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朝当王侯 - xp1024.com
《回到明朝当王侯》


1章:死里逃生

明万历十一年,秋。

黑暗的地窖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又夹杂着些许血腥之气,地窖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和酒坛,地窖中间立着一根木柱,木桩上绑着一个满身血污的年轻人,他叫卫轩,今年十八岁,刚加入锦衣卫不久,此次来何府,是刺探情报,或许是因为没有经验吧,暴露了,被抓了,何府……果然是白莲教的窝点。

白莲教是天下皆知的造反派,锦衣卫落在了白莲教手里,自然没有好下场,这个叫做卫轩的少年被白莲教的人一番鞭笞毒打之后,以绳索绞死,此刻尸体尚有余温。

地窖中只有这么一具尸体,没有旁人,自然很安静,忽然,黑暗之中闪过一道金色光亮,这亮光只持续了一眨眼的工夫,然后所有的亮光都钻入了尸体中。

“嗯?我这是……怎么了?”尸体虽然没有动,也没有睁眼,但……心脏已经恢复了轻微的跳动,而且也有了思想,这一切,似乎与刚才的那道光有关。

“我记得我……出车祸了,难道我已经到了阴曹地府?不对呀……我似乎能感觉到身体的存在,我……动不了啊,眼睛也睁不开,难道我正在医院抢救,跟电视中演的那样,成为植物人了?……”

很显然,这个刚刚死去不久的尸体内,进入了新的灵魂,这个新的灵魂,正在胡思乱想,而且,他好像并不属于这个年代。

忽然,地窖外隐隐传来说话声:“那个锦衣卫的奸细死了?”

另一个声音恭敬地回答:“回何坛主,那奸细已经被我们勒死了,死得透透的了。”

“嗯……”何坛主沉吟了片刻,忽然叹息道,“这次是我大意了,我们应该尽早点撤离的,府外已经开始有锦衣卫的人马集结了,现在想要逃,已经来不及了,我们被抓不要紧,但琉璃宝珠可是本教圣物,千万不能落入锦衣卫手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得把宝珠给弄出去。”

“坛主的意思是……”一个白莲教的教众试探问道,“咱们用老办法将琉璃珠运出去?”

“嗯……”何坛主沉吟了片刻,回答,“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虽然有点亵渎圣物,但事急从权,顾不了那么多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地窖前。

“嘎吱……”一声,地窖入口的木板被掀起,三个人踩踏着石阶走下了地窖。

何坛主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跟在他身后的那两个教众年纪也不大,顶多三十岁出头。

卫轩身体内的灵魂清楚地听到了这三人的对话,心中震惊,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虽死

卫轩想反抗,可是,他的灵魂刚刚寄居这副躯壳,尚未与身体融合,此刻的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但残留在体内的部分记忆尚未散去,这些残存的记忆感觉到了他的灵魂,此刻全都朝他灵魂涌来,与他的灵魂缓缓融合,融合这些记忆,卫轩感觉脑海中获得了很多信息,比如:现在是大明万历十一年,身体的原主人名字和他的姓名一模一样,都叫卫轩,刚加入锦衣卫便被调拨至四川隆昌县前来调查和捉拿白莲教反贼,然而,卫轩卧底失败,被白莲教抓住,折磨杀死。

虽然卫轩此刻脑中依旧一片混乱,但他已经在努力地整理思绪,他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穿越了,而且运气不大好,宿主身陷险境,他不得不开始思考应对之法。装死,其实也不用装,现在的他,跟死人没什么区别,连脉搏和呼吸都没有,只有一点微弱的心跳,若不仔细查看,根本无法察觉。

何坛走到卫轩身前,摸了摸卫轩颈部脉搏,确认卫轩确实死了,这才伸手到自己怀中取出一只檀木盒,打开木盒,从里面拿出一枚褐黄色的珠子,比鸽蛋大,比鸡蛋小。

何坛主丢掉木盒,手持珠子,冷冷道:“松绑,脱掉他的裤子。”

“是!”他身后的那两个白莲教徒立刻上前解开卫轩身上的重重绳索,然后褪下了卫轩的裤子。

卫轩虽然暂时无法控制身体,但意识是清楚的,触觉也是存在的,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裤子被人褪到了膝盖,裤裆里一整凉飕飕的,他顿时心中惊叫:“卧艹,他们想干什么,不会是要割了老子的根吧!老子才刚穿越过来,不会就要变太监了吧……”

他此刻口不能言,不能做任何事情,只能在心中狂叫,任何男人遇到这样的事,估计都会抓狂。

就在卫轩近乎崩溃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屁股后面一阵冰凉,然后就是一个硬邦邦圆溜溜的东西被塞进了**。

“卧艹,这群死变太,居然把球……不过还好,老子不用做太监了,还好还好……”卫轩此刻虽然疼痛,但心中还是暗自庆幸。

把珠子塞进了卫轩的后门后,那两个白莲教的的教徒又帮卫轩穿上了裤子,还系紧了腰带,然后从卫轩身上的伤口处蘸了一些血,在他的脸上涂抹起来,仿若在画画,他们画的是白莲教的暗号标记。

在卫轩的脸上画完暗号后,两个白莲教众齐声道:“坛主,都准备好了。”

何坛主点了点头,摆手道:“抬到后院,从后院丢出院墙外。”

一个教众闻言皱眉道:“坛主,后院外面此刻恐怕有锦衣卫的人,若将这尸体现在丢出去,只怕会落入锦衣卫手中吧。”

“放心。”何坛主道,“锦衣卫处理尸身的方法,我们非常清楚,待会我在这里留下暗号,就算我们战死或者被擒,其他教众寻来的时候,也会得知琉璃宝珠的去向,定能将宝珠寻回。”

何坛主都这样说了,两个教众怎能反对,当即便一前一后抬起卫轩,走出了地窖,绕到后院。

刚把卫轩抬走,就有一个教众急匆匆地奔过来,神色仓皇地向何坛主禀报:“坛主,锦衣卫的大批人马已经在宅外集合了,有上百人,似乎就要攻进来了!”

何坛主送走了教内圣物,心中再无挂碍,直接掣出自己的配刀,在一根木柱的底部刻画了一些暗号,然后转头望向前院方向,目光阴鸷地冷哼:“哼!人多便了不起么,我苦练十数载,一直等着与朝廷的鹰犬一较高下,今日终于有机会了!走!去杀光他们!”说罢便大步朝前院冲去。

那两个白莲教的教众抬着卫轩来到后院,只见后院这里有七八个教众守卫着,后院的院墙外,正有不少锦衣卫在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两个白莲教的教徒抬着卫轩来到院墙边,齐声数着“一!二!三!”同时发力,将卫轩掷过高高的墙头,卫轩身在空中,感觉到自己失重了,偏偏身体无法动弹,心中着急狂叫:“死了死了,这次恐怕是要摔死了,我才刚穿越过来啊!好不甘心啊!”

