅自议论军政大事的,以后宫干政论处!”

她盈盈的起身,便要转身离去,王承恩忙恭敬的应了。

公主这么甩手一走,丢下方原一个人在院子里,进退不是。护卫的马一山想笑又不敢笑,吞了吞口水,也是尴尬至极。

第五百六十一章 公然资敌

方原遵照公主的指示,将锦衣卫的情报,还有施琅协助征战的消息一同传给了湖州府的张英。

张英接到两方情报后,立刻就领会了方原的心思,开始改变之前的作战部署。

他先是与施琅联系,令施琅率水师前去攻打观海卫,切断麻林出海的路线。

然后,又派出军士去浙江境内散播施琅的水师即将攻打观海卫的消息;甚至还编造出孙传庭大军撤回山东,方原已带着十万玄甲军南下平叛的假情报,骚乱麻林的军心。

最后,一面令两万玄甲军士做出战的准备,正面给麻林的叛军施加压力;一面下令五千特战军前往金山卫,乘船渡杭州湾,攻打绍兴府境内的临山卫,切断麻林在湖州的玄甲军撤往观海卫的退路。

七日之后,渡杭州湾偷袭后方的特战军在临山卫三战三捷,击溃了临山卫留守两千军士,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临山卫的失陷,也彻底切断了麻林的叛军与观海卫的联系。

再加上浙江境内不断传出施琅已出兵攻打观海卫的消息,留驻在湖州的麻林是一日三惊。他所有的家当,女人全在观海卫,若是观海卫有失,他这么多年贪腐得来的家财必然尽失,那他还折腾什么?

麻林的叛军更是人心惶惶,若凤阳的玄甲军南下,双方兵力如此悬殊,这仗还怎么打?叛军跟着麻林一同反了,不过是图个侥幸,搏一搏出身。这种必败无疑的仗,谁愿意陪着麻林去送死?

麻林见叛军上下是军心浮动,士气低落到了极点,这仗还没正式开打,就已输了大半,便萌生了退意。

麻林与几个心腹将领偷偷一商议,得出了一致的判断,此战已败,若再逗留,必然会一败涂地,不如令那些新募的军士当炮灰,抵挡湖州府、临山卫的玄甲军。他们则率领一万玄甲军精锐抽身逃亡海外,北上去投靠京城朝廷。

施琅的水师再强大,只要进了茫茫大海,要追击他们便如大海捞针,机会渺茫。

麻林当机立断的下令一万玄甲军主力趁着夜色偷偷撤退前往观海卫,准备出海,将蒙在鼓里的三万新兵全扔在了湖州府。

次日清晨,三万新兵见麻林的主力已撤退,吓得是魂飞魄散,或一哄而散,或缴械投降,不到两日便彻底没了踪影。

张英顺利的率军进驻麻林军营,然后派出一万玄甲军尾随追击仓皇往观海卫撤退的麻林叛军。

双方在临山卫下进行了最后的决战,麻林叛军在临山卫特战军,张英所率精锐军士前后夹击之下,苦苦支撑了三日三夜,终于宣告崩盘,伤亡四千,投降三千。

仅有麻林率三千残兵突围而出,奔赴出海最后的希望,观海卫。

等麻林的残兵逃至观海卫时,之前安顿在观海卫的三百军士,会操纵海船的五百船夫,三十艘海船全不见了踪影。一同消失的还有他的十五个小妾,二十个通房丫鬟,甚至还有他三个十四岁以上的女儿。

四百万两银子,至少不见了二百万两,留下了二百万两无法带走的银子在港口的码头,堆积如山。与银子一同留下的,还有他夫人、三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婴被斩杀的尸体。

麻林见状便知留守的三百军士,五百船夫得到他战败的消息后,就瓜分了他的银子、女人,全出海逃了。临行前还杀光了他的夫人,儿子。如今的他已是家破人亡,孤家寡人一个。

麻林算计了一生,最终却是这么个惨淡收场的结局,气得一口鲜血喷出,颓然倒地,几个亲兵忙去扶了他。

他的三千残兵见了港口堆积如山的银子,早已状如疯兽,群起而上开始劫掠这二百万两银子,有往衣服里塞的,有用袋子来装的。

乱兵抢到黄昏时分,因分赃不匀,又开始拔刀自相残杀,杀得是尸山血海,整个观海卫的海水全染成了红色。

麻林早已是万念俱灰,呆若木鸡的坐在观海卫的城墙上,望着自相残杀的乱兵,然后海边出现玄甲军水师营的庞大舰队,然后施琅的水师兵不血刃的在观海卫港口登陆。

他是气恨满胸,再次大叫了一声,晕死了过去。

到了第二次清晨,张英所率的特战军也追至了观海卫,开始清剿观海卫里的乱兵,并在城墙之上找到了早已晕死过去的麻林。

麻林乃是军中宿将,张英并没有权力惩处麻林,便令军士将麻林五花大绑了,送到苏州府交给方原发落。

张英本人则率军,和施琅的水师联合执法,开始在观海卫清点降兵,还有散落了整个观海卫的银子,军粮。

苏州城

王府

端端坐在大堂的方原注视着堂下被五花大绑的麻林,冷冷的说道,“麻总兵啊!你乃玄甲军老将,我自问平日里待你不薄,令你身居军方要职,甚至将如此重要的应急储备军田都交到了你手中。你,为什么要贪得无厌,为什么谋反?!”

麻林神色颓然,盘腿坐在地上,几个玄甲军要去拉他下跪,却被方原挥手制止了。

麻林望着方原说道,“方原,跟着你太不痛快。想当初我们在北疆当马匪时,想打就打,想杀人就杀人,想抢银子抢银子,想玩女人就玩女人。我们提着脑袋,刀口舔血,不就是为活个痛快自在?!加入了你的玄甲军,女人不能抢,银子不能贪,成日憋在军营里,还有个什么劲?!”

方原神色凝重的望着眼前这个匪气未脱,死性不改的麻林,淡淡的说道,“麻林!既然你和玄甲军道不同不相为谋,就该向我提出,然后各走各路。你留在玄甲军,就要遵守玄甲军的规矩,贪腐、叛乱就是死罪!”

麻林哈哈大笑说道,“既然老天瞎了眼,不愿助我,兵败有死而已,砍头不过碗大的疤,我麻林从来没怕死过!”

方原冷笑着说道,“麻林!老天真的要助了你这个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的畜生,才是真正的瞎了眼!杀人者,人恒杀之;奸人妻女者,妻女亦被人奸;作奸犯科者,必遭天谴。你的夫人,儿子全死了;你的女儿、女人全被奸了;你贪来的银子全被抢了。这些,就是因果报应,就是上天对你最大的惩戒!”

麻林想到如今的他已是断子绝孙,儿子被乱兵砍死,女儿被抢去淫辱,胸口一阵翻腾,一口鲜血再次喷出,猛烈的喘着气。

方原冷声说道,“麻林,你犯了谋逆大罪,本该是凌迟处死。若是你招出这四十万石粮食的去向,我念在你过往功绩的份上,叛你绞刑,给你一个痛快。”

以方原的估计,麻林贪污这么大的粮食,也没地方储藏,必然是对外销赃了。这么一大笔粮食突然投入市场,必然会引起粮价的波动。但南直隶这些年来,粮价并未出现过较大的起伏,可见麻林销赃的渠道,必然不是在南直隶销赃的。

麻林默然了一会,开口说道,“卖给了北方来南直隶收购粮食的晋商,这些晋商,九成是将粮食卖去了关外的满清。”

将粮食卖给关外的满清,麻林的行为就是叛国资敌,方原再无话可说,挥了挥手,令军士将麻林带了下去。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三方会盟

“谋反元凶千户赵挺,绞!抄没家财,妻儿流放台湾。”

“谋反元凶,郑氏旧将,千户陈大壮,绞!千户周林山,绞!千户李达,绞!此三人抄没家产,妻儿流放台湾。”

“谋反附逆,玄甲军原步战营指挥使,张一录,杖一百,流放台湾,妻儿不连坐......”

王承恩当众宣读摄政王府对这次参与叛乱之人的惩处。方原为了尽快稳定军心,将全军的思路再次引到北伐上来,采取的是慎杀宽刑的原则。

真正参与叛乱的元凶,本该凌迟处死,却只判了绞刑;本该株连三族,却只是抄没家财,流放了事,一个没杀。

至于玄甲军步战营和麻林勾结的各级军官,也只是流放了事,妻儿也没连坐,甚至连家财也没抄没。

张英也凯旋班师回了苏州城,并给方原汇报了今次的战果。

玄甲军伤亡一千三百余人,其中特战军损失三百五十人;叛军伤亡两万三千人,俘虏五千人,溃散失踪的一万余人。

这一战还在观海卫缴获了银子一百二十万两,军粮三万石。

方原闻之大喜,直接拿出了二十万两的零头用于犒军,余下的一百万两银子则支拨给凤阳的工地,继续开工修葺后宫的宫殿。

在剿灭麻林叛乱之后,方原一面下令在浙江湖州、杭州、绍兴、宁波四府出榜安民,一面开始着力解决绍兴府应急储备军田一事。

方原、胡琦二人带着锦衣卫前去应急储备军田实地查看,并将管理军田的军官尽数拿下,交由锦衣卫。

这两百万亩应急储备军田,因为种植的是杂交水稻,亩产量能达一千斤以上,每年的粮食产量是相当惊人,是个人人都羡慕的肥缺。麻林乃是军方宿将,位高权重,本是前途无量,也抵受不了这种诱惑,铤而走险。再换个玄甲军军官来管理,十之八九也会犯下同样的错误。

方原心知肚明,之前将应急储备军田实行军管措施,其实是大错特错。官府官员会贪腐,军人也一样会贪腐。治贪既要治官员,也要治军人。

他思来想去,要想应急储备军田不再发生贪腐大案,必须要将军田纳入阳光化、制度化管理。

方原的想法就是将应急储备军田的管理纳入摄政王府、内阁进行统一管理。应急储备军田任何军粮进出,必须由内阁大学士票拟批准,然后摄政王府批红确认后才能生效。

每年的核查,则由独立核算团和户部分批前去现场勘查。但凡管理应急储备军田的官员,实行三年轮换制和现任负责制。

三年轮换制,是为了杜绝滋生贪腐的土壤;

现任负责制,就是要接任的军田管理者,必须在上任前核实清楚前任遗留的具体军粮数量。交接之时能查出问题,是前任管理者的责任;交接之后出现问题,则是现任的责任。以免出现明朝官场的积弊陋习,爆发了贪腐大案后,人人都是一推二五六,都是纯洁的小白兔,责任全推给前任,甚至前几任官员。

方原在浙江绍兴府重新宣布了应急储备军田的管理措施后,便接到了鲁王朱以海传来的消息,秦王朱存极派出秦王府长史章问前来凤阳,与方原商谈会盟,一同清君侧的事宜。

方原等秦王那方的消息已等了半年,如今秦王总算是想通了,派出使者前来商谈会盟,他是喜出望外,立刻返回了凤阳,准备与秦王使者的这一次会盟。

如今江南政权的内乱已平定,只要秦王、鲁王都愿意投降,与方原共同出兵清君侧,北伐的时机也就真正的到了。

半个月后,方原在凤阳皇城的奉天门,接见了秦王使者章问。

在接见章问之前,方原令景杰带着朱以海和章问去参加了十五万玄甲军的集体晨练,向两个大明藩王展示玄甲军的军威,也是给秦王吃一颗定心丸。

章问此行是受秦王所托,一则是来与方原进行会盟的初步接触,更主要的是来参观玄甲军真正的实力。

清君侧可不是请客吃饭,那是要用全家性命来当赌注的。秦王绝不会凭着朱以海的一面之词,就高估了玄甲军的实力。若玄甲军一旦北伐不利,京城朝廷必然会调转枪头去攻打陕西,那就轮到秦王倒了大霉。

章问参观了玄甲军六营之间协同作战的赫赫威势,心中暗暗吃惊。秦王在陕西虽有五万秦军,但比之玄甲军的军容,只能算得上是儿戏。以章问的眼光判断,这支玄甲军应该是长城之内最强大的军事力量。无论是明军,还是闯军,都绝非敌手。跟着方原混,取得最终胜利的机会,是超过跟着京城朝廷的。

方原给章问喂了一颗定心丸后,双方的谈判正式开始。

方原首先向章问再次阐明了,一统天下之后对大明藩王的政策,就是保留秦王、鲁王两系藩王,其余的藩王统统废黜。

他的承诺毕竟是口头承诺,随时可能推翻,章问还是有些不踏实,再次问道,“摄政王,听闻你与鲁王是结成了儿女亲家,鲁王之女会嫁给摄政王世子安国郡王作世子妃。摄政王能给秦王什么承诺呢?!”

章问故意提及鲁王之女朱淑真与方和的婚事,当然是话里有话,也是想找方原讨一门亲事作为保障。

方原失笑说道,“章长史,最佳的承诺当然是双方结亲,成为一家人。说吧!秦王又看中了我哪个儿女?”

章问在来凤阳之前,早就对方原后院的情况了如指掌,趁机说道,“摄政王,秦王的想法是,以秦王世子朱辅枢,与摄政王的长女方沐结亲,还望摄政王成全一二。”

方原暗自琢磨着,这些藩王,你来要方瑜,我来要方沐,女儿全都远嫁走了,那怎么行?!

方原想了想,淡淡的说道,“好,结亲可以,但公主非常疼爱安平长郡主,不想郡主远嫁。秦王能否派世子前来江南,之后世子就留在江南好好生活吧!”

章问愣在当场,送秦王世子来江南当人质,这可是他做不了主的,但方原总算是答应了这门亲事,这次出使的目的也达到了一半。他也就唯唯诺诺的应了,带着方原开出的条件回陕西复命去了。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章问多次来回在陕西、凤阳之间,双方商谈了会盟的各项细则,包括天下一统后,秦王的势力范围,保留多少封地,在封地势力内的权力大小,就进行了详细的磋商。

方原开出的条件是,秦王的爵位可以世袭罔替,就藩在西安。在封地内只有税收权,没有行政权,军事权、司法权。

秦王封地限定在二十万亩以内;王府亲兵限制在一千人之内;朝廷供养的秦王系宗亲人数限制在三万人以内。由秦王府上报名单,供养费用朝廷、秦王府各自承担一半。

鲁王系的投降条件,比照秦王系统一标准执行。

这个条件其实就是将两个藩王当猪来圈养,可以世世代代荣华富贵,但不能涉军涉政,也不能作奸犯科。

投降方原的条件确实比之前在明朝当藩王时更加苛刻,但在这个明朝藩王被一批批屠杀,做福禄汤的乱世,连京城朝廷都自身难保,秦王、鲁王就更无法保住之前的利益,只能放弃割据一方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凭着早投降的优势,得到方原庇护的承诺,保留一系宗亲的身家性命,甚至本藩一系世代的荣华富贵,已是最好的结局。

在双方和谈四个月后,秦王在无奈之下,终于同意了方原这个苛刻的投降条件,也同意了一同清君侧的建议。章问还和方原约定时日,在方原起兵北伐之前,秦王会挂上清君侧的旗号,并起兵四万出潼关,策应北伐攻势。

至此,方原和秦王、鲁王三方达成了三方同盟。

北伐的时机已然成熟,只等着秋后粮草充足之后,便可正式起兵,一统天下!

第五百六十三章 秘密武器

崇祯二十三年夏四月

方原和秦王朱存极、鲁王朱以海达成了三方同盟,瓦解大明宗室,北方势力的目的已达成。

在这四个月的和谈时间里,小苑的身子已逐渐恢复,继续接管独立核算团。她经过叛乱一役,再没和公主闹过别扭,并且将方和过继到了公主名下当儿子。但方和日常的起居,还是随着小苑一同生活。

公主投桃报李的就是,承认了方和摄政王世子的身份,令方和开始接受专业的帝王培训。

方和老师的人选,冒辟疆一共推荐了两个人选,都是复社的成员,一个是黄宗羲,一个是方以智。黄宗羲乃江南大儒,方以智则与冒辟疆同为明末四公子。

方原、公主共同分析了这两个世子老师的人选,黄宗羲提倡商农本重,反对科举单一渠道选拔人才,甚至还有轻君民主的思想主张。公主是不同意这么个刺头来给方和当老师,以免教坏了方和。

但方原却有不同的意见,方和这个继承人的培养,必须是这个黄宗羲虽然气节不咋地,但提倡的三个核心思想,却与方原是不谋而合,总胜过那些只重儒学的腐儒。

在方原的坚持下,还是委任了黄宗羲当了方和的老师。

至于方以智,是个提倡中西并重的进步知识分子,和汤若望等洋教士为学友,天文、地理、西洋科学都有不俗的造诣,这也正和方原的喜好暗合。方原又委任了方以智进入王府,作为方和的讲官。

在这期间,陈圆圆也替方原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叫方信。因陈圆圆是苏州人,方原便给方信封爵,昆山郡王,封地是苏州府、昆山县,摄政王名下的五万亩土地。

而陈圆圆则凭着生了一个子嗣,晋升为王府妾室,和小苑是同一个身份,有了自己的院子,还加派了十个女婢侍奉。

如今的方和已是公主的子嗣,摄政王世子的人选,之前公主承诺陈圆圆的话便只能宣告作废。方原给方信的封号是县郡王,也就是表明方信只是一般的郡王,不在继承人名单之内。

陈圆圆自知自己的身份低微,也没有对世子之位的野心和非分之想,能正式成为摄政王府的妾室,给儿子谋一个县郡王的爵位,五万亩土地,已是远远出乎她的预想。

陈圆圆对这个封号是欣然接受,冲方原、公主连连谢恩。

王府内务处理完成之后,方原便再次离开了苏州,前去凤阳居住。因公主要主持王府府务,小苑要负责独立核算团事务,陈圆圆则要留下来照顾刚出生的儿子方信,方原这次前去凤阳就一个女人都没带,单身前往。

不带女人在身边,方原就是要心无旁骛,心思全倾注在北伐之上。

北伐最大的敌人,无疑是山东的孙传庭,只要能击溃孙传庭所部,通往京城就是一片坦途。

孙传庭所部最强大的就是两支部队,一支是七万人的新式明军,一支是两万人的火车营。

七万的新式明军,以步兵为主,能克制这七万新式明军的,就只有最精良的玄甲铁骑。

但孙传庭显然注意到了明军的短板就在骑兵,所以自创了一个专门克制骑兵的火车营。这种火车营能三三两两一组,以首尾结成环形阵,抵挡骑兵的冲锋。而步兵则在环形阵内,以火炮、火铳歼灭阵外的骑兵。

所以真正上了战场,玄甲铁骑要面对的,绝不是单一的新式明军,而是新式明军、火车营的协同作战。单一的玄甲铁骑要强行破阵,必然损失惨重。历史上,孙传庭所部还没有这支新式明军,单单是火车营就给闯军的骑兵形成了巨大的压力。在天公不作美,连日大雨的恶劣天气下,还能连破闯军三阵,直到闯军最精锐的精骑出击,才击溃了这支火车营。

若当时孙传庭有这支七万的新式明军协同火车营,战败的必然是李自成。换句话说,如今让李自成去对上孙传庭,几可说是必败无疑。

要攻破孙传庭的火车营、新式明军,绝不能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天公下雨上。况且方原的玄甲军早习惯了火枪作战方式,真要天公下了雨,还不知是对方原有利,还是对孙传庭有利。

所以要对付孙传庭,玄甲军现有的军事力量,纵然获胜也是惨胜。到时候就不是北伐,而是与孙传庭鹤蚌相争,互相消耗主力,然后被京城朝廷渔翁得利。

方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研究出一种能对付孙传庭火车营的秘密武器,这一次北伐才更有把握。

方原苦思了三日,想到了所有热兵器战争的方式,还有能在淘宝上购买到的材料。

坦克,陆战之王,没有柴油作动力,可以采用电动汽车的原理,使用电力驱动,用光伏电板发电,蓄电。以农用履带工程车为主体,以铁甲、倒刺、利刃覆盖车体。两人专门负责驾驶,大车厢之内安排十个军士,后、左、右各架设三门小型火炮,六个军士负责炮击,四个军士专职从各个方向的射击孔以火铳射击。

但方原计算了这种原始坦克的成本,要在淘宝上采购农用履带工程车,再换装全套电力驱动装置,再加上改装车体全覆盖铁甲,前方挡风玻璃改成三层钢化防弹玻璃。

每辆坦克的制造成本至少在十万两银子以上。

成本太高就制约了这种坦克的数量不会太多,目前最多就只能建造四、五辆。少量的几辆坦克在战场上能发挥多大的作用,能不能影响一场战役的胜败,方原没有太大的把握。

而且坦克的成本在其次,电力驱动的动力不强,坦克的前进速度,作战时长都会受到限制,也会大大影响坦克在战争中的作用。

所以坦克确实是陆战发展的方向,但必须要实行大部分零件明朝本土化制造,才能降低成本,真正的大量列装。

方原花了十万两银子,从淘宝上按照规划购买了制造一辆原始坦克所需要的农用履带工程车,花钱令店铺改装成电力驱动系统再发货。然后在淘宝上购买了光伏电板,在车体顶部全覆盖光伏电板作为能源驱动。再然后,就是车体覆盖的装甲板,采用的合金材料甲板。

方原将这些原始坦克的主体材料全带到了常熟的兵工厂,找来毕懋康、汤若望二人,还有十来个精通钢铁铸造的工匠闭门开会研究这种坦克的制造。

众人关门讨论了三日三夜,根据方原的设计想法修修改改,终于改成了第一辆小型原始坦克的工程图。

然后兵工厂根据这个工程图投入生产,又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不断返工,重铸的失败后,终于按照方原设计的想法,完成了大明第一辆小型原始坦克。

这种小型原始坦克,车厢内可以架设三门小型火炮,堆放大量的火药、铅弹,食品,十五个军士为一个作战团队。

经过方原亲自测试,一次充满电,可以驱动六个时辰,换句话说,这种坦克只能连续作战半日,就要回军营充电休整。

在真正的战场上,单单几辆坦克半日的作战,显然不足以影响一场战役的胜负。而且一战的历史证明,这种简陋的坦克对战场地形要求很高,如果不进行专业的训练,应付战场突发情况的应变能力几乎为零。

这种小型原始坦克要形成作战能力,还必须经过长时间的训练,现在暂时还不能上战场。

方原下令严格封锁坦克的消息,但凡参与坦克制造的工匠,不得踏出常熟兵工厂半步。他再令毕懋康、汤若望二人继续想法子研究履带,轮胎、车体铁甲的本土化生产,争取将一辆坦克的成本降到五万两银子以下。

方原想到的真正克制火车营的秘密武器,其实是空中打击力量!

第五百六十四章 白磷弹

方原想到破孙传庭火车营的利器,就是白磷弹。

白磷弹就是用白磷粉与火药混在一起,利用白磷遇空气就氧化自然的原理,用来制造成手榴弹,空投弹。

若能制造成大量的白磷弹,再用无人机战队空投至火车营的阵地。白磷遇空气自然,再引燃火药爆炸,足以形成大面积的火海。而孙传庭的火车是木质材料,遇火则会剧烈燃烧,足以摧毁整个火车营阵地。

方原先是令常熟兵工厂打造了最简单空投弹模具,因为无人机的载重有限,在十五公斤以下,所以为了减轻白磷弹本身的重量,外壳采用的是木质材料。

然后方原在淘宝购买了实验用的白磷粉,在模具内填充了白磷粉、火药,再以凝胶稍作密封,一个最简易的白磷弹便算是制作完成。

方原依葫芦画瓢的制成了二十个白磷弹,为了验证这些白磷弹能不能在空投后真的爆炸,他立刻令无人机战队的统领苏红玉带了二十架无人机前来常熟兵工厂参与这次空投测试。

因白磷燃烧会产生五氧化二磷的有毒烟雾,这次空投试验,选定的是离常熟兵工厂至少十里之外的一个小荒山。而且测试之前,已将荒山周围划成了军事禁区,严令当地百姓不许上山,甚至不许接近。

测试现场,艳阳高照,方原、景杰、苏红玉、毕懋康、汤若望等人隔了半里远,人手一个望远镜,观察这次测试的结果。

苏红玉在征求了方原同意后,下令属下的百户,以令旗为号,令无人机开始升空。

旗号指令一发出,二十架无人机载着各自一个制成的白磷弹徐徐升空,飞至离地二十丈高,排成雁行的方阵,开始往小荒山飞去。

二十架无人机战队抵达了小荒山的上空,苏红玉发出投掷的指令,二十架无人机齐齐将携带的白磷弹空投而下,抛向了小荒山。

“轰轰轰!”

扔在荒山上的白磷弹发出一阵阵巨大的爆炸声,顷刻间,荒山火光四起,阵阵浓烟腾空而起,将投弹的无人机也包裹在内。

苏红玉没想到这个白磷弹燃烧的威力这么强大,几乎在投弹落地的同一时刻,立刻就引起了巨大的爆炸,继而浓烟弥漫。

她赶紧下令二十架无人机立刻返航,不能在小荒山上空停留。纵然她及时下令,但还是有五架无人机因飞行距离过低,再加上操纵不当,穿过浓烟时,浓烟内温度过高造成飞行零件失灵,摔了下去。

二十架无人机平安返航的只有十五架,平白无故的折损了五架。

这种高负载的无人机一架是一千两银子,属于珍贵战略资源,折损了五架,就是五千两银子。

苏红玉清点了损失,身为无人机战队的统领,她只能立刻向方原请罪,“老大,我们演习操控不当,致使折损了五架无人机,唉!请老大责罚。”

方原挥了挥手说道,“不是你们操控不当,而是这个白磷弹威力超过了我的预计,与你们无关。”

方原神色凝重的望着远方小荒山,不断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已被一片火龙给彻底吞噬。白磷与一般的燃烧体不同,一旦爆炸会四散飞溅,然后附着在波及范围的物体上继续燃烧,只有等白磷烧燃殆尽才会渐渐熄灭,燃烧威力巨大。

再加上小荒山全是易燃的树木,火势一旦生起,便无法控制,只能等彻底烧尽之后才会熄灭。

景杰这些日子正在研究如何破孙传庭的火车营,却不料方原又再出奇招,拿出了威力如此巨大的白磷弹。若是在战场投下这么恐怖的白磷弹,火车营所谓防御的阵地必然不堪一击。

景杰兴奋的说道,“老大,白磷弹威力这么大,破火车营必矣!”

方原却是面色阴沉,没有景杰的兴奋之情。白磷弹在穿越前就因威力巨大,烟雾有毒,会对敌方军士造成永久性的各种伤残,而被国际公约禁止在战场上使用。

眼下方原是亲眼目睹了白磷弹的威力,不止爆炸、燃烧威力,还有浓烟的高热,更是令他心惊。连投掷白磷弹的无人机都被波及而坠毁,可想而知被在白磷弹波及范围内的明军,会是什么惨状?

他与孙传庭虽政见不合,立场不同,但这一场毕竟是大明的内战。若是面对满清鞑子,他会毫不犹豫的使用白磷弹。但在内战里使用国际公约禁止的白磷弹,是不是做得太绝了?!

初来江南之前,他曾对梁山的流寇使用过电石、金属钠等化学武器,战场上大面积伤亡,大运河中冲天的火光,被活生生烧死的流寇临死前的惨状还不时浮现他脑海,时时耿耿于怀。所以直到现在,他从未再使用过类似的具有大规模杀伤性的化学武器。

方原沉吟着道,“老三,孙传庭所部乃是大明的军人,脱下军装也是大明百姓,更是一脉相承的炎黄子孙。使用这种白磷弹对付孙传庭的明军,是不是太残忍了?!”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众人听了都是默不作声,心有同感。

白磷弹的威力就在眼前,众人全都被这种恐怖的威力所震惊。之前的战争,不过是以火箭火攻,或是投掷威力有限的油脂燃烧弹,并不会造成大规模的杀伤。战争过后,该逃亡的逃亡,该投降的投降,除非是有意杀降,其实并不会造成双方军人大面积的死伤。

而这种白磷弹的出现,是彻底颠覆了众人对战争模式的认知。

这一大堆白磷弹投下,所过之处是鸡犬不留,草木不生,波及范围之内的军士哪里还有时间逃亡,还有机会投降?只能被活生生烧死,被毒烟熏死,侥幸活命的也是被烧残的结局,终生残疾。

而且孙传庭所部,大部分是山东本地招揽的军士。若是战争打出这么残酷的结局,对山东民生、民力的破坏也是相当惊人的。

方原的玄甲军就是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杀人屠夫,还有什么脸面声称是替天行道,吊民伐罪?!山东百姓还会不会心悦诚服的归顺?!

面对方原的问题,其他人可以默不作声,景杰是首当其冲,却不能保持沉默,正容说道,“老大所言也是在理,但战场有战场的规则,总不能放着威力巨大的武器不用,而用玄甲军士的性命去夺取胜利吧!我建议北伐之时,可以小规模的使用这种白磷弹,以震慑、劝降为主,攻伐杀伤为辅。”

方原赞同了景杰的建议,二战美国也是采用的这个法子,用两颗原子弹逼降了日本。他在心中暗想,孙传庭若是今日在场观摩观摩,那就太好不过,估计不用打,战争也就结束了。

方原叹声说道,“好吧!老三,传令全军整军备战两个月,秋粮运到凤阳之后,便起兵北伐!”

“毕老,汤先生,这种白磷弹,这两个月需要加紧赶制一千颗。为了防止白磷弹、坦克的秘密泄露出去,至今日起到北伐出兵之日,我会加派锦衣卫严加看守常熟兵工厂,无论工匠还是物资,只能进不能出。”

北伐一统天下的日子终于到了,众人是轰然领命!

第五百六十五章 先礼后兵

玄甲军正在热火朝廷的备战,方原又和景杰商议了,一旦北伐,如何应对西线李自成的攻势。

两人关门商议了三日,决定在西线布置两道防线,应对李自成可能发生的攻势。

一道是武昌府的李岩夫妇,武昌乃是湖广东进江西,南直隶的门户,乃是对抗李自成入侵的最前线。

李自成自从丢失了武昌之后,全军退到了汉阳、襄阳、荆州三府。而李岩夫妇则徐图缓进,没有西进汉阳,襄阳、荆州三府,去和闯军的主力硬碰硬。而是凭着水师的优势,南向逐渐吞噬了临近岳州府在长江以南的地盘,甚至连治所巴陵也收入了囊中,临湘、平江等州县也率众归降,势力已延伸至更南方的长沙府。

经过对黄州府、岳州府的兼并,还有方原军粮、银子的支持,李岩麾下的军士已达到了五万。主动进攻闯军或许还稍有不足,但在玄甲军水师的协助下,稳守长江防线,还是绰绰有余。

以方原、景杰二人的评估,李自成就是抽调出入川的闯军,倾尽全力想突破李岩夫妇布置的岳州-武昌-黄州这一条长江防线,绝不是三五个月能做到的。

第二道防线则是调派江西甘辉的三万五千军士北上驻守凤阳,扼守江淮防线。而江西境内,只需留下五千玄甲军维持南昌、九江二府的基本治安便可。至于赣南的剿匪、平乱、安民工作,则全权委托给了陈子龙、徐诚二人。

调甘辉的主力北上,主要是针对河南的李过所部。河南的李过至少拥兵十万,还有一支两万的精锐骑兵,可以从陆路直扑凤阳,乃至淮安府。这支闯军乃是江淮防线的心腹之患,也是方原最担忧的一路,非玄甲军步战第一猛将甘辉不足以应付李过的冲击。

令甘辉留守后方,而不是一同北伐,也是公主的想法,就是要冷一冷这个第一猛将甘辉,转而培养更多能征善战的猛将,军事全权依仗甘辉,确实是取祸之道。

当然,古之名将,完成防御目标时,都不会单纯的防御,通常是以攻为守。若李自成率部前去河南与李过汇合,走陆路攻打凤阳,李岩就可以渡江端了李自成在湖广的老巢;若甘辉认为有必要主动进攻河南,以震慑河南李过所部,也可以以攻为守。

方原也没有学着崇祯一样,在后方胡乱发号司令,给二将任何的限制和束缚,而是委以了李岩、甘辉随机应变之权,一切以守住西线防线为目的。

北伐是万事俱备,如今只欠一道东风,就是出师之名了。

方原对北方势力采取的事分化瓦解的策略,这次北伐虽然挂着清君侧的旗号。但与孙传庭的这一场决战,方原却不想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给京城朝廷干预这一场决战以口实。

他与内阁诸人商量了一日一夜,决定和孙传庭玩一玩,屡见不鲜的先礼后兵的把戏。

方原令鲁王朱以海在淮安府搜集一份万人血书控状,内容不是状告山东总督孙传庭,而是状告在淮安府劫掠,造成淮安府十室九空的总兵高杰。这一纸万人血书控状,一份上交给京城朝廷,一份交来凤阳,一份交给山东的孙传庭,要求三方出面严惩高杰这个杀人屠夫。

这就是方原扔给孙传庭的一个选择题,若孙传庭交出猛将高杰,那是自断臂膀。若孙传庭选择为了战场胜利,保护高杰这个屠夫,方原就可以打着捉拿高杰的名义,名正言顺的出兵讨伐孙传庭。

而是也是给京城朝廷出了一个难题,是选择捉拿高杰,维护大明朝廷的法纪和脸面,还是干脆撕破脸,不要扯什么法纪,脸面,直接承认丛林法则,和方原开战。若京城朝廷能容忍这种屠夫继续逍遥法外,方原立刻就能占着道德制高点,名正言顺的打出清君侧的名义。纵然将来的史书上,这一场兵祸全是京城朝廷袒护屠夫高杰引起,也赖不到他头上。

一个月后,山东总督孙传庭接到了这一份万人血书控状。

孙传庭神色凝重的看了万人血书,立刻叫当事人总兵高杰前来总督府议事。

高杰到了总督府,孙传庭直接令人将万人血书给高杰过目。

高杰匆匆的看了血书的内容,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儿,将血书一拍,冷声道,“孙督师,这是因方原忌惮我,忌惮孙督师,而想出的欲加之罪,孙督师应该立刻将血书撕了,然后斩杀送信之人,还我一个清白!”

孙传庭抬头直直的盯着还在嘴硬的高杰,沉声说道,“高总兵,你没看清楚这份血书的落款,可不止是交到山东总督府,还交了一份给京城朝廷!怎么处治你,那是要朝廷下诏书的,我一个山东总督做得了主?!”

高杰被方原摆了这么一道,气得是咬牙切齿,怒说道,“孙督师,这摆明了是方原的离间之计,朝廷还想怎么着?难道还真的抓我回京师去给那些贱民赔命?!”

“啪!”

孙传庭见他还在口出狂言,视百姓如草芥,重重的一拍大军案,怒斥道,“高总兵,此事事关朝廷体统、法纪,若是为保你一人而坏了法纪,必然人心尽失。高总兵,玄甲军的战力你也见识到了,若朝廷不能替淮安府的百姓主持这个公道,丢了唯一能压制方原的名分和道义。这一战不用打,就先输了五成!”

高杰突然意识到这次万人血书事件并不是他想的那么轻描淡写,这才真正的有了些些的惊慌,之前的桀骜不驯没了踪影,吃惊的问道,“孙督师,老子为朝廷出生入死,浴血沙场,朝廷总不能卸磨杀驴吧!就算惩处了老子,方原还会想出其他法子来寻找出兵借口啊!”

孙传庭叹声说道,“高总兵,你说的我全知道,但你今次真的是被人拿住了死穴。当年的贺人龙就是军纪败坏,朝廷下令本军门斩杀了他。你今次的恶行比之当年的贺人龙更甚,这个案子就是到了朝堂,内阁,谁会站出来给你说一句好话,说你屠杀百姓杀得好,奸淫民女奸得对?”

高杰怒说道,“孙督师!去淮安府劫掠是你下的令,我只是遵照军令!”

孙传庭冷声说道,“高总兵!我让你去劫掠银子,军粮,让你去搞大屠杀了?!让你去大肆奸淫民女了?!是你违背军令,还敢反咬我一口?!”

高杰额头上是冷汗直冒,颤声说道,“孙督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哪有未战先斩大将的说法?!”

孙传庭默然了一会,将万人血书端端的叠好了,冲着高杰说道,“高总兵,我们还是稍安勿躁,等待朝廷的诏书前来,再决定下一步举动吧!”

高杰是愣在当场,孙传庭的话是不痛不痒,没有半点要袒护他的口气;朝廷那方的动向不明,按照孙传庭的说法,朝廷也不是不可能拿他的人头来平息众怒;至于方原,则是一心想要致他于死地。

高杰是突然发现,天下之大,竟然没了他的容身之所,真的应了那句老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不由得一下瘫倒在椅子上,再说不出话来。

第五百六十六章 廷杖

京城东宫

太子朱慈烺刚刚接到朱以海代为转交的淮安府百姓的万人血书控状,便立刻诏令内阁前来商议对策。

内阁次辅洪承畴之前针对方原布置的‘天罗地网’最终却铩羽而归,惨淡收场,朱慈烺是恼羞成怒。

那个布置在王府的探子之前不断向京城提供王府的情报,所以京城对方原的情况是了如指掌,用着十分的顺手。如今这个奸细却为了洪承畴失败的计划,凭空的没了,朱慈烺一直是耿耿于怀。

经过这一次事件之后,朱慈烺对洪承畴的信任也再不如之前的深厚。否则这种事关重大的案子,朱慈烺本该是和洪承畴私下商议之后,才能上朝堂讨论。如今朱慈烺却是直接召开了内阁会议,事先洪承畴都未得到半点风声。

之前的朱慈烺有母亲周皇后看管着,还稍稍有所收敛。如今的周皇后对朱慈烺是失望到了极点,再不理朝政,回了后宫照顾崇祯。朱慈烺就如同一头脱缰的野马,再无人能管制。

朱慈烺令内阁诸大学士传阅了封这万人血书,慢吞吞的问道,“诸位,来议一议吧!到底该怎么惩处这个高杰,高总兵。”

高杰在淮安府屠杀了七、八万手无寸铁的百姓,还掠夺了五万年轻女人,这种罪行放在任何朝代,都是十恶不赦的重罪。

首辅张国维出来奏请道,“太子殿下,高杰丧尽天良的行为是人神共愤,必须予以严惩,否则大明法纪何在?!”

朱慈烺微眯着双眼,悠悠的说道,“张阁老,高总兵杀的是何处的百姓?是淮安府的百姓!淮安府鲁王附逆方原,淮安府的百姓自然也有牵连之罪。本宫认为,高总兵此举虽是残忍了些,小有过失,但却谈不上人神共愤,丧尽天良。”

张国维吃惊的望着朱慈烺,实在想不通这种话儿怎么能出自一个监国太子之口,当下反驳道,“太子殿下,淮安府的百姓难道不是大明的百姓?高杰屠杀大明的七、八万百姓,只是小有过失?!”

朱慈烺被他顶撞,不悦的说道,“张阁老,我也是饱读史书的。安史之乱,支持安史叛军的洛阳百姓,还是不是大唐的百姓?大唐朝廷同意回鹘劫掠洛阳,烧杀抢掠有何不可?!眼下是乱世,乱世就有乱世的法子,高总兵乃是我方悍将,未开战便自断一臂,正中方原的下怀,一切理应从权嘛!”

张国维丝毫不让的据理力争,“太子殿下!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就因为是乱世,才必须要争取民心啊!看看江南的方原,是如何惩戒贪腐军粮,致使百姓饿死的军中大将?那还是无心之失,而高杰是明刀明枪的屠杀啊!”

朱慈烺脸上的神情越发的冷峻,冷冷的说道,“张阁老,得民心者得天下,不过对外搪塞、敷衍之词。我来问你,所谓的民心能平定江南叛乱?所谓的民心能剿灭流寇?所谓的民心能击溃满清?你我在朝堂上,就明人不说暗话,不要扯谈了吧!”

张国维听了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望着高高在上,款款而谈的朱慈烺,反问道,“太子殿下真的认为,天下的民心都可以不要了吗?!”

朱慈烺沉声说道,“张阁老,本宫再说一次,乱世争雄靠的是刀枪,不是民心!高杰是军中悍将,岂能因为死了区区几万敌方的百姓,就自断一臂?!简直是荒唐至极!”

张国维已是沮丧至极,在他看在,这个监国太子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颓然的回首望了望其他内阁大学士们,个个都是明哲保身的默不作声。

张国维揭下了头上的官帽,连同手中的板笏重重的摔在地上,厉声呵斥道,“既然朝廷如此不仁,我再当这个内阁首辅更是荒唐至极!”

他摆明了辞官的态度,转身便往大殿外走去。

朱慈烺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挑衅,猛地起身,怒斥道,“大胆!张国维,朝堂是你家后院,想走就走?!来人!将附逆方原的张国维拿下!”

五个锦衣卫立刻冲了上去,将张国维按倒在地,又拖了回来。

洪承畴本待不想说话,但见到太子是越来越过火,忙站出来劝道,“太子殿下,张阁老虽有言辞顶撞,但和附逆无关。太子金口一言,不能信口胡说啊!”

朱慈烺狠狠的瞪着洪承畴,怒斥道,“老师,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日我就要让这些内阁大学士看一看,什么是规矩!自父皇退居深宫养病之后,没人打他们廷杖了,是吧!今日,我就廷杖了这个张国维,以儆效尤。”

“锦衣卫,给我打!”

三个锦衣卫按着张国维,掀开了官服,便要开始当众廷杖。

内阁的几个大学士、尚书见了此等情景,吓得是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

洪承畴仍是不依不饶的拦在了张国维前,极力阻止道,“太子殿下,一旦廷杖了张阁老,就是寒了文武百官的心了啊!如今方原是咄咄逼人,朝廷绝不能再内讧!”

朱慈烺冷冷的说道,“老师,我之前就是轻信了你的计划,结果非但没斩首了方原,还损失了我东宫的一个探子。我看在师生的情分上没有追究老师的过失,这一次,老师就不要再出头了吧!”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之前的计划能不能杀了方原本就是未知之数,洪承畴见朱慈烺拿着计划失败,死了一个探子来说事,再无半点学生的尊敬,也是一愣,只能尽最后的努力劝说道,“太子殿下,我们与方原之争,既是战场之争,也是民心之争。高杰能不能留,太子殿下可以回宫去请教陛下,皇后娘娘后,再行定夺!”

朱慈烺见他这话就是摆明了说他不如父亲崇祯和周皇后,气得是雷霆大怒,也顾不得师生的面子,怒斥道,“老师,若父皇能判断孰是孰非,松锦之战就不会派老师去了,是吧!”

洪承畴听了他的讥讽是愣在当场,松锦之战乃是洪承畴最忌讳的惨败,如今朱慈烺却公然在朝堂上揭他的伤疤,双方哪里还有半点师生之谊?

洪承畴的目光与朱慈烺这个学生对视着,脸上的肌肉也在微微的抽搐。良久,他终于叹了一口气道,“是,太子殿下,我愧为人师!”

洪承畴悻悻的退了回去,不再插言。

“啪啪啪!”

没了洪承畴的阻拦,锦衣卫便开始继续廷杖张国维。廷杖的声儿一下下传来,张国维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内阁的众人也是默不作声,只是低了目光就这么等着廷杖的结束。

两刻钟后,五十廷杖终于打完了,锦衣卫将打晕死过去的张国维拖了下去,朱慈烺这才环视一周,冷声说道,“诸位大学士听清楚了,如今监国的是本宫,不是父皇、母后,今后谁在朝堂上没规没矩的,与张国维同一惩处!”

他见众内阁大学士都不再说话,自以为君威震慑了诸人,这才缓缓的说道,“替我拟旨发去山东总督府,告知高杰,他虽有罪在身,但本宫准允他戴罪立功,令他务必多多杀敌,报效君恩!”

内阁的大学士们全都鸦雀无声,只有司礼监太监王之心恭敬的应了,“是,老奴立刻传旨,诸位若是无奏,就退朝了吧!”

第五百六十七章 出兵北伐

还有一个半月就到了玄甲军出征之期,方原却接到了锦衣卫传自京城的好消息。

内阁首辅张国维在朝堂上仗义执言,却被监国太子廷杖,回府后不堪受辱,在府中投井自尽。而对于犯下了骇人罪行的高杰,朱慈烺反而宽容的赦免,不予追究。

方原接到这个消息是大喜过望,他这次本来只是想试探着将朝廷一军,以他原本的估计,朝廷在这个紧要关头,或许会严厉惩处罪恶滔天的高杰,以平息民愤,收买人心,再与方原决一胜负。

未曾想猪队友朱慈烺踢出的这次漂亮助攻,令方原简简单单的一步试探的棋,取得的效果简直是出乎预料的辉煌,轻而易举的就令方原占领了北伐道义的制高点。

方原立刻下令内阁向全天下发出诏令,替仗义执言,直言敢谏的内阁首辅张国维大肆鸣不平,再兼声讨监国太子朱慈烺的倒行逆施。并派出锦衣卫去各省民间大肆散播朝堂上出了暴君纣王,袒护罪大恶极的高杰,逼死当朝比干,大明之亡就在眼前的流言。

一时间,无论京城,还是山西、山东、陕西各省是人心惶惶。

之前早与方原达成了同盟的秦王朱存极,鲁王朱以海也响应了方原的煽动,趁势挂出了清君侧的旗号,历数监国太子朱慈烺的罪行,开始动员起兵响应方原的北伐。

方原见两个大明先挂出了清君侧的旗号,外援有了;朱慈烺自毁长城,出师之名也有了;常熟兵工厂连夜赶工制成的一千颗白磷弹也到位了,战胜孙传庭的把握也有了。

至此,已是万事俱备,北伐的时机已然完全成熟。

在崇祯二十三年八月秋收后,方原正式下令凤阳的十五万玄甲军兵分四路,讨伐山东的孙传庭。

一路是施琅的水师,从舟山海军基地出发,攻打郑森镇守的大明水师基地-威海卫,从海路策应北伐战事;再派出一支水师偏师,从大运河北上,攻占兖州府的重镇-济宁州。

一路由张英率领四万玄甲军步战营军士,与淮安府的鲁军联兵,由淮安府北上青州府,攻占青州府,从右翼形成对山东总督府所在济南府的包围;

一路由赤古台、赵全忠二人,率四万玄甲铁骑、五百无人机战队军士,从徐州北上兖州府,再大迂回攻打更北方的东昌府,攻占东昌府,从左翼形成对济南府的包围。

还有一路,就是由方原、景杰率七万玄甲军步战营的精锐,五千特战军从凤阳直接攻打山东南方的屏障兖州府。

方原的战略是以三路大军分别攻占兖州府、青州府、兖州府,对济南府形成钳形攻势,再以海路为策应,伺机攻占临海的登州、莱州二府。

还有一路策应之师,则是陕西的秦王,出兵四万进驻潼关,监控着山西周遇吉所部的动静。若周遇吉的晋军按兵不动,秦王当然也不敢出关去啃这个硬骨头。若周遇吉的晋军一旦前去支援山东的孙传庭,秦王就会从潼关出兵,越太行山攻打山西的军政中心太原府。

北伐之时,后方的本土防御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方原安排的本土防御,共有三处战线。

西线防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防御战线,涉及到湖广、江西,还有凤阳的领土,主要的敌人当然是湖广、河南的李自成。

依照之前的想法,方原倚重的是武昌府的李岩所部五万人,还有移师北上至凤阳驻守的甘辉所部四万人。方原以朱慈焕的名义,委以二人尚方宝剑,遇事有临机决断、先斩后奏之权。

南线防御,涉及到广东、福建二省,主要防备的敌人是广西的桂王、靖江王,还有云南的沐王府。

方原一统天下之后,只保留两个藩王的政策,已是路人皆知。桂王、靖江王,甚至是云南的沐王府都是今后要废黜的对象。这三方会不会趁机作乱,方原是殊难预料。

本来有猛将张英留守广东,方原是放了一百个心。如今张英抽调到了北伐战场,老四秦展,还有广东总兵纳吉能不能应付,便没了太大的把握。

他与景杰商议之下,决定调福建总兵冯廷率兵南下广东,加强广东的防御。有了冯廷、纳吉两支人马驻守,估计桂王、靖江王,甚至沐王府那帮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至于福建省,因为没有比邻敌对势力,方原只安排了台湾府同知陈永华任福建战时巡抚,在北伐期间稳定福建的局面。

中线防御,涉及的事南直隶、浙江二省,没有明确的敌人,需要防备的就是在隐藏战线的暗流。

方原在南直隶留下了胡琦的三千锦衣卫,还有刚刚经过忠诚度考验的南直隶总兵郑芝豹的两万兵马。

北伐期间,江南的政务全交在坤兴公主、朱慈焕两姐弟的手上。朱慈焕负责南京辖内的军政稳定,而长三角经济特区,还有镇江、常州等府的安稳则全由公主领衔的摄政王府来承担。

方原甚至还给二人安排了一个强有力的辅助,就是经济特区的巡抚席本桢。以这些商人的风声、眼线,只要背地里有暗流涌动,他们必然会最先得到消息。

至于浙江,刚刚经历了麻林的叛乱,方原也没有掉以轻心。改任了玄甲军步战营的一个指挥使卫一应任浙江总兵,再改派了之前就想重用提拔的陆自岳担任浙江巡抚。而之前的浙江巡抚张秉贞则调任了广东巡抚。

后方诸省的防御,方原已是面面俱到的安排妥当。

出征之前,方原进行了简单的誓师大会。因方原造坦克、造白磷弹,银子如同流水一样花了出去。如今是银子吃紧,再加上要省出银子来犒军,这一次誓师大会,本着节俭的原则,没有再铺张浪费。

方原在誓师大会上,抬出了五十万两银子用作犒军的银子,按照等级制度,每个军士平均能分到三两银子。

他更是向全军承诺,这次北伐是毕其功于一役的决战,出征的将士必然会有伤亡。若能凯旋而归,每个出征的军士赏银五两,良田五亩。若战死沙场的,每人支付抚恤金十两,良田十亩,由父母子女继承。而且战死者的儿女,还能作为烈士遗孀,免费进入江南大学堂深造,将来优先分配工作。

换句话说,若能在大战凯旋后生还,无论立功大小,都有奖赏丰厚;纵然战死沙场,十亩良田的抚恤,还有烈士遗孀的待遇,也能确保家人的衣食无忧。

这一下算是彻底打消了全军将士的后顾之忧,他们的目标就只剩下了一个,取得战场的胜利,然后光宗耀祖!

三军将士是士气高昂,斗志十足的开赴北伐的战场。

第五百六十八章 孙传庭的抉择

济南府

山东总督府

已是临近子时,孙传庭的书房内仍是灯火通明,烛光摇曳。今夜轮值侍奉的小妾林氏已让孙传庭唤回了寝居休息,虽已至子时,孙传庭还不想睡觉,只是捏着一封书信,沉思不语。

方原这次声势浩荡的北伐,没有任何突发性可言,早就传檄天下,公布了北伐的日期。大半年前,孙传庭早得到了消息,备战工作也进行了大半年。两万火车营、七万新式明军,十一万明军都已集结完毕,军粮、火药是准备充足。

这封令孙传庭陷入沉思的书信,是方原发来的劝降信。方原在劝降信里再次向孙传庭声明,他并没有任何篡夺大明天下的想法。只是当今朝廷昏聩,倒行逆施,他出兵北伐是要清君侧,废了监国太子,重新改组大明朝廷。方原再次请求,孙传庭放弃无谓的抵抗,与他一同北上清君侧,捉拿监国太子。

除了阐明心迹,方原还在劝降信中对孙传庭,还有麾下除高杰外所有总兵的安置都做出了郑重的承诺。

孙传庭封三公,任职五军都督府总督,统管天下兵营卫所,赏良田十万亩,荫五代。

其他的总兵郑家栋、牛成虎等人,本是陕西秦军统领,可以调任回陕西任总兵;白广恩可以选择在原大明九边任一个边镇任总兵。投降的诸总兵各赏良田一万亩,封妻荫子。

孙传庭看了方原的劝降信,将书信放在桌上,开始闭目养神,内心已是心绪万千。

他不得不承认,方原提出的投降条件已甚是优厚,甚至已远超京城朝廷能给予他和诸将的待遇。只要孙传庭所部能举众投降,个个都能封妻荫子,富贵荣华。可见方原对他这支二十万明军的重视,劝降之心的迫切。

而且方原左看右看,都是史书里贤君明主的标准。况且方原一再承诺不会篡夺大明江山,孙传庭之前是绝然不信的,如今却也有几分将信将疑。若方原问心有愧,真的表里不一,何必一再向他承诺不会篡夺大明江山,惹他耻笑?!

再反观京城朝廷,监国太子,内阁诸大学士,五军都督府的其他几个都督,对他是猜忌甚深,处处堤防。甚至在方原兵临城下之前,他就得到了方原即将北伐的消息,连发了几道奏书去京城,请求派兵派粮支援,却如石牛入海,不见半个人影、半点粮食。

前些日子京城更是传来监国太子廷杖内阁首辅张国维,逼得张国维受辱自尽的噩耗。监国太子早已是丧心病狂,为这种昏君守国门,孙传庭是真的感到憋屈。

“咯吱!”

书房的门开了,孙传庭的妻子张氏端着一碗凉汤走了进来,见孙传庭还在闭目苦思,将凉汤放在了桌子上,柔声问道,“夫君,听说方原已起兵北上攻打山东,是不是要打仗了?!”

孙传庭微微睁眼,端起了凉汤饮了一口,叹声道,“夫人,不单单是打仗,是事关大明生死存亡的决战到了!”

时值初秋,暑气尚未褪去,天气依旧炎热。

张氏举着大葵扇替孙传庭扇着凉,又问道,“夫君,这一仗能不能胜呢?!”

孙传庭一口一口的喝了凉汤,叹道,“夫人,战事一开,就是兵荒马乱的,你还是带着世瑞、世宁、女儿们去乡下避一避吧!”

孙世瑞,孙世宁是孙传庭唯一的两个儿子,其中孙世瑞是前妻冯氏所生,而孙世宁则是续妻张氏所生。孙传庭还有三个女儿,一个是张氏所生,还有两个是孙家小妾所生。

张氏跟随了孙传庭十年,从未见过孙传庭未战便先交代将儿女带走避难的,她隐隐生出了不详的预感,目光落在桌子上方原的劝降信上,偷偷瞧了,问道,“夫君,我在山东早就听闻江南的方原性情宽仁,更是轻徭薄赋,不仅严禁摊派田赋,还严控高额田租,是老百姓真正的救星。就在我们济南府的百姓,人人都巴望着方原前来统治。”

孙传庭听了是默然不语,他当然能看出大明流寇四起的症结所在,在山东也做了些减轻百姓负担的仁政。但山东总归是比不上江南富庶,他根本做不到一面减田赋,一面还要养兵,练兵。所以山东的田赋、田租政策比起江南来,还是差之甚远。

孙传庭也不想再去追究,谁想开门迎接方原,因为这绝对是大部分山东百姓的共同心声。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一战还没开打,胜负的天平早已倾向了方原。

孙传庭苦笑了一声说道,“是,所以夫人一定要牢记,若此战我马革裹尸,夫人切不可带着世瑞、世宁,还有女儿们回去京城,那是必死无疑。夫人一定要投降方原,方原必会厚待夫人和我的儿女。”

张氏惊得目瞪口呆,以她的见识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孙传庭这么相信方原,却偏偏还要与方原作战,宁死不降。

她的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夫君,我一个妇道人家本不该多嘴多舌。但事关世瑞、世宁,我还是要问,既然方原仁慈,又写了书信前来劝降,为什么夫君不和我们一同投降了方原?!”

孙传庭缓缓的起身,负手走出几步,到了书房的大堂,这才驻足回身,抬起头指着书房正中的牌匾说道,“夫人啊!我是必须要对这个牌匾有所交代啊!”

张氏顺着他所指望去,正是崇祯皇帝赏赐的那块“大明中流砥柱”的牌匾。

孙传庭颓然的凝视着牌匾,也是热泪盈眶,“这世上只有马革裹尸的中流砥柱,哪里有投降的中流砥柱?陛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食君之禄,必要担君之忧。若投降了方原,就是给孙家的这块牌匾蒙羞,就是孙家的奇耻大辱啊!史书不止会嘲笑我孙传庭胆小怕死,更会嘲笑陛下识人不明啊!”

张氏这才知晓,孙传庭早已预感到此战已是九死一生。他是下定了决心以死殉国,报效崇祯,换取忠义之名。但却不愿他的夫人,儿女也一并殉国,所以才让他们去投降方原。

张氏已是泪流满面,既然孙传庭已做出了抉择,她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能选择服从。

她拭了拭满脸的泪水道,“好,我立刻令叔伯带着世瑞、世宁,还有女儿们去乡下躲避,等大战过后,世道太平了,再去投降方原。”

孙传庭直直的望着她,已猜到了她令叔伯送儿女们去乡下的心思,就是要陪着孙传庭一同殉死,“夫人,你必须一起去!”

张氏苦涩的摇了摇头说道,“夫君殉国,我也殉夫,这才不枉了孙家的忠烈之名!”

孙传庭微微一怔,冲她深深的鞠躬、作揖、行礼,“孙某感谢夫人高义,有妇如此,夫复何求!”

第五百六十九章 哀兵出击

山东总督府

军事会议

方原誓师大会的消息已传遍了整个山东,无须孙传庭多言,郑家栋、白广恩、牛成虎、高杰这些孙军悍将也得到了大战来临的军情。

孙传庭召集众人前来,就是召开大战前最后一次军事会议,商议抵御玄甲军的军事战略。他虽然抱着必死的决心送走了儿女,但并不意味着就放弃了抵抗。

孙传庭的明军虽然有二十万,但真正能与玄甲军一战的,只有两万火车营,还有七万新式明军。

玄甲军是兵分四路而来,海上一路是冲着镇海卫的郑森去的,他可以不闻不问。但其他分别攻打兖州、青州、东昌三府的三路大军,他是必须要做出反击。

孙传庭望着沙盘沉思了良久,之前他制定了详细的作战方略,这次军事会议上要逐一安排诸位总兵。

但还未等到孙传庭说话,郑家栋已开口问道,“孙总兵,我听闻方原向总督府送来了劝降书,方原到底提出了什么投降条件?!”

孙传庭稍稍一怔,目光逐一掠过诸将,见到郑家栋等总兵眼神中透出的厌战,只觉得眼下再布置什么战略战术已是多余。他麾下这群都是桀骜不驯的总兵,名义上称他为孙督师。一旦出了征,会不会听他的指派,已是未知之数。

就如同之前的高杰,他从未要高杰前去淮安府进行大屠杀,高杰却显然违抗了他的军令,令他是十分的被动。

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坚定诸总兵的作战意志,否则,这帮总兵一出总督府,估计就要奔着投降去了。

孙传庭取出了一纸书信,令诸总兵传阅,口中说道,“方原要我们无条件投降,并送一个儿子去江南做人质。等我们交出兵权后,再听从发落。若不早降,家眷男的作奴,女的为娼。”

郑家栋等人逐一审阅了书信,上面所书的果如孙传庭所言,个个是面面相觑。方原提出这种投降条件,哪有半点劝降的诚意,在众人看来,这就不是劝降信,而是挑衅的战书!

诸总兵却不知,孙传庭已将真正的劝降信给撕碎了,眼下交给诸总兵传阅的,不过是他伪造的,连摄政王府的章印,也是他令工匠连夜赶制出来的。

孙传庭带了这帮悍将已有六、七年,对他们的性子是心知肚明,不断了这帮总兵的后路,他们是不会专心与方原作战的。

牛成虎是个火爆性子,见了这封全无诚意,甚至还带着言辞威胁的劝降信,大骂道,“他娘的,方原这么个劝降法子,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高杰是被方原点名了要杀的人,他也没任何退路,只能打退方原才有一线生机,便跟着煽风点火,“老牛,方原摆明了就是自负玄甲军战力强横,没将我们看在眼里,当我们是猪,是狗啊!”

牛成虎抽出随身的大军刀,狠狠的一看椅子,将椅子劈成了两段,“老子要活劈了方原!”

郑家栋之前是牛成虎的老上司,见他军事会议上竟然敢拔刀,忙将他拦了下来,“老牛,你坐下,行军打仗不是好勇斗狠!”

等牛成虎气呼呼的坐了,郑家栋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孙督师,朝廷不支援军费、军粮,我们就是以山东一隅对抗南直隶、浙江、福建、广东、江西五个布政司,这仗怎么打也是输了!”

孙传庭见话题渐渐的从该不该投降转到了如何对抗方原上,这一招总算是忽悠过去了,心中暗喜,不紧不慢的说,“郑总兵言之在理啊!朝廷对我们不闻不问,我们要长久对抗方原,绝无胜算。但纵然是投降,也不能被人拿刀比着脖子谈。”

“方原自认为兵强马壮,要逼我们签城下之盟,能给出什么能令诸将荣华富贵的条件?!只有打,狠狠的打,将方原打回南直隶,我们才有和方原平等谈判的资本!”

他这话倒是引起了诸将的共鸣,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也不可能得到。要谋个封妻荫子,就必须在战场上重创方原!

连不怎么说话的白广恩也出来支持了这个建议,“我赞同孙督师的说法,只有将方原给打服了,他才会正眼看我们,而不是如眼下这般傲慢自大,目中无人!”

白广恩、牛成虎、高杰三人都叫嚷着要和方原开战,老成持重的郑家栋虽然认为这中间似乎有些些的不对劲,但却是众怒难犯,只能选择了与诸将站在一条战线,“孙督师,你下令吧!这一仗怎么打?!”

孙传庭见诸将终于还是统一了战略,就是和方原开战,不由得心下甚喜,这一次冒险伪造方原的劝降书,真的是涉险过关。接下来,就是怎么和方原、和玄甲军决一死战了!

孙传庭神情肃穆的起身,指着正中的沙盘说道,“方原兵分三路攻打兖州、东昌、青州三府,然后三路包夹济南府。我们必须以三路迎敌,打破方原的钳形攻势。”

“玄甲铁骑乃是方原的精锐火枪骑兵,寻常步兵遇上必然是摧枯拉朽,一战而溃。”

孙传庭取出第一个军令牌,扔给了白广恩,“白总兵,你率两万火车营,一万新式明军,一万明军前去迎战玄甲铁骑!”

火车营本来就是专门为对付骑兵所组建,迎战玄甲铁骑的重任,自然是落到了白广恩的火车营头上。孙传庭还担心玄甲铁骑战力太猛,更加派了一万新式明军前去助战。

白广恩接了军令牌,轰然领命。

孙传庭望着兖州、青州二府,缓缓的说道,“攻打兖州府的,是玄甲军步战营的主力七万,也是方原这一次北伐的主力所在;而青州府这一路是玄甲军步战营,还有鲁王的鲁军,战力似乎稍弱。”

他望了望默不作声的牛成虎、高杰二人,问道,“牛总兵,高总兵,你们谁愿去兖州府迎战玄甲军主力?!”

牛成虎还未开口,高杰已抢先说道,“孙督师,淮安府的乱子是我惹出来的,我愿去青州府,和鲁王来一个了断。”

他挑选了一个看似战力最弱的青州府,就是不愿去啃玄甲军主力这个硬骨头。

孙传庭看在眼里,但眼下大战将至,也只能惯着高杰,便望了望牛成虎问道,“牛总兵,你愿去兖州府迎战方原的玄甲军主力?!”

牛成虎今日被方原的劝降书气了个半死,牛性子一上头,怒而起身说道,“好,好,我去兖州府,看我怎么砍了方原的狗头!”

既然牛成虎本人同意了去兖州府迎战方原,孙传庭便开始分配二人的军事任务。

“高总兵,你率五千新式陆军、三万明军,前去青州府迎战张英、鲁王。”

“牛总兵,你率一万新式明军,四万明军,合兵五万前去兖州府迎战方原。”

“郑总兵,你老陈持重,就率两万新式明军,两万南下,驻扎泰安,策应各方战事。”

孙传庭绕着沙盘走了一圈,回到大军案前,双手撑着军案,环视诸将,双眼射出如电的目光,“这一战,乃是我军生死存亡的一战,诸将该已心知肚明。要想求生,必先忘死!只望诸将,不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至少要无愧军人的荣耀,无愧在这世上走上一遭。千百年后的青史之上,诸位是跪着生的奸佞贰臣,还是站着死的忠臣良将,全在这一战!”

诸总兵是齐齐应诺,“我等必舍生忘死,马革裹尸!”

孙传庭令诸将退了,各自领兵出征。诸总兵有几个能真的兑现马革裹尸的承诺,他是无从判断。

但,这一战,或许是他最后的一战,或许最终必然失败,但他也要打得轰轰烈烈,名垂青史!

第五百七十章 箪食壶浆

兖州府济宁州紧邻京杭大运河,从济宁州的港口一登陆,离济宁城就只有不到两里地。

玄甲军庞大的水师还未到济宁城,港口的两艘明军战舰就飞也似的北逃了。留守在济宁卫的一千守军只是稍作抵抗,与玄甲军互射了几箭,便打开了卫所城门,举众向玄甲军投降。

济宁州乃是兖州府的军事重镇,当年方原、刘泽清二人大破满清八旗之地。方原本来还以为孙传庭至少会派出部分军队坚守济宁城,御敌于大运河之南。

未曾想孙传庭根本没有派兵防御济宁城的举动,甚至不做抵抗就直接就弃了这座水运交通极为便利的鲁南重镇,将玄甲军的主力放进了齐鲁大地。

初战兵不血刃的告捷,方原、景杰二人率七万玄甲军浩浩荡荡的沿着水路挺进,进驻了济宁城。

因随时可能面对孙传庭的攻势,方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安排五万玄甲军士屯驻在济宁卫军营,两万军士驻扎在济宁城内,互为犄角之势。

方原、景杰二人纵马刚到济宁城门口,济宁官署的知府、大小官吏全在衙门前,等着迎候方原一行人的到来。

既然他们选择了投降,方原也就不再追究,善言安抚了众官吏,又当众下了军令,入城的玄甲军将士不许拿百姓一针一线,但有扰民者,军法惩处,格杀勿论!

这个军令一下,济宁州的刘之言知府,官吏们也就松了口气,连连称赞方原的仁德。

刘知府陪着方原、景杰二人入城,济宁城的百姓是夹道欢迎,还纷纷拿出家中的白面馍馍、美酒前来犒军。

这种携老扶幼、箪食壶浆的待遇,方原还是第一次遇上,冲刘知府问道,“这些百姓是济宁官府事先组织的?!”

刘知府望了望人潮涌动的百姓,赔着笑脸说道,“不,摄政王,官府从未组织过。这一定是摄政王天威所至,百姓自发欢迎的吧!”

方原才不会信他的马屁,呵呵一笑道,“济宁百姓都没见过我,说不准我一进城就大开杀戒呢?!为什么要来迎接?!”

刘知府连忙说道,“摄政王有所不知,这些年孙传庭为了整军备战,在山东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将山东百姓的每一滴脂膏,全都转化成了军力。山东百姓苦孙传庭久矣!对摄政王的到来,是久旱盼甘雨。苦盼了这么多年,摄政王终于踏上了山东的土地,他们自然是欢迎之至。”

刘知府的话,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孙传庭不是不知珍惜民力,只是以区区山东一隅之地,还经过了满清两次摧残,若不实行军事化管理,怎么可能养兵二十万,还练出了一支七万人的新式明军?

刘知府转眼就去诉说孙传庭的不是,令方原是心生不快,但济宁的百姓这么热情欢迎他前来,算是切身体会到了,岳武穆北伐,百姓携老扶幼、箪食壶浆的感觉。

身侧的景杰突然说道,“老大,若欢迎的百姓中混有奸细,图谋不轨,真的太危险。”

刘知府这才醒悟过来,若方原在济宁城丧了命,估计济宁城的官员必会遭到玄甲军血洗,忙接口道,“摄政王,要不我还是令官吏将他们驱散了吧!”

方原摇了摇头道,“刘知府,若派兵驱散了这些百姓,就是寒了他们的心!玄甲军是替天行道的王者之师,区区魑魅魍魉,焉能螳臂当车?!”

至于百姓送来的美酒、白面馍,方原不想拒绝百姓的一番好意,令军士照单全收了,并记录在案,事后逐一上门补偿银子。

方原一行人从城门口纵马到了济宁知府衙门,一路平安无事。

方原所部玄甲军在济宁州休整了两日,前方军报再次传来,孙传庭已兵分三路前来迎战。

前来迎战方原的这一路,是总兵牛成虎,已率大军进驻了兖州城,隔了一百里,与方原对峙。

方原之前估计孙传庭或许会亲自前来,没想到孙传庭却只是派出了牛成虎一个总兵前来,这是否算看不起自己,还是另有图谋?!

他找来了景杰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景杰消化了前方送来的军报,目光落在沙盘上的兖州城,“老大,我认为孙传庭派牛成虎前来兖州重镇,是引蛇出洞之计。若我们攻打兖州城时,孙传庭派出奇兵抄了我军后方的济宁,或是烧了我军的军粮,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方原与他判断几乎一致,也认为孙传庭派出牛成虎前来是必有后招,沉吟着问道,“老三,孙传庭若是有奇兵,奇兵会从哪里来?!”

景杰摇头说道,“老大,兖州府是一马平川,从任何一点都可以攻打我军后方,这真是难以判断。”

方原望着沙盘的地形,思绪已到了整个战局,这可是方原指挥的规模最大的一场战役,也是决定天下归属的大战,重要性绝不亚于三国的赤壁之战。

此战若胜,通往京城就是一马平川,再无一支劲旅能可以阻挡方原前进的步伐,天下一统就在眼前;此战若败,退回了江南,下次再要想发动类似规模的北伐,必然会遭到全江南此起彼伏的反战浪潮,天下统一也就遥遥无期了。

方原沉吟着问道,“老三,我们就不进攻兖州城了?!”

景杰想了想说道,“是,老大,我们不打兖州城。”

方原本想着是不是要动用白磷弹试探性的攻击一下兖州城,迫使兖州城,甚至是孙传庭投降。但听闻景杰另有所指,是真的吃了一惊,抬头愕然望着他道,“老三,你的想法是?!”

景杰呵呵一笑说道,“老大,这是一次双方各投入二十万大军的大会战,战场是整个山东之地。我们的眼光不该局限在兖州府一隅,而是要以整个山东之地作为棋盘,和孙传庭好好的下这盘棋。”

方原见他又有奇谋,也来了兴致,忙搬了个椅子坐在沙盘前,问道,“老三,你想怎么下这盘棋,说来听一听。”

景杰沉声说道,“兵法有云,善战者,当避实就虚。兖州府摆明了是个陷阱,更是个最硬的硬骨头,我们何必去和孙传庭强争这一隅之地?”

他指着青州府的地界,缓缓的说道,“孙传庭的三路大军里,只有这一路的实力最弱。当然,孙传庭也是判断的张英、鲁王这一路兵力不强,所以派出了声名不佳的高杰前来应敌。”

“老大,若是我们再给张英加派一支人数不多,但战力甚强的精锐之师,再令张英强攻高杰,或许就能一战而胜,彻底击溃高杰,断了孙传庭的右翼!”

方原微微一怔,脱口而出道,“特战军!”

景杰站在他身后,缓缓的说道,“是,老大,只要派出特战军神兵天降,便有望一战击溃高杰所部。这一战,我们不能寄希望于一战定江山,而是要逐步蚕食山东的地盘。眼下就先吃了高杰所部,一步步削弱孙传庭的军力,再伺机与孙传庭的主力决战。”

方原不得不承认景杰的老练成熟,这一套逐步蚕食,避实就虚的作战方案,已足以令他晋升为当世的一流统帅。他或许募兵、练兵比之孙传庭稍有不及,但指挥一场二十万规模级的大战已是绰绰有余。

方原没有太多的犹豫,立刻就批准了景杰的作战方案,“好,老三,我立刻调拨五千特战军,再加派五十架无人机秘密前去支援张英,责令张英主动出击破敌!”

对犯下累累恶行的高杰所部,方原是不准备留手,直接就决定使用威力巨大的白磷弹,也验证验证战场的威力。

第五百七十一章 青州之战(1)

青州府

总兵高杰是这些日子是非常的郁闷。

他本来是跟着李自成混的,和李自成老婆私通被发现,算是成了李自成的死敌。

然后投靠了孙传庭,对农民军作战还算英勇,但军纪也是极差,和当年被处死的贺人龙有一拼。本来投靠孙传庭就是要找个靠山,结果孙传庭只派给他一万新式明军,摆明了就是不打算理会他这支声名狼藉的匪兵。孙传庭如今也是指望不上了。

京城朝廷也不会接纳他,只是想他带着他的匪兵,去和方原火并,战死殉国,一了百了。

江南政权,方原当着全天下的面打出了万人血书这张牌,也挂上了捉拿他归案的旗号,纵然此刻投降,也绝对没了生机。投靠方原眼下也是此路不通。

高杰突然发现,他已得罪了长城以南最强大的三股力量,就像个举目无亲、孤立无助的孤儿,而且还看不到任何的光明和出路。

高杰到了青州府,既不主动进攻玄甲军,也不防御青州府各州县的军事重镇。他只派出了族弟高则率两万军士南下前去驻扎在沂山要塞,作为青州南面的屏障。

他将一半的军士扔给了高则去防守沂山防线,自己则率领五千新式明军留在了青州城内,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想法,在劫掠来的女人里精挑细选了一百个姿色较好的,全关在了府邸内。

高杰令这些女人全脱光了衣服,成日饮酒、淫乐不止,夜御八女也是常事。在方原打过来之前,他是拼命靠着女人、酒精来麻醉。至于方原真的攻过来会有什么下场,该咋咋地吧!

沂山就是沂蒙山,乃是鲁中要塞,沂山最大的防御优势,就是一个个可以用来屯兵固守的崮。所谓的崮,就是四周陡峭,山顶平坦的山,易守难攻,利于驻军。

沂蒙山区最有名的崮,就是穿越前的孟良崮,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内战期间有名的战役,孟良崮战役。

高则率两万大军到了沂蒙山区,考察了地形之后,沂水县城的城郭矮小,根本不足以抵挡玄甲军的攻势。

他没有率军进入沂水县城,而是北进八十里,找到了一个最佳的驻军地点,沂蒙山区最大的一崮-纪王崮。

纪王崮建城于西周末年,乃是当年纪国修建的第二王城,有着天下第一崮的美誉。

纪王崮高近两百丈,山间有可饮之水,山顶有六千亩良田,自给自足也能养活一万军士。

如今的纪王崮上,还生活着几百户的百姓,高则立刻强行征用了这些百姓的房屋,作为驻军的军营,将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全赶下了山。

当然,所有的粮食和年轻女人是必须要留下犒军的。

纪王崮有当年纪国都城的遗址,稍经修葺便可以用作防御工事。

高则没有再继续分兵,以防被玄甲军个个击破,合兵一处,全军固守纪王崮。以高则的估计,凭着纪王崮易守难攻的地形,足以将玄甲军狙击在此,无法再北进。

在高则进驻纪王崮十日之后,张英、鲁王的联军也到了沂水县城。因高则不战而弃沂水县,沂水县的县令等官吏当然就打开了城门,迎接张英、鲁王进城。

张英兵不血刃的进入了沂水县,令全军稍作休整,向城中的官吏一打听,才得知了高则率军撤往了纪王崮驻守。

张英出征之前也研究过青州府的地形,但也仅限于各个州县,对沂蒙山区的这种崮,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对纪王崮到底是个什么概念的防御体系,也一无所知。

不能知己知彼,张英就决定全军暂时休整五日,他则与鲁王朱以海一同带着一千亲兵,前去纪王崮前亲自探查地形。

一行人走出七十里,便远远见到一座挺拔的山峰之上,耸立着一个巨大的山崮,山势陡峭,一望便知是易守难攻的地势。

张英率军到了山下,令鲁王暂时在山下休息,不必亲身犯险,而是由他亲自带了百余个军士沿着山路试探着往上探查地形。

刚没走出两刻钟,山顶上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响起,是纪王崮的探子发现了前来探山的张英等人,立刻吹起了号角,拉响了警报。

张英心知再往前就是高则所部的防御工事,只能率众沿着山路又退了下去。

退回了山下的张英,面色十分的凝重,在返城的途中,一直在思索着怎么攻破这个纪王崮,歼灭崮顶的敌军。

通往纪王崮的山路不算陡峭,大军可以杀至纪王崮下,但纪王崮的地形可就令人头疼。

峭壁至少有十丈高,比任何城池的城墙更高,而且攻打崮顶的山路只有一条,真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若是率军强攻,必然损失惨重;纵然派出无人机去空投白磷弹,因敌方占领了地形的制高点,无人机的空中优势被大大的冲抵,升空之后也容易被箭矢给射落下来,到时候投掷的白磷弹炸的是谁还是未知之数。

当然张英还有个选择就是越过纪王崮不打,留着部分军士看守着崮顶的高则,然后率军继续北上,攻打青州府的其他州县。

但这个纪王崮上有多少敌军,张英是一无所知。若绕过不打,一旦被这支敌军切断了粮草后路,那会影响整个青州的战局。

张英思来想去,暂时也想不到良策,等回到沂水县城时,却突然见到一大群,至少几百的百姓散落的坐在城门口,开始搭建遮风避雨的简陋草房。

众百姓见了兵马前来,马上坐着的一个军官,还有鲁王这种锦衣华服的,一见便知道是身份不低的贵人。

几百个百姓这下齐齐涌了上来,拦在了鲁王朱以海、张英的马前,磕头不止,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张英一时也听不清楚。

鲁王的亲兵见这帮刁民竟然敢挡路,立刻冲上去几十人,挥着马鞭便开打。

张英见了是微蹙眉头,这些百姓拦路,又不是要饭要钱,摆明了是来伸冤的。若是换在方原的治下,是绝不会容许这种大规模恃强凌虐百姓的情况发生。何况方原出兵之前早已立下了军规,必须军纪严明,善待山东百姓,否则战后必然严惩。

张英开口说道,“鲁王殿下,摄政王有令,这些百姓也没冒犯到我们,还是别打了吧!”

这帮鲁王府的亲兵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朱以海当着张英的面,也颇觉尴尬,冷声说道,“统统给我住手!不许再打,驱散便是。”

鲁王府亲兵这才收了马鞭,开始驱散拦路的百姓。

张英正要纵马而过,突然心生好奇,又勒马止步,令军士带了一个拦路的百姓上来,询问他们的身份,有什么冤屈要来官府申诉。

一个本地的军士前去和这些百姓交流一番之后,前来回报张英,这些人原本是住在纪王崮上的百姓,如今被官兵强夺了房屋、良田,甚至连年轻女人也全抢了去。

他们来沂水县,是来找官府伸冤的,想要回房屋、良田。但官府怎么管得到高则那帮军人,只能装聋作哑,将他们赶出城去。

张英微微一怔,再次问道,“他们是哪儿的百姓?!”

军士再次回答道,“是原本住在纪王崮上的百姓!”

张英是猛地一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立刻下令军士将这些百姓带到军营安置,施粥送衣,他明日要亲自问话。

第五百七十二章 青州之战(2)

张英与这些伸冤的百姓问过话后,确认了他们的身份,确实是被高则所部从纪王崮上驱赶下来的。

这些百姓还暴露了一个关键的军事情报,高则驻扎在纪王崮上的,有一、两万军队。

以张英的判断,纪王崮若是驻扎了两万大军,那纪王崮无论如何也是绕不过的,必须要攻占。否则这帮军士从崮上杀下来,派出五千玄甲军估计也困不住这些居高临下冲锋的军士。一旦沂水县城失陷,便能立刻断了张英所部粮草运输的后路。

如何攻占纪王崮,张英是既不知纪王崮上的工事布防,也不知到底有几条路可以直接上崮,甚至还不能抵近观察。他确实没有太好的破崮之法,只能虚心向这些纪王崮上的百姓求教,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攻上纪王崮。

这些在纪王崮上生活了几百上千年的百姓,对纪王崮的地形当然是了如指掌。他们十分感激张英的施粥,安顿,便如实的告知了纪王崮上的实情。

纪王崮一共有四道可以进入崮顶的大门,其中一道就是正路上崮顶的朝阳门,也是高则所部重兵防御的一道门。余下的三道则是面向陡峭的悬崖,必须要靠着山藤攀登而上。

张英根据百姓对纪王崮的描述,在沙盘上划了一个简要的纪王崮地图,他望着这个简陋的地图沉思良久,问道,“其他几个门,真的就上不去?若真上不去,开门在那里做什么?”

百姓如实的答了,除了朝阳门,其他门看似临近陡崖,但本地山人用山藤攀岩也可以上。有些在北坡、东坡打猎的山人,回家之时也不可能绕远路去南门进崮,通常会选择从就近的山门攀登。

至此,张英已有了破敌之策,冲朱以海说道,“鲁王殿下,从南门朝阳门强攻的话,必然损失惨重,也很难攻下。我建议令崮顶的百姓带路,我们派出两千特战军从北门塔子门、东门凳子门偷袭崮顶,必能打高则一个措手不及!”

论打仗,朱以海没什么发言权,张英开口请教,也算是给了他面子,朱以海哪里有不应允的?便赞同了张英的战法。

张英再次向这些被赶下崮顶的百姓承诺,只要他们相助玄甲军士从其他门攻进纪王崮,便能助他们夺回世代生活的纪王崮,还可以每户赏银十两,用以嘉奖破崮之功。

这些百姓一听不仅能抢回纪王崮,还能有银子拿,当然是一万个乐意站在玄甲军这方。

两日之后,玄甲军出兵前往纪王崮。

张英兵分两路,一路是正兵,佯攻纪王崮的南门朝阳门;一路是奇兵,两千特战军,从北门塔子门,东门凳子门偷袭。

三日后的深夜,张英下令全军对纪王崮发动总攻。

在崮顶百姓的援助下,两千特战军趁着夜色,顺利的攻上了塔子门,凳子门。纪王崮上的守军看守两门的只有不到一百人,还未回过神来,偷袭的特战军一扫而光。

特战军的神兵天降,从东、北二门往来穿梭,将整个纪王崮的守军搅得七零八落,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也彻底打乱了高则在纪王崮的防御体系。

张英趁势率众在南门朝阳门强攻,守军支撑了不到六个时辰,在次日午时时分,城防终于彻底崩盘。潮水般的玄甲军蜂拥而入,开始大肆歼灭在崮顶的守军。

到了申时时分,高则的两万守军已溃不成军,被逼的跳崖,跳水的至少有三千人之多,再加上阵亡的四千,一共战死了七千。余下的守军或是受伤无力再战,或是缴械投降。

高则本人也被玄甲军给活捉了,押送到了张英、朱以海的面前。

朱以海恼怒高杰所部对淮安府的劫掠,本想当众凌迟了高则以泄愤,却还是被张英极力给拦了下来。

张英之所以救下了高则,就是要从他口中探听重要的情报,“高指挥使,你是想活,还是想被凌迟处死,诛灭九族?!”

高则若是有马革裹尸的胆量,纪王崮之战就自尽殉国,不会被活捉了。眼下高则为了保命,早已没了之前的豪气,冲着张英等人连连磕头求饶,“张总兵,我,我也是被族兄胁迫的,自不量力的抵抗天兵啊!”

“鲁王殿下,来淮安府劫掠的是高杰,是他倒行逆施,丧尽天良,罪该万死,一切与我无关啊!”

高则开始破口大骂高杰,将自身的罪行一推二五六。

张英也不想和他继续废话,开门见山的让高则供出高杰所部的兵力部署,还有青州府治所益都县的防御兵力。

高则为了活命,自然是和盘托出,这种随时能查证的军情,他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张英一听高杰前来援救青州府的军士不过四万,而在纪王崮就已损失了两万,余下在益都县的顶多只有两万。

张英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更大胆的军事计划,一个毕其功于一役的冒险计划,就是放过沿途所有的州县,轻兵前进,直接攻打青州府治所所在,益都县。只要能拿下益都县,甚至活捉了高杰,整个青州战局将一战而定,总胜过沿途不断的攻城掠地,迁延时日。

他直接开始威胁高则,要想活命,就必须带着玄甲军飞驰北上青州府的治所益都县,趁着高杰还没得到纪王崮战败的消息,骗开益都县的城门,令玄甲军入城。若能相助玄甲军顺利的拿下益都县,高则及其家人可以带着一半家财离去。

一方是直接凌迟处死,一方是富贵荣华,高则几乎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张英的安排,连连声称愿替玄甲军带路,去叫开益都县的城门,引玄甲军入城。

有了高则的承诺,张英便立刻下令五百特战军军士换上了明军的军服,押着高则前去益都县叫开城门。而张英则率领两万玄甲军士紧随其后十里,等着特战军进了益都县,控制了城门,便率后军直扑而上,直接拿下益都,活捉城中的高杰。

至于从沂水县北上益都县沿途的县城接管任务,则交给朱以海的鲁军来执行完成。

玄甲军在纪王崮大捷后,并未稍作休整,便直接赶去了益都县,就是在争分夺秒,抢占先机。否则,等高杰得到消息,回过神来,单单凭着益都县城墙上的十几门大炮,要攻占益都县估计要大费周折,更要损失不少军士性命。

经过三日的急行军,玄甲军已越过两百多里的距离,押送着高则,轻兵赶到益都城下。

高则性命都在玄甲军之手,只能老老实实的去叫城门,声称有沂水县的紧急军情上报,要立刻进城面见族兄高杰。

守城的军士见他随行并未带多少兵马回城,也就没了疑心,打开了城门,放高则一行人进城。

特战军的军士一进城门,就直扑城墙上的炮台,三下五除二的砍翻了城墙上的守军,将火炮调转炮口,对准了城内。

“轰轰轰!”

剧烈的火炮声响起,既是给宁静的城内点燃了战火,更是向十里之外的玄甲军主力报信,城门已被攻占!

得到火炮声报讯的三万玄甲军主力,飞奔似的杀向了益都城。

第五百七十三章 恶贯满盈

因张英的骁勇善战,偷袭益都城的军事冒险,青州之战持续了不到半个月就大局已定。

身为青州之战主将的高杰怎么也想不到前方还未传来战败的军情,玄甲军就已经轻兵突进,前来攻打益都城。他更没有想到,寄以厚望的高则竟然会带着玄甲军前来骗开城门。

高杰已是斗志全无,城内守军全仗着那支新式明军的战力强劲,在益都城与特战军进行了两日两夜的巷战。特战军乃是玄甲军最精锐的突击部队,战力乃是天下第一,城内的新式明军苦苦支撑了两日,几乎损失殆尽。

直到第三日清晨,这五千新式明军终于溃败,益都城宣告失守。

张英率玄甲军士直接冲进了高杰的总兵官署时,高杰还在搂着三个美女寻欢作乐,饮酒不止。

他见玄甲军已攻进官署,那是在预料之中,他出征青州府之日,就已预料到今日的结局,也没有太大的惊慌,而是懒洋洋的望着张英,讥讽道,“你是方原麾下的猛将,张英,张统领,是吧!”

张英下令军士去搜查全府,逮捕高杰的家人,至于其他被他关押淫辱的女人,则全部释放,施粥安置。

他死死的盯着高杰道,“高杰,你在淮安府犯下了滔天罪行,今日是恶贯满盈,束手就擒吧!”

高杰重重的推开身边的三个女人,冲着张英哈哈大笑道,“张统领,我是快死了,但我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玩的女人没有五百,也有三百,这一辈子,我活得值了!你呢?打胜了又如何?你可有一日享受过锦衣玉食,你玩过的女人有我的零头?哈哈哈!你这么浴血沙场,在为谁辛苦为谁忙?哈哈哈!”

张英见他死到临头还在冥顽不灵,拿着无耻当荣耀,冷声说道,“高杰,你简直是丧尽天良,不可救药,自有国法来惩处你!”

“张英,老子死也不会受辱,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高杰掀翻了面前的桌子,露出了桌子下安放的火药,掏出随身的火折,直接点燃了火药的引线。

张英见状猛地一惊,立刻下令军士往撤退。几个女人也吓得惊慌失措,想逃却迈不动脚,瘫倒在地。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高杰在爆炸声中被炸得粉身碎骨,全身都烤成了焦炭。而他身边,还躺着三个一同被炸成重伤的女尸,还在不断的抽搐。

遇到这种临死还不知悔改的人,张英是气得咬牙切齿,立刻下令军士将高杰的尸体挂在城门上,暴尸一个月,以儆效尤。

至于高杰的家眷,张英没有处治权,全送去了济宁州,交给方原发落。张英令两万玄甲军进驻在益都城外的青州卫,以防备西边济南府的偷袭,一万玄甲军入驻了益都城,开始出榜安民。

被高杰劫掠的近两万女人,则是这次安置的重点。

愿意回淮安府的五千人,统一安排送回淮安府;无家可回的一万三千人,分配给玄甲军士中没有成家的。至于被高杰挑选出来,面容姣好的一百三十七个女子,由玄甲军百户以上的三、四百个军官,抽签决定归属。

两个指挥使建议身为主帅的张英先行挑选几个美人带回家去,张英却仍是坚持不搞特殊化,与全军上下军官一同参与抽签。

结果,张英的运气确实很背,并没有抽中,空手而回。真正抽中美人的,不过是些千户、百户之类的中低层军官。

几个指挥使是面面相觑,他们早就选中的美人,却被一些中低层军官得到了,是气不打一处来。

张英却是爽快的承认了抽签结果,并告知全军,今后俘获的美人,全都采用与今日一样的抽签法子,以示公平,令那些本来绝不可能染指美人的中低层军官也有个盼头。

三个指挥使实在是舍不得美人,私下合议之后,便招来十个抽中姿容最出色女子的军官私下商议,令他们必须让出来给张英。这些军官有的是千户,有的还是百户,虽是非常不舍到手的美人,但哪里敢拒绝指挥使的要求,和主帅张英抢女人?立刻答应将美人送了出来。

当然,这些指挥使这么来劲,还是因为他们打算借着给张英搜刮美人的名义,想从中中饱私囊,偷偷留下一个。

他们一共从下层军官处搜刮了十个美人,送给张英的只有五个,余下的五个就他们自留了。

张英见到几个指挥使带来的五个女人,便知道他们在玩什么猫腻,怒道,“说了抽签决定归属就是抽签,你们还敢私下去讨要?!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将所有强征来的美人送归之前的军官,每人送上三两银子,算是赔礼。”

一个指挥使悻悻的说道,“统领大人,高杰临死前说的也有理,人生在世,不就是图个锦衣玉食,娇妻美妾,何必自己苦了自己?”

另一个指挥使也说道,“统领大人,这个抽签的法子不人道,问没问过那些美人的想法?女人嫁汉,就是穿衣吃饭,能跟了统领,谁愿去跟着百户,千户?”

一个美人也趁机下跪求恳道,“统领大人,妾愿侍奉统领大人,不愿去侍奉那些小百户。”

张英见二人歪理邪说是一套一套的,还有一个女人也来凑热闹,气得拔剑而起,指着女人的面门,冷冷的说道,“你再说一次,想跟着谁?!”

女人吓得花容失色,支支吾吾的不敢再说。

张英转头盯着两个指挥使,冷然道,“所谓军令如山,军法不严,我还怎么治军?!你们今日抢了十个女人,军中就有十处怨气;明日再抢一百个,军中就有一百处怨气。这些有怨气的中低层军官,上了战场还会拼命的争胜?!今日的赏罚不公,明日在战场上便有回报!”

“女人,只要你们功成名就之后,遍地都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们抢女人抢到自家军营里来了,简直荒唐!”

“我念在你们浴血沙场,建功立业的份上,这次就不军法处治你二人,立刻将美人一个不留的送回去!”

两个指挥使被张英严厉呵斥,只能唯唯诺诺的退了,老老实实的将美人又送了回去,还依照张英的交代,每个军官送了三两银子算是赔礼。

这次抽签风波之后,张英在军中的威望和支持度空前的高涨,之前还认为他是步战营空降的统领,不服气的大小军官,全都肃然,不敢再背地里唱反调。

张英清点了青州之战的战果,制定成册,再书写了青州大捷的捷报,连同高杰的家眷一同押送去了济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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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章 未战而逃

在张英开战便取得青州大捷之时,赤古台、赵全忠也率玄甲铁骑进入了东昌府。

东昌府属于华北平原的一部分,地形是一马平川,对骑兵作战极为有利。沿途的诸县纷纷关门闭户,既不和玄甲军为敌,也不开门投降,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玄甲铁骑的前锋一路北上,所向披靡。

赵全忠所率的两万玄甲铁骑乃是突击的主力,经兖州府的巨野、郓城,直抵东昌府的阳谷县。而赤古台所率骑兵中军押送着粮草,以日行五十里的速度,北上去和赵全忠汇合。

赵全忠的玄甲铁骑抵达阳谷县后,便接到前方军情,白广恩所部已抵达东昌府的治所聊城,支援东昌府的战事。

阳谷县距离聊城就一百里的距离,骑兵不到一日就可以兵临聊城之下。在江南水乡,骑兵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大部分军功全被甘辉、张英这些郑氏旧将掌管的步战营抢了,甚至连后来的甘辉都升任江西总督了,而赤古台、赵全忠这些元老派还是玄甲军的副帅,统领。

赤古台、赵全忠等人早憋着一股气,愤愤不平。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北伐的机会,到了北方战场,终于轮到了铁骑纵横驰骋的大平原。

按照原定的军事计划,赵全忠这支前锋当先开路,可以收降沿途县城,但遇上白广恩的火车营,便不能再行前进,必须原地驻守,等待后军,还有无人机战队的支援。

与赤古台、赵全忠二人同行的,还有苏红玉所率的五百无人机战队。孙传庭的火车营就是为了对付骑兵而建造,不用想孙传庭也会派白广恩率火车营前来迎战玄甲铁骑。

无人机战队,还有携带的两百颗白磷弹,就是方原用来对付火车营的秘密武器。

但赵全忠憋着的这口气实在太久了,恨不得立刻就进兵拿下聊城,抢了这头功,哪里还有耐心去等赤古台、苏红玉的中军前来支援?

何况除了方原、景杰所率的中军,只有他的骑兵营,和张英的步战营各自攻打一路。甘辉已升任了总督,军中元老派本就输了一场。若这次北伐,他再输给了张英,那元老派就会被郑氏旧将给压得翻不了身。

他无论如何,也必须要比张英更先拿下头功!

赵全忠下令全军,不必再等赤古台、苏红玉的中军前来支援,立刻往北进兵。

马军指挥使张立见他一到战场就违背之前的军事计划,冒险突进,忍不住开口劝道,“赵统领,我们轻兵冒进,似有不妥啊!还是等赤帅,和无人机战队前来汇合吧!”

赵全忠之前曾不止一次向方原、景杰要求取消无人机战队的编制,没想到方原不仅没取消,还在阅兵式上,将无人机战队抬到了一个科技强军的高度,甚至还说无人机战队是未来战争的方向。

他愤愤不平的呵斥张立道,“荒唐!战场争雄就是真刀真枪的开干,无人机战队就是女人玩的花活儿,有个屁用!”

张立迟疑的说道,“但,出行之前,主帅要求必须与无人机配合迎战孙传庭的火车营,我们这是违反军令啊!”

所谓的主帅,就是景杰。景杰为了减少骑兵营的伤亡,保存珍贵的骑兵资源,在出征前严令骑兵营不得擅自与火车营作战。

赵全忠扯着张立的盔甲,厉声说道,“张立!你没看清楚景帅的私心?!我们玄甲铁骑是无敌之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景帅派无人机战队跟着我们同行,就是要他夫人来分一杯战功!等我拿下了白广恩,到时分些军功给无人战队就是。”

张立还是担心军法,为难的说道,“可......”

赵全忠重重的推开了他,厉声说道,“你若是底下带把的,就随我强攻聊城,一战而胜。若是不带把的,就去陪着无人机战队那些娘儿把戏!”

张立被他这么一激将,总不能自承要去玩那些娘儿的把戏,再无话可说,半跪在地说道,“赵统领,下令吧!”

赵全忠站回了中军案前,连连的扔出军令牌。

“吴水,你率五千骑兵,从右翼绕击高唐州的夏津,武城二县。”

“王朝,你率五千骑兵,从左翼进攻临清州的馆陶县。”

“张立,你随我一同攻打聊城。”

他这番军事布置,就不止是要攻占聊城,而是要将聊城以北的临清、高唐二州也要一并拿下。他就是要比张英更快的攻占东昌府,给方原瞧一瞧,也不是只有那帮郑氏旧将能打胜仗,元老派将领也能攻城拔寨!

在阳谷县只休整了一日,赵全忠立刻率麾下的两万玄甲铁骑尽数分兵北上,只留下投降的阳谷县官吏看守城池。

赵全忠这一路经过一日的突击,黄昏时分便抵达了聊城之下,本该驻守在聊城的白广恩竟没派出火车营前来狙击。

他正在疑惑之间,却突然见到聊城城门大开,出城的不是明军,而是聊城府衙的一群官吏,他们是出城来投降的!

赵全忠微微一怔,不知道白广恩在玩什么玄虚,当然不敢冲动的入城,立刻派人将以聊城知府为首的官吏带到了面前,询问缘由。

聊城知府恭敬的说道,“军爷,白广恩所率的火车营,在两日前就撤出了聊城,往北方去了。”

白广恩带着火车营往北方去了?!

赵全忠对这个情报还是有些将信将疑,若没有合理的解释,他绝然不会相信,追问道,“白广恩,往北方去做什么?!”

聊城知府说道,“军爷,白广恩是因为知晓此战必败,何必留在山东陪着孙督师送死?!他带着火车营北上京畿去投靠朝廷了。”

这个理由,赵全忠至少是信了九成。火车营就是白广恩唯一的资本,若尽数赔在山东战场,那白广恩就是一无所有,只能任人宰割。还不如趁着大战之时,带着这支火车营去投靠京城朝廷,既能保住有用之身,说不准还能博取个总督一样的官职。

赵全忠派出去探查的哨骑在半个时辰后也来回报,在聊城以北的官道,确实有大部队行军的车痕、脚印,看这些车痕、脚印是往北方临清州方向去的。

有聊城知府给出的理由,还有地上的车痕、脚印,两相对照之下,赵全忠几可断定,白广恩确实是怕极了玄甲铁骑,不愿再参与山东的战事,带着火车营北上京城逃命去了。

赵全忠这一路北上进兵,军事目标一是占领东昌府,二是歼灭白广恩的火车营。若只是单单兵不血刃的占领聊城便回去报功,这个军功显然成色太低,既不会有太多的赏赐,更无法以此来博取更进一步的军职。

他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火车营行军速度极慢,一日只能走四十里路。若是率玄甲铁骑前去追击,两日后就能追到这支火车营,一举歼之。只要能歼灭了孙传庭的精锐之师-火车营,便能压过张英一头,立下头功!

赵全忠没有过多的犹豫,率玄甲铁骑入城休整了一日,整备了玄甲神铳、喂饱了战马,于第三日清晨,留下投降的聊城府衙的官吏看守城池,再次率军出发,北上去追击逃走的白广恩去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火车营的反击

赵全忠率一万玄甲铁骑沿着大运河方向追击了两日两夜,终于在临清州追到了白广恩的火车营。

等赵全忠全军抵达临清州时,白广恩的火车营已抢先过了大运河对岸,前往临清钞关驻守。

赵全忠想都不想立刻下令骑兵顺着三座大运河上的石桥、木桥,追过了河,继续衔尾追击。

到了临清钞关,赵全忠见火车营是退无可退,全歼的机会终于到了,立刻下令全军进攻临清钞关。

赵全忠本以为临清钞关的火车营被他衔尾追上,已是军心涣散,必然一攻而下。但他刚一进攻,却察觉到钞关之内的火车营反击甚是猛烈。

钞关之前就是朝廷在大运河上设置的收税衙门,由京城派出的税监直管。而临清钞关更是大运河上七大钞关里最重要的一个。前朝的临清钞关之内常年堆放着大量征收的商税银子,所以临清钞关虽然名义上办公的衙门,但无论防盗措施,还是钞关的石墙都十分高大坚固,和一个军堡并无二致。

临清钞关分两重,前院是征税、清点货物的校场,至少有四千平米大小,后院才是衙门办公之地。

白广恩的火车营驻守在校场之上,以火车结成了一排活动的防御工事,火车之后则架设着一门门小型火炮,还有两千持噜嘧火铳的新式明军列阵三排,形成三段击的阵型,抵御骑兵的冲击。而后院的石墙之上,更是架设了十门中型火炮,居高临下,用于远程攻击。

等赵全忠的玄甲铁骑攻至,进入火炮的射程之内,白广恩立刻下令火车营全军开炮,顷刻间至少五十门中小火炮是齐齐发炮,一个个铅弹从天而降,砸向了正在冲锋的玄甲铁骑。

一时间,玄甲铁骑被炸得是人仰马翻,纷纷坠地,偶尔有冲过火炮射程抵达火车阵型前的骑兵也被新式明军的火铳逐一射杀。

赵全忠指挥着玄甲铁骑连冲了三轮,损失了至少一千骑兵,仍是无法越过火车营的活动防御工事,这才算知晓了火车营的厉害所在。这种依靠着钞关石墙结成的防御阵地,防御极强,想要攻破必然损失惨重。纵然损失一半玄甲铁骑,也不一定能攻破火车营的第一重阵地。

赵全忠乃是跟随赤古台南下江南的老将,战场经验相当的丰富,冒险追击只不过是立功心切。

待见到火车营的阵型难以攻克,己方骑兵的损失又超过了一千,赵全忠便当机立断的下令骑兵不要再强攻,转而撤退至其他县城休整,等待火车营启动再次北上,阵型松散之时再伺机歼敌。

这就是骑兵的速度优势所在,火车营、新式明军虽然防守坚固,但行军速度却是极慢,根本无法追击败退的骑兵,倒也不必担心。

赵全忠的骑兵刚刚撤出了临清钞关的战场,正准备从来时的大桥渡过大运河,返回对岸时,却突然发现远方的临清州突然出现了大批的火车营,分四面八方往大运河这方推进,至少有两千火车,上万军士之多。

赵全忠深嘘口气,这才恍然,中了白广恩的埋伏!

白广恩根本不是在往北撤退至京畿,而早就找到了预设战场,就是临清钞关。先将火车营分成两队,一队在临清钞关布阵,击退玄甲铁骑的第一波攻势;一队则在临清城埋伏,准备伏击败退至此的玄甲铁骑。

赵全忠自知中了埋伏,立刻下令全军加速撤往大运河对岸。但玄甲铁骑有一万之多,而大运河上的石桥、木桥只有三座,要全部撤离至少需要两个时辰的时间。

而埋伏在此,列成阵型的火车营已徐徐推进,不到半个时辰就可以发动进攻,留给玄甲铁骑过河的时间并不充裕。

赵全忠撤退的命令一至,再加上前方攻至的火车营已是近在眼前,玄甲铁骑阵型一乱,便开始争先过河,乱作一团,践踏而坠马的,拥挤而坠河的是不计其数。

赵全忠见状是心下大惊,照这种情况下去,能活着回到对岸的玄甲铁骑绝然超不过一千,大半都要折损在大运河之侧。玄甲铁骑乃是玄甲军最精锐之师,更是方原最重视的宝贝,一下就折损了八、九千,他纵然回去军营,也必然要受到军法严惩。

况且在严格以军功提拔的玄甲军,他遭受了这种败仗,哪里还有脸呆在骑兵营统领的位子上?

赵全忠望着眼前仓皇不知所措,人马互相践踏的玄甲铁骑,已是万念俱灰,与其回去受军法严惩,还不如就这么战死战场,以全马革裹尸之名。

赵全忠抽出了马刀,正要指挥阵型未乱的三千铁骑,准备硬冲逼迫而来的火车营,指挥使张立急匆匆纵马来到他身侧道,“赵统领,冲锋只不过是自陷死地,军情紧急,你立刻率玄甲铁骑列阵撤退,我率两千玄甲铁骑断后!”

以火车营的数量之多,推进速度之快,火炮、火铳之猛,两千骑兵断后是绝无生机,张立自担了殿后之职,就是报着必死的心,来掩护赵全忠大部撤退。

赵全忠热泪盈眶望着他道,“张立,悔不当初听你之言,真正该断后的人是我!”

张立下马跪在他马前,高声说道,“骑兵营可以没有张立,不能没有赵统领,我的家眷就全托付给赵统领了!”

他冲赵全忠行过了军礼,再次翻身上马,抽出了火铳,大喝着道,“骑兵营的兄弟们,后退是死,冲锋也是死。往后退是逃兵,战后没有抚恤;往前冲则是马革裹尸,必然重重抚恤我等家人。愿往前冲锋的随我来!”

两相比较之下,阵型还未全乱的两千铁骑立刻便选择了往前冲锋,以换取战死的抚恤,纵然是死,也要给家人赚一些银子、田产。

两千人抽出了马刀,火铳,齐齐应和。

有了张立领军断后,赵全忠立刻与两个千户划分了责任,一人一座桥,在桥头坐镇,指挥玄甲铁骑整齐有序的撤离。再有抢道夺路的,回去之后没收所有名下军田,并以军法审判!

赵全忠和两个千户分别冲到三座石桥边,沿途开始令军士传达这道严酷的军令。在军令的震慑下,加上张立已率军前去断后,敌军一时半会也杀不到,再加上玄甲铁骑本就是训练有素的劲旅,之前在军中的慌乱渐渐平息了下来。

六千余玄甲铁骑勒马止步,桥边列阵,在赵全忠,两个千户的指挥下,开始一次两骑,有次序的过桥。

一边在有序的撤离,一边在拼命的冲锋。冲锋的两千玄甲铁骑在张立指挥下,一连攻破了火车营十余个大阵。铁骑突破火车防御之后,立刻对阵内的明军展开疯狂的绞杀。

但火车营的人数实在太多,至少在玄甲铁骑的五倍以上,渐渐的将冲进阵的铁骑分割包围城五股、十股,逐一歼灭。

大战进行到清晨,两千玄甲铁骑已死伤殆尽,指挥使张立不想被敌军俘虏,也在战马之前,以火铳自尽。

张立和两千玄甲铁骑以壮烈的战死,换来了两、三个时辰宝贵的撤退时间,赵全忠那方终于指挥着余下的玄甲铁骑平安渡河,仓皇南下撤退。

全军从临清返回聊城之时,却见城门紧闭,之前投降的聊城知府,官吏又再度反叛,不令众人入城。

赵全忠无奈之下,只能再次南下至阳谷县,才算是站稳了脚跟。

清点这场惨败的战果,出击的一万玄甲铁骑只余下了不到五千,折损了五千之多,战马也损失了八千匹,已算是玄甲铁骑成军以来最大的惨败。

赵全忠见了清点的战果,是嚎啕大哭,下令玄甲铁骑在阳谷县休整,再去传令攻打馆陶县,高唐州的两路铁骑立刻返回阳谷县,不可再战。他则只能等着赤古台、苏红玉的中军前来,再向二人请罪!

第五百七十六章 一个赌局

赤古台、苏红玉二人在两日后赶到阳谷县时,得到的是玄甲铁骑的败报。这一战,赵全忠所率的两万玄甲铁骑先锋,被白广恩的火车营打得大败,贪功冒进的三路一共折损了六千骑兵,战马九千匹。

这支玄甲铁骑既是方原的宝贝,更是赤古台的依仗,见赵全忠一战就损失了六、七千骑兵,赤古台气得是雷霆大怒,不问三七二十一,令人绑了赵全忠,举起马鞭便狠狠的抽去。

苏红玉也是恼怒异常,她是深知在江南饲养骑士、战马的不易。江南没有合格的战马,朝廷又对江南进行了马匹限制,这些战马全是方原花了高价,从走私的秦王、鲁王那里得到的;江南也没有合格的骑士,这也是方原通过从草原买卖会骑马的蒙古人,汉人,偷运至江南的,一个人至少是二十两银子,和战马同价。

而景杰平时饲养这些战马,全是与人的口粮一般无二。甚至还给这些战马圈了一万亩的跑马场进行训练,这可是在寸土寸金的苏州府,若是用来中粮,一年的收成也是五万石以上。

在方原的政策倾斜,景杰的精心呵护下,花了三四年时间,才拉扯成了四、五万骑兵,近十万匹战马。赵全忠这一场败仗,就损失了超过十分之一,到了方原、景杰面前该怎么交代?!

但恼怒归恼怒,赵全忠总归是玄甲军猛将,就这么当众被赤古台鞭笞,成何体统?!将赵全忠打成了重伤,谁还去冲锋陷阱,挽回败局?总不能就这么拖着三、四万残兵败将,回去向方原、景杰复命。

苏红玉立刻上前将赤古台给拦了下来,沉声说道,“赤帅,我们先行审问败仗的缘由!”

赤古台虽然也瞧不起苏红玉一个女人上战场,但她终归是景杰的夫人,还是给了她几分面子,将马鞭一扔,坐回了椅子上,直着赵全忠怒喝道,“你,你说,怎么败的?百胜百胜的玄甲铁骑,是怎么败的?!”

赵全忠被打得是皮开肉绽,浑身浴血,但还是撑着一口气,向二人说了抢功战败的缘由。

苏红玉厉声说道,“出征之前,我一再重申,必须等无人战队机战队到了,协同作战,你竟敢擅自做主,轻兵冒进?!”

赵全忠能容忍被赤古台鞭笞,却不能容忍被一个女人指手画脚,不屑的冷笑了一下,“苏统领,这次战败是我太过大意,我愿受军法处治。但,战场冲锋靠的是真刀真枪,而不是奇淫巧技。你那些女人的玩意,还是留着去闺院里放风筝用,或是阅兵的时候摆摆架势吧!”

苏红玉见他到了此时此刻还瞧不起女人,和无人机战队,双眼之中冷光一冒,沉声说道,“赵全忠,我告诉你,这次战胜火车营,还就得靠女人和无人机!”

赵全忠与她目光直直的对视,“在战场上,女人除了能用来犒军,我想不到还能有什么用。苏统领,你与我说一说。”

苏红玉被他当众羞辱,气得是娇躯一颤,“赵全忠,你......”

赤古台内心和赵全忠是一个想法,本来也向方原要求不想带着苏红玉、无人机战队。但方原却是严令,此战无人机战队必须参与,赤古台是迫于无奈才带上了苏红玉,和五百人的无人机战队。

眼下,苏红玉又和赵全忠发生了争执,赤古台身为玄甲军的副帅,岂能和主帅夫人为难,只能以马鞭指着赵全忠呵斥道,“赵全忠,你知不知苏统领是主帅夫人,你竟敢顶撞,立刻给我闭嘴!”

他虽口口声声在呵斥赵全忠,其实却是在袒护,暗示赵全忠,苏红玉是主帅夫人,得罪不起的。

赵全忠桀骜不驯的冷哼了一声,侧过脸去,不再和苏红玉废话。

赤古台饮了一大碗蒙古的马奶酒,冲苏红玉说道,“苏统领,你既带着摄政王的军令而来,说吧!这一仗,摄政王想怎么打?!”

苏红玉深呼吸几次,强忍下一口气,坐回椅子上,将话题重回正轨,“赤帅,火车营是专门克制骑兵而建造的,猛冲猛打,纵然获胜,也必然损失惨重。这一战,摄政王和主帅的想法是以无人机战队先攻坚,等敌军溃散之时,玄甲铁骑再发挥机动力的优势,衔尾追击。”

无人机战队攻坚?!

赤古台听了是暗暗好笑,他本是草原上耿直的汉子,这些年虽然学得油滑了些,但脸上也是藏不住心事的,不自禁的露出了不屑的笑容,“苏统领,之前的无人机战队只是发一发传单,如今竟然能攻坚了?怎么个攻坚法子,说来听一听?!”

苏红玉也瞧出了赤古台的不屑,纵然是问询,其实也是在走过场,根本不是想听她的建议,而是看在她是主帅夫人的份上。

苏红玉强压着怒火,缓缓的说道,“赤帅,无人机战队的飞行高度在新式明军火铳的射程之内,若是白日强攻,恐怕会被明军尽数击落。我建议寻一不见月色的夜间,偷袭火车营营地,一战而胜。”

夜间偷袭,本就是利守不利攻,还要没有月光的夜间,目不见物,还怎么偷袭?!苏红玉所提的作战方式,完全与之前的战争常识大相径庭,赵全忠又是冷哼了一声,充满了讽刺意味。

赤古台也是稍稍一怔,他与赵全忠都是军中宿将,深知苏红玉计划所犯的军中大忌,在他看来,苏红玉这个女人也就这么点贻笑大方的能耐了,呵呵一笑道,“苏统领,我来与你说一说,仗,不是你这么打的。纵然夜间偷袭,也必然要等待有月色的夜晚,否则目不见物,骑兵必然要打火把才能前行。上万个火把一亮,二十里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还算什么偷袭?!”

苏红玉冷声说道,“赤帅,这就是我无人机战队的战法,你的玄甲铁骑配合我就行!”

赤古台大饮了一口酒,冷冷的说道,“好,我配合,我派出一千铁骑给苏统领压阵。”

赤古台派出区区一千铁骑支援,就是在虚应故事,根本不认可苏红玉的作战方案。

苏红玉沉声说道,“一千铁骑怎么扩大战果?!至少一万铁骑!”

赤古台岂会抽调一万铁骑陪着苏红玉玩闹折腾,摇了摇头,正容道,“苏统领,不成!”

苏红玉见赤古台拒不配合,从怀里掏出了一纸军令,摆在他面前,冷冷的道,“这是主帅手书的军令,还请赤帅此战配合我的战法。若是此战不胜,主帅愿为我担保,与我同罪!”

赤古台摊开她递过来的书信,确实是景杰所书,景杰在书信中言明,此战玄甲铁骑必须配合苏红玉的一切战法,否则以违反军令论处。在书信最后更是强调,景杰愿给苏红玉作保,若此战败了,他与苏红玉同罪,一同承担军法处治。

既然景杰愿意用主帅之位给苏红玉作保,赤古台还有什么话说?只能迟疑着放了书信,看着苏红玉道,“这,这,好,一万铁骑就一万铁骑。”

苏红玉又瞥过被捆绑的赵全忠一眼,说道,“我还要赵统领亲自领军与我一同前去,我要令他亲眼看一看,女人和无人机战队是怎么胜的!”

赵全忠是绝然不信苏红玉那几架风筝一样的玩意能破得了火车营,冷冷的注视着她道,“好,若你真的能打胜仗,我这条命输给你!若你输了,今后女人就不能再进军营!”

苏红玉凝视了他一会,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好,我与你赌了!三日后便出征聊城,迎战火车营!”

第五百七十七章 等待战机

白广恩在临清大胜玄甲铁骑后,便率火车营南下,重新占领了东昌府的治所聊城。

白广恩清点了此战战果,将捷报传给了济南府的孙传庭。

孙传庭之前接到了青州府的败报,高杰不到半个月就兵败被擒,丢了青州府。他正在头疼,却突然接到了白广恩传来的捷报,见之大喜,开战以来,与玄甲军是一胜一败,打了个平手。

孙传庭立刻下令此战缴获的战马,盔甲,火铳等,尽数归白广恩所有,今后但有缴获,也不必上缴,望白广恩再接再厉,继续给以玄甲军重创。

白广恩在聊城继续部署抵御玄甲军入侵的布局,将两万火车营一分为二,一万二千驻扎在聊城内,再令儿子白良弼率八千火车营驻扎在平山卫,互为掎角之势。只要玄甲军攻打任何一点,另一方都可以及时驰援。

十日之后,苏红玉、赵全忠二人又率领两万玄甲铁骑到了聊城。根据探子回报,白广恩在平山卫也驻扎了数量不菲的火车营,与聊城护卫掎角之势。

苏红玉当机立断没有继续进军聊城,陷入两方夹攻的不利之地。而是移师到了平山卫之下,安营扎寨,准备下一步动向。

双方在聊城之下对峙了半个月,半个月来,连日阴雨连连,苏红玉并不急着进攻平山卫,就这么在平山卫下驻扎着,似乎在和平山卫的守军耗日子。

时间来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连日的阴雨终于渐渐的停了,天空放晴,艳阳高照。

前方军士传来军情,平山卫的军士也趁着难得的艳阳天,出城在卫城前挖壕沟,布置前线的防御工事,至少有五千人之多。

天色放晴,平山卫军士又出城挖壕布防,正是突袭的机会,接到军情的赵全忠急匆匆去告知苏红玉,令她立刻派出玄甲铁骑前去截击正在挖壕布防的火车营,必能小胜一场。

苏红玉正在审阅着不知从哪儿来的军报,听了赵全忠的汇报,头也不抬的说道,“白广恩要挖壕,那好得很啊!”

赵全忠以为她是同意了派兵出击,忙说道,“苏统领,我立刻率全军出击,歼灭这次出城的明军。”

苏红玉抬头望了望他道,“赵统领,这是白广恩的引蛇出洞之计,我军若出击,必中伏兵之计。”

赵全忠见她是瞻前顾后,错失良机,愤愤的说道,“那苏统领说好,好什么好?我们就什么都不做,继续这么耗着?!”

苏红玉放了军报,望着求战心切,指望着戴罪立功的赵全忠道,不紧不慢的道,“当然要做事,今日是中秋佳节,摄政王、主帅从后方送来了四万个月饼,赵统领你去分发给军士们,一起过个中秋佳节,然后再寻破敌之机。我是一个女人就不便出面在军营出面了,一切劳烦赵统领。”

赵全忠对她这种妇人的心思是彻底无语,但军令不可违,只能老老实实的应了,下去给全军分发月饼去了。

中秋节后五日,平山卫的五千军士已挖好了壕沟,前线防御工事,返回城内休整去了。

这道壕沟深一丈、宽一丈,绕了平山卫一周,正好能限制玄甲铁骑的战马越壕。

壕沟的距离正好在城墙上火炮的炮轰射程之内。玄甲铁骑到了壕沟之前,还必须顶着炮轰,去填平壕沟,然后才能攻打平山卫城墙。

平山卫的守军是铁了心要坚守城池,和玄甲军打消耗战了。

这日清晨,苏红玉突然令人去找来赵全忠,说有紧急军情商议。

赵全忠被女人指使来指使去,是极为不忿,但他是戴罪之身,说不起硬话,只能无奈的前去军营听苏红玉絮叨。

苏红玉见赵全忠满脸的忿忿不平,微微一笑说道,“赵统领,立功的时候到了,你去下令一万玄甲铁骑,全军备战。”

赵全忠见她似乎是想出击平山卫,愕然道,“苏统领,之前平山卫正在挖壕之时,你不出击。如今壕沟已挖好了,还出击个什么。骑兵就越不过那道壕沟,纵然越过了,若前方战事不利,也无法平安撤退,此时出击,风险太大。”

苏红玉沉声说道,“我何时要玄甲铁骑去冲击壕沟了?我令你率玄甲铁骑埋伏在平山卫到聊城的必经之路上,等我攻破了平山卫,赵统领的玄甲铁骑只管歼灭逃亡聊城的败兵便可。”

她又兴奋的起身说道,“之前我还在担心怎么全歼平山卫的守军,白广恩挖的这道壕就是个困死守军的牢笼,实在是天助我也!”

赵全忠愕然问道,“玄甲铁骑全去埋伏了,谁来攻打平山卫?岂会有败兵逃去聊城?!”

苏红玉淡淡的一笑道,“赵统领,你只管率军去埋伏,等着立功便是,余下的不必多问。记着,必须在日落之前抵达伏击地点,今夜无月,目不能见物。”

赵全忠实在看不出她在发什么癫疯,既然景杰和她都立下了军令状,到时候战场不胜,直接军法问罪便是,便拱手领命去了。

夜间,一轮圆月被乌云遮挡得严严实实,苍茫大地一片黝黑,几乎目不能视物。

赵全忠已率全军将士前去埋伏了,营寨内只剩下一千护卫的玄甲铁骑,还有五百无人机战队。

苏红玉站在营寨前,望着隔远望着平山卫城墙上的通火通明,守军显然还在全神贯注的监视着玄甲军营寨的一举一动。

苏红玉下令一千玄甲铁骑弃马,与三百无人机战队的军士一同不行,打着黑布遮挡,昏暗的荧光灯,偷偷往平山卫潜行而去。

众人偷偷潜到了壕沟前的防御工事,刚好在城墙上守军的目光所及之外,城墙上的守军已看得真真切切,便不再前行。

事不宜迟,苏红玉立刻下令无人机战队三人一组,一人操作,一人以瞭望镜指挥,一人负责装弹,准备偷袭行动。

她此行一共带来了一百架无人机,六百颗白磷弹,这也是白磷弹第一次投入实战战场使用,效果如何她也不好判定,只能拿平山卫的守军来试刀了。

她之所以能判断今夜乃是最佳偷袭的时机,是因为从后方传来的军报。方原、景杰早从江南大学堂带来了十个精通中西天象学的精英,对这些日子兖州、东昌一带的气候做出了评估,今明两日,大概率是乌云蔽日的阴天。过了今明两日,又或许是连日阴雨。

所以苏红玉才抓着这最后的机会,实施偷袭行动,否则过了这两日,又要再等上十天八天。

两刻钟后,无人机战队装弹完成,只等着苏红玉一声令下,便可起飞出击。

苏红玉以射电望远镜打望着城墙上的守军正在换防,偷袭的时机终于到了。她立刻下令,一百架无人机战机齐齐升空,带着一百颗威力巨大的白磷弹,飞向了夜幕中的平山卫。

“轰轰轰!”

一百架无人机趁着夜色,轻松越过了城墙的防御,往平山卫里投下了第一批次的一百颗白磷弹。

整个平山卫里陷入了火光滔天之中。

第五百七十八章 白磷弹的威力

平山卫的屋舍,大部分都是木质材料,一百个白磷弹一丢,整个卫所南区的屋舍已被隆隆大火给吞没。

火龙过处,惨叫声冲天而起,一个个被大火吞噬的军士在大街上疯狂的奔跑,打滚。但白磷燃烧的火焰,打滚是扑不灭的,只有等自行燃烧完才会熄灭。

没有被烧到的军士,闻到四处弥漫的毒气,也是头脑晕厥,跑出几步便倒地挣扎不止,不多时便口鼻流血,没了生气。

余下没有被白磷弹波及到的军营,军士吓得狂奔而出,全都逃亡北区躲避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毒烟。人人争先夺路,自相践踏,死伤不计其数。

指挥这支火车营的是白广恩的儿子白良弼,他早已被军中的喧哗所惊动,慌忙起身查看,见了这场突至的大火,还以为是有奸细纵火,立刻下令全军查找纵火的奸细。

这支火车营算是孙传庭所部军纪较为严明的军队,其中还有一万战力不俗的新式明军,立刻从之前的慌乱中镇定下来,开始在北、东、西各处军营排查有没有纵火点。

正在明军军营渐渐平静,开始四处查找奸细之时,无人机战队的第二波攻势再次发动,目标正是平山卫北区。

在一百个白磷弹投下之后,整个北区顿时也成了一片火海,惨叫声冲天而起。

直到此时,白良弼才回过神来,这场天降大火根本就不是来自城内的奸细纵火,而是名副其实的天降之火,是玄甲军军中这种能飞的怪物投掷下来的。

之前孙传庭、白广恩也研究过玄甲军军中这种会飞的怪物,以孙传庭的判断,虽然不知这些怪物为什么能飞,但这些能飞的怪物不过就是投投传单,扔一扔劝降书之内的杂活,也没太放在眼里。

但眼下这些飞翔的怪物居然能投下足以焚毁房屋的燃烧物,甚至燃烧后的浓烟还带着令人晕厥的毒气,这就大大出乎白良弼的认知。

他眼见整个北区已经被大火给吞噬,铺天盖地的毒烟四散弥漫,不少毒烟波及的军士也倒地不起,状若疯虎的痛苦挣扎,这才知晓今次真的是大势已去,再无可挽回。

白良弼立刻传令全军还有行动力的军士立刻从没有被大火、毒烟波及的城西撤离平山卫,逃去聊城。

正在军士前去传令全军撤退之时,第三波一百颗白磷弹在城东投掷而下,城东也顷刻间被火光、浓烟所吞噬。

“轰轰轰!”

城东的火药仓库被白磷弹点燃,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炸得整个平山卫都在为之颤抖。城东的明军被大爆炸波及,被炸得鸡犬不留,几乎没有生还逃出的。

至此南、北、东三门已尽数被大火吞噬,不少军士为了逃命,纷纷打开城门逃窜而去,却被之前挖出的壕沟拦住了去路。

一丈宽的壕沟,人力是越不过的,这一圈本是护卫平山卫的壕沟,此刻却真正成了催命的阎王。不少从城中逃出的军士纷纷坠入壕沟,伤亡惨重。

本来还想断后指挥全军撤离的白良弼见状不敢再做停留,若再耽搁下去,城西再被焚烧,他也再逃不出城去。

白良弼立刻带着三千新式明军从城西突围而出,但刚刚逃出城外,也遇到了这一圈壕沟。

白良弼立刻下令将城外拒马等防御工事全扔进壕沟,填平一丈深的壕沟,以便军士逃命。

经过半个的时辰的填平,在无人机战队往平山卫投下第四波白磷弹时,白良弼终于填出了一条逃生的通路,率领残余的三千新式明军逃出了已如同地狱一般的平山卫。

白良弼担心玄甲铁骑的追击,率军往西疾奔,却不料刚刚逃出十里,却遇上了早已埋伏此的玄甲铁骑。

赵全忠在这条必经之路上已蹲守了近五个时辰,本以为这次又被苏红玉给摆了一道,却不料到了子时时分,突然见到平山卫方向发生了震耳欲聋的大爆炸。

远远眺望过去,整个平山卫已成了一片火海,赵全忠见了是目瞪口呆,实在不知苏红玉是怎么做到的。

再等了一个时辰,这条官道上果然出现了一支逃亡而来的明军。

赵全忠这下对苏红玉是心悦诚服,战机就在眼前,当机立断的下令狠狠憋着一口气的玄甲铁骑开始突袭这支逃亡而来的明军。

白良弼所率的明军本就是逃亡之师,为了逃命,大部分军士已扔了笨重的火铳,轻装逃命。而且白良弼防备也是防备身后追击的追兵,却不知玄甲铁骑早在前路上有了埋伏,给予己方迎头痛击。

双方无论军心、斗志、逃亡速度,还是装备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边倒的屠杀。

赵全忠所率的九千玄甲铁骑,仅仅花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战斗,便将这支逃亡的三千新式明军给彻底歼灭。战死了两千余人,俘虏了八百余人,其中就有白广恩的儿子,平山卫的指挥使白良弼。

至此平山卫之战仅仅持续了一日便以玄甲军的彻底胜利而结束。平山卫之内的八千火车营、八千新式明军,一万明军被歼灭殆尽,能逃出生天的屈指可数,不足两百人。

赵全忠此战是大获全胜,仅仅损失了三百铁骑便歼灭了三千新式明军,缴获了这支新式明军所有的火铳、盔甲、强弓硬弩,战刀,押送着白良弼和八百俘虏,回了军营向苏红玉报功。

赵全忠令麾下的指挥使王朝去军营上交了白良弼,八百俘虏,还有所有战利,却迟迟不去中军营面见苏红玉。

赵全忠是尴尬万分,左右为难,之前他是和苏红玉打过赌的,若苏红玉能攻克平山卫,他就要输命给苏红玉。眼下这一役,苏红玉胜得是漂亮至极,凭着区区一千玄甲铁骑,五百无人机战队,就能攻克一万五千人驻守的平山卫,他输得是心服口服。

他在军营里来回的踱着步,唉声叹气不止。

指挥使吴水见状,愕然问道,“赵统领,我们大获全胜,你不去军营汇报战果,反而在这里叹气做什么?!”

赵全忠的命都输了,他还有什么脸去见苏红玉?挥了挥手,颓然的坐回了椅子上,头疼不已。

过了半个时辰,中军营传来了消息,苏红玉令人传来了军令,令赵全忠立刻去中军营汇报军情。

赵全忠思来想去,躲是躲不了的,只能老老实实的脱了盔甲,肉袒上身,再令几个军令给自己绑上了荆条,前去中军营请罪了。

苏红玉见了他这么一副架势,忍俊不禁的道,“赵统领,你这算是什么,负荆请罪?!”

赵全忠低了目光叹声道,“苏统领,我愿赌服输,命就是你的了。”

苏红玉下令军士给他松了绑,呵呵笑道,“你记得就好!今后,你这条命就是我们景家的了,但有任何差遣,你不能有半点违令。”

赵全忠起身拱手道,“是,我听命就是。”

他坐回了椅子上,实在忍不住,终于开口问道,“苏统领,你是怎么攻破平山卫的?!”

苏红玉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是摄政王的秘密武器,乃是军事机密,何时能对外公布,必须经过摄政王点头。”

赵全忠之前对方原抬高无人机战队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如今对方原层出不穷的奇淫巧技是心悦诚服,原来战场之上,除了真刀真枪的砍杀,还真有其他在他认知之外的战争模式,“苏统领,我真是服了,明日就领军去平山卫,清点战果。”

苏红玉缓缓的说道,“赵统领,你先下去领军休整,防备明军的偷袭。等下雨之后,冲散了城中的毒烟,我们再入城接管平山卫。”

第五百七十九章 劝降白广恩

在苏红玉看来,赵全忠此战最大的功劳,就是活捉了白广恩的儿子,白良弼。只要有白良弼在手,便可以实施下一步计划,劝降火车营的统领白广恩,兵不血刃的解决这支火车营。

苏红玉还有一个顾忌,就是聊城城内的十万百姓,若是白广恩真的负隅顽抗,十万百姓也会陪着火车营一同覆灭。

这种人间惨剧,无论是苏红玉,还是方原都是绝不会允许的。

劝降白广恩、白良弼两父子不能只是靠空口白话,而是要他们真正的对战斗失去信心。最好的法子,就是带白良弼去平山卫参观一下,平山卫在战后的惨况,以瓦解其斗志。

一连六日的阴雨绵绵过后,平山卫的毒烟也渐渐的散去,苏红玉、赵全忠二人便令人押着白良弼前去平山卫参观战后的清点。

经过白磷弹洗礼的平山卫已烧成了一片焦土,四处皆是残垣断壁,一派地狱的景象。整个卫城里全是被烧焦的明军尸体,尸体经过火烧水泡的气味是恶臭难闻,连苏红玉都不得不戴上了口罩,以避开这种令人作呕的恶臭。

为了防止瘟疫扩散,玄甲军士押送着八百投降的明军,带着面罩、手套开始逐一清理卫城的尸体,抬去城外的壕沟里堆放,待清理完毕后,一同焚毁。

被押送的白良弼见了平山卫有如地狱般的情景,早吓得是嘴唇直哆嗦。直到此时此刻,他仍是不知玄甲军是怎么获胜的,以他的见识唯一能认同的一个结论就是,“妖,妖术!”

苏红玉微微一笑,侧过头对白良弼稍作解释道,“战场争雄,哪里会有什么妖术?摄政王曾经说过,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你们是败了玄甲军的尖端科技之下。”

白良弼也不理解什么是尖端科技,什么是生产力,他眼下唯一的感觉就是万念俱灰,双方实力相差这么巨大,这一战还怎么打?!

苏红玉继续说道,“白良弼,若我们玄甲军依葫芦画瓢,继续火烧聊城,令尊,和聊城内的火车营,能有几分胜算呢?!”

白良弼是默然不语,聊城比平山卫要大上一倍,但若是遭到平山卫同样的攻击,顶多就是多撑个一日两日,结局并无二致。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苏统领,聊城没有任何胜算!”

苏红玉点了点头说道,“白良弼,平山卫已是一战而下,鸡犬不留。若聊城再继续顽抗,不过是另一个平山卫。我希望你看在白总兵的父子之情、火车营的忠心为国,还有城内十万百姓的份上,前去劝降令尊投降。”

白良弼自从参观了平山卫的惨况之后,早已有了降心,但他们父子唯一的顾忌,就是之前曾设伏歼灭了五、六千玄甲铁骑,玄甲军会不会趁机报复。

他支支吾吾的问道,“苏统领,这,我父子才与玄甲军结下死仇。你能担保我父子平安无事?!”

苏红玉淡淡的说道,“战场之上是各为其主,谈不上什么死仇不死仇。只要令尊能识大体,顾大局,我可以接受你们的投降,而且还能保你父子的官位,家财,一应如旧。”

单是苏红玉口头应允,白良弼还是不安心,毕竟之前方原的劝降书里只是要他们投降,从来没承诺过要保他们的官位,家财,又问道,“那摄政王的承诺呢?!”

苏红玉愕然问道,“摄政王之前不是送了劝降书给孙督师,承诺保你父子荣华富贵?!你们还想要什么承诺?”

白良弼听了这才大吃一惊道,“这,这,我们看到的劝降书,并未承诺过任何官位,荣华富贵啊?!”

苏红玉已隐隐察觉到其中的猫腻,仍是面不动容的道,“你父子但请宽心,摄政王曾诺你父子,只要率众投降,可保家财,还可在玄甲军中,或是江西、浙江两个选布政司内任选一个任总兵之职。”

白良弼不仅得到了保住荣华富贵的承诺,甚至还能在浙江这种富庶之地任总兵,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稍稍宽了心,立刻向苏红玉承诺,立刻回聊城去劝降父亲白广恩。

一连五日,聊城内的白广恩是如坐针毡,既是担心儿子白良弼的安危,更是忧心平山卫的变故。

好好一个防御严密的平山卫,怎么在一夜之间就没了呢?因平山卫的守军是全军覆没,要么战死,要么投降,没有一个逃回聊城的,他是不了解此战的战况,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白广恩坐立不安时,军士突然来报,白良弼逃回聊城了。白广恩是心下大喜,立刻令白良弼前来汇报平山卫之战的情况。

白良弼进了大堂之后,坐在椅子上连连喝了几口茶水,稍稍平复了喘息,这才说道,“父亲,平山卫之战,太,太惨了!”

白广恩连忙追问缘由,白良弼便一五一十的将玄甲军的飞鸟怪物怎么投掷爆炸的燃烧弹,平山卫如何一夜之间就被大火吞噬沦陷,他撤往聊城之时,如何被玄甲铁骑伏击,全军覆没的战况告知了白广恩。

白广恩听了战况实情,也是背心出了一阵阵的冷汗。以白良弼的描述,照白广恩的理解,玄甲军确实掌握了一种非常厉害的妖法,一种能瞬间放出大火、大爆炸、甚至毒烟的妖法。平山卫在一夜之间就被大火、毒烟覆没,换成聊城,又能坚持几日?!

白良弼叹声说道,“父亲,玄甲军就不是人,他们会妖法,这一战真没法打了啊?!”

白广恩直直盯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白良弼问道,“儿啊!是玄甲军派你前来劝降的?!”

白良弼无奈的苦笑道,“是,父亲,孩儿认为,这一战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也是白白损失火车营的上万将士,还有聊城内的十万百姓。若是我们早些投降,还可以封官荫子;若是顽抗到底,逼得玄甲军再使妖法,造成巨大惨祸,到时候再投降也是吃了。白家必然会被灭门,灭族,鸡犬不留啊!”

白广恩神色凝重的望着儿子白良弼,白良弼的话也绝非危言耸听。既然玄甲军会放大火,放毒烟的妖法,聊城是必然守不住的。

他缓缓的问道,“方原之前没开出任何保我白家满门的投降条件,这次你又带回来什么条件?”

白良弼说道,“这次经过孩儿与玄甲军的周旋,已谈回了一个对白家最有利的投降条件。玄甲军承诺我们白家不仅可以保住家财,还可以在江西、浙江任选一地继续任总兵之职!”

白广恩听了暗暗点头,这个投降倒是宽厚,可以接受。但他还是有些些疑虑,再次确认道,“是谁人承诺的?方原?!”

白良弼说道,“是玄甲军主帅景杰的夫人亲口承诺的,而且她还说了,之前摄政王在劝降书里开出的也是这个条件!”

白广恩猛地一惊,一拍额头,这才醒悟过来是孙传庭在从中作梗,叹声道,“唉!我们都中了孙督师的计了!”

苏红玉只给了白广恩三日的考虑时间,三日过期之后,一切条件投降便再不着数,白良弼忙劝道,“父亲,不要犹豫了,快快决定吧!”

眼下摆在白广恩面前的就两个选择,一是全军主动出击,在玄甲军再次使出妖法前,先下手为强攻打玄甲军的营寨;一是老老实实的投降,以保全白家的满门平安。

白广恩手里捏着军令牌,在中军营里来回的踱着步,沉思不语,白良弼则在边上不断劝说。

第五百八十章 郑森的绝地反击

直到第二日清晨,一夜未眠,双眼已满布血丝的白广恩终于将军令牌重重的扔在军案上,冲着东方济南府的方向而跪,连磕了三个头,长叹一声道,“孙督师,对不住了!不是白广恩不想尽忠,而是朝廷实在太过昏聩,不施以一兵一卒的援助。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不能不弃暗投明啊!”

白广恩磕过了头,颓然坐回了帅椅上,召来了部将,兄长之子白良柱,“良柱,你将一万火车营,一万新式明军带去济南府,交还给孙督师。”

白广恩临投降前,还将火车营的主力尽数交还孙传庭,也算是仁至义尽。

他又挥了挥手,冲白良弼道,“良弼,你去向玄甲军回话,我白广恩可以带亲兵投降,聊城也可以降,但火车营不能一同归降。”

白良弼几次欲言又止,但见父亲态度十分的坚决,也不敢再劝,立刻再次出城,去向玄甲军回话去了。

苏红玉接到了白广恩提出的投降条件,不能擅自做主,而是将这个条件报去给了驻扎在济宁州的方原。

方原这些日子一连接到了两份捷报,一份败报。

捷报是从青州、东昌二府传来。

青州府已被张英顺利的拿下,全军正在青州府的治所益都县休整、安民,等待着方原下一步的军令。

而东昌府是先败后胜,损失了五、六千玄甲铁骑,但靠着白磷弹的反扑,又取得了平山卫大捷,歼灭了八千火车营,新式明军。用损失上来讲,不相伯仲,但从战略目的上来说,还是攻占了聊城外围的平山卫防线,算是小胜了一场。

从开战至今已有以,两个月,不得不说,攻势的进展还是令方原很是满意。虽然在兖州府的对峙还在持续,但分兵的两路,无论是青州府、东昌府都取得了重大的突破。

唯一的败报,是施琅的水师传来的。方原之前判断最没有悬念的海战,却出现了预料之外的变故。

施琅统领着庞大的水师,从海路攻打威海卫,却遇到了郑森的顽抗阻击,迟迟无法取得进展。

郑森自知大明舰队无论吨位,还是火力都是不如玄甲军的水师,所以将这些打造的四百艘战舰大部撤去了渤海内海的天津卫。而留守在威海卫的战舰,也在炮台火炮的掩护下,绝不轻易出击。

施琅从海面进攻的舰队,被威海卫的战舰火炮,还有居高临下的防御阵地上的二十门火炮形成的交叉火力死死的压制。

而且郑森还充分的总结了之前郑家水师败给玄甲军水师的经验,不再靠着战舰的火炮,甚至接舷战,与玄甲军水师硬扛。而是采用了明军火器装备里类似于水雷的海底龙王炮,在威海卫前的海面布满了这种一触即发的水雷。为了防止水雷漂走,还用鱼线给串联了起来,形成了一道道的水雷网。

与此同时,郑森还派出大量小型战舰携带类似于鱼雷的火龙出水,靠着群狼战术,对玄甲军的大舰发起了饱和攻势。

施琅的舰队陡然遭遇到郑森的这种群狼战法是触不及防,初战就损失了七艘战舰,却没有法子靠近威海卫半步,只能暂时率军南下靖海卫休整,寻找时机再战。

方原接到军报后,对郑森这个对手是既恨又钦佩。

郑森虽然不断的失败,却在失败中不断的总结海战经验,到今时今日,终于是找到了克制玄甲军水师优势的法子。

这种炮台+群狼战术的战法,即便是到了鸦片战争时,对英国真正的铁甲舰都有一定的威慑力,何况是眼下方原这种并不算严格意义上铁甲巨舰的战舰,应付起来当然是十分吃力。

方原立刻召来了景杰商议军情。

他将军报摊在桌子上说道,“老三,白广恩只愿率五千亲兵投降,火车营全送给了孙传庭。这种投降条件,我们接不接受?!”

景杰默然了一会,开口道,“白广恩虽降,却没有反噬旧主,也算是个忠义之士,我建议受降了吧!”

方原仔细回忆着历史上的白广恩其人。迎战满清时,他是八大总兵里没逃跑,而是主动出击的总兵之一,甚至还斩杀了数名满清将领。后来无论是孙传庭、李自成战败,他也是最后迫于无奈才投降,甚至孙传庭、李自成、满清三方都赞赏他的骁勇善战。

既然白广恩有忠义之心,又是个战场骁将。所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方原思量了一会,还是决定接受白广恩的投降,允许他送还火车营,只带着亲兵营投降,投降条件一如既往不变。

处治了白广恩投降之事,接下来就轮到高杰的家眷。

高杰之妻邢氏,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儿子高元爵都被押到了济宁州,等候方原的发落。

被押上大堂的高元爵吓得瑟瑟发抖,大哭不止。邢氏颇有英武之姿,虽不知等待二人的是什么命运,但还是搂着儿子高元爵不断安慰。

方原的目光瞥过高杰之妻邢氏,年约三十有余,虽是梨花带雨,却也容貌甚美。这个邢氏曾经是李自成的妻子,精明能干,乃是李自成的得力的臂膀。后来因倾慕高杰生得英俊高大,便与高洁私通。被李自成发现之后,便和高杰一起投降了明朝。

高杰对这个邢氏也是非常倚重,既是喜欢她的美貌,更是喜欢她的才干。后来邢氏还给高杰生了一个儿子,就是高元爵。

方原的目光又落在那个十二岁的未成年少年高元爵身上,这么大的孩子,该知晓也都知晓了,留着或许也是个祸害,便不紧不慢的问道,“老三,你说这些高杰的家眷,又该怎么处治?”

景杰沉声说道,“高杰是恶贯满盈,其家眷也该同罪,族灭了吧!”

方原淡淡的说道,“那好,拖下去全砍了吧!”

邢氏放开了吓得面如死色的高元爵,冲方原朗声说道,“妾身常闻,行仁义者,不绝人门户。久闻摄政王宽厚仁慈,该知战场争锋,祸不及妻儿!我夫君是多行不义,早已以命偿罪,我与元爵何罪,为什么要牵连连坐?”

方原直直的瞧着这个邢氏,一个身为阶下囚的女人竟敢开口与自己顶撞,倒真有几分直爽和胆气,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气,难怪李自成、高杰都对她甚是倚重。

方原呵呵一笑道,“邢夫人果然是女中豪杰,但你也该知,斩草除根的道理,不杀高元爵,留着向我军报仇?”

邢氏丝毫不让的与他对视着道,“摄政王天威所至,还担心一个小儿报仇?我们是真心投降摄政王,更愿意为摄政王鞍前马后效力。”

方原失笑道,“高杰所部已彻底崩溃,族弟高则投降,外甥李本深也率众投降,你们一对孤儿寡母,还能为我效什么力?!呵!”

邢氏朗声说道,“我夫君之前驻守之地是在登州、莱州,在二州是人脉甚广。只要摄政王将高则、李本深所部兵马支援我们,我们可以替摄政王降服登、莱二州。”

邢氏直直看着方原,缓缓的说道,“郑森水师驻扎的威海卫,经营了两年,易守难攻。若有内应,攻占威海卫是事半功倍。”

方原微微一怔,邢氏这话倒真是说到了点子上。郑森在威海卫经营了两年,早就将威海卫打造得固若金汤。

日本在甲午海战凭着铁甲舰攻破威海卫,也不是从海面,而是从陆地。这次要攻破郑森在威海卫的防御体系,也必然要从陆战着手,而不是凭着海战去硬扛。

方原在心中已是默许了邢氏的提议,就是要里应外合,想法子攻破威海卫,便悠悠的躺回了椅子,“好,邢氏,若你能助我军攻破威海卫,我就赦免了你和高元爵的死罪,而且还令你们母子终生富贵荣华。但在这之前,高元爵必须留在我军营当人质。”

邢氏终于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保住了自己和高元爵一命,也只能接受方原扣押高元爵为人质的条件,“好,摄政王金口一开,不能食言!”

方原呵呵一笑道,“一言为定,绝不食言!”

第五百八十一章 唇亡齿寒

事有轻重缓急,在攻灭孙传庭在兖州、济南二府的主力前,方原只能将登州威海卫的郑森暂时搁置。

方原任命邢氏,高则,李本深前去莱州经营,只是权宜之计。至少有这伙人在,可以在登州,青州之间建立一个缓冲区,减轻青州府张英的军事压力。

战争进行至此,玄甲军算是初战告捷,攻占了青州府、东昌府,就是翦除了孙传庭的东、西两翼,下一个军事目标,就是最重要的兖州、济南二府。

在兖州府驻守的,是牛成虎的四万明军,其中一万还是精锐的新式明军。

方原曾试探性的派出火炮营前去攻打过兖州城,但牛成虎在兖州府城上架设了几十门中小型火炮。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炮轰,射程不弱于在城外的红夷大炮。

李宗泽与牛成虎所部互轰了三个时辰,结果还是玄甲军的火炮损失更大,折损了七门中炮,八门小炮,只击毁了城墙上两门中炮。

照这个战损比比例消耗下去,要攻陷兖州府,至少要折损三、四百门火炮,而且火炮营的军士要填进去大半。

方原不是没考虑过使用白磷弹攻城。但一来白磷弹杀伤威力太大,一旦向兖州城投掷白磷弹,死的可就不止是牛成虎的明军,还有兖州城内的一,二十万百姓。整个鲁南重镇兖州城也会毁于一旦,这种攻城法子,太过血腥残忍,非到万不得已,方原也不愿轻易使用。

其次,方原这次北伐总共就只制造了一千颗白磷弹,苏红玉前去攻打火车营带走了五百颗,结果在攻占平山卫的战役里就用了四百颗,只余下一百颗。

白磷弹第一次实战检验,摧毁一个平山卫都需要四百颗白磷弹的话,那攻占比平山卫至少大上五倍的兖州城,需要使用多少白磷弹?攻占一个兖州城就要使用三、五百颗白磷弹,接下来的济南府又要使用多少颗?再打威海卫呢?

玄甲军白磷弹的生产数量显然远远不够,所以这种白磷弹只能当成震慑武器,而不是攻城的主力。想靠着白磷弹一路攻城拔寨,那是绝无可能,而且使用白磷弹和屠城没什么区别,更会引起敌方的同仇敌忾,增大统战的难度。

苏红玉还从东昌府传来了一个机密消息,就是之前方原的劝降书,被孙传庭给截留了,麾下的总兵是一无所知。所以苏红玉在书信中建议方原再次对孙传庭麾下诸将进行招降,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战果。

方原决定采用苏红玉的法子,越过了孙传庭,再次派人向驻守泰安的郑家栋,驻守兖州府的牛成虎送去了劝降书信,投降后的待遇,比照之前,并无更改。

济南府

山东总督府

孙传庭接到了青州、东昌二府的败报,是暗暗心惊。这才开战不到两个月,就丢了两个府,战死了一个总兵,投降了一个总兵。而且青州府一丢,莱州、登州二府也被切断了联系,唯一还掌控在手中的只有一个济南府,半个兖州府。

照这个作战进度下去,估计不到半年,山东就会全线沦陷。

更令孙传庭心惊的,是东昌府传来的军情,玄甲军的飞鸟怪物竟然能投掷一种威力巨大的燃烧弹,一夜之间,有壕沟、拒马防御的平山卫就宣告失守。这种空中作战的战场模式,该怎么防御?!

唯一能令孙传庭欣慰的,则是白广恩还算有情有义,投降之前,将残余的一万火车营送回了济南府,替孙传庭保留了有生力量。

接下来这仗该怎么打?!

孙传庭陷入了久久的沉思,玄甲军有威力如此巨大的燃烧弹,防守是必败无疑的,唯一获胜的法子,那就是......进攻!

经过连夜的沉思,孙传庭的脑子里已勾勒出一个清晰的进攻计划,只要计划能顺利实行,就能将玄甲军赶出山东,双方再次恢复战略对峙。

但这个计划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孙传庭忙令亲兵连夜前去登州府的威海卫,邀请郑森前来济南府一聚。

半个月后,驻扎在威海卫的郑森果然应孙传庭所邀前来济南城拜会。因青州、莱州二府已被切断,郑森是乘战舰从海路在济南府登陆,抵达的济南城。

孙传庭见郑森亲自前来,算是给足了诚意,心下大喜,忙设宴接待了郑森。

双方酒过一巡,郑森开门见山的问道,“孙督师,山东、威海卫的战事紧急,你我就不必绕弯子客套了。”

孙传庭再次敬了他一杯酒道,“郑都督,山东、威海卫本是唇齿相依,若山东一丢,玄甲军必然从陆路攻打威海卫,唇亡齿寒的道理,就不必我多言了。”

郑森回敬了孙传庭一杯酒,正容道,“这,孙督师,这些浅显的道理不必多言。我此行亲自前来济南城,就是抱着和孙督师联军作战的想法而来。之前我军虽是大胜了玄甲军水师一场,但陆路乃是我水师最大的隐患,我绝不会坐视孙督师孤军与方原此獠周旋。”

“孙督师,有什么我能相助,开口便是。”

大家都是聪明人,确实省了许多口舌,孙传庭忙开口道,“既然郑都督爽快,我也就痛快些。守,是守不住山东的,我准备转守为攻,全军出击,重创方原,将玄甲军赶出山东。”

主动出击,豪赌一把,正合了郑森的口味。

他这些日子也在犹豫着要不要从海路主动出击,攻打驻守在靖海卫的施琅舰队。但因双方水师实力相差太过明显,所以一时迟疑难决。但见孙传庭也有主动出击的想法,与他是不谋而合,大喜道,“孙督师,我也正有此意。天下惧方原如虎,我郑森却偏偏不惧他,估计方原也料不到我军处于劣势还敢主动出击,必能攻其不备,一战而胜!”

孙传庭拉着郑森的胳膊到了书房,与他站在书房的沙盘之前,低声说道,“郑都督,我探子已来回报,玄甲军北伐所需的粮草大部分囤积在临近大运河的济宁卫,派了两万玄甲军士驻守。”

“我的想法是,郑都督派出一支水师舰队,我派出五万新式明军,从大运河南下济宁州。只要能攻克大运河沿岸的济宁卫,便能切断玄甲军后方运输的粮道。深入兖州、东昌、青州三府的玄甲军断了粮,必然会军心浮动。”

偷袭济宁卫,也是合了郑森赌徒的性子,但他还是有些迟疑道,“玄甲军断了粮,还可以从三府强征粮食,应付危机。”

孙传庭呵呵笑道,“郑都督,我担心的是玄甲军名声太好,打着玄甲军吊民伐罪的口号,山东百姓全都不抵抗,一路兵不血刃的接管州县。若玄甲军一旦开始强征粮食,那还算什么吊民伐罪?!沿途的州县,无论投没投降的,必然会对玄甲军恨之入骨。玄甲军步步推进都会遇到猛烈的抵抗,折损兵力。若出现这种难以收拾的局面,只会对我军更加有利。”

郑森听了是抚掌大笑道,“孙督师见识高明,好,我立刻派出一百艘小型战舰进天津卫,从海河进入大运河南下,一举攻占济宁卫,焚烧玄甲军的粮草,切断粮道。方原只能灰溜溜的滚回南直隶,哈哈哈!”