院外的巷子里确实有十几个锦衣卫,看到院子里有个浑身是血的人被丢出来,纷纷后退,以防是敌人,一个年轻的小旗快步上前,抬脚在卫轩的腰部一挑,卸去卫轩的下落之势,卫轩轻巧落地,压在年轻小旗的脚背上,从始至终,这小旗手中的刀都指着卫轩,只要卫轩稍有异动,他的刀就会割断卫轩的脖子,还好卫轩跟尸体一样,一动不动。

虽然卫轩的脸上涂满了鲜血,但还是可以看出容貌,年轻小旗看了一眼后,顿时顿时蹙眉叫起来:“是卫轩!”

其他锦衣卫闻言纷纷凑了过来。

那小旗蹲下来探了探卫轩的呼吸和脉搏,然后起身摇头叹道:“已经遭了魔教妖人的毒手。”

“书呆子!书呆子……”旁边的几个锦衣卫纷纷摇晃呼唤卫轩,然而卫轩没有任何反应。

“这帮妖人!”一个高壮黑脸盘的锦衣卫汉子咬牙低吼,“齐百户怎么回事,到底要等到何时,直接进去杀光这群妖人便是了,还要等什么!”

那个年轻小旗闻言顿时皱眉训斥道:“大牤牛,不许胡说八道,百户有命令,你照做便是了,当心祸从口出!”他说罢指了指旁边的两个锦衣卫力士,道,“将卫轩的尸身安置一旁,待对付完魔教妖人,再带回去。”

“是!”两个锦衣卫力士领命将卫轩抬到了一旁。

忽然,一道尖锐的哨声响起,众锦衣卫顿时纷纷一激灵,纷纷掣出了各自的绣春刀。

“冲进去!”年轻小旗高喝一声,立刻有人上前双手撑墙,后面的人踩着前面人的肩膀,跃入墙内,然后里面便响起了喊杀声和兵刃交碰之声。

所有的锦衣卫都进入了院中,只留下卫轩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里,还好,卫轩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快速地与这个身体融合,没过多久,手指能动了,眼皮也能睁开了,只数分钟,他就勉力坐起,转头观望四周,只见周围果然都是古代建筑,与记忆碎片中的画面几乎一模一样,看了片刻后,卫轩难以置信地自语:“我果然穿越了,这……便是大明朝吗?”

2章:卫轩的反击

此时此刻,院中的锦衣卫们正在与白莲教的人交手,喊杀声不断从院子里传来,卫轩听着就觉心惊肉跳,他可是二十一世纪和平年代的人,过惯了太平日子,遇到这种事情,自然无法承受。

他勉力起身,感觉浑身疼痛,毕竟这身体的原主人被关在地窖中的时候,遭受了折磨和鞭打,受伤不轻,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伤筋动骨,只是一些皮肉伤。

卫轩想要离开这里,却又不知该往哪走,对他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他能去哪里……

他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开始努力地搜寻脑中的记忆,身体原主人留下的记忆虽然不完全,但他相信,一定能给自己提供很大的帮助。

果然,卫轩脑中顿时仿佛电影快进一样闪过无数的画面,这些全都是身体原主的记忆,许久,卫轩眯眼自语起来:“不对,这身体的原主人被白莲教擒住不是偶然,可能……与林总旗有关。”

他搜寻记忆的时候,搜寻到了一段记忆,那就是身体的原主人无意间撞见锦衣卫的林总旗与一个女子幽会,这个女子的身份有点特别,是齐百户的小妾。

之后,林总旗就安排卫轩乔装打扮潜入何府,说是探查,因为他们怀疑何府是白莲教窝点,卫轩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而且加入锦衣卫前,是一个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根本不知道人心险恶,没有多想就接下了这个任务,可是卫轩刚装扮成伙夫进入何府,第二天就被抓了。

现在的卫轩可是在商场摸打滚爬十几年的老油条,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说这一切是巧合,他绝对不信。

从前身的记忆中可以得知,锦衣卫内,小旗相当于未来世界军队中的班长,总旗则相当于排长,至于普通的锦衣卫军士,则称为力士或者校尉。

卫轩只是一个普通的锦衣卫校尉,是锦衣卫的最底层,林总旗想要害他,当真易如反掌,他虽然这次逃过一劫,但他知道,若是回去,只怕难逃一死,林总旗不可能放过他的。

想到这里,卫轩不再迟疑,就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刚踏出一步,他顿时痛得咧嘴,浑身是伤,走路自然疼,这不是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很疼,不走动还好,一走动,那酸爽,啧啧啧……

“吗的……”卫轩咬牙忍住疼痛,看了看四周,这巷子不怎么隐蔽,街上时常有人经过,不过还好,巷子里堆放着许多杂物,旁边还有不少破烂竹筐,他将这些竹筐堆起来,然后躲在竹筐后面,解开了腰带……

过了好一会儿,卫轩嫌恶地将珠子丢到杂物中,正好旁边有个豁了口的破水缸,水缸里有半缸雨水,卫轩便用这水洗了一下手,然后扎紧腰带,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巷子。

他站在巷口左右看了一会儿,凭着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上了街道,朝城外走去。

他浑身是血,一路引来了街上行人异样的目光,所有人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卫轩也很无奈,现在最要紧的便是逃离这里,至于落脚之事,以后再说吧。

好不容易来到城门处,却只见城门紧闭,他顿时蹙眉,来到一个杂货摊子前,问摊主:“劳驾问一下,这城门为何关着?”

摊贩用惊异的眼神打量着他,毕竟卫轩身上的伤和血太吓人了。

卫轩看到他奇怪的表情,知道他被自己浑身是血的样子吓到了,赶忙道:“你不要害怕,我是官府的人,执行任务的时候被歹人打伤了。”

那摊贩见他态度还算不错,便决定回答他这个问题,也想快点打发他走,便道:“不是你们官府让关城门的么,今早就没开城门,全城的城门都关上了。”

卫轩闻言一愣,脑中顿时恍然,锦衣卫捉拿白莲教叛徒,自然不愿让他们逃脱,关上城门那就是瓮中捉鳖,就算在何府捉拿失败,这些反贼也逃不出城去。

不过如此一来,卫轩逃跑的计划就落空了,他站在原地想了片刻,立刻掉头往回走去,这一次,他要回锦衣卫卫所。

他刚才仔细想过了,现在锦衣卫们全都在何府与白莲教周旋,卫所肯定空虚,他可以回去拿一些衣物钱财什么的,总之这一身行头肯定要换掉,否则他走到哪里都会引来众人的目光。

卫轩凭着前身的记忆回到锦衣卫卫所,卫所的看门的几个锦衣卫见他满脸满身都是血,顿时惊讶拔刀,问道:“你是何人?”

卫轩行了一个锦衣卫的礼,道:“兄弟,自己人。”

有一个锦衣卫认出了卫轩,赶忙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爱读书的书呆子,前方战事如何,瞧你这身伤……”

卫轩摆手道:“不是太顺利,好多兄弟都受伤了,总旗见我受伤太重,在那边只会碍手碍脚,便让我先回来了。”他说着还手捂胸口咳嗽起来,装作受伤很重的样子。

“哦,兄弟快请进来吧。”那看门的锦衣卫让他进来。

“多谢了。”卫轩道了个谢进门,然后一瘸一拐地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还好身体原主人留下的记忆中许多是关于最近的事情的,卫轩虽然第一次来这个锦衣卫卫所,但却轻车熟路,来到自己住的院子,推门进入房间。

这是一个大通铺房,里面陈设简单,迎门便是长长的通铺,铺上有将近十床被子,通铺对面便是柜子,摆放私人物品用的。

卫轩走到柜子前,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找到钥匙,无奈之下只能到院中找一块砖,砸开了锁,从里面取出包袱,包袱里面放着一套便衣和一套飞鱼服,另外还有一点碎银子和几十个铜钱。

卫轩赶紧脱下自己血淋淋的仆役服,拿起洗脸麻布将手和脸擦干净,又拭去身上血迹,然后换上干净的便服,收拾包袱就准备离开。

他刚出院子,就看到一个女人神色慌张地从南边走来,吓得卫轩又赶忙缩回院中,紧贴墙站着,还好,那个女子一边走一边不断回头张望,没有发现卫轩。

很快,那女子便从院门前经过,卫轩探出小半个脑袋偷偷看向那女子,眯眼自语:“这不是……齐百户的小妾吗?她鬼鬼祟祟的……这是要去哪?”

卫轩躲在院门处望着那女子远去,然后就看到她进了一个院门,卫轩顿时双眼一亮,根据身体原主人的记忆,那个院子,是林总旗的独居院,只有总旗以上的官职,才能享受独院单房,而百户级别的,则是独院套房。

卫轩摸着下巴想了片刻,忽然露出森冷笑意:“说不定……这林总旗并没有去参与剿灭白莲教,而是趁着这大好的时机与齐百户的小妾幽会,毕竟现在卫所之中没人,是他们幽会的大好时机……嗯……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卫轩心中有了主意,蹑手蹑脚地来到林总旗的院门外,偷偷朝里面张望了一眼,只见院中空无一人,林总旗房间的门也紧闭着,卫轩脱下鞋子,手提着鞋,光脚走进院子,悄无声息地来到林总旗的房间窗户外,顿时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只听见女人柔媚的声音传来:“你坏死了……”

“我若不坏,你也不会喜欢我啊,是吧,哈哈……”

这声音与脑海中记忆的声音完全一致,可以确定,林总旗果然趁着这个时机与齐百户的小妾幽会,林总旗猴急得厉害。

“等一下。”女子忽然娇声娇气地说道,“我问你,上次撞见我们好事的那个小锦衣卫,你解决了没有?”

“那是当然。”林总旗得意笑道,“我堂堂总旗,还能解决不了一个刚入锦衣卫的小子,我们早已打探到何府便是白莲教的据点所在,我刻意封锁了消息,没告诉下属,然后派那小子潜入何府打探消息,当天晚上,我便悄悄投了一封信进何府,信上说他是锦衣卫,你说他还活得成么?”

“你果然坏透了。”女子笑得花枝乱颤,声音甜得发腻,“不过……我喜欢。”

林总旗淫笑:“现在我可以进来了吧,我的美人儿,为了与你快活,我可是放弃了这大好的立功的机会,装病没有前去剿匪,你可要好好补偿我呀……”

“讨厌……”

……

卫轩悄然退出了院子,穿上鞋,满脸阴沉地自语:“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现在无处可去,锦衣卫是最佳容身之处,但想要在这锦衣卫内好好地活下去,我和这林总旗只能活一个,他出完招了,现在该轮到我了。”

他稍一沉吟,撒开腿便跑,先回自己的房间,把包袱放回柜子里,然后跑出了卫所,直奔何府而去,他要去将此事通知齐百户,这是他唯一扳倒林总旗的机会,只要扳倒了林总旗,他就可以在锦衣卫继续待下去了。

卫轩不顾身上伤口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跑到何府,只见锦衣卫的人已经在院中开始打扫战场,齐百户正在院中指挥众人四处搜查。

卫轩上前便行礼:“属下卫轩,有紧急大事,要禀报百户大人。”

齐百户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穿着便服,顿时皱眉,但他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冷冷道:“说。”

卫轩是个有脑子的人,他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齐百户被绿的事情,退一万步讲,就算现场只有齐百户一人,卫轩也不会直说齐百户被绿的事情,人要脸,树要皮,更何况这是堂堂的锦衣卫百户大人,否则卫轩可真就凉透了。

卫轩早就想好了办法,依旧保持行礼的姿势,道:“启禀百户大人,林总旗意欲谋害大人您!”

“什么?”旁边的几个锦衣卫闻言尽都一惊。

齐百户也是一阵惊愕,蹙眉望向卫轩,问道:“你此话……从何说起?”

3章:借刀杀人

卫轩看了看齐百户身旁的几个锦衣卫,道:“不知属下可否单独禀报大人?”

齐百户闻言摆了摆手,那几个锦衣卫全都退得远远的,待他们退开了,齐百户才望着卫轩,道:“现在你可以说了,不过我可得提醒你,在锦衣卫,诋毁污蔑上峰,下场是非常惨的。”

“属下不敢!”卫轩保持行礼的姿势,满面认真地说道,“这一切都是属下亲耳所闻,据实奏与大人知晓。”

“说吧。”齐百户盯着卫轩看,他也很想知道,卫轩到底听说了什么,事关自己的生命,齐百户不可能不重视。

卫轩压低了声音,道:“大人,方才属下去林总旗的院中准备找林总旗,发现林总旗房门紧闭,里面传来说话声,属下靠近后听到林总旗在和一个女人对话,他让那个女人在剿匪结束后杀了大人您,这样他就可以顶替大人您的位置了,而且还能将此次剿匪的功劳占为己有。”

齐百户闻言双眼一眯,眸中寒芒绽放,但他并没有发作,而是问道:“女人?什么女人?长何模样?”

卫轩摇头道:“属下不知,房间的门窗都关着,属下只是在外面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并不知那女人长何模样。”

齐百户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又问:“就在刚才听到的?”

“是。”卫轩用力点头,“就在刚才,属下听到他们意欲加害大人您,当真吓坏了,立刻便赶过来禀报大人您了,大人若现在去,或许还能抓个现行。”

“走,去看看。”齐百户闻言二话不说,直接大步朝院外走去。

快要出院门的时候,正好见到有两个锦衣卫朝外面搬运尸体,他便对那二人说道:“周杨,周桐,你们先别忙了,跟我回一趟卫所。”

“是!”二人放下正在搬运的尸体,跟着齐百户,出了院子。

齐百户心中焦急,走路带风,很快便回到了锦衣卫的卫所,来到林总旗的小院外,只见院中安静,房门和窗户紧闭,齐百户刚准备让周杨去探听一下,但心中觉得莫名不安,最后还是决定亲自进去探听。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林总旗的房间外,紧贴墙,耳朵凑到窗边倾听,正好这个时候林总旗和那个女人正在床上软语温存。

只听那女人娇滴滴地说道:“你坏死了,方才……”

林总旗意犹未尽地揉搓着美女,得意笑道:“我越坏,你越是欢喜,我是不是比你男人更加厉害啊?”