孙传庭、郑森二人结成了统一战线,是齐齐大笑。

第五百八十二章 明军的反击

十日后,方原分别派出与牛成虎、郑家栋两个总兵联系的探子回了,两个总兵承诺方原,在半个月后派人前来谈判。

方原在济宁州等了半个月,却不见牛成虎、郑家栋二人前来谈判。两个总兵只是派出了军士前来联系,一个提出要任陕西总兵的建议,一个提出要任山西总兵。

陕西、山西与蒙古接壤,乃是北疆边防重镇,能不能任用二人担任这么重要的边镇总兵,还要考察二人的实际能力,方原不能眼下就随口应允。

他又派出军士,邀请两个总兵当面谈判,达成投降条件。结果一连十余日,牛成虎、郑家栋却再没了回话。

这日,方原刚刚起床,还是睡眼朦胧,景杰突然匆匆来报,昨夜济宁卫传来紧急军报,入夜后,遭到明军的大举偷袭。拱卫济宁卫的五十艘战舰全军覆没,不计其数的明军从济宁卫港口登陆,连夜攻打济宁卫城。

济宁卫的玄甲军吃紧,已丢失小半阵地,派人前来济宁城求援。

之前济宁卫驻扎着五万玄甲军士,后来方原为了巩固济宁城的防御,调了一万玄甲军士进济宁城。为了东、西夹击兖州城,又派出了两万军士攻占了兖州城西南方的邹县,互为犄角之势,保持对兖州城的钳形攻势。

眼下留守在济宁卫只有两万军士,加上在济宁城的,也只有五万军士。

明军的大举来袭,确实出乎方原的预料。以玄甲军水师的绝对优势,京城朝廷那点战舰怎么可能打得济宁卫的水势全军覆没?除非是......

方原脑海里突然出现不详的征兆,除非是威海卫的郑森出手了。郑森刚刚打退了施琅对威海卫的第一波攻势,确实能腾出手来支援孙传庭的攻势。

济宁卫的玄甲军士有两万之多,而且玄甲军普遍战力是高于明军的,能打得玄甲军连连败退的,就只有孙传庭的那支精锐新式明军,而且数量绝然不少。

两人正商议间,军士又急匆匆来报,济宁城北也出现了两支兵马,铺天盖地而来。一支是打着‘牛’字旗号,一支是打着‘郑’字旗号,每支至少有三、四万军士之多。

不必说,这两支人马就是之前一直在和方原周旋着要投降的牛成虎、郑家栋无疑了。

方原直到此时此刻才知是上了两人的当,这两个总兵根本就没想过要投降,之所以和他周旋,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的麻痹战术而已。

以牛成虎、郑家栋的出兵规模,显然也是倾巢而来。

方原在寝居里来往的踱着步,头脑渐渐冷静下来的他,也逐渐理清了这次偷袭的来龙去脉。

这是一次孙传庭,郑森两方的联军作战无疑。

孙传庭不去救东昌、青州二府,战略意图已十分明显,就是仿效萨尔浒战役,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战法。不理会分兵青州、东昌二府的玄甲军,集中优势兵力攻打济宁卫,和方原所在的济宁城。

攻打济宁卫的目的,当然是冲着济宁卫里的军粮来的。只要攻占了济宁卫,不仅能焚烧玄甲军的军粮,甚至还可以切断大运河运送粮草的粮道。

方原暗中比较了双方的兵力,兵源素质,还有火炮数量。

论军队数量,孙传庭调集来攻打济宁城、济宁卫的军团至少在十二万以上,而方原这方的防御力量,充其量只有五万,纵然将邹县的玄甲军调回,也只有七万。在兵力上处于绝对下风。

论军队质量,孙传庭倾巢而来的,至少有五万以上的新式明军,再加上七万明军。而方原这方,最精锐的玄甲铁骑已派去东昌府;而王牌之师特战军也派给了青州府的张英。这两支主力王牌不在,留驻在济宁州的,其实是战力稍弱的步战营军士。综合兵员素质,只在孙传庭大军之下。

论火炮数量,方原已将三分之二的火炮配给了赤古台、张英分兵的两路,留在济宁州的,只有不到一百门火炮。火药、铅弹虽有不少,但也只能坚持一、两场大型的炮战。

方原暗暗比较过,不由得深嘘口气,他未曾料到的是,双方的主力决战就这么从天而降,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开始了!

军情已十分紧急。

景杰显然也意识到这一场战争孙传庭已是孤注一掷,率明军主力前来与方原决战。眼下,孙传庭是做好了决战的准备,而玄甲军这方是仓促开战,若将战争比作下棋,在这场决战的开局,玄甲军就失了先手,落在了绝对的下风。

景杰沉声说道,“老大,孙传庭率主力前来与我军决战,我们也立刻调回驻扎在邹县的两万玄甲军!”

方原神色凝重的望着沙盘,缓缓的道,“老三,济宁卫眼见不保,水路的运输通道已被孙传庭切断;若再抽调邹县的玄甲军回援,丢了邹县,陆上的运输线也会被切断。粮道一断,这一战还怎么打,邹县的两万玄甲军绝不能动!”

景杰也知他的疑虑甚是在理,又说道,“老大,那我们立刻派出哨骑前去东昌、青州二府,令赤古台、张英立刻回援,包夹孙传庭的明军!”

方原仍是摇了摇头道,“老三,威海卫的郑森既已参战,可见朝廷并非对孙传庭见死不救。至少五军都督府的几个都督,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若周遇吉的晋军,吴三桂的关宁军也南下支援山东战场。这一战的胜负便再难预料,而且还以我军输面较大。”

景杰绕着沙盘走了几圈,叹声道,“老大,这一次北伐,我军已歼灭一万火车营,一万新式明军,俘虏白广恩,击杀高杰,斩断孙传庭的两条臂膀。玄甲军的军威早已威震山东,不如见好就收,撤兵了吧!”

景杰的建议就是谨慎的战略,放弃这种猝不及防的决战,退兵回南直隶。

方原坐回了帅椅,微闭双目,淡淡的说道,“老三,俘虏白广恩,击杀高杰算什么?这次我军的北伐准备充足,若无功而返,就是战败,哪来见好就收的说法?!”

景杰走到他跟前,语重心长的劝道,“老大,我军坐拥江南,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利在久战;而孙传庭以山东一隅敌江南,利在决战。我军若是仓促与之决战,是舍长而就短,恐怕会重蹈袁绍官渡之战战败的覆辙啊!”

方原不得不承认,景杰所言在军事层面是极为有理,在这种下风之局,仓促决战,确实凶险万分。但,方原所顾虑的,远远不止军事层面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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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三章 围魏救赵

方原微微睁眼道,“老三,在军事层面,确实不宜决战。但,在政治层面,这一战绝不能退!江南对北伐本就颇有微词,若这次精心备战的北伐无功而返,下一次北伐,江南还有多少支持的声音?!”

“况且,我们的盟友秦王也挂出了清君侧的旗号。若我们不顾不问的撤退了,下一个就轮到秦王倒霉。秦王若败了,就不止是没了一个盟友,而是丢了整个陕西。下一次北伐,要面对的敌人,可不止是孙传庭的鲁军,吴三桂的辽军,周遇吉的晋军,还要再加上一个陕西的秦军,岂非更加没有胜算?!”

“当年的太祖皇帝,若不是一鼓作气北伐成功,令蒙元有了喘息之机,谁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统一天下?!这一战,我们绝不能撤退!撤退,则一统天下遥遥无期!”

景杰这才知晓,方原要考虑的,远远不止是军事层面的胜败,还要考虑整个战略布局。这一战,还真不能撤退!

景杰问道,“老大,若是不撤,那就将青州的张英、东昌的赤古台调回来,与孙传庭决战吧!”

方原仍是摇了摇头道,“老三,既然郑森已经参战,证明朝廷并没有对山东置之不理。至少五军都督府的几个都督还是抱着唇亡齿寒的想法,不会坐视孙传庭覆灭。若周遇吉的晋军,吴三桂的关宁军也南下,这一战我们还是败面较大啊!”

他一连否决了景杰撤退,召回青州、东昌两支分兵的建议,景杰便知他其实早有计划,忙问道,“老大,你的想法是?!”

方原缓缓的说道,“老三,我的计划是围魏救赵,孙传庭既然倾巢而出要与我军决战,就令赤古台去端了孙传庭的老巢济南府。只要能占领济南府,便可以把守鲁北要塞,纵然晋军、关宁军南下,也可以将之狙击在鲁北。青州府的张英率部南下,佯攻兖州城,给孙传庭施压,掩护我军侧翼战场。”

方原的法子,就是不被孙传庭牵着鼻子走。孙传庭想全军决战,一战功成,方原偏偏要和他互相伤害。你打我的济宁,我就打你的济南,围魏救赵,反正是在山东作战,损耗的是山东的民生、民力。

若孙传庭连济南府都可以不要,非要啃下济宁州这个硬骨头,对方原进行斩首,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景杰一下就听出了此战的关键所在,那就是济宁城在孙传庭的全军猛攻下,到底能守多久,忙问道,“济宁一战该怎么打?我军兵员不足,落在下风啊!”

方原正容道,“济宁卫要面临陆路,水路的双重攻势,是守不住的,撤回济宁城据守吧!我们全军固守济宁城,等待战机。从济宁卫撤退之前,能撤回多少粮食就撤回多少。撤不了的,一把火全烧了。至于邹县的玄甲军,原地驻守,护卫粮道。”

“还有,立刻向施琅报警,郑森已有所行动,派适合大运河作战的小型战舰来大运河支援作战。再向摄政王府报信,立刻在辖内征收粮草三十万石,由南直隶总兵郑芝豹走陆路扬州府押送来山东,支援我军长久坚守。”

若是全军固守济宁城,济宁城内就有五万玄甲军,至少十到二十万的百姓。济宁卫玄甲军撤退之时能撤出多少军粮还是未知之数,军粮能支撑济宁城坚守多久,确实是个棘手的难题。

方原下令现在南直隶征粮,将军粮运送到邹县,就是未雨绸缪,提前做好了准备。

以景杰的估算,济宁城的玄甲军有五万,还有火炮一百门,白磷弹五百颗,这么强大的攻防火力,孙传庭想要攻破济宁城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方原起身捉着景杰的胳膊,语重心长的说道,“老三,这一战虽然凶险,但也不是没有胜机。战场的胜负,本来就有三分是偶然。尤其是这种双方大兵团的战略决战,哪有百分百胜算的说法?”

“这一战可以一赌,胜,则一举平定山东,天下一统在望;败,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自从走上了乱世从军这条路,就是将头提在手里在玩,自己的性命算个屁,全家的性命又算个屁?!”

景杰双眼喊着热泪,既然方原堂堂一个摄政王都愿留在济宁城,与五万将士同生共死,他还有什么可惜命的?忙反握着方原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道,“能与老大并肩作战,乃是我的荣幸,开战了吧!”

护卫的马一山也跪地说道,“只要马一山还有一条命在,就没人能动摄政王一根汗毛!”

方原拭了拭眼中的泪水,突然失笑道,“去你们的,搞得生离死别一样。马一山,立刻照我的交代,令锦衣卫前去给各方传信。”

驻守在济宁卫的两万玄甲军在明军的猛攻下,已伤亡了四、五千。方原下令撤退至济宁城的军令一到,还在死战不退的步战营副统领刘一良如释重负,立刻传令全军,三千人断后,余者按次序,尽可能多的运走粮草,撤退至济宁城。谁要是敢夺路而逃,逃回济宁城也是军法惩处!

经过长达六个时辰的大撤退,一万四千名玄甲军士,平安的撤到了济宁城。济宁卫之战算是惨败,损失了六千玄甲军士。

方原最关心的,还是运回济宁城的粮草,这关系到整个济宁城保卫战的成败。他立刻下令刘一良去安顿撤退回来的败军,再令景杰亲自去清点军粮的数量。

经过一日一夜的清点,景杰回报了军粮的数量是五万石,在济宁卫撤退之时,损失了十万石军粮。

方原暗暗的计算,五万石军粮,全给玄甲军可以撑三个月,若是还要分放给城中的百姓,纵然再加上百姓家中自存的粮食,最多只能撑一、两个月。

而且这些已经是玄甲军主要的军粮,若是没有后续军粮的支援,就是取得了济宁保卫战的胜利,也无法再进一步扩大胜果,只能班师回南直隶。

所以这一战的关键,既在济宁城能否平安无恙,更在南直隶支援的军粮能否及时运到。

方原站在济宁城的城头,望着几里之外的济宁卫,大批的明军已从战舰登陆,源源不断的进驻济宁卫。

几可预见,接下来的两、三日内,这支登陆的明军便会屯兵在济宁城下,和牛成虎、郑家栋两支明军合围济宁城。

决战是一触即发!

方原望着天边的夕阳,享受着最后一刻大战前的宁静,微闭双眼,自言自语的道,“娖儿,军粮之事就拜托你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筹集军粮

摄政王府

坤兴公主在一日前接到了方原传回的紧急军情,就是在两个月内筹集二十万石军粮,运送到兖州府的邹县。

公主如今是掌管着摄政王印,代行摄政王之权。方原不在之时,江南一切的军政大事必须由公主应允才能执行。

公主立刻找来了负责独立核算团的小苑,一同查看了南直隶、浙江所有州府的账簿,只要各州府官仓还有余粮的,立刻运到扬州,准备运往山东战场。

两人查看了半日,将南直隶、浙江各州府的账本都翻了个遍,也只凑出了十万石粮食,而且这还是账面上的数量,能不能真的运到,沿途的损耗并没包括在内。

之前方原为了弥补浙江军田亏空的四十万石军粮,已买空了江南富商家中囤积的余粮。眼下短时间内要再筹集二十万粮食,真的是难上加难。去市面上采购,既会哄抬物价,采购的速度也跟不上,何况摄政王府的银子全用在了北伐的军费上,并不宽裕。

公主神色凝重的说道,“苑夫人,还差了十万石,该如何是好?”

自从方和确立了世子之位,小苑和公主之间的关系已缓和了不少,既然公主开口问道,又事关前线的北伐大事,便道,“公主,商业协会的粮食早已见底,福建、广东的粮食纵然有,一时半会也运不来。南直隶唯一还能在短时间内筹集到二十万石粮食的,只有一处!”

公主也回过神来,恍然道,“留都南京!”

小苑点了点头道,“是,南京高官、豪绅绝不在少数,只要刮地皮搜一遍,二十万石粮食应该是轻而易举。但南京是监国亲王的地盘,若监国亲王不配合的话,那就十分的棘手。”

公主也知她所指,眼下是北伐战事最胶着的时候,南京的监国亲王朱慈焕打着什么算盘,不能轻易下结论。

她立刻下令司法总督府总督胡琦,还有驻扎在太湖军事基地的南直隶总兵郑芝豹二人前来摄政王府。

到了午间,闻讯的陈圆圆也到了公主的寝居,随行还令男仆搬着一个沉重的大箱子,一个小箱子。

陈圆圆指着小箱子柔声说道,“公主,听闻摄政王在山东战场军粮吃紧,这些是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一万五千两银子,愿捐出来买粮食送去山东前线。”

她又指着那个笨重的大箱子道,“这些是徐家捐赠的十万两银子,公主也一并收下了吧!”

公主感动的望着陈圆圆,之前公主的判断,陈圆圆一个青楼女人想进王府不过是谋个安生,图些小利。青楼女子水性杨花,说不准还会给摄政王惹来什么丑闻。

自从陈圆圆进了摄政王府,公主对她的出行,还有院子里的经费都是严格控制。陈圆圆本身并没有在摄政王府得到多少好处,甚至之前承诺她的儿子要当嫡子,成为摄政王世子也没兑现。陈圆圆却愿意拿出之前卖唱卖笑所得的一万五千两银子,就真的是将摄政王府当成自己的家,将方原当成夫君了。

徐家在关键时候捐赠十万两银子,再次证明了对方原的忠诚,公主也是牢记在心。

公主上前拉着陈圆圆,亲热的与她并肩而坐,“圆圆,我代驸马谢谢你的捐赠。之前我对你的管控确实严了些,但是,驸马不是寻常的文人骚客,而是天下的摄政王,一言一行必须成为天下的表率。我们身为摄政王的女人,更应该做到克己守礼,不能令摄政王被天下人笑话。”

陈圆圆轻声说道,“圆圆过往的经历太过复杂,公主不令圆圆出府,也是为了摄政王府的名声。圆圆今后还是会少出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舆论风波。”

公主捉着她的手儿,感激的说道,“圆圆,亏得你识大体,今后我会撤了对你的监视。你可以自由出入王府,不必再经我应允。”

公主为了投桃报李,也令梁嬷嬷带来了一个锦盒。

公主打开锦盒,里面还是一个小儿的同心锁,“圆圆,这个同心锁是我在金山寺求来的,一共两个,本来一个是方和的,一个是我自家孩子的。如今,就赏给方信了吧!”

“圆圆,你也去转告徐家的人,今次的捐赠之情,我和摄政王都记下了,今后必有回报!”

陈圆圆躬身行礼,接过了公主的赏赐。

两日之后,胡琦、郑芝豹二人终于到了王府拜见公主。

公主没有过多的客套,立刻将紧急军情告知二人,前线军粮吃紧,需要摄政王府筹集二十万石粮食。

郑芝豹听了是大吃一惊,忙说道,“王妃,太湖基地余粮也是不多,扣减些口粮,能筹集到两万石粮食,先运去前线应急吧!”

胡琦也说道,“王妃,非常时期就要非常手段。锦衣卫可以将之前挂了号,涉案的东林党余孽,还有参与侯方域案谋反的文人全抄了家,相信也能抄出不少银子、粮食。”

公主见二人都在积极的献言献策,忠心是绝无疑义,便开门见山的道,“郑总兵,太湖基地的军粮也不宽裕,还是留下吧!”

“胡总督,这帮东林党余孽和江南文人既然已经消停,摄政王承诺过既往不咎,就不必秋后再行算账。摄政王北伐是为了开创太平盛世,不是荼毒江南的,此法不可行!”

二人是面面相觑,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公主还叫他们来做什么?又该怎么筹集短缺的二十万石军粮?

公主继续说道,“胡总督,你带一千锦衣卫;郑总兵,你带两万军士,随我去南京找监国亲王借粮!”

公主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前去南京,名义上虽然是借粮,但实质上就是在抢粮。

胡琦、郑芝豹二人对公主关键时候迸发的魄力是暗暗吃惊,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应了。

公主又冲着小苑说道,“苑夫人,南直隶各州府官仓的军粮,一个月之内必须送到镇江府,准备渡江,能做到吧!”

小苑愕然问道,“公主,筹集官府军粮之事,本该交给户部来执行。我们若直接介入,就是后宫干政啊!”

“苑夫人,眼下是军情紧急,若是再去凤阳府找内阁,六部尚书前来商议,那猴年马月才能筹够军粮?必然会耽误了前方战事。”

公主冷冷的说道,“我宣布,南直隶立刻进入战时管制,一切军政大权由内阁、六部移交到摄政王府接管,一切号令,由摄政王府来直接执行。”

方原没在南直隶,公主竟敢直接宣布南直隶进行战时管制状态,甚至还剥夺了内阁、六部的行政权,小苑、胡琦、郑芝豹三人都是面面相觑。

公主淡淡的说道,“苑夫人,你尽管放心,当着胡总督、郑总兵的面,我承诺,若驸马回来追究后宫干政之事,由我来全权承担。”

既然公主愿意担全责,小苑再无话可说,轻声应了。

她之前虽然也玩阴谋诡计,但事到临头直接宣布南直隶进入战时管制的行为还是做不出的。她自问比之公主当机立断的果绝魄力,之前的算计不过就是妇人争宠的雕虫小技,输给公主也是在情理之中。

方原从最初对她的信任,后来逐渐转移到公主身上,也绝不是方原在喜新厌旧,而是她远远还没达到公主的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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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五章 借粮还是抢粮(1)

次日清晨,公主在一千锦衣卫的护卫下,带着两万玄甲军士,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南京城的地界。

直到南京城下,守卫南京城的军士就察觉到不对劲,忙关闭城门。

公主得到前方奏报,南京城竟然关闭了城门,这还得了?!

她立刻下令郑芝豹,两万玄甲军在南京城外列阵,架设起二十门火炮,形成一个火炮阵地,做好攻城的准备。

公主再派人进南京城传话,要监国亲王朱慈焕立刻亲自出城解释。两个时辰内不出城,玄甲军便开始攻城!

郑芝豹不敢违逆,立刻遵照公主的交代,在南京城下严正以待,只要等两个时辰的限期一到,便开始攻城。

半个时辰后,得到消息的监国亲王朱慈焕也带着一百个亲兵护卫,开了一道城门,亲自前来迎接公主一行人。

公主见朱慈焕终于还是亲自出来了,便下了马车,冲朱慈焕冷冷的质问道,“皇弟,我前来与皇弟叙旧,皇弟为什么要关闭城门,拒人千里之外?!”

朱慈焕望着她身后摆出这么大的阵势,大吃一惊,忙吩咐亲兵立刻大开所有城门,这才回话道,“皇姐前来叙旧,却带了这么多人马前来,南京城的官兵有所误会。”

公主淡淡的说道,“皇弟,前方战事吃紧,我是代摄政王前来南京城借粮的。担心南京城的官员、豪绅哭穷,不肯借粮。带着锦衣卫和玄甲军前来,借粮估计要容易些。”

公主的话再明白不过,朱慈焕也是心知肚明,今次南京城若老老实实交出粮来,就是借粮;若是打马虎眼,推诿,那就是抢粮。

在朱慈焕看来,公主带着锦衣卫、玄甲军前来,就是在故意针对他。在公主的立场,纵然搞虚君实相,也是想崇祯在皇帝位上。若他当了监国亲王,未来就必然是大明皇帝,哪里还有崇祯的位子?

朱慈焕绝不会怀疑公主此行就有借题发飙的想法,若真是在这个战况紧急的关头不配合摄政王府的借粮工作,被扣上个勾结京城朝廷的罪名,他这个监国亲王就彻底完了。

朱慈焕试探的问道,“皇姐,这次要借多少粮食?”

公主淡淡的说道,“三十万石粮食,半个月之内,必须凑齐。我也代摄政王承诺,战后必然归还,还会算上一分利。皇弟,北伐乃头等大事,还请多多支持摄政王的北伐大业。”

公主故意多说了十万石,就是腾挪出了讨价还价的空间,朱慈焕和南京城的众官员纵然打个折扣,也不该少了二十万石粮食。

朱慈焕忙唯唯诺诺的应了,邀请公主一行人进城叙旧。

公主下令郑芝豹率两万玄甲军前去南京的卫所驻扎休整,她只带着一千精锐的锦衣卫进了城。凭这支锦衣卫的战力,寻常的明军五千人也是奈何不了的。

朱慈焕安顿了公主一行人在王府休息,又责令王府的男仆女婢尽心的侍奉,便传令高弘图、姜曰广二人为主力的一群王府亲信,商议筹粮之事。

高弘图之前参与了谋反案,方原令人送交朱慈焕惩处,朱慈焕只是免了他的官,还是留任在王府当了幕僚。

高弘图这些日子显然也知晓了前方的军情,知道眼下正是京城,江南两个政权决战的关键时候,便道,“王爷,老臣听闻前方军情,山东孙督师已准备与摄政王决战,此战胜负难料。老臣建议,王爷不要参合进这次北伐之事,坐等摄政王与孙督师决出胜负。”

朱慈焕对老师方原是十分的畏惧,这个关头若是玩什么骑墙,等方原班师回来,那还得了?!何况,公主还等着给他挑刺,想废了他的监国亲王之位,给父亲崇祯腾位子出来。莫说玩骑墙,就是凑不够二十万石粮食,估计也是授公主以柄。

朱慈焕叹声说道,“高老,北伐大业不能儿戏,还是想法子筹集三十万石军粮吧!皇姐也承诺了,可以支付一分的利息,你们去问一问,城里的富商有没有粮?!”

高弘图厉声说道,“王爷,你身为大明的亲王,岂能助纣为虐啊?!方原不过是你名义上的老师,坐在京城的可是你的父亲,你的兄长,哪里有相助外人,攻打自家亲人的说法?!方原北伐一旦成功,下一个目标就是害死摄政王,篡夺大明江山啊!”

他和方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朱慈焕一时也难以判断孰是孰非,只能坐在王位上,唉声叹气不止。

大堂之上,一时鸦雀无声。

“谁说相助摄政王是助纣为虐?!谁胆敢离间摄政王与监国亲王的师生之谊?!”

一个冷冰冰的声儿在大堂外响起,是公主来了!

锦衣卫早在王府安插了不少眼线,大堂之上众人的讨论也有眼线前去汇报了公主,公主得到了消息,立刻带着大批的锦衣卫赶来大堂。

高弘图是老姜的性子,越老越辣,见公主到了,也将生死置之度外,冷声质问道,“坤兴公主,你本是大明的公主,竟然帮着逆贼图谋大明江山,你也配称朱家的儿女?!”

公主冷声说道,“高弘图,如今发动政变谋反,将父皇逼到后宫之人不是驸马,而是监国太子。连秦王、鲁王都愿一同起兵清君侧,讨伐不臣,你竟敢睁着眼说瞎话!”

“再者,如今京城朝廷,做主的是监国太子,江南政权是以监国亲王为尊,这一战不过是大明的内战,天下怎么就不是大明的天下?!你诅咒大明亡国,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高老贼,你若真是忠臣,就该仿效孙传庭,张国维,回京城去死谏,拥立父皇继位。而不是收了洪承畴的银子,得了洪承畴许官的承诺,颠覆坚持大明正统的江南政权。”

高弘图老脸微微变色,强撑着道,“什么洪承畴的银子?许什么官?!”

公主拍了拍手,胡琦立刻着锦衣卫押上了一个高府的仆人,又奉上了一纸供状,沉声说道,“公主,锦衣卫派出的探子在高府潜伏了三年,终于找到了高弘图勾结洪承畴,图谋颠覆的罪证。”

公主接过了供状,看也不看,直接远远的扔在了大堂之上,“高弘图谋反罪证确凿,而且一再死性不改,立刻捉去大堂外廷杖!”

胡琦拱手领命,三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冲了上去,捉着高弘图,拔了官府就押到王府大堂之外开始廷杖。

廷杖,连老师方原都从未使用过,朱慈焕没料到皇姐公主的手段甚至比老师方原更为强硬,吓得是面如死色,根本不敢开口阻止。

第五百八十六章 借粮还是抢粮(2)

“阿阿阿阿阿!”

高弘图被廷杖后的惨叫之声一声声的传进大堂。

公主在监国亲王王府直接捉拿重臣廷杖,王府的众人是面面相觑,朱慈焕更是自身难保,惴惴不安的低头不语。

公主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圈,“其他官员都出去,我有话要与监国亲王说!”

王府大堂所有的官员都如释重负,纷纷告退去了。

公主这才坐在椅子上,直直的瞧着朱慈焕道,“皇弟,高弘图这种谋逆老贼你还一直留在府上重用,是何居心?!”

朱慈焕被她厉声呵斥,吓得连连摇手道,“皇姐,我,我是真不知情啊!”

公主冷冷的说道,“皇弟,我们是姐弟,摄政王又应允了方瑜与外甥的婚事,那就是亲上加亲,我本不想如此威逼与你。只是,你实在是太不争气!”

朱慈焕支支吾吾的道,“皇姐,我在南京城监国,全无过失啊!”

公主冷声道,“皇弟,如今前线战况紧急,容不得半点推诿。你不立刻严令全南京城筹集军粮,反而召那帮与京城朝廷勾结的逆臣商议,这不是荒唐,是什么?!”

朱慈焕额头上的冷汗直冒,吞了吞口水道,“皇姐,我,立刻去筹集。”

公主沉声说道,“南京城必须在半个月内,筹集出三十万石粮食。若是南京城主动交不出三十万石粮食,那玄甲军只能进城来找粮了,到时候会惹出什么乱子,全都由你和南京城的所有官吏来承担!”

公主说的是清清楚楚,半个月的期限,借不到三十万石粮,玄甲军就开始入城抢粮,事后还要清算南京城所有官吏、富商的罪责。

朱慈焕再不敢推诿,连连点头,“是,是皇姐,我立刻去办。”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胡总督,那个高弘图不必打死了,打死了反倒成全他的名声。打个半死,赶出南京城,高氏子弟三代之内不得录用。”

高弘图是南京城的重臣,公主说驱逐就驱逐,朱慈焕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公主起身走出几步,突然又止步,回头过望着朱慈焕道,“皇弟,摄政王令你开府选材,不是令你用那帮早被官场腐蚀的庸官,混官!你还是去江南大学堂挑选一些青年才俊,然后慢慢替换南京官场的庸官、混官吧!”

她驱逐高弘图也就罢了,竟连南京城的官员任命也要干涉,一再退让的朱慈焕是忍无可忍,终于冒火道,“皇姐,你是否管得太宽了些?就是汉献帝,也还有在辖内任命官吏的权力。我早向摄政王提过多次,不愿当这个傀儡亲王,不如皇姐此刻就接管了南京城,容我去浙江西湖陪着四哥吧!”

公主微微一怔,盈盈走到朱慈焕跟前,直直的瞧着他道,“皇弟,我令你去江南大学堂挑选青年才俊做官,替换那些老朽不堪的庸官,就是干涉你任免官吏的权力?!既然驸马要皇弟在南京城监国,我岂会接管南京城?!”

朱慈焕与她目光对视着道,“皇姐,你若不想接管南京城,派出数万军士前来所为何事?!难道不是在恐吓我的?!”

公主花容一沉,冷冷的说道,“我带兵前来是为了恐吓,不过不是恐吓你,而是震慑南京城那些官员、豪绅、富商!皇弟,我没来之前便知你手段太软,根本震慑不住南京官场那帮人。若非我带着锦衣卫、玄甲军前来,估计南京那帮官吏又要扯皮推诿了吧!”

朱慈焕是愣在当场,愕然望着她道,“皇姐,你,你不是故意来找我的茬,想废了我监国亲王之位?!”

公主怔了怔,叹声道,“皇弟,我曾经有这个想法,但细细想来,父皇是不会接受和驸马虚君实相的,皇兄他又多行不义自取死路,唯一能与驸马实现虚君实相的,就只有皇弟你了。我廷杖高弘图,不是找你的茬,而是在替你清理后院啊!你但有几分强硬,不被这帮官吏牵着鼻子走,我何必妄作这个恶人?!”

朱慈焕对她的话还是有些将信将疑,迟疑的问道,“那军粮,军粮凑不够三十万石,我,是不是要受罚?!”

公主见他还是唯唯诺诺的心有顾忌,并无半点皇帝的气度,不由得失笑道,“皇弟,你是监国亲王,未来的大明皇帝,摄政王都不能罚你,皇姐就更无权罚你。其实这次驸马需要的军粮是二十万石,你务必尽快凑齐,亲自送到山东去。”

朱慈焕愕然问道,“皇姐,是我亲自送去吗?!”

公主说道,“是,摄政王见你运送军粮,必然会更加信你,你就不必一再担心监国亲王的位子不保。我会安排郑总兵派两万军士护卫你一起前去山东。”

朱慈焕这才对她的话信了九成,微微松了口气,拱手道,“皇姐,我,立刻就召集南京的官员、富商、豪绅筹粮。”

公主还担心朱慈焕的威信不足,震慑不了这帮官员,又冲身侧掌管锦衣卫的胡琦道,“胡总督,你带了一千锦衣卫留住在南京城内,陪着监国亲王去筹集军粮。”

有了玄甲军、锦衣卫压阵,征粮的效果果然是非同凡响。再加上锦衣卫在城内公开宣扬不借粮就抢粮,或许还会连带抢点银子,带走几个女人的原则。城内的官员、富商、豪绅只能无奈的搬出府里,甚至是在乡下储藏的粮食,交到了南京城外的军营。

不到半个月,方原书信里所需的二十万石两军就凑齐了,连同南直隶各州府送来的官粮,甚至还多出了五万石粮食。

公主短时间内征齐了粮食,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下令朱慈焕、郑芝豹率军押送着这二十万石粮食,前去镇江府准备登船过江。

因前方军情紧急,郑芝豹这支玄甲军已是看守江南最后的兵力,公主仍是将之派往了山东战场,支援方原的作战。

朱慈焕为了表明坚决支持方原北伐的立场,也召集了整个南京卫所的一万明军,与郑芝豹合兵一处,拼凑了三万军士,一同赶赴山东战场支援。

长江沿岸,升任镇江知府的宋青在早备好了一百艘过江的商船,源源不断的往江北运送粮草。整整花了三日的功夫,才将所有的粮草全运送过了长江,然后继续北进前往山东。

至此,留守南直隶的玄甲军也是倾巢而出,前去支援这一场决定天下归属的大会战。

公主站在金山寺上,望着源源不断开拔往山东前线的玄甲军士,默然不语。

梁嬷嬷问道,“公主,我们何时回苏州府去?!”

公主冲梁嬷嬷道,“梁嬷嬷,王府事务就交给苑夫人了吧!我会留在金山寺替驸马和玄甲军祈福,日日在金沙寺望着驸马的兵马凯旋归来!”

第五百八十七章 李自成东征

在南直隶的军粮运出时,湖广、江西、河南战场,已是处处烽火。

因山东战场的决战乃是关系到天下归属的大战,若方原北伐成功,下一个必然就轮到李自成。在牛金星的极力鼓动下,李自成为了维持三足鼎立之势,决定对玄甲军正式宣战。

李自成只占领了四川的夔州、重庆、保宁、顺庆四府后,便放弃了对成都府的攻势,将权将军刘宗敏也调出了四川,进入湖广战场。刘宗敏率主力出川之后,李自成屯兵在湖广长江以北的兵力有十五万之巨。

再加上河南李过的五万兵马,李自成东征的兵马达到二十万。

第一个挡在李自成面前的,就是李岩夫妇镇守的武昌、黄州二府,尤其是武昌府,经过李岩夫妇数年的经营,早已是固若金汤。

除了武昌府的防线,更令李自成头疼的,是长江天险,还有驻守在武昌港口的玄甲军水师。

李自成与牛金星商议之后,决定还是先礼后兵,先向李岩夫妇送去了劝降信,承诺二人只要愿意举众投降,之前的过节一并购销。李岩封权将军,继续统领亲兵镇守武昌。

李自成的劝降信送到李岩军营,李岩看了书信正在犹豫不决。闻讯而来的红娘子想都不想,立刻将劝降信撕了个粉碎。

李岩吃惊的问道,“娘子,你这是?!”

红娘子怒道,“李自成算个什么东西,想抓就抓,想和就和?!摄政王对我恩重如山,对夫君你有救命之恩,更全无保留的信任我夫妇,委以经营湖广重任。谁是明主,谁是昏君,一目了然,夫君,我绝不会降!”

李岩默然看了她一会,神色也越见坚毅,坚定了抵抗的决心,“娘子,这一战强弱悬殊,恐是凶多吉少,我正在研究抵御之法。”

红娘子朗声道,“李自成有十五万之众,守,肯定是守不住的。我建议以攻为守,先打李自成一个措手不及。”

李岩望着军营正中的沙盘,一拳重重砸在军案上,“娘子所言有理,长江天险就是我们最坚固的防线,只要派出水师沿江攻打江北所有能过江的港口,便能将李自成的大军遏制在江北!”

李岩是先下手为强,立刻派出玄甲军支援的水师,自黄州、汉阳、岳州而下,一路将江北几个大港全都夷为平地,狙击李自成大部队的渡江。

李自成是恼羞成怒,直接令刘宗敏率军攻打江北的黄州府。在刘宗敏迅猛的攻势下,李岩没有在江北与闯军主力缠斗,而是将驻守黄州府的一万军士调回了武昌府的鄂州港驻守。

半个月之内,黄州府宣告沦陷。

刘宗敏攻陷了黄州府,打通了攻打庐州、安庆、凤阳三府的通路。但他却不敢再往前进兵。因李岩退回江南不过是以守为攻,只要刘宗敏主力一旦出动,随时可以再次渡江抄了刘宗敏的军粮。

刘宗敏只能派人前去知会李自成,令他决断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接到刘宗敏的战报,摆在李自成面前最大的难题,就是李岩在武昌府的五万大军。

不解决这五万大军,就去攻打南直隶,那是危机重重。因玄甲军占着水师的优势,随时可以渡江抄了李自成在湖广的老巢。

但如何攻占长江对面固若金汤,还有玄甲军水师巡视护卫的武昌府,李自成是无计可施。若强渡长江攻打武昌府是必败无疑,他思来想去,只能选择大迂回进攻的法子。

李自成令五万闯军从荆州府绕道常德府,再由长沙府北上,绕过了偌大一个洞庭湖,前去攻打武昌府。

得到战报的李岩,立刻令长沙府的一万守军实行坚壁清野,将长沙府官仓所有的粮食,还有愿意迁移的百姓,尽数北撤到岳州府的巴陵县。这么一来,长沙府的资源是为之一空,在武昌府前形成了一个三百里的缓冲地带。李自成若要越过长沙府攻打武昌府,必然会面临沉重的后勤压力。

巴陵乃是武昌府的南门户,红娘子是主动请缨前去镇守巴陵,将李自成的大军狙击在武昌府之外。

巴陵的争夺,就成了武昌保卫战的关键所在。

李自成投入了五万大军将巴陵县围了个水泄不通,分四面日夜不停的围攻。巴陵城内本有一万军士,红娘子南下带来了八千,一共有近两万军士,再加上城中是粮草充足,李岩也从武昌府派出军士,从江面源源不断的进驻,支援巴陵。

面对李自成主力的猛攻,双方在巴陵县进行了长达一个月的拉锯战,仍是胜负未分。

湖广正在大战之时,河南的李过也得了李自成的军令,准备率骑兵从陆路攻打凤阳府。

若是令骑兵闯进凤阳府,纵然能守住凤阳城,对凤阳民生的破坏也是十分惊人。之前方原花费了巨大精力,在凤阳恢复的民生,一朝就会被打回解放前。

甘辉与麾下八个指挥使商议之后,决定采用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战法,在李过还在整军备战之时,立刻出兵攻进攻河南的汝宁府。

因闯军乃是流寇性质,李过的主力一直驻扎在南阳府,再加上汝宁府当地的官绅早就被闯军洗劫过多次,根本就不配合闯军在汝宁府的统治,所以李过对汝宁府的经营是严重不足,防御几乎是形同虚设。

甘辉的玄甲军是兵分两路,一路攻打汝宁府的汝阳城,一路攻打汝宁府的信阳,分南北遏制着河南闯军进军凤阳的必经之路。

战场便从南直隶的凤阳,往前推进到了河南的汝宁府。

比之闯军无原则的洗劫,汝宁府当地的官绅于公于私,都愿意站在玄甲军一方。虽然在方原的统治下,官绅的各种特权得到了相当程度的遏制,但只要乖乖的不犯事,家财,还有家中的女眷是能保住的。

在特权和自家性命、家财面前,这些官绅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方原。

在当地官绅的带头欢迎下,甘辉的两路玄甲军师兵不血刃的进入了汝阳、信阳二城。官绅甚至为了支持玄甲军抗战,纷纷拿出了粮食、美酒等用于犒军。

李过见玄甲军竟然先下手为强,前来攻打河南。而汝宁府当地的官绅也是墙头草一样全偏向了玄甲军,是勃然大怒,立刻分两路出兵,前来和玄甲军决战。

双方的大战在汝阳、信阳二地展开。

因闯军的骑兵凶猛,甘辉直接在汝阳、信阳进行坚壁清野,在当地官绅的配合下,将粮食、百姓大部分迁到了城内。

甘辉的战略就是死守城池,根本不出城和闯军骑兵作战。

李过被狙击在二城之下,也是左右为难。凤阳就在眼前,他可以派骑兵前去凤阳劫掠。但,精锐骑兵只要一离开,二城内的玄甲军十之八九就会直接去抄了他在河南的老巢,南阳府。

以玄甲军和闯军天壤之别的名声,还有汝宁府的前车之鉴,若没有闯军镇守,南阳府能守多久,甚至有没有人会坚守,李过是没有半点把握。

李过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先行攻占二城,再将战火推进到南直隶。

至此,李自成的两路东征大军,在武昌府、汝宁府与玄甲军陷入了僵持,战事虽惨烈,但也胶着,一时间也难以分出胜负。

第五百八十八章 济宁攻防战

济宁城

方原主动放弃了济宁卫,还有济宁城外围的防御,孙传庭所率的十二万明军将济宁城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连通往大运河的水路也已被郑森派出的战舰死死的封锁。

一连十五日,十二万明军对济宁城的三个城门,发动了一波接一波,潮水般的进攻。而郑森战舰的火炮,也直趋水门之前,隔远了炮轰城墙上的守军。

战争进行到这种生死存亡,你死我活的阶段,方原也不会抱着不能使用化武的心理负担,决定使用白磷弹来歼灭攻城的明军。

第一波反击攻势,方原依照无人机的通常战法,在夜间派出无人机,携带着白磷弹前去明军军营进行投弹偷袭。

但方原显然低估了战场的形势多变,更低估了古人的智慧。

孙传庭早在济南府,就收到了白广恩传来关于平山卫如何失守的情报,早对无人机投掷白磷弹的战法有了充分的研究。对无人机的空中优势,进行了十分有针对性的防御。

孙传庭分别在军营之外一里,一百丈的距离,设置了两层预警无人机偷袭的防线,修建了五十个可以用于防御的箭台。

箭台能登高望远,每个箭台还安排了五名军士驻守,还备有鸣金的响锣。只要箭台上的哨兵发现无人机进攻的踪影,立刻就可以鸣金报警,通知军营之内。

方原趁夜色派出五百玄甲军士,护送着三十架无人机进行试探性的攻击。等无人机刚刚飞到箭台之时,明军的哨兵立刻发现了敌情,鸣金示警。

指挥这次偷袭的玄甲军步战营指挥使刘一良见到明军鸣金,心知要派出无人机攻打明军军营,必须逐一清除这些箭台。若逐一拔掉这些箭台,明军军营的援军早已赶到。

刘一良思来想去,偷袭行动已然失败,便趁着明军援军赶到之时,没入夜色之中,回城去了。

方原见夜间偷袭这招行不通,便想到了第二个法子,就是在明军攻城之时,直接派出携带白磷弹的无人机,飞临明军上空进行投弹。

但这一招,仍是在孙传庭的算计之内。

孙传庭在新式明军里专门挑选了五百人的精锐火铳手,分五队,每队百人,尽数配备了射程最远能达到二十丈高的火铳,以百人一队的密集火力对无人机进行击落。

五个百人队,十二个时辰,轮流值守,以备应付突发的偷袭。

等玄甲军的无人机飞出城头,刚刚投下一波白磷弹,明军的火铳手立刻百枪齐响,一次性就击落了两架无人机。

指挥守城战的景杰见状不妙,立刻下令无人机投弹之后立刻返航。这一波攻势,损失了七架无人机,却仅仅扔出不到二十个白磷弹,只烧了不到一百个明军。

景杰立刻前去回报方原,这种消耗性的打法完全得不偿失。方原稍作权衡利弊,当机立断的放弃了无人机投掷白磷弹的战术。

既然不能使用无人机空投,方原想到了第三个攻击方式,就是改用手榴弹的方式投掷。

当然,因白磷弹的烟雾有毒,在逆风的情况下,绝不能使用,否则毒烟会顺风飘进济宁城,那玄甲军就是作茧自缚。

方原令专门负责观测天气的军官每日判断风向,根据不同的风向,在顺风的城门使用白磷弹来应付攻城的明军。

一连三日,明军冒着城墙上火炮的炮轰,攻至城墙之下时,还没开始架设攻城云梯,却突然发现城上的守军将白磷弹猛砸下来,白磷弹落地便自燃,点燃了火药,引起了剧烈的爆炸。

十个攻城云梯没彻底摧毁,被烧伤烧死的明军不计其数,更有甚者,爆炸后毒烟还顺风飘扬,席卷了整个攻城的明军部队。明军受不了毒烟的侵蚀,只能纷纷溃退。

吸入毒烟,败退回军营的明军,仍是呕吐,发热,丧失了大部分的战斗力。

三日之内,攻城的明军被白磷弹攻击的伤亡至少有三千以上,可说是达到了谈玄甲军妖术色变的程度。

孙传庭在战场上稍作观察,便发现玄甲军使用白磷弹都是顺风的城门,也随之做出了攻城战术的改变。

明军不再三面一同攻城,而是选择顺风的城门攻城,逆风的城门一概不攻,以免受到白磷弹的焚烧。

方原与孙传庭一番你来我往的过招后,还是落在了下风,无人机投掷白磷弹,手投白磷弹的法子全被孙传庭给克制了,白磷弹暂时是没了用武之地,玄甲军无法再靠着先进科技投机取巧,只能正面迎战明军的猛攻。

一连五日,攻守双方的伤亡是进一步攀升。

随着城下明军尸体的逐渐堆积,后续攻城的明军可以将尸体堆成人墙,进行掩护,与城墙上的玄甲军互相射击。或是以堆积如山的尸体作为垫脚石,往城墙上进攻。

战场的局面,由之前玄甲军占上风的局面,渐渐向着对明军有利的方向进行。

攻城战初期,双方的伤亡比是1:4;攻城战进行到近一个月后,双方的伤亡比已缩小至1:2。虽然仍是明军伤亡较大,至少损失了一、两万人,但玄甲军的战损也达到了八千。

随着战事的推进,城里的铅弹、火药的存量也日渐减少,以景杰的估计,城里的火药量最多还能再坚持半个月便会耗光。

无论是火炮,还是玄甲神铳,全都需要火药的支持。而且玄甲军军士也早已习惯了热兵器的作战方式。若是没了火药,玄甲军的战力至少会下降五成,战损比会进一步缩小到1:2以下,济宁城可就真的岌岌可危。

孙传庭仍是在驱赶明军猛攻不止,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甚至还比之前更为猛烈。而玄甲军的火药消耗,更是大量的增加。双方再战五日,玄甲军的火药已是捉衿见肘,再无法不限量的供应。

景杰只能在全军进行火药限量配给,孙传庭攻城最猛的城门才配给足量的火药,余下攻势稍弱的城门便以弓箭射击为主,火铳为辅。

在城外督战的孙传庭敏锐的发现了城内攻击方式的改变,从最初的全火器作战,到了如今的火器,弓箭兼半,充分证明了城内火药的短缺。孙传庭是大喜过望,只要玄甲军的火药耗尽,也就有了拿下济宁城的希望。

他将余下的十万明军分成了十队,攻城一日,休整两日,轮流上阵,以保持充足的体力,继续加大对城内守军的高压攻势。

济宁城内的官署,方原正在审阅马一山清点的军士伤亡情况。

战前城里有五万军士,如今已战死五千,受伤的八千余,几乎已折损三分之一。而且这个折损还是在有充足火药的前提下,若是火药不足,估计损失会以倍增。

景杰大步进了中军营,汇报道,“老大,城里的火药至多能坚持到明日便会耗光,必须要早做对策。”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方原听了这个噩耗是十分头疼,神色也越发的凝重。之前他担心的是军粮不足,如今看来,火药竟比军粮消耗得更快,这仗还怎么打?

刘一良也急匆匆的进来,神色惊慌的道,“摄政王,明军在军营之前架设了火炮阵地,准备炮轰了!”

方原猛地一惊,暗叫不妙,“遭了!中了孙传庭之计!”

从开战至今,明军极少使用火炮,一直在驱使着明军以血肉之躯来攻城。如今看来,孙传庭是有意用明军的大量伤亡来消耗城中的火药储备,等城中火药耗光后,再派出火炮部队前来攻城,便可以一举破城。

方原额头上渗出一颗颗的冷汗,脑子里生出一个不详的预感,今次真的是重蹈官渡之战的覆辙?或许他比袁绍更惨,至少袁绍还没在官渡被打死,活捉,而方原此时纵然想逃,也来不及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命悬一线

方原、景杰二人亲自赶到城墙之上督战,远远就见到明军阵前的火炮阵地,已抬出至少二十门火炮。

而玄甲军的火炮虽然比明军的量大,但却大半已配不上火药。

形势已十分危急,方原头皮是阵阵的发麻,景杰突然低声说道,“老大,军情紧急,你是万金之躯,先撤了吧!我立刻安排三千军士掩护你撤去邹县。”

景杰在军情紧急下,还愿意留下来坚守,就是准备以死殉国了。这个好兄弟,纵然当了玄甲军主帅,仍是没有变质。

方原感动的捏着他的手儿道,“老三,我最幸运的事就是遇上了公主和你,否则,绝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景杰热泪盈眶的半跪在地道,“若没有老大,我还在锦衣卫混日子,遇上老大,也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我愿以一死来报老大的知遇之恩,老大,快撤了吧!”

方原的目光移向城墙之外的明军火炮阵地,淡淡的说道,“我这一逃,济宁城是必丢无疑。连带之前攻占的青州、东昌二府也会吐了出去,若是被明军衔尾追杀,还不知有多少军士能回到南直隶。”

“前些日子,湖广、河南传来军报,李自成也率军大举东征。此战若是战败,在孙传庭、李自成两面夹攻之下,江北的凤阳、安庆、庐州、扬州、淮安五府必然不保,天下统一便彻底的遥遥无期。”

景杰垂泪说道,“老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是战死在这里,连江南都是不保啊!”

方原抬头望了望天,突然失笑道,“老三,这战我们不仅不会输,而且还会给孙传庭一个彻底的了断!”

景杰抬头愕然望着他,实在想不到在这种劣势的局面下,还怎么反败为胜。

方原继续说道,“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若是天公作美,下一场倾盆大雨,我军就必胜无疑。”

景杰稍稍一怔,随即恍然,拍了拍额头道,“原来老大是想使用,哈哈!”

方原与他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老三,安心守城吧!只要能拖到大雨来临,孙传庭是必败无疑。”

“轰轰轰!”

明军的火炮开始炮轰,一个个大型铅弹砸在济宁卫的城墙,砸得碎石纷飞。

最后的攻防战终于开始了!

接下来的十日,双方的攻守大战一直在以高伤亡率在持续进行。在第二日,玄甲军的火药就耗光了,火炮也彻底哑了火,只能躲在城墙后躲避明军的炮轰。

明军持续一日一夜的疯狂炮轰之后,济宁城城墙之上已是处处烽烟,甚至巨大的城门也被砸出了一个破口,摇摇欲坠。

刘一良立刻带着工程部队对城门松动的关节处进行人工加固,破口之处也用巨木给填上。

济宁城的官府早已投靠了方原,眼下是骑虎难下,若玄甲军一撤,孙传庭必然和他们清算旧账。官府的刘知府带着满城的官吏开始从民间征收火油,还有各种能用作燃烧弹的油脂类物品。

方原更是当众做出了承诺,此战过后,战时征收的民间之物,双倍赔偿给百姓。

战争进行到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明军一旦入城会发生什么惨况,城中百姓也不报什么侥幸心理。再加上方原承诺的两倍赔偿,百姓们无须官府前来征收,便主动捐出家中各种能用于抗战的资源。

捐巨木的,捐火油的,捐油脂的,捐被褥、衣衫的,不一而足。整个官府里堆放的战略资源已是堆积如山。

景杰见到城中百姓的支持,便知民心可用,民心可用,还有什么担忧的?立刻精神振奋的下令玄甲军士将巨木、火油搬上了城墙,而油脂则用衣服,被褥包裹了,也能当成简易的燃烧弹使用。

残酷的攻城战,在南城门爆发!

明军的攻城部队分成云梯,攻城槌两队,云梯是爬城墙的,攻城槌是砸城门的。

两队攻城部队在猛烈火炮的掩护下,开始往济宁城推进。

顺着攻城云梯攀爬城墙的明军遭到了守军的顽强阻击。

城上的守军先是以火油、油脂燃烧弹,焚毁明军架设的攻城云梯。攻城的明军在损失了二十架云梯后,终于架成了五架。

守军又投掷巨木,狠狠的砸向攀爬的明军,一个个攻城的明军从云梯上摔落在地,再次受到重创,只能暂缓进攻,撤回了军营休整。

真正对城防威胁最大的,是攻城槌部队。

济宁城的城门在炮轰之下早已摇摇欲坠,虽然经过修葺,但也扛不住攻城槌连续不断的锤击。

城上的守军虽然也不断抛洒火油,扔下火把,想焚毁攻城槌。却因攻城槌上铺了防火的牛皮,火油只能烧到边上的明军,而无法摧毁攻城槌。

明军见城破在望,烧死的,砸死的,立刻被拖走,源源不断有后续的援军补上,继续攻打城门。

战争进行了两个时辰,城门再次被砸开了一个口子,前后摇晃,已是残破不堪。

孙传庭见城破在即,和方原交战了这么多年,眼下终于抓到了活捉,击毙方原的机会。只要能活捉方原,逼方原投降,或许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江南。再将江南和山东整合之后,以那时的强横军力,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拥立崇祯复位。

至不济也要击毙了方原,然后派大军过江,武力接管江南。

成功的曙光就在眼前,孙传庭如同抓住了上亿的大奖,兴奋异常,立刻下令五千生力军、武装齐全,战力最强的新式明军列阵推进至城门之外一百丈的距离,只要城门一破,立刻攻进济宁城!

在城门上指挥的方原这些日子一直在盼望天公作美下雨,但却遇上了一连十日的艳阳天。

“难道真是天要绝我方原?”

方原抬头望了望没有丝毫下雨征兆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正在一下下锤击城门的攻城明军,还有远方整装待发,准备进城巷战的新式明军,暗暗的叹了声。

一连数日未曾合眼的景杰,亲临第一线指挥守城战,已是满身血污,冲到了方原跟前道,“老大,城门将破,准备巷战吧!”

方原问道,“老三,我军还有多少白磷弹?!”

景杰想了想道,“还余下一百颗白磷弹!”

方原沉声说道,“好!令刘一良在城门之内的制高点备下强弓硬弩,再领五千玄甲军士占据民居的有利地形,设下一个口袋阵,等明军来入瓮。等城门倒后,城墙上守军只放两千明军入城,等明军过半入城,将最后一百颗白磷弹投下,烧断城门的甬道。”

如今虽然是逆风,但眼下已是生死关头,逆不逆风也不再重要。

景杰领会了他的用途,恍然道,“然后我军将士就可以聚歼口袋阵里的明军!”

方原点了点头,大笑道,“是!我们要想方设法一点点摧毁敌军的有生军力,才有可能偷得一线生机!此战的胜利必然属于我军!”

方原在绝境里的乐观也感染着景杰,还有身边的每一个军士。景杰忙按照方原的额嘱咐,立刻传令刘一良前去城门设下口袋阵。

“轰!”

再过了半个时辰,城门终于坍塌,轰然倒地。

“杀!”

城外早已蓄势待发的五千新式明军齐整整的杀向了城内!

第五百九十章 血战到底

方原请君入瓮的计划实施得非常顺利,城墙上不断的扔下白磷弹,白磷弹的爆燃,再加上毒烟的肆虐,立刻将准备入城的五千明军切成了前后两截。

留在城外的三千明军在燃烧弹,毒烟的侵袭下,吓得连忙撤退至百丈之外,不敢在城门口再做停留。

入城的两千明军则钻进了玄甲军早布置好的口袋,遭到玄甲军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不到三个时辰便被歼灭殆尽。战死了一千五百,投降了五百。

方原下令搜刮了这些明军的火铳,装备,然后令两百玄甲军士戴了从淘宝购买的防毒面罩,押着五百投降的明军,冒着毒烟重新在城门内,甬道内搭建防御工事,以应付明军的下一波攻势。

到了夜间,毒烟终于渐渐的散了,而城门,甬道内也已修成了三道防御工事,有拒马,又土包,还有掩体。虽然简陋了些,但也能狙击从城门攻进的明军。

次日清晨,昨日新败了一场,终于重整旗鼓的明军开始了新一日的攻势。双方的争夺焦点,便集中在了城门、甬道的争夺。

因白磷弹在前一日的攻势里已耗尽,城墙上的玄甲军投掷火油,巨木,猛砸攻入甬道的明军。明军不得不头顶着火油,巨木,大石的攻击,还要和甬道内驻守的玄甲军进行防御工事的争夺。

玄甲军占了地利的优势,坚守了三日三夜,仍是坚守着甬道阵地,没有丝毫的退缩。但防御工事也几乎被摧毁殆尽,甬道内堆满了明军的尸体,后续攻打的明军甚至可以踏着明军的尸体,直接越过防御工事,居高临下的与玄甲军士近身肉搏。

没了防御工事的优势,甚至明军踏着尸体进攻,还占据了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城门甬道的局势已对防御的玄甲军彻底不利。

指挥城门守卫的刘一良也已身负数伤,但玄甲军是军令严明,方原没下达撤退的旨令,他是不敢当这个逃兵,只能选择继续死战不退,以人命来狙击明军的推进。

在城墙之上指挥的方原突然接到景杰带来的噩耗,“老大,火油、木石等守城的资源全都耗尽,城墙守不住了,撤退道城中打巷战吧!”

“还不下雨?老天也不助我!”

方原再次望了望天,还是没下雨的迹象,嘀咕着埋怨了一句。若是天降大雨,他就可以故伎重施,采用攻灭梁山流寇的法子,以电石,金属钠遇水则爆燃的特性来制敌。

但天公不作美,一连一、两个月竟然滴雨未下,方原也是无可奈何,问道,“老三,还有多少玄甲军士?!”

景杰昨日才刚刚清点了军士数量,忙汇报道,“不足三万,其中轻重伤者八千,还可以继续巷战的有两万左右。”

方原暗叹了口气,开战之前,济宁城里有五万军士,如今伤亡已接近三万,这场战争的惨烈可见一斑。城门已近失守,方原只能下令,五千玄甲军占据城门内民居、民舍等有利地形,继续与入城的明军进行巷战。

五千玄甲军士去守卫其他两道城门,以防被明军三面围攻。一万玄甲军则掩护着轻重伤的军士往城北的官府撤退。

随着玄甲军的主动后撤,率领攻城明军的牛成虎终于占领了城南城门的甬道,一涌而进,将城墙也占领了。

牛成虎攻进了城内,一面派人前去向孙传庭报捷,一面率着一千军士往城内奔袭,想抢占头功。

未曾想没奔出一个坊,一千军士就遭到了数量优势玄甲军的伏击,不到两刻钟,便战死了五百,吓得牛成虎仓皇而退,直到抵达了城墙,才稍稍松了口气。

单凭他这点兵马,是不敢再闯内城,只能等待孙传庭的援军。

孙传庭见玄甲军已放弃了城墙的护卫,便下令各营军士占领城南的城门,依葫芦画瓢的将火炮架在了城墙之上,居高临下的对着城内。

玄甲军占据着城内的民居、民舍打起了巷战,若明军炮轰,炸死的绝不止是玄甲军士,更多的则是城内的百姓。

济宁城的百姓之前也是孙传庭的子民,牛成虎不敢下令开炮,便前去找到了孙传庭,征询孙传庭的建议。

孙传庭站在城墙上,眺望着城南一大片民居、民舍,舍内隐隐还有玄甲军的人影闪动,其中至少隐藏着数千准备打巷战的玄甲军士。

他犹豫了半个时辰,双眼掠过一丝冷酷,沉声说道,“牛总兵,开炮!”

“轰轰轰!”

有了孙传庭一声令下,南城墙上的二十门火炮是齐齐发炮,铅弹如同雨点一样倾倒在城南的民舍之内。

经过连续三轮的炮击,整个城南已被夷为平地,处处是残垣断壁,血肉横飞,惨叫连连。其中既有玄甲军的军士,更多的则是被无辜连累的百姓。

五千玄甲军被炮轰炸死炸伤的至少有两千人之多,只余下三千人。刘一良见明军炮火太猛,损失太过惨重,已无法再继续巷战,便率军撤离了城南,前去城北与方原汇合。

孙传庭的火炮将城南夷为平地之后,又步步为营,向城内挺进。

他担心方原从城门逃走,便暂时放过城北的官府,只是派出郑家栋,率三万明军封锁了城北的城门,将方原困死在城内。然后先行将城东、城西两道城门占领,逐步压缩玄甲军防御的空间。

有了血洗城南的开头,明军所经坊间也不再凭肉搏攻克,而是以火炮开道,将沿途所有的民居、民舍尽数的炸毁,以断绝玄甲军巷战的希望。

这种推进的法子既残酷,效率也不高,炮轰了整整两日,才刚刚将城东也夷为平地。坚守在东城城墙上的两千玄甲军死守不退,退往城墙上坚持了三日三夜后,东城门终于被内外夹攻攻破,两千玄甲军士尽数战死。

明军攻占了东城门,继续依葫芦画瓢,将西城的水门也拿下,守卫西城的两千玄甲军也大部战死,只有三百人选择了投降。

孙传庭为展示军威,也为了一泄两个月来攻城的愤懑,更为了替伤亡的四、五万明军复仇,便将三百投降的玄甲军士尽数吊死在城内的大街上,以儆效尤。

明军花了整整五日时间,终于攻克了东、西、南三个城区,唯一只余下了北城区,北城区的济宁府衙,就是方原最后据守的据点。

在北区之内,至少还有残余的一万五千玄甲军士隐藏在民居、民舍之内,准备进行最后的抵抗。

因连日的炮轰,明军火药的消耗也是十分惊人,早已见底。孙传庭下令全军在城内休整一日,从后军营调集最后一批火药前来补充,给方原最后致命的一击!

全歼玄甲军,活捉方原的曙光就在眼前!

此时的方原已是山穷水尽,独自坐在官府的大堂之上。

今日明军出奇的没有继续进攻,而是选择了休整,也是难得一日的清净。但方原却心知肚明,这只不过是最后一战前的宁静。

明军的下一波攻势,必然是铺天盖地,再无法阻挡。自穿越以来,他还从未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孙传庭真乃前所未遇的劲敌!

第五百九十一章 真命天子

苦思无退敌良策的方原双手负后到了大堂之外,仰头望着阴沉得不见一丝云彩的天空。看天象似有下雨的征兆,但也有可能数日之后才会下雨,那时再下雨估计已太迟了。

今日,或许是最后一日宁静的时光,方原的脑子里逐一浮现过他的三个女人,公主、小苑、陈圆圆。

唉!若他就这么战死在山东,他的女人们该如何是好?会自杀殉情,还是被乱兵侮辱?

面临生死关头的方原终于理解了崇祯上吊前为什么会逼皇后、皇妃自尽,刺杀一个女儿,再斩断一个女儿的手臂。之前他认为崇祯太残忍,如今却深刻的感受到,其实,这是崇祯对女儿深深的父爱啊!

与其被乱兵凌辱,还不如自尽或许更为痛快!

他胡思乱想了半晌,从申时站到了入夜。

大堂已是灯火通明,马一山也准备好了夜膳,到了方原身后,恭敬的请示道,“摄政王,夜膳备好了。”

方原回了大堂,坐在桌子前,望着一席简单的饭菜,一碗米饭、两个馒头、一碟青菜,还有一大盘腊肉。

他正准备伸筷子,突然说道,“老马,去叫老三、刘一良来一块用膳。”

马一山忙遵照吩咐去叫来了景杰、刘一良二人,方原令三人一同入席,“来,来,一起吧!”

景杰、刘一良二人迟疑的坐了,方原见马一山却还有些犹豫,便说道,“这或许是最后一餐,此时没有君臣,没有主仆,只有兄弟,来吧,来吧!”

三人一同入席,方原热情的夹了几块腊肉放进三人的碗里,三人各有心事的吃了,却是食不甘味,味同嚼蜡。

方原冲马一山愧疚的一笑道,“老马,本想跟着我能封妻荫子,却不料是如今的局面,唉!”

马一山起身恭敬的说道,“得遇如摄政王一样的明主,我虽死无憾,只要马一山还有一口气在,摄政王就必然平安无恙。”

方原点了点桌子,令他坐了,又冲刘一良道,“刘统领,你成婚了没有,有没有儿女?!”

刘一良还是第一次与摄政王方原一同进膳,颇有些受宠若惊,“摄政王,我还未婚娶,更没有儿女。”

方原呵呵一笑道,“那就好,摄政王府独立核算团团长秋霖,年方二十,虽是牙行出身,但却是苑夫人的心腹亲信,冰清玉洁,颇有姿色,也未曾婚嫁。不如,此战过后,我就替你们做个媒了吧!”

众人已陷入绝境,还不知能活过几日,这个时候方原却心血来潮的做起了媒人,刘一良愕然望着他道,“摄政王,我,是个军中粗人,万万不敢!”

方原见他开口拒绝,反问道,“你嫌弃她是牙行出身?!”

刘一良连连摇手道,“不,不,我也是军奴出身,能有今日,全靠着摄政王,主帅赏罚分明。我,我是担心在战场随时面临生死,耽误了这个女子。”

方原大笑着道,“既然你没瞧不起她的出身,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哈哈!”

刘一良忙冲方原半跪在地,拱手道,“谢摄政王成全!我愿以死报效,趁着今夜明军休整,已组织了三千最精锐的敢死队偷袭城内驻扎的明军,或许偷得一场大胜。”

方原摇了摇头道,“刘统领,孙传庭身经百战,岂会防不到我军会偷袭?!此去不是偷袭,而是自投罗网也。我们还要等,等一个最佳的时机。”

景杰担忧的问道,“老大,明日明军或许就会发起总攻,今夜已是我们最后偷袭的机会,不能再等!”

方原捏着酒杯,死死的盯着杯中的酒水,沉声说道,“老三,你信不信运气这玩意?!”

景杰不知到了这种生死关头,谈运气,谈天命还有什么意义,随口应付道,“老大,我信,但这次运气真的不在我们这方。”

方原不紧不慢的继续问道,“那你信不信我就是真命天子,信不信你们就是一个太平盛世的开国功臣?!”

景杰三人齐声说道,“信!”

“啪!”

方原猛地一拍桌子,端起了酒杯,冲着三人说道,“那我告诉你们,我相信今夜必有倾盆大雨!我相信今夜必有明军终生难忘的一场噩梦!我相信这一战就是孙传庭身败名裂的一战!我相信,这一战必然会开创一个人人有衣穿,人人能吃饱饭的太平盛世!”

他将杯中之酒饮尽,再将酒杯重重的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景杰三人也是豪气一生,齐齐端起酒杯饮了酒,将酒杯也砸了个粉碎,“请摄政王下令!”

方原直直盯着马一山问道,“老马,我前几日吩咐做的三千个燃烧弹完成了多少?!”

他早在淘宝购买了大量的电石,金属钠,并偷偷下令马一山率锦衣卫将这些电石,金属钠,做成了一个个简易的小布包,以细绳封口。

只要天降大雨,开战之时,拉开细绳,将布包投进明军阵地,电石、金属钠遇水便可以产生燃烧爆炸。

马一山虽然不知这些玩意会不会真的燃烧,但还是依照方原的交代,完成了三千个这种燃烧弹,“摄政王,早已准备齐了。”

方原满意的点了点头,冲着刘一良说道,“刘统领,三千敢死队,每人带一个布包,临战之时,布包遇水则烧。你分兵一千人前去偷袭明军囤积火药的仓库,两千人去攻打明军军营。城内明军败退之后,无须撤回,立刻追杀!”

刘一良拱手领命,“是!不成功,便成仁!”

方原最后望向了好兄弟景杰,缓缓的说道,“老三,若敢死队破了城内的明军军营,明军一旦败退,你便带着余下的一万玄甲军士衔尾追杀,不必接受任何明军的投降,一律格杀勿论,直到活捉孙传庭为止!”

战争已进行十分惨烈的地步,孙传庭为了对付玄甲军的巷战,连着将济宁城城南、城东、城西全都夷为平地。炸死了玄甲军军士七、八千,百姓更是死伤五万以上,方原对明军还有什么客气的,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景杰也轰然领命,和刘一良一同下去整军备战。

大堂之内只余下方原、马一山二人,方原自斟自饮的喝着酒,等着命运的最后抉择。

曹操能躲过兖州之危,成就曹魏帝业;司马懿能躲过上方谷之险,开创两晋两百年的基业。

方原到底是不是真命天子,不仅要经过战场血与火的检验,还要经过天命的检验。结果,今夜就会立见分晓!

方原独自饮酒直到子夜时分,突然一阵大风吹进大堂,继而响起了淅淅沥沥的响声。

一个锦衣卫狂奔而进汇报道,“摄政王,马统领,下,下雨了!”

马一山更是欣喜若狂,颤抖着跪在方原面前,连连的磕头,“摄政王,真的,下,下雨了!摄政王果是真命天子,天命所归!”

方原听了是内心狂喜,几乎要把捏不住酒杯,面上却不见动容,微微睁开眼,缓缓的道,“好!下令全军出击,一举歼灭明军!活捉孙传庭!”

第五百九十四章 泰山之巅

孙传庭再次苏醒过来时,孙世保等人仍旧恭守在床榻前,等候他的军令。

败了!彻底的败了!

孙传庭经过连番的打击,早已是万念俱灰,之前的激愤已不见了踪影,苦笑了一下道,“世保,事已至此,大局已定,你们投降了吧!”

对这个投降的建议,孙世保是一百个赞成,忙说道,“叔父,一同降了吧!我立刻去向济南府投降书。”

孙传庭呆呆的望了他一眼,躺回床榻,摇了摇手道,“世保,你们可以降,我是陛下钦点的大明中流砥柱,绝不能降!”

孙世保见他是决意殉国,在床前大哭着,不住的以头磕着床榻,“叔父,非是叔父不为大明尽忠,而是玄甲军确实兵强马壮,叔父已是鞠躬尽瘁,非战之罪啊!”

孙传庭闭上了双眼,颓然道,“我身为大明督师,不能保家卫国,还苟延残喘于世,乃是大明的国耻!世保,不必多说了,你们投降了吧!只需安排给我数骑兵马,扶着我去泰山之上。我要在泰山上拜祭了大明的列祖列宗再以身殉国。”

孙世保的额头已磕得头破血流,用手拭了拭血水,起身朗声说道,“叔父不降,我们也不降!”

麾下众亲兵也齐声喝道,“孙督师,我们不降!”

孙传庭听了是惨然一笑,单单是孙家尽忠,怎可能挽救大明江山?他叹声道,“好,不愿降的随我去泰山。愿降的,就地遣散了,切不可强求。此战已经结束,不许再动刀兵,我孙传庭无法给他们带来胜利,也不能再要求他们一同送死!”

济宁一战,方原是被逼到墙角,反戈一击,终于反败为胜,胜的十分侥幸。

守城的一万玄甲军士早已是疲惫不堪,直到郑芝豹的四万援军到了,火药,军粮也全都到了,绷紧的神经才松了下来。

噩梦般的一、两个月的济宁攻防战终于落幕,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的睡一个好觉了。

这一觉睡过去,再没有醒来的军士至少有三十人之多。整个济宁城的哭喊声是彻夜不停。

由此可见济宁之战的惨烈和残酷!

巡视城里一圈的方原,双目早已是饱含泪水,一面令景杰开始放粮犒军,安顿百姓,清理城中的尸体;一面令郑芝豹带着邹县四万生力军包围了城南的明军军营,以火炮炮轰个三日三夜,以宣泄方原胸中的怒火。

经过连续三日不停的炮轰,军营内的两万明军是死伤惨重,几次三番突围不出,已折损了六、七千人。在弹尽粮绝之下,这支明军终于决定向方原投降。

这三日间,景杰也清点了整个济宁之战的战果。

济宁城已被炸成了一片废墟,只有城北还有残存的建筑,十万百姓还余下了不到两万。

而玄甲军的损失也是惨重,五万玄甲军只余下了一万余,战死了四万。既是玄甲军成军以来最大的战损,更大大的消耗了玄甲军军力。本有十万军士的步战营,遭到了重创,只余下了不足五万。

城外军营的明军就是这次济宁之战残余的刽子手,无论是给玄甲军士报仇,还是替济宁城被屠杀的百姓讨回公道,方原也不能应允了城外明军的投降。

“必须要用两万明军的血,来祭奠在济宁城阵亡的将士、百姓!”

方原下达了严令,不接受明军的投降,反而还加派了三十门火炮,继续日夜不停的继续炮轰。

“轰轰轰!”

火炮的一声声炮轰,就是一声声送别阵亡将士、百姓的礼炮!

军营内的明军被炸得是人仰马翻,死伤遍地,根本无处可逃。

众指挥使碰头一商议,玄甲军不受降,坚守更是必死,不如趁着夜色四散逃窜,能不能逃过,各安天命!

到了夜间,一万余明军从四个寨门夺门而逃,作鸟兽散。

郑芝豹立刻派出玄甲军衔尾追击,沿途再击毙了六千人,余下的就不见了踪影。郑芝豹占领军营后,缴获的明军武器、军备不计其数。这些全是孙传庭经营多年的成果,尽数落在了玄甲军之手。

郑芝豹那方捷报传来的同时,方原再次接到了来自兖州城,济南府的捷报。

张英占领了兖州城,招降一万明军,击溃了郑家栋率领的明军残兵。张英试图招降负隅顽抗的总兵郑家栋,郑家栋宁死不降,在最后一次自杀性冲锋中,战死沙场。

赤古台招降济南府的一万火车营,五千新式明军,逼退了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占领了济南府。

至此,济南、兖州二府也被方原收入囊中,山东是大局已定,唯一还没有归顺方原的,就只有郑森所在的登州府。

在攻打威海卫,歼灭郑森水师之前,方原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就是与孙传庭做一个彻底的了结。

不到三日,泰安州投降的官吏传来消息,孙传庭的一万残兵曾入驻过泰安城。但随后又带着残部离开了泰安城,去了泰山之下。

孙传庭已是四面楚歌,穷途末路。以孙传庭的性子,投降是绝无可能。孙传庭去泰山,就是准备在泰山之上自尽殉国了。

所谓英雄相惜,孙传庭再怎么顽固,毕竟是一个能将方原逼得靠老天庇佑的敌人,一个值得方原尊敬的敌人。

这么一个敌人,方原不想再假手于人,决定亲自率军前往,给这个大明督师一个最后的交代。

五日后,方原汇合了张英,还有一万玄甲军,五千特战军,抵达了泰山之下。

张英找来当地的山民一打听,明军已率军上山,残余明军的数量只有不足一千人。

在方原的指示下,张英派出一个军士前去山上招降,并尽最后努力进行劝降。方原再次向孙传庭承诺,只要投降,仍是位列三公,任命一方封疆大吏。

不到一日,泰山之上,孙传庭的答复还是宁死不降。但随着劝降军士下山的,还有五百孙家的亲兵,这些全是孙传庭安排下山投降的。余下的,就是打算和孙传统一同殉国的明军将士,有五百人之多。

这些孙家的亲兵个个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早已两日没有进食,只能靠着捉鼠蚁,挖树皮为生。

方原也没有过多的为难这些孙家的亲兵,而是分发了军粮,取暖的衣服,派军士押回了济南府,等着战后一并处治。

玄甲军休整了两日,养足了精神,方原便下令张英,率军攻山!

第五百九十五章 青山埋忠骨

泰山号称五岳之首,山路险峻,本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要强行攻打,必然会费一番周折。

但张英率军上山时,却没有遇到一个抵抗的明军,顺利的抵达了泰山之巅的玉皇顶,玉皇顶的玉皇庙也是历代帝王封禅之地。

张英所部抵达之时,在玉皇庙内的明军有五百人之多,全都没了武器,只是站在庙内的崖边,望着玉皇庙门口的玄甲军士。

领头的,是亲兵统领孙世保,他正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玉皇顶上的张英,还有两千玄甲军士。

既然明军没有抵抗,张英也阻止了麾下将士前去剿杀,而是在庙外列阵以待,并派出一个军士进了庙内,传递了方原的口令,山东大势已定,劝说孙传庭和明军投降,不要再做无谓的伤亡。

正在张英等候回信的时候,孙世保突然大喊了一声,“大明万岁!”

五百站在崖边的明军也跟着他高声大喊了三声,“大明万岁!”“大明万岁!”“大明万岁!”

三声过后,孙世保率先纵身一跃,落下了万丈深崖。

孙世保跳崖自尽后,一排排明军也是有样学样,从悬崖纵身一跳,跳崖自尽,五百明军,无一偷生。

张英,还有麾下的两千玄甲军士也被眼前这个悲壮的自尽场面给震慑,默不作声的站在玉皇庙外,一动不动。五百人齐声大喊,声势震天,远传数里,久久回荡在泰山的山峦之间。

良久,一阵山顶的冷风吹过,回音终于消失无声,张英这才率军进了玉皇庙。

经过玄甲军清查,玉皇庙内再无一个明军,只是在玉皇庙的封禅台前,找到了大明督师,孙传庭。

孙传庭端端坐在一个上香的小案几前,小案几上摆着一壶酒,两个酒杯,斟满了酒水。

孙传庭侧过头见来的是张英,摇头苦笑道,“方原在不在,在我临死前,要与方原再说说话!”

这是孙传庭临死前最后的请求,张英哪里会拒绝,立刻令一百个军士看守着玉皇顶,便急匆匆下山向方原汇报了孙传庭的请求。

方原接了消息,也不迟疑,率众连夜上山,在次日清晨,抵达了玉皇庙的封禅台前。

孙传庭见方原终于还是到了,挂上笑容,挥了挥手,“方总督,请坐!”

方原微微一怔,孙传庭还真是固执到了家,临死前还不承认方原自封的摄政王称号,只当他是大明的浙直总督。

方原也不去和他计较,令张英等人不必在封禅台护卫,而是远在三十丈之外,便在小案几的对面坐了,“孙督师,事已至此,你还是不降?!”

孙传庭替二人斟满了酒,递了一杯到方原面前,直直盯着他道,“方总督,我之所以要见你,不是要谈投降之事,而是想与方总督共饮三杯,再请教三个问。人之将死,还请方总督如实回答。”

一代名将忠臣,却落到眼下的绝境,方原心中也是一酸,端起酒杯,冲孙传庭点头道,“好,孙督师,问吧!”

孙传庭从口中取出了一个崭新的助听器,摆在小案几上,也端起了酒杯,“方总督,你这些年为什么要不断送我助听器和电池,甚至在北伐之前还在送?”

这些年来,无论双方是敌是友,方原都是每隔两年,就派人给孙传庭送去两个助听器,还有大量的电池,甚至在北伐之前,方原还送了一个助听器,足够使用一年的电池到山东交给孙传庭。

方原默然了一会,说道,“孙督师,这是我敬重你乃大明忠臣,天下名将,与你我敌对立场无关,就是英雄惺惺相惜。”

孙传庭双眼的饱含热泪,微微点了点头,仰头饮尽了一杯酒,“方总督,我果然没看错人。我与你相争,甚至一再置你于死地,非是和你有私仇私怨,乃是为大明尽忠。战场之争,祸不及妻儿,方总督大仁大义,请代为照顾我的两个儿子,孙世瑞、孙世宁。”

既然孙传庭已在向方原托孤,酒水里就不会下毒。纵然下了毒,砒霜在这个年代无法解毒,但方原可以在淘宝上买到解药,也丢不了命,便放心的与孙传庭对饮了一杯,“孙督师但请放心,你的儿子我会视为忠臣之后,厚爵以待。”

孙传庭替二人斟满了第二杯酒,端起了酒杯问道,“方总督,你的铁甲巨舰,玄甲神铳,无坚不摧的子弹,刀枪不入的盔甲,是怎么打造而成的?!飞鸟为什么能在天上飞?会在雨天燃烧,爆炸,还可以放出毒烟的,又是什么?为什么江南的水稻可以亩产一千斤?”

“这些我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大明所有的能工巧匠,甚至西洋来的传教士也从未见过。就是常熟兵工厂的奸细,也探不出这些玩意的来源。还请方总督替我解惑。”

方原捏着酒杯,凝视着孙传庭有一刻钟的时间,起身凑近了他耳边说道,“孙督师,我说我是从四百年后穿越回到明朝的,你信不信?!这些你理解不到,视如妖术的奇淫巧技,全是四百年后最寻常的科技,你信不信?!四百年后,满街都是几十层高的高楼大厦,满天都是能载两百人上天的飞机,枪的射程能到两里,一个导弹能攻击两万里外的目标,一个核弹头就能将北京、南京尽数摧毁,你信不信?!”

孙传庭是愣在当场,眼中全是不可思议的眼神,与方原对视了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方原所说的在他看来是天方夜谭,但他却不能不信,不然方原那些层出不穷的新鲜玩意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方总督,我信了!”

孙传庭苦笑了一下,仰头饮尽了第二杯酒。

方原继续陪着他饮了一杯,低声说道,“孙督师,这是我最大的秘密,连公主都不知晓,也不打算令任何人知晓。我敬重孙督师乃忠臣、知己,不得不据实以告。”

孙传庭端起了第三杯酒,凝视着方原的双眼,沉声说道,“既然方总督乃是未来之人,便请方总督明言告知孙某,到底有没有篡夺大明的心思。”

方原也端起酒杯,与孙传庭一碰杯,缓缓的说道,“孙督师,按照真实的历史,你是在崇祯十六年就战死在潼关。而大明已在六年前的崇祯十七年就亡国了,陛下在景山自尽殉国。然后就是满清入关,一统天下,建立了一个近三百年的异族皇朝。是我,延续了大明六年的国运。若我要篡夺大明江山,还用等到今时今日?!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要保大明永存啊!”

方原的话,孙传庭之前是不信的,如今是不能不信。人之将死,方原完全没有必要编这么一段天方夜谭来哄骗他一个将死之人。至少方原两战满清八旗,抵御流寇入侵陕西,立下过汗马功劳。否则,单是崇祯十五年的流寇攻陷开封,满清入侵山东,足显大明的亡国之象。

孙传庭重重的点了点头,将第三杯酒饮尽,脸上尽是释怀后,发自内心的笑容,“既然如此,我去的也安心了。摄政王,之前是我固执,今后,大明江山就交给摄政王来守护!”

他在临死之前,总算是认可了方原摄政王的身份,方原陪着他饮尽了第三杯酒,“孙督师,大明在我的手中,必会永世长存,威震四海,重现比汉唐更辉煌的盛世!”

孙传庭最后一次与他紧紧相拥后,便走到封禅台前,跪在地上,冲着北方连拜了三下,磕了九个头,“陛下,孙某尽忠殉国了,望陛下保重!”

他大喝了最后一声,纵身一跃,跳崖自尽殉国。

方原默然看着空空如也的封禅台,随着孙传庭的自尽,方原乃是穿越者的真相也就保密了。

他端起了酒壶,向着深渊之下抛洒了出去,泪水也再次划过脸颊,“孙督师,青山处处埋忠骨,安心的去吧!”

张英见孙传庭已跳崖自尽,泰山之事已了,忙大步上来道,“摄政王,我们走吧!”

方原拭了拭泪水,沉声说道,“张统领,从今以后,泰山不再进行封禅,玉皇庙改为忠国庙。但凡忠臣良将,全在庙里刻名纪念,享受百姓供奉的香火!”

第五百九十六章 山东施政

方原从泰山归来,没有回兖州府,而是直接去了山东总督、布政司所在的济南府。

他刚刚一到济南城,山东布政司,济南府所有官员全都到了城外,夹道欢迎,百官领头的是山东布政司布政使王公弼。

方原见了是微蹙眉头,因为百官里独独不见了山东巡抚邱祖德,便向布政使王公弼询问其中的缘由。

王公弼如实的汇报,邱祖德在济南府失陷之后,就已辞去了山东巡抚之职,邱府是关门闭户,摆明不与方原‘同流合污’的坚决态度。

如今山东巡抚是职位空缺,巡抚之职由山东布政使王公弼暂代。

方原听了这个邱祖德的软对抗,脸上不仅不见怒色,反而是一笑而过。所谓人各有志,既然道不同,也不必去强求,当即下令山东布政使王公弼正式升任山东巡抚,全权打理山东的政务。

方原当场还交给王公弼这个新任山东巡抚两个重要的任务,必须立刻完成。

其一是送三百两银子,三百石粮食去邱祖德的府邸,嘉奖邱祖德对大明的忠心。

其二是立刻查找孙传庭的两个儿子,三个女儿,找到之后不得怠慢,好吃好喝的供着,送来济南府,由方原发落。

方原在济南府耽搁了十日,接见了山东布政司辖内,除登州府外各州府的官员。他逐一听取了各州府在今次战争中的损失,还有各个州府对方原,还有江南政权的诉求。

自孙传庭接管山东后,山东本已太平了五年。但经过这一场大战,又一遭回到解放前,民生、民力早已凋敝。各府知府向方原请求得最多的,就是要求方原减免山东一年的田赋,供山东百姓休养生息。

为了赚取山东的民心,方原不仅爽快的答应了减免山东田赋,而是还是减免两年。经受战火最猛烈,给予方原支援最大的济宁州,更是减免了五年田赋,甚至还拨付了十万年银子用于济宁城的重建,算是方原对济宁城百姓支持的投桃报李。

在减免田赋的同时,方原还将之前孙传庭纳入军田管理的七百万亩良田重新进行了分配。

一百万亩纳入应急储备田,由内阁、独立核算团进行统一管理。

五十万亩作为这次征服山东后,犒军的奖励。

三十万亩划拨到摄政王府的名下;二十万亩划拨给监国亲王。

余下的五百万亩则尽数分发给山东百姓,每个成年人五亩地。

方原的这个良田分配方案一出,各州府的知府、官吏是连声叫好,大大的夸扬方原是爱民如子的明主贤君。

方原似笑非笑的望着这群拍马屁的官员,这次田产分配似乎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一亩地也没给他们,他们竟然这么支持,其中的猫腻那是不言而喻。

这帮官吏就在等着分配田地的过程中,中饱私囊了。土地不流动,就流不到他们的腰包里,他们当然是一万个支持。

这些官吏会从中牟利,早在方原的预料之中,他们若不伸手,才真正的出乎方原的预料。这些年政治经验的积累,已令方原明白了一个看似深奥,却又简单的道理。

人,都是趋利的,无利不起早。要这帮官吏支持江南政权,安心替方原做事,一口一个摄政王贤君明主叫得这么好听,不给他们一点甜头是不行的。

贪腐,是禁不绝的。纵然禁绝了,再上台的也是会贪的。人人都恨贪腐,主要原因在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贪腐。

这些官员贪腐的法子是五花八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方原懒得去过问,也无法过问。

方原的大原则就是,信访制度必须如实的推行,并且令绝大部分百姓都知晓自己拥有举报的权利。只要有百姓前来举报,无论是贪腐,还是兼并土地,徇私枉法,一律从严、从重处治。贪腐的时候掌握多少分寸,才不至于翻船,就让这些官员自个儿去衡量。

而且方原坚信,随着信访制度越来越深入人心,老百姓的觉悟会一日日的增加,官员们的贪腐空间必然会越来越小。

就如同推行了六、七年信访制度的江南,官场的风气不说两袖清风,一尘不染。至少比方原初来江南时,那些官吏无法无天,还敢公然和方原讨价还价的歪风邪气,要清廉得多了。

百姓的监督才是最有效的监督!

方原除了给官府等政务系统分配了工作,还要做的就是安排一个总管山东军务的山东总督。

这个山东总督的人选,方原采取了毛遂自荐的法子。只要是玄甲军各营统领,总兵级别以上的中高层军官都可以自荐。关于山东总督的自荐书直接递交到方原手中,他要亲自批阅。

在自荐总督的军令发出之后,时间已过去了半个月。

山东巡抚王公弼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孙传庭的家眷找到了,将其长子孙世瑞,次子孙世宁全带来了济南府;坏消息则是孙传庭的夫人张氏听闻孙传庭殉国的消息后,也悬梁自尽,殉夫了。

方原为了表彰张氏的忠烈,令人带话回了摄政王府,要公主以摄政王府的名义,追封张氏为一品诰命夫人。

孙世瑞两兄弟则是满脸惊恐的站在大堂上,等候方原的发落。

方原的目光扫过二人,孙世瑞早已成年,约二十五、六岁,而孙世宁则还是八、九岁的小儿。

方原令锦衣卫给二人搬来了椅子,令二人坐了,这才不紧不慢的问道,“孙世瑞,我与令尊既是战场敌人,也是知己。令尊临终前将你托孤给我,你愿不愿为我效力?!”

孙世瑞早就得到父亲、母亲的嘱咐,就是要投靠方原,万万不可回京城去自投罗网,孙世瑞直言说道,“败军的家眷,能蒙摄政王开恩不杀,已是万幸,其他的不敢奢求。”

他的彬彬有礼令方原是陡生好感,大笑着道,“哈哈,好,世瑞,你有没有考取功名?”

孙世瑞如实的答了,“去年刚刚考中举人的功名。”

孙世瑞乃是堂堂山东总督之子,竟然只有个举人的功名,可见孙传庭确实是公正严明,没有徇私。

方原点了点头道,“既然有举人功名,我就委任你为昆山县令,先去基层磨练磨练,若做出政绩,再行委派重任。”

昆山乃是苏州府辖内富县,能任命到昆山知县,就是一个肥差,也算是方原的破格提拔。

方原是有心重用孙世瑞,委派他去花花世界的昆山县,也是试探一下他到底是良才美玉,还是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

方原又瞧了瞧只有八、九岁的孙世宁,呵呵一笑道,“世宁这么小,就住摄政王府上,由我代为照看,安排进江南大学堂读书学习吧!”

孙世瑞见他真的是将自己和弟弟世宁当成了亲人,感动得是热泪盈眶,恭恭敬敬的跪拜在地,“我代父亲、母亲,弟弟,多谢摄政王的照顾。”

方原想起了在泰山之巅殉国的孙传庭,叹声说道,“忠良之后,该当如此,好了,下去吧!”

处置了孙世瑞、孙世宁,方原的下一个目标,当然就是山东唯一还未降服的一个府,登州府!

第五百九十七章 收义子

攻打威海卫,必须水路两线并进。

方原立刻召来了在莱州府经营的邢氏、高则,还有派出水师来大运河击退郑军水师的施琅。

方原先令邢氏、高则等人在偏院等候,召来了施琅先行问话。

施琅之前在威海卫战败,本是戴罪之身。但后来又亲率水师入大运河北上,歼灭了郑氏驻扎在济宁卫港口的的舰队,算是将功抵过。

方原开门见山的问道,“老五,失败乃是成功之母,之前的败战就不提了,你说一说应当如何攻克郑森的威海卫?!”

施琅这段时日是郁闷至极,手握如此精良的水师舰队,竟然在威海卫被郑森击退。他这个水师大提督可说是完全失职,更是丢人到家了。若是这次不找郑森找回场子,必定会影响施家在方原心中的分量,更会将来开国论功行赏时的排位。

施琅想了想道,“老大,郑森将所有水师全撤离了威海卫,集结在天津卫,从水路攻打威海卫不过是在趟雷。我建议由陆路攻打威海卫。我军水师趁着郑森主力固守威海卫时,越过威海卫不打,直接攻打天津卫,全歼郑氏的水师。”

施琅就是想毕其功于一役,全歼大明水师,出一口恶气。

方原沉吟了一会,淡淡的说道,“威海卫的地理位置十分要紧,乃是渤海之咽喉,也是海路抄袭辽东的桥头堡,更是控制朝鲜半岛的基地。若这一战被炸得七零八落,残垣断壁,还要花大量银子去重新修葺,我赞成老五不走水路,而是由陆路攻打威海卫。”

施琅还以为方原批准了他直接攻打天津卫的想法,欣喜的道,“好,老大,我立刻去整军备战,准备攻打天津卫。”

方原摇了摇头,否决了他的建议,“老五,你太着急了,攻打天津卫必须有万全之策。”

施琅是立功心切,急道,“老大,就凭天津卫的炮台,那几百艘小渔船,一战就能全歼。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要什么万全之策?!”

方原见他也太过性急,呵呵笑道,“老五,我绝不怀疑你有一战攻下天津卫的能力。但天津卫乃是京畿之咽喉,攻打天津卫,显然不止要考虑军事层面,更要考虑政治层面。

“京城朝廷毕竟还是大明的正统,哪里能说打就打?我们又不是李自成那种流寇,必须先礼后兵,明白了?!若是能外交施压迫使京城朝廷投降,兵不血刃的迫降,那是再好不过。”

“老五,将来攻打辽东,朝鲜,日本国,甚至是巴达维亚,马喇加,一大把可以供你立功的机会,不急,不急!”

施琅这才知晓攻打京畿其实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方原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又不是推翻大明朝廷,北京城岂能说打就打?

他抓了抓后脑勺,尴尬的笑了笑道,“老大,一切你说了算!”

方原令施琅暂退在一边,又令锦衣卫带来了邢氏、高则二人。

邢氏、高则一进大堂就并肩跪地,冲方原跪拜磕头。

方原却不习惯这种动辄磕头的礼节,忙令二人起身道“邢氏、高则,我不是皇帝,见了我无需三拜九叩!”

待邢氏、高则起身,方原又追问陆路攻打威海卫的法子。

邢氏的儿子高元爵还被方原扣押了当作人质,为了保住高元爵一命,邢氏这些日子还是干了些实事的,也联络了威海卫里的一些中低层军官。这些军官之前本是高杰的属下,后来朝廷将登州府划给了郑森管理,这些军官是登州人,不愿离开登州,便加入了郑森的麾下。

邢氏开口道,“摄政王,我们已联络了威海卫里的指挥使一人,千户五人,百户二十七人。他们愿意与我军里应外合,攻破威海卫。”

方原岂会信邢氏的片面之词,反问道,“邢氏,准备里应外合的有些什么人?为什么要投降?投降的条件是什么?!”

邢氏说道,“这个,摄政王能不能交由我们全权处置,到时候保管摄政王兵不血刃的进行威海卫。”

方原见她是语焉不详,更是闪烁其词,狠狠的一拍桌子,怒斥道,“邢氏!你简直大胆!还来与我讨价还价?!”

“来人!将邢氏、高元爵全拖下去砍了!”

邢氏见他突然大动肝火,吓得花容失色,忙跪拜在地,“这,这,摄政王,我岂敢和你讨价还价,我们只是,只是,担心......”

方原面如寒霜,冷冷的说道,“担心什么?!”

邢氏低声说道,“担心摄政王会不会过河拆桥,出尔反尔,攻占了威海卫后,暗杀了我们母子。”

方原这才清楚邢氏的心思,并不是在和自己讨价还价,而是担心母子两人的性命,不由得冷笑道,“邢氏,你简直是妇人之见!我方原堂堂一个摄政王,以统一天下,扬大明国威于四方为己任。岂会和你们母子玩什么阴谋诡计,失信于天下人?!”

“你听好了!我方原承诺过的事,就是金口玉言,比圣旨还管用。我说了饶你们母子,给你们荣华富贵,就不会食言!”

邢氏抬起头来望着他道,“那摄政王能不能收我儿为义子,我们必定为摄政王鞍前马后效力,绝不敢再有二心。”

方原微微一怔,这一幕在历史上也似曾相识。历史上,高杰被许定国击杀之后,邢氏为了给高元爵找一个靠山,便要高元爵认史可法作当义父。当时史可法既想拉拢高杰所部的势力,又不愿与流寇为伍,左右为难之下,故意令高元爵去认了太监高起潜当了义父。

正是因为史可法将高杰的部众当成了‘二等公民’,所以在清军南下之时,邢氏干脆带着高元爵,还有高杰的部众全投降了满清。

如今邢氏再次提出了认方原当义父的想法,就是历史的重演。

论情理,方原也和史可法一个心思,不想当这个义父。但在这个乱世,拉拢属下的法子,要么是结为姻亲,要么就是结为义子义父。张献忠的麾下大将孙可望、李定国全是他的义子,而且没一个反叛,可见这种义父、义子的关系,还是比纯粹的君臣关系更有约束力。

方原暗中思量了收高元爵当义子的好处。

其一,当然是拉拢这一支势力,以免再生变故;

其二,更重要的是,可以为李自成、张献忠这些流寇、农民军出身的军队立一个标杆。方原对流寇、农民军也是一视同仁,并没有半点歧视。将来平定流寇之时,派出高元爵所部出马劝降,或许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官兵的空口白话,那些流寇或许不信。流寇出身的邢氏、高元爵前去劝降,可信度总该高出不少。

其三,也是最有趣的一点,他西征李自成时,还想派出邢氏、高元爵这支军队上战场,令李自成的老婆,和与情夫生的儿子,去和李自成打仗,这个场面想一想就觉得好笑。

方原思来想去,抛开了面子因素,出身因素不说,收这么个义子还是利大于弊的。

他思索了一会,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好,若是能助我拿下威海卫,我收高元爵当义子。”

第五百九十八章 攻打威海卫

因方原要留在济南府主持军政事务,顺带和京城朝廷打一打嘴炮,攻打威海卫的一战,方原全权委托给了张英来支持。

张英所部有四万兵马,再加上邢氏、高元爵所部的一、两万余人马,这一次攻打威海卫战役的军队数量达到了近六万,派给张英的火炮共有一百门,军粮、火药也是管够。

为了给郑森施压,方原还给施琅的水师下令,令全军佯攻天津卫的大明水师,迫使郑森左右难以兼顾。

一个月后,威海卫之战终于打响。

方原在山东免了两年税赋,这个消息早就传到了郑森盘踞的登州府。这么优待的条件,再对比郑森自到了登州府后实行的军管措施,那是天壤之别。登州府无论是官吏,还是百姓,都是一万个支持玄甲军攻占登州府,将郑氏所部赶走。

自玄甲军踏入登州府境内,登州府的州县里,只要没有大批郑军驻扎的,立刻就开门投降了。

只有登州府治所蓬莱县,因驻扎了周全斌所率的五千兵马,没人敢开门投降,还在继续抵抗。

张英一面令邢氏等人去联络威海卫旧将,准备里应外合的策应,一面全军开拔到蓬莱县攻城,先拔出了这个顽抗的钉子。

郑军军心、士气、战力全都不如玄甲军,甚至连民心也在玄甲军这方,战事的进展没有任何的悬念。玄甲军炮轰了两日两夜,城内的郑军已是人心惶惶,敢继续站在城墙上守卫的都少之又少。

周全斌见全军将士斗志全无,只能想出一个法子,在城里抓了一,两万青壮男子当肉盾,出城往玄甲军火炮阵地冲锋,郑军军士则在后督战,趁虚杀敌。

周全斌打的是如意算盘,但却显然低估了这一,两万青壮的反抗斗志。众人刚刚一出城,被压在最前方的两万青壮,要么是一哄而散,逃得不知所踪,给玄甲军让出了一条路;要么就是调转枪口,带着玄甲军士反戈一击。

这一、两万当肉盾的百姓,非但没有扰乱玄甲军的阵型,反而是将郑军的阵型彻底冲散。周全斌砍杀了几人,但往城门蜂拥而至的百姓是越来越多,根本制止不了败退之势,只能仓皇逃窜回城。

周全斌逃进城里,担心玄甲军趁势入城,立刻下令守城的军士立刻关闭城门。但因下面的郑军为了偷懒,全是抓的青壮百姓去开门关门,负责关门的,几乎都是从城内抓来的壮丁。

这些青壮本就对郑军恨得咬牙切齿,眼下复仇的机会终于到了,哪里还会听从周全斌的指令前去关闭城门,反而是大开城门招呼着随后杀至的玄甲军士进了城。

民心所向,大势已去,周全斌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再坚守,只能选择率军弃城而逃。

他留下了两千本地招募的军士守城,带着三千郑氏的亲兵逃出了蓬莱县,直接去了海边的港口,乘着早已备好的战船,南下逃去了威海卫。留守的两千军士见主将已逃,还守个屁,举众向玄甲军投降。

张英接受了这些本地军士的投降,率军开进了蓬莱县城。县城之内,百姓是欢声雷动,家家户户在门口摆上了白面馍和茶水,欢迎玄甲军正式接管登州府。

蓬莱一战,玄甲军只放了两天的炮,连攻城还没开始,郑军就不战而逃,可说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登州府的治所蓬莱县。

至此,全登州府的州县全没了郑军的踪影,两、三万郑军全部在威海卫集结,不敢再分兵作战。

张英在蓬莱县休整了三日,安民之后,再次出兵集结大军南下,准备攻打登州府最后一个郑军的据点-威海卫。

周全斌率兵逃回威海卫之后,郑森已是山穷水尽,立刻召来了刘国轩、周全斌二人询问下一步的对策。

败军而回的周全斌颓然说道,“郑总兵,玄甲军陆战战力之强,天下没有一支劲旅能出其右。连孙传庭的二十万明军都败了,我们还怎么打?!”

水师统领刘国轩道,“郑总兵,单是海战还可以一战,若是陆地失守,这一战没有胜算,必败无疑。”

郑森默然的看了两人一会,叹道,“照你们的说法,我军该如何是好?!”

刘国轩低声说道,“郑总兵,我还得到一个消息,施琅的舰队再次出港,这次的目标不是威海卫,而是天津卫,施琅是想趁机歼灭我军撤退至天津卫的舰队!”

郑森猛地一惊,他将主力战舰全撤去天津卫,就是要保存水师的实力。若被施琅越过威海卫,直接攻打天津卫,全歼了这支水师,便真正的大势已去。

刘国轩继续劝道,“郑总兵,山东已全线沦陷,再和玄甲军硬碰硬的战下去,也是重蹈孙传庭覆辙,白白损兵折将,毫无意义。我们还是保住有用之身,全军撤去天津卫驻守。等朝廷集结所有兵马,再和方原一战吧!”

郑森在威海卫经营了两、三年,将威海卫打造成得固若金汤,就这么弃了威海卫,白白送给方原,他还是有些不舍,“除了撤退,就没其他的法子了?白白令方原在威海卫捡了个大便宜?!”

众人正商议间,军士急匆匆来报,玄甲军的先锋部队已开至威海卫之外驻扎。

来得这么快?!

郑森却不知这支抵达威海卫下的军队,不是张英的主力军队,而是邢氏、高则的军队。

郑森还在迟疑间,又一个军士前来汇报,威海卫内的左营传出军士哗变的消息,正在攻打看守城门的前军营,准备和玄甲军里应外合的攻占威海卫。

郑森一听威海卫内还有叛变,气得厉声呵斥道,“周统领,立刻率军前去平定叛乱。叛军全杀了,一个不留!”

周全斌正要遵命前去,却被刘国轩死死的拦住了,“郑总兵,纵然平定了叛乱,也守不住威海卫,白白损耗军力罢了。无论什么叛乱,也由他们去了,撤退吧!”

郑森的脑子从激愤中渐渐清醒过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见风使舵的墙头草遍地都是,杀几个对大局能有什么影响,反而是耽搁了撤退的时机。

刘国轩又沉声说道,“临撤退之前,我们可以一把火烧了威海卫,我们得不到威海卫,也绝不资敌!”

郑森赞同了刘国轩的这个建议,下令不必去理会里应外合的叛军,令周全斌率军准备烧城的事宜,刘国轩则负责将所有物资全搬运上船,由水师尽数运走。

两日后,等张英所率的主力赶到城下与邢氏、高元爵所部汇合之时,却见到威海卫里燃起了熊熊大火。

因火势太大,玄甲军无法进入卫城之内,直到五日后,大火熄灭,张英才率军进入威海卫城。

整个威海卫早已是残垣断壁,百姓烧死烧伤的,以数千计。

郑森率军撤了,唯一残余的军队,就是配合着里应外合的明军,只余下了三百余人,余下的尽皆战死,或是被烧死。

第五百九十九章 重登大宝

京城

乾清宫

孙传庭战死,郑森逃回天津卫之后,山东已是全境沦陷。

监国太子朱慈烺这半年来是坐立不安,也派出了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前去支援。但吴三桂显然是以保存实力为重,驰援山东也是在虚应故事,只派出了区区两万玄宁铁骑。而且在济南战场,也是坐山观虎斗,只与玄甲铁骑大战了两场,便鸣金收兵。

山东一丢,整个京畿就彻底暴露在玄甲军的兵锋之下。京畿地区已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有传言方原会立刻攻打京畿的,甚至还有传言天津卫已经失陷的。

朱慈烺为了加强京畿的防卫,立刻下令周遇吉的晋军停止攻打潼关,率军前来京畿布防,抵御玄甲军的攻势。

周遇吉得到军令之后,京畿、潼关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的,立刻安排一万晋军在潼关、函谷关之间的险要处安营扎寨,将秦军堵在潼关之内,便率七万晋军星夜兼程的赶到从山东通往京畿的门户河间府驻守,算是替朝廷看守着这道南大门。

朱慈烺曾在东宫召集内阁众人,六部尚书,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前来东宫议事。但内阁首辅洪承畴,还有其他大学士大多称病不朝,内阁大学士只来了谢升一人。

而五军都督府仅余的四大都督,只有周奎来了。周遇吉恼恨监国太子对山东见死不救,坐看孙传庭灭亡,谎称巩固河间府军情,并未前来京城。郑森心知朱慈烺已失尽了军心、民心,去了也是闲扯谈,便称病留在了天津卫,只委派了刘国轩作为代表前来听候指令。吴三桂这次援救山东,故应故事,担心回到京城被朝廷惩罚,也就借口满清动向不明,令父亲吴襄代为出席。

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五军都督府,甚至连老师洪承畴全都在抵制倒行逆施的监国太子朱慈烺,朱慈烺已成了孤家寡人,吓得他是手足无措,难道凭外祖父周奎,锦衣卫,还有几个太监就能将玄甲军拒之门外?

他一个人在东宫犹豫了三日,还是决定前去搬一个救兵,他的母亲周皇后出来主持大局。

坤宁宫

周皇后虽然不到前朝听政,但宫里的太监、宫女每个十日就会向她汇报情报,尤其是山东战役打响之后,更是规定了每日必须汇报。

她早已得到了山东丢失的重大军情,还有内阁、五军都督府抵制上朝的消息。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此时前来拜见,不用说,自是对朝政大局已然失控,前来找她求救了。

崇祯被逼回后宫之时,天下大势尚有可为;甚至直到她退回后宫之时,大明五大都督还带甲五十万以上,若能齐心协力,方原是绝越不过江淮防线,威胁京畿安全。不说一统全国,保持三国鼎立之势是完全能做到的。

但经过朱慈烺两年的胡乱折腾,局势已一溃千里,方原的势力竟然庞大到能同时与朝廷,李自成两方开战,还能攻陷山东,逼死孙传庭。事已至此,周皇后还能有什么法子?

大明想要靠军事抵御方原继续攻打京畿已绝无可能,唯一能破解困局的,只能是通过政治层面来逼迫方原退步,不要对朝廷逼之过甚,双方重新回到谈判桌前。

方原既然打出的是清君侧的旗号,能迫使方原稍作退步的,便只有大明名正言顺的皇帝,对方原有过知遇之恩的崇祯皇帝。只能再次拥立崇祯复位,由崇祯前去和方原周旋,才能解眼下的危局。

但崇祯对太子是恨之入骨,该怎么化解他们父子的嫌隙?!

周皇后也不令太子进坤宁宫,而是亲自去了崇祯皇帝所在的乾清宫,并令太子亲自到乾清宫,向崇祯赔罪。

乾清宫

东暖阁

“啪啪啪!”

“父皇,孩儿年少无知,不知天高地厚,受了洪承畴的唆使,才犯下了弥天大罪,请父皇宽恕!”

太子朱慈烺一直在向崇祯磕头请罪,口中也在祈求崇祯的宽恕。

崇祯满脸阴沉之色,直直的盯着磕头请罪的太子,一言不发。

周皇后见朱慈烺已磕了近一百个响头,早已是头破血流,崇祯似乎还是余怒未消,忙打圆场道,“陛下,人孰无过,太子既然知错了,请陛下宽恕他的罪行。”

崇祯被软禁了五年,满腔的怒火没处发泄,将酒杯重重的砸在地上,“好,这个逆子妄图弑父弑君,本该是凌迟处死。朕赐他一杯鸩酒自尽,就是最大的宽恕。”

朱慈烺一听要赐鸩酒,吓得脸色苍白,一下晕死了过去。

周皇后抹着泪水道,“陛下,永王被方原逼疯了,吴越王被方原软禁了,太子已是陛下唯一的儿子,若再赐死了他,大明江山还怎么延续千年,万年?!”

崇祯怒视着她道,“方原都打到家门口了,大明江山即将易主,哪儿来的千年,万年?!这个逆子,将我大明江山折腾得七零八落,还不该死?!”

周皇后听了崇祯话里话外也判断方原是要篡夺大明江山,心头一喜,只要崇祯坚决不和方原和谈,她和太子之命或许就能保住,忙盈盈跪在崇祯面前道,“陛下,方原之祸还不是由陛下而来,我和太子确实斗不过方原,但却也为大明江山尽心尽力。陛下此时若是鸩酒赐死了太子,不是在令亲者痛仇者快?!”

崇祯自知若不是当初纵容方原,给了方原几近无限的权力,令他去主政江南,绝不至于有今日之祸。要追究过失,首先就该是崇祯本人的过失。

崇祯是既羞又怒,扬起了手想给周皇后一个耳光,但却迟迟不忍心下手。无论这个女人做了什么错事,至少这些年,她不仅没有弑君,还一直在护着崇祯,更尽到了一个妻子,一个皇后的责任。

正如周皇后所说,如今大敌当头,枪口必须一致对外。至于朱慈烺这个逆子,等大局稳定后再和他计较。

崇祯缓缓的收回了手,坐回了东暖阁的龙榻,举止间仍是君临天下的帝王风度,双目的眼光炯炯有神,冷冷的说道,“皇后,内阁、五军都督府应允我重登大位?!”

周皇后沉声说道,“陛下归位,乃是天命所归,谁若不应允,便是乱臣贼子!”

崇祯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方正化,立刻替朕拟旨,传令内阁诸大学士,六部尚书,五军都督府都督,半个月后,来乾清宫议事!”

第六百章 向满清借兵?

乾清宫

这一次是崇祯亲自发出诏书召集文武百官议事,崇祯的威望岂是朱慈烺能比的?之前借口称病的洪承畴、周遇吉、郑森、吴三桂等人,一个个的病全好了,星夜兼程的赶来面见崇祯。

投降满清又跑回来的洪承畴第一个冲崇祯跪拜行礼,眼中热泪盈眶,“老臣松锦战败有罪,致使陛下在天下人面前丢脸,是罪上加罪。请陛下责罚!”

崇祯虽然也恼恨洪承畴,但眼下却不是闹内讧的时候,冷声说道,“洪阁老,你之前乃是朕的股肱臂膀,松锦战败,既是你之过,朕也难辞其咎,不提也罢。你总归是弃暗投明,朕准你今后戴罪立功,继续护卫大明江山。”

洪承畴听了是连连磕头谢恩。

崇祯的目光落在新任水师都督郑森身上,呵呵一笑道,“郑都督,令尊就是大明的大忠臣,护卫大明海疆,居功至伟。当真是虎父无犬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朕听闻爱卿之妻自尽而亡,如今还未婚娶。朕有一女,昭仁公主,年方十一,虽未至婚配之龄,但可以先招爱卿为婿,等公主到了出嫁的年龄,再完成大婚,爱卿意下如何?!”

按照大明祖制,大明公主是不能婚配高官重臣的,但眼下是生死存亡的非常时期,崇祯只能用这个法子来拉拢重臣。何况郑森比方原年岁更小,又是仪表堂堂的当世英杰,倒也不算委屈了女儿。

郑森从一个南方逃难来的将领,却能得到崇祯御赐的一桩婚礼,享受了和方原一样的待遇,感动得也跪拜在地,冲崇祯磕了三个头,“谢陛下隆恩,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崇祯笑着令他平身,又冲着周遇吉、吴三桂二人道,“周爱卿,吴爱卿,你二人本就是大明的栋梁,在此国难当头,望二位爱卿尽心为国效力。”

周遇吉、吴三桂二人恭恭敬敬的拱手谢恩。

崇祯的目光巡视了内阁诸人一圈,沉声说道,“内阁首辅张国维之死,朕深感痛心,此乃监国太子倒行逆施,逼害忠良。朕已在后宫廷杖了太子,等此战过后,再议废黜太子之事。”

“孙督师战死殉国,乃是大明之忠臣,此战过后,朕会亲自祭奠孙督师的英灵。”

以洪承畴为首的内阁大学士们冲出来主持公道的崇祯齐齐谢恩。

崇祯皇帝一出马,立刻就分化安抚了内阁,六部,五军都督府诸人,在殿后偷听的周皇后狠狠的瞪了朱慈烺一眼,“若你有父皇五成的本事,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

朱慈烺听说战后还要清算他的过失,不无担忧的道,“母后,父皇会不会废黜我太子之位?”

周皇后说道,“你是陛下唯一的儿子,陛下废黜了你,还能立谁?!望你今后改过自新,莫要再来作死。”

两人在殿后偷听之时,大殿上崇祯朗声问道,“方原的玄甲军已逼近京畿,该当如何退敌?!洪阁老,你来说说?”

被点了名的洪承畴出来说道,“陛下,孙督师战死,折损明军二十万。如今我军只有京畿八万明军,晋军七万,关宁军五万,水师三万,共有二十三万兵马。这些兵力虽勉强可与方原一战,但仍是败面较大。”

崇祯听了是连连点头,孙传庭所部有新式明军七万,火车营两万,尚且败给了方原,如今朝廷能拿得出手的明军,唯一能和新式明军匹敌的,就只有吴三桂的关宁铁骑,余下的明军战力不如孙传庭所部。

所以洪承畴估计的败面较大,乃是由衷之言,崇祯也是认同,“洪阁老,你的想法是?!”

洪承畴咳嗽了一声,冲吴三桂偷偷使了个眼色,令他开口。

吴三桂装傻充愣的走了出来,拱手道,“陛下,满清皇帝多尔衮派了一个使者前来京城,带来多尔衮的手书,还请陛下过目。”

吴三桂将手书交给了太监方正化,再呈交崇祯御览。

崇祯摊开了手书,逐一审阅,神情越见凝重,观看了良久,终于将手书放在龙案上,抬头巡视了群臣一周,淡淡的说道,“众爱卿若是再无启奏,退朝吧!”

群臣一个个鱼贯而出,只有洪承畴,吴三桂二人故意落后不走,等群臣都出了乾清宫,崇祯重重的一拍龙案,厉声说道,“洪阁老,吴都督,这书信内容,你们看过了?!”

陈新甲前车之鉴,洪承畴、吴三桂哪里敢牵涉进这种漩涡里,齐齐摇了摇头,连声否认。

崇祯再问道,“满清使者在哪儿?宣上殿来!”

不到两刻钟,一个小太监带着满清使者进了大殿。这个使者年约六十,苍髯皓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站礼道,“陛下,我乃满清使者,范永斗。”

范永斗,就是之前因通敌叛国,被方原将范家连根拔起,只身逃往满清避难的大晋商。

崇祯冷然呵斥道,“范永斗,你还敢回大明,真当朕不敢立刻砍了你?!”

范永斗故作恭敬的道,“陛下当然可以一刀砍了小人,但陛下却不会,因为满清皇帝、陛下、小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就是方原!满清皇帝令小人前来带话,愿意带兵入关,与陛下一同抵御方原,甚至还能替陛下夺回山东。”

引满清入关,这个可是足以贻笑千年的奇耻大辱,生性刚烈的崇祯厉声呵斥道,“大胆!朕与方原之战,乃是我大明的内战,与满清何干?!”

范永斗呵呵一笑道,“陛下,满清皇帝只是想与陛下和平相处,而方原是想要了陛下的命,谁敌谁友,陛下该是心中有数。”

洪承畴说道,“陛下,方原已是兵临城下,我们该先听一听满清的条件,再谈也是不迟。”

崇祯沉吟道,“好,无利不起早,满清出兵有什么条件,说吧!”

范永斗缓缓的说道,“我们与陛下联兵攻打山东,事成之后,山东的土地归陛下,山东的百姓由我们劫掠。反正山东已不是陛下所有,这个条件,对陛下是丝毫无损。唐朝为了平定安史之乱,就有以洛阳子民犒军回鹘人的先例嘛!”

他开出了满清出兵的条件,就是要劫掠山东的人口回去充实满清的国力。当然,满清这次出兵最主要的目标,还是要保住京城朝廷,作为满清的屏障。否则,一旦京城朝廷沦陷,接下来方原必定会出关讨伐辽东。反正与方原有一场决战,与其在辽西、辽东开战,不如在关内开战。

在洪承畴、吴三桂看来,范永斗所言也不无道理。山东的子民如今已是方原的子民,转赠给满清,不过是慷他人之慨,借花献佛。便能换来满清出兵解围,甚至夺回山东,这笔买卖其实相当的划算。

二人都是默不作声,等待崇祯的抉择。

崇祯嘴角扬起了一丝冷笑,将书信撕得粉碎,远远的扔了出去,“荒唐!山东的子民也是朕之子民,古之明君岂有以百姓饲敌的?!方原,乃朕之婿也,此乃朕之家事,要清理门户轮得到外人?滚!立刻给朕滚出京城!”

他当场就拒绝了满清的和议,范永斗是面如死色,愧然而退。而洪承畴二人更是面面相觑,就这么赶走了满清的使者,接下来该怎么应付方原咄咄逼人的攻势?!

洪承畴试探的问道,“陛下不借助满清的兵力,有何退兵之策?!”

崇祯沉声说道,“朕立刻南下河间府,与周都督的晋军汇合,御驾亲征,找方原讨个说法。朕要亲自去见一见方原,看他是不是真的当了乱臣贼子!”

第六百零二章 贾充?成济?

方原闻到一股香风袭人,温香软玉入怀,猛地睁眼,望着主动扑进怀里,满脸媚笑的邢氏,似笑非笑的道,“邢氏,你说有妙计是在诓骗我?”

邢氏见他并没有严声拒绝,便算是默认,抚着他的脸蛋儿,媚笑道,“不,奴家是真有替摄政王解围的妙计,不过先要向摄政王领赏。”

方原凝视着她水汪汪的双眸,在心里已生出放纵的想法。

高杰的部将尽数归降,这个邢氏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无非就是来向方原献媚,妄图攀龙附凤罢了。这种飞来的野花,方原不想也没必要去拒绝。

女人本来就是战争的战利品,何况这个女人还是李自成的女人,征服敌人的女人,那是分外有成就感,方原不由得失笑道,“邢氏,你想要什么赏赐?!”

邢氏的另一只手已伸入方原的锦袍之内,由腰间而下,抚上了敏感之处,“奴家见摄政王身边也没个女人侍奉,就请摄政王赏奴家侍寝。”

邢氏的挑逗直接而露骨,方原二话不说抱着她起身,去书房的横榻寻欢作乐去了。

对公主,小苑,甚至陈圆圆,这些真正属于自己的女人,方原还有些些怜香惜玉,对邢氏这种露水情缘,熟得不能再熟的荡妇,就没必要再去顾及她的感受。

唯一要做的就是,在邢氏的浪叫声中发泄,最原始,最酣畅淋漓的发泄!

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鸣金收兵!

方原体内憋了整整半年的欲火尽数在邢氏身上发泄,脑子再次恢复冷静,望着全身赤裸,正媚眼如丝望着自己的邢氏,淡淡的说道,“邢氏,今日之事,不许有一个字外传。若我听到些些风声,你该知晓什么后果?”

邢氏也自知她是什么身份,只能做一个供方原发泄的女人,而且还是必须保密的那种。这一层关系若是传了出去,无论对她还是对方原的名声,都是难以估量的伤害。方原故意送这么个小把柄给她捉着,就是为了安她的心,不必成日疑神疑鬼,担心会清算她们母子。

邢氏赤裸着身子,钻进他怀里,水蛇一样的双手环着他的腰间,“摄政王,你这就要赶奴家回去了?”

留邢氏在这里过夜,明日还不传得沸沸扬扬?

方原在她白嫩光洁的粉臀上揉捏了几把,又重重的一拍,不紧不慢的道,“邢氏,我要找你,自会找你。说吧!有什么妙计?!”

“啊!”

邢氏被他拍得呻吟了一声,这才说道,“摄政王英明神武,哪里需要奴家来献计?奴家只是想替在摄政王做一点脏事。”

方原微微一怔,直直盯着她的裸体,“什么脏事?!”

邢氏花容平静的说道,“高贵乡公在那里也是碍眼,奴家愿做了摄政王的贾充,一了百了!”

方原猛地一震,所谓的高贵乡公就是魏帝曹髦,因逞血气之勇,带着护卫去讨伐司马昭,结果被贾充指使成济给杀了。邢氏想当贾充,曹髦,自然就是令方原深深困扰的崇祯皇帝了。

邢氏见方原默不作声,继续说道,“奴家新近收了一支原高杰的匪兵,约有一千人,还未正式编入玄甲军编制。我们可以与崇祯皇帝约定,会商之时双方只带一千兵马。等崇祯南下济南府时,秘密派出这支匪兵择险要处埋伏偷袭,令崇祯龙御归天。到时候摄政王就可以宣布这支匪兵为高杰所部余孽,尽数剿杀,撇清与此事的关系。”

方原不得不承认,邢氏的这个毒计乃是眼下最行之有效的。崇祯若真的亲临济南府与方原面谈,总不能带着大批兵马前来,找着一个机会暗杀了崇祯,也不是不可能。

方原却不置可否,只是似笑非笑的瞧着邢氏,“邢氏,这可是弑君大罪,一旦泄露,我会杀你平息悠悠之口,你不怕死?!”

邢氏温热的娇躯再次钻进了方原的怀里,柔声说道,“摄政王,奴家,还有元爵想当贾充,不想当成济。”

贾充、成济都背负弑君罪名,但司马昭强行保住了贾充,只杀了成济来顶罪。邢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要方原保她的命,这也是邢氏今日主动来投怀送抱的缘由之一。

邢氏是主动来充当替方原干脏事的角色,就是想走捷径成为方原最亲近的心腹,那她和儿子高元爵才算是彻底保住了,而且之后荣华富贵也是享之不尽。

方原一下下揉捏着她丰满的香臀,邢氏嫁了两嫁,生了一个儿子,但却是肌肤紧致,尤其是丰臀如同一团柔软的棉花,甚有手感。

但方原的脑子里却是思绪如潮,想着与女人完全不搭边的事儿。

这世上很多事的处置,是上不了台面见光的,必须按照潜规则,黑暗法则来解决。岳武穆,张居正这些能臣不可少,秦桧、严嵩、魏忠贤这些奸臣也不可少。

自从徐华死了,秦展被调去当了闽广总督,方原一直没找到一个适合替自己干脏事的人选。这个邢氏心狠手辣,没什么礼义廉耻,又和自己有了肉体关系,倒是一个最适合的人选。至于她一个女人不便出面,可以假托高元爵这个义子的名义来办事。

方原缓缓的说道,“邢氏,既然你和高元爵想替我做事,那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是聪明人,应该心知肚明。”

邢氏欣喜的说道,“摄政王,奴家下去立刻准备做事。”

方原直直的盯着她,淡淡的问道,“邢氏,你想做什么事?!”

邢氏见他还在明知故问,愕然望着他道,“摄政王,不就是崇祯皇帝的事?!”

方原又在她丰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打得邢氏娇呼了一声,这才冷笑道,“邢氏,你这不过是雕虫小技,妇人之见罢了!陛下若是死在济南府,我能脱得了干系?怎么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荒谬!你这点小伎俩也敢来巴巴的来献计?”

邢氏被他连番呵斥,再猜不透他的心思。邢氏也是个聪明的女人,知晓何时该逞强,展现英姿的一面,何时该示弱,展现女人娇柔的一面,惊恐得将温热的娇躯紧紧贴着他,柔声道,“听摄政王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奴家再不敢在摄政王面前班门弄斧。请摄政王教一教奴家,到底该怎么做?!”

方原一听便知她是在故意巴结讨好,也不去和她计较。他这么呵斥这个邢氏,也是给她一个教训和下马威,令她知晓自己的斤两。

其实这次邢氏还是有功无过的,经过她这么一提醒,方原还真的想到了一个妥善的法子能解决眼前的危机,“邢氏,你先回去集结那支匪兵,等候我的指示。”

邢氏稍稍撑起身子,双眸如水的望着方原,尽是期盼之色,“摄政王,这就放奴家回了么?!”

“这个骚娘们又在挑逗!”

方原暗自嘀咕了一下,将她按在身下,再次提枪上阵,战了两刻钟鸣金收兵,这才令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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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章 隐忍妥协

一个月后,崇祯派方正化正式知会了方原,会御驾亲征,与周遇吉的三千晋军一同南下济南府,与方原会商。

周遇吉本待要加派人马前来护卫,但却被崇祯拒绝了,这一次是和谈,不是打仗,无须带这么多人马。何况真要打仗,七万晋军全带上也不是玄甲军的对手。

周遇吉只能挑选了三千晋军中的精锐陪同崇祯南下,而在河间府与济南府交界之处集结五万晋军,一旦有变故,立刻南下接应崇祯。

会面的地点定在济南府的平原县,既是在方原的辖内,也离京畿的河间府较近,可以随时接应,是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会面地点。

双方带三千兵马到平原县,余下的军队只能在三百里之外候命。

崇祯此行带了新任司礼太监方正化,内阁首辅洪承畴二人陪同。

方原在平原县城外设下盛大的酒宴款待崇祯,等崇祯到时,他身着绣着九蟒的摄政王服,早已亲自带着景杰前来迎接。

方原到了崇祯面前,一个老丈人,一个女婿,一个君,一个臣,自从当年紫禁城一别,已有五年未曾谋面。

崇祯已年过四十,面容已越显沧桑;而方原也年过三十而立,比之前是越发成熟,干练。人,还是之前的两个人,但权势却早已时过境迁,发生了悄然的逆转。

方原亲眼见了崇祯,千般往事浮现心头,双目含泪的半跪在地,冲崇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陛下,臣方原拜见陛下!臣日思夜想都盼望着见到陛下,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幸甚!”

按照之前崇祯亲口承诺,方原面圣本无须下跪,但他还是行了半跪之礼,算是对崇祯的尊重。

崇祯见他并未仗势凌人,反而还冲自己下跪行礼,更口出温暖人心的话儿,也是鼻子一酸,忙去扶起了他,“驸马,你我既是君臣,也是家人,无须太过客气,平身吧!”

方原起身与崇祯并肩而行前往宴席,絮叨着家常。

“驸马,朕的宝贝公主怎么没来?!”

“陛下,因事出突然,公主才未曾来迎。”

“公主是不是给朕添了两个外家孙女?有没有封号?”

“封了,全是郡主!”

“郡主怎么行?公主是朕的女儿,驸马也是大明的王爷,朕的外家孙女怎么能是郡主,必须封公主。”

按照藩王之礼,公主、藩王之女只能是郡主,崇祯却直接封了公主,而且还直接称方原为王爷。话里话外透着的意味儿,就是承认方原王爵的身份,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藩王,而是大明皇室的王爷,和崇祯本人是一家。

方原默不作声的应了,两人直接到了城外的宴席。

以方原的安排,两人本该是按照君臣入座,但崇祯却出人意料的说道,“今日是家宴,不是什么君臣之宴,驸马,来与朕同坐。”

君臣同坐一把椅子,这无论如何就天大的恩赐,崇祯令新添了一把椅子,就在他的龙椅之侧。

崇祯此时对他的恩遇太甚,之后要他答应的条件必然更难以拒绝。崇祯这是将先礼后兵的手法玩到了极致,反倒令方原生出一种不自在,但还是不置可否的坐了。

崇祯先是对着众人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套话,举起酒杯与众人共饮了一杯,这才冲着方原说道,“驸马,吴越王也没空来见朕?”

方原尴尬的咳了咳道,“西线闯贼肆虐,监国亲王他正在南京指挥后勤之事,支援前方军务,也未曾到来。”

崇祯一听监国亲王四字,微微一怔,但还是微笑着道,“驸马,监国亲王这个名儿不好,什么叫监国?如今的太子倒行逆施,不配君临天下。吴越王就该堂堂正正的当大明太子,将来继承大明江山。”

他金口承诺废了朱慈烺的太子之位,改立朱慈焕为太子,也是对方原的一种妥协,令方原安心。当然,在方原看来,崇祯当众承诺册封朱慈焕为太子,也有离间方原,朱慈焕这对师徒的心思。

既然身为父皇的崇祯已答应令朱慈焕继承太子之位,将来继承大统,朱慈焕还有什么理由非要当什么监国亲王?若朱慈焕那方的想法有了变故,方原的虚君实相制还和谁来玩?

崇祯的这一招真的是老辣至极,这些年的软禁非但没令崇祯颓废,反而是削减了崇祯之前的戾气,变得更为圆滑世故。

方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恭敬的起身拱手道,“陛下,臣代监国亲王谢陛下隆恩。”

他仍是坚称朱慈焕是监国亲王,不是吴越王,也不是大明太子。

崇祯岂能听不出方原的话里有话,双眼掠过一丝不悦之色,继而说道,“驸马的摄政王之名也不好,驸马本就是大明的擎天一柱,为什么叫摄政?朕认为驸马就该堂堂正正的管理大明军政事务!朕登基二十三年,想当一个明君,却搞得天下大乱,流寇四起,全靠驸马这些年来南征北战,将大明江山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朕连一个太子都管教不好,何以管理天下?朕封驸马为大明辅国王,正式改组大明内阁,而且辅国王之爵位世袭罔替,世世代代辅助大明江山!”

摄政王,辅国王虽然只有两字之差,但代表的内涵却全然不同。一个是虚君实相制下的军政首脑,一个是君主制下的权臣。

崇祯扣着这个字眼,就是要方原放弃虚君实相制,回到君主制的范畴来谈。只要方原同意回到君主制,崇祯会将大明的军政事务交由方原来主管,方原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明第一权臣。

方原对崇祯的心思是心知肚明,以他如日中天的势力,要他交还手中的权力,那基本是痴人说梦。大明天下都是方原从悬崖边拉回来的,崇祯也不指望能从方原手中夺回大明朝丢失的军政权力。

但,只要还在君主制下,只要大明的都城还在北京,而没有南移。大明皇室这一代的权力丢了便丢了,下一代大明皇帝还可以从方原的儿子,孙子手中夺回来。若是实行了虚君实相制,大明的军政中心南下,大明皇帝丢失的权力就彻底没了。

崇祯一切对方原的拉拢、隐忍,就是要给大明皇室的未来保留一个夺权的希望,一丝中兴的光明。

方原不得不承认,崇祯这次对他的妥协,已到了封建帝王所能退让的极致。甚至甘愿交出所有的军政权力,只需要挂个皇帝的名儿就行,甚至比汉献帝的权力还小。若再退一步,就只剩下改朝换代了。

崇祯提出这个宽厚的条件,真的是将方原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墙角。若方原连这种条件都不愿答应,除了是想篡夺大明江山的乱臣贼子,还能是什么?!

崇祯满脸带笑的望着方原,还是那么慈祥,和颜悦色,但却是在咄咄逼人,要方原给他,给全天下一个交代,到底是当大明的权臣,还是当大明的乱臣贼子!

方原突然察觉到,这次真的是遇到了一个老而弥坚的老丈人,或许在军事上确实不如玄甲军的兵强马壮,但政治上的攻势打得他是难以招架。

第六百零四章 交还山东?

崇祯提出的方案,方原必须经过与内阁、军方将领们商议后才能决断,眼下唯一能的法子,就是一个拖字诀。

他迎上崇祯的目光,恭敬的说道,“陛下,此事兹事体大,臣还要回去和内阁,军方商议之后才能答复。”

崇祯也不可能逼方原现场就拿出决断,至少方原没有一口回绝,此事就还有往下继续走的余地。

他端着的酒杯突然掉落在地,算是向洪承畴发出了一个信号,洪承畴起身到了二人身前,恭恭敬敬的分别敬了二人一杯酒。

崇祯笑着说道,“洪阁老,驸马已应允了,辅国王之封可以继续商讨。”

洪承畴得了崇祯的暗示,敬了酒之后也没有立刻退下,而是冲着方原问道,“驸马爷,辅国王之事可以按下不表。山东乃是京畿的屏障,驸马能不能拿出点和谈的诚意,交出刚刚占领的山东?”

崇祯,洪承畴二人是早串通好了,一唱一和的逼方原继续让步。

方原早就料到这次会谈,山东的归属是必谈的事宜。山东是十五万玄甲军士浴血奋战得来的,岂能拱手相让?既然崇祯、洪承畴要演戏,方原也只能陪着他们继续演。

他咳嗽了一声,冲玄甲军主帅景杰挥了挥手,令景杰上来说话。

景杰上来冲崇祯行了君臣之礼,方原问道,“景帅,陛下,洪阁老想要我们归还山东,我认为山东本是朝廷所有,理应归还,你是什么说法?!”

景杰早和方原商议好了说辞,正容说道,“归还山东是理所当然,但东昌府白广恩投降之前,我军早已承诺划归给白广恩镇守,若要归还,须得找来白广恩,问询他的想法。青州府,高杰的一万匪兵还在四处流窜,我军正在全力剿匪,若朝廷想前来代为剿匪,并无异议。”

方原佯作沉吟的问道,“除了东昌府、青州府,济南、兖州、登州、莱州四府能不能归还陛下,归还朝廷?!”

景杰这下爽快的答道,“当然可以,陛下随时可以派军进驻济南、兖州、登州、莱州四府。”

方原继续和他一唱一和的说道,“白总兵在不在济南府?召他前来问话。”

景杰摇头道,“白总兵在东昌府处治军务,只派了儿子白良弼前来,我立刻找白良弼前来问话。”

白良弼正在参加宴席,景杰立刻派人将他请了上来,“白指挥使,之前摄政王承诺了你父子镇守东昌府,朝廷如今想收归你父子的东昌府,你是什么说法?”

方原、景杰早就给白良弼安排了演戏的角色,白良弼也不顾崇祯在场会不会失礼,怒视着景杰,呵斥道,“景帅,当初劝降我父子的承诺,如今是想反悔啊?!”

景杰佯作劝说道,“朝廷既然要东昌府,我们可以请白总兵移防江西,也是一样。”

白良弼瞪大了双眼,怒斥道,“移防可以,但我父子在东昌府的一百万亩良田,该怎么计较?!”

景杰望向了方原,佯作为难道,“摄政王,这,这该如何是好?!”

方原板着脸,沉声说道,“良田可以慢慢置换!我在浙江,江西给你父子再找一百万亩良田。”

白良弼朗声说道,“好,良田换好了,我父子立刻就将军士撤走!否则,我们宁死不走!”

他抛下这么句话,叼也不叼崇祯,头也不回的走了。

方原尴尬的冲崇祯笑了笑道,“陛下,这么吧!容臣立刻在江西、浙江给白广恩父子换地,换好之后,立刻就交出东昌府。至于济南、兖州、登州、莱州四府,陛下随时可以派兵进驻,威海卫也可以归还陛下,请大明水师进驻。”

崇祯,洪承畴何等老辣的目光,早就看出方原,景杰,白良弼三人就是在演戏,但方原爽快的承诺归还了四府,也无可指责。

崇祯正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猛烈的炮响。

司礼太监方正化见陡生变故,立刻下令随行的锦衣卫,皇宫卫兵前来护驾。马一山见方正化竟召集军士,也下令锦衣卫立刻上前保护方原。

方原不紧不慢的饮了一杯酒,冲马一山呵斥道,“马统领,陛下面前焉能动刀?!大胆!立刻给我退下!”

马一山忙招呼着锦衣卫全退了下去。

崇祯也说道,“方正化,朕与驸马乃是一家人,驸马岂会害朕?退下吧!”

方正化忙领着锦衣卫,皇宫的卫兵全退了。

这方众人刚刚偃旗息鼓,一个晋军军士匆匆的来报,“陛下,我军营地正遭到不明军队攻打,攻势甚猛,还,还有火炮。”

在方原辖内的平原县竟有军队敢攻打皇帝的御营,而且带着火炮,崇祯,洪承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方原在背后指使。

崇祯皇帝直直的盯着方原问道,“驸马,这是你安排的?!”

方原猛地起身,冲崇祯恭恭敬敬的行礼道,“绝非臣指使,臣立刻出兵平叛,活捉这些胆大妄为的反贼。”

“景帅,立刻出兵剿灭反贼!”

景杰拱手领命,立刻带玄甲军前去平贼。

崇祯,洪承畴互望了一眼,既然方原承诺平贼,便等着他接下来还要演什么戏。

不到两个时辰,景杰,张英二人,率五百玄甲军士押着一百个明军军服的军士进了宴席之间。

景杰汇报道,“禀陛下,摄政王,这些胆敢攻打御营的,正是高杰所部的匪兵!”

方原怒喝道,“这,匪兵也有火炮?!”

一个被捉拿的匪兵挑衅似的望着方原道,“玄甲军的腌臜玩意,军爷们之前全是明军火车营的,有兄弟两万,火炮千门,我劝你们立刻放了军爷,否则搞得青州府永无宁日!”

方原侧头望着崇祯说道,“陛下,这些匪兵任凭陛下惩处。”

崇祯凝视了方原一会,也猜到了他演这出戏的用意何在,就是在警告崇祯、洪承畴,青州府还有高杰的乱兵数万,若是明军不怕死想接管青州府,尽管派兵去试一试。至于这些被捉拿的叛军到底是高杰的匪兵,还是方原安排玄甲军假扮的,已无关紧要。

既然方原不想撕破脸,崇祯更不能无凭无据指责乃是方原在背后指使,主动撕破了脸。

崇祯淡淡的说道,“既然是驸马的辖内,便任凭驸马惩处吧!”

方原挥了挥手,沉声喝道,“冲撞陛下的御营,就是谋反,罪该万死,全拖下去砍了!”

景杰立刻领命,将这些匪兵全带了下去,一一的砍了。

崇祯再次开口问道,“驸马,朝廷真的可以接管山东的济南、兖州、登州、莱州四府?!”

方原爽快的道,“陛下随时可以派军前来接管,臣在此恭候。”

匪兵攻打崇祯御营,就是方原安排邢氏的高杰旧部演的一出戏。再加上白良弼的宁死不撤,全是方原的安排。

目的只有一个,保住东昌、青州二府。二府就是方原打进鲁北的两颗钉子。

只要这两府牢牢掌控在玄甲军手中,西线的河南开封、归德二府,中线的兖州、济南二府,东线的登、莱二府就被切成了互相不能联系的三段。

崇祯想要接管济南、兖州、登州、莱州四府,就要看明军有没有这个胆子,敢前来山东接收地盘。

既然被匪兵叛乱扫了兴,宴席也就到此为止。

崇祯缓缓的起身,握着方原的手儿,沉声道,“驸马,改日带着娖儿,吴越王一同前来拜见朕。”

方原回握着崇祯的手儿道,“陛下,等双方和谈结束,臣必会前来拜见陛下。臣还要前去讨伐闯贼,就不多留陛下,臣会派出玄甲军护送陛下平安回到河间府!”

第六百零五章 畏敌如鼠

乾清宫

崇祯的山东之行,算是和方原充分的交换了意见,虽然没达成共识,总归是走出了和平解决大明内战的第一步。

崇祯回到京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履行山东和谈达成的协议,接管方原愿意归还的济南、兖州、莱州、登州四府。

这四府都在战区,要接管军政事务,单单是派文官系统前去是不行的。必须要派军驻守,以免再生变故。

崇祯召集来内阁首辅洪承畴,五军都督府的周奎、周遇吉、吴三桂、郑森四人,商议接管四府的事宜。

崇祯先是宣布了方原同意归还四府的承诺,众人里除了早得到消息的洪承畴,余者是面面相觑。

方原竟这么好说话,浴血奋战来的山东四府,说交还就交还?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崇祯见众人都是默不作声,逐一点名问道,“洪阁老,派谁去接管四府为好?!”

洪承畴咳嗽了一声道,“陛下,我认为如今不该商议派谁去接管四府,而是该商议到底要不要接管四府。”

崇祯愕然问道,“洪阁老,细细与朕说来。”

“陛下,老臣认为,交出四府,并非是方原忠君,而是请君入瓮之计。”

洪承畴直言说了,又取出随身带来的山东地图,令一个小太监在崇祯面前摊开了,指着山东的东昌、青州二府,正容说道,“方原没有交出东昌、青州二府,只要这两府牢牢掌控在方原手中,兖州、济南二府,登、莱二府就被切成了两断。”

他在地图上绕着划了一个大圈道,“陛下,东昌、青州、凤阳、淮安四府就是一个包夹的口袋,济南、兖州二府就是进入口袋的猎物。只要方原愿意,随时可以从四府出兵,围歼我军在济南、兖州二府的驻军。”

洪承畴再在莱州、登州划了一个圈道,“青州、淮安府,还有方原强大的水师,在山东临海又组成了一个包围圈,我们在莱州、登州,甚至威海卫的驻军,也是进入口袋的猎物,随时可能被方原吃了。”

洪承畴分析了战场的战略形势,便拱手说道,“陛下,方原之所以在山东当着陛下之面演了两场戏,借口青州府有高杰的匪兵肆虐,就是要死死握着青州府这个战略要地;借口白广恩置换良田,就是不愿放弃东昌府,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崇祯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这幅山东地图,洪承畴分析得头头是道,以方原在山东会谈的行为来看,确实就是在进行战略布局,设置这个口袋,令朝廷来钻。

崇祯抬头望着五军都督府的四人,问道,“诸位爱卿,你们又是什么说法?!”

众人全是对军事知根知底的老鸟,方原的这个战略布局又不是背地里使的阴谋,而是公开使出的阳谋,只要有点军事常识的一眼就能看穿,他们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众口一词的支持洪承畴的结论。

崇祯默然不语的起身,绕着龙椅来回的走了几转,时而望着大殿上的群臣,时而看着龙案上的地图,显是在犹豫不决。

他并不是在怀疑洪承畴的分析正误,而是想到了更深一层的较量,那就是和方原的心理战!

方原搞出这个阳谋,到底是在设圈套,等着明军入套后聚而歼之,还是故意摆出这么个看似凶险的套子,威胁朝廷,其实在和朝廷,和自己玩心理战,其实是摆了一个空城计。

若方原不交四府,自是方原理亏,失了道义;但若方原主动交出四府,朝廷都不敢去接管,责任当然在朝廷畏敌如鼠,与方原无关。

在众臣默默的等待中,崇祯思量了良久,终于止步,深嘘口气道,“洪阁老,朕与驸马相交于心,又是家人。以朕的判断,驸马这个布局的本意不是设套聚歼大明的军队,而是在令朕知难而退,放弃对四府的接管。若朝廷立刻去接管四府,驸马不会妄动。”

崇祯对方原的信任,在洪承畴看来就是全无道理,叹声道,“陛下,军国大事必须有完全的备战,不能寄托在敌人的一念之仁上啊!”

崇祯沉声反驳道,“洪阁老,若不去接管四府,那朝廷才是真正的威严扫地!”

洪承畴是无言以对,只能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表明他这个内阁首辅的态度,就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崇祯再次望向了从山东调回,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史可法,此人和方原打过多次交道,更是忠心耿耿,“史御史,你呢?”

史可法正容说道,“陛下,方原此人奸猾狡诈,不可轻信。”

既然洪承畴、史可法都是这个态度,其他需要派本部军士前往的五军都督府都督们,肯定也没几个会支持。

崇祯直直望着最忠于职守的周遇吉,准备令这个忠臣良将带个好头,“周爱卿,晋军能否派一万军士前去接管四府?!”

一万军士接管四府,每个府不到三千军士,若玄甲军一旦发难,这一万军士还不够塞牙缝的。

周遇吉默然了一会,开口说道,“陛下,臣附议洪阁老的想法,方原所言,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不能不防!”

崇祯在周遇吉这里没得到支持的说法,只能目光落在与他有姻亲关系的国丈周奎身上,“周国丈,你呢?”

周奎正容说道,“陛下,老臣从来就认为方原是乱臣贼子,不可相信。方原故意示好,就是在请君入瓮,准备给我军重创!”

崇祯无奈的望向了和方原有血海深仇的郑森,“郑爱卿,你呢?”

郑森之前撤退之时,早一把火将威海卫给烧成了废墟,如今方原就是交出威海卫,还有什么接管的价值?总不能等再次建好后,又被方原挥挥手就再次夺去吧!

郑森如实的说道,“陛下,威海卫早已残败,不适合水师驻扎。至于登州、莱州,也不适合水师驻扎,水师舰队应该坚守天津卫,防止方原从水路攻占天津卫,威胁京师安全。”

他的态度也很鲜明,就是不去登州,威海卫,而是留守天津卫。

四大都督里有三人已公开表示不愿去山东接管四府,崇祯无奈的望向了最后一个不说话的吴三桂,例行公事的问道,“爱卿,你呢?”

吴三桂为难的说道,“陛下,满清使者范永斗回去后,辽东又有......”

崇祯也不想再听他推脱的解释,挥了挥手令他住口。

接管四府的军政会议闹出这么个结局,确实是出乎崇祯的预料。方原就是双手奉上山东四府,也没人敢去接管。

眼前的场景和宋金绍兴和议后的情景是一般无二。宋廷无论是主战、主和派都不敢去接管金国割让出来的中原,一口咬定就是金人的阴谋。

历史再次循环,真是个辛辣的讽刺!

崇祯突然发现,他真的是低估了方原的手段,方原应该是早料到今日的结局,不然也不会爽快利落的答应交出山东四府。

方原是将了崇祯,也将了大明这四大都督一军,更是一种精妙的战略试探。

崇祯对这些都督们是彻底的失望,他们连没有玄甲军驻守的四府都不敢进入,还能指望他们去血战收复失地?!

他连喝骂的气力也欠奉,叹了口气道,“诸爱卿,接管四府之事暂行搁置,退朝吧!”

第六百零六章 以寇制寇

方原这次确实是顺利的将了崇祯,也将了大明朝廷一军,也是暗中试探了一下朝廷的心思。

试探的结果令方原非常满意,朝廷的那些都督们,全都对玄甲军畏之如虎。若双手将山东四府送给大明朝廷,朝廷也不敢来接管,那就完全不必担心,朝廷还有胆子敢派兵南下山东。

京城的情况出现了重大变故,崇祯已再次登位,方原再去攻打京城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当然,道义还是方原次要考虑的因素,更令方原顾忌的,是长城以北那股强大的势力-满清。

历史上的李自成就是在攻占北京城后,被吴三桂引清兵入关给打败,然后全线崩盘,将之前的胜利果实连本带利的吐了出去。

若攻灭了大明朝廷,就必须直面满清随时可能入关的威胁。甚至而言,若将朝廷逼到了绝路上,难保朝廷不会学着吴三桂去找满清借兵。所以攻打京城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要多虑败,少言胜,必须要充分预估到满清铁骑介入的危险。

换句话说,在没有能力打垮朝廷、满清联军之前,就不能轻言夺下北京城。这一战乃是自穿越以来最大,也是最艰苦的一战,必须要投入最大的军力,财力,物力全力争胜。

西线一直在出兵骚扰湖广、江西的李自成,就是后方最不稳定的隐患。不解决了这个李自成,方原怎么敢抽调精兵良将北上,甚至出关争雄?

方原下一个要征服的目标,就是李自成。在这之前,就和朝廷继续派派使者和谈,打打嘴炮吧!

济南总督府

刚刚与邢氏在床榻上大战了半个时辰的方原,浑身大汗淋漓,体力也耗了个八八九九,从邢氏赤裸的玉体上翻身而下,直直躺着闭目养神。

被折腾得精疲力尽的邢氏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不断摩挲着他胸膛的汗珠儿,口中还哼着意犹未尽的呻吟。

方原突然开口问道,“邢氏,杰所部的匪兵已整编完成了?!”

他既然问到了正事,邢氏忙开口向他邀功,“嗯,高杰所部溃散的败军大部回重回军营,少部当了流寇的也被歼灭殆尽,一共整编了一万五千人。”

方原轻哦一声,指尖在她丰臀上轻轻的划着。

与孙传庭的这一战,玄甲军损失确实不小,收拢山东的流寇、败兵既是迅速提高兵源,最有效的措施,也是保证山东治安最有效的手段,否则这些流民、匪兵必然会四处劫掠,影响当地民生。

方原给主帅景杰,还有各营统领,甚至白广恩,高则这些降将全下了军令,尽快去招揽流民,匪兵,将玄甲军的兵力恢复四至五万。

邢氏招揽匪兵的成效,超出了方原的预料。这个邢氏不仅生得貌美如花,风情万种,难得的是还不单单是一个花瓶,能力也是一等一的,难怪李自成,高杰全都对她倚重有加。

或许,可以给她安排个更为要紧的差事。

邢氏见他不说话,钻在他怀里一个劲的撒娇,“摄政王,但这支军队装备实在太差,一个千人队,只有火铳八十支,镗、枪不到两百,盔甲两百副,军刀也不是最好的倭刀。摄政王,玄甲军里就没有这么寒碜的军队,能不能再多拨一点军备呢?!”

方原一听她就是在讨好处,想要精良装备武装麾下的这支亲兵,武器的精良程度很大程度决定着这支军队的战力,还有在方原心中的分量。

方原微微睁眼,低头望着这个怀里的女人,“你想要什么?”

邢氏不敢和他狮子大开口的讨要,只能试探着轻声道,“摄政王,能不能将每个千人队的火铳提升到两百支,盔甲四百副,镗、枪四百,倭刀两百呢?”

方原的嘴角微微上扬,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邢氏还以为这次开口太大了,引起了方原的不满,忙摆出可怜巴巴的神情望着他,“摄政王,奴家是妇道人家,胡言乱语的。摄政王愿支拨多少便支拨多少。”

方原伸了伸懒腰,将她抱进了怀里,“邢氏,在我面前就不要演戏了,你这个妇道人家,比九成的男人还厉害。”

在邢氏被识破后,略带着惊慌的眼神中,方原缓缓的开口道,“那点军备怎么够?一个千人队,配备火铳六百支,盔甲一千副,镗、枪八百,倭刀八百支吧!”

这个幸福也来得太突然,邢氏这下是真的吃了一惊,不可思议的望着方原,“摄政王,这,这,不是哄骗我的?!”

方原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道,“我从不随口许诺,支拨这些军备,当然是有要紧的任务。”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邢氏早就深谙其道,方原若是没有任务安排,岂会因为和她几次鱼水交欢,就支拨这么大一笔军备。

邢氏试探的问道,“摄政王,什么任务?!”

方原缓缓的说道,“两日后,我会安排你们的亲兵乘坐战舰前去武昌府,支援正在坚守的李岩。”

李自成,李过二人正在湖广、河南与玄甲军大战,天下皆知。方原安排邢氏这一支军队前去,就是准备和李自成开战了。

邢氏之前是李自成的妻子,如今又被方原派去和李自成作战,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担心方原是不是将他们当成了送死的炮灰,“摄政王,闯贼在湖广至少有十三万大军,我们这点兵马也救不了武昌吧!还有没有援军呢?!”

方原见她果是警惕有加,呵呵一笑道,“你们这支只是前锋,之后我会亲自率军前去讨伐李自成。我派你们前去,也不是和李自成硬扛,而是尽可能的招降李自成的部将,便算是最好的支援。”

邢氏这才恍然方原这么安排的用意,她曾经是李自成的女人,更是李自成左右臂膀,自是比玄甲军任何人都知晓李自成那些部将的性情,那些是可以收买的,那些是收买不了的,乃是干招降工作的最佳人选。换做玄甲军任何一个将领前去,都是事倍功半。

邢氏稍稍低了目光,柔声说道,“摄政王,有一句话儿,奴家想问,却不敢问。”

方原笑了笑道,“邢氏,我早说了,在我面前不要演戏,相问就问吧!”

邢氏直直望着他,轻声问道,“若事成之后,摄政王能给我们什么好处呢?!”

邢氏直接开口讨要利益,其实是正对了方原的口味。

怀里的这个美艳女人,只是方原在山东征战期间,寂寞难耐,用来泄欲的工具罢了,也不可能给她什么承诺、未来。若两人的关系,包括肉体关系,只是一笔生意,只谈利益交换,不谈感情,那是最好不过。

方原爽快的说道,“邢氏,这么吧!你们能招降李自成多少部将,收编的军队,我们对半分。攻占多少个州府,高元爵就是多少个州府的总兵官。”

方原开出的是绩效奖励的奖赏,官职,军士都可以赏,邢氏、高氏亲兵能捞到多少好处,全看他们能在与李自成作战中贡献多大。

他的这个法子,既公平又合理,邢氏还有什么可说的,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娇声说道,“奴家谢摄政王恩赏!”

第六百零七章 山东总督之争

邢氏、高则、李本深带着所部一万五千军士开拔往湖广战场,高元爵仍是被方原强留,交由锦衣卫看管,以遏制高杰所部的野心。

邢氏所部是方原派往湖广的第一支援军,接着第二支援军,就是白广恩父子的一万火车营,目标正是河南的李过。李过的骑兵凶猛,火车营正好可以克制。

这两支全是流寇出身的军队,用他们去对抗李自成,正是典型的以寇制寇。而且还能切断他们与山东的联系,正是一箭双雕之计。

接下来,就该是派出大部队回援,但有一个困扰方原的难题就是,他离开山东之后,到底该留谁来主持山东军务。

山东乃是遏制京城、甚至辽东的战略要地,方原决定留守在山东至少五万兵马。这个位子十分紧要,也是继甘辉之后,第二个战区总督,必须要一个在军事能力强,威望高的人选来担任,否则,恐怕军士也会不服。

玄甲军主帅景杰当然是最佳的人选,但景杰要统管玄甲军军务,更要调往湖广、河南战场,不能被山东一地的事务牵绊。虽然景杰不能亲自担任这个山东总督,但他对玄甲军将领最熟悉,对军心掌握更准确,他的参考意见乃是重中之重。

方原召来了景杰,询问他这个山东总督的人选。

景杰似早有准备,方原一问及,便说出了心中的人选,“老大,我心中只有两个人选,还请老大来定夺。其一是副帅赤古台,但此人性情暴躁,行军打仗可以胜任,但若说要担任总督之职,恐还有所欠缺。还有一人是步战营统领张英,此人沉稳有度,深有大将之风,乃是最佳人选。”

景杰所想与方原是不谋而合,凭赤古台、张英二人在山东之战的表现,一个是大起大落,先败后胜;一个是中规中矩,沉稳有度,最佳的人选其实就是张英。

方原沉吟着道,“那山东总督就是张英了吧!”

景杰摇了摇头道,“老大,虽然张英是最适合人选,但我建议,还是任命赤古台吧!”

他见方原在凝神倾听,便继续说道,“如今玄甲军是分成了以赤古台为首的元老派,骑兵营,火炮营全是这一派的;还有以甘辉、张英为主的闽广派。之前的步战营统领甘辉当了江西总督,闽广派先拔了头筹,元老派本就不满,怨气十足。若这次山东总督再交给闽广派,恐怕不好收场啊!”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有人的地方就有左中右。玄甲军也不可能是世外桃源,必然会有权力、利益斗争。目前的玄甲军军中就有三派,一个元老派,一个闽广派。

其实还有一派,景杰有意的回避了,就是中间派,以主帅景杰、后勤营统领侯承祖、无人机战队统领苏红玉为主。

方原作为军政最高统帅,消灭这种派系斗争是绝无可能。他要做的,就是将这种派系斗争压制在不影响玄甲军战力,不影响战局的红线之下。所以,任何挑起矛盾的法子都是不可取,矛盾要疏,而不是堵,更不是去点火。

方原经景杰这么一提醒,也知之前的任命太随性,太仓促了,淡淡的道,“老三,这么吧!你先去军中放出张英要当山东总督的风声,以观后效。”

方原的这个法子就是试探军心,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策略,景杰当然是赞同的。

次日,一则张英要任命山东总督的消息,就开始在玄甲军军中公开的流传着。赤古台、张英二人虽然一个镇守东昌府,一个镇守青州府,但也有亲兵眼线在济南城。

十日之后,两人便先后得到了济南城传出的风声。

赤古台就是个火爆脾气,一听又是闽广派的张英要当山东总督,气得是头脑一炸,二话不说带着一百个亲兵,直接就冲到了济南城,要面见方原说事。

方原早料到他会来闹事,便令锦衣卫带着他进府,这一次,他没有令景杰前来旁观。

赤古台当着方原的面,就开始大叫大嚷,“摄政王,这不公平!”

方原令女婢给他递了茶水,微笑着问道,“赤古台,稍安勿躁,有事说事,什么事不公平?!”

赤古台将一碗茶水牛饮而尽,又放在桌子上,发出哐啷一声。当然,这已是赤古台在方原面前不敢太过放肆,若不是有方原在,早就将茶杯砸地上了。

赤古台开口就是告状,告状的人不是张英,而是景杰,“主帅景杰就是在压制我们骑兵营出来的将士!步战营能有两个总督,骑兵营却一个没有!”

方原悠悠的品了一口茶,仍是微笑道,“原来是张英出任山东总督一事,呵!这不是景杰的想法,是我的提议,赤古台,你这是来我这里告我的状?!”

赤古台当然心知肚明,景杰根本没有提议山东总督的权力,提议山东总督只能是方原的想法。他是故意指桑骂槐,借着状告景杰,其实是在向方原倾述不满情绪。

赤古台却不料方原直接就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这一下就轮到他尴尬不已,涨红了脸,连连摇手道,“不,摄政王,我是不知情,还以为是景帅他......”

方原轻轻的放了茶杯,正容说道,“开门见山的说吧!你认为张英不能胜任这个山东总督,谁能胜任?!”

赤古台低了头犹豫了一会,这才抬起头来望着方原道,“摄政王,我就落下这个脸皮了,向你毛遂自荐,我愿当这个山东总督!”

“哈哈哈哈!”

方原大笑了几声,在赤古台尴尬的神色里,缓缓的说道,“赤古台,我问你,若是京城大兵南下,你准备怎么抵挡?”

这就是方原对他的面试考察,赤古台想都不想便道,“鲁北一马平川,我会率兵在济南府狙击。”

方原点了点头,又问道,“若满清鞑子从登、莱登陆呢?!”

赤古台继续答道,“在沿海诸卫建瞭望台,一旦有警,我会立刻率军前去狙击,半道而击。”

方原又点了点头,再次追问道,“若京城朝廷、满清鞑子一同前来呢?!”

赤古台想了想道,“我和赵全忠分兵拒之!”

方原呵呵一笑,摇头道,“赤古台,你记住一点!我们和朝廷只是内战,可以坐下来慢慢和谈。山东纵然给了朝廷,随时也可以夺回来。与满清则是生死之敌,山东一旦有失,青壮、女人会被尽数洗劫到辽东。任何时候,必须先打满清鞑子,明白了?!”

方原这番语重心长的劝解,赤古台听了是连连受教,“谨遵摄政王指示!”

他是听话听音,欣喜的问道,“摄政王,你是准备令我当这个山东总督了?!”

方原点了点桌子上的书信,递到了赤古台面前,呵呵笑道,“这,是张英上书,请求不担任山东总督的书信,他在书信里推荐了你当山东总督。”

张英何尝不知玄甲军中元老派,闽广派的争斗,他识大体的上书让出山东总督之位,就是在替方原灭火。

赤古台这才知晓,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来之前方原早已决定山东总督的人选就是他。

赤古台惭愧的半跪在地,冲方原拱手道,“摄政王,我,我......”

方原见他吞吞吐吐的,大笑着扶起了他,“赤古台,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有什么客套的,余话不要再说,山东就交到你手上了!”

赤古台感动得热泪直流,冲他再次磕头谢恩。

第六百零八章 最美的风景

以赤古台的性情暴躁,方原将山东的军政事务全权委托给他还是不放心。赤古台可以任命为山东都督,但方原还是决定再在山东安排一个巡抚。

赤古台管理山东的军务,负责清剿、收编流寇、匪兵,抵御外部军事来犯。山东巡抚则管理州府的政务,恢复当地的民生。

这个山东巡抚的人选,方原思来想去,看中的是在赣南任六府巡抚的陈子龙。

陈子龙这些年在赣南做出了卓越的政绩,本是混乱不堪,流寇遍地的赣南诸府,经过他和徐诚两、三年的经营,算是稳定了局面。

江西之前被摧毁的官僚系统也已搭建完成,不少从江南过去的官员也尽数到位,开始了正常的官府运行。在陈子龙、徐诚二人的同心协力下,去年下半年,江西还在战后第一次实现了收支平衡,无须方原再往里投银子也能自给自足。

陈子龙在江西的政绩干得非常漂亮,方原决定将这个名副其实的救火大队长再次搬到山东来继续人尽其才,当然,职务也从赣南六府巡抚,变成了更为重要的山东巡抚。

至于他的义子徐诚,方原决定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在令人给陈子龙送去调任公文的同时,还给徐诚也带去了一封私人书信,令他立刻在赣南招兵买马,收拢流寇、匪兵,整编一支至少三万人的劲旅,准备开赴湖广战场。

安排了山东的军政事务,方原便决定整军西进,和正在湖广、河南骚扰的李自成开战。

方原留在山东驻防的兵马,是骑兵营的三万五千玄甲铁骑,再安排张英支援了步战营的两万军士。这支步骑混编军,分别驻扎在济南、东昌、青州三府。

临行之前,方原还令赤古台在山东继续大肆扩充骑兵、军马。

至于银子的问题,方原这一战从高杰那里搜刮了一百五十万两,从孙传庭的济南府也收缴了七十万两,一共接近二百二十万两银子。其他的军备、火药资源是不计其数。

支出方面,玄甲军战死五万三千,每人二十两的抚恤银子,需一百万两;余下的八万八千军士,每人赏银十两,需八十四万两。

银子开支综合后,总共盈余是近三十万两。这笔银子方原尽数留给了赤古台,并准允将临清钞关的商税收入也尽数支拨给赤古台,全部用作扩充骑兵、战马的军费。

方原这次西进征讨李自成,除了先期出征的高氏所部一万五千人,白广恩所部一万二千人,还带了本部兵马三万人,包括五千最精锐的特战军。

当然,这点兵马还是略显捉衿见肘,方原只能休书一封前往广州的闽广总督府,令秦展在闽广地区整编一支三万人的军队,由海路前来支援。

他还严令要求,这支援军是立马要上战场与李自成作战的,不是前来阅兵,必须足数,而且保证战力,不能以老弱病残来充数。

方原一行率军南下,经淮安府,直达扬州府。在扬州府的瓜洲与施琅派来支援的水师汇合,准备沿着长江逆流而上,抵达武昌府参战。

扬州府的官吏突然传来了一个消息,公主正在金山寺内日日替方原,替玄甲军祈福,已有三个月。

方原听了公主的这番痴情,鼻子微微一酸,在内心生出了深深的愧疚感。

他在山东和邢氏厮混了些日子,最开始还颇为新鲜,刺激,但时间一长,就越发觉得累死累活的折腾半个时辰,就为了几秒钟的快感,这种纯肉体发泄的关系是索然无味。

只有公主这种由心而发,至死不渝的真情,才是最难能可贵。

方原立刻将军务全权交给景杰,令他先带着玄甲军赶赴湖广战场,自己要在江南多耽搁一些日子,等着秦展从闽广派出的援军赶到,再去江西与徐诚整编的军队汇合后,再一同前来支援。

他卸下了所有的军务,只带了随行护卫的一千锦衣卫,便直冲冲的渡江,直达江中的金山寺。

等方原见到公主时,公主正在金山寺的大雄宝殿做一场水陆道场。锦衣卫找来金沙寺的和尚一问,原来这是一场是替阵亡玄甲军军士做的法事。

方原令马一山立刻约束护卫的锦衣卫,不要惊扰了大雄宝殿内的法事道场,只在大殿外隔远了望着正全神贯注,闭目念经的公主。

半年没见,公主仍是清丽如水,未施粉黛,却被任何精雕细琢更精致,更令人望而心动。她不如陈圆圆的美艳,没有邢氏的风骚,但却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撩动方原的心房。而对陈圆圆,邢氏,他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独处之时才会产生放纵的心绪。

方原呆呆的看了一会,万花丛中过,到头来,最美的风景还是他原配的妻子。

唉!在山东的荒唐事,要不要如实向公主坦白呢?!

方原犹犹豫豫的在大殿外等了一个时辰,仪式繁琐的水陆道场终于结束。

公主盈盈起身,冲大殿供奉的释迦牟尼佛、药师佛、阿弥托佛再行了一礼,口中念念有词,“保佑驸马身体安康,早日凯旋而归,我愿折寿......”

方原担心她口出折寿的誓言,日后真的兑现,忙上前搂着她的腰,打断她后面的话儿,“娖儿,不许胡乱发誓!”

公主被人从身后一搂,猛地一惊,但随之而来就闻到最熟悉,最喜欢不过的男儿气味,心下一喜,转身一看,果然是方原。

公主挂心了几个月,见方原是平安归来,悬着的心儿终于落了地,泪水忍不住划过了粉脸儿,一下扑进了他怀里,“驸马!驸马!”

方原恨不得搂着她恣意爱怜,就这么将她横抱在怀,附耳说道,“娖儿,水路法场完事了,我们该去做正事了!”

两人当众在大雄宝殿里搂搂抱抱,简直是有辱佛门圣地。以至光禅师为首的一众和尚看得是目瞪口呆,若非碍于他是摄政王,早就出言呵斥。

至光禅师上前双手合什,冲方原恭敬的行礼,“阿弥托佛,摄政王大驾光临,小寺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方原就这么搂着公主,冲至光禅师说道,“禅师,十日之后,我要做一场最大的道场,替阵亡的玄甲军超度。这个道场要举行七七四十九日,必须盛大恢弘,全江南人人知晓。”

这么大的道场,至少要花万两银子,对香客鼎盛的金山寺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至光禅师连呼阿弥陀佛,见方原还抱着公主没有撒手,便心知方原没空听他的絮叨,忙知情识趣的退了。

公主见他众目睽睽之下还搂着自己不放,脸儿一红,低声说道,“驸马,快放下我!”

方原大笑着横抱了她,在梁嬷嬷的指引下,到了公主居住的禅房。

方原搂着公主进门之后,梁嬷嬷知情识趣的止步,替二人关上了房门,冲马一山使了个眼色,便一起出了院子避嫌。

第六百零九章 老实交代

数度春风,几番云雨。

公主依偎在方原的怀里,方原则将她搂在怀里,抬起下巴,不断的在她额头上,樱唇上轻吻着。对邢氏那种女人,方原完事之后就自顾自的休息了,若没有军政之事,便懒得再去应付;对公主,他是疼爱到了心坎上,舍不得将她扔在一边不顾不问。

公主与他四目相望,轻声说道,“驸马,我向你请罚。”

方原连重话都舍不得说她一句,哪里会舍得罚她?微微的笑了笑,好奇的问道,“娖儿,何事?”

公主纤手的指尖轻轻的扣着他的胸口,柔声道,“我又惹驸马生气,妇人干政了。你不在王府时,我为了尽快筹集军粮,代为下令,剥夺了内阁、六部的行政权,令南直隶进入战时管制状态。”

她行事果断,雷厉风行的手段,令方原是暗赞不已,公主这样的女人,上得厅堂,入的卧房,还进得了书房,这才是真正的贤内助。

方原呵呵一笑道,“娖儿,我令你掌管摄政王印,你就有代行摄政王之权,这次做得好,我还没赏你,罚什么罚?!”

公主抬头望着。摇头说道,“不,我明日就将王印还给驸马,或是还给苑夫人,省得驸马会疑心我抢了你的风头,丢了你的脸面。”

方原微微一怔,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公主还对大半年前那次越过方原递送书信到公主手中之事在耿耿于怀。她这哪是在向方原请罚,分明就是要方原向她认错请罚。

久别重逢,又几度缠绵,方原是心情大好,不由得抚上她柔软的臀部,笑道,“娖儿,这已是猴年马月前的事,我向你请罚,行不行?!”

公主见他服了软,还是不依不饶,直直凝视着他的双眼道,“驸马,你的过错可不止这一条,糊弄不过去!”

方原心儿一突,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告知公主,与邢氏鬼混了一,两个月的实情,公主人在金山寺,除非是全天下就传得沸沸扬扬,否则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知晓?!

他是做贼心虚,尴尬的笑了笑道,“这,娖儿,我还有什么过失?!哦,我想起了,之前陛下曾来过济南府,我也见过了陛下。陛下如今已重登大位,监国太子重新被软禁在东宫。因战事紧急,我没来得及将公主接到山东与陛下父女见面。”

公主想起自从京城送亲一别,已有五年没见过父亲崇祯皇帝,双眸微微渗出泪花儿,呜咽着道,“父皇他还好么?”

方原替她拭了拭泪水,安慰道,“娖儿,陛下的精神抖擞,更干练也更世故了,将我逼到悬崖边上,差点就跳下去了。”

公主在金山寺虽然得到了方原在山东大胜,也和崇祯会面的情报,但会面的细节还是全不知晓,好奇的问道,“驸马,父皇怎么逼你了?!”

方原如实的将崇祯怎么挤兑他,想改摄政王为辅国王,还要他交还山东之事。又一五一十的讲了,他是怎么利用白广恩的火车营,高杰余部的匪兵,摆了一道空城计,和崇祯,以及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们打了一场心理战。结果是大获全胜,朝廷果然前怕狼后怕虎,根本不敢派军队前来山东接管州府。

公主默默的听了,伸手抚着方原的脸颊,埋怨道,“驸马,父皇之前怎么重用你,你如今得了势却这么坑他,没良心!”

方原捏着她的手儿,叹声道,“娖儿,我也无奈啊!陛下的知遇之恩,赐婚之恩,我牢记在心。但,却不能用军国大事来报,是吧!”

公主也知亲情,恩情,怎都大不过家国大业,崇祯想用亲情、恩情来束缚方原,本就是无奈之举。她也只是埋怨埋怨,轮到她来做主,也不会和方原的所为有二样,甚至会更直截了当的拒绝崇祯。而不是学着方原,还要劳神费力的演戏,维持双方不撕破脸皮。

方原将崇祯给二人的赐婚,看作和知遇之恩一样的重,可见在方原的心中,公主的分量远远不是其他女人所能比的。

公主感动的望着他道,“驸马,我再问你,我要听你的心里话,不许诓骗我!若父皇、母后、皇兄落在你手中,你会怎么处治他们?!”

方原直言说道,“娖儿,陛下的时代已过去了,虚君实相的对象不是陛下,而是监国亲王。我会册封陛下为太上皇,母后为皇太后,仍居紫禁城,以帝王的待遇供养他们终老。除了权力,只要陛下、母后要的,而我有的,全都可以给!”

“至于你的皇兄,他是倒行逆施,千夫所指,我只能将挑起内战的罪名全推在他身上,他绝活不了!”

方原这番话算是与公主的交心话儿,甚至连战后如何安置崇祯、周皇后,朱慈烺都一一说到了。

公主沉吟着道,“驸马,这番话,我能不能在给父皇、母后的家书里,如实直言呢?!”

方原正容道,“这正是我想和陛下说的话,可山东和谈之时,陛下是咄咄逼人,我没机会开口。若能有娖儿代劳,那是最好不过,你还可以再加几句。”

他的神色越发的凝重,缓缓的说道,“‘传庭死,京畿亡’,孙督师的战死殉国已给京城朝廷敲响了最后的丧钟。我希望陛下不要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再做无谓的抵抗和牺牲。”

“这几年,大明内战了六年,满清的多尔衮却在关外休养生息了六年,将蒙古、朝鲜彻底掌控。满八旗扩充了一倍,达十二万人;汉八旗、蒙八旗各六万;改进了红夷大炮,各类中小型的火炮,至少五百门以上;甚至还吸取了辽东之战的教训,强行接管了朝鲜的水师。”

“满清的实力比之松锦之战时,提升了至少一倍。多尔衮早已是蠢蠢欲动,对入主中原虎视眈眈。为了天下苍生,大明不能再内讧,无论是京城,还是江南政权,矛头都应该一致对外!”

公主将他的这番话牢牢记在心里,点了点头道,“好,我会立刻修家书一封给父皇、母后。”

方原搂过她的娇躯,正要再缠绵交欢,却被公主一下给推开了,“驸马,你还有没交代的过失!”

方原见她还在不依不饶,也不想再瞒着她,尴尬的道,“是,军中的日子太苦闷,娖儿又不愿来陪着,在男女之事上,犯了些小过失。”

公主见他还倒打一钉耙,正要发火,方原赶忙反问,堵住了她的怒火,“公主从哪儿得知的?这事儿不会全天下都知晓了吧!”

公主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驸马从山东回来,床榻上是粗鲁了不少,平时只喜欢抚摸我的腰、腹的,却突然摸上了,那里。这些细节早就出卖了你,肯定是和其他女人厮混了,忘了改习惯了,真当我什么都察觉不到?”

方原见她是从这些男女间亲昵的小细节推论出来的,而不是有所耳闻,这才松了口气,尴尬的一笑道,“娖儿,这次只有一个女人,我诚心的请罚,千里迢迢的未曾派人来知会娖儿一声。”

公主狠狠咬了咬他的肩,不悦道,“又有女人要进府了?!”

方原摇了摇头道,“不,有三人斗地主还不够,还要凑一桌打麻将啊?!”

公主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既然没有带女人进府,她也懒得再去追问这个府外的野花是谁,也不想再去为难方原。

男人,尤其是方原这种位高权重,还俊俏的男人,身边是少不了女人的。纵然他本人能克制不去撩骚,其他女人,比如陈圆圆,也会来投怀送抱的。

至少方原做这些事还会尴尬,还会要脸,还会自承有过,更没有随便什么女人都往府里带,就是对她这个妻子最大的尊重。

至于其他的露水情缘,随他去了吧!

第六百一十章 做媒

方原在金山寺和公主缠绵了三日,便一起回了苏州的摄政王府。

小苑、陈圆圆,还有儿子方和、方信,女儿方沐、方瑜早就备好了喜宴,迎接他的归来。

方原在王府享受了几日天伦之乐,小苑、陈圆圆两个爱妾,也雨露均沾的,一人宠幸了三日。

与方原一行归来的,还有在山东之战立下了汗马功劳,对方原,对玄甲军忠心耿耿的刘一良。方原曾答应过他,与独立核算团团长秋霖的婚事。

方原开门见山的与小苑商议了,他的安排,小苑是无话可说,便叫来了秋霖与刘一良相见。

等秋霖盈盈的进了大堂,相亲主角之一的刘一良站得笔直,虽故作肃穆,但却忍不住偷偷以眼角余光偷瞟。

秋霖与小苑是自幼在同一个牙行相识,小苑十二、三岁被卖给方原时,秋霖也就十一岁不到,比小苑还要小上两岁,只有不到二十岁的年龄。

而且按照牙行的行规,本来挑选出来的就是美人坯子,自幼又经过各种仪态、礼仪,琴棋书画的培训,比之一般的民间美人,无论从姿色上,还是从举止,都要胜出一,两筹。

何况秋霖还是小苑的亲信,这些年单是培养出来的气质,在女人里也算是出类拔萃的。

从秋霖进大堂门口,到向方原、小苑行过礼,刘一良一直在偷偷的瞧着,越看越是喜欢,若不是方原的恩赐,他是做梦也不敢想能娶回这么个妙人儿。

秋霖行过礼后,方原呵呵笑道,“秋霖,这次叫你来,就是给你安排一门亲事。”

秋霖是何等善于察言观色的女子,否则也当不了小苑的心腹。她自进大堂,虽然没正眼看过刘一良一眼,但眼角余光还是将他扫了一遍,初步印象就是其貌不扬,但看衣着,应该是个有一定军职的军中汉子。

她不用追问也知方原要安排的亲事,就是这个与王府大堂格格不入的刘一良了。对这个刘一良,她谈不上满意,也谈不上不满意。比之她的主人摄政王方原,肯定是大大不如。但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她唯一关心的是,这个刘一良的前程到底如何。

秋霖轻声说道,“奴是摄政王,苑夫人买来了,无论摄政王、苑夫人怎么安排,奴都无话可说。”

方原摇了摇手道,“秋霖,不用奴来奴去的。男女相交,重在你情我愿。我是征询你的想法,若你不应允,我也不会勉强。”

秋霖故意以退为进,就是在等方原这话儿,忙顺着梯子往上走,“摄政王,我能否亲自问他几句话呢?!”

方原摊了摊手,令她尽管去问刘一良。

秋霖缓缓走近了刘一良,刘一良只闻到一股香风袭人,心跳突然开始加速起来,忙低了目光,不与她目光对视,支吾着道,“我,叫刘一良,是个军中粗人,没字没号。”

秋霖凝视着刘一良那久经战场磨砺的脸颊,开口问道,“刘一良,你在玄甲军任什么职务呢?!”

刘一良在战场上杀人无数,也没这么紧张过,如实的答了,“我,是玄甲军......”

他还刚说了个开头,方原已接口道,“他是玄甲军的营统领,算是高层军职吧!”

秋霖转身望着方原,反问道,“摄政王又在诓我,玄甲军各营的统领,副统领都是些什么人,我耳熟能详,没听过有刘一良这么号人。”

方原被她顶了回来,微微一怔,小苑担心惹怒了方原,忙打圆场道,“秋霖,怎么这么和摄政王说话的?”

秋霖忙冲方原跪了下来,盈盈行礼道,“那我不问了,还是摄政王直接安排,我遵命就是。”

方原被她将了一军,不由得失笑道,“秋霖,你啊!就是跟着苑夫人学会了刁钻。刘一良他是战场猛将,却不善言辞,你想问什么,我代他来答了,问吧!”

秋霖见他这么好脾气,抿嘴一笑,问道,“摄政王,他到底是什么军职呢?!”

方原答道,“他之前是步战营的指挥使,但我说了,现在他是营统领。只是这个营才刚刚成立,你不知晓罢了。我堂堂一个摄政王,还会胡言乱语来骗婚?!”

有了他的金口一诺,纵然刘一良此时此刻不是营统领,将来升个营统领也是顺理成章,这一关便算是过了。

秋霖又问道,“摄政王,刘一良是什么出身?!”

方原之前也考察过刘一良的身世,就是之前因罪牵连,被罚没在玄甲军中为奴的军奴,如实的答了,“他是玄甲军的军奴出身,但这些年凭着浴血奋战得来的军功,晋升成了步战营的指挥使。这一次在山东之战中立下汗马功劳,甚至连我的性命也是他浴血奋战救下的,乃是我今后重点培养的青年将才。”

秋霖听了也在暗自判断,玄甲军的考核、升迁之严,她也是心知肚明。刘一良能从军奴升到指挥使,必然是有卓越的军事才能。再者方原都承诺要重点培养,未来的前程也是不可限量。

这一关,又算是过了。

秋霖又走到刘一良的面前,凝视着他的双眼,缓缓的问道,“刘一良,你当着摄政王,苑夫人的面如实的回答我,你将来若是飞黄腾达了,要纳多少妾呢?!”

刘一良这么些年,就只碰过一、两个妓女,连一个老婆都没娶回家,哪里还想过纳妾?支支吾吾的说道,“你是夫人,你让纳妾就纳妾,不让纳妾就不纳妾!”

秋霖粉脸儿微微一红,娇嗔道,“我答应你了?谁是你夫人?不要脸!”

她抛下这么句话,就将尴尬至极的刘一良扔在一边,冲方原、小苑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摄政王,苑夫人,我先告退了!”

她相亲相到一半,答复也没给,就这么走了。刘一良愣在当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摄政王,这,这,成还是没成啊?!”

对这个神经大条的猛将,方原悠悠的品了一口茶,笑而不答。

小苑起身说道,“公子,那我也告退了,去挑选黄道吉日,进行婚事的筹备。”

待小苑说出这个话儿,刘一良才回过神来,婚事便算是成了。若非在方原面前,立刻就会兴奋得跳出来,大灌一坛酒。

方原起身到了刘一良面前,缓缓的说道,“刘统领,你也准备准备吧!”

刘一良从亢奋中回过神来,想起之前方原说了要新成立一个营,他就是这个营的统领,忙问道,“摄政王,新成立的营是什么营?”

方原望着他的双眼,淡淡的说道,“坦克营!”

第六百一十一章 验收坦克

刘一良从未听过什么坦克,就更不知晓这个坦克营是什么玩意,忙向方原请教,“摄政王,这,什么是坦克啊?!”

这种跨时代的战争武器,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只能带刘一良去看一看坦克的实物便一目了然。

出征山东之前,方原就在淘宝上买了两辆可以载重三吨的履带式的农用工程车,安装了太阳能装置,以电力作为驱动能源。然后又对车门、车窗、车厢进行了改装,可以安装两门中小型火炮。

这些改装、优化工作出战之前全交给常熟兵工厂,一个月前,兵工厂向王府传来回话,第一辆坦克已改装完成,可以随时前去检验。

方原省了很多口水话儿,笑了笑说道,“一良,明日我们一同去兵工厂视察、巡视,你便知晓什么是坦克。”

次日清晨,方原便带了刘一良一同前去常熟兵工厂检验由方原提供主要部件、材料,再由常熟兵工厂进行组装完成的坦克。

在兵工厂最隐秘的坦克工坊,大明第一辆原始坦克已改装完成。身为常熟兵工厂厂长的汤若望逐一给方原介绍这辆坦克的性能。

他先是带着方原从车厢后,开门进了车厢内。车厢是全封闭,两层结构,中间以一层铁板,一层木板隔开。

下层的左右侧,各开了一个小炮口,安装了两门小炮,负责对侧翼围攻敌军的炮轰,也是开了两个射击孔,有两个军士从车厢的左右侧分别射击。

方原从射击孔向外望去,视野还不错,除了特殊的几个视线死角,都可以一览无余。远程的敌军靠小炮,接近的敌军靠火枪,敌军无论是骑兵,步兵想要靠近,必然要冒着不小的损失。

汤若望带着方原,刘一良二人从下层车厢,顺着木楼梯,上了上层车厢。

上层车厢的正前方架设了一门中型火炮,由两个军士负责,炮轰来自前方敌军。上层除了一门火炮,在后方还开了两个射击孔,可以安排两个军士对后防的敌军进行火铳射击。

在方原的提点下,汤若望的这种主体设计十分的合理,前后左右都可以射击,有炮击,还有火铳射击,最大程度杜绝了射击死角。

方原是十分满意,但在车厢内呆久了却稍显气闷,望着车厢内角落上方的排气扇,这也是方原从淘宝买来的工业成品,只需要接到车体的电路上,便能运转。

他微微一笑道,“开炮之后的大量浓烟能否排放出去?”

“遵照摄政王的指示,早已完成!”

汤若望令军士点燃了一个火把,滚滚浓烟四散开来,汤若望按开了排气扇的按钮,扇叶飞转,不一会就将大量的浓烟给排了出去。车厢内虽也显得气闷,但也不至于难以忍受。

车厢内排气的问题也解决了,方原以手掩鼻,也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点头道,“好,很好!”

因车厢内浓烟令人气闷,汤若望忙拉着方原出了车厢,呼吸新鲜空气。

方原深吸一口气,才算缓了过来,开口道“一层一个排气扇不足,必须安两个。”

汤若望忙亲自用笔记下了方原的交代,安装四个排气扇。

方原见车体外侧全被麻布遮挡,又问道,“若遭遇敌军围攻,攀爬坦克呢?!”

汤若望令军士撕下了包裹的麻布,车体外侧全布满了防止攀爬的棱刺,一个个棱刺锋利异常,以方原的眼光,反正他本人是爬不上去的。纵然爬上去,也必然遍体鳞伤。

方原令两个军士前去攀爬做个实验,果然两人刚刚没攀爬几步,早已是被划得鲜血直流。他忙令二人下来,安排人给二人止血,并一人赏了五两银子。

汤若望又指着两侧车体的四双刃刀,说道,“这个双刃刀可以拆卸,作战之时,只要车身前进、后退,甚至转向,就可以将车身周围的敌军骑兵,连人带马的砍了,当者披靡。”

方原摸了摸双刃刀的刀刃,果然锋利异常,若战场上这么进退,旋转,周围的敌军必然无法靠近。几乎可以想象在战场上,这辆坦克所向披靡的场景。

这辆坦克的攻击性能令方原十分的满意,接下就是防御性能,还有机动性能的考察。

方原推了推坦克的车身,因坦克的重量太大,纹丝不动。他又令十个军士去推了推,车身有微微的晃动。再加到二十人,使劲浑身气力开始推,车身便开始倾斜。

他已是心中有数,战场之上,若单一坦克,确实可能被敌军推翻。但若是十辆,三十辆协同、掩护作战,敌军应该没有这样的机会。

方原又拍了拍车体的铁甲,问道,“能不能经受住火炮的炮轰呢?!”

在穿越前的一、二战,甚至是进入二十一世纪,坦克最大的敌人,其实就是反坦克大炮,反坦克破甲弹。所以坦克最重要的,就是装甲的厚度,尤其是正面装甲的厚度。

汤若望说道,“摄政王,我们已经过火炮的检验,打废了一辆坦克。若不是被近距离的炮轰正面击中,装甲是打不穿的。就是被正面击中,也至少要十炮以上才能打穿。

“只是,这种坦克,唯一的弱点,或许就是在下面的车轮了。若是被火炮击中,就会当场无法行动,任人宰割。”

履带部位是坦克最大的弱点,这点方原也是心知肚明,既然穿越前的现代工业都解决不了的难题,方原也没必要花心思去解决。

这个时代的火炮又不能定位瞄准,哪里有这么容易正巧打中履带。真要打中了,那是运气。运气这玩意,是不能左右的,也没必要劳神费力的去攻克这个技术难关。

防御性的问题,也算过关了。

方原望着眼前这个和双层巴士一样高的庞然大物,担心的还是驱动的问题,便问道,“汤先生,做过试验了?能不能开动?”

方原穿越前是驾照的,在出征山东之前,就亲自在常熟兵工厂找了两个机灵的工匠,教会了他们怎么在驾驶室驾驶这种坦克。

整整花了半个月时间,这两个工匠虽然不知坦克启动,进退,转弯的原理,但还是依葫芦画瓢的将驾驶技术学会了。

汤若望这些日子遵照方原的指示,在兵工厂里大量培养能驾驶坦克的工匠,半年时间,已有十三人学会了这种驾驶技术。

驾驶室里,方原坐在副驾驶位,驾驶位的工匠开始熟练的操作,坦克也缓缓的启动,从工坊开了出去,在各种实验场地,包括模拟的官道、泥泞地、碎石地、草地,全都通行无阻。

绕着各种场地行了一圈,又缓缓的开回了坦克工坊。

方原最关注的就是坦克前进时速,在仪表上显示的是35公里小时。军用的坦克能达到70公里的时速,民用的35公里也算是极限。若再加快,恐怕会有倾覆的危险。

方原下了坦克,最后问道,“改装后的坦克,充满一次电,可以连续进行多少时辰?”

汤若望如实的答了,“没改装前是6个时辰,改装后加重了重量,只能维持3个时辰的作战时间。”

35公里就是70里,根据6个小时的作战时间,在夜间可以行进400里,白日若有阳光充电,估计能达到500600里。这个作战距离,对现代战争来说,确实太简陋了,但对明朝时期的战争来说,已经足以。

第六百一十二章 传教

方原对这次坦克的检验结果非常满意,当即决定嘉奖坦克工坊三万两银子,而汤若望本人则赏赐五千两银子。

汤若望坚决的拒绝了银子的赏赐,试探着说道,“摄政王,能否答应我另一样赏赐呢?!”

方原看出他是话里有话,便点了点头道,“汤先生,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汤若望理了理他的基督教服,望着方原说道,“摄政王,我们耶稣会的传教士来大明,主旨就是在大明传播耶稣基督教,令更多人聆听基督耶稣的福音。”

“但因之前的南京教案,我们耶稣会遭到明廷严厉的封杀。虽经当今陛下法外宽恕,应允我们重新传教,但却严格限制了传教教堂的数量,只能在各大城市才能修建教堂。还不能随意传教,必须经过当地官府批准。摄政王能否通融,应允我们耶稣会在大明自由传教,修建教堂?!”

南京教案,方原还是知晓一二的,按照大明的说法,就是耶稣教会在强人拉人入教,而且还禁止教民祭天、祭祖、祭孔子等行为。按照方原的理解,这其实就是基督教与儒教的第一次碰撞。

当然,因为大明的国力较之西洋更为强盛,所以这第一次碰撞,以儒教大胜,基督教传教士被大批驱逐而结束。

在两百多年后,基督教和儒教进行了第二次碰撞,当时西洋诸国的国力已远胜满清、民国,所以这一次是以儒教惨败而告终。几千年来的儒教被群起而批之,万劫不复。

这种宗教之争、文化之争,在西方,阿拉伯世界是自古有之,还曾经为了传教,引发了几次十字军东征。在方原看来,为了领土、利益打仗,情有可原。但为了宗教去打仗,就是脑残了。

宗教也好,文化也罢,没有谁是天生的强大,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国力的强盛才决定了文化的强盛。西方基督教对大明的渗透,恰恰是西方文明在国力上正在赶超中国的阶段。

这些西洋诸国传教士在一百年前来到大明,后来因为南京教案,被严酷打压后,这些传教士又变着法子,挂起军事专家、火炮专家的名义。因明廷需要这些能带来先进火炮的专家,才使得这些传教士变相又在大明扎根,生存了下来。

对汤若望这些外来的和尚,方原的态度是一贯的,既要用之也要防之。在大明推广科学、天文地理学,打开大明官员的世界眼光离不开他们,但又要严防基督教在大明的泛滥,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汤若望提出的这个要求,在方原看来,就是需要警惕的,他淡淡的一笑说道,“汤先生,你们基督教和真主教,为了宗教而发动的十字军东征,我早有耳闻,呵呵!我在你们眼中,也是异教徒,是吧!”

汤若望慌忙的摇手道,“不,不,我们基督教是信教自由,信不信耶稣基督,绝不勉强。只有他们的真主教才视不信教者为异教徒,赶尽杀绝!”

他将基督教说成了无辜、善良的白莲花,方原也懒得和他计较,也不想牵涉到基督教,真主教之间的宗教斗争,微微一笑道,“既然基督教有信教自由那是最好,信不信教,信什么教,是每个人的权利,外人绝不能强行干涉。比如我是无神论者,但我并不排斥任何的宗教,也不会要求他人也成为无神论者。”

汤若望问道,“摄政王既然是无神论者,那摄政王认为人死之后,会是什么呢?去天堂、地狱,转世投胎,还是一片虚无?”

方原见他当起了说客,也是暗暗好笑,不过在方原的理解,宗教产生的根源,确实缘于人对死亡的恐惧,也是一种心灵寄托。

方原不由得失笑道,“我是无神论者,当然认为,死后就是一片虚无。”

汤若望反问道,“摄政王在人间立下了丰功伟业,就甘心死后一无所有,归于尘土?我们基督教就认为,摄政王即将结束大明战乱,拯救万民于水火,死后就应该去天堂得到永生。”

方原不得不承认这个说客的理论还是有些撩人,尤其是对方原这种掌控了巨大权势的人,哈哈大笑道,“汤先生,你是西洋人,不了解我们中国人,尤其是我们中国的皇帝。我们中国人制衡皇帝的法子,不是死后去天堂,还是地狱,而是死后在青史上是流芳千古,还是遗臭万年!”

“所以我不怕死后一片虚无,也不想死后去天堂,或是转世投胎,我只要死后,名留青史,世世代代传颂,那就足矣。”

汤若望见说服不了他,只能认输,叹声道,“是,摄政王,我受教,受教!”

方原淡淡的说道,“汤先生想继续开教堂,可以!一个布政司,我应允你们最多可以开两个教堂。教堂的多少还在其次,最要紧的是,宗教自由!宗教自由!宗教自由!重要的事,我说三次。”

“大明是海纳百川,可以包容任何宗教,文化,无论是基督教,佛教,真主教,还是道教,都可以在大明自由的传教。但大明又是政权、宗教彻底分离,任何宗教的权力只能限于传教,若是有觊觎政权的野心,必然会以谋反论处,这点,我希望汤先生心中有数。若再发生南京教案那种,传教士强迫他人该信基督教,为非作歹的情况,我也会严惩不贷!”

方原在同意汤若望等基督教传教士增加开设教堂的同时,也给了他严厉的警告。大明,绝不会和西洋诸国一样,令宗教凌驾于政权之上。若是不老老实实的传教,动了其他心思,就是谋反。

谋反,那就不是简简单单驱逐可以了事的,必须要以明律正法!

汤若望听得是胆颤心惊,但方原总归是松了口,可以允许他们自由传教,每个布政司可以建两个教堂,比之前明廷的宗教政策要宽松了不少。

方原继续说道,“相比较传播你们西洋的基督教,我更愿意你们在大明开办私人的西式学堂,传播西洋的数学、化学、物理、天文地理的理论。每年,朝廷、官府会留出专门的官职,用来聘任西式学堂出来的,有真才实学的人才。”

方原愿意重用他们这些传教士,可以通过在大明传播西方的科举、天文地理的理论,便能获得官场的待遇,拥有远高于在西洋的物质生活水平,汤若望听了是感激万分,连连谢恩。

方原要在大明推广现代科学理论,却苦于大明精通这些现代科学理论的人是凤毛麟角,一切都要从头搭建。方原身为摄政王是日理万机,一个人的推广,怎么看都是事倍功半。何况他对这些数理化也是半桶水,课本的知识早忘的得差不多了。

他希望的是引进这些有一定数学、化学、物理基础的洋和尚们,通过他们一起来推广,就能不断给大明培养科学人才。当人才数量积累到一定量时,才能从量变到质变,推进大明的工业化进程。

安抚了汤若望后,方原侧头瞧着在边上的刘一良,缓缓的说道,“刘统领,这个就是你们坦克营的坦克!”

第六百一十三章 坦克营

刘一良自从见到坦克的第一眼,就被震惊得目瞪口呆。不用马拉,不用人力,这个‘大型战车’是怎么自己动起来的。还有‘大型战车’的轮子,竟然是钢铁的,而且还覆盖了一层履带,这种轮子,他是见所未见。

驾驶室前方的玻璃,也是诡异万分。玻璃他是见过的,但透明的如同空气,甚至还能防刀砍,枪刺,那就令人匪夷所思。

坦克的构造,还有作战模式,显然远远超出刘一良对战争的认知。

当然,更令他惊愕的,还是摄政王方原,简直是无所不能,之前的白磷弹,遇水就燃烧的电石,眼前的坦克,全都是大明见所未见的新鲜玩意,摄政王到底是怎么弄来的?!

刘一良的惊愕也在方原的预料之中,但也无须去向他解释,拍了拍他的肩,笑着道,“一良,坦克作战,与以往任何作战的法子都不同,但威力却是无与伦比。一辆坦克或许在战场孤立无援,你可以想象一下,若是五十辆坦克,一百辆坦克同时出现在战场上,会是什么场景?!”

刘一良是从军营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军事素养,战场经验丰富,无须方原提醒,他也能想象得到。坦克覆盖了铁甲,连轮子都铁的,足以防止任何的刀砍枪刺,甚至是火铳射击。

若一百辆这种坦克同时在战场上出击,几可肯定,野战必然是所向披靡,无可匹敌。

刘一良拱手道,“若没有地形的限制,一百辆坦克集体冲击,就是上万匹战马也会被冲散,无可匹敌。”

方原侧过头斜眼瞧他,缓缓的道,“我会立刻改装至少五十辆这种坦克,组建成一个坦克营,你有没有信心当好这个坦克营统领?!”

方原将威力如此强大的坦克营交给了刘一良,就是遵守了之前对他的承诺,对他是重点提拔和培养。

刘一良半跪在地,深深的行了一个军礼,“摄政王的提拔之恩,我永世不忘,万死不辞!”

方原扶起了刘一良,冲他和汤若望二人说道,“兵工厂没有空地供坦克训练,将坦克工坊全搬去太湖军事基地吧!那儿地方宽敞,之前的骑兵训练场正好可以用来训练坦克。”

汤若望,刘一良二人领命,方原又交代道,“至少要训练出五百能适应坦克作战的军士,还要专心研究这种坦克的战法,一良,你能做到吧!”

方原押了这么重要的担子给刘一良,就是对他的重视和栽培,刘一良再次叩谢他的知遇之恩。

方原掌控军政大事的手段已是炉火纯青,有了自己的前车之鉴,在这个世界上,他真正信任的人,只有两个半,一个是好兄弟景杰,一个是最爱的女人坤兴公主,还有半个则是改过自新的小苑。

他绝不会轻信刘一良一个外人,将这么重要的坦克营,放心大胆的交给刘一良一人。

方原至少安排了三重的预防措施。

其一,就是给刘一良和秋霖赐婚,找一个女人去牵制他,可以随时观察他的动向。

其二,就是驻扎在太湖基地的两、三万守军也可以随时牵制坦克营的动向,一旦有警,可以随时弹压。

其三,比女人和军士更有效的掣肘手段,就是坦克的原材料。

大明时代的工业水平是绝对造不出坦克动力驱动所需的太阳能电池,也不懂工程车的修理、维护,一旦坦克出了故障,就离不开方原从淘宝采购的原材料进行维护。

所以刘一良没有反心,忠心耿耿那是最好;纵然有了反心,虽然平定叛乱会费一番周折,但也不是无可破解。

更令方原头痛的,还是坦克的制造费用非常高昂,汤若望虽然将部分部件大明自产,但估算下来的费用也是8万两银子/辆,一百辆就是800万两银子。

要知道如今江南政权每年盈余的银子也就300-400万两,其中还包括出征的军费,纵然全部投入到坦克的生产,也需要两年的盈余,这个天价确实超过了方原所能的承受范围。

单单靠着财政收入来打造坦克,是杯水车薪。方原想到的法子就是穿越者最喜欢干的两个买卖,一是香水,二是香皂。

香水之前是销往海外卖天价的,而且还和尼德兰商会签过保密协议。但如今因方原参与吕宋岛的争夺和日本国的战事。西洋各国,尤其是尼德兰,西班牙人,有意无意大量的减少香水的采购量,之前的合同也就随之作废。

方原决定正式在大明开设销售淘宝的香水、香皂。

只要不买品牌货,国产货在淘宝的价格相当便宜,香水也就12元/一瓶,香皂3元/个。

方原将香水的售价定价在2两银子/瓶,香皂定价在6钱银子/个,只赚了一倍的价钱,比之前卖给佛朗机商会的要便宜了一半。当然,这个价钱只是对大明销售的价钱,对海外销售,则要再翻倍,4两银子/瓶,香皂则是1.2两银子/个。

在国内卖价高次品,销往海外的物美价廉,这种脑残事方原是做不出的。

因方原剿灭了郑氏海商集团,在走私最严重的广东族灭了至少上百参与走私的贪官污吏,又令秦展在广东严查过往的船只,没有市舶司引证的货物一律算作走私,直接没收。

在方原连出重拳打击下,大部分走私海外的渠道都遭到了重创,也没几个佛朗机商会再敢冒着货物被充公的风险去买走私货,只能通过正规渠道向江南官府采购。

香水、香皂的两笔大生意,方原还是交给了之前在粮食危机时,主动出来捐款的徐家投桃报李。买卖所得的利润,经销的徐家占两成,方原得八成。

因陈圆圆也主动捐了所有的积蓄,这笔银子虽然对军国大事是九牛一毛,但却是陈圆圆的一番诚心,方原从公主口中得知后,还是相当感动的。

陈圆圆自从到了王府,几乎是足不出户,也是憋得太久了,方原还是决定给她安排些事做一做,省得将她闷坏了。

这两笔买卖,连同福利彩票的管理,方原决定交给陈圆圆来审账、查账,负责暗地里与徐家接头。销售所得的利润,经她和小苑的独立核算团确认后,按月支拨给太湖基地的坦克攻防,专项用于坦克营的打造。

第六百一十四章 大军西进

方原在江南王府呆了两个月,验收了坦克工坊,又开了香水、香皂两门生意,到了崇祯二十三年年底,闽广北上的三万援军终于抵达了南直隶的京口码头。

统领这支大军来援的,是福建总兵冯廷。

方原与这支援军,还有施琅支援的一百艘江船战舰汇合后,便率一千锦衣卫护卫,一同逆江而上,前去支援湖广战场。

十日后,援军抵达了江西的九江港,方原的义子徐诚率两万整编的赣南匪兵早已等候多时。徐诚的兵力再一加入,方原所率的这支援军数量便达到了五万之众。

这支援军的战力弱于正规的玄甲军,但却胜过李自成除五万精骑之外的闯军,乃是一支可以决定战场胜负走向的生力军。

再过了八日,方原的这支援军浩浩荡荡的抵达了武昌府,由武昌港登陆。

先期第一波赶来的援军高元爵所部,第二波赶来的援军景杰所部,再加上死守武昌府已达半年之久的李岩,全都在武昌港迎接方原的到来。

方原令战舰停靠在武昌府休整,方原则安排两万援军驻守在武昌港,三万援军直接开进了武昌卫。

军情第一,简单的接风洗尘宴之后,方原立刻召集所有驻扎在武昌府的将领们,一同前来召开军事会议。

因高元爵所部的高则、李本深全都去了巴陵支援红娘子的驻守,邢氏作为高军所部的代表,也参加了会议。

方原端端坐在帅椅上,诸将分军职高低,左右两排站了,等候方原的旨令。

因之前只是书信往来,言简意亥,方原先是向李岩询问了这半年来湖广战场的战况。

李岩出列说道,“摄政王,这半年来,李自成的三万主力骑兵由刘宗敏率领,早已攻占了黄州府。幸得我军有水师优势,不断渡江骚扰黄州府沿江的各处港口,使得刘宗敏的主力骑兵左扑右挡疲于奔命,否则刘宗敏所部骑兵早已突破湖广防线,入侵江北的安庆、庐州二府。”

方原听了是连连点头,李岩的应战策略十分老到,陆战是肯定拼不过刘宗敏的主力骑兵,便主动放弃了黄州府,南撤回了长江南岸的港口。再以偷袭骚扰的战术,不断的攻袭刘宗敏的后方,目的只有一个,不是战胜刘宗敏,而是将刘宗敏死死的拖在湖广战场,无法东侵。

若是遇到个性情冲动的将领,执意要守黄州府的话,故意李岩所部的四万军士全填进黄州战场,也被刘宗敏灭了个十回八回。

方原不由得赞道,“当弃则弃,当守则守,若非李公子的尽力周旋,闯军早已突破湖广防线久矣。李公子不愧是一代名将,得之我幸。李自成失之,则败亡就在眉睫也!”

李岩被他大加赞赏,尴尬的笑了笑,“摄政王委以岩湖广重任,岩安能不尽心竭力,以报摄政王知遇之恩。”

方原呵呵一笑道,“李公子,我们等湖广战事结束后再秉烛夜谈个三日三夜!李自成的主力步兵,又有什么动静?”

李岩如实的说道,“闯军主力步兵八万,由长沙府往北,猛攻重镇巴陵已有四月。全靠着水师优势,能不断从长江江面源源不断的输送援军至巴陵城,否则巴陵早已失陷多日。”

“李自成贼心不死,又分兵一支三万,由猛将袁宗第率领,绕道北上,攻打蒲圻,我立刻派出一支一万人的援军进驻蒲圻。袁宗第攻打蒲圻已有两月,蒲圻急需支援,请摄政王下令!”

蒲圻这个名儿听过的人不多,但说到它另外一个名儿,听过的人至少十有八九,那就是赤壁!当年赤壁之战的古战场,就在蒲圻境内。

当然,这一次被围攻的不是江面战场,而是蒲圻城。

方原皱着眉头道,“既然急需支援,派出援军前去就是,怎么?战场随机应变,还需我来下令?!”

李岩叹声道,“摄政王,我军与闯军大战半年,早已损失惨重。既要兼顾巴陵,还要骚扰黄州府,更要保住武昌府,已派不出任何援军,唉!”

李岩夫妇兼顾几个战场,兵力捉衿见肘倒也无可厚非,但方原不是先期派出了两波援军,怎么也没前去支援蒲圻?

方原的目光望着景杰,愕然问道,“老三,你比我早到两个月,没派援军前去蒲圻支援?!”

景杰正容道,“我军所部已派出两万进驻巴陵,接管了巴陵的防务。还有一万人驻守在武昌,以防闯军渡江偷袭武昌。”

他的目光掠过了一侧的邢氏,缓缓的说道,“老大,我已派出了一支援军前去支援蒲圻,就是高元爵所部的一万五千人。但,这支援军只行进到咸宁,便驻军不前。”

方原这下算是搞清楚了来龙去脉,原来不是景杰没派出援军,而是高元爵所部屯兵于咸宁,没有前去援救。

方原冷冷的注视着和自己有过肉体关系的邢氏,双眼眼神如电,淡淡的问道,“邢氏,战事紧急,你们临战避战,是想拥兵自重呢?还是与李自成暗通款曲呢?”

这两个罪名若是一坐实,邢氏的儿子,还被方原扣押成人质的高元爵是铁定没命,吓得她连声辩驳道,“摄政王,我们不是避战,而是,而是......”

“啪!”

方原重重的一拍桌子,厉声大喝道,“还不如实说来!我军与闯军决战在即,正愁没有人头来祭旗,我看你们母子是想试一试刀了!”

邢氏见他是动了真怒,吓得花容失色,忙解释道,“不是我们避战,是我们想招降袁宗第,兵不血刃的接管这支闯军。”

方原冷声呵斥道,“荒唐!还敢满口胡言乱语!要招降也该进驻蒲圻城,增加招降的筹码再行招降,你们这是在招降?!真当我是傻子了?!”

“来人!立刻宣布高元爵所部为叛军,即刻歼灭!高元爵母子,拖下去砍了,将人头送去咸宁!”

景杰早就对不遵调派,拥兵自重的邢氏、高元爵看不顺眼,若非顾忌到她和方原背后的那点男女之事,早就捉拿他们以正军纪。之前方原没有亲自点头,他只能暂时隐忍不发。眼下方原既然公私分明,要砍了这对母子,景杰也就乐得拿他们来祭旗。

邢氏被两个军士押着,正要拖下去,忙道,“摄政王,我还有一计可以破袁宗第所部,解了蒲圻之围!”

在这个战事紧急的关头,方原也不想凭空逼反了高元爵所部的一万五千人,说要斩杀高元爵母子,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

他挥了挥手,令军士将邢氏带了回来,冷声问道,“邢氏,我耐性有限,立刻说来!”

邢氏深嘘口气,低了目光说道,“摄,政王,其实,我们在劝降袁宗第的同时,袁宗第也在劝降我们。我早有一计,一举擒杀袁宗第。只等着摄政王前来,当面陈述。”

第六百一十五章 攻心为上

从邢氏的只言片语里,方原能看出高元爵所部之所以驻军不前,确实是在等方原的到来。若非早有算计,邢氏也不可能临危之时想出什么计谋来脱困。

在邢氏看来,若是与景杰商议,纵然立功也要分景杰一杯羹。只有当面向方原献计邀功,功劳才算是儿子高元爵的。这正合了邢氏的性子,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方原不献计。

方原在内心已宽恕了这个邢氏,但面上却不会给她半点好脸色,冷冷的道,“说吧!什么良策?!”

邢氏本还想和方原独处时再说,但见到方原一脸的阴冷,还有众将领斜眼而视的眼神,便不敢再废话,如实的说道,“袁宗第既然想劝降我们,我们就将计就计,承诺他投降,然后率军直接偷袭袁宗第的营寨,必能一举破敌!”

方原听了是沉吟不语,因一千颗白磷弹早在山东战场用光了,常熟兵工厂还在加班加点的赶造。而且白磷弹的原材料并不便宜,方原的资金全用在坦克营的打造,这次赶造的白磷弹只有两千颗,而且至少要半年的功夫。

这次方原西征,并没有随身携带着威力巨大的白磷弹。

邢氏的建议在方原看来,确实是一个破敌良策,可见邢氏平日里却是是花了功夫来研究破敌战术的。

方原点了点头道,“好,邢氏,此计甚妙,高元爵所部立刻去执行,我在武昌府等着你们的捷报!”

“邢氏,你记清楚了,不要和我讨价还价。我承诺过你们母子的,必会兑现。你们想要更多的地盘,就凭本事去占领!”

邢氏不敢再说,忙轻声应了,领命而去。景杰几次欲言又止,但还是将口中的话吞了回去。

邢氏离去之后,方原令众将领也散了,只留下了景杰、张英二人。

方原望着景杰呵呵一笑道,“老三,我看你有话要说,说吧!”

景杰说道,“老大,邢氏的这个将计就计,怕是将战场想成儿戏了。袁宗第乃是李自成麾下有数的猛将,更是久经沙场,会看不穿这么个雕虫小技?!”

张英也接口道,“摄政王,这点小计是瞒不过我的。若换做我是袁宗第,也会将计就计,设下十面埋伏,等高军前来投降之时,一举包围后,再来劝降也是不迟。”

景杰点了点头,赞同了张英的建议,“若是老大想让高元爵所部前去破敌,那是输了八九成。若只是要借刀杀人,那做另论。”

方原呵呵笑道,“老三,我给高元爵所部配置了大量的火铳,盔甲,倭刀,绝非要借刀杀人。邢氏,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妇人,翻不起什么大浪。留着她,既可以安抚流寇,还可以招降李自成的部将。”

景杰之前见方原给高军这种军纪极差的匪兵配备精良装备,还道是方原被邢氏的美色所引诱,失了分寸,心中早对高军这支匪兵不满。但见到方原对邢氏的评价,还有利用邢氏的心思,才知是小瞧了方原的心机。

邢氏不过是方原利用来对付李自成的一个工具,至于肉体关系,那是因为战场上太过寂寞,用邢氏来泄欲罢了。由始至终,方原从来就没有被邢氏给迷惑过。

方原巡视了景杰、张英二人一圈,笑道,“邢氏此计本就是妇人之见,三国演义看多了,以为军政大事是在过家家,随心所欲的想到一出是一出,我岂会听信了她的话?”

“但我们可以将高元爵所部当作蝉,诱使袁宗第去当了那个螳螂,我们则是最后的黄雀,呵!”

景杰这下算是听明白了方原的心思,恍然道,“原来老大还有另外的安排!”

方原望着张英说道,“张统领,这次山东总督之争,你是高风亮节,让出了总督之位,我牢记在心。等你再立战功,我必会还你一个总督之职。”

张英恭敬的拱手道,“末将万死不能报摄政王知遇之恩,不敢奢求总督,只愿在摄政王鞍前马后效力,便是痛快。”

方原呵呵一笑道,“好,这次又到你立功的机会。你率五千特战军军士,换做闯军的军服,秘密潜往蒲圻。只等着袁宗第与高军开战,立刻率军抄了袁宗第大营,然后全歼这支闯军。”

张英是不得不承认,方原确实每次都将特战军的特性发挥到了极致。特战军的特性就是适合瞬间爆发突袭,往往能一蹴而就。若陷入拉锯战、阵地战,就得不偿失。

这一次偷袭袁宗第大营,正是特战军所长,张英拱手领命,又问道,“摄政王,袁宗第此人,是杀还是活捉?!”

方原想了想,袁宗第此人在历史上也算是坚定的抗清将领,后被康熙所杀。这么个抗清将领,随是敌人,但方原还是愿意给他一条活路,而不必赶尽杀绝。

方原缓缓的道,“只要他愿投降,就受降。还有,征服李自成这些流寇,和与朝廷作战完全不同,必须要攻心为上,杀戮为下。对李自成这种流寇来说,暂时的失败并不可怕,他曾经只剩十八骑,结果还是东山再起,这是为什么?!”

景杰答道,“因闯军的兵源是源源不断起来造反的流民,这些流民其实都是大明的百姓,因为吃不饱饭,没了生计,才去投靠李自成当流寇。杀得越多,非但平息不了民愤,百姓的反抗还会越强烈!”

方原点头道,“老三,说得好!所以我们必须攻心为上,但凡愿意投降的闯军,无论之前有任何罪行,一律赦免受降。只有一个投降条件,必须卸甲接受改编。身强力壮的整编进玄甲军,老弱的就遣送去凤阳,由官府分配土地,耕牛,给他们生计。老三,你可以派出军士前去湖广、河南散播我军的这条优惠政策。”

方原将接受改编作为投降唯一的条件,就是为了杜绝张献忠那种投降专业户的生存空间。张献忠之所以能一反再反,就是因为朝廷剿匪,如熊文灿等,不过是在走过场,敷衍崇祯,根本没有将张献忠等流寇置于死地的勇气和决心。

张献忠提出不接受改编的条件,朝廷竟然也能答应,所以才会一叛再叛。在方原这里,根本不会给张献忠这种反叛专业户空子钻,要么投降接受改编,要么尽数歼灭,没有第三个条件。

景杰不得不承认,方原提出的攻心为上,杀戮为下的平寇方针,是一针见血的打准了李自成这种流寇的七寸所在。只要湖广、河南的大部分百姓认同了方原实施的优惠政策,且不说能一战而定李自成的流寇大军,至少能断了李自成兵源的源头。

没了河南、湖广数百万百姓作为潜在兵源,李自成能翻起什么大浪来?他那点家底必然越打越少,最后不战而溃。

第六百一十六章 蒲圻之战

在邢氏出发前往咸宁,决定实施诈降计的同时,张英率领的五千特战军也开始绕道,进驻了通山县城。

张英为了防止走漏消息,五千特战军一入城,立刻就封锁了城门,不令任何百姓出入。

五千特战军,就如同五千头潜伏着准备伏击猎物的猛虎,等待着这一场围歼蒲圻城下袁宗第的大战。

邢氏到了咸宁之后,立刻和高则、李本深通报了方原的严令,还有将计就计击溃袁宗第的战略。

方原是限定高军所部必须立刻出兵击溃围城的袁宗第大军,高则、李本深二人是进退两难,再也无法骑墙观望,要么立刻出战,要么就遵从袁宗第的劝降,再次投降李自成。

方原、李自成两方势力一对比,二人就是傻子也知晓该选择方原,而不是看不到任何前景的李自成。

方原逼令高军出战,虽然有令他们去当炮灰的嫌疑,但他们是别无选择,只能选择遵照邢氏将计就计的策略,向袁宗第送去了投降的书信,然后全军拔营出了咸宁城,出击蒲圻。

袁宗第接到了高则、李本深二人的投降书,他也是个久经沙场的战将,根本就不信高军会背弃前程似锦的方原,而选择回归李自成。

这一次投降摆明了就是诈降。

袁宗第围了蒲圻城不战,本就盯着在咸宁的这次援军,准备围城打援。结果高则、李本深二人在咸宁拒不出兵,打乱了袁宗第之前的算盘。只能互通书信往来招降,试探这支高军的真实用途。

眼下,既然高军既然打着诈降的名义,离开了咸宁往蒲圻南下,便正合了袁宗第的算计。无论高军是不是来投降的,先围了待歼再说。

为了聚歼这支一万五千人的高军,袁宗第只令五千人继续围困蒲圻城,亲率两万军士前去设伏。

他分成两万军士分成了十队,每队两千人,在咸宁、蒲圻之间的水路设下埋伏,等着高军这支猎物进入陷阱,便一举聚歼。

高则、李本深二人率军前往蒲圻诈降,邢氏也随军一同前往。

刚刚行军到离蒲圻还有百里,便被袁宗第十面埋伏的伏兵给四面八方的包围了。

二人才知所谓的诈降计失败了,高则、李本深见中了袁宗第的埋伏,惊慌失措,流寇打不过就逃的本性再次死灰复燃,便想弃军溃逃,只要保住性命,收集败军也能东山再起。

邢氏却当机立断的拦住了二人,沉声说道,“高则,李本深,你二人又想逃,天下之大,你们能逃到哪儿去?知不知我们为什么能活到现在,而没被摄政王清算?!”

李本深低声嘀咕这么一句,“那是姑母你侍奉得好!”

方原、邢氏的关系虽然没有传开,但李本深、高则二人还是能猜到二人关系有问题。邢氏一个妇道人家,不时便去方原的府邸,一呆就是几个时辰。更要紧的是,那些日子邢氏气色比之前高杰在时还容光焕发,两人自然能猜到其中的猫腻。

邢氏死死的瞪着李本深,顺手一耳光打在他脸上,呵斥道,“李本深,祸从口出,你的胡言乱语但有一个字传到摄政王的耳里,谁也保不了你的命。”

“摄政王攻占青州府之时,你们一个赚开城门,一个避战远逃,若不是我委曲求全,你们能有今日再次带兵打仗的机会?!一个流寇就能砍了你们两个投降、逃跑的怂包!我无论做了什么,也是为了保住高元爵的性命,保住高氏亲兵这一脉的荣华富贵!”

高则、李本深二人自知理亏,无论邢氏有没有和方原有染,至少她保住了高氏一脉的希望,若没了她,二人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李本深连忙冲她下跪,连连自扇耳光,“姑母,我该死!我绝不敢再胡言乱语!”

高则虚心的向她请教道,“嫂嫂,如今中了埋伏,若再不逃跑,恐怕会全军覆没啊!”

邢氏冷声说道,“这支军队就是我们保命的资本,这支军队在,我们就还有利用价值;这支军队不在了,无论摄政王,还是李自成,都必杀我们无疑!”

高则叹声道,“嫂嫂,大道理我懂,但眼下我们又该如何退敌?!”

邢氏厉声说道,“两个大男儿,事到临头还不如我一个妇道人家有见识。李本深,你率军就地扎营据守,等待援兵;高则,你立刻前去袁宗第的军营投递降书,牢记,拖延一日时间,然后无论什么投降条件都答应,立刻回来!”

高则、李本深二人一听,便知邢氏是想拖延时间,等待援兵。

李本深问道,“姑母,摄政王派我们前去征讨袁宗第,就是将我们当成了炮灰,还会有援兵前来?”

中了埋伏之后,邢氏也渐渐的醒悟过来,“以我对摄政王的了解,连袁宗第都能想到的诡计,摄政王绝不会想不到。他不是将我们当成炮灰,而是将我们当做了诱饵,后续必有援军!”

原地驻守的李本深还没什么,被派去龙潭虎穴的高则还是有些担心,“嫂嫂,你真的这么信任摄政王会派出援兵。”

邢氏想着与方原床榻缠绵的那些日子,在这个危急关头,不由自主的就生出了对方原的信任,缓缓的道,“摄政王是算无余策,比我们强上百倍,不必怀疑,立刻前去照办。”

李本深、高则二人是死马当活马医,一个去制止军中的骚乱,一个带着数骑,前去袁宗第的军营,递交降书,拖延时间去了。

袁宗第收到高则的降书,也不是没怀疑高则是在拖延时间。但眼下这支高军已在埋伏圈内,逃无可逃,拖延两、三日时间有什么打紧?若能收降,他的亲兵营便能壮大一倍;若要强行攻灭,高军作困兽之斗,必然会损兵折将。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围了这支高军,谈一谈投降条件。若三日之后谈不拢,再行歼灭也是不吃。

袁宗第没想到的是,正是这三日的迟疑,决定了他,还有这两、三万闯军的命运。

张英所率的特战军早就在通山等着袁宗第前去围歼高军。等袁宗第包围了高军之后,张英当机立断的选择出击,五千个特战军换上了闯军的军服,如同下山猛虎一样,冲向了袁宗第留在蒲圻城下的大营。

留守大营的虽也有五千军士,但战力和特战军相差何止一、两筹?何况特战军还是打着袁宗第的旗号,直接骗开了寨门,杀入寨内。

这一场大战只持续到第二日申时,五千闯军死的死、逃的逃,一哄而散。大营,还有营里的军粮尽数落在张英之手。

袁宗第派出去的两万伏兵本就是轻装上阵,随行没带多少军粮,还等着后方军粮的支援。

却不料在一日之后,没等来军粮,反而等来了大营失陷的败报。袁宗第这才知晓中了玄甲军的诡计,想要杀高则出气,却不料高则根本没敢在袁军军营呆上一日,早就偷偷的逃之夭夭。

军粮已失,什么十面埋伏都是个屁,袁宗第立刻撤了对高军的包围,率师回营,想要夺回大营和军粮。

等袁宗第率军回到军营时,张英早已将大营,连同军粮全烧光了,带着特战军撤走了。

袁宗第断了军粮,又得报解围后的高军开始南下,准备前来解蒲圻之围。袁宗第不敢再呆在蒲圻城下,当机立断的往西南撤兵,前往巴陵和李自成的主力汇合。

袁宗第不知的是,张英所率特战军并未撤走,而是选择去了蒲圻至巴陵之间的临湘县设伏,准备聚歼断了军粮,逃亡至此的袁宗第。

五日之后,袁宗第率一、两万饿得没了气力的闯军撤到临湘。

张英率五千特战军,与随后追击而来的高军夹击,对袁宗第的歼灭战正式打响。

双方在临湘境内激战三日,袁宗第所部两万闯军或战死,或投降,全军覆没。

袁宗第本人拒绝了张英的招降,战死阵中。

第六百一十七章 猛将郝摇旗

在派出邢氏、张英前往解蒲圻之围的同时,方原还派出了另一路三万人的大军,由景杰、施琅率领,乘水师战舰,攻打的目标是武昌府对门的汉阳府。

攻打汉阳府的目的,就是围魏救赵,拉扯李自成屯兵在巴陵城下的大军。若李自成还敢不撤兵,则可以直接将江北的汉阳,荆州、襄阳诸府尽数打穿。

李自成大军尽出,在汉阳府的守军是李自成所部儒将田见秀的两三万兵马,其中五千驻守在汉阳港,两万五千驻守在汉阳城,专职与武昌府的李岩对峙。

田见秀为了大军能顺利渡江,还在汉阳港大肆征用民船。

景杰、施琅的三万大军从水路攻至汉阳港,仗着水师的绝对优势,直接将汉阳港口外征用民船改装成的两百艘简易战船炸了个七零八落,全军覆没。

歼灭了田见秀辛辛苦苦一年才打造的简陋水师,施琅二话不说,百炮齐发,将汉阳港炸成了废墟。驻守的闯军死伤三千,余者尽数退进了汉阳城。

汉阳港之战只持续了一日,就以田见秀的水师彻底覆灭而告终。景杰所部的玄甲军彻底占领了汉阳港,三万军士源源不断的开进了港口驻守。

景杰依照方原的指示,向汉阳城内的田见秀发去了劝降书信。

三日之后,汉阳的田见秀回信,愿意投降,邀请景杰率军前去汉阳城受降。

景杰来来回回看了书信几次,便将书信交给了施琅,问道,“施统领,这封受降书信,你是什么说法?”

施琅粗粗的阅过,说道,“田见秀此人以儒将自居,自负智计过人,这是在使诈降计,其实是哄骗我们入局,汉阳城必有伏兵。”

景杰笑着将书信撕了,扔进了火堆里,“田见秀不过是个落魄举人出身,看了几本三国演义,也学着人出来使计,呵!”

施琅大喜道,“主帅,田见秀不过是想以伏兵诱我军入局,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先诱他伏兵进出,然后聚而歼之。”

景杰生性谨慎,不比施琅的大意,立刻招来一个在汉阳港被俘虏的闯军小卒问道,“汉阳城中,除了田见秀,还有何大将?”

小卒如实答了,“除了主将田见秀,还有郝摇旗。”

景杰暗自沉吟,对李自成的部将,他出征前做过了充足的工作。这个郝摇旗是流寇军旧部,之前是军中的摇旗手,所以人称郝摇旗。郝摇旗不是李自成的嫡系,而是高迎祥提拔的猛将。此人虽有万夫不当之勇,号称闯军第三猛将,李自成却并不重用此人,是以只能给田见秀当一当先锋大将。

战场厮杀勇者胜,有这个猛将郝摇旗在,倒还真是棘手。

景杰呆呆望着手中的军令牌,沉吟道,“施统领,你就率水师驻守汉阳港,派出五百人携火炮支援我军作战。”

施琅还是好奇的问道,“主帅想如何破敌?”

景杰也不瞒他,将军事计划托盘而出,“我会率两万人,三个方向,各五队人马向汉阳城进发,给田见秀来个五连击。”

施琅愕然问道,“对付一个田见秀的伏兵,何须这么麻烦?!”

景杰意味深长的望了望他,缓缓的说道,“田见秀乃是一员文将,上不得战场,拉不开弓,自不需什么五连击。我这五连击,要擒拿的,是一只闯军的猛虎,呵!”

施琅回过神来,与他互望了一眼,会心一笑。

次日,景杰率着两千兵马,前去汉阳城接受田见秀的投降。

一行兵马刚刚抵达汉阳城下,却见汉阳城是城门紧闭,田见秀站在城墙之上,冲景杰呵呵大笑道,“玄甲军主帅景杰威名远播,也不过如此,中我之计也。”

景杰还未答话,城墙上轰轰轰轰的大鼓声响起。

鼓声一起,三面伏兵进出,至少有一万五千人之众,将景杰的两千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的一员大将,身披虎袍锦甲,座下乃一匹高头大马,手持丈余的大砍刀正是有着闯军第三猛将之称,纯武力还在第二猛将袁宗第之上的郝摇旗。

景杰见果是郝摇旗率兵出战,嘴角微微一笑,田见秀的这点雕虫小技尽在他算计之中,立刻下令两千军士列成防御阵型,抵御伏兵的围攻。

田见秀在城墙上以军旗发号司令指挥,郝摇旗大喝一声,指挥万余伏兵一拥而上,发动了一波接一波的猛攻。

他和田见秀好不容易使计将玄甲军主帅骗了过来,务必要将之一举歼灭。只要此战大胜,或许还能得到李自成的重用,另行委派重任。

众闯军在郝摇旗的率领下前赴后继的猛攻,郝摇旗更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冲进了玄甲军阵里,挥刀一砍,至少有两个玄甲军士应声而倒。有了郝摇旗的猛冲猛打,不到两刻钟就将景杰的防御圈压缩至城墙一角,眼见也支撑不了一个时辰。

“轰轰轰!”

一阵阵火炮声响起,一个个铅弹砸在了汉阳城的城墙之上,砸得是乱石横飞。

随着火炮声响起,景杰后发的援军终于开到,分三个方向,五波玄甲军排山倒海的压来。

在城墙上担任战场总指挥的田见秀见玄甲军援军到了,这也在田见秀的预料之中,军旗号令一变,令郝摇旗率兵拒敌,将围歼景杰的功劳,让给了自己的族侄田广。

一场三万以上兵力的纯步兵肉搏战在汉阳城下爆发。

玄甲军主帅景杰就在眼前,立功的机会也就在眼前,田见秀却号令郝摇旗前去抵挡援军,将到手的大功给了田广。

吃了亏的郝摇旗本待不舍,但军令如山,他是寄人篱下,哪里敢违抗军令?只能大喝一声,舍弃了玄甲军主帅景杰,指挥八千闯军军士前去迎战援军。

郝摇旗这个猛将一走,景杰所部的压力骤减,玄甲军的战力本就高于闯军,回过一口气的玄甲军士开始从容布阵,抵御着闯军的进攻。

景杰安排的五波援军,每一波出战半个时辰,只咬着闯军的猛将郝摇旗猛攻,郝摇旗挥舞着大刀,独当一面,杀得是人血横飞。

第一波玄甲军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之后,便徐徐后退。

郝摇旗见势还以为玄甲军已败退,便趁胜追击,结果迎头照面的遭遇了玄甲军第二波生力的攻击。

郝摇旗一口气来不及喘上,再次被玄甲军一顿穷追猛打,坚实的臂膀更是中了一箭,血流如注,不得不后退稍避其锋。

第二波玄甲军生力军在闯军阵内冲击了半个时辰,杀得闯军是人仰马翻。待郝摇旗包扎了伤口,举起大刀再次出战,第二波玄甲军已再次徐徐而退。

如此周而复始,到第四波玄甲军士徐徐而退时,郝摇旗所部的八千闯军已折损了三千,伤者无数。而郝摇旗本人也已深受数处箭伤,因失血过多,挥舞的大刀也越见停滞。

第五波玄甲军士再次投入战场,城外的闯军将士根本来不及休息,就遭遇了四波进攻,早已是人困马乏,军心士气低落到了极点。但见玄甲军还在源源不断派出生力军猛攻,哪里还有顽抗的斗志,开始纷纷溃退。

郝摇旗砍了几人,却制止不了兵败之势,若再这么下去,城外的一万五千闯军必然是全军覆没。郝摇旗只能纵马到了城门之下,冲田见秀大喝道,“我军撑不住了!立刻开城门!”

田见秀双眼微微一转,城门缓缓的打开。正在围攻景杰的部将田广见状,立刻挥兵撤退,鼠窜进了城门。

田广所部一逃进城门,城门再次缓缓的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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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八章 不仁不义

郝摇旗吃惊的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几乎要气得坠下马来,指着城门上的田见秀大喝道,“权将军,快开城门,否则城外的将士无一能活命!”

田见秀本来是以仁厚著称,他关闭城门也并非为了私怨,而是担心一旦放己军的败兵进城,玄甲军若是趁虚而入,后果是不堪设想,长叹一声道,“郝将军,若放你等入城,连城内的军士也无一能活命!”

关键时候被田见秀摆了一道,郝摇旗气得咬牙切齿,前方城门紧闭,后方玄甲军已开始展开反攻,闯军将士已死伤惨重,苦苦的支撑。

郝摇旗无奈之下,只能撑着几近精疲力尽的身子回到战阵之中,继续与玄甲军作战。

田广率军逃回了城里,景杰这方的压力就没了,剩下的就是围歼城外的八千闯军,还有活捉,或是击毙猛将郝摇旗。

景杰找出了五十个大嗓门军士,开始齐声的大喊,“活捉郝摇旗,闯军将士投降免死!”

玄甲军的仁义名声在外,从不杀降,而且还善待俘虏。一时间,战场上被田见秀出卖的闯军军士,丢盔卸甲,跪地投降的不计其数。

景杰下令各营指挥使分出部分军士前去受降,余下的则继续围攻还在负隅顽抗的郝摇旗,以及两千亲兵。

战争持续了一个时辰,四面八方的玄甲军蜂拥而至,郝摇旗所部亲兵是越战越少。

郝摇旗早已是体力耗尽,骑在马上已是摇摇欲坠,举目望去,两千亲兵已死伤过半,知道再战下去必然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大势已去,郝摇旗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声,立刻找来亲兵统领,下令众亲兵弃甲投降。

有了他的军令,众亲兵哪里还会去给出卖他们的田见秀送死,长松了口气,纷纷弃械,举手投降。

唯一还没投降的,只有郝摇旗一人,他是决定殉死,单枪匹马的挥舞着大刀,大喊大叫着,纵马冲向了景杰所在的军阵。

景杰主帅营的指挥使张凡见他是来势汹汹,便令火铳手齐齐举枪,至少一百支火铳对准了冲锋而来的郝摇旗。

没有景杰下令击毙,张凡也不敢擅自做主,忙问道,“主帅,击毙了吧!”

景杰爱惜郝摇旗的勇武和忠义,摇了摇头道,“收了火铳,上蹚刀手,钩镰手,将他活捉了!”

张凡只能下令火铳手归队,派出五十个蹚刀手,五十个钩镰手,开始以冷兵器的作战方式围攻郝摇旗,为的只是要活捉。

郝摇旗纵马挥刀砍翻了两个蹚刀手,三个钩镰手,头中一阵眩晕,几乎要坠下马来。

两个蹚刀手趁机挥刀猛砍他战马的下盘,将马腿齐齐斩断。

战马双腿跪地,惨叫嘶鸣。

郝摇旗被掀下马来,还大喊大叫着,犹自死战不降,再次砍断了三个钩镰手的钩镰枪,却被两个蹚刀手以刀背砍中他背心。若非景杰下令活捉,单是这两刀便足以重创郝摇旗。

郝摇旗一个扑腾,再次挥刀回砍,活生生的砍断了两柄蹚刀,吓得两个蹚刀手仓皇而退。

四个钩镰手齐齐而上,动作熟练的配合默契,两人钩住郝摇旗的双脚,两人钩住他持刀的左右胳膊。

钩脚的两人猛地一扯,本以为能将他掀翻在地,却不料郝摇旗的气力惊人,拼着双腿受伤,生生的从两支钩镰枪中挣脱开来,顺势一人一脚踹翻了二人,踹得二人口喷鲜血,眼见不活了。

钩住双手的二人将他手中的大刀击落,眼见得手,却不料郝摇旗大喝一声,双臂一扯,将两柄钩镰枪也扯了过来,顺势一挥,将二人当场击杀。

张凡见他凶猛异常,难以制服,冲景杰说道,“主帅,此人凶顽异常,还是开枪击毙了吧!”

景杰还是摇了摇头道,“盾牌手上,只围不攻,困死他!活捉郝摇旗者,赏银十两。”

他执意要活捉郝摇旗,张凡无奈之下只能选择盾牌手出击,二十个盾牌手持大木盾而出,将郝摇旗围了。

郝摇旗挥枪刺了两人,却刺不透木盾,只是将二人打退,跌倒在地。余下的十余人齐齐而上,将郝摇旗死死的困在中间。

四个钩镰手再次出击,分别在他手脚四肢套上了绳索,猛地一拉,直接将他拉到了空中,拼命的挣扎,却挣之不脱,只能束手就擒。

十余人一拥而上,将郝摇旗死死的按着,五花大绑的绑了,押回了中军营。

景杰见郝摇旗已然就擒,今次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便鸣金收兵,押着五花大绑的郝摇旗,回了军营。

城墙之上,田见秀,闯军诸将眼睁睁的看着郝摇旗浴血孤军奋战,然后就擒被捉走,却无一人敢开城门前去救援。

中军营

景杰端端坐在帅椅之上,直直的盯着被绑了个结结实实,押解到中军帐内的郝摇旗,早已是浑身浴血,也不知是他的血,还是玄甲军士的血,吩咐道,“来人!给他松绑!”

张凡稍稍一怔,这郝摇旗凶悍异常,好不容易将他绑了,若再松绑,再要捉拿,怕又要费一番周折,“主帅,小心啊!”

景杰微微一笑道,“松绑!再去找军医来,替郝将军治伤。”

玄甲军士将郝摇旗松了绑,郝摇旗还想起身反抗,却发现浑身上下再无一分气力。他早已是油尽灯枯,之前在战场全仗着一股悍勇之气在死死支撑,这口气一泄,便再无气力支撑,只能跪在地上直喘气。

两个军医进了军帐,一人给郝摇旗清洗伤口,一人给他上药。

景杰缓缓的走近了郝摇旗,问道,“郝将军,乃是高迎祥的部将,是吧!”

郝摇旗紧闭了双眼,恨声说道,“是!狗官兵,快杀了老子,老子要皱一皱眉头,就是你狗娘养的!”

景杰却不去和他置气斗嘴,再问道,“将军既然是高迎祥的部将,李自成也未见重用将军,田见秀甚至还不仁不义,将将军一人抛在城外,孤军奋战,将军为何还要为李自成殉死?!”

郝摇旗呸了一声,往地上吐出了一口血水,大嚎道,“大爷我岂是为李自成殉死,大爷的全家都是被你们这些狗官兵杀害的,大爷我要杀光你们,杀光你们!”

众人见他满口污言秽语开骂,纷纷大喝不止,却被景杰给压了下来,继续说道,“我们玄甲军大部分也是流民,百姓出身,也是在替天行道,吊民伐罪,与将军事同路人。”

郝摇旗猛地出手,捉着景杰的盔甲,厉声大喝道,“闯军杀狗官,分田地,均贫富,才是真正的替天行道!你们这帮人早已是狗官的鹰犬,狗腿子,大爷生不能杀你们这些畜生,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

他一口一个狗官,鹰犬,畜生,甚至还向景杰动手,张凡见状大惊,立刻擎出军刀,便砍向他的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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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章 太平盛世

“住手!”

景杰大喝一声,将张凡拦了下来,喝令他退下。

待张凡悻悻而退后,景杰再次冲郝摇旗缓缓的说道,“郝将军,我来问你,均贫富,分田地真的能开创太平盛世?纵然让你们越来越壮大,攻下了北京城,江南,但贫富总有一日能均完,田地也总有一日会分光,你们还能靠抢劫什么来维生?”

郝摇旗迎上他的目光,厉声呵斥道,“杀光了欺压良民的狗官,天下自然就太平!”

景杰轻轻握着他的胳膊,淡淡的说道,“我来问你,杀光了狗官之后,你们又想做什么?大明偌大的国土、兆亿的百姓,你们想过怎么管理?要不要设置内阁、六部来主持政务?要不要五军都督府来主持军务?要不要各州府衙门来征税、刑狱断案?”

郝摇旗是为之语塞,支支吾吾的说道,“这,这自然是要的。”

景杰点了点头道,“你们流民军有过类似的执政纲领?有过军政机构的雏形?以我的了解,闯王之前的军政事务管理,还是靠着夫人邢氏、高氏,侄儿李过,妻弟高一功来维持的吧!”

“贪官污吏,确实该死,摄政王在江南杀的贪官污吏不计其数。但摄政王和你们不同的是,摄政王在杀戮贪官的时候,还能维持江南的繁荣昌盛。而你们只知杀戮,不知建设,如何能开创太平盛世?”

郝摇旗被他说的是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道,“等,等我们拿下了北京城,也会建什么内阁,什么六部,什么五军都督的,统统全都要建!”

景杰呵呵一笑道,“既然你们也要建内阁、六部、五军都督府,那和现在的大明王朝能有什么区别?不过从大明王朝手中抢了天下,然后你们就成了第二个大明王朝,何必打着均贫富,分田地的旗号忽悠老百姓给你们当炮灰?!”

“郝将军,杀戮,是开创不了太平盛世的,只能带来无边无际的战乱。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只有尽快结束战争,止戈息兵,该务农的务农,该做工的做工,该修桥铺路的修桥铺路,百姓安居乐业,各司其职,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

郝摇旗也不得不承认,景杰所描绘的太平盛世的憧憬,正是他之前可遇而不可求的,令他是怦然心动,反驳的,喝骂的话儿,吞吞吐吐的再说不下去。

他举起拳头重重的一捶地道,“我是个粗人,说不过你们,要杀便杀,要剐便剐!”

景杰哈哈大笑道,“郝将军,我杀你做什么?!你们也是大明的良民百姓,造反不过是被贪官污吏官逼民反,讨一条活路。连兔子急了也会起来咬人,何况是人?!无论是摄政王,还是本帅,都认为你们无罪!”

“摄政王出征之前,还下了严令,对闯军将士,招抚为主,征讨为辅。但凡愿意投降的闯军将士,能从军的从军,不愿从军的回去务农,由官府统一分配良田,耕牛。若如郝将军这样的猛将,不拘一格,量才录用。”

郝摇旗对官兵是十分的排斥,还是不愿相信他的话,呸了一口说道,“好,既然我无罪,你立刻放了我!”

景杰起身挥了挥手,叫来了军医问道,“郝将军伤势如何?”

军医如实的答道,“外伤较重,止血上药之后,休息十天半个月,应无大碍。”

景杰令军医交出了几瓶止血药,用布裹裹了,交到郝摇旗的手中,拍了拍他的手背,“郝将军,去吧!记得,半个月之内,不要再参战,否则伤口迸发,遗患无穷。”

郝摇旗不可思议的望着手中的止血药,抬头望着景杰愕然道,“你,这是要放我走?!”

景杰大步回了帅椅,坐了下来,直直盯着郝摇旗道,“我本想留着你帐前效力,但你执意要走,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何必留你?你又无罪,更不能杀你。思来想去,只能放了你!”

郝摇旗挣扎着起身,将止血药背了,冲景杰拱了拱手道,“既然你们不杀,那我走了!”

他抛下这么句话,头也不回,步履蹒跚的出了中军帐。

张凡等将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活捉了猛将郝摇旗,却被景杰三言两语,轻而易举的放了,忙着急的劝道,“主帅,纵虎容易,擒虎难,不可放郝摇旗离去啊!”

景杰呵呵一笑道,“张指挥,你认为郝摇旗被田见秀给卖了,他还能回汉阳城去面对仇人?他这一战损兵折将,亲兵要么被歼灭,要么投降,又是高迎祥的旧将,去找李自成请罪还有活路?天大地大,哪里还有他容身之处?!”

张凡听了是将信将疑,只能悻悻的退了。

景杰独自一人在中军帐一面品茶,一面阅读这一战的军报,更重要的是,在等着郝摇旗回心转意。

过了子时,帐外军士急匆匆的来报,郝摇旗一个时辰前出了营门,如今又回来了,要面见景杰说话。

景杰大喜过望,放下了军报,急令郝摇旗入内。

郝摇旗将装着止血药的布裹往地上一扔,就这么坐在地上,冲景杰问道,“我怎么才能信你是真的要重用我?”

景杰哈哈一笑,就这么走上去,在他对面也盘腿坐了,劝道,“白广恩,你听过吧!”

郝摇旗想了想说道,“当然听过,之前跟着混天猴混的崽子,他们和老张飞,点灯子,夜不收那些兄弟全都是高闯王的部下。”

景杰笑道,“如今白广恩早已封了一方总兵,高杰,你也听过吧!”

郝摇旗呸了一口道,“勾引、私通李自成老婆,闯军上下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景杰继续说道,“高杰战死,高杰的儿子高元爵,在摄政王麾下也是总兵之职。这些之前都是流民军的将领,全都得到了摄政王的重用,以郝将军的勇猛何须担忧不能战场立功,封妻荫子?!”

郝摇旗直直的盯着他好一会,开口说道,“我不信什么摄政王,只信主帅你的话。”

景杰正容说道,“郝将军,此话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之后万万不可再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既是摄政王的兄弟,更是摄政王的臣子,纲常不可乱!”

郝摇旗起身冲景杰半跪在地,拱手道,“主帅,我愿降了,你给我安排差事吧!是不是要我去攻下汉阳城?我明日就带兵去砍了田见秀,田广两个腌臜玩意。”

景杰微微一笑道,“郝将军,正式任命你为玄甲军步战营指挥使,统领五千步战营军士,你的亲兵,真正能打仗的可编入你的麾下,其他的老弱病残,就送回江西去务农吧!”

“至于攻打汉阳城,军医说了郝将军要休整半个月,不必急在一时。而且郝将军刚刚投降,就反噬旧主,于声名不好。我们只需要抬出郝将军的旗号去汉阳城下走上一圈,保管汉阳城会不攻自破!”

景杰替郝摇旗想得十分周到,郝摇旗感动的是老泪纵横,冲他连连磕头谢恩。

第六百二十章 李自成败退

两日后的清晨,景杰令军士打着郝摇旗的旗号,前去汉阳城下招摇过市。城墙上的田见秀一见便知是闯军的猛将郝摇旗非但没有战死殉国,而是直接投降了。

郝摇旗一投降,田见秀是心惊胆战。因郝摇旗所部在汉阳城里,还有一支两千人的亲兵,一旦郝摇旗投了降,招降这支亲兵里应外合,后果是不堪设想。

田见秀立刻下令田广,在城内集结了五千闯军,出其不意的突袭了郝摇旗亲兵的营房。双方在城内混战了两日两夜,田见秀拼着损失了三千兵马,将这支郝摇旗的亲兵尽数歼灭了。

汉阳城内本有三万兵马,经过连日的大战,还有最后一场混战之后,只余下一万兵马。区区一万兵马岂能守得住汉阳城?田见秀派出了两支探骑连夜出城,一路是偷偷渡江,去向巴陵城下的李自成通报汉阳城的战况;一路是前驱黄州府,向驻扎在黄州府的大将刘宗敏搬救兵。

景杰巡视的军士发现了两路探骑,回营来回报,请求立刻派出精骑前去追击,却被景杰给制止了。

景杰此次渡江攻打汉阳府,正是围魏救赵之计,若能吸引李自成、刘宗敏两路兵马回师来援救汉阳府,那是最好不过。田见秀想去找救兵,就由得他去了。

最先接到田见秀求救书信的,是黄州府的刘宗敏。汉阳乃是江北重镇,更是联系黄州府,荆州府,襄阳府的枢纽所在。若汉阳府有失,刘宗敏占了个黄州府有什么意义?

刘宗敏二话不说,更没有知会李自成一声,直接率三万骑兵星夜兼程的回援汉阳府。

刘宗敏大军一回援,在江南鄂州港驻守的玄甲军就得到了第一手的军情,飞马疾驰前去武昌府报知方原。

景杰创造出来的战机是稍纵即逝,方原立刻下令总兵冯廷率两万闽广来的援军渡江,尽数收复了沦陷了有半年之久的黄州府。因刘宗敏所部骑兵是匪性难改,将黄州府摧残得百业凋敝,民不聊生。

在冯廷出兵接管了黄州府后,方原便令征调囤积在江西九江的军粮五万石前去黄州府各州府安民。

刘宗敏的骑兵赶到汉阳城下,景杰是在汉阳港内加固防御工事,坚守不出。每次刘宗敏率骑兵前来叫阵,景杰直接用火炮将之轰得人仰马翻便算了事。

双方在汉阳城下,暂时陷入了战略僵持。

李自成在半个月后,接到了汉阳城的紧急军情,几乎要晕死过去。他率军东征了大半年,无论是河南战场,还是湖广战场,都没玄甲军牢牢的遏制着战略要地,除了攻占黄州府,未能有半点战略突破。

他早已是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他与明军孙传庭的秦军、卢象升的天雄军,也与杨嗣昌、洪承畴都交过手。在东征之前,他已尽可能的高估了玄甲军的战力,以他的判断,从河南、湖广两路进军,足以在半年内,击溃玄甲军的西线防御。

李自成却未曾想到的是,两军一开战,玄甲军的战力是远胜之前他交过手的秦军、天雄军。他率二十万大军,花了大半年的时间,竟无法打穿玄甲军的偏师,甘辉、李岩所部的防线。

等方原解决了孙传庭,将山东收入囊中后,再起大军西征来援的消息传来,李自成早已是心惊胆战。

两个月内,双方在湖广战场交战了两场。

蒲圻之战,闯军第二猛将袁宗第所部大败,袁宗第阵亡。

汉阳之战,闯军的儒将,权将军田见秀,和第三猛将郝摇旗所部大败,郝摇旗投降。

刚刚开战两个月,闯军内排名二、三号的猛将,一死一降,这仗还怎么继续打下去?!

李自成所率的闯军主力被狙击在巴陵城下长达四个月之久,以眼下的战局,纵然拼尽全力拿下了巴陵,也已于事无补。

他虽然不愿承认,却不能不承认一个事实,面对玄甲军咄咄逼人的攻势,闯军能自保已是极为不易,若要再强行进攻,那就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

李自成在军师牛金星的建议下,弃了围攻了四个月之久的巴陵城,率所部六、七万闯军军士,沿着长江往南撤退。沿江的港口早已被玄甲军的水师夷为平地,是找不到半甲可以渡江北上,只能撤退到洞庭湖,强征当地民船、渔船渡江。

整个湖广辖内的江南之地,就是方原围猎李自成的战场,哪里会给李自成渡江北返的机会?早就派出玄甲军的水师,将民船尽数驱离了洞庭湖以南的流域,赶去了江北谋生。

洞庭湖以南的湖域早已由玄甲军水师接管,切断了李自成北返的水路。任凭李自成从岳州府转进到长沙府,再到常德府,想过江,那是痴人说梦,一条数百里长的长江江面,无论是渔船,还是商船,全都被驱离江面。

李自成行军了大半月,军粮也已几近耗尽,却仍是被狙击在长江以南,无法向北突破。

中军帐内

李自成看着制将军刘芳亮交上来的军粮清点册,全军上下只有五日之粮,而五日之内想要打破玄甲军的封锁渡江,那几乎是痴人说梦。

他的两个军师,一个牛金星,一个宋献策默不作声的守在两侧。

李自成将粮册端端的放了,冲牛金星问道,“聚明,军中只有五日之粮,我军却迟迟无法突破江面封锁,该如何是好?”

牛金星捻着胡须,微眯着眼,缓缓的道,“方原想困死我军,那是痴人说梦,湖广江南还有五府,足以我们掠夺足够的军粮。”

李自成愕然问道,“掠夺?掠夺谁的粮食?湖广的藩王,富户早已被我们瓜分殆尽,无粮可夺。”

牛金星冷冷的一笑道,“没了藩王,富户,还有中户、贫户啊!”

李自成听了是微微一怔,宋献策忙反驳道,“闯王,不成!我军自起兵以来,打的就是均贫富,分田地的口号,开仓放粮给贫苦百姓。纵然劫掠,也只是劫掠藩王、富户,从未对贫苦百姓下过手啊!”

牛金星直直的盯着他,不悦道,“此一时彼一时,既然我们打豪强分田地,分粮,在我们缺粮的时候,贫苦百姓也该伸出援手嘛!”

宋献策不与他争执,冲李自成拱手道,“闯王,我军正是打着‘闯王来了不纳粮’的口号,才有源源不断的百姓前来投军,才有今日的成就啊!若一旦开始向百姓征粮,抢粮,那,之前种种的名声,都前功尽弃了啊!”

牛金星冷冷的说道,“宋军师,你都知晓‘闯王来了不纳粮’不过是一个起兵的口号,却还顽固不化,不知变通,简直是迂腐至极!这世上哪里来的不纳粮的朝廷?若人人不纳粮,当兵的吃什么穿什么,怎么杀光贪官污吏,土豪劣绅?!”

宋献策叹声道,“闯王,如今正是争天下的紧要关头,万万不能失了人心啊!”

牛金星冷笑道,“既然是争天下的紧要关头,闯军将士的性命才是重中之重,若这支闯军没了,那就真的完了!”

宋献策怒而指着牛金星骂道,“当初就是你逼反了李岩公子,致有今日大祸,你还敢妖言惑众?!”

牛金星也是怒而起身道,“好哇!宋矮子,久闻你和李岩私相勾结,今日终于是露出本性,替叛贼李岩找场子来了!”

两个军师闹得是不可开交,李自成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起身道,“聚明,献策,不要再争执。”

他巡视了二人一遭,淡淡的说道,“乱世,凡是皆当从权,聚明,去办军粮之事吧!”

他这就是站在了牛金星一方,要去民间劫掠军粮了,牛金星领命而去,宋献策支吾不能成声,呆呆的坐在了椅子上。

第六百二十一章 闯王来了不纳粮?

武昌府

方原得到了前线不断传回的捷报。

张英,高元爵所部联军借了蒲圻之围,击杀了闯军悍将袁宗第。

景杰渡长江,攻打汉阳府,大胜田见秀,招降郝摇旗,正与刘宗敏的精锐骑兵对峙。

冯廷趁着刘宗敏挥师前去援救汉阳府,攻陷黄州府,收复了之前的失地。

亲自前来武昌府递送捷报的邢氏,欣喜的说道,“恭贺摄政王,袁宗第的人头已送到了军营。”

方原阅过了张英送来的军报,蒲圻之战,高元爵所部只有诱敌之功,杀敌之功甚微,邢氏却是一副高家军打了打胜仗的派头,也是暗暗好笑。

但这支高家军对方原还有用处,也不去揭穿她,只是淡淡的说道,“邢氏,收编了多少袁宗第的流民军?”

袁宗第的败军被击溃后,投降的至少有一万。靠着在李自成部下混迹多年的人脉,高则、李本深私下整编逃窜的军士,又有五千。

以高则,李本深的想法,这五千军士属于可以隐瞒下来的,不必上报方原,作为一支隐藏的军事力量,以备不测。

邢氏低了目光望着地,犹豫了一会,开口说道,“摄政王,袁宗第所部投降的一万,按照之前的约定,我军整编了五千。嗯,我军还收拢了溃散的逃兵,有,有五千人。”

邢氏在心里是不认可高则,李本深所谓隐瞒军事力量的建议。这种行为搁哪里都是意图谋反的重罪。高则,李本深二人是在骑墙观望,她为了儿子高元爵的性命,不敢再行隐瞒。

方原见她如实的告知了实情,冲她招了招手,令她近前来。

邢氏内心忐忑的走近了几步,到了军案前,方原淡淡的一笑,将一封密报摆在了邢氏面前,“邢氏,看一看吧!”

邢氏颤巍巍的接过了密报,仔细阅过,密报是张英传来了,内容正是揭发高家军私自招募逃兵五千的罪行,请求方原立刻收缴高家军的兵权,若是不从,即行剿灭。

邢氏吓得花容失色,冲方原跪拜在地,“摄政王,这,不是奴家的想法,是高则,李本深二人的主意。”

方原又从怀里掏出了一纸密报,又摆在了邢氏面前。

邢氏一看,原来是锦衣卫汇报的密奏,说的是高则、李本深二人至少三次密谋,利用方原攻打湖广的机会,趁机扩充势力,割据湖广以南当一个土霸王。

之后,找个机会将高元爵杀之以绝后患,彻底的接管高家军;邢氏,高则早就想据为己有。

邢氏见了这封密奏,惊得娇躯微微的颤抖,她既是惊讶锦衣卫竟然能无孔不入,连二人的密谋也知晓得一清二楚,可见方原也没信任过她,早在高家军里安排了眼线。

更令她心惊的是,高则、李本深这二人竟然有如此狼子野心,不仅要霸占她,连她儿子也要赶尽杀绝。

邢氏匍匐在地,哭泣道,“摄政王救奴家,还有孩子一命!”

方原起身扶起了她,又坐回了帅椅上,淡淡的道,“邢氏,你先回去等候我的号令,我必保你母子平安,去吧!”

待邢氏去了后,方原又令人找来了李岩,商议下一步对策。

方原的义子徐诚也在随军出征,急匆匆的进了军帐,送来一份军报,李自成从巴陵城撤退之后,一路绕着洞庭湖,沿长沙、常德二府千里远行。到了常德府,军粮不支,便开始劫掠常德府的百姓,抢粮维持六、七万大军的生计。

方原得到这个情报后,是喜出望外,哈哈大笑着将捷报拍在军案上,口中不断的道,“好,好,很好。”

李岩愕然问道,“摄政王,什么军报这么高兴?”

方原大笑道,“李自成终于开始抢粮了,还是抢的百姓的粮食。”

李岩听了是默然不语,他也知晓方原大声叫好的缘由。李自成之前是打着‘闯王来了不纳粮’的口号,四处攻伐,老百姓自然是应者云集,蜂拥前来投靠。这也是李自成怎么也打不垮,一再死灰复燃的真正原因所在。

李自成如今连‘闯王来了不纳粮’这个正义的煽动性口号都不要了,便意味着李自成已经和贫苦百姓站在了对立面,和左良玉之流的匪兵没什么区别。失去了湖广、河南数百万贫民百姓的支持,再加上方原早已把准了平定流寇的脉,就是攻心为上。

遇上这种劲敌,李自成麾下那些兵马还能撑多久呢?

‘闯王来了不纳粮’,这个口号还是李岩的好友宋献策提出的,李岩不禁的暗叹一声,“唉!献策,你的一番苦心还是付诸东流了。”

方原见李岩一言不发,想来他也是看到要害所在,也看到了李自成败亡的伏笔。

闯王来了不纳粮?呵呵,笑话!

杀人诛心,方原就是要撕破李自成散播的这个最大的谎言,令闯军的名声彻底扫地,断了其取之不竭的兵源,然后再给李自成致命的一击。

方原呵呵一笑道,“李公子,闯王四处逃窜劫粮,该是我们拯救湖广百姓于水火的时候了吧!你有何良策能击溃李自成的主力步兵,还有刘宗敏的精锐骑兵?”

他开门见山的询问对策,李岩也很是无奈,李自成乃是他旧主,他本不想出谋划策去对付李自成。但若湖广的战事迁延日久,遭殃的还不是湖广的百姓。再者,战事越拖延一日,方原对李自成的耐性就越少几分,双方真到拔刀见红的时候,李自成想活命也是绝无可能。

李岩叹声道,“摄政王,我建议,派出三路大军,以影子战法拖垮李自成的主力。”

方原好奇的问道,“何谓影子战法?!”

李岩解释道,“三路大军形成一个三方的包围网,不与李自成所部决战,而以每个县城为据点,吊在李自成主力四周五十里,逐步压缩这支主力的活动空间,待李自成抢无可抢,断粮之时,再一举歼灭。”

方原听了是连连点头,李自成的主力大军缺粮就是最大的命门,只能像蝗虫一样不断往前劫粮才能维持主力大军不至于因断粮而溃散。只要能从三个方向不断合拢包围圈,最终便能将李自成死死的困在某地,予以聚歼。

这就是当年杨嗣昌使出的四正六隅十面网。

眼下,李自成的劣势比当年面对杨嗣昌时更甚,因杨嗣昌指挥的是洪承畴、左良玉这些互不归属,勾心斗角,甚至还养寇自重的大明各地总督、总兵。如今的玄甲军是上下一心,就是要歼灭李自成,收复湖广。

再论战力,明军的战力又岂能和兵强马壮的玄甲军相比?

上一次,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网令张献忠、李自成逃了。这一次,方原绝不可能再给李自成这个机会!

第六百二十二章 围猎李自成

李岩的献计是三路大军合围李自成的七万主力,方原采纳了他的建议,安排的三路大军分别是:

李岩、红娘子所部三万人,自长江水路,经洞庭湖,直插常德府的港口,狙击李自成的北路。这一路大军的忠诚性是毋庸置疑的,若李岩夫妇但有三心二意,武昌府也守不了半年之久。

高家军的两万人,自长沙府南下,狙击李自成的南路。这一路在方原看来,是忠诚度最不靠谱的一路。

但方原早就通过安插在高家军高级将领里的眼线得知,高则、李本深二人并不是要投靠李自成,而是想占地当土霸王。既然他们想占地,就必须要借助方原的力量将李自成赶出长沙府以南的州府。至少在眼前,他们和方原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打垮李自成。

还有一路是义子徐诚所率的江西援军,任务是衔尾追随李自成。徐诚的忠诚度是无需置疑的,但徐诚之前只是在江西和一些流寇小打小闹,从未指挥过万人规模的队伍,这也是他第一次与李自成这种天下数一数二的枭雄对战,确实有些勉为其难。

方原思来想去,还是将这一路的交由曾经左良玉麾下的大将金声桓担任,义子徐诚担任副将,先跟着金声桓去真正的战场磨砺磨砺。

出征之前,方原向三路大军下了严格的军令,三路大军不必和李自成开战,休整之时驻守在县城,等待最后的收网捉鱼。

当然,在三路大军之外,方原还祭出了一把最锋利的利刃,就是张英的五千特战军。这支特战军的任务,不是和李自成正面对抗,而是仿效八年前的山东之战,专打李自成外出劫掠的分队,两千人以内的全不放过,尽数歼灭。除非李自成抢粮的队伍每一队都是三、五千人,另作他论。

围猎李自成的大战正式开始!

李自成靠着沿途劫掠,终于撤到了洞庭湖以西,想要继续北上,却发现李岩、红娘子所部已进驻了常德府的武陵县,扼守了北上之路。

对背叛的李岩夫妇,李自成气得是咬牙切齿,尝试着令制将军刘芳亮率三万人攻打武陵城。因军粮告急,又派出了五队,每队两千人分五路出击,前去常德府的县城,乡里劫粮。

刘芳亮所部在武陵城下连续攻打了五日五夜,丢下了上千具尸体,武陵城却是纹丝不动,连城门都安然无恙。

军师牛金星建议令刘芳亮率部继续围攻武陵城,闯军余部便可突破李岩夫妇在武陵城的狙击,继续北上攻打沿江的港口。

因玄甲军的江面封锁,之前李自成已密令在夔州驻扎的妻弟高一功秘密安排了几百艘民船,随时准备接应北渡长江的闯军。因这支秘密的船队在三峡的奉节,玄甲军并未侦察到。

只要能突破武陵城,北上攻占了公安县的港口,便可与高一功的船队汇合,尽快渡江到江北驻守,或是撤进四川。

宋献策立刻否决了牛金星的建议,玄甲军师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若单单留下刘芳亮的三万人,必然会被尾随而来的几路玄甲军给包了饺子,全军覆没。这三万人乃是李自成的亲兵营,更是闯军的主力,若一旦有失,纵然逃去了江北,在荆州、襄阳府又能守多久?

何况,前方探子回报,李岩早就算到了闯军的退路,在公安的港口驻扎了五千军士。若不能一举拿下公安,惊动了玄甲军的长江水师,便再无渡江的可能。

宋献策是言之有理,自东征以来,二十万闯军军士,如今只余下不到十三万,若再丢了这三万精锐,纵然逃去了江北,整个湖广战场形势也再无可挽回。

攻不下武陵城,拔不下李岩这颗钉子,闯军哪里敢北上去攻打公安。被李岩衔尾追杀,纵然到了公安,也会被前后夹击。

在牛金星的建议下,李自成决定再增调两万人给刘芳亮,令他围着武陵城的四道城门,日夜不停的强攻,务必要在短时间内拿下武陵城,打通北上的去路。

攻城战持续了半个月,刘芳亮仍是没有拿下武陵城,到了后几日,李自成甚至亲自督导攻城,还是全无进展。

李自成在攻打武陵城时,又得到了其他的军情。

紧随在后的金声桓,徐诚所部,在益阳便驻军不前;南线的高家军也从长沙府经临宁乡到了安化城,也驻军不前。

这两路大军是严格执行了方原的军令,就是对李自成保持钳形的包围阵型,却不与李自成正面开战。

虽然两军没有摆出作战的姿态,但后方既然有了数万大军的威胁,逼得李自成不能不分兵两万,分别防着这两路兵马的突然袭击。

更令李自成心惊胆颤的是,派出去劫掠的五个两千人队,有三支队伍遭到了玄甲军特战军毁灭性的打击,全军覆没。只有两支队伍抢到了不到五千石粮食,平安的返回了军营。

抢五千石粮食,就损失了五、六千兵马,照这么打下去,出不了几次门,李自成的这点家底便会全军覆没。

李自成这下是前有追兵,后有堵截,唯一没有的,就是军粮,真的是到了山穷水尽之地。当然,他还有一个选择就是继续西进,踏进永顺宣慰司的地盘。

永顺宣慰司就是湘西土司的地盘,也就是少数民族聚集地,这么一支大军踏进永顺宣慰司,估计没等方原前来征讨,已先和当地的土司武装先打起来了。

他再次找来了牛金星、宋献策两个军师,询问接下来的对策。

牛金星慢吞吞的说道,“闯王,我仍是坚持之前的建议,弃了攻城的三万闯军,直接率军北上,招呼高一功从奉节前来接应,能逃过江多少便是多少。等大军平安抵达了荆州、襄阳二府,再徐图后事。”

李自成的目光移向了宋献策,宋献策面现难色的说道,“闯王,我还有一计,就是由我前去武陵城内,对李岩好言相劝,希望他能看在之前兄弟的情分上,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境。”

牛金星冷笑着说,“宋矮子,你莫不是见闯王身在困境,便想着随了你的李岩兄弟,一同投降了方原吧!”

宋献策气得是满脸通红,连连顿足,指着牛金星面门道,“牛金星!李兄弟就是被你逼反了的,事到如今你还在含血喷人!”

牛金星嘿嘿一笑道,“宋矮子,你少给我演戏,这个时候你要去武陵城,任谁也会怀疑你是想通风报信。对了,你是想通风报信,高一功在奉节还有一支船队,你好歹毒,想置闯王于死地啊!”

宋献策气得几乎要晕死过去,好不容易坐在椅子上,深喘了几口气道,“气死我了!闯王,谁忠谁奸,明鉴,明鉴啊!”

李自成以目视牛金星,令他住口,这才和颜悦色的冲宋献策道,“宋军师,绝非我不信你,只是你孤身前去武陵城,万一被李岩扣押了,凭空折损我一股肱心腹。”

宋献策见他说得好听,说到底还是不信任他,也不会派他前去武陵城,只能长叹一声,“好,好,一切依闯王便是。”

李自成沉吟了一会,缓缓的道,‘宋军师,我派人前去邀李岩明日城头相见,宋军师与我一同前去会一会李岩吧!”

他这个算是折中的法子,但这个偷放过境的法子,本该是在密室内商议,以免传到方原的耳里。眼下却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提出,李岩敢不敢当众做这个人情,宋献策是再无把握,只能无奈的应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高抬贵手

次日清晨,李自成带了五十个亲兵,还有与李岩关系交好的宋献策,纵马到了城下,指名点姓的要李岩出来说话。

李岩夫妇正起床梳洗完毕,听到李自成要见面说话,红娘子不悦道,“夫君,与李自成除了兵戎相见还有何话可说?打发他走了吧!”

李岩摇头道,“夫人,闯王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今虽是敌人,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了。”

红娘子忙捉着他的胳膊,劝道,“夫君,众目睽睽之下与李自成谈话,若传到摄政王的耳里,恐有后患啊!”

她也是一片好心善意,李岩轻轻拉开了她的手儿,“摄政王宽宏雅量,必不会因区区小事责罚于我。”

李岩执意要去见李自成,红娘子逼于无奈,只能随着他一起到了城墙上。

李岩在城门之上,冲李自成躬身行了一礼,“闯王,别来无恙!”

李自成横刀策马,以马鞭怒指着李岩呵斥道,“李岩,你我终究兄弟一场,今日为何逼我过甚?!”

李岩恭敬的说道,“闯王,李某自认对闯王是忠心耿耿,若闯王真的当李某是兄弟,当初为何又平白的猜忌李某?你我兄弟之情,在武昌府闯王下令处决李某之时,便已恩断义绝。”

在对待李岩之事上,李自成确实是受了牛金星的蛊惑,自知理亏,只能默不作声的望了望边上的宋献策。

宋献策叹声说道,“李公子啊!闯王当初确是听信了小人谗言,冤枉了李公子。你我相交于心,便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高抬贵手,放过闯王一马?”

李岩与宋献策平日里还算交好的知己,如今宋献策提出这么个要求,李岩是左右为难,更不便直接开口回绝。

红娘子立刻出来替夫君挡枪,冷声说道,“宋兄,今日你想起与李公子是交心知己了?当时李公子被李自成冤枉之时,怎不见你出来说几句周全话儿?!”

李岩被冤枉之时,宋献策正在四川担任攻蜀的军师,没在湖广。红娘子拿这事儿来说事,就是在找借口回绝他的请求。众目睽睽之下,有什么可解释的?若李岩夫妇不愿放人,解释了又有什么用?

宋献策长叹了一声,就这么跪在了城墙之下,冲李岩说道,“李兄弟,做兄弟的之前纵有千般不是,如今下跪向你赔罪了。请你念在过往的兄弟之情,放闯王一条生路吧!”

他毕竟之前和李岩夫妇是兄弟,兄妹相称,当众下跪相求一条生路,红娘子讥讽的话儿再说不出口,重重的一拍城墙。

李岩是个重义气的人,见宋献策当众下跪求饶,也是双眼含泪,泣不成声,“宋兄,快快请起,使不得!”

宋献策摇头道,“李兄弟不让路,为兄就死在武陵城下,成全了李兄弟的功名。”

李岩仰天沉思了半个时辰,终于长叹一声道,“宋兄,走,走吧!”

宋献策急道,“李兄弟若真心放人,便给我们一道军令牌,公安港的军士也不能阻拦。”

李岩从怀里掏出了军令牌,交给了身侧的一个军士,“去公安港传令,给闯王放行!”

红娘子闻言猛地一惊,捉着他的双肩问道,“夫君,你私纵敌寇,是违抗军法,会被砍头的啊!”

李岩是紧闭双眼,任凭泪水划过了脸颊,叹声道,“若有军法,我一人承担,与夫人无关。”

红娘子护夫心切,哪里会去管什么义不义气,厉声喝道,“不成!绝不能放走了李自成!来人,给我射杀李自成!”

城墙上众弓箭手张弓搭箭,齐齐对准了城下的李自成,宋献策。

李自成见状大惊,立刻便要纵马逃离,却被宋献策死死的牵着马缰,不让他离去,“闯王,我们一逃,六、七万闯军就真的没了。闯王,再信我一次,李岩一定会放行,一定会放行!”

李自成望了望城上,弓箭手还没放箭,再瞧了瞧跪在地上的宋献策,再次拉了拉马缰,并没有立刻逃离。

李岩见她竟然下令放箭,惊得面如死色,立刻擎出了军刀,架在脖子上,急道,“夫人,当初我们与闯王,宋兄结义,就是兄弟。闯王,宋兄是信得过,才来城下与我商谈。如今你要射杀了闯王,陷我于不义,我就给闯王偿命了吧!”

红娘子见他竟已自尽来威胁,吓得连连挥手道,“夫君,千万不要,你先放下刀,我们再慢慢谈。”

李岩直直盯着她道,“夫人,你先放人!”

红娘子气得是咬牙切齿,思来想去,纵然今日擒下了李岩,难保日后他不会又要寻死觅活,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比李岩的性命更为重要,军法就军法了吧!

红娘子气得将军刀扔到了一边,重重的摔落在地,冲着城下的李自成喝道,“李自成、宋献策,我只给你们两日撤离的时间,过了时日,我会立刻出兵剿灭。”

李自成闻之大喜,果如宋献策所言,李岩夫妇最终还是放了行,便在马上冲红娘子拱手道,“多谢李夫人成全,高恩大义永不敢忘。”

宋献策冲着红娘子再磕了三个头,抬头道,“多谢妹子成全!”

红娘子以鞭子指着李自成、宋献策二人,咬牙切齿的喝道,“感恩就不必了,从今以后,你我的结义之情就此了结,别再拿过往的兄弟之情绑架我夫君!”

李自成哼了一声,带着宋献策,还有一队亲兵飞也似的走了。

李岩见红娘子最终还是放走了李自成,欣喜过望,冲她连连拱手,“夫人高义,高义!”

红娘子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冷冷的吩咐道,“下令全军集结,整军备战,明日清晨,我要率军出征。”

李岩这一惊是非同小可,捉着她的双肩道,“夫人,你不是放了闯王他们过境?!岂能出尔反尔?”

红娘回过头冷冷的盯着他道,“夫君,你平日里是智计过人,眼下却是关心则乱。我答应了要放李自成,当然要放他离去。但只给了他们两日的时间,就是只放李自成在武陵城下三、四万主力离去,制将军贺锦在益阳,安化的两万兵马却不能走!”

“夫君放走李自成乃是重罪,为了将功折罪,请求摄政王的宽恕,我们只能去灭了贺锦的两万兵马,明白了?!”

李岩这才恍然,红娘子只给李自成两日的撤离期限,就是令他没时间再去通知这两万兵马一同撤退。剿灭了制将军贺锦的两万兵马,或许,在方原面前能稍稍赎罪了吧!

李岩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含泪说道,“夫人,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红娘子也是泪流满面的说道,“我们夫妇本是一体,战后便一同前去找摄政王,接受军法惩处了吧!”

第六百二十四章 革、左五营

接下来的两日,因红娘子只给出了两日的撤离期限,李自成与军师牛金星,宋献策商议之后,决定只派军士前去知会五、六十里外的贺锦,还有两万闯军军士撤离,便不等贺锦所部前来汇合,便先行率三万五千的主力往北撤退了。

贺锦的这两万兵马就是之前革、左五营的余部。

革、左五营的革就是革里眼贺一龙,左就是左金王贺锦。这支革左五营曾经也是明末流寇中的精锐之师,常年与明军作战,甚是凶猛。在李自成攻占开封后,由罗汝才、贺一龙,贺锦等人率领,北上归降了李自成。

之后,李自成将罗汝才,贺一龙处决,收编了革左五营。但革左五营始终不是李自成的亲兵,李自成处决了罗汝才,贺一龙后,将革左五营的精锐编进了亲兵营,只将两万余部交给了投降的贺锦统率。

刘宗敏、贺锦这些全都是闯军内部不服管理的山头之一,李自成早就想拿贺锦开刀,之所以迟迟不动手,不过是顾虑闯军内部的团结而已。这次在危急关头,李自成将贺锦的两万人马派去狙击追兵,眼下更拔营就走,根本不顾贺锦所部的死活,就是没将这支兵马当成自己人来看。

两日间,红娘子也派人分别去知会了金声桓,高则所部,出兵围歼贺锦的两万兵马。

等贺锦得到李自成早已拔营而逃的消息之后,才知晓是中了李自成的圈套,自己这两万兵马成了掩护李自成撤退的炮灰。

被出卖的贺锦是既气又急,带着两万军士仓皇拔营而走,还没行出一日,就被李岩、金声桓、高则的三路玄甲军,在武陵、益阳两城之间给彻底的包了饺子。

经过三日三夜的围剿,贺锦所部损失惨重,两万兵马死伤了四千,军心、斗志、军粮全无,只能坐以待毙。

贺锦逼于无奈,既然李自成不仁,也就休怪他不义,立刻向李岩夫妇递交了投降书信。他在投降书里言明,可以给玄甲军当先锋,前去剿灭李自成。但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要保留革左五营的编制,由他继续统率。

出征之前,方原是下了严令,投降的唯一条件就是接受改编,不接受改编的一律不准降。贺锦的投降书,显然触及了方原划出的红线。

李岩也不回信,将投降书撕了个粉碎,下令军士继续围攻不止。

贺锦的投降书没有得到回信,他已是心知肚明,李岩,或者说方原的投降条件里,并不包含保留编制这一条。贺锦的下场只有两个,一个是继续顽抗,等待被歼灭;一个是老老实实的彻底投降,接受改编,由方原另行安排军职。

当然,他还有一条路,就是立刻下令突围,能逃出多少军士算多少。他们本来就是流寇,四处逃窜为生。

这一条路却是贺锦最不愿走的一条,因为这支两万人的革左五营余部已是他最后博弈的本钱。没了这支军队,他就是想投降,方原也不会再来看他一眼,甚至可以直接将他捉拿处决。

正在贺锦犹豫不决之时,一封密报从高则的军营传来,是高则亲手所书,劝贺锦率众向高则投降的。

高杰和李自成老婆邢氏之事,闯军是路人皆知,贺锦当然也不例外,早就打心眼里看不起高杰,还有这支匪兵,冷冷的笑道,“我要投降也是向李岩投降,何必投降你等?!”

信使也是高则的亲信,耐心的劝道,“贺将军,你向李岩投降,革左五营还能保得住?全被方原给收编了去。”

贺锦见他们是话里有话,更是直呼方原的名讳,愕然问道,“难道投降了你们,有什么不同?!”

信使说道,“不同,大大的不同。我们与方原有约定,但凡招降的兵马,可以改编五成到我们麾下。贺将军可以在革左五营里挑选精锐军士一万投降我们。余下的老弱病残,交给方原便是。”

贺锦这才知晓高则这帮人的野心,之前咬了李自成一口,然后又反叛了孙传庭,如今又想反叛方原。

他嗤之以鼻的笑了笑道,“我是问,我有什么好处?!”

信使低声说道,“贺将军可以以加入李自成的方式,加入我们,仍旧统领你的革左五营。将等我们兵强马壮之时,整个湖广还不是我们说了算?总比跟着李自成,投降方原,处处受牵制来的强。”

贺锦轻哦了一声,原来高则还有当第二个李自成的野心,趁着替方原剿灭,收降流寇的机会,大肆的扩充势力,招兵买马,将闯军的旧将全招到自个儿的麾下。

贺锦望了望信使,呵呵一笑道,“既然如此,请贵使稍留几日,容我再商议商议。来人,带信使下去休息。”

待信使去了后,贺锦在军帐里来回的踱着步,时而望望军帐的火烛,时而又坐下来沉思不语。

过了子夜时分,贺锦猛地起身,下令亲兵着衣备马,直接纵马往军寨以北的小路而去。

在临行之前,他还交代士卒,他一日未回,就安排好酒、好肉,女人招呼着信使,等贺锦回来再行计议。

军寨以北,正是李岩夫妇的军营。在贺锦看来,与高则等人为伍,乃是小人之交,高则这帮人能出卖李自成,孙传庭,方原,当然也能出卖他。

而李岩的君子品性,他是心知肚明。若是有选择,他当然愿意选择投降君子,而非小人。

何况高则,李本深在湖广割据的计划,在贺锦看来,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连李自成的二十万大军都被方原打得节节败退,凭他们那点兵马,还不够给方原塞牙缝。

人,在利益面前,总是容易丧失理智,和正确的自我判断。所谓利令智昏,就是这么个理。

作为旁观者的贺锦,自然是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危机重重。

李岩夫妇本已睡下,一听到贺锦竟然亲自上门来求见,李岩惊得连忙着衣,和红娘子一起,在中军营见了贺锦。

贺锦双膝跪地,冲李岩下拜道,“李公子,我贺锦愿投降,愿接受改编,还请李公子看在同是闯军旧部的份上,在摄政王前替我周全周全。”

李岩忙上前扶起了他,将他请到了位上,“贺将军弃暗投明,甚好,甚好。我夫妇愿以性命担保,只要贺将军率众来降,摄政王必然会保贺将军荣华富贵,当无疑虑。”

以李岩的名声,他以性命作保,贺锦也就信了个十足,忙从怀里掏出高则、李本深递来劝降书信,交给了李岩,“李公子,这封书信便算是我的投桃报李,请李公子阅之。”

李岩摊开书信看了,原来是高则等意图不轨,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事关重大,我也做不了主,贺将军随我一同星夜兼程,前去拜会摄政王。”

能亲自向方原投降、请功,贺锦是求之不得,连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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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章 内应

武昌府

各路大军都已派出征战,连李岩夫妇,甚至徐诚也去了前方战场,在武昌府只留下了方原,五千军士,和五百锦衣卫。

在武昌总督府的大堂,方原先接见了李岩夫妇,一同前来归降的贺锦则留在了大堂之外。

李岩这次是私纵了李自成,按军法必然是斩首之罪,他是着了麻衣,前来向方原负荆请罪。

方原愕然望着负荆请罪的李岩,呵呵一笑道,“李公子,你这是?”

李岩双膝跪地,冲他磕头道,“摄政王,我死罪,死罪!”

方原失笑道,“李公子,你招降了贺锦前来,该是立了大功,哪儿来的死罪?!”

红娘子接口道,“摄政王,我们在武陵城私放了李自成过境,乃是死罪,请摄政王责罚。”

方原轻哦了一声,起身近前,盯着二人问道,“李公子,嫂子,你们为何要放走李自成?!是得了李自成什么好处?”

李岩叹声道,“摄政王,我与李自成,宋献策毕竟曾经是结义兄弟,实在下不了这个狠手啊!”

方原绕着二人走了两圈,拍了拍李岩的肩,沉声道,“李公子,战场上,你担着的事是几万军士的性命,岂能讲兄弟之情?你这个性子恐怕不适合战场,休息些时日吧!”

李岩一听便知方原要免他的职,夺他的兵权,这一次他确实犯下了重罪,方原没打没杀已是最大的宽容,再无可辩驳,只能认罚,“多谢摄政王宽恕,我立刻交出兵权,赋闲回家。”

红娘子见夫君的兵权,着急的说道,“摄政王,这一次我们已与李自成、宋献策恩断义绝,下次再遇上绝不会在手下留情,请摄政王再给我夫君一个机会。”

方原直直的盯着她道,“嫂子,你这话敢立军令状?”

“我战场厮杀这么多年,从不立什么军令状。”

红娘子挽起了袖子,抽出军刀在手掌上一划,顿时鲜血直流,朗声道,“我与摄政王歃血立誓,若再对李自成、宋献策有半点留情,无须摄政王的军法,我自行了断。”

李岩见她的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心疼的道,“夫人,都是我的过错,唉!”

方原脸上的阴冷突然冰释,哈哈大笑着替李岩解了绑,“李公子、嫂子,我在出征之前就一直在想,到底该怎么平定李自成,是直接将他斩首,再逐一平定其他流寇,还是利用他的名望,将所有流寇聚而歼之。”

他热情的将二人请到椅子上坐了,笑道,“这些日子,我算是想明白了。击败孙传庭,我最多也就花了不到半年时间,在江西剿匪却剿了三年。我认为,还是选择利用李自成的名望,令大部分流寇集结在一起后,聚而歼之,用除后患。否则,单是湖广、河南的剿匪,也不知要迁延多少时日。”

红娘子是听不懂这些大道理,愕然望着他,李岩却点了点头道,“摄政王见识高明,若将李自成斩了首,其余流寇必然四散溃败。这些无序的流寇,对百姓的破坏性,要远大于李自成。在湖广、河南剿匪的难度更甚在江西。”

方原捉着他的手儿,笑道,“所以李公子、嫂子释放李自成,也正合我意,不算犯了不可饶恕的重罪。既然和李自成恩断义绝,还了李自成一个人情也好。”

李岩,红娘子见他竟如此宽容,感动得齐齐跪拜在地谢恩。

方原又问道,“贺锦此人投降是真是假?!”

李岩如实说道,“贺锦本是革左五营的旧部,本就不是李自成的心腹,之前也一直受到李自成、牛金星的排挤。如今摄政王率王者之师讨逆,李自成匆忙撤退,将贺锦留下当炮灰,贺锦的投降该是在情理之中。”

方原点了点头,李岩显然比他更了解李自成内部的派系斗争,既然李岩做出了准确的判断,方原也疑虑尽去。

李岩又奉上了一纸书信,正是贺锦交来,指认高则、李本深背地里也在招降贺锦的书信。

方原审阅了书信,也是寻常的招降之词,并无出轨的迹象,“李公子,这是寻常的劝降书,战前我也给了他们招降之权。”

李岩沉声说道,“书信往来肯定不会据实以告,请摄政王令贺锦上堂来问话。”

方原挥了挥手,令锦衣卫带上了贺锦。

贺锦冲方原恭恭敬敬的下拜行礼,“摄政王,罪将前来请降,望摄政王看在一、两万军士的份上,宽恕我们之前的罪行。”

方原忙走上前去,亲自扶起了他,哈哈一笑道,“贺将军有好生之德,及时的弃暗投明,好,很好,快快请坐。”

方原这个名震天下的摄政王是全无架子,没有任何鄙视流寇出身的贺锦,反而是和颜悦色,以礼相待,比之之前那些剿匪的总兵,游击将军简直是天壤之别。

贺锦双眼渗出了泪花儿,拭了拭泪水,端端的坐了。

李岩问道,“贺将军,将高则、李本深使者怎么口述,如实的告知摄政王吧!”

贺锦一五一十的将高则、李本深妄图借助清剿李自成的机会,在湖广秘密招募私兵,扩充势力的企图全说了。

高则、李本深二人的拥兵自重、图谋不轨,甚至想图谋高元爵母子的情报,锦衣卫早就查知。但二人胆敢在方原眼皮子下招募闯军旧部,扩充势力,连贺锦这种李自成五营之一的制将军也要秘密纳入私兵,其胆大包天,其愚蠢不堪还是出乎方原的预料。

对这两个不知死活的蠢货,方原还是有些左右为难。眼下正是清剿李自成的关键时候。他正要借着白广恩,高家军这两支部队作为招降流寇的招牌。

若贸然处决了二人,怕是会传出兔死狗烹这些对招降非常不利的流言蜚语,影响战略大局。若置之不理,任由二人继续扩张势力,收编大量流寇,将来要清剿也是棘手。

方原最怕的就是那些不知死活,还自以为聪明的疯子。若都是李岩、贺锦,甚至是邢氏这种聪明人,当然知道割据湖广的行为就是自寻死路,绝不会来冒这个险。邢氏早就知道只有得到方原的庇护才能富贵荣华,所以早早的来投怀送抱。贺锦纵然身为敌人,也在第一时间向方原汇报,邀功。

偏偏是高则、李本深这两个要能力没能力,要见识没见识,还自以为是的蠢材,在这个天下大局即将明朗的时候还会选择搞阴谋诡计,暗地里与方原作对。

这种蠢材就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还偏偏拉上数万人一起陪葬。

李岩见方原陷入了犹豫之中,也知他眼下的左右为难,忙说道,“摄政王,我有一计,可解摄政王的困局。”

“既然高则、李本深二人要去折腾,就由得他们去长沙府以南收降纳叛,我们佯作不知。只需令贺将军佯作投降,作为内应,等湖广战局结束,或许可以兵不血刃的解决了二人。”

李岩的计谋精妙,方原听了是连连鼓掌,“好,李公子,就依你的计划。”

他又冲着贺锦说道,“贺将军,就请你先去高则、李本深处诈降,作为内应。将来处决了二人,贺将军当居首功!”

贺锦想也不想,拱手应诺,“是,谨遵摄政王指示。”

方原微微一怔,贺锦连立功要什么奖赏都不提,就直接答应前去当内应。此人知晓什么时候该表忠心,博取方原的好感,倒真是一个聪明人啊!

第六百二十六章 李自成的选择

三日之后,贺锦所部向高则、李本深投降。

五日之后,李自成所率的闯军三万五千的主力抵达公安县。因李岩早已派出了军士传令放行。公安城内的五千军士眼睁睁的看着李自成所部轻松的登船,撤退,往荆州府的治所江陵逃窜而去。

李自成撤退,贺锦投降,湖广境内,长江以南的战事便宣告结束。

这次围猎李自成的会战,是大获全胜,不仅全歼了李自成一半的主力,还彻底肃清了长沙府以南各府的闯军势力。

李岩所部驻扎在岳州府,荆州府长江以南的州县,负责长江、洞庭湖一线的防务。主要是防止李自成的势力再越过长江以南,方便方原接管、消化长江以南的诸府。

金声桓驻扎在常德府,因徐诚有过在江西剿匪,和与少数民族打交道的经验,方原又给他加派了一个任务,就是与永顺宣慰司,保靖宣慰司,施州等少数民族自治区域进行衔接,令那些宣慰司的土司们投降。为了表示这些土司们投降的诚意,每个土司必须派兵一千至两千前来协助征讨李自成之战。

高则、李本深所部则驻扎在长沙府,令他们前去收复宝庆、永州、衡州、郴州四府。二人还以为方原被蒙在鼓里,将五府全交给了他们,自然是喜出望外,率军前去接管诸府政务。

在方原派出各路人马,接管湖广诸府的政务之时,李自成也逃到了江陵,稍稍稳住阵脚,见玄甲军确实没趁胜追来,便开始清点兵马。

出征武昌府之前,李自成同有七万大军,如今逃回江陵的只有三万,也只有这三万属于李自成嫡系的亲兵营。再加上汉阳城内的田见秀一万兵马,刘宗敏所部的三万精锐骑兵,总共在湖广战场也只剩下七万兵马。

而方原一方,在招降了贺锦的一、两万兵马后,在湖广战场的兵力已达到了十万。何况玄甲军的战力整体而言,还是要强于闯军,而且还有绝对的水师优势。

湖广这一战单从账面的数字来看,已足以令李自成看不到任何获胜的希望。

如今方原没打过长江来,不过是在休养生息,消化长江以南的地盘。不出一、两个月,玄甲军的兵马必然会大举渡江,纵然逃回江陵,也没什么安全性可言。

李自成无奈之下,只能再次召集麾下诸营将军开会,其中也包括在汉阳城下与景杰所部对峙的权将军刘宗敏。

诸将齐聚一堂,李自成长叹一声道,“诸位,悔不当初是我执意趁着方原北伐之时东征,如今惹得方原举众大举来犯,乃我之过。湖广一战,我军损兵折将,丢失了江南的领土。玄甲军又陈兵长江,随时可能渡江来犯,该当如何是好。”

牛金星出来说道,“闯王,无论我军是否东征,方原也会前来,倒也不必过分自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还是该少谈悔过,多谈御敌之策。”

李自成点了点头道,“聚明,你有何御敌之策?!”

牛金星说道,“闯王,我军之所以能壮大至带甲数十万,素来的战法就是流动作战,从不争一城一地的得失。闯王先是受了朝廷的蛊惑,当了河南、湖广的总督,改流动作战为经营州府。这本非我军所擅长,明廷此举就没安着好心,故意将我军限制在一省一地,以其所长攻我所短啊!”

“方原是巴不得我军坚守一个个城池,然后逐一攻破,吃了我军的主力。闯王,我建议立刻放弃湖广、河南所有州府,将闯军所属各营军士集结在一处,恢复之前流动作战的战法,往南直隶挺进。”

“先攻占凤阳,再拿下扬州、淮安。过不了江,我们就北上山东。只要将南直隶、山东防线打穿,天地之大,任我驰骋,方原又能奈我何?!”

他当众提出了弃守城池,再次成为流寇的建议,宋献策当即站出来反驳道,“闯王,此计乃是误国误闯王,万万不可啊!”

牛金星见他又出来与自个儿唱反调,厉声呵斥道,“宋矮子,你是不是非要与我作对,但凡我的计策,你全都要反驳?军政大事岂容你来意气之争?!”

李自成挥了挥手,令牛金星收声,听宋献策说话。

宋献策继续说道,“牛金星此计有两不妥。其一,我军本是分散各地州府,方原要逐一平定,必然迁延时日。常年征战在外,难保北方战场不会再起变故。我军连战连败,上上之策,就是坚守以待时局之变。若采用牛金星之计,将驻扎在各地闯军集结在一起,是正中方原的下怀,可以一战而定,将我军聚而歼之。”

牛金星冷笑着道,“宋军师是说,我军是不如玄甲军,无论如何也是败局已定,必须等外援了?!”

听了牛金星的挑唆离间,李自成的脸色是越见阴沉,他岂能当众承认闯军面对玄甲军全无胜算。这话要是一出口,还不知有多少个贺锦会向方原投降。

宋献策见李自成不置可否,显然是信了牛金星的鬼话,暗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其二,此一时彼一时,切不能再墨守成规。之前我军能流动作战,四处招揽流民壮大军威,是因天灾连连,朝廷剿匪的总督、总兵们拥兵自重,各自为战,才给了我们可趁之机。如今天下大局已渐渐明朗,再兼民心思安,若我们放弃了城池,还会有多少兵马愿跟随我们流窜,殊未可知。这是不战而败啊!”

牛金星秉承了一贯尖酸刻薄的冷笑,“我的看法与宋矮子你稍有不同,我认为是闯王威望甚高,才会不断有各地流民统领前来投靠,像罗汝才,革左五营那些就是例子嘛!只要闯王再次高举大旗,振臂一呼,闯军就会众志成城,各地的流民统领也会云集而至。”

他这一番驳斥甚是刁钻,难道宋献策还能反驳,李自成的威望不高,全是借助着天时地利人和才有今日的成就?

李自成却不见丝毫的喜怒,缓缓的开口道,“宋军师,你所说也是在理,你又有何御敌之策?!”

宋献策开口道,“我有上、下两策,可供闯王甄选。”

“下策,便是入川与张献忠谈和,以唇亡齿寒之理说服张献忠出兵来救,共同抵御方原咄咄逼人的攻势。”

李自成默然了一会,他和张献忠就是两类人,张献忠可以反复投降,反叛,以他的性子是做不来的。如今又要他去向张献忠服软,他的面子怎么拉的下来?

李自成又问道,“上策呢?!”

宋献策面现难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上策是,投降方原。天下大势已定,方原夺取天下几成定局。闯王不如早降,还能谈出个善待的条件。若等到兵尽粮绝之时,便连谈判的条件也没了。”

牛金星指着他面门大笑道,“宋矮子,你的狐狸尾巴终于还是露出来了吧!闯王,我就说他和李岩早有勾结,要我军不战而降。”

李自成还是默不作声,但猜忌之色已不言而喻。

第六百二十七章 忠言逆耳

宋献策自知在这个关头说出劝降的话,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李自成不怀疑他和方原有勾结才是奇了怪了。

但为了忠义二字,宋献策还是选择坚持己见,苦口婆心的劝道,“闯王啊!曾几何时,郑氏带甲二十万,水师更是天下无敌,败亡在方原之手;我军的死对头左良玉带甲三十万,还是被方原逼降;孙传庭麾下有二十万精锐明军,仍是落得个自尽殉国的结局;我军二十万人东征,非但没能占领寸土,还被打得损兵折将,丢了大片的领土。若再战下去,结局和郑氏,左良玉,孙传庭能有什么区别啊?!”

牛金星继续和他争锋相对,“宋矮子,我军虽有小败,但带甲十八万,亲兵营,精锐骑兵犹在,你却让我军不战而降,你是想令闯王受天下人的耻笑?!”

沉默良久的李自成挥了挥手,令二人住口,目光落在了刘宗敏身上。闯军何去何从的战略选择,李自成一人说了并不算,刘宗敏的态度也是至关重要。

李自成问道,“权将军,牛军师,宋军师说了各自的战略策划,你说,该选择何策为好?”

刘宗敏斜斜的瞥过二人一眼,沉声说道,“闯王,我认为牛军师所言在理。我军本是流民出身,与那些官员、乡绅是死对头。他们岂会诚心助我们统治州府?就拿黄州府来说吧!我军一到,州府的官员为了保命,一个个全投降。但我军一撤,他们毫无抵抗的,又归降了方原。”

“我不懂什么治理州府,也不想当什么官,更不想和那些贪官污吏应付。还是想攻就攻,想走边走,对贪官污吏想杀就杀,最是痛快。”

他这么一说,众将士齐齐叫好响应。

刘宗敏遇到的问题,闯军各营将领也同样遇到过。自从占领了湖广、河南后,李自成也曾想过好好经营两块地盘,完成从流寇到大地主的转变。

但,事实却远没有他想象的美好。那些官员、乡绅是阳奉阴违,每年收田赋,商税,都要折腾两、三月,派军士前去征收才能收来一些,也不足半数。占着有湖广熟,天下足之称的鱼米之乡,却偏偏军粮还时常不足。

而且湖广之南的大部分州府还是处于名义上服从李自成的领导,其实却不纳田赋的自治状态。因山高路远,李自成也懒得兴师动众的去穷乡僻壤和这帮人计较。

双方是阶层不同,所以立场不同,强行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当然,刘宗敏还是有自己的私心,流动作战,机动性乃是重中之重。他统率的三万精锐骑兵,可战可走,非常灵活,纵然被玄甲军包了饺子,最先被歼灭的也是李自成亲兵营的步兵,而不是他的骑兵。李自成若被方原给宰了,他就是闯军的头领,到时候要战要降,谈出的条件肯定比眼前寄人篱下来的丰厚。

宋献策见刘宗敏也同意恢复流寇作战的方式,大吃一惊,连声大叫道,“闯王,权将军万万不可啊!若一旦弃守城池,灭顶之灾就在眼前了啊!”

整个中军帐里只听到宋献策一人在声嘶俱裂的哀求、嚎叫,显得凄凉而无助。

李自成默默的看了看宋献策,目光再次落在刘宗敏,牛金星的身上,“权将军,聚明,派人去给李过传递书信,令他不要再与甘辉,白广恩纠缠不休,率军撤回荆州府,与我军汇合,一同前去攻打凤阳。”

刘宗敏、牛金星二人拱手领命。

宋献策听他果然是说到做到,竟然要召回李过,连河南几府全都拱手送给方原,忙死死的咬着李自成的裤子,大哭道,“闯王,万万不可!这道军令一下,闯军就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啊!”

牛金星大喝道,“大胆宋矮子,还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诅咒我军,来人!押下去砍了!”

几个军士冲入了营帐之内,便要捉着宋献策去正法,却被李自成厉声给喝止了,“去!没我下令,谁敢胡来?!”

李自成喝退了军士,又躬身扶起了宋献策,和颜悦色的道,“献策啊!你的忠诚,我绝不怀疑。但,你忠心之余,还是应审时度势。我军的权将军、制将军、果毅将军,大部分都不识字,甚至连我,也就是粗通文墨,一篇公文也写不出来,管理州府确非我们所长啊!”

宋献策死死抱着他的大腿,继续劝道,“那我们就不打了,向方原投降吧!我愿亲自前去面见方原,拼了性命也要给闯王谈出一个上好的归宿。”

李自成令众将先退出了军营,默然看了宋献策一会,低声说道,“献策,你还是读书读迂腐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方才诸将的态度你见到了吧!刘宗敏、牛金星的建议,众将全都拥护;而你的建议,众将没一个支持。这,就是众将在选边站队,而且是一边倒的支持刘宗敏,牛金星啊!单单是我一人支持你,能有什么用?你信不信,我今日若是敢站在你这方,要众将投降。刘宗敏,牛金星会首先发难,我这个闯王也没得当,会和你一起,先被拿来祭了旗!”

“闯王,不过就是个名号,你真以为有多值钱?最早的闯王是高迎祥,如今换成了我,若我不能代表众将的利益,刘宗敏为什么做不得闯王?!”

宋献策听了是心惊胆战,这才知晓李自成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牛金星胡言乱语。他不是被牛金星迷惑,而是牛金星所说的,正是闯军诸营制将军,果毅将军所要说的话,李自成是不得不忌惮。若大部分将军、将领都想继续当流寇,李自成想不想当根本就微不足道,大不了重新换一个愿意当流寇的闯王来继续领导便是。

宋献策如同醍醐灌顶,自知之前是书生意气,没看清事情的本质,忙说道,“闯王,我们率亲兵去投降方原,总胜过陪他们一起送死!”

李自成惨然一笑道,“献策,我曾经也有被打得只剩十八骑的时候,还不是东山再起了。如今,我还有十八万大军,还是想再和方原赌一赌天命”

“天命,到底在不在我李自成这一方!”

宋献策算是清楚了李自成的心思,他还是没死心。当然,争强好胜乃是李自成的本性,若他没有这点争强好胜的野心,当初也不敢提着头出来造反。

李自成拍了拍他的肩,缓缓的说道,“献策,你的忠心,我心知肚明,所以我此刻才会你说些交心话。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愿去投靠方原尽管去,我绝不杀你!而且我还会派一队人马护送你前去公安,兵荒马乱,你一人上路也很危险。”

宋献策早已哭得像一个泪人,他之前对李自成还误会甚深。经过今日的交心,他才知晓,李自成还是当初那个重信重义的闯王,虽然顽固,虽然有野心,但却是铁骨铮铮的英雄豪杰!

宋献策冲他连连磕头,“闯王,我本待一死全了忠义。既然闯王还看重我宋矮子,我便不能弃了闯王一人去死。我先去投靠方原,给闯王铺路。只要闯王回心转意,愿意归降,我便可从中搭桥铺路。”

李自成感动得热泪盈眶,双手与他紧紧相握!

第六百二十八章 弃暗投明

李自成本打算将宋献策送去公安县,投降关系亲近的李岩夫妇。但宋献策离开江陵之后,却没有渡江南下,而是率兵东进,前往正在战事僵持的汉阳港,向景杰投降。

宋献策是摸不清方原的心思,不想将李岩夫妇牵涉进来。

景杰见李自成的军师宋献策亲自来降,也是欣喜过望,立刻安排投降的宋献策、郝摇旗二人前去武昌府,听候方原的旨令。

宋献策的归降,令方原是颇觉意外,他也摸不清宋献策的投降是真是假,便令锦衣卫带了宋献策、郝摇旗二人到了总督府。

方原先接见的是对李自成军事计划知根知底的宋献策,令郝摇旗在大堂外等候。

宋献策进了大堂,依足了礼数,冲方原行礼,“摄政王,落魄举人宋献策,前来归降。”

方原哈哈大笑着走下了帅椅,拉着他的手儿道,“久闻宋军师乃是李自成的诸葛孔明,得宋军师,破李自成必矣!”

宋献策一动不动,面现愧疚之色,“摄政王,闯王于我有知遇之恩。在征讨期间,我不能献策对付闯王,还望见谅。”

方原微微一怔,生出些些的不悦,宋献策不来献策献谋,这算什么归降?但他面上还是挂着灿烂的笑容,“原来宋军师是仿效徐元直来着,好,好。”

徐元直就是三国时的徐庶,传闻他进了曹营也是不献一计。这个说法是来自三国演义,方原也是持怀疑态度。但这个时期,三国演义早已是家喻户晓,满清将领还人手一本,当兵书来看。

方原想表达的不满,能清楚的传给宋献策,既然宋献策来当徐庶,那方原就是奸雄曹操了?!

宋献策又不是傻子,当然能听出方原的言外之意,默然了一会道,“摄政王麾下可堪大任的进士是多如牛毛,我仅仅是举人出身,前来投靠怕是贻笑大方。若摄政王愿意收留,我便留下;若摄政王不愿收留,要杀要赶,悉听尊便。”

方原的手搭在宋献策的肩上,笑道,“闯王能有今日的成就,宋先生是功不可没。李公子也一再举荐宋先生,我岂会不识美玉?宋先生宽心,我用人从不看什么进士,举人,只看实才。我内阁的礼部尚书冒辟疆,连举人的功名都没有,呵!宋先生,先留任摄政王府的军师,今后酌情再行委派官职!”

摄政王府并没有军师这个官位,他眼下是将宋献策留在身边,随时征询问计。待宋献策真的与李自成了断关系之后,再行重用。

宋献策能得到留任,还是在方原身边,虽暂时没有任命官职,但未来的潜力却是十分光明,忙拱手道,“谢摄政王不杀不赶之恩。”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这次拜见摄政王,我带来了一个最新的情报,供摄政王斟酌。”

方原见他果是带着干货来的,大喜道,“宋先生,快快说来!”

宋献策说道,“闯王决定弃守河南、湖广的所有州县,将兵力集结在一处,采取之前流寇作战的方式,与摄政王周旋。”

“什么?!李自成竟然要放弃经营多年的州县?”

方原听了宋献策带来的这个情报,是大喜过望,哈哈大笑道,“李自成要自掘坟墓,真是天助我也!”

宋献策叹声道,“我曾建议闯王分兵驻守各个城池,既能解决军粮不足的困境,也能与摄政王继续周旋,坚守以待天下之变。未曾想闯王却被牛金星蛊惑,要集结兵力,流动作战,唉!”

方原是暗自庆幸,他最担心的就是李自成分兵驻守各个县城,利用之前开仓放粮,与百姓建立的亲近关系坚守不战。玄甲军就必须一个一个城池的攻占,必然迁延时日。一旦战事久拖不决,北方朝廷,甚至是满清或许会趁机南下,那就顾此失彼。

宋献策之计真的是打中了方原的七寸,幸亏李自成没有采纳,否则,湖广、河南战局还真是难以预料。

如今李自成将所有流寇集结在一起,便可一战而定也!

方原大笑道,“李自成若听从先生之计,此战真的是胜负难料!”

宋献策冲他拱手道,“宋某只负责提供情报,摄政王如何应对该是心知肚明,无须宋某再多嘴多舌。”

宋献策能提供这么重要的情报,令方原可以早做战备,已是献上了一份最大的重礼。他既然不愿与李自成为敌,方原也不去强求,便令军士将他引下去,以各营统领的待遇好生安置。

送走了宋献策,方原心情大好,又令郝摇旗进了军帐。

郝摇旗还是面见名闻天下的摄政王方原,内心还是有些惊慌,半跪在地,冲方原恭敬的行礼。

方原笑着令他起身,并给了安排了座位,“郝将军弃暗投明,可喜可贺不知景帅给郝将军安排了什么军职?”

景杰封郝摇旗为步战营指挥使,统领五千军士,是经过方原首肯的,方原就是在明知故问。

郝摇旗忙答道,“蒙景帅不弃,任命了个指挥使,统领五千军士。”

方原失笑道,“以郝将军的本事,当指挥使太屈才了,我任命你为步战营副统领,统率两万军士。”

郝摇旗本还在担心摄政王方原会不会推翻了之前景杰的承诺,未曾想方原不仅没刁难他,甚至还比景杰更看重他,由指挥使升任了步战营副统领。

郝摇旗迟疑的问道,“摄政王,我的亲兵只剩两、三千,凑不足两万兵马,唉!”