“那是当然。”女人恬媚声媚气地说道,“比他大了一寸多……”

“是么。”林总旗闻言顿时得意无比,也备受鼓舞,再次与那女子大战起来。

此时此刻,窗外的齐百户已气得浑身发抖,这女人的声音,他太熟悉了……

齐百户强忍心中的怒火,一步一步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卫轩看到齐百户铁青的脸色,心中暗喜,但他还装作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轻声问道:“大人,如何?他们是否还在商量着谋害您呢?”

“嗯。”齐百户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然后摆了摆手,示意先离开这里。

齐百户带着他们来到中院,然后负手踱步,在院中走来走去,良久,他忽然转身,冷冷道:“周杨周桐,你们先回何府忙去吧。”

周杨周桐一脸疑惑,真不知道齐百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把他们叫过来,什么事都没做,又让他们回何府去,疑惑归疑惑,既然百户有令,他们只能照做,而且不敢多问。

“是!”二人行礼离开。

卫轩有点怕,毕竟现在齐百户情绪不大稳定,若是为了防止戴绿帽的事情泄露而杀了他,他哭都来不及,于是他赶忙道:“大人,属下也去何府帮忙。”说罢就要离开。

“不用。”齐百户叫住了他,蹙眉想了想,问道,“今日我们所有人都在何府剿灭白莲教反贼,为何你却在卫所里?”

卫轩知道他怀疑自己,可见这齐百户不是什么糊涂蛋,还好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便道:“回大人,属下前些日子奉林总旗的命令乔装成仆役混入何府,打探消息,没想到被白莲教反贼识破,被他们擒住,折磨毒打致半死,白莲教妖人以为属下死了,就把属下丢出了后院的院墙,还好外面巷子里有咱们锦衣卫的兄弟,接住了属下,属下才没被摔死,被丢出来后,属下恰巧醒了,属下死里逃生,身受重伤,还手无寸铁,留在何府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先回卫所了。”

齐百户闻言没做声色,沉默了片刻后,缓缓道:“你是死是活,那帮反贼会不知道吗?”

卫轩仰起头,露出脖子处的勒痕,道:“大人您看,这是他们用绳索勒死属下的伤,他们以为属下死了,只是属下没死透,属下当真是死里逃生。”

齐百户仔细验了一下他脖子处的伤痕,确实是绳索大力勒紧才能导致的伤痕,他仔细想想,觉得这种事也不是不存在,世上奇事,本就很多。

于是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声:“看来是上天派你来搭救于我,方才林总旗确实在与人密谋商议害我,还好你即时发现了,这次多亏你了。”

卫轩知道这货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便很配合地点头:“属下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嗯。”齐百户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这次救了我,我不会亏待你,你刚入锦衣卫不到一个月,资历尚浅,这样吧,我允诺于你,半年内,你若好好表现,提拔你做小旗。”

“多谢大人栽培!”卫轩赶忙装作激动无比的样子行礼,能升官是好事,值得开心,作戏就要做足嘛。

齐百户看了看他满身的伤痕,道:“好了,你受伤不轻,赶紧回去养伤吧。”

“是,多谢大人体恤。”卫轩道谢,这才转身离开,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打发走了卫轩,齐百户转身朝偏院走去,到了偏院,只见这里有个小衙门,这里是锦衣卫的后勤人员工作处,这里有医者,仵作,教书先生等等之流,他们是协助锦衣卫破案的帮手。

齐百户来到这里后,众人纷纷上前行礼,齐百户点了点头,扫了他们一眼,然后问道:“黄三石黄先生何在?”

后方的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上前拱手:“老朽黄三石,拜见百户大人。”

齐百户望向黄三石,问道:“黄先生擅长书法笔迹辨认和临摹,足可以假乱真,是否?”

黄三石谦虚笑道:“一点雕虫小技而已,大人谬赞了。”

齐百户道:“有案子需要黄先生劳力了,随我来吧。”他说完便带着黄三石离开偏院。

回到主衙,齐百户在自己的卷宗堆里翻找了片刻,找出一份卷宗,递给黄三石,道:“劳烦黄先生照着这上面的笔迹,写一封信。”

“是。”黄三石立刻开始研墨,一边观察卷宗上的笔迹,一边问道,“请问百户大人,信的内容……”

“不急。”齐百户道,“待会我说,你写,请快点。”

“是。”黄三石加快了磨墨的速度。

很快,黄三石磨好了墨,铺纸,提笔,舔墨,望着齐百户,道:“请大人示下。”

齐百户在房中负手踱步片刻,仰头缓缓道:“上使钦阅,锦衣卫兵临隆昌,欲剿圣教,兵马一百五十有余,望早做打算,顿首再三,落款一个字-林。”

黄三石照他所说,一个字不错地写好了信,齐百户接过信对照卷宗看了一遍,道:“果然笔迹一丝不差,黄先生真是好技艺。”

黄三石讪笑道:“大人过誉了,雕虫小技,混口饭吃罢了。”

齐百户忽然一挑眉,阴阳怪气道:“黄先生可莫要开心得太早,我锦衣卫里的事,你多少也知道一些,这封信,可不是出自你手,你说是不是。”他说到最后,语气变得十分阴冷。

黄三石被他忽然变脸吓了一跳,还好他反应快,赶忙低头拱手:“大人说得是,老朽根本没见过这封信,甚至根本从未来过大人这里。”

“嗯,你很机灵。”齐百户满意地拍了拍黄三石的肩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丢给他,道,“既然从未来过本官这里,还立着做什么。”

“是,老朽告退!”黄三石如蒙大赦,赶忙将钱袋塞入怀中,逃也似地离开了。

齐百户找了个信封将信纸塞进去,封上蜜蜡,望着手中的信,齐百户脸色阴沉得仿若要滴水,咬牙寒声自语:“林泉,你的死期……到了。”

林总旗大小也是锦衣卫的总旗,齐百户不好随意杀他,但要弄死他,也不是什么难事,官场常用招数,栽赃嫁祸,俗称泼脏水,齐百户对林总旗的的底细很清楚,林总旗在锦衣卫里没什么大的背景,只要往他头上扣一顶勾结反贼的罪名,基本就是死路一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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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轩回到房间后,由于身上疼痛,便躺在床上休息,同时脑中开始胡思乱想,想着自己接下来该怎办,可能是因为受伤流了不少血,颇觉疲惫,躺下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轩被人叫醒,他睁开眼发现,房间里已经有好多人了,都围着长桌子坐着,桌上已经放好了饭菜,这时,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锦衣卫叫他:“书呆子,还睡呢,快来吃饭了,再不来吃,可就被大牤牛都吃完啦!”