方原笑道,“我还有五千护卫的亲兵可以归你统率,余下不足的嘛!你可以招降闯军旧部,凑足两万之数嘛!”

他将亲兵五千拨给了郝摇旗统率,郝摇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感动的匍匐在地,连声道,“摄政王知遇之恩,罪将万死不能报万一!”

方原直直的瞧着他匍匐的背影,他将亲兵交给郝摇旗,既是因为郝摇旗确实是一员猛将,值得重用。当然,主要的目的还是在收买闯军的人心,郝摇旗一投降便获得提拔,其他闯军将领有什么理由不投降?

他倒也不担心郝摇旗会生出二心。

其一,郝摇旗乃是高迎祥的旧部,又不是李自成的亲信,既然被李自成卖了一次,没理由会反复再去投李自成;其二,这五千亲兵的指挥使、千户全是方原的心腹,郝摇旗一个空降的副统领,岂能指挥他们对方原倒戈相向?

方原将他扶了起来,微笑着道,“郝将军,汉阳城已是一座孤城,还能守多久?将汉阳城内田见秀的兵马收编了,应能凑足两万之数。”

按照宋献策提供的情报,李自成要在荆州府的江陵集结兵力,不再分兵作战。刘宗敏在汉阳城下的两、三万骑兵,必然会撤回江陵。汉阳港没了刘宗敏的援军,是真正的孤立无援,必然旦夕可下。

方原是故意送了个大功给郝摇旗这员猛将,替他建立在亲兵队的威望。将来野战对阵李自成,郝摇旗必然会成为一把锋利的战刀!

第六百二十九章 合围之势

战场的局势果然不出方原所料,在郝摇旗再次率军回到汉阳港两日后,刘宗敏的援军便拔营而走,往西而去,和李自成的主力汇合。

刘宗敏匆忙的一撤,城内的田见秀心也凉了大半,单单凭着不足万人,怎么守得住汉阳城?

景杰趁机往城内散播消息,令闯军军士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活捉了田见秀、田广,开门投降。

田见秀与田广是大惊失色,心知再不逃走,他们的人头就要被他人送去玄甲军军营领功了。二人商议后,只带了三千亲兵连夜逃走,留下了六千非嫡系的军士,或是强行招募来百姓守城。

次日清晨,这些军士见制将军田见秀,果毅将军田广逃了,立刻开了城门向景杰投降。

因闯军军士全歼了郝摇旗的亲兵,景杰担心郝摇旗独自进程会大肆杀戮报复,便令郝摇旗留守在汉阳港,由张凡入城接管军政事务。

景杰、张凡收编了投降的闯军军士,将滥竽充数,不合格的军士剔除了,只余下了三千军士。因方原的要求是令郝摇旗收编,便将这三千军士编进了郝摇旗的亲兵队。

景杰留了张凡在汉阳城安民,自己便回了武昌府,与方原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李自成集结兵力完毕后,便要大举进攻南直隶,这一次与闯军主力的决战乃是毕其功于一役,绝不能等闲视之,以免再重蹈差点被孙传庭斩首的覆辙。

方原派出了几路探哨,召集了玄甲军各营统领,齐聚在武昌府,包括在山东驻守的骑兵营统领赵全忠,也率三万玄甲铁骑南下支援,共同商议围歼李自成一役的具体作战方案。

一个月后之后,玄甲军主帅景杰,骑兵营统领赵全忠,步战营统领张英,水师提督施琅,火炮营统领李宗泽,后勤营统领侯承祖,无人机战队统领苏红玉,亲兵营统领郝摇旗,江西总督甘辉,湖广总督李岩,福建总兵冯廷,江西总兵金声桓,还有两支相对独立的军队,白广恩的火车营,高元爵的高家军,全都齐聚一堂。

在湖广、河南战场的玄甲军军队数量已至十八万。

方原先是公布了李自成集结兵力,准备采用流寇作战的方式,沿途不再攻城略地,仿效张献忠当年攻破凤阳的路线,进攻凤阳的情报。

景杰早得到了情报,也和方原商议了无数次,早已达成了共识,便出来和方原演戏道,“恭喜摄政王,李自成此举是在自取灭亡!”

方原佯作问道,“景帅,流寇折腾了大明二十年,至今不仅没有歼灭,还空前的壮大,李自成何来的自取灭亡?!”

景杰继续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人之初性本善,除了个别亡命之徒,百姓若是有生计,可以安居乐业,谁愿意拖家带口的跟着李自成东奔西走的逃窜?朝廷是给不了百姓安居乐业的生计,所以流寇才会壮大。如今我们江南繁荣富庶,摄政王能拿出上百万两赈济的银子,江西,河南更有大量无主的土地,足以安置百姓。”

“李自成不审时度势,墨守成规的采取十年前的老法子。我敢断言,闯军军士会越走越少,直到最后枯竭,全军覆没!”

方原、景杰二人一唱一和,就是给这场军事会议定了基调,不要再谈流寇易不易歼灭,只谈如何剿灭流寇,毕其功于一役。

方原的目光环视一周,问道,“诸将都来议议,剿灭李自成这一战,该怎么打?!”

讨伐山东之役,江西总督甘辉被投闲散置,派去了河南守城,早别了一口闷气。但凡青史所载,都是徐达、常遇春那种所向披靡的进攻性统帅,何曾听过凭着守城能名留青史的?

眼下这个立功的机会,甘辉可不想再失去,出来说道,“之前摄政王已找打中了流寇的七寸,就是四正六隅十面网,不断压缩流寇的流动空间,将之困死之后,一举聚歼。”

方原与他是想到一处去了,点了点头道,“甘总督,你说一说,四正、六隅是什么。”

甘辉令人抬来了大地图,在地图上画着圈道,“四正,就是南直隶、河南、湖广以南、四川形成的一个大包围圈;六隅,就是六支围歼李自成的军队。”

“这六知支军队分明是,景帅所率的三万南直军,驻守汉阳府;冯总兵所率的三万闽广军,驻守在黄州府。这两支军队切断闯军东进南直隶的去路。”

“李总督率两万湖广军,金总兵率三万赣军,先合兵一起至公安驻扎。等李自成所部离开江陵之后,过江占领江陵,切断闯军再次南下的路线。然后李总督再率军两万北上,攻占襄阳府,切断李自成往西北郧阳府逃离的路线。”

“我率河南的三万赣军至南阳府的新野,白总兵率一万火车营仍是驻守在信阳,封锁李自成北逃至河南的路线。”

“还有两支机动兵力,就是施提督的水师,还有高元爵所部的两万军士汇合,充任机动兵力,游弋长江江面,负责各线军粮的运输。”

他逐一解释了六路大军驻守的州府,甚至加派了两路机动兵力,一共是八路军士,并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大圈,朗声道,“这么一来,李自成的大军只能被限制在承天、德安二府。无论李自成想往哪个方向突围,余下的三个方向都可以继续缩紧包围圈。李自成犹如笼中之兽,还能挣扎几日?!”

方原见他规划得如此细致,显然早已做足功课,是心下大喜。但甘辉却显然漏过了两支战力最强的军队,一支是赵全忠的玄甲铁骑;一支是张英所率的特战军。

这两支都是方原最看重的军队,甘辉也不能越俎代庖的发号司令。尤其其中还牵涉到元老派,闽广派的争斗,他既不能站在张英那方,显示公正严明,更不能去调派元老派的赵全忠。

方原缓缓的说道,“甘总督所言甚是,各部便依照甘总督的计划行事吧!我正式任命,这次围剿的总指挥是景杰,副指挥是甘辉!”

“诸将牢记,任何军事行动,必须以二人的军令为准,绝不能擅自出击闯军。若有违抗,无论胜败,不仅不算战功,更会军法处治。”

众将齐齐拱手应诺,前去整军备战。

方原只留下了赵全忠、张英二人,他二人没接到军事任务,脸上尽是悻悻之色。

尤其是赵全忠,这一次又被甘辉抢尽了风头,他是非常不痛快。

第六百三十章 声名狼藉

方原的目光来回的巡视着二人,呵呵一笑道,“全忠,玄甲铁骑乃是剿灭李自成的主力。之前的包围战就无须出战,留在武昌府养精蓄锐,等待最后的决战。”

“全忠,你亲率八千铁骑,每骑配两匹马,沿途去骚扰李自成行军的补给线。但凡李自成派出军营劫掠的闯军,尽数歼灭!”

攻击补给线,对李自成、满清这种靠着劫掠军粮为生的军队,乃是百试不爽的一招。只要能切断李自成一半的补给线,十八万闯军每日消耗粮食三千石,这种消耗战时间一长,闯军能坚持多久?!

赵全忠领命去了,只余下了张英一人,虽是没有开口,但错过了这么重大的一场会战,他还是有些些的不悦。

方原缓缓的说道,“张统领,你的五千特战军机动性不如闯军的骑兵,暂时驻扎在武昌府,我另有重用。”

张英忍不住道,“摄政王,驻扎在武昌府又不能上阵杀敌,怎么立功?!”

方原微微的笑道,“只有上阵杀敌才能立功?护卫我的安全就不算立功?”

张英听出他是话里有话,吓得脸色一变,忙半跪在地,“摄政王,我,我绝非此意。摄政王是得到什么风声了?!”

方原取出锦衣卫,还有贺锦上交的书信,摆在了张英面前,“张统领,你看一看。”

张英取过这些书信一看,全是高则、李本深二人图谋不轨的证据。之前张英探听到二人私下招募军士,本对二人起了疑心,致书方原要拿下二人,眼下是证据确凿,便道,“摄政王,不如现在就拿下他二人,以正军法。”

方原摇了摇头道,“眼下正是与李自成决战的关头,若先行剿灭他二人,不仅会打乱之前军事部署,给李自成可趁之机,还会引起闯军诸将的疑虑,不利于我军策反的工作。”

“我将他二人作为机动部队,也是担心他二人临阵投敌。但临战之时不可不防他二人会生出二心,才调任张统领的五千特战军留守。”

张英这才知晓这次肩负的重任,高则、李本深、贺锦三人共有四万大军,若这支军队生出变故,确实非常棘手。以武昌府如今不到五千人的防御力量,怕是扛不住这次叛乱,方原才留下五千人特战军作为最后的王牌。

方原将如此机密的事告知于张英,更将身家性命都托付在张英的身上,可见对张英的看重和信任。张英是疑虑尽去,轰然领命。

方原望着军营内的沙盘,缓缓的说道,“李自成,既然你要自投死路,我就给你一个痛快吧!”

接下来的一个月,一切计划如方原、甘辉所料,李自成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终于踏上了不归路。

李自成将河南李过的八万兵马召回了江陵,整个江陵聚集的兵马已达到十八万,连同军士的家眷,儿女,一共有五、六十万之多。

面临生死关头,李自成已彻底撕下了伪善的面具,将荆州、襄阳、承天三府无论豪绅、富户、贫农的粮食、银子、瓦罐全都洗劫一空。还在民间强征了耕牛三万头,制成牛车三万驾,民夫十万,将这些年搜刮来的军粮三十万石,银子七百万两,用牛车载了打包。

一个月后,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李自成、刘宗敏便带着这六、七十万人,浩浩荡荡连绵百里的大队,离开了江陵府,按照之前的计划,开始往汉阳、黄州二府挺进。

在李自成大军离开荆州江陵府后,驻扎在荆州公安县的李岩所部立刻过江,占领了江陵城。

因江陵城早已被洗劫一空,城内的百姓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哭天喊地声响彻云霄。

方原早有准备,令施琅从水路运来了二十万石粮食,用于江陵府的救灾。因百姓家中的衣物全被抢去了当战略物资,方原又调派了十八万匹江南的棉布到江陵府赈灾。

李岩将赈灾的重任给了徐诚、金声桓,便率军北上襄阳府,占领了同样被洗劫一空的襄阳府。依葫芦画瓢的征调了江陵府的部分赈灾物资前去襄阳府救灾。虽然解决不了二府所有灾民的困局,但总归救一个是一个。

玄甲军在荆州、襄阳二府的赈灾之举,引来湖广百姓的交口称赞,尤其是荆州、襄阳二府的百姓,更是感恩戴德,将方原、玄甲军当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甚至还有荆州、襄阳的官员、百姓仿效当年孝敬魏忠贤的规矩,在城中将关圣庙拜祭的关羽换成了方原的生祠。

与玄甲军救苦救难善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闯军丧尽天良的恶行,不仅抢了青壮当民夫,奸**人,还将百姓家中难以生存的粮食、衣物、耕牛全洗劫了。闯军的声名狼藉犹如病毒扩散一样,蔓延至整个湖广大地。

李自成在一个月后,便察觉到这种恶行带来的严重后果。

闯军经过汉阳府时,景杰所率四万军士早已在汉阳城关门据守。不止汉阳城,连汉阳府所有的县城都已自发的紧闭城门,再也不令闯军入城。各县城还自行组织了本城青壮作为守城军士,承担起守卫之职。甚至连各乡也形成了不少民团组织,修建简陋的防御工事,与路过的闯军对峙。

刘宗敏见之是恼羞成怒,立刻下令全军上下,但凡不开城的县城,便派军攻打,攻陷之后,便行屠城。但凡乡里有不交粮食的百姓,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屠杀殆尽。

闯军在汉阳府一连攻陷了两个县城,也屠了两个县城,尸体在城外是堆积如山,恶臭传之十里。

刘宗敏本来想以屠城、屠村来震慑后面的县城、乡里,老老实实的交粮。

他却忽略了一个根本的常识。

屠城有时确实能起到震慑作用,但前提是闯军要给投降的县城,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一条活路,一线生机。如闯军之前将荆州、襄阳二府的百姓洗劫一空,奸淫掳掠的恶行,各县、各乡里的官员、百姓纵然投降也没多少活路。

反正都是死,屠城和饿死能有什么区别?!

刘宗敏屠城、屠杀乡里的行为带来直接的后果就是,之后的县城依靠着城墙的护卫,进行了更为激烈的抵抗。至于没有城墙保护的乡里,百姓是拖家带口,将家中的粮食,衣物,耕牛这些重要物资,全带着往大山、密林里逃命、躲避去了。

攻城的闯军每攻陷一个县城,损失比之前以倍增,甚至还有两个县城,一连十余日的猛攻也未曾攻陷。

而每到一个村子,百姓大多逃之一空,若要再行追击,便要翻山越岭,钻洞下水的去捉人,抢粮的难度也以倍增。

何况还有数千玄甲铁骑潜伏尾随,不断袭击闯军抢粮的部队,经过半个月的骚扰游击,至少砍杀了五千前去抢粮的闯军军士。

李自成派出精锐骑兵去追击,玄甲铁骑并不正面迎战,而是带着闯军的骑兵在汉阳府兜圈子。实在兜不了,便退进向玄甲军投降的县城休整,将闯军的骑兵挡在了城外。

这么一来一去,刘宗敏的骑兵是疲于奔命,却徒劳无功,只能悻悻而退。而玄甲铁骑在县城里休整,补充军粮后,又再次出击。

至此,闯军在汉阳府的流寇作战行动陷入了彻底的僵局。

第六百三十一章 军无战心

李自成见了各县汇总的情报,是慨然若失。

曾几何时,闯军所过之处,百姓不说箪食壶浆,至少也有不少前来投靠,甚至偷偷带路进城的。没了百姓的支持,单凭城内的些些明军,又有坚守几日?!

如今的闯军,早已是声名狼藉,就和左良玉的匪兵全无二致。

之前百姓的枪口是对准了官府、明军,所以李自成能不断的壮大。如今百姓的枪口对准了闯军,再想补充粮食、兵力,那几乎是痴人说梦。纵然能抢到些粮食,不过是杯水车薪;纵然能抓几个壮丁来从军,但这些人到了战场还有多少斗志,会不会倒戈一击,也全无把握。

至于方原的玄甲军,至今根本没有和闯军有任何直接的军事接触,而是不断的阻截、尾随,缩小包围圈。李自成写了战书一封送进汉阳城,要景杰出城决战,景杰却置之不理,连回信都没有一封。李自成逼于无奈,又写了战书一封送去了武昌府,与方原约定,不要再缩头乌龟一样的躲躲藏藏,双方的主力在汉阳府进行一场面对面的大决战。

他甚至还仿效诸葛亮激将司马懿的法子,送去了一套女裙,若方原不敢出兵与闯军决战,便是怯弱若妇人,当立刻穿上女裙。

方原见之便知是李自成从三国演义上看来的故事,不由得哈哈大笑,令人将送信的使者捉了,强迫其换上了女裙,并将他双手紧绑,裙内塞满了劝降信。

劝降信既是给李自成的,也是给闯军诸营将军、将领的,承诺只要早早来降,便可如贺锦,郝摇旗一样,加官进爵,荣华富贵。

直到此刻,李自成才真正的明白,方原眼下是不会与他决战的。玄甲军就如同一头奸诈的树林狼,不断的骚扰给闯军放血,等待最佳的出击时间,给这支闯军致命的一击。

他也在此时此刻才明白,两国之间的战争,绝不是一、两场大战就能左右的。而是双方国力的消耗、比拼,谁的国力先撑不住,谁就一败涂地。

宋献策之前所言真的是金玉良言,弃守了各州县的闯军就如同断了粮食、水源的野兽,眼下或许还能张牙舞爪的虚张声势,但终究会有气尽力竭的一日。

而且,这一日会很快的来到。

汉阳府的战局打不开,李自成、刘宗敏尝试着攻打几日汉阳城,打开一个突破口,结果被城墙上的火炮砸得人仰马翻,惨败而归。

而且汉阳府临近长江,一旦战事不利,玄甲军还可以从水路撤退。若执意强攻汉阳城,不过是被玄甲军借着坚固的城墙,不断的消耗闯军的有生力量罢了。

李自成与牛金星商议后,决定放弃在汉阳府的军事行动,不再攻城劫粮,而是路过而不打,前往下一个目标黄州府去了。只要能突破黄州府,便可以进入南直隶境内。以南直隶的富庶,或许能稍稍缓解眼下的危局。

一个月后,闯军从汉阳府进入黄州府。

黄州府乃是南直隶最后一道防线,绝不能令闯军将战火烧到南直隶的安庆、庐州二府。

方原、景杰二人立刻做出了战略部署,令金声桓所部从江陵城追击到汉川,继续压缩闯军往西的行军路线;李岩所部在襄阳安民过后,南下至德安府的随州;在新野驻守的甘辉所部,从新野南下,至河南新县。

这次的战略进击,将闯军的行军路线,从整个湖广战场压缩到了黄州、德安、汉阳三府,捕兽的包围圈进一步缩小了一倍。

方原在合拢包围圈的同时,终于将精锐的玄甲铁骑投入了黄州府战场。

闯军这一行军士十八万,改回了原来当流寇时的军制,以嫡系标营为中军,包括三万主力步兵,四万精锐骑兵。中军营由唯一的权将军刘宗敏统领。

余下的十万普通步兵,分为前后左右四个营,由四个制将军分领。

四个制将军,之前是李过、刘芳亮、贺锦、田见秀。如今贺锦已投降,便由任继忠接替了贺锦的制将军之职。

与十八万军士同行的,还有六、七十万家眷,整个队伍连绵了一百里。因家眷有老有小,还有女人,拖家带口,行进十分缓慢,每日行军速度在二十里以下。

闯军的兵力虽然强劲,却无法保护着一百里的防线。战力的最强的三万主力步兵护卫中军标营,保护李自成的标营,权将军刘宗敏,还有随军的二十万石粮食。

余下的四营兵马,李过的一营在最前方开路,攻城拔寨。刘芳亮、田见秀的左右营护卫中段的侧翼防线。殿后的是信任制将军的任继忠,只有两万兵马。

这些兵马主要护卫的对象是闯王,权将军、制将军、果毅将军、威武将军、都尉等中高层军官的家眷。至于其他掌旅、哨总等低级军官,还有普通军士的家眷,便再顾不上。

方原的作战方针并不是要斩首行动,而是消耗李自成的军力,打击闯军的军心士气,选取的目标,当然不是有军士护卫的中高层军官的家眷,而是没有任何防御保护的普通闯军军士的家眷。

方原找来了赵全忠,下达率三万玄甲铁骑北渡长江,全线出击的军令。目标是避开闯军标营的精锐骑兵,对准了殿后的任继忠所部两万弱兵,还有落后了二十里的五万后营随军家眷劫掠过江,带到武昌府来安置。而且,还要善待这些闯军军士的家眷,绝不能滥杀。

十日之后,第一次出击的赵全忠果是大胜而归。后营殿后的任继忠根本料不到玄甲军要么不打,要么就是大打,竟然派出了最精锐的玄甲铁骑前来偷袭,而且还是三万之多。待玄甲铁骑攻至眼前,才仓促的集结兵力,排兵布阵。

三万玄甲铁骑如猛虎下山,轻而易举的就突破了后营两万闯军松散的阵型,破阵而入。赵全忠再分出两队玄甲铁骑在闯军阵营里往来冲突,锐不可当,所向披靡。

任继忠眼见败势已成,为了保存实力,立刻下令后营的闯军军士以慌乱溃散的随军家眷为掩护,躲避着玄甲铁骑的追杀,减少伤亡。

那些被抛弃的随军家眷在突如其来的兵荒马乱里吓得手足无措,数万人的哭喊声响彻云霄,凄凉至极。

赵全忠根本不和任继忠溃败的后营闯军纠缠,而是派出一支万人骑兵队,将六万落后大部队的家眷切割开来,驱离在一起。

赵全忠令军士前去给这六万被切割、包围的家眷传话,反抗者,格杀勿论;顺从者,一律不杀。

面对玄甲铁骑明晃晃的战刀,这六万不敢有半点反抗,匍匐跪地磕头求饶。赵全忠便下令三万玄甲铁骑押送着被俘虏来的六万家眷,折道前去临近长江的港口,准备将这一批家眷迁徙到江南。

第六百三十三章 最后的机会

李自成默然的看过了高则、李本深送来的书信,将书信放了,缓缓的问道,“聚明,你认为这计划有几成胜算?!”

牛金星说道,“闯王,这已是我军唯一的生路,我们是别无选择。”

李自成问道,“我军该如何策应高则他们的行动?!”

牛金星说道,“高则他们可以借口休整,在鄂州港稍作停留,然后四万大军直扑武昌府。但他们最担心的是赵全忠的三万玄甲铁骑,若这支铁骑及时回援,斩首行动必然功亏一篑。”

“他们要我军配合引走这支战力凶猛的玄甲铁骑,令这支铁骑无法及时回援,斩首计划便是十拿九稳。闯王,我们若再往南直隶而去,玄甲铁骑仍是可以在长江南北进退游刃有余。”

“我建议,不如大队往德安府云梦方向转移,远离长江江面,吸引玄甲铁骑来偷袭。一旦玄甲铁骑来袭,就请权将军派出两队精锐骑兵,一队前去毁了玄甲铁骑过江的港口,一队死死咬着玄甲铁骑,将其逼近临近的县城内,无法再插手高则、李本深他们的斩首行动。”

李自成沉吟道,“高杰、高则这帮人狡诈多变,焉知不是骗我军入局的?”

刘宗敏也附和道,“牛军师,你就这么相信高则、李本深这两个吃里扒外的杂碎?!”

牛金星缓缓的说道,“闯王,玄甲军在长江有水师优势,我军再沿着黄州府、安庆府前行,必然还会遭遇玄甲铁骑的狙击。不如取道北上,从河南进入南直隶。一则河南乃我军发迹之地,李过也经营了数年;二则远离长江江面,便能最大限度的遏制玄甲军的水师优势。”

李自成点了点头,牛金星继续说道,“李本深本人已到了我军军营,还送来了一个大礼,就是将高杰之子高元爵送来我军军营作为人质。高元爵乃是方原收的义子,他们瞒着方原交出这个人质,就是最好的投名状。”

他一提起高杰、高元爵,李自成就想起了高杰与邢氏私通的奇耻大辱,怒不可遏的道,“将李本深带上来!”

李本深进了军营,恭恭敬敬的冲他行了礼,李自成呵斥道,“既然将高元爵送来了,怎不一并将邢氏那贱人也送来当人质?!”

李本深暗想,他们送高元爵前来,就是想借刀杀人,利用李自成铲除了高元爵。邢氏是高则要的女人,当然不能送来。

他面上却恭恭敬敬的道,“闯王,邢氏在武昌府,由方原看押着当人质,我们也无可奈何啊!高家军个个感念舅舅的恩情,元爵乃是舅舅唯一的公子,有他作人质,闯王还嫌不够?!”

从人质的角度来讲,高杰的儿子高元爵当然胜过邢氏一个女人,李自成也不能当众纠缠着邢氏这个女人不放,便冷冷的说道,“你们有几成把握能对方原斩首?!”

李本深沉声说道,“只要闯王能牵制着玄甲军主力,尤其是那支玄甲铁骑,我们就有十足的把握,令方原在劫难逃!”

李自成已是身陷困境,这或许是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只能选择与李本深合作,“好,我军会吸引方原的玄甲铁骑北上,给你们斩首行动创造机会。事成之后,我们平分湖广、河南!”

李本深嘿嘿笑道,“闯王,岂止湖广,河南,我们还可以平分南直隶,江南,哈哈哈!”

武昌府

前方战事顺利,因各方围追堵截,玄甲铁骑的沿途骚扰,李自成已被打得驻军不前,不敢再前往南直隶,而是北上去了德安府。

进入德安府,就是云梦泽。所谓云梦泽,就是江汉平原冲积而成的一大片湖泊、平原、沼泽地带。

云梦泽,不利于大队骑兵往来冲击,可以最大程度限制闯军精锐骑兵的威力。再加上湖泊、沼泽遍地,可以限制闯军大队行进的阵型。估计会形成比之前更松散,连绵两百里的队伍,更有利于各路玄甲军对闯军的切割包围,各个击破。

云梦泽就是方原给闯军预设的葬身之地,既然李自成率军踏进了云梦泽,就永远也出不了云梦泽。

因闯军在湖广的破坏巨大,需要赈灾的州府远超战前的估计,所需的粮食更是以天量计。方原正在书写公文至摄政王府,令公主,小苑二人组织内阁、六部,筹集粮食十万石,布匹五万匹前来湖广赈灾。

马一山来报,邢氏又有紧急军情前来拜见。

邢氏能有什么紧急军情?难道是高则、李本深那方出了变故?

方原暗自沉吟着,令人将邢氏带到了大堂。

邢氏满脸含泪的方原盈盈下拜,哭泣道,“摄政王,高则、李本深两个畜生,将元爵送去了李自成军营当了人质。本来他们还想扣押奴家,贺将军暗中派几个亲信将奴家救出了军营,前来向摄政王报信。高则、李本深反了!”

高则、李本深反叛是在预料之中,方原侧头向马一山问道,“高则、李本深所部如今驻扎在哪儿?!”

马一山如实的答了,“摄政王,正在在鄂州港休整。”

鄂州港至武昌府只有不到一百里的距离,高家军所部若是反了,可以在一、两日内就攻到武昌城下。

方原又问道,“玄甲铁骑如今在何处?!”

马一山再次答了,“三日前过江去追击北上的李自成了。”

方原暗自思索,李自成在这个微妙的时候北上,看来不是简简单单的战略转移,而是在配合高则、李本深的这次反叛行动。

邢氏的儿子被送去给李自成当了人质,是九死一生,她担心得心神不宁。在这个乱世,他们孤儿寡母能有什么法子去驾驭那些桀骜不驯的军头?唯一能救他们母子的,就只有方原这个更强大的靠山,大哭道,“摄政王,求你一定要救出奴家的儿子!”

为了儿子的安危,她当众失态大哭,方原上前扶起了她道,“邢氏,我必会尽全力营救高元爵。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不能给出任何承诺,明白了?!”

邢氏知道他是金口玉言,自然不能胡乱承诺,只要他尽力相救,也算是对得起两人一个月的露水情分,呜咽着再次下拜,“奴家拜谢摄政王大恩!”

方原令锦衣卫传来了统领特战军的张英,告知了他高则、李本深反叛的情报。

张英早已闷了一、两个月,见高则、李本深二人果然还是反叛了,大喜道,“摄政王,真是太好了!我立刻率特战军去解决这两个反贼!”

方原呵呵一笑道,“不,若强攻必然损失惨重,我要兵不血刃的平叛。”

张英愕然问道,“摄政王,如何兵不血刃?!”

方原大笑道,“我们就演一出戏给高则、李本深看一看,男女主角就是贺锦、邢氏,配角就是我,你,龙套就是五千特战军,呵呵!”

第六百三十三章 最后的机会

李自成默然的看过了高则、李本深送来的书信,将书信放了,缓缓的问道,“聚明,你认为这计划有几成胜算?!”

牛金星说道,“闯王,这已是我军唯一的生路,我们是别无选择。”

李自成问道,“我军该如何策应高则他们的行动?!”

牛金星说道,“高则他们可以借口休整,在鄂州港稍作停留,然后四万大军直扑武昌府。但他们最担心的是赵全忠的三万玄甲铁骑,若这支铁骑及时回援,斩首行动必然功亏一篑。”

“他们要我军配合引走这支战力凶猛的玄甲铁骑,令这支铁骑无法及时回援,斩首计划便是十拿九稳。闯王,我们若再往南直隶而去,玄甲铁骑仍是可以在长江南北进退游刃有余。”

“我建议,不如大队往德安府云梦方向转移,远离长江江面,吸引玄甲铁骑来偷袭。一旦玄甲铁骑来袭,就请权将军派出两队精锐骑兵,一队前去毁了玄甲铁骑过江的港口,一队死死咬着玄甲铁骑,将其逼近临近的县城内,无法再插手高则、李本深他们的斩首行动。”

李自成沉吟道,“高杰、高则这帮人狡诈多变,焉知不是骗我军入局的?”

刘宗敏也附和道,“牛军师,你就这么相信高则、李本深这两个吃里扒外的杂碎?!”

牛金星缓缓的说道,“闯王,玄甲军在长江有水师优势,我军再沿着黄州府、安庆府前行,必然还会遭遇玄甲铁骑的狙击。不如取道北上,从河南进入南直隶。一则河南乃我军发迹之地,李过也经营了数年;二则远离长江江面,便能最大限度的遏制玄甲军的水师优势。”

李自成点了点头,牛金星继续说道,“李本深本人已到了我军军营,还送来了一个大礼,就是将高杰之子高元爵送来我军军营作为人质。高元爵乃是方原收的义子,他们瞒着方原交出这个人质,就是最好的投名状。”

他一提起高杰、高元爵,李自成就想起了高杰与邢氏私通的奇耻大辱,怒不可遏的道,“将李本深带上来!”

李本深进了军营,恭恭敬敬的冲他行了礼,李自成呵斥道,“既然将高元爵送来了,怎不一并将邢氏那贱人也送来当人质?!”

李本深暗想,他们送高元爵前来,就是想借刀杀人,利用李自成铲除了高元爵。邢氏是高则要的女人,当然不能送来。

他面上却恭恭敬敬的道,“闯王,邢氏在武昌府,由方原看押着当人质,我们也无可奈何啊!高家军个个感念舅舅的恩情,元爵乃是舅舅唯一的公子,有他作人质,闯王还嫌不够?!”

从人质的角度来讲,高杰的儿子高元爵当然胜过邢氏一个女人,李自成也不能当众纠缠着邢氏这个女人不放,便冷冷的说道,“你们有几成把握能对方原斩首?!”

李本深沉声说道,“只要闯王能牵制着玄甲军主力,尤其是那支玄甲铁骑,我们就有十足的把握,令方原在劫难逃!”

李自成已是身陷困境,这或许是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只能选择与李本深合作,“好,我军会吸引方原的玄甲铁骑北上,给你们斩首行动创造机会。事成之后,我们平分湖广、河南!”

李本深嘿嘿笑道,“闯王,岂止湖广,河南,我们还可以平分南直隶,江南,哈哈哈!”

武昌府

前方战事顺利,因各方围追堵截,玄甲铁骑的沿途骚扰,李自成已被打得驻军不前,不敢再前往南直隶,而是北上去了德安府。

进入德安府,就是云梦泽。所谓云梦泽,就是江汉平原冲积而成的一大片湖泊、平原、沼泽地带。

云梦泽,不利于大队骑兵往来冲击,可以最大程度限制闯军精锐骑兵的威力。再加上湖泊、沼泽遍地,可以限制闯军大队行进的阵型。估计会形成比之前更松散,连绵两百里的队伍,更有利于各路玄甲军对闯军的切割包围,各个击破。

云梦泽就是方原给闯军预设的葬身之地,既然李自成率军踏进了云梦泽,就永远也出不了云梦泽。

因闯军在湖广的破坏巨大,需要赈灾的州府远超战前的估计,所需的粮食更是以天量计。方原正在书写公文至摄政王府,令公主,小苑二人组织内阁、六部,筹集粮食十万石,布匹五万匹前来湖广赈灾。

马一山来报,邢氏又有紧急军情前来拜见。

邢氏能有什么紧急军情?难道是高则、李本深那方出了变故?

方原暗自沉吟着,令人将邢氏带到了大堂。

邢氏满脸含泪的方原盈盈下拜,哭泣道,“摄政王,高则、李本深两个畜生,将元爵送去了李自成军营当了人质。本来他们还想扣押奴家,贺将军暗中派几个亲信将奴家救出了军营,前来向摄政王报信。高则、李本深反了!”

高则、李本深反叛是在预料之中,方原侧头向马一山问道,“高则、李本深所部如今驻扎在哪儿?!”

马一山如实的答了,“摄政王,正在在鄂州港休整。”

鄂州港至武昌府只有不到一百里的距离,高家军所部若是反了,可以在一、两日内就攻到武昌城下。

方原又问道,“玄甲铁骑如今在何处?!”

马一山再次答了,“三日前过江去追击北上的李自成了。”

方原暗自思索,李自成在这个微妙的时候北上,看来不是简简单单的战略转移,而是在配合高则、李本深的这次反叛行动。

邢氏的儿子被送去给李自成当了人质,是九死一生,她担心得心神不宁。在这个乱世,他们孤儿寡母能有什么法子去驾驭那些桀骜不驯的军头?唯一能救他们母子的,就只有方原这个更强大的靠山,大哭道,“摄政王,求你一定要救出奴家的儿子!”

为了儿子的安危,她当众失态大哭,方原上前扶起了她道,“邢氏,我必会尽全力营救高元爵。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不能给出任何承诺,明白了?!”

邢氏知道他是金口玉言,自然不能胡乱承诺,只要他尽力相救,也算是对得起两人一个月的露水情分,呜咽着再次下拜,“奴家拜谢摄政王大恩!”

方原令锦衣卫传来了统领特战军的张英,告知了他高则、李本深反叛的情报。

张英早已闷了一、两个月,见高则、李本深二人果然还是反叛了,大喜道,“摄政王,真是太好了!我立刻率特战军去解决这两个反贼!”

方原呵呵一笑道,“不,若强攻必然损失惨重,我要兵不血刃的平叛。”

张英愕然问道,“摄政王,如何兵不血刃?!”

方原大笑道,“我们就演一出戏给高则、李本深看一看,男女主角就是贺锦、邢氏,配角就是我,你,龙套就是五千特战军,呵呵!”

第六百三十四章 不知死活

次日,湖广总督府接到了鄂州港的高家军正迅速往武昌城行军的军报。军队人数共有四万,其中包括贺锦的一万五千军士。

一日后,高则、李本深所率的高家军来到武昌城下,却见到武昌城城门已然紧闭。城墙上的守城军士已严阵以待。

高则见城门紧闭,若要强行攻城,怕是会损伤惨重。他便自作聪明的和李本深二人配合着演戏,假意派人进城向方原禀报,高元爵、李本深已反,投靠了李自成,要求方原立刻派兵出城前去救援鄂州港。

不到半个时辰,进城传令的使者便被方原砍了头,人头也扔下了城墙,算作示威。

所谓两国相交不杀来使,方原二话不说连使者也杀了,就是根本没将二人放在眼里,就凭你二人也配派使者进城来谈判?!

高则、李本深是又气又急,立刻将四、五万军士分成了三阵,高则、李本深、贺锦三人每人统领一阵,一万五千人。贺锦本部兵马攻占了武昌港,封锁了武昌城的水门。余下三门,就由高则、李本深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武昌城内见武昌港被夺,立刻派了三千军士出城,前去攻打贺锦驻守的武昌港。

双方激战了一日一夜,玄甲军败退,贺锦大获全胜,斩首三百,并向高则、李本深二人汇报了军功。

高、李二人之前还被玄甲军的威名所震慑,迟迟不敢攻城。如今身临战场与玄甲军一对峙,便发觉到玄甲军的战力也不过如此,之前的担心全是白费了,也就松了口气,向贺锦发去了嘉奖文书。

高、李二人没了顾虑,便指挥三万军士,在三门对武昌城发起了总攻。还令贺锦也从武昌港出兵,配合着二人攻打武昌城,毕其功于一役。

连续三日三夜,武昌城每个门的火炮只有三门,不痛不痒的放几炮,对高、李叛军是全无威胁。

叛军几次三番几乎要砸开武昌城的城门,又被城墙上的守城军士给赶了开去。但武昌城城门已是摇摇欲坠,攻破武昌城,击杀方原的胜利曙光便在眼前!

到了第四日,贺锦那方传来了令高、李二人精神振奋的捷报,方原已派人向贺锦求和,并承诺不再干涉高家军的军务,还将邢氏送去了贺锦的军营,以示谈判的诚意。

高则见方原已然服软,将邢氏交了出来,可见武昌城是真的撑不住了,斩杀方原的机会就在眼前。

他一面下令全军继续猛攻,务必要一口气攻陷武昌城,不擒杀方原誓不罢休;一面派人去向贺锦传话,要他将邢氏送来他的军营。

高则派出的使者去传了话,过了一日,贺锦的军营是全无动静,不仅没将邢氏送来,连回话都没有一个。

等了整整一日的高则有些着急,再派了一个亲信使者前去贺锦的军营,必须见到邢氏本人,并将邢氏带回军营。

亲信使者去了贺锦的军营,夜半终于回来向高则禀报,邢氏确实在贺锦的军营。

高则怒喝道,“既然邢氏在贺锦的军营,为什么不带她回来?!”

使者支支吾吾的道,“贺锦说了,令邢氏在他军营暂留几日,等战后再送过来。”

高则听了是怒不可遏,贺锦扣押着颇有姿色,又妩媚风骚的邢氏在军营,还要留到战后再送来,贺锦这几日和邢氏在做什么,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使者又掏出了一个纸条,交给了高则,这是邢氏偷偷交给使者的纸条。摊开一看,是邢氏向他求救的信,信中说到,她如今落在贺锦的虎口,旦夕不保。只要高则愿意将她救回来,高元爵之事就此作罢,她还愿委身再嫁给高则。

高则早就觊觎这个嫂子的美色,之前当着高杰的面却不敢表露;后来好不容易等到高杰败亡,邢氏又和更有权力的方原搅在了一起,他又只能忍气吞声;到如今终于和方原翻了脸,甚至还占了上风,想抢回这个嫂子,却被半路杀出的贺锦占了先。

纵然抛开霸占邢氏的心思,邢氏之前乃是高杰的贤内助,在高家军中的名望也比高则、李本深二人高得多了。若邢氏被贺锦给霸占了,贺锦不仅得了一个风骚的美人,更有可能收编一大波军士到他的麾下,简直是财色兼收。

这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高则都是绝不能容忍的,必须要将邢氏给抢回来。

高则连夜和李本深商议后,便集结了一万兵马,黎明之时便杀向贺锦的军营,陈兵于贺锦的军营前。

高则令军士在贺锦军营前大喊着叫阵,令贺锦必须交出邢氏,否则便开战。

贺锦军营里传出来话来,请高则、李本深二人进军营,会面相谈。

高则、李本深二人又不是傻子,岂会进贺锦的军营区自投罗网,派人前去回话。

要面谈,可以,在贺锦军营外一百五十步的地方面谈。高则、李本深二人一起来谈,贺锦必须带上邢氏一同前来,随行只带一个护卫。

双方约好了谈判之地,高则、李本深二人早军营外一百五十步的距离驻马等待。高则、李本深本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无论体格,还是武技都是不弱,何况二人身穿铠甲,武装到了牙齿。以他们的估计,无论火铳、弓箭的射程都达不到一百五十步。而且他们还有战马,只要情况不对劲,完全可以逃回一百之外的己方军阵。

这次会面,在他们看来是万无一失!

贺锦和一个护卫出了军营,纵马而来,邢氏横在马背上,由贺锦亲自押送,缓缓的走进了二人。

高则一见邢氏似是衣衫不整,还不知这些日子贺锦是如何在邢氏身上肆意的发泄,邢氏是如何在他身下浪叫,气得他是捏紧了拳头,冷声说道,“贺锦,我们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兄弟,你这算什么?”

贺锦呵呵一笑道,“既然是兄弟,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何况,这女人还是你嫂子,我与她是天作的一对。高兄弟,你不会连嫂子也不放过吧!”

高则为之语塞,扬起马鞭指着贺锦道,“贺锦,她是我高家军的女主人,岂能由你羞辱,立刻给我放人!”

贺锦嘴角微微上扬,还未说话,一阵沉闷的枪声响起。高则、李本深只听到一阵阵子弹击中铁甲的清脆声音,战马更是传来一阵凄惨的嘶鸣声,将二人从马背上掀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高、李二人怎么也想不到,玄甲军的玄甲神铳射程超过了两百步,虽然在一百五十步外的杀伤力大减,但射马、惊马还是绰绰有余。

贺锦二话不说,和护卫一同下马,径直扑向了落地的高、李二人,厮打在一起。贺锦军营里一队一百人的特战军军士,在张颖的率领下,齐齐杀向了正在撕打的几人。

变故陡生,高、李二人身后的军阵是一阵骚动,继而三百亲兵营军士也越阵而出,飞奔前来救人。按照远近的距离,亲兵营还是会先特战军一步抵达。

第六百三十六章 决战之前

方原在武昌府不费吹灰之力的平定了高则、李本深的叛乱,便再无后顾之忧,将武昌战场上的高家军,连同贺锦的革左五营,张英的五千特战军,全投入到围歼李自成的战役。

他只留了三千玄甲军士,三千锦衣卫在武昌府驻扎护卫。

十日后,方原更是渡过了长江,亲临汉阳府,与景杰汇合,亲自指挥这一场平定李自成的战役。

景杰向他汇报,李自成所部已进入汉阳、德安二府交界,传说中的云梦泽。只要穿过了德安府,便能抵达河南府境内。

因汉阳、德安二府交界是湖泊、沼泽密布,闯军行军速度非常缓慢,遇上下雨的天气,有时一日也就走十里路。

再加上赵全忠的玄甲铁骑仍是不断骚扰闯军行进的队伍,但凡跟不上闯军大部队,在后方落单的家眷,全被切割包围,带回了汉阳、黄州二府安置,至少有七、八万人之多。

与这些家眷一同前来投降的闯军军士,又有一万人之多,其中还包括新任的后营制将军任继忠。玄甲军专门打的就是落单的后营,任继忠这个后营制将军连番败战后,被刘宗敏责打了五十军棍,一气之下便率军过江来投降了。

五营制将军这种闯军高级将领的投降,还是开战以来的第一次,对李自成的信心,闯军的军心士气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流寇大队从江陵出发时,共有六十四万人,如今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只余下不到四十万人。

作战部队之前有十八万,如今经过连番的折损,投降,只余下了十二万,还未开战,就折损了近三分之一的兵马。

景杰向他汇报了前方的军情,又道,“老大,闯军在云梦泽已是彻底的穷途末路,可以收网捉鱼了。”

方原望着沙盘的地形,清清楚楚的标明了湖泊、沼泽密布的云梦泽的长宽是几百里,闯军正在其中穿行。若令闯军过了云梦泽,到河南便是一马平川。

方原对闯军围追堵截、骚扰了这么久,使尽了法子,这盘大棋终于到了收关的时候,“老三,将这次决战的军事计划说给我听听。”

景杰对军事计划是早有准备,忙与方原一起到了沙盘前,汇报这次军事行动的计划。

“老大,要围歼云梦泽的闯军,我们便不能再分散,而要将六路合兵成四路。汉阳这一路三万,加上张统领的五千特战军,从汉阳城出发,衔尾闯军的后营。”

“甘辉,白广恩所部共四万,再派赵全忠的三万玄甲铁骑支援,合兵七万,驻守在金局关,攻打闯军出云梦泽的标营、前营。”

“冯廷所部两万,再加上贺锦、高家军共六万,从黄州府挺进德安府,攻打右营的田见秀。”

“李岩的两万军士,与金声桓、徐诚的三万赣军在安陆汇合,合兵五万,攻打闯军左营的刘芳亮。”

在方原看来,景杰的这个计划几近完美无缺。

李自成最强大的当然是标营的三万步兵主力,四万精锐骑兵,共七万人。而景杰也有针对性的派出了玄甲军最精锐三万玄甲铁骑,还有克制骑兵的一万火车营与之对垒,可说是针尖对麦芒。

而指挥北线战事的,正是玄甲军百战百胜的统帅甘辉,还有骑兵作战最凶猛的赵全忠,流寇将领里最敢战的白广恩,全是善于啃硬骨头的猛将。

这一场大战的胜负,便可最大程度上决定李自成和闯军的命运。

李岩、金声桓、冯廷、贺锦、高家军所部,要么是战场经验不足的新兵,要么是新近投靠的流寇,战力都是次一等的。他们若是对上闯军精锐的标营,估计是败多胜少,只能使之攻打在闯军也属次一等战力的左右营。

在云梦泽内,不利于大队骑兵行动,所以闯军最精锐的骑兵仓促间是无法大规模支援左、右营的战事。

而方原、景杰这一支部队,既有最勇猛的将领张英、郝摇旗,也有最精锐的特战军,攻打闯军防备最薄弱的后营简直砍瓜切菜,可以一战而定。

只要左、右、后营防线被突破,李自成区区七万的标营,还能有什么军心、斗志?!

景杰见方原默不作声,对这个军事计划不置可否,便问道,“老大,你有什么想法?!”

方原笑了笑道,“老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指挥这一场决战的是你,我不过是来观战的,呵!”

景杰怔了怔,继而也明白了方原的心思。因为他立功太大,方原实在找不到什么来奖赏他,只能赏他指挥这次与李自成决战的机会,更是一个名留青史的机会。

方原又继续说道,“老三啊!这一仗由你来指挥,我军是必胜无疑。我只定一个基调,就是多招抚,少杀戮。”

景杰轻声应了,想起了一事,又问道,“老大,对李自成和那些闯军将领,受降、活捉,还是击毙?!”

方原陷入了沉思,李自成,此人生性豪爽,重信守义,被打成了十八骑,也未投降过,比张献忠那个反复投降、反叛的小人要光明磊落得多了。

更令方原侧目的是,李自成并不心狠手辣,甚至可以说很有仁心。

历史上李自成占领了北京城后,竟然能饶了崇祯的太子朱慈烺一命,甚至连败退之时,也没有杀害朱慈烺,单凭此点就能证明李自成的仁义。

换做满清的多尔衮,捉到了朱慈烺后,想杀又不敢杀,竟然令周奎报称朱慈烺乃是个冒牌的太子,借口杀之。与满清,多尔衮的奸诈、猥琐、下作相比,李自成的行径真正称得上是英雄豪杰。

方原、李自成虽然是对手,甚至从未见过面,但对这个农民起义的领袖,却没有半点厌恶,甚至还有些些的欣赏。

面对景杰的询问,方原淡淡的说道,“李自成,在不影响战局的情况下,可以受降。若是他执意顽抗,尽量活捉吧!”

“刘宗敏,此人在湖广屠了三、四个县城,手上有数万百姓的血债,不准降!”

“余下的闯军将领,愿降都可以降!”

景杰收到了方原的指示,想了想,便道,“老大,活捉李自成者,封伯爵,赏银一万,良田三千亩;击毙李自成者赏银一千,良田三百。”

方原听了是微微一笑,景杰果是思虑周到,知道他想活捉李自成,但两军交战,根本不可能在全军传令不能伤害李自成。景杰便故意将活捉,击毙的奖赏差距拉到了十倍,其实就是在变相鼓励活捉李自成,而不是击毙。

方原呵呵笑道,“老三,就这么吧!我在武昌府等着你的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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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六章 决战之前

方原在武昌府不费吹灰之力的平定了高则、李本深的叛乱,便再无后顾之忧,将武昌战场上的高家军,连同贺锦的革左五营,张英的五千特战军,全投入到围歼李自成的战役。

他只留了三千玄甲军士,三千锦衣卫在武昌府驻扎护卫。

十日后,方原更是渡过了长江,亲临汉阳府,与景杰汇合,亲自指挥这一场平定李自成的战役。

景杰向他汇报,李自成所部已进入汉阳、德安二府交界,传说中的云梦泽。只要穿过了德安府,便能抵达河南府境内。

因汉阳、德安二府交界是湖泊、沼泽密布,闯军行军速度非常缓慢,遇上下雨的天气,有时一日也就走十里路。

再加上赵全忠的玄甲铁骑仍是不断骚扰闯军行进的队伍,但凡跟不上闯军大部队,在后方落单的家眷,全被切割包围,带回了汉阳、黄州二府安置,至少有七、八万人之多。

与这些家眷一同前来投降的闯军军士,又有一万人之多,其中还包括新任的后营制将军任继忠。玄甲军专门打的就是落单的后营,任继忠这个后营制将军连番败战后,被刘宗敏责打了五十军棍,一气之下便率军过江来投降了。

五营制将军这种闯军高级将领的投降,还是开战以来的第一次,对李自成的信心,闯军的军心士气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流寇大队从江陵出发时,共有六十四万人,如今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只余下不到四十万人。

作战部队之前有十八万,如今经过连番的折损,投降,只余下了十二万,还未开战,就折损了近三分之一的兵马。

景杰向他汇报了前方的军情,又道,“老大,闯军在云梦泽已是彻底的穷途末路,可以收网捉鱼了。”

方原望着沙盘的地形,清清楚楚的标明了湖泊、沼泽密布的云梦泽的长宽是几百里,闯军正在其中穿行。若令闯军过了云梦泽,到河南便是一马平川。

方原对闯军围追堵截、骚扰了这么久,使尽了法子,这盘大棋终于到了收关的时候,“老三,将这次决战的军事计划说给我听听。”

景杰对军事计划是早有准备,忙与方原一起到了沙盘前,汇报这次军事行动的计划。

“老大,要围歼云梦泽的闯军,我们便不能再分散,而要将六路合兵成四路。汉阳这一路三万,加上张统领的五千特战军,从汉阳城出发,衔尾闯军的后营。”

“甘辉,白广恩所部共四万,再派赵全忠的三万玄甲铁骑支援,合兵七万,驻守在金局关,攻打闯军出云梦泽的标营、前营。”

“冯廷所部两万,再加上贺锦、高家军共六万,从黄州府挺进德安府,攻打右营的田见秀。”

“李岩的两万军士,与金声桓、徐诚的三万赣军在安陆汇合,合兵五万,攻打闯军左营的刘芳亮。”

在方原看来,景杰的这个计划几近完美无缺。

李自成最强大的当然是标营的三万步兵主力,四万精锐骑兵,共七万人。而景杰也有针对性的派出了玄甲军最精锐三万玄甲铁骑,还有克制骑兵的一万火车营与之对垒,可说是针尖对麦芒。

而指挥北线战事的,正是玄甲军百战百胜的统帅甘辉,还有骑兵作战最凶猛的赵全忠,流寇将领里最敢战的白广恩,全是善于啃硬骨头的猛将。

这一场大战的胜负,便可最大程度上决定李自成和闯军的命运。

李岩、金声桓、冯廷、贺锦、高家军所部,要么是战场经验不足的新兵,要么是新近投靠的流寇,战力都是次一等的。他们若是对上闯军精锐的标营,估计是败多胜少,只能使之攻打在闯军也属次一等战力的左右营。

在云梦泽内,不利于大队骑兵行动,所以闯军最精锐的骑兵仓促间是无法大规模支援左、右营的战事。

而方原、景杰这一支部队,既有最勇猛的将领张英、郝摇旗,也有最精锐的特战军,攻打闯军防备最薄弱的后营简直砍瓜切菜,可以一战而定。

只要左、右、后营防线被突破,李自成区区七万的标营,还能有什么军心、斗志?!

景杰见方原默不作声,对这个军事计划不置可否,便问道,“老大,你有什么想法?!”

方原笑了笑道,“老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指挥这一场决战的是你,我不过是来观战的,呵!”

景杰怔了怔,继而也明白了方原的心思。因为他立功太大,方原实在找不到什么来奖赏他,只能赏他指挥这次与李自成决战的机会,更是一个名留青史的机会。

方原又继续说道,“老三啊!这一仗由你来指挥,我军是必胜无疑。我只定一个基调,就是多招抚,少杀戮。”

景杰轻声应了,想起了一事,又问道,“老大,对李自成和那些闯军将领,受降、活捉,还是击毙?!”

方原陷入了沉思,李自成,此人生性豪爽,重信守义,被打成了十八骑,也未投降过,比张献忠那个反复投降、反叛的小人要光明磊落得多了。

更令方原侧目的是,李自成并不心狠手辣,甚至可以说很有仁心。

历史上李自成占领了北京城后,竟然能饶了崇祯的太子朱慈烺一命,甚至连败退之时,也没有杀害朱慈烺,单凭此点就能证明李自成的仁义。

换做满清的多尔衮,捉到了朱慈烺后,想杀又不敢杀,竟然令周奎报称朱慈烺乃是个冒牌的太子,借口杀之。与满清,多尔衮的奸诈、猥琐、下作相比,李自成的行径真正称得上是英雄豪杰。

方原、李自成虽然是对手,甚至从未见过面,但对这个农民起义的领袖,却没有半点厌恶,甚至还有些些的欣赏。

面对景杰的询问,方原淡淡的说道,“李自成,在不影响战局的情况下,可以受降。若是他执意顽抗,尽量活捉吧!”

“刘宗敏,此人在湖广屠了三、四个县城,手上有数万百姓的血债,不准降!”

“余下的闯军将领,愿降都可以降!”

景杰收到了方原的指示,想了想,便道,“老大,活捉李自成者,封伯爵,赏银一万,良田三千亩;击毙李自成者赏银一千,良田三百。”

方原听了是微微一笑,景杰果是思虑周到,知道他想活捉李自成,但两军交战,根本不可能在全军传令不能伤害李自成。景杰便故意将活捉,击毙的奖赏差距拉到了十倍,其实就是在变相鼓励活捉李自成,而不是击毙。

方原呵呵笑道,“老三,就这么吧!我在武昌府等着你的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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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七章 兵败如山倒(1)

左五营的战场老油子一个,你以为他是傻子,不知保存实力,非要玩命的进攻?!他是在抢夺战后湖广、河南的利益分配啊!湖广、河南是闯方原筹划了三、四个月围追堵截的攻势,终于将李自成和闯军大部困在了云梦泽。

双方兵力对比,战前是十二万玄甲军对二十万闯军,玄甲军的兵力处在劣势。到如今,玄甲军是不断添兵,收编闯军投降的军士,已是二十万玄甲军围歼十二万闯军,在兵力上也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与李自成的这场三十万级别的决战,其实没有半点悬念。

大战从张英、郝摇旗突袭闯军的后营开始。

闯军的兵源是越来越少,除了中军标营的七万主力,其他左、右营也就一、两万军士左右。后营更少,在后营制将军任继忠投降后,李自成只能再从随军的家眷里强征一些五十岁以上,或是十三以下的老弱,勉强凑足了一万军士编入了后营。

这后营的一万老弱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如狼似虎的郝摇旗和五千特战军,在夜间陡遇攻击,是一战而溃,大部向郝摇旗、特战军投降,小部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后营护卫的十万随军家眷更是吓得四下逃窜,夜间可见度极低,又不识路,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幸亏张英一路令玄甲军士大声招呼着流民投降,收编了两、三万正在逃窜的流民,才没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到了次日清晨,整个闯军后营已不见踪影,落在后面的十万随军家眷自相践踏死者有一、两万之多,尸体堆满了官道、田间、密林。还有一,两万逃窜不知去向,向玄甲军投降的有五、六万人。

张英率五千特战军继续追击溃逃的后营军士,扩大战果,令郝摇旗率亲兵营留下,收编投降的流民,将这些人全带回汉阳城去安置。

在张英发动攻势的次日,李岩、金声桓的五万大军,开始攻打闯军左营的刘芳亮;冯廷、贺锦,还有高家军所部五万也依照之前的约定,开始攻打闯军右营的田见秀。

双方军士的单兵作战能力是不相伯仲,但刘芳亮、田见秀所部各自只有一万五千军士,而玄甲军士至少有十万人,三倍于闯军。这种战争唯一的悬念不是玄甲军能不能获胜,而是闯军到底能撑上多久,能不能撑到标营的主力来援。

右营的田见秀陡然遇到玄甲军的突袭,数以万计的随军家眷蜂拥至右营军营寻求庇护。他乃是读书人出身,也是闯军内以仁厚闻名的儒将,便出动军士招呼着奔逃而来的老弱家眷逃往军营内,或是军营内侧躲避玄甲军的追杀。

冯廷、贺锦、高元率军追击而至,见田见秀所部躲在军营内据守,不敢出战,立刻分三路将闯军右营围了个水泄不通,围攻不止。

冯廷等人出战前就接到了景杰的军令,令冯廷的闽广军作为后方督战队,不必参与攻打右营的战事,而是监视着贺锦、高元所部攻打田见秀的右营。

贺锦、高元都是闯军的降将,他们必须要交出一个令方原满意的投名状,以划清和李自成的关系。

玄甲军对闯军新来降将的疑忌,也在贺锦的预料之中,他为了避嫌,更为了交出一份投名状,便指挥革左五营的一万五千军士向田见秀的右营发起了一轮又一轮,潮水般的进攻。

在贺锦猛攻田见秀所部时,高家军的军营则出奇的没有任何军事行动。在后方监军的冯廷见状,立刻冲高家军军营发去了催战的军令,责令高家军一日之内必须出战,否则以怠战,贻误军机论处。

这次领着高家军出战的是邢氏,高元二人。

以邢氏的心思,当然是仿效贺锦,交出投名状,彻底的投靠方原才能保住高家军的平安。以高元的想法,还是令贺锦去打头仗,高家军应付敷衍,保存实力。

两人的意见不统一,军事行动便迟了两日。

邢氏接到了冯廷的催战军令,再次找来了高元,将军令拍在桌子上,厉声呵斥道,“高元,我们再不出战,高家军就彻底完了!”

高元看了军令也是一惊,他只敢搞些小动作,真要去和军令对抗,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啊!高则、李本深的前车之鉴还不深刻?

高元忙道,“姑母,我,我明日就整军出战!”

邢氏冷笑着道,“明日?你在等着贺锦攻破闯军右营,我们就可以兵不血刃,不损伤一兵一卒,是吧!”

高元默然不语,他的心思被邢氏一猜就中,邢氏继续呵斥道,“愚蠢至极!若贺锦攻破了闯军军营,一切都迟了!”

她见高元等人是一头雾水,继续说道,“贺锦,革军的地盘,将来驻守治理,肯定也要闯军的降部。摄政王会将湖广、河南的州府怎么分配,不是看谁留存的军士多,而是看谁在这一战里更忠心!”

“像我们高家军这种一再投降的,若不是我一再从中周旋,摄政王早就削了高家军的编制。就你,还能在这里领兵作战,还能保存个什么实力?!若在这一战里,我们的风头被贺锦压过了,战后的利益分配还有我们什么事?!”

高元这才回过神来,惊慌的道,“姑母,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邢氏望了望时辰,还是申时,沉声说道,“我估计田见秀那点老弱兵也撑不了多久,溃败就在三日之内。我们立刻整军备战,全军连夜出击,给田见秀致命一击。若上天眷顾,能活捉田见秀,就是最好不过。”

高元立刻领了军令,前去整军备战。在黄昏之后,两万军士已集结完成,顶着夜色前去攻打田见秀的大营了。

田见秀抵抗贺锦的猛攻,已是十分吃力,高家军的参战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三方顶着夜色,鏖战不止,喊打喊杀声撕裂了夜晚的宁静。

直到次日黎明,田见秀的右营终于被贺锦、高家军的联军攻破。

田见秀领着田家的亲兵往北军营营门逃窜,还想着去和李自成的标营汇合,身后贺锦革左五营军士也追杀而至。

刚出了营门,便遇上了高元所率前来狙击的高家军,田见秀更是脱了制将军的盔甲,军服,夺路而逃。

高元缴获了田见秀脱下的盔甲、军服一看,一眼就认出这是闯军制将军的盔甲、军服,便知这一群逃窜之人里,就有田见秀。

活捉田见秀,就是大功一件,足以将功折罪。

高元一面令随行的军士留在北军营营门,误导贺锦所部往相反的方向追击,他本人则领了一千骑兵追击而去。

高元、田见秀两支部队,一追一逃逃出了十里,两条腿的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的,被高元所部给追上了。

田见秀见大势已去,便令田家亲兵放弃了抵抗,举众向高元投降。

高元押着被活捉的田见秀,凯旋而归,刚到军营,正好遇上被误导去了反方向,徒劳无功而返的贺锦。

贺锦到手的桃子被高元给摘了,气得恨不得劈了这帮不啃硬骨头,只管捡漏的腌臜玩意。

他立刻向监军冯廷汇报了整个事件的始末,要监军冯廷来断这个公道。冯廷哪里有给他们断公道的权力,只能将活捉的田见秀送去了汉阳府,并将战事的经过如实的上书给了方原,由方原来给这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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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八章 兵败如山倒(2)

在闯军右营被击溃,田见秀被活捉之时,左营的刘芳亮也遭到了李岩所部的进攻。

李岩先是派出使者去向刘芳亮传话,李自成是必败无疑,要刘芳亮识时务的投降,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

刘芳亮乃是李自成的心腹将领,是最早跟随李自成打江山的老将,对李岩的招降是嗤之以鼻,还将使者砍了,人头送了回去。

双方谈判破裂,刘芳亮并没有选择守营,而是拉开了车马,准备和玄甲军对攻。将一万五千的主力步兵与五万老弱病残的饥民混编,然后驱使着这支六万人的混编队前去冲杀李岩的军阵。

李岩也是流寇出身,对这种战法的利弊,破解之法,甚至是刘芳亮的会如何排兵布阵是了如指掌。他早就向方原借来了十个高音喇叭,架设在军阵正中。

开战之前,双方列阵之后,李岩先令全军采取守势,令二十个军士不间断的向对方喊话,令那些饥民,还有闯军军士不要给刘芳亮当炮灰,陪着刘芳亮一同白白送死,立刻往两翼逃命。

十个高音喇叭的音量足以盖过战场上任何的喧哗,令每个闯军军阵里充当炮灰的流民都听得清清楚楚。

刘芳亮见状不妙,若再任由李岩这么喊叫下去,一旦军心有变,后果不堪设想,立刻下令全军开始向李岩发动总攻。

军令传到到了每个军阵,军阵却是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要往前冲杀的举动。

刘芳亮暗叫不好,派出了一千人的督战队,开始前往各个军阵督战。但凡畏敌不前的军阵,先从掌旅开始杀起,接着往下就是哨总,小总等低级军官。

在砍杀了七、八个不愿冲杀的掌旅,二十来个哨总、小总后,摄于督战队的淫威,闯军军阵终于开始往前动了,缓缓的向玄甲军军阵逼近。

李岩虽然有优势兵力,未开战就胜了八成,但他却不急着进攻,而是以拒马、盾牌作为防御,最前方安排了一千个弓箭手,一千个火铳手,以远程武器攻击冲杀而来的闯军军阵。

闯军的军阵冲杀到五十步的距离,被从天而降的箭雨,一阵阵的火铳打得是人仰马翻,损失惨重。

第一轮齐射下来,闯军就损失了三、四百人。

十个军阵的闯军军士,还有饥民见玄甲军的枪林箭雨如此之猛,吓得魂飞魄散。往前冲,有枪林箭雨,是必死无疑死路。往后撤退,有举着屠刀的督战队,也是必死无疑。

众将士也忘记了冲杀,呆呆站在战场正中,进退两难。

李岩精准的把握到这些闯军军士、饥民进退两难的处境,立刻下令停止枪林弹雨的远程攻击,亲自来到高音大喇叭前,开始了即兴的招降:“闯军的兄弟们,我是李岩,曾经也是闯军的制将军。玄甲军给了我们活路,愿意将我们带人看。反倒是闯王、刘芳亮闯军不给我们活路,将我们当成炮灰。为什么还要替李自成、刘芳亮卖命?!”

“我们的军营早备好了馒头,肉汤,等着招待降兵;湖广、河南还有几百万亩良田,等着你们去耕种。生活这么美好,生命如此珍贵,为什么要去给李自成、刘芳亮陪葬?!”

他这番说辞是打中了闯军军士的心理最脆弱的七寸,只要放下武器,老老实实的走进玄甲军的军营,今后就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凭什么要冲上去送死?

刘芳亮一言不合就派督战队来杀人,哪里将他们当人看了?反倒是玄甲军这方,在两军交战,战场无情的时候,却停止了枪林弹雨的攻击。真正看重他们性命的是哪方,众人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哐啷!”

一个掌旅扔下了手中的兵器,督战队见状立刻上前将他砍了。

“哐啷!”“哐啷!”

有了一个人带头,十个、一百个、一千个的闯军军士、流民开始陆陆续续的扔下了手中的武器。

投降的人太多,区区一千督战队砍了东边漏了西边,顾此失彼。

一千督战队的滥杀终于引起了闯军军士的公愤,几千人捡起了地上的兵器,疯了似的朝督战队砍杀而去。

刘芳亮派出的一千督战队,顷刻间就淹没在八万军士、流民愤怒的海洋里,被砍成了肉泥,无一活命!

果毅将军刘崇进见大势已去,既然做了初一,不如连十五一起做了,否则若刘芳亮不死,将来他们这些投降的是后患无穷,便举起了军刀大喝道,“玄甲军拿我们当人,刘芳亮拿我们当猪狗,操起家伙,去砍了刘芳亮这畜生!”

一万闯军军士,七万流民,纷纷捡起了武器。反戈一击,杀向了刘芳亮督战的军阵。

刘芳亮见军士,流民尽数倒戈,吓得面如死色,果毅将军吴汝义召集了一百个亲兵,牵了一匹马来交给刘芳亮,“制将军,快逃了吧!”

刘芳亮呆呆站在帅旗之前,望着前方的厮杀声渐渐逼近,苦笑了一下道,“汝义啊!左营已是全军覆没,我们还能逃到哪儿去?逃了出去,不过是给他人送上了一件活捉我等的大功而已。”

刘芳亮抽出了随身的战刀,紧闭双眼道,“你们要逃就逃吧!我决定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不会再受一次羞辱!”

他撤退的军令一下,吴汝义和众军士如遇大赦,将偌大的帅旗扔在一边,盔甲、军服全脱了减轻重量,跨上了战马,飞也似逃走了。

不到半个时辰,战场上反戈一击的闯军已杀至刘芳亮跟前,将他团团的围了。

刘芳亮要求面见李岩,还想当面再喝骂李岩这个叛贼几句,再从容赴死。

刘崇进担心刘芳亮想向李岩投降,最后又被派来指挥他们这支反叛的闯军,那他们还有什么生路?立刻断然拒绝了刘芳亮的要求,冷声说道,“制将军,看在你乃是我上司的份上,我给你一个体面自尽的机会,死后也给留个全尸。”

刘芳亮望了望四周围上来的闯军军士,一个个磨刀赫赫,根本就不打算再给他任何生机。刘崇进所言在理,与其被乱兵砍死,不如横刀自刎,落了个马革裹尸的体面结局。

他横刀搭在脖子上,仰天长叹,“闯王,我刘芳亮先走一步,来生再做兄弟了!”

话音刚落,刘芳亮横刀一抹,自尽而亡。鲜血喷洒在身侧的帅旗之上,染红了一半。

第六百三十九章 五重战阵

左、右、后营同时遭到玄甲军袭击的消息传到了前方标营。

李自成望着一份份的军报,是怒火攻心,这分明是玄甲军有预谋发动的一次重大的攻势,之前闯军却一无所知。这种打法,就是一个盲人在和一个明眼人搏击,能有多少胜算?

李自成将军报拍在大军案上,厉声道,“聚明,宗敏,赶快派援军去救援诸营。”

刘宗敏是一动不动,缓缓的说道,“闯王,我们身在云梦泽,处处是湖泊、沼泽,不利于大队骑兵行进。等大队骑兵到了,估计诸营全都覆灭。”

李自成见他分明是找借口避战,不悦道,“照权将军的说法,我们就坐视三营覆灭?!”

刘宗敏摊了摊手道,“闯王,带着大军进入云梦泽的是你,不是我。我身为标营统帅,自当以标营的安危为重,诸营不归我管辖。”

李自成的布局,虽是令刘宗敏掌控标营,但他岂能信得过刘宗敏?便安排了李过当了标营的副权将军。再安排了其他诸营一同来牵制刘宗敏的标营。

眼下,刘宗敏摆明是撂摊子,不愿以标营的主力去救援其他三营,想的自然是打破李自成布下的诸营互相牵制之局。

李过气得拔出了战刀,指着刘宗敏道,“权将军,你是想造反?!”

刘宗敏也不客气的拔出了军刀,回指着李过,呵斥道,“大胆,你一个副权将军,敢向权将军拔刀。偏你手中有刀,我就没刀?”

李自成恨不得立刻叫人将刘宗敏拖下去砍了,但他却心知肚明,这个军令一开口,刘宗敏就会与他彻底翻脸。在诸营被攻打的关头,谁砍谁的头,还是未知之数。

再者,纵然通过火并砍了刘宗敏,标营也会损失巨大,还怎么应付玄甲军的下一波攻势?

李自成无奈之下,只能以大局为重,强咽下了这口气,“宗敏,李过,玄甲军强兵压境,我们不能再内讧,全都放了刀!”

待刘宗敏、李过二人悻悻的收了刀,李自成又冲牛金星问道,“聚明,带着我军北上之人是你,说吧!左、右、后三营,救是不救?”

牛金星淡淡的说道,“权将军所言在理,不能救!方原既然已发动了三路攻势,焉知没有第四路针对标营的兵马?前方探哨来报,金局关也进驻了不计其数的玄甲军士。若我军前去救援其他诸营,金局关的玄甲军趁势在攻打标营,岂不是被个个击破?!”

李自成见他和刘宗敏是连成了一线,叹声道,“宗敏,聚明,若是不救三营,我军就只余七万兵马,二十七万家眷,大势已去!”

牛金星道,“没有什么比闯王,权将军,标营的安危更重要。方原折腾了这么久,不过就是忌惮标营的精锐之师。诸营的兵马不堪一击,反倒是拖累。我们标营轻装上阵,反而能更快走出云梦泽,突入河南境内。”

事已至此,刘宗敏避战不前,李自成还能有什么话,总不能将最后的家底,李过所率的一万精锐骑兵,两万骁卒去填三营那个无底洞。这支兵马就是李自成保命的家底,若拼干净了,估计闯王之位就要易主了。

李自成只能采用了牛金星抛弃诸营闯军,家眷,轻装上阵的建议,下令标营七万军士,二十七万家眷加快行军速度,趁着玄甲军歼灭左、右、后三营的时候,尽快走出云梦泽。

三日后,李自成陆续接到了三营覆灭,两个制将军,刘芳亮战死,田见秀被活捉的败报。

他在湖边嚎啕大哭,遥祭了心腹大将刘芳亮,便再次加快了行军的脚程。之前是二十里每日,之后必须达到五十里每日,在四日之内走出云梦泽。

随行的家眷都是老弱病残,还带着不少的粮食、银子,行军速度一加快,大部分就再也跟不上。等标营的兵马出了云梦泽,随行的家眷只有不到十五万,有十二万被活生生的落在了云梦泽内。

出了云梦泽,李自成也松了口气,令全军原地休整一日,便继续前行。

前方探哨突然来报,玄甲军已从金局关出击,在离云梦泽五十里的平原上安营扎寨,狙击李自成北上的兵马。按军营数量来推断,这支玄甲军至少有六、七万之多。

玄甲军的主力终于出击了,目的当然是将李自成狙击在云梦泽,不能再行北上,进入河南境内。

过了半日,方原的求战书信也送到闯军军营,书信的内容是应李自成的要求,双方就在眼前的大平原,进行一场正面的、公平的决战。

之前李自成五营兵马俱在,拥兵十八万,兵强马壮之时,玄甲军一直避战。眼下闯军是士气低落,战死的战死,投降的投降,玄甲军却提出要进行决战,分明就是趁你病要你命的节奏。

但李自成已是别无选择,若不能尽快击退前方狙击的玄甲军,等左右后三路玄甲军包抄而至,闯军将更无取胜的机会。

李自成、刘宗敏、李过、牛金星四人经过简单的商议,便达成了共识。决战,虽胜算不大,但总比被玄甲军沿途耗死,耗光来得痛快。

李自成立刻回信方原,同意在两日后进行决战。

两日时间很快的过去,闯军的探骑来报,玄甲军左、右、后三营军士还在一百里之外收编落下的闯军军士,家眷,短时间内肯定赶不到战场。只要能击溃了眼前这支挡路的玄甲军,尤其是骚扰了闯军长达三四个月之久的玄甲铁骑,前方便通行无阻。

李自成与牛金星商议后,决定摆出之前流寇作战时,最为得心应手的五重战阵法进行这场决战。

所谓五重战阵法,最前的是饥民,次之的是普通步卒,再次是普通骑兵,再次是精锐骑兵,最后则是李自成最亲信,武装最精良的精锐步兵,和随军的家眷。

五重战阵法最根本的原理,就是以寻常饥民,普通步卒,甚至是普通骑兵去消耗敌军的战力,士气。在战局僵持之时,就派出最精锐的骑兵,和精锐步兵出击,一战而定。

历史上,孙传庭与李自成在郏县决战,只攻破了五重战阵的三阵,便被第四阵的精锐骑兵给击败。

闯军经过连日的行军,兵源已凑不够,李自成只能下令家眷里十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必须参战,终于在十五万家眷里拼凑了一支三万的老弱病残,扔到第一阵去充当第一道人盾。

第二阵则在三万步兵主力里,再次筛选出一万战力稍弱的,充当第二道人盾,由刘体纯指挥。

第三阵是李过率领的普通骑兵一万;第四阵是刘宗敏率领的精锐骑兵三万;第五阵则由李自成亲率两万精锐步兵坐镇中军营,同在中军营的,还有十二万标营军士的家眷。

李自成排兵布阵完成,远方也出现一片黑压压的军阵,玄甲军黑旗飘扬,大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逼人气势。

双方的决战终于开始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 临阵内讧

因为有二阵步卒的掩护,李过的骑兵转瞬而至,杀至大盾阵地前,刘体纯便指挥步卒稍稍后退,等骑兵破营之后再上前攻杀。

骑兵的冲击力是相当的强,连人带马至少有六、七百斤重,再以一定的速度冲向大盾阵地,对大盾手就是十分严峻的考验。

在骑兵第一波冲击下,一半的大盾手抗住了最猛的一波攻击,一半的阵地被骑兵破阵而入,与大盾阵地后方的镗枪手杀在了一起。

刘体纯见战机出现,立刻率领仅存的六千步卒,从破阵之处蜂拥杀入,冲着大盾手就开始砍杀,将骑兵冲杀出来的阵型缺口,进一步的蔓延,扩大。

甘辉见第一阵,大盾阵地已是摇摇欲坠,立刻以军号指挥,大盾手弃盾,战刀出鞘,与镗枪手一同与杀入军阵之内的闯军步卒,骑兵贴身肉搏。

闯军已是穷途末路的最后一战,李过、刘体纯二人亲自上阵,杀得是血肉横飞。方原更是投入了中军阵的两万步战营军士,前去支援前方的战事。

战场上喊打喊杀声震耳欲聋,不时有双方的军士同归于尽。

双方再次鏖战了两个时辰,李过、刘体纯所部的两万兵马本就处于兵力劣势,而且玄甲军的火铳阵地还在不断的放枪,遭受到近程、远程双重打击的两万兵马是越战越少。

渐渐的被玄甲军从两翼合围,关上被李过浴血奋战冲开的缺口。

李过见己方军士一直在孤军奋战,为什么四阵刘宗敏的精锐骑兵不来相救?!若此时刘宗敏杀来,便可以彻底冲开玄甲军的步兵方阵,直接对阵更后方的玄甲铁骑,或许还能偷得一线生机。

李过再砍杀了一阵,只觉玄甲军是越少越多,己方的军士已所剩无几。果毅将军林进忠拉扯着李过的早已浸湿了鲜血的战袍,哀求道,“制将军,撤了吧!再不撤,我们就要被活捉了!”

李过望着后撤的缺口是越来越小,也知这是最后逃命的机会,若等玄甲军将缺口彻底封锁,想逃也是来不及了。

他当机立断的与果毅将军林进忠等人往后撤退,趁着军阵缺口封锁之前,逃之夭夭了。

李过是骑兵还有逃跑的机会,刘体纯是纯步卒,再逃又能逃到哪儿去?所有生机已尽数断绝,刘体纯只能下令还在血战的三千闯军步卒,两千骑兵,举众投降,不要再做无所谓的抵抗。

甘辉在请示了方原,得到了最新旨令后,下令纳降,投降的闯军军士尽数放下武器,由三千玄甲军士押送到了战阵之后,等候战后的安排。

正在李过,刘体纯与玄甲军大战之时,李自成已下了五道军令,令刘宗敏立刻率三万精锐骑兵参战,但刘宗敏仍是按兵不动。

李自成气得恼羞成怒,亲自从第五阵赶到了刘宗敏的第四阵,找到刘宗敏喝问道,“权将军,玄甲军军阵已被打开了一个缺口,战机稍纵即逝,为什么还不出战?!”

刘宗敏不紧不慢的道,“闯王,玄甲军最精锐的玄甲铁骑,特战军,还有克制骑兵的火车营全都没出战,这哪是战机?分明是陷阱。”

李自成不得不承认刘宗敏对战场局势的把控是细致入微,但,这却不是他拥兵不战的理由,“权将军,此战是我军生死存亡的一战,无论前方有没有陷阱,只能与玄甲军拼了!”

随他一同前来的牛金星劝道,“闯王,天下之争,既是天命之争,也是气数之争,何须逞一时的血气之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李自成冷冷的望着二人道,“权将军,聚明,你们的想法是?”

牛金星说道,“闯王在四川还有四府之地,带着三万精锐骑兵,两万步卒,星夜兼程,回四川去休整徐图后计吧!”

李自成反问道,“还有二、三十万家眷,全都不顾了?!”

牛金星道,“这些全都是老弱病残,要么就是女人,全是拖累,玄甲军喜欢收留,送给他们好了。”

李自成气得拔出了战刀,指着牛金星面门呵斥道,“牛金星!逼反了李兄弟,献策的是你;说弃守流寇作战的是你;要北上进入云梦泽的是你;最后要将妇孺,老弱弃之不顾还是你!我恨没早些看清你的真面目,我,我砍死你这王八蛋!”

牛金星忙躲在了刘宗敏身后,刘宗敏咳嗽了一声道,“闯王,这就是你的不是,聚明只是献计,采纳的全是闯王你。这个时候将过失全推在他身上,是想推卸你的罪责吧!令二、三十万闯军覆灭的人,是闯王啊!你还有脸坐在闯王这个位上?!”

他的行为已形同公然造反,李自成自知这次是中了刘宗敏,牛金星的奸计,标营内属李自成势力的,只有李过的一万普通骑兵,还有三万主力步卒。如今李过的一万骑兵,还有一万步卒已彻底没了。李自成能调派的也就只有两万中军营的精锐步卒。

而刘宗敏一方在掌控着三万精骑,此时此刻纵然与刘宗敏翻脸,也再杀不了他二人,只能再次忍下这口气,怒斥道,“我再问你们一次,你们要不要与玄甲军决一死战!”

刘宗敏大喝着道,“传令全军,备足了军粮,往四川撤退。”

刘宗敏撤退的军令就是对他最好的答复,道不同不相为谋,李自成只能夹怒而回了中军阵。

浑身浴血的李过已败归了本阵,冲李自成大哭道,“闯王,刘宗敏的精锐骑兵为什么没来支援?!我军差点就能破阵了啊!”

李自成呆呆坐在帅椅上,苦笑了一声道,“侄儿,刘宗敏畏战不前,准备带三万精骑逃去四川。”

李过这时也回过神来,刘宗敏,牛金星二人的奸计就是借刀杀人,借玄甲军之手铲除了李自成的嫡系势力。眼下在闯军内,实力最强的就是手握三万精骑的刘宗敏,闯王的名号再轮不到李自成的份儿。

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头,刘宗敏,牛金星二人还在内讧,李过气得浑身发颤,“闯王,他们撤,我们也撤,只要能逃进四川,还有高一功的四万兵马接应,据三峡之险,可以拒敌于国门之外。”

李自成再次苦笑道,“侄儿啊!刘宗敏所部是骑兵,我们是步兵,谁能先到四川?只要一撤,玄甲军必然派出玄甲铁骑对我们这支步兵围追堵截,我们哪里有机会到得了四川?”

李过呆立在他身前,带血的战刀还在不断的滴血,大哭道,“闯王,那我们该如何何去何从啊?!”

李自成猛地起身,抽出了战刀,大喝道,“既然逃不了,就拼死一战吧!我们还有两万百战的精锐步卒,总不能学着刘宗敏、牛金星,畏敌如鼠,被玄甲军给吓死了!”

这两万步卒再精锐,也绝非对面严阵以待的玄甲军的对手,李自成要进行的,其实是自杀性的攻击。

李过拭了拭眼中的泪水,问道,“闯王,中军阵的十二万家眷呢?!”

李自成朗声说道,“令他们原地待命,若我军战败,就向玄甲军投降吧!玄甲军不杀妇孺,他们会平安无事。”

李过再次劝他不要再进行这种自杀似的攻击,“闯王,此刻我们举众投降方原为时未晚啊!”

李自成默然了一会,开口道,“侄儿,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顶天立地,大不了一死而已。我们的性命当由自己掌控,绝不能交到方原手中,摇尾乞怜!这一战,要令方原好生看一看,闯军里还有不畏死的血性男儿!”

既然他死志已绝,李过也无话可说,点了点头道,“好,既然闯王决心已定,那就开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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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二章 一意孤行

方原、景杰正在中军阵里等候闯军的下一波攻势,劝降的高音喇叭再次响起。人,在身体遭受巨大伤痛、士气低落的时候,战斗意志最容易产生动摇,这也是劝降的最好时机。

之前不敢冲锋,也不敢后退,躺在尸体堆里地上装死的一群老残兵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内外的煎熬,纷纷起身跪在玄甲军的军阵前,磕头求饶,愿意投降。

甘辉立刻下令这些兵士扔了武器,十人一队的进入军阵,然后安排在军阵后方的战俘营,热汤,热馒头招呼着。

在这些老残兵投降时,甘辉突然见到闯军军营里,精锐骑兵方阵竟突然调转方向,往东北方向飞驰而去。

他急忙的下了瞭望台,向方原汇报最新战况。

临阵变阵,乃是兵家大忌,景杰愕然说道,“老大,李自成要逃!”

甘辉是立功心切,忙说道,“摄政王,立刻率铁骑前去追击,不能让李自成给逃了。”

方原一眼望去,果然见到闯军的骑兵在分批次的撤离。在他看来,这情景实在太过反常,沉吟道,“临阵脱逃,李自成的标营除了骑兵,其他行动慢的步卒,还有随军家眷能逃到哪去?!追击也不急在一时,再看一看,万一是李自成诱敌之计呢?”

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李自成在正面战场处于劣势,说不定是以骑兵作为诱饵,想诱使玄甲军主动出击,寻找战机。

方原不紧不慢的品了口茶道,“令一千闯军的俘虏前来清扫战场的尸体,军阵前移三百步,仍是保持防御阵型,不得擅自出击。还有,高音喇叭不要停,继续开着劝降。”

既然看不清李自成的动向,索性以不变应万变。军阵前移是继续保持着对闯军的战场压力,高音喇叭就是继续展开攻心战。反正优势、时间在方原这方,李自成纵然能逃,闯军也除了机动性强的骑兵,也必然全军覆没,着什么急?!

闯军的三千俘虏被军士押着到了军阵前,开始清理阵前至少数千具尸体,抬到后方的早已挖好的万人坑,等候着战后焚烧掩埋。

因闯军机动力最强的精骑都没了踪影,单凭步卒要越过这五六百步的距离,玄甲军早就有了防备,方原倒也不担心闯军会趁着清理战场之时偷袭。

过了一、两个时辰,战场清理工作已接近尾声,前去阵前探查的哨骑再次匆匆来报,“摄政王,李自成的精骑没了,但中军的精锐步卒动了,往我军阵地而来。”

方原反问道,“闯军随军的家眷呢?!”

探哨如实的答道,“在中军原地不动,并没有撤离。”

方原之前的判断果然是准确的,闯军不是想趁机而逃,或是有什么计谋,而是闯军内出了严重的变故,呵呵一笑道,“看来是闯军是出内讧了,逃走的是刘宗敏的精骑,留下的是李自成的精锐步卒。李自成是准备求仁得仁,找我军拼命来了!”

既然李自成主动率两万精锐步卒来自杀似的攻击,方原也只能成全他的豪气,亲自下令道,“甘总督,全军进行战备状态,将两万闯军精卒诱入我军阵地,然后令白广恩出动两翼的火车营切断其归路,再以玄甲铁骑歼敌,活捉李自成!”

甘辉领命而去,开始挥动军旗指挥大盾阵地,火铳阵地准备迎敌,玄甲铁骑、火车营待命。

玄甲军已是严阵以待,等着李自成的两万精卒前来自投罗网。

李自成、李过亲率军士再次前来冲击玄甲军阵地,甘辉令火炮阵地停止炮击,而是将这两网精卒放进了玄甲神铳的射程之内,两百步,一百步......

“啪啪啪!”

随着一阵密集的枪响,闯军最后的精锐顶着玄甲神铳的齐射,疯狂的向前冲锋,拼着一千人伤亡的代价,终于再次杀到了玄甲军的大盾前,开始强攻。

玄甲军的大盾手因连番激战,已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顶不住闯军最后的疯狂,阵地被生生的撕裂了一个口子。

甘辉见正面防御的玄甲军还落了下风,立刻下令火铳阵地、大盾阵地的军士逐一后移至玄甲铁骑方阵之后,甘辉是准备出动最精锐的玄甲铁骑,给予闯军最后一击。

在闯军的精卒硬闯破阵之时,白广恩率左右两翼各五千火车营从侧翼包抄了闯军的退路,对这两万闯军最后的精锐形成合围的之势。

玄甲铁骑,火枪营,至少有三千支火铳对准了包围圈内的两万闯军军士,只要甘辉令旗一展,第一轮齐射便会给这些闯军军士造成重大的伤亡。

战阵中的李自成、李过见前方最精锐的玄甲铁骑准备出击,而左右翼,后方全被移动的防御阵地火车营给切断了,也是自知一、两万军士的死期将至,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已身陷重围,唯有拼死一搏。

李自成挥舞着战刀,下令全军出击。

闯军进攻的军号声响起,早已杀红了眼的闯军军士再次握紧了战刀,准备进行最后一次冲锋。

高音喇叭最后一次劝降声响起,是方原亲自在使用高音喇叭向李自成,还有被围的闯军军士招降,“闯王,我乃摄政王方原,你我虽从未见面,但我对闯王之名久仰矣!闯军虽英勇无敌,但天时地利人和全不在闯王这方,两军之战,大局已定,何必再徒伤无辜的性命?”

“闯王,看一看你身后闯军军士,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无敌之师,哪一个不是跟随了闯王多年的兄弟?闯王,再看一看中军阵内,十二万老弱妇孺,哪一个不是在等着儿子,丈夫,父亲平安归来?”

“闯王,你还继续再战下去?!”

李自成默然回头望了望麾下的将士,大部分已是泪流满面,父母妻儿就在中军阵内,他们却还要进行这种绝望的攻击,令父母妻儿眼睁睁看着战死沙场,不能不说是最残酷的离别。

甚至连侄儿李过也是战刀落地,长叹道,“闯王,这一仗,我们输了,你要冲锋,我陪着你冲锋。但,放过两万无辜兄弟的性命吧!”

李子辰拭了拭脸上的血迹,脸上的肌肉也在微微的抖动,嘴唇直打哆嗦。

闯军中军阵内的十二万家眷,也拖家带口的往战阵这方移动。

甘辉担心生出变故,立刻下令五千特战军士,五千大盾手前去将这些家眷隔离开来,绝不能大队的靠近战场,只能一百人,一百人的进入战场之内。

一百个,一千个家眷进了战阵之内,哭天喊地找着自己的家人,闯军军士见之无不垂泪,嚎啕大哭者不计其数。

军心士气早已思安、厌战,李自成再坚持血战到底,不过就是用兄弟们的性命去成全他的名声而已。

良久,他的双目掠过一丝绝望的黯然,将闯王宝刀重重的扔在地上,叹声道,“侄儿,你带他们投降吧!我李自成不降!”

第六百四十三章 制度的自信

李过也是决心与李自成一同求死,也不愿投降玄甲军,便找来军中的果毅将军周进,将一、两万军士全交给他,由他领着去向方原、玄甲军投降,结束这场自杀性的战争。

周进带着一两万闯军军士,全都放下了武器,高举双手,一队队走向玄甲军的军阵。

李过本人则和李自成并肩而立,坐在一匹战死的战马上,表明了不投降的态度。李自成更是叫着,要亲自见方原一面。

两人敌对了数年,大战了数场,二十万闯军几近全军覆没,李自成辛辛苦苦十余年才创下的基业,全都毁在了方原之手。但两人由始至终还没见过面,若临死前不见上方原一面,他是死不瞑目啊!

一个时辰内,所有闯军军士都已投降,只余下李自成、李过二人并肩而坐,等着方原出来相见。

玄甲铁骑的军阵往两边闪开,方原、景杰亲自带着五百特战军军士来到战场,径直走到李自成的身前。

特战军军士则前去收缴李自成、李过二人的武器,以防二人突然对方原不利。李过任由特战军收缴了军刀,而李自成却死死捏着闯王宝刀不放。

张英正要下令强夺,方原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再给李自成难堪。李自成已是穷途末路,单凭一把宝刀能在众目睽睽杀得了方原才是奇了怪了,不过是惹人耻笑而已。

张英便令将周围的尸体,还有散落在地上的兵器全清理干净。

两个生死相搏的敌人终于见面了,互相凝视着对方,良久,仍是默然不语。

过了一刻钟,李自成终于开口说道,“未曾想摄政王真的是青年英杰,而立之年,就能打下大半壁江山,我,输了!”

方原挂上了满脸的和颜悦色,不避血污的拉着李自成的战袍,“闯王,战场之上杀气太重,请至军中沐浴,包扎之后,我们再慢慢叙话。”

李自成一甩推开了他的手,也拒绝了他的示好,冲方原冷声道,“摄政王,将死之人,还沐浴,包扎什么?”

他猛地一挥,宝刀终于出鞘。

特战军军士神经已经绷到了极点,见李自成突然出刀,至少二十支玄甲神铳齐齐指着他,只要再有异动,立刻就能将之击毙。更有两人立刻挡在了方原面前,当他的肉盾,绝不能令方原有任何的损伤。

李自成擎出了闯王宝刀,却不是砍向方原,而是搁在了自个儿的脖子上,“摄政王,我宁死不降!”

方原微微一怔,令两个当了肉盾的军士撤开,双眼直直望着意图自尽的李自成,从他的眼神里便能看出,李自成绝不是在作秀,“闯王,你真不愿随我回军营?!”

李自成仍是态度坚决的说道,“我李自成轰轰烈烈的闹了十几年,熊文灿,杨嗣昌,洪承畴,大明的十几个总督、总兵明明恨我入骨,却拿我无可奈何。呵,若不是摄政王横空出世,凭区区的大明朝廷,还真不放在我眼里!”

“我不过是个驿卒出身,能将大明天下打得七零八落,这辈子也算是风光过了,也知足了!如今落在摄政王手里,我认!只求摄政王允许我死之后,族人可以将我的尸骨运回陕西老家安葬。我生不能回陕西,死也要落叶归根。”

方原怔怔的看了李自成一会,嘴角突然扬起了一丝笑容,爽快的道,“闯王乃是天下的英雄豪杰,既然不愿归降,乃是我最大的损失。闯王也无须自尽,自行请便吧!”

这话一出口,在场众人,连同李自成、李过都是大吃一惊,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明朝朝廷捉了高迎祥是凌迟处死,后期镇压流寇叛乱更是手段狠辣,通常是一人反叛,全家杀光。在李自成看来,方原能应允他留个全尸已是最大的宽容、仁慈,甚至连送他的尸骨回乡的要求也不敢提。

李自成、李过都以为方原是在说反话,笑里藏刀来着。

李自成哈哈大笑道,“摄政王,你我既然是英雄相惜,就莫要再拿我戏耍,给我一个痛快就行!”

方原仍是淡淡的一笑道,“闯王,我没戏耍你,真是放了你,你随时可以离去。”

这一下轮到景杰、甘辉、张英等人大吃一惊,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捉到了李自成,就这么放了?!简直是儿戏!

景杰大惊道,“老大,万万不可,李自成乃是流寇魂之所在,若他一日在外,流寇之乱就一日不得安生。”

李自成是一意求死,再次哈哈大笑道,“摄政王,我天生就是闲不住的性子。你此刻不杀我,我也不会消停,还要再招百万雄狮,再来与你大战一场!”

“哈哈哈!”

方原也陪着他哈哈大笑道,“闯王,你真是太过自信啦!我现在就放了你,莫说百万兵马,你再召集十万兵马出来,我就向你认输!闯王,你能召集多少兵马,在我,而不在你啊!”

李自成这下终于有些相信方原是真的想放了他,愕然望着方原问道,“摄政王,此言何意?!”

方原收了之前的笑容,沉声说道,“闯王,李自成,闯王,不过是一个符号而已,这个符号之所以有威望,不过是因为背后有千千万万吃不饱,穿不暖,被贪官污吏欺压的百姓!”

“若我能令百姓安居乐业,一个李自成能招到几个亡命徒造反呢?就是十个李自成,也掀不起任何大风大浪。若我不能令百姓安居乐业,杀了高迎祥,还有李自成,杀了李自成,还有张自成,王自成一样会起来反我。”

“所以,闯王你还能不能再成事,在我,不在你!我认为闯王再翻不起任何大浪,因我对实行的仁政制度有充分的自信!这,就是制度自信!”

众人听了他这番话是感慨甚深,默然不语,甚至李自成也是瞠目结舌的呆在那里。

他之前不过是认为在战场上输给了方原,如今看来,无论是眼光,见识,甚至是胸怀,他是全方面输给了方原。

李自成终于低下了之前一直高傲的头,双目含泪道,“摄政王,我对你是心悦诚服!真的服了!”

方原上前夺下了他的闯王宝刀,又交到了他的手里,“闯王啊!我与你说句交心的话。如今刘宗敏,牛金星早已谋反,闯王单枪匹马的去了四川也是铁定没命。还有,陕西还是秦王的地盘,在我一统天下之前,闯王还是不要回陕西。”

“我建议闯王这几年就到江南、福建、广东四处转一转,看一看我开创的太平盛世,这就很好。何时想来投靠我方原,大门随时是打开的。”

李自成将他真是不囚禁自己,反而放自己可以四处行走,热泪盈眶的道,“摄政王的胸怀比天高,比海深,我祝摄政王能一统天下,开创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

方原哈哈一笑道,“闯王,随行的金银能带多少,带多少走吧!你我,后会有期!”

第六百四十四章 论功行赏

与李自成的大战拉下了帷幕,玄甲军是大获全胜,出征的时候是十五万大军,战后经过一连串的收编,是越战越强,达到二十万。

李自成麾下投降的将领有军师宋献策,制将军贺锦、任继忠,果毅将军郝摇旗,马重喜,周进,刘体纯;击毙的有制将军刘芳亮,果毅将军袁宗第;俘虏的有制将军田见秀;释放了闯王李自成,制将军李过。

被李自成俘虏的高元爵也平安无恙的救了回来。制将军田见秀见大势已去,也投降了方原。

大战结束,方原便在武昌府召集众将,进行论功行赏,还有众人最关心的职务安排。

庆功宴上,酒过两巡,方原令景杰当众宣布第一件要事,就是改编军队,从闯军投降过来的,无论是贺锦的革左五营,田见秀的亲兵,刘体纯的标营,还是周进带来投降的标营劲卒,必须全部打乱,编入玄甲军体系。唯一一支保留完整编制的,只有邢氏、高元爵的高家军。

喝得醉醺醺的贺锦,见方原如此不公平,又想起了之前被高家军抢功一事也没了下文,越想越气,忍不住站了出来,冲方原道,“摄政王,要改编就该全部改编,为什么偏偏落下高家军不改编?在我军浴血奋战之时,高家军还在拥兵自重,这,这,不公平。”

他矛头直指高家军,高元野合的晕头转向,当着方原的面就拔刀而出道,“我们随摄政王从山东杀到湖广,沙场立功之时,你们这些流寇在做什么?摄政王不杀你们这些该死的流寇已是仁慈,还敢口出狂言!”

他左一个流寇,右一个流寇,宋献策、贺锦、郝摇旗等人已是怒目而视,连之前也是流寇出身的李岩夫妇也是脸色铁青。众将都是碍于方原还未表态,不敢太过嚣张,不然早就上前和高元火并了。

方原重重的一拍军案,厉声呵斥道,“高元,大胆!闯军诸将投降了玄甲军,就是玄甲军的将领,谁是流寇?哪儿来的流寇?”

他望向了景杰,沉声道,“高元所犯什么大罪,按军法又该怎么惩处!”

景杰宣布道,“高元,拥兵自重、诋毁同僚、中军营内拔刀,论军法当斩!”

高元一听竟然是斩首之刑,吓得面如死色,酒也全醒了,跪地磕头求饶道,“摄政王,我知罪,知罪,但投降之时,摄政王是承诺过饶我不死,不能出尔反尔啊!”

方原瞥过了邢氏,高元爵二人一眼,高元爵年岁还小,没什么见识,只能求助似的望向了母亲邢氏。邢氏面不动容的饮了一盏酒,佯作不知,态度明确,就是听凭方原惩处。

方原收回了目光,淡淡的说道,“是,我金口一诺,说不杀你就不杀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去领一百军杖,收拾自个儿的家财,回家去当富人吧!”

他赦免了高元的死罪,改成杖责一百后赶出军营,邢氏已心知肚明,方原正愁找不到一个机会来安闯军众将的心,高元这回算是撞枪口上了。再加上之前在攻打田见秀拥兵不战,是新账老账一起算。

邢氏起身道,“摄政王宽仁,轻饶了这小子!”

景杰下令军士进帐,将大呼大喊的高元拖了下去,执行军法。

方原这么一惩处高元,闯军诸将也稍平了忿忿之色,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职务任命了。看似简简单单的任命,却实实在在的关系到湖广、河南的稳定。项羽当年分封诸王就是没有充分顾全到诸王的利益,所以分封诸王后不到半年,就有诸王起兵反叛,天下立刻大乱。

这一次闯军投降的诸将也在眼巴巴的望着方原能分给他们什么现实的利益。何况方原还要改编他们的军队,就必须在利益上做出更大的让步。若利益分配不公,方原、玄甲军没撤走时,诸将当然不敢轻举妄动;等玄甲军一撤离,或是与北方朝廷、甚至满清大战之时,他们又会起来兴风作浪。

既然诸将都眼巴巴望着,方原也就不再卖关子,令景杰开始宣布。

景杰摊开了职务任命文书,朗声道,“第一项总督任命,任命江西总督甘辉调任湖广总督,进驻武昌,接管湖广的军政事务。湖广总督李岩调任河南总督,防区移至河南南阳、汝宁二府,还有汝州。”

这一次调防就是将驻守在湖广已达数年之久的李岩夫妇调离了湖广,前去河南。其实就是调虎离山,将闯军的势力调出大本营湖广。再者就是将甘辉调离大本营江西,也是不能让江西又出现什么山头,小帮派。

方原见甘辉是面带喜色,江西贫穷,湖广富庶,从江西到湖广,就是再升了半级,甘辉自是十分的拥护。而李岩是面色如常,红娘子却是忿忿不平,又稍作解释道,“李公子,嫂子,李公子擅长治国理政,甘总督的擅长沙场厮杀。刘宗敏逃去了四川,若是和张献忠沆瀣一气,估计还会出川,湖广的战事估计还没消停。河南方面,民生凋敝,正需要李公子这样的治国之才前去稳定河南的局面。这份重担,除了李公子谁人能扛?”

红娘子出来说道,“摄政王,河南只有二府一州之地,这不公平!”

方原呵呵一笑道,“嫂子,我交给贵夫妇时是两府一州,你们可以自行去扩张,到时候六府、七府还不是手到擒来?!”

方原这话就是默许了李岩夫妇在河南的扩张,能拿下多少州府,全归在李岩夫妇辖内。河南也是中原大省,天下中心所在,方原将这么个要紧的战区交给李岩,也算是对李岩夫妇的信任。

李岩主动起身道,“摄政王,我愿担此重任。”

李岩既然应允了前去当这个河南总督,景杰继续念道,“甘辉任湖广总督,统率三万赣军,治所武昌府。白广恩任湖广北五府总兵,统帅一万五千火车营,治所襄阳府;高元爵任湖广南六府总兵,统率高家军三万,治所永州府;徐诚任三司总兵,统率赣军三万,治所永顺宣慰司。”

所谓的三司,就是三个少数民族聚集区,永顺宣慰司,靖州宣慰司,还有施州卫。

湖广北五府乃是富庶之地,南六府则是蛮荒之地,方原将高家军扔在了鸟不拉屎的南六府,邢氏是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吞了回去。

众人皆无异议,景杰又继续宣布,“河南总督李岩率三万军士,驻守南阳府;贺锦任南阳府总兵,统率一万五千兵马;任继忠任汝宁府总兵,统兵一万。”

贺锦,任继忠身为一方流寇,投降之后能任一府的总兵,也算是成功的洗白,功成名就,二人自然也全无异议,拱手领命。

“制将军田见秀,河南总督府听用。”

“果毅将军郝摇旗,任玄甲军步战营副统领。”

“果毅将军周进,任玄甲军步战营指挥使。”

“果毅将军刘体纯,任玄甲军火炮营指挥使。”

“军师宋献策,任摄政王府长史,随行听用。”

方原的这一番安排,郝摇旗是升了职;周进、刘体纯这些人也算是谋了个出身;宋献策当了王府长史,也是得到了重用。

这些人是全无异议,唯一不满的只有田见秀,方原并没有安排具体的职位,将他交给了李岩去安排职务。但田见秀一人不满意,能翻起什么大浪?!

安排了闯军诸将的职务,方原又将缴获李自成四百万两银子取出一半用于犒军和阵亡抚恤金,整个军营是欢天喜地,欢声雷动!

第六百四十五章 黄鹤楼上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李白的这一首诗正是描写登黄鹤楼,远眺长江江面的美景。黄鹤楼位于武昌府的蛇山之上,登高望远,能一眼览尽长江风光。

庆功宴后,各方兵马已陆陆续续前往各自的防区上任,只有与方原随行的五万兵马,还驻守在武昌府,等候着方原东归南直隶的军令。

方原并没有着急着回南直隶,西征李自成折腾了整整的半年,直到此刻终于有了闲暇时光,登上这座武昌府最有名气的黄鹤楼,放松放松心情。

黄鹤楼上,方原与景杰对面而坐,一面欣赏长江的美景,一面对弈饮茶。马一山则在黄鹤楼下护卫,今日,因方原要游黄鹤楼,黄鹤楼暂不对外开放。

两人对弈,景杰却是一幅心事重重的神色,他仍在挂心李自成被纵走一事,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大,我实在不解,为什么这么轻易的放走李自成?”

方原落下了一子,抬头望着他道,“老三,当然是收买流民的人心。一些流民对投降还有顾忌,湖广至少还有数万流民在四处肆虐。我连魁首李自成都能放过,余者从犯自然也能活命,其他的流民有什么道理还非要与我们死磕到底?”

景杰不无担忧的道,“老大,收买人心可以,但若李自成再反了,那些流民必然又会集结在他的旗下,又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啊!”

方原反问道,“老三,李自成若是再反,他能去哪儿?”

李自成若是还不死心,非要与方原一争,唯一的去处只有一个,就是四川。

景杰答道,“去四川和外甥高一功所部汇合吧!”

方原笑道,“老三,李自成若识时务便该早日来投降,还可以封妻荫子。若他非要自投死路去四川东山再起,还可以帮我们牵制牵制张献忠吧!”

景杰说道,“老大,正是因为李自成乃流民军的魁首,他的名望天下皆知,我担心其他流民军会继续往四川集结,死灰复燃。”

方原失笑道,“老三啊!其实我根本不关心李自成到底会不会再反。你啊!还是英雄史观,认为历史是英雄创造的,才会担心放走李自成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其实,李自成走了便走了,他能翻起什么大浪?!”

景杰愕然问道,“老大,历史不是英雄创造的,是谁创造的?!若没有老大的出现,恐怕天下早已大乱。”

方原摇头笑道,“老三,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是我的出现重要,还是我带来的那些稀奇古怪,你们见所未见的玩意重要?若没有杂交水稻、无人机、玄甲神铳、火炮母舰、电石、压缩饼干这些,我们能打败梁敏的流寇进入江南?能在江南立足?能打退满清的进犯?能歼灭郑芝龙,孙传庭?”

景杰是不得不承认,玄甲军能有今日的成就,起了最重要作用的确实不是方原本人,而是他那些层出不穷的新奇玩意。正因为有这些玩意在,玄甲军才能百战百胜;正是因为跟着方原混,可以常胜不败,封妻荫子,二、三十万玄甲军将士才会团结一心聚集在方原的麾下。

方原继续说道,“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老三,历史不是英雄创造的,而是由生产力、经济基础决定的。”

“就以游牧民族来说,在匈奴,突厥时期,为什么不能入住中原?在金国,蒙元时期却能入主中原,而眼下的满清,更是成了大明的心腹之患。难道是因为完颜阿骨打,成吉思汗比冒顿,颉利强?显然不是!那是因为经过几百年的追赶,长城以北无论政权结构,还是生产力并不落后长城以南,没有了生产力的优势,长城以南的游牧民族当然成了可能随时入住中原的心腹之患。”

景杰默默的点了点头,认同了方原的说法。玄甲军根基不及大明朝廷,制度也仿效的大明朝廷,之所以能打得大明朝廷连连溃败,就是在生产力要远远强于大明朝廷。

他沉吟了一会,终于问出了一个憋在心中很久的疑问,“老大,你的那些玩意从哪儿来的呢?!大明境内是见所未见,连汤若望也说过,西洋也是见所未见。”

穿越者的身份就是方原最大的秘密,绝不能告诉他人,否则必然会引发难以预测的后果。

方原悠悠的品了口茶,直直的盯着景杰道,“老三,你我是兄弟,我不想骗你,但又不能告诉你实情,让我保留这点最后的秘密吧!你可以认为是上天派我来结束这个乱世,开创一个太平盛世的。”

方原这话说的非常实在,景杰也只能相信上天之子的解释,也想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了。

这个话题到此,已经可以结束,现场的气氛也越见尴尬。

马一山来报,邢氏前来拜见,一定要面见方原。

邢氏这个与方原有肉体关系的女人,说忠心倒也忠心,至少在每一次选择上,她都选择了忠于方原。但就是名利心太重,偏偏又目光短浅,只能见到眼前的蝇头小利。方原根本不必想,便知邢氏所来的目的。

这个女人啊!方原若是不理她,估计她背地里一直会念叨方原是薄幸;若是理她吧!就想牛皮糖一样,凡是都要沾上来,不占点鸡毛蒜皮的便宜就誓不罢休。

方原淡淡的一笑道,“这个女人就是这么不消停,让她上楼吧!”

在景杰看来,邢氏来见方原,肯定就是男女间那点破事了。他虽然不满方原对邢氏,高家军额外的照顾。但方原本来也极少插手军营之事,若偶尔插手一点点军务,景杰都要顶撞回去的话,那也太过不近人情,玄甲军是方原的,还是他景杰的呢?

景杰知机的选择了避嫌,说道,“老大,我先下楼去回避回避。”

方原见他是真的误会,以为自己还要与邢氏在黄鹤楼上干什么见不得光的男女之事,不由得失笑道,“不必了,邢氏来找我,肯定是与她儿子封地有关的军政大事,老三你无须避讳。”

邢氏盈盈的上了楼,冲方原行了礼,还未开口,方原已抢先问道,“邢氏,惩处了高元,你是什么想法?高家军内又有什么动静呢?”

邢氏冲方原再次盈盈下拜,柔声说道,“摄政王赶走了高元,其实是在替我和元爵扫平高家军内的山头,奴家这次就是来向摄政王谢恩的。”

方原一听便知她这话是真假参半,真的是方原替他们母子清扫了高家军中敢不尊军令的刺头,她确实是来向方原谢恩的。假的是,她的主要目的显然不是来谢恩,而是来找方原讨要说法来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 剑指西南

方原呵呵一笑,佯作不知的道,“谢恩就不必了,你们能扫平湖广南六府的匪患,安定六府的民心,便算是最好的谢恩。我与景帅还有军政事务要处理,若是无事,你先退下吧!”

邢氏却不愿离去,显然还有其他的说法,轻轻的道,“摄政王对我们母子恩重如山,我们无以为报,愿替摄政王看守湖广的门户。”

方原听了是暗暗好笑,景杰已反感的说道,“邢氏,各地的调防早已拟定,岂能出尔反尔,抗旨不尊?”

邢氏也不与他顶撞,只是望着方原道,“请摄政王做主。”

方原反问道,“邢氏,你们想看守什么门户?”

邢氏试探的道,“湖广的夷陵,江陵扼守着出川的水道,我们愿去替摄政王看守这个出川的门户。”

夷陵、江陵都是属于江北的荆州府,也是湖广地区最富庶的州府之一。她绕来绕去,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但本质还是想调去富庶的荆州府,而不愿留在穷乡僻壤的南六府。

方原呵呵一笑道,“邢氏,四川的刘宗敏、张献忠已是穷途末路,借他们一个胆子也不敢出川来打,留你们镇守出川的门户,那是大材小用,留你们在南六府,是有大用场的啊!”

邢氏还以为他所谓的大用场在忽悠,但却不敢反驳,只是不依不饶的反问道,“摄政王,留我们在南六府有什么大用场呢?!摄政王能不能给个明白话呢?”

方原见她又开始死缠烂打,也是有些不满,淡淡的说道,“邢氏,你知不知为什么其他流民军都拆散改编了,只保留你们高家军的独立编制呢?!”

保留高家军的编制,在军中有很多不满的声音,但全靠着方原全力支持,才保了下来。

邢氏也看不透其中的缘由,照她的理解,当然是方原看中了两人的露水情分。但这话是绝不敢当众信口胡说的,便问道,“奴家见识浅薄,请摄政王解惑。”

方原缓缓的说道,“湖广的西南还有广西、云南、贵州未曾平定,南六府紧邻广西、贵州。我令高家军保留编制,自是需要你们去平定广西、贵州。既然你们想替我看守门户,就去看好湖广南边的门户,去开疆扩土!”

这么一说,不止是邢氏,连景杰都是暗自恍然。

方原保留高家军完整编制,甚至还给他们招兵买马,精良装备的目的,哪里是为了顾及与邢氏的床塌之欢,而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剑指广西、贵州、云南三个布政司。

湖广南六府,再加上广西、贵州、云南都是少数民族聚集地,由各族的土司按照民族、势力的划分,划片区治理。明朝在这些少数民族地区建立各个宣慰司进行粗放式,自治型的管理,军政大权还是落在各地土司手中。

这些土司名义上是归顺大明朝,但在当地,就是一个个土皇帝。在万历时期,还有一次大规模的播州世袭八百年的杨氏土司杨应龙的叛乱,这也是万历三大征的军功之一。

对这些化外之民,必须要恩威并用,方原保留这支名声不好的匪兵高家军,就是要震慑广西、贵州的各地土司。寻常的玄甲军还要讲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高家军这支匪兵,就是横行霸道的主儿,谁敢招惹?惹出了事,方原也会一推二五六。

靠着高家军这支匪兵在湖广的南六府,甚至是在广西,贵州,云南光明正大的铲除不遵朝廷号令,不愿接受方原行政管辖的土司。这么一来,才能将行政权深入这些土司的辖内,打破眼下各地土司就是一个个土皇帝的局面。

这乃是平定南方的重中之重,方原交到了高家军的手中,其实就是对邢氏、高元爵的信任和考验。

邢氏再次试探的问道,“摄政王,若我们能拿下广西、贵州、云南,又有什么恩赏呢?!”

方原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道,“高元爵既然是我的义子,只要你们忠心耿耿的替我做事,当一个西南的封疆大吏那是绝无问题。”

邢氏听了是暗自欣喜,照方原的说法,所谓的封疆大吏,肯定至少是一个布政司的总督。她满心欢喜的道,“谢摄政王!”

方原不紧不慢的道,“邢氏,讨伐广西、贵州、云南,乃是一项巨大工程,单凭高家军一家是完不成的。而且高元爵年岁尚小,资历也不足以胜任。我决定,还是由闽广总督府、高家军、三司总兵府一同来完成。征讨事务的统管,交由闽广总督秦展,你们负责协商、配合秦总督的工作便是。”

方原的意思再明确不过,由闽广总督秦展负责西南军务总指挥,三万高家军,三万赣军配合秦展的军事行动。其实就是将征讨的权力交到了秦展的手里,而没有给高家军。高家军只能作为冲锋陷阵的先锋,而没有军事决策权。

邢氏微微一怔,她虽有些些不满,却心知肚明,凭这支高家军要想征讨西南,简直是痴人说梦。而且方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再去争辩也没用,便盈盈下拜道,“奴家领旨。”

她抬头望着方原,双眸如水,柔声道,“摄政王,高家军五日后就会拔营启程,前去永州府。”

邢氏话里话外透出味儿的已十分的明显,就是要趁着几日闲暇的时间,再与方原寻欢作乐。

方原望了望邢氏,两人若再这么厮混下去,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只能尽快与她断绝私下关系,才可能封住悠悠之口,便佯作不知的道,“邢氏,军情紧急,三日后便出发吧!”

邢氏闻音而知雅意,方原是不想再与她有非工作之外的关系,双眸掠过一抹黯然,低了目光道,“是,奴家告辞了!”

方原望着邢氏落寞离去的背影,也是暗叹了一声,两人相隔数千里,见一次面估计要猴年马月去了,就这么断了也好。

景杰见邢氏离去,开口问道,“老大,广西、贵州两个布政司,还有云南的沐王府从未来招惹过我们,真的要对他们动手了?!”

方原悠闲的躺回了椅子道,“老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广西、贵州、云南凭什么就有特权,能在一方割据?!正因为他们没来招惹我们,才要先找出师之名嘛!”

景杰又问道,“高家军真的信得过?!”

方原呵呵一笑道,“邢氏这个女人,虽然没远大的目光,但胜在聪明、识时务,她不敢轻举妄动的。先令高家军去和广西、贵州的土司们折腾折腾再说吧!”

“老马,替我送一封公文交到闽广总督府,令老四,还有总兵纳吉整军备战,未雨绸缪了!”

第六百四十八章 京城探亲

次日清晨,包括小苑、陈圆圆,每个子女在内的王府众人都聚在王府的大堂一起用早膳。

方原出征湖广前,各院一直都是单独用膳,出征回来之后大伙竟聚在一起用膳,倒也新鲜,愕然问道,“娖儿,这是你规定的?!”

公主微笑道,“是,这是我定下的规矩,后院的苑夫人、圆圆每日都在一同用膳,无须再行分开。这么一来,王府才更像是一个家,之前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次面,也就渐渐生分了。”

方原的目光逐一掠过了小苑、陈圆圆,两人的神色并无异常。方沐、方瑜又在闹着争抢一块糕点,方瑜哪里抢得过姐姐方沐,哇哇大哭了起来。

方原见了是暗暗感动,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才是其乐融融。公主思虑果然周到,令公主来管理王府,确实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这个规矩好,今后就这么执行了。”

公主拉开了方沐,将她手中的糕点还给了方瑜,向方原开口道,“驸马,四个月前,我给父皇、母后写了信,他们在两个月前回了信。”

方原微微一怔,向崇祯、周皇后继续打感情牌是方原临出征前令公主去做的,目的就是要促成双方不要再内讧,将矛头对准关外的满清,便问道,“娖儿,陛下,母后说什么了?!”

公主缓缓的道,“除了寻常的问好,也没说什么了,还令我带着方沐、方瑜前去京城探亲,父皇、母后很想见一见。”

方原暗自沉吟,崇祯、周皇后对不要内讧,一致攻打满清的提议不置可否,可见还是不信任方原。至于要公主带着方沐、方瑜两个小公主前去京城,无非是两个心思。

其一是扣押了来当人质,这个心思,以方原的判断可能不大。天下之争,岂会因公主,两个女儿当了人质,就能逆转?崇祯扣押自己的女儿,外孙女,不过是惹天下人耻笑而已。

其二是试探方原、公主的心思。若方原愿派公主前去,公主自己也愿意去京城,证明双方还有亲情在。若方原连公主也不愿放行,甚至公主都不敢去京城,双方互相戒备至此,方原就是说一百个与崇祯是一家人,崇祯也不会信。

方原正在沉吟间,公主又开口道,“驸马,我认为父皇、母后是在试探我们,我若敢带着女儿去京城,他们才会真正的相信驸马,相信我。”

方原反问道,“娖儿的意思是?”

公主迎上了他的目光,求恳道,“驸马,我有六年没见过父皇、母后,既然父皇、母后邀我前去,我想回京城去一次。”

此言一出,方原、小苑、陈圆圆都是一怔,梁嬷嬷更是大吃一惊。

小苑开口劝道,“公主,这一去,真有可能被扣押成人质。”

公主凝视着她的双眸,微笑道,“苑夫人,这不正合了你的意?”

小苑悠悠的叹了一声,“公主,我们争了这么多年,但我突然发现,若府里少了公主,真少了几分亲情。公子是真心的喜欢公主,若公主成了人质,公子必会进退两难。”

相比小苑,陈圆圆还是与公主要更亲近些,也开口劝道,“公主,王府不能没有你来主持,你还是留下吧!”

公主的目光掠过二女,陈圆圆开口挽留在她的预料之中,小苑也开口挽留,倒真是出乎她的预料,“苑夫人,这是事关与朝廷和谈的军国大事,我当仁不让。”

“圆圆,我女儿就不带去京城了,若圆圆真的有心,替我照顾方沐、方瑜吧!”

方原也握着她白嫩的手儿,开口反对,“娖儿,我不许你胡闹,王府也不能没了你。”

公主反握着他的手儿道,“驸马,整个京畿地区,还有明军二十万以上,北京城内还有几十万的百姓。自大明开国以来,北京城从未被攻破过,若强行攻打北京城,我们也必然损失惨重。若我这一行能化解一场兵祸,几十万人免遭生灵涂炭,纵然有危险,我也愿去冒险。”

公主说的确实在理,如今李自成已平定,下一步的目标必然就是京城朝廷和关外的满清。对方原最不利的是,朝廷和满清合作,那就相当的棘手。对方原最有利的,当然是和朝廷谈和,共同对付满清。

公主此行就是双方谈和最后的希望,或许能免了一场灾难性的兵祸,挽救数十万人的性命。

但方原真的是担心公主去了京城,就被扣押成了人质。等他再攻打京城之时,公主的性命堪忧。

方原凝视着她的双眸,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滚,“娖儿,我们还是从长计议,无须你去冒险。”

公主失笑道,“驸马,我去见父皇、母后算什么冒险?除非驸马是不愿与父皇、母后和谈,真的要篡夺大明江山,置父皇、母后于死地,就当我看错了人,也信错了人。”

方原听了一怔,看来公主前去京城,不仅仅是在化解兵祸,也是在试探方原的心思,到底是信守承诺,当大明的摄政王,还是直接篡夺大明江山,登上那个皇位。

在李自成被击溃前,公主还不急着去探知方原的心思。如今李自成也被击溃了,与京城朝廷,甚至与崇祯、周皇后的关系到底何去何从就直接摆在了方原,公主面前。

方原叹声道,“娖儿,说到底,你还是信不过我,故意在刁难于我,是吧!”

公主双眸含泪的道,“驸马,之前江南的局势不明朗,我愿意留在王府,陪着你。如今驸马已是兵临城下,统一天下在即,父皇、母后一定在京城成日的担惊受怕。我若去了,才能安抚他们的心。”

她突然冲着方原盈盈下拜,呜咽道,“我从来求过驸马,现在我恳求驸马放我去京城探亲!”

公主是心高气傲,纵然被关押在太湖基地一、两年,也从未对方原说过一个‘求’字,更没有向方原展示过柔弱无助的一面。如今她既然开了这个口,方原如何能拒绝?

王承恩下跪道,“驸马,若你真的没有篡夺大明江山的心思,真的愿意和陛下,皇后和谈,就放公主去京城吧!”

梁嬷嬷也下跪道,“驸马,若你想篡夺大明江山,强留公主在身边,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就不担心公主随时会报复?”

两人是一唱一和,配合着公主的请求,逼着方原应允。

方原紧紧捏着手中的瓷碗,迟疑了至少半个时辰,终于还是长叹了一声,忙上前扶起了公主,“娖儿,我不为难你,你想去就去吧!我会安排兵马护送你到京城。”

公主欣喜过甚,再次冲他盈盈行礼,泪流满脸的道,“驸马,我去了京城,会每日与驸马书信,通报京城的情况。我也不敢向驸马提什么请求,只愿驸马以我为重,以大明江山为重。”

方原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附耳轻声道,“娖儿,你放心的去吧!半年之内,我一定会亲自来京城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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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九章 假道灭虢

三日后,公主便带着和平的使命启行去了京城,陪同公主一起前往的是梁嬷嬷,王承恩则留在了江南。

公主去了后,方原令小苑暂代主持后院事务,他交给小苑上任的第一件任务就是,与王承恩配合,将王府迁移到凤阳。

王府上上下下有百来号人,大部分府里男仆女婢都是苏州本地人,连同护卫王府的五百锦衣卫,五百特战军,一共有上千人。

这些男仆女婢,锦衣卫,军士里大部分早在苏州府安了家,小苑经过方原的首肯,公布了迁府的政策。愿意一同迁去凤阳的,连带家眷都可以一同迁去,由王府统一安排住宿。若不愿迁去的,每人发五两银子遣散。

经过短暂的筛选,愿意迁去凤阳的特战军军士、锦衣卫、男仆女婢有一千人,连带着家眷至少有三、四千号人,需要在凤阳安置。

小苑令王承恩前去凤阳城先安排这些下人的住处,她本人则留在苏州王府,指挥宫女、太监,男仆女婢收拾行囊,准备迁府。

在小苑的指挥下,迁府工作正有条不紊的进行,方原便提前去了凤阳城。他这么急着前去凤阳,是要召开一场军方、内阁都要一起参加的军政会议,这是西征李自成后,第一次重大的军政会议。

这次军政会议的主题,就是北伐的问题。

李自成被打崩溃了,李自成在湖广、河南的地盘尽数收复,不愿投降,还想反抗的流民也几乎全被赶到四川。

方原又令施琅安排了一百艘战舰,驻扎在武昌府,封锁了夷陵、秭归一线的水路,断绝了流民出川之路。四川的张献忠,刘宗敏等人虽一时没闲暇去平定,但在西线也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西线战局趋于平缓,北伐,就被提上当下的议程。

凤阳皇宫刚刚修葺完成的奉天殿内,按照方原规划的设计,御座的位子,前方是一张王椅。在王椅之后,隔着一个帘子,帘子之后就是大明皇帝的龙椅。平日里坐朝理政之时,由方原、朱慈焕二人共同出席军政会议。

方原端端坐在御座正中的摄政王王椅上,望着下方的文武两班军政官员,穿越九年之后,终于坐上了这个位极人臣的宝座。平时只能在影视剧里发生的情景,却身临其境的发生了,心中是豪情一生,感慨万千,缓缓的道,“诸位,如今南线早已平定,西线也再无威胁。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今次的议题就是是否起兵北伐,一统天下,诸位一同议议吧!”

景杰出来说道,“摄政王,兵法所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军当趁着击败李自成的百胜余威,一举平定京城,统一天下!”

副帅赤古台平日里虽与景杰政见不合,但在北伐的问题上,却是意见出奇的一致,“摄政王,这大半年在山东,我再训练了一万玄甲铁骑,战士的战刀早已磨刀霍霍,朝廷那点软脚蟹的兵力,一战而定!”

另一个副帅施琅也出来说道,“摄政王,威海卫的水师舰队已整军待发,只要摄政王一声令下,水师立刻便能攻陷天津卫,水路两军向北京城进发。”

军方的一个主帅,两个副帅全都一致的赞同北伐,其他诸营统领虽然在军中未曾表态。但三个统帅的态度,就代表着诸营统领的态度。

军方是绝对支持出兵北京城,一战而江山定。

以王秉鉴为首的内阁、六部等一干文官却是面面相觑,既不接口,也不赞成。他们的态度很明显,就是不支持北伐,但也不想出来和军方作对。

北伐是一项系统工程,既需要玄甲军在前方攻城拔寨,浴血沙场,也需要后方的物资后勤支援。军方一头热,后方文官一副事不关己的冷可是不成。

方原目光落在内阁首辅王秉鉴身上,缓缓的问道,“王阁老,内阁、六部什么想法,你说一说吧!”

王秉鉴迟疑了一下,还是勉为其难的出来奏道,“摄政王,关于北伐之事,我的疑虑有三。”

方原召集所有军政高官来商谈,不是来听气势汹汹的请战,最想听的,还是北伐的难处。王秉鉴愿意提意见,提困难,那是最好不过,正好集思广益,互有增补。

方原面不动容的说道,“王阁老无须顾忌,快快说来。”

王秉鉴道,“其一,之前监国太子软禁了陛下,我军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自是天下影从。但如今陛下重登大位,我们北伐朝廷,摄政王可想到了出师之名?”

以臣讨伐君主,本就是以下犯上,哪里来的出师之名?!

他提出的这个问题倒真是个问题,出师之名,说重要也不重要,有没有这个名号,双方军事实力明摆着的,战争的结果毫无悬念。但,要说不重要,其实也重要,如果不学着满清大搞文字狱,单凭战刀焉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青史上更不会绕过这一笔,方原就是个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

且不说青史怎么书写,至少在这次军政会议上,方原总不能开口承认,他就是要北伐灭了京城朝廷,就是要当了这个乱臣贼子。

公道自在人心,所以,所谓可有可无的出师之名其实是必须的。

方原口气也软了下来,沉吟道,“王阁老,其实我也不想与京城开战,已派了公主前去京城探亲,再次劝说陛下和谈。公主那方是以礼服人,我们这方是以战迫和。双管齐下,软硬兼施,说服陛下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

自从投降了方原,从未献过一策的宋献策突然从最末端的官员行列站了出来,开口道,“摄政王所言极是,我献一策假道灭虢之计,便是现成的出师之名。我们只需向朝廷上书,我们不和朝廷为敌,要出关讨伐满清,希望朝廷能让一条路出来,我们可以从山海关出关,且看朝廷如何应对。”

方原听了是大喜过望,朝廷接到这个消息,必然是进退失据。若应允方原入境,那就是引狼入室,开门缉盗;若不应允,方原便可以站上家国、民族大义的制高点。忠于朝廷,和忠于江山社稷,民族大义之间,方原选择忠于江山社稷,民族大义强行进入京畿,便是名正言顺的出师之名。

方原是连连鼓掌,连声叫好,“好,献策这一计简直是神来之笔,王阁老,这一下该有了出师之名。”

王秉鉴默然了一会,又说道,“好,出师之名算是有了!其二,若以讨伐满清的名义出征,会不会将关外的满清也拉扯进这场战火之中?若满清八旗真的入关,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王秉鉴是受了方原的知遇之恩,倒也不是与京城朝廷有什么深厚感情。出来劝说也是迫于无奈,不能不表态,这个乱臣贼子之名,他也不想背啊!

第六百五十章 重建东江镇

若方原出兵北伐,满清会趁势入关,也在方原的预料之中。之前西征李自成时,方原就估算到满清或许会入关,渡海来侵扰山东,未曾想到满清是按兵不动。若战事再往北推进,满清出兵干涉的可能几乎是十之八九。否则大明朝廷没了,方原接下来肯定是出关收复辽东。

在正常情况下,崇祯必然不会引满清入关,承担千古骂名的。但周奎、吴三桂之流有没有这种节操却难以预计。

历史上就是吴三桂引来满清入关,而周奎屁颠屁颠的先是投了李自成,后来又投了满清,一派有奶就是娘的作风。若要出兵京畿,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就是与满清、朝廷联兵作战。

如何应对满清,甚至是满清,朝廷的联军,方原一时之间也没想到对策,不由得沉思不语。

景杰再次出来说道,“摄政王,我有一个建议,可以令满清如坐针毡,绝不敢轻易入关。就是采取声东击西之计,在皮岛重建东江镇!”

“若满清敢来山海关,我们就可以从东江镇大举出兵,摧毁满清的后方城池。若满清不来支援,我们也可以以东江镇为基地,不时出兵骚扰,拖也拖死了满清的经济、民生。”

皮岛对满清腹地的威胁,方原之前出征辽东之时,便早已领教过。玄甲铁骑只要从皮岛出发,三日就能抵达满清的新都城盛京,或是旧都赫图阿拉。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关宁防线对满清不过是疥癣之疾,而东江镇乃是一柄抵在满清腹部最锋利的尖刀,随时一刀插进入,就能直接要了满清的命。

当年毛文龙在皮岛经营,便是满清后方最大的隐患。之所以没能扩大战果,是因为毛文龙所部战力太差,不足以对满清构成致命的威胁。若是换成在后方骚扰的是战力强横的玄甲铁骑,对满清的威胁和毛文龙就不可同日而语。

自皮岛登陆,可以北上攻打盛京,赫图阿拉,也可以西进攻打盖州、海州。纵然攻不下盛京,赫图阿拉,沿途屠几个州,几个城池,替满清减减丁,打击打击满清的民生,也是轻而易举。等满清八旗追来之时,玄甲铁骑早已逃之夭夭。

这也是之前皇太极入关骚扰的砍大树战略,如今方原不过是以牙还牙,以彼之道还使彼身。

方原想都不想,立刻就批准了景杰重建东江镇的请求,“好,景帅,依你的建议,重建东江镇。”

景杰问道,“老大,这个东江军镇是什么编制,多少兵马呢?!”

以方原的想法,这一次重建的东江镇,再也不是之前毛文龙的小打小闹,而要成为满清,多尔衮挥之不去的噩梦!

方原想了想道,“东江镇位置太特殊,不仅仅是对付满清的军镇,将来也可以作为遏制朝鲜国,甚至日本国的基地。这不仅仅是一个前沿基地,而是与辽东同属一个战区,至少要设一个总督吧!”

“既然是另一条战线对满清的骚扰,就不能小打小闹,我建议在皮岛驻军三万,两万玄甲铁骑,五千步战营,五千水师。”

他将东江军镇划拨与辽东是一个战区,设一个督师,或是总督之职,就是大大提高了东江军镇的地位。眼下虽然只有一个东江军镇,看似毫不起眼,但等在辽东驱逐了满清势力之后,这个东江军镇的督师、总督,就是未来辽东督师的人选。

这么一块提前预定的肥肉,众将士是跃跃欲试,尤其是在西征李自成之役中,立了大功,最有希望的两个人选。

一个是步兵营统领张英,一个是骑兵营统领赵全忠。

赵全忠抢先出来向方原毛遂自荐,“摄政王,当年我也参加了奇袭辽东,对辽东的地形是了如指掌。由我任这个东江镇总督,再合适不过。”

方原听了他的毛遂自荐,却是不置可否。

赵全忠既是骑兵统领,也经历过数年前的辽东之战,对骑兵骚扰战术应该是驾轻就熟,说来赵全忠确实是一个相当合适的人选。

但赵全忠性情太暴躁,战场冲杀猛则猛矣,却时常思虑不周,战略大局观较差。将赵全忠放在东江军镇去独当一面,方原还是有深深的担忧。

方原望向了更为老陈持重的张英,问道,“张统领,你是什么想法?!”

张英打内心里当然是希望出任这个东江镇总督,但却不能主动挑起与元老派的斗争,只能以退为进的道,“一切遵照摄政王的旨令。”

主动请缨的赵全忠被方原给无视,是气不到一出来,正要再争,却被景杰狠狠的瞪了一眼,后面的话再说不出口。

景杰再次开口道,“摄政王,既然东江镇是一个重要的战区,既需要老陈持重,也需要冲锋陷阱。我建议令赵统领、张统领共同主持东江镇军务,那边进可攻,退可守!”

方原不是没想过这个提议,但这两人搁在一起,谁是老大,谁是老二,谁服从谁?若权责不明,到了战场上会引发难以预测的后果。

景杰也猜到了方原的担忧,又说道,“明朝的蓟辽督师都是兼任兵部尚书,先由我代领东江镇总督之职。由赵全忠专攻,张英专守,出动五千人以下的小规模行动,可以二将商议着来。但凡五千以上的重大军事行动,必须上报兵部才能实施。”

方原听了是连连点头,景杰自己担任了东江镇总督之职,就免得二将争来争去,便当机立断的拍板道,“主帅之言甚是在理,赵统领,张统领,等平定辽东后,看二将谁的功劳更大,再决定辽东总督的人选,你二人有无异议?”

赵全忠、张统领二人也是无话可说,眼下由景杰来兼任总督之职是最妥善的平衡法子,反正将来景杰是主管全天下的兵马,也不会霸着辽东总督不放。

二人并无异议,拱手称是。

方原望着户部尚书沈祥,问道,“沈尚书,重建一个五万兵马驻扎的东江镇,需要多少银子,户部的银子够是不够?”

沈祥为难的道,“摄政王,重建东江镇的费用不会低于修建舟山水师基地,至少需一,两百万两吧!这一、两年来,先打山东,再打湖广、河南,户部早已捉衿见肘,支出五十万两银子可以,两百万实在太多了。”

方原也不去为难他,连连征战,银子如流水一样的花,沈祥能掏出五十万两银子已是相当了不起的政绩。索性这次讨伐李自成,从李自成那里搜刮了一、两百万两银子,再加上户部的五十万两银子,应该能勉强凑够两百万。

方原说道,“我再自掏腰包一百五十万两,应该是足数了!”

重建东江军镇的花费,大部分由方原自掏腰包,内阁、六部还有话说?王秉鉴只能应允了。

第六百五十一章 地域黑

既然没人出来反对,重建东江镇的议案就这么拍板了,方原再次望向了代替文官系统出头的王秉鉴,问道,“王阁老,你还有什么忧虑,一并说了吧!”

王秉鉴与内阁其他诸人对视了一眼,继续说道,“其三,前方军事连连征战,军粮消耗巨大;摄政王还不断往湖广、江西运粮赈灾安民,户部短时间内恐支拨不出大量的军粮用以北征。”

沈祥也站了出来,附和王秉鉴的提议,“摄政王前来江南前,江南还时常花大价钱去湖广买粮。如今却颠倒了买卖关系,反倒是从江南往湖广、山东运粮,而且还是白送。这,简直拿江南的民脂民膏去养湖广、山东那群刁民嘛!”

方原也知江南虽是鱼米之乡,但却承担着生丝、丝绸的生产。因种桑养蚕的利润远大于种田,大量的田地改成了种桑,一旦江南粮食不足,便花大价钱去湖广买粮。

如今却要江南免费送粮给湖广、山东,作为江南富商代表的沈祥自然是满怀怨气,也情有可原。

这些地域的攻讦,在穿越前也是屡见不鲜。就是一省之内的苏北、苏南互相骂了几百年也不不消停,何况还是省外的山东、湖广等地?

沈祥见方原默不作声,继续说道,“摄政王,江南的粮食是要先保江南人的用度,而不是湖广人、山东人!”

王秉鉴又附和道,“摄政王,如今南直隶、浙江各州府粮仓,还有绍兴官仓里几无存粮,不能再滥用江南民力、财力啊!”

粮食问题确实是个问题,湖广战场,因李自成流寇作战对民生摧残极大,方原又从南直隶再征调了二十万石粮食,十万布匹进入湖广、河南,进行安民。

这前前后后算下来,单是在湖广安民就耗费了军粮四十万石,再加上出征半年的军粮,湖广、河南战场已花费了六十万石粮食。再算上出征山东战场,战后安民的粮食。这一年内花费的粮食至少在一百万石以上。

何况,方原还慷慨的免了山东、湖广三年的田赋,至少在未来两、三年,这两个新占区产生不了任何经济收益,只能靠着江南的财力、民力来强撑。

沈祥所言极是,山东、湖广两场持续的战争,还有战后安民,是高强度的粮食损耗,纵然江南是鱼米之乡,也难以承受。在独立核算团的账簿里,无论官府官仓,还是绍兴储备粮粮仓的存量早已见底,无法再支撑大量的军粮消耗。

江南确实有苦衷,方原也能理解。但,理解归理解,个人在心里怎么想,方原也管不着。但在朝堂上公然称呼另一布政司的百姓为刁民,就是赤裸裸的地域攻讦,方原绝不能容忍。

方原望了望二人,沉声道,“王阁老,沈尚书,无论江南、湖广、山东百姓都是大明的子民,正应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他的声调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严厉,“之前没有湖广的粮食,江南能安心种桑?如今湖广不过是遭受了战火摧残,百姓一时食不果腹,需要江南伸出援手,你们就想坐视不管?没有山东作为江南的屏障,满清入关早就抢到江南来了;没有山东的矿产,江南的火器,火炮从哪儿来,江南怎么自保?你们这个内阁,是全天下的内阁,还是江南的内阁?!”

他呵斥到最后,目光阴沉的望着二人,淡淡的道,“在你们眼中,我也是北方来的刁民,玄甲军十之八九都是北方来的刁民,是吧!”

方原直接搬出了自己和玄甲军来说事,王秉鉴、沈祥哪里敢这个话,连忙收了口。

王秉鉴吓得连连摇头,“不,摄政王误会我的想法,我是全力赞成向湖广、山东赈灾,只是提醒摄政王要珍惜民力,谨慎对外用兵。”

沈祥也跪在地上,改了口风道,“摄政王,我是一时昏了头,口误,口误。”

方原见二人主动服软认错,也就不再计较,强压下了怒火。

但抛开二人的地域歧视,所言却甚是有理,要重新发动新的战争,至少需要等到一年之后的新粮收成入仓。而且江南还必须风调雨顺,不能有灾荒之年。

但,却缺粮归缺粮,在这个与京城和谈的紧要关头,方原岂能承认江南无粮,这个消息要是传了出去,那还得了?

方原缓缓的说道,“王阁老,沈尚书,你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在江西还秘密建了一个粮仓,内有粮食五十万石,足以支撑一场北伐战争。”

王秉鉴、沈祥从未听过江西有什么储备粮,至少在户部的账目里是没有这笔粮食的。但方原做事一贯出人预料,也难保他是不是真的在江西留有后手。

二人无法判断方原所言的真伪,自然不能随意开口反驳。

王秉鉴与方原冷峻的目光一对视,突然心有所悟。无论方原有没有留有后手,在这个关头,也绝不会承认江南无粮。他身为内阁首辅,绝不能再说丧气的话,传了出去,会极大的影响军心士气,甚至是眼前有利的局势。

王秉鉴忙改口道,“原来摄政王还留有后手,在江西还有一大笔粮食,老臣糊涂,糊涂啊!”

方原见他知情识趣的替自己圆话,果然是个老滑头,怒气尽去,哈哈大笑道,“当然,我们虽然有一举踏平京城的实力,但毕竟陛下在京城里,我们的原则是和谈为主,军事征讨为辅,先礼后兵嘛!”

“冒尚书,礼部给江南日报下达公文,将这个决策在江南广为传播,务必要妇孺皆知。”

王秉鉴、沈祥、冒辟疆三人连声应了。

方原在江南大肆宣传就是在虚张声势,营造出一种随时可以北伐的架势,给京城朝廷施压。

当然,虚张声势归虚张声势,是不能当饭吃的,要解决江南缺粮的问题,必须另行良策。

方原说道,“王阁老,我准备在南直隶、浙江再多推广一百万亩杂交水稻,稻种由王府分发,内阁主持耕种。”

一百万亩杂交水稻一推广,多征收的田赋至少有一百万石,便可以解决粮食危机。但购买一百万亩杂交水稻,所需的银子至少是一、两百万两银子。

因重修凤阳皇宫,重建东江军镇,已抽空了方原的家底。方原在余额宝的账户上只有五十万两银子,这笔银子实在是抽不出来,唯一的法子就是从系统的花呗借款二百万两银子,分24期分期支付,在两年内还清这笔借款。

杂交水稻的播种利润乃是寻常水稻的三倍,方原之前为了控制粮价,减少银子的消耗,造成粮价飙升,是严格控制杂交水稻的播种面积。全江南的播种面积只有五十万亩,全在绍兴的储备田。

如今方原一下就再推出了一百万亩杂交水稻,而且还没种在内阁、军方共管的储备田上,而是将播种州府的分配单独交给了内阁,就是送了一大块肥肉给内阁。

王秉鉴等内阁大学士们是心知肚明,方原投了桃,他们必须报李。接受了方原给出的好处,在北伐一事上就不要再唱反调,老老实实的照办便是。

王秉鉴、沈祥、冒辟疆、毕懋康等内阁诸人一同站出来,支持了方原的决议。

第六百五十四章 识时务者

公主去了京城已有一个月,王府的迁移工作在小苑的主持下,也圆满结束。

方原的寝居搬进了凤阳皇宫的后宫。说是后宫,因修葺的费用时常被挪作军费,宫殿的规模远不及南京,更比不上北京,装潢的奢侈则更是被甩出了几条街。

摄政王府迁到了凤阳皇宫,内阁、六部机构的官员也全都迁到了凤阳。唯一还没迁到凤阳的,就只有未来的大明皇帝,朱慈焕。

方原也不去催促朱慈焕,只是令王府内务司的王承恩给南京皇宫发去了公文,令朱慈焕早日搬来凤阳皇宫,与方原共同理政。如今的朱慈焕已有二十岁,也到了能亲政的年龄。

苏州府的沧浪亭,方原居住了八年,几近扩建,规模也达到了两百亩。这么一处规模巨大的豪宅就这么空了下来,实在有些浪费,江南的富翁们都巴望着方原能应允售卖,愿意抢购的富翁是多如牛毛。还有不少通过走后院小苑的关系,向方原打听卖价的,甚至徐家的人也通过陈圆圆的关系递进了话儿,想买下沧浪亭开一间比桃花园更大的妓院。

小苑、陈圆圆在给方原侍寝时,都传达到了类似的想法,但方原却有自个儿的心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掌管着天下的田赋、商税,还卖那么多银子来做什么?!

方原的思绪回到了初入江南时,当时为了打击东林党,将常州的东林书院强行改成了东林妓院,沉重的打击了东林党的气焰。

如今的东林党早已是灰飞烟灭,不见了踪影,但方原偶尔也会懊悔当年的决定,将书院改成妓院,心中的恶气虽然出了,但却实实在在的有辱斯文,更显得方原是小肚鸡肠。

如今既然沧浪亭空了出来,不如就改成另一个与江南大学堂齐名的大学堂。名字方原早已想好了,就是苏州大学堂;学堂的山长,方原也有了人选,就是由汤若望,柳如是共同主持。

这个苏州大学堂也采取和江南大学堂相同的模式,就是中西并济,中国传统文化,西方的应用科学都必不可少。

过了大半个月,朱慈焕一行王府的官吏终于离开了南京,到了凤阳。随同朱慈焕前来的,大部分是新进王府的官吏,之前南京城的旧臣如姜曰广等人,却担心来凤阳前程未卜,不愿再追随而来,选择了辞官。

方原本就不愿这帮老油条前来凤阳继续混吃混喝,倚老卖老的占着茅坑不拉屎,既然他们主动选择滚蛋,那是最好不过。

方原仿效北京紫禁城的模式,将后宫分成了东宫,西宫,西宫用作摄政王府的院子;东宫则交给朱慈焕用作大明皇帝的寝宫。其他的诸如后花园等,则为双方的公共区域。

王府的迁移工作告一段落,方原却接到了一个来自北京紫禁城的密使,并不是代表崇祯而来,而是掌管京畿戍卫的国丈周奎派来的。

这个时候周奎派密使来做什么,方原一时也猜不透,便令密使进了后宫,询问究竟。

密使冲方原恭恭敬敬的跪拜在地,仿效参拜帝皇的三拜九叩,高呼摄政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方原非常不习惯这种三拜九叩的礼节,待这个密使跪了也呼了万岁了,开门见山的问道,“周奎此行有什么说法,有事说事吧!”

密使低声道,“摄政王,臣乃周国丈之长子,周鉴,特替父亲前来拜见摄政王。之前一直不识时务,不知摄政王天威所在,非要与摄政王作对的周皇后,是臣的妹妹。她自小就顽劣不堪,父亲几次三番都想将她赶出家门。待嫁进皇家后,便与周家再无关系。请摄政王高抬贵手,攻占京城后,放周家一条生路。”

方原这才明白,周奎派周鉴前来密会,是知道京城迟早保不住了,替周家来向方原求情,找一条生路来了。令方原既好气又好笑的是,周奎全靠着女儿贵为皇后,才有了今日的荣宠。不仅不知感恩,反而在危难时刻,直接与周皇后划清界限,连这个女儿也不认了。

难怪历史上这个周奎直接将唯一的外孙朱慈烺卖了两次,一次卖给了李自成,一次卖给了满清。朱慈烺躲过了李自成,却最终没躲过满清的屠刀。

人之无情,莫过于此啊!

当然,方原也不想去追究周家的这点破事,周奎此时前来投诚,是因为周奎有投诚的资本,那就是戍卫京城的八万明军。若这八万明军能不战而降,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又在山海关按兵不动的话,京城那是兵不血刃,唾手可得。

方原反问道,“周家有什么资本向我投诚?”

周鉴恭敬的道,“京畿戍卫的八万明军,愿弃暗投明,一同投降摄政王。”

方原佯作恼怒,指着周鉴呵斥道,“周奎的中都督不过是靠着皇亲国戚的名头来的,戍卫的八万明军会听从周奎的军令?!周鉴,你在诓骗于我!”

周鉴吓得面色苍白,连连磕头道,“摄政王天威,天威,周家哪里敢诓骗摄政王啊?!戍卫的明军大部都是京畿人,也是有妻儿老小的,从军不过是找口饭吃,哪里还敢和摄政王的天兵天将作对?父亲早就与军中不少中高层军官有了默契,只要摄政王天兵一到,立刻便投降。”

周鉴的话纵假也有七分真,历史上李自成进入京城,京城就是不战而降。这帮官兵确实识时务,也太识时务了。

方原面色稍和,沉吟着道,“若还有忠心的,不愿投降的军官呢?”

周鉴忙道,“摄政王只要给我们半年至一年的时间,父亲就可以将那些顽固不化的死硬派全清扫出戍卫军。”

方原听了是暗叹不已,周鉴的说法确实有相当的可信度。若是周家前来设陷阱,也不至于设下一个半年,一年后的陷阱。要清扫军中的忠心将领,确实是一个较为漫长的过程。

崇祯如今是外有强兵,内有奸佞,不亡国才是奇了怪了!

方原点头应允道,“好,好,周家就去做吧!等我攻下了京城,会酌情考虑赦免了周家。”

周鉴得到了方原的承诺,是大喜过望,正要告退,却听方原又缓缓的说道,“还有一事,需要周家鼎力相助,我也可以看一看周家投诚的诚意。”

周鉴忙躬身道,“摄政王但说无妨,只要周家能做到的,必效犬马之劳!”

方原沉声道,“河间府还有周遇吉的七万晋军,乃是我进军京城的拦路虎,周奎想个法子将七万晋军调离河间府,回山西去吧!”

周鉴为难的道,“这,这,周遇吉是个顽固不化的,对朝廷是忠心耿耿。而且与父亲同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我们调不动啊!”

方原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淡淡的道,“我军会从河南的南阳府北上开封、河南二府,收复河南布政司在黄河以南的所有州府。只要我军一出动,战情紧急,周奎该知在陛下、周遇吉面前怎么说了?!”

周鉴听了是恍然大悟,只要玄甲军从河南北上,摆出一副要渡江进入山西的架势,再加上周奎在朝堂之上周旋,周遇吉的七万晋军在河间府是呆不住的,必然会撤回山西。这么一来,从山东通往京畿的防线就彻底的空了,玄甲军便可以直逼北京城下。

周鉴连连点头道,“摄政王简直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虽古之明君......”

方原懒得再听他继续拍马屁,挥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儿,“去吧!我等着周家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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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五章 谁是乱臣贼子

紫禁城

乾清宫

崇祯这一个月来,接到了两份情报,传来的全是坏消息。

一个是河南总督李岩派出贺锦率两万军士自南阳府北上开封府,开封府官府向朝廷发来了紧急求援信,要求朝廷立刻派军前去救援。开封府属于周遇吉的防区,周遇吉得到军报后,立刻前来京城汇报紧急军情。

一个是吴三桂也对玄甲军想借道山海关出关一事给出了回应,关宁军认为方原想假道灭虢,趁机攻占山海关,关宁军不予放行。甚至,吴三桂本人并没有前来,而是派了山海关总兵高第回朝代为报信。

吴三桂的回信虽礼敬有加,但态度却是一目了然,无论崇祯应不应允给方原借道,吴三桂和关宁军也不会放行。

两份军报全都关系到与方原的冲突,崇祯逼于无奈,只能再次找来了名义上是来京城探亲,实际上是替方原来和谈的公主。

这一次父女间的对话,只有周皇后、国丈周奎,周遇吉在一侧旁听,没有召集其他内阁、五军都督府的大臣。

如今的内阁首辅洪承畴,虽口中没明说,其实是巴望着与满清合作,共同对付方原;吴三桂事实上已不遵朝廷号令;郑森区区的水师也在天津卫苟延残喘。

崇祯唯一还能指望的,就只有周奎的八万明军,还有周遇吉的七万晋军。

崇祯先将方原派军北上军报摆在了坤兴公主面前,神色冷然的道,“娖儿,这就是驸马和谈的诚意,狐狸尾巴终于还是露出来了,派军前来攻占朝廷的河南布政司。”

公主看过了军报,又将军报交还给了崇祯,“父皇,驸马若真是有心与朝廷为敌,京畿以南至山东是一马平川,为什么不直接攻打京城,反而从河南出兵?这是驸马的和谈策略而已!”

周遇吉朗声道,“方原不攻打京畿,无非是忌惮在河间府的七万晋军而已。”

公主似笑非笑的望着周遇吉道,“周都督,五万晋军连个几千人的高邮卫也拿不下,能阻挡二十万玄甲军北上?!”

她讥讽了周遇吉,又望着崇祯道,“父皇,如今在京畿地区还愿遵从父皇号令的,不过是八万京畿明军,七万晋军而已。比之孙传庭的二十万山东军,李自成的三十万闯军,孰强孰弱?连孙传庭都战败殉国,李自成都狼狈逃窜,驸马焉会惧怕京畿这点兵马?驸马不向京畿进军,而是在河南方向进攻,还是不愿和父皇真正的撕破脸啊!”

崇祯再次陷入了沉思,若方原真的进军京畿,周遇吉的七万晋军或许能给玄甲军制造不小的麻烦,但要说能将玄甲军拒之京城之外,崇祯也不会相信。

周奎出来说道,“陛下,当务之急,不是口舌之争,也不是判断方原是不是乱臣贼子,而是如何解河南之围啊!”

山西、河南全是周遇吉的防区,而周遇吉的主力正在河间府,防备玄甲军北上,还能有什么法子抵挡玄甲军在河南的扩张?崇祯望着周奎问道,“周国丈,你可有良策?”

周奎义正言辞的道,“以老臣的估计,方原此人就是爱惜名声,相当乱臣贼子又不敢公然翻脸,便想着一下下砍断京畿的左膀右臂,孤立京城,迫降朝廷。”

“若朝廷不守河南,方原必然会继续北进,攻打山西。若山西一旦有失,京畿便是一块死地,再无可为!若朝廷守住河南、山西,纵然京城失守,还可以退去山西,倚持着太行山之险,继续坚守。方原纵然夺了京畿,立刻就会面临与满清的全面大战。我们正好可以坐山观虎斗,或是南下陕西,攻灭秦王,夺取关中扩充势力。”

崇祯听了他分析的形势,是连连点头,“国丈言之在理,周都督,你是什么说法?!”

周遇吉所率全是来自山西的晋军,若玄甲军攻占河南,再北上山西,这帮山西大兵哪里还愿留在远在千里之外的河间府死守?从军心、士气的角度来看,也应该回援山西。

周遇吉打心里是赞成周奎的说法,但还是为难的道,“陛下,若晋军撤走,方原一旦从山东北上京畿,谁来护卫京畿的安全?”

周奎冲崇祯跪拜在地,正容道,“陛下,犬子周鉴会亲率四万京畿明军前去河间府驻守,抵御方原,不成功便成仁。老臣一门深受陛下厚恩,必当以死相报。”

若周遇吉一撤,崇祯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周奎,见周奎在国难当头还愿意出来担当重任,也不管是真是假,是忠心还是忽悠,感动得热泪盈眶,“周国丈,京畿的安全,尽在你一身了!”

公主默然的看着当着父皇之面大表忠心的周奎,从内心生出了深深的厌恶。方原早派了密使前来给公主传话,周奎前些日子秘密派了儿子周鉴向方原投诚,约好了将周遇吉的晋军调离京畿,以清扫最后一个入京的障碍。

经过周奎一连串高调的忠心表演,崇祯果然中了计,将周遇吉调离了京畿,返回山西去了,而将京畿的防务全交给了周奎。

这就是典型的开门缉盗!

公主望着将周奎当作最后救命稻草的父皇、母后,生出一阵难以抑制的悲哀。

直到此时此刻,父皇、母后还没看出大明真正的乱臣贼子,其实并不是南征北战的方原,也不是什么东林党、阉党,而是那群有奶便是娘,只有私利,全无公义的官僚集团啊!

洪承畴、吴三桂忙着向朝廷施压,要朝廷屈服于满清;国丈周奎则忙着向方原投降;最中立的郑森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唯一忠心的孙传庭、周遇吉,不过是孤忠之臣,大明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大明江山由这群官僚集团掌舵,不亡真的是天理不容啊!

公主突然想开口提醒父皇、母后,这会不会是方原的调虎离山之计,令父皇、母后再斟酌、斟酌,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方原对她是全身心的信任,才会将全盘计划,甚至连周奎秘密投诚这么机密的消息都说给她知晓。若她出卖了方原,坏了方原的计划,还有脸再去见方原?

何况,这也是唯一和平解放京城的计划,若一旦泄露,崇祯令周遇吉接管了周奎的京畿明军,双方的一场血战便无法避免。京畿必会大战连连,生灵涂炭。

无论于公于私,她都不开口揭穿这个天大阴谋,左右为难之下,鼻子一酸,泪水也划过了脸颊。

周皇后见她突然哭了起来,忙问道,“娖儿,你这是?”

公主深嘘口气,拭了拭泪水,将之前的话儿全吞进了肚子里,淡淡的说道,“父皇、母后,那驸马借道之事,打算怎么回复呢?”

崇祯摊开了吴三桂送来的书信,交给了公主,“娖儿,你自行看一看,不是朕要拒绝驸马,而是吴三桂不放行啊!”

公主详细的审阅了吴三桂的书信,望着崇祯道,“父皇的意思是,父皇愿意借道,是吴三桂不愿借道,是吧!”

崇祯沉吟道,“驸马、娖儿可以这么理解。”

公主将吴三桂的书信收了,放进了怀里,“父皇,书信借我一用,我会立刻给驸马回信,再附带送去吴三桂的书信佐证。”

崇祯打心眼里还是不愿借道,既然有吴三桂来顶这个锅,又有公主去向方原回信,那是最好不过,便连连点头,“一切都依娖儿!”

第六百五十六章 出使朝鲜

半个月后,公主从京城发出的书信再次送到了凤阳。

书信里的内容,是京城朝廷应允方原借道,从山海关出兵辽东,攻打满清。但,山海关驻守的关宁军统帅吴三桂却拒绝了借道的建议,严禁玄甲军过道山海关。

方原见了书信是哈哈大笑,立刻找来了景杰,将书信交给他看了。

景杰大喜道,“老大,我们正想下房,吴三桂就送来个梯子,太好了!我们便可以宣布山海关的吴三桂与满清多尔衮勾结,图谋引满清入关,我们是替朝廷讨逆,征伐吴三桂。”

方原与他是想到一处去了,关宁军阀集团这颗毒瘤迟早都要清理,讨伐京城朝廷,那是谋逆之名。讨伐勾结满清的吴三桂,那是名正言顺。

但眼下若打起讨伐吴三桂的旗号,万一吴三桂真的横下一条心,带着关宁军投降了满清,那该怎么善后?若满清真的借机入关,侵扰京畿,又该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还是宜静不宜动。

方原将公主送来的书信扔在了火炉里,烧成了灰烬,淡淡的说道,“等我军正式北伐京畿之时,再打出征讨吴三桂的旗号。之前,还是不要透露半点风声吧!”

烧了公主的书信,方原又问道,“老三,东江军镇建得如何了?”

重建东江军镇的利害关系,景杰是心知肚明,只要等侵袭满清腹地的东江军镇建成了,借满清十个胆子,也不敢轻率的入关。到时候,吴三桂的关宁军投不投降满清,也就一战可以搞定,再无关大局。

景杰说道,“老大,前往东江镇考察的张英回报,东江镇的皮岛早已被满清再次摧毁,岛上防御的军堡也全拆了,留了两、三百个满清鞑子看守着皮岛。我军一登陆,便全宰了,一个不留。”

方原轻哦了一声,看来多尔衮还是吸取了之前毛文龙,以及方原辽东之战的教训,安排了几百个鞑子兵在岛上值守。这一两百个鞑子兵当然不是防御皮岛的,而是当侦查哨骑的。既然鞑子兵全被宰了,估计多尔衮此时此刻已得到了玄甲军登陆皮岛的军情。

如今是临近深秋,再过三个月,渤海又该冰封了。海面冰封,玄甲军拥有绝对优势的舰队就必须撤离,而且鞑子兵还可以仿效攻占觉华岛的法子,顺着结冰的海面攻打皮岛,对皮岛的防御极为不利。

方原沉吟道,“老三,我军必须在冬季来临,海面冰封之前,在皮岛上建立一个大军堡用于御寒和防御。”

景杰也知晓其中的关节,但面现为难之色,“老大,距离渤海冰封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若从山东运送大批资源前去皮岛,一则山东准备需要时日,二则路途遥远,恐怕是来不及了啊!要不,我军先撤回来,明年开春再去登岛驻守,反正水师优势在我军这方。登不登岛,何时登岛,由我们说了算。”

方原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道,“老三,不成!我军已逼近京畿,如今又在皮岛打草惊蛇,多尔衮岂会坐视我军在皮岛重建东江镇?若我是多尔衮,既然我军今年不登岛,便可以兵分两路,一路攻占京城,以京畿为战场、山海关为后盾,狙击我军。一路前去控制朝鲜国,令朝鲜国屈服在满清的淫威之下,派出水师狙击我军登岛的军队。”

二人站到了辽东都司的地图前,方原指着地图道,“在皮岛重建东江镇,朝鲜国的态度是重中之重!若朝鲜国向满清屈服,从陆地不断攻打皮岛,我军却要经过千里的海路运送物资前去支援,长期僵持,对我军事极为不利啊!”

景杰点了点头道,“是,当年毛文龙在皮岛经营,靠的也是朝鲜国的暗中相助。若朝鲜国站在满清那一方,无论是毛文龙,还是我军在皮岛是呆不下去的。”

方原一下下的拍着辽东地图,朗声道,“这就对了,我有一个法子,无须千里之遥运送大量的物资前去皮岛重建,只需要派出一个使者前去朝鲜,要朝鲜支援我军重建皮岛,物资从朝鲜国直接运到皮岛,还可以从朝鲜国招募大量民夫前去皮岛,岂不是省时省力多了。最多一两个月,便能建成一个用于防御的大军堡。”

方原的这个法子,可以说是神来之笔,景杰也大声叫好,“好,老大果然是神机妙算,只是,派谁前去朝鲜国当使者合适?!”

方原反问道,“朝鲜国与军方有无交往?”

景杰想了想道,“并无交往,因地域相隔,朝鲜国与我们的交往,仅限于每年会从江南买入大量的生丝,丝绸,还有瓷器。朝鲜国气候寒冷,不适应种桑,所有衣物全都是从江南进口。朝鲜皇室的一应用度也是完全仿效京城,或是江南的富商。”

方原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江南的物资出口遏制着朝鲜国的温饱,派出军方的人当使者,对朝鲜国并无威慑力。若是派出一个在江南主管经济的官员前去当使者,朝鲜国是无法推脱的。

使者身份一划定,人选也呼之欲出,除了长江三角经济特区的巡抚席本桢,还能有谁?

方原立刻下令锦衣卫将席本桢从江南星夜兼程的请来凤阳。

席本桢被方原十万火急的召唤来,还是一头雾水,愕然问道,“摄政王,这,这是?”

事态紧急,方原也没空再客套,哈哈大笑着上前拉了席本桢来到辽东的地图前,“席巡抚,我有一件要务委托,此事关系到京畿、辽东的战局,千万不要推托啊!”

席本桢一听事态这么严重,正容道,“摄政王但说无妨,若要筹集军备物资,我也可去想想法子。”

方原摇头道,“不,军备物资可以慢慢来,席巡抚却必须前去朝鲜国当一回王府的使者。”

席本桢一听,竟然是要他千里迢迢去朝鲜国当使者,真是大吃一惊,问道,“这,摄政王,你细细与我说来!”

席本桢乃是方原最信任的官员之一,对他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将重建东江镇需要朝鲜国鼎力协助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席本桢这才恍然,原来方原是要他前去朝鲜国施压,令朝鲜国在满清与江南政权之间,站在江南政权这一方。

这种事关朝鲜国国运的抉择,席本桢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能说服朝鲜国选边站队,为难的道,“摄政王明说了吧!若朝鲜国愿支持我们,能开出什么条件?若朝鲜国不支持我们,又会有什么惩罚!”

席本桢这话确实是说到点子上了,在商言商,江南政权与朝鲜国就是一种商业关系,想以两国邦交来迫使朝鲜国就范,那是痴心妄想。

要想迫使朝鲜国选边站队,就必须向朝鲜国阐明商业上的厉害关系,再由朝鲜国去权衡利弊。所以,席本桢能带去什么优惠条件,又有什么惩罚条件,乃是重中之重。

方原附耳与席本桢低语了几句,交代了前去朝鲜国谈判的条件。席本桢稍作斟酌,成功的希望确实也不小,便点头应允了。

方原紧紧捉着席本桢的胳膊,正容道,“席巡抚,辽东的局势真正拜托你了!”

席本桢反握着他的手儿道,“摄政王,你我这些年相交于心,我是亲眼见证着摄政王从巡抚到总督再到摄政王,一步步扫平江南的外患。没有摄政王就没有江南今日的繁荣昌盛,百业兴旺。你我客套话不必多说,我尽全力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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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七章 李氏朝鲜

李氏朝鲜,是由李成桂灭亡了高丽王朝而创建。

自李成桂以来,李氏朝鲜一直奉大明为宗主上国,全盘照搬大明的文化、礼制,上流社会的贵族以修习大明的礼仪为荣。

如今,李氏朝鲜的国王是李淏。十五年前的丙子虏乱后,李淏被押往了盛京当了人质,直到七年前,辽东之战后才被放归朝鲜。两年前仁祖李倧过世,继承了朝鲜国王之位。

席本桢本就是经济特区的巡抚,与朝鲜国的外贸交易,全都要经他的手才能达成,与朝鲜国的官员、商人素来交情不差。如今席本桢又是奉了大明江南政权的外交使命而来,更是代表着天朝上国的特使。席本桢抵达朝鲜国王京后,李淏亲自率朝鲜国大臣出城,以接待上国特使的礼节迎接了席本桢。

众人接风宴会之上,朝鲜国的大臣们分两派左右坐定,一派热情的上前向席本桢敬酒,致敬;一派则是冷冰冰的爱理不理。

席本桢出行之前,早就找来了常年与朝鲜国官商打交道的商人,对朝鲜国的内政做过了简单的功课。

朝鲜在壬辰倭乱时,就有东人党、西人党的党争。东人党乃元老派,西人党就是少壮派。

后来因西人党对仁祖李倧,孝宗李淏的上位有拥立之功,所以如今的朝鲜国内乃是西人党掌权。

在丙子虏乱后,因对待满清是战是和态度的不同,西人党内部又分成亲清反明的功西派和反清亲明的清西派。

功西派的首领是金自点,清西派的首领是宋时烈。席本桢都不用去猜测,前来向自己热情敬酒的就是反清亲明的清西派;而一直对他冷冰冰的,必然就是就是亲清反明的功西派。

因李淏本人是仇视满清的,所以如今朝鲜朝堂上,真正掌权的其实清西派。

李淏之所以还令功西派的人也一同入席,其实也是谈判的需要,避免朝堂之上的气氛是一边倒的支持大明,谈判会相当的被动。找功西派的人来,其实就是来当搅屎棍的。

但接风宴上,功西派这帮大臣对席本桢这个大明使者的爱憎分明全摆在了脸上,丝毫面子也不给,那就太过火了,李淏也是十分的尴尬,用大明官话亲自问道,“上使此行所为何事?”

朝鲜国君臣都以学习大明语言为荣,李淏自幼也接受过相关的培训,大明话说的是相当顺溜。

大批的玄甲军登陆了与义州一水相隔的皮岛,朝鲜国王李淏焉能不知?李淏摸不清席本桢此行的目的,不过是在明知故问,试探席本桢的口风罢了。

席本桢呵呵一笑道,“听闻大王在朝鲜国整军备战,意图北伐满清,以雪前耻,我军特来助战!”

丙子虏乱后,李淏被捉去盛京关押了八年,对满清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否则数年前的辽东之战,又岂会在满清的眼皮子下,大批援助登陆辽东的玄甲军。

李淏自登基之后,就在朝鲜国整军备战,时刻准备着一雪前耻。只是受限于朝鲜的国力,还有满清的监视,只训练了一支约一万五千人的军队。

因为满清的监视,李淏练兵北伐在朝鲜国都是机密,席本桢竟然知晓了内情,必然是有人通风报信。李淏质询的目光落在了身侧的大臣宋时烈的身上,透露这个机密消息给大明使者的,必然就是宋时烈为首的清西派了。

白发苍苍的金自点起身呵斥道,“荒唐!荒唐!一国之机蜜竟也能外泄,若令满清知晓了我国在暗暗练兵,那还得了?!”

宋时烈神色尴尬的出来道,“大王,大明乃是上国,神宗皇帝对我国也有再造之恩,眼下我们也有共同对抗满清的目标,我国当然不该隐瞒,当据实以告!”

金自点怒说,“大明是上国不假,神宗皇帝对我国有再造之恩也不假。但大明的朝廷在北京,不在江南,江南的摄政王乃是篡逆。我们擅自与江南的谋逆政权接触,本就是对大明的背叛!”

宋时烈不悦道,“金老这话就偏激了,江南的摄政王乃是当今皇帝的女婿,奉行的也是大明衣冠,儒学文化,与大明有何分明?”

金自点厉声呵斥道,“江南摄政王奉行的华夏衣冠?!荒唐!据我所知,江南摄政王早就破坏了江南的儒学,奉行的是西洋红毛子的歪理邪说、奇淫巧技。这些红毛子全身长毛,状如野兽。吃的是带血的牛肉,还在茹毛饮血,比满清更愚昧、龌蹉。”

“而且,这个摄政王身为大明皇帝之女婿,不知报效君恩,反而出兵北伐,分明就是乱臣贼子!大王,我们焉能和这个倒行逆施的摄政王打交道?该当立刻捉拿了此人,押送去盛京!”

李淏打心眼里是赞同与大明江南政权合谋攻打满清,令金自点前来也就是谈判的需要。哪知金自点是借题发挥,脾气之暴躁,直接乱骂到了方原头上。

这,还怎么和谈?

李淏偷偷的冲席本桢望去,席本桢已是脸色阴沉,一言不发。他是代表方原来谈判的,金自点乱骂方原的每一个字,就是在一下下打他的脸啊!

李淏看出了席本桢强压着的怒火,忙冲宋时烈递去了一个眼神,令他立刻解围,必须安抚江南派来的特使。

宋时烈正要说话,席本桢已猛地起身,嘿嘿冷笑道,“金自点,金老!摄政王与当今大明皇帝乃是一家人,摄政王不过代替皇帝治理江南。平日里与贵国打交道最多的就是我们的摄政王,朝鲜国的生丝、丝绸、瓷器全是从江南进口。”

他从金自点身侧走过,绕到功西派众人前,望了一大圈,举起了一个瓷杯,沉声说道,“好,金老和你们这些大臣既然这么憎恨江南的摄政王,将身上穿的丝绸全脱了吧!”

他将瓷杯重重的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又厉声道,“酒杯也全摔了!还有贵府上的姬妾,不许再用从江南进口来的香水,香皂!”

“金老写的文集,还是用的江南宣纸,誊抄借鉴的江南典籍,全烧了吧!既然金老这么喜欢满清鞑子,还说什么大明话,改说鞑子的鸟话最好。”

席本桢压抑了一整场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包括金自点在内的众人被他厉声呵斥,都是默不作声,朝鲜国的用度,包括穿衣,全是从江南进口的。若方原断绝了和朝鲜国的关系,以朝鲜国的资源匮乏,估计要么全民裸奔,要么去返祖穿兽皮。

席本桢呵斥了金自点等人,又转身冲着李淏拱手道,“大王,摄政王这次是带着满满诚意而来,不会和大王锱铢必较的计较几两银子的得失。只要大王没忘了丙子虏乱的奇耻大辱,没忘了丁卯胡乱的累累血债,贵我两方什么都可以谈!”

丁卯胡乱,就是天启年间,袁崇焕在辽东坐视不救,皇太极迫降朝鲜国一战,阿敏将朝鲜北部几乎屠杀一空,十室九空。

李淏听了是羞愧至极,猛地起身道,“好,贵使说的好,一切口舌之争到底为止,我们现在言归正传!”

第六百五十八章 兄弟之邦

李淏终于摆明了车马站在清西派一方,金自点等功西派大臣灰溜溜的退出了王宫。

没了功西派一干搅屎棍,双方谈判正式开始。

席本桢坐回了位上,李淏开门见山的问道,“据义州传来的情报,摄政王突然派出大军在皮岛登陆,所为何来?”

席本桢淡淡的一笑道,“大王,摄政王欲仿效当年毛文龙的东江镇,将皮岛作为袭击满清腹地的要塞。”

李淏追问道,“摄政王有所不知,满清皇帝多尔衮早派人来知会过我们,要严密监视皮岛的一举一动。若有大明的上兵进驻,必须上报,再配合满清摧毁任何敢于登陆之敌。”

席本桢冷冷的笑道,“满清多尔衮好大的口气,自身尚且难保,还敢趾高气昂,要挟大王!”

李淏却没有席本桢的乐观,玄甲军与满清八旗孰强孰弱,他也无从判断。但,玄甲军最近的一部也只在山东,与朝鲜国还隔着千里海疆。而满清就在眼皮子底下,一旦惹怒了多尔衮,必然兴兵来犯。

满清太近,玄甲军太远,李淏还是害怕啊!

李淏为难的道,“贵使是否太乐观,上兵虽骁勇善战,但毕竟是在满清的眼皮子重建皮岛。若到了冬季,一旦海面冰封,满清鞑子从义州攻打皮岛,这一战胜负殊难预料啊!”

双方既然已经交底,席本桢也没必要再对此行的目的遮遮掩掩,“所以摄政王希望大王能相助重建皮岛,只要贵国尽倾国之力,在入冬之前,必能重建皮岛军堡。”

李淏终于知晓席本桢此行的用意,是要朝鲜国派出大批民夫相助修建皮岛军堡,迟疑的道,“上国的要求,我本不该犹豫。但,若满清知晓了,立刻发兵渡江来攻,该如何抵御?我国绵薄的兵力,恐怕也撑不住啊!”

席本桢冷声道,“大王不必多虑,有鸭绿江、大同江天险,我军再派出水师前来支援,满清鞑子焉能渡江?!”

李淏为难的道,“若到了冬季、大同江、鸭绿江冰封了呢?哪里还有什么天险?!”

席本桢出行之前早就得了方原的嘱托,可以全权处理和谈之事。方原对他更是绝对的信任,甚至还给了他一纸盖了摄政王府大印的空白诏书,他可以根据和谈的情况,自行决定在和约上书写什么和谈条件,什么措词。

李淏虽然想北伐满清复仇,但自家人知自家事,以朝鲜国的兵力,配合明军趁满清出门打一打游击可以。正面硬扛的话,这点兵力还不够给满清塞牙缝。若不消除李淏的顾虑,他绝不敢轻易的站在玄甲军这一方。

席本桢缓缓的道,“大王,他人畏惧满清八旗如虎,摄政王却视满清八旗如狗。如今在皮岛上有两万玄甲铁骑,一万玄甲军精锐步兵。只要大王愿意站在我方,大王只管负责替我军修建皮岛军堡,我军愿替大王看门守护,鸭绿江、大同江的防务由我军来承担。”

他的这个建议倒是令李淏十分心动,不和满清八旗硬扛,就可以报丁卯胡乱、丙子虏乱的血海深仇,这笔买卖显然很划算。单单只是在皮岛上修建一个大军堡,虽然要耗费朝鲜国民力无数,乃是一个巨大的花销,但总归比正面硬扛满清来得容易。

李淏唯一担心的,就是玄甲军愿不愿,或是能不能替朝鲜国看守鸭绿江、大同江防线。

李淏沉吟着道,“贵使,非是我不信任上国,只因二三十年前,上国的蓟辽督师袁崇焕拥兵十余万,却坐视满清鞑子攻灭我国,造成丁卯胡乱,我国北部的数道子民全被满清屠杀。而且还擅杀了与我国交情匪浅的毛总兵,以至经营了十年的皮岛被毁。这一次贵国想再来重建皮岛,摄政王多大的决心?会不会再派出袁崇焕这种督师来主持战局啊?!”

席本桢知晓当年袁崇焕坐视满清攻灭朝鲜,只派了九千人前来观战便撤退了。后来又擅杀了充当大明、朝鲜国生意中间人的毛文龙。给大明对外的形象造成了巨大的负面影响,令朝鲜国对大明督师是深深的忌惮。若再被依葫芦画瓢的出卖一回,估计李淏又会被捉去盛京,这一辈子也休想再回来。

席本桢朗声说道,“摄政王焉是袁崇焕所能比的?无论今次谈出什么条件,摄政王绝不会反悔。”

李淏本能还想再拖一拖时间,至少平安的度过这个冬季,来年观察观察大明北方的战局,再慢慢谈判不迟,便道,“贵使先下去休息吧!容我们再议再议!”

席本桢常年混迹官场,生意场,岂能看不出李淏是想拖延时间,起身道,“大王,玄甲军与满清开战在即,摄政王正在江南等着这次和谈的结果,分秒必争,不能再等!”

李淏为难的道,“贵使也太心急,纵然我们谈妥了条件,贵使不还要回江南去和摄政王商议,然后再来我国缔约?!这一来一去,今冬肯定是谈不成了。”

席本桢根本不给他推诿的机会,直接从怀里掏出了备好的空白诏书,冷声道,“大王,和约只要议定,无须再送回江南交由摄政王,立刻就能缔约。”

李淏见方原是想赶鸭子上架,迫使朝鲜国立刻就范,沉吟不语。

席本桢又朗声道,“摄政王的条件也早备好了,若大王不愿谈,我立刻便走,玄甲军也立刻从皮岛撤走,今后不必再谈了。从今以后,江南中断与朝鲜国一切生丝、丝绸、瓷器交易!等我军灭了满清,攻占辽东之后,与贵国是敌是友,战场上见吧!”

席本桢夹怒而去,就是不再给李淏任何骑墙的机会,迫使他立刻表态,到底在满清、玄甲军之间选择哪边。

这下轮到李淏慌了,朝鲜国物资贫乏,大部分物资都要从海外,最主要是从大明、日本国购买。如今日本国正在内战,大明京城朝廷更是自顾不暇,唯一能给朝鲜国提供物资援助的,只有江南政权。

之前方原是有感于辽东之战,朝鲜国的相助,都是按照一般商品的原价提供给朝鲜国,没有从中赚取一两银子的差价。

若江南的特使这么一走,断绝了与朝鲜国的交易,虽然还可以从走私渠道购货,但层层加价下来,朝鲜国的物价必然飞涨。平民百姓贫苦自是不必说了,甚至王宫的一应用度也只能从简。

这个代价,李淏是不愿也无法承受的,忙冲宋时烈使了个眼色。

宋时烈忙上前拉着怒气冲冲的席本桢道,“贵使,有话好说嘛!摄政王带来了条件,贵我双方再议一议。”

席本桢趁机下了台,回过神望着李淏道,“其一,这次摄政王支拨重建皮岛的用度是一百万两银子,若朝鲜国愿替我们修建,一百万两银子全归大王!”

以朝鲜国的贫瘠,平日里进贡几百两银子也是一笔巨款,王宫里也就几万两银子。方原一出手就是一百万两银子,是王宫存银的几十倍,李淏是怦然心动,忙问道,“其二呢?”

席本桢继续道,“其二,只要皮岛军堡建成,摄政王会再赠三万匹丝绸,两万石粮食致谢。”

朝鲜国今几年正在闹饥荒,方原支援的丝绸、粮食真的是及时雨,李淏听了吞了吞口水,再问道,“三呢?”

“其三,将来攻灭满清后,摄政王会再赠送五十万两银子,五万满壮,五万满女,以供贵国雪耻!其四,若满清真的攻进了贵国,赶尽杀绝,摄政王应允大王,还有贵国宗室、大臣家眷一万人前去江南避祸。”

方原开出的条件已十分优厚,至少之前与大明的交往,绝没有这么大手笔的赏赐。就是逃难安置,当年的万历皇帝只承诺可以渡江一两千人,方原却承诺可以接纳一万人前去江南生活。

水乡江南,李淏只有在梦中梦到过,在内心已认可了与方原缔结和约,望了望宋时烈,征求他的想法。

宋时烈本就是清西派,是支持打击满清的,忙拱手道,“摄政王、上国贵使如此慷慨,仁义,我们若再推托,就失了信义,缔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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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九章 满清皇帝

一个月内,前方的捷报不断传到凤阳皇宫。

出使的席本桢成功的与朝鲜国缔结了盟约,之前预计重建皮岛军堡需要花费二百万两银子。按照席本桢谈回的盟约,由朝鲜国来施工的话,只需要支付一百万两银子。不仅省下了大量的工期,还节约了成本,简直是一举两得。

席本桢与朝鲜国缔结了盟约,返程之时还专门去了皮岛,面见了张英、赵全忠二将。一是告知二将最新和谈成果,二是令驻守在皮岛风餐露宿的玄甲军立刻与朝鲜国进行调防,担负护卫鸭绿江的重任。

以席本桢的身份,本来是调动不了玄甲军。但在席本桢出使之前,方原早已授权他全权处理与朝鲜国和约之事。如今和约上的条件就是玄甲军必须参与鸭绿江的驻防,张英、赵全忠没有拒绝的理由。

再加上这个寒冬能离开喝海风的皮岛,驻扎在朝鲜国领土上,对将士们的生活水平也是一种提升。至于随时会爆发和满清的大战,他们被方原派来就是和满清开战的,在朝鲜国的土地上打,有朝鲜国提供的民夫负责后勤,那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何乐而不为?!

二将同意了席本桢的调派,在朝鲜国水师的运输下,开赴了朝鲜以北的战场。张英、赵全忠二将经过简单的商议,决定由立功心切的赵全忠率两万机动力强大的骑兵驻扎在鸭绿江边,随时应对满清的骚扰。而张英则率一万步战营精锐,与朝鲜国的一万军士,共同在在平壤驻守。

玄甲军人和战马一应的消耗,全由朝鲜国来提供。朝鲜国都穷得打鬼,供养这么一支花钱的大军,实在是勉为其难。

方原也不想占朝鲜国的便宜,三万玄甲军消耗的粮食,战马的草料,还有御寒的棉衣,兽皮,战马的供养民夫,全都折算成银子,或是生丝、丝绸、瓷器等物件,由朝鲜国与江南经济特区结算。

在玄甲军接管朝鲜北部平壤至鸭绿江一线防御之时,朝鲜国也开始征调大量民夫,还有义州囤积的物资前去皮岛重建防御的军堡。

而河南方向,李岩也传来了捷报。

回援的周遇吉首先要保证山西的安全,其次才轮得到河南的防务。在山西,周遇吉为了防备李自成流寇对山西的侵袭,早花大价钱建成了从渭水西岸至太原的一条类似于关宁防线的防御体系。沿途有县城十余座,军堡至少有三十个。

而黄河以南的开封、河南诸府的大片区域全是一马平川。有利于玄甲军的骑兵攻势,而不利于周遇吉的步兵。

周遇吉当机立断的弃了黄河以南的河南领土,驻扎晋军在黄河以北的怀庆、卫辉二府,守着黄河防线。但,坚守黄河防线也就是做一做样子而已,历史上哪有坚守黄河,就能阻止敌军渡河的?

若玄甲军再渡河攻打怀庆、卫辉,周遇吉也会立刻撤军,全力固守依托太行山脉建成的防线。

周遇吉主动的战略撤退,将河南布政司最重要的开封、河南二府让给了李岩,李岩自是欣然而受。李岩夫妇都是河南人,之前以流寇的身份前去投靠李自成,如今终于以河南总督的身份衣锦还乡,自是对方原的这番安排感恩戴德。

方原见了这封是大喜过望,倒不是河南、开封二府有什么战略价值,而是占领了二府,就打通了与陕西秦王的联系,将河南和陕西的地盘连成了一线。

至此,天下大势已定,中原大地上仅余能对抗方原的三股势力,京畿朝廷、四川流寇张献忠、刘宗敏,还有西南的沐王府、各地土司,全被玄甲军给切割开来,再无法形成合力,只能静静等着被逐一剿灭。

当然,打通与陕西的联系,还有两个更要紧的好处。

其一是购买战马不必再偷偷摸摸、长途跋涉,直接从陕西的几大边镇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购买大批战马。方原节约了一百万两银子,拨付了一半给常熟兵工厂打造坦克;一半给了李岩,令他一年之内购买五万匹战马,在河南再收编三万能骑战的精锐。

其二是对外贸易方面。陕西是古丝绸之路的起点,与中亚、中东,甚至噜嘧等国的陆上贸易,全都是从陕西出发。打通了与陕西的联系,就是打通了丝绸之路的贸易。

方原正在如火如荼的准备着与满清的决战,满清方向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

盛京

皇宫

寝居内的火炉燃着大火,大榻之上,满清皇帝多尔衮正压在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身上,尽情的发泄。

男人的沉闷声,女人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

过了一刻钟,多尔衮终于一泄如注,从女人身上翻身下来。

初冬寒冷,盛京的冬天就更冷,一阵刺骨的寒气逼来,多尔衮搭上了一席裘衣,坐在龙榻上闭目养神。

身侧的女人是多尔衮多年的政敌,豪格之妻,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也就是和他的皇后,还有庄妃同一个部落的女人。

五年前登基为帝时,多尔衮就将皇太极的妃子,与他背地里早有一腿的庄妃纳进了后宫当了皇妃。豪格在两年前被他找了个借口处死,与此同时,豪格的妻子也被他纳为了后妃。

征服政敌的女人,那是令多尔衮分外的有成就感。

登基当了五年满清皇帝的多尔衮,在玩女人上是成就非凡,将皇太极、豪格父子的女人全都收归了己有。算是狠狠的报复了当年被皇太极夺去皇位,又和其子豪格敌对了数年,差点无法登基的深仇大恨。

但在军政大事上,多尔衮的成就却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经过多年的满蒙和亲,还有多尔衮、多铎与蒙古诸部的结亲。蒙古诸部,总算是在形式上整合完成。与之相对应的好处便是蒙八旗也扩编了,之前每旗10个左右的牛录,扩编到每旗20个牛录,6000人。蒙八旗一共就是4万8千军士。

而辽西的汉人,因明廷主动放弃了关外的宁远城。宁远城一拆,就等于明廷主动放弃了对辽西的统治。多尔衮的满清势力就趁机占领了辽西重镇广宁。而且以广宁中心,不断收拢辽西的汉人,再次扩编了汉八旗的编制,仿效蒙八旗的改制,也达到了4万8千军士。

对于蒙古诸部,还有辽土汉人的整合,多尔衮是相当的成功,但却在整合朝鲜国时,出了意料之外的岔子。

第六百六十章 满清的危机

丙子虏乱后,皇太极将朝鲜国王李倧的世子昭显世子,凤林大君李淏全劫去了盛京当作人质。皇太极、多尔衮的如意算盘是将朝鲜国王位继承人昭显世子培养成一个亲满清的傀儡国王,进而可以加强对朝鲜国的。

这个昭显世子经过满清长年累月的洗脑,也确实生出了亲近满清的立场,愿意令朝鲜国变成满清的附庸,而不再奉大明为宗主国。

多尔衮登基之后,便将昭显世子送回了朝鲜国,被强迫朝鲜国王李倧册封昭显世子为朝鲜王位继承人。等时机成熟后,多尔衮便打算用亲满清的昭显世子替换敌视满清的李倧。

朝鲜国王李倧无论于公于私,对这个被满清洗脑归来,甚至还想着篡夺国王之位的世子也不再感冒,甚至是生出了杀之于后快的心思。在昭显世子归国两个月后无故暴毙,坊间传闻就是被李倧毒杀。

昭显世子之死,令多尔衮在朝鲜国建立傀儡政权的心思彻底落空,不得不送回了另一个被扣押在盛京的凤林大君,也就是如今登基成为朝鲜国王的李淏。

而李淏与昭显世子是大大的不同,这些年来非但没有被满清给洗脑成功,而且还积蓄了大量对满清的仇恨,当了朝鲜国王之后,便开始暗中训练强兵。

在龙榻上发泄完的多尔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连身侧女人也懒得再去看上一眼。

这一、两个月内,多尔衮是烦心事接踵而至。

两个月前,多尔衮先是接到了玄甲军突然出兵皮岛,击毙一两百守军的败报。

方原在辽东之战尝到了甜头,如今故伎重施,前来重建皮岛作为侵袭满清后方的要塞,也是在多尔衮的预料之中。

多尔衮与多铎、索尼等重臣商议之后,因玄甲军占着水师优势,渡海去攻打皮岛,全无可能。唯一的法子,就是等到了冬季,海面结冰时,选择离皮岛隔海相望的朝鲜国义州出兵。若能再邀请朝鲜国军队一同出兵拿下皮岛,那是最好不过。等全歼了登岛的玄甲军,给方原一个深刻的教训,令方原彻底死了再建东江军镇的心思。

但在半个月前,多尔衮却突然得到了朝鲜国传来的密报。方原竟先派了使者到朝鲜国进行和谈,朝鲜国王李淏也隆重的接待了方原的使者。双方怎么和谈的,和谈谈出了什么条件,满清这方没得到半点风声。但,在朝堂商议之时,金自点等亲满清的功西派被赶出朝堂的结果,倒是一目了然。

多尔衮不用去想,也能猜到朝鲜国王李淏和方原的特使达成了不利于满清的协议。

听闻朝鲜国突然背叛,转向了方原的多尔衮是雷霆大怒,这意味着满清对朝鲜国的彻底失控,若玄甲军一路从山海关出关攻打辽西,一路从朝鲜国渡江攻打辽东,满清必然面临与大明、朝鲜两线作战的局面。

而且这一次大明的统帅,再不是坐视朝鲜国覆灭的嘴炮袁崇焕,而是南征北战,东征西讨,一统了长城以南的方原;大明出关的军队也再不是全无野战能力,只敢躲在城墙上堆大炮的明军,而是在山东之战、辽东之战重创了满清八旗的百战雄狮。

一代枭雄的直觉告诉多尔衮,满清真正的危机终于上门来了!

多尔衮再次找来了弟弟多铎,朝中重臣索尼,范文程等人商议对策。最终商议的结果,就是采纳范文程的三管齐下之策。

所谓三管齐下,其一就是令多铎、鳌拜在辽东集结五万兵马,作出渡江的架势,宣扬兵威;其二,就是外交施压,派出范文程为使者,前去斥责朝鲜国王李淏立刻停止与方原的任何联系,并且集结水师、军队,等满清铁骑抵达朝鲜国之时,双方联军作战攻陷皮岛;其三就是声东击西,加快迫降山海关吴三桂,进而与明廷达成和谈协议,双方共同出兵山东,以两路对战两路,令方原是顾此失彼。

作为满清使者的范文程,随行车马刚到鸭绿江边,前方就传来消息,鸭绿江、大同江上的桥全都被朝鲜国毁了,朝鲜国的态度再明确不过,无须再和满清谈判,满清要过江就凭真刀真枪的来吧!

范文程也未料到朝鲜国这次反抗的决心竟如此坚决,胆敢和满清彻底翻脸。他急匆匆的赶到鸭绿江边,立刻就被眼前的场面给彻底震惊了。

因为鸭绿江对面,驻守在江边的军营里是黑旗飘扬,举目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一片。以范文程的经验,这,绝不是朝鲜国的军队,分明就是玄甲军在朝鲜国登陆,接管了鸭绿江的防务。而且目测丹东口,鸭绿江对门的军营,密密麻麻的,至少有数万人之多。

范文程见玄甲军大举在朝鲜国登陆,也摸不清楚具体的人数,吓得大惊失色,连忙打道回府,向多尔衮汇报了前方最新的变故。

朝鲜国直接翻脸,活生生的打了满清的脸,多尔衮气得是雷霆大怒,既然和平解决不成,就只能采用军事征服。

之前多尔衮还想着再观望观望关内的形势,再决定是否入关。方原胆敢在他的眼皮子下搞事,自萨尔浒之战以来,满清再没遭遇过眼下这种公然的挑衅,必须要给予坚决的回击!

以多尔衮赌徒的性格,要么不打,要么打大,既然方原想来玩,就玩一次大的!

多尔衮下令多铎、鳌拜在集结满八旗四万,蒙八旗两万,汉八旗两万,一共八万大军,前去征讨朝鲜国。

这一路出征的八万人,已是满清总兵力的一半。派出这么强大的军力,就是要雷霆一击,在玄甲军立足未稳之时将之击溃。再将朝鲜国国王、世子、所有的儿女,重臣宋时烈,但凡支持反清的大臣,全都捉来盛京,彻底解决东线朝鲜国的战事。

而另一方,多尔衮则亲率胞兄阿济格,满八旗四万大军,蒙八旗两万,汉八旗两万兵,出兵八万兵逼山海关,迫吴三桂投降。若吴三桂不降,多尔衮则亲自绕道蓟镇入关,前去北京城逼崇祯签城下之盟。

如今京畿地区只有周奎的八万明军、吴三桂的四万关宁军,借吴三桂一个胆子,也不敢从山海关回援。而周奎的八万明军岂会放在多尔衮的眼里?

这次入关,若方原不来援救京城,多尔衮自问有九成的把握能以雷霆之势攻破北京城;若方原来救,就趁着玄甲军连连征战,没来得及休整的关头,给玄甲军以迎头痛击。

这一次多尔衮派出了两路大军,这在满清之前的战史上还从未有过,已算是倾巢而出。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方原的玄甲军!只要能在京畿地区击溃方原的玄甲军,满清入主中原的机会就在眼前!

第六百六十一章 危如坠卵

紫禁城

东暖阁

正被方原北伐与否一事弄得焦头烂额的崇祯已连续三日没睡个安生觉了。

夜间,司礼监太监方正化突然冲进了东暖阁,惊慌失措的大喊道,“陛下,陛下,遭了!出大事了!”

崇祯本就在闭目养神操心国事,还没合眼,听到方正化的大喊大叫,猛地一惊,一股不像的预感涌上心头,忙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正化,出什么事?”

身侧的周皇后也一并起身,大喝道,“是不是方原出兵京畿了?!”

方正化连连磕头道,“正在宣府募兵,练兵的周都督匆忙赶来了京城,向宫里汇报,关外的蒙古部落有集结兵力的异常动静,他找来几个与关外做买卖的晋商一问才知,鞑子,鞑子兵,正在辽东集结满八旗、蒙八旗、辽西汉八旗的大军,准备大举入关了!”

方原的威胁还没解除,屋漏偏逢连夜雨,数年未曾入关的满清鞑子竟然先开始行动了,这个消息对崇祯来说,无异于惊天噩耗,哆嗦着嘴唇,惊慌失措。

周皇后忙问道,“满清在辽东集结兵力,为什么吴三桂没传话到京城,反倒是周遇吉传话?”

方正化还未接口,崇祯已支支吾吾的道,“皇后,这是因为吴三桂与满清暗中有勾结啊!快,快,敲响大钟,所有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在京七品以上官员,立刻前来乾清宫,连夜议事,议事!”

乾清宫

灯火通明

崇祯坐在龙椅上,望着下面的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还有两个五军都督府都督周奎,周遇吉。他早已将周遇吉带来的紧急军情告知了众人,正等待着众人的退敌之策。

周遇吉站出来道,“陛下,事出紧急,臣前来京城时,将宣府的两万军士全带来了京畿,后续的晋军还在陆续赶来京畿勤王。山海关有吴三桂镇守,臣去守蓟镇吧!或许能将满清挡在关外。”

长城防线上千里,一百多个关卡,多尔衮可以从任何一点入侵关内,满清曾经还从山西的宣府入过关。单单守一个山海关、蓟镇,就能将满清拒之关外,简直是痴人说梦。

周遇吉也是个战场老鸟,岂会不知明军若不敢出城和满清野战,无论山海关,蓟镇,甚至是宣府,全都是个摆设。这话不过是没有法子的法子,安慰崇祯的情绪而已。

崇祯感动的冲他的忠心点了点头,以示嘉奖,又冲群臣问道,“你们还有没有其他退敌之策?!”

群臣连声附和:“是,是,周都督说的有理!有吴都督扼守山海关,周都督扼守蓟镇,满清就入不了关!”

崇祯:“长城关卡一百余,守了山海关、蓟镇,满清就入不了关?!”

群臣:“......”

下面恭立的朝廷高官们,除了洪承畴,全都一个个站出来附和周遇吉的说法。他们也就是随波逐流,周遇吉愿意出来顶在前面,皇帝又愿信周遇吉,今日就算过关了。若不附和周遇吉的建议,以崇祯的性子必然一个个追问退敌之策,他们能说出个屁来啊!

崇祯见了这帮胡扯的孙子就是火大,怒斥道,“所谓养兵千里,用在一时,平日里你们一个个指点江山,一个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到了存亡关头,都没话说了?!”

群臣:“......”

崇祯将龙案上的奏章全扫落在地,大怒道,“臣算是明白了,公主的话半点不假!朕非亡国之君,你等皆亡国之臣!”

群臣:“......”

洪承畴等崇祯发完了火,这才慢吞吞的站出来道,“陛下,老臣这儿有一封吴三桂递来的密信。吴三桂在信中说,满清皇帝多尔衮派人到了山海关,言明这次入侵实属迫于无奈,只因方原在皮岛修建军堡,这是对满清严重的挑衅,必须给予惩戒。”

“所以,这次入侵行动不是针对京城朝廷,而是针对逆贼方原。多尔衮想满清、朝廷和吴三桂三方联军,一同南下攻打山东。事成之后,还是依照之前的协议,山东的土地归朝廷,子女归满清。”

他一口一个吴三桂,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崇祯反问道,“洪阁老的想法呢?!”

洪承畴想了想道,“老臣的想法是,照汉唐的前车之鉴,攘外必先安内。兵法也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请陛下圣裁!”

他话里话外就是暗示要接受满清的条件,共同对抗方原,最后又是一个皮球踢回给了崇祯。反正无论采取什么对策,都是崇祯的决定,与他无关。

群臣再次转了风向,附和道,“洪阁老所言甚是有理!此所谓借刀杀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崇祯懒得再和这群墙头草废话,望向了周遇吉道,“周都督,你的想法是?”

周遇吉坚决的表示了反对,朗声道,“陛下,满清若真的想对抗方原,派兵去攻打皮岛便是,何必入关作战?满清这是想利用我们和方原拼得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洪承畴淡淡的道,“周都督既然否决了这个建议,那不如给陛下解解惑,有何良策应付满清入关?!千万不要说镇守山海关、蓟镇就能将满清拒之关外!”

周遇吉朗声道,“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满清若入关,臣必拼死勤王,死守京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洪承畴冷冷的道,“陛下需要的是退敌之策,保存大明的江山社稷,而不是让周都督来沽名钓誉的。周都督愿求仁得仁,麾下的晋军有多少愿意前来送死的?这种莽撞的战法,不过是成全了周都督忠臣的名声,却毁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陛下,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二十年终灭吴。汉武唐宗千古一帝,也有向外族低头的时候。陛下在,江山社稷就在。陛下若有了闪失,江山社稷也就没了。请陛下不要逞血气之勇,三思而后行啊!”

周遇吉一个军中汉子,论口才哪里说得过洪承畴,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无计可施,唯一的法子也是将皮球踢回给了崇祯,“谁忠谁奸,还请陛下圣裁!”

洪承畴、周遇吉不约而同的全将皮球踢给了崇祯。

崇祯若有法子圣裁,还找群臣来商议个屁啊!眼看这次最重要的军政会议就要以扯谈而结束,一个清脆的声儿响了起来,“洪承畴,你这个大明的秦桧,还敢在此妖言惑众!”

坤兴公主从殿外进入,朗声道,“父皇,该当先斩投靠满清的洪承畴,再说退敌之策!”

第六百六十二章 力挽狂澜

大明自开国以来,太后都不能在朝堂上理政,区区一个公主竟胆敢私自上朝堂,还当众呵斥内阁首辅,群臣是面面相觑。

崇祯虽然也不愿后宫干政,但公主毕竟是代表方原来的,若只是私下商议时提出政治见解,崇祯也就忍了。但见公主竟公然来了朝堂,怕是又会给群臣一个妇人干政的借口,神色不悦的道,“坤兴公主,朝堂是你能来的?退下去!”

首当其冲的洪承畴也冷冷的讥讽道,“难怪大明天下大乱,原来是牝鸡司晨,人伦颠倒!”

有了他领头,内阁众大学士纷纷开口指责,“大胆!大胆!太祖皇帝明令严禁妇人干政,公主还敢来朝堂,反了天了?!”

“陛下,请立刻将公主轰出朝堂,以证国法!”

“牝鸡司晨,单单轰出朝堂不能惩前毖后,必须交宗人府严惩,以儆效尤!”

坤兴公主嘴角含笑的望着这些内阁大学士,冷冷的道,“你们这帮内阁大学士,身居高位,手持国之重器。方才讨论军政大事一个个呆若木鸡;如今牵涉到区区的礼仪,祖制,一个个倒似打了鸡血的一样。这么说来,大明亡国的责任,不在你们这帮大臣尸位素餐,贪污腐败到了极点,而全在本宫上了一次朝堂?!”

“难怪父皇会说,你们全是亡国之臣!其实这还说轻了,给你们留了脸面,我看驸马说得更好,京城七品以上官员全杀了,也没有冤枉的!七品以下的,那是想贪没得贪,全赶走也没有冤枉的!”

能参与这次军政大会的,全是七品以上官员。公主在朝堂上公然叫嚣着要杀光七品以上官员也没一个冤枉的,就是将朝堂上所有的大臣全骂在内了。大明开国以来两,三百年,也没出现过这种匪夷所思的局面。

洪承畴厉声呵斥道,“陛下,锦衣卫何在?!岂能容这等泼妇在朝堂上公然羞辱满朝文武?!”

群臣本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公主这么一叫嚷,便是将他们全牵涉在内,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围了上来,还有几个脾气暴躁的,见锦衣卫一动不动,便挽着袖子,就想亲自上前捉人!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见朝堂之上是乱七八糟,吓得不敢大口呼吸,他是习惯了左右逢源,哪里敢沾边?忙冲着崇祯问道,“陛下,这,这。”

崇祯登基以来也从来遇到过大臣群情激奋,和后宫公主吵闹起来的局面,也是一时不知所措,望着周奎道,“国丈,你想一想法子。”

周奎早就向方原投诚,若公主在朝堂上受到什么伤害,那还得了?如何向方原交代?!

他立刻厉声呵斥道,“统统给我住手!值此国难当头,当群策群力,公主是陛下的女儿,又是代表驸马前来传话,陛下、驸马都没责备她牝鸡司晨,你等大臣谁敢?谁再敢胡言乱语,立刻拖下去杖毙!”

周奎掌控着京畿的戍卫,那是代表军方来说话的,这些大臣连锦衣卫也不敢惹,还敢去惹军方的大头兵?一个个之前的嚣张气焰不在,灰溜溜的又缩了回去。

崇祯见周奎还是忠心的站了出来,欣慰的笑了笑道,“公主,你既是代驸马而来,有什么说法,说出来议一议也是无妨。”

坤兴公主冷笑着环视群臣一周,开口道,“父皇,我第一个建议,战事临近,京畿地区立刻进入战时状态,实行军管政策!什么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侍郎不必再上朝了,全回府去呆着,由锦衣卫看管,非召一步不许出府。所有战时的旨令,由内廷直接传令军方。一应物资调动,由内廷和锦衣卫来监督执行!”

崇祯打心眼里是赞成公主的军管提议,这帮内阁大学士、六部官员,叫来朝堂也放不出一个屁。让他们去调动物资,一个个就开始说困难,哭穷,要他们来做什么?!由内廷、锦衣卫来执行相关指令,效率还高得多了。

但坤兴公主一开口,不提退敌之策,就要实行军管,将内阁大学士、六部官员全赶回家去,这恐是难以服众,崇祯迟疑的问道,“公主,先说一说破敌之策吧!”

公主朗声道,“父皇,破敌之策很简单,立刻向驸马发出勤王诏书,只要驸马的兵马一到京畿,京城就保住了。”

洪承畴冷冷的道,“方原狼子野心,令方原前来勤王,那是开门缉盗!公主,你就是替方原来祸乱京城朝堂,将内阁大学士、六部官员全赶回府,就是在给方原篡夺大明江山铺路啊!”

公主望着洪承畴冷笑道,“洪承畴,谁是贼谁是盗?你阻止驸马前来勤王,就是想和吴三桂一起引满清入关,才是真正的开门缉盗!”

崇祯对方原还是十分的忌惮,问道,“公主,让方原来勤王,那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公主拍了拍手,令宫里的太监抬上来一个锦盒,打开了锦盒,里面是一个白面馍,一个甘薯块。

公主一手举起了一个,举着甘薯块冲着崇祯道,“父皇,京畿的百姓,士兵,吃的是这个。”

她又举起另一个白面馍,冲着崇祯说道,“方原麾下的百姓、士兵,吃的是这个。”

公主令太监将白面馍,甘薯块摆在了崇祯的龙案上,叹声道,“父皇请看一看面前的白面馍、甘薯块。父皇真的认为,不让驸马来勤王,京畿就不会沦陷?!父皇,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就在白面馍和甘薯块上了啊!绝非儿臣危言耸听,驸马就是不动一兵一卒,单单是展开攻心战,京城也会不战而降!”

崇祯默然望着龙案上的白面馍、甘薯块,天下最富庶的江南、湖广全落在了方原手中,京畿的军费、粮食早已不足。若非在京畿强行推广高亩产的甘薯,京城的粮食供应早已断了。

而之前用皇室土地从晋商那里换来的银子花了个八八九九,为了筹集费用来维持正常运转,崇祯已将皇宫里所有值钱能买卖的珠宝,布匹,甚至是人参,灵芝全都卖了换银子。

从经济来说,崇祯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公主说的半点不假,方原甚至不需要军事进攻,只要安安静静的等上一两年,京畿的民生就会全线崩盘,不战而降。

周遇吉也站了出来道,“陛下,无论与驸马如何和谈,但如今最大的敌人一定不是驸马,而是关外的满清,望陛下三思啊!”

崇祯默然了良久,终于起身道,“好,依公主的法子,京畿地区立刻实行军管,取消内阁的票拟权,一切诏书由内廷司礼监直接发布!调集物资、粮草,交由锦衣卫监督执行,各地官府胆敢推诿、懈怠的,就地正法!”

“方正化,派人向方原发出勤王诏书。切记,方原的勤王大军不能接近京城,只能选取蓟镇,或是山海关驻扎。而且,朕不接受任何附加条件的勤王。方原若还有感恩之心,忠义之心,便率军来勤王;若想借机鸠占鹊巢,那是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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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三章 东守西攻

多尔衮集结兵力两路进军的军情,和崇祯令方原率军勤王的诏书,几乎在同一时间传到了凤阳皇宫。

多尔衮突然抛出了所有的筹码下注,确实出乎之前方原的估计。方原本想和多尔衮慢慢的赌筹码,看谁的赌术更高明,谁的家底更殷实。没想到多尔衮学着星爷的赌圣,直接开场就梭哈。

既然多尔衮已下了注,躲是躲不开的,这次躲了下次也躲不了,唯一的法子就是应战。

至少眼下开战,还有崇祯坚守着民族大义,送来了勤王诏书,战场在京畿地区。若京城沦陷了,换一个亲满清的傀儡上台,那还得了?战火会直接烧到山东,局势会一发不可收拾。

方原叫来了玄甲军主帅景杰,副帅兼山东总督赤古台,副帅兼水师提督施琅,还有在太湖军事基地蛰伏了一年,关门打造坦克部队的刘一良,王府长史宋献策,聚集在凤阳皇宫开军政会议。

为了尊重未来大明皇帝朱慈焕的颜面,方原也邀请了朱慈焕一人出席。当然,这种机密的军事会议,仅限朱慈焕一人,还有一个心腹太监,余下的亲王府大臣一个都不能参与。

方原令王承恩给众人传阅了多尔衮入侵关内的军情,还有崇祯送来的勤王诏书,不紧不慢的问道,“满清分两路大举入侵,就是冲着玄甲军来的,该怎么应战?要不要勤王?是无条件勤王,还是设条件勤王,都可以议一议。”

景杰出来说道,“老大,既然多尔衮想玩大的,我们就奉陪到底!”

方原与他是想到一处去了,点了点头道,“老三,你说该如何应战?!”

景杰说道,“鞑子两路来,我建议东守西攻。朝鲜国兵力不足,能给予的援助也不足,不具备大规模与鞑子开战的条件。在朝鲜采取守势,只要能与朝鲜国联军打退鞑子的进攻,在皮岛站稳脚跟便算胜利。而京畿战场,乃是我军与鞑子决战的主战场,该当采取攻势,集结大军北上,和多尔衮一决胜负。”

京畿这一路乃是多尔衮御驾亲征,无论从军心、士气来讲,都是一块硬骨头,怎么啃倒是个棘手的问题。

方原沉吟道,“陛下严令我军不能接近京城,只能选取蓟镇,或是山海关驻扎,我军要不要遵守陛下的诏令呢?”

赤古台轻蔑的一笑道,“摄政王,那个皇帝老儿以为他是谁?被打得裤子都不剩了,还在摆皇帝的架子。老子的铁骑驻扎在哪儿,需要他来下令?老子就要带兵去京城入城,皇帝老儿能奈我何?!”

赤古台的话虽是大逆不道,但却也在理,周奎早已投诚,如今的京城对方原来讲,就是完全不设防。只要方原愿意,随意可以进入京城。但眼下与满清开战在即,若做出这等以下犯上谋逆之举,对战局的危害不可估量。

首先周遇吉的晋军就不可能再与方原和平相处,吴三桂也可趁机投诚满清,简直是得不偿失。纵然要强行进入京城,也必须在击退多尔衮之后。

“咳!咳!”

方原身后布帘内的朱慈焕轻轻的咳了两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赤古台的话对崇祯是大不敬,哪里还有半点臣子的样儿?若方原的部将可以随意嚣张跋扈的辱骂大明名正言顺的皇帝崇祯,那朱慈焕这个还没登基的监国亲王又算哪根葱?登了基后的待遇,在方原麾下诸将的眼里,能比崇祯好到哪儿去?

赤古台的话确实是过了火,简直是目无君上,飞扬跋扈,方原不得不怒斥道,“赤古台!陛下仍是大明的皇帝,大明皇室仍是天下的主人,连我这个摄政王都不敢对陛下稍有不敬,你竟敢随意辱骂?你是连我这个摄政王都不放在眼里,想造反了?!”

赤古台本就是蒙古人的性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看不起崇祯当众就骂了出来,直到被方原呵斥,这才知是祸从口出,吓得连忙收口,半跪在地,连打了几下耳光,“摄政王,我,我,哪里敢造反?不敢,不敢!该打,该打!”

方原冷声道,“赤古台,军事会议之后,下去领五十军棍,必须照实了打!”

赤古台连声应诺了,“要打就打足一百,不打不长记性!”

方原对他的耿直是暗暗好笑,不再和他计较,望着景杰道,“老三,在满清退兵之前,我军不能进北京城。”

景杰接口道,“既然不进京城,便只能在山海关、蓟镇择一地驻扎。山海关的吴三桂与我军素来不和,而蓟镇的周遇吉倒是有默契,我军是不是该去蓟镇驻扎?”

方原却有自己的想法,摇头道,“不,若我军和周遇吉全在蓟镇,吴三桂放满人入关,该当如何是好?!”

景杰愕然道,“吴三桂有这么大胆子,敢放满人入关?!”

以方原对历史的了解,吴三桂投降满清也就在几日间就拍了板。

穿越前收购一个公司,双方还要先互相摸底,建立互信,然后才是谈判具体的条款,最后还有高官甚至中层管理人员的安置。这一来一去,也至少需要几个月时间。

区区几日间,满清就能完成关宁军这么大一支部队的收编,比收购一间公司还高效,是绝无可能。由此可见,历史的真实绝不是吴三桂临时起意投降满清,而是在之前一两个月,吴三桂和关宁军早就和满清暗通,所有的投降条件在之前必然早就谈好了。

多尔衮率军前去山海关,不是去临时谈判的,而是在履行关宁军投降的仪式。

在方原看来,吴三桂和关宁军其实没有任何忠诚度可言,是一支在战场上随时可能变节的军队,淡淡的说道,“吴三桂有什么不敢的?像关宁军这种军阀的军队留在京畿战场上,就是最大的变数!若吴三桂放了满人入关,我们再守蓟镇的意义在哪儿?!在战场上会被满清鞑子牵着鼻子走。”

景杰已隐隐约约的捕捉到方原的心思,试探的问道,“老大,你的想法是?!”

方原呵呵一笑道,“老三,蓟镇防线交给周遇吉,我放心。虽然周遇吉也守不住蓟镇,但至少满清鞑子的主力不会短时间内就突破蓟镇防线。我真正不放心的是山海关,我们去山海关驻扎吧!”

他搞得山海关就是自家的后花园,想进就进一样,景杰吃惊的道,“若吴三桂不令我们入关呢?!”

方原冷冷的一笑,脸上的杀气一掠而过,“老三啊!你也太看得起吴三桂和关宁军的节操。要吴三桂、关宁军开门投降,再容易不过!”

第六百六十四章 挑动内乱

方原继续说道,“老三,对付没有节操的关宁军阀,一是银子开道,一是武力威胁。双管齐下,吴三桂是必降无疑。若向满清投降,满清能给吴三桂、关宁军什么好处?无非是开些空头支票,而我能给的是白花花的银子。”

景杰迟疑的道,“老大,若我们要逼迫吴三桂的关宁军投降,改编,而满清可以令他们保留军队,也难保他们会投降满清。”

方原冷笑道,“若吴三桂、关宁军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们的白磷弹就派上用场了,呵!”

玄甲军的白磷弹只在征讨山东时使用过,西征李自成却未使用过。在这一年时间,常熟兵工厂一直在加班加点的生产白磷弹,已造好了三千颗,这是一份方原给满清鞑子准备的厚礼。

景杰是心知肚明,方原是准备对满清鞑子下狠手了,当然,吴三桂若不知情识趣,可以先给关宁军赏上几百颗,看关宁军躲在山海关里能撑多久。

“是!谨遵老大的旨令!”

景杰已赞同了方原出征山海关的决议,身为副帅的赤古台也拱手道,“摄政王怎么说就怎么打!”

宋献策出来说道,“摄政王,我还有一计,可供参详。”

方原还是相当看中宋献策的计谋,之前假道灭虢之计确实起到了成效,至少崇祯愿邀请方原率军前去京畿勤王,对抗满清了,忙问道,“献策,快快说来!”

宋献策捻着胡须道,“满清鞑子最大的隐患,其实不止在朝鲜国,或是玄甲军,而是在内部,只要我们煽动满清的内乱,再出征讨伐,必是事半功倍!”

方原自言自语的道,“若说内乱,在皇太极刚刚过世,多尔衮与豪格争夺帝位之时,或许还可以善加利用。但,大明打了五年的内战,多尔衮早已摆平了各种反对势力,甚至将皇太极直属的正黄、镶黄、正蓝三旗,还有代善的正红、镶红二旗的牛录大肆削减,五旗的牛录加一起才100个。”

“而单单是镶白、正白二旗,就有180牛录。还不算支持多尔衮的济尔哈朗镶蓝旗的30个牛录。再加上增加的蒙八旗、汉八旗,全是多尔衮亲手提拔的。在满清国内,已无人能撼动多尔衮的位子。”

方原这些年从未停止过对满清的情报渗透工作,虽然满清各旗的牛录数对外通常是保密,云遮雾掩的。但无论是满八旗、蒙八旗、汉八旗都划分了特定的地盘,锦衣卫通过对满、蒙、汉八旗境内辽东商人的渗透,也可以轻松掌握各旗的牛录数。进而对满清国内政治势力的划分,有着充分的理解。

宋献策神秘兮兮的摇头笑道,“满人,是必须血战征服,容不得投机取巧,这点毋庸置疑。我说的是,离间辽土的蒙古人、汉人。民族的矛盾,岂是满人区区二十年的经营就能弥补的?蒙八旗也好,汉八旗也罢,都是以苍狼白鹿,以华夏衣冠为荣的,岂会真心屈服满人的统治?如今蒙古人、汉人的顺从,不过是不得不顺从。只要我们一挑动,甚至给予投降者以财力、物力的支持,必然会彻底动摇满人的统治根基!”

方原是不得不配合这个宋献策是目光如炬,一眼就找到了满人的七寸所在。

民族矛盾,从满清入主中原,到最后灭亡,也是满清统治下最主要的矛盾。满人统治了两、三百年都解决不了,皇太极、多尔衮不过二十来年的经营,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不过是被强行压制了而已!

只要能挑动辽土的民族内讧,灭亡满清确实是事半功倍!

方原大赞道,“献策,此计大妙,大妙!李自成竟不识美玉,而取牛金星那个瓦烁,真是天亡之也!”

宋献策笑着摇头道,“摄政王谬赞!这点浅薄之计,大明朝廷人才济济又岂能见不到?不过是大明朝廷实力不足,野战能力几乎没有,纵然看到满清的七寸也打不中而已。也只有兵强马壮的摄政王,才有能力真正的打中这个七寸。我,不过是贪天之功为己有,借着摄政王而成事罢了!”

宋献策所言倒也不是完全的恭维,方原和满清,就如同两个最强的拳击手,势均力敌,任何一方稍微露出破绽,另一方就可能一击而中,直接KO获胜!

而明廷与满清相比,就是一个普通大学生和泰森打拳,泰森纵然露出了破绽,大学生也是缺乏这个实力KO泰森的。

所谓一力压十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是扯谈,就是这么个理。

方原问道,“献策,你说该怎么在辽土挑动内乱?”

宋献策想了想道,“我这些日子编了几句琅琅上口的民谣,可以派细作去辽土散播。”

方原见他果然是有备而来,早做好了功课,而不是明朝官僚的做派,只管在朝堂上扯谈,具体实行的措施全是崇祯的事,忙问道,“献策,什么民谣?”

宋献策开口道,“蒙归蒙,汉归汉,不给满人流血汗;灭八旗,诛额真,抢了钱粮抢美人。”

“哈哈哈!好!好!”

方原听了这两句言简意亥,琅琅上口的民谣,是捧腹大笑,连声叫好。

宋献策这个从底层磨练出来的举人果然比那些考科举出身的进士、腐儒要强上百倍,对底层百姓的文化水平是了如指掌。给那些大字不识的百姓宣传什么忠君爱国,什么家国苍生的大道理,什么引经据典,根本没用,这些百姓也听不懂。

只要稍稍对比一下共党的军歌,和国党的军歌便知晓一二。

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国党的第一军军歌: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一个是真正能让战士们听懂歌词,琅琅上口传唱的,能起到振奋军心的作用;一个是文青写来给高层军官自HIGH的,那个年代当兵的十个里有九个都是文盲,连一二三都不认识,谁知道汉终军,班定远是什么人?这种大部分战士听不懂的军歌,振奋军心的作用几乎为零。

百姓提着头跟着你干,无非就是看眼前的些些利益,抢钱抢田抢女人。宋献策这几句民谣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满人之前抢了蒙古人、汉人的银子、良田、女人,如今煽动蒙古人、汉人一同起来抢回满人的银子、良田、女人,自然是人人乐意。一旦满清统治基础稍有不足,必然会出现蒙古人、汉人大面积对满人的反噬。

方原冲着马一山道,“老马,民谣可记下了?令锦衣卫指使辽土的商人细作,去散播吧!”

第六百六十五章 无差别减丁

施琅见方原全然没安排水师参与这次军事行动,为了争功,在即将成立的新朝廷里占据一席之地,忙主动站出来请缨道,“老大,这一战,水师也能派上用场,攻打天津卫吧!”

攻打天津卫和攻打京城有什么区别?!施琅还真想得出来!只要郑森老老实实的按兵不动,便等解决了入关的满清再和郑森计较。若他胆敢稍有异动,便是自寻死路。

对施琅的水师,方原是早有安排计划,失笑道,“老五,水师确实能派上用场,而且还是大用场,却不是去天津卫,而是去山海关,从海路攻占老龙头海城!”

山海关,顾名思义,就是靠山临海。

老龙头海城乃是万里长城入海的起点,在山海关卫城以南五公里。老龙头也是当年戚继光驻防北疆时所修建,就是为了防止蒙古人趁着海面涨潮退潮,从海路攻入山海关内,侵扰京畿。

换句话说,只要拿下了老龙头海城,虽谈不上就攻破了山海关卫城。但水师就有了一块可以随时补给的陆上军堡,便可以自由的从海路逾越山海关,充分的发挥玄甲军水师的优势。

施琅恍然道,“老大,我明白了,水师就可以绕过山海关,去骚扰关外的鞑子军队!”

方原双目掠过一丝杀气,反问道,“老五,你真的明白了?!我要水师骚扰的,不是鞑子军队。水师继续北上,趁着满清的主力全来了山海关、朝鲜,从没有冰封的金州、复州、盖州等地登陆。”

施琅已隐隐的猜到了方原的目的,当然就是侵扰满清的后方,给前方的满清鞑子兵施压,“老大,这一次的目标是攻占多少辽东州县?还是直捣赫图阿拉?!”

赫图阿拉?太远了!当年的辽东之战,方原是为了立威才去了赫图阿拉勒石东陵。除了有政治上的象征意义,对满清的民生、经济打击全无裨益。

攻占辽东州县?得不偿失!那些州县占了又守不住,抢也抢不到几个银子,徒费军力。

这一次方原是和满清正面开战,多尔衮既然倾巢而出,后方必然空虚,这么好的天赐良机,方原当然不会再做那些无用功,而是要给多尔衮一个深刻的教训!

方原冷笑着道,“这一次不攻一州一县,只杀满人!记着!登陆之后,大兵所过之处,但凡不会汉话的,无论男女老幼,全宰了,鸡犬不留!”

之前施琅也登陆辽东搞过两次小规模的屠杀,但也秉承了女人、小孩不杀的原则。本是宽厚仁慈的方原,却突然要在辽土搞这种无差别的大屠杀,施琅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大,这,这是否太残忍了?!”

方原听了是暗暗摇头,他还没搞清楚与满清之间的战争,和在关内是不同的。关内的都是汉人,都是华夏儿女,方原当然不会滥杀,自损华夏的元气。

而关外的满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绝不是一两场战争能解决的。

若只是打得满清投降,纵然收复辽土,也不可能彻底解决辽东的隐患。姓完颜的完了,还有姓爱新觉罗的;再灭了姓爱新觉罗的,说不定又来一个姓叶赫拉拉的。

这是两个国家之间,甚至两个民族之间的消耗战,只有彻底耗尽了女真人的元气,才能令这帮女真人永不翻身。

最直接,最有效的消耗法,不是战场上的杀戮,而是仿效女真人给蒙古人减丁的法子,给女真人也减丁。方原在辽东煽动汉人、蒙人起来反抗,也是这一个目的。

方原淡淡的说道,“残忍吗?那就对了!当年努尔哈赤在辽东屠杀了几十万汉人,就不残忍?!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老五啊!其实,我认为还不够残忍,还要更残忍些!我将郝摇旗和五千特战军,还有五千玄甲铁骑,三十门火炮全派给你。攻占老龙头海城后,只留两千特战军守城足以。余下的特战军、玄甲铁骑全派去辽东,这么强大的阵容,不减丁五万满人,就是老五你渎职。减丁五万足数,全军赏银五万;超过五万的,每一个辫子头皮一两银子。”

方原开出了这次登陆减丁的最底线,就是五万人;甚至还开出了悬赏来鼓励减丁,只要减丁一个赏银一两,前去登陆的玄甲军士,当然也不会偷懒。

施琅又不是吃素的,会一再纠结残不残忍。既然方原下了严厉的军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杀足五万交差,再多多益善!

施琅领命之后,景杰突然问道,“老大,将最精锐的特战军,还有五千玄甲铁骑都派去了辽东,山海关正面战场或许兵力不足啊!”

赤古台也说道,“摄政王,骑兵营本就只有近五万铁骑,派去了朝鲜两万铁骑,又派了五千铁骑去辽东,便只余下不足三万玄甲铁骑。这,山海关这一仗不容乐观啊!”

方原笑了笑道,“老三,赤古台,我说了如今是科技强军,我自然有对付满清、关宁军的利器。”

他的目光落在了刘一良的身上,问道,“刘统领,坦克营训练得如何了?!”

刘一良在私下里早向方原汇报过了,如今方原在军事会议上再问一次,其实不是方原想听,而是在向景杰、赤古台说明情况。

刘一良忙出来说道,“摄政王,全靠着摄政王的支持,坦克营已扩军了二十五辆坦克,各种与骑兵、步兵协同作战的战法也已训练完成,随时可以上战场。”

方原对刘一良的成果是相当满意,又问道,“山海关附近的地形,你去侦查过?是否适合坦克集群作战?!”

刘一良忙道,“禀摄政王,我亲自伪装成商贩,出入山海关多次,从山海关至广宁一线的地形,全都适合坦克营正面作战。只要敌军不挖壕沟,修建工事,纵然下雨,道路泥泞,坦克的履带也可趟过。”

景杰是陪方原一同去检阅过坦克验收的,知道这种坦克乃是最新式的战场利器。若真的成军了二十五辆坦克,与玄甲铁骑协同作战的话,满清八旗的骑兵占不到优势。

赤古台从未见过什么坦克,冲方原问道,“摄政王,这,这,坦克是什么啊?!”

方原令刘一良向他稍作解释,等他见了坦克实物便知晓了。

方原分派了这次作战的战略目标,为了顾及朱慈焕的脸面,转身冲布帘后的朱慈焕问道,“监国亲王,这次商议的出兵山海关的战略计划,你还有什么补充的?”

朱慈焕也就是个打酱油的监国亲王,更从来上过战场,甚至军营也没去过。方原能令他来旁听军事会议,已是对他的磨练,培养,他能有什么补充的?只能批准了方原的作战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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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七章 死要面子

京城

午门

一队五十人的民夫驱赶着十辆牛车,运送着一大堆也不知是什么的货物,突然出现在了午门门口。

守宫门的锦衣卫、太监立刻将众人,还有牛车,货物全拦了下来,查问其中的究竟。

为首的民夫赔笑道,“这里全是摄政王孝敬给陛下的银子,布匹。共有银子二十万两,布两万匹。”

二十万两,两万匹布?

锦衣卫、太监听了这些银子、布匹全都是双眼发光。

因崇祯的银子早已捉衿见肘,为数不多靠着买卖京畿、山西的矿产换来的银子,也优先送去了军营当月饷。皇宫没了银子维持正常运转,这些锦衣卫、太监们有两、三个月没领到月饷银子。更不用说,每个季度换新衣的布匹。很多无权无势的小太监,衣服破了也没有布匹来换新的,只能穿着打满了补丁的太监宫服在宫里晃悠。

摄政王方原突然送来了一笔数量不菲的银子,布匹,这些至少也能补足之前的欠饷,再撑上个小半年了。

如今的世道,有银子就是爷,在守门的锦衣卫、小太监眼中,摄政王方原就和财神爷没什么区别,连忙恭请着送银子、布匹来的民夫在锦衣卫所休息,派人去乾清宫向崇祯汇报,摄政王送来了二十万两银子,两万匹布。

在东暖阁的崇祯、周皇后得到了这个消息。

周皇后一时也摸不清方原突然送银子来皇宫是什么用途,愕然问道,“陛下,方原在做什么?”

崇祯想了想,神情越发的凝重,沉声道,“方原真的是在对朕步步紧逼,这,这是在收买皇宫的人心啊!”

周皇后点了点头,赞同了崇祯的说法。皇宫欠饷的消息估计早就通过坤兴公主传到了方原的耳里,方原这个时候送银子来,还当着门口锦衣卫、太监大张旗鼓的报了二十万两银子的数,哪里是安着什么好心?分明是在收买皇宫锦衣卫、太监的人心。

投靠方原有银子,继续跟着崇祯,能有什么前途?!

崇祯冲方正化喝道,“去,立刻去将公主叫来,朕要让她看一看,他的好驸马,方原,是怎么一步步逼朕的!”

方正化着急忙慌的去将公主叫了来,一路上早已告知公主实情。

崇祯见公主进了东暖阁,重重的一拍龙案,厉声道,“娖儿,你的好驸马,收买人心收买到皇宫来了!”

公主不紧不慢的道,“父皇,这二十万两银子,是我见宫中已欠饷了三个月,去向驸马讨要来的。没银子,宫里的锦衣卫、太监们已开始偷拆后宫的宫墙琉璃瓦出宫去换钱了。若再过几个月不发银子,我看皇宫都要被他们拆光了,就该拐卖宫女出宫去换银子了。”

崇祯听了愣在当场,皇宫里已乱成一团糟,还是他第一次听闻,忙冲方正化道,“这,这是真的?”

这一个月来,皇宫之内确实有几个宫殿被破坏得不成样,方正化也追查了,但却不了了之。他之前不敢向崇祯汇报,眼见公主开了这个口,忙道,“是,是,陛下,东六宫、西六宫各被毁了一个宫殿。”

崇祯怒道,“怎么不捉人?!杀几个以儆效尤?”

方正化叹声道,“陛下,欠饷在先,谁还有心思去杀人啊?!”

没有银子,宫里的锦衣卫、太监就会一个个玩忽职守,一个个想法子找银子,谁还会去替崇祯做事?

银子的问题,还真是个问题,崇祯问道,“皇银内帤还有多少?”

方正化哭着脸儿道,“没了,还有八百两银子。”

八百两,皇宫锦衣卫,太监加一起,至少有八千人,一人分一钱银子,简直是杯水车薪。

崇祯深嘘口气,又问道,“京畿的皇田,还有多少?”

方正化大哭道,“还有二十万亩皇田!”

崇祯大喜道,“快,快去找富户卖了,也能再凑够一、两百万两银子!”

方正化摇了摇头道,“陛下,如今满清入关在即,驸马的兵马也到了京畿。京畿随时可能发生兵祸战乱,富户们逃还来不及,谁会花银子买土地啊?!”

崇祯愣在当场,方正化是言之有理,土地,房产这些固定资产,必须在太平盛世才有买卖的价值。一旦到了乱世,谁手中有刀,谁就能抢了这些土地、房产。

今日的这些土地还姓朱,说不定明日就姓方,姓爱新觉罗,傻子还会花银子来买。

“哈哈哈!”

崇祯是怒极而笑,将矛头指向了公主,“好,朕的好女儿,大明的好公主啊!宫里的锦衣卫、太监们全领你的情了,全是你的人了,是吧!下一步,估计就是找两个皇宫的锦衣卫、小太监,送朕和皇后归西,然后对外宣布重疾而亡,是吧!然后,你就可以安安心心再去当新朝的皇后了,是吧!”

公主正容道,“父皇,你这分明是对驸马,对儿臣有成见!无论驸马做什么,在父皇看来都是有阴谋、野心,甚至是想谋害父皇,是么?无论儿臣做什么,父皇都认为我此行来京城,是胳膊肘往外拐,在替驸马铺路,是么?”

崇祯厉声道,“娖儿,这是你不打自招!!”

公主望着他疲惫,沧桑的面容,虽然才四十岁,却早生白发,如同五十岁以上,不由得双眸含泪的道,“父皇,你这是杯弓蛇影,风声鹤唳,驸马人还没到京城,父皇就认定驸马是提着带血的刀,甚至连儿臣也怀疑在内,自己将自己吓垮了!”

崇祯大喝道,“朕想错了?朕让驸马当辅国王,让他重组内阁,立他满意的朱慈焕为太子,朕还退让得不够?再往后退就是万丈深渊!驸马连这些条件都不应允,不是想暗杀了朕,篡夺大明江山,想做什么?你说,他想做什么?!”

公主跪拜在地,呜咽道,“父皇,你操劳了二十年,实在太累了,该好好的休息了!儿臣建议父皇,在满清鞑子退兵之前,不要再操劳国事,对付满清鞑子之责交由驸马去吧!”

父女间又闹腾了起来,周皇后忙打圆场道,“陛下,无论方原送银子是什么心思,陛下也该立刻决定,这二十万两银子,我们收还是不收?!”

“啪!”

崇祯重重的拍着龙案,怒斥道,“方原这是在打朕的脸啊!朕堂堂大明天子,是在向他要饭乞讨?!立刻全退回去,分文不收!”

方正化见崇祯竟然想退回这笔救命的银子,是大吃一惊,连忙跪下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公主开口道,“方阿翁,这些银子是驸马孝敬父皇的银子,为什么不收?!去,将银子全收了,然后分发给宫里的锦衣卫,小太监们,将之前欠饷结清了。”

这话正说中了方正化的心思,这年头,银子最重要,穷要面子不要银子,世上没这个说法嘛!

但,崇祯没点头,方正化哪里敢擅自做主,求助似的望向周皇后。

周皇后也知若拒绝了驸马的这笔银子,太监们就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搜刮皇宫的雕栏玉阁来换银子。

皇宫连基本的体面也没了,哪里还有面子?!

周皇后道,“陛下,我们不收,方原也会发了这笔银子来收买人心的,到时候传了出去,陛下不是更被动?不如暂时收了,以陛下的名义来发!”

崇祯颓然的坐回了龙椅,双手支头,默然不语,算是默认了周皇后的说法。

公主更是补充了一句,“方阿翁,你去告知那些锦衣卫、小太监。父皇和驸马是一家人,皇宫也是驸马的家。得了银子后,谁还胆敢再破坏皇宫的宫殿。驸马进了京畿全捉进诏狱去严审,连本带利的全吐出来!”

“是,是!”

方正化得了皇后、公主的旨令,又见崇祯没有开口反对,心中大喜,忙躬着身子前去办事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死要面子

京城

午门

一队五十人的民夫驱赶着十辆牛车,运送着一大堆也不知是什么的货物,突然出现在了午门门口。

守宫门的锦衣卫、太监立刻将众人,还有牛车,货物全拦了下来,查问其中的究竟。

为首的民夫赔笑道,“这里全是摄政王孝敬给陛下的银子,布匹。共有银子二十万两,布两万匹。”

二十万两,两万匹布?

锦衣卫、太监听了这些银子、布匹全都是双眼发光。

因崇祯的银子早已捉衿见肘,为数不多靠着买卖京畿、山西的矿产换来的银子,也优先送去了军营当月饷。皇宫没了银子维持正常运转,这些锦衣卫、太监们有两、三个月没领到月饷银子。更不用说,每个季度换新衣的布匹。很多无权无势的小太监,衣服破了也没有布匹来换新的,只能穿着打满了补丁的太监宫服在宫里晃悠。

摄政王方原突然送来了一笔数量不菲的银子,布匹,这些至少也能补足之前的欠饷,再撑上个小半年了。

如今的世道,有银子就是爷,在守门的锦衣卫、小太监眼中,摄政王方原就和财神爷没什么区别,连忙恭请着送银子、布匹来的民夫在锦衣卫所休息,派人去乾清宫向崇祯汇报,摄政王送来了二十万两银子,两万匹布。

在东暖阁的崇祯、周皇后得到了这个消息。

周皇后一时也摸不清方原突然送银子来皇宫是什么用途,愕然问道,“陛下,方原在做什么?”

崇祯想了想,神情越发的凝重,沉声道,“方原真的是在对朕步步紧逼,这,这是在收买皇宫的人心啊!”

周皇后点了点头,赞同了崇祯的说法。皇宫欠饷的消息估计早就通过坤兴公主传到了方原的耳里,方原这个时候送银子来,还当着门口锦衣卫、太监大张旗鼓的报了二十万两银子的数,哪里是安着什么好心?分明是在收买皇宫锦衣卫、太监的人心。

投靠方原有银子,继续跟着崇祯,能有什么前途?!

崇祯冲方正化喝道,“去,立刻去将公主叫来,朕要让她看一看,他的好驸马,方原,是怎么一步步逼朕的!”

方正化着急忙慌的去将公主叫了来,一路上早已告知公主实情。

崇祯见公主进了东暖阁,重重的一拍龙案,厉声道,“娖儿,你的好驸马,收买人心收买到皇宫来了!”

公主不紧不慢的道,“父皇,这二十万两银子,是我见宫中已欠饷了三个月,去向驸马讨要来的。没银子,宫里的锦衣卫、太监们已开始偷拆后宫的宫墙琉璃瓦出宫去换钱了。若再过几个月不发银子,我看皇宫都要被他们拆光了,就该拐卖宫女出宫去换银子了。”

崇祯听了愣在当场,皇宫里已乱成一团糟,还是他第一次听闻,忙冲方正化道,“这,这是真的?”

这一个月来,皇宫之内确实有几个宫殿被破坏得不成样,方正化也追查了,但却不了了之。他之前不敢向崇祯汇报,眼见公主开了这个口,忙道,“是,是,陛下,东六宫、西六宫各被毁了一个宫殿。”

崇祯怒道,“怎么不捉人?!杀几个以儆效尤?”

方正化叹声道,“陛下,欠饷在先,谁还有心思去杀人啊?!”

没有银子,宫里的锦衣卫、太监就会一个个玩忽职守,一个个想法子找银子,谁还会去替崇祯做事?

银子的问题,还真是个问题,崇祯问道,“皇银内帤还有多少?”

方正化哭着脸儿道,“没了,还有八百两银子。”

八百两,皇宫锦衣卫,太监加一起,至少有八千人,一人分一钱银子,简直是杯水车薪。

崇祯深嘘口气,又问道,“京畿的皇田,还有多少?”

方正化大哭道,“还有二十万亩皇田!”

崇祯大喜道,“快,快去找富户卖了,也能再凑够一、两百万两银子!”

方正化摇了摇头道,“陛下,如今满清入关在即,驸马的兵马也到了京畿。京畿随时可能发生兵祸战乱,富户们逃还来不及,谁会花银子买土地啊?!”

崇祯愣在当场,方正化是言之有理,土地,房产这些固定资产,必须在太平盛世才有买卖的价值。一旦到了乱世,谁手中有刀,谁就能抢了这些土地、房产。

今日的这些土地还姓朱,说不定明日就姓方,姓爱新觉罗,傻子还会花银子来买。

“哈哈哈!”

崇祯是怒极而笑,将矛头指向了公主,“好,朕的好女儿,大明的好公主啊!宫里的锦衣卫、太监们全领你的情了,全是你的人了,是吧!下一步,估计就是找两个皇宫的锦衣卫、小太监,送朕和皇后归西,然后对外宣布重疾而亡,是吧!然后,你就可以安安心心再去当新朝的皇后了,是吧!”

公主正容道,“父皇,你这分明是对驸马,对儿臣有成见!无论驸马做什么,在父皇看来都是有阴谋、野心,甚至是想谋害父皇,是么?无论儿臣做什么,父皇都认为我此行来京城,是胳膊肘往外拐,在替驸马铺路,是么?”

崇祯厉声道,“娖儿,这是你不打自招!!”

公主望着他疲惫,沧桑的面容,虽然才四十岁,却早生白发,如同五十岁以上,不由得双眸含泪的道,“父皇,你这是杯弓蛇影,风声鹤唳,驸马人还没到京城,父皇就认定驸马是提着带血的刀,甚至连儿臣也怀疑在内,自己将自己吓垮了!”

崇祯大喝道,“朕想错了?朕让驸马当辅国王,让他重组内阁,立他满意的朱慈焕为太子,朕还退让得不够?再往后退就是万丈深渊!驸马连这些条件都不应允,不是想暗杀了朕,篡夺大明江山,想做什么?你说,他想做什么?!”

公主跪拜在地,呜咽道,“父皇,你操劳了二十年,实在太累了,该好好的休息了!儿臣建议父皇,在满清鞑子退兵之前,不要再操劳国事,对付满清鞑子之责交由驸马去吧!”

父女间又闹腾了起来,周皇后忙打圆场道,“陛下,无论方原送银子是什么心思,陛下也该立刻决定,这二十万两银子,我们收还是不收?!”

“啪!”

崇祯重重的拍着龙案,怒斥道,“方原这是在打朕的脸啊!朕堂堂大明天子,是在向他要饭乞讨?!立刻全退回去,分文不收!”

方正化见崇祯竟然想退回这笔救命的银子,是大吃一惊,连忙跪下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公主开口道,“方阿翁,这些银子是驸马孝敬父皇的银子,为什么不收?!去,将银子全收了,然后分发给宫里的锦衣卫,小太监们,将之前欠饷结清了。”

这话正说中了方正化的心思,这年头,银子最重要,穷要面子不要银子,世上没这个说法嘛!

但,崇祯没点头,方正化哪里敢擅自做主,求助似的望向周皇后。

周皇后也知若拒绝了驸马的这笔银子,太监们就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搜刮皇宫的雕栏玉阁来换银子。

皇宫连基本的体面也没了,哪里还有面子?!

周皇后道,“陛下,我们不收,方原也会发了这笔银子来收买人心的,到时候传了出去,陛下不是更被动?不如暂时收了,以陛下的名义来发!”

崇祯颓然的坐回了龙椅,双手支头,默然不语,算是默认了周皇后的说法。

公主更是补充了一句,“方阿翁,你去告知那些锦衣卫、小太监。父皇和驸马是一家人,皇宫也是驸马的家。得了银子后,谁还胆敢再破坏皇宫的宫殿。驸马进了京畿全捉进诏狱去严审,连本带利的全吐出来!”

“是,是!”

方正化得了皇后、公主的旨令,又见崇祯没有开口反对,心中大喜,忙躬着身子前去办事了。

第六百六十八章 兵发山海关

方原预计的战事是在明年夏秋之际,但多尔衮突如其来发动的这一战,确实稍稍出乎方原的预料。与此同时也给方原的后勤造成了极大的压力,不仅粮食是临时凑集的,连银子也是暂时借支的。

送给京城的二十万两银子,是方原借债借来的。

临出征前,方原直接向大官商徐家借支了一百万两银子,用于这次北伐的军费。

方原没有大举在江南发行战争债券,一是时间仓促,来不及等着战争债券的回款,由徐家直接支付,非常便利;二则方原根本不愿闹得满城皆知他缺银子、缺粮食,令京城朝廷再生侥幸的心思。

方原就是要给京城朝廷一个错觉,江南政权、玄甲军是兵强马壮,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双方再对抗下去,京城朝廷也是全无获胜的希望,才能在气势上压制住朝廷,令京城里那些锦衣卫也好,高官也罢,不敢再有抵抗的心思,兵不血刃的进入北京城。

徐家愿意借支这么大笔银子,一是徐家与方原是命运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方原认徐诚为义子,想提拔、磨练他当西南王,徐家当然要投桃报李。

二则也是陈圆圆在暗中一力促成。陈圆圆在王府的地位,甚至将来对她儿子方信的封赏,娘家的背景也是重要参考之一。徐家此时支持了方原的北伐,将来方原必然会投桃报李,还在她和儿子身上。

方原送银子进皇宫的目的,早告诉过坤兴公主,其实崇祯、周皇后只猜中了一半。收买锦衣卫、太监确实是真,但却不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谋杀崇祯、周皇后,而是为将来进入京城时,拷掠银子方便。

按照史书记载,李自成攻陷京城后,刘宗敏在京城拷掠银子五千万两,其中占比大概是官员占两成,太监占三成,富商占三成,余下的占两成。

官员、太监那里拷掠出的银子占了五成,这拨人纵然交一半出来,都在一千万两以上,足以缓解方原眼下银子不足的局面。

锦衣卫,掌控着京城大部分官员的情报,还有案底。这些案底情报平日里虽然没用,也不会去抓人。但方原要拷掠银子的时候,这些案底情报就是重要的证据。换句话说,只要锦衣卫愿意协助拷掠银子,那是一抓一个准,事半功倍。

大太监,对大太监最了解的还是宫里的这群小太监。这些年来,宫里的大太监到底有哪些,隐瞒的土地、银子在哪儿,只要收买了宫里的小太监,由他们去互相揭发,就能顺藤摸瓜的找出来。

送出二十万两银子后,方原的八万大军已从河间府进入顺天府境内。从河间府进入顺天府,甚至要北上山海关,第一站就是天津卫。

而驻扎在天津卫里的郑森,也是方原北上山海关的威胁。若郑森突然率军从天津卫偷袭方原后方的运粮队,后果是不堪设想。

若换在平时,方原必然会先攻下战略要塞天津卫,再北上山海关,绝不可能留下这么个隐患。但郑森名义上是朝廷的左都督,水师提督,若冒然攻打天津卫,还怎么与朝廷忠诚合作,联兵击退满清?!

天津卫里,郑森与周全斌,刘国轩也一再商议,是否要趁机出兵偷袭方原的运粮队。

郑森也面临与方原同样的处境,左右为难。

若是偷袭方原吧!若方原一旦失利,满清必然趁机入关,席卷京畿,郑森这一伙不就成了史书上口诛笔伐的民族罪人?

若不偷袭方原吧!若方原击退了满清,接下来必然会轮到天津卫的郑森,双方早已是势同水火,哪里还有和谈的余地?以郑森的性子,是宁死也不会向方原低头。

进入顺天府后,方原想到的法子就是利用周奎总督勤王兵马,抗击满清入侵的权力,调防周鉴驻扎在河间府的四万戍卫军一同北上。

抵达天津卫后,周鉴的戍卫明军就驻扎在天津卫附近,名义上是协同方原北上山海关作战,其实是监控着天津卫内,郑森水师的动向。

本是蠢蠢欲动的郑森见京畿戍卫明军也与方原站在了同一战线,不去堤防方原的玄甲军,反而堤防天津卫的大明水师,猜也猜到了周奎与方原之间的猫腻。

京城朝廷是大势已去!无论方原能否击退满清入侵的满清鞑子,京城朝廷也彻底的没了。

方原胜,则方原一统天下;满清胜,则满清入主中原!

在这种局面下,郑森死守的天津卫其实早已成了一块死地,出不出击方原,早已于事无补,便放弃了偷袭方原运粮队的想法,开始暗中集结水师,兵马,再谋出路了。

在周鉴戍卫明军的掩护下,方原顺顺利利的过了天津卫的防区,见郑森果然知情识趣,没来铤而走险的偷袭,便直接差人向郑森再送去了一封劝降书。

以方原的估计,郑森是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估计是不会投降,便不等郑森的回信,开始加快行军往山海关杀去。

大军刚刚离开天津卫的范围,方原便接到施琅从前方传来,顺利攻占老龙头海城的捷报。

五日前,施琅率浩浩荡荡的水师,还有大批兵马抵达老龙头海城,开始炮轰老龙头海城。

以施琅水师的战斗力,还有戚继光修建老龙头海城时,面向海疆的防御力,纵然有特战军相助,只要吴三桂派一万关宁军驻守老龙头海城的话,想要短时间内攻克老龙头海城,也是痴心妄想。

但吴三桂却轻易的放弃了老龙头海城的布防。

因吴三桂在山海关的兵力有限,既要防御关外的满清,还要防御关内的玄甲军,在中间成了夹心饼干。玄宁均所有四万兵马驻扎在三十里长的山海关防线,还唯恐有失,哪里敢分兵去驻守一个十里外,只有防御海疆作用,对山海关卫城防御并不算要紧的海城?

吴三桂没有将老龙头海城当作一道防线,而是当成了前方的哨岗,仅仅的驻扎了一百军士,一旦方原的玄甲军逼近了山海关,立刻返回山海关卫城内报警。

施琅兵不血刃,不费吹灰之力的攻陷了老龙头海城。

老龙头海城的陷落,方原终于在山海关前找到了一块立足之地。何况海城是依山而建,背靠大海,一旦前方战事有变,或吴三桂投降了满清,或京畿的几股明军抄了方原的后路,也可以从海路平平安安的返回山东威海卫。

方原的大军在五日后进入了老龙头海城,因老龙头海城占据了海滨的制高点,便安排一半的军士驻扎在山上,看守着随军的粮草,一半军士驻扎在海城内,接管了城防。

第六百六十九章 左右为难的吴三桂

方原进驻了老龙头海城,立刻实施了下一步的计划。

其一是派出施琅率水师舰队从辽东不冻的港口登陆,杀入辽土腹地,侵袭满清后方,实行减丁政策。

其二是派人对山海关卫城的吴三桂的关宁军进行招降。

吴三桂拥有四万关宁军,说能决定天下的归属,也太看得起他。但山海关的归属,吴三桂还是能做主的。至少京畿这一仗的胜败,至少有一半系在吴三桂身上。

若吴三桂投降满清,八万满清铁骑加四万关宁军,以方原的估计,这一次北上京城只带了七、八万兵马,胜算并不大,只能撤回山东再图后计。

若吴三桂向方原投降,满清的多尔衮除了退兵,是别无选择。

方原派出的使者,给吴三桂开出的投降条件是:1.吴三桂续任前都督,关宁总兵,麾下诸将也一并任职,与之前一般无二;2.吴家在京的田产、家财如数保留;3.关宁军必须接受改编,入玄甲军编制,月饷由2两/月,比照玄甲军的标准,提高到5两/月。

方原自问这三个条件已十分优厚,唯一令吴三桂会为难的,估计就是关宁军接受改变这一条件。但,这个条件乃是红线,若改编都做不到,那关宁军与之前的军阀做派有什么区别?方原岂能花银子去养一群脱离政权掌控的军阀?

他派出了周鉴当使者,前去山海关内劝降,还一并送去了十万两银子,作为安抚吴三桂的举措。周鉴掌管着京畿戍卫明军,也就是掌管着吴三桂的父亲吴襄,还有在京数十口家人的生死。由周鉴前去劝降,对吴三桂的心理压力显然更大。

周鉴一行人送银子去了山海关,吴三桂只是礼节性的接待了一下,便将周鉴安置在关城内,一连数日都没动静。

吴三桂这些日子也是左右为难,关内,方原的七万玄甲军抵达了老龙头海城,派来了周鉴来当劝降使者;关外,满清皇帝多尔衮也到了山海关下,也派了之前合作过的晋商范永斗前来劝降。

这一南一北两股势力,全都派来了劝降使者,将吴三桂逼到了历史的十字路口上。

满清开出的条件是,多尔衮令阿济格与吴三桂结为异姓兄弟;裂土封王,只要吴三桂领满清入关,吴三桂所部能打下多少疆土,劫掠的子女、钱财,全归吴三桂所有。

满清这是慷他人之慨,反正明朝的土地子女都不是满清的,乐得借花献佛来给吴三桂做人情。

而方原开出的条件显然就不如满清的条件更有诱惑力,其他的条件还好说,但关宁军必须接受改编这一条,令吴三桂是生生的忌惮。吴家能享有尊崇的地位,令方原、满清双方势力全来拉拢,无非就是因为掌控着这支关宁军。若关宁军没了,方原想要生杀予夺,吴三桂还能怎么反抗?

从条件宽厚来讲,自然是满清的条件更有诱惑力。但从忠义来讲,引满清入关是什么性质的事,吴三桂是心知肚明。投降方原,不过是大明的内战,吴三桂算是审时度势,识时务者为俊杰;投降满清,他就铁定坐稳了汉奸之名,千年后也无法洗刷耻辱。

吴三桂是心事重重,披上了虎皮棉袄,由几个亲兵护卫着到了山海关的北关楼上,望着关外远方满清鞑子密密麻麻,闪着火把的军营,默然不语。

之前他已从条件优厚,忠义两个因素上分明考量了投降方原、满清的利弊。满清、方原各得了一分。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考虑因素,就是军事上的考量,吴三桂是不能不顾忌。他是关宁军的统帅,不能不顾全整个关宁集团的利益。

方原、满清两方,到底孰强孰弱,也是他最优先考虑的因素。投降实力更强大的一方,关宁军可以最大限度上的保全;投降实力较弱的一方,关宁军显然就是成了传说中的炮灰。

吴三桂一生都在与满清八旗作战,满清八旗的战力强横,他是了如指掌。纵然以关宁军的战力,能在相同兵力下,与满清打出2:1的战损比,也十分不易。

方原玄甲军的战力又如何呢?

吴三桂在亲兵的护卫下,又纵马来到了南关城的城墙上。十里外就是老龙头海城,夜幕下,他能清清楚楚的看到老龙头海城和山上的灯火通明。

吴三桂的关宁军从未与玄甲军正面交战过,对玄甲军战力强弱的了解只是道听途说而来。

玄甲军确实在山东、辽东打败过满清八旗。但,以吴三桂看来,那是游击作战,是骚扰战,打了满清个措手不及。若与满清正面交战,靠的是真刀真枪,游击战、骚扰战什么的全不管用。玄甲军还能不能有优势,殊难预料。

至于玄甲军灭福建郑氏,那是水师强劲,与陆战无关;击溃江西的左良玉集团,也是因左良玉不过是一群匪兵,战力岂能和满清相提并论?

打败李自成的三十万闯军、孙传庭的二十万明军,倒是令人信服的战绩。但李自成、明军的战力,和满清还是有相当差距的。换做关外的满清八旗八万大军来,估计也能做到。当年的十省总督洪承畴在关内剿匪剿得风生水起,到了关外还不是打了个松锦惨败?

吴三桂远远眺望着老龙头海城,在他的内心,对方原玄甲军的战力确实是心中没底。若玄甲军遇上满清八旗是一战而溃,那他才真正的上了贼船,哭都哭不出来。

一阵寒冷的夜风袭来,吹得吴三桂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脑子里突然灵光闪过,百闻不如一见,既然摸不清玄甲军的战力,不如先约战玄甲军打一场小规模的战役,便可知玄甲军的战力强弱。

这一场试探之战,便可以决定军事实力的这一分该投给哪方,便投降哪方!

吴三桂心中已有计议,忙找来方原派来的使者周鉴,令他回去向方原回话。双方都是大明的军队,兵戎相见,不过是便宜了关外的满清八旗。不如双方在山海关以南的一片石约战一场,各派一千最强的军队出战。

关宁军若胜了,方原就立刻从老龙头海城撤兵前去京畿,不要再干涉山海关与满清的战事。玄甲军若胜了,吴三桂愿献关投降,与方原共同出战满清八旗。

周鉴被晾在山海关两日两夜,本还在惴惴不安,担心吴三桂会不会突然投降了满清,砍了他的人头祭旗。

但见吴三桂突然令他回去向方原约战,无论双方能不能谈妥,他也是逃离了虎口,忙连声应了,出关去向方原汇报。

吴三桂一面令周鉴去向方原约战,一面还邀请满清使者范永斗到随军观战。他这是在和满清拖延时间,佯作应允满清的劝降,并愿意先派兵和玄甲军开战。

第六百七十章 约战

周鉴将吴三桂约战一场的消息传回了海城。

方原接到这个消息,立刻就猜到了吴三桂的小算盘。若吴三桂真要与玄甲军作战,何必限定一千人的规模?无非就是在试探玄甲军的实力而已。

这一战不仅要打,还要将吴三桂彻底打服!

方原哈哈大笑着将吴三桂的战书扔在了军案上,冲着周鉴道,“大舅,还要劳烦你稍作休整,明日再去山海关走一遭,告诉吴三桂,我应战了,就在后日辰时。”

周鉴好不容易从虎口脱险,方原还要派他去送死,这,哪里有半点舅舅与外甥的关系,苦着脸儿道,“摄政王,公主是我看着从小长大的,看在公主的份上,你就饶过我吧!”

方原佯作吃惊的望着他道,“大舅,我正是看在公主的份上,才给了你一件天大的功劳,你竟要推辞?!”

周鉴愕然问道,“摄政王,功劳?什么功劳?!”

方原呵呵一笑道,“劝降吴三桂,关宁军的天大之功啊!大舅,我本想重用你,但又恐他人在背后嚼舌根。江南政权、玄甲军是论功行赏,你立了这件大功,他人是不服也得服!”

吴三桂的关宁军都是一群骄兵悍将,周鉴哪里敢有劝降吴三桂的心思?吓得连连摇手,“摄政王,饶了我,饶了我!满清的使者范永斗也在山海关,吴三桂就是在暗中和满清眉来眼去。我再去,说不定就被吴三桂杀了祭旗。”

“范永斗这个老汉奸也在?九年前,范家被族诛,只逃了这个老汉奸。如今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方原听了是暗暗一喜,淡淡的道,“范永斗在那是最好不过,等吴三桂投降了,大舅要捉了这个大汉奸,一定不能让他逃了。”

他见周鉴还是畏敌如虎,又说道,“大舅,吴三桂的老爹吴襄还在京城,吴三桂哪敢对你动手?若他真的扣押了你,我们立刻用吴襄换大舅回来。”

周鉴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有吴襄这个人质在京城,吴三桂再犯浑也不至于连老爹都不顾了,非要杀自己祭旗吧!周鉴算来算去,这一次山海关之行,还真是不亏本的买卖。能劝降吴三桂自是天大的功劳,纵然不能劝降,也可以全身而退。

周鉴忙不迭的应了,次日清晨,又急匆匆的赶去了山海关回信。

吴三桂摊开方原的回信一看,方原在回信里先是罗列了吴三桂这些年孤身在宁远抵抗满清的大功,已足以名留青史,千古传诵,万不可晚节不保,和秦桧一个结局,遗臭万年。

接着方原就嘲笑了吴三桂想以一千关宁军对一千玄甲军的约战,扬言凭玄甲军的战力,区区一、两百人就足以打垮一千关宁军,何须一千人?!

在回信的最后,方原提出了一个赌局,若玄甲军能以两百人战胜最精锐的关宁铁骑,吴三桂就立刻投降。若玄甲军胜不了,便立刻率军离开老龙头海城。

吴三桂见方原的回信里,除了第一段罗列吴三桂的功绩属于官话、套话,其余的内容是口气狂妄,目中无人。

五百满清八旗铁骑,也不可能战胜一千最精锐的关宁铁骑,方原凭什么以两百人就能获胜,玄甲军一人长了三头六臂?!

这个赌局,吴三桂是想赌也要赌,不想赌也必须赌。换句话说,若玄甲军真有两百人战胜一千关宁铁骑的战力,山海关还凭什么来抵抗方原咄咄逼人的攻势,满清八旗也只有大败的份。

吴三桂是别无选择,只能早些投降。

既然方原放出了大话,吴三桂无论投不投降都要狠狠的打。否则纵然投降了方原,关宁军也在抬不起头。

吴三桂十分重视这一场约战,亲自在两万关宁铁骑里挑选了最精锐的一千铁骑,挑选了最优良的马匹,装备上最优质的马刀、盔甲、火铳、弓箭,准备和方原真刀真枪的大战一场。

两日后的辰时,吴三桂挑选的一千精锐关宁铁骑到了一片石,后方还有五千铁骑压阵,以防玄甲军偷袭。

辰时已至,玄甲军的黑旗终于出现在远方。

吴三桂举目望去,玄甲军也派出了五千铁骑,浩浩荡荡而来,在骑兵阵中,还能隐隐约约见到一些奇怪的,能行动的大车。

这些大车远高于寻常的马车,至少有两层,却看不清楚用途。在吴三桂看来,或许是类似于攻城车之类的。至于为什么会行动,他也看不真切,估计是有人力在推拉吧!

以吴三桂久经沙场的眼光,确实看不出这种大车在战场上能有什么威力。

双方列阵完毕,吴三桂令一千骑兵越众而出,排成了三列的冲击阵型。又派出了交涉的军士,令方原派出应战的两百军士。

方原的军阵里,五千玄甲铁骑是纹丝不动,显然不是参战的,而是压阵的。十五辆奇怪的战车缓缓的从骑兵军阵里开到了阵前,一字型的排开。

方原令军士给吴三桂回话,十五辆战车,每辆战车上十二人,一共一百八十人,这些就是玄甲军派出来约战的两百军士。

关宁军的将领,包括吴三桂在内,这才看清楚了这种战车上下两层一共三个火炮口,上层是一门中型火炮,下层是两门小型火炮。

更令关宁军吃惊的是,战车根本没有马力、人力拉动,而是自行在平地上行动,速度还不慢。战车的轮子也不是寻常的圆形车轮,而是见所未见的履带式的。

这,这是什么怪物?!

在吴三桂军阵里的周鉴见了是胆颤心惊,这种战车作战,早在春秋战国结束后,就已宣判了死刑,能战胜关宁铁骑?

看来这次又被方原给忽悠到家了,来当了这个炮灰!

吴三桂身侧的将领,山海关总兵唐通见了这种诡异的情景也是瞠目结舌,愕然问道,“吴都督,这,这,战车,没有马拉也会动?难道是妖术?!”

吴三桂也看不明白战车的虚实,但他也是究竟沙场的战将,深知战场之上,机动性为王,这种行动不便,或许连转身都很困难的战车,不过是玄宁铁骑的活靶子罢了。

“方原啊!方原,战场争雄靠的是真刀真枪,区区奇淫巧技焉能登大雅之堂?!我还真是高估你了!哈哈哈!”

吴三桂嘲笑了方原的无知,看来之前取得的战绩,不过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罢了!

吴三桂缓缓的抽出了战刀,勒着马缰在一千人的军阵前来回的驰骋,口中大喝着,唤醒那些被玄甲军战车震惊了的关宁铁骑,“兄弟们,这不过是玄甲军在故弄玄虚,迷惑我军罢了!”

“兄弟们,列阵,出战,将这些破战车砍得粉碎!”

在他的亲身激励之下,一千关宁铁骑再次恢复了军心、士气,齐齐举起了战刀,大喝道,“战!战!战!”

玄甲军军阵里的战车缓缓的启动,吴三桂亲自上阵指挥着一千关宁铁骑朝这些战车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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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一章 大败而退

一千步、八百步,六百步......

“轰轰轰!”

关宁铁骑与玄甲军的十五辆坦克越来越近,进入火炮的射程之后,坦克上的大门火炮终于开始了炮击。

一时间炸得冲锋在前的关宁铁骑是人仰马翻,倒下了二、三十骑,战马撕裂,倒地的军士被后续而来的战马顷刻间踏成了肉泥。

玄甲军坦克的炮击,些些的兵马损失早在吴三桂的预料之中,火炮的射程毕竟有限,只要近距离杀至,火炮就没有任何威力。

吴三桂非但不后退,还驱使着关宁铁骑往前猛冲猛打。他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采取的战略不是分兵攻打十五辆战车,而是集中兵力先冲击五辆坦克。

这种战法的优势在于:1.坦克的攻击方式主要是正面为主,侧面为辅,从五辆坦克的正面突破,可以减少冲锋时,关宁铁骑的伤亡;2.可以集中优势兵力先拿下几辆坦克,积累了对付坦克的经验后,再从容的从侧面歼灭余下的坦克。

在后方观战的方原也不得不承认,吴三桂不愧是一员战场悍将,能纵横明末清初几十年,还未交战便能找出对付坦克的最优作战方案:就是攻打坦克防御薄弱的侧面,还有,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

关宁铁骑拼着四五十人的较小伤亡,终于冲出了火炮的有效范围,逼近到了坦克的两百步以内。

“噼噼啪啪!”

坦克上的玄甲军士端着玄甲神铳,从四个射击孔里,开始猛烈的开火击敌。因玄甲神铳不是填充式的射击,而是后发燧镗枪,还是安装子弹的。射速显然远远超过了寻常的鸟铳、三眼铳,甚至无须三段击的模式,由两人轮流射击便可维持连续不断的火力。

两、三轮枪林弹雨过后,关宁铁骑又倒下了六、七十人,这几轮火铳射击的损失,也在吴三桂的预计损失之内。

吴三桂凭着与满清铁骑作战的经验,纵然玄甲军的火铳威力再强,拼着一百人的伤亡,也能杀至战车前。接下来,就轮到战车失去作战能力,任由关宁铁骑宰割。

接下来的战局如吴三桂所料,在损失了九十余人后,余下的关宁铁骑终于杀至了玄甲军的坦克之前。因坦克的射击孔只有五、六个,作战经验丰富的关宁铁骑立刻就找到了射击的死角,借着死角的掩护,逼到了坦克之下。

关宁铁骑逼近了坦克,才发觉这种坦克真的不是人力,也不是马力,至于什么动力驱动,众人是一无所知。

亲自上战场冲锋的吴三桂虽然看不清坦克的驱动原理,但却能一眼看穿驱动这种坦克行动的人是在前方的驾驶室,而坦克的攻击力全在车厢之内。

他立刻下令全军上下分成三队,一队前去驾驶室,击杀驾驶室的军士,瘫痪坦克的行动;一队点燃随身带着的火把,去烧坦克的车体;一队则下马,准备攀爬坦克,从火炮口、射击孔往内里扔早备好的燃烧包,将坦克内的敌军活生生烧死。

前去攻打驾驶室的关宁军士,攀上架子,挥刀猛砍驾驶室的玻璃,想砸开一个口子攻进去。但,坦克安装的是两层钢化防弹玻璃,纵然用专业的安全锤,猛烈敲打最薄弱的四角,也要花费一番功夫,岂是寻常的刀枪在短时间内,漫无目的的乱砍便能砍碎的?

“砰砰砰!”

几个关宁军士使劲了吃奶的气力猛砍驾驶室的玻璃,只砍得防弹玻璃砰砰作响,仍是毫发无伤。

几次三番下来,关宁军攻打驾驶室的行动宣告失败!

不止前去攻打驾驶室的军士遭遇了失败,攀爬坦克的军士也遭到了巨大的挫折。

坦克上,火炮口、射击孔的高度设计至少有两人高,若不攀爬车体,根本无法将烧燃包扔进坦克内去。

坦克车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倒刺,几个攀登的军士还没攀爬几步,便被刮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痛得是咬牙切齿,只能无奈的放弃攀爬,跃了下来。

几个军士又用牛皮覆盖在坦克车体上,准备借着牛皮遮挡倒刺,继续攀爬。却见到坦克内的玄甲军士从侧面的射击孔内泼出了火油,然后扔出了点燃的燃烧罐。顷刻间牛皮燃起了熊熊大火,几个攀爬的关宁军士立刻被熊熊大火所吞噬,惨叫着狂奔而逃。

至此,攀爬坦克车体的行动也宣告失败!

唯一剩下的,就只有烧坦克车体的一队关宁军士。这一队人马还没点火,都已惊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因坦克内的玄甲军士主动的点燃了挂在车体上的牛皮,在熊熊大火烧燃之下,坦克车体并无半点损伤。

几个军士上前猛地的敲打着车体,发出金属被敲击的清脆声响,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车体根本不是寻常战车使用的木头,而是铁皮。

在众军士手足无措之时,一动不动的坦克突然动了,而且不是前进后退,而是车体在自动的旋转。

车体旋转,带动着车体的利刃将四周没来得及躲开的军士瞬间的切成了两段。众军士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吓得纷纷溃散,躲得远了些,以免被利刃伤害。

吴三桂见状是大吃一惊,这种坦克的威力显然超出了他之前的估计,更不是寻常的战车,而是一种水火不侵,威力巨大,能自由的前进后退、甚至旋转的移动式小堡垒。

他不愧是当世名将,临危之际也能急中生智,在他看来,既然坦克烧不毁,砍不碎,唯一的法子,或许就是集众人之力将其推倒,便可令坦克丧失攻击力!

吴三桂立刻下令军士们以战马的尸体堆积起来当作障碍物,限制坦克的前后移动,又令五人用五支镗枪死死的掐着坦克旋转。坦克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前后行动、旋转终于被彻底的限制。

二十个关宁军士扔了火铳、镗枪,朝着坦克的一侧开始猛推。在众人齐齐用力之下,坦克的车体开始摇晃起来,摇摇欲坠。

在后方观战的方原见关宁军终于找到了克制一辆坦克的法子,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区区一辆坦克,上了战场自然是全无用处,但吴三桂面对的不是三五辆坦克,而是十五辆坦克的坦克集团群。

方原笑着冲刘一良道,“合围吧!”

刘一良的令旗一战,除了与关宁军交战的五辆坦克,其余的十辆坦克也开始行动起来,对关宁铁骑进行切割合围。

坦克集团群的冲击力巨大,顷刻间就冲散了关宁铁骑的阵型,再分几个方向向正中的吴三桂合围!

吴三桂的关宁军使尽了吃奶的力,终于成功的掀翻了一辆坦克,但战场的形势早已劣无可劣。在十五辆坦克的冲击之下,一千关宁铁骑是溃不成军,纷纷溃散。

吴三桂见状不妙,若再不认输撤退,死扛下去,就轮到他被当场活捉了。

他当机立断的下令,仅余的三四百关宁铁骑在玄甲军坦克合围之前,立刻撤退。

经过两个时辰的交锋,这一场约战便决出了胜负,以吴三桂的一千关宁铁骑惨败而收场。

第六百七十三章 请君入瓮

次日,吴三桂召来了满清使者范永斗,令他书写一封亲笔信,再派一个随从前去向满清传话,应允了满清的劝降。三日后,多尔衮和满清军士可以入山海关接管山海关的城防。

在范永斗亲自书写了投降信,送出了山海关后,吴三桂立刻翻了脸,令军士将范永斗一行人全活捉了,开了南关门,往方原所在的老龙头海城去了。

方原听闻周鉴的回报,吴三桂愿亲自押送着满清使者范永斗前来海城拜见,立刻将之前的嫌隙抛开,在海城隆重的迎接了吴三桂一行。

因方原既是大明的驸马,也是摄政王,身份尊贵,吴三桂想向方原行臣子之礼,却被方原死死的拦了,“吴都督,你我同是陛下之臣,行礼就免了吧!”

吴三桂见他还算和颜悦色,并不似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近,悬着的心儿也落了一半,与方原一起进了海城,到了大堂,分主宾坐定。

吴三桂为了向方原表明投诚的诚意,立刻下令将范永斗押了上来,恭候方原的惩处。

范永斗也未曾料到吴三桂会突然翻脸投降了方原,如今落进了方原的手里,哪里还会有活路?他是面如死色,死死的盯着方原,目光里尽是怒火。

方原与这个晋商老汉奸算是多年前的老交情,当年范家的满门还是被方原屠灭的,唯一的活口,只有范永斗的一个孙女,如今已是景杰的女儿,景玲。

方原呵呵一笑道,“范老汉奸,当年令你逃走了,未曾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还是来自投罗网了,哈!”

范永斗一生最大的仇人就是方原,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直直瞪着方原道,“方贼,我与满清做买卖,不过是商人逐利。你这篡夺大明江山的乱臣贼子,也敢称他人为汉奸?!最大的贼人,就是你!快杀了我!”

方原似笑非笑的端着酒杯,悠悠的道,“范老汉奸,你全家已死绝了,断子绝孙,最该死的其实是你,真是王八活千年。不过,你这个老王八想死,却没这么容易,哈!我会在山海关关门之前,当着多尔衮,满清鞑子的面活剐了你,令辽土给满人做事的汉人全看一看,当汉奸是个什么下场!”

“不过,你这老王八一路上不会孤单,你全家早在阴曹地府等着你团聚,大汉奸尚可喜被灭绝的全家在陪着你;我之后还会送耿仲明、孔有德、范文程、李永芳的儿孙全来陪你!”

“还有,你被活剐的雕像会永远立在山西的边镇,令那些和满清做买卖的晋商也看一看,卖国的老王八是个什么被千古唾骂的下场。”

范永斗一听要被当众凌迟活剐,之前的嚣张不见了踪影,吓得是立足不稳,瘫倒在地,晕死了过去。

方原冷笑一声道,“来人,将他押下去!记着,在活剐之前,不许他自尽!”

马一山立刻指挥着锦衣卫将范永斗押了下去,锦衣卫的专职就是审讯犯人,要令范永斗不死的法子可是多如牛毛。

方原微微一笑,冲着吴三桂道,“吴都督,凌迟活剐了范永斗,你有什么说法?!”

方原以强硬的手段惩戒了范永斗,也是杀鸡儆猴,给一边观望的吴三桂看的。也是警告吴三桂,不要再有异心,敢再反复的去当汉奸,范家、尚家的下场就是他吴家的下场。

吴三桂一来就吃了方原一个下马威,吓得身子也在微微的颤抖,面上仍是佯作与自己毫不相关,赔笑道,“摄政王,汉奸,人人得而诛之,活剐的再好不过。”

方原哈哈大笑着敬了吴三桂一杯酒,换做了和颜悦色,“吴都督,此行之前该与周总兵谈妥条件了?”

其实周鉴并未与吴三桂谈妥改编条件,方原不过是在明知故问。

吴三桂支支吾吾的道,“摄政王,我此行就是与摄政王商谈,关宁军如何与玄甲军联军作战。先退强敌,再议其他。”

方原见吴三桂乃是想保留关宁军军阀的独立性,也是暗暗冷笑。不过,关宁军全是一群骄兵悍将,哪里是这么容易屈服的?必须要再施展更强硬的手段,才能令吴三桂老老实实的接受改编。

眼下,最主要的,不是强行改编关宁军,引发不测,而是先打退满清八旗再说。

吴三桂虽然人已到了海城,也交出了满清使者范永斗,其实也是在走一步看一步,试探方原的真实居心。

吴三桂也做好了两手的准备,若方原设计的军事计划,是想令关宁军出关去迎战满清,拼得个两败俱伤,而玄甲军在后面坐享渔翁之利,估计投降一事还要再行斟酌。

方原抚摸着酒杯,目光落在吴三桂的身上,缓缓的道,“吴都督,你有什么退敌之策?!”

吴三桂之前令范永斗派人前去满清回话,愿意三日后归降,其实就已经想好了一个退敌的计策,试探的道,“摄政王,我有一策,乃是请君入瓮,佯作关宁军投降满清,引满清鞑子进入山海关,然后由关宁军和玄甲军共同围歼入关的满清鞑子!若满清皇帝多尔衮也失了防备入了关,便可一战功成。”

方原听了是沉吟不语,吴三桂的这个法子倒是一个良策,将满清鞑子引进山海关,凭着坚墙火炮来宰杀,总比打野战来得更容易。若能宰了满清皇帝多尔衮,那这次满清的入侵,必然以失败告终。

但吴三桂的这个计划,却有两个最大的变数。

其一,满清鞑子会不会轻易的中计?玄甲军大举进入山海关,任何一个双方配合上的疏漏,都有可能被满清鞑子察觉到。纵然满清鞑子中计进了山海关,一旦战事陡起,在满清鞑子里应外合的配合之下,山海关的关门能不能守得住,满清鞑子会不会顺势突破了山海关,殊难预料。

其二,最大的变数,其实还不在满清,而是在吴三桂的关宁军。若吴三桂名义上是借着与玄甲军合围满清鞑子,临阵反水的话,入关的玄甲军能有几个能活着逃走的?这请君入瓮之计,还不知是请满清入瓮,还是请方原来入瓮。将战胜的希望寄托在吴三桂,关宁军的忠诚度上,还不如信母猪会上树。

方原的目光闪烁不定,心里也在犹豫和纠结,到底是信任吴三桂,赌这一把呢?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真刀真枪和满清干一场呢?

吴三桂也默不作声的饮着酒,等着方原最后的决定。

良久,方原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开口道,“吴都督的计谋很好,但,我却想再稍微调整一下作战计划,保管能一举歼灭入关的满清鞑子。”

第六百七十四章 疑心生暗鬼

多尔衮接到了吴三桂愿投降满清的书信,并邀请多尔衮,还有八旗兵马两日后入山海关接管城防。

多尔衮见书信初时是大喜过望,只要山海关一投降,满清的铁骑便可深入关内,再无后顾之忧。何况吴三桂的数万关宁军还算战力不菲,至少可以用来消耗方原玄甲军的战力,等双方两败俱伤后,满清铁骑再来坐收渔翁之利。

多尔衮立刻将书信展示给诸将观看,然后下令全军整军备战,两日后接管山海关,接受吴三桂的投降。

但,到了夜间时分,多尔衮来来回回的查看书信,却发现其中有一丝不寻常之处。范永斗之前的书信里提到玄甲军与关宁军约战的消息,为什么这一次的书信只字未提约战的战果?吴三桂提出和玄甲军约战,不外乎是试探玄甲军的战力,以决定投降与否,这一战的结果,乃是判断吴三桂是否真心投降的重要依据,范永斗为什么只字不提?

多尔衮越想越是诡异,再也睡不着觉,走出军营找来了五个军士,令他们连夜前去山海关内,不要打草惊蛇,只说送一封多尔衮的亲笔书信给范永斗。

一日后,五个军士从山海关归来回报,这次进山海关并未见到范永斗,书信是交给了范永斗的几个随从代为收了。

多尔衮听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封书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令范永斗做好受降的准备工作。但,多尔衮却试出了其中的猫腻,堂堂满清皇帝的书信,就是手谕,就是圣旨,范永斗竟然敢让随从来代为接收,真是不知死活了。毕恭毕敬的范永斗哪里会犯这个错误,分明就是范永斗被捉了,或是被软禁了,所以才见不着本尊。

多尔衮已是疑窦重重,立刻找来了胞兄阿济格商议对策。

多尔衮先是告知了吴三桂投降的诸多疑点,便建议放弃这次受降行动,开始正式攻打山海关,或是折道前去蓟镇,突入长城关口。

阿济格乃是战场上的猛将,无论松锦之战,还是灭朝鲜之战都立下了赫赫战功。无论吴三桂,还是关宁军全是阿济格的手下败将,在他看来,明军就是一群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哪里会放在他眼里?大笑着道,“陛下,你当皇帝久了,胆子也小了。就南蛮子那点能耐,设伏又管什么用?!你见过绵羊能设伏击败猛虎的?既然吴三桂、关宁军要找死,我们就将计就计,趁机率军入关,攻陷了山海关。”

多尔衮倒不是担心关宁军,而是担心方原的玄甲军,沉吟道,“阿济格,玄甲军曾在山东、辽东两败我军,不可小觑啊!”

阿济格仰天大笑道,“哈哈哈!那不过是先皇和阿巴泰不善刀兵罢了,使竖子成名罢了。方原若是早遇上我,早就给了他一个了断。”

多尔衮身为一国的皇帝,阿济格可以冲动行事,他却不能冲动行事,正容道,“阿济格,你有什么建议攻克山海关?!”

阿济格朗声道,“我愿领一万正白旗的八旗勇士入关接受吴三桂的投降,陛下领兵在关外等待接应。我进入关卡,便派出军士守着关门,若吴三桂有任何异动,陛下的大军就可以杀进关门,关他什么埋不埋伏,直接杀光了了事!”

多尔衮望着山海关的城防图,阿济格的法子倒也是可行,只要能攻占关门,八旗大军便可以顺利入城,占领山海关,吴三桂的关宁军降或是不降,能有什么区别?!总不能因一点小小的疑心,便被方原、吴三桂给吓走了吧!

他思索了良久,缓缓的点了点头道,“好,便依你的法子,由你先率一万勇士进城,看守着关门,我随后接应。”

两日后,阿济格率一万满清正白旗军士浩浩荡荡的开到山海关北关门威远门之下。吴三桂早就安排了山海关总兵唐通恭候在威远门外,迎接阿济格的大军入城。

阿济格警惕的望了望关门之上,并无异常,他却并不进城,而是驻马在关门之外,叫来了山海关总兵唐通,“”唐通,吴三桂去了哪儿?!怎不来亲自迎接?”

唐通说道,“吴都督这些日子一直在南关门望洋门,防备方原的玄甲军入侵。今日方原那贼子又派人前来骚扰,被我军击退,吴都督亲自率军追击去了。”

阿济格扬着马鞭道,“有我大清勇士在,方原算个屁?你去开了望洋门让他进来,借他一个胆子,他敢来?!”

唐通赔着笑道,“是,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阿济格又问道,“吴三桂何时前来投降?!”

唐通道,“明日午时,吴都督会率关内的五万关宁军,正式向英亲王投降。”

阿济格多了一个心眼,勒了勒马缰,问道,“明日才投降?今夜我军驻扎在哪儿?!”

唐通赔着笑道,“吴都督早在西罗城替英亲王备下了驻扎的军营,所有用度一应俱全。”

吴三桂安排的驻扎之地,自是凶险万分,阿济格还是多了个心眼,冷冷的一笑道,“唐通,关内的兵器库、军火库在哪儿?!”

唐通微微一怔,忙接口道,“在,在东罗城。”

阿济格扬了扬马鞭,大喝道,“那,我们今夜驻扎东罗城,先接管了关内的兵器库、军火库!”

唐通见阿济格突然改变了驻扎的地点,为难的道,“这,这,未经吴都督应允,恐......”

阿济格冷声道,“本亲王驻扎在哪儿,还需要吴三桂应允?你们是不是想投降?想投降就照着我的话去做!”

唐通无奈之下,只能应允了,又问道,“英亲王,入城吧!”

阿济格哪里会听从吴三桂的安排,从威远门入内,说不准门内就埋伏了上万的关宁军,等着他去自投罗网。

阿济格冷冷的道,“我军不入城,直接去东门镇东门。”

唐通再次一怔,忙低了目光道,“是,是,我带英亲王去镇东门。”

一行人绕着山海关的关城去了关东的镇东门。

阿济格令满清军士先进城,上了镇东门的关墙,轻松的控制了镇东门的制高点。

攻占了关门的满清军士冲阿济格摇旗示意,一切正常。

阿济格又派出一队三千军士进了东罗城,直接占领了东罗城通向主城的镇东楼,接管了整个东罗城的城防。

一切进展顺利,并未遇到任何异常情况,东罗城的制高点全被满清军士给占据了,吴三桂想玩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了。

阿济格终于松了口气,暗笑多尔衮真的是被方原的名头给唬住了,疑心生暗病。

他大摇大摆的率余下的军士进了关城,驻扎下来,并亲自去接管了东罗城内的兵器库、军火库。

关宁军在辽东经营了二十年,兵器库的战刀、镗枪、弓箭是多如牛毛。军火库的火药,铅弹,也是堆积如山。

阿济格见了是心下大喜,这些珍贵的战略资源竟兵不血刃的全归了大清,大清的勇士便可长驱直入,直接拿下京城,甚至整个中原。

阿济格令一队一千人的精锐看好了兵器库、军火库,便令哨探去给多尔衮回信,接管东罗城一切顺利,明日吴三桂就会举众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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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五章 全军覆没

入夜时分,顺利接管山海关城防的阿济格是得意洋洋,与诸将士坐在东罗城的大堂上,饮酒作乐不止。一同陪酒的,还有吴三桂令人送来的几十个歌姬。

“轰!”

酒过三巡,搂着歌姬,喝得醉醺醺的阿济格突然听到一声巨大的声响,震得耳膜生疼,大地都为之一颤。

“难道被人偷袭了?!”

突遭巨变,阿济格的酒意也立刻醒了,重重的推开了身侧的歌姬,抓来一个护卫的军士,令他前去查看究竟,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轰轰!”

军士刚刚冲出大堂,再次响起两声比之前更大的巨响,连大堂屋顶的瓦烁都纷纷落地,尘土飞扬。

一个看管军火库的牛录额真急匆匆来报,军火库的一间库房突然失火,火势蔓延,引燃库房的火药,发生了大爆炸。看守军火库的满清军士被炸得损失惨重。

军火库爆炸?一旦堆积如山的火药被引爆,后果是不堪设想,远比被明军偷袭来得更为严重。

大堂的屋顶已是摇摇欲坠,阿济格大吃一惊,扯着看守这个低级军官出了大堂,望着远方冲天的火光,看这个阵势,确实是火药燃烧引起的爆炸,厉声怒斥道,“你们怎么看管军火库的?!是不是放了奸细入内?!”

军官已知犯了死罪,吓得连连摇手,“英亲王,我们连一只苍蝇也没放进军火库,岂敢放奸细入内?!”

阿济格一脚踹开了他,大喝道,“那就是之前就有人埋伏在军火库内,你们搜查疏漏了?!”

军官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英亲王,我们仔细搜查了军火库,连火药也逐桶的检查了,绝无一人隐藏在内啊!”

“轰轰轰!”

再次一连三响,这一次,大堂的屋顶终于也被震塌,幸亏阿济格躲避及时,才没被压在大堂的大梁之下。但之前喝醉,瘫倒在大堂内的几个中高层军官,因来不及逃出,被活生生的砸死,埋在了残垣断壁之中。

爆炸的威力实在太过惊人,远比战场厮杀的破坏更大,情况已十分危急,军火库一旦被全部引爆,那些堆积如山的火药足以将整个东罗城都夷为平地!

阿济格不敢再去追究引爆火药的过失,更不敢在东罗城再行逗留,匆忙的跑出了大堂,往东罗城城门逃去,只有逃出了城门才算是安全的脱险。

阿济格带着正白旗的固山额真图尔格慌忙逃窜,所过全是被炸得哭天喊地的满清军士,惨叫声撕心裂肺,响彻云霄。

“轰轰轰轰!”

连续四声巨响,军火库方向,无论库房,还是军营,都被夷为平地。等阿济格狼狈逃到城门时,却发现城门也已坍塌,根本出不了门。

阿济格一行人已陷死境,随着巨响声不断响起,他捏马鞭的手儿也在发颤,几乎要跌下马来。

他身经百战,平生大战不计其数,对明军,甚至是方原是充满了蔑视。却不料刚刚开战,还未与方原正面交锋,不仅损失了一万大清勇士,而且连他本人都要命丧在这个山海关内。更令他气恼的是,连怎么输的都没搞清楚,真是死不瞑目,仰天大喝道,“天要绝我!天要绝我啊!”

正白旗固山额真图尔格死死的拉扯着他的战马,匆忙的建议道,“英亲王,城门已堵,快快下马,我们从河道游出去!”

阿济格连忙下了马,拉着图尔格的胳膊,“我,我不会游水!”

图尔格忙扯下了衣服,替他遮住了口鼻,朗声道,“我,粗通水性,我带着英亲王逃出去!”

远方的爆炸声不断响起,一阵阵爆炸的气浪已冲击到东城门,阿济格不敢再犹豫,由图尔格扶持着,两人一同跃进了水中。

二人刚刚入水不到一刻钟,巨大的爆炸冲击波将城门连同整个东罗城全部吞噬,甚至连山海关主城靠东罗城的城墙都被波及,坍塌了一大块。

阿济格、图尔格二人借着水道的掩护,终于在半个时辰后,逃离了地狱般恐怖的东罗城。两人在东罗城外一里之地上岸,倒在地上喘息不止。

稍稍休息之后,仿效二人从水道逃出的溃兵也渐渐的多了,往阿济格的身边集结。图尔格一清点跟随二人逃出东罗城的军士,有三百人,换句话说,阿济格带进东罗城的一万军士,已近全军覆没。

阿济格,还有几百满清的溃兵还未休息两刻钟,四周喊打喊杀声大起,惊得众人是肝胆俱裂,显然有明军事先埋伏在东罗城外,发现了众人逃出的行踪,便追杀而来。

阿济格,包括这些逃回的满清军士为了潜水逃命,将随身又大又笨重的战刀、弓箭全都扔了,眼下突然遭遇到明军的突袭,大部分满清军士都是手无寸铁,又如何应战?!

“哒哒哒!”

“活捉阿济格!”

明军的马蹄声密密麻麻的响起,还是骑兵前来追击,阿济格这群丢了战马的败兵估计连逃都逃不出多远,便会被围歼殆尽。

图尔格见机夺过两、三个军士的战刀,自留了一把,给了阿济格一把,又与阿济格换了军服,沉声道,“英亲王,一会开战,我抢一匹战马,你先上马逃吧!我来殿后!”

他冒充了阿济格的身份,必然是明军的众矢之的,哪里还可能有生机?阿济格感动得双目含泪,还待再说,埋伏的铁骑已杀至,来的全是黑压压的军服,哪里是玄宁铁骑,分明就是方原的玄甲铁骑!

图尔格一把推开了阿济格,穿着阿济格的亲王服,挥舞着战刀,大喊道,“大清英亲王阿济格在此,南蛮子敢来决一死战?!”

他大喊大叫的冒充了阿济格,玄甲铁骑直冲冲的朝着他杀奔而来,顷刻间就将满勤的军士冲散,开始了屠杀。

图尔格指挥着七、八个亲兵,拼着死伤,终于抢下了一匹战马,忙将战马交给了阿济格,颤声道,“英亲王,快逃吧!”

阿济格双目含泪的紧握着图尔格的手儿,重重的点了点头,便翻身上了战马,“图尔格,好,好!”

他趁仅存的残兵缠着玄甲铁骑的机会,挥鞭纵马,单枪匹马的往官道逃去,不久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阿济格已平安的逃走,图尔格悬着的心也落了下去,但见逃出生天的满清军士也几近被玄甲铁骑消灭殆尽,他再无逃生的机会。

为免被玄甲铁骑活捉回去受辱,趁着玄甲铁骑前来活捉之前,图尔格只能选择横刀自尽,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第六百七十七章 多尔衮的困境

阿济格在山海关内输得裤衩都不剩,单枪匹马的逃回了关外的满清军营,向多尔衮汇报了败报。

出战之时,阿济格带领的是一万大清勇士,却一个都没带回来,连正白旗的固山额真图尔格也赔了进去,可以说死得干干净净。

当然,更令多尔衮勃然大怒的是,战死在山海关的这一万人可不是正红、镶红这些代善一系的兵马,而是正白旗的三十个牛录。

多尔衮之前之所以能篡夺皇太极儿子的皇位,也是因为皇太极的嫡系力量,上三旗的正黄、镶黄、正蓝三旗在山东之战,辽东之战里输给了玄甲军两场,连三旗的老本都赔光了。

而多尔衮在辽东之战里凭着与方原的私下交易,保存了正白、镶白二旗的实力,再拉拢了镶蓝旗的济尔哈朗,压服了正红、镶红二旗,才钻了空子,登上皇帝宝座。

如今历史再一次重演,与方原还未正面交锋,正白旗就死了三十个牛录。若正白旗、镶白旗的实力一旦削弱,还如何去压制蠢蠢欲动的其他六旗,尤其是皇太极一系的正黄、镶黄、正蓝三旗?

这么惨重的损失,多尔衮疼得心都在滴血啊!

多尔衮立马抽出战刀便想砍了兵败而回,跪地求饶的阿济格,却被范文程指使了几个部将多尔衮给死死拉住了。

多尔衮本就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的,岂能杀了阿济格这员猛将,自折臂膀?他是乐得借梯子下台,佯作大怒的坐回了龙椅上,冷冷的问道,“阿济格!这一仗是怎么输的?!你不清清楚楚的交代,我能饶了你,其他六旗的旗主饶不了你!军法也饶不了你!”

阿济格虽然输了个干干净净,但直到现在还是没搞明白东罗城的军火库为什么会突然爆炸,如何能回答多尔衮的质问?不过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是因他的疏忽,或是与玄甲军正面战场的失利,否则如何向多尔衮交代?

一夜之间葬送了一万大清勇士,可说是努尔哈赤十三副铠甲起兵以来,最惨痛的失败。不止他要给其他六旗一个交代,连多尔衮也必须给一个交代,否则,这个皇帝位也坐不稳。

阿济格思来想去,唯一能过关的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夸大玄甲军的神秘性,若玄甲军会妖术,那这一场爆炸就不是他的战败之责,才能真正的保命。虽然这个说法会影响满清的军心士气,也关系到这一次出征的成败。但,他的命都保不住了,还扯什么军心士气?

阿济格在内心打好了小算盘,忙说道,“陛下,这,这,是玄甲军会妖术啊!”

“啪!”

多尔衮听他给出了这种荒诞不经的解释,猛地重重的一拍龙案,怒斥道,“胡扯!妖言惑众,这世上哪里来的妖术?!”

阿济格面如死色,支支吾吾的道,“陛下,真的是妖术,玄甲军还不止这一招妖术。还有会上天飞的怪鸟,遇水则爆燃的妖术,可以在战场自行移动的战车。虽然我看不透方原施了什么妖术引爆了军火库,但可以断定的是,方原肯定是使了妖术。”

他所说的确实是实情,多尔衮早从晋商的探子那里得到了这些方原之前作战时的情报。

多尔衮还待呵斥,但范文程却趁机站了出来道,“陛下,正白旗遭遇如此惨败,亘古未有,若玄甲军使的不是妖术,又是什么?!难道是正白旗的勇士,战场厮杀不如南蛮子?”

在范文程的提醒之下,多尔衮已深知其中的厉害关系,阿济格这个妖术的解释,也是多尔衮目前唯一能向其他六旗给出的解释。其他任何的解释,都会动摇他皇帝的根基。

皇太极战败给玄甲军,后人丢了皇帝之位,他多尔衮遇上玄甲军与皇太极有什么不同,而且还输得更惨,凭什么又能坐在皇帝位上?

多尔衮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能赞同了范文程,阿济格的说法,将这次战败的缘由归结到,不是大清勇士无能,而是玄甲军突施诡异妖术,引爆了军火库。

接下来的两日,多尔衮在军营外隆重的祭奠战死在山海关的一万满清军士,而阿济格则当众向随军出战的正红旗旗主硕托,镶红旗旗主特尔祜解释战败的理由。

硕托是老旗主代善的孙子,特尔祜是杜度的第三子,正红、镶红二旗是跟随多尔衮出征的。

祭奠了阵亡战士之后,多尔衮再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就是继续出兵攻打山海关,为阵亡的将士报仇;或是绕道蓟镇入关,直取京城;再或者,就是与方原签订和约,知难而退,率军回辽土休整。

这三个选择是各有利弊。

强行攻打山海关。

山海关本就有天下第一关的美誉,防御能力固若金汤,天下无出其右。有阿济格的前车之鉴,再加上之前还在摇摆不定的关宁军已彻底投降了方原。如今山海关内可不是骑墙的关宁军,而是方原的玄甲军。通往山海关的海路被玄甲军的水师彻底掌控,玄甲军随时可以从海面登陆,攻打满清大营的薄弱之处,防不胜防。

以玄甲军的兵强马壮,火炮精良,强攻山海关的胜算是微乎其微。

绕道蓟镇入关。

攻打京城,若没有山海关的惨败,或许还行得通。但方原的麾下还有数万玄甲铁骑,绝非之前的明军可比,真要在京畿开战,损失必然惨重。正白旗在山海关损失了一万兵马,若强行入关,还会损失多少兵马,殊难预料。

何况绕道入关,粮草是补给不上的,必须采用以战养战的战法。这种战法只对明军那种只敢城墙大炮,不敢出来野战的豆腐兵有用,遇上野战能力极强的玄甲铁骑,那是自投死路,山东之战的大败就是前车之鉴。

与方原和谈,退兵回辽土。

多尔衮的本意,是不愿做这个选择,一万大清勇士的血仇,怎能咽得下这口气?他恨不得立刻屠了山海关,也难解心头之恨。但血仇归血仇,理智归理智。从现实来看,再打下去,正白、镶白二旗的损失只会继续增加,而且还没有上限,全赔在京畿也不是不可能。这样只会便宜幸灾乐祸等着看戏,蠢蠢欲动的镶蓝旗济尔哈朗,还有正黄、镶黄、正蓝三旗。

但纵然要和谈退兵,该派谁去和方原沟通呢?!而且,和谈的条件又是什么呢?劳师动众,无功而返,他这个满清皇帝的脸可丢尽了。满清还能压服蒙古,辽土的汉人,不过是因为满清八旗百战百胜的光环。若在玄甲军面前惨败而回,百战百胜的神话立刻就会被打破。

多尔衮一时也无计可施,只能选择继续观望。

他还有一个希望,就是朝鲜国那方的战况。在京畿这方吃了瘪,若能在朝鲜战场捞一票回来,两路出兵的战绩是一胜一败的话,便有了应付舆论的说法。

第六百七十七章 多尔衮的困境

阿济格在山海关内输得裤衩都不剩,单枪匹马的逃回了关外的满清军营,向多尔衮汇报了败报。

出战之时,阿济格带领的是一万大清勇士,却一个都没带回来,连正白旗的固山额真图尔格也赔了进去,可以说死得干干净净。

当然,更令多尔衮勃然大怒的是,战死在山海关的这一万人可不是正红、镶红这些代善一系的兵马,而是正白旗的三十个牛录。

多尔衮之前之所以能篡夺皇太极儿子的皇位,也是因为皇太极的嫡系力量,上三旗的正黄、镶黄、正蓝三旗在山东之战,辽东之战里输给了玄甲军两场,连三旗的老本都赔光了。

而多尔衮在辽东之战里凭着与方原的私下交易,保存了正白、镶白二旗的实力,再拉拢了镶蓝旗的济尔哈朗,压服了正红、镶红二旗,才钻了空子,登上皇帝宝座。

如今历史再一次重演,与方原还未正面交锋,正白旗就死了三十个牛录。若正白旗、镶白旗的实力一旦削弱,还如何去压制蠢蠢欲动的其他六旗,尤其是皇太极一系的正黄、镶黄、正蓝三旗?

这么惨重的损失,多尔衮疼得心都在滴血啊!

多尔衮立马抽出战刀便想砍了兵败而回,跪地求饶的阿济格,却被范文程指使了几个部将多尔衮给死死拉住了。

多尔衮本就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的,岂能杀了阿济格这员猛将,自折臂膀?他是乐得借梯子下台,佯作大怒的坐回了龙椅上,冷冷的问道,“阿济格!这一仗是怎么输的?!你不清清楚楚的交代,我能饶了你,其他六旗的旗主饶不了你!军法也饶不了你!”

阿济格虽然输了个干干净净,但直到现在还是没搞明白东罗城的军火库为什么会突然爆炸,如何能回答多尔衮的质问?不过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是因他的疏忽,或是与玄甲军正面战场的失利,否则如何向多尔衮交代?

一夜之间葬送了一万大清勇士,可说是努尔哈赤十三副铠甲起兵以来,最惨痛的失败。不止他要给其他六旗一个交代,连多尔衮也必须给一个交代,否则,这个皇帝位也坐不稳。

阿济格思来想去,唯一能过关的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夸大玄甲军的神秘性,若玄甲军会妖术,那这一场爆炸就不是他的战败之责,才能真正的保命。虽然这个说法会影响满清的军心士气,也关系到这一次出征的成败。但,他的命都保不住了,还扯什么军心士气?

阿济格在内心打好了小算盘,忙说道,“陛下,这,这,是玄甲军会妖术啊!”

“啪!”

多尔衮听他给出了这种荒诞不经的解释,猛地重重的一拍龙案,怒斥道,“胡扯!妖言惑众,这世上哪里来的妖术?!”

阿济格面如死色,支支吾吾的道,“陛下,真的是妖术,玄甲军还不止这一招妖术。还有会上天飞的怪鸟,遇水则爆燃的妖术,可以在战场自行移动的战车。虽然我看不透方原施了什么妖术引爆了军火库,但可以断定的是,方原肯定是使了妖术。”

他所说的确实是实情,多尔衮早从晋商的探子那里得到了这些方原之前作战时的情报。

多尔衮还待呵斥,但范文程却趁机站了出来道,“陛下,正白旗遭遇如此惨败,亘古未有,若玄甲军使的不是妖术,又是什么?!难道是正白旗的勇士,战场厮杀不如南蛮子?”

在范文程的提醒之下,多尔衮已深知其中的厉害关系,阿济格这个妖术的解释,也是多尔衮目前唯一能向其他六旗给出的解释。其他任何的解释,都会动摇他皇帝的根基。

皇太极战败给玄甲军,后人丢了皇帝之位,他多尔衮遇上玄甲军与皇太极有什么不同,而且还输得更惨,凭什么又能坐在皇帝位上?

多尔衮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能赞同了范文程,阿济格的说法,将这次战败的缘由归结到,不是大清勇士无能,而是玄甲军突施诡异妖术,引爆了军火库。

接下来的两日,多尔衮在军营外隆重的祭奠战死在山海关的一万满清军士,而阿济格则当众向随军出战的正红旗旗主硕托,镶红旗旗主特尔祜解释战败的理由。

硕托是老旗主代善的孙子,特尔祜是杜度的第三子,正红、镶红二旗是跟随多尔衮出征的。

祭奠了阵亡战士之后,多尔衮再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就是继续出兵攻打山海关,为阵亡的将士报仇;或是绕道蓟镇入关,直取京城;再或者,就是与方原签订和约,知难而退,率军回辽土休整。

这三个选择是各有利弊。

强行攻打山海关。

山海关本就有天下第一关的美誉,防御能力固若金汤,天下无出其右。有阿济格的前车之鉴,再加上之前还在摇摆不定的关宁军已彻底投降了方原。如今山海关内可不是骑墙的关宁军,而是方原的玄甲军。通往山海关的海路被玄甲军的水师彻底掌控,玄甲军随时可以从海面登陆,攻打满清大营的薄弱之处,防不胜防。

以玄甲军的兵强马壮,火炮精良,强攻山海关的胜算是微乎其微。

绕道蓟镇入关。

攻打京城,若没有山海关的惨败,或许还行得通。但方原的麾下还有数万玄甲铁骑,绝非之前的明军可比,真要在京畿开战,损失必然惨重。正白旗在山海关损失了一万兵马,若强行入关,还会损失多少兵马,殊难预料。

何况绕道入关,粮草是补给不上的,必须采用以战养战的战法。这种战法只对明军那种只敢城墙大炮,不敢出来野战的豆腐兵有用,遇上野战能力极强的玄甲铁骑,那是自投死路,山东之战的大败就是前车之鉴。

与方原和谈,退兵回辽土。

多尔衮的本意,是不愿做这个选择,一万大清勇士的血仇,怎能咽得下这口气?他恨不得立刻屠了山海关,也难解心头之恨。但血仇归血仇,理智归理智。从现实来看,再打下去,正白、镶白二旗的损失只会继续增加,而且还没有上限,全赔在京畿也不是不可能。这样只会便宜幸灾乐祸等着看戏,蠢蠢欲动的镶蓝旗济尔哈朗,还有正黄、镶黄、正蓝三旗。

但纵然要和谈退兵,该派谁去和方原沟通呢?!而且,和谈的条件又是什么呢?劳师动众,无功而返,他这个满清皇帝的脸可丢尽了。满清还能压服蒙古,辽土的汉人,不过是因为满清八旗百战百胜的光环。若在玄甲军面前惨败而回,百战百胜的神话立刻就会被打破。

多尔衮一时也无计可施,只能选择继续观望。

他还有一个希望,就是朝鲜国那方的战况。在京畿这方吃了瘪,若能在朝鲜战场捞一票回来,两路出兵的战绩是一胜一败的话,便有了应付舆论的说法。

第六百七十八章 多线溃败

接下来的半个月,两份军报再次送到了多尔衮的大营,令多尔衮终于不再两相为难。

一份是从朝鲜国发来的军报。

多铎、鳌拜二人率军攻打朝鲜国,却被玄甲军、朝鲜军狙击在鸭绿江边,迟迟无法突破。

多铎无奈之下,只能令丹东本地的辽民为向导,去鸭绿江上下游巡视,找寻江岸较窄,可以渡江之处。

鸭绿江共几百里长,确实有的渡江之地只有十丈宽,再加上江面结冰,骑兵也能轻松的越过。但多铎却不敢令大部队从冰面上强行过江,因一旦途中冰层破裂,后果是不堪设想。所以,在短时间内能过江的兵马数量是有限的,只能小队小队过江。

在朝鲜国的主场作战,鸭绿江上何处能大部队光明正大的过江,何处能小部队突袭,朝鲜军是了如指掌。战前也做出了准备,各府道的预警措施做得十分成功。

鳌拜的两、三千小部队刚刚过江,朝鲜军便带着大批的玄甲铁骑杀至。鳌拜虽是一员勇猛,但双方骑兵战力相差无几,玄甲铁骑更占有数量的优势,鳌拜死撑了一日一夜,还是惨败而回。能随着他逃过江的只有五、六百人,损失了两千余,也算是一场不小的败仗。

多铎尝试着渡江偷袭却换来惨败的结果,哪里还敢继续派小部队渡江去送死。经过与亲赴战场的鳌拜商议后,提出了两条建议:

要么不顾后路,大部队直接强行过江,与玄甲军、朝鲜军决战。这个选择的风险就是,一旦过了江就没了回头路,若被切断了归路的冰层,前方的攻势又受挫的话,这数万大军的处境那就危险至极。

要么选择撤军,朝鲜国本来就不是真心归附,国小民穷,冲过去大杀一场,抢无可抢,徒耗军力,也是一笔亏本的买卖。除非能将朝鲜国子民全宰了,否则,玄甲军之后还是可能再登陆朝鲜国。

多铎将朝鲜这方进攻受挫的军报,还有与鳌拜商量的两个方案送给了多尔衮,由多尔衮来做出选择。

还有一份军报则更令多尔衮心惊,金州、营州的方向传来警报。不计其数的玄甲军在金州、营州登陆,袭击了满清后方没有布防力量的州县。

这一次袭击远非之前毛文龙的小打小闹可比,登陆的玄甲军也绝不是毛文龙那种打一打偷袭的游击队,当地驻防的汉八旗一触而溃,被打得哭爹喊娘。

汉八旗被打崩溃了,还在情理之中。但金州、营州城内还驻扎着不下于五百人的满八旗军士,二城仍然在一夜之间便宣告沦陷。

玄甲军轻而易举的就占领了金州、营州城,在城内既不抢银子,也不抢女人,而是专挑满人来杀,男女老幼一个不留。杀得二城已是十室九空。短短数日间,保守估计也死了三万满人以上。

驻守在盛京的索尼等重臣接到紧急军报后,一面向多尔衮送去了求援军报,一面派出驻守在盛京的正黄、镶黄二旗的四千军士火速前去海州狙击玄甲军咄咄逼人的攻势。

二旗的兵马与玄甲铁骑在海州再战一场。

多尔衮这些年一直在压制正黄、镶黄二旗的战力,还有装备,索尼派出的这支兵马在满清八旗里战力算是中等。而玄甲军却是五千铁骑和三千战力最强的特战军,此消彼长之下,双方鏖战了一日一夜,正黄、镶黄二旗溃退,躲进了海州城里驻防,不敢再出战。

施琅、郝摇旗二人也不去攻城,只在海州附近的各旗领地里捉着满人就大杀一通,大捞人头。

两份军报摆在多尔衮面前,多尔衮妄想在朝鲜国捞一票再撤回盛京的想法也落了空。而在满清腹地为杀戮而杀戮的玄甲军更像是一柄利刃,一刀一刀的切得多尔衮肉疼不止。

再拖延下去,后果是不堪设想!