锦衣卫的饭食是各个寝室的人去厨房取,取到各自的房中大家一起吃,每个寝室十个人。

卫轩赶忙下了床,和大家一起围着长桌坐下,开始吃饭,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聊起来,首先要问的就是卫轩这些天去哪了,还有就是,他们今早还在何府外看到卫轩已经死了,为什么现在又活了,大家的心头都充满了疑惑。

卫轩只能如实交代,说自己去何府探查了,不幸被白莲教妖人捉住,还好命大,死里逃生。

大家听了都颇觉唏嘘,都说卫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然后便开始聊起了此次剿灭反贼的事,此次围剿白莲教反贼,大体来说还是成功了,五十多个反贼只有一人逃脱,其他的要么被杀要么被抓,唯一的遗憾就是让这个据点分坛的坛主给逃走了,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锦衣卫还要继续满城搜查。

聊着聊着,忽然,一个瘦瘦的锦衣卫叹道:“没想到啊,林泉林总旗居然是白莲教的奸细,实在没想到。”

“是啊,这真的让人想不到。”其他人也纷纷点头感叹。

卫轩闻言一愣,蹙眉问道:“林总旗是白莲教的奸细,此话从何说起?”

“你还不知道吧。”那个白白净净的锦衣卫使劲啃了一口馍,口齿不清地说道,“林总旗其实是白莲教的奸细,现在已经被齐百户拿入大牢了,齐百户还说要亲自刑审他呢!”

卫轩闻言顿时心中了然,齐百户这么快就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绝杀,厉害,但他还是故作糊涂状,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林总旗怎么会是白莲教奸细呢,如何发现的?”

4章:被贼惦记上了

这长得白白净净的家伙叫做张猛,名字很威猛,但他的绰号却一点都不威猛,他的绰号叫做三姑娘,因为他长得又白又嫩,柳叶眉桃花眼,身材手脚都颇为纤细,嗓子还尖,颇显女子气,所以被其他兄弟取了这么一个绰号。

锦衣卫中很多人都有绰号,卫轩也有绰号,卫轩的绰号叫书呆子,因为卫轩加入锦衣卫前是一个读书人,即便加入锦衣卫之后,没事的时候,他喜欢一个人捧着书本看书,说话行事呆头呆脑的,就被取了这么一个绰号。

张猛见卫轩一脸好奇的表情,顿时有点得意,神采飞扬道:“嘿嘿,你不晓得吧,今天咱们从白莲教的窝点带回了很多东西,齐百户清点的时候,居然从里面找出了一封告密信,经过笔迹比对,这告密信居然出自林泉林总旗的手。”

这时,那个瘦瘦的锦衣卫激动补充道:“还有啊,今天咱们所有人都去清剿白莲教反贼了,林总旗却推说自己生病,没去剿匪,齐百户抓来林泉,派郎中给他一把脉,嘿——什么病都没有!”

听到这里,卫轩也大致明白了齐百户的手段,伪造一封告密信,陷害林总旗,不得不说,这虽然不是什么高明的招数,但却非常实用奏效。

张猛这时又接话:“幸亏白莲教反贼没有看过这封信,否则只怕早就逃了。”

卫轩问道:“那封告密信里写的什么?”

张猛道:“没看过,反正就是通风报信啊,告诉白莲教反贼,咱们特地从京城来这里对付他们了,提醒他们早做准备,这林泉吃里扒外,真是活该。”

卫轩闻言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不再问了,埋头吃饭。

暮色降临,锦衣卫卫所的大牢中今日来了几个新客,十几个白莲教反贼,还有林泉林总旗,这四人被分别关在不同的牢房,林泉被关在最里面最森严的一间,其他牢房都是铁笼,而林泉的牢房,是青石墙壁,铁门,连窗户都没有,只要关上门,牢房之中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牢房,是专门关押重犯用的,俗称“黑牢”。

齐百户带着两个随从来到黑牢前,用钥匙打开铁门,走了进去。

只见林泉双手双脚都被镣铐锁着,镣铐连接到石壁上,此刻的林泉,身上白色的囚服早已被鲜血染红,遍体鳞伤。

林泉的对面有一张椅子,齐百户在椅子上坐下,那两个锦衣卫一个负责关门,另一个负责点灯。

点上灯后,只见牢间的墙壁上挂满了刑具,而林泉也不只是被鞭打那么简单,十根手指显然被夹过,鲜血淋漓,牙也被拔了好几颗,嘴唇和下巴全是干涸的血迹。

齐百户望着林泉,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慢悠悠道:“林总旗……啊不,林泉,你也是锦衣卫出身,锦衣卫里的酷刑,你是最清楚的,招了吧,只要你说出白莲教的线人身份或者白莲教的一些窝点所在,我定会为你求情,或许还能逃过一死。”

林泉惨笑数声,缓缓抬头望向齐百户,颤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根本没有写那封信,更加不是白莲教的奸细,你让我如何招!”

齐百户挑了挑眉,叹息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林兄弟你……很不识时务啊。”他说着朝旁边的锦衣卫招了招手。

旁边的两个锦衣卫赶忙上前垂头听训。

齐百户道:“把他的裤子褪下来。”

“是!”二人立刻上前脱林泉的裤子。

林泉见状顿时慌了,挣扎大叫:“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然而他四肢被锁,但如何能抵挡两个锦衣卫,还是被两个锦衣卫将裤子褪到了膝盖。

齐百户缓缓起身,走到林泉面前,望着他下面,嘿然冷笑:“哟,林兄弟……可不小嘛,足足比我大了一寸。”

林泉闻言浑身一颤,这句话如此耳熟,他怎么会忘记,今天白天的时候,那小妖精刚刚跟他说过,他也终于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齐百户已经拔出了随身佩戴的匕首,满脸都是森然笑意。

望着齐百户那阴森的笑容还有锋利的匕首,林泉已经瑟瑟发抖,颤声求饶起来:“齐百户,饶命,饶命啊,小的知道错了,小的错了,求您给我一次机会,以后小的给你做牛做马,不,做猪做狗,只要你饶过小的这一次,小的以后什么都听您的,愿意做你最听话的那条狗……”

“哼哼。”齐百户冷冷一笑,缓缓道,“不是我不想饶你啊,你勾结白莲教,已是反贼,你让我怎么饶你,现在唯一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快点招供吧,再不说,可就没机会啦。”

“大人……饶了小人吧……”林泉哀鸣,泪水夺眶而出。

“执迷不悟。”齐百户摇头轻叹一声,忽然出手,一刀切下,又快又准。

“啊——”牢房里立刻传来林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几乎要把嗓子喊破。

过了片刻,惨叫声戛然而止,林泉经受不了剧烈疼痛,已然昏死过去,齐百户用布擦拭匕首,冷冷道:“捡起来,丢出去喂狗。”