至此,多尔衮已彻底丧失屯兵山海关之下观望的资本,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与方原和谈,双方达成协议而退;要么直接仓皇撤退。

这一次出征,多尔衮打的如意算盘,并不是来京畿劫掠的。而是来接管北京城,甚至可能的话,直接入主中原的。

多尔衮没有打算靠劫掠,以战养战,所以随军带来了这些年积累的二十万石粮食,三十门火炮,十门仿制红夷大炮的威武将军炮,还有大量的军备物资。若立刻仓皇撤退,山海关内的玄甲铁骑必然追杀,满清八旗的骑兵倒是可以凭着机动性,平安的撤回盛京。这些随军的物资必然是带不走的,至少不可能全部带走。

夜间

多尔衮的大帐内灯火通明,多尔衮、阿济格、硕托、特尔祜等满清的各个亲王,郡王,还有随军范文程正在连夜商议对策。

多尔衮将新到的两份军报交给众人阅览了,沉声道,“玄甲军正在侵袭我后方,我军不能在山海关下久呆,要立刻撤退。你们说一说,该如何撤退,才能躲过玄甲铁骑追击。”

阿济格若换做之前,必然是胡吹大气,哪里会将玄甲军放在眼里。但眼下的他已如斗败的公鸡,一个败军之将,哪里还有话语权?

硕托也颇有些幸灾乐祸,不紧不慢的道,“陛下,我们正红旗的军队先赶回去救援海州,陛下的大军要想到妥善之策再撤回也不迟!”

特尔祜和硕托本是褚英一门的亲戚,也附和道,“我镶红旗也一同前去海州解围。”

多尔衮一听这二人就是见机溜之大吉,不置可否的道,“范学士,你说该怎么撤退?!”

范文程道,“陛下,若仓皇撤退,玄甲铁骑一旦追击,我军风险太大,而且也治标不治本。此战过后,玄甲军便在皮岛站稳脚跟,今后随时可以侵袭我军的后方,也是棘手啊!”

多尔衮听了连连点头,追问道,“范学士的想法是与方原和谈?!”

范文程直截了当的道,“是,唯一的法子,就是与方原和谈。”

多尔衮沉吟道,“和谈,那折损一万大清勇士的血仇不报了?!”

范文程冷声道,“不,这血仇不报,陛下的声誉必会扫地。我建议,我们要以战迫和,陛下、英亲王留在山海关下,率正白、镶白二旗,还有汉八旗的两万人,继续和方原对峙。”

“正红、镶红二旗一万人,还有蒙八旗的两万人,星夜兼程绕道前去蓟镇,从蓟镇破关而入,用周遇吉晋军的人头一报血仇。然后再屠了遵化、永平二城,报方原屠金州、营州之仇,增加谈判的筹码。”

多尔衮听了是连连点头,范文程此计乃是一箭三雕,非常阴狠。其一,可以报了一万大清将士被灭之仇,也可以报了方原屠金州、营州之仇;其二,以战场的胜利来增加谈判的筹码;其三,破关而入,再破关而出,是有潜在风险的,一着不慎,进了关就出不来了。入关的是非是多尔衮嫡系,甚至背地里还在和皇太极之子福临那帮人眉来眼去的正红、镶红二旗。若这二旗的主力被灭,对巩固多尔衮的皇位也是好事。当年皇太极就是这么玩死阿敏的,如今是有样学样罢了。

硕托、特尔祜二人是面面相觑,多尔衮似笑非笑的望着二人道,“二位可愿意从蓟镇破关而入,屠了遵化、永平,为我大清勇士,还有死去的子民报仇雪恨?!”

多尔衮直接一个大帽子扣了过来,二人若有推托,必然会被多尔衮借题发挥给惩治了。

二人迫于无奈,只能攻守应诺,愿意出击蓟镇,配合多尔衮这方的谈判。

第六百七十九章 一去不返

方原这些日子也没有主动出击山海关外的满清大营,而是在关城内整编投降的关宁军。

大战当头,方原暂时没有对关宁军编制做出重大的调整,只是在吴三桂之下设了一个副都督,由率先投诚,没有左右骑墙的唐通担任。并在关宁军里划拨了一万足数的关宁铁骑出来,交给唐通统领。

五万关宁军吃了多少空饷,方原暂时不想去追究,但据方原的估计,划拨一万关宁铁骑出来,吴三桂能统领的关宁军,也就不足两万人,风险大大的降低。

玄甲军除了安排一万人守老龙头海城,余下的大军尽数进驻了山海关,部分驻扎在西罗城,部分驻扎在南城门附近。

方原折腾过整编的工作,却突然接到了一个军报,满清的正红、镶红二旗已绕道蓟镇入关。

在蓟镇之外,与周遇吉的晋军大战两场,晋军小败,损失了一、两万兵马,但也杀伤了三千满清鞑子兵。双方伤亡比达到了5:1,若再战下去,余下的五万晋军也会全军覆没。

周遇吉不敢再与满清八旗消耗,只能仿效之前明军的战法,守住蓟镇关城,不再出城野战。

正红、镶红二旗的鞑子兵也不去攻打坚城蓟镇,而是按照既定方针,顺利的攻占了遵化、永平二城。并遵照多尔衮的指示,将二城的百姓尽皆屠杀作为对方原屠杀辽东的报复,至少被屠了五万之众,尸骨在城外是堆积如山。

战火终于从关外蔓延进了关内,一时间,京畿地区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小儿日夜啼哭不止。

方原见满清鞑子屠了遵化、永平二城,气得是咬牙切齿,将军报重重的拍在军案上,冷声道,“老三,入侵的正红、镶红二旗,该怎么解决?!”

景杰也是被彻底激怒,沉声道,“老大,多尔衮只令一两万鞑子兵入关,还真是看得起我们啊!我看,多尔衮此举是想借刀杀人,故意派正红、镶红一、两万人来送死的。”

他的话正说中了方原的估计,多尔衮的心思,方原还是能猜到一二的。正白旗在山海关惨败的战绩实在太过刺眼,身为满清皇帝的多尔衮也顶不住这个巨大的压力。

多尔衮派正红、镶红二旗入关,就是在转移舆论的视线。

二旗入关兵马若胜了,正好功过相抵,消了正白旗在山海关战败的罪责。二旗入关兵马若败了,战败的就不止正白旗,可以令正红、镶红二旗也分担了山海关战败的罪责。甚至战后,还可以借机吞并了正红、镶红二旗的人丁,土地,扩充多尔衮的嫡系势力。

方原洞悉了多尔衮的心思,沉吟道,“老三,满清鞑子在京畿肆虐,暴行累累,正是收买人心的好机会。血债必须血偿,我们应立刻出兵前去剿灭,一个入关的鞑子兵也不能放出关!”

吴三桂听了微微一怔,多尔衮的大军还在山海关外驻扎着,随时可能攻打山海关。在这个紧要关头,方原却要兵锋南下遵化、永平,若山海关一旦失守,那还得了?

按照关宁军从袁崇焕就开始实行的传统,所谓蓟辽督师和关宁军只需要保住宁锦防线、山海关的安全就算完成任务。至于满清是不是从蓟镇潜越,是不是在骚扰京畿,杀了多少京畿百姓,甚至会不会攻破北京城,将大明皇室一锅端了,都不在关宁军的职责范围之内。

关宁军前去救援北京城是忠心,不去救援是理所当然,也没有过错。朝廷胆敢来招惹关宁军,就学着祖大寿带兵掉头就走。

吴三桂忙提醒道,“摄政王,我们的心腹之患在关外的多尔衮,不在正红、镶红二旗啊!”

方原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知道关宁军阀的老毛病又犯了,冷冷的一笑道,“吴都督的意思是?”

在吴三桂看来,关宁铁骑能躲在山海关内,不去遵化、永平和满清鞑子打野战那是最好的选择。京城的百姓有什么可救的,徒耗兵力而已。袁崇焕去救了,却被京城百姓分食其肉,还不如保存实力继续观望,“京城内还有数万守军,鞑子兵是攻不破的。我们的主力应该留在山海关,与多尔衮周旋。”

方原轻哦了一声,接口道,“我明白了,吴都督的意思是,等正红、镶红二旗抢够了,杀够了,便会自行撤出关外,是吧!”

吴三桂点头道,“是,之前几次鞑子兵入侵,也是抢了就走。摄政王,当以大局为重,若山海关有失,京城也彻底完了!”

方原听了几乎就要发作,厉声呵斥。

之前还真是没看错关宁军的军阀本质,照关宁军如今表现出来的尿性,面对京畿内的鞑子兵,在自家主场都不敢出战。方原对关宁军是彻底的失望,这种军阀习气已深入骨髓的军队绝没有再继续保留的必要!但,在这个紧要关头却不能节外生枝去刺激吴三桂、关宁军。万一吴三桂一个想不开,又去投了多尔衮,便更为棘手。要收拾吴三桂,也要等满清鞑子退兵之后,再和他计较。

方原强压下了怒火,淡淡的解释道,“吴都督,我虽只与多尔衮打过一个照面,但对此人的心思还是略有了解的。他能为了夺取皇位,在辽东之战放我过境,也就能为了保住皇位,牺牲正红、镶红二旗。”

“多尔衮,留在山海关外,不一同入关,就是想与我和谈了!”

战事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多尔衮会来和谈?吴三桂是有点不信的,正要再说,却被方原打断了后面的话儿,“赤古台,你率两万玄甲铁骑;吴都督,你率一万关宁铁骑;刘统领,你率坦克营所有的二十五辆坦克,一同前去解决入关的正红、镶红二旗。”

“老三,你派人去联系周遇吉,我无须他前来遵化、永平参战,只要他死守蓟镇的长城关口,切莫放一个满清鞑子出关。”

方原调派了精锐的两万玄甲铁骑,还有坦克营前去遵化、永平,而关宁铁骑只调派了一万,由吴三桂亲自统领前去。

他不指望关宁军能在战场发挥什么作用,凭关宁铁骑欺软怕硬的尿性,也就只敢去欺负欺负李自成。面对满清八旗,打都被打怕了!

方原令吴三桂领兵前去,不过是在调虎离山,正式接管山海关,以免吴三桂留在山海关内,再生变数。

方原已下了军令,而且还是由玄甲铁骑去打头阵,剿灭鞑子兵,吴三桂不敢再拒绝,只能拱手领命。

方原起身盯着诸将,沉声道,“之前的京畿,是纸糊的防线,鞑子兵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和逛自己后花园一样。这,既是大明的国耻,更是大明军人的奇耻大辱!从此战起,鞑子兵随意入关侵袭的日子,已一去不复返了!只要鞑子兵敢入关来杀我百姓,就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关!”

方原这话一出口,就是给赤古台、刘一良下了最严厉的军令:这次攻打遵化、永平,无须俘虏,一个鞑子兵都不留,尽数的杀了!

吴三桂早被鞑子兵给打怕了,听了是默不作声。赤古台、刘一良却是兴奋异常,拱手大喝道,“遵命!鞑子兵全杀了,一个不留!”

第六百八十章 和谈

方原刚刚向遵化、永平二城派出了援军,便接到了多尔衮派人送来的消息,要求与方原当面和谈。

多尔衮前来和谈早在方原的预料之中,方原的当务之急不是和满清决战,而是赶走鞑子兵,然后进入北京城,定鼎天下。

和谈,方原也是支持的,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和谈的条件。

方原与多尔衮约好了在山海关外十里亭会面,双方各带自一百兵马作为护卫。

十里亭内,双方不分主客的入座。

多尔衮上下打量着方原,哈哈大笑道,“摄政王,辽东一别,多年不见。想当年我还想招摄政王为婿,未曾想今日一见,你我已能执天下之牛耳。你我之间的三言两语,便能决定天下的大势。”

方原见多尔衮直接给自己戴了个高帽子,其用意还是在提醒自己,这一场和谈是可以天下大势归属的,多尔衮是绝不会让步的。

方原淡淡的一笑道,“我大明还有皇帝,还有千千万万子民,我不过区区一个摄政王,前来和谈,不过是代大明皇帝前来,焉能决定天下归属?”

多尔衮大笑着道,“摄政王不必谦逊,大明皇帝就是个屁,天下英雄,唯你我二人罢了。以你我的交情,我肯定支持摄政王取大明江山而代之。之前见摄政王久久不取京城,便提兵来助一臂之力罢了!”

他就是在将方原放在火上烤,但也言之有理,多尔衮这次入侵中原,确实是送了一顿大餐。否则,方原还真找不到出师之名,名正言顺的踏进京畿。

方原缓缓的道,“陛下有心了,如今我已到京畿,陛下就退兵吧!”

多尔衮饮了一大杯酒道,“摄政王,我劳师动众二十万,就这么回盛京,于公于私不好交代吧!”

方原一听便知多尔衮的和谈预期果然不低!看来还想从方原这里割一块肥肉回去,微笑道,“摄政王有什么退兵条件?!”

多尔衮不紧不慢的道,“其一,在东线,贵我双方都不要再争朝鲜国的归属,就令朝鲜国成为中立国,任何一方未曾他人应允,都不得踏入朝鲜国国土。当然,也包括朝鲜国领土周边的附属岛屿。”

方原听了是暗暗好笑,这个条件看似中立,其实是对满清完全有利。朝鲜国成了中立国,领土还包括附属岛屿,皮岛当然也在内。这就是要令方原放弃在皮岛建军镇的想法。

单这一条,方原就不可能答应。

方原却不生气,面不动容的继续问道,“其二呢?!”

多尔衮继续道,“其二,在西线,双方还是以山海关为界,在边境开互市。”

方原微微一笑,以山海关为界,多尔衮就是想将辽土全部纳为己有,端的是打的好算盘,这也是个不能接受的条件,“其三呢?!”

多尔衮再说道,“其三,贵我两国当仿效当年宋金之间互为兄弟之邦,永不侵犯!但,摄政王需补偿我军这次出征的军费,一百万两。今后每年双方需互相做点小买卖,我们用一千支人参,一千张兽皮,一百颗海东珠,交换大明银五十万两,丝绸五十万匹,布一百万匹。”

“还有,大明需嫁一位公主到我大清;我的女儿东莪和硕公主也嫁给摄政王,成为摄政王妃。双方互为姻亲之后,才能长保和平嘛!”

方原听了是怒极而笑,多尔衮不仅要赔偿一百万两银子的军费,还美其名曰做生意,其实那点人参、兽皮、海东珠有个屁用,却要每年讹诈大明五十万两银子,丝绸五十万匹,布一百万匹。而且还要大明送公主前去和亲,送一个东莪格格过来,还必须挤了坤兴公主摄政王妃之位。

简而言之,就是要大明和亲、纳贡、不称臣。

当然,就是这个苛刻至极的条件,也是方原在战场上打出来的,逼得多尔衮不能不做出让步。换做历史上的吴三桂,史可法那帮人,若能以这个条件将多尔衮请回关外去,那是求神拜佛不得的,多尔衮也不可能应允这么个条件。

既然多尔衮要狮子大开口,没有和谈的诚意,方原也乐得陪他消遣,失笑道,“陛下,我也有几点不成熟的想法,你姑妄一听。”

“其一,我信奉互不干涉内政的外交策略,朝鲜国想与谁亲近,想令谁去驻军,想认谁当宗主国,应该由朝鲜人民自行选择。贵我双方都不应以武力强行干涉。”

“其二,贵我双方自萨尔浒开战以来,已有二十多年,双方死伤惨重,胜负难分。既然要结成兄弟之邦,那疆界就该恢复到萨尔浒之战以前。”

“其三,至于双方的互市,之前大明对外的邦交全是当了冤大头。我信奉的是市场经济,自由贸易。贵方的人参、兽皮、海东珠值多少银子,应该由商人根据市场行情来决定,而不是朝廷来强行摊派。当然,贵方粮食资源不足,若双方疆域谈定之后,每年大明可以从人道主义的角度出发,供给贵方十万石粮食,用于解决贵方粮食的短缺。”

“其四,大明公主自幼生在温室,恐不习惯北国的气候风俗。而东莪公主,自幼生在北国,也不会习惯大明的繁琐礼节。最关键的是,我和公主相敬如宾,也不会令她让出摄政王妃之位。互相通婚之事,就作罢吧!”

他开出了四个条件,多尔衮的脸色阴沉,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

什么互不干涉朝鲜内政,那就是变相认可玄甲军在朝鲜国驻军,对满清的边界形成巨大的威慑。

什么疆界划在萨尔浒战役之前,那满清就要退回建州老巢去。

什么市场经济,满清给的那点人参、兽皮,海东珠市面上也就值五万两银子不到,纳贡、岁币也没了。

多尔衮冷冷的说道,“原来摄政王并没有和谈的诚意。”

方原呵呵一笑道,“陛下,我认为能动手解决的,就没必要动嘴。只有动手解决不了,才会靠嘴来解决,是吧!”

他这就是公然以武力向多尔衮,向满清挑衅,换在之前,是绝不可想象的。但远有山东之战、辽东之战的败仗,近有山海关的惨败,方原的威胁,对多尔衮来说,也绝不是危言耸听。

多尔衮冷声道,“摄政王之意,要在战场和我大清一决胜负了?!”

方原收了笑容,起身道,“陛下既然派人入关侵袭我京畿,我当然会有所回报。等我全歼了入关的清兵,再来与陛下计较吧!”

既然双方都认为己方能获胜,那还有什么可谈的,再说下去也是浪费口舌,等遵化、永平战场决出了胜负再谈也不迟。

方原转身离去,抛下多尔衮一行人,就这么回山海关去了。

第六百八十一章 遵、永之战

双方谈判破裂,战云再次密布整个山海关内外。但双方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满清也有过几次小规模的攻城,但为了减少伤亡,只是使用的威武将军炮,隔远了炮轰山海关关门。

无论满清怎么改造红夷大炮,在没有发明后膛炮之前,双方大炮的射程也是相差无几。玄甲军的红夷大炮在城墙上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射程远高于满清的火炮阵地。

经过三五日的互轰,还是满清的火炮损失更大。多尔衮见再这么消下去,用不了一个月,这六年攒下的几十门火炮就会损失殆尽,便停止了与玄甲军的炮轰。

炮轰停止后,双方再次陷入沉闷的对峙,都没有再行进攻。因双方关注的战场并不在山海关,而是在遵化、永平二城。

遵化、永平之战的战果在一个月后传到了山海关内。

这些年,因之前代善亲皇太极一系的立场,正红、镶红二旗受到了多尔衮的压制。无论将士的选拔,还是作战的装备,都是属于标准下五旗的配给。

二旗的将士本身的战力就远比正白、镶白二旗逊色,又是深入关内客场作战,而且还遇上了玄甲铁骑、坦克的混编作战集团,焉有不败之理。

双方的首战在永平爆发。

由镶红旗特尔祜的一万八旗铁骑迎战玄甲铁骑、坦克的混编军。

刘一良的坦克早训练了与骑兵配合的战法,由二十五辆坦克列成三三一组的阵型,三辆坦克为一组出战,协同作战,便可以无死角的对逼近的八旗铁骑进行射击。

鞑子兵从未见过坦克这种战场上的钢铁怪物,刚一交锋,二十五辆坦克就冲散、切割了鞑子兵的阵型。

一百个鞑子兵围着一辆坦克厮杀,砍也砍不开,戳也戳不穿,却不断的被其他坦克射击孔的子弹不断的点杀。

坦克四周全是战死的鞑子兵,还有战马的尸体,堆积如山,极大的限制了坦克的行动,前后移动已非常艰难,只能在原地旋转。

这方鞑子兵被坦克折腾得焦头烂额,那方赤古台也领着玄甲铁骑开始冲锋,冲着阵型散乱的鞑子兵展开了屠杀。

玄甲铁骑单兵作战能力并不逊色,还有数量优势,再加上鞑子兵早已阵不成阵,被玄甲铁骑一冲击,立刻落在了下风。

特尔祜这个八旗二代,靠着父兄的功业才继承了镶红旗的旗主之位。一辈子也未上过几次战场,哪里会有先辈一代的悍勇。他见大事不妙,吓得连忙鸣金收兵,下令镶红旗的鞑子兵立刻撤退,连永平城也不敢回,往遵化逃命去了。

永平之战,镶红旗损失四千鞑子兵,逃走了六千,劫掠来的粮食,银子全留在了永平城,算是给玄甲军犒军了。

赤古台安排了关宁军守永平,便率玄甲铁骑衔尾追杀镶红旗的溃兵,一直杀到了遵化城下,沿途又击杀了一、两千人。

正红、镶红二旗在遵化城汇合,还有一万五千兵马。

特尔祜是被玄甲军的骑兵、坦克混编军打得丧失了信心,一再渲染玄甲军坦克的恐怖,极力要求趁着玄甲军未曾追击来遵化前,立刻撤退出关。宁可承担败军之责,也要保住两红旗的苗子。

硕托却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大将,从来都是视明军如草芥,再加上两红旗加一起还有一万五千兵马,岂能未战就被吓退了?这在满清与明军交战史上还从未出现过。硕托一再坚持,在遵化再与玄甲军战上一场,若失败再撤走也是不迟。

特尔祜是怕了玄甲军的坦克,不愿再陪着硕托再遵化送死。正巧周遇吉的晋军得到了方原的消息,立刻分出两万人再度封锁了长城关卡,要将鞑子兵狙击在长城之内,关门打狗。

特尔祜便找到了借口,要求率仅存的五千镶红旗将士北上去打通长城关口的封锁,硕托想去迎战玄甲军便自留在遵化。

特尔祜仓皇北进的的第二日,玄甲铁骑就杀至了遵化城下。既然鞑子兵没出城,赤古台并未急着攻城,而是在遵化城下驻扎了下来,一面开始挖壕沟开始封锁遵化城,一面等待后续坦克部队的支援。

硕托也是个战场的老手,从特尔祜口中得知了玄甲军坦克的威力,也一眼看穿了这种坦克的弱点,就是机动性很差。硕托集结了六千兵马,趁着赤古台包围遵化城之前,先行偷偷的出了城,前去偷袭机动性较差的坦克部队。

硕托所部在遵化城以东一百里之地,遭遇了赶去遵化城支援的坦克营,遵化之战再次爆发。

刘一良的坦克部队平日的行军、吃住全在坦克内,每日只需要在坦克充电的时候,出坦克外放风四个时辰。因坦克营本来就是玄甲军编制内,单兵战斗力最强的部队,也就没有安排玄甲铁骑沿途护卫。

硕托的鞑子兵赶到时,正是夜间休息时分,便立刻下令突袭刘一良的坦克营。只要一举歼灭这支诡异的坦克营,便能稍稍挽回两红旗被打得狼狈不堪的战局。

坦克营的将士陡遇鞑子兵大部队的偷袭,也是一阵慌乱,匆忙该架炮的架炮,刚火药、子弹上膛的上膛,陆续投入了战斗。

双方在黑夜里鏖战了两个时辰,硕托所率的鞑子兵使了吃奶的力,仗着偷袭换来的优势,使出了推倒、往射击孔里投掷烧燃包,以人力摧毁了三辆坦克。

但随着战事的继续进行,坦克营的将士从最初的慌乱中逐渐稳定了军心,开始驾驶、启动着坦克,对鞑子兵进行了猛烈的反击。

双方再战了一个时辰,有了代差优势的坦克已渐渐占据了上风,开射杀、击杀了至少一、两千鞑子兵,尸体散落了一地。

等黎明再次到来之时,恶战了一夜的硕托终于宣告不支,拼着损失三千鞑子兵的代价,靠着偷袭的优势,也只摧毁了八、九辆坦克。再这么消耗下去,正红旗必然会全军覆没。

硕托这才算是真正的领教了坦克的威力,特尔祜确实没有夸大其词,要以血肉之躯战胜这种坚硬如铁的钢铁战车,至少需要一万以上的八旗铁骑才有可能做到。

而这种消耗,他实在是撑不下去,只能无奈的选择撤退。

遵化之战,正红旗损失了三、四千兵马,但靠着偷袭的优势,总算是摧毁了九辆坦克。

硕托率军败回了遵化城,也不再迟疑,立刻率军北逃。

赤古台也得到了鞑子兵和坦克营大战的军报,见鞑子兵北逃,已是穷途末路,当即下令两万玄甲铁骑衔尾追击,务必除恶务尽。

特尔祜那方攻打蓟镇的长城关口,周遇吉拼着晋军巨大的伤亡,仍是将鞑子兵死死的狙击在关口之下,一连两日,镶红旗仍是没能突破长城防线。

硕托、赤古台的两支骑兵一前一后的追到了蓟镇,前有阻截,后有追兵,硕托、特尔祜仅余的一万鞑子兵已是穷途末路,只能选择在坦克部队赶来支援之前,向玄甲铁骑拼死反击,在蓟镇与赤古台的两万玄甲铁骑进行了最后一场大战。

赤古台出征前是得了方原的严令,不计代价的全歼这支入关的鞑子兵,只能率军与两红旗作困兽之斗的兵马正面开战。

双方的三万铁骑在蓟镇长城关口外大战两日两夜。

双方是往来厮杀不断,战鼓震天。三万级别纯骑兵作战的壮观场面,关上的晋军看得是瞠目结舌。周遇吉更是默不作声,以晋军的战力,去这种金戈铁马的战场上绝走不了几个回合,必然大败溃散。换句话说,以玄甲铁骑、八旗铁骑在关下展示的强悍战力,无论此战谁胜谁败,京城朝廷已不可能再有回天之力,只能坐等覆灭。

两日后,这场明军、鞑子兵之间的纯骑兵正面会战,战果揭晓。

蓟镇之战,两红旗一万鞑子兵全军覆没,片甲不存。

硕托、特尔祜化装成平民,靠着百余亲兵的掩护,翻山越岭往关外逃窜。正红旗的旗主,代善的儿子硕托,在翻山越岭时,不慎摔进深谷,葬身谷底。特尔祜仅以身免,逃去山海关外大营,向多尔衮汇报败报去了。

第六百八十三章 坚守孤城

一个月间,方原令前去辽东骚扰的玄甲军从金州撤离,多尔衮也遵照了谈判条约,将尚可喜、耿精忠、孔有德三个叛将,连同全家一百余口,全押送到了山海关。

方原令军士将尚可喜、耿精忠、孔有德三将,连同之前被俘虏的范永斗,押到了在山海关下,直接将四人一刀刀的活剐了。

方原令关宁军将士尽数前去观刑,四人临死前的惨叫,一声声传到吴三桂,还有关宁军将士的耳里,惊得众人的心惊胆战。

尚可喜、范永斗的全家早已被方原杀绝,耿精忠、孔有德二人的全族,不分男女老幼全拖去渤海之滨砍了,血水也染红了海滩。

方原就是要虐杀这四个汉奸,诛灭其全家,令吴三桂、关宁军所有将士看一看,谁还敢去给满清当汉奸,就与这四家人是一个下场。

一场大杀戮之后,吴三桂这才算领教了平时看着笑嘻嘻的方原对汉奸却是这般心狠手辣,不由得暗自庆幸,之前没去投降满清,否则,如今被活剐的,恐怕连他一起算上。自己被活剐了还不止,全家也没一个活口。

吴三桂吓得站立不稳,冲方原跪拜在地,“摄政王,吴三桂真的投降了,一切唯摄政王马首是瞻。满清未灭,请摄政王再给吴三桂一个沙场建功的机会!”

方原本还想趁机解决了吴三桂,但见他确实心悦诚服的投降了,而且在大明的将领,还算战场上的一员猛将,也就宽恕了他,“吴都督,如今关宁军可以改编了?!”

吴三桂这一次真的是彻底降服,不敢再有丝毫的反心和讨价还价,“关宁军自袁崇焕到祖大寿,一贯的惯例就是吃五成空饷,骗了朝廷的银子来中饱私囊。吴三桂接管关宁军后,也改不了这个约定俗成的恶习。还请摄政王去逐一清点,淘汰劣兵,只留精锐。今后一切比照玄甲军的待遇执行。”

方原望着他匍匐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吴三桂,不过是明末投降满清的汉人军阀之一,和姜镶、左梦庚、李成栋、郑芝龙没有本质的区别。当时汉人各地流寇、军阀,兵力加一起至少一百万以上,吴三桂麾下区区四、五万兵马,所占份额简直是微不足道。他既影响不了明末清初的天下大势,更没有能力将满清拒之山海关外。

将满清入主中原的原因算到他头上,是三藩之乱时,康熙皇帝为了离间汉人对吴三桂的支持,给他下的套,给他戴了一顶他承受不起的大帽子。至少在吴三桂引鞑子兵入关时,南明政权的史可法等人还给他发去了贺电,赞扬他引鞑子入关灭流寇的行为,称赞他是明朝的大忠臣,大功臣。

就这么吧!历史的归历史,现实的归现实。

方原扶起了吴三桂,大笑道,“吴都督,你和唐总兵一同清点关宁军的人数。清点之后,你仍旧为关宁军的主帅,唐通为副将。”

方原令吴三桂、唐通如数的清点了关宁军的人数,编制五万人的关宁军,其实只有二万六千人,吃了五成的空饷。这二万六千人内,只能守城的老弱兵约占了一万六千人。真正能上战场的,只有一万关宁铁骑。

这就合理的解释了,袁崇焕当年为什么坐拥十万关宁军,却只派出赵率教的四千去守遵化,而自己也只率九千人入关救援。

因这一万三千骑已是关宁军全部的精锐,余下的,要么是吃空饷的,要么是滥竽充数的,送上战场也是被屠杀的份。

方原保留了关宁军两万五千人的编制,一万精锐的关宁铁骑由吴三桂统帅,一万五千只能守城的老弱兵由唐通率领。

方原靠着虐杀四个大汉奸,震慑了整个山海关,终于将关宁军整编了。下一个目标,自然就是北京城。

方原令唐通率一万五千关宁军守卫山海关,他则率景杰,赤古台、吴三桂、刘一良诸将,领着整编后的玄甲军、关宁军,浩浩荡荡的往京城进发,打着的旗号当然是击退满清,凯旋回师。

因方原击退了入关的鞑子兵,保卫了京畿的平安,这一行大军所过之处,大部分京畿州县是望风而降,百姓更是箪食壶浆,欢迎摄政王接管州县。

大军抵达玉田县时,前方传来军情,史可法集结了三千兵马,驻扎在通州,不愿开门迎降。黄道周更是率弟子、家丁组成的一千人队伍,前来狙击方原往京城进发的大军。

方原得了这个军报是默然不语,多尔衮的满八旗都被方原给击退了,史可法的区区三千人能守得住通州?还有黄道周率一千人就来狙击方原,这不是笑掉人大牙?

方原不得不承认,无论史可法、黄道周二人能力高低,两人对大明的忠心是毋庸置疑。在大明军队一个接一个投降的时候,也只有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愿意当了孤忠之臣。

对待这两人,根本就不是军事的问题,而是人心的问题。杀,必然失了天下士人之心,他方原就坐实了乱臣贼子的罪名。

双方不过是政见不合,史可法、黄道周既没有卖国,也不是罪大恶极。这些文人也不是来厮杀,而是来为大明殉道的。

方原便决定先将众人活捉了再说,立刻下令景杰三千玄甲军出击,将黄道周和一千人全活捉了来,并一再嘱咐,围而不歼,不能滥杀一人。这种小规模的军事行动,本不需要景杰亲自出马,但方原担心派出其他将领,如赤古台等人,会造成严重的伤亡。

景杰率兵出击,不到两日的时间,就以数人伤亡的代价,将黄道周,还有随行的一千人尽数活捉,押到了方原面前。

黄道周视死如归的端端坐在大堂上,望着方原大喝道,“乱臣贼子,要杀快杀!我生不能守陛下,死后忠魂也当守大明社稷!!”

他又望着吴三桂呵斥道,“吴三桂,你手握重兵,深受皇恩,却不知知恩图报,反而降贼,吴家列祖列宗皆以你为耻!”

吴三桂低了目光,默不作声。

他开口就是乱臣贼子,又胡乱辱骂,赤古台不满道,“满清入关之时,你们这些只会之乎者也的腐儒怎不去退兵?怎不去当面骂多尔衮?当摄政王仁慈,好欺负,是吧!”

黄道周沉声道,“一个狼,一个狈,何分彼此?!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不过一时得势,汗青史书绝饶不过你们!今日你胜了,我输了,千百年后,再来看谁输谁赢!”

方原默然看了他一会,也不和他争执,叹声道,“黄翁,你我相交数年,你已认定我是乱臣贼子,我不和你计较。所谓清者自清,我正要去京城向陛下请安,你就随军去好生看一看,你我孰是孰非。”

方原轻松的发落了黄道周,至于通州城内的史可法,方原也不去攻城,只派吴三桂和关宁军将通州城给围了,便率大军绕过了通州城,前往近在咫尺的北京城。

第六百八十三章 坚守孤城

一个月间,方原令前去辽东骚扰的玄甲军从金州撤离,多尔衮也遵照了谈判条约,将尚可喜、耿精忠、孔有德三个叛将,连同全家一百余口,全押送到了山海关。

方原令军士将尚可喜、耿精忠、孔有德三将,连同之前被俘虏的范永斗,押到了在山海关下,直接将四人一刀刀的活剐了。

方原令关宁军将士尽数前去观刑,四人临死前的惨叫,一声声传到吴三桂,还有关宁军将士的耳里,惊得众人的心惊胆战。

尚可喜、范永斗的全家早已被方原杀绝,耿精忠、孔有德二人的全族,不分男女老幼全拖去渤海之滨砍了,血水也染红了海滩。

方原就是要虐杀这四个汉奸,诛灭其全家,令吴三桂、关宁军所有将士看一看,谁还敢去给满清当汉奸,就与这四家人是一个下场。

一场大杀戮之后,吴三桂这才算领教了平时看着笑嘻嘻的方原对汉奸却是这般心狠手辣,不由得暗自庆幸,之前没去投降满清,否则,如今被活剐的,恐怕连他一起算上。自己被活剐了还不止,全家也没一个活口。

吴三桂吓得站立不稳,冲方原跪拜在地,“摄政王,吴三桂真的投降了,一切唯摄政王马首是瞻。满清未灭,请摄政王再给吴三桂一个沙场建功的机会!”

方原本还想趁机解决了吴三桂,但见他确实心悦诚服的投降了,而且在大明的将领,还算战场上的一员猛将,也就宽恕了他,“吴都督,如今关宁军可以改编了?!”

吴三桂这一次真的是彻底降服,不敢再有丝毫的反心和讨价还价,“关宁军自袁崇焕到祖大寿,一贯的惯例就是吃五成空饷,骗了朝廷的银子来中饱私囊。吴三桂接管关宁军后,也改不了这个约定俗成的恶习。还请摄政王去逐一清点,淘汰劣兵,只留精锐。今后一切比照玄甲军的待遇执行。”

方原望着他匍匐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吴三桂,不过是明末投降满清的汉人军阀之一,和姜镶、左梦庚、李成栋、郑芝龙没有本质的区别。当时汉人各地流寇、军阀,兵力加一起至少一百万以上,吴三桂麾下区区四、五万兵马,所占份额简直是微不足道。他既影响不了明末清初的天下大势,更没有能力将满清拒之山海关外。

将满清入主中原的原因算到他头上,是三藩之乱时,康熙皇帝为了离间汉人对吴三桂的支持,给他下的套,给他戴了一顶他承受不起的大帽子。至少在吴三桂引鞑子兵入关时,南明政权的史可法等人还给他发去了贺电,赞扬他引鞑子入关灭流寇的行为,称赞他是明朝的大忠臣,大功臣。

就这么吧!历史的归历史,现实的归现实。

方原扶起了吴三桂,大笑道,“吴都督,你和唐总兵一同清点关宁军的人数。清点之后,你仍旧为关宁军的主帅,唐通为副将。”

方原令吴三桂、唐通如数的清点了关宁军的人数,编制五万人的关宁军,其实只有二万六千人,吃了五成的空饷。这二万六千人内,只能守城的老弱兵约占了一万六千人。真正能上战场的,只有一万关宁铁骑。

这就合理的解释了,袁崇焕当年为什么坐拥十万关宁军,却只派出赵率教的四千去守遵化,而自己也只率九千人入关救援。

因这一万三千骑已是关宁军全部的精锐,余下的,要么是吃空饷的,要么是滥竽充数的,送上战场也是被屠杀的份。

方原保留了关宁军两万五千人的编制,一万精锐的关宁铁骑由吴三桂统帅,一万五千只能守城的老弱兵由唐通率领。

方原靠着虐杀四个大汉奸,震慑了整个山海关,终于将关宁军整编了。下一个目标,自然就是北京城。

方原令唐通率一万五千关宁军守卫山海关,他则率景杰,赤古台、吴三桂、刘一良诸将,领着整编后的玄甲军、关宁军,浩浩荡荡的往京城进发,打着的旗号当然是击退满清,凯旋回师。

因方原击退了入关的鞑子兵,保卫了京畿的平安,这一行大军所过之处,大部分京畿州县是望风而降,百姓更是箪食壶浆,欢迎摄政王接管州县。

大军抵达玉田县时,前方传来军情,史可法集结了三千兵马,驻扎在通州,不愿开门迎降。黄道周更是率弟子、家丁组成的一千人队伍,前来狙击方原往京城进发的大军。

方原得了这个军报是默然不语,多尔衮的满八旗都被方原给击退了,史可法的区区三千人能守得住通州?还有黄道周率一千人就来狙击方原,这不是笑掉人大牙?

方原不得不承认,无论史可法、黄道周二人能力高低,两人对大明的忠心是毋庸置疑。在大明军队一个接一个投降的时候,也只有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愿意当了孤忠之臣。

对待这两人,根本就不是军事的问题,而是人心的问题。杀,必然失了天下士人之心,他方原就坐实了乱臣贼子的罪名。

双方不过是政见不合,史可法、黄道周既没有卖国,也不是罪大恶极。这些文人也不是来厮杀,而是来为大明殉道的。

方原便决定先将众人活捉了再说,立刻下令景杰三千玄甲军出击,将黄道周和一千人全活捉了来,并一再嘱咐,围而不歼,不能滥杀一人。这种小规模的军事行动,本不需要景杰亲自出马,但方原担心派出其他将领,如赤古台等人,会造成严重的伤亡。

景杰率兵出击,不到两日的时间,就以数人伤亡的代价,将黄道周,还有随行的一千人尽数活捉,押到了方原面前。

黄道周视死如归的端端坐在大堂上,望着方原大喝道,“乱臣贼子,要杀快杀!我生不能守陛下,死后忠魂也当守大明社稷!!”

他又望着吴三桂呵斥道,“吴三桂,你手握重兵,深受皇恩,却不知知恩图报,反而降贼,吴家列祖列宗皆以你为耻!”

吴三桂低了目光,默不作声。

他开口就是乱臣贼子,又胡乱辱骂,赤古台不满道,“满清入关之时,你们这些只会之乎者也的腐儒怎不去退兵?怎不去当面骂多尔衮?当摄政王仁慈,好欺负,是吧!”

黄道周沉声道,“一个狼,一个狈,何分彼此?!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不过一时得势,汗青史书绝饶不过你们!今日你胜了,我输了,千百年后,再来看谁输谁赢!”

方原默然看了他一会,也不和他争执,叹声道,“黄翁,你我相交数年,你已认定我是乱臣贼子,我不和你计较。所谓清者自清,我正要去京城向陛下请安,你就随军去好生看一看,你我孰是孰非。”

方原轻松的发落了黄道周,至于通州城内的史可法,方原也不去攻城,只派吴三桂和关宁军将通州城给围了,便率大军绕过了通州城,前往近在咫尺的北京城。

第六百八十四章 进城

三日后,方原一行人抵达了北京城。

北京城的防务全在周奎掌控之下,如今的北京城对方原来说,就是一座不设防的空城。

周奎也带着一些官员早早在恭候在永定门外,迎接方原一行大军进城。

北京城,对方原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他穿越来土生土长在北京城,但屈指算来,也有七八年没回过京城。

论起辈分来,方原还是周奎的外孙女婿,也是一家人。方原依着家人之礼,下了马向周奎躬身问候。

周奎见方原行了晚辈的大礼,是受宠若惊,便知投诚方原这步棋是走对了,更要感谢他有个好外孙女,坤兴公主,令周家在这个政权交替之际,仍能保住富贵。

但方原给予周奎尊重,而周奎却不能真的蹬鼻子上眼,忙向方原汇报京城的情况,“摄政王,快快入内,京城内只有皇宫在严阵以待,其余九门守卫全都投降。”

有了周奎的事先安排,北京城的戍卫已尽数投降,方原可以兵不血刃的进入北京城。但皇宫的防卫,就不是周奎能做主的,所以如今还没投降,而是在负隅顽抗。

方原善言安抚了周奎一行人,令一同前来的官员各回府邸,静候朝廷差遣。

顺利的进入了北京城,方原才真的是大吃一惊,北京城内的街道仍是人潮涌动,商户还是百业兴旺,该做买卖的做买卖,该逛街的逛街。想围观方原这个摄政王的,也挤满了大道的两侧。

方原之前还剿灭了遵化、永平的鞑子兵,保卫了京畿的平安,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自然对方原是感激在心。

威名赫赫,南征北战平定天下的摄政王方原竟如此年轻,面貌清秀,立马就收获了一大堆京城女粉丝的关注,欢呼声不止,“摄政王!摄政王!”

方原则和颜悦色的冲沿途围观的百姓行礼问候,又引来女粉丝们的一阵欢呼骚动。

整个北京城,欢声笑语,人潮如织,哪里有半点战云密布的迹象?

方原不得不说,周奎的迎接工作确实做得十分到位。估计也是早就打听清楚方原的性子,并不喜欢扰民的迎接,而是喜欢低调的入城。周奎是投其所好,并没有营造出北京城已被占领的迹象,玄甲军大举入城和大明军队回家,也没什么两样。

方原令人找来了随军的黄道周,指着沿途太平盛世的景象,呵呵一笑道,“黄翁,你看一看,天下本太平,庸人自扰之。你和史可法大张旗鼓的闹得气势汹汹,所为何来?!千万莫再扬言,你和史可法倒行逆施的行为是在吊民伐罪,老百姓背不起这个黑锅。”

黄道周本以为方原要进入北京城,至少要经过一番血战,甚至全城百姓还要自发到城墙上死守京城,与京城共存亡。结果一到了北京城,他的预想之内的北京保卫战全然不见,甚至根本没人抵抗,方原兵不血刃的就进了北京城。

方原继续说道,“黄翁,这,就是民心!再过千百年,青史之上,违逆民心的,也是愚忠的黄道周,而不是匡扶大明社稷的方原!”

百姓围观欢迎的盛况,比任何言辞更为锋利,就如同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打在黄道周的脸上。

民心在哪儿,黄道周还能说什么?!只能低了目光,默然不语,被玄甲军带了下去。

方原对周奎的迎接工作十分满意,微笑道,“爷爷,我们一同去皇宫拜见陛下。”

周奎为难的道,“陛,陛下他太顽固,宁死也不开宫城城门,要进皇宫,怕是要费上一番周折。”

方原缓缓的道,“能费什么周折?如今的皇宫里,还在抵抗的,估计也只有陛下、周皇后了吧!”

周奎见他突然提到了周皇后,心头一突,忙道,“摄政王,我这个女儿,唉!还请摄政王大仁大义,饶过她这一次。”

方原失笑道,“周皇后是公主的生母,也是我母后,人伦大礼,我绝不会为难她。”

众人到了皇宫的承天门,宫门果然紧闭,承天门的城墙上隐隐有人头攒动,却不见有丝毫的刀兵迹象,甚至也没人拉弓放箭。

景杰纵马来到方原身侧道,“老大,宫城内动向不明,等玄甲军先拿下皇宫,你再入宫。”

皇宫内确实凶险难测,不宜亲身赴险,方原点了点头道,“好,老三,你去警告看守承天门的锦衣卫、太监,限时半日内开门投降,否则,一律以结党谋反罪论处!”

景杰领命而去,带着三千玄甲军,陈兵在承天门外,喝令承天门的守军在三个时辰内必须开门投降。否则,玄甲军会立刻攻城,城破之后,会逐一逮捕顽固据守之人。

过了一个时辰,偌大的承天门终于缓缓的打开了,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带着锦衣卫诸同知,镇抚司,千户,百户,至少上百人,齐刷刷的出了承天门投降。

景杰收缴了众人的兵刃,将一行人带到了方原面前。

方原和骆养性也是老熟人了,骆养性还是方原的老上级,如今早已尊卑易位,骆养性冲方原跪拜行礼道,“摄政王,锦衣卫自指挥使,同知,南北镇抚司以下,全降了,降了,恭请摄政王进入皇宫。”

方原关心的是崇祯、公主的动静,缓缓问道,“陛下,公主都在皇宫之内?!”

骆养性为了讨好他,点头哈腰的道,“陛下今日并未早朝,公主也不见了踪影。若摄政王要寻找陛下、公主的下落,我立刻带着锦衣卫去搜寻。”

方原沉声道,“陛下是大明天子,你们锦衣卫敢去搜寻?!大胆!”

骆养性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忙改口道,“是,是,锦衣卫立刻去恭敬陛下前来。”

方原望着眼前的承天门,内心却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以崇祯宁折不弯的脾气,历史上在闯军入城之后,就去煤山上吊自尽。这一次,该不会又去煤山上吊自尽吧!

若崇祯真的自尽而亡,他的这个弑君之名,必然会在史书上记上一笔。何况,崇祯对他有知遇之恩,又是他的泰山大人,无论是他,还是公主,绝不能接受崇祯上吊自尽这个事实。

方原忙催促道,“立刻去找寻陛下,见到陛下的踪影,立刻知会与我。”

骆养性正要躬身前去搜宫,却又被方原给叫住了,“煤山,派一队人去煤山上找!”

第六百八十六章 面圣

方原在占尽上风的局面,仍是应允了前去单枪匹马的去面见崇祯,曹化淳感动得双眼落泪,连声道,“方原,如今阿翁是真的信了你是大明的忠臣,而不是乱臣贼子!”

方原要说不紧张、担忧,那是哄人的,但面上还是要强作平静,缓缓的道,“走吧!阿翁!”

两人进了山门,往煤山上行进,煤山海拔并不高,没走出几步,便见到了拦路的两个小太监。

小太监个个手持军刀,望着自下而上的方原、曹化淳,却未认出方原的身份,“曹阿翁,这人是?!”

曹化淳沉声道,“还不快收了刀,让开!他是陛下要亲自召见的摄政王!”

小太监虽未见过摄政王方原本尊,但名头还是听过的,方原竟敢独自上煤山来,惊得二人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让开了一条路。

二人到了煤山上的观德殿,观德殿乃是明朝皇帝射箭游玩之地,如今的观德殿内外,还有立着十个持剑的小太监,这也是护卫崇祯最后的力量。

方原见了是暗叹不已,堂堂一个北京城内,守城的戍卫尽数不战而降,殉国的一个没见着。真正愿随着崇祯一同殉国,估计也就这十来个小太监了。

不过这也比历史上的崇祯下场更好,历史上也只有一个王承恩愿陪着崇祯一起殉国。

几个小太监里有认出方原身份的,立刻大喊大叫起来,“方原,到了!”“摄政王,到了!”

方原的孤身到来,引起了众人的一阵骚动,想上前动手,却又不敢,只能一个个双手持剑指着方原,不知所措。

反正已身在龙潭虎穴,逃走也来不及了,装怂也救不了命,还不如大气一些,方原索性哈哈大笑道,“陛下召我前来面圣,你等还不让开!”

他大步的往观德殿内而行,一行小太监只能持剑跟随,不敢上前阻拦,直到了殿内,见到了等候的崇祯、周皇后、公主。

方原这一次竟敢单刀赴会前来,确实出乎崇祯的预料,目不转睛的望着独自一人前来面圣的方原,掏出了御剑指着方原,双眼似要喷出火来。

公主却是感动万分,就这么冲到了方原面前,双眸含泪的望着他道,“驸马,你,你,真的一人来了?!”

方原替她拭了拭脸颊的泪水,微笑道,“娖儿,父皇、母后还在山上,我焉能不来?!”

公主双手捉着他的胳膊,呜咽道,“驸马,谢,谢谢你!”

方原令她退在一侧,依足了君臣之礼,恭恭敬敬的冲崇祯跪拜在地,“陛下一直认为臣是乱臣贼子,今日臣一人前来面圣,陛下早该相信臣对大明,对陛下是一片忠心!这世上哪有乱臣贼子会给陛下这么一个机会?”

崇祯是无言以对,手持御剑上前两步,剑锋指着方原面门,呵斥道,“方原,你兵逼北京城,这还不是乱臣贼子?!”

公主担心崇祯说到恼怒处,会真的一剑刺了下去,忙挡在方原身上道,“父皇,我们是一家人,凡事好商量!”

周皇后也心知,如今已到改朝换代的关头,只有方原才会口口声声的承认和崇祯是一家人,保着大明江山社稷。这一剑要是刺了下去,方原死了,江南政权,玄甲军继位之人,绝不会再和崇祯客气,大明皇室估计一个活口也不会留下。

她忙拉着崇祯的手腕,劝道,“陛下,娖儿言之有理,总该听一听驸马的说法。”

方原双目凝视着在面门前,随时可能刺下的三尺青锋,目光再次落在崇祯愤怒得几乎要失去理智的脸上,淡淡的道,“陛下,臣击退了满清的入侵,这次是带兵回北京城面圣。周奎,骆养性等人投诚,不过是人心所向。纵然没有臣,换成李自成,多尔衮兵逼北京,他们就不投降了?!”

崇祯气得浑身发颤,怒喝道,“方原,你还在强词夺理!若非我当初任命你去江南,你焉能有今日?我将娖儿许配给你,待你恩重如山,你反要来夺我大明江山,你还不是乱臣贼子!”

方原缓缓的道,“陛下,当初如非陛下任命臣去江南,大明早就亡了。如今的天下已是李自成、多尔衮的天下。唯有陛下圣明,大明江山才幸免于难。陛下对臣恩重如山,臣没有片刻敢忘,所以臣亲自前来恭请陛下下山,重回乾清宫,我仍以皇帝之礼相待。”

崇祯怒斥道,“方原啊!方原!你对大明的再造之功,朕心知肚明。之前也应允你辅国,军国大事全在你一人之手,你却偏偏要当摄政王,这不是想篡位是什么?!”

方原掏出了随身携带的,从淘宝上买来的明朝时期的世界地图,摆在崇祯面前,缓缓的道,“陛下,自古以来,我们总认为中原王朝就是世界的中心,其实,这世界上还有五大洲、四大洋,林林总总数以百计的国家。大明,在世界上的份额,不过是区区东方一隅。”

“若大明的竞争对手只有满清、蒙古,甚至日本国,我也绝对赞成继续实行陛下所提倡的帝制。可,大明的对手远远不止有满清、蒙古、日本国啊!”

他指着地图上的欧洲和美洲道,“在一、两百年前,大明建国之初,世界的大航海时代就开启了。西洋的佛朗机人从西方来到大明,又跨过了大洋,占领了美洲新大陆,从美洲新大陆获取了源源不断的白银,再来我大明换取丝绸、瓷器。”

“佛朗机人火炮、火铳、战舰的威力,陛下当早已见识过了。大明之所以还能独善其身,不过是因为与佛朗机人还隔着万里海疆,成为天然的屏障。在未来的一百年内,西洋就会爆发第一次工业革命。到时候,所谓的万里海疆也在不成其为天堑,等西洋佛朗机人再次登陆之时,就会带来真正的铁甲巨舰,威力远比红夷大炮更强的大炮。”

“那时,关系的可就不止是大明江山、朱明皇室的存亡,更关系到万万大明子民、华夏子孙的亡国亡种了啊!大明要想在这一场世界性的竞争中不被淘汰,甚至大获全胜,继续在世界上扩张领土,必须始终保持着最尖端的军事科技技术,最先进的政治体系,还有最活跃的外贸市场。”

“臣虽然令大明的军事科技再次压倒了西洋,但臣终究会过世,若不能形成制度性的保障,大明会再次回到之前帝制的旧路。帝制,确实可以稳定朝野,但却是是压制生产力发展,压制大明百姓活力的一种制度。等工业革命之后,人类的科技发展会突飞猛进,十年的发展就等于之前一百年的发展。大明再躺在帝制上吃祖宗的老本,最多再吃两百年,必然会被佛朗机人全面超越。”

“满清、蒙古看似强大,不过是疥癣之疾;只有佛朗机人,才是心腹之患啊!”

方原这一番苦口婆心,已将眼下和未来世界的大势所趋和盘托出,若崇祯还不理解,甚至不愿理解,方原也是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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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七章 一切根源在制度

方原详细阐述了大明所面临的真正威胁,崇祯是沉思不语,持剑的手也微微的低了些。周皇后、公主是面面相觑,现场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方原的这番构想,不止是将眼前的天下大局算计在内,甚至连几百年后的时局也算计在内。

而且方原所言绝非信口开河,且不说方原带来的层出不穷新鲜玩意,就连之前大明的火铳、火炮,其实都是仿造佛朗机人的火枪和红夷大炮。大明的水师舰队,比之佛朗机的舰队,也是天壤之别。

之前佛朗机人从海上侵袭,使得大明不能不放弃广东、福建沿岸的岛屿统治权,甚至连广州、泉州这些内陆的地区都被渐渐的渗透。还是靠着收买了军阀郑芝龙的舰队,才能勉强维持大明海疆的平安,但也不得不将大肥肉市舶税送给郑芝龙作为回报。

如今郑芝龙覆灭,也只有方原的水师才能驱逐佛朗机人对大明疆土的觊觎。方原所说一、两百年后,佛朗机人会大举进犯大明海疆,绝非危言耸听,而是现实的威胁。

崇祯沉声道,“这些危机,朕知晓了,但和你那套虚君实相制有什么干系?只要大明君臣上下一心,也能发展军事科技,将佛朗机人远远的甩在身后!”

方原反问道,“大明君臣一心?陛下,大明在开国之初,北伐蒙元,至少五十万以上的军队;成祖皇帝巡边蒙古,调动了五十万以上的军队;甚至土木堡之祸,英宗皇帝也能轻松调动五十万以上的军队。可到了先帝天启皇帝、陛下之时,大明无论农业、商业全都百业兴旺,人口也远较太祖皇帝、成祖皇帝,英宗皇帝之时更多。为什么熊廷弼要征调二十万军队,十八万匹战马,却捉衿见肘了?为什么壬辰之变,调集十万军队都这么难?为什么大明的军队突然就丧失了野战能力了呢,任由满清肆虐呢?”

他连珠炮似的反问,崇祯是哑口无言,崇祯执政了十余年,也没能找出关节的问题所在,只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

崇祯反问道,“那你是为什么?!”

方原沉声道,“因大明朝的军事资源,早已被贪腐到极点的军政系统给蛀空了啊!臣南征北战,接管了上百个卫所,可以告诉陛下一个数据。”

“寻常的卫所,五千人,吃空饷的至少七成,余下的军士里只有两百精兵,其余的全是滥竽充数的老残兵;就连大明最精锐的关宁军,臣刚刚清点结束,五万关宁军,吃空饷五成,余下有一万精兵。关宁军战力为什么强,不是袁崇焕、祖大寿、吴三桂骁勇善战,而是强在比其他大明军队相对清廉啊!”

“陛下成日说没银子,没银子,拨付下去的银子去了哪儿?去了卫所指挥使那帮军官的腰包里了啊!”

崇祯深嘘口气,缓缓的道,“方原,朕一上台就抄了阉党,这难道不是在治贪啊?!”

方原问道,“陛下,敢问你抄了阉党抄了多少官员,多少银子?”

崇祯沉吟着道,“阉党官员几十人,涉案人员一百余人,银子,银子,几万两。”

方原从怀里取出两卷锦衣卫的卷册,交到崇祯的手里,“陛下,这里一份是臣在江南,根据群众举报抄的贪官数,四百八十七人,整个江南的官场清洗一半,抄没了家产一、两千万两。且不说阉党是善是恶,堂堂一个权倾天下的阉党,就才几十人,才几万两银子?臣再问陛下,登基十余年来,除了杀了不少渎职的官员,杀过多少贪官,有没有三十人?”

崇祯审阅了第一份卷册,不得不承认,方原在江南区区几年抄没的贪官数量,是崇祯十几年查出贪官数量的十倍以上,他总不能以京城官员清正廉洁来解释吧!

崇祯叹声道,“是京城的锦衣卫失职!骆养性该死!”

方原摇了摇头,又递上了另一个卷册,交给了崇祯,“陛下,骆养性该不该死且不提,再看一看这份卷册,是刚刚臣令骆养性在锦衣卫卫所取来的无常簿。”

崇祯忙接过锦衣卫的无常簿一看,上面赫然列着至少三、四百个京城大小官员的贪腐黑料,一个个触目惊心,甚至内阁的大学士全部在列。

崇祯这下是真的大吃一惊,之前他认为是锦衣卫没查出贪官,是锦衣卫无能,如今看来,锦衣卫早就查出了贪官,只是没上报给他这个皇帝御览而已。

崇祯气得热血上涌,将卷册重重的砸在地上,大喊道,“该杀!该杀!这帮官员,全都该杀啊!”

方原拾起了骆养性交出的卷册,淡淡的道,“陛下如今该明白为什么登基十余年,天下大势却越来越恶劣了?只因大明的官僚集团,包括内廷锦衣卫、东厂和外廷早就沆瀣一气,只想着欺上瞒下,搜刮民脂民膏,陛下能查出什么来呢?!”

崇祯终于将剑扔在了地上,仰天大哭道,“朕自诩了十余年明君,其实一直是眼瞎耳聋,被那帮官员玩得团团转,朕是昏君,昏君!朕对不起大明的列祖列宗,朕只能以死谢罪!”

方原恭敬的行礼道,“陛下实乃千古明君之典范,不好女色,崇尚节俭,勤政爱民。皇宫里省吃俭用,龙袍补了又补,只要臣工有一点利国利民的军政建议,陛下纵然入睡,也可以从龙榻上起身前去接见。陛下的行为,连臣都自愧不如,只有由衷的钦佩!陛下若在太平盛世,必是中兴明君无疑。但陛下或许没想到,大明贪腐的问题,并不是一个好皇帝能解决的,一切腐败的根源,都在制度!”

崇祯拭了拭泪水,望着方原道,“你,说清楚些。”

方原缓缓的道,“陛下和百姓才应该是一路人,因为都是希望一个太平盛世。而官僚集团,无非是有奶便是娘,李自成来了投靠李自成,满清来了投靠满清。盛世、乱世对他们来讲全都无关紧要,只要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他们宁可推翻盛世,欢迎乱世也在所不惜。”

“要治理贪腐,必须由下而上的进行监督,充分发挥百姓的主观能动性,这样才能彻底治理官僚集团的贪腐。一切脱离了百姓的反腐行动,不过是党争的工具罢了!”

他的这番话令崇祯是茅塞顿开,恍然大悟,怔怔的望着方原,说不出一句话来。

方原沉声道,“臣之所以不赞成陛下的提议,不是因为要篡夺大明江山。而是臣要实行的,是一种顶层由大明皇室、摄政王互相牵制、监督,避免独裁乱政;中间依靠百姓自下而上的监督来治理贪腐;再激发底层百姓的活力、创造力,从而带动生产力发展突飞猛进,令大明始终保持在世界军事科技强国之巅的制度。”

“真能做到臣所说的,满清算什么,蒙元算什么?臣还要拿下朝鲜、拿下日本国,拿下吕宋,拿下马喇加,开创一个远较汉唐更辉煌的大明王朝。”

崇祯、周皇后二人听了他的雄心壮志是默然不语,有这么优秀的佳婿,他们还能说什么?公主则是满脸欣喜和崇拜的望着他,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崇祯在内心已是向方原认输了,但帝王的面子上还是拉不下,叹声道,“驸马,若你能在京城做到,比朕更能惩治那帮该死的官僚集团。朕,就向你认输!”

方原见崇祯终于松了口,心下大喜,反问道,“陛下曾经向百官募捐,募捐了多少呢?!”

崇祯无奈的道,“二万两银子。”

方原正容道,“好,臣就令京城的官员交出两千万两银子!”

两千万两银子这个数字在崇祯看来就是天文数字,默然的看了他一会道,“若驸马真的能令他们交出两千万两银子,朕,退位!”

第六百八十八章 摄政王宫

崇祯当众应允了方原的条件,只要方原能从京城拷掠出两千万两银子,他甘愿退位,令朱慈焕继位。

方原这一次上山冒险,总算是和平的解决了与崇祯的争端。崇祯是不是真的视他为家人,他无从判断,但至少不用再背负弑君的恶名,也算是最有利的结局。

方原、崇祯一行人从煤山下来,刚走到山门,便见到景杰已率三千玄甲军在山门外等候。玄甲军气势汹汹的架势,令崇祯是大吃一惊,若方原一旦在煤山上有个三长两短,皇宫里必然会血流成河。

景杰见方原平安的下了山,内心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这才领着玄甲军众将士冲崇祯、方原跪拜在地,齐声高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三千将士是齐声大喝,声传数里。

崇祯上煤山之后,自以为必死,哪知不仅能活着下山,景杰所率的玄甲军也给足了他皇帝的面子,令他继续享有皇帝受万众朝拜的待遇,崇祯是面色稍和,双眼里也全是泪水。

若非方原真的视他为君为父,一个亡了国的君王,哪里还会有这种待遇?!

周皇后也低声冲公主愧疚的道,“驸马真是有心,之前,之前是我太过狭隘,一再与驸马作对,还望你在驸马面前多多周全。”

公主恭敬的道,“母后请宽心,无须在驸马面前周全,因驸马从未记恨过母后。我们是一家人,纵有些些误会,也不至于有隔夜仇。”

周皇后感动得双眼也渗出了泪花儿,低声道,“那,那你皇兄,能不能在驸马面前再周全周全。这一次过后,我必会严加管教,不会再令他从政,给他个逍遥王爷当一当吧!”

公主面现为难之色,方原可以原谅周皇后,是因为她是公主的母亲。至于要方原宽恕朱慈烺,公主是真的没半点把握,“母后,我只能尽力而为。”

两母女窃窃私语时,景杰已上前冲方原道,“老大,你万斤之躯亲赴险地,这是置玄甲军数万将士,还有天下基业于不顾!”

方原大笑着与他紧紧相拥,“老三,我可是立好了遗诏,令你摄政,拥戴方和继任摄政王。”

两人紧紧相拥,兄弟之情令人动容。

由三千玄甲军士开道,景杰领着方原、崇祯一行人回皇宫。

景杰率五千玄甲军士替代骆养性的锦衣卫、宫内的太监,接管了皇宫的护卫。

而马一山的一千锦衣卫,则专职方原的护卫。

根据方原的规划,乾清门之内属于大明皇室的内廷,崇祯所住的乾清宫、周皇后所住的坤宁宫,还有东、西六宫,护卫之职仍旧交由方正化等宫内十三监来打理。但,为了节省开支用度,乾清宫门以内的太监、宫女人数严格限定在了两千人。

方原也并不打算令崇祯、周皇后禁足,二人可以随意在紫禁城,北京城行动,甚至可以出城去游玩。但出城游玩,须先经由摄政王府的应允,派出专人进行护卫。

方原则和坤兴公主去了公主之前的寝宫-寿宁宫居住。

皇宫东北角,从皇极门至贞顺门之间的区域,乃是皇极殿、寿宁宫的区域。属于皇帝第二办公场所。只因崇祯皇帝喜欢在乾清宫办公,所以皇极殿很少使用。在乾隆皇帝当了太上皇后,就居住在这块区域。

这里有山有水有花园,风景还算迷人。

方原将这一区域规划成了摄政王宫,和后院休闲之地,将之前皇帝办公的皇极殿作为摄政王处理政务的处所。

为了平日里膳食的安全,方原在摄政王宫之内安排的全是之前摄政王府的宫女、女婢侍奉,之前皇宫的太监、宫女一概不用,以免混入奸细投毒暗害。

寿宁宫

方原和公主小别胜新婚,三度春风,缠绵至半夜,终于偃旗息鼓。

方原搂着公主的娇躯,再与她唇舌相交了一会,突然问道,“娖儿,皇宫里是否还少了一个人?!”

公主微微一怔,一下便明白他所指何人,柔声道,“是,我皇兄不见了。”

方原早就从马一山那里得到了消息,朱慈烺是从皇宫的西门逃了,而且一行人还是化妆成锦衣卫,用摄政王府的令牌出了宫门。

朱慈烺怎会有摄政王府的令牌?自是公主给他,相助他逃亡。

方原淡淡的问道,“公主给了摄政王府的令牌?”

公主低了目光,轻咬着樱唇,爽快的承认了,“是,是我给的。”

方原缓缓的道,“公主难道不知,朱慈烺若逃了,会再起兵祸,徒增伤亡?!”

公主的纤纤玉手,一下下抠着方原的胸肌,低声道,“我只知驸马天威所至,兵不血刃的进入京城,父皇、母后也降了。皇兄一人还能掀起什么大浪,他不过是为了保命罢了。若驸马赦免了他,他又岂会背井离乡的逃走。”

方原沉声说道,“他倒行逆施,屡次加害于我,还引起连连的兵祸,赦免了他,国法何在?!”

公主柔声道,“要说加害,皇弟朱慈炤一再下毒害驸马,驸马为什么就宽恕了他?要说兵祸,孙传庭在山东负隅顽抗,在战场折损了多少玄甲军将士,连驸马都差点阵亡,驸马为什么就宽恕了他?偏偏到了皇兄这里,驸马就抬出国法来唬弄,分明就是公报私仇,打着兵祸的幌子要处死我皇兄,其实,其实,是在吃醋。”

她一番刁钻的辩解,方原是为之语塞,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失笑道,“我吃什么醋?!胡说!”

公主娇声呻吟了一声,柔声道,“本来就是,驸马是看皇兄对我好,就非要致他于死地,这不是吃醋是什么?!”

方原拿她是无可奈何,既然连崇祯、周皇后、朱慈炤都能宽恕,确实没有非杀朱慈烺不可的理由。眼下,全靠着公主的周旋,崇祯、周皇后既然已服了软,双方已能和睦相处,若突然再杀了朱慈烺,恐怕真的会再起波澜。

他直到此时此刻才知晓了政治姻亲的真正所在意义所在。这么个温香软玉的娇妻在怀,不断的吹着枕边风,再梨花带雨的哭几声,纵然血海深仇也会减上几分,如寻常的仇恨也只能是一笑泯恩仇了。

当然,唯一的前提是朱慈烺不能再兴风作浪,方原不答反问道,“娖儿,你说你皇兄会去哪儿?”

公主轻声道,“他还能去哪儿,要么去投靠周遇吉,要么去投靠郑森啊!”

这正和方原的估计一般无二,若朱慈烺去投靠了周遇吉,或是郑森,打着大明正统的名义,要解决这两处兵马,又要费一番周折。

方原缓缓的道,“娖儿,看在你求情的份上,我可以给他最后一个机会,立刻回京城来伏法,我会考虑将他安置在闽广,当一个衣食无忧的逍遥王爷。若他再和周遇吉、郑森勾结起来为祸,那谁来求情,我也必杀他无疑!”

公主见他终于松了口,忙钻进他怀里,柔声道,“好,等有了皇兄的消息,我立刻书信一封,令他回京城来伏法!”

第六百八十九章 拷掠

京城、皇宫的形势总算稳定了,方原又向通州的史可法送去了劝降书,告知崇祯皇帝已平安的回了宫,他若再行顽抗,那就不是守节的忠臣,而是谋逆的乱臣贼子。

史可法见崇祯竟安然无恙,还与方原站在了一条战线,还能有什么话说?只能解除了通州的兵马,向玄甲军投降。

玄甲军将史可法、黄道周二人押到了皇极殿,听凭方原发落。

方原也不想和这两个忠臣计较,便释放了二人,并告知二人,愿意做官的话,可以留在京城做官。以二人的身份,可以在司法总督府,或是六部尚书、九卿里谋一个职位。

但二人的态度出奇的一致,不知方原的手段和深浅,暂时不愿做官,只留在京城观望。

当然,与史可法、黄道周二人一同在京城赋闲的,还有大明朝堂的所有官员,因内阁、六部等官僚机构还没有开始正常运转。

眼下的京城,还是战时管制状态。

方原赦免了京畿之内一年的税赋,用于收买人心,恢复民生。暂时也没必要启动官僚机构,至少在官僚机构恢复运行之前,必须解决两大问题。

其一,是招降周遇吉,郑森二将。据可靠情报,太子朱慈烺前去蓟镇投靠了周遇吉。而周遇吉则率军离开了京畿,返回了山西,并未向方原投降,而是拥立朱慈烺在山西继续抵抗。

对这支晋军,是战是降,还是未知之数,方原还是决定先摸清周遇吉的想法,再行定夺。

他令赤古台率两万玄甲铁骑入居庸关,昌平一线,护卫京畿的安全。又令摄政王,公主的名义,分别致书周遇吉,朱慈烺二人,阐明天下大势已定,山西区区一隅之地,不过是困兽之斗。只要周遇吉、朱慈烺二人举山西投降,周遇吉继续担任山西总督一职。而朱慈烺只要回京来投降,便免他一死,封去闽广当一个逍遥王爷。

而郑森也在方原攻占京城的同时,也将天津卫洗劫一空后,率水师离开了天津卫,驶进了茫茫大海,不知去向。

方原担心的是,郑森会北上投降满清,继续和方原顽抗到底。满清若是有了水师之利,便是如虎添翼,乃是真正的心腹之患。或是南下去骚扰沿海,江南的富庶之地,本已天平,岂能容郑森一再骚扰?

方原严令令施琅率水师追击,不能给郑森北上、南下的机会,必须立刻予以歼灭。施琅先是派轻巧的快船追出了天津卫,追了三日才发现郑森的舰队踪影。却发现郑森逃亡的方向并不是北上、南下,而是东进。

快船一路尾随郑军的舰队,绕过辽东半岛,直到过了朝鲜国的海域,仍是没有任何北上的迹象,而是继续往东。再往东就是茫茫的大海,快船没有再行追击,只能返回天津卫向施琅汇报实情。

施琅一时摸不清郑森舰队的去向,只能去向方原汇报,方原一听郑森舰队的行军路线便心知肚明,郑森是去投靠他出生之地的日本国了。日本国如今正在内战,郑森这股强大水师势力的加入,必将影响日本内战的进展。但方原眼下的目标还不是日本国,而是满清。只要郑森不投降满清,那就由得郑森去了。

其二,就是京城拷银的问题。方原这两三年来,连续扑灭了孙传庭、李自成两股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又进入京畿,击退了满清咄咄逼人的攻势。大炮一响,黄金万两,银子如流水一样花出去了,目前的账目亏空有欠徐家的一,两百万银子,还有欠系统花呗的四百万两银子。这么大的财政漏洞,一年的财政盈余也是填补不了的,马上会面临花呗系统的偿还违约。

方原只能从京城的官员、太监、富商手中捞银子来贴补财政赤字。既然他在崇祯面前放下了狠话,要拷掠银子二千万两,只要这笔银子到了位,立刻就解决所有的财政问题。

他召集了负责玄甲军的景杰,锦衣卫的马一山,对京城事务最熟悉的大舅子周鉴,还有对百官的黑材料最熟悉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一同商议在京城拷掠银子之事。

方原向四人告知了要向京城内的贪官污吏拷掠银子的想法,这是在景杰、马一山的预料之中,倒没有太大的惊讶。根据道听途说的消息,方原在南方也没大面积清算过官员、太监、富商的家产,周鉴、骆养性二人见他一入城就要找银子,吓得是面无血色。

周鉴身为官僚集团的一员,支支吾吾的道,“摄,摄政王,这,大明的俸禄本来就低,之前陛下天威又甚,哪个,官员敢贪污啊!”

方原见他屁股竟坐在了官僚集团那一方,将骆养性交上来的无常簿扔在了他面前,厉声道,“这里是锦衣卫得来的情报,全是贪官污吏,全抓了吧!交银子放人,否则,按明律论处!”

明律对贪污惩治极严,不过执法极松,除了阉党与东林党为了政治斗争的需要,也没见抓出过几个贪官。

周鉴狠狠的瞪了骆养性一眼,原来这事全是骆养性惹出来的。

骆养性也是在心里叫苦啊!他本是想用这无常簿来邀功,助方原震慑群臣,他才能坐稳锦衣卫指挥使之位。本以为一朝天子一朝臣,方原新官上任可能会清理几个无常簿上的官员,但毕竟朝政还需人来运作,总不会全清理了,造不成多大的后果。

骆养性哪知方原拿着这无常簿是要找官员们拷掠银子的,若是早知晓,宁可烧了也不敢交给方原啊!

骆养性忙打起了退堂鼓道,“摄政王,这无常簿上的情报,未经核实,或,或许有误,锦衣卫还要再核实,核实,再行上报。”

方原见这二人还在玩忽悠崇祯皇帝那套,简直是不可救药。

周鉴此人既然将自己与官僚集团绑在一起,那便不能再重用,可以给他个闲职。至于骆养性此人,墙头草一枚,骆家乃是锦衣卫世家,骆养性仍是轻而易举的背叛了崇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骆养性显然不能再胜任锦衣卫一职。

但眼下还不是和他们算账的时候,方原冷冷的道,“你们以为,没有无常簿,我就捉不出贪官污吏来了?!笑话!”

“马一山,立刻令锦衣卫、玄甲军封闭京城所有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京城。在皇宫的承天门外立四个信访信箱,比照江南之前的规矩执行!对了,我再加一条,但凡举报贪官污吏者,查证如实,赏银十两;举报贪官污吏家产者,查证如实,抄没百两银子,赏银一两。”

方原直接祭出了信访信箱的大杀器,鼓励百姓、官员之间,甚至官员府上的属从、男仆女婢等人都可以参与检举揭发。更对举报贪官污吏给出了赏银,甚至还拿出抄没家产的百分之一来鼓励举报。种种严厉措施之下,这帮京城内的贪官污吏还能逃哪儿去?!

第六百九十章 狗咬狗

马一山轰然应诺,周鉴、骆养性二人已吓得跪倒在地。

京城朝廷的风气,可以说是无官不贪,无贪不官,要当官就要使银子,要使银子就必须要贪。只要当了官的,必然靠了贪污所得。

若真要按明律来执行,贪污六十两以上就绞死,这些官员全杀了也没冤枉的。方原真要严格实施,周鉴、骆养性二人也必然在被清理的行列。

周鉴嘀咕着说道,“摄政王,若这么一严查,官场必然坍塌一半,内阁、六部的工作谁来接手啊?!”

骆养性也道,“摄政王,纵然当年魏忠贤在世,也没这么大范围的肃过贪啊!”

方原继续厉声呵斥,“你们以为,没有这帮官员打理朝政,我就找不到人来打理朝政了?!我告诉你,我在江南早有行之有效的内阁、六部官员,京城所有官员全滚蛋,立马就能接手!”

方原既有玄甲军铁血镇压,还有雷霆手段,更有成熟的行政机构,甚至连满清也赶走了,吴三桂也直接压服了。京城这帮官员要兵没兵,哪里还有和方原博弈的本钱?

周鉴吓得连连磕头请罪,“摄政王,看在公主的份上,饶过周家上上下下吧!我周家愿出银子在京城给摄政王建生祠!”

骆养性一听要给方原建生祠,也恍然大悟,忙与他一同磕头道,“摄政王,不,九千岁,天恩浩荡,饶命!饶命啊!”

方原见他们又一起使出了拍魏忠贤马屁那一套,什么九千岁,什么生祠,简直是荒唐!

“荒唐!建什么生祠,是在咒我死?谁胆敢给我建生祠,一律拆除,追究相关官员的罪责。”

方原冷声呵斥了二人,又是冷笑不止,“看在你们投诚,使京城、皇宫免于战火的份上,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也给京城所有官员一个机会。由周家,还有骆指挥使前去召集所有官员,老老实实的献出银子,我就既往不咎,一应京城官员贬职一至三级,继续朝堂留用。若不愿献出银子,那就逼我来拷掠!”

他从维护京城大局的角度出发,给了这些官员最后一个机会。否则拷掠一开始,京城必然血流成河。至于贬职留用,是要给江南政权的内阁、六部的亲信官员腾出位子。

周鉴、骆养性互望了一眼,几乎同时从方原的话里话外听到了一个良机。二人主持这个工作,既有风险,也有收益。只要在逼捐的过程中,稍微操作一下,他们的这一份捐银,不就可以抹账了?

周鉴试探的问道,“摄政王,需要满朝官员缴纳多少银子啊?!”

李自成能从京城拷掠五千万两银子,若方原愿严刑拷掠,这一次在京城必然要吃个饱。方原与崇祯打赌的二千万两并不是一个过分的数字,连一半都不到。

方原缓缓的道,“二千万两银子!”

周鉴本来以为逼捐个一两百万两,意思意思就行了,陡然听到这么个天文数字,顿时吓得站立不稳,支支吾吾的道,“摄政王,哪,哪里有这么多银子?”

方原呵呵一笑道,“我不管怎么摊派的,必须凑够二千万两银子,而且还不能向百姓压榨。否则,我会出动玄甲军挨家挨户的搜刮。你们也知道,玄甲军都是军中汉子,一年四季也难见到几个女人,难保见到诸官员、富商府中的娇妻美妾,黄花闺女不趁机开一开荤。到时候,莫怪我丑化没说在前面。”

方原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若是出动军人去抢劫,那些官员、富商家不止银子、家产保不住,女人也保不住。

骆养性突然问道,“摄,摄政王,就是剐了他们,估计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啊!能不能用土地来抵账啊?!”

方原听了也是一笑,骆养性不愧是个老狐狸,这句话算是问到了关节点上了。

锦衣卫本来就是皇帝养的恶犬,干的就是咬人的买卖,骆养性不是不敢去干,也不是吃素的善男信女,而是与方原还没有默契,摸不清方原未来的动向。

若方原今后就是要定都北京城,骆养性就敢对那些官员下狠手的拷掠银子,反正有方原在背后撑腰,他怕个屁啊!若方原只是来京城劫掠一番银子,就会南下去南京,或者凤阳,他这么一拷掠,死死的得罪了一波人,将来的下场绝对比魏忠贤还惨。

当然,骆养性不敢直接开口问方原将来定都在哪儿。问了,方原也不一定会如实的告诉。便想到了一个试探的法子,就是看方原会不会接受土地这种带不走的不动产。若方原要大量的搜刮土地,就证明方原愿意定都北京,他就可以放手的去干了。

“这个人精啊!”

方原是暗暗好笑,淡淡的道,“我不止要银子、土地,连房产全都要!没银子,就用这些土地、房产来抵账。你们尽管去干事,谁敢与你们为难,就是与我方原为难。”

骆养性得到他明确的暗示,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拱手道,“是,锦衣卫立刻去办。”

周鉴的办事能力显然不如锦衣卫,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搜刮哪些人,又问道,“摄政王,只是向官员讨要银子?太监呢?富商呢?!”

方原沉吟道,“你们分工合作一下。大舅,官员就交给你,至少要献银一千万两;骆指挥使在宫中当值,就从太监着手,至少献银一千万两。”

“还有,马一山,你的任务就是搜刮留在北京城的晋商商会的银子、房产、土地,尽数没收,还有,家中男丁去戍边,女眷罚没为奴。”

晋商,是方原的死对头,不仅与满清眉来眼去的做买卖,还以财力支持朱慈烺与方原为敌,这帮失去了爪牙的肥猪,不宰白不宰。之前崇祯、朱慈烺用京畿之内至少五十万亩皇田抵押换了银子,若这些皇田在崇祯的手里,方原还拉不下脸去没收,如今正好用行政手段从晋商那里强行没收,放进方原的包里。

晋商这块肥肉,方原不愿交给周鉴、骆养性去捡现成的好处,便给了马一山。

但,方原令周鉴、骆养性分别接手官员、太监的拷掠,就是令他们去和那些官员、太监狗咬狗。他们要想保住自己的家财,就必须多咬其他官员的,方原是乐得坐山观虎斗。

当然,方原还是会双管齐下,一面令周鉴、骆养性去讨银子,一面则开放了信访信箱,令百姓揭发检举。

第六百九十一章 逼捐大会

江南信访信箱的大名早就传到了京城,如今方原要在京城开设信访信箱,京城的百姓是欢呼雀跃,官员们则是惴惴不安。信访信箱开放不到半个月日,前来检举揭发,告状伸冤的百姓是不计其数。

为了提高信访信箱的办事效率,方原令景杰率一千玄甲军代替锦衣卫,担任寿宁宫的护卫。一千从江南带来的锦衣卫则尽数支拨了马一山,用作信访信箱,还有抄没城中晋商。

马一山抽调了七百锦衣卫前去信访处,专职处理百姓的讼状,但因为京城的百姓实在太过踊跃,半个月下来,信访处就堆积了来不及处理的上千封状纸。

马一山对在京晋商的赶尽杀绝十分高效,抄没了与关外满清有贸易往来,当了汉奸的晋商商会,富商二十六家。二十六家的家主无须审判,一律就地砍头处决。所属的土地、房产一律没收入库,家眷尽数罚没为奴。

一个月下来,抄没在京的晋商银子至少五百万两,算是解了方原的燃眉之急。这一番血腥的清洗,在京城的晋商几乎被杀之一空。当然,晋商的老巢在山西,目前山西还在周遇吉的控制下,等拿下了山西,再将晋商彻底灭绝。

与信访信箱、清洗晋商一头热的情景相比,周鉴、骆养性那方就连连碰壁。锦衣卫无论去哪个官员的府邸,一个个官员是又哭穷又求饶,什么好话都能说,就是不能谈银子。

逼捐银子的进展是非常缓慢,过去了整整十日,那帮官员也就捐出了不到万两银子,将方原当成了棒槌。

而太监的清理方面,因涉及到宫里,骆养性只能在外围搜集证据,而不敢轻易捉人,只将搜集来的证据全交给了方原过目,请他来定夺。

方原审阅了周鉴、骆养性二人一个月来的工作成果,是雷霆大怒。看来这帮官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估摸着不使出杀鸡儆猴这招,这帮官员是不会老实的。

但选取杀鸡儆猴的对象,却要斟酌。首先是要位高权重的,打虎就要从内阁大学士打起,打些苍蝇还以为方原是傻子。但如‘二不尚书’范景文这种,民间声誉很好的,拷掠也得不到多少银子,反而背负恶名。

方原令马一山从信访信箱里取来了几个内阁大学士的名单,有崇祯复起的内阁大学士魏德藻、谢升,工部尚书范景文,户部尚书蒋德璟等人。可惜内阁首辅洪承畴在京城沦陷前就从天津卫的海路逃去了满清,否则,洪承畴倒是最好的杀鸡儆猴的人选。

方原逐一阅读了这些黑材料黑材料,划出了一个拷掠的名单,就是内阁次辅魏德藻。按照明律,这孙子贪污了二十万两银子,该杀!按照历史,这孙子身为大明最后一任内阁首辅,却投降了李自成,被拷掠至死,该死!

方原立刻下令三日后,在承天门外召开募捐大会。所谓募捐大会,其实就是逼捐大会。

但凡黑名单上挂了号的官员,无论在任的,还是致仕的,在京城的三日后全都来承天门外参加募捐大会。不在京城的,只要在大明境内的,直接派玄甲军去捉拿本人及全家老小全来京城。任何胆敢不来的,直接由玄甲军抄家,家眷罚没为奴。

三日后的承天门

魏藻德,连同三个儿子全被押到了,被玄甲军强行捉来的京城官员至少有五、六百人之多,围观看热闹打酱油的百姓至少也有三千人。

募捐大会开始,由马一山任主审,骆养性任副审,方原、景杰监审,而崇祯皇帝则在承天门上旁观。

马一山先是当众宣读了魏藻德的罪状,还有侵占民田三千亩,贪污受贿十八万两的事实。

魏藻德使出对付崇祯帝逼捐的一贯招数,就是大喊大叫,搞得他比窦娥还冤。

方原可不是崇祯皇帝,哪里会和他鬼扯,冲骆养性使了个眼色,令他动手廷杖。

骆养性知道一旦开始廷杖朝中官员,就彻底上了方原的贼船。但他也是没了选择,若不廷杖魏藻德,下一个被廷杖的就是他老人家。

骆养性站出来大声呵斥道,“魏藻德,你这个巨奸乱臣,结党营私,祸乱朝纲,罪该万死!摄政王,九千岁本着宽厚仁慈之心,愿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未曾想你死性不改。好!摄政王,九千岁能容得下你,大明律也容不下你这巨奸,来人!遵大明祖制,廷杖魏藻德,及其三个儿子,杖毙为止!”

京城的锦衣卫是新近投靠方原,正担心会不会朝不保夕,眼下有了向方原讨好的机会,自然是卖力的下死手,捉了魏藻德,和三个儿子,用白布塞了口,以免胡言乱语,便当众一下下使足了气力的打。

承天门上的崇祯见了是紧闭双眼,魏藻德乃是他的亲信,方原这么毒打魏藻德,就是在打他的脸,沉声道,“九千岁,九千岁,很好,很好,离万岁就一步之遥了,是吧!驸马好大的官威,是在打魏藻德,还是在打朕。”

势在人强,周皇后死死的按着他的手儿,劝他消一消气。

公主却替方原辩解道,“父皇不要多心,据我所知,九千岁乃骆养性他们拍马屁的,驸马还曾严正呵斥过,这个骆养性是不长记性,驸马一定会再行申斥他。”

“再者,魏藻德乃是内阁次辅,百官之首,驸马要拷掠银子,当然要从魏藻德开始动手。之前驸马令大舅前去劝说魏藻德,身为内阁次辅当为百官表率,只需要交一半家产就可以过关。可魏藻德口口声声他清正廉洁,家无余财。事后却被府中的管事举报,在乡下私藏了银子十八万两,土地三万亩,京畿的宅子有八十六间。”

“父皇本就是被这种人给蒙蔽了,竟破格提拔他当了内阁大学士,还曾为内阁首辅。驸马捉出了这个巨奸,将他的真面目公诸于众,又有什么错?!”

崇祯是辩不过她,气得浑身发颤,“好,好,好,你的驸马什么都对。就朕是昏君,朕该自尽在煤山之上。”

公主令方正化端来了一杯茶,恭恭敬敬的递给了崇祯,柔声道,“父皇,你消消气,就坐在这里看戏,娖儿陪着父皇一同看这些官员是什么嘴脸。”

崇祯迟疑着接过了茶杯,瞪了公主一眼,不再说话。

半个时辰过去,魏藻德,还有三个儿子已被打得血肉模糊,不见了生气。骆养性令人前去探查,确实被杖毙了,便去向方原汇报。

马一山环视百官一圈继续大喝道,“魏藻德家产已尽数抄没,对举报人魏府管事魏富,小妾秦氏,一同检举揭发有功,赏二千两银子,良田三百亩,宅子一间。”

魏富、秦氏点头哈腰的走上前去领了银子、地契、房契,又跪在方原的面前连连磕头谢恩。

围观的百官看了此情此景,是肝胆俱裂,不少人直接吓尿了裤子。有了信访信箱的举报,更有了巨利奖赏的诱惑,方原甚至还公开发了奖赏。他们那点家产随时可能会被府中的管家,小妾之内的举报揭发出来,还能瞒得住?

第六百九十二章 咄咄逼人

锦衣卫当场杖毙了魏藻德,震慑了百官。

马一山又取出一大叠信访信箱的黑材料,在手中扬了扬,大喝道,“今日前来募捐大会的百官,必须逐一向锦衣卫申报捐献的家产。一旦查实与举报揭发有出入,魏藻德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百官见锦衣卫手里果然掌握了不少检举揭发的材料,虽不知内里有没有关于自己的,但有了魏藻德前车之鉴,还必须一个个的过关申报家产。若被查实有误,就是当场杖毙。一个个吓得面如死色,有几人直接晕死了过去。

“慢着,我还有两人要举报,请锦衣卫立刻捉人!”

两人越众而出,一个是史可法,一个是黄道周,说话之人,正是脾气比能力大的老姜黄道周。

百官主动给二人让了一条路,只见二人昂首到了承天门前,身后还有几个仆人抬着两具棺材,摆明了是冒着必死之心来的。

骆养性见二人是抬棺前来,忙上前将二人拦了,“史老,黄老,你们来捣什么乱?快回府去!”

黄道周死死的瞪了他一眼,喝骂道,“你一个鹰犬也配和我说话?我只找陛下、摄政王进谏!”

史可法朗声大喝道,“摄政王设信访信箱,鼓励检举揭发。我和石斋两个闲云野鹤,亲自来向摄政王揭发罪行,摄政王请前来一观。”

马一山见二人摆出抬棺进谏的阵仗,忙过去请问方原,要不要与这两个刺头面谈。若不愿,便令锦衣卫将二人轰走。

方原心知二人是存心来找茬的,又句句扣着摄政王,和信访信箱,若是不见二人,他人还以为是怕了他们。

方原缓缓的起身,来到二人跟前,挂上一脸的笑容,“史老、黄老当然可以检举,请递上诉状。”

黄道周递上了供状,高声道,“我检举司礼监太监方正化,收受贿赂,中饱私囊,银子三十五万两,土地三万亩;前司礼监太监曹化淳,贪污皇银内帑二十三万两,天津卫土地二万亩。方正化在内廷结党营私,打压异己安,密谋杀害宫中太监四人;曹化淳密谋杀害两人。这里是宫内御马监太监庞天寿秘密调查的密报,请摄政王惩处奸凶。”

史可法也递上了一纸供状,冷冷的道,“这里有已故浙江总兵麻林,郑氏旧将的家眷状告摄政王的小妾苑夫人,还有摄政王府世子方和的罪状。苑夫人牝鸡司晨,内外勾结浙江总兵麻林,贪污军粮达五十万石,折合银两一百万两。摄政王世子方和,苑夫人阴谋勾结麻林,郑氏旧将发动叛乱,致使浙江百姓生灵涂炭。摄政王世子、苑夫人罪大恶极,还请摄政王秉公审理,明正典刑,还浙江百姓一个公道。”

这两人送来的供状只告了四个人,一个是方原的恩人曹化淳,一个是方原的义父方正化,一个是方原的儿子,一个是方原的小妾。针对性已再明确不过,就是冲着方原本人而来。

方原是的心中是怒火中烧,自己对二人一再相让,换来的还是以怨报德,恨不得立刻活剐了二人。但却知众目睽睽之下,他若使用武力解决了二人,如何服众?!他们既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被方原威逼的百官见终于有不怕死的来出头了,也齐声起哄,“请摄政王先将这几人明正典刑,我们就捐银,否则,打死也不服!”

方原令锦衣卫前去维持现场的次序,让百官闭口。又领着史可法、黄道周二人上了高台,令锦衣卫给二人一人一个话筒。

方原也接过了一个话筒,朗声道,“史老、黄老,江南叛乱之时,摄政王世子不过四、五岁,若说他也勾结谋乱,这是殃及无辜了吧!比如说二位抬棺进谏,冲撞陛下,大明律也不可能将二位府中的黄口孺子一同罚进棺材里,是吧!”

他话里话外已是在暗暗威胁,就事论事,不要为了危言耸听,牵涉到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否则,方原来个依葫芦画瓢,他们全家要死的,绝不止二人。

史可法也知将摄政王世子拉扯进来,确实是打击面过广,强硬的口气稍稍软了些,“好,那苑夫人的罪责,总不能放过。”

方原又冲黄道周冷笑着道,“黄老,你要检举的是陛下后宫的司礼监太监,这,摄政王可做不了主,只能请陛下圣裁。”

他直接一个皮球踢给了崇祯皇帝,承天门上的崇祯是左右为难,望着身侧的方正化道,“正化,这些罪名可是真的?!”

方正化跪在地上,连连的磕头,“是,是,奴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崇祯穷得恨不得一两银子掰两块来花,方正化竟然中饱私囊了三、四十万两银子,比崇祯还有钱,气得崇祯是拔剑而起,恨不得砍了他。

公主突然开口道,“方公公,既然你认罪伏法,摄政王有言在先,只要捐银子就可以既往不咎,你愿不愿捐银子呢?!”

方正化为了保命,哪里敢说半个不字,颤声道,“奴,奴婢,愿,愿意。”

公主沉声道,“好,方公公立刻随我去认罪伏法,驸马必会保你一命!”

公主、方正化二人下了承天门,到了高台之上。

公主与方原交流了眼神,低声道,“驸马,交给我来。”

方原冲她点了点头,将话筒递给了她。

公主接过了话筒,朗声道,“司礼太监方正化,贪污受贿,密谋指使暗害三个小太监,罪证确凿。按照摄政王定下的规矩,方正化愿捐出贪污的银子赎罪。指使暗害三个小太监,愿受宫规的责罚。我代父皇下令,当众杖责一百,以示警戒。”

方正化跪伏在地,甘愿领罚。

骆养性知情识趣的令锦衣卫上去押了方正化,当众就开打了起来。锦衣卫对力道的掌控已炉火纯青,一百杖看似虎虎生威的打下去,也要不了方正化的命。

打过了一百杖,方正化的屁股已是鲜血淋漓,却只是外伤,没有性命之忧,被宫里的小太监抬了下去。

公主打过了方正化,又沉声道,“前司礼太监曹化淳,宫里会立刻前去天津卫捉拿人犯,押来京城受罚,五日后明正典刑。”

公主又说道,“摄政王府的苑夫人,确实勾结麻林贪污、谋乱,我身为摄政王妃也难逃看管不严的罪责。念在苑夫人乃是摄政王世子的生母,我现以宫规惩戒王府苑夫人,夺去王府夫人之位,贬为女婢,罚入景福宫闭门思过,不得出入宫门半步!苑夫人贪污所得一百万两银子,早已追缴入库。苑夫人给百姓造成的灾难,这笔银子可以用来弥补过失。现,这笔银子以摄政王府的名义,在京城内建十个学堂,学堂会免费给京城贫苦百姓的子女教书。”

围观的百姓本是来看热闹的,未曾想她的提议是真的给了京城百姓的实惠,围观的百姓是齐声叫好,高呼,“摄政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六百九十三章 大捞一笔

公主一出马,便将史可法、黄道周咄咄逼人的攻势轻松的化解。善后工作更是处理得井井有条,有理有据,而且还不忘替方原在京城大肆收买人心,赢得了百姓的交口称赞,。

方原见了是大为满意,暗赞不止,这才是真正传说中的贤内助啊!

承天门上的崇祯、周皇后互望了一眼,周皇后叹道,“娖儿已有母仪天下的风华,我也自愧不如。”

崇祯是默不作声,在内心深处也矛盾至极,既希望方原狠狠的收拾这帮官员,替自己十几年的窝囊出一口气。但又担心方原彻底掌控了京城的局势,便再没了他存在的必要。

史可法、黄道周二人则是面面相觑,他们是气势汹汹而来,却被公主出面轻描淡写的化解,只能是无言以对。

公主当众公布了对苑夫人、方正化的惩处,又沉声道,“摄政王府并未护短,秉公执法。接下来,马一山、骆养性,你二人比照着做事吧!”

史可法、黄道周看似前来捣乱,其实恰恰是助了方原一臂之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骆养性得了公主的旨令,忙大喝道,“从内阁大学士、工部尚书范景文开始,按官阶大小,逐一前来汇报捐献的家产。”

方正化身为司礼太监,苑夫人身为摄政王世子的生母,因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被依律执行了惩戒,百官立刻肃然,哪里还敢有侥幸心理?

百官之前就私下得到了周鉴的承诺,只要上交家财的一半,便算是过关。这些话却是不能到公开场合说的,只能心知肚明的,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到了锦衣卫面前,写下了捐献的银子、土地、房产。

锦衣卫也是严阵以待,逐一将捐银的数量和无常簿里检举揭发的数量对照,一旦发现有较大出入的,或是没捐满一半银子、家产的,锦衣卫就地抓回诏狱严审。

最开始,这些官员还有法不治众的想法,抱着侥幸心理,反正被检举揭发的名单里,也不一定有自个儿,尽量往小的捐。直到锦衣卫连续捉了十余人回诏狱,还有一个内阁大学士谢升,四、五个九卿、侍郎级别的高官。这才知道,方原才不会理什么法不治众,有多少来撞枪口的,全都要毙了。

连内阁大学士、九卿都要捉去诏狱审问,他们还能有什么侥幸?而且这个赌大小的心理就是在找死,今日纵然没有人检举揭发,难保今后没人去检举,逃得了初一,还能逃得了十五?

经过一整日的清点,三、四百个大小官员终于全都捐了银,经马一山清点的数目,银子一共是七百三十六万两,土地六十三万亩,房产七百六十七间。

方原亲自上了承天门,将这份捐银的成果报给了崇祯皇帝。

崇祯之前号召百官捐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只得了二万两银子。如今方原一来,威逼利诱,在只捐赠一半家产就过关的大前提下,百官捐出这么大一笔银子,土地,房产,就是活生生打他的脸啊!

崇祯气得几乎要喷血,手儿都在颤抖,颤声道,“气死朕了!气死朕了!这帮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啊!”

方原见他将乱臣贼子的名号直接安在了百官的头上,呵呵一笑道,“陛下,这不过是朝堂官员的贪污所得,还有内廷呢?!恐怕比这些更多,陛下能不能容臣彻底清理内廷?!”

清理内廷极为敏感,更牵涉到侵犯皇权和崇祯的态度,方原在没有征求崇祯应允之前,是不会轻举妄动。

崇祯对他的话是半信半疑,更担心他趁机清理内廷后,皇权被彻底架空,吃惊的道,“这,内廷的阉人还有更多银子?!”

无论崇祯信与不信,历史记载早证明了,李自成进京之后,在太监身上拷掠来的银子,至少不会少于官员。单单从贪污上来说,太监和官员并无本质的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太监是依附于皇权的,或许比官员们对崇祯更忠心一些。

方原虽有阉党之称,但如今是在就事论事的找银子,备战,准备收复辽东,当然不会放过太监这支肥羊。

方原缓缓的道,“陛下,皇银内帑,是不是太监在管理?京畿的皇田收入是不是太监在管理?皇宫的开销用度,是不是太监在管理?这么多肥缺,这么多年,陛下认为太监们没有中饱私囊?!当然,还不包括太监们从宫里偷偷运出去倒卖的珠宝玉器,古玩字画,这些加一起,不是天文数字?”

崇祯道,“可皇银内帑的数目,朕随时都在查看的啊!”

方原反问道,“陛下去银库核查过实物?焉知太监们交给陛下看的,不过是账目的数字而已,与真实的银子差多少呢?!”

崇祯支支吾吾的道,“朕,从未仔细查实过。”

方原继续道,“陛下还记得永乐帝、嘉靖帝、万历帝都曾遭过天火,万历帝还遇到过两次。烧毁了乾清宫、坤宁宫、三大殿全被焚毁的往事吧!陛下是否真的认为这是天火呢?”

崇祯怔怔的问道,“不是天火是什么?”

方原淡淡的道,“既然是天火,为什么永乐帝至嘉靖帝之间,过了一百三十年偏偏就没有天火。而嘉靖帝、万历帝期间,又突然密集的出现天火。再至陛下,六十年又没有天火?!依臣所见,这就不是天火,而是人祸。”

“永乐帝的天火,是在大殿入住后几个月,这分明是因为文武百官、宫里太监有对永乐帝迁都不满,故意制造天火作为警告。嘉靖帝、万历帝都是在位数十年,不喜亲自上朝,由司礼监代为监管朝政。烧了宫殿,嘉靖帝,万历帝就必须从皇银内帤里支拨银子来重修,花销巨大。这三次天火,分明就是司礼监掌权数十年,皇银内帤贪污得太多,吃得太饱,根本还不上账,借着焚烧宫殿在走皇银内帑的黑账啊!”

他见崇祯沉吟不语,显然还是不想放弃宫里的太监势力,这帮人加一起至少有两、三千人,也算是一股武装力量。

方原又道,“陛下真的认为这帮忠心耿耿?可曾记得当初向勋贵逼捐,结果小皇子突发恶疾暴毙之事?!”

方原提到的这个死去的小皇子,就是周皇后的第二子,朱慈烜。

他突然提到了这桩陈年往事,久不说话的周皇后突然问道,“慈烜是梦到过世的母后,吓出病来,吓死的啊!”

方原望着周皇后,缓缓的道,“时间点刚刚是在向勋贵逼捐之后,是不是太巧了?为什么不是宫里太监、宫女假扮太后,吓死小皇子?”

崇祯、周皇后互望了一眼,当时确实是因为小皇子梦见了刘太后,劝告不要对勋贵逼之过甚后,小皇子才吓死了。小皇子死后,崇祯立刻停止了逼捐。

宫里的太监、宫女连小皇子都敢害,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周皇后痛失爱子,咬牙切齿的道,“陛下,我赞同驸马的说法,内廷是该整顿了。”

崇祯也想到之前欠发饷银,宫里太监、宫女将后宫的宫殿拆了去卖钱的旧账,也是感同身受,既然方原愿牵头去清理太监,就清理吧!

他点了点头道,“驸马,去办吧!”

崇祯这么一开口,正在侍奉的太监、宫女吓得是脸色苍白,他们即将大祸临头了!

第六百九十四章 内廷逼捐

太监是一个最特殊的群体。

正常男人的爱好,无非是权、钱、色、名四个字上。

太监们不是正常的男人,没了小JJ,在色方面基本没什么作为;而且只要入宫当了太监,基本就和清白名声无缘,历史上能被歌颂的太监是凤毛麟角。

没了色、名的牵绊,太监对权力和钱财的欲望必然远在寻常官员之上。要他们捐出包里的银子,基本等于在要他们的命。

最要紧的是,太监的身份虽然很低,名声也很差,但工作职责却很特殊,掌管着宫里皇帝、后妃的衣食住行。换句话说,皇帝、后妃们的性命也掌握在太监的手里。

官员若要谋害皇帝,不仅要考虑后果,而且从实施方法上来讲,就行不通。

但换成了太监的话,拼得一身剐,是真的有可能将皇帝拉下马。单就明朝来讲,天启皇帝不明不白的没了,泰昌皇帝登基没一个月就没了。甚至嘉靖一朝,还有十几个宫女集体谋杀皇帝的事。可见太监这个群体,只要侵犯了他们的利益,他们的阴狠和不择手段。

所以对宫里的一、两千太监,还是不能逼之太急。除非仿效袁绍,曹操一伙,将太监全部彻底清理,不留后患。否则,得罪太监之前,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方原的摄政王宫里,太监、宫女都是从江南带来的,王承恩、梁嬷嬷等全是公主的心腹,忠诚度,安全性还算有保障。乾清宫内的那些太监、宫女,就难以预料了。兔子逼急了,冲上去咬崇祯、周皇后一口,也并非全无可能。

方原这一次抄没晋商,官员的财产,已抄没了一千三百万两银子,加上土地、房产折算成银子的话,也超过了二千万两银子。足以度过这次因连连征战爆发的财政赤字危机。甚至还有五百万两银子的盈余,可以用作备战辽东的经费。

但,若是方原只抄没朝堂官员、晋商,不抄没太监,对舆论就无法交代。他如今是堂堂的摄政王,不再是阉党的一员,行事必须要公正,否则还不被铺天盖地的骂声给吞没了?!

尤其是史可法、黄道周两个专门挑刺的老头,上次捐银大会二人铩羽而归。但据锦衣卫的情报,二人这些日子可没消停,府前是门庭若市,被方原强行逼着捐了款的官员们一个个积怒在心头,随时准备着再来和方原来一次抬棺进谏。

对这两个官员、文人的领袖,方原是真的头疼。

想与他们和解,封个高官厚禄给他们吧!两人油盐不进,摆明了是要直臣的清名,不要权、财的主儿。

想找个茬,仿效穿越前给两人办个嫖娼罪吧!这两人私德无懈可击,锦衣卫也找不出什么太大的黑料。总不能受贿个几千两银子,几百亩地,就大张旗鼓的灭了二人吧!这不明摆着打击报复?何况从私人感情来讲,方原还是十分钦佩这两个能为大明,为信仰而殉国的老头儿。

将他们捉拿,吓一吓吧!若他们坚决不服软,被动的只能是方原,杀又不能杀,放又不能放,自己给自己挖坑。

方原也算能体会到满清,甚至穿越前对这些文人公知的无奈了。站在岸边,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全砍了清净。真落在自个儿的手里,还真是不能杀。

方原思来想去,只能找来刚刚赶到京城的曹化淳,由熟知太监事务的他出面去要银子,总胜过方原去和宫里的太监硬碰硬。

他将曹化淳请到了寿宁宫,直接告知了史可法、黄道周揭露曹化淳贪污受贿三十五万两银子,密谋杀害宫里敌人的黑料。还有方正化已当众被杖责一百,罚没银子二十万两,以儆效尤的消息。

曹化淳是听话听音,咳嗽着道,“方原啊!你是想杖责阿翁,罚没银子,给外人一个交代,是吧!”

之前方正化挨了一百杖责,虽没受内战,却还躺在床榻上休息着。以曹化淳这把老骨头,估计锦衣卫再怎么省力打,也起不来了。

方原哪里会让曹化淳去受罚,忙道,“阿翁,我宁可替阿翁受罚,也不能杖责阿翁啊!我是想令阿翁将功折罪,免于惩处,我对外也算有个交代。”

这句话倒是出乎曹化淳的预料,愕然问道,“方原,阿翁这把老骨头,还能帮你什么?”

两人终于说到了正题,方原面现为难之色,“阿翁,我向官员逼捐了六、七百万两银子,却未从宫里太监那里讨来一两、二两银子。史可法、黄道周这帮文官又在窜联,准备再来弹劾。”

曹化淳一下就听懂了方原的言外之意,就是要他这个司礼大太监带头去向太监募捐,省得朝堂之上有人说闲话。若曹化淳能在内廷讨来银子,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赦免了他的罪过。

曹化淳叹声道,“从宫里太监那里要银子,无异于虎口夺食。方原,你想要在宫里募捐多少啊?!”

方原沉吟着道,“从官员那里募捐了七百万两,从现任、离任的十三监大太监处,至少要罚没四百万两银子,这也是用作出征辽东的军费。”

曹化淳见他这次是真的要从内廷十三监下手了,再叹了口气道,“方原,我只能尽力而为,我先自交二十万两罚没银子吧!接下来,我再召集十三监大太监,商量商量怎么讨银子吧!”

方原知道从太监手中讨银子的艰难,问道,“阿翁准备怎么讨银子?!”

曹化淳冷冷的道,“阿翁我当了司礼监太监多年,如今十三监的大太监,下面的管事太监,谁有多少黑料,杀了多少人才爬到那个位子,我心里明镜似的。本以为这些黑料一辈子用不上了,未曾想还是藏不住了。”

“方原,若不是看在你对阿翁孝顺,我也不会拿出来。还请你不要赶尽杀绝,只要捐了银子,还是令他们在宫里安度晚年吧!我们这些太监,只有在皇宫活得才能像个人,离了宫,光是周围人的口水也会喷死我们了。”

方原感激的道,“阿翁请宽心,只要配合这次的捐银,我每年会向皇宫加拨二十万两银子,加上之前的一百万两,一年拨付一百二十万两。”

方原话里话外的含义就是,每年通过补贴返还给皇宫二十万两,一是以忠心孝顺的名义向崇祯、周皇后做了人情;一是按年返还这些大太监一些银两。方原出身阉党,这已算是对宫里太监最大的让步,算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方原又道,“我再加派一千锦衣卫,归阿翁指派,配合处置捐银事宜!”

曹化淳点了点头,这一下是要黑料有黑料,要刀子有刀子,哪里由得那些大太监不就范?!

第六百九十五章 山西投降

一个月后,春暖花开

曹化淳带着锦衣卫,半威胁半强迫的在内廷里向十三监的大太监逼捐,无论是离任,还是在任的。一共逼捐了银子、房产、土地,折合银子五百五十万两。

方原这两三个月的逼捐,一共募集了银子一千六百万两,土地一百万亩,房产五千间,成果已远远大于与崇祯约定的二千万两的赌约。

崇祯见了方原逼捐的结果,还能有什么话说?事实证明,由方原掌管天下,远比他高效、廉洁得多。他输得是心服口服。再反抗下去,才是真正的惹人耻笑,叹声道,“驸马,朕真的输了,朕立刻颁布退位诏书,立朱慈焕为大明皇帝。”

方原正容道,“陛下,监国亲王到了京城,他有话要向陛下面呈。”

方原在京城逼捐的同时,之前留在江南的朱慈焕,小苑,陈圆圆一行人也到了京城。

因满清、蒙古还未平定,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方原仍然会留在京城,筹划北疆的战事,不会再回凤阳皇宫,便将在凤阳皇宫的诸人全接了过来。

崇祯已有八、九年没见过朱慈焕,立刻令朱慈焕入内。

父子相见,先是畅抒了离别之情,朱慈焕又恭恭敬敬的道,“有父皇在,儿臣绝不敢窃据帝位,儿臣愿仍为太子,侍奉父皇。”

方原、朱慈焕二人早在暗地里商议过,朱慈焕执意不愿逼迫崇祯退位,坐上皇帝之位,再三的推辞。既然朱慈焕千般不愿,方原也不可能强迫着他去逼迫崇祯退位。况且崇祯自煤山回宫之后,也安居后宫,并未插手军政大事。但凡方原送去的军政奏折,一律朱批,和方原全无冲突。

再加上坤兴公主也在一味的周旋,请求保留崇祯的帝位,毕竟崇祯也是方原的老丈人,不能逼之过甚。

再者,如今朝堂是暗流涌动。他之前逼捐将京城的官场全得罪了,若再逼迫崇祯退位,这个动静搞得实在太大,估计不好收场。

无论于公于私,方原也不可能再强行要求崇祯退位,此事只能暂行作罢。

崇祯皇帝心知肚明,无论是他在位,还是朱慈焕在位,也都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皇帝。至少方原在这些日子,对他还是相当尊重。虽然缩减内廷太监、宫女的人数,但却没有克扣内廷之前每年一百万两银子的费用,甚至还向内廷每年加拨了二十万两银子,作为供养。

而且方原、公主每日都会前来乾清宫拜见崇祯、周皇后,偶尔还会留下一同用膳,可以说是礼数十足。比之前朱慈烺那个混账更加的谦恭、孝顺。驻守在皇宫的玄甲军士也得了方原的严令,必须如对方原一样,对待崇祯,但有怠慢,按照宫规论处。

这么一来,除了没有军政实权,皇帝该有待遇,崇祯全都拥有,他还能有什么话说?对方原的怨气也就渐渐的散了。

朱慈焕这次回到京城,崇祯便将他安排在了靠近西六宫的北五所,大明皇子专门的住所。

京城的形势稳定后,山西方向也传来了好消息,山西投降了!

因方原进入京城之后,不仅依足了礼数供奉崇祯皇帝,也没有周遇吉预料中的改朝换代,仍是尊奉大明正统。

接到方原送来的劝降书信后,周遇吉与山西巡抚蔡懋德、大同总兵姜镶连夜商议之后,愿放弃抵抗,率山西军民向方原投降。山西的晋军,宣府、大同的卫所兵愿接受方原的改编。

大同总兵姜镶唯一的条件,就是保留一支两千人的亲兵。姜镶世代都是大同将门,麾下的这支亲兵,其实也以姜家的族人居多,也就是族兵。在方原看来,姜镶保留这支族兵的要求还算合情合理,况且这种族兵,换个人来统领也是棘手。两千人,对方原也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方原从大局角度出发,便应允了姜镶的投降条件。

如斗败公鸡一样的朱慈烺被押回了京城,暂时关在周皇后的坤宁宫,等待下达最后的惩处。

乾清宫内,朱慈烺战战栗栗的跪拜在地,等候着最后的宣判。参与这次宣判的,有崇祯、周皇后、方原三人出席。

公主并未在乾清宫露面,因朱慈烺对她超越了兄妹的感情,令她是不能不避嫌,不再见朱慈烺。反正方原已应承过了她,保住朱慈烺一命,她又何必再惹方原不快?

崇祯直直的盯着跪拜在殿上的朱慈烺,是既可气,又可恼。若不是朱慈烺胡乱折腾了几年,有他出面和方原周旋,京城朝廷也不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

朱慈烺几可说是罪魁祸首!

但崇祯气归气,有些话却不能当着方原的面来说,只能冷冷的道,“朕,并无意见,按照大明律论处吧!”

按照大明律,朱慈烺篡权的行为,族灭三族都够了。

朱慈烺吓得瑟瑟发抖,跪着上前拉着崇祯的龙袍道,“父皇,饶命!饶命啊!”

崇祯冷然的望着这个求饶的儿子,打心眼里已原谅了他。但他却不能开口应承,因如何惩处朱慈烺的决定权,其实掌握在方原的手里。崇祯是皇帝,金口一诺,若胡乱开口赦免了朱慈烺,而方原却要置之于死地,崇祯能保得住朱慈烺?他这个皇帝又该怎么下台?

周皇后与他夫妻同心,心领神会,崇祯问不出口的话,必须由她来开口,便望着方原问道,“驸马,你的想法呢?!”

方原和公主早达成了默契,朱慈烺死是死不了的,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将朱慈烺流放到哪儿去。

方原淡淡的说道,“朱慈烺是罪大恶极,念在他与陛下、母后、公主同一血脉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陛下,我建议,对外公布前太子朱慈烺犯下逼父逼君,草菅人命的滔天罪行。废了他太子之位,改封为亲王,去杭州西湖和朱慈炤做个伴吧!”

朱慈烺一听要流放去西湖,大哭道,“父皇、母后,我不要王爵,不要封地,只要留在京城,留在宫里,侍奉父皇、母后。”

崇祯、周皇后是默然不语,他们是一千个愿意朱慈烺留在京城,但方原开了口,他们也反对不啊!

朱慈烺心知肚明他的命掌握在谁手中,也不再去令父皇、母后为难,望着方原跪了下来,哭道,“方原,我们争了这么多年,我是恨你抢走了皇妹,抢走了父皇的信任,你的优秀令我无地自容。我输了,不想与你再争了!我只想留在京城,留在宫里,宁死也不会去南方!”

方原默然的看了他一会,思来想去,两人间的深仇大恨来得太过无厘头,只见过了几面,话都没说上几句,就走到了今天的局面,叹声道,“朱慈烺,你真的想留在京城?可以!但你要亲自下一个罪己书,昭告天下,承认之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罪名,我就特许你留在京城皇宫。”

方原此举就是要彻底断了朱慈烺东山再起的希望,这么个声明狼藉的前太子,谁会再打着他的幌子来生事?

只要断绝了朱慈烺的政治生命,他本人是死了,还是活着,能有什么区别?留在宫里也不过是个行尸走肉罢了,何必再赶尽杀绝?

朱慈烺犹豫了一会,还是应允了方原。

自毁前程就自毁前程吧!经过这些年的折腾,他也知道了自己的斤两,不想,也不敢再去沾惹这些权力斗争,只想安安静静的在皇宫生活。能时常见到父皇、母后,甚至皇妹,也就知足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 七大军区

山西周遇吉投降之后,陕西的秦王也送了世子至京城,既是履行之前与方原的婚约,也是送上了质子,并表示陕西愿意接受方原委派总督或是巡抚前来主持军政事务。

随着陕西,山西的投降,整个关内两京十三省,除了流寇盘踞的四川,处于自治状态的西南几省,方原已统一大半个中国。

方原对全国的军政系统进行了大幅调整,之前明朝是卫所制、军田制。这种卫所制,军田制,长久以来,早已成了卫所指挥使吃空饷的自留地,完全不足以应付外来敌寇的侵袭,必须做出重大的调整。

方原决定采用穿越前的大军区和地方武警部队并存的军队体系。

所谓的大军区制,就是在全国之内设五大军区:北部军区、东部军区、西部军区、南部军区、中部军区。

北部军区辖区东北、蒙古、山西,辖宣府、大同、蓟镇、山海关、东江镇的防务,总兵力十五万。因满清、蒙古还未归顺,北部军区驻所暂时设在京畿。

北部军区第一任司令赤古台,副司令周遇吉,四个总兵,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大同总兵姜镶、东江镇总兵张英、赵全忠,监军唐通。

东部军区管辖南直隶、山东、浙江一京二省的防务,总兵力六万,下辖一支火炮航母编队,两百艘战舰。陆师驻所在扬州,水师住所在舟山海军基地和威海卫。主要负责大明一京二省沿海的安全,和对朝鲜国、日本国海路的控制。

东部军区第一任司令施琅,副司令原火炮营统领李宗泽,南直隶、山东、浙江一京二省总兵,监军是王承恩的义子,太监林同。

西部战区,管辖西南湖广、四川、云南、贵州四省防务,总兵力十五万。

西部军区第一任司令甘辉,副司令原后勤营统领侯承祖,辖白广恩、徐诚、高元爵、贺锦四个总兵,监军马一山的弟弟马立。

南部军区,管辖福建、广东、广西三省,以及如吕宋等南海周边诸国,总兵力十万。

南部军区第一任司令秦展,副司令施福,辖福建、广东、台湾、广西诸总兵,监军陈鼎。

中部军区,管辖凤阳、河南,一京一省,总兵力五万。

中部军区第一任司令郑芝豹,副司令李岩,辖凤阳、河南诸总兵,监军原沧浪亭锦衣卫千户李勤。

在这五大军区之外,方原还外设一个京畿军区和一个宣慰军区。

宣慰军区暂由秦王朱存极主持西北军区的相关军事事务,总兵力是四万秦军,三万肃王的军队。主要对陕西、甘肃、青海、新疆、西藏等西北、西南部分地区的控制和维稳。

对这一块敏感区域的统治,方原可以选择成立自治区的形式,由当地土司、宗教自治。但当地必须接受明朝委派官员进行督导,部分军事要塞由明朝驻军,这是一条红线。若这红线谈不拢,便只能进行军事征讨。

要彻底将这些少民聚集区域纳入大明的管理体系,必须经过长期的同化,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只要能委派官员、军队入驻新疆、西藏,已是新中国成立之前,对新疆、西藏最有效的管理。

京畿军区则是护卫北京城的直属军区。京畿军区总兵力七万,军区司令景杰,副司令周奎,辖赵林、郝摇旗、刘一良、苏红玉三个总兵。

配备两万玄甲铁骑,由前骑兵营副统领赵林统率;五万步战营的精锐,扩编后的一万特战军,由总兵郝摇旗统领;还有最精锐的坦克营,一千人,由刘一良统帅;无人机战队一千人,由苏红玉统帅。

京畿军区军队数量虽不算多,但却是全天下装备最精良,兵源素质最优良的精锐部队,足以应付任何军区的突发情况。

七大军区共有职业野战军六十五万,按照每个军士五两银子的月饷,每年单单这块军费就是三千万两。

这一大笔军费支出,方原采用了军田粮食、月饷混合支付的方式。在各省内,方原一共充公了两千万亩土地用作军田。打破了明朝之前实行的军田制,而将军田实行统一军事管理。

每亩军田每年产值一两银子,也可以解决两千万两的军费,余下的一千万两银子的军费由政府财政来承担。

除了七大军区的编制,还有地方武警部队的编制。这部分非职业军人,主要负责地方突发事件的应急处置。

经过对卫所的裁减整合,全国范围内一共留存了两百个卫所。一个卫两千人,一个所一千人,全国卫所的军队有三十万人。

每人月饷比照二两银子的标准,每年需要六百万两银子。这部分费用就是六百万两银子。

经过整编后的军费总开支是每年一千六百万两。

方原整改后的财政收入,每年市舶税一千一百万两,商税六百万两,农业税五百万两。每年的政府收入达到了二千二百万两。

扣去一千六百万两的军费,三百万两的行政费用,一百二十万两的皇宫用度,每年还有盈余一,两百万两用作应急经费。

其中还不算彩票销售、化纤丝绸,每年五百万两以上的收入。经过这些年不断的改良,方原终于在不加田赋,甚至还减免了田赋的前提下,彻底扭转了大明之前每年一千万两银子的财政赤字。

方原将每年的预算收支、盈余交给崇祯过目,崇祯看了一会还有盈余的账目,方原竟能不靠加赋就扭转了财政赤字,内心的触动是无以复加,微闭双眼,叹声道,“驸马,看了你的赋税来源,原来市舶税、商税可以征收这么一大笔,朕要是有这笔银子,哪里还会去增收田赋,引起天下大乱。朕之前的勤政不过是在胡乱折腾,唉!”

方原正容道,“陛下在京城里,所见所闻全是那些官员想令陛下听到,见到的。他们自然不会告诉陛下,每年侵吞大明财政的市舶税、商税是多大的一笔银子,只会忽悠陛下一味的加辽饷,官逼民反。”

崇祯再叹了一声,默然不语。

方原又说道,“臣来拜见陛下,还有一件要事相商,须陛下御批。”

崇祯愕然问道,“驸马有何事?”

方原缓缓的说道,“就是未来大明国都的问题,到底是北京、南京,还是中京凤阳。”

第六百九十七章 三个中心

崇祯对迁都之事是非常的敏感,历史上被李自成打到家门口来,对迁都还是犹豫不决,何况是眼下的太平盛世。

崇祯迟疑的道,“驸马,本朝已在顺天府建都两百多年,皇气、龙脉尽在顺天。若陡然迁都,会对大明国运不利啊!”

方原失笑道,“陛下,臣从不信这世上还有皇气、龙脉的说法,否则张献忠区区一个流寇,怎么就攻陷了大明龙兴之地,凤阳。臣也没打算迁都,大明眼下的威胁来自北疆,若迁都南下,北方会立刻崩盘。臣,只是来和陛下商讨一下,划分一下北京,南京,中京的职能。”

崇祯听了他说没有迁都的想法,这才稍稍的松了口气,“驸马,怎么划分职能?!”

方原缓缓的道,“大明的军政中心毫无疑问是在北京城,摄政王府,内阁以及其他主要的官僚机构,也留在北京。”

崇祯点了点头道,“驸马,之前的南京虽是留都,但却是用来安置京城闲散官员的,驸马想在南京做什么?”

所谓闲散官员,其实就是在京城被贬官的官员,南京就是大明朝廷的官场养老院。

方原说道,“南京,位于江南富庶之地,天下的田赋、商税、市舶税大半出于江南、闽广。江南、闽广离京城太远,田赋、商税的缴纳沿途耗损太大,不利于监督赋税的消耗问题。每一两银子沿途耗损是一钱,两千余万两银子的赋税,损耗就是两百万以上。这笔数额太过庞大,必须监督其中的真实情况。”

“臣建议将南京城建成大明的经济中心,将南京城的官僚机构全拆了,皇宫改成大明的税务总局。由南京税务总局负责征收整个江南、闽广、江西、湖广、四川的田赋商税,然后再一并送往京城朝廷。这么一来沿途都是便利的水运、海运,可以减少沿途的损耗。”

在崇祯听来,方原的说法倒也在理。长途运送缴纳的赋税,损耗是不便核算的。尤其是之前四川、湖广,甚至闽广全走的陆路,损耗更是难以核算。如今方原要求走海运、水路,而且将一段浙江至北京城的长途运输,变成浙江至南京,南京再至北京的两段短途运输,各个布政司只需要承担沿途的损耗。哪个布政司还敢像之前一样狮子大开口,沿途损耗巨大,强行从朝廷的赋税银子里吃走一大块肥肉?!

而且南京的水路四通八达,在南京存上一笔储备银子,若某个布政司需要赈灾,或是突发情况,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将银子运送到需要的地方。而不是之前,还必须从北京城千里迢迢的转运。

崇祯迟疑的问道,“若南京成了钱粮聚集之地,一旦镇守南京的官员意图不轨,那如何平定?!”

方原道,“陛下,我早下了严令,南京、江南等经济特区,不能拥有军事力量,只保留当地卫所,全加一起,不超过万人。最大的常熟兵工厂、太湖坦克基地也搬迁至北京,彻底断了江南生产火器、军备的能力。”

“而且,我还在南京、江南附近安排了东部军区、中部军区两大军区。一旦江南有任何图谋不轨,立刻就能出兵平叛。请陛下放心,江南,就是一只没有爪牙的肥猪,掀不起任何的大浪。”

崇祯这才清楚方原早已算计好了一切,早将江南的爪牙尽数切断。江南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大力发展商业,航海业,向大明朝廷提供赋税。其他的防务,军权全交由北京朝廷来掌控。

崇祯赞同了他的说法,“好,便依驸马的建议,撤销南京城所有的行政机构,只设一个税务总局,南京皇宫改建成税务总局的处所。”

“驸马,中京凤阳呢?!你之前花了银子重修了中京凤阳,总不能空着。”

方原解释道,“中京凤阳,臣打算建成大明的司法中心。”

崇祯愕然问道,“什么司法中心?!”

方原继续道,“就是大明司法总督府所在地。如今的信访制度在边远地区推广并不顺利,当地官府非常的排斥。朝廷也不可能每个州府都安排锦衣卫前去处置当地的冤案,就是有十万锦衣卫,估计也不够用。何况,锦衣卫设在当地州府,久而久之也会和当地官府沆瀣一气,完全成为摆设。”

“臣的想法是撤销之前在州府设置的信访处,在凤阳设置一个大明的信访总局,专门负责全国各地前来伸冤告状的百姓。这么一来,由司法总督府统一派人处理相关信访案件,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信访处的锦衣卫与当地官府勾结的可能,还可以节约行政成本。”

“凤阳位于中原腹地,紧邻大运河,交通便利。无论是西北的陕西,东南的福建,还是西南的四川,前往凤阳告状都非常便利,是司法总督府最适合不过的地点。若百姓对司法总督府的审理意见不满,再来京城告御状也是不迟。”

崇祯望了望他,反问道,“驸马,这个司法总督府每年的行政度支是多少?”

方原想了想道,“司法总督府需安排审案的司法官吏一百人,执法、调查的锦衣卫两千人,再加上各种办案经费,估计需要五十万两银子以上。不过,这笔银子可以从败诉的一方收取,臣在将来实行的信访政策,锦衣卫是不会亏本,反而还是一个肥缺。”

崇祯之前也知道方原在江南搞什么信访信箱,还以为是他短时间内收买人心之举,和武则天的铜匦上书一样,没多久就会取缔。但如今方原早已控制了大局,根本不需再收买人心,却还在坚持这个信访制度,那就真的是在替百姓做主。

崇祯淡淡的道,“自大明开国以来,甚至历朝历代,也没有长时间设过这种信访总局,驸马何必辛苦去折腾,反而吃力不讨好。”

方原正容道,“陛下,要想大明的长治久安,必须打通两个通道。其一,下层进入上层社会的通道,就是通过科举和现代学堂选拔寒门庶子;其二,是底层百姓伸冤的通道。民间的冤情、怒火,必须有宣泄的通道,才能将事态消灭在萌芽状态。否则等李自成、张献忠之流起来用刀枪来宣泄冤情、怒火的时候,已悔之晚矣!陛下,若大明之前能做到下情上达,及时了解民间的动向、舆论,何至于流寇会一发不可收拾?!”

崇祯听了是默然不语,论军政能力,方原早已远胜他,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方原继续说道,“臣还有一个安排,就是令大明太子,摄政王府的世子在十五岁之后,必须分别前往南京的税务总局,中京凤阳的司法总督府磨练两年,必须熟悉基层的司法、经济机构的运作,回到京城进行考试。若考试不过关,必须重去磨砺。

“臣这么做,也是要令未来执掌天下权柄的皇帝、摄政王真正了解军政、司法、经济的运作情况,才不至于被下面的官员欺上瞒下的忽悠!”

在崇祯听来,方原的话里话外都是在讽刺他刚上位时,被东林党忽悠,解决了魏忠贤;被袁崇焕忽悠,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但崇祯不得不承认方原构想的周全,若他当年能有去司法总督府,税务总局磨练的机会,哪里会被东林党,袁崇焕当成傻子一样的忽悠?!方原的法子是在最大限度上杜绝继承者出现昏君的可能。

方原的设想已如此周到,更不单单是培养摄政王的继承人,连大明皇室的继承人也一同培养,可见并无私心,崇祯焉有不应允之理,“好,驸马,你的三个中心设想非常周全。尤其是继承人前去其他两个中心磨砺这一条,今后必须写入祖制,严格执行!”

第六百九十八章 又过一年

春去冬来

紫禁城的冬季,白雪皑皑,瑞雪兆丰年。

方原独自立在皇极门的宫墙上,远眺着紫禁城的雪景,思绪万千,屈指数来,他进驻北京城已有一年的时间。

行政方面

在这一年里,方原将江南的内阁、六部官吏全搬来了京城,作为内阁的基础班子。之前京城的内阁、六部官员,愿意留下做官的,降级一至三级任用;不愿做官的,可以允许辞官回家。

在方原的估计里,京城的官员被逼捐了银子后,大半都会辞官回家。未曾想,内阁、六部的官员,宁可接受降级的待遇,还是愿意留在京城官场。而且对方原是毕恭毕敬,上朝之时一口一个摄政王喊得亲热万分,似乎浑然之前被逼捐银子之事。

方原是暗暗好笑,看来官大爷的名头,谁也舍不得轻易的弃了。何况方原为政远比崇祯更为温和,既不打骂,也不滥杀。而且方原也并未完全禁止官员们的灰色收入,只要在老百姓容忍的范围之内,没有来摄政王府告状,通常也是听之任之。

这些官员虽然比之前崇祯在位时黑吃黑拿的少了一大笔收入,方原对官员行政效率的要求,也远胜崇祯。但总归还是万般皆下品,唯有当官高,大不了比之前手脚勤快一些,受贿时胃口小一些,判案时公正一些,能照顾、安抚老百姓的情绪。在方原手下当官,也不是难以忍受之事。

其实,方原对这些官员的要求,也就两个字,‘和谐’!官场要和谐,不许党争内讧,各司其职;社会更要和谐,方原统治下的社会,必须要是一个老百姓能安居乐业的社会,这也是唯一的底线。

军事方面

四川方向

据四川传来的可靠消息,李自成并未去四川,与刘宗敏、高泽民等人汇合。如今的四川是张献忠,刘宗敏各占了四府,对峙的局面。因有方原这个强大的外敌在,两股流寇并没有在互相厮杀。张献忠靠着往长江下游贩卖蜀锦,四川的矿产赚钱,刘宗敏则靠着收这些商品过境的保护费,维持军队的生计。

方原并未限制辖内各州府与四川的生意往来,既是为了招降这两股流寇,也是看在四川百姓的份上。若断绝了生意往来,这些流寇没了生计,首先倒霉的就是四川的百姓。

他一面令甘辉在湖广招兵买马,向这两股流寇招降;一面令邢氏、高元爵所部向四川境内派出奸细,对这些流寇麾下的将领进行劝降渗透。这两方面的工作,暂时还在进行之中,没有突破性的进展。张献忠就是之前一副老赖的嘴脸,既不拒绝,也不应允,就拿谈判当拖延时间的借口。

方原也要花一两年时间休养生息,整顿内务,也没功夫去和张献忠、刘宗敏计较。只要他们不出川,先暂时拖着吧!

广西、贵州方向

在秦展、高元爵、徐诚三方强大的军事威慑之下,广西、贵州各地的土司纷纷送来降书,愿意投降方原。方原给这些土司开出的条件就是,各土司所在的州县,必须采用州县制,各州县的一把手知府、县令必须由朝廷指派人员前来担任,其余的县丞、主簿、县尉可以由本地人担任。

方原还加了四个特殊的条件,其一,土司领地任命的县丞、主簿、县尉,必须会说汉话,写汉字,任命之前,先到闽广总督府进行考核。

其二,这些州县的公文传递,必须有汉字、当地文字两种语言,以汉字为主,当地文字只能作为翻译性的文字。其三,在当地开办汉学学堂,鼓励本地人进行汉语学习。其四,各土司的世子,必须送继承人前去江南大学堂,或是京城的学堂进行深造,学习先进的文化礼仪。

方原加的这四个条件,就是要逐步同化广西、贵州的少数民族,令他们渐渐的融入中华民族这个大家庭里来。当然,方原绝不会实行什么优待土司,还有少民的政策,无论什么民族,全都一视同仁。

方原的政策虽然剥夺了广西、贵州土司的某些权力,由之前的土皇帝变成了半个土皇帝。但,在南部军区、西部军区两地的军事震慑之下,这些土司还是选择了妥协。能在本地当半个土皇帝,也比像杨应龙一样被灭了族来得好。

西南方向唯一还没有动静的,是云南的沐王府。

这个沐王府在云南半割据了两三百年,当地的人事任命,军政大权,全都是沐王府做主,早已是当地的土皇帝。若方原愿意尊重沐王府的利益,沐王府当然会乖乖的投降。

但方原的条件是要派驻官员担任当地的一把手,摆明了是要剥夺沐王府在云南统治权,在云南拥兵十万的沐王府岂能答应这种类似于削藩的要求?!

更重要的是,云南的地盘在最西南,与方原势力隔着广西、贵州、四川三个省,并未接壤。而且,云南与缅甸相邻,危急之时,还可以向缅甸王借兵。方原要来征讨,必须经过这三个省的地盘。其中四川有张献忠、刘宗敏两股流寇,广西、贵州的土司也不会轻易令方原的军队进入领地。

天高皇帝远的,兵力强大的沐王府也没打算这么快向方原屈服。还公然向摄政王府回了书信,打起了忠臣的幌子声讨方原欺君罔上的罪行,沐王府世世代代乃大明忠臣,誓要与方原决一死战,澄清大明的朗朗乾坤,摄政王府尽管派兵来战!

面对沐王府这种公然的挑衅,方原只能下令秦展的南部军区、甘辉的西部军区,两个军区协同作战。粮草由鱼米之乡的湖广提供,银子由拥有市舶税收税权的闽广提供,出兵日期由秦展、甘辉二人商议之后,上报京城批准之后,便可实行。

西南地区的战事一时半会还在胶着僵持,辽东方向,多尔衮战败而回后,立刻惩处了战败逃回的特尔祜,还将两红旗的数十万人丁编进了两白旗,只给特尔祜,还有两红旗的贵族保留了两红旗的爵位。

多尔衮经此大败,嫡系势力非但没有削减,反而壮大了不少,通过兼并两红旗的势力彻底稳固了皇帝之位。

在对大明的战略上,多尔衮非但没有战略收缩,反而还将阿济格留在了辽西的广宁城。将辽西的汉八旗、蒙八旗全划拨在阿济格的麾下,满、汉、蒙八旗加在一起,共有两百个牛录由阿济格统率。多尔衮给予阿济格如此庞大的兵力,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死守广宁这个辽西最重要的军事据点。

第六百九十九章 广宁的战略地位

广宁,辽西重镇。

天启二年,明清之间爆发广宁之战。

明军大败,王化贞、熊廷弼二人不和,不战而失广宁,尽失辽西土地。后,熊廷弼以失陷广宁罪,被处死弃世。

努尔哈赤占据辽西之后,将辽西的汉民驱赶到了辽东,在辽西的广宁区域造了一个无人区。

在方原看来,广宁是比宁远、锦州更重要的军事重镇。广宁在,辽西在,广宁陷,辽西没。

宁锦防线,不过是保护了山海关以北四百里的领土。满清还是可以从长城任何一个关卡入关侵袭。

而广宁城,军事意义显然十分的重大。

其一,占据了广宁,才算真正的收复了辽西广大区域。满清不攻破广宁城,绝不敢南下侵扰长城防线,这才是真正的御敌于国门之外。否则长城一、两千里,任何一点都可能被满清打穿,再重蹈壬辰之变的覆辙。

其二,占据了广宁,就是拦腰一刀,切断满清与蒙古科尔沁草原诸部落的咽喉。再拔除广宁这个钉子前,满清也不敢将手伸进蒙古科尔沁草原以西的地界。

蒙古降服满清,不过是军事压迫,政治联姻的权宜之计。只要能分化满蒙一体的北疆局面,就能切割满蒙的联系,分而治之。满清的势力范围被压缩在辽东一隅,无论从经济,还是军事,都不可能与经过方原洗礼重生的大明王朝相比。

其三,占据了广宁,就是拥有了向辽东进击的桥头堡,再加上皮岛、朝鲜国三线出兵,足以令满清顾此失彼,要了满清的老命。

广宁对于辽西的重要性,无论满清、明朝,都是心知肚明。

在之前的战争中,无论是孙承宗,还是袁崇焕,祖大寿,无论在辽西的锦州、宁远修了多少的军堡,却从来不敢越过大凌河,逼近满清弃守的广宁。就更不用说去重新占领广宁,重修广宁城。

无论明朝怎么修宁锦防线,满清并没有来强行争夺宁锦区域。因为长城入关的关口,远远不止山海关,满清铁骑可以绕过宁锦防线,从任何一个关口入关。甚至直接从宁锦城下大摇大摆的经过,明军也不敢狙击。

换而言之,孙承宗、袁崇焕在辽西修建的大大小小几十个军堡,建立的宁锦防线,其实从没有跨过大凌河一线,并未触及到满清的核心利益所在。所以随便怎么折腾,满清也听之任之,没有搭理。

身为蓟辽督师的袁崇焕,其实是心里门儿清,与满清是达成了相当的默契。看似在辽西忙着堆城堡,其实只是在折腾费银子不讨好的宁锦防线,从未有过一次越过大凌河,去挑衅满清的核心利益。

袁崇焕死后,接任的孙承宗继续在辽东堆城堡的工作。孙承宗接任之后,壮着胆子,试探性的令祖大寿等人往锦州以北稍稍推进了不到五十里,想在大凌河筑城。

结果,正是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一次战略推进,却引来了满清倾巢而出的攻势,大凌河之战爆发。

战果是明朝援军全军覆没,连祖大寿也向满清投降。

由此可见,明朝根本没有往大凌河以北继续推进,深入广宁区域的实力。想靠着堆城堡收复辽东,不过是忽悠朝廷军费的瞎扯谈罢了。

换句话说,大凌河,就是满清给明朝划出的一条军事红线。明军一旦越过大凌河筑城,想将手伸进广宁区域,必然会遭到满清铺天盖地的猛攻。

方原与多尔衮是英雄所见略同,广宁一失,辽西便失;辽西一失,蒙古便会生乱;蒙古一生乱,辽东汉人也会蠢蠢欲动;一旦蒙古人、辽东汉人起了反抗之心,满清立刻就会从北疆大帝国,被打回原形,变成龟缩建州的部落社会。

所以面对方原随时可能发动的攻势,多尔衮并没有采取收缩战线,防御辽东的战略。而是派出了骁勇善战的阿济格,还有精锐的二百个牛录驻守广宁,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与方原争夺这个战略要塞。

一阵寒风吹来,方原打了个寒战,自言自语的道,“下一个目标,广宁!”

两日后,方原召集内阁、六部诸官员;北部军区的司令赤古台,副司令周遇吉,蓟镇总兵吴三桂;东部军区司令施琅,副司令李宗泽,一同聚集在皇极殿,商议开春出征广宁的事宜。

方原也不想先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反而向众将问道,“经过一年的休整,北部军区,东部军区算是兵强马壮了吧!”

赤古台出来道,“是,摄政王,我麾下的四万铁骑可以立刻出关,去辽东扫平了鞑子的老巢!”

施琅也出来道,“摄政王,航母编队,还有一万水师已整军待命,随时可以侵袭辽东,去收割满人脑袋!”

方原不置可否的一笑,朝着景杰问道,“景帅,你刚刚去了皮岛归来,皮岛的战备如何?!”

景杰汇报道,“摄政王,皮岛的大军堡已修建完成,兵马粮草全由朝鲜国供应,三万将士们的战刀早已饥渴难耐,等着杀敌立功,赚银子。朝鲜国那方也在等候我军的动静,只要我军兵发辽东,他们也可以配合着北伐。”

在军政会议的公共场合,无论景杰,还是施琅,只能以摄政王来称呼方原,私下场合可以老大,老三、老五的不必拘束。

方原呵呵一笑道,“呵,我估计着赵全忠、张英所部的三万精锐被投闲散置在皮岛上近一年,成天喝着海风,都要憋出病来了。第一道军令,令赵全忠、张英开春之后,率皮岛所部从金州登陆,往盖州、建州方向活动活动吧!还是按照之前的老规矩,不许主力决战,游击骚扰为主。只杀满人,汉人一概不杀,继续宣传宣传宋长史的民谣吧!”

“至于朝鲜国方向,令他们过江破柳条边,进击满清的定辽右卫,有仇报仇。但他们也只能杀不会汉语的满人,不能杀汉人百姓。”

景杰一听这两路不过是骚扰、牵制性质的进攻,便知晓方原真实的目标,并不是在辽东方向,而是在辽西方向,问道,“摄政王,我们开春出关征战的目标是广宁?!”

方原微笑道,“是,下一个目标就是广宁。我,要全歼了广宁的阿济格!诸位说一说,该怎么拿下广宁吧!”

第七百章 出征广宁

大凌河,是满清的红线。

广宁,是满清的核心利益所在。

吴三桂等关宁军自袁崇焕时期开始,对这个不成文的红线是一清二楚,只是从未宣诸于口罢了。

明军自大凌河之战后,也从未越过大凌河一步,更莫说前去广宁。一旦方原决定出兵广宁,必然就面临着与满清的全面决战。

吴三桂、周遇吉、唐通等晋军、关宁军的将领,不是第一次与满清交锋,对满清的战力是心知肚明。

方原陡然发动这种与满清的全面决战,胜负是殊未可知。

景杰却没有这些人的顾忌,朗声道,“摄政王,广宁是辽西重镇,乃多尔衮必救之地。攻广宁,其要害是围城打援。”

方原见他一眼就看出了广宁的要害所在,哈哈一笑道,“所以,我军从皮岛登陆辽东侵袭,朝鲜国从柳条边入境骚扰,就是为了分散满清的兵力,令多尔衮不敢派出大军前去援救广宁。当然,单单是辽东的牵制骚扰还不够,还需要一支军队前去辽河布防,狙击多尔衮自辽东而来的援军。”

辽河,就是辽东、辽西的分界河。只要能扼守着辽河防线,就可以切断辽东前来救援广宁的援兵。

景杰沉声道,“摄政王,那就派一支军队在营州登陆,先行抢占辽河防线,据军堡自守。切断多尔衮援军的路线,对广宁的阿济格关门打狗!”

景杰的建议,方原打心里是十分认同,但认同归认同,派谁前去却是比较棘手。

这一支前去辽河布防的明军,会面临满清东西两线的猛攻,几可说是九死一生。这种恶战,必须将生死置之度外,以死相拼,才有可能死里逃生。强行摊派前去的军队,只能是不堪一击。

方原巡视了诸将一周,缓缓的道,“先行在辽河布防,可能遭遇到辽东、广宁两线的夹击。这支突袭军,必须坚守辽河防线半个月,我军便可攻陷广宁,收复辽西。此乃一场货真价实的硬仗,诸将,谁愿去啃这块硬骨头?!”

原先的明朝诸将听了是默不作声,方原所言没有半点夸张。

刚刚在遵永之战战胜了满清正红、镶红二旗主力的赤古台却没这么多顾忌,出来说道,“摄政王,我,愿去辽河防线驻防!”

方原笑了笑道,“赤古台,还轮不到你,你和景帅,还有玄甲军的旧部都要随我出征广宁。”

他这么一说,就是暗示周遇吉、吴三桂二人,这一次辽河布防的人选,就要在关宁军、晋军中选出。

方原望着默不作声的吴三桂,坐拥一万关宁铁骑,却在装聋作哑,心生不悦,慢吞吞的道,“吴总兵,关宁军的祖大寿曾创下了坚守锦州一、两年的壮举。关宁军防御能力乃是天下第一,吴总兵愿不愿去辽河布防?!”

在吴三桂看来,方原交给他这个九死一生,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军事任务,就是想让关宁军去当炮灰,清除异己。

吴三桂犹豫的道,“摄政王,辽河沿线虽有几个军堡,但修葺程度一无所知,而且防御也远不如锦州坚固,怕是守不住半个月。”

方原见吴三桂果然又是怯战,冷笑了几声,再次环视一周道,“既然大明劲旅关宁军都守不住,周都督,你敢不敢去坚守?!”

他将‘大明劲旅’这四字咬得十分重,充满了讥讽的意味儿。方原的话就如一个个耳光打在吴三桂脸上,他还敢怒不敢言。

周遇吉是个军人性子,老而弥辣,被方原一激将,立刻出来道,“摄政王,我愿率两万军士前去坚守辽河防线!”

方原见敢担重任的周遇吉站了出来,起身大喜道,“好!周都督好豪气,愿周都督旗开得胜!”

他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吴三桂道,“吴总兵,既然关宁军不敢去辽河战场,自然也不敢去广宁战场了,不如就担任后勤运输吧!呵!”

方原提出令关宁军担任后勤运输,就是藐视关宁军到了极点,也只配运运粮食,搞一搞后勤。

他的态度很明显,关宁军要证明还是大明不可或缺的劲旅,就必须拿出真实战绩出来。否则,战后,方原必然会清算吴三桂,和这支欺软怕硬的关宁军。

这一战,乃是关宁军最后正名的机会!

吴三桂被逼到了绝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有着大明第一劲旅之称的关宁军。他猛地一咬牙,出来道,“摄政王,辽河防线共有两个军堡,我愿与周都督一同前去,各自驻守一个军堡,狙击多尔衮的援军!”

方原千方百计的激将,终于逼得吴三桂愿意出战,微笑道,“好,我就等着吴总兵的捷报!”

崇祯二十五年

二月

春暖花开

在北京城蛰伏了一整年的方原,对收复辽东早已迫不及待,终于开始行动了。

大明的军队由三路往辽东进发。

第一路是皮岛上赵全忠所部两万玄甲铁骑,张英所部一万精锐步兵由水师掩护,西行在金州登陆。

第二路是吴三桂、周遇吉所率,包括关宁军、晋军在内的三万明军,也是由水师运送到营州登陆。这支部队的任务,就是直扑辽河防线,将辽东辽西拦腰切断,狙击从辽东前来救援广宁的援兵。

第三路则是这次出征广宁的主力,由方原统领亲征。从山海关出关,目标就是阿济格驻守的广宁城。

这一支人马,集结了最精锐的将领和战士。

景杰任全军主帅,统筹各方行动;宋献策担任随军军师出谋划策;赤古台任先锋,统率扩编后的大明铁骑四万前去清扫广宁城的外围防线;刘一良的坦克营已扩编到四十辆坦克,随中军营一同出征;还有就是中军营的五万精锐步兵,八千特战军军士,由郝摇旗统帅。

这一次出征,方原这一路总兵力在十万左右。若再算上其他两路兵马,达到了十六万大军。再加上朝鲜国的两、三万军队的策应。

这一场辽西收复战,总共投入到关外战场的兵力,接近了二十万,还是大明北疆所能集结的最大兵力,也是大明最精锐的部队。

十日之后,周遇吉、吴三桂率军从天津卫出发,穿过解冻的渤海海湾,自与辽河只有数十里之隔的营州登陆,打响了收复辽西之战的第一枪!

第七百零一章 顾此失彼

盛京

满清皇帝多尔衮因体弱多病,入冬后又受了风寒,头痛欲裂,已连续卧病在床一个月,经御医多方诊治,也不见好转。

在多尔衮卧病不起时,却突然收到了四封十万火急的军报。

第一封军报,来自广宁的阿济格。

方原亲率十万大军兵出山海关,大举攻入辽西,目标直指辽西重镇广宁。阿济格在山海关的细作探知了明朝大军出关的消息,立刻飞马报送到了盛京,请求派兵增援。

第二封军报,来自驻守辽东半岛的汉八旗固山额真巴图。

不计其数的明军骑兵在金州登陆,不到半日就攻陷了金州,并且依照之前偷袭辽东的惯例,开始往北挺进,屠杀辽东半岛的满人。巴图连战连败,已折损了三千汉八旗的军士,只能向盛京传来了紧急军报,请求派兵增援。

第三封军报,来自驻守定辽右卫的军报。

一贯畏敌如虎的朝鲜国,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出兵三万渡过鸭绿江。连夜毁坏了辽东的柳条边,击溃了看守边所的兵士,开始侵扰辽东的腹地。定辽右卫传来紧急军报,请求派兵增援。

第四封军报,来自营州卫。

不知数量的明军突然经海路从营州登陆,营州卫势单力薄,只能据城自守。登陆的明军没有围攻营州尾声,而是引兵北上,突袭了辽河防线,占领了沿河的两个军堡据守。营州守将传来紧急军报,请求派兵增援。

多尔衮早已算计到方原在经过了整整一年的休整后,或许会在开春之后对辽东用兵。

但突如其来的四路进兵,而且处处告急求援。

明军的主攻方向必然在辽西的广宁,攻占广宁城,吞并了辽西,这个战略目的是毋庸置疑。但其他三路佯攻到底是什么情况?哪一路是主力牵制,哪一路不过是虚张声势?

受头痛折磨一个月之久的多尔衮越想越是头昏脑胀,头晕目眩,几乎要晕死过去。

经御医连夜施救,多尔衮的头痛才稍稍缓解了些,躺在床榻上,找来了范文程、索尼、多铎、鳌拜等人一同前来榻前议事。

多尔衮摆出了四份军报,令众人传阅了,捂着头强忍着头痛,问道,“方原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为什么四路进兵,处处烽火?”

范文程说道,“陛下,方原的目的当然是在广宁,出征的主力也在广宁,其他几路不过是佯攻罢了!陛下,我们不必理会其他两路侵扰,当立刻集结重兵援救辽西。先在击溃明军的辽河防线,再救援广宁。若广宁一旦有失,辽西之地再不复我大清所有。”

明军、朝鲜国两路侵袭辽东,而且专杀满人,按照范文程的说法,对侵袭的明军置之不理,任其杀戮满人,不问不顾,反而去救援远在辽西的广宁。

重臣索尼是以满人的利益为重,绝不能接受范文程的建议。

索尼不满的道,“范学士,事有轻重缓急,我认为救援辽东满人在先,辽西丢不丢反倒还在其次!”