“是!”一个锦衣卫赶紧上前捡从林泉身上割下的东西,开门跑了出去。

接着,齐百户和另一个锦衣卫也离开了牢间。

隔日一早,整个卫所都在传着一个消息,林泉死了,齐百户对林泉施用了宫刑逼供,林泉失血过多,没熬得过夜,早上狱吏就发现他死在黑牢里了。

一般人进宫当宦官,阉割的时候也会有死亡风险的,更何况齐百户并不是专业阉割手,也未给林泉做任何医药治疗和保护,死亡率那是相当高的。

卫轩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一点也不感到惊讶,意料中事,只不过他没想到齐百户的手段如此残忍,宫刑至死,当然了,或许这样才能消除齐百户心中的怒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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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轩身上虽然有很多被鞭打的伤痕,但都是皮外伤,倒也好养,伤口已然开始结茄,行动也自如了许多,下午的时候,听张猛说,齐百户已经发奏报回京城了,他们应该很快就可以回京复命领赏了。

一听说要回京城,卫轩倒颇为开心,毕竟他差点死在这里,在他心中,这里算是非之地,京城乃天子脚下,总不会还有白莲教的人了吧,至于领赏,他就不想了,这次能保住小命已经是烧高香了。

其他人都出去搜捕逃脱的白莲教头目了,房间里只有卫轩一人,晚饭时间还没到,卫轩闲来无聊,坐在桌旁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忽然想到了那颗曾经塞进他菊花里的珠子,他可是亲耳听到白莲教的那个何坛主说了,那珠子是他们白莲教的圣物,既然是圣物,一定是宝贝级别的,说不定……很值钱呢。

一生出这个念头,卫轩便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二十一世纪,这都是一个颠不破的真理,卫轩当然希望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他现在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要丢了那颗珠子,可能是因为当时内心实在是太过惊慌,光想着逃命了,自然想不到这些,现在他也算在大明朝站稳了一只脚,自然就要考虑接下来的步子往哪迈了。

反正距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会儿,卫轩决定去那个巷子找一找珠子,说不定还在那呢,于是他离开了卫所,朝何府行去。

卫轩一路来到何府,发现何府的大门和侧门都已经贴上了封条,然后他来到了自己死里逃生的那条巷子,满地寻找起来。

这里杂物太多,当时他就随手一扔,找起来真不容易,翻找了许久,终于在几个麻布袋里发现了那颗珠子,珠子看起来不脏,但毕竟是从他菊花里面抠出来的,他捏起珠子,放在一旁的破水缸里仔细清洗了几遍,放在鼻前闻了闻,确认没味道了,这才用碎布把珠子和手都擦拭干净,然后将珠子捧在手心,仔细观看。

只见这珠子似乎是玻璃质的,又或许是水晶做成,总之是透明的,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有橙红色的烟雾状物质流动,珠子表面也并不是光滑的,似乎有许多细小纹路。

卫轩正在仔细端详着珠子,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巷子口,卫轩抬头望着来人,那人也望着他,二人四目相对,同时愣住了,巷子口站着的那个人,竟然是何坛主,虽然何坛主贴上了假胡子,做了乔装,但卫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何坛主望着卫轩,顺便看了一眼卫轩手里的珠子,然后……转身就跑。

何坛主本可以上前夺过卫轩手中的珠子再跑,但这几天锦衣卫和官府正在全城搜捕他,他早已成了惊弓之鸟,更何况他前几日与锦衣卫激战的时候受了伤,而且伤得不轻,这样的情况下,他不敢确定自己能否快速夺过珠子,一旦卫轩大叫一声,引来街上正在巡查的士兵和锦衣卫,他就插翅难逃了,他不敢冒这个险,珠子虽然重要,但现在,他觉得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只有保住了命,才能有机会把珠子给抢回来。

卫轩看到何坛主跑了,二话不说也冲出了巷子,往另一个方向跑。

现场的场景是这样的: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双双分头逃跑,那默契,简直是心有灵犀。

卫轩气喘吁吁地跑回卫所,进了房间就把门关上,还上了门闩,然后便是坐在自己的床位上喘粗气,用喘息如牛来形容也不为过。

此刻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他喘了许久,终于渐渐平定呼吸,展开手掌,只见那颗珠子安静地躺在他手心。

卫轩郁闷地望着珠子,气哼哼道:“可被你害惨了,你最好值点钱,否则我找个锤子把你砸烂。”

卫轩不是平白无故这么说的,何坛主今天看到他手持宝珠,自然就认为珠子在他手里,哪怕现在他把珠子扔掉,何坛主还是这样认为,何坛主极其看重这珠子,肯定会想办法把这颗珠子夺回去,有句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卫轩因为这珠子,已经被何坛主给惦记上了。

卫轩倒了一点水,再次将珠子清洗一遍,然后用布包裹起来,塞入怀中;接下来,他便坐在桌前,开始寻思怎么破开这僵局,那何坛主能在众多锦衣卫的包围下突围,可见他武艺不低,被此人惦记上,当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5章:夜探义庄

“这可如何是好……”卫轩愁眉不展,低声自语。

这时,“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张猛的叫声:“谁在里面呀,怎么把门给闩上了,快开门。”

“哦,来了!”卫轩应了声,赶忙上前去开门。

打开门,只见张猛和另外几个锦衣卫的人全都满头大汗地等在门外,一见卫轩,瘦竹篙罗小天埋怨道:“书呆子你搞什么,天还没黑呢,关什么门?”

卫轩干笑回答:“方才在看书,不想被打扰,就关上了门。”

其他人没有多说什么,纷纷进屋,脱下衣服和鞋袜,屋中顿时里飘起了一股脚臭味,卫轩忍不住摆手在鼻前扇,不过似乎没什么效果。

瘦子见卫轩这动作,不禁笑道:“书呆子,嫌我们脚臭么?你若是出去满城奔走一天,只怕比我们脚还臭。”

高大粗壮的李二牛望着卫轩,好心提醒道:“书呆子,俺们知道你以前是读书人,但你现在已经是锦衣卫了,读再多的书都没用了,你以后还是别捧着那些书本了,王小旗看了都不欢喜,咱们这群人里,就数你底子最差,你更应该用功练武才是。”

卫轩一脸受教的样子,点头道:“牤牛哥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也不看书了。”

他这不是敷衍的话,是认真的,他又不是以前的那个书呆子卫轩,脑子里残留的那些知识,足够他应付各种事了,难道还想要去考状元不成。

这时,张猛说话了:“其实我能理解卫轩的心思,他从小读书读到大,习惯了,卫轩跟我说过,加入锦衣卫前一天,他刚参加了秋闱,读书考功名是他一直心心念念想着的事,忽然被断了念想,心中肯定会有点不甘的。”

大牤牛闻言道:“既是如此,那就不要来锦衣卫嘛,在家好好念书,指不定能考个状元呢。”

“大牤牛你懂个屁。”瘦子啐道,“乡试哪里来的状元,顶多便是解元,中了也就是个举人而已,况且,举人也不是那么好中的,多少人一辈子都考不上……”

“竹篙子就你屁话最多。”大牤牛反怼道,“我的意思是,书呆子既然喜欢读书,那就继续读书去考那个解什么元嘛,何必加入锦衣卫。”

张猛闻言得意一笑,眉飞色舞道:“有些事情啊,你们是不知道的,但我却知道,谁让我与卫轩关系最亲近呢,卫轩和我一起入的锦衣卫,来四川的路上时,他就与我说过,他是接替他舅舅入的锦衣卫,他舅舅年纪有点大了,还犯了腿疾,都快没法走路了,卫轩也是出于一片孝心。”

卫轩搜寻脑中的残缺记忆,果然是如张猛所说,便点头道:“是这样的,我自小丧了双亲,是舅舅抚养我长大,还供我读书,我实在不忍见到舅舅每日腿疼无比还要出去四处奔波……”

大牤牛闻言不禁咋舌,尴尬得抬手直抹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只见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带着其他几个锦衣卫进来了,后面的几个锦衣卫手中还提着篮子,篮子里放着饭菜。

“头儿。”众人闻言纷纷起身打招呼,这中年人便是他们的小旗,王山,今年二十八岁,但看起来很年轻,卫轩在何府被抛出院子的时候,就是他在外面接住卫轩的。

王山摆了摆手,道:“别客气了,收拾一下桌凳,准备吃饭。”

“好嘞。”所有人纷纷开始收拾桌凳,摆开饭菜,吃饭。

这才刚捧起饭碗,王山忽然望着卫轩,问道:“卫轩,这几日可有练武?”

卫轩闻言赶忙满面愧色,不知如何回答。

张猛赶忙帮卫轩解释:“头儿,书呆子身上的伤还没好周全呢。”

“嗯。”王山也不过多责怪什么,只是语重心长道,“卫轩啊,说句难听的话,咱们过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活,这次清剿白莲教反贼,死了二十来个弟兄,这些人大半都是平时不用功的,我也不想强迫你练功,但你现在多流了汗,以后对付敌人的时候,就可以少流血了。”

“头儿教训得是。”卫轩赶忙用力点头,“头儿,我打明日起,一定好好练功。”

王山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样最好了,你以前虽然与你舅舅学过一些功底,不过你太久没练,生疏了,也就能勉强加入锦衣卫而已,明日我亲自指点指点你。”

“多谢头儿。”卫轩闻言开心道谢。

大伙继续吃饭,就快吃完了,卫轩忽然问道:“头儿,我现在武艺粗浅,若是独自一人遇上了白莲教的高手,那该如何应付才好?”

王山道:“打不过便跑。”

卫轩问:“若是也跑不过呢?”

王山闻言蹙眉想了想,道:“那就只能使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了。”

“比如……”卫轩一脸期待地望着王山。

“撒石灰,投暗器,或者假装受伤,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卫轩仔细地听着,但却颇为失望,因为他说的这些手段,全都是电视剧里反派角色用的卑鄙手段,毫无新意。

最重要的是,电视剧的反派人物一旦用出这些招数,最后总是被正派人物反杀,而且死的很惨,所以卫轩认为这些招数都是废的。

这时,瘦子忽然嘿笑道:“头儿教的这些招数,我试过,很灵,嘿嘿,前几日清剿白莲教反贼,我遇上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家伙,咱们好几个人都打不过他,我一袋石灰撒他脸上,他就在那抱着脸哇哇大叫,连兵器都丢了……”

卫轩闻言讶问:“这么灵么?”

“那是自然。”瘦子满面得意道,“虽然有点下作,但咱们锦衣卫向来就是为了完成任务,必须不择手段,对付这群反贼,不必讲什么道义。”

“没错。”王山闻言赞同道,“咱们锦衣卫必须用尽一切办法去完成任务,对付白莲教反贼,不用讲什么道义,你若是讲道义,很可能死的那个便是你自己了。”

卫轩若有所思地点头,心中开始暗自审思这些下三滥招数,他意识到,自己是被电视剧误导了,电视剧里的主角都有主角光环,反派人物的这些招数又怎会伤到主角呢。

吃过晚饭,天已黑了,众人去院中洗了碗碟,整齐地摆放在院子里,回屋睡觉,卫轩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眠,脑中始终在想着怎么保护好自己,若是哪天遇上了那个何坛主,该怎么对付,刚弄死了林总旗,这又惹上了何坛主,卫轩当真苦恼无比,让他有一种刚脱虎口又入狼窝的感觉。

有了白天王山给出的那些招数,卫轩便开始寻思一些计策,以及各种可能,事关他生命安危,不敢大意,想了足足半宿,他结合古今的智慧,心中已经有了计划雏形,不过这还得好好准备一番。

隔日一早,众锦衣卫洗漱吃完朝食,便上街去继续满城搜查,他们的时间很紧迫,封城持续不了几天了,毕竟封城实属扰民之举,会给全城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不便,倘若实在无法找到那个何坛主,锦衣卫也只能放弃搜捕了。

王山也要出去巡街搜查,但他毕竟是小旗,多少有点特权,先带卫轩到院子里,教了他一套拳脚功夫和刀法,让卫轩在家慢慢练,然后才离开卫所。王山离开后,卫轩倒也练得认真,因为他要保命,虽然只是临时抱佛脚,但哪怕只是让自己变强一丁点,那么当遇到强敌的时候,也会增大自己一点胜算,有的时候,差的就是那么一丢丢。

三天后,封城结束,重开城门,锦衣卫始终没能找到那个何坛主,只能放弃,齐百户通知卫所的锦衣卫们,做好回京准备,整个锦衣卫卫所就进入了休假状态,大家都开始准备回京的事,没事就出去四处逛逛,顺便采办一些当地特产

卫轩浑身伤疤已好了大半,他在卫所里面犹豫,要不要出去,他出卫所,自然不是为了逛街,而是为了引出何坛主,然后弄死他,但他又不敢,毕竟何坛主武艺高强,虽然他做了许多准备,可心里还是没底。

他也想过向齐百户求助,但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为什么呢,原因不止一个,何坛主现在是惊弓之鸟,一定谨慎无比,若是让锦衣卫的人帮忙,一旦打草惊蛇,就彻底失去弄死何坛主的机会了,以后卫轩就算是回到京城,估计夜里都不敢睡觉,现在他可以住在卫所里,十分安全,可回京之后,那就不可能住在卫所了啊。

当然,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富贵险中求,若是能够捉住或者杀死何坛主,那是大功一件,倘若让锦衣卫帮忙,这功劳肯定落不到他头上了,估计要被齐百户或者哪个总旗抢去,卫轩现在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些许了解,要在这里活下去,并且活出个人样来,那就必须要往上爬,升官,发财,至关重要。