范文程一听索尼竟由放弃广宁,放弃广宁的想法,急道,“万万不可!若分兵去应付其他两路侵扰,便是正中方原下怀,广宁必失!”

索尼冷冷的道,“范学士是汉人,当然不顾满人的性命。陛下,方原两次登陆辽东,杀戮满人已有二、三十万,已达到满人的十分之一。而且还在辽东传播一首民谣,号召辽东的蒙古人、汉人一起起来屠杀满人。各旗的领地早有零星的争斗,之前汉八旗和满八旗还抢过地盘,发生过械斗。若满人再这么被杀戮下去,人丁不足,靠什么来震慑蒙、汉八旗?!”

“老臣认为,辽西不过是疥癣之疾,辽东汉人、蒙古人的反抗才是我大清的心腹大患!先帝在时,从未争过广宁一城一地的得失,应该弃守广宁,集中主力防御辽东。”

两人当众争吵了起来,满清的朝堂是以满人为尊,范文程一个汉人罔顾满人的生死,自是激起了鳌拜、岳乐等满人的不满,纷纷开口支持索尼。

多尔衮听着二人争吵,还有群臣七嘴八舌的喧哗,脑子里一直在嗡嗡的叫,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再次传来,几乎又要眩晕过去。

多尔衮死死的捂着头,他既知广宁的要害所在,也知在背后侵扰的明军的威胁。

因明军随时可能登陆偷袭,只杀戮满人,不杀戮汉人。这一年来,辽东的满人根本不敢前去离岸一百里之内的领地居住。久而久之,在临近海疆的领地,就形成了一个个汉人聚居区。

没了满人的控制,这些汉人聚居区基本就处于三不管地带,再加上方原散播民谣一煽动,更有了皮岛的明军撑腰,和满人的冲突矛盾自然而然的就多了不少,为了抢地盘,抢林场,械斗之事也不时发生。当地的汉八旗旗主也不敢去管理,因此时站在满人一方,明军一旦登陆偷袭,必然会宰了这些汉奸。

有了尚可喜、耿精忠、孔有德、范永斗这些汉奸被活剐,族灭的前车之鉴,哪个当汉奸的不心惊胆颤,担心随时被清算。

多尔衮其实也是左右为难,明军是四路前来,之前萨尔浒之战的法子是集中一路,各个击破。但,那是面对明朝毫无战力的豆腐兵。若面对方原统率下的明军,无论机动性、战力,都不可同日而语。莫说放过三路,就是放过一路,满清所受的损失都是无法承受的。

他唯一的法子也只能是四路迎击。

“够了!不要再吵了!”

多尔衮强忍着头痛,厉声打断了众人的争执,也不想再听这些人废话,直接开始调派兵马,“多铎,你率正白旗一百个牛录前去金州追击侵扰的明军骑兵!切记,不要跟着明军骑兵绕圈子,直取沿海港口,断了明军骑兵的退路,再伺机歼敌。”

皮岛的明军骑兵乃是精锐之师,杀伤破坏力十分的惊人,一日宰杀几百满人是不在话下。多尔衮只能派出最信任的弟弟多铎,率领精锐的正白旗前去迎战。

“岳乐,你领正蓝旗五十个牛录,前去赫图阿拉至本溪一线迎击朝鲜国的军队。切记,将朝鲜国打退回鸭绿江即刻,不必过河追击。”

岳乐是阿巴泰之子,在阿巴泰过世之后,正蓝旗便由岳乐继承。正蓝旗战力不强,但对付同样战力差劲的朝鲜国军队是绰绰有余。

“济尔哈朗,你率镶蓝旗八十个牛录;鳌拜,你率正黄、镶黄二旗一百个牛录,前往广宁解围。”

济尔哈朗是镶蓝旗的旗主,也是多尔衮的政敌。鳌拜是正黄、镶黄二旗的猛将。多尔衮派这支近五万人的援军前去援救广宁,已是竭尽所能。

各方兵马调拨完成后,留在盛京驻守的,就只有刚刚编入正白、镶白二旗的原正红、镶红二旗的兵马,一百个牛录。

第七百零二章 大凌河之战

广宁城

阿济格所属虽有两百个牛录,六万军士。但真正属于镶白旗的,只有三万铁骑,还有三万,则是战力不强,装备也差的蒙、汉八旗。

蒙、汉八旗的军队,守城有余,野战不足。

阿济格面临的选择只有两个,一是坚守广宁城,以等待盛京的援军到来,再内外夹击。这个是最稳妥的法子,也能最大限度的保存镶白旗的实力,阿济格本人也是倾向于采用这个战略。

一是率军出城野战,御敌于大凌河之南。与之前的萨尔浒、辽阳、广宁、松锦大战一样,在野战中挫败明军的攻势。这是激进的法子,尼堪等满清的猛将,倾向于这个法子。

阿济格与尼堪等将商议了一日一夜,仍是迟疑不决,就在拖延的这个时间里,方原已行军到了宁远,正在逼近锦州。

军情已十分紧急,尼堪大怒道,“我大清勇士遇上南蛮子,从来是纵横无敌,打得南蛮子不敢野战,只敢守城。如今堂堂三万大清铁骑,岂有龟缩广宁城之理,我大清铁骑害怕了南蛮子不成?”

阿济格思来想去,尼堪的话也是在理。一旦军中传出大清铁骑不敢野战,只敢守城的风声,造成的政治损失,远比军事损失更为可怕。何况,三万满清铁骑全是骑兵,放弃守城,出战野战才是扬长避短。

众将既然求战心切,阿济格也下了决心,他本人率汉、蒙八旗的军士坚守广宁城,等待盛京的援兵。尼堪率三万八旗铁骑前去大凌河狙击方原的攻势。

方原亲率的大军赶到大凌河时,尼堪的三万骑兵也已抵达了大凌河对岸,却没有驻扎在河边,而是离着大凌河五里之地驻扎,而且还将大凌河上的浮桥全拆了。

以满清将领的文化水平,基本不可能看懂深奥的孙子兵法,几乎全是拿着通俗易懂的三国演义当兵书的。

方原一见尼堪摆出的这个离水源地数里之地的阵势,目的相当的明显,就是想等方原的大军渡河之时,半渡而击,一战而胜。

尼堪的布阵给方原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想抢渡渡河就必须在大凌河江面搭建几条临时的浮桥,这对明军来说并非难事。但最大的困难是,这种临时搭建的浮桥,承重量不大,骑兵、步兵可以通过,但重量大的坦克却是通过不了的。要想令坦克过江,必须搭建承重高的正式浮桥,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换句话说,大凌河这一战,坦克是派不上用场的,只能停留在大凌河南岸观战。能参战的只有赤古台的三万骑兵,郝摇旗的五万精锐步兵。

大军帐之内,方原、景杰、赤古台、郝摇旗四人在连夜商议,大凌河这一战该怎么抢渡渡河,怎么守住河滩阵地,否则若真的被尼堪三万铁骑半渡而击,那后果不堪设想。

赤古台朗声道,“摄政王,战场上哪有这许多顾忌,只要连夜搭浮桥,一夜之间至少能渡过五千骑兵。”

景杰说道,“老大,鞑子的骑兵共有三万,若我军只能渡过五千骑兵,在兵力上处于弱势,怕是会一战而溃。我军的优势在数量,鞑子兵的优势在大凌河,我们强行渡河是以短击长,正中鞑子兵下怀。我建议还是分兵两支,分两个点渡河,便可以分化鞑子兵的兵力,扬长避短。”

方原沉吟道,“分兵两路?一虚一实,还是两路都是实?!若两路都是实,鞑子也可以分兵两路,兵力还是占有优势。”

景杰反问道,“老大是想一虚一实?!一路佯攻,一路实渡?”

方原被他猜中了心思,呵呵一笑道,“一虚一实不好玩,要两虚一实才好玩。我们就和鞑子兵玩一次心理战,看鞑子兵看三国演义来打仗,能看出什么能耐。”

方原起身冲赤古台道,“赤古台,你派出两个偏将,一人统领一千骑兵分别往大凌河上下游转移。任务只有一个,马蹄踏过的尘土越大越好,能搞出多大动静算多大动静,一千人能搞出一万人的动静,就最好不过。”

景杰也看清了方原的渡河计划,明军的优势在主攻,可以先下手为强。而鞑子兵是主守,只能被动防御。明军可以随意落子,鞑子兵只能见招拆招。

分出两路疑兵去打乱大凌河对岸,鞑子兵摸不清明军的动向,必然被牵着鼻子走。一旦出现应对疏漏,或是兵马调动的痕迹,明军就可以突袭过河。至不济被鞑子兵识破了,大不了就是两千骑兵去活动一圈,也没什么损失。

赤古台拱手领命,方原又交代道,“老三,传令全军,每日的军事操练两个时辰,一日在夜间,一日在白日,轮流着来。我们再在河岸安装上高音大喇叭,操练之时将声儿传到河对岸去。我们睡不着觉,鞑子兵也不要睡觉。”

方原的计划是充分发挥了主攻的先手优势,不计手段的打击鞑子兵的军心士气,令对岸的鞑子兵随时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肥的拖瘦,瘦的拖死!看这些鞑子兵还能在对岸熬上多久。

景杰一听失笑道,“老大,果然妙计!”

次日凌晨,赤古台依照方原的调遣,派出了两千骑兵,往上下游转移。马尾上拖着树枝,所过之处挂起了漫天的烟尘,看着就像上万人转移的阵仗。

尼堪见了这种阵势,也怀疑过是否是明军的疑兵之计。但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尼堪哪里敢凭感觉来赌博?一旦明军真的往上下游转移渡河,大凌河防线立刻宣告崩盘。

既然主攻的明军变了阵,主守的尼堪被逼无奈,也只能跟着变阵,派出两队,每队五千人的骑兵往上下游跟踪监视。

与此同时,明军军营的高音喇叭也架设在了岸边。

每当明军操练之时,声儿远远就能传到对岸的鞑子军营,声势惊人。而且明军还是一日夜间,一日白天轮流着来,鞑子兵哪里能摸得清规律。夜间是一日三惊,白日也是绷紧了神经。

双方就这么在大凌河僵持了十日,满清军营的鞑子兵连安稳觉都没睡上一夜,早已是士气低落,军心浮动。不少将领甚至开始叫嚣着,全军渡河,痛痛快快和明军决战一场,也胜过眼下这么日日遭受煎熬。

尼堪这几日也是不堪其扰,又能有什么法子?要埋怨也只能埋怨明军的高音喇叭太过怪异,竟然能声传数里!

他只能令全军上下分成两队,一队一万人,轮流值守、休息。

方原也没有令尼堪纠结太久,在第十二日夜间,趁着鞑子兵早已对高音喇叭麻木之时,连夜修了五条浮桥,明军铁骑开始全速渡河。到了次日清晨,已渡过了六千骑兵。

尼堪见明军骑兵突袭过河,是猝不及防,立刻派出值守的一万骑兵前去狙击渡河的明军骑兵。余下的一万骑兵刚刚值守结束,睡下没多久,一个个还是睡眼朦胧,集结的行动十分迟缓。

双方的骑兵主力在大凌河北岸展开大战!

五千、八千、一万......

随着渡河的明军骑兵,特战军军士越来越多,鞑子骑兵也没了数量优势,渐渐由上风被压到了下风。

大战持续了一日一夜。

尼堪所部两万骑兵,兵力上处于劣势,军心士气更是低落,终于宣告不支。只能弃守了大凌河,往广宁城撤退。

第七百零五章 重建广宁

广宁城失陷的消息在两日后传到了辽河,满清援军的兵营。

正在磨洋工攻打军堡的济尔哈朗、鳌拜得到了阿济格在广宁惨败,正白旗几近全军覆没的军情。

既然辽西的广宁城已然陷落,他们这支援军便失去了战前的军事目。两人一商议,辽河之战,虽未能攻破两个军堡,但也重创了周遇吉、吴三桂所部,立刻停止对两个军堡的攻打。两人在整军休息了一日后,便率军渡过了辽河,回师往盛京去向多尔衮交差了。

辽河之战,虽然济尔哈朗、鳌拜在敷衍塞责,并没有全力进攻军堡,但满清鞑子的攻击力还是不容小视。周遇吉守城的进军折损三千,吴三桂的关宁军折损两千。而济尔哈朗,鳌拜所部,总共加在一起,战损了一、两千。

方原接到了辽河之战的军报,没有玄甲军参与的明军,依旧保持了对满清一贯的战绩,守城战也只打出了四比一的战损比,以大败而告终。若换成野战,必然又是一场大溃败无疑。

同样的兵源,同样的装备,在方原手里能大获全胜,在周遇吉、吴三桂手里,就是远远发挥不出汉人该有的血性。就和同样的中国人,在共党手里,和在国党手里,战力简直是天壤之别。

根本的原因不在体质,不在军备,而是在战斗意志啊!

周遇吉、吴三桂麾下的明军早已畏敌如虎,面对鞑子兵,气势上就弱了几分,根本就不敢和满清鞑子正面对攻。

看来,战后真的没必要再保留晋军、关宁军单独的编制。必须要将晋军、关宁军编进原玄甲军的编制内,这样才能发挥出这数万军队真正的战力。

方原成功收复了辽西,便令探骑前去辽东战场传令,赵全忠,朝鲜国的兵马不必再与鞑子兵鏖战,分别从海路、陆路退朝鲜国。

两路的战果清点也传到了广宁,方原的军帐。

赵全忠的明军铁骑与多铎在金州一线交战了三场,各折损了三、四千兵马。之前的玄甲铁骑基本还是保持了和满清八旗对等的战力,算是打了个不胜不败。

而朝鲜国面对岳乐所部的进攻,就窝囊了许多。根本不敢单独和满清对战,而是边打边撤,一直撤过了鸭绿江。因双方没有正面交锋,朝鲜国只折损了一、两千人。而岳乐所部折损了三、四百。

至此,辽西、辽东两个战场全都偃旗息鼓。

十日后,待下过了一阵大雨,风雨将广宁城内的毒烟洗涤一空,方原便率军进入了广宁城,开始清扫战场。

此时的广宁城内已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城内是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恶臭的尸臭味儿。方原下令投降明军的辽西百姓入城清扫战场,而明军则仍旧驻扎在城外的军营。

广宁城经过战乱,已是残破不堪,无法驻军,也无法住人。方原只能下令全军上下,参与重建广宁城。

按照方原对广宁城的规划,广宁城乃是控制蒙古科尔沁、喀喇沁、察哈尔诸部,也是遏制辽东女真的战略要地,至少要建成一个能驻军五万骑兵,五万步卒,百姓十万以上的大城。

按照之前广宁城的规模,顶多只能驻扎十余万人,显然不足以进驻这么庞大的军队,百姓。

在方原的广宁城重建计划里,不仅要重建,还要大大的扩建。

扩建后的广宁城,分为内城、外城两部分。

以原来的广宁城的城墙为内城城墙,内城之内用于驻军;以广宁之前围城时,明军在一里之外挖好的壕沟为现成的外城墙基。内墙、外墙之间为广宁城的居民区。

这么一来,广宁城的城区就扩大了至少一倍有余。

重建广宁城的民力是现成的,就是四、五万归顺大明的辽西汉人百姓。方原许诺这些汉人百姓,在重建广宁城期间,由朝廷提供住食,支援修城的工程器具,由他们出力参与重建。他们随行的子女,全统一安排在军营,由明军代为照看。

广宁城重建后,方原承诺免费按人丁数配给面积大小不一的房屋作为安身之地。广宁城周围的良田,一人分配五亩,由朝廷提供种子,耕牛,两年之内不纳税。

重建所需的石料、木料都是现成的,可以就地去河边、山林里采集,用于筑城。

方原提供的政策十分优厚,这些背井离乡的百姓本已成了满清鞑子的奴隶,等着他们的是苦役的日子。

如今大明的解放军来了,他们不仅死里逃生,还供给他们吃住,甚至还还了他们的自由之身。而且在广宁城建成之后,还可以免费分配住房,拥有自己的土地。

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了馅儿饼。

方原的这份恩情,比天高,比海深,这些百姓哪里会拒绝?干起活儿来也特别的卖力,勤快。因广宁城就是他们的新家,早一日建成,他们便早一日过上正常农户的日子。

对方原来说,这不过是空手套白狼,除了需要支付些百姓所需的粮食,什么房屋、田地,全都是从广宁城白白得来的。这是以最小的代价,达成最大的目标。

广宁城正在进行热火朝天的重建,方原令周遇吉、吴三桂继续驻扎在辽河的两个军堡内,作为防备满清突然侵袭的第一道警报线。

因广宁城重建成功之前,满清随时可能前来偷袭,方原所率的明军绝不能离开广宁城,时刻担任护卫的任务。

再加上周遇吉、吴三桂所部的军粮消耗,之前出征之时带来的八万石军粮已捉衿见肘。

方原又令将京畿的所有存粮八万石运输到辽西,用于作战。再由江南的粮仓运送粮食至京畿填补空缺,通过分段供给的方式,解决了军粮的补给问题。

与此同时,方原向盛京送去了两封书信。

一封是送给满清皇帝多尔衮的,书信里对多尔衮辽西之战的战败,进行了长篇累牍的讥讽。这一封书信的目的就是在刺激病重在床的多尔衮,令他方寸大乱,再胡乱落子出招。

一封是送给皇太极的小崽子福临,还有索尼这一班原皇太极的嫡系正黄、镶黄二旗的重臣。内容是愿意助皇太极一系拨乱反正,重新夺回丢失的帝位。事成之后,双方以辽河为线,互不侵犯。

这一封信当然是为了挑拨离间,挑动满清的内讧。

方原眼下最担心的,就是多尔衮这个赌徒会不会在广宁输红了眼,孤注一掷,倾巢而出前来争夺广宁,与方原直接梭哈开大小。广宁的明军经过大战,折损也是不小。若满清趁明军最虚弱的时候前来拼命,这次出征还真有崩盘的危险,至少胜算绝不超过五成。

方原唯一的法子,就是继续忽悠满清,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慢慢的炮制满清。

至于双方辽河为线云云,不过是谈判的忽悠罢了。若是索尼等人真的信了在一方彻底屈服之前会互不侵犯,才是真正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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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五章 重建广宁

广宁城失陷的消息在两日后传到了辽河,满清援军的兵营。

正在磨洋工攻打军堡的济尔哈朗、鳌拜得到了阿济格在广宁惨败,正白旗几近全军覆没的军情。

既然辽西的广宁城已然陷落,他们这支援军便失去了战前的军事目。两人一商议,辽河之战,虽未能攻破两个军堡,但也重创了周遇吉、吴三桂所部,立刻停止对两个军堡的攻打。两人在整军休息了一日后,便率军渡过了辽河,回师往盛京去向多尔衮交差了。

辽河之战,虽然济尔哈朗、鳌拜在敷衍塞责,并没有全力进攻军堡,但满清鞑子的攻击力还是不容小视。周遇吉守城的进军折损三千,吴三桂的关宁军折损两千。而济尔哈朗,鳌拜所部,总共加在一起,战损了一、两千。

方原接到了辽河之战的军报,没有玄甲军参与的明军,依旧保持了对满清一贯的战绩,守城战也只打出了四比一的战损比,以大败而告终。若换成野战,必然又是一场大溃败无疑。

同样的兵源,同样的装备,在方原手里能大获全胜,在周遇吉、吴三桂手里,就是远远发挥不出汉人该有的血性。就和同样的中国人,在共党手里,和在国党手里,战力简直是天壤之别。

根本的原因不在体质,不在军备,而是在战斗意志啊!

周遇吉、吴三桂麾下的明军早已畏敌如虎,面对鞑子兵,气势上就弱了几分,根本就不敢和满清鞑子正面对攻。

看来,战后真的没必要再保留晋军、关宁军单独的编制。必须要将晋军、关宁军编进原玄甲军的编制内,这样才能发挥出这数万军队真正的战力。

方原成功收复了辽西,便令探骑前去辽东战场传令,赵全忠,朝鲜国的兵马不必再与鞑子兵鏖战,分别从海路、陆路退朝鲜国。

两路的战果清点也传到了广宁,方原的军帐。

赵全忠的明军铁骑与多铎在金州一线交战了三场,各折损了三、四千兵马。之前的玄甲铁骑基本还是保持了和满清八旗对等的战力,算是打了个不胜不败。

而朝鲜国面对岳乐所部的进攻,就窝囊了许多。根本不敢单独和满清对战,而是边打边撤,一直撤过了鸭绿江。因双方没有正面交锋,朝鲜国只折损了一、两千人。而岳乐所部折损了三、四百。

至此,辽西、辽东两个战场全都偃旗息鼓。

十日后,待下过了一阵大雨,风雨将广宁城内的毒烟洗涤一空,方原便率军进入了广宁城,开始清扫战场。

此时的广宁城内已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城内是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恶臭的尸臭味儿。方原下令投降明军的辽西百姓入城清扫战场,而明军则仍旧驻扎在城外的军营。

广宁城经过战乱,已是残破不堪,无法驻军,也无法住人。方原只能下令全军上下,参与重建广宁城。

按照方原对广宁城的规划,广宁城乃是控制蒙古科尔沁、喀喇沁、察哈尔诸部,也是遏制辽东女真的战略要地,至少要建成一个能驻军五万骑兵,五万步卒,百姓十万以上的大城。

按照之前广宁城的规模,顶多只能驻扎十余万人,显然不足以进驻这么庞大的军队,百姓。

在方原的广宁城重建计划里,不仅要重建,还要大大的扩建。

扩建后的广宁城,分为内城、外城两部分。

以原来的广宁城的城墙为内城城墙,内城之内用于驻军;以广宁之前围城时,明军在一里之外挖好的壕沟为现成的外城墙基。内墙、外墙之间为广宁城的居民区。

这么一来,广宁城的城区就扩大了至少一倍有余。

重建广宁城的民力是现成的,就是四、五万归顺大明的辽西汉人百姓。方原许诺这些汉人百姓,在重建广宁城期间,由朝廷提供住食,支援修城的工程器具,由他们出力参与重建。他们随行的子女,全统一安排在军营,由明军代为照看。

广宁城重建后,方原承诺免费按人丁数配给面积大小不一的房屋作为安身之地。广宁城周围的良田,一人分配五亩,由朝廷提供种子,耕牛,两年之内不纳税。

重建所需的石料、木料都是现成的,可以就地去河边、山林里采集,用于筑城。

方原提供的政策十分优厚,这些背井离乡的百姓本已成了满清鞑子的奴隶,等着他们的是苦役的日子。

如今大明的解放军来了,他们不仅死里逃生,还供给他们吃住,甚至还还了他们的自由之身。而且在广宁城建成之后,还可以免费分配住房,拥有自己的土地。

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了馅儿饼。

方原的这份恩情,比天高,比海深,这些百姓哪里会拒绝?干起活儿来也特别的卖力,勤快。因广宁城就是他们的新家,早一日建成,他们便早一日过上正常农户的日子。

对方原来说,这不过是空手套白狼,除了需要支付些百姓所需的粮食,什么房屋、田地,全都是从广宁城白白得来的。这是以最小的代价,达成最大的目标。

广宁城正在进行热火朝天的重建,方原令周遇吉、吴三桂继续驻扎在辽河的两个军堡内,作为防备满清突然侵袭的第一道警报线。

因广宁城重建成功之前,满清随时可能前来偷袭,方原所率的明军绝不能离开广宁城,时刻担任护卫的任务。

再加上周遇吉、吴三桂所部的军粮消耗,之前出征之时带来的八万石军粮已捉衿见肘。

方原又令将京畿的所有存粮八万石运输到辽西,用于作战。再由江南的粮仓运送粮食至京畿填补空缺,通过分段供给的方式,解决了军粮的补给问题。

与此同时,方原向盛京送去了两封书信。

一封是送给满清皇帝多尔衮的,书信里对多尔衮辽西之战的战败,进行了长篇累牍的讥讽。这一封书信的目的就是在刺激病重在床的多尔衮,令他方寸大乱,再胡乱落子出招。

一封是送给皇太极的小崽子福临,还有索尼这一班原皇太极的嫡系正黄、镶黄二旗的重臣。内容是愿意助皇太极一系拨乱反正,重新夺回丢失的帝位。事成之后,双方以辽河为线,互不侵犯。

这一封信当然是为了挑拨离间,挑动满清的内讧。

方原眼下最担心的,就是多尔衮这个赌徒会不会在广宁输红了眼,孤注一掷,倾巢而出前来争夺广宁,与方原直接梭哈开大小。广宁的明军经过大战,折损也是不小。若满清趁明军最虚弱的时候前来拼命,这次出征还真有崩盘的危险,至少胜算绝不超过五成。

方原唯一的法子,就是继续忽悠满清,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慢慢的炮制满清。

至于双方辽河为线云云,不过是谈判的忽悠罢了。若是索尼等人真的信了在一方彻底屈服之前会互不侵犯,才是真正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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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六章 众叛亲离

盛京

多尔衮收到了方原送来的书信,邀请满清继续在科尔沁草原,来一场草原狩猎。言外之意,就是向多尔衮邀战,敢不敢去科尔沁草原上打一场没有城池护卫,一输就输到底的纯野战。

明军邀满清铁骑去草原野战,这在之前绝对是不可思议的节奏。方原就是要故意羞辱多尔衮,若多尔衮不敢令满清八旗去草原野战,那就正好打脸。若多尔衮真的敢应允,正好可以打一场纯野战给科尔沁蒙古部落看一看,明军的野战部队到底会不会惧怕满清铁骑。

至于粮草补给,方原可以从淘宝买压缩饼干、罐头,武器军备比满清强,国力比满清强,银子比满清多,方原就是这么任性,怎么打都能赢满清鞑子。和满清之前羞辱明军不敢出城野战一样,以牙还牙而已。

面对辽西之战的惨败,还有方原公然的挑衅,多尔衮是怒极攻心,趁着头痛稍稍缓解,召集众人在大殿议事。

多尔衮环视了诸将一圈,开始清算辽西战败的罪责。

多尔衮先是令首当其冲的败军之将阿济格出来,怒斥道,“英亲王,你广宁之战折损了五万大清勇士,你还不战死沙场,有脸回盛京?!”

阿济格自知犯了败军死罪,这五万大清军士里,有两万还是正白旗的嫡系,这一战可说是将正白旗的精锐损失殆尽。

阿济格跪在地上,颤声道,“陛下,我,是玄甲军又使妖术,在城中又是放火又是喷毒烟,这仗没法打了啊!”

多尔衮重重的拍着龙椅,大喝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身为前军主帅,既知明军有妖术,守城会出茬子,为什么不发挥我军野战的优势,先下手为强,在野战中击败明军?”

阿济格忙解释道,“陛下,我军野战并无任何优势,尼堪统领曾率铁骑在大凌河狙击明军,还是大败而归啊!我,我是在等着援军到了,一同出城夹击明军,大获全胜。未曾想广宁之战开战了近一个月,援军还是没抵达广宁啊!我建议先追究英亲王,鳌拜等人的延期不至之罪。”

他直接将战败的罪责推到了济尔哈朗、鳌拜二人的身上,以减轻自己身上担着的罪责。

济尔哈朗不悦道,“英亲王,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军在辽河和明军奋战了大半个月,什么叫延期不至?若不攻陷了周遇吉、吴三桂驻守的军堡,焉能率军来援。我还以为英亲王纵不能战胜方原,也能拖个半年,一年的。谁知英亲王坐拥六万重兵,广宁坚城,却败得这么快?当年祖大寿守锦州也守了一、两年啊!”

鳌拜也接口道,“是,我军在辽河重创了周遇吉、吴三桂所部,斩首明军一万,自损才一千,这世上还有打了大胜仗还被罚的理?!”

济尔哈朗、鳌拜的区区小计,岂能瞒得过多尔衮的眼睛。这两人就是故意在辽河拖延时间,不敢去广宁和明军主力硬扛。

但多尔衮知晓归知晓,却无法处治二人。

其一,是正白旗在广宁惨败,反倒去苛责打了胜仗的正黄、镶黄、镶蓝三旗,名不正言不顺。若济尔哈朗、鳌拜都该受罚,那阿济格又是什么罪?

其二,广宁之战,正白旗损失惨重,多尔衮的嫡系力量遭到了重创。眼下估摸着算一算,正白、镶白二旗的嫡系只有四万左右,而济尔哈朗、福临的正黄、镶黄、镶蓝三旗的兵马至少在六万兵马。余下的,就是新收编的正红、镶红二旗,人心还不稳,两红旗的旗主、统领对多尔衮是敢怒不敢言,不来落井下石已是万幸,根本不能指望。

两相对比一下,多尔衮、阿济格、多铎三人的力量其实已不如正黄、镶黄、镶蓝三旗。多尔衮哪里来的底气敢去惩处济尔哈朗、鳌拜二人?若三旗闹腾起来,直接就能将他掀下皇帝宝座。

多尔衮只能含含糊糊的争吵的两拨人里和稀泥,咳嗽着道,“既然战败已是事实,再行追究孰是孰非已于事无补,想一想该怎么应付明军的攻势吧!”

他和起了稀泥,索尼却突然站了出来道,“陛下,我建议和明朝和谈,双方以辽河为界,互不侵犯。”

索尼得到了方原的书信,已心中有底,所以出来要求和明朝和谈。

多尔衮冷笑道,“索尼啊!索尼!没有实力支撑的和约,还不如擦屎尿的纸啊!此时与明朝和谈,正中方原的诡计。方原此人狡诈至极,他是想温水煮青蛙,逐步蚕食大清领土,最后要了大清的命啊!”

索尼也不知没看出方原的心思,不悦道,“陛下,你的想法是?”

多尔衮冷冷的道,“重创明军的机会只有一次,趁着明军在广宁筑城,我们倾巢而出,去和明军再次决战。方原所率乃是明军的野战主力,只要能重创了广宁的明军,至少三年内,明朝再无出关的能力。”

他这一次倾巢而出,就是真的在赌满清的国运了。一旦再次战败,不止广宁没了,辽西没了,连辽东也是守不住的。

济尔哈朗、索尼等人是面面相觑,甚至连阿济格、多铎也是默不作声。这种赌上满清国运,两百万满人性命的赌博,谁敢轻言赞成?!

索尼与他针锋相对,冷喝道,“陛下!先帝早就看出大明地大物博,潜力无限。只要大明自个儿不内讧,我大清就没有入主中原的希望。所以先帝一直在配合着关内的李自成,不断消耗大明的元气,而没有轻易入关。纵然松锦之战,明朝大败,先帝仍是强忍着没有南下入关。”

“如今大明出了个摄政王方原,已扫平了江南,流寇,掌控了大明的军政。大明已是铁板一块,再无可趁之机。可陛下非要明知不可为而强为,才遭致山海关、广宁两场惨败,折损我大清勇士不计其数。如今,陛下输红了眼,甚至还要再往辽西这个死地派兵,简直就是拿我大清列祖列宗的基业当儿戏!我,正黄、镶黄二旗,绝不答应!”

“陛下既然重病在身,已无法履行皇帝的职责,还请传位给先帝之子,福临,退位回后宫,安心养病!”

索尼此言一出,就是在公然造反,替两黄旗抢回被多尔衮篡夺的皇位。

济尔哈朗和索尼早有默契,一旦福临登基,他就是满清的摄政王,当下也附和索尼道,“镶蓝旗请陛下退位,安心养病!”

代表正蓝旗出席的岳乐本就是皇太极的嫡系,之前是畏惧多尔衮。如今既然索尼出来挑了头,也就沉声道,“正蓝旗请陛下退位,安心养病!”

代表正红、镶红二旗的特尔祜本就对多尔衮吞并二旗人丁、土地十分不满,报仇的机会终于到了,当即出来大喝道,“正红、镶红二旗请陛下退位,安心养病!”

至于正白、镶白二旗的阿济格、多铎,在众怒之下显得是势单力孤。尤其是阿济格,连战连败,哪里还敢开口力挺多尔衮?

多尔衮见其他六旗出奇的连成了一线,逼他退位,是又惊又惧,指着他们道,“你们,你们都反了?!来人!来人!”

他大喊大叫了一会,也不见一个侍卫出来捉人。双方力量对比如此明显,连两白旗的阿济格、多铎都沉默不语,哪个侍卫统领敢站在多尔衮这一方?!

多尔衮见索尼这帮人,国难当头,还不知一致对外,反而趁机起内讧逼他退位,是又气又急,指着众人大骂道,“大清,大清必然要亡在你们这些逆贼的手中啊!”

他的头痛再次发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晕倒在龙椅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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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七章 辽河为线

当盛京传来多尔衮病重,索尼代表满清朝廷,愿与方原在辽河和谈的时候,方原悬着的心儿算是彻底落下了。

方原担心的是满清狗急跳墙,赌博似的孤注一掷,前来广宁决战。所幸代表这种观点的多尔衮已病重在榻,根本无法执行。而代为执政的索尼却是典型的主和派,识时务的不愿再与方原为敌,提出了和谈。

这种和谈,本质上就是双方先各回各家,处理完家务,再视情况决定是否再开战。

因满清占据辽东已有三十年,可说是根深蒂固,绝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扑灭的。这是一场两国的消耗战,在耗尽满清的国力之前,贸然踏进辽东的地盘,殊为不智。

而且,方原也刚刚收到来自西部、南部战区的军报,两个军区已拟定了出兵云南,攻灭云南沐王府的军事计划。钱、粮都可以在当地筹备,但却需要京城再调派精锐援军五万,便可以一战而平定云南。

云南之战,关系到整个西南局势稳定。

广西、贵州两省的土司都在关注着这一战的胜负。若朝廷胜了,他们自然会慑于威严,老老实实的听话。若朝廷败了,广西、贵州的土司又不是傻子,平白无故的交出部分权力,必然会再起波澜。

甘辉在军报里已详细分析了当前的形势,西部军区战力要强于南部军区,这点毋庸置疑。但西部军区还要担任监控四川动静的重任,绝不可能将精锐尽数抽调往云南战场,所以才会在书信里向方原请求增派援兵。

方原与景杰商议过后,还是决定暂缓关外的攻势,派兵前去增援云南战场。

半个月后,双方的正式和谈在辽河进行。

和谈的双方是明朝摄政王方原,和代满清朝廷前来谈判的索尼,地点是在辽河边,明军的军堡内。

因满清连战连败,又是主动派人来求和,气势上早落了下风,索尼恭恭敬敬的献上了满清请求和谈的诏书。

方原审阅了这封全是套话的诏书,将诏书轻轻的放了,呵呵一笑道,“索尼,和谈是可以,但,你真的能做得了满清朝廷的主?据诏书所言,并不是满清皇帝多尔衮委派你前来和谈,而是皇太极的儿子福临委派你前来的,你们满清如今到底是谁做主啊?!若和谈的结果不着数,你我何须在这里浪费时间?”

方原虽是面带笑容,却是一语中的,打中了满清的要害。索尼若不老老实实的交代满清如今的政局,今日和福临谈妥了条件,明日又被多尔衮给撕毁了,还谈个毛啊?!

索尼也知这一次宫廷政变确实来得突然,若不替方原释疑,证明他和背后的福临能代表满清,方原完全可以拒绝和谈。

索尼忙向他据实以告,“摄政王,我们的皇帝已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如今早不理政,回后宫休养去了。福临,就是我们公推的继承人,由我和济尔哈朗担任辅政大臣。”

他这么一解释,方原也知晓了满清可能是发生了政变,多尔衮已退回后宫,再无法掌控朝政。索尼、济尔哈朗这帮人之所以没有对多尔衮赶尽杀绝,不过是因为多尔衮时日无多,卖面子给两白旗。等多尔衮死后,再名正言顺的将皇位重归福临,省去了一番内讧兵祸。

满清的政权更替并没有出现方原希望的自相残杀,而过渡得这么和平,真是令人遗憾啊!

方原正容道,“好,索尼,贵我两国自辽东之战后,已有数年没兵戎相见,贵国皇帝多尔衮无故征讨山海关,致使双方再起刀兵。你这次来,有什么说法?!”

索尼据理力争道,“那是因贵国策反我国属国朝鲜,是贵国有过在先!”

方原冷冷的道,“朝鲜国怎么就成了你们的属国?我早说了,朝鲜国愿归顺谁,是朝鲜国的内政,贵我双方都不能干涉朝鲜国内政!”

索尼、济尔哈朗的战略是进行战略收缩,连辽西都可以弃了,何况是朝鲜国。索尼也不想再就朝鲜国的问题继续纠缠,忙道,“摄政王,朝鲜国的问题,我们不要再提。这次和谈,我带来的和谈条件很简单,贵我双方以辽河为界,互不侵犯!”

如今战场的形势,就是明朝占据辽西,满清占据辽东。战场上夺不回来的底盘,在和谈上夺不回来再正常不过。

辽河为界,是目前双方最合理的国界线,也是方原能接受的条件。

当然,这种条件怎么能满足方原的胃口?若单单是这个条件,双方又何须坐下来谈判?!

方原微微一笑道,“索尼,我原则上同意以辽河为界的条件。但,因贵方犯境在先,我还要附加一个条件,作为赔偿。”

索尼以为他又要狮子大开口,暗生怒火,但至少要先问清楚方原的条件再来讨价还价,试探的道,“摄政王的想法是?”

方原直直的盯着他道,“索尼,我认为良禽择木而栖,贵我双方不得限制辽东人口的流动。无论满人、蒙古人,还是汉人,愿意在辽东安家,可以留在安家。愿意来辽西,或是入关生活的,贵国必须予以批准,不得限制人身自由。”

辽西的汉人大部分都被努尔哈赤、皇太极劫掠去了辽东,辽西广大领土都是无人区,方原的条件就是要回被劫掠去辽东的汉人,用来开发辽西。

关外的汉人,在辽东是当包衣奴才,在辽西是当自耕农,就是傻子也知取舍。方原的这个条件摆明了,就是要来挖辽东汉人的墙角。

索尼为难的道,“这,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会限制人口流动,摄政王的条件是在强人所难啊!”

方原冷声道,“土生土长的辽东汉人不愿回归,我也不强求。但辽东的汉人部分是被你们的先帝努尔哈赤,皇太极劫掠去的,这些汉人日日盼望着落叶归根,魂归故里,却被你们强行限制在辽东。这,于情于理都不合吧!要不,你们将强抢去辽西的三十万汉人,从山东掳掠的二十五万汉人尽数归还,再来限制人口流动!”

他所说的也是实情,满清靠着武力将这些汉人抢去辽东,如今大明怎么就不能将这些汉人抢回来?

索尼是无言以对,强笑了一声道,“摄政王,你这个条件,我需要回去盛京再行商议才能答复。”

方原见他开始使拖字诀,冷笑一声道,“索尼,你们正黄、镶黄二旗不愿谈,我还可以找正白、镶白旗谈嘛!我看阿济格、多铎开出的条件肯定比你们的好,哈哈!”

方原是摆明了车马,若和索尼谈不拢,就会转而支持正白、镶白二旗。多尔衮一系的阿济格、多铎二人为了维持满清的帝位,估计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方原的条件。

说到底,之前是大明内讧,满清可以见缝插针。如今形势变了,满清起了内讧,方原自然不会错过在满清八旗间游走取利的机会。

对正黄、镶黄二旗来说,从正白、镶白二旗手中夺回满清帝位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这是关系到满八旗势力划分的大事。至于汉八旗有多少人口,绝对是放在次要的位子。

索尼犹豫了一会,终于咬了咬牙道,“好,摄政王,容我回去禀报再回话。之前还请摄政王遵守承诺,不能和正白、镶白二旗和谈。”

方原只管达到目的,哪里会去管满八旗是狼吃狈,还是狈吃狼,更不会答应他什么不和两白旗和谈的条件,“索尼,谁能代表满清,谁的条件更有利,我就和谁和谈。你,快去快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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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八章 做庄

索尼回了盛京之后,两白旗的代表,多铎也奉命递送了书信,要与方原和谈。

两黄旗,两白旗赶着趟的来与方原和谈,可见满清国内的帝位之争已非常剧烈,风起云涌,唯一还差的,就是爆发战争了。

出现这种局面,并不是什么天方夜谭,早在方原的预料之中。

满清在关外实行的是早已被关内淘汰了上千年的,最原始的八旗制度。这种各旗割据、独立的政体,哪里会严丝合缝,没有内讧?满清真正能坐稳天下,靠的并不是这种原始的八旗制度,而是入关之后,照搬了汉人的官僚体系,借尸还魂。否则,满清的国运也不可能超过之前的蒙元帝国。

皇太极、代善、多尔衮、豪格、阿济格、多铎、济尔哈朗、索尼、鳌拜这帮人和李自成、张献忠、左良玉、江北四镇,郑芝龙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为了权势,全都会拼得你死我活!

唯一的区别就是最终满清靠着汉人的内讧,巧夺了天下,甚至在穿越前,满人后裔的影响力还没消失。所以会在史书上、电视剧上大肆的粉饰太平,替先人遮丑,搞得这帮人一个个都是忠心为国,民族大义为先的豪杰。

其实,无论努尔哈赤,还是皇太极过世,甚至顺治过世,满清都曾爆发了严重的内讧。只是当时长城之内更乱,明朝的军事能力也已衰弱到了极点,根本无法把握这种挑唆满人内讧的天赐良机罢了。

如今长城内江山一统,在明军强大的军事压力下,长城外这些满清的英雄豪杰们里也开始不断的出现政治投机者,实行内战优先的原则。想靠着明朝的援助,在满人的内讧里取得胜利,实属再正常不过。

方原的原则就是,无论你们满清怎么闹,怎么折腾,必须将侵占明朝的领土全吐出来,必须回到白山黑水间。至于谁能代表满清,关方原屁事。

方原就是这次和谈庄家,两黄旗来了,方原会和谈;两白旗来了,方原同样会和谈。

他在广宁城的军营接见了豫亲王多铎,因明军与两白旗是接连恶战,方原也就不和多铎客套,开门见山的询问道,“豫亲王,索尼前脚刚刚才走,你又来了。我真是被你们满清国的这些亲王给弄糊涂了,哈哈!”

多铎早就得到了索尼前来和明军谈判的消息,他跟着前来,就是担心方原和索尼达成了什么默契,忙道,“摄政王,阁下与我们陛下乃是多年的交情,当年的辽东之战,去年的山海关之战,早就达成了相当的默契。索尼等人奸诈无比,摄政王要小心提防。”

方原听了是暗自好笑,索尼狡诈,多尔衮就不奸诈?两国外交,都是为本国争取最大的利益,哪有奸诈不奸诈的说法?!

方原失笑道,“豫亲王,我与贵国皇帝乃是故交,说话就不必转弯抹角了,呵!你们带来了什么条件,我看一看。”

多铎试探的问道,“索尼他们带来什么条件,我们必然更为优厚。”

方原是暗笑不止,这个多铎,还会不见兔子不撒鹰,先来试探索尼的条件,再稍微加一些价,也不至于吃太大的亏。

方原佯作不知,笑道,“索尼愿意归还所有劫掠而去的三十万辽西汉人,二十六万山东汉人,贵国皇帝打算送回多少汉人呢?!”

他这就是信口胡说,狮子大开口,在向多铎漫天要价。看多铎什么反应,再坐地还钱。

多铎来之前早已得到了多尔衮的指示,在满清的朝堂,最了解方原的,还是多尔衮。他早就看出方原挑唆满蒙汉的民族矛盾,就是要挖了满人占据广大辽东的人口基础。

之前,多尔衮还指望着满清八旗,团结一致对外,和方原再来一次决战,收复辽西后,再与方原和谈,还是以山海关为界线。占据了辽东,就是大大的拓宽了满人的生存空间。

但辽西一战,济尔哈朗、鳌拜二人在国难当头前,竟擅自拥兵不前,致使广宁城的正白旗遭遇重创。其后,索尼等人又公然逼宫,要他退位。

多尔衮在病榻上权衡利弊之下,更在阿济格、多铎等人的劝说下,终于做出最后的决定。他或许没多长时日可活了。但若两白旗丢了帝位,将来必然遭到清算。他这个篡位的逆贼会被挫骨扬灰,阿济格、多铎这帮两白旗的亲信,没一个能有好下场的。

既然其他六旗全都热衷于内战,两白旗还有必要再将枪口对准明朝?灭了其他六旗,至少还能是满人的头儿。若被其他六旗灭了,那是挫骨扬灰,尸骨无存!

多铎说道,“摄政王,这些汉人大部分卖身满人贵族为奴,一时难以清点。还有一小部分,归入了汉八旗统领。我们陛下能答应摄政王的条件,就是送回归汉八旗统领的十三万辽西、山东汉人。因陛下与摄政王的交情,我们还可以答应摄政王,取消对朝鲜国的支持,令朝鲜国重新成为明朝都额属国。”

多铎提出的送回十三万汉人,和索尼应允双方人口自由流动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满人,和世代在辽东生活的汉人是不大可能往辽西流动的。被卖身为奴的汉人,也不大可能主动的回归明朝。真正能前来辽西的,只有曾经辽西、山东的汉人。

双方唯一不同的是,索尼是同意人口流动,见效慢,但切割也慢,说不准能一传十,十传百,再多带几万其他汉人奴隶一同回归。多铎的法子是直接送回,见效快,但切割更为彻底。说送回十三万就是十三万。一笔了账,再没有其他的牵扯。

至于同意朝鲜国再为大明属国,也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只要满清不再干涉朝鲜国的内政,朝鲜国就是傻子也知道傍上明朝这棵大树。满清同不同意,并无任何区别。

方原突然发现,其实无论两黄旗也好,还是两白旗也罢,能开出的条件是大同小异。这也代表着满清的看法,至少在眼下,也只能退到这一步。若方原再行紧逼,得寸进尺,令满八旗感受到了生存的威胁,估计满八旗又会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既然是温水煮青蛙,那就慢慢的煮吧!今年的和约先这么签了,其他的,过一两年再说吧!

至于方原会选择和哪方签订和约,其实他并没有选择,自然是锄强扶弱。两白旗如今都落在了下风,若方原再和两黄旗、两蓝旗眉来眼去,两白旗一旦崩盘,福临那小崽子上了,满清的内部整合会大大的加快。

方原思来想去,唯一的选择,还是支持两白旗多尔衮、多铎。只要两白旗不死心,满清就会一直处于内讧的状态,对将来平定辽东是大大的有利。

方原早已打定了主意,哈哈一笑道,“好,豫亲王,就这么定了。请回去告诉满清陛下,我只认两白旗之人任满清皇帝。其他任何的政变,就是谋朝篡位,大明绝不能容忍!”

多铎得到了他亲口的承诺,大喜过望,冲他连连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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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九章 久违的胜利

与多铎达成协议五日后,方原在辽河的两个军堡各自留下五千骑兵驻守。又在广宁城外的军营留下三万骑兵,督导广宁城的重建工作。

他又令人前去皮岛传令,只留下赵全忠的两万骑兵在皮岛驻守。

方原在辽西、皮岛留下的全是骑兵兵团,又下令赤古台、赵全忠两支骑兵兵团一东一西互为犄角之势,随时警惕辽东的动静。一旦满清鞑子兵有任何用兵辽西,或是皮岛的迹象,另一方必须出兵支援。

做好了辽西的防务工作,方原便带着周遇吉的晋军、吴三桂的关宁军,还有皮岛上张英的一万精锐步卒,连同随军的五万步卒一同沿着锦州、宁远一线入关,返回了京城。

方原这次出征,竟收复了丢失了三十年的辽西,捷报早就传到京城。等方原率军进城之时,京城的百姓挤满了京城的大道,夹道欢迎方原的凯旋而归。

京城百姓之所以热烈欢呼,既是因方原对外收复了领土,更重要的是,方原将对抗满清的战线从长城防线推进到了辽西,彻底确保了京畿地区的安全。

之前的长城防线是千疮百孔,鞑子兵随时可以入关进入京畿来劫掠,明军却是无能为力。京畿的百姓是朝不保夕,随时可能面临鞑子兵的屠刀。甚至在方原进入京畿前,京畿地区还遭遇过永平、遵化两场大屠杀。

如今,这一个盘旋在京畿百姓头上长达二三十年的噩梦终于被方原驱散,百姓如何不奔走相告,欢庆胜利?

主道两边的百姓见方原的王驾经过,齐齐下跪,一同高呼。

“大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摄政王,九千岁!”

方原纵马走在京城的大道上,望着两边欢天喜地的京城百姓,不时的挥手致意,鼻子突然微微的一酸,双眼也微微的湿润了起来。

任何史料都可能是忽悠人的,唯有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袁崇焕被活剐时,京城百姓争食其肉,岂因京城的百姓全是愚民?若关宁军但有一点担当,真的尽了全力与满清血战过,百姓岂会争食袁崇焕的肉?!

说到底,一切都是袁崇焕、关宁军咎由自取。一支被城墙之上的百姓用石头砸的军队,还有脸说蒙受天大的冤屈,这才是最大的笑话!

这支关宁军,真的再没有存在的必要!

崇祯率内阁、六部的百官在乾清宫迎接了方原。

这一场久违的辽西大捷,崇祯、百官也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崇祯勤政了十几年,无非是为了收复辽土,成为大明中兴之主。这一目标,在崇祯本人执政时没有做到,却在方原执政时做到了。虽然和崇祯没有太大关系,但在史书上,政绩必然还是要算在他这个做皇帝的头上。

之前他为了军政之事劳神费力,很少睡了安稳觉。如今在乾清宫与他的皇后、后妃、儿女享受天伦之乐。偶尔也可以自由的接见百官,出宫视察京城百姓,或是去京城大学堂听一听讲官讲学,何等的逍遥自在。

劳神费心的事全担在方原的肩上,做出的政绩却由两人平分功劳,何乐而不为?!若在他之前主政之时,能有方原这种人在替他分担,他也不至于经常暴怒,动辄滥杀官员,在官场流传着暴君之名。

内阁、六部,还有京畿的百官对这一场胜利也是盼望已久。

崇祯主政之时,换了四、五十个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兵部尚书被杀的成群结队。至于侍郎这些次一级的官员被杀了多少,就没专门统计过。

这些朝廷官员在崇祯主政时,常常因为满清、流寇之乱是朝不保夕,随时担心头上的脑袋还在不在。

如今方原主政,虽然对百官的监管要比崇祯严得多,也逼捐过银子。但逼捐银子总归是一锤子买卖,交出了一半家财,还留了一半。如今大明的财政情况十分良好,方原又不会每年来逼捐。

况且方原主政,对外战争连战连捷,这些官员再不用担心脑袋会不会被砍。只要能注意吃相,没有逼得百姓来告状,方原也不会因军政事务迁怒官员。这一个个大学士,尚书、侍郎的官位总算是坐稳了。

之前被逼捐的,没了就没了吧!只要官位能保住,细水长流之下,还可以再慢慢捞回点损失嘛!

综合来说,这些官员还是愿意支持方原来主政,胜过崇祯。他们中大部分人,对方原凯旋而归,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方原在百官的朝贺中,与崇祯一同进了乾清宫。

方原向崇祯汇报了辽西大捷的战报,也如实的告知了与满清和谈的内容,满清的和谈国书也会在日内送至京城。

崇祯听了是大喜过望,想对方原进行嘉奖,但方原早已是位极人臣,是赏无可赏,只能转而奖赏方原的儿女。

除了摄政王世子方和无须册封爵位,方原的儿子方信封为亲王。女儿方沐、方瑜尽数封为了公主。

在凯旋而归的数日后,方原开始做了两个军政事务的调整。

其一是将之前反对方原的史可法、黄道周二人,安排了合适的去处。史可法既然是大明忠臣,方原就派他去了陕西,担任陕西巡抚,专职负责陕甘宁疆等地的安抚工作。史可法是不是能臣,干臣,有没有资本一直和方原叫嚣,拿出实干政绩来说话,而不是空谈。

黄道周既然自诩大明第一直臣,清正廉洁,方原就安排他去了凤阳的司法总督府,担任总督同知一职,给胡琦当了副职。黄道周若真的是大明的直臣,就去多抓几个贪官污吏出来看一看。

其二,就是整编晋军、关宁军的工作。

方原取消了晋军、关宁军的独立编制,将两万晋军,关宁军一万,尽数编进了京畿军区,京畿军区的兵力也达到了十万之多。

辽西大捷之后,方原无论在朝中,还是军中的声望已达到了顶峰。周遇吉、吴三桂再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对,只能无奈的接受了亲兵被整编的事实。

为了安抚二人的情绪,周遇吉还是担任北部军区的副司令,兼兵部左侍郎。而吴三桂免去了蓟镇总兵之职,转而加了个征南将军的封号。这个征南将军就是杂牌封号,并没有任何权力。

吴三桂能深刻的感觉到方原对他,还有对关宁军的敌意。但事到如今,所谓的大明第一劲旅,每年耗费大明四百万两银子的关宁军已彻底的烟消云散。

关宁军的将领被方原拆得七零八落,要么被安置在州府的卫所,要么被编进了北部军区、京畿军区,吴三桂本人的军权也被尽数没收。

吴三桂内心再有不满,也只能独自吞下苦果。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保住吴家满门的性命,好好的过日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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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章 出征云南

方原的下一步任务,就是出征云南的沐王府。讨伐云南的军事会议,在皇极殿进行。

这次军事会议的第一个议题,就是怎么解决云南的问题。

云南沐王府从明初的沐英开始,已传了十余代,如今的黔国公是沐天波。

沐天波,在历史上是永历皇帝麾下的重臣,曾与永历皇帝一同逃难到缅甸。在永历皇帝一行被缅甸王偷袭之时,战死殉国。

对这个大明的忠臣,这一两年来,方原是极尽招揽,采用的是怀柔之策。甚至请崇祯皇帝亲自发送诏书前去云南,要求沐天波投降,不要再负隅顽抗。只要沐天波接受与广西、贵州一样,接受明朝委派官吏当一把手,其他的官员由本地人担任,双方就可以免了兵戎之祸。

但沐天波却提出了两个要求。

其一,是打着大明王朝的名义,要求方原退去摄政王之位,还政崇祯,恢复大明正统。

其二,云南必须保持之前的沐王府自治状态,不接受朝廷对云南委任官员。

方原看了沐天波提出的两个要求,一个是为了大明正统,一个是为了在云南割据。

单单说沐天波是忠臣,或是割据的军阀都不客观。

若沐天波是忠臣,就不该提出云南自治的要求。若沐天波是想割据,就不该提出要方原免了摄政王之位,还政崇祯这个方原绝不可能答应的要求,自断谈判的退路。

在方原看来,沐天波是既想当大明忠臣,又想在云南自治。面对方原主政的朝廷,连战略目的都不清晰。

或许沐天波本人如今就在矛盾之中,也不看看自己手中有多少筹码,鱼与熊掌就想兼得。

既然沐天波自断了和谈之路,第一个议题也就有了明确的答案,只能用武力来解决云南的归属问题。

第二个议题,就是方原要不要亲自率军前去征讨云南。

以方原的想法,还是想亲征云南。征讨云南,只要派出的军队足够,在军事上不是问题。方原的真实想法是,他从未去过云南,想趁机去散散心,领略一下云南的大好风光。

但他这个提议一出口,立刻被内阁首辅王秉鉴,还有天下兵马大元帅景杰给否决了。

王秉鉴开口道,“摄政王,你身系天下之安危,岂能置军政于不顾,前去数千里之外的云南亲征?一旦摄政王离京,京城突发变故,如何是好?!”

景杰也开口道,“摄政王,如今的你已不是当年的巡抚、总督,而是执政天下的摄政王,确实不应再亲赴蛮荒之地,区区一个云南沐王府,派出偏师也能剿灭了。”

军政官员齐齐称是,劝说方原不必因小失大,前去云南犯险。

方原也很是无语,景杰和群臣所言也是有理。他是摄政王,也是大明天下实际上的主人。他率军出征,已不是寻常出征,而是名副其实的御驾亲征,哪有皇帝动辄御驾亲征的说法?身份不同,确实不能再和之前一样,还能渡海深入台湾那种不毛之地去过一过战场的瘾。

唉!这就是位高权重的代价,高处不胜寒啊!

方原应允了群臣的建议,决定不再御驾亲征,而采用折中的法子,他会走海路前去广州城巡视,一则是就近督导云南之战,一则巡视闽广市舶司。

京城的政务,交由崇祯、内阁来主持;军务则交由景杰、公主共同决议。

第三个议题,就是商议出征云南具体的军事计划。

自古攻打云南,只有三条路线。

一条是走重庆南下永宁,这一条路最好走,当年沐英平定云南,走的也是这一条线路。但因为重庆还在流寇刘宗敏手中,所以是此路不通。

一条是走湖广的辰州,经贵州的沅州、普定进入云南。

还有一条是从广州,经广西,进入云南。

经过与众将的商议,方原决定采取的路线是经经湖广的辰州,由贵州入云南;从广州经广西进入云南。

其中湖广-贵州-云南这一战线是主攻方向,由高元爵的四万高家军为先锋主力,中部军区的四万军队为中军,总共合兵八万。出征主帅是甘辉,副帅是徐诚。甘辉是主持军务,徐诚则是方原培养的年青一代的将领,这次是第一次去战场镀金,将来会委以大任。

还有一条线路是,广州-广西-云南这一条战线是辅攻方向。由京城援兵四万,自海路抵达广州。再与南部军区集结的四万军队汇合,也是合兵八万。

这一路由方原担任名义上的统帅,张英担任行军主帅,吴三桂为副帅。这一次出征云南,也是方原给吴三桂这个征南将军最后一个机会。吴三桂若不服方原对他的打压,想要封号和实权,就必须用战场上的表现来赚,而不是靠着他是大明叛将祖大寿的外甥,吃关宁军阀集团的老本。

第四个议题,就是解决云南的外援问题。

单凭沐王府,还有云南土司那点兵力,怎么可能抵抗朝廷两路进击的,十六万大军?沐天波必然会向周围的势力求援。

其中广西、贵州两省,因靠着湖广、广州,给当地土司一个胆子,也不敢去援救沐王府,因会在沐天波之前遭到朝廷首当其冲的打击。但四川的张献忠、刘宗敏,甚至是缅甸王会不会派兵支援沐天波和方原死抗,那就殊难预料。

方原立刻派人向广西、贵州的土司发去了诏书,令二地土司各自出兵两万,随朝廷军队一同征讨云南。若不执行朝廷旨令,朝廷兵马所至,会先行攻打沿途拒不执行的土司。

至于四川、缅甸方向,确实在方原的控制范围之外,方原也不可能对这两地发号司令。只能派出两路使者,分别前去四川、缅甸传令。

入川的一路,书信送给了张献忠,严令他莫要插手云南之战。否则会断绝蜀中与外界的一切生意往来,接下来会第一个讨伐张献忠。

去缅甸的一路,是由闽广都督府发去的外交照会,宣告沐王府叛乱,大明朝廷正在出兵平叛。缅甸王可以坐山观虎斗,但严禁出兵援助沐王府叛军。否则,朝廷踏平云南之时,必然会派兵前去缅甸捉拿缅甸王到京城伏法。

方原做好了一切军事、外交的准备,在半个月后,四万明军便从天津卫,由海路南下奔赴广州,参加这一场讨伐云南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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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一章 避暑

时值四五月份,南方的闽广早已进入了炎热的夏季。

方原挑选这个时间率军南下,并不是要在酷热的夏季讨伐云南,数万来自北方的军士可吃不消南方的酷热。

方原的计划是在九月入秋之后,天高气爽之时,再数路出兵云南。之所以提前几个月南下,他的目的是要巡视东南的福建、广东二省,查看当地民风、民情。

他此次南下,还带上了陈圆圆随行侍奉。公主要留在京城主持军政事务,小苑又怀了身孕,不能随行。

一个月后,方原抵达了南行的第一站,福建,泉州港。

方原并未事先知会闽广总督秦展,还有福建巡抚吴之屏,舰队抵达的时日。舰队在抵达泉州港时,方原直接下令四万明军中的三万只在泉州港休整两日,率先乘船去广东。随行只留下了马一山的五百锦衣卫,还有郝摇旗所率的八千特战军。

云南、贵州、广西这种穷乡僻壤,因缺金少银,军士的装备是远远不如朝廷的精锐之师。但,出征最大的敌人,并不是沐王府的军队,而是酷热的高温,在南方容易爆发的痢疾,还有就是更可怕的问题。

方原的这支援军,军备精良,兵强马壮自不必说。但全是来自北方的流民,绝大部分军士从没在南方酷热的环境下进行过战争。在出征云南之前,必须先在当地适应适应南方的高温,再由闽广总兵纳吉带去广西的崇山峻岭里训练山林,云贵高原的高原作战战法。

否则,还没上战场,就先被酷热,痢疾、或瘟疫给击垮了。

沐王府虽拥兵十万,但军备简陋,一万人里能穿戴盔甲的,也就不足两千。单凭这点兵力,怎么也无法和方原的百战雄狮匹敌。

炎热的天气,就是沐天波敢和方原叫板的主要原因。

之前沐王府早和广西、贵州各州府的土司达成了默契。广西、贵州的土司可以让道,也可以坐山观虎斗,但却不能派出适应当地酷热作战的军队来支援明军。

但沐天波显然低估了方原随身的淘宝系统。

南方的酷热、痢疾、瘟疫为了应对这次热带丛林的征战,在淘宝上购买了大量用来抵御酷热中暑、痢疾的藿香正气水,还有增强体质,预防瘟疫的板蓝根。当然,若爆发更严重的瘟疫,还可以在淘宝上购买专用遏制瘟疫的抗生素。

这一大批现代药物随同大军一同运去了广州,用于北方将士防暑防疫防痢疾。

方原、马一山、张英,以及随行五百锦衣卫,八千特战军在泉州港驻扎了下来,因他留在泉州府还有更要紧的事务需要亲自处理。

泉州府当地的官员被方原突如其来的巡视杀了个措手不及,匆匆忙忙的组织了一场仓促的迎接仪式。

方原和泉州府的知府、几个县令稍作寒暄客套,便率众进了泉州府衙。他参加过当日的洗尘宴,简单的听了官员的政绩汇报之后,在次日便下达了两个诏令。

其一,邀泉州港所有闽商商会的会长,前来府衙开会。闽商,乃是方原之前鼓励前去开拓南海海疆的主力,目的只有一个,无论马喇加、巴达维亚,还是暹罗,都要纳入大明的属国,将南海彻底变成大明的内海。方原召见这些闽商商会会长,就是要亲自打听闽商对外海域扩张,吕宋等地的进展。

其二,由锦衣卫和官员一同去福建各个州府张贴布告,公布摄政王即将抵达福建各州府视察的消息。有冤情的,想告御状的,在布告张贴之日起,两个月内可以前来泉州港府衙,当面向锦衣卫伸冤,切莫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

方原还令泉州府的官员前去布政司,还有各地州府传话,严令当地州府不许恐吓、威胁百姓,一旦有人举报哪个官员敢威胁当地百姓,不许来告状。上至福建巡抚,布政司官员,下至县里的县令、县尉,全都以欺君罔上,斩首论罪!

官员汇报的政绩只能作为参考,当地官员黑不黑,有没有官逼民反的行为,老百姓最有发言权。

方原这么大手笔的一折腾,要福建各州府的百姓前来举报,福建的官员个个如同惊弓之鸟。福建巡抚吴之屏,总兵冯廷,布政司的各级官员通通赶来了泉州港拜见。

半个月后,方原召集的闽商商会会长齐聚一堂,前来拜见方原。

方原亲自设宴款待了这些商会会长,并详细的向这些闽商询问了商会在南海海疆扩展的情况。

从这些商会会长口中得知,因大明拥有强大的海上力量,打得尼德兰人、西班牙人的舰队是溃不成军。再加上闽广总督府秉承了方原的指示,继续派出舰队对尼德兰、西班牙过往南海、东海的商船施加了高压政策。甚至还派出一支火炮航母编队抵达了吕宋北部诸岛宣示大明的主权。

西洋各国刚刚经过内战,西班牙人也没有国力在万里之外的海疆与大明死磕。而且以大明强大的水师,在南海,西洋任何一国和大明对抗,都是死路一条。除非是西洋各国结成联盟,派出庞大的舰队一同前来遥远的东方,或许尚可与大明水师一战。

势单力孤的西班人选择了屈服,老老实实的将吕宋北部岛屿归还给了大明,将水师全撤到了吕宋南部诸岛。

在闽广总督府的支持下,吕宋北部诸岛的本地人,商人,寄居的大明人共同选举了在当地经营了数十年的大明商人陆仟当选第一任吕宋总督。

吕宋北部诸岛有了来自大明的汉人当总督,闽商商会自然加大了对吕宋北部诸岛的生意往来和投入。过往商船络绎不绝,吕宋岛是百业兴旺,单凭抽取商船过往的停泊费,已足以令当地的百姓衣食无忧。

在方原的授意,闽广总督府派出专人协助下,还详细的勘探了在北部诸岛,终于在几个大岛上挖出大量的金银矿、铜铁矿。

按照之前的协议,这些岛屿产出的金银矿,铜铁矿,闽广总督府与吕宋总督府平分。属于吕宋总督府部分的铜铁矿产,闽广总督府还支付了大量的银子收购,源源不断运回大明境内,每年至少有上千船。

方原听了是微微一怔,从吕宋运往大明的铜铁矿有上千船,而闽广总督府每年运往北方兵工厂的矿石只有五六百船。

他越想越是心惊,每年差额的五百船铜铁矿去了哪儿?!

第七百一十二章 大清洗

每年五百船铜铁矿的去向,全是经由闽广总督府,这些商人必然是不知情的。

方原虽隐隐约约察觉到问题所在,但并没有打草惊蛇的询问,只是嘱咐了众商会会长,今后要加大对吕宋诸岛的生意往来,彻底控制吕宋北部诸岛的经济命脉。若是有可能,可以继续往吕宋南岛渗透,等大明的势力能掌控吕宋南部诸岛时,大明随时可以派出水师支援,赶走岛上的西班人。

方原再次重申了大明朝廷鼓励航海殖民扩张的态度,鼓励这些商会往海外殖民,控制吕宋诸岛,乃是大明独霸南海的左勾拳。大明朝廷可以派出水师支援这些商会的扩张行动,开出的条件就是将扩张的领土殖民后,无论金银、矿产,还是当地特产,必须和大明朝廷共同开发,利润均分。

郑和大航海,与西方大航海最不同的就是,一个是政府行为,一个是商业行为。

这也就是为什么郑和大航海不能持久,在郑和死后就戛然而止。而西方的大航海却一直保持着活力的主要原因。

郑和的大航海,就是政府烧钱的行为,每到一个域外小国,都要赏赐大明的银子、瓷器、丝绸。甚至为了显示大明的富庶,宣扬国威于海外小国,在海外市场做买卖的时候,竟然故意以高于市场价五倍至十倍的价格采购大量的土特产。

这种大肆烧钱的航海行为,航行得越远,亏本得越多,给大明财政造成了巨大的负担。以至于朝堂上下对这种航海有着诸多不满,整个大明朝野,全都缺乏一直进行这种财政消耗性航海的动力。一旦新任皇帝不愿继续往海外航海烧钱,就只能草草收场。

而西方的大航海,是殖民掠夺,经济利益为导向的商业行为。每一次航海是赚钱,而不是烧钱,所以具有长期、稳定的财力和动力。

政府行为当然不能倡导利字当先,所以方原采取的措施就是西方大航海的模式。取消政府行为的航海行动,改为由商会主导的商业性质的航海行动。政府只在背后作为推手,提供军事支持,扩张的利润与商会对半平分。

接见了闽商商会之后,方原并没有急着接见福建的官员,而是令这些官员各司其职,不要耽误了日常的政务,等候方原宣布统一接见的日期。

方原在等,等锦衣卫处理信访案件的进展。

一个月内,前来泉州港告御状的百姓是络绎不绝,至少有上千人之多。方原令随行的锦衣卫提高工作效率,直接带着百姓前去当地官府审查暗自。因担心某些贪官污吏狗急跳墙,根据案件重要程度的不同,方原还安排十至一百个不等的特战军军士护卫锦衣卫一同前去。

半个月内,锦衣卫就初步审实了一百三十六宗案件。

方原看了手中的一卷卷案宗,气得是咬牙切齿。对方原来说,这只是一个卷宗,而对卷宗里的百姓来说,就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最轻的都是倾家荡产,就是一笔笔血账。

福建,之前在郑芝龙投降后,就在巡抚吴之屏的带领下,主动选择了全境投降。

所以方原在福建既没有对官场进行血腥清洗,也没有抄家充公,只是派出了锦衣卫,设立了信访信箱。未曾想这些福建官员是鞭子没落到背上,不知晓方原的雷霆手段,完全无视方原的新政,歌照唱,舞照跳,一如既往的黑,连信访信箱的锦衣卫也被收买了八八九九。

方原翻阅着案宗,怒火已到了顶点,看来当年是在福建杀少了,这些官员才会肆无忌惮,将他的新政当成了空气。

那,这次就将上次没杀的,补杀回来!

方原立刻下令锦衣卫前去拿人,并告知整个福建官府,一个月后,在泉州港进行公审大会。

锦衣卫将草菅人命,鱼肉百姓,经审核犯了死罪的福建官员尽数逮捕,押到了泉州港。而其他虽然犯了罪,但却罪不至死的官员,由锦衣卫看管着,也一同前来泉州港。还有些犯了轻罪,连免官也谈不上,只要破财免灾,对百姓做出补偿就能过关的官员,则令这些官员自行前来泉州港。

在泉州港逗留了两、三个月的方原,终于召开了全福建官员必须参与,百姓自愿参与的公审大会。

在公审大会上,锦衣卫公布了两个月来的审查结果。

判死刑的官员,共有26人,最大的官员乃是布政司的按察使李彦,可说是逮到了一个高官的大老虎。对这些派了死刑的官员,当场在泉州港的海边砍了头,尸体扔进海里喂鱼。

贪官的家产尽数抄没,合理赔偿百姓的损失后,尽数充公。

判免职,杖责、流放的官员57人,最大的官职是布政司的布政使吴钦,又是一个比按察使更大的高官老虎。

对这部分官员,免职的免职,杖责的杖责,流放的流放,当场就脱下了这帮人的官帽、官服。

至于这些官员的家产,只允许家眷保留两成,余下的家产补偿受害百姓后,尽数充公。

其他还有3、400个罪不上刑罚的官员则排成两排,在福建巡抚吴之屏的带领下,屏住了呼吸,老老实实的听方原的训话。

方原令锦衣卫将一大叠案宗全扔在了众官员的面前,厉声道,“两个月,两个月的审理,就处死了26名官员,免职、流放、杖责了57人,整个福建的官场塌了四分之一。”

“那些人被抓了,只不过冰山一角,你们站在这里的,你们就是干净的?!你们中谁敢站出来,和我说一句你是干净的,核查无误后,我立刻提拔你当布政司的按察使!谁有这个底气,站出来说!”

众官员是默不作声,早已吓得瑟瑟发抖。

方原等了有一刻钟,不见一人敢站出来,怒极而笑道,“你们福建很好,成贪官的老窝了啊!我在绍兴、广州全都团灭过一府的官员,看来这次轮到你们福建了啊!”

吴之屏一听他要团灭整个福建官场,吓得面如死色,带着众官员齐齐下跪,冲方原连连磕头道,“摄政王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方原指着巡抚吴之屏大骂道,“吴巡抚,你寒窗十载方才功成名就。圣贤书里是教你对下血肉百姓,对中官官相护,对上和我瞎扯谈的啊!”

吴之屏跪着到了方原面前,拉着他的裤角哭道,“摄政王,我知罪,知罪!”

方原凑到了他脸前,冷冷的道,“吴之屏,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包括福建布政司在内,所有州府的知府、县令,只保留一半,我会另行委派官员前来福建任职。留任哪些官员,你提供一个名单给锦衣卫。记着,不要拉帮结派,趁机清除异己。若经锦衣卫核实,被清理的官员里有声誉较佳,百姓拥护的,就证明你是这次官场崩塌的罪魁祸首,交出你一人的脑袋是远远不够的。”

方原的话里话外,已是在威胁、恐吓,若吴之屏再办不好这件事,那他全家性命都保不住。

吴之屏吓得连连磕头,声称愿意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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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三章 干练的贪官

公审大会后,方原令其他官员尽数退了,只是单独留下了福建巡抚吴之屏。

反腐,绝不是喊几句口号,杀一批人就能解决的。若这么容易解决腐败,朱元璋甚至连剥皮、连坐都用上了,结果贪污还是前仆后继。

想要提高政府的廉洁度,无非就两个方式:

其一,腐败合法化,官商一体,自然就没了贪腐。

其二,完全私有化,政府机构不经手企业运营,自然也没了贪腐的空间。

这两个方式,都是亡国之道,方原是不可能采取的。

反腐太严,就是既想马儿跑,又不想让马儿吃草,逼迫官员尸位素餐罢了。反腐太松,会动摇国本、国基。

所以方原唯一能做的,就是有限度的反腐。

至于这个福建巡抚吴之屏,在方原看来,就是个做出了斐然政绩的贪官。

吴之屏在福建完全开了海禁,更有效的组织闽商商会,传达,履行了方原支持闽商对外扩张的国策,否则在短短几年间,闽商的对外扩张也不可能这么迅速,背后必然有官府的支持。

但根据锦衣卫得到的信访举报,落在吴之屏名下的有两个案件在身上,涉案银子在三十万两以上。论理,至少该在斩首、流放之间。

对这种做出了政绩,但也有贪腐行径的官员,方原留他下来,就是要单独再和他交心。

吴之屏被方原单独留了下来,心下是惶恐不安,颤巍巍的站在大堂上,只想尽快结束这个噩梦,哭丧着脸儿,“摄政王,你还有什么指示?!”

方原挥了挥手令让坐在椅子上,呵呵一笑道,“吴巡抚,你当福建巡抚多少年了?!”

吴之屏谨慎的应付道,“八,八年。”

方原沉吟道,“八年涉案三十万两,每年五万两左右,你有什么说法?!”

吴之屏吓得站立不稳,果然方原留他下来是准备算总账的。

他也听闻了京城的风声,方原的规矩是,只要交一半贪腐的银子出来就能平安辞官,拱手道,“摄政王,下官,下官无才无德,愿依照摄政王的规矩,捐出十五万两银子,请摄政王恩准下官辞官归乡。”

方原失笑道,“吴巡抚,你当我是来讨要银子的?你寒窗苦读十年,能爬到巡抚之位上不容易,就这么走了?!”

吴之屏叹声道,“摄政王对商人、百姓宽容放纵,对官员动辄大开杀戒、大清洗。甚至轻信刁民信访的一面之词,就草率判案,整个福建官场人心惶惶,朝不保夕。既然当官远比当商人危险,我,还是去当富商罢了。”

方原见他果然满肚子牢骚,但既然他愿意交心,而不是阳奉阴违,正是方原喜欢的,起身笑道,“吴巡抚,不用你提醒,我也知上访的百姓里必然有刁民,某些信访案件的审理确实倾向了百姓。甚至有些案件里,还冤枉了官员。但我问你,我不保护弱势的百姓,难道要保护你们这些强势的父母官?”

吴之屏听不出方原言中之意,连声道,“是,是!”

“至于贪腐,对贪腐零容忍,那是对外宣传的,之前在公开场合,有些话我不能明说。在私下,我要告诉你,无论什么都要有度,贪腐也不例外。银子,谁都喜欢,但银子是赚不完的。不要指望着一人当官,三代都衣食无忧。所谓厚德载物,德行不足,贪再多的钱财,非但不是幸事,而是祸事!”

这句话其实也是套话,但吴之屏却听话听音,听出了端倪。有些套话,身为摄政王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比如说可以容忍适度的贪腐。也绝没有一个皇帝敢在公共场合,或是当着外人直言,贪腐零容忍是套话,官员可以适当贪腐。

既然方原这么说了,证明方原是将吴之屏当成了自己人,在和吴之屏交心。再换句话说,方原根本没有要惩戒吴之屏的想法。

吴之屏暗暗的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儿落下了一半,脸上的阴霾也消失了大半,忙道,“摄政王教训的是,下官牢记在心。”

方原点了点头道,“吴巡抚,福建,乃是大明夺取南海周边诸国的左勾拳。这一记左勾拳有没有力,就全在布政司,还有闽商商会是否给力了。福建布政司这几年对台湾府的统治,对吕宋的扩张做得很好,你功不可没。”

“我封你的夫人为三品诰命夫人,荫两代,希望你再接再厉,坚决执行对吕宋的扩张,能将吕宋全岛拿下来,我会再行提拔重用。”

吴之屏未曾想到方原不仅不罚,而且还给他封妻荫子,慌忙跪在地上,连连拱手道,“摄政王大恩,大恩!下官必......”

方原不想听他后面的套话,将他扶了起来,笑道,“吴巡抚,起来吧!我不是皇帝,无须跪拜。”

干练的贪官,和闲谈的清流,方原会毫不犹豫选择干练的贪官。

待吴之屏起身后,方原突然问道,“吴巡抚,我想问一下,闽广境内,是否新建了一个大型的军工厂?!”

吴之屏愕然的望着他,问道,“是,是,两年前在广东的肇庆府确实新建了一个大型军工厂。”

方原一猜便中,五六百船失踪的铜铁矿,必然是用于兵器打造,自然而然就猜到闽广地区,必然建了个大型兵工厂。

方原冷声问道,“这个兵工厂谁下令修建的?!你为什么不上报摄政王府?”

吴之屏这下是真的大吃一惊,立刻敏感到其中的不对劲,有兵有军备,南部军区是想做什么?分明是造反啊!

吴之屏忙道,“摄政王,是秦总督下令修建的,下官的辖区在福建,也只是听到点风声。下官还道是摄政王下令修建的,难,难道,摄政王也不知情?!”

私建兵工厂,这放在历朝历代,都是造反的重罪。吴之屏已感觉到闽广总督府,南部军区的水深,不敢再胡乱开口。

方原冷笑一声,令吴之屏退下了,并再三叮嘱他今日之事不能有半句外泄。

吴之屏哪里还敢再留下听这种或许事关谋反的案子,忙连声应了,告退而去。

方原望着吴之屏离去的背影,脸上一抹杀机掠过。他之前本待不信秦展每年私下扣留了五百船铜铁矿,是在暗中玩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如今从吴之屏的口中证实,确实存在这么一个兵工厂,哪里还由得方原再行自欺欺人?

他冷冷的自言自语,“老四啊!老四!新建大型兵工厂,竟敢不向朝廷报备,你真的是胆大妄为,想造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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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四章 谋反之心

秦展在闽广私建兵工厂是不是想谋反,方原也不想以最坏的心思去揣度,还是决定先去面见秦展,听一听他的说法。

眼下已是八月,炎夏即将过去,方原在这几个月里,早令舟山海军基地的施琅率一支火炮母舰编队,还有两百艘战舰南下。

方原调施琅前来,就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南部军区,连同水师提督施福全反了,也可以立刻镇压。

待施琅的庞大舰队抵达泉州港后,方原这才率军从泉州港出发,前去广州,准备和秦展、施福聊天。

临行前,方原留下了马一山和五百锦衣卫,将已接待的信访工作逐一落实。并告知没能投递状纸的百姓,再之后需要告状,还可以去凤阳司法总督府。

十日后,方原一行抵达了南部军区水师驻扎地的镇海卫。

方原在抵达广州城之前,决定再去先去见一见施福,试探一下他这个水师提督有什么说法。

对于方原突如其来的造访,施福显然也是措手不及,慌忙的率水师官兵到了港口迎接。

方原派人去请施福和两个水师指挥使前来火炮母舰上说话,这也是方原对施福的第一次试探。若施福不敢前来战舰,那就证明他心虚。

不久后,军士前来回报,施福声称腿脚不便,请方原前去镇海卫,众水师官兵已整军迎接方原的视察。

而且军士还发现,镇海卫的炮台上竟架设了数十门大炮,炮手也严阵以待,显然是进入了战备状态。

施福拒绝前来战舰,更令炮台进入战备状态,这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方原冷冷的望着施琅道,“老五,令叔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施琅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叔叔施福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竟敢拒绝方原令他前来战舰的军令,反而令方原前去镇海卫。

施琅支支吾吾的道,“老大,这,这,或许叔叔他是真的糊涂!”

对南部军区,水师的违令不遵,方原本就怒火中烧,见施琅事到如今还在袒护施福,更是怒上加怒,冷冷的一笑,“老五,令叔糊涂了,你还没糊涂吧!”

施琅见方原竟怀疑到了自个儿的头上,慌忙下跪道,“老,老大,我,真的不知情啊!”

方原冷笑道,“老五,若你不糊涂,立刻炮轰镇海卫。两日之内,将施福带到火炮母舰上来!”

施琅这才知方原是动了真怒,要拿施福的镇海卫开刀了,忙道,“老大,无须炮轰镇海卫,我亲去镇海卫,将叔叔带来。”

方原反问道,“老五,你真的信令叔没反,还敢亲自前去?!”

施琅沉声道,“叔叔有没有反心,我不妄加判断。但,无论他反没反,我都要阻止他在不归路上越走越远。老大,能否看在镇海卫一万水师,庞大舰队的份上,承诺一句,若叔叔迷途知返,来战舰上拜会老大,就宽恕他之前的罪行?!”

方原也知一旦开战,两支费劲心血打造的火炮母舰编队必然会内讧,这也是他不愿见到的。若施福只是一时糊涂,也能给出合理的解释,方原会考虑饶过他这次。

方原冷冷的道,“老五,宽恕与否,由不得施福来谈条件。他必须在半日内,无条件前来接受审问,否则,我就认同他在谋反!”

施琅见方原并没有松口宽恕施福,只能匆忙告退,亲自前去镇海卫,面见施福。

方原担心施琅会有三长两短,更是派出两千特战军陪同他一起前去镇海卫。凭这两千特战军的战力,足以应付镇海卫内一切突然情况。

施琅率军到了镇海卫水寨门口,见到了施福,还有一众水师官兵。

方原并没有给施琅太多的时间,只有半日劝降的时间。施琅二话不说,与施福单独到了偏僻处,开门见山的问道,“叔叔,你违抗摄政王的军令,是想造反?!”

施福说道,“侄儿,你是不知情!自从摄政王在凤阳府设了个什么司法总督府,广东百姓已偷偷前去告状。我们南部军区反也是死,不反也是死啊!”

施琅大吃一惊,忙问道,“叔叔,南部军区犯什么事了?!”

施福叹声道,“在广东,除了广州还有点人气,其他的地儿全是穷乡僻壤,鸟不拉屎。水师全是异地从军,耐不住寂寞,犯了些事,杀了两、三百刁民,奸了,奸了几百人,唉!”

几百人的命案,这根本就不是偶尔有违军纪,而是组织性犯罪。

施琅吃惊的道,“叔叔没报去闽广总督府?!”

施福叹气道,“秦总督本就对摄政王私有怨气,再加上他为了凑集市舶税的银子,在广东也得罪了不少人,犯了不少事,上访的百姓告状的人里,也有秦总督。真要追究,也是一个死罪。不瞒侄儿你说,摄政王在福建大肆清洗官场的风声早传到了广东,秦总督,还有南部军区的官兵都是惶惶不安,想谋反自立的不在少数啊!”

秦展、施福所犯的罪行,比当年的大官商徐华所犯的命案还要重,徐华都偿了命,秦展、施福他们还能有什么侥幸?这才是他们造反的缘由所在。

他见施琅默不作声,趁机劝道,“侄儿,摄政王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对刁民太宽容,对官员下手太狠。不如一起反了,两支火炮母舰编队在手,在广东山高皇帝远当土皇帝,摄政王也奈何不了我们!”

施琅直直的盯着他,沉声道,“叔叔,南部军区比郑芝龙如何?郑芝龙拥兵二十万,战舰上千艘,仍是被只有南直隶之地的摄政王灭了。如今摄政王已执掌天下,区区一个南部军区还想造反?不是在自取灭亡?!”

施福对方原还是有十分的忌惮,甚至不敢直呼方原之名。施琅所言也是在理,可他已是箭在弦上,骑虎难下,“侄儿啊!我已违抗了摄政王的军令,摄政王必然断定我已谋反。左右都是一个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施琅冷声道,“叔叔,你比麻林如何?麻林死后也是谋反乱臣,声名狼藉,哪里来的轰轰烈烈?叔叔倒是一死了之了,族人呢?谋反是要族灭的,叔叔准备连他们一同带上?我也在叔叔的族灭之内,叔叔连我也带上?!叔叔纵然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族人作想啊!只要叔叔老老实实的投降,叔叔能否保命,我不敢断言。但我可以保证叔叔的儿女,族人不会受牵连。”

施福已是浑身在打哆嗦,谋反,他真是有这个心,没这个胆啊!方原未到镇海卫,他还有些些雄心、侥幸。如今方原的舰队已到了镇海卫外,他连下令向方原开炮的勇气也欠奉!

施琅见他似有心动,继续劝道,“叔叔,你立刻随我前去向摄政王负荆请罪!有什么委屈,可以向摄政王面陈。摄政王论功行赏时可没忘了我们这帮旧将,叔叔只要乖乖的听从摄政王发落,摄政王十之八九会网开一面!”

方原是兵临城下,施福已别无选择,只能颓然道,“好,好,侄儿,我随你去面见摄政王,死就死了吧!”

第七百一十五章 军队的管理

在施琅的督导下,施福找来了两个水师统领,十个千户,宣布了立刻向方原投降的军令。

这些指挥使、千户个个面面相觑,一日前说要造反的是施福,如今大伙全都上了船,施福又要投降,这不是置众兄弟于死地?在场的中高级军官没有一个愿意投降!

施琅见众人还想反抗,厉声道,“摄政王天兵已至,你们以为凭一个火炮母舰编队就能负隅顽抗?简直是笑话!”

“我问你们,你们自以为依仗的火炮母舰维修的材料从哪儿来的?钢架铁板从哪儿来的?衔接的胶水从哪儿来的?若一年不维修,你们这支火炮母舰能用多久?!”

众军官是沉默不语,施琅的话是一语中的,这些材料全是由方原派专人提供的,以大明的工艺,根本无法仿制。若不维修,这艘火炮母舰顶多只能用上一、两年便会荒废。

一个指挥使仍是不服道,“反都反了,哪里还有活路?左右是个死,我们绝不束手待毙!”

施福叹声道,“这次造反之罪,我一人担了,与你们无关。”

施琅也沉声道,“只要你们不要再负隅顽抗,向摄政王投降,今日之话只入我之耳,绝不会传到摄政王的耳里。”

众军官打也打不过,已被逼到了绝路上。既然施福愿一人担了,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两个水师统领,十个千户齐齐下跪,选择了投降。

施琅令施福和两个水师统领袒露着上身,背了荆条,上了战舰,向方原负荆请罪。

余下千户的官员以上,在郝摇旗的特战军控制下关押在军营,等候处置。

施琅出马不到半日,就将施福等谋反的军官带来了战舰,一场箭在弦上的战祸消弭于无形,方原是十分满意,对施琅大加赞赏,“老五,好,很好!你立了大功,再加封苏州府一千亩地。”

施琅拱手谢恩道,“老大,施家犯下了滔天罪行,老大不追究我的过失已是万幸,绝不敢再要赏赐。”

方原望着匍匐在地,不敢说话的施福,对这些谋反的军官,方原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冷冷的道,“施提督,你在郑芝龙属下是什么官?在我属下又是什么官?”

施福颤声道,“摄政王,我在郑芝龙手下是六品的水师统领,在摄政王手下是二品的水师提督。”

方原缓缓的道,“我对你不薄吧!给了你们闽广地区的军权,从未干涉过你们南部军区的事务,你们为什么要反?反了,你们还能出兵北上,将整个南方全吞了?!”

施福连连摇头,将所犯的死罪一五一十的如实招供了。

方原凝神倾听了听了施福的供述,总算是清楚了他们造反的原因,并不是有多大的野心,想自立为王,甚至是割据闽广。而是有了重案在身,畏惧方原正在实行的严酷国法,只能铤而走险的选择造反。

若是其他轻点的罪行,方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奸杀几百人,致死几百人的案子,在历朝历代,都是滔天罪行!

方原气得是浑身发颤,厉声道,“施福,你们竟敢草菅几百条人命?!简直无法无天,让我怎么宽恕你们啊?!”

施福低了头道,“摄政王,这些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民,而是走私集团啊!”

方原冷冷的道,“什么走私集团?!说清楚些!”

施福跪在他面前,老泪纵横的大哭道,“摄政王是不知穷山恶水出刁民啊!在闽广,是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全部参与武装走私,欺瞒官府,抗拒追捕,横行无忌。这些村子是男女老幼尽数武装,每个村子至少是数百的暴民。官府的衙役根本不敢进村捉人,只能请求军队出马镇压。这些刁民连军队也敢抵抗,不能不大开杀戒啊!”

“这些刁民,面对官府、军队时,一个个犹如恶狼一样无法无天;等真正被镇压了,又换上另一副面孔,变成了被欺压的百姓,叫着嚷着要去凤阳反告一状。”

“摄政王,这种刁民该不该杀,该不该抓?!”

方原听了是默然不语,施福所言非虚。在穿越前,广东某些地区就是以血缘为纽带,以村子为组织的集团犯罪,贩毒、诈骗、贩卖妇女儿童,警察去了也进不了村,进了也从村子里带不走罪犯。

真正被政府镇压了之后,又开始组织水军去网上喊冤,一个个的装无辜,制造舆论压力。

这些集团犯罪的刁民,在方原看来,就是真的该死!虽然施福的军队镇压手段残酷了些,事后更是犯下了奸淫的罪行,但却罪不至死!正如之前吴之屏所说,若一味纵容百姓,打压官府、军队,那谁还敢真的秉公执法,军队、官员人人都当鸵鸟算了。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暴民也不可能来欺负官员、军官,只能去欺负一些更弱小的百姓。

方原望向了施琅,问道,“老五,你审问过了,这是实情?!”

施琅点头道,“是,老大,其他的指挥使,连同捉拿的十个千户,全是这么招供的。”

方原深嘘口气,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疏忽,一个致命的疏忽。

那就是,无论古今中外,对军队的管理,和对民间的管理是不同的。军队是十分特殊之地,这里是数万,数十万热血汉子的聚集地。

这么个特殊群体,若要求他们有血性、狼性,那他们就是案件高发人群,纵然军纪再好,不违法乱纪也是不可能的。

若剥夺了他们的狼性,按照正常法律,道德标准来管辖,这种没有狼性的军队上了战场有个卵用?

总不能要求这些军人,平时就是一只只绵羊,上了战场就必须变成恶狼,这也太过强人所难。

穿越前的美军,也是在各国到处惹事生非,但绝不会接受正常法律的审判。

古今中外通行的做法,就是设置专门的军法,还有军事法庭来审判违法乱纪的军人。

方原犯下的致命错误,就是太过想当然,将司法总督府的权力扩大到了军队,令这些军人产生朝不保夕的危机感,不造反才奇了怪了。

军队必须有军队的规矩!

方原缓缓的起身,扶起了施福,还有两个水师统领,将他们身上的荆条全解了,和颜悦色的道,“施提督,起来吧!你们虽镇压太过严酷,但情有可原,罪不至死,换我来,也会这么镇压。你们全都官复原职,这次事件就这么结束了吧!”

“从今以后,司法总督府不再审讯军方的案子。军方的案子,违法乱纪的军人,由军方内部的军事法庭审讯,判罪!”

施福见他这次不仅网开一面,甚至还解除了军队头上的一道紧箍咒,是大喜过望,冲方原磕头谢恩。

第七百一十六章 六省联盟

方原逼降了施福,还是令各级水师官兵官复原职,只是扣押了最强大的火炮母舰编队,停留在镇海卫的港口。

施福率着镇海卫的一百艘舰队在前方开路,而方原、施所率更为庞大的舰队,则在后方督战。

一行舰队经由镇海卫出发,在五日后抵达了广州城。

方原并未派出施琅的舰队前去广州城下示威,而是派出了施福的舰队,就是要令秦展知晓,闽广水师提督施福已投降了。

秦展,但凡还有一丝理性,就不要再做令方原下不了台的蠢事。

否则,兄弟之间还怎么见面?!

广州城的虎门炮台已是严阵以待,炮台上还打出了旗语,令战舰不得靠近炮台,否则会立刻开炮。

方原令施福的战舰升起了摄政王的龙旗,继续向虎门炮台挺进。见龙旗如见摄政王,也是方原给了秦展最后一个机会。如果虎门炮台敢向龙旗开炮,那就是彻头彻尾的谋反。

虎门炮台上显然是被悬挂着龙旗的战舰给震慑了,一派令人窒息的寂静,并无一人敢向挂着龙旗的战舰开炮。

直到施福的战舰平平安安的登陆了城外的港口,郝摇旗亲自扛了一面龙旗,率了一队特战军军士从港口纵马而出,直抵广州城城下。

郝摇旗在城下大喊大喝,“奉摄政王之命,闽广总督秦展立刻出城,前去拜见摄政王。”

站在城墙上的秦展虽认不出郝摇旗是谁,但却能看出特战军乃是方原最精锐的亲兵。

对方原这个老大,秦展的内心既有怨气,更多的还是深深的忌惮。他早已接到了方原要求闽广两路进攻云南的旨令,但也收到了云南沐王府送来的秘密书信。

沐天波在书信里提出了一个闽广、云南、四川、广西、贵州等南方六省不奉朝廷号令,割据自治的建议。

沐天波的建议,就是想将南方少数民族聚集的六个省连成一片。这南方六省天高皇帝远,又是穷山恶水,又有酷热、崇山峻岭作为屏障,足以挟六省威逼朝廷,迫使朝廷同意六省自治的事实。

对这个建议,秦展打心眼里还是有些心动,他之前也在广东打造兵器,训练新兵,就是想将广东打造成他的自留地。

但秦展还没有公然与方原对抗的胆子,也不知所谓的六省联盟,到底能不能抵抗朝廷的进攻。他和广西、贵州等地的土司是一个心思,就是坐山观虎斗,最多派出一支偏师,前去云南敷衍一番,等着看方原出征云南的结果。

若方原真的能攻克云南,闽广、广西、贵州四省独木难支,也不会蹦出来反抗。若方原凭着朝廷的兵力拿不下云南,就证明所谓的六省联盟具备了相当的可行性,那再出来反抗方原也不迟。

但大大出乎秦展预料的是,方原竟会御驾亲征,率四万大军,甚至还有施琅的庞大舰队南下至闽广。这,就打乱了秦展的计划。闽广本该是坐山观虎斗的大好局面,却突然成了对抗方原的前沿阵地。

方原突如其来的一步棋,令秦展是方寸大乱。

反,有贼心没贼胆;

投降,箭在弦上,更不甘心。

秦展本以为镇海卫的施福可以先扛一阵子,等着看两支大明水师的胜负再决定是反,还是投降。

哪知施福的舰队竟突然开到了广州城下,向广州城招降。可见施福是未开一枪一炮,便投降了方原。

接下来,就轮到城墙上的秦展进退两难。

广东总兵纳吉是方原亲自提拔的,对这次造反也是颇有微词,只是秦展、施福和一群军方将领非要造反,他也是被逼无奈,只能暂时虚以委蛇。

纳吉见方原果然亲自到了广州城下,趁机劝道,“秦总督,所谓的六省联盟,不过是沐天波画的一个大饼,其实广西、贵州都是各怀鬼胎,一面应承着,一面去向方原示好。这种联盟都能成功,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秦展肥胖的身躯都在颤抖,纳吉所言非虚,连闽广自己都在首鼠两端,瞻前顾后,还能指望广西、贵州会安心与朝廷对抗?!

秦展喃喃的道,“老大不是该在北京城当他的摄政王,怎么突然就到广州来了?!肯定是走漏了风声!”

纳吉见他是当局者迷,再劝道,“秦总督,若摄政王早就得到了风声,焉能在福建停留两、三个月之久,早就直奔广州城来了。摄政王真要得到风声,也是在福建得到了风声啊!”

秦展如今已是方寸大乱,方原不亲自前来,他还能鼓着勇气和朝廷派来的兵马叫板,但说到和方原面对面的对抗,他是真的不敢啊!

秦展忙问道,“纳吉总兵,我们真的守不住了?!”

纳吉沉声道,“秦总督,城下就是摄政王的水师舰队,广东境内还有张英先期前来驻扎的三万精锐步卒,广州城顶多就能守个十天半个月。”

“秦总督,你乃摄政王的兄弟,本该功成名就,成为开国功臣,千万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摄政王的龙旗已到,我们还是开城,一同前去向摄政王请罪吧!”

秦展微闭着双眼道,“纳吉总兵,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我纵然再去向老大请罪,他会饶过我?!”

纳吉苦口婆心的道,“秦总督,你是当局者迷,摄政王有没有宣布你是叛贼?有没有责罚镇海卫的施福?城下的龙旗就是摄政王给秦总督的最后一次机会,要秦总督向这面龙旗屈服,亲自前去请罪。若秦总督再违令不去,那就是真的反了!”

秦展见他一个劲的劝自己去请罪,也是心生不满。但纳吉乃是广州城唯一可堪重用的将领。若纳吉都不支持继续抵抗,秦展还能派出什么人去抵抗?

他恼怒的埋怨道,“纳吉,我待你不薄,还与你订了儿女亲家,为何你就不能与我在一条战线?!”

纳吉望了望身后的官兵,又压低了声儿威胁道,“秦总督,若我不是和你一条战线,眼下就可以捉了你,前去向摄政王邀功了!我一再相劝,正是不想秦总督误入歧途啊!”

秦展浑身一颤,侧头望着纳吉,支支吾吾的道,“你,你!”

纳吉正容道,“秦总督,我不捉你去邀功,难保其他将领不捉你去邀功。若再迟疑,秦总督不过是以自家性命,成全了他人的飞黄腾达啊!”

秦展已知他所说乃是至理,镇海卫不战而降,摄政王率强大的舰队兵临城下。而南部军区虽有六万军士,但大部分驻扎在城外的军营,广州城内不过区区万人罢了。

他早向南部军区的军营发去了入城的号令,但却迟迟不见动静。可见在关键时候,之前叫嚷着要造反的南部军区诸将领也在观望。

单凭广州城内的一万兵马,与方原大军一比,实在太过悬殊。广州城内的兵将想捉拿他去邀功,必然是不计其数。之所以迟迟不动手,不过是在观望摄政王方面的动向,还有开出的条件罢了。

一旦方原认定了秦展是在谋反,开出悬赏捉拿的条件,愿意拿秦展去换取荣华富贵的多了去了。纵然在此时,纳吉若心存不轨,也完全可以动手捉人了。

秦展思来想去,方原既然已御驾亲征,这一战便彻底的输了,他别无选择,只能选择开城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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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七章 兄弟之情

火炮母舰船首甲板

方原直直的望着被特战军押解上来的秦展,五花大绑帮着,再无半点总督的尊严。

与秦展一同前来的,还有纳吉。因纳吉劝降,开城有功,并没有遭受俘虏的待遇。

方原嘉奖、赏赐了忠心耿耿的纳吉,令锦衣卫替秦展松了绑,再令所有在甲板上锦衣卫、军士全退了下去。

郝摇旗担心犯了某犯死罪的秦展会对方原不利,迟疑的道,“摄政王,当心这个反贼狗急跳墙......”

秦展一听到反贼,狗急跳墙两个字,深深低下了头。曾经的闽广总督转眼就成了人人皆可羞辱的阶下囚,他是羞愧难当。

方原厉声呵斥道,“郝统领,秦总督是我相识于旧的兄弟,哪里来的反贼,什么叫狗急跳墙?!退下吧!”

郝摇旗这才知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忙领着锦衣卫、特战军唯唯诺诺的退了,甲板上只剩下了方原、秦展二人。

一抹秋日的阳光落在二人身上,温暖的海风迎面而来。

方原深吸了几口海风,上前替秦展松了绑,再邀他坐在了椅子上,甚至还亲自斟满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秦展。

秦展哪里敢去接方原递来的茶,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颤声道,“摄政王,我罪该万死,但祸不及妻儿,请摄政王赦免我的家人无罪。”

方原怔怔的望着跪拜在地的秦展,分明已是君臣,哪里还有半点兄弟之情?

方原强忍着一丝黯然,叹声道,“老四啊!我们兄弟之间已如此生疏了?!”

秦展低了目光道,“罪臣不敢与摄政王称兄道弟。”

方原重重的一拍桌子,沉声道,“老四,原来你一直还在记恨我将你罚来闽广,怨气大得很,是吧!来,来,你反正都是一条死路,临死之前有什么怨气,全和我说了!”

秦展抬头望着方原,苦笑了一声道,“罪臣不比景杰、赤古台有战场上本事,能替摄政王分忧。如今摄政王早已功成名就,也该使出开国皇帝一贯的手段,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

方原气得将椅子远远的踢了出去,扯着秦展的衣领,死死的盯着他,厉声道,“老四,我对你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才会将最重要的市舶税交给你,还从不曾在广东派锦衣卫监控,也从未令独立核算团清查过市舶税的账目。”

“你以为我不知每年你上交市舶税一千万两,私下克扣的市舶税至少在一、两百万两以上?!我不清查你,难道不是对你的信任和补偿?!结果你回报我的是什么,在广东私建兵工厂,秘密训练亲兵!你竟然还想谋反?!”

秦展闭上了双眼,苦笑道,“摄政王,我私建兵工厂,秘密训练亲兵,并不是想谋反,只是想多一些自保的资本而已。”

方原冷笑道,“不想谋反?那个六省联盟是做什么?!有没有你们闽广在内?”

秦展叹道,“那只是沐天波壮大声势之辞,摄政王纵然不亲来闽广,我也不会参与什么六省联盟,只想好好在闽广过日子。”

方原冷冷的道,“既然你不想谋反,为什么镇海卫,广州城会拒绝执行我的军令?”

秦展说道,“那是摄政王在福建的杀戮太甚,南部军区的官兵又犯了些事,杀了些聚众走私,暴力抗法的刁民,担心受到牵连,不得已而为之。”

方原冷声道,“施福早已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上书,禀明实情?!”

秦展睁开眼望着他,缓缓的道,“徐华不是向摄政王禀明了实情,他活命了?我不是向摄政王禀明实情了,还不是发配来了闽广?反正摄政王宁可信百姓,信妓女,也不信兄弟,我再上书有什么用?!”

两人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最早的话题,秦展还是因被发配来闽广,对方原有怨气。积怨越深,两人之间还怎么顺利的沟通?

内心有了隔阂,汉武帝父子间只相隔两百里,便数年未说一句话,致使最后父子相残。李世民父子只一墙之隔,仍是无法沟通,也是父子相残。

何况方原与秦展还不是父子之亲,更相隔了数千里之遥。秦展不愿与方原交心、沟通,在闽广以自己的方式进行自保,再寻常不过。

方原长长的叹了口气,松开了秦展的衣领,坐回了椅子,缓缓的道,“老四,你说吧!在闽广秘密练了多少兵马,打造了多少兵刃。”

秦展反正也成了阶下囚,也没必要再隐瞒,如实的道,“只练了三万山地特种兵,安置在廉州府。暗中也打造了能武装五万人的军备,如今全还给摄政王了。”

方原确实白白捡了这么一支军队,这么庞大的军备,对秦展这种愚蠢的谋反行为是既好气又好笑,失笑道,“老四,我正缺少能山地树林作战的兵马征讨云南,看来,你还算立了大功。”

秦展苦笑着摇头道,“摄政王,我哪里敢邀功,我认罪伏法,摄政王发落吧!”

方原点了点桌子,令他坐了,这才道,“老四,无论你拿不拿我当兄弟,我仍是认你这个兄弟。你虽不如景杰、赤古台、施琅能征惯战,就当是多了猪队友。”

秦展怔怔的望着他,双眼也渐渐的渗出了泪花儿,迟疑的问道,“摄政王,你不杀我?!”

方原眺望着远处的碧海蓝天,海鸥点点,缓缓的道,“老四啊!你有怨气,我就给你一个发泄怨气的机会。别冲我发火,将火全放在沐天波身上,带着你南部军区的兵马,去讨伐云南沐王府吧!这一次讨伐云南的统帅就是你!”

秦展不可思议的望着他,泪水已划过了脸颊,“摄政王,你还信任我,还令我领兵?!”

方原递上了一张白手绢,令他拭去泪水,失笑道,“老四,你是闽广总督,我只是来闽广巡视的,你不领兵,难道还要我来领兵?你是怕了沐天波,不敢去云南?还是不敢领了平定西南的丰功伟业?”

秦展呆若木鸡,方原不仅宽恕了他的谋反之罪,还令他作为征讨云南的主帅去将功赎罪,更有甚者,还要将平定西南这一笔足以记入史册的丰功伟绩落在他头上。

兄弟之情,方原可没有停留在口号上,而是实实在在的在履行。

秦展这才知之前满腔怨气,疑神疑鬼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和无知,内心激愤之下,匍匐在方原脚下,大哭了起来,“老大,我知错了,今后再不敢对老大,有二心!”

方原也是鼻子微微一酸,还是笑着扶起了他道,“我们又不是夫妻,你对我有二心再寻常不过。但千万不要再做蠢事,坏了你我兄弟征战多年开创的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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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八章 势如破竹

有了秦展在广东私练的三万擅长山地作战的军士,再加上纳吉之前所率的两万山地特种营,已有五万擅长在山林间作战的大军,作为攻打云南的先锋营已是绰绰有余。

再加上方原所率的四万精锐步卒,八千特战军,还有江西方向,甘辉所率的高元爵所部四万军士,徐诚所部三万军士,总兵力达到了十六万。

两路共十六万大军是粮草充足,装备精良,单凭云南一隅的国力,沐天波怎么打也是一个死字。

方原唯一担心的,就是四川的张献忠、刘宗敏会不会援救云南。还有,广西、贵州的土司到底有没有和沐天波同流合污。

若张、刘两大贼寇发兵援救,再加上广西、贵州的土司首鼠两端,等朝廷大军过境时突然在背后偷袭,战局又会陷入胶着。

方原派出了三路军士前去传令。

一路是传给了在湖广备战的甘辉,约定了出兵之日是两个月后的十一月初五。还密告甘辉,沐天波煽动六省联盟之事。令他行军之时必须提防贵州土司的不臣之心,责令途经的贵州各土司必须送上质子,以示臣服。若不送质子的土司,就地剿灭,不留后患。大不了先灭了贵州,再攻打云南,也不必急于一时!

一路是传了十万加急军报前往中部军区的郑芝豹,令李岩夫妇在十一月初五率兵四万南下湖广,扼守长江沿岸的军事重镇夷陵,增强湖广的守卫力量,防止刘宗敏从三峡出川偷袭湖广。

还有一路则是送给广西诸府的土司,在朝廷大军过境之时,提供兵源支持,一同讨伐云南。若不愿出兵的土司,底线就是送上质子以示忠诚,否则参照贵州土司,一律予以剿灭。

并且还在诏令里承诺了两个原则,朝廷会在战后,重新划分广西土司的势力范围。

而且这一次势力划分的原则就是,抄没顽固土司的土地、银子、人丁、青壮、女人,作为战利品。愿意提供兵源,一同讨伐的土司,会参与战利的分配。只提供质子,不提供兵源支持的土司,不参与战利的分配。

诏令一到各个广西土司的手里,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些土司里,愤怒者有之,找闽广关系来求情者有之,还有四个土司为了表示恭顺,二话不说,直接送来了质子。先投降是主动投降,后投降是迫降,战利分配的待遇显然是不同的。

方原立刻对这四个土司大加赞赏,令他们集结一万五千的狼兵,一同随军参战。

两个月后,约定的出兵时间已到。

方原令秦展、纳吉二人率南部军区的六万大军,在广西土司一万五千狼兵的带领下,进入了广西境内。而方原则率北方前来的三万精锐步卒,八千特战军,押送着随军粮草,落后了一日的行程。

进入广西的第一站,并不是直趋云南,而是先行出兵剿灭不派质子,也不提供兵源的六个广西土司。

这些土司分散在桂林,梧州、平乐、庆远四府境内。

秦展、纳吉所率的先锋,再加上方原所率的精锐步卒,特战军。这个庞大的军团就像一个巨型的推土机,兵锋所过之处是势如破竹。

再加上那些恭顺投降的土司早就对这些顽固派的地盘垂涎三尺,为了战后多分银子、土地、女人,在现实巨大利益的诱惑下,内讧起来是丝毫不手软,甚至比朝廷的军士还更卖力。

这些广西本地的狼兵反倒成了一路推进的主力,秦展、纳吉只需要派兵在他们身后摇旗呐喊,壮大声势便已足够,根本不需亲自上战场操刀。

进入广西境内一、两个月时间,这一支大军就直接扫平了桂林,梧州、平乐三地的五个土司,还有一个土司在更远的庆远府暂时还没顾得上。

随着方原大军的推进,在广西是连战连捷,前来投奔,还想分一波战利的土司

因方原有严令,财物谁抢了的归谁,土地、人丁战后统一分配战利。那些当了带路党的土司不敢私下分配人丁,只是抢了财物,将五个土司的族人,无论男女老幼,共二万八千三百余人,一同押赴了方原的军营,等候惩处。

方原见了是微微一惊,区区五个土司,他们竟然押送来了二万八千余等候惩处的族人。这,在方原估计,或许诛十族都有余了吧!打击面是不是太宽了些?!

方原找来了熟知这些土司风俗的纳吉,问道,“这,五个土司的族人有二万八千人,是怎么算出来的?”

纳吉如实的答道,“按照本地的风俗,但凡与土司同姓的,几百年前总是一家人,都归到族人。”

“几百年前是一家,这是什么鬼?!”

方原听了是大吃一惊,沉吟道,“族人还有这么个算法?那汉人要这么算族灭,族灭一个姓王的,天下姓王的要杀多少?简直就是荒唐至极!”

纳吉苦笑一声道,“其实,这些打先锋的土司是认为族灭了,抢了土地、女人一了百了,以免留下一两个男丁后患无穷。我听闻他们在送来大营之前已杀了至少一半以上族内血缘更近的男丁,押送来的还是一小部分,而且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族人男丁,也是为了应付摄政王的。”

方原眉头大皱,送来二万八千人里,至少有一万是男丁,这些还是一小部分。可见在攻灭这些土司后,至少已经屠杀了数万族内男丁。这帮没开化的土司,杀自己人也太过凶残,毫无人性而言。

这种种族灭绝政策,必须要阻止!

方原强忍着怒火,又问道,“女人呢?按风俗是怎么分配的?!”

纳吉说道,“女人是全放去深山老林里,然后参与分配的军士一起进树林抢,谁抢到的归谁!”

方原失笑道,“这种法子,女人有美有丑,人人都想抢美人,估计抢的时候,会先火并起来吧!”

纳吉点头道,“摄政王一猜就中,确实时常为了抢美人发生斗殴。”

方原反问道,“为什么不采取抓阄的方式?”

纳吉笑道,“抓阄是全凭运气,这些狼兵崇尚武力,不比运气,比强壮,武力。”

方原轻哦了一声,分配女人的方式倒是可以入乡随俗,充分的尊重当地的民风民俗。但有组织的种族灭绝,除了对威胁最大的满人之外,方原还从未用过,也绝不能允许。

方原沉声道,“纳吉,女人的分配,依照当地的风俗。但,押送来的男丁,全是无辜受牵连的,必须尽数释放,不能滥杀无辜。”

纳吉问道,“这些人没了土地,释放了又何去何从?”

方原说道,“能上战场的青壮全编进南部军区,老弱的话,就在广东分一些官府的田地,林地安置了吧!”

方原既然要赦免这些无辜的族人,纳吉也只有拱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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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九章 偷袭粮草

在方原一路席卷广西,往云南推进的时候,湖广方面的推进却遇上了大麻烦。

甘辉、徐诚、高元爵三支部队分三路进入贵州,沿途也依照方原的指示,开始清剿附和沐天波六省联盟计划的土司。

清剿土司的工作十分顺利,无论顽固派,还是带路党毕竟是少数,大部分土司都是左右逢源观望的。朝廷要交出质子,也就老老实实的交出了质子,并未参与叛乱。

一个半月,甘辉所部推进到了与云南接壤的普安州,徐诚也抵达了安南卫,还有一路高元爵则驻守在贵阳府,总督粮草的运输。

甘辉这一路势如破竹,比方原一路的进兵更为神速。沐天波在云南曲靖府的白石江天险设下五万重兵,防御甘辉一路迅猛的攻势。

白石江天险乃是进入云南府最后一道屏障,也是最后一个军事要塞,只要白石江天险一丢,云南府再无险可守,沐天波必被擒无疑。

甘辉立刻招来先锋军总兵徐诚商议,如何渡过在云南曲靖府的白石江天险,直接攻打云南的军政中心,沐王府所在的云南府。

两人亲自前去白石江探查了地形,面对这么个重兵把守的要塞,所有的投机取巧都无济于事,唯一一个字,就是干!

狭路相逢勇者胜!

只要渡过了白石江,平定西南的大功就在眼前!

正在甘辉、徐诚二人准备渡江作战的时候,在贵阳府督运粮草的高元爵突然传来了紧急军情。

押送粮草的督运队突然遭到来自四川方向大股不明武装的袭击,两万人的运粮队被打得溃不成军,逃回贵阳府的只有八千人,运送的五万石粮草全被焚烧一空。

甘辉这次出征云南,一共带了八万石军粮,之前的行军作战已消耗了两万石,这五万石乃是关系到此战成败的军粮,竟然被烧了?!

甘辉对高元爵的失职是勃然大怒,立刻责令高元爵押送仅存的一万石粮草前来普安州,并解释失职之罪。

高元爵所部共四万兵马,被歼灭了一万余,还有三万余。

这一万石粮食已是这次出征最后的军粮,他不敢再有丝毫的疏忽,亲自率二万五千人押送粮食前去普安州,只留下了五千军士看守着贵阳府。

等高元爵率军抵达普安州时,再次传来了一个败报,贵阳府沦陷,留守的五千军士全军覆没!

本来攻陷云南的战机就在眼前,后方却出了如此重大的败仗,丢了粮草不说,连后退的路线也被切断了。

甘辉是恼羞成怒,冲着败军之将高元爵怒斥道,“何人在偷袭我军粮草??说!”

高元爵都未与敌军正面交战过,哪里知道这支敌军是谁?!他摇了摇头道,“不知!敌军神出鬼没,并未见到踪影。据战败的军士回报,这些人穿戴的是土司的服饰。”

甘辉冷笑道,“贵州最强大的五个土司大半已交出了质子,唯一没交质子的,也被我军攻灭了。余下的那些小土司能集结多少兵马,能击溃我一两万大军?”

高元爵连怎么失败的也是一头雾水,颤声道,“我,我,不知,请,请,主帅责罚!”

甘辉在出征之前,方原就拒绝了他安排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将白广恩随军参战的建议,调白广恩驻扎在夷陵一线,防备也不知会不会出川偷袭的刘宗敏。

方原只派给了甘辉两个副将,一个是徐诚,一个是高元爵。

这两人全是不到二十岁,毛都没长齐的青年;全是没有多少战场经验的官二代;全是方原的义子,上位靠的不是军功,而是后宫的裙带关系。一个是陈圆圆的义弟,一个是邢氏的儿子。

在甘辉看来,方原调走了白广恩,安排这两人前来,就是在蹭军功,等着重用、提拔的。他是心怀不满,早憋了一肚子气。

徐诚作为先锋总兵,出征贵州是一马当先,表现良好,甘辉还勉强可以忍受。而这个靠母亲巴结方原上位的高元爵,全无战场经验,根本不堪大用,所以才安排高元爵押送粮草,没有参与攻坚战。

但,高元爵连押送粮草之事也干砸了锅,甚至连敌军是谁也没搞清楚。死几个高家军军士,甘辉是一点不痛惜,痛惜的是被烧毁的五万石粮食!

甘辉大怒道,“来人!将高元爵捉拿下狱,等上报了摄政王后,再行审判!高元爵所部的将领,暂且记下战败之罪,若在此战中能将功折罪,便功过相抵,否则就两罪并罚!”

大呼冤枉的高元爵被押了下去,甘辉又问道,“徐总兵,贵阳府被攻占,本已投降的贵州土司必然再起波澜,我们必须第一时间歼灭这支神出鬼没的入侵之敌。”

甘辉的顾虑甚是有理,若不尽快攻灭这支敌军,出征军后路被断,粮草被焚,莫说攻陷云南,连能否平安的退回湖广都是未知之数。

徐诚点头道,“是,但我们必须先摸清敌军的身份,才能对症下药。末将建议,我们不要轻率出兵,先在普安州按兵不动。令所有被扣押的土司质子,送出书信前去交给各地土司,一共两个任务。”

“其一,立刻打听这支敌军的来龙去脉,上报朝廷;其二,各地土司必须集结兵马,随同朝廷的大军一同围剿进入贵州境内的敌军。”

甘辉不得不承认徐诚虽才年方二十有余,但已是沉稳有度。

敌军的来历未知,军队数量未知,能迅速击溃高元爵所部,战力也是不弱。若仓促率军前去攻打,殊为不智,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况且在贵州的地盘,无论朝廷军队,还是偷袭的敌军,都是客场作战,己军没有半点地形优势。万一被敌军带着在贵州的大山里兜圈子,这一战没打就输了七成。

按照徐诚的想法,发动贵州归降土司的力量,必然能很快探查到这支军队的来历,还可以发动土司的军队对这支入侵的敌军进行围追堵截,胜算比与敌军单挑作战要大上不少。

甘辉满意的点了点头,方原指派给他官二代,也不全是窝囊废,至少徐诚表现是相当良好,比只知打仗的白广恩更为实用。

甘辉所部便在普安州驻扎了下来,派人前去向各地土司传话。

果如徐诚所料,一个月后,各地土司的回话陆续传了回来。

这支偷袭敌军的身份、数量全查实了。

敌军是张献忠派来支援沐天波的援军;军队数量在五万左右;军队的统帅,就是张献忠最信任的义子,有着大西第一猛将之称的李定国!

第七百二十章 大西第一猛将

张献忠援军突然出现,倒也在甘辉战前的预料之中。但这么大规模的来援,倒也出乎甘辉对援军规模的估计。

以甘辉的估计,凭张献忠的后勤补给能力,从成都府前来云南支援,有千里之遥。而且还要经过道路不通,民风未开化的南方数府,后勤运输能力绝对是个大的考验。所以甘辉之前的估算,张献忠纵然来援,援军最多也就一、两万人,已是大西军后勤能力的极限。

未曾想李定国的援军竟有五万之多,后勤补给是怎么保障的呢?

十日后,甘辉就知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至少十来个土司亲自带了数千不等援兵前来甘辉的军营,一个个哭丧着脸儿,连粮食都没带,全是来求救的。

原来李定国所部的后勤补给不是从四川带来的,而是采用流寇作战的方式,粮食全靠抢,沿途一路洗劫不愿派兵一同来与明军作战的土司。李定国所过之处,如蝗虫飞过,抢得一干二净。

正是李定国这种走一路吃一路的流寇战法,那些本是中立立场,平白无故受了无妄之灾的土司全都投靠了朝廷这一方,纷纷带兵前来支持明军前去讨伐李定国所部。

甘辉稍稍安抚了众土司,令他们的军队先驻扎下来,由明军仅存的军粮暂时供应。

接下来的日子,前来投靠的土司越来越多,可见李定国的大军并未驻扎在贵阳府,而是行踪不定,四处开战,攻打的全是投靠朝廷,或是中立的土司。

据最新的情报,李定国也胁迫了八九个土司随军参战,合并一共已有八万,正驻扎在桂林府。

甘辉最头疼的还不是李定国的大军,而是军中的军粮。李定国突袭运粮队,抢走了至少几万石粮食,自是不愁吃喝。

而明军全军上下只余下了不到八千石粮食,不仅要供应六万明军,还有供应四万土司军队的开销,八千石粮食能支持多久?粮食问题不解决,他也不敢发兵前去讨伐驻扎在桂林府的李定国。

甘辉无奈之下,只能向方原汇报了北线的战况,告知了张献忠派李定国来援,高元爵丢失了绝大部分粮草,请方原押送粮草前来支援的消息。

方原在广西打得是顺风顺水,已收复了广西全境,连远在庆远府顽抗的土司也一并歼灭了。至此,广西境内再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抵抗方原的土司。

正在方原大获全胜,准备西进,经广南府北上,攻打云南府,却突然接到了甘辉送来的紧急军情。

方原一见高元爵这小子又打了败战,还丢了数万石军粮,真是恨铁不成钢!但见到书信里所言,张献忠派来的援军统领是李定国,便知又遇上了一个棘手的难题。

李定国,不仅是张献忠麾下第一猛将,在南明诸政权里,也是唯一能和满清鞑子兵叫板的将领。虽然最终因寡不敌众而失败,但总归是汉人里最能征惯战的猛将。

抛开历史不谈,在实战中,李定国率军孤军深入云南,既歼灭了高元爵所部两万人,又夺去,焚毁了粮食,更是神出鬼没的将本已平定的贵州打得乱成了一锅粥。甚至还越战越强,胁迫了至少三万贵州土司的军队。

李定国能在贵州迅速的打开局面,并占领了立足之地,严重的威胁到甘辉所部的后路,实在是个将帅之才。

方原的想法是先行招揽李定国投降,若招揽不成,再在战场上一决胜负。当然,李定国纵然再勇猛,能拖住进攻的一路大军已是极限,而无法保护云南的万全。

眼下,摆在方原面前的就两条路。

一条是先救援甘辉所部,打退了李定国,扫清所有的障碍后,再攻打云南;一条是任由甘辉先与李定国在贵州耗着,方原先率大军攻占云南,活捉沐天波后。再挥师北上,与李定国大战。

方原望着军营内的地图,对这两条方案的选择是犹豫不决。

秦展是立功赎罪心切,自然倾向于选择第二个方案,先攻占云南,得了平定西南之功,再去赶走李定国。否则,若先打退李定国,必然迁延时日,而且救援了甘辉之后,再攻打云南,就是僧多粥少,到嘴的鸭子可能就这么没了。

秦展朗声道,“老大,我建议先打云南,再北上!”

方原本也倾向于这个方案,否则中途改变行军路线,再回师去云南,也是迁延时日。

但,甘辉大军如今是缺少军粮,正嗷嗷待哺,要实行先打云南的方案,就必须派军士运送粮食前去支援甘辉所部。而且,李定国本就是行踪不定,若这次运送的粮草再被偷袭,那甘辉所部的处境会十分的危险。

所以,派谁前去运粮,看似是个后勤的活儿,其实是重中之重,关乎到甘辉所部数万大军的生死。

方原沉吟道,“老四,你和纳吉去攻打云南,谁人运粮去解甘辉燃眉之急?!”

秦展、纳吉是默然不语,运粮简直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平安送到是应该的,没有功劳。若中途有个闪失,则是杀头重罪。

风险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方原正要开口,自随军出征以来,一直非常低调的吴三桂突然站了出来,拱手请命,“摄政王,我愿率援军的一万军士前去运粮。”

一直被方原打压着,不愿当出头鸟的吴三桂,在这个关头突然主动请缨,令方原是非常意外,愕然问道,“吴总兵,你真的愿干这些运粮的事儿?”

吴三桂沉声道,“摄政王曾说我只有运粮的本事,我就干些力所能及的军务。”

方原正容道,“吴总兵,你该知这次运粮并不简单,随时可能遭遇李定国的偷袭。”

吴三桂斩钉截铁的道,“是,人在粮在,人亡粮亡!”

方原见他态度甚是坚决,看来是之前的轻视,令他是受了莫大的刺激,想找一个机会给自己,给关宁军证明。

方原是沉吟不语,吴三桂自投降以来,一直被方原轻视、打压,如今已是典型的哀兵。所谓哀兵必胜,不如将计就计,给李定国设一个套子,先打他一个下马威。

方原令秦展、纳吉二人退下去整军备战,准备讨伐云南之战,只单单留下了吴三桂、郝摇旗二人。

方原指着地图,淡淡的道,“吴总兵,郝统领,这一次运粮,你们将声势造得越大越好,或许是一次重创李定国的机会。”

“吴总兵,你率一万军士负责运粮,一旦遇上李定国前来偷袭粮草,以粮车结成防御阵型,原地固守;郝统领,你率八千特战军偷偷出发,落后运粮队一日的行程,一旦前方起了战事,立刻从身后突袭李定国所部,一举歼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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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一章 云南陷落

吴三桂、郝摇旗二人押送着军粮前去支援甘辉所部。

方原则随秦展、纳吉的六万大军,一同前去攻打云南。

沐天波也得知了李定国来援的消息,这如同一场及时雨,令左支右绌难以抵挡的沐天波缓过了一口气。

他将驻扎在白石江天险的五万滇军,调走了两万,汇合驻扎在云南府的四万的滇军,合并六万,亲自率领前去广南府狙击自广西铺天盖地而来的明军。

这已是沐天波倾尽所有派出的援军,留守在云南府的滇军,只有不足一万。这一战是关系到云南、沐王府生死存亡的决战,一旦失利,云南再无兵可守。

而朝廷的两路明军,甘辉一路已被李定国给拖在了贵州,唯一能担任攻陷云南军事任务的,也只有、秦展、纳吉所率的这六万南部军区的明军。一旦进攻不利,这次声势浩大的攻打云南之战十之八九会寿终正寝。

两支都输不起的主力大军在广南府碰上了面。

滇军是本土作战,有着地利优势,沐天波率军一进入广南府便据山林而守,将六万滇军驻扎在广南府三座山林间的军事要塞内,想凭借地利阻挡明军前进的步伐。

但沐天波显然低估了方原的实力,据山林而守,对其他军队来说确实是棘手,对方原来说事正中下怀。

冬季,天干物燥,又少雨水,正适合发挥白磷弹最大的功用。

白磷可以在淘宝买,火药全是现成的,方原令全军将士连续三日加工制成了一千颗简易的燃烧弹。

这种燃烧弹全以布包裹着白磷,作战时直接投掷出去,就能燃烧一大片。尤其适合山林作战,因冬季的山林,枯枝烂叶遍地都是,绝对是一点就燃,连整个山都能烧了。

沐天波将军队驻扎在山间的要塞,就是在找死!

五日后,做足了充分准备的明军,抢先对滇军发动了进攻!

这些明军里至少有三万是雇佣至闽广地区,善于丛林作战的山地特种军。这三万人几乎全是翻山越岭的好手,再加上装备精良,更手握着白磷弹这种大杀器,简直是所向披靡。

方原下令两万明军,汇合一万山地特种军,前去攻打第一个要塞。

三万明军并未强攻山林间的军事要塞,而是分出了两万人对山林要塞进行了包围。只派出一万人,分成了一百个作战小队,一百人一组,开始漫山遍野的投掷白磷弹,大肆放火。

这些人手脚灵活,放了火之后,立刻就逃得无影无踪,任由漫山遍野的大火弥漫开来。不到一日,整个山林间已燃起了熊熊火光。沐天波所谓的军事要塞顷刻间陷入了一片火海、浓烟之中。

要塞里的滇军从未想过明军能放出这么巨大的山火,而且山火还夹带着带毒的烟雾,但凡闻到的,无不丧失战斗力。

这些滇军疯狂的逃离了要塞,要么往山林间逃窜,要么抱头鼠窜。秦展立刻下令驻扎在要塞之外的两万明军立刻展开追击,尽量不留一个活口。

这种军事技术悬殊的战争,几乎没有悬念。

滇军军心斗志不如,装备不如,再加上明军还有这个时代的超科技技术,这根本不是战争而是屠杀。

经过一日一夜的追击,驻扎在要塞里的两万滇军,能逃回向沐天波复命的,只有不足一千。余下的要么被烧死,要么被追杀而死,要么投降,无一幸免。

战后,整个山林的树木已烧成了灰烬,尸横遍野,恶臭传之数里,简直是惨不忍睹。

方原想趁着沐天波还未回过神来之时,趁胜追击,再将另一个山头的军堡拿下,再合围沐天波。

他下令明军进行轮番休整,参与了这一战的明军原地休整,另一队三万人前去攻打滇军的另一个要塞。

十日之后,明军参照着第一场大胜的战法,依葫芦画瓢的继续投掷白磷弹,烧山,追击,一条流水线的攻势,还是百试不爽。

在雷霆万钧的打击之下,滇军的第二个要塞也一战而溃,两万滇军只逃回了两千人。

至此,沐天波在广南府建立的互成犄角之势的防线,本以为至少可以坚守半年、一年的防线,在一个月内就被明军轻松的崩溃。而且还死伤惨重,连逃回的军士也少之又少,几乎是被全歼。

沐浴波之前远在云南,对方原所率明军的战力并无清醒的认识。如今滇军被全歼了大部,才算知道了方原能南征北战,一统天下的原因所在。

原本战力不堪的明军在方原手中早已脱胎换骨,重现了大明开国时,百战百胜的雄兵,比之汉唐盛世的汉军更为强大。

沐天波随军只余下了不到三万滇军,而且在连战连败之下,军心斗志早已低落到了极点。沐王府为了一己私欲,不愿放弃权力,却要整个滇军来陪葬,凭什么?

整个滇军之中,诸多将领也是深深的不满,不愿再战,想投降方原的风声四起。

沐天波得到了这些风声也是心惊胆颤,军心已然涣散。若再驱赶着这些滇军前去和方原的明军作战,无疑是自找死路,估计军令一下,立刻就有人砍了他的头前去投降。

沐天波知情识趣的不敢再战,率军后撤,想逃往沐王府再做后议。

滇军本就是军心涣散,沐天波撤退的军令一至,立刻军不成军,阵不成阵,往云南府方向狼狈逃窜。

方原哪里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立刻下令全军出动追击溃败的滇军。军令只有一个,尽情的追杀抢功,不杀到云南府的治所昆明,活捉沐天波前来伏法,无须退兵。

前方一群毫无战心的绵羊在逃亡,后方一群嗜血的恶狼在追杀,军心士气是天壤之别。

双方一逃一追,从广南府直接逃到了云南府境内。沿途之上,三万滇军被歼灭两万,能顺利逃进昆明城的滇军不足两千人。

因明军追击甚急,追杀的方向就是昆明,沐天波所率三千亲兵不敢往昆明城方向逃窜,而是往西逃窜,躲避了明军的追击。

沐天波自知云南已然失守,他这个倡导六省联盟的主谋绝无幸免,唯一的生路就是逃去缅甸,向缅甸王搬救兵。毕竟缅甸还是明朝都的属国,而且与沐王府多有交往,纵然不能从缅甸借兵入滇,至少也能留在缅甸,保住性命。

沐天波这么一逃,昆明城是群龙无首,追击的明军已兵临城下,严令昆明城开城投降,否则立刻攻城。

滇军主力已损失殆尽,昆明城已守无可守,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沐天波的儿子沐忠罕无奈之下,只能率沐王府全府上下,开城向明军投降。

至此,镇守云南长达二三百年,历经十一代黔国公的沐王府,终于在历史中划上了一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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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二章 宽恕

随着雄踞云南两三百年的沐王府的陷落,朝廷的明军全面接管了云南府,昆明城。

秦展深知方原的脾气,绝不会允许乱兵骚扰沐王府,立刻令军士将沐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将府内的沐家家眷看管了起来。

至于要不要抄没沐王府积累了两、三百年的财富。还有沐姓的族人至少三千人,该怎么处置。秦展也做不了主,只能交由方原发落。

五日后,方原的中军终于赶到了昆明城,率兵入了城。

秦展早将昆明城内一座沐家的府邸收拾得焕然一新,恭迎方原的额入驻。

方原入驻后便向秦展询问沐王府的情况,秦展忙向他汇报,早已派兵将沐王府围了起来,等候发落。又问乱兵有没有骚扰沐王府的家眷,秦展连声否认,一再保证,出征的明军绝没有一人进入沐王府。

方原满意的点了点头,令秦展次日前去沐王府传话,令沐天波不要再负隅顽抗,出府说话。

他却不知沐天波兵败之后根本没回沐王府,而是直接去了缅甸。

沐天波的儿子沐忠罕代表沐王府出府投降,秦展忙令军士看着沐忠罕,还有沐天波的夫人、妾室,其他的儿女,一同来到方原入驻的官邸。

方原坐在大堂之上,望着垂头丧气的沐忠罕,还有其他吓得瑟瑟发抖的几个女眷,开口问道,“沐世子,沐天波竟不在沐王府,他去了哪?!”

沐忠罕虽然恼怒眼前摧毁了沐王府数百年基业的方原,但他却知道随着沐天波的战败,沐王府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身为黔国公的长子,必须担负起保护沐王府平安的重任。不分青红皂白和方原硬扛,绝对是最愚蠢的行为。

沐忠罕如实的答了,“禀摄政王,父亲出征前曾嘱咐过罪臣,若没有回师沐王府,就是去缅甸国搬救兵了。罪臣估计,父亲应该是去了缅甸国。”

方原点了点头,沐王府与缅甸国打了两百多年的交道,都是老熟人,关系必然不差。历史上,云南陷落,沐天波也是保护永历皇帝前去缅甸避难。

沐天波逃去了缅甸,若缅甸王愿意和沐天波结成盟友,随时准备着反攻云南,倒是个棘手的事。方原对缅甸的情况是一无所知,既然沐王府和缅甸王相熟,不如向沐忠罕打听缅甸王到底拥有什么实力。

方原又问道,“缅甸王有多少兵马?!战力比之沐王府如何?”

沐忠罕还是老老实实的答了,“摄政王,缅甸国全国兵马就十五万左右,无论军备、兵源素质是不如沐王府的,战力倒也不足惧。唯一需顾忌的,就是缅甸王有一支象兵兵团,共两万人,一百头战象。”

以方原的判断,沐忠罕将缅甸的军力说得这么详细,既没有夸张,也没有贬低,更指出了缅甸国军队的精锐所在,象兵兵团,可见沐忠罕并没有丝毫隐瞒。

方原对他的恭顺相当满意,继续问道,“沐世子,今次云南战乱,是沐天波妄想割据云南,抗拒朝廷的诏令,我才率天子之师至此征伐。如今叛乱已平,沐王府认不认罪?!”

沐忠罕低了目光道,“摄政王,沐王府镇守云南两三百年,对大明朝忠心耿耿,实是有功无过,却无故被朝廷调任,家父确实心有不满。但,罪臣认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朝廷有了诏令,沐王府再有不满,也当遵从圣旨行事。罪臣也曾劝过家父,但家父受了奸人的蛊惑,听不进逆耳忠言,才致有今日的兵祸。”

“沐王府无恩于云南百姓,却连累云南百姓饱受战火之苦,沐王府有罪,请摄政王责罚。”

沐王府,毕竟替大明在云南维稳了两三百年。沐天波,毕竟在历史上是为了保护永历皇帝,战死在了缅甸,其人虽有私心野心,但大节不亏。沐忠罕,为了保护家人平安,认打认罚,孝心可悯。

从任何一个角度看,方原也没必要过于为难这个在历史上对大明朝忠心耿耿,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的沐王府。

方原沉思不语,暗中思索着对沐王府的安置。

沐王府,在云南扎根两、三百年,根深蒂固。沐氏族人必须要搬出云南,另行安置,否则,朝廷军队一撤,沐家还是云南的土霸王。

至于金银珠宝、田产,方原对敛财没有特殊的癖好,只要能弥补这次出征的军费,将士的奖赏,还有阵亡抚恤金也就足够了。

方原在沉思,沐忠罕,还有沐家的家眷也屏住了呼吸,等候着方原最后的处置,是生是死,全在方原的一念之间。

良久,方原抬头望着沐忠罕,缓缓的问道,“沐王府雄踞云南两、三百年,有多少银子,多少土地,多少珠宝呢?”

沐忠罕从怀里掏出了一卷卷册,恭恭敬敬的交了出来,“摄政王,这是沐王府金银、珠宝、田产的数量,我出府之时早已准备在册,请摄政王过目。”

方原接过了卷册,粗粗的翻阅了一下,沐王府的府库里共有银子五百六十八万三千九百两,在云南各府的土地共十三万亩,各种各类朝廷赏赐、缅甸、安南、暹罗等国送来的珠宝,不计其数。

方原这次又是大丰收,满载而归,沉吟道,“沐王府的钱银不少哇!单是运出云南,都需要几百两牛车吧!难怪不愿接受朝廷的调遣,呵呵!”

沐忠罕恭敬的道,“金银、田产、珠宝全乃身外之物,摄政王既然赢了,这些都是摄政王的战利品。罪臣只求摄政王能网开一面,保全沐王府上下的性命,罪臣不甚感激!”

方原放下卷册,望着彬彬有礼,为保全家人委曲求全的沐忠罕,微微一笑道,“沐王府,大明西南的擎天一柱,镇守云南两三百年,于国有功。黔国公沐天波一时利欲熏心,利令智昏,犯了些些过失。孤王代陛下率天兵至此,不为征伐,只为了警醒沐王府。幸得沐王府世子沐忠罕拨乱反正,率众回归大明。沐王府此战虽有过失,总归是瑕不掩瑜。”

“孤王准允沐王府将功折罪,责令沐世子修书两封。一封送给驻扎在白石江天险的三万滇军军士,率军回昆明城投降;一封送去缅甸交给沐天波,劝沐天波回归大明接受国法惩处。”

“沐王府的银子、田地、珠宝充公一半作为惩戒。沐氏族人全迁往江西安置。黔国公的爵位改为赣国公。”

方原这次开出的处置条件,对沐王府这种聚众作乱,甚至还想拉起六省联盟对抗朝廷的罪行来说,可说是相当宽厚。

明军不仅没有纵兵奸淫劫掠,反而保护了沐家家眷不受侵害。还归还了一半银子、土地、珠宝,供沐氏族人的生计,甚至还保留了沐王府的公爵爵位。

唯一过分的条件,就是将沐氏族人迁离云南,前去江西。但沐家在云南的势力盘根错节,朝廷将沐家调离云南,也属再寻常不过。

能保住沐王府就是沐忠罕最大的底线,如今方原的宽厚远超出了他的底线,还能有什么话说?

沐忠罕冲方原恭敬的下跪行礼,“罪臣,替沐王府上下家眷谢摄政王再生的天恩!”

第七百二十三章 吴三桂的犹豫

沐王府投降之后,方原对云南的军政进行整改。

先是取消了沐王府在云南的军政之权,交由云南布政司接管。之前的云南布政司巡抚,还有布政司所有的官员,因未能履行巡抚之职,与沐天波沆瀣一气,通通罢免官职,打发回了老家。

方原从广东、广西、湖广等邻近的布政司,调任了官员前来云南布政司任职,接管政务。

唯一未确定的,是云南总督,云南巡抚之职。

总督统管军政事务,而巡抚一般情况下只巡视政府,不能干涉当地的军权。

沐王府在云南有着很高的声望,要尽快令云南各州府的土司归降,稳定云南的大局,由沐王府的人出面去和这些土司打交道,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所以云南巡抚之职,方原还是给了投降归顺的沐忠罕,其主要职责就是安抚云南各地的土司,还有滇民。

沐王府的家眷上百口,沐氏族人数千人全在方原的手中当人质,而且区区一个巡抚之职,并没有军权,方原也不担心沐忠罕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若沐忠罕真的投了降,为朝廷效力,可以将他留任在云南。若他还有二心,大不了再派兵前来征讨,沐王府十万军士都被击垮了,一个沐忠罕还能做什么?

因关系到沐王府的存亡,还有父亲沐天波的回归,沐忠罕并没有推辞,领了云南巡抚之职,开始带着一、两百亲兵前去云南各府安抚各地土司,告知沐王府已被取缔,由朝廷任命总督、巡抚前来管理的最新情报。

更重要的是,沐忠罕要亲自去缅甸,规劝父亲回归大明,向方原认罪,接受朝廷的律法处治。以方原对沐王府的宽容,只要沐天波认罪伏法,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大不了就永不录用,赋闲在家,监视居住,总比流落在缅甸这种异国他乡好吧!

沐忠罕担任了云南巡抚,至于云南总督一职,方原暂时没有任命,只是令秦展、纳吉二人率四万闽广步卒留在昆明城改编投降的数万滇军,迅速整编出一支熟悉云南环境,至少十万以上的军队。

因缅甸国是敌是友,动向不明,方原要先做好出征的战备。若缅甸王能送归沐天波,那是最好不过。若缅甸王胆敢袒护沐天波,只能出兵缅甸,不止要捉回沐天波,连缅甸国也顺道灭了。

方原则准备率两万从北京打来的精锐步卒北上讨伐还在贵州为祸的李定国。

当然,在出征之前,方原还在等一个消息,就是吴三桂、郝摇旗二人运粮前去支援甘辉的战果。

五日之后,前方战报传到了昆明城。

吴三桂、郝摇旗率领的运粮队在北上的途中,刚刚进入了普安州,还差三日行程就能与甘辉所部汇合,果然如方原所料,遇上了李定国前来袭粮的军队。

陡然遇到了袭击,因吴三桂对这一次偷袭已有了心理准备,立刻下令将粮车结成一个个军阵,用于防备李定国的突袭,并立刻向后方的郝摇旗传递了紧急军情,令郝摇旗率特战军前来。

李定国早就得知吴三桂的关宁军被方原解散,本人也被一再打压的消息,立刻派人向吴三桂劝降,归降了张献忠立便封大将军,统领川南诸府,总胜过在方原麾下受气。

吴三桂之前被方原一再的打压,要说心中没怨气那是骗人的。但,他再有怨气,关宁军已被彻底解散,他并没有反抗方原的资本。眼下面对李定国的劝降,他也不是没考虑过投降。

但他简单的分析形势,便知投降是没有任何出路的。

方原统一了大半天下,兵强马壮,战争潜力无穷无尽。连骄横一世的满清也只能选择战略防守,跟着区区一个四川的张献忠能有什么前途。到时等张献忠被歼灭时,再被方原给活捉了,他的名声和三姓家奴吕布有什么区别?

再者,川南六府全是穷乡僻壤、民风彪悍之地,连张献忠都未将这几府纳入统治之内,凭什么能封给吴三桂,不是给吴三桂开了个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又是什么?

何况吴三桂的家人全在京畿,他一旦谋反,家人哪里还有活路?

吴三桂其实没有选择,唯一的出路就是用战场上实际的表现为自己和关宁军正名,重新获得方原的重用。

他当即拒绝了李定国的招降,将李定国派来的使者斩首,首级送了回去以示绝不投降的决心。

李定国见死者被杀,已知不可能再劝降,便率军开始了猛攻。当然,李定国乃是文武双全,绝不轻易中计之人。他分出了三万军士强攻吴三桂的运粮队,又派出一万军队埋伏在南方的密林之内,只要有明军前来突袭,必会中了李定国的埋伏。

大战开始!

吴三桂麾下只有一万军士,面对李定国数万优势军队的猛攻,仍是咬着牙,依靠着粮车的简易防御工事,死守粮草。他苦守了两日两夜,一万军士已折损了四千,估计也再守不了两日,却始终不见后方郝摇旗的军队来援。

按照之前的约定,郝摇旗只落后了一日的行程,吴三桂已撑了两日两夜,郝摇旗再怎么也该到了,为什么不见踪影?

吴三桂越想越是心惊,难道自己已成了方原的弃子?!还是郝摇旗临阵不遵方原的将领,故意不来救援?

唉!他本是大明最精锐的关宁军统帅,连崇祯皇帝都要给他几分面子,诏书之上重话也不会说一句。

未曾想却落到今日,犹如丧家之犬,仰人鼻息,对方原真的是又气又恨,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与方原无冤无仇,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方原,方原非要致他于死地。

他却不知,方原针对他完全是因为在历史上,他率关宁军投降了满清,还兵戈指向南明政权,甚至还绞杀了永历皇帝。

夜间

吴三桂是惊疑不定,夜不能寐,陡然听闻军营之外是人声鼎沸,他是猛地一惊,难道是李定国破营而入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起身,出了军帐,拉来了一个亲兵军士问道,“大西贼破营了?!”

亲兵慌忙的道,“不,不,是,是......”

吴三桂见他支支吾吾,一会是,一会不的,怒斥道,“到底是不是破营了?!”

亲兵忙道,“是大西军的军营火光冲天,应该,应该被攻破了。”

吴三桂闻之大喜,连忙出了军营,登高望去,在明军军营之北的李定国军营内果然火光冲天,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

吴三桂大吃一惊,不用猜都是被郝摇旗所率的特战军干的。之前不是和郝摇旗约好了从南方来援,内外夹击李定国?为什么特战军不从南面来援,而是去了北面?

他是战场老将,稍作思量便知,郝摇旗之所以迟了一日一夜前来援救,只是因为绕道去了李定国军营以北,突施偷袭。

吴三桂哪里会错过这么个破敌的天赐良机,立刻下令全军上下,只要还能行动的,留下一半看守粮草,余下的一半立刻出营前去夹击李定国的大营,破敌只在今夜!

第七百二十四章 爱才之心

夺粮之战,李定国被吴三桂、郝摇旗前后夹击,损失惨重。

全靠着李定国率亲兵亲自殿后,左突右挡,才勉强挡住了特战军迅猛的攻势,掩护了大部队的撤离。但留在南面设伏的一万兵马却成了瓮中之鳖,被明军给全歼了。

这一战,李定国损失了一万五千兵马,可说是惨败,将前一战歼灭高元爵两万兵马的胜利果实,全吐了出来。

李定国总算是见识到了明军的厉害,难怪能纵横天下,之前确实是太过轻敌。单凭他一支孤旅,想解云南之围,几近痴人说梦。

经此挫败,李定国清醒的认识到了双方实力的差距,若再这么打上几场,明军纵然是耗,也耗光了他这孤军深入的孤旅。他便率残部往北撤退,因担心被明军断了归路,连贵阳府也不敢再呆,只将贵阳府洗劫一空,劫掠了银子四百万两,令军士押着往赤水方向转移。

赤水,紧邻四川边境,只要抵达了赤水,这一大笔银子便算是平安的抢回了四川,回去对义父张献忠也算有了交代。

李定国令一万军士押送银子,连夜赶去赤水,准备入川。他则亲自率三万军士,往黔西宣慰司转移,狙击追击的明军。

方原接到了吴三桂、郝摇旗送来的捷报,以七千军士的损失,歼灭了李定国一万五千军士,战损比约为1:2,算是一场小胜。更重要的是,既打击了李定国连战连胜的士气,也将军粮平安的送到了甘辉的军营。

前方战事告捷,方原立刻率军两万前去贵州战场支援。

半个月后,方原所部经曲靖府的白石江天险,进入贵州的普安州,与甘辉所部汇合。

再一清点,合计兵马共七万。

方原先是大大的赏赐了击败李定国的吴三桂、郝摇旗二人。吴三桂在战事中,亲自带队冲锋,受了几处箭伤。

他立刻下令奖赏吴三桂京畿土地一千亩,表示对他骁勇善战的慰劳,更决定将吴三桂这个征南将军的带兵人数,提高到两万。

吴三桂本以为方原是故意针对他,为的是清除异己。未曾想方原还是重重的赏了他土地,而且还渐渐放宽了对他遏制。看来在方原麾下,靠什么世袭、血缘的老本来混吃混喝是不成的,要升职,必须严格按照军功来论功行赏。

吴三桂是心悦诚服,也在暗自庆幸,没有去上李定国的贼船,否则,如今必然是万劫不复。

方原赏了吴三桂、郝摇旗二人,又令人押来了有战败之罪的高元。这个高元爵,实在是太令方原失望,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唉!

方原下令撤了高元爵总兵之职,高家军的编制暂时保留,交给了徐诚代为统领。

高家军,本是高氏的亲兵,但经过对高杰、高则、高元、李本深等嫡系将领的连番清洗,基本已肃清了高氏在高家军的权威。这支军队名为高家军,其实也属于方原嫡系的一支部队,之前高元爵能坐稳高家军统领一职,无非是方原在背后力挺他罢了。如今方原想要收回,举手之劳就能收回,并未掀起半点波澜。

相比较高元爵,徐诚这个义子终显将帅之才,可堪大任。所以方原将高家军的两、三万兵马暂时交由徐诚统帅。

方原召集众将领议事,如何解决李定国的援兵。

据甘辉提供的最新情报,李定国早已撤离了贵阳府,带着从贵阳府劫掠来的银子,往黔西宣慰司,赤水卫方向移动,可见是想放弃贵州,撤回四川去了。

李定国的骁勇善战,方原是十分喜欢,虽然夺粮之战失败了,但一是因为方原棋高一着,故意令郝摇旗避过了南面援救的路线,转而绕道向北,从北面打了李定国一个措手不及;二是因为特战军乃是方原精心打造的无敌之师,论战力确实是天下无双。李定国输给特战军,其实并不丢人。

何况在李定国的左突右冲之下,特战军也损失了六、七百人,防爆盔甲被毁了三四百套,给方原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达一百万两,打得方原十分的肉疼。

这种胜仗若再多打几次,方原会被打得倾家荡产。

方原对李定国生出了爱才之心,曾向李定国发去招降书信,李定国并没有回信,可见他并不愿投降。

方原问道,“李定国骁勇善战,该如何以最小的损失,解决了这支援兵。”

李定国突如其来的搅局,令甘辉丢了平定西南的大功,也丢了名垂青史的机会,甘辉恨得是牙痒痒的,冷声道,“摄政王,李定国劫掠了银子前往赤水,日行不过三十里,我军只要兵分两路,星夜兼程的追击,抢占了从赤水的渡口,便能将李定国困在贵州境内。”

方原反问道,“李定国骁勇善战,派出多少军士前去抢占渡水的渡口?少了,不过是给李定国送菜,多了,后勤如何保证?”

方原所虑也是在理,李定国麾下至少还有三、四万骁勇之事,要封锁他渡水的通路,派去的军士少了可不成。

吴三桂出来道,“摄政王,我有个建议,何须守什么大桥?直接派小队军士去将贵州通往四川的桥梁,渡口尽数烧毁,李定国随军带了无数的银子,短时间内渡不了水,为我军的追击赢得充足的时间。”

方原不得不承认,吴三桂这个建议乃是最佳的计划,但唯一可虑的就是,赤水乃是川黔锁要,关系着川黔地区的经贸、民间交流往来。若平白无故的将所有桥梁、渡口全毁了,对两地民生的打击是毋庸置疑的。

纵然战后再行重建,没有一、两年的功夫也是建不成的。

朝廷平日里对这些偏远之地本就未施恩德,如今出征至此,不仅没有给川黔两地带来福祉,反而先毁了当地的民生。

这和鬼子进村有什么区别?必然会尽失当地民心。

攻灭张献忠、李定国容易,一旅之师便可;但要挽回民心,那就是旷日长久的活儿。为了歼灭一个李定国,大动干戈的破坏当地民生并不值得。

方原不紧不慢的道,“无须派出两路去追击,合并一路,快速行军往赤水挺进。”

甘辉愕然问道,“若正常行军,必然会陷入和李定国的战事胶着,那些被劫掠的银子,如何追回?!”

方原呵呵一笑道,“这一次纵然将银子放回了四川,张献忠又能做什么?无非就是灭亡之日,再还回来,替我多保管些日子罢了。”

“李定国为了将银子掩护回四川,必然不会率先逃回去,而是尽力与我军周旋,我便有活捉他的机会。李定国为了银子,亲身赴险。殊不知,在我心中,千金易得,一将难求,活捉他比夺回银子更为重要,呵呵!”

“甘总督,无须多言,全军进发,追击李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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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五章 背水一战

李定国确实是一员能征善战的猛将。

行军扎营深得兵法之妙,全是挑选了居高临下处扎营,以防备明军的攻势。而且李定国显然已得到了沐王府的滇军被明军击溃的战报,知道明军有一种威力巨大,能燃烧出毒烟的利器。

为了克制明军的利器,李定国全是顺风扎营,令明军根本不敢随意投掷白磷弹,否则毒烟会顺风反噬明军。

方原率军连续一个月的追击,至少有两次大规模的围剿,想围歼了李定国,却被他骁勇善战,突围逃脱。虽歼灭了近万大西军士,却仍是没能活捉李定国。

随着战场往赤水推移,李定国劫掠来的银子,已大部渡过赤水,再有两日,李定国所部便能平安的渡过赤水,返回四川去了。

方原率军追击到离赤水一百里之处,却发现李定国在赤水之侧立阵,而且摆出的还不是防御阵型,而是进攻阵型。稍微知晓兵法的,一眼就能看出,李定国布了一个背水阵,准备背水一战了。

背水一战?

方原登高望远,眺望李定国的阵型,便知道了他的心思。再望了望风向,仍旧是逆风,若是投掷白磷弹,烟雾会反噬明军军营,并不划算。

看来李定国这次是准备和方原赌一把大的了。他这个行为并非莽撞,而是想死里求生。

方原回营之后,召集了众将,商议对策。

这已是歼灭大西军立功最后的希望,甘辉自是不愿放弃,“摄政王,狭路相逢勇者胜,开战吧!我军必胜!”

郝摇旗也开口请战,愿打先锋,前去挑战李定国。

方原正待再说,军营之外响起了喧哗之声,他听了是微皱眉头,“难道是李定国主动进攻了?!”

李定国所部处于绝对的劣势,还敢主动进攻,这人真的是胆大如虎的猛将。

不久之后,身为值守统领的吴三桂进了军帐汇报,果然是李定国主动率军进攻,攻破了明军的一个偏寨,便徐徐撤退了。

这是一次小规模的接触战,双方各自伤亡有两、三百。但李定国身在劣势胆敢主动进攻,还和明军打了个平手,其实算是李定国胜了。

吴三桂低声说道,“摄政王,李定国还令军士带了一句话,摄政王若敢来破他的背水阵,便来决一死战。若不敢,便立刻撤退。若既不决战,也不退兵,他每日每夜都会来攻破明军一个城寨!”

李定国公然叫嚣,简直嚣张跋扈至极。

甘辉是怒不可遏,忍无可忍,沉声道,“摄政王,李定国这是欺我无人啊!开战吧!”

郝摇旗道,“摄政王,给我五千兵马,就能去砍了李定国的脑袋!”

吴三桂也道,“摄政王,全歼李定国就在眼前,只要我军分三路围攻,没几个大西贼能逃过赤水。”

众将群情激奋,纷纷请战

方原却摇了摇头,沉吟道,“李定国这么飞扬跋扈,其实不是在邀战,而是在逼我军罢兵啊!”

郝摇旗愕然问道,“罢兵不是该和谈的,派兵袭营算什么罢兵?!”

方原失笑道,“大西军战力不如我军,连续逃亡之下,军心士气也不如我军,若正面交锋,并无任何胜算。李定国玩背水一战,就是要反将我一军,要么在赤水河畔进行一场胜负未知的决战,要么放过这支作困兽之斗的大西军。”

“他主动出击攻破我营寨,不过是在向我示威。一支没了战心的军队,守营唯恐不及,哪里还有能力主动进攻?李定国是借偷营告诉我,只要有他在,大西军的军心士气就没有垮!”

“李定国,有勇有谋,敢打敢拼,真乃一代名将也!”

他大大的赞赏李定国,就是在打明军诸将的脸,甘辉不悦道,“摄政王,你的想法是?”

方原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笑道,“我早说过,对付流寇,攻伐为下,攻心为上。因为流寇是杀之不尽的,而我军却是数量有限。李自成当年就是迫不及待的想与我决战,我偏偏不和他决战,逐渐的困死了他,以最小的代价赢得了最大的胜利。”

“如今李定国又和我玩这一招,我还是不给张献忠这个决战的机会,嘿!我们刚刚攻占了云南、贵州、广西三省,沐天波也还在缅甸没有归案。若再仓促与李定国决战,恐三省的局面会再有反复。还是先消化了三省,再徐图四川吧!”

甘辉皱眉道,“摄政王,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李定国?!”

方原呵呵一笑道,“是,不过,我还要再送李定国一件大礼。对了,这次俘虏的大西军士有多少?”

负责清点降兵的吴三桂道,“三千人!”

方原又问,“这里面李定国的亲兵有多少?!”

吴三桂如实的道,“一千三百人。”

方原嘿嘿笑道,“那就将不是李定国亲兵的两千人拖去赤水河畔,李定国的军营前全宰了,再将李定国的亲兵全放回去。”

他突然起来玩了这么一招,甘辉是若有所思,郝摇旗却没看明白,问道,“摄政王,你这是做什么啊?”

方原冲着郝摇旗道,“郝统领,你明日去向李定国叫阵,令李定国归还在云南府劫掠的一千万两银子,就放他渡过赤水。”

郝摇旗吃惊的道,“李定国是抢了四百万两银子,哪里能交出一千万两银子?!”

方原意味深长的一笑,不再理会他,冲着吴三桂道,“你私下再在放回去的亲兵里传播,李定国早已向朝廷上了降书,朝廷是故意放他回四川,埋伏在张献忠身边,伺机行刺,然后用整个四川作为向朝廷投降的筹码,以换取高官厚禄!”

甘辉、吴三桂全都恍然,方原这是要趁机使离间计。故意虚构了一千万两银子,就是要令张献忠疑心李定国私吞了大笔的银子。派人前去军中传出李定国投降的风声,也是要令张献忠疑心李定国这次回归四川,就是暗害张献忠。

这么双管齐下,张献忠不怀疑李定国的忠心才奇了怪了。放走了李定国,还能挑起大西军的内讧,这笔买卖实在太划算。方原使出这招离间之计既不费神,也不花银子,何乐而不为?!

甘辉是不得不佩服方原的手段,恭敬的受教,“摄政王神机妙算,臣只有佩服!”

方原起身笑道,“甘总督,李定国既然出兵攻我,我们当要礼尚往来。派兵去攻几个边角的营寨,那些全不是李定国的亲兵,我们只杀张献忠的兵,不杀李定国的,嘿!”

第七百二十七章 离间计

李定国败退之后,方原派出军士前去清点了赤水河畔的尸体。至少有两万具之多,绝大部分是大西军阵亡的军士,有一万五千人以上。

这些军士大部分根本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于内讧、自相残杀。

流寇就是流寇,无组织无纪律无信仰,一旦遇难,必然作鸟兽散,纵然李定国再有能治军,遇上这么些兵源,也只能束手无策。

方原暗暗感叹过,下令被俘虏的大西军军士挖了二十余个大坑,将这些尸体全埋了。

之后,方原还专门的招来了几个被俘虏的孙可望所部的统领。

这些统领还以为方原要对他们进行毁尸灭迹,吓得连连跪地求饶,请求宽恕。

方原不仅没下令处死他们,反而还让军士送了些盘缠给他们,令他们回成都去向张献忠报信。

这些统领一个个面面相觑,颤声问道,“摄政王,我们回去该,该如何报信啊?!”

方原失笑道,“你们在赤水河畔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就回去如实的报信,还需要我教你们?!”

统领们是如遇大赦,忙不迭的连连磕头谢恩,拿着方原赠送的军粮、银子,往四川逃命去了。

方原的这个离间之计,并不算高明,甚至可以说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推敲。至少他相信,这个离间计根本瞒不过这些被俘虏的将领。

就和史书上所谓的两个太监就能使离间计,骗崇祯杀了袁崇焕,不过是史书上编的段子,童话故事而已。现实中,哪儿来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成功的离间计,真把古人当傻子了。

但,方原根本不担心这些俘虏回去会对张献忠如实以告,李定国并未谋反,不过是方原在挑拨离间。

但凡离间计能成功,只有一个缘由,就是所谓的离间计,能满足各方利益的需求,顺水推舟的就这么打着离间计的幌子实行了。

最有名的离间计,就是秦、赵之间的长平之战。

所谓秦国使离间计,派细作去邯郸散播谣言,就能诓骗赵国君臣上当,临阵换帅,用赵括替换了廉颇,最后在长平之战大败。

这不过是在编故事而已。

秦国离间计能成功的原因只有两个。

其一,山西乃是河北的屏障,更有地形压制的优势。山西地区乃赵国所必得,否则,面对秦军从山西发动的攻势,会更加被动挨打。所以,赵国接受上党的投降,并不是利令智昏,而是因为山西乃战略必得之地。落在韩国手上尚可,落在秦国手上,绝不能接受。

所以赵国是不能不在山西与秦军死扛,在山西与秦军死扛,总胜过秦军将战场推进到河北,赵国的大本营,再来死扛。

其二,秦赵在长平战场相持两年,赵国国内的粮食早已耗尽,向其他五国又借不到粮,再照着廉颇的防守战法拖延下去,赵国左右也是个死。

所以赵国是不能不选择出击,而无法再坚守。

秦国所使的离间计,不过是因为,在长平立刻进行决战,符合秦、赵两国共同的利益,所以才会成功。若换了其他的战场环境,十条离间计也就是个屁,谁比谁傻?!赵国君臣上下连区区一条离间计都看不穿,还能成为战国第二军事强国?

再从历史回到眼前的现实。

这些被放归的孙可望所部将领,他们向张献忠汇报的情况,没有第二个可能,只能遵照方原的说法,诬陷李定国谋反。

因这一次贵州大败,尤其是赤水河畔的一场自相残杀,令大西军是损失惨重,张献忠必然会追查到底。

若这些俘虏实话实说,李定国没有反叛,不过是方原在使离间计。那这一场内讧的责任必然会落到他们这些先去抢夺浮桥的军士头上,李定国无罪,他们就是族灭的罪。

他们想要保命,唯一的法子就是向张献忠举报,李定国已谋反,内讧的责任就可推得一干二净,还可以立一大功。

这是人之常情,根本无须方原去威逼利诱,是他们自然而然的选择。这世上没有谁是傻子,任何人都会站在自己利益的角度行事,一切都是利益驱使罢了。

方原几可预见,消息一传到张献忠耳里,大西军内讧的场景。

张献忠会不会中离间计,在方原看来,几乎是板上钉钉。这并非张献忠看不穿这是方原的计谋,而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张献忠进入四川,丢了湖广之后,麾下充其量就不到二十万兵马。再加上之后,与李自成入川的军队互相消耗不断,势力也被压缩在四川四府一隅。就这么点地盘,无论军粮支撑,还是饷银,顶多供养一支不超过十五万的兵马。

张献忠嫡系兵马约为八万,其中大部分还要抽调去防御巴州四府的刘宗敏,留在成都府的兵马,绝超不过三万。

而孙可望、李定国两个义子,各自拥兵三万左右。

贵州这一战,基本将孙可望所部全打残了,而李定国所部的兵力几乎完好无损。

张献忠纵然真的对李定国是信任有加,相信他并没有和方原眉来眼去,也必须要考虑今后李定国是否会尾大不掉的局面。这么一支无法制衡的军队在张献忠的眼皮子下,他能睡得着觉?

张献忠其实是别无选择,只能装傻充愣,顺着逃回俘虏的说法,打压李定国所部,甚至要重新整编李定国所部兵马。至少要再调拨一部分兵马给孙可望,令两个义子继续制衡,他才能安心的入睡。

换成方原来,也必然会如此部署。

张献忠和李定国这对义父义子会闹到什么地步,方原无法断定,但张献忠绝不可能再派出调派归李定国指挥,李定国也不大可能再大举入滇、入黔作战。这么一来,新近占领的云南、贵州、广西三省算是彻底的收归己有。

方原班师回了昆明城,为了在三省示威,下令两个月后,在昆明城举行一场土司大会。云南、贵州、广西三省所有的土司必须前来参加,若借故不来的,便视同附逆,立刻发兵征讨。

明军这次出征,在三省共剿灭了十三个土司,也养肥了十几个土司。方原在三省充分实行了顺明者昌逆明者亡的政策,令三省的土司是大为恐惧,哪里还敢违抗朝廷的旨令?

之前还在首鼠两端,想保住割据权的土司一个个在见识了方原收归三省军政大权的决心后,也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转而向朝廷靠近。

不能割据就不能割据吧!在当地还是排名靠前的实权人物,朝廷派来的官员也必须依靠他们的势力,才能在当地形成有效统治,总比全家死光光来得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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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七章 离间计

李定国败退之后,方原派出军士前去清点了赤水河畔的尸体。至少有两万具之多,绝大部分是大西军阵亡的军士,有一万五千人以上。

这些军士大部分根本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于内讧、自相残杀。

流寇就是流寇,无组织无纪律无信仰,一旦遇难,必然作鸟兽散,纵然李定国再有能治军,遇上这么些兵源,也只能束手无策。

方原暗暗感叹过,下令被俘虏的大西军军士挖了二十余个大坑,将这些尸体全埋了。

之后,方原还专门的招来了几个被俘虏的孙可望所部的统领。

这些统领还以为方原要对他们进行毁尸灭迹,吓得连连跪地求饶,请求宽恕。

方原不仅没下令处死他们,反而还让军士送了些盘缠给他们,令他们回成都去向张献忠报信。

这些统领一个个面面相觑,颤声问道,“摄政王,我们回去该,该如何报信啊?!”

方原失笑道,“你们在赤水河畔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就回去如实的报信,还需要我教你们?!”

统领们是如遇大赦,忙不迭的连连磕头谢恩,拿着方原赠送的军粮、银子,往四川逃命去了。

方原的这个离间之计,并不算高明,甚至可以说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推敲。至少他相信,这个离间计根本瞒不过这些被俘虏的将领。

就和史书上所谓的两个太监就能使离间计,骗崇祯杀了袁崇焕,不过是史书上编的段子,童话故事而已。现实中,哪儿来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成功的离间计,真把古人当傻子了。

但,方原根本不担心这些俘虏回去会对张献忠如实以告,李定国并未谋反,不过是方原在挑拨离间。

但凡离间计能成功,只有一个缘由,就是所谓的离间计,能满足各方利益的需求,顺水推舟的就这么打着离间计的幌子实行了。

最有名的离间计,就是秦、赵之间的长平之战。

所谓秦国使离间计,派细作去邯郸散播谣言,就能诓骗赵国君臣上当,临阵换帅,用赵括替换了廉颇,最后在长平之战大败。

这不过是在编故事而已。

秦国离间计能成功的原因只有两个。

其一,山西乃是河北的屏障,更有地形压制的优势。山西地区乃赵国所必得,否则,面对秦军从山西发动的攻势,会更加被动挨打。所以,赵国接受上党的投降,并不是利令智昏,而是因为山西乃战略必得之地。落在韩国手上尚可,落在秦国手上,绝不能接受。

所以赵国是不能不在山西与秦军死扛,在山西与秦军死扛,总胜过秦军将战场推进到河北,赵国的大本营,再来死扛。

其二,秦赵在长平战场相持两年,赵国国内的粮食早已耗尽,向其他五国又借不到粮,再照着廉颇的防守战法拖延下去,赵国左右也是个死。

所以赵国是不能不选择出击,而无法再坚守。

秦国所使的离间计,不过是因为,在长平立刻进行决战,符合秦、赵两国共同的利益,所以才会成功。若换了其他的战场环境,十条离间计也就是个屁,谁比谁傻?!赵国君臣上下连区区一条离间计都看不穿,还能成为战国第二军事强国?

再从历史回到眼前的现实。

这些被放归的孙可望所部将领,他们向张献忠汇报的情况,没有第二个可能,只能遵照方原的说法,诬陷李定国谋反。

因这一次贵州大败,尤其是赤水河畔的一场自相残杀,令大西军是损失惨重,张献忠必然会追查到底。

若这些俘虏实话实说,李定国没有反叛,不过是方原在使离间计。那这一场内讧的责任必然会落到他们这些先去抢夺浮桥的军士头上,李定国无罪,他们就是族灭的罪。

他们想要保命,唯一的法子就是向张献忠举报,李定国已谋反,内讧的责任就可推得一干二净,还可以立一大功。

这是人之常情,根本无须方原去威逼利诱,是他们自然而然的选择。这世上没有谁是傻子,任何人都会站在自己利益的角度行事,一切都是利益驱使罢了。

方原几可预见,消息一传到张献忠耳里,大西军内讧的场景。

张献忠会不会中离间计,在方原看来,几乎是板上钉钉。这并非张献忠看不穿这是方原的计谋,而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张献忠进入四川,丢了湖广之后,麾下充其量就不到二十万兵马。再加上之后,与李自成入川的军队互相消耗不断,势力也被压缩在四川四府一隅。就这么点地盘,无论军粮支撑,还是饷银,顶多供养一支不超过十五万的兵马。

张献忠嫡系兵马约为八万,其中大部分还要抽调去防御巴州四府的刘宗敏,留在成都府的兵马,绝超不过三万。

而孙可望、李定国两个义子,各自拥兵三万左右。

贵州这一战,基本将孙可望所部全打残了,而李定国所部的兵力几乎完好无损。

张献忠纵然真的对李定国是信任有加,相信他并没有和方原眉来眼去,也必须要考虑今后李定国是否会尾大不掉的局面。这么一支无法制衡的军队在张献忠的眼皮子下,他能睡得着觉?

张献忠其实是别无选择,只能装傻充愣,顺着逃回俘虏的说法,打压李定国所部,甚至要重新整编李定国所部兵马。至少要再调拨一部分兵马给孙可望,令两个义子继续制衡,他才能安心的入睡。

换成方原来,也必然会如此部署。

张献忠和李定国这对义父义子会闹到什么地步,方原无法断定,但张献忠绝不可能再派出调派归李定国指挥,李定国也不大可能再大举入滇、入黔作战。这么一来,新近占领的云南、贵州、广西三省算是彻底的收归己有。

方原班师回了昆明城,为了在三省示威,下令两个月后,在昆明城举行一场土司大会。云南、贵州、广西三省所有的土司必须前来参加,若借故不来的,便视同附逆,立刻发兵征讨。

明军这次出征,在三省共剿灭了十三个土司,也养肥了十几个土司。方原在三省充分实行了顺明者昌逆明者亡的政策,令三省的土司是大为恐惧,哪里还敢违抗朝廷的旨令?

之前还在首鼠两端,想保住割据权的土司一个个在见识了方原收归三省军政大权的决心后,也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转而向朝廷靠近。

不能割据就不能割据吧!在当地还是排名靠前的实权人物,朝廷派来的官员也必须依靠他们的势力,才能在当地形成有效统治,总比全家死光光来得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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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八章 土司大会

土司大会开幕,三省的土司是齐聚一堂,至少有一两百之多,整个昆明城是热闹非凡。

大会之上,方原简单的说了客套话,便言归正传,冷声道,“在大明治下,诸位必将得到永久的和平!从今以后,我会加大三省与江南的商贸联系,官商商会会大举在三省进行投资,也会大量采购三省的土特产,扶持三省的民生,促进三省的繁荣昌盛。”

能与富庶的江南做买卖,甚至引来江南大商会的投资,对三个穷乡僻壤的省来说,绝对是一件大善事,利民是必然的,这些土司的回报会更为丰厚。

众土司齐齐向方原跪拜,“摄政王天恩浩荡,九千岁!”

方原召集他们,不是来听拍马屁的,令众土司起身,沉声道,“但有两个祸首,却偏偏不想三省安定繁荣,想要三省战乱不止,这两人该不该杀?!”

众土司又齐声的附和,“该杀!该杀!是谁?是谁?”

方原缓缓的道,“一个是之前沐王府的沐天波,此人不思报效朝廷,擅自起兵谋反,是为不忠;兵败之后,弃八十老母于不顾,是不孝;将云南拖入战乱,民不聊生,是为不仁;兵败逃亡缅甸,弃盟友于不顾,是不义。这种不仁不义之人,该不该讨伐?!”

这些日子,沐忠罕与缅甸的沐天波通信频繁,尽管沐忠罕一再苦苦相劝,但沐天波还是拒绝了回归的想法。他的如意算盘是等着朝廷明军退兵之后,再从缅甸借兵杀回云南。

而缅甸王也拒绝交出沐天波的旨令,庇护了沐天波一行人。

对这种顽固份子,方原也失去了耐心,与其等沐天波、缅甸国先动手,不如先下手为强,出兵征讨缅甸,将缅甸王、沐天波尽数的宰了,将缅甸也收入大明的领土。

方原直接将沐天波定性成不忠不义不仁不义之人,就是没打算给沐天波活路了。沐忠罕为了表忠心,保护整个沐氏族人不被牵连,只能与父亲划清界限,率先出来道,“臣,认为应该讨伐缅甸,宣扬大明天威!”

有了沐家之人领头,众土司是齐声附和。

方原对沐忠罕的态度非常满意,不紧不慢的道,“好,这次就由三省联兵,共同讨伐缅甸!愿意出兵与大明仁义之师一同讨伐缅甸的,战胜之日,允许在缅甸皇宫劫掠十日。珠宝、女人归你们,土地,青壮归大明。银子,对半平分。”

他开出的这个条件,也是十分的优厚。因明军的战斗力之强是有目共睹,连满清鞑子兵都要退避三舍,区区一个缅甸凭什么抵抗大明的雄狮?众土司出兵,不过是沾了明军的光,参与利益分配罢了。纵然出征会有损失,但比起战后的收益来说,风险远小于收益,这笔买卖是相当划算。

方原之所以将三省的土司全拉进来出征缅甸,更愿意将战利给他们分一杯羹,无非是三个缘由。

一是利用他们与缅甸的关系,可以对缅甸进行分化离间。二是利益均分,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若是吃独食,这些土司会不会在背后捅刀子,使阴招,殊难预料。三是令这些土司一同出兵,可以造大声势,他们战力再不济,至少也可以在各个战线对缅甸军进行战略牵制,只要能拉长了缅甸军的展现,明军的精锐就可以轻兵突进,突破缅甸军的防线。

谈大义,众土司不过是随声附和,谁也没当真。谈利益,他们则是兴奋异常,再不是之前敷衍似的应和,而是齐齐起身,挥舞着腰间的战刀,大喝道,“杀!杀!杀!”

方原也站起了身子,高举酒杯朗声道,“好,诸土司,回去之后立刻集结本部兵马,随同我大明的雄狮出征缅甸!今日诸君是不醉不归,战胜之日,我与诸君在缅甸皇宫再痛饮!”

方原公布了第一个罪人沐天波,待众人情绪稍稍平复,又喝道,“沐天波是第一个罪人,还有一个罪人是张献忠。此人阴险狡诈,反复无常,有他在一日,滇、黔二省就不会安宁。我建议,既然四川的张献忠已穷凶极恶,不如,滇、黔二省就彻底断绝与四川的联系,将所有与四川联系的木桥、石桥、浮桥、渡口全毁了。”

他这话一出口,众土司是大吃一惊,连麾下的诸将也是不明所以。之前大战李定国时,该拆浮桥狙击李定国撤退的时候,方原却偏偏严令不拆。如今战争已结束了,正是恢复民生,不该拆浮桥之时,却突然下令全拆了,方原这是在闹什么?

众人再摸不透他的心思。

云南、贵州都与四川接壤,临近四川边境的土司至少有七、八个,这桥和渡口要是一拆,首当其冲受损的就是他们。

赤水土司,丽江土司、曲靖土司等七个土司一起站了出来,向方原求饶道,“摄政王,这,无缘无故拆什么浮桥和渡口啊!”

方原冷笑一声道,“拆浮桥、渡口,那是要孤立四川,断绝其一切外援。”

方原之前对四川采用的是安抚政策,并未切断四川与外界的贸易往来,只是因为想剿抚并用,迫使张献忠乖乖的投降。但张献忠显然没领方原的情,竟敢派出援兵来支持沐天波。

这,就触犯了方原的底线。

既然张献忠不想安安分分的投降,那就只能围困四川的经济,只要四川无法与外界进行商贸往来,用不了一年两年,张献忠所谓的大西政权必然会崩溃。根本无须出兵四川,就能令其坐以待毙。

四川与外界的经贸联系一共有四条,分别经由云南、贵州、陕西、湖广入川。如今湖广本就是战区,四川的货物从长江是过不了的。陕西秦王唯方原马首是瞻,北方的贸易之路也被切断。

唯一还能对外交流的,就是经由云南、贵州的茶马古道,将货物卖出四川。只要能将这条茶马古道给切断了,就能彻底断绝四川与外界的交流。

要断绝这条茶马古道,单凭行政命令,或是派军士驻守,那是事倍功半,也是封锁不了的。唯一的法子,就是令这些边境的土司主动断绝与四川的生意往来。

毁了浮桥,不过是对云、贵、川边境诸府土司的威胁罢了。他们要想保住这些通商口岸,就必须要遵照方原的嘱咐,对张献忠所部进行严厉的经济封锁。

果如方原所料,这些土司连声道,“摄政王,若要断了张献忠这个乱臣贼子的外援,无须毁了桥梁、渡口。今后我们会联络川南几府的土司,绝不会再和张献忠贼子做生意。但凡张献忠运送的货物,一律扣押,上缴朝廷!”

方原要的就是他们的这个承诺,只有发动这些土司一同出来抵制张献忠、刘宗敏,才有可能真正对川内的张、刘二寇进行封锁。

方原正容道,“好,既然你们承诺了,我姑且相信你们一次。我会安排锦衣卫进行暗访,若今后还有与川内的生意往来,那休怪我毁桥,毁渡口了!”

七个土司连声说道,“不敢,不敢,谨遵摄政王旨令!”

第七百二十九章 出征人选

土司大会之后,各土司的军队开始往云南、缅甸边境集结。这些土司军队的供养,一律自负,想要分赃,哪有不投入就有产出的理?

两个月内,在云南、缅甸边境集结的土司兵马,已达到惊人的二十五万。其中十三万是准备去缅甸分一杯羹的土司兵马,十二万乃是朝廷的明军,包括南部军区的军队八万,还有秦展在云南整编的滇军四万。

而缅甸方面,也集结了十余万的兵力,应付明军的入侵。其中战力最强的,就是那支拥有一百头战象的象兵兵团。

这次出兵的规模,令方原是十分的满意,他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出征的主帅,副将的人选。

军事会议上,甘辉是主动出来请缨,愿意当这个远征军的主帅。

主帅的人选,方原是不可能亲身前去缅甸那种穷山恶水赴险的,秦展对军事显然不擅长,也不适合当这个主帅。最合适的主帅的人选,自是甘辉无疑。

之前甘辉本想夺了平定西南之功,却不料半路杀出个李定国,坏了他的计划。这一次讨伐缅甸,乃是方原给他的补偿。

但,方原唯一担心的,就是甘辉能不能应付那支象兵兵团的攻势。战象的冲击可远胜骑兵,一旦应对不利,必然会全军溃败。

方原沉吟问道,“甘总督,缅甸王有一支象兵兵团,你认为该如何破这支象兵兵团?”

甘辉本就是闽广人,大象对他来说不算是稀罕的玩意,朗声道,“摄政王,所谓的战象,看似凶猛,但却是外强中干。无论火烧,路障,还是巨大的响动,都能令战象受惊,往回奔逃。当年沐王府的沐英,就是靠着三段击击溃了云南土司的战象兵团。摄政王无须忧心,有臣亲率出征,破战象兵团必矣!”

方原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好!我再问你,若深入缅甸,该如何对待缅甸的子民?!”

甘辉拱手道,“照摄政王之前的法子,攻心为上,攻伐为下。”

方原追问道,“如何攻心为上?!”

甘辉答道,“剿抚并用!”

方原若有所思的轻哦了一声,缓缓的道,“好吧!甘总督,我就认命你为这次出征的主帅。至于副将、先锋嘛!我再斟酌斟酌。”

夜间,中军帐

方原心不在焉的阅读着军报,陈圆圆则尽心的在一侧侍奉着,柔声道,“方郎,徐诚很想在出征缅甸中建功立业,能不能任命他当先锋啊?!”

方原捏着她柔软的手儿,沉吟道,“是徐诚托你来说情的?”

陈圆圆柔声道,“是我自己来说情的,方郎说,徐诚他是不是个可造之材?”

徐诚在这次平定西南战役里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已超出了方原的期望,呵呵一笑道,“是,是可造之材啊!”

陈圆圆还待再劝说他应允了,突然中军帐外来报,高元爵的母亲邢氏前来求见。

方原无须多想,也知这个女人是来替高元爵求情了。之前高元爵战败,丢了军粮,还被方原关押着,等候军法处治。这个邢氏应该是得到了风声,前来求情的。

陈圆圆皱着眉头道,“方郎,深夜面见一个寡妇,似有不妥,还是明日再见吧!”

方原沉吟了一会,还是令邢氏入内了。

邢氏冲着他盈盈下拜,低声道,“摄政王,元爵他是初上战场,稍有闪失也是寻常,还请摄政王赎罪!”

方原冷声道,“徐诚也是初上战场,怎么就没了闪失?还有,丢了大部分军粮,折损了一、两万兵马,这算稍有闪失,那什么叫大败?”

邢氏低了目光,哭泣道,“人孰无过,还请摄政王看在高家忠心耿耿的份上,再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妾身谢摄政王大恩。”

陈圆圆见这个女人还敢厚着脸皮来求情,本想呵斥她几句,但却知此事涉及到军政大事,方原不喜欢他插嘴,也就强忍了回去。

方原望了望梨花带雨求情的邢氏,沉吟道,“邢氏,说来高元爵也是运气不好,第一次出征就遇上了李定国这种战场猛将,和赵括一样,初次出征就遇上杀神白起,战败也在情理之中。”

邢氏见他口风已软,连连说道,“是,是,摄政王深明大义,换徐诚去运粮,也会败给李定国的。这非战之罪,乃是运气不佳。”

她一股脑将没有战败的徐诚也一同拖下了水,陈圆圆是又气又急,忍不住开口道,“邢氏,徐诚都没遇上李定国,你却断言他必败,这是否是莫须有的罪名?!”

邢氏冲她反击道,“元爵是战败了不假,但李定国在贵州横行了数月,徐诚敢率兵去解围了?!还不是一样的畏战,避战!”

方原对这种女人间的争吵,全不感冒,因她们不过是为了一己之利,在做口舌之争罢了。争吵出个结果,又能解决什么军政大事?

他侧过头瞪了率先发难的陈圆圆一眼,冷冷的道,“我早说过军政大事不许插言!”

陈圆圆知情识趣的闭了口,但粉脸儿上还是一脸的闷闷不乐。

方原又朝着邢氏道,“好,我就再给高元爵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任命他为这次出征缅甸的先锋。”

陈圆圆、邢氏听了他的这个安排,是一怒一喜。

邢氏是喜笑颜开,忙问道,“摄政王,这次先锋有多少兵马呢?”

方原缓缓的道,“仅余的两万高家军由高元爵继续统领,我再增派纳吉的两万山地特种营,吴三桂率一万精锐步卒,郝摇旗的七千特战军,作为高元爵的副将,总共五万兵马吧!”

方原不止令高元爵重新统领高家军,甚至还安排了纳吉、吴三桂、郝摇旗三支主力归高元爵调配。这,简直就是安了心要给高元爵抬轿子,令他去立功了。

陈圆圆按捺不住的问道,“摄政王,那徐诚是什么军职呢?”

方原呵呵一笑道,“在后军押送粮草,这也是个要职!”

押送粮草,既不能立功,也不能杀敌,算什么要职?陈圆圆见他将表现上佳的徐诚投闲散置,却偏偏去重用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高元爵,是不是真的昏了头,还是色迷了心窍?

陈圆圆强压下了怒火,盈盈起身道,“摄政王,我累了,想去休息了!你们继续谈吧!”

方原目送她进了军帐之内,取来了纸笔,在宣纸上奋笔疾书。

他书写完毕,目光再次落在了邢氏身上,将宣纸递给了她,“邢氏,这是先锋营的军事任务,进入缅甸国境内后,先锋营必须不打折扣的执行!”

邢氏望着宣纸上的任务,先是大吃了一惊,继而问道,“摄政王,这,这......”

方原待邢氏看过,牢记在心之后,将宣纸送进火炉烧了,沉声道,“照办吧!记着,一切都与我无关,绝不能泄露。”

邢氏牢记在心,盈盈的退出了军帐。

方原望了望军帐之内,床榻上还在生气的陈圆圆,暗笑了一声,“女人啊!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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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章 非我族类

方原任命高元爵当先锋,徐诚在后军押送粮草的军令一传出,整个军营尽皆哗然。

首当其冲的是甘辉、徐诚二人,甘辉身为远征军的主帅,此战的胜败也关系他的荣辱,怎能将先锋营如此重要的位子,交给一个全无胜绩的高元爵?

徐诚则更不服气,这个先锋营统领之职给纳吉,给郝摇旗,他都无话可说。但给了高元爵,他是一万个不服。何况,方原令他担任的还是最基础的运粮工作。

两人一同前来中军帐,向方原讨说法来了。

方原不动声色的接见了二人,令人给二人上了茶,笑道,“甘总督,你们前来所为何事啊?!”

甘辉是有一说一,开门见山的道,“摄政王,你一再重用一个败军之将,是何缘由?之前就是因高元爵丢失了粮草,令我军陷入险地。这次远征缅甸,又要派他当先锋?!”

徐诚也附和道,“义父,若我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但高元爵能当先锋,我却要在后方押送粮草,我不服!”

方原的目光巡视了二人一圈,不紧不慢的道,“这是军令,你二人胆敢公然违抗军令?”

甘辉半跪在地道,“摄政王,事关战事的成败,二十万将士的生死,臣不能不违抗军令。以高元爵之能,绝不能当先锋。我提议将先锋换成徐诚,徐总兵!”

徐诚也直言道,“义父,听闻前些日子高元爵之母到了军营,之后义父便重新启用了高元爵。这,义父是不是被迷了心窍!”

“哗啦!”

方原将军案上的卷册尽数扫落在地,冷冷的盯着徐诚道,“徐诚啊!原来你认为我是色迷了心窍,才任命高元爵当了先锋?!你的目光何其短浅也!”

徐诚顶着方原的怒火,仍是不依不饶的道,“末将有说错么?义父请明示,不是色迷了心窍,又是什么缘由?”

方原沉声道,“我来问你,你有没有缅甸这些外国人打过交道?”

徐诚如实的摇了摇头道,“没有!”

方原又问,“我再问你,该如何令这些缅甸人甘心臣服我大明?”

徐诚答道,“恩威并用,当剿则剿,当抚则抚!”

方原追问道,“何时当剿?何时当抚?”

徐诚怔了怔,思索了一会,还是答道,“投降则抚,顽抗则剿!”

方原冷喝一声道,“错了!全错了!徐诚,你就是在纸上谈兵!”

他起身盯着甘辉、徐诚二人道,“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要缅甸人臣服,与令滇人臣服,就不是一回事!”

“滇人,自认乃我大明子民,对我大明子民,自然是攻心为上,攻伐为下!而缅人,我大明雄狮只要一进入缅甸境内,他们就会视我为侵略者,攻心有什么用?不过是助长缅人的骄横之气,以为我大明怕了他们。”

甘辉、徐诚互望了一眼,头皮是一阵阵的发麻,这一层,他们倒真是没想到。尤其身为远征军主帅的甘辉,若出征之前,连如何迫使缅人臣服都是一知半解,如何顺利完成对缅甸的征服?

甘辉迟疑的问道,“摄政王,那,那我们该如何做?!”

方原望了他一眼,这些话明着是说给徐诚的额,其实是说给甘辉这个主帅的,便继续说道,“统治这些非我族类的化外之民,必须要先打服了,杀服了他们,将他们对大明的期望值降到最低,然后再攻心,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明白了?!”

方原所说的,就是最简单的斯德哥尔摩症的理论。

对一个刚刚绑来,对你排斥心理的人,你越对他和颜悦色,他的心理期望值越高,越是不会屈服。

最好的法子,就是捉来先抽几顿,虐待几日,再饿上几日,到时候你再对他笑一笑,甚至扔给他一碗狗食,他也会把你当恩人。

国与国之间也是一样的道理,看一看美国怎么征服印第安人,英国人怎么统治印度人的就知道。开始越不把他当人,之后他对你就越顺从,给点小恩小惠就能令他彻底的跪下!

方原见二人在凝神倾听,继续说道,“我给邢氏、高元爵的军令,其实只有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伍一减丁法!”

所谓伍一减丁法,简而言之就是每五个缅人杀一人。每攻下一个部落,村寨,杀五分之一的缅人。杀谁不杀谁,由这些部落、村寨的缅人自行决定,明军只负责清点足数的人头。

这么一来,既能清扫那些有血性,还想顽抗的缅人,也能挑起缅人的内讧,更有利于大明的统治。

甘辉恍然道,“摄政王的想法是,在缅甸是先屠杀再安抚?!”

方原见他终于是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是,必须要杀得他们心惊胆颤,他们才会真正的畏惧大明,恭顺臣服!”

徐诚算是听明白了方原的用心,但他不明白的是,这与任命高元爵当先锋有什么干系?

徐诚问道,“义父,杀人的事,我也会啊!”

方原失笑道,“实行这种灭人种族的血腥杀戮,必将背负恶名,你想去承担这个恶名?!”

“徐诚啊!你是内定的广西、贵州、云南、缅甸四省的总督,若身上背了这么个恶名,还怎么治理一方?!”

徐诚微微一怔,总算是明白了方原的良苦用心。血腥杀戮的事交给高元爵去做,恶名由高元爵去背。等时机成熟了,方原会撤了高元爵之职,将他调回,改由徐诚负责事后对缅人的安抚,收揽人心。

方原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在重用高元爵,而是在给真正内定的四省总督徐诚铺路!

徐诚自知之前根本没领会到方原的心思,就直冲冲的去顶撞,实在太过冲动。他早已感动得热泪盈眶,忙冲方原跪拜在地,向他认罪,“义父,我,我有罪,还请义父责罚。”

方原大笑着上前扶起了他,“哈哈,徐诚,望你莫要辜负了一番栽培,成为我的沐英啊!”

徐诚连连点头称是。

甘辉尴尬的一笑道,“摄政王,我,也太过冲动,我也有罪!”

方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千万不要罪不罪的,甘总督,这次出征缅甸,二十万兵马的安危系于你一身,拜托了!”

方原送走了甘辉、徐诚二人,回过神却见到躲在军帐后,羞愧难当,红着脸儿的陈圆圆。

陈圆圆低了目光道,“方郎,我,我。”

方原大度的不去和她计较,拍了拍大腿,笑着道,“圆圆,过来!我一直告诉你,不要干涉军政大事,你偏偏不听,如今又怎么说?”

陈圆圆见他面带笑容,显是没有恼怒、生气,忙一下坐在他大腿上,钻进他怀里,撒娇不止,算是揭过了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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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一章 民族大融合

缅甸国显然预料不到明军竟然能集结二十万出征的大军。这么庞大的军队,吓得缅甸王在明军的军事高压下,也送来了降书,愿交出沐天波,重当大明的属国。

方原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缅甸王的投降,他的目的可不是要缅甸当大明的属国,而是要彻底征服缅甸,将缅甸纳入大明的领土。

缅甸王收留沐天波,不过是给了方原一个讨伐缅甸的借口罢了。

他立刻向前方甘辉、高元爵传到了军令,对胆敢袒护沐天波,兴兵与明军顽抗的缅甸王室,必须全部捉来大明受审。

出征缅甸的大军在半个月后出发,浩浩荡荡越过了滇缅边境。

留在云南的方原也终于得到了难得的休闲时光,带着陈圆圆、秦展二人,由一万军士护卫,去了大理府的苍山洱海。名义上是巡视大理,其实是去旅游散心的。

所谓大理府,由宋元时期的大理国而得名。

大理国,看似是偏居一隅的小国,不修兵甲,只吃斋敬佛,其实是生命力极为顽强的小强。

宋朝成立之前,第一任大理皇帝段思平就已立国。一直历经北宋、南宋、蒙古三朝。期间被蒙元灭了国,但段氏也只是去了皇帝的封号,仍旧是大理国的世袭总管。

到蒙元被赶出了中原后,朱元璋派沐英攻灭云南,而段氏兄弟因与蒙古册封在云南的梁王狼狈为奸,抵抗明军的讨伐,战败后被朱元璋调离了云南。

至此,大理段氏才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苍山洱海一带,则是大理段氏活动的区域,也是大理皇宫所在地。

方原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大理城,大理城内的百姓早被沐忠罕组织起来,排在大道两侧热烈欢迎方原的巡视。

大理国以白族人为主体,方原举目望去,全是一片民族服饰,其中夹杂着些些的汉人,是少之又少。

这些白族百姓的脸上哪里能见到半点兴奋,全是恐惧,没有欢呼,只是呆呆占着,望着方原一行的进城。

显然他们已听闻了云南沐王府被灭,云南已改朝换代的消息。方原作为占领者的到来,令他们是心惊胆战。这些占领者会不会劫掠,他们的心里是完全没底。

方原是兴趣索然,令沐忠罕将这些百姓全遣散了,纵马到了大理皇宫。

大理皇宫已改成了大理府的府衙,论规模再比不上曾经的辉煌。

方原拜祭了府衙后院的段思平等大理段氏的祠堂,当夜便住在了府衙之内。

次日,一行人泛舟洱海之上。对着美景、美人,方原却是闷闷不乐,若有所思,一言不发。

秦展知机的问道,“老大,这次出来是旅行散心的,你就不要再想着军政大事。区区一个缅甸,甘总督的二十万兵马能轻松的踏平了,就等着捷报吧!”

方原失笑道,“老四啊!我担心的不是出征缅甸之事,而是如何稳定西南三省啊!”

秦展愕然问道,“老大,三省的土司全归顺了,没归顺的也被灭族了,还不稳定?!”

方原自言自语的道,“三省乃是穷山恶水之地,朝廷强大时,这些土司当然会乖乖听话。朝廷一旦弱势,这些土司一个个就是当地的土皇帝。这,也算稳定了?!”

秦展抓了抓后脑勺道,“老大啊!这些刁,百姓本就与我明人生活习性完全不同。有一家共产共妻的,有走婚野合的。对了,还有母系氏族,成亲之后,女人不外嫁,男人必须上门的。这,根本就没法治理嘛!只要他们不造反,逐年如数的纳税,只能由得这些人去胡搞乱搞。”

方原点了点头,秦展说的也是实情。这些少数民族的民风民情与大明百姓相距甚远,生活习性的差距就决定着他们和大明百姓基本是以族群聚居,除了做生意,很少会有交流。连民间都缺乏交流,他们又岂会真心的归顺朝廷?

秦展在闽广地区一刀切的做法,乃是官府一贯的法子,至少能稳定当地局面,不至于引发不测的后果,影响这帮官员的升迁。

但,实情归实情,总不能就这么不解决。饭虽然要一口口的吃,但总要开始煮饭吧!

秦展是解决不了这些难题的,方原冲沐忠罕问道,“沐巡抚,你有什么说法?!”

沐忠罕恭敬的道,“臣,有一点不成熟的建议,供摄政王斟酌!”

方原呵呵一笑道,“我都被称孤道寡,你什么臣不臣的,在我面前无须拘谨,有话直说!”

沐忠罕得了他的鼓励,继续开口道,“要想这些夷人真心实意的归顺,我有三个法子。”

“其一,我建议取消三省所有的宣慰司,统统改成和大明其他官府一样的设置。取消土司这个称呼,三省所有土司全部入官府任职。因宣慰司、土司这些名号本就带有将汉夷区别对待的味儿,怎么令这些人真正的融入大明的统治?”

沐忠罕的这个提议确实在理。所谓的宣慰司,就是穿越前自治区的意思。自治可以自治,但名分上却要和其他布政司的名号统一。

至于土司这个称号,和土鳖没什么区别,更带着歧视性,也必须取消。

方原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这一条准了,取消所有的宣慰司,改为与其他诸布政司相同的行政机构。今后无论官方、民间再不能称呼土司这个称号。今后,在称呼上绝不许再有汉夷之别!其二呢?”

沐忠罕见这么重大的变革,他当机立断的就拍板,果然行事雷厉风行,而不是随口问问这么简单,而是真的想干一件功在千秋的伟业。

沐忠罕继续道,“其二,我建议官方出资,鼓励这些夷人去江南、闽广之地做工、学习。再由这些愿意外出的夷人去感化本地夷人,比官府去大肆推广更加事半功倍。”

他的建议也是说到点子上了,穿越前政府鼓励这些夷人外出打工、学习,也是这么个操作法的。其实无论古今,在做的都是同一件事,同化这些夷人,巩固对这些少数民族地区的统治。

方原也赞同道,“好,我会责令商业协会,名下商会必须均摊给夷人的招工名额。还有京师大学堂、江南大学堂都会给这些夷人留下固定的名额,学费官府补贴一半,自付一半。”

沐忠罕忙跪拜在地,大喜道,“摄政王真明主也!我,替三省百姓感摄政王天恩浩荡!”

方原笑着扶起了他,又问道,“拍马屁的话就不要说了,继续说第三条。”

第七百三十二章 大明的内海

沐忠罕迟疑的望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其三,鼓励汉夷通婚,在三省进行大规模的民族融合。久而久之,夷人就会接受汉人的文明、生活习性,自认也是大明的一份子。”

方原反问道,“怎么个故意法?空口白话似乎没什么用。”

沐忠罕犹豫着道,“空口白话当然不成,我的想法是,但凡汉夷通婚的人户,免去一半的田赋,有了实惠,百姓就会真正的付诸行动。”

沐忠罕的这个想法在心里由来已久,但现实操作起来却有相当的难度。因为这么一实行,云南上缴的田赋必然大大折扣。谁敢向朝廷提议,用这么一大块田赋去实行什么汉夷通婚?估计会被内阁、户部骂得狗血淋头。

眼下若不是当着方原的面,方原又真的有决心实行汉夷大融合,沐忠罕也是不敢开口的。

方原望着远方的海水,沉吟道,“减免一半田赋怎么行?我看要搞就大搞!一户之内,一人汉夷通婚,建一半田赋;两人以上通婚,全免田赋。今后,朝廷免了三省上缴的田赋,三省只需征收能正常供养官府官员、卫所军士的田赋即可。”

云南、贵州、广西三省的田赋其实也缴不了多少,没了也无关大局,方原索性爽快大方的全免了上缴的田赋。

方原相信,只要实施这么一个优惠政策,三省的汉人男丁必然成了短缺的抢手货,甚至周围几个布政司的汉人男丁都会往三省迁徙。这是变相的将汉人迁进三省,加快三省民族大融合的进程。

方原的爽快便是给沐忠罕最大的支持,沐忠罕还能有什么话说?忙连连磕头谢恩!

方原采纳了沐天波的三个建议,显是心情甚好,秦展也是跃跃欲试,但他的目的却不是什么民族融合,而是想调回京城。他在闽广这个穷乡僻壤喝了几年的海风,已憋得久了。

秦展试探的问道,“老大,既然南方战事已定,我,我,能不能调回京城任职呢?我也不要什么内阁、总督,就是干回老本行,当之前的锦衣卫指挥使就行。”

他话一出口,又知不妥,这不是抢了马一山的饭碗?连忙又补充说,“不当指挥使,当锦衣卫同知也行啊!”

秦展是方原最信任的兄弟,在方原心中的地位也就仅次于景杰。连犯了谋反之罪,方原都能从轻发落,马一山哪里敢位居秦展之上?忙开口道,“四爷,我哪里敢当你的上司?!你这不是折杀了我?”

方原呵呵一笑道,“老四,看来京城没你的位子,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闽广吧!”

秦展的脸色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嘀咕着道,“老大,你还是没宽恕我,是吧!”

方原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道,“老四,你回答我,成祖时期的锦衣卫指挥使是谁?!”

秦展见他这话儿就问得莫名其妙,两百年前的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他怎会记得?!更摸不清方原到底想说什么,只能摇了摇头。

方原见他是一头雾水,继续道,“老四,郑和是谁,你知不知道?”

秦展忙道,“三保太监郑和六下西洋,扬国威于海外,这个谁人不知?”

方原直直的盯着他道,“老四,我留你在闽广,就是要令你当第二个郑和,名垂青史啊!”

秦展愕然问道,“老大,第二个郑和?不会是想将我阉了吧?!”

方原见他故意在装傻充愣,没好气的道,“我是要你指挥水师,拓展大明海疆!”

秦展听了咂舌道,“老大,台湾府收了,吕宋也占了,还要扩展什么海疆?”

方原令马一山取来了大明时期的世界地图,指着地图道,“老四,如今大航海时代进行了一半,西洋各国正在纷纷往海外拓展殖民地。”

“北美、南美这两大块上风上水的地盘,已被西洋各国给吞了。”

“天竺这一块,也已被不列颠人吞了。”

“之前,尼德兰人吞了台湾,西班牙人吞了吕宋,西洋各国的势力已渗透到了大明家门口。在我全力反击之下,总算是收复了台湾,也夺取了吕宋岛一半的领土。”

“但,这些些的扩张的地盘,相对于西洋各国占领的领土,那是九牛一毛,你明白了?!”

秦展呆呆的望着世界地图,世界范围之大,已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相比之下,占领了吕宋北部诸岛算什么?这才刚刚走出大明的家门口,而门外全是西洋诸国的势力范围。

秦展深嘘口气,问道,“老大,你的想法不会是夺取全世界吧!”

方原一下下的砸着世界地图道,“我的想法是,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西洋各国那种殖民地模式不可取,我们要一步一步将大明陆地、海疆周围的属国,尽数攻灭,成为大明真正的领土!”

他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大圈,沉声道,“我要将南海变成大明的内海,兵锋所至,皆为明土!”

方原的想法是,世界的大格局还远远没有形成,趁着自己有生之年,大明强盛之时,进行陆地、海疆的扩张,能多吃一块就是一块。

因为交通条件的限制,征服欧洲是不可能的。但,以目前大明水师的强劲,足以将南海变成大明的内海。所以沿岸的国家当属国是远远不够的,必须纳入大明的领土管辖。

他抬头望了望众人,都是满脸的惊愕,这些国家是被朱元璋列为不征之国,但方原的野心显然远远超过了朱元璋。

方原又继续说道,“为了实现将南海变成大明内海的战略目的,所以我们必须在沿海诸省左右出击。左勾拳,就是从闽广沿海路打下吕宋、巴达维亚;右钩拳则是从陆路全部征服缅甸、安南、暹罗,直接打通通往马喇加的陆上交通线。”

他意味深长的望了秦展一眼道,“老四,这一记左勾拳能不能打得有力,就全靠闽广总督府了!这个担子,你愿不愿意扛呢?!”

秦展这才知晓,方原留他在闽广当总督,是对他完全的信任。要他前去扩张大明的海疆,不止要全部拿下吕宋全岛,而且还要占领更南方的巴达维亚。

这确实是名垂千古的机会!

秦展也被他激起了雄心壮志,开拓万里海疆的豪情和成就,岂是在京城当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能比拟的?

若他再推迟,就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秦展冲他半跪在地,朗声道,“既然老大信任我,我愿率大明水师,踏平万里海疆,万邦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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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三章 缅甸之战

秦展是不是真的忠心,在方原看来是非常次要的问题。

没有谁天生就会对谁忠心,一切都是利益使然罢了。利益所在,连老子、儿子都能出卖,如沐忠罕;利益有了冲突,枕边人小苑也曾造反过。

纵然秦展忠心,他的后人也不一定忠心,一味的强求忠心,不过是皇权宣传的需要罢了。

方原在南海周边诸国的扩张模式,类似于蒙古帝国的西扩,英国全球建立殖民地,还有就是美国的西进。要完全消化这些占领的地区,非百年之功而不成。

方原想建立的大明帝国,其实是与属国模式不同的联邦制。

大明帝国的疆域包括现有中原、辽东、内蒙古的主体疆域。往东至日本国、朝鲜国;往西至西藏、中亚;往北至外蒙古全境;往南则囊括东南亚诸国,直至印度尼西亚全境。

除主体疆域之外的其他领土,全以联邦制的形式加入大明帝国。属国采取政务自治形式,由大明委任总督、官员监督行政。属国只能设置负责日常维护持续的保全部队,军务由大明委派军队驻扎接管。

这也是方原对外扩张的一种尝试,只要保持大明主体疆域的稳定,至于其他联邦制稳定与否,只能交给后人来掌控了。

这种联邦制管理模式,秦展本人的身份,就是大明委派的诸国总督,而且必须要背靠大明王朝的支持,才能在本地站稳脚跟。离开了大明的支持,这些委派的总督,什么也不是。

在这种切身利益的牵制下,忠心与否,已无关紧要。

至少英国、美国、蒙古帝国这些历史上的大帝国,外派的大汗,总督,州长造反,另立门户的情况是凤毛麟角。

方原回到昆明城后,立刻下了两道委任书。

一道是提拔沐忠罕当了云南、贵州、广西三省巡抚,主管政务;一道是免了秦展闽广总督之职,改任为南洋总督,辖内包括闽广、台湾地区,还包括吕宋,巴达维亚全境。调派了一支火炮母舰编队,五百艘大中型战舰,上千艘小型战舰的庞大舰队归属南洋总督府。

方原还下令在台湾府再建一个生产火炮母舰的大型造船厂,一则可以增加就业,提高台湾的民生,助陈鼎父子治理台湾的一臂之力;二则至少要再打造两支火炮母舰编队,这也是对外扩张的需要。

这笔费用,方原会从化纤丝绸、杂交水稻、福利彩票等摄政王府的收入里支拨。

缅甸前方传来捷报,甘辉的二十万大军分五路进军缅甸。

缅甸王东拼西凑,集结了境内各族落的十万兵卒前来抵挡,更派出了最精锐的象兵兵团与明军主力先锋营决战。

郝摇旗所部的特战军虽从未与大象对阵过,但却是军纪严明,依着之前的战法,摆出了拒马用于抵挡战象的冲击,又列成五段击的攻击阵型。

而纳吉所部的山地特种营,则采用了惊扰战象最普遍的法子,就是火烧。在左右翼摆出了二十个大火炉,三千弓箭手压阵,迎接象兵兵团的冲锋。

明军阵内三十面大鼓齐齐响起,声势震天,更增杀伐之气。

缅甸国内的战斗,无非就是族落的械斗,充其量不过千人的战阵。但眼下缅甸军面对的可不是部族战争,这些缅甸军士哪里见识过数万人布成的严密军阵?哪里见识过战场肃杀得令人窒息的气氛?

这些部族的军队平日里就是自相残杀的,如今被勉强集结在一起,说穿了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之前不过是无知者无畏,仗着一口胆气前来与明军作战。

但真正上了战场,见了明军的阵势,早吓得不知所措,也后悔逞血气之勇前来参战。

缅甸国派来指挥这场决战的,是缅甸国王子那托。

他见众兵士被明军吓破了胆,几次军鼓响起,非但不前进,反而还在往后退缩。再这么下去,真的开了战,这些人还不逃了个精光?

缅甸王子那托唯一的法子,就是直接投入最精锐的象兵兵团压阵,才能鼓舞这些乌合之众冲锋。

双方大战爆发,明军的火铳,火箭如枪林弹雨,密密麻麻的洒向了象兵兵团。

被枪林弹雨狙击,受了惊的战象哪里还敢前冲,慌乱之下,一个个疯了似的往己军阵营奔跑。本就是乌合之众的缅甸大军见战象也倒戈了,更是恨不得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也和战象一样,往回奔逃。

这么一来,战争刚开始,就已结束!

缅甸王的十万步卒溃败,象兵兵团全军覆没,王子那托战死沙场,死伤惨重。

甘辉下令趁胜追击,高元爵的先锋营沿途追杀缅甸军不计其数,直接追击到了缅甸都城城下,才下令停止追击。

缅甸王已丧失大部精锐,再无一战之力,无奈之下再次送来和书,请求罢兵,并赔偿明军征战的损失。

甘辉将和书送回了云南,高元爵所部先锋在等候方原回信的时间内也没闲着,遵照方原的旨令,将缅甸国都附近的村落屠杀殆尽,杀得赤地千里,百里无人烟。

明军又如同一头嗜血的野兽,将都城外的一切都撕得粉碎。缅甸王在城墙之上砍了,早吓破了胆,龟缩在王宫里,不敢再出。

半个月后,方原受了和议书,冷笑了一声,看也不看,直接回绝了缅甸王和谈的请求。只向缅甸王室开出了一个条件,要么缅甸王室全部绑来大明受审,要么死!

因征服缅甸是个漫长的过场,方原离京已有一年余。虽然在京城有景杰、公主代他全权处理军政事务,但离京太久,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最后一次回绝了缅甸王的和议之后,方原留下了甘辉所部军队继续围攻缅甸都城,还有平定缅甸境内,务必要将缅甸境内所有反抗势力尽数屠灭。有血性的全宰了,余下的顺民才便于统治。

他只召回了嫡系部队,郝摇旗和七千特战军。

方原临行之前,昆明城的所有军务暂时交由秦展统管,待甘辉、徐诚得胜归来之后,再行交接军务。

做好了这些安排,方原便从昆明启程,率军班师回京。

第七百三十四章 求援

方原经湖广-长江-大运河水路的长途跋涉,在一个月后,终于抵达了北京城。

这一次讨伐西南诸省,方原出门了一年多的时间,景杰、公主二人出城五十里迎接他的凯旋而归。

方原最关心的还是这一年来,京城,广宁城,还有辽东满清方向的动静。

回皇宫的路上,方原便迫不及待的追问,景杰也已如实以告。

广宁城在半年前已建成,根据方原的指示,参与建成的五万百姓,人均分配广宁城周边的土地十亩。而辽东满清方面也按照之前的约定,送归了十五万劫掠的辽西、山东百姓。

山东的土地早就分配结束,便只能将这些来自山东的百姓全都安置在辽东。辽西经过满清的连年征战,是地广人稀,十五万百姓,人均分了五亩土地。

因方原实施了两年免田赋的优惠政策,从辽东偷偷逃亡辽西广宁城的汉人是屡禁不止,满清只能派兵看守着辽河一线,严禁任何汉人再越过辽河逃亡。

因明朝重新夺回了辽西,连蒙古的喀喇沁、察哈尔两个部落也开始蠢蠢欲动,遣使来大明修好,在大明、满清之间摇摆不定。

辽东蒙古人、汉人的暗流涌动,满清却忙于内讧,再无暇顾及。

因山海关之战、广宁之战大败而落在下风的多尔衮,被皇太极一系的两黄旗伙同两蓝旗、两红旗逼着退位,本已处于绝对的下风。

但大明朝廷遵照了方原的旨令,应多尔衮的邀请,坚决不承认两黄旗、两红旗、两蓝旗拥立的福临。与满清的谈判,发出的外交照会,只给了多尔衮一党。并向满清朝廷严正声明,满清不能更换皇帝,否则明朝必会干涉。

明朝竟然干涉满清皇帝的归归属,这在十年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天方夜谭。但如今大明的势力已不可同日而语,更有多尔衮一系引狼入室。

索尼、济尔哈朗这些政变的大臣既气又恼,却偏偏无可奈何。

因满清最主要的外交对象就是大明,若明朝不认可福临这个皇帝,他们强行拥立福临上位的话,单单是明朝在广宁城、山海关的五万铁骑,就足以决定满清双方势力的实力对比。

索尼、济尔哈朗畏惧明朝势力的干涉,只能承认多尔衮的皇帝之位。多尔衮病重在床无法理政,政务便全由索尼、多铎二人共同打理。

整个辽西的形势是一片大好,欣欣向荣。

方原听了是十分欣喜,至少证明大明已走入了正轨,纵然没了方原也足以对辽东的满清产生巨大的威慑。

公主柔声叹道,“驸马,我刚出生时,满清就兵临北京城下。这二十余年来,满清更是飞扬跋扈,数次入关侵扰。如今驸马不仅将满清挡在了辽西之外,甚至还能决定满清皇帝的归属。”

“这,真是做梦一样!”

方原哈哈大笑道,“娖儿,这也算做梦?满清一个半农耕半渔猎的民族还没放在我眼里,我已任命老四当了南洋总督。”

公主愕然问道,“之前四叔是闽广总督,哪来的什么南洋总督?”

方原笑道,“娖儿,我的目标是打下一个疆土北至蒙古草原,南至巴达维亚,西至大漠,东至日本国,远超大汉、大唐的大明王朝。”

“南洋总督,是统管闽广之南,偌大海疆,还有沿海诸国的总督。但凡不听大明号令的诸国,就如同缅甸一样,全部剿灭,打到他们臣服为止!”

公主皱了皱眉头道,“驸马,这诸国都是太祖皇帝严令的不征之国,一个个穷乡僻壤,全是未开化的野人,又不产丝不产粮,征服来做什么呢?!”

方原呵呵笑道,“那些国家的境内,有数之不尽的金银和矿产,用于强兵强国。不产丝不产粮,却产椰子、榴莲、香料、橡胶啊!对了,还最重要的石油,这是现代工业必不可少的能源。”

公主完全不知什么是榴莲、橡胶、石油,但见他说得雄心勃勃,甚是兴奋,便乖乖的住了口,也不去扫他的兴。

景杰突然说道,“老大,你前往南方之后,还有日本国的岛津家送来了求援书信。兹事体大,我不敢独断,只能先打发使者暂时留在京城。等禀明了老大,再召使者前来。”

在方原的印象中,已有几年没听到日本国的消息。当然,每年与岛津家的粮食买卖还是在照旧进行。只是因进口了大量的倭刀,大明军队的倭刀也已饱和,岛津家也拿不出什么交换的货物,便只能以银子付账。

方原猛地来了兴致,忙问道,“倭国的内战进行得如何了?”

景杰说道,“这些年,日本国关东、关西双方各自纠集了几十个大明,本是僵持的战局,甚至岛津家的水师还强过幕府的水师。但,却因郑森强大水师加入了幕府一方,岛津家的水师连战连败,几近全军覆没。郑森的水师还不断的穿梭日本国的海路,将幕府的军队运送到关西的后方,什么备中、备前、肥前、肥后的,不断的进行骚扰,打得岛津家是苦不堪言,不能不向我们求援。”

方原听了是暗自好笑,一直不知去向的郑森果然是带着强大的舰队到了日本。而且这小子还有样学样,仿效方原骚扰满清的法子,也去骚扰关西大名的领地。

大明、朝鲜、日本国本就是一衣带水,牵一发而动全身,大明的内战也改变了日本国的内战局面。

方原根本不关心这些日本人谁打死谁,最关心的还是能从中捞取什么战略利益,“岛津家向大明求援的条件是什么?!”

景杰如实的道,“岛津家愿依照之前与老大的承诺,归还侵占的琉球群岛。”

方原哈哈大笑道,“岛津家的水师都被郑森打残了,琉球群岛也必然守不住,岛津还真是会慷他人之慨,这个条件不行。”

景杰问道,“老大,日本国国小民贫,穷山恶水,常年不是火山,就是地震,你还想从日本国刮什么油水出来?”

方原思来想去,眼下的日本国,要粮没粮,要技术没技术,还真没什么看得上眼的。但,岛津家是必须要援救的,否则等幕府灭了岛津家,和郑森的水师联合在一起。恐怕绝迹已久的倭患,又会再临。

但,白白的援救岛津,方原又觉得亏了本,沉思了一会,突然灵光闪现,“对了!不是还有那个石见银山?!”

景杰愕然问道,“什么石见银山?”

方原道,“老三,你再去传召岛津家的使者前来。我不便露面,你代我向使者提出一个条件。要大明出兵援助,可以。但,必须以石见银山十年的开采权作为抵押。”

景杰恍然道,“老大是想派工匠去日本国开采银子?!”

方原笑道,“是,赚银子不如开采银子来得快。日本国是要什么没什么,就这石见银山上的银子还看得上眼。”

景杰问道,“若我们帮助岛津家打败了郑森,岛津家反悔呢?”

方原笑着摇了摇头道,“老三,你是认为老五连养寇的道理都不明白了?!”

两人相视一笑,齐齐大笑了起来。

第七百三十五章 用心良苦

方原去了皇宫向崇祯、周皇后请安,并奉送上了一些从沐王府抄没来的珠宝。这些珠宝几乎都是从缅甸、安南、暹罗这些国家搜罗而来,北京城很少能见到。

崇祯、周皇后对他的孝心大为欣喜,当即便留方原在乾清宫用膳。

方原因为担心下毒,本不愿留在乾清宫用膳,却挨不过公主一再使眼色恳求他留下,只能答应留在乾清宫。

马一山知情识趣的暗中安排了一队百人的锦衣卫,守在乾清宫大殿的门口;另一队五十人的锦衣卫前去乾清宫的御膳房监控每一道菜肴有无下毒,中间环节也由锦衣卫尽数监督。

公主也令宫女带来了方沐、方瑜两个公主在乾清宫用膳。一同出席的,还有方原的大舅子朱慈烺。

朱慈烺为了讨好方原,还主动向方原敬酒,恭贺他出征凯旋而归。对这个大舅子,方原再没有什么仇恨,只要他不再成日惦记着公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过去的也就过去了吧!

方原爽快的与他同饮了一杯,同时也送了他一些珠宝。

方原这次出门一年有余,出征之前小苑有孕在身,出征期间小苑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众人还在王宫里等着他归去,给初生的儿子取名。

方原在席间是心神不安,急着结束了夜膳,告辞出了乾清宫。

崇祯、周皇后见他用膳之时,一直心不在焉,估计是在担心会不会在饭菜里下毒。崇祯是心生不悦,也就不强留他在乾清宫了。

回摄政王宫的路上,公主一直默不作声,脸上尽是闷闷不乐,埋怨道,“驸马,父皇、母后好心留你在乾清宫用膳,你却防贼一样防着他们,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方原看了看她,叹声道,“娖儿,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再说了,我需要防备的,不止是父皇、母后。之前逼捐太监的银子,宫里太监恨我的也不在少数!”

公主不悦道,“驸马又错了!万一父皇、母后还埋伏了一百个刀斧手在大殿之后,随时摔杯为号呢?!我建议驸马下次令锦衣卫在宴席监视着,就万无一失了!”

方原见公主口出讥讽的话儿,显然还在赌气,只能选择服软,“好,好,娖儿,这次我疑心生暗鬼,明日由我做东,在摄政王宫宴请父皇、母后吧!”

公主没好气的道,“不,父皇、母后还担心到了王宫被下毒了呢!”

两人是话不投机,气氛越见沉闷。

路过王宫花园之时,方原见公主还在不依不饶,想着有一年没和公主亲热,也是心痒痒的,便冲马一山使了个眼色,令他们留在花园之外。

待马一山知情识趣的止步,方原几步冲上去将公主扛在肩上,便进了凉亭之内。

公主先是惊慌的大叫了起来,待樱唇被他的嘴唇封上后,也就半推半就的从了。

两人在后花园云雨之后,公主之前的怒气也不见了踪影,整理了衣服,一同前去小苑的寝宫探望了母子二子。

方原抱着新生的儿子逗了一会,公主便提议给婴儿取个名儿。

他思来想去,既然决定开始征服南洋,不如就取名叫方洋吧!将来,这个儿子若是成器,也可以仿效欧洲各国的王位传承,将他封去海外的联邦国任王爷,或是总督。

有了血缘的联系,就和穿越前的欧洲一样。一战、二战虽然打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但打过之后,终究还是一家人,坐下来谈一谈,欧盟就成立了。

方原取的这个名儿,小苑还没领会到其中的含义,对这个普通至极的名儿颇有不满。

公主却体会到了方原的用心所在,当即赞同道,“好,驸马取的这个名儿好,就叫方洋吧!”

小苑愕然的望了望二人,一个男主人,一个女主人既然达成了一致意见,她应不应允也就无关紧要了。

当夜,方原就留宿在了小苑的寝宫,耳鬓厮磨之时,如实的告知了她,未来开拓万里海疆的宏伟蓝图。而方洋,就是方原准备未来册封去海外统管军政事务的总督。

小苑这才明白了方原的良苦用心,她的两个儿子,一个五、六岁就当了摄政王世子,一个刚刚出身就已安排高位以待。

就凭这两个儿子在手,她已足以安枕无忧。方原对她未来的安排可说是无微不至,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接下来的数日,方原便留宿在了公主的寝宫,既能么么哒,更重要的是,可以向她询问这一年来大明境内发生的军政大事。

公主是如实以告,这一年来,大明境内除了因黄河泛滥,支拨了三十万两银子用于陕西、河南的赈灾,其他一切风平浪静。

方原是暗自欣喜,一个成熟的政治制度,并不需要皇帝、摄政王成日废寝忘食的处理国政,而是离了任何一个皇帝、摄政王,国家机器也能正常运转。

皇帝也好,摄政王也罢,只需要负责重大军政事务的决策,监督国家机器是否按照各项制度在正常运行,关注民间的舆情风向这三点便已足够。

这三点看似简单,其实之前的明朝皇帝没一个做到。

朱元璋、朱棣,权力欲望太强,大权独揽。其结果反而是血腥屠杀不断,劳民伤财,到朱棣死后,大明的财政早已不堪重负。

嘉靖、万历倒没有这么强的权力欲望,还不上朝,但显然没有监督国家机器是否正常运行,关注民间的舆情风向。否则,也不至于在这两个皇帝在位期间,对内,江南的文人集团逐步控制了社会舆论,颠倒黑白,大肆贪腐、兼并土地。对外,嘉靖时的倭患、海患困扰了大明百年;万历末期,李成梁养虎为患,建奴终成心腹大患。

到了天启、崇祯时期,国家机器早已无法正常运转,财政赤字已十分惊人。更不用提什么民间舆论风向,老百姓早用造反来投票了!

目前,大明的体制显然已进入了成熟的良性循环阶段,无论方原在与不在,已不影响大明的正常运转。

第七百三十六章 狐假虎威

接下来的几日,方原并未急着召见日本国的使者,因为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岛津家都被打成鸟样了,显然比方原更急于进行这次出兵援救的计划。

两日后,留在北京城的岛津家使者得知方原已归国后,立刻前来摄政王宫求见方原。

方原按照之前和景杰商量的法子,由景杰在王宫接见了岛津家的使者,家老岛津久通。

方原只是躲在幕后,旁听谈判的结果。谈判,讲的是利益的讨价还价。他是大明的摄政王,自重身份,岂能和一个番邦使者讨价还价?简直笑掉人大牙!

景杰为了占据谈判的上风,不紧不慢的令人给岛津久通看茶,只问岛津氏今年与大明交易的情况,却闭口不谈日本国内吃紧的战局。

岛津久通陪着他敷衍了大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大元帅,我这次前来,是向摄政王请救兵的,敢问摄政王何时出面?”

景杰呵呵一笑道,“摄政王军务缠身,又新添贵子,恐无法接见使者,使者和我谈是一样的。”

岛津久通见方原就是故意不见,暗生怒火,但他是来求救兵的,不是来搞事的,只能强忍着火气道,“大元帅能替摄政王做主?!”

景杰正容道,“我大明乃礼仪之邦,若我不能做主,和贵使浪费什么时间?贵使愿谈便谈,不愿谈,就继续等着摄政王空闲了再谈。”

日本国内战事吃紧,岛津久通是真的等不了了,忙道,“好,好,既然大元帅和摄政王是情同兄弟,和大元帅谈是一样的。岛津家想请大明出兵相助,攻打郑森的水师。”

景杰沉吟道,“郑森那个手下败将去了日本国兴风作浪,摄政王早就想捉此人回大明受审!”

他这话是在暗示,郑森不过是大明的败将,只要他出兵,剿灭郑森的水师是手到擒来。但,至于出兵的条件,必须要岛津久通提及。

岛津久通忙道,“是,久闻大明水师纵横无敌,只要大明水师一出,郑森必亡!”

景杰故作为难的道,“只是,大明水师如今正在南洋和佛朗机人全线开战,怕是无法支援岛津藩主。”

岛津久通也是岛津家的重臣,心知肚明与大明不过是盟友关系,空口白话岂能请来救兵?忙道,“大元帅事有轻重缓急,还是日本国战事更为要紧,若岛津家灭亡,之前骚扰大明海疆百年的海患恐会再现啊!若大明愿出兵,岛津家愿归还琉球群岛。”

归还琉球群岛这个条件早已被方原一口否决了,景杰只能遵从方原的旨令行事,“远远不够,琉球群岛本就是我大明的属国,焉有用大明属国来交换援兵的说法?!”

岛津久通见他之前是模凌两可的态度,如今是一口回绝,显然是在背后得了摄政王方原的指示。方原的想法,就是大明的态度,岛津久通便知,方原是看不上岛津家交出琉球群岛这个条件,而是想狮子大开口。

岛津久通也是怒火渐生,但日本人惯有的忍性令他再次强行压下了怒火,开门见山的问,“大元帅,大明的条件是什么?”

景杰缓缓的道,“大明要石见银山十年的采矿权!”

岛津久通一听是猛地一惊,石见银山乃是日本最大的银矿山,若是交出了十年开采权,那还得了?大明这一次真的是狮子大开口啊!

岛津久通哪里敢答应这种条件,连连摇头道,“大元帅,你们不知日本国的情况,石见银山,并不属于岛津家的,如今是在毛利家的领土上。这,岛津家也做不了主啊!”

景杰微微一怔,他对日本国国内的什么大名其实并不了解,什么岛津家、黑田家、毛利家事干什么的,是一无所知,也没必要去了解这个小岛上的各种势力。

在幕后旁听的方原却是了如指掌,毛利家虽然在关原大战失败,被剥夺了不少的领地,也是关西第一大强藩。日本将来的倒幕运动,毛利家也是主力。

这一次岛津家叛乱,其实是毛利、岛津二家为叛乱的主力,甚至毛利家在战场上贡献还大于岛津家。只不过是因为岛津家与大明,与方原关系要熟一些,所以所有与大明,与方原的外交活动,全是由岛津家出面来谈判。

在方原看来,岛津久通也并未说谎,石见银山在日本战国时期,确实是毛利家控制的。但关原大战后,被德川幕府强行收归。这一次毛利、岛津二家叛乱,席卷关西,京都,毛利家趁机从德川幕府手中夺回了石见银山的控制权。

这些年与大明的交易,全是开采的石见银山的银子。

方原召来了马一山,附耳低语了一会。马一山记牢了,到了大殿,又原封不动的传话给了景杰。

景杰得了方原的指点便已心中有数,笑道,“贵使,若石见银山确实在毛利家名下,而岛津家做不了毛利家的主,就请毛利家派人一起来谈吧!”

岛津久通听了是脸色大变,方原一个简简单单的提醒,就打中了岛津家的七寸。

岛津家无论势力,还是影响力本远远不如毛利家,之所以能取得和毛利家平起平坐的地位,成为叛乱的两个领头人,无非就是岛津家当了与大明之间的中间人。

对大明,岛津家是日本关西联军的代言人;对日本关西联军,岛津家又变成了大明的代言人。从中可以狐假虎威,借与大明,与方原相对亲近的关系,来博取在叛乱联军中的政治利益。

若毛利家能和方原联系上,还有岛津家什么事?!岛津家唯一的优势,就是水师的强大。但因为郑森突然的介入,岛津家的水师被打得溃不成军,这个优势也没了。

若再失去了大明这只大老虎当靠山,纵然最后能战胜德川幕府,凭岛津家的那点势力,又能瓜分多少战后的利益?无非是给毛利家做了嫁衣罢了!

所以,岛津久通绝不能允许大明与毛利家联系上。

方原交代的这句话,就是在警告岛津久通,要谈就好好谈,莫要东拉西扯。岛津家还想当这个中间人,掠夺政治利益,唯一的出路,就是替大明去说服毛利家,交出石见银山的开采权。

否则,大明还和着岛津家谈什么,直接去和毛利家谈了。

岛津久通再没了狡辩、对抗的资本,支支吾吾的道,“这,这,大元帅,若真的想要石见银山的开采权,我们,可回去说服毛利家,只是......”

景杰不耐烦的道,“贵使,我们与岛津家是老交情,摄政王也是念旧情的,只要岛津家愿替摄政王的利益考虑考虑,我们还是愿继续和岛津家打交道的,是吧!”

岛津久通拭了拭额头上汗水,继续说道,“好,好,只是十年开采权太长了些,能否改为五年呢?!”

方原要去日本开采银子的目的,既是为了银子,也是为了打造一个将来入侵日本的根据地,五年就五年吧!

他令马一山再次前去给景杰传话,同意了石见银山五年开采权抵押的条件。

景杰点头应允了,岛津久通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忙不迭连连道谢。

第七百三十七章 开战的借口

与岛津家的使者达成初步协议之后,方原便将支援日本国的军务交给了东部军区负责,由施琅担任援兵总司令。而石见银山的开采事务则交给了工部着手办理。

有石见银山的银子做抵押,出兵援救日本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但,开采石见银山,只是方原掩饰真正战略目的的一个幌子。

历史上蒙元没能征服日本,无非是因为没有在日本沿海占据一个登陆的基地。所以在登陆日本时,遭遇到日本顽强的抵抗,又遇到海上的飓风,全军覆没。

方原显然不会再犯蒙元的错误,先趁着日本国内乱,在日本国领土上建立一个固若金汤的水师基地。明军便可以从这个基地源源不断的登陆日本,逐步蚕食日本的国土。

无论毛利家也好,岛津家也罢,全都低估了方原的野心。以为方原不过是看中了日本国的银子,想用银子来换取方原的支持。哪知方原看中的是整个日本国,要将日本纳入大明的领土之内。

请神容易,送神可就难了!

在私下里,方原暗暗的嘱托施琅,因石见银山所在地出云、松山毗邻日本海,所以将明军援兵水师的基地驻扎在出云、松山一带。而且这个基地要打造得固若金汤,至少确保扛得住倭军一个月的进攻。

方原眼下的目标还不是日本,只是派施琅和日本人先应付着。

他的目标,是征服辽东的满清!

方原这一、两年来,遵守了与满清的和议,既没派兵渡过辽河,也没安排赵全忠侵袭后方。

他一直在等,等满清八旗的内讧。却不料满清八旗虽折腾得热闹,一会两黄旗联络其他四旗要政变推翻多尔衮,一会又和两白旗妥协,济尔哈朗、多铎共同摄政。

闹了半天,却只动口不动手,令方原的希望落了空。

这帮建奴能不能学日本的倭人,有点血性,少逼逼,直接开干?!既然满清不内讧开干,那就只能方原自己来动手。

方原秘密召回了驻扎在广宁城的北部军区司令赤古台,东江镇总兵赵全忠,前来王宫秘密商议出征辽东之事。

赤古台先是向方原汇报了这一年来,北部军区练兵的成果。根据方原的指示,一年来,北部军区不断对辽东进行渗透。

主要分为政治攻势和军事准备。

政治攻势。

一是对被满人强行压制的蒙八旗,汉八旗进行渗透。这些人投不投降还在其次,至少要将他们和满八旗切割开来。将来讨伐辽东之时,这帮人不至于继续给满人殉葬。

因赤古台麾下的骑兵有一部分就是蒙古人,大家都是蒙古人,坐下来就能谈到一起。何况,蒙八旗本就是被迫臣服满人,只要大明的条件不至于令他们非反抗不可,他们也不会傻乎乎的去给满人陪葬。

至于汉八旗,问题则要复杂得多。因方原之前对汉奸汉八旗的大肆屠戮,尤其是将尚可喜等汉奸活剐,族灭了。汉八旗对方原还有着深深的戒心,担心方原日后再次清算他们投靠满清的罪行,对汉八旗的渗透进展还不如蒙八旗。

渗透蒙、汉八旗的时候,也通过与辽东做买卖的商人,还有皮岛登陆的细作,不断在辽东传播宋献策编出的几句歌谣,煽动辽东蒙、汉、满三族的民族仇恨。

这种煽动很快就见到了效果,靠近辽河、皮岛的汉八旗领地早已是人心浮动,心向大明,甚至还发动了数场集体造反,杀戮汉八旗汉奸官员的事件。

满八旗之所以会互相妥协,不再内讧,一是因为需要联合一致,防备明军对辽东的觊觎,也是因要镇压辽东汉人的反抗。

军事准备,则是在辽西厉兵秣马,扩军备战。北部军区从逃亡的汉人、蒙古人里,挑选了三万能骑马,会骑射的军士,将北部军区的骑兵数量扩大到了九万。

方原在战马的采购上,也给予了一定的政策倾斜,将去年财政盈余的二百三十万两银子里的一百五十万两支拨给了北部军区用于采购战马;另外的八十万两则交给了京畿军区的坦克营,用于购买了十辆坦克。

北部军区一共采购战马八万匹,整个战区的战马数量也达到了惊人的十六万匹。再加上京畿军区的三十辆坦克,已足以发动一场平原大会战。

北部军区的战备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赤古台是信心满满,向方原请战,“摄政王,只需要等秋收过后,江南的粮食运到京畿,便可以出战辽东!我有十足的信心,击溃满八旗的主力!”

方原听了赤古台的汇报,已是心中有数。满清本就是个渔猎部落,文化都是照搬的大明,直接从原始渔猎部落进入到高度成熟的封建社会。从建柳条边,在辽东大肆给满人圈地,拒绝汉人入内,就能知道其本质是相当愚昧落后,没有任何先进性可言。

唯一能赖以纵横长城以北的,无非就是满八旗强大的军事力量,还有大明自己在脑抽罢了。

如今大明的脑抽已被突然崛起的方原彻底治愈,满八旗赖以自豪的军事力量,在大明强大的经济能力,还有先进的军事技术前,优势也荡然无存。

讨伐辽东的时机已经成熟,建奴窃据我大明的辽东已有三十年,该是连本带利吐出来的时候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所谓的东风,就是一个撕毁之前的和约,开战的借口!

方原沉吟道,“赤古台,你说满人在镇压、屠戮辽东反抗的汉人,消息是从哪儿来的?!”

赤古台说道,“是逃难来辽西的汉八旗百姓说的,满人联合汉八旗的旗主,共同镇压了三场汉人的反抗,杀死伤者数以千计!”

方原再次向他确认,“你说汉八旗那些汉奸旗主不愿接受招揽,执意要与满人绑在一起?!”

赤古台如实的道,“是,他们还捉拿了我们派去的使者,押送到盛京献给了满清,以示忠诚!”

这不就是现成出兵的借口?

方原重重的一拍大案,厉声道,“上次只宰了尚可喜那帮汉奸,杀得还远远不够!这帮汉八旗旗主、官员,全都该死!”

方原沉声道,“立刻发送诏书去盛京,向满清问责!但凡参与了镇压辽东汉人反抗的汉八旗旗主,官员,连同家眷、族人,必须全部押送来广宁城!”

他这次的条件远比上次山海关和谈的交出尚可喜那帮投降的汉奸更为严苛。那些汉八旗旗主都是早期投降努尔哈赤的旧臣,其中不少还和满清皇室公主联姻,是满清的额驸。

何况,他们还是稳定辽东汉人的基石。若全交出来,辽东汉人必乱,显然是满清不能承受的代价。

赤古台迟疑的问道,“若满清不交人呢?!”

方原冷冷的一笑道,“赤古台,满清不愿交出这些汉奸,就是想撕毁和约,你率军渡过辽河去拿人!”

赤古台闻之大喜,这才知方原是准备向辽东用兵了,连连道,“好,好,摄政王,我立刻回广宁备战。一旦满清不交人,我们就杀过辽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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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八章 枭雄末路

方原严令满清交出隶属于汉八旗的旗主,官员,连同家眷、族人的国书送到了盛京。

一石激起千层浪。

济尔哈朗、多铎两个辅政大臣是大吃一惊,立刻召集了满八旗、汉八旗的所有旗主前来议事,因事关重大,已在床上病了一年的皇帝多尔衮也被抬到了议事厅。

济尔哈朗、多铎先是将大明的国书令众人传阅,满、汉八旗的各个旗主是反应不一。

满八旗的旗主是义愤填膺,这乃是满清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交人,已不简简单单是满清向大明退缩,而是臣服!

汉八旗的旗主则吓得面无血色,之前尚可喜、孔有德这帮人的下场他们是一清二楚。这一次,方原的屠刀再次落到了他们的头上,而是还是全家、全族死光,谁不胆颤心惊?

多尔衮则是不断的咳嗽,默不作声,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在经过长时间难堪的沉默之后,济尔哈朗先开口道,“我早说过,大明是狼子野心,可陛下偏偏要去和方原和谈,扯什么辽河为界,致有今日大祸!”

他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多尔衮,在这个时候还起内讧,济尔哈朗的目的再明确不过,就是要逼多尔衮退位。甚至还抱着些些的私心,若是能将多尔衮给活生生的气死,那是最好不过。

代表两白旗势力的多铎怒斥道,“济尔哈朗,你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当初陛下要集结重兵与南蛮子在广宁决战,怯战的是不是你们?后来背着陛下私下与南蛮子议和的,是不是你们?好了,眼下养虎为患,南蛮子撕毁了和约,你不谈如何退兵御敌,还在内讧,将脏水全泼在陛下头上,简直是乱臣贼子!”

济尔哈朗与他针锋相对的道,“好啊!要算账,我就与你两白旗算清楚!山东之战,方原毛还没长齐,是谁拥兵不战,给了方原赢得山东大捷的机会?辽东之战,方原孤军深入,本已被先皇困死在辽东,是谁为了一己私利,私纵方原,纵虎归山?还有,在山海关下,是谁将尚可喜这些南蛮子送给了方原?”

“盛京早有传闻,方原曾对晋商范永斗夸口,与陛下乃是拜把子的兄弟,如今看来,此言纵假也有三分真啊!”

两人当廷不谈如何解决危机,反而翻起了陈年旧账,索尼忙出来打圆场道,“够了!不要争了!还是说一说,如何回南蛮子的话?”

一旦说及正事,济尔哈朗、多铎二人便气呼呼的坐了回去,虽然满脸怒容,态度却是出奇的一致,不再开口多嘴多舌。

因方原的这一招确实是将了满清一军,方原狮子大开口,摆明就是要满清做出选择,要么交人,要么双方开战。

若是交人,会彻底失去辽东汉人的支持,凭区区一百万还在渔猎为生的满人,能守得住辽东才是奇了怪了。

若是与明朝再次开战,胜算多少暂且不论。败了,自是万事皆休,满清彻底被打回原形。纵然胜了,解决了内忧外患的大明,会资源源源不断的将战争资源往关外集结。以辽东一隅绝不可能与大明长久的对抗。

换而言之,不过就是速死,和慢死的区别罢了!

关系到百万满人生死存亡的大事,济尔哈朗、多铎,甚至包括索尼,平日里闹得欢,恨不得大权独揽。生死关头的时候,谁敢拍胸口做这个主?他们避而不答,就是在推卸辅政大臣的责任罢了。

索尼望着默不作声的两个辅政大臣,老脸长叹了口气,只能向皇帝多尔衮请教,“陛下,你的想法是什么?!”

一直默不作声,当了一个旁观者的多尔衮猛烈咳嗽了几声,剧烈的喘着气,摇头道,“索尼,你单独留下,我有话与你说。”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多尔衮在搞什么玄虚,和敌对的两黄旗忠臣索尼有什么可说的。但还是依着他的指令,退出了议政厅。

索尼坐在了龙榻之前,恭敬的道,“陛下,请明示。”

多尔衮强撑着身子,直直的盯着索尼道,“索尼,你认为,我们大清还有没有与明朝一战之力啊?!”

平心而论,索尼也看到了满清与明朝之前经济、战争潜力的天壤之别。既然是两人私下交心,也无须装腔作势,如实的道,“没有,若战争陷入持久战,我大清怎么也不可能耗得过明朝,必亡无疑!”

多尔衮点了点头道,“所以,耗肯定是耗不过的,必须逼着明军决战,才是上上之策。我一再要孤注一掷,重创明军,就是想击溃方原的主力,或许能令明朝再度陷入分裂,为我大清争来一线生机。”

索尼之前是极力反对孤注一掷,但如今看来,不敢孤注一掷,换来的不过是方原步步紧逼,温水煮青蛙,惭愧的道,“陛下,臣虽然反你,但还是不得不佩服你的决心和勇气,臣是万万不及!”

多尔衮再次问道,“我再问你,方原一再苦苦相逼,他的目的是什么啊?!”

索尼低了目光道,“方原绝不会止步于辽河,是想收复辽东!”

多尔衮摇了摇头道,“不,方原的野心远不止于此!他是想将我大清赶尽杀绝,灭绝女真人啊!”

索尼听了是浑身剧震,这,显然超出了他之前的预计。他本来估算着,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退回萨尔浒之战前的建州,将辽东拱手让出,明朝也不至于再赶尽杀绝。但,听到多尔衮明言,方原的目的是要灭绝女真人,他的震惊是无以复加。

索尼颤声道,“这,这,我们女真人世世代代生在辽东,他真的想要灭绝我们?”

多尔衮道,“方原数次骚扰,对我女真人都是不问缘由,一律屠戮,他的心思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女真人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你们不可再抱有任何侥幸!”

索尼听了是面如死色,以明朝如今的实力,若要灭绝女真人,绝不是空口白话。至少方原数次侵袭,屠戮的女真人至少有三、四十万。三、四十万都杀了,离一百万人还远么?

索尼惊慌的道,“陛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咳咳咳!”

多尔衮咳得整个龙榻都在颤抖,浑身抖个不止,“之前我下令集结满汉蒙八旗的兵马,与方原在广宁决战,你们不听!如今,我再下令,你们老老实实的交出汉八旗的旗主,你们听不听?!”

索尼见多尔衮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大惊道,“这,这,陛下不是坚持要决战的?”

多尔衮脸色惨白的喘着气道,“一、两年前,我误认为在明军强兵之下,八旗会团结一致对外,或许会有胜机。如今,我才知八旗是各怀鬼胎,反倒是明军是铁板一块,再去硬碰硬,那是自取灭亡啊!咳咳咳咳!”

索尼见他双眼已布满了血丝,上气不接下气,估计大限已到临头,忙道,“陛下,交出了汉八旗旗主,方原还是要攻打辽东啊!”

多尔衮已是油尽灯枯,闭目躺了下去,“我了解方原此人,女真人唯一的生机,就是放弃任何抵抗,任打任杀,他或许会手下留情!”

他嘴唇轻轻的蠕动着,继续道,“索尼,我只能守护大清至此了。接下来,大清就交给你了!”

索尼和多尔衮斗了这么多年,临终前,多尔衮托付之人还是他。

索尼不禁的老泪纵横,大哭了起来,“陛下!”

多尔衮气若游丝,声如蚊语,“我生平至,悔之事,就是,一时野心,在辽东放过了方原。我对,对不住,先皇。对,对不住,大清.....”

他的声儿越来越小,终于归于无声。

“陛下!”

索尼扑在多尔衮的遗体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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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九章 国运

一代枭雄,满清皇帝多尔衮殡天。

因正值明军大军压境的关头,索尼等满清重臣不敢发丧,以免影响军心士气,严密的封锁了消息,将多尔衮的遗体暂时安置在宫里的冻库,所有搬运遗体的兵士也尽数杀了。

满清上下能明确知晓多尔衮过世的,也就索尼、济尔哈朗、多铎三人。

索尼招来济尔哈朗、多铎二人,商议对策,到底押不押送汉八旗的旗主前去向明朝求和。

在济尔哈朗看来,既然多尔衮已死,现如今最主要的就是掌控八旗的兵权。谁掌控了八旗的兵权,谁就有机会登基为新帝。而明军的入侵,恰恰给了他这个天赐良机。若押送汉八旗旗主求和,和平的解决了此事,最有可能登基的就是皇太极之子福临,他还有什么机会?

对济尔哈朗最有利的,就是与明朝开战,他成为八旗的统帅,趁机掌控兵权。等退了明军之后,再回师盛京,强行逼迫众人拥立他为皇帝。

济尔哈朗朗声道,“南蛮子简直是欺人太甚,再退让,对得起大清的列祖列宗?我建议立刻斩杀南蛮子的使者,集结满、汉、蒙八旗的主力,开赴辽河,与南蛮子决战!”

多铎哪里会看不出他的心思,无非就是趁机掌控兵权,居心叵测。他的心思和济尔哈朗一般无二,名义上是一定要和明朝开战的。不开战,哪里能浑水摸鱼的夺取皇位、

但多铎却不想真的开战,而是虚晃一枪。仿效当年陈桥兵变的赵匡胤,率兵出征至辽河后,再凭借之前和明朝搭建的谈判通道,暗中与明朝和谈,交出汉八旗旗主,令明朝退兵之后。再率师回盛京,强行登基为帝。

多铎的第一步计划,和济尔哈朗一般无二,就是要先和明朝开战,也附和道,“南蛮子简直目中无人,是我大清如草芥,是可忍孰不可忍,应当立刻和南蛮子决战!”

索尼默然的望着二人,大家都不是傻子,谁打着什么算盘都是一清二楚。多尔衮临终前的遗言,是向方原投降认输,以换取女真人的平安。

但索尼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将努尔哈赤、皇太极开创的基业拱手让人,还想再拥立福临继位,再赌一赌满清的国运。毕竟方原的根基尚浅,辖内叛乱也是不断,而且还四处开战。

万一能再复制一次萨尔浒之战的成功,击溃方原的主力,明朝再度陷入内乱呢?

至于济尔哈朗、多铎二人打着什么算盘,他已不想去追究。只要统帅之职不落在一人之手,二人便掀不起什么大浪。

索尼开口道,“既然六旗都赞成开战,那我两黄旗也赞同开战。”

他望了望,多尔衮死后,野心勃勃的济尔哈朗、多铎二人,继续说道,“明军此战,必然分两路而来。一路是从朝鲜国、皮岛一线进兵,一路是从辽河进兵,我认为应该从两路分兵抵御。”

“济尔哈朗,你率两蓝旗、两红旗主力三万,连同汉八旗主力两万,自赫图阿拉南下,迎战朝鲜国、皮岛方向的明军。”

“多铎,你率两白旗,连同两黄旗的主力八万,蒙八旗主力两万,前去辽河迎战广宁方向的明军。”

这一次,满清可说是倾巢而出,集结了满八旗、蒙八旗、汉八旗主力共十五万,押上了所有的赌注,与明朝决战。留守在盛京的,也只余下三、五千各旗的包衣奴才看守老家。

其中济尔哈朗的两蓝旗,两红旗无论兵力、战力都稍弱,便被派去迎战明军也偏弱的朝鲜国、皮岛的联军。

而两黄旗、两白旗,包括蒙八旗,已是满清最后能拿得出手的主力野战部队,当然是硬碰硬的与方原再广宁的明军主力决战。

这一战,对满清来说,就是国运之战,重要性绝不下于萨尔浒之战。一旦战败,等待满清的,就只有灭亡的结局,绝无侥幸。

济尔哈朗也好、多铎也罢,虽各怀鬼胎,但,二人也是心知肚明。再怎么争权夺利,前提是大清必须还活着,否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二人对于索尼的提议没有什么异议,齐齐称是。

摄政王宫

方原得到了满清拒绝交出汉八旗旗主的回信,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因为这个要求绝对是对满清的釜底抽薪,关系到满清的国运气数,满清不应允这个条件,再正常不过。

但却有两个地方令方原颇为奇怪。

其一,回信是以满清皇帝多尔衮私人的名义,但落章却是满清的玉玺,这,很是微妙。

其二,与自己不断有私下往来的多铎为什么不派人前来联系?

方原阅过了多尔衮的回信,突然望向使者,这个使者非常年轻,估计也就二十岁左右,他是什么身份?是索尼的人,还是多铎的人?

方原佯作漫不经心的问道,“贵使,贵国皇帝身体可好?!”

使者来之前早已得了索尼的暗示,绝不能泄露有关半点关于多尔衮身体状况的说辞。

使者忙推托道,“我,人轻位卑,并不知情。”

方原听了双眼微微一亮,他虽不知这个使者的身份,但二十岁就能作为使者前来大明出使,更身兼与大明言辞应付之职,绝不是阿猫阿狗能胜任的,和人轻位卑没半点关系。

方原再次试探道,“贵使叫什么?”

使者见方原连连追问,他作为使者又不能不应付,只能低了目光道,“索额图。”

原来是索额图,索尼的儿子,呵!可见索尼这个老头儿是相当的重视这次与明朝外交沟通的机会,连儿子都派来了。

方原已是心中有数,继续问道,“贵使临行前,贵国皇帝没有亲自面授机宜?!”

出行之前,索尼一再严令,索额图哪里敢多嘴多舌,但方原的话儿又不能不答,只能再次摇了摇头道,“没,没。”

面对明朝咄咄逼人的无理要求,满清纵然不愿交人,派来的使者也该周旋一二,如何应答才能继续维持双方对峙的局面,多尔衮岂能不对出使的使者面授机宜?至少也该告知一二方原的脾气、性情,不然使者一来就犯冲,还谈个毛啊!

方原的脑子里在飞快的运转,双眼掠过一抹精光,暗想,除非多尔衮无法再面授机宜!

再结合多尔衮回信的诡异之处,方原的心里已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多尔衮已不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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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章 御驾亲征

大殿之上

方原是默不作声,陷入了沉思。

作为使者的索额图还以为方原是在思索,是与满清和谈,还是继续强行索要汉八旗的旗主,摒心静气的等着方原的答复。

索额图却不知,方原脑中所想的,却是满清皇帝多尔衮。

多尔衮

与方原可说是打了多年交道的老交情。

自辽东之战开始,方原、多尔衮虽然没签任何的协议,但却达成了相当的默契。方原专心一统长城之南,多尔衮则专心篡夺满清皇位,压制其他八旗势力。

在满清群臣看来,多尔衮所犯唯一的错误,就是坐看方原在关内坐大,而没有采取任何限制的措施。

但那些只是蠢人之见,多尔衮坐看京城,江南内讧,在关外休养生息,并无过错。若满清真的趁机入关,攻灭了京城朝廷,明朝的官员士大夫,甚至地方土豪大部分都会投降江南的方原,不过是更方便方原接管明朝的政治遗产罢了。

方原可不是流寇出身的李自成,借满清一个胆子,也不敢在人生地不熟的京畿和方原决战,还不是只能退回关外。

多尔衮真正是失算在,京城朝廷,崇祯皇帝顾全了中原大局,坚守了民族大义,坚决的拒绝引清兵入关,将满清挡在了关外,令满清根本无法插手方原统一关内。

多尔衮,一生就困在了满清皇帝之位。

本该属于他的大汗之位,被皇太极这个兄长强夺了;为了夺回皇位,他一生都在玩阴谋诡计,终于如愿以偿;最后,也是死在了逼宫之上。

虽然,方原并不认为多尔衮死或不死,就能解决满清眼前的困境。

但,方原却知,在满清国难当头,多尔衮之死,至少代表着,满清的气数,已开始走在下坡直通车。

气数,这玩意说来玄妙,其实有其必然性。

明朝气数盛时,无论嘉靖、万历怎么不上朝,也是名将辈出,戚继光平定倭寇,李成梁建立百年第一武功,李如松轻松打赢援朝之战。

明朝气数衰时,无论天启、崇祯怎么折腾,都阻挡不了明朝的没落和灭亡。孙承宗、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论能力怎都不会比戚继光、李成梁、李如松等人差,但还是免不了兵败或身亡的结局。

满清气数盛时,努尔哈赤死时,没有爆发内讧;皇太极死时,也没有爆发内讧;甚至多尔衮死时,还是没爆发内讧。顺治、康熙连续两个小皇帝都能顺利继位,掌握大权。皇太极、多尔衮个个都是战略高手,阿济格、多铎、鳌拜这些不知所谓的莽夫也是骁勇善战的猛将。

满清气数衰时,李鸿章、曾国藩、左宗棠、张之洞这些能臣谁能挽救满清败亡的命运,僧格林沁也不过成了笑柄。

在两军生死决战的关键当头,唯一能镇得住大局的满清皇帝多尔衮之死,就意味着天命,已不在满清那方!余下的索尼、济尔哈朗、多铎这些人,要么是跳梁小丑,要么是苟延残喘罢了!

多尔衮,你就安心的去吧!我会将满清一同送来给你陪葬!

方原微微睁开眼,望着在大殿上等得不耐烦的索额图,缓缓的道,“贵使啊!替我带一个口信给令尊索尼,我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奉劝令尊不要再有侥幸心理。若真的想留着女真人的一点血脉,就立刻举众投降,接受大明的发落!”

“从靖康之耻算起,汉人与你女真人的仇恨已有六百年,我大明绝不会再将女真人这个祸害留之后世,必将女真人灭族灭种!”

索额图听了方原竟提出要满清举众投降,否则就灭族灭种的话,怒火中烧,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冲着方原大喝道,“大明简直欺人太甚!我大清十三副铠甲......”

方原懒得再听他后面自吹自擂的屁话,厉声打断了,“来人!将索额图轰出去!”

几个锦衣卫还在大喊大叫的索额图给强行拖了出去,方原的心思却回到了崇祯皇帝的身上。

崇祯皇帝从未有半点对不起他,在国难关头,常人都会选择攘外必先安内,而崇祯还是选择相信了他,而没有引满清入关。

可见崇祯虽不忿他夺去了军政大权,但在内心还是真的将他当成了大明的驸马,当成了一家人。

公主说的真是在理啊!

他之前对崇祯、周皇后严加堤防的行径,哪里还有半点臣子之心?还有半点女婿的态度?

若虚君实相搞成这种互相防贼似的模式,那与方原的理想是南辕北辙,还不如直接废了大明,直接称帝算了。

方原信步回了后宫,进了公主的寝宫。

公主见他到了,还以为他要留在寝宫用膳,问道,“驸马,你今夜想吃什么?我令梁嬷嬷去准备!”

方原开口道,“娖儿,我今夜想去陛下、母后的乾清宫用膳,带着苑夫人、圆圆,还有所有儿女一同去吧!”

他突然心血来潮的要带着全家上下主动去乾清宫用膳,公主也是一惊,愕然望着他问,“驸马,你这是?!”

方原叹声道,“从今日起,摄政王宫、乾清宫之间多联系、多走动,我们十日去一次乾清宫,也邀请陛下、母后前来摄政王宫。”

公主起身望着他道,“驸马,你不派锦衣卫去监督御膳房了?若还要监视御膳房,那还不如不去,去了也是惹父皇、母后恼怒。”

方原失笑道,“一切依娖儿吧!今日,我是去向陛下、母后请罪。”

公主见他终于是想明白了,这才双眸含泪,欣喜的道,“好,我立刻去知会乾清宫!”

当夜,方原一行人到了乾清宫。为了表示对崇祯、周皇后全无戒心,连马一山等锦衣卫也全留在了乾清宫外等候。

崇祯这方出席的,有周皇后、袁贵妃,太子朱慈焕、废太子朱慈烺,昭仁公主,也已是全家尽数到场。

众人齐聚一堂,方原恭敬的冲崇祯敬了三杯酒,算是自罚三杯,“陛下,之前因我的疏忽、过失,两宫之间隔阂甚深,走动甚少。请陛下准允,今后宫内苑两宫共用,未成年皇子、世子,还有公主们赌可以在宫内苑一起玩。”

这是方原主动向崇祯谢罪,更愿意打开两宫之间的隔阂,真正成为一家人。

崇祯的脸上不见喜怒,起身回敬了他一杯,“驸马真的有心,更能增进后人间的联系,朕哪里会拒绝?今后,宫内苑就两宫共用!”

方原见崇祯仍旧是不冷不热,酒过两巡后,再次起身向崇祯请教道,“陛下,我已决定集结北部军区、京畿军区的兵马,与满清决战,收复辽东失地。还望陛下御驾亲征,提振三军军心、士气。”

崇祯出不出面和三军军心、士气毛关系都没有。

方原这么安排,就是向崇祯示好,愿在天下人前提升大明皇室的声望。否则,真的成了天下只知有摄政王,不知有大明皇帝!

收复辽东是崇祯自登基以来就梦寐以求的一日,方原愿意满足他这个最大的心愿,才真是博得了他的好感,这才露出了由衷的笑容,“既然驸马有心,朕真的御驾亲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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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一章 杀,就一个字

广宁城

御驾亲征的崇祯皇帝,在方原的陪同下,在半个月后抵达了与满清交战的前方基地,广宁城。

在广宁城集结的兵马,除了赤古台的七万明军铁骑,还有最精锐的八千特战军,三十辆坦克压阵的坦克营,京畿军区的五万精锐步卒。再加上另一条战线,皮岛之上赵全忠的两万铁骑,朝鲜国应允出兵三万助阵。

这一次东征辽东的总兵力达到了十八万,北部军区、京畿军区已是精锐尽出,留在京畿地区的,只有防御北京城的五千锦衣卫,五千戍卫军,还有五千卫所军士驻扎在京畿的其他地区。

而满清方向,也是精锐尽出。

辽河一线的正黄旗、正白旗,连同蒙八旗的骑兵,一共十万大军。

朝鲜国、皮岛一线,正蓝旗、正红旗,连同汉八旗的军士,一共五万大军。

总兵力也达到了惊人的十五万。盛京、赫图阿拉,一新一旧两个都城内,也是只余下些各个王府、八旗旗主府里的家丁、包衣奴才组成的守城军,约两万左右。

这,已是明、清之间的一场决战。

明军胜,结果毫无悬念,收复辽东,满清灭亡;

满清胜,就能摧毁方原花了两年功夫,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建成的广宁城,再度收复辽西,将明军赶回山海关内。至少还能维持长城以北的疆域,继续和明朝对峙。

崇祯站在广宁城头,视察了这次出征的十二万明军军士,黑压压的一片,气氛肃杀。

他还是第一次参与前线的阅兵,何时见过这等威武的阵仗?之前京畿的明军比起来,就是一群散兵游勇!

崇祯鼻子微微一酸,拭了拭泪水,自言自语的道,“这,是朕的军队,还是驸马的军队?”

方原知道这个老丈人的性子,多疑而敏感,只能稍作解释道,“陛下,臣的玄甲军早已取消了名号。眼下这支军队,既不是臣的军队,也不是陛下的军队,是大明的军队!他们是在为大明的利益而战!”

他轻描淡写的化解了两人的尴尬,令人递来两个话筒,交给了崇祯一个,“陛下,你就说几句吧!”

崇祯想了想,冲着将士们道,“自萨尔浒之战起,我大明被满清鞑子羞辱了三十年,三代皇帝,名臣良将,在辽事上殚精竭虑,费尽心思。今日,终于到了我大明反击之时。望诸位将士,奋勇杀敌,一雪前耻!”

十二万将士是军心士气大振,齐声大喊,声势震天。

“一雪前耻!”

“大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见众将士的口号,也是大明万岁,而没有提到半句方原,这,确确实实是大明的军队,这才将方原的话信了七、八成。

方原待众人叫喊声低了些,也接过了话筒道,“陛下的鼓舞,振奋人心,诸位身上肩负着大明万万百姓的期望和使命!亮出你们的战刀,举起你们的火铳,将满清鞑子撕得粉碎!用满人鞑子的鲜血,来祭奠千千万万战死在辽东的亡魂!将满人鞑子的累累白骨,来重铸大明的军威!”

他话音刚落,景杰令传令官将军旗一展。

得了军令的一万将士将火铳枪口朝天,一齐扣响了扳机!

“噼噼啪啪!”

万枪齐响,直冲云霄,众将士整齐划一的大吼不止。

两刻钟后,方原待众人的激情稍稍平复,渐渐趋于无声,又大声的反问道,“女真人自靖康之耻,与我中原为敌了五百年,此乃世世代代的血仇,该不该杀?!”

十二万军人齐声道,“该杀!”

方原继续问道,“我中原强盛之时,女真人就躺下装死。等我中原虚弱之时,又出来兴风作浪!我们还要不要留下这些女真人再来祸害我们的后人?!”

十二万军人再起齐声应和道,“不要!”

方原喝道,“该不该对女真人赶尽杀绝,鸡犬不留?!”

十二万人齐声道,“赶尽杀绝,鸡犬不留!赶尽杀绝,鸡犬不留!”

方原不断的鼓舞军心士气,将众将士的军心、士气推到了顶峰,才最后下达了这一次出征的军令,“诸将士听令!”

“大明兵锋所至,无论满八旗,生熟女真人,杀!”

“汉八旗的旗主、大小额真,这些汉奸的家眷、族人,杀!”

“蒙八旗,愿投降的,缴械后送归草原。不投降的,杀!”

方原当众明确了这一次出征的目的,就是一劳永逸的解决自宋朝开始,就困扰了中土五百年的女真人。

汉八旗的旗主、大小额真,就是一群向满清投降而荣华富贵的汉奸走狗,在历史上,杀汉人杀得最厉害的,就是这帮汉奸走狗。如今是因果循环,必须用全家、全族的性命,断子绝孙来赎罪!

至于蒙八旗的蒙古人,他们活动的区域,主要也不在辽东,而是在紧邻辽东的客喇沁,科尔沁,察哈尔这些草原部落。这一战的目标并不是这些蒙古人,只要他们不想给满清殉葬,可以暂时放过他们一马。等将来腾出手来解决蒙古草原问题的时候,再来和他们计较!

在方原明确了军令之后,十二万将士里,需要先期开赴辽河前线的七万骑兵整装列队,开始往辽河方向进军。而余下的四万精锐步卒,八千特战军,一千坦克营的军士则暂时回广宁城休整,听候军令出发。

方原下了城墙,景杰突然凑上前问道,“老大,这一战真的要杀光所有女真人?在辽东有一百万女真人,我担心这个军令一出,百万女真人会拼死反抗,我军将士必然损失惨重啊!”

方原是摄政王,统管军政事务,考虑问题的角度自然是以大明的利益为主。而景杰身为兵马大元帅,最担心的,当然军士的伤亡,找上门向方原请教,也是在试探方原,杀光女真人只是一句激励士气的口号,还是真的要付诸行动。

方原止步瞧着景杰,失笑道,“老三啊!老三!你这是明知故问嘛!那些女真人要是胆敢集结起来抵抗,当然是要杀光为止。若他们滚出辽东,往更北方的大雪原、大森林里逃,难道我们还要去追?”

“杀,只是手段,我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要令女真人彻底丧失在辽东兴风作浪的能力。老三,将辽东的女真人口降到多少才行?”

景杰心领神会,方原是要通过减丁策略,将辽东人口最多的女真族彻底的杀成一个苟延残喘的小部落,忙回答道,“只要总人口限制在五万以下,他们也就凑不出五千兵马,再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方原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老三你说五万,我们就将女真人口杀到五万以下!”

第七百四十二章 蒙古四部

方原下达的辽东屠杀令,并不是要真的对辽东的女真人进行残酷的种族灭绝,而是要以杀戮作为威胁,威逼利诱女真人自相残杀。

否则,百万女真人真的奋起一击,几可想象出征明军的伤亡惨重。纵然强行镇压了,辽东的乱局何时才能结束?!

女真人生在冰天雪地,生存条件恶劣。从完颜部女真开始,第一次进入中原王朝的视野,就是一个极其原始的渔猎部落。在白水黑山间靠着打渔,狩猎为生,主要的特产,只有人参、兽皮,还有叫海东青的鹰隼。

完颜部女真夺取了半个中国,同时也将中原文化带进了女真部落。之前,完颜女真被蒙古人灭绝,女真人再次回到了白水黑山间,继续过着渔猎的日子。

女真部落再次出现在中原的视野,就是给李成梁当家奴,雇佣兵的努尔哈赤。

所谓女真不满万,满万则无敌天下的说法,虽然是鬼扯谈,但从侧面也证明了,这些女真人若不靠着给中原王朝打工,或是劫掠,或是压榨辽东的汉人,根本就不可能养得起一支数万的军队。

之前努尔哈赤、皇太极是靠着洗劫辽东汉人的财富,压迫汉人为奴,壮大了势力。再有晋商,九边边镇的总兵暗通款曲,不断的走私粮食、布匹去关外,替满清养活着一支庞大的军队。

自从方原接管京畿、山西之后,一改之前明朝对晋商、九边边镇纵容的态度。

先是对晋商进行了沉重的打击,所有与满清有生意往来的晋商,尽数砍了,抄没家产,子女罚没为奴。对靠着晋商关系在京城当官的官员,进行了一场大清洗,一个不留。

其次,方原还直接撤销了九边边镇的编制,直接统属于北部军区,由北部军区安排军士入住之前的边镇。之前的姜镶这帮占着边关有利位子,左右逢源的兵油子也被一个个的收拾,赶出了边镇。

自此以后,边关的走私虽不说彻底禁绝,至少不可能再有公然的,大规模的买卖粮食、资敌的情况出现。单凭小量走私的粮食、布匹,哪里能满足满清这么庞大军队的需要?

据辽东传来的可靠情报,辽东境内去年又是大灾,粮食歉收,饿死、冻死的女真人不计其数。

如今辽东的女真人,一个个像足一群饿狗。

方原的策略,就是以辽东大屠杀作为威胁,打击女真人抵抗的决心。以方原之前屠戮的所作所为,谁不会认为他是在说笑,至少景杰都信以为真,以为方原真的要驱使明军去搞辽东大屠杀。

然后,再抛出几块肉骨头,诱使令这群饿狗自相残杀。饿狗多,肉骨头少,再加上屠戮的威胁,这些饿狗绝不敢来向扔骨头的大明挑衅,只能选择去撕咬同类,保全自个儿。

方原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将这群白山黑水间的森林狼,逐一的拔去爪牙,驯服成一个能歌善舞,热情好客的家犬!

赤古台率七万骑兵开拔往辽河之后,在辽河与多铎、阿济格、鳌拜所率的两黄旗、两白旗主力,隔河相望。

大明这方是汇集江南送来的二十万石粮草,在京畿的粮库还有十万石粮草,足以撑个一,两年有余,是兵精粮足,兵强马壮。而满清去年刚刚歉收,穷困潦倒。

急于求战的是满清,而不是明军。

明军占尽了优势,方原绝不会重蹈袁绍在官渡之战的覆辙。

出征之前,方原分别向两路明军的统帅,赤古台、赵全忠二人下了军令。

赤古台这一路驻守辽河,赵全忠这一路则驻守在东宁卫的太子河。两路兵马全都隔河不前,等着满清主动渡河来进攻,半渡而击。凭满清造船、搭建浮桥的能力,敢在明军眼皮子下渡河来攻就是找死。若满清不来,就慢慢耗着,拖也拖死了满清!

这一次出征辽东,必然是旷日持久的战争,急是急不来的。

方原在广宁城按兵不动,却也没闲着,而是通过明军里的蒙古族军人与蒙八旗所辖的客喇沁,察哈尔,科尔沁、喀尔喀四部蒙古部落发去了外交照会,令这四部蒙古部落派出使者前来广宁,一同商讨反击满清的战略。

当年皇太极设置蒙八旗,主要就是客喇沁,察哈尔,科尔沁、喀尔喀四部。其中喀尔喀是在漠北,而客喇沁,察哈尔,科尔沁三部是在漠南草原。

蒙古的客喇沁、察哈尔、科尔沁、喀尔喀四部,对满清的态度是不同的。

喀尔喀部,位于漠北区域,还在科尔沁部落以北。无论离明朝,还是满清都相当遥远。这个部落也就是个打酱油的,同意归顺满清,成为蒙八旗的一支,不过是看在满清对明朝的军事优势,派兵前来助战,能随军讨点好处罢了。

察哈尔部,漠南最重要的部落,也是明朝一直拉拢的林丹汗所在的部落。经过皇太极三次讨伐察哈尔部,林丹汗败亡后,察哈尔部被迫降满清,被改编成蒙八旗。察哈尔部与满清有着国仇家恨,若一旦满清的控制力下降,察哈尔部绝对是第一个起来反叛的。

客喇沁部,地盘在今日的内蒙古一带,与明朝北疆接壤,与明朝的关系,比和满清更为紧密。之前这个部落与察哈尔部连连征战,而之前明朝又一直在钱粮支持更为悍勇的林丹汗,而放弃了对客喇沁部的拉拢。所以喀喇沁部只能选择投靠满清,接受改编成蒙八旗。

科尔沁部,这个蒙古部落是满清的死党,最先接受改编的部落。而且科尔沁与满清通婚相当密切,皇太极的皇后孝端文皇后,顺治的母亲孝庄,多尔衮的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全是来自这个科尔沁部落。这个部落早已和满清皇室融为一体,必然是死挺满清的一个部落。

方原根据实际情况,制订了这次瓦解蒙八旗的战略,就是联合察哈尔部,拉拢客喇沁部,喀尔喀部,打击科尔沁部。

一个月后,果如方原所料,察哈尔部、客喇沁部、喀尔喀部的大汗派了使者前来广宁城拜会方原。唯独是科尔沁却没有半点动静,摆明了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铁了心要和满清一条路走到黑了。

第七百四十三章 分赃大会

在等候蒙古使者前来的一两个月里,辽河、太子河两条战线全都出奇的平静,没有任何战事。

正如方原所料,满清因缺乏水战方面的工匠,造浮桥的能力十分差劲,根本无法大部队过河。再加上对岸的明军只守不攻,只在辽河的军堡墙头架设了火炮阵地,只要满清在河面有所行动,必然会百炮齐响,狙击满清骑兵的过河。

满清骑兵纵然过了河,明军占据了卫城的优势,还有火力强劲的火炮阵地,满清也不可能攻下明军的军堡,只能望而兴叹。

若是明军野战能力不行,满清还可以仿效大凌河,松锦之战,围城打援。但,明军骑兵的野战能力并不逊色于满清八旗,随时可以出城给满清以致命一击。

所谓围城打援,不过是个笑话罢了!真的敢渡河,一旦战败,没一个能活着回去。

满清唯一取胜的机会,就是明军主动出击,双方来一场堂堂正正的野战,然后击溃明军的骑兵。

但方原显然不会给满清这个机会,而是将城墙大炮+野战突击,这两种在明朝朝堂上争论了三十年,甚至在几百年后还在争论不休的战术,巧妙的合二为一。再仗着明朝占有压倒性优势的战争潜力,后勤供应能力,直接将满清鞑子兵逼上了进退两难的绝路。

双方看似按兵不动,其实方原已将己之所长发挥到了极致,就如同一个剑未出鞘的绝顶高手,看似没有任何威胁,只要抓着一个机会,就能一击制胜。

满清显然感受到了这种攻守兼备战术的巨大压力,开战刚刚一、两个月,后勤供应已是告急。

根据索尼的推算,纵然在辽东强行征收军粮,牛羊,搜刮一空,也顶多撑得住半年。在余下的几个月内解决不了两线的战事,满清的军队会面临灭顶之灾。

在索尼的授意下,阿济格、鳌拜轮番向广宁、明军军营递交战书,叫嚣着要与明军决一死战。

方原见了满清诸将的狗急跳墙,是暗暗好笑,连回话都懒得回,直接再给辽河两个军堡的军士分别送去了一千头羊,和过冬的棉衣,吃饱穿暖,养足精神。

至于朝鲜国那方,因朝鲜国穷得叮当响,物资极度匮乏,肉食在朝鲜国乃是奢侈品。要求朝鲜国提供两万明军的肉食,是强人所难。方原便派出了源源不断的商船在朝鲜国登陆,送去了急需的肉食,还有过冬的棉衣。军粮,则从朝鲜国本土解决,事后再和朝鲜国结算。

前方并无战事,等蒙古察哈尔部、客喇沁部、喀尔喀部的使者全到齐了,方原正式召见了蒙古部落使者。

赤古台之前是蒙古草原的马贼,对蒙古各部落相当熟悉,方原将他从辽河军堡召回,参与了这次军事外交会议。因蒙古人汉化程度低,这些使者也不会说汉话,方原和这帮人当面也说不清楚,便将接待、谈判的权力全给了赤古台。

赤古台在广宁城热情的招待了三个部落的使者,好酒好菜的招呼,再安排了几个俘虏的满人女子侍奉。

酒过两巡,察哈尔部、喀尔喀部的使者也不谈正事,一人搂着两个满女,丑态毕露。只有喀喇沁部的使者自斟自酌的饮着酒,也拒绝了安排的女人。

赤古台坐在主位上,猛地一拍大桌子,用蒙古话道,“诸位,吃好喝好了?!”

他这么重重的一拍,立刻惊得这些蒙古部落使者连声应道,“好,好,很好。”

赤古台又问道,“这些满女如何,还能入眼?!”

几个使者是连连点头,“好,好,很好。”

赤古台哈哈大笑道,“等我们灭了满清,抢了满人的地盘,还有数之不尽的满女供你们享受,哈哈!”

安排满女接待,是赤古台向方原提出的建议,就是要向这些蒙古人暗示,共同瓜分满人财产、女人的计划。

既然赤古台主动的说到了正事,几个使者忙放开了满女。

与明朝关系最亲近,被满清打得家破人亡的察哈尔部使者道,“灭了女真人,我们大汗是求之不得哇!怎么个灭法?!”

赤古台反问道,“在辽河对岸,有多少察哈尔部的人马?!”

察哈尔使者忙解释道,“只,只有两千兵马,我们大汗是被胁迫出兵,若这次会盟能谈妥,我们的兵马可以立刻反过来攻打女真人。”

赤古台再次扫视了喀喇沁部、喀尔喀部的使者,再次问道,“你们呢?!”

喀尔喀部使者也齐齐的点头,“我,我们也是被胁迫出兵,若能谈妥,我,我们也可以相助明军攻打女真人。”

唯有喀喇沁部的使者仍是一言不发。

赤古台开门见山的问道,“我们都是蒙古人就不必转弯抹角,这一次,我们大明要与满清和蒙古科尔沁部来个彻底的了断,需要各部落助一臂之力。你们带来了什么条件,一一说了吧!”

科尔沁大草原乃是一块肥肉,相邻的蒙古部落谁不觊觎?

赤古台是故意抛出了科尔沁大草原这个诱饵,暗示只要灭了满清,允许其他蒙古部落瓜分科尔沁部的牧场。

察哈尔部使者等的就是赤古台的这句话,忙道,“我们大汗想要科尔沁大草原!”

察哈尔部想独吞了科尔沁大草原,属于典型的狮子大开口,当赤古台是傻子。

还没等赤古台开口回击,喀尔喀部使者立刻反驳道,“我们大汗也想要科尔沁大草原!”

喀尔喀部在漠北荒凉之地,穷得叮当响,自然也觊觎着科尔沁大草原这块肥肉。

唯一不说话的,喀喇沁部的使者。喀喇沁的地盘和科尔沁草原还隔着一个察哈尔部,瓜分科尔沁草原对喀喇沁部来说,也没什么实际的利益。

两个部落的使者争执不下,熟悉蒙古事务的赤古台知道蒙古部落的实力大小全在草原牧场的大小,便决定直接开门见山的分地盘,懒得和他们东拉西扯。

他令找来了科尔沁草原的地图,在地图上一一比划道,“科尔沁草原北部,归喀尔喀部;科尔沁草原西部,归察哈尔部;科尔沁草原的东部、南部,归属我大明。你们有什么说法?”

使者望着赤古台划分的势力范围,科尔沁草原至少有一半被明朝拿去了。但,明军实力最强,攻灭满清、科尔沁部出力最大,自然该分得更多的利益,他们也是无话可说。反正科尔沁草原的地盘都是白捡来的,少就少了些吧!

两部落的使者连连点头道,“好,好,我们立刻回去回报大汗,与大明缔结盟约后,一同出兵攻打女真人!”

这两个部落已轻松的搞定,赤古台望向了唯一不说话的喀喇沁部使者,问道,“喀喇沁部是什么想法?!”

喀喇沁部使者低了目光,用熟练的汉话道,“我带来了大汗的密令,想私下与摄政王详谈。”

他故意说汉话,就是不想令其他两部落的使者听到,赤古台微微一怔,也用汉话道,“好,我们立刻去面见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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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四章 归降

赤古台安排察哈尔、喀尔喀二部使者下去休息,将喀喇沁部使者引到了内堂,面见了方原。

方原见此人举止有礼,并不似其他几个使者粗俗,想必身份不低,便用汉话问道,“贵使尊姓大名?”

使者也以汉话答道,“图巴,喀喇沁汗奇布之子。”

方原这才恍然,原来喀喇沁部派来的是一个大汗之子,可见对这次会盟的诚意。

相比之下,其他两部落,不过是来讨便宜的。

当然,方原的目的就是要挑起蒙古人与满人的内讧,这两个部落想要吞了科尔沁草原,就必须对满人的死党科尔沁部展开攻势,便可大大的牵制科尔沁部对辽东的支持。

方原令人给图巴看座,缓缓的道,“喀喇沁汗有什么密令给我?”

图巴不答反问道,“摄政王,我想先请教一个问题。之前察哈尔的林丹汗兼并我喀喇沁部,我部数次向明朝求援,明朝为了拉拢林丹汗,对我部求援坐视不理,明朝是否应该赎罪?!”

方原听了是暗暗好笑,原来是来问罪的,面上却正容道,“我认为此乃时势也,无须解释!当时我大明最大的敌人是女真人,蒙古林丹汗越强大,对女真人威慑越大。大明选择支持林丹汗,壮大林丹汗的势力,从战略上来讲,没有过失。”

他丝毫不留情面的反击了图巴兴师问罪的想法,见图巴脸上尽是怒容,不紧不慢的道,“若要说问罪,我大明还要向你们喀喇沁部问罪,这些年随女真人攻打我宁锦、入关,没少了你们喀喇沁的份吧!你们是否也该为杀害我大明子民而赎罪?!”

图巴听了是为之语塞,喀喇沁部对满人的支持力度,仅次于科尔沁部,确实沾了不少明朝百姓的鲜血。

方原见他无言以对,冷冷的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大明早已今非昔比。无须蒙古人相助,我也能推平了辽东,将女真人赶尽杀绝!贵部应该思考的,不是翻那些陈年旧账,而是向前看。贵部南有大明,西有准噶尔,东北是察哈尔部,贵部夹在这些强大势力之间,想何去何从!”

方原精准的捕捉到了喀喇沁的尴尬处境。论实力,喀喇沁部不如察哈尔、准噶尔,更不用提大明。之所以现在喀喇沁部还是安全的,不过是因为满清朝廷严禁蒙古部落互相兼并罢了。若满清一旦失去了对蒙古的控制,像喀喇沁这些部落的命运只有一个,就是被察哈尔、准噶尔这些部落也兼并吞噬。

所以这次会盟,其实是喀喇沁部未雨绸缪,图巴是奉命前来找靠山、傍大腿的,他们看中的,就是再次出关,需要重新划分辽东霸权的大明。

图巴被方原说中了要害,气势也弱了几分,“摄政王对蒙古草原有什么想法?是要采取之前明朝放任自流,稳守长城防线的保守战略,还是仿效满清主动出击,加以制衡控制呢?”

方原是不得不承认,图巴还是有几分见识的,至少能一语中的。明朝对蒙古草原是防御方针,而满清则是进取方针。

“大明之前实行防御策略,在长城沿线设置九边用于防备蒙古入侵。其结果就是大量的军费消耗在了九边边镇,还有长城的修葺上。”

方原抬头望了图巴一眼,继续说道,“从今以后,我会改变大明的北疆策略,撤九边边镇,重建一支强大的骑兵兵团。变被动防御为主动进取,明军的兵锋会直达蒙古大草原深处,消灭一切来犯之敌!”

图巴面带喜色,反问道,“摄政王真是这么想的?!”

方原沉声道,“是,我无须诓骗你,无论喀喇沁、科尔沁、察哈尔、准噶尔、还是漠北的喀尔喀,必须奉我大明号令,尊我大明皇帝为天可汗!”

图巴忙半跪在地,双手捂着胸口道,“摄政王,我此行正是带来了喀喇沁汗的密令,喀喇沁部愿归降大明!”

方原反问道,“喀喇沁汗所谓的归降,是什么说法?!”

图巴忙解释道,“喀喇沁的牧场、子民、牛羊全归入大明,喀喇沁的子民,就是大明的子民,还望摄政王接纳我们的归降!”

图巴这么一解释,他所谓的归降,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当大明的属国,而是主动合并,成为大明的领土。

喀喇沁的位置,在穿越前大概属于内蒙古的中东部地区,南方与长城接壤,北方与察哈尔部接壤,可以说是大明北疆的天然屏障。若喀喇沁部献出所有的牧场、子民,而大明彻底消化了这一区域。估计长城的作用,就和穿越前一样,只能用来旅游了。

方原心下大喜,面上还是丝毫不动容,问道,“喀喇沁汗为什么要归降我大明?在草原上无拘无束的不好,非要来受大明的管辖?”

图巴耐心的解释道,“正如摄政王所言,我们四周强敌环绕,是无法生存的。若输给了察哈尔、准噶尔部,按照草原法则,我们的牧场、牛羊没一个能保住,车轮高的男儿要处死,女人全部要被瓜分殆尽。与其被草原部落征服,不如投降大明,至少能保住一定的权位,还有家产、女人。”

“我们喀喇沁汗一直在关注摄政王在关内对异族的所作所为,除了对满人大肆屠杀外,真正做到了汉夷如一,我们喀喇沁汗愿意接受大明、摄政王的庇护!”

方原点了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其实喀喇沁部的归降,和南匈奴内附大汉是如出一辙,替大汉守卫北疆,同时也得到大汉的庇护,保住荣华富贵。

方原问道,“若你们是真心归降,我大明会驻扎大量的骑兵军队在你们的草原,会征召你们的子民入伍,更会指派官员来管理你们部落的事务。这些,你们全都应允?”

图巴再次点头道,“是,我们已研究过摄政王在西南诸省的政策。我们愿交出军事权、人事权,我们部落的军队由大明统一指挥,我们部落的官员任免,由大明派驻的官员决定,只请给我们保留行政权!”

图巴提出的条件,能驻军,能任免官员,和穿越前的自治区区别不大。这也是民族融合以外,最有效的统治方式。至于当地的行政权,在大量汉人进入草原,或是蒙古人真心认可是大明子民前,大明想干涉也不是这么容易干涉的,只能选择下放。

正是因为图巴的条件太优惠,方原反而觉得有些天上掉馅儿饼的不真实,反问道,“你们喀喇沁汗对大明有没有条件?”

图巴忙道,“有,我们愿意替大明戍边,养马,训练骑兵。也请大明每年支拨我们银两五万、丝五千匹、布一万匹、瓷器一千件,若逢大寒之年,贩卖给我们粮食,用于过冬。”

方原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图巴讨要的东西加一起,也就每年十万两银子,而且还愿替大明养马、训练骑兵用作交换。综合算来,其实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但对大明来讲,节约下来的九边边镇军费数百万计,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完全可以接受。

方原哈哈大笑着起身,拉着图巴结实的胳膊,“图巴,我代表大明,欢迎喀喇沁部归入大明。从今以后,不分彼此,全都是大明子民!”

图巴以蒙古人的礼仪,与他紧紧相拥。

第七百四十五章 卖国的生意

方原策反了蒙古的三大部落,对满清来说,绝对是釜底抽薪。

双方从九月初开战,在战场上已僵持了近三个月,已从秋季进入冬季。关外的气候寒冷,漫天大雪飞舞,偌大的辽河也渐渐结了冰,小队的战马已可以在冰面上驰骋。

满清显然没有大规模出击,攻打明军军堡的胆量和勇气。只能选择派出小队骑兵去骚扰明军的运粮粮道,双方小规模的交战不少,死伤也过了千。

满清八旗军士的过冬准备得充分,有兽皮、棉袄可以御寒。蒙八旗的蒙古人或是被迫,或是趁火打劫,做的是速战速决的准备,显然没有做好战争持续到严冬的准备。

蒙八旗军营里是缺衣少粮,冻伤冻死的不计其数。

因科尔沁部与满清的特殊姻亲关系,在庄妃的指示下,索尼专门从盛京给科尔沁部送去了过冬的兽皮、棉袄。

至于其他三部,满清的物资也不充分,只能爱莫能助。

喀喇沁部驻扎在辽河上游,方原在暗中也支援了喀喇沁部的过冬衣物、粮食,令他们继续按兵不动,等待出击的时机。

满清厚此薄彼的行为是彻底惹怒了察哈尔、喀尔喀二部的蒙古人,他们本来和方原秘密达成了协议,再加上满清的厚此薄彼,怒火一下就被彻底点燃。

趁着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两部集结了出征的六千骑兵,再加上偷偷前来支援的四千蒙古骑兵,总共一万精锐骑兵,连夜偷袭了科尔沁部的军营。

他们的目的是吞并科尔沁大草原,主要目标当然就是科尔沁部的兵马。只要能在辽河全歼了科尔沁部的主力,再率兵回草原将科尔沁部的老幼妇孺赶尽杀绝,兼并了科尔沁部的势力。

科尔沁部与满清是死党,这次是倾尽全力的出兵,一共带来了一万骑兵,兵马也不在少数。虽然遭到了两部的偷袭,损失惨重,但还是能一面坚守军营,一面向满清在辽河的中军营发去了求援消息。

科尔沁部的求援的消息传到了中军营,出征主帅多铎、副帅阿济格得到消息是大惊失色。这方明军的剑还悬在头顶,那方蒙古人又起了内讧,这一仗还怎么打?

多铎捏着书信的手儿都在颤抖,他求助似的望了望阿济格,“这,这,救,还是不救?”

阿济格就是个莽夫,有个屁的主意,也是手足无措。

多铎不由得深深的怀念起哥哥多尔衮来。若多尔衮还在,必然会有对应之策,不至于如此进退失据。多尔衮一死,满清最后的一丝脊梁也被抽空了。

多铎死死的盯着阿济格,问道,“大清,还有没有救?!”

阿济格显然还在记恨济尔哈朗、鳌拜在辽河拥兵不救,坐视广宁陷落的深仇大恨,“大清有没有救,我们说了不算,该去问索尼,济尔哈朗那帮人!”

他这话就是默认了,大清已是大难临头。连堂堂正白旗的旗主也是这么个悲观的看法,多铎还能有什么奢望?!

这一战,虽然两军还在僵持之中,但已彻底输了。而且输得十分窝囊,甚至连主力决战都没有一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输了!

多铎退而求其次的再次问道,“两白旗,还有没有救?!”

阿济格继续道,“这就要看两白旗能不能先下手为强!”

两人互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心思。大清是没救了,两白旗还有没有救,就看两白旗愿不愿向明朝出卖大清的利益。

多铎打心眼里是不愿卖国,但他也是心知肚明,他不愿卖,愿意卖的多了。事到临头,索尼、济尔哈朗谁会不卖?两白旗不卖,也救不了大清,无非是两白旗去陪葬罢了!

两人已悄然的达成了共识,卖国,是卖定了,唯一要看的就是,能卖出什么价钱了。

阿济格道,“我们先派个使者前去广宁面见方原吧!”

多铎摇了摇头道,“这么重要的谈判,一个使者能做得了主?来来回回的传递消息,耽搁时日,而且容易引起两黄旗的疑心。我,亲自去一次广宁吧!你,留守军营,等候我的消息。”

三日后,广宁城里的方原突然得到了消息,满清辅政大臣,镶白旗旗主多铎前来拜见。

多铎既是满清的辅政大臣,也是两白旗坐头把交椅的人物,他竟然亲自来广宁城,可见两白旗这一次谈判的诚意满满,还有这一次谈判的重要性。

方原立刻在议事厅接见了多铎。

他在辽东之战和多铎有一面之缘,眼下多铎又是亲自前来,正容道,“原来是豫亲王驾到,我与令兄多尔衮久有交情,但斯人已去,不胜感伤啊!”

多铎听了也是一惊,多尔衮之死满清还没发丧,尸体还在冻库里放着,方原是怎么得知的?知道这个消息的,只有索尼,济尔哈朗和他三人。看来索尼、济尔哈朗这两人也是老奸巨猾,背地里与方原有勾结啊!这次来得真是太及时了,否则被卖了还被蒙在鼓里。

多铎尴尬的点了点头道,“兄长在数月前确实已过世,我这次是代两白旗,来与摄政王谈判的。”

方原随口一诈,多铎就亲口承认多尔衮已死的消息,可见多铎这人远不如多尔衮有心机啊!但此人胆量倒是可嘉,敢单枪匹马的前来广宁城谈判,是条汉子!

方原不紧不慢的问道,“如今两军正在交战,豫亲王想谈什么,等战后再谈也是不迟嘛!而且豫亲王亲身犯险,不担心被扣押了?”

多铎摇头道,“我亲自前来,正是表明了两白旗谈判的诚意。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摄政王到底要什么条件才能罢兵,两国永久休战!”

方原失笑道,“豫亲王,我们是两国?既然是两国,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在一方灭国之前,永不可能休战、罢兵!”

方原虽面带笑意,但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却十分苛刻,根本不承认满清是一个国家。换而言之,满清必须去国号,这是谈判的前提!

多铎浑身一颤,怒道,“摄政王之前与兄长达成了协议,我们两国以辽河为界,这是要出尔反尔?!你们汉人就是狡诈,无信!”

方原见他突然开口呵斥,也是暗暗好笑,若骂人都有用,还要军队来做什么?不由得哈哈大笑道,“豫亲王,没有实力做后盾的和约,连擦屁股的纸都不如。若你们有能力,会安守在辽河以东?早就进山海关了吧!既然是谈判,我们就不要扯那些乱七八糟的。”

“谈判的前提条件,就是满清去国号,称臣。若豫亲王答应了,我们就继续谈;若不答应,豫亲王就请便,我们战场上见!对了,我们汉人绝不是狡诈无信,至少不会趁机扣押了豫亲王,哈哈!”

方原将球踢给了多铎,也是反将了他一军,有没有继续谈判的必要,就看多铎的诚意了。

第七百四十六章 步步紧逼

虽然方原给了多铎选择的机会,但多铎其实并无选择。

去国号的这个条件,看似欺人太甚,但对满清这种游牧民族来讲,什么民族大义都是鬼扯谈。

所谓的女真人,也不过是辽土少数民族的合称。满清这一系是文化程度较高的建州女真,之外还有海西女真、东海女真等数十个部落。这些部落之间从古至今就是打打杀杀,完全没有同一种族,同一国家的概念。

从努尔哈赤开始,将这些部落强行揉在了一起,到如今不过才四十年。唯一能将这些部落联系在一起的理由,无非就是跟着建州女真混,能打胜仗,建州女真有肉吃,他们有汤喝。

若一旦建州女真没了掌控力,海西女真、东海女真那些部落不在背后捅刀子已是万幸,还能指望他们拼死抵抗?

在游牧、渔猎民族,处于纯粹的弱肉强食的社会,一切用实力说话,什么礼义廉耻都是狗屁。势力不及时,不要说去国号,转让汗位,连送老婆都是家常便饭。大不了明天实力强大了,再抢回来一样的还是正室夫人。

而且在多铎看来,大清的皇帝之位,反正是轮不到他了。说不定在新皇登基后,两白旗就是第一个被大清洗的目标。他纵然能侥幸逃过清算,最多也不过是个亲王,大清国去不去国号,和他有多大的关系?只能保住两白旗的既得利益,所谓的国号,其实连个屁都算不上。他之所以在装腔作势,不过是压低方原的胃口和心理期望罢了。

多铎佯作犹豫了一会,便缓缓的道,“去国号之事,我一人应允了也没用,还要回去和正白旗的阿济格商议,摄政王其他的和谈条件是什么?”

方原懒得去理会他的小算盘,继续道,“其一,两白旗若真心谈判,豫亲王立刻率两白旗的兵马返回盛京。”

蒙古两个部落正在围攻科尔沁部,两白旗若是一旦撤退回盛京,两黄旗必然独立难支,整个辽河的战局会全线崩盘,明军将不战而胜。

多铎额头渗出了些些冷汗,他远没有多尔衮的魄力,面对这种生死攸关的抉择是瞻前顾后,左右为难。

方原见他犹豫不决,又冷冷的道,“我们双方在辽河也僵持了四个月了吧!我大明还有三十万石粮食在广宁,还有三十万石粮食在京畿,再拖个一年两年也是举手之劳。你们还有多少粮食,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季?!”

方原所说的也是实情,整个辽东去年粮食歉收,又从关内买不到粮,粮食本来不足。勉强在辽河支撑了四个月,后勤压力的已到了极限。若战事再拖而不决,最迟到明年冬暖花开之日,口粮便会耗尽,要么宰杀战马,要么吃人。

多铎低了目光道,“这,两白旗回了盛京,又当如何呢?”

他左顾而言他,追问方原战胜之后,能给两白旗什么待遇。

方原对满清的投降条件,早已心中有数,继续道,“两白旗回盛京之后,就可以开始收拾行囊,准备搬家了。”

多铎愕然问道,“搬家?搬什么家?”

方原呵呵一笑道,“既然你们去了国号,还能住在盛京?当然是搬出盛京,交给我大明,你们搬去女真人的老巢,赫图阿拉!”

他的条件是步步紧逼,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多铎是忍无可忍,怒道,“摄政王这是欺人太甚,根本没有和谈的诚意!”

方原大笑道,“哈哈哈!豫亲王若不想主动搬,我五十万明军会来替你们搬家。若是主动搬呢!家财、女眷那些还可以平安的到达赫图阿拉。若大明将士来替你们搬,估计赫图阿拉也去不了,搬去最北方的大森林吧!”

方原所谓的大森林,就是大兴安岭,那个地方真的是鸟不拉屎,不要说熟女真,就是生女真也人烟罕至。

多铎重重的一拍桌子,怒道,“摄政王,那就没得谈了?”

方原岂会吃他这一套,冷冷的道,“我本来就想灭绝你们女真人,没想和豫亲王谈,不是豫亲王自个儿送上门来的?”

多铎起身夹怒而去,刚走到门口,被刺骨的冷风一吹,被愤怒填满的脑子里稍稍清醒,想起了他的哥哥多尔衮的临终遗言。

多尔衮临终前,曾直言方原这一次征讨辽东是要灭绝女真人,如今再得方原亲口承认,多铎才知多尔衮的临终之前绝非危言耸听。而从索尼口中得知,多尔衮最后的遗言就是,满清不能再和明朝对抗,认打认杀,或许能保留一点女真人的血脉。

多尔衮乃是多铎最敬重的哥哥,多尔衮的临终遗言,必是金玉良言,多铎是不能等闲视之。

他强压下了怒火,又反悔了大堂之上,盯着方原问道,“摄政王,若我们搬去了赫图阿拉,摄政王就能放过两白旗一马?!”

方原不答反问道,“两白旗辖内有多少人丁?”

旗内的人丁数乃是重要的机密,多铎含含糊糊的答了,“估计加一起二十万左右吧!”

方原也不知他所说是真是假,冷冷的道,“搬去赫图阿拉后,我会将海西女真、东海女真尽数迁徙到辽西,你们建州女真就留在赫图阿拉。人口,最多只能保留五万人!”

保留五万人,就意味着连两白旗如今的势力也无法保留,这个条件已完全触及了多铎的底线。

多铎沉声道,“摄政王,我两白旗如今有二十万人,你只令保留五万人,令我们自相残杀大半?!”

方原直直的盯着他,淡淡的说道,“豫亲王,努尔哈赤起兵之时,你们建州女真加一起也就没有五万人,兵不过数千。如今两白旗保留五万人,你认为少了?”

他呵呵一笑道,“我就是应允你们保留二十万人,赫图阿拉,建州那个旮沓,能养活二十万女真人?莫非你们还想靠着抢劫我大明子民过日子?还是要我花粮食来养着你们?”

方原所说的也是实情,以建州一隅之地,哪里有供养二十万人,上万军队的能力?之前努尔哈赤不过靠着当李成梁的家奴,吃了几天饱饭,一统了女真部落。之后是靠着劫掠辽东汉人,和大明边镇买卖粮食,甚至是入关抢劫,才能养得起如此庞大的人口,军队。

能养活十万人已是建州女真的极限,而且一到灾年,还要时常自相残杀来解决生存问题。

多铎是无言以对,方原继续说道,“五万人口,可以养八千兵丁,自保已是足以,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难道还要积蓄力量,再来反我大明一次?!”

这么苛刻的条件,显然是多铎一人无法做主的,至少也要与阿济格商议之后,才能最终拍板。

多铎正要告退而回,方原已缓缓的道,“豫亲王不留下看一看辽河之战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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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七章 辽河之战

多铎一听方原还要在辽河开战是大吃一惊,还以为方原是出尔反尔,忙问道,“摄政王,我已来和谈,你这是?!”

方原冷笑道,“和约还没生效之前,两军就还是敌人,随时可以开战。而且,我只答应放过你们两白旗,从没答应要放过其他六旗。豫亲王,在你抵达广宁城之日,两黄旗已出兵去救科尔沁部。”

“我也派出了七万铁骑,还有全部的坦克,偷偷从两部蒙古驻扎的防线过了辽河,去给满八旗援军一个惊喜。豫亲王就好好呆在广宁城,看我怎么歼灭两黄旗的!”

多铎听了是头皮发麻,蒙八旗内讧,科尔沁部独木难支,凭着科尔沁部与满清皇室的交情,甚至连多铎的嫡福晋、侧福晋全是科尔沁部的女人。两黄旗出兵相救,乃是情理之中。

他未曾想到,方原是不动则已,一动就倾巢而出。以七万明军铁骑的优势兵力,只有区区三、四万兵马的两黄旗,纵然全军出动,也是凶多吉少!

多铎反问道,“原来摄政王早知道蒙古两部要叛乱?!”

反正多铎出不了广宁城前去报信,方原乐得拿他消遣消遣,取出了喀尔喀、察哈尔两部送来的书信,交给了他过目,“两部蒙古早已向我大明投降,出兵之前,就知会过我啦!”

多铎看了蒙古两部大汗与方原约定出兵的书信,惊得入坠冷酷,浑身一阵阵的冰凉,书信也落在了地上。

方原悠闲的品了一口茶,继续道,“对了,还有客喇沁部,也愿意将牧场、子女、牛羊全并入我大明。这一次辽河之战,他们还会打着支援两黄旗、科尔沁部的名义,混进援兵堆里,等我军铁骑一到,就里应外合,直接去宰了两黄旗的鳌拜。”

明军既占有兵力的巨大优势,还有一个喀喇沁部里应外合,两黄旗几可说是必败无疑,绝无幸免。

多铎支支吾吾的道,“原来蒙古两部落围攻科尔沁部,就是摄政王布下的一个局,引诱两黄旗、两白旗上钩的陷阱?”

方原呵呵一笑道,“是,是,皇太极、多尔衮,甚至你豫亲王的皇后、福晋全是科尔沁部的,你们必然不会坐视不救。这在兵法里,叫攻敌所必救!不过,豫亲王你真是运气好,两白旗运气也很好,提前来投降了,否则,这次连两白旗一起埋了。”

多铎颓然的坐回了椅子上,内心已生出深深的绝望。眼前的方原是算无遗策,和他看过的《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一般无二。就凭他,阿济格、鳌拜这些人,不被算计才是奇了怪了。

其实多铎也是高估了方原的智商,方原确实接到了两部蒙古出兵的消息,也接到了两黄旗前去援救科尔沁部的消息。

在面见多铎之前,方原还在和景杰商议,是否要令大部骑兵,还有坦克偷偷渡河,与喀喇沁部一同里应外合的袭击两黄旗援兵。

但,方原、景杰二人唯一的担心就是两白旗的动向,会不会趁机渡过辽河,抄了方原的后方,甚至直逼广宁城。或是策应两黄旗的援兵,夹击明军铁骑。

正在方原犹豫着要不要实施这个军事冒险计划时,多铎的突然到来确实给方原吃了一颗定心丸。

既然多铎亲自到了广宁城,和谈的诚意满满,两白旗显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连多铎的性命都不顾,敢渡河前来攻打广宁,或是前去狙击明军的铁骑。

方原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在和多铎和谈的同时,他已下了最后的决心。

他下令将多铎软禁在广宁城,还专门安排了五十个锦衣卫,日夜不休的盯着多铎的一举一动,千万莫令他逃出了广宁城。

在软禁了多铎之后,方原立刻找来了景杰,下令全军渡河,全歼两黄旗的援兵!

五日之后,辽河之战爆发!

鳌拜所部的两黄旗刚刚走到半路,喀喇沁部的图巴便带着五千骑兵前来与鳌拜汇合,愿一同前去解科尔沁部之围。

喀喇沁部之前只来援两、三千骑兵,如今图巴竟带来了五千骑兵,鳌拜也起过疑心,质问过图巴,其中的缘由。

但却被图巴声称早就知晓了察哈尔部的阴谋,率兵前来和察哈尔部算旧账。并恳求鳌拜,在歼灭了察哈尔部后,将察哈尔部的锡林格勒草原划出一部分交给喀喇沁部。

鳌拜估摸着喀喇沁这么热心的出兵,估计就是为了抢草场,便被图巴的巧言善辩瞒过了,带着喀喇沁部的五千骑兵一同前去攻打喀尔喀、察哈尔两部。

解围之战爆发,喀尔喀、察哈尔两部骑兵被鳌拜率两黄旗铁骑猛攻,损失相当的惨重,连忙向率七万明军铁骑渡河的赤古台发去了求援信。

赤古台早得了方原的指示,察哈尔、喀尔喀二部并不是真心归顺,两部吞并了科尔沁草原后,也会不安分的来生事。不如先令两黄旗和两部先自相残杀,再伺机而动。

历史上,满清就是这么利用吴三桂去和李自成消耗,然后坐收渔翁之利的。方原如今不过是以牙还牙,以彼之道还使彼身罢了。

大明的铁骑迟迟不见踪影,察哈尔、喀尔喀二部只有一、两万骑兵,经过两日两夜的恶战,已损失了近一半兵马。再战下去,必然会全军覆没。

两部蒙古再次向赤古台送去了求救书信,而且还是一日五次。赤古台见这已是蒙古人传递最紧急军情的方式,便知两部再撑不了多久,出击的时机已然成熟。

赤古台与刘一良商议之后,决定由五万铁骑先去打两黄旗一个措手不及。双方恶战之时,再由刘一良率坦克营和两万铁骑的混编队突出奇兵,从侧翼切断两黄旗逃回大本营的去路,全歼两黄旗的援兵!

赤古台所部五万铁骑突然出现在战场,确实杀了鳌拜一个措手不及。两黄旗已和蒙古两部恶战了两日,已是强弩之末,哪里还经得住这一支强大的,生力的骑兵兵团的冲击。

这根本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边倒的屠杀!

两黄旗勉强支撑了半日,就损失了三千兵马,宣告不支。

鳌拜率先领军撤退,还没走逃出一百里,就被刘一良所部坦克、骑兵混编队给狙击。

至此,两黄旗已是溃不成军,抱头鼠窜,被骑兵践踏而死,坦克碾压而死的不计其数。

鳌拜一见前有阻截、后有追兵,若再一味的逃窜,估计逃回中军大营,也剩不了多少兵马。再被明军趁胜追击而至,也是全无生路。

与其逃窜,溃不成军,还不如在此拼死一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鳌拜亲自率仅余的两、三万两黄旗骑兵向刘一良的混编军发起了最后的冲锋。但,在高科技和优势兵力面前,任何垂死挣扎,不过是逞血气之勇。

辽河之战,持续了两日两夜。

鳌拜所部的两黄旗兵马在赤古台、刘一良两部明军围攻之下,战死了一万三千人,溃散了一万,能逃回中军大营的不过三千人。

辽河之战结束,代表着皇太极嫡系力量的两黄旗,主力尽数被歼,鳌拜仅以身免。科尔沁部主力一万骑兵全军覆没。

第七四百四十八章 趁胜追击

广宁城的方原接到前方的捷报,立刻将捷报送给崇祯过目。

辽河之战,决定着满清政权的生死存亡。

崇祯见了捷报是热泪盈眶,满清覆灭在即,他自登基以来的心愿终于就要实现,岂能不令人心怀激荡?

方原召来了被软禁在广宁城的多铎,将辽河之战的捷报给了他。

“完了!终于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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