卫轩一再权衡利弊,估测着风险,终于将自己的计划设定完美,明天,就是他启动计划的时候。

当天夜里,月黑风高,福来客栈的屋顶上忽然出现两个身影,这二人都穿着夜行衣,用黑巾裹着头发和脸,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对眼睛。

这二人轻功着实不凡,在屋顶之上飞来跃去,很快便到了何府,悄无声息地进入何府大院,过了足足有一个时辰,这二人从何府出来,上了屋顶,一路来到锦衣卫卫所旁,在卫所四周的屋顶上跃来跃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找到了。”一个黑衣人轻轻说了声,声音清脆甜美,宛若黄莺,可以确定是个女子,而且似乎年纪不大。

另外那黑衣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一个院子里面搁置了好几张棺材,看上去像是义庄。

“下去看看。”另外一个黑衣人用苍老的声音说了句,先一步跃入义庄院中,后方那个女黑衣人随之跃下。

进入院子后,女黑衣人扯下自己的面巾露出面容,只见她眉黛春山,凤眼如墨,眸如亮星,鼻如琼玉,唇色淡红,竟是一副清丽绝色之颜。

这女子转头看了看四周,疑惑问道:“师叔,为何城中也会有义庄?”

“这哪是什么义庄。”苍老的声音答道,“这就是一个空房子,是锦衣卫的,平时都空着,若是锦衣卫的人执行任务死了,亦或者其他死者的尸体,都被暂且搁置在这里,有人封棺入殓后,运回死者家乡,而我们白莲教教众的尸体……也不知他们到底是如何处理的,我们白莲教也是摸清了锦衣卫处理尸体的方法,便想出了用尸体藏匿重要信件和物事,在尸体的面部用血迹画记号便可,方才我们在何府据点那里看到何非凡留下的密语,密语中说把珠子藏在了一个锦衣卫的尸体里。”

“原来如此。”女子闻言恍然点头。

老者走在前面,缓缓推开屋门,立刻便有一股异味扑面而来,似尸臭,又似药材味,女子立刻便拉起面巾遮住口鼻。

二人走进屋中,只见偌大的屋子里停着二十多具棺材。

二人仔细看了看屋内的棺材,女子惊喜道:“尚未封钉。”

老者点了点头,道,“打开棺盖,看哪个尸体脸上有记号。”

“好。”女子立刻动手推开身旁的棺材盖,看了看尸体,脸上很干净,于是换下一个,老者大致也是这般做,二人很快便查看了满屋所有的棺材,却没有一个尸体脸上有记号。

这下二人沉默了,女子蹙眉疑惑道:“怎么会这样,难道何非凡留下的密语有误?”

“不会。”老者想了想,道,“有可能锦衣卫的人已经给这些尸体做过了简单的清洗,毕竟封城好几日,咱们来得有点晚。”

“还有两个时辰才天亮呢。”女子道,“师叔,师侄初入江湖,不太懂教内行事规矩,在尸体身上藏秘密物件,一般藏在哪里?”

“自然是十分隐蔽的地方。”老者说着,完全推开身旁的棺盖,将里面的尸体翻过来,褪下其裤子。

女子看得赶忙扭开头,惊问:“师叔,您这是做什么。”

老者道:“不要怕羞,尸体而已,你看好了。”

女子无奈,只能稍稍扭回头,要眼角看着老者的动作。

只见老者将手指伸入尸体的jh中掏了掏,然后抽回手,无奈道:“不是这个。”

女子震惊得无以复加,问道:“师叔,物件藏在……藏在那里面?”

“当然。”老者淡然点头,走到下一个棺材前,如法炮制,边掏边道,“不藏在这里的话,会被锦衣卫的人发现的,锦衣卫对于我们白莲教的尸体查得极为严,几乎不落过任何一个角落,但对于他们自己人的尸体,则只是大致搜一搜便敷衍了事,甚至连衣服都不会脱的。”

女子看到老者把手指从尸体菊花里面拔出来,有点想吐,已经干呕起来,老者很淡定地去检查下一个尸体,说道:“你放心,你是女儿家,而且你身份高贵,以后这种事,也不会轮到你去做的。”

老者一个人忙活,很快便将满屋的尸体jh都掏了个遍,然而并没有任何发现,老者的双眉顿时拧了起来,疑惑自语:“难道何非凡当真留下一个假的密语?”

女子道:“既然找不到,那咱们就去找何非凡,锦衣卫不是没有抓到他嘛,他定然还活着。”

老者叹息道:“可是他并未留下密语说他去了哪里,这隆昌县这么大,上哪去找。”

女子闻言也陷入了沉默。

“罢了。”过了许久,老者叹息道,“将所有尸体和棺木恢复原状,先离开这里再说。”

于是二人将尸体和棺木都恢复原状,然后趁着夜色离开了这里。

6章:智擒何坛主

天亮后,有个菜农来锦衣卫卫所送菜,卫轩藏在他装菜的驴车上,用麻袋盖住自己,混出了卫所,一直出城好远才下车。

他在城外忙活了一整天,天快黑的时候,他才跟着一辆进城的牛车进城,藏在牛车的柴草堆里,没有任何人知道。

要问这些赶牛车和驴车的人为什么要帮卫轩,因为锦衣卫的身份很好使,一亮出自己的锦衣卫腰牌,谁敢不帮他,连钱都不敢收。

没有人知道卫轩这一整天出去干嘛了,只有卫轩自己知道,他回到卫所的时候,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今天出去,其实很冒险,若是在外面遇上了何坛主,那真的非常不妙,不过现在好了,有了今天的部署,他相信,对付何坛主,有九成的把握,接下来就是要引何坛主现身了。

第二天,卫轩也随着大家四处闲逛,喝茶听评书,吃饭,晚上甚至还跟罗小天去青楼听了点小曲,看起来很惬意,其实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四周,特别是一些犄角旮旯便于藏身的地方。

不过一整天下来,卫轩并没有发现何坛主,第二天,卫轩决定再试试,去车行租了一辆马车出城,行出城不到三里,他假装吐痰,朝后方瞟了一眼,终于被他看到了,后方有人跟随,距离他有一里多远,虽然不能确定对方身份,但卫轩觉得那人有六七成的可能就是何坛主。

卫轩怕被他追上,便加快了速度,同时口中轻轻自语:“听王山说,那姓何的虽然逃脱了锦衣卫的围剿,但却受伤不轻,背部和腰部被砍了三刀,右肩还中了一箭,这么重的伤,短时间内不会恢复,我赶车,他徒步,以我现在的速度,他应该追不上,只能尾随,这里距离目的地大概还有十里远,长时间奔走,会引发他的伤势,甚至还会导致伤口开裂,战力会大大折损……”

卫轩为了对付何坛主,当真是做了周详的部署和计划,算好了一切因素。

后方那个跟踪者,确实是何坛主,坛主只是他在白莲教的临时职位,他本名叫做何非凡,何非凡武艺不错,脚力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他在官道之上快速跑着,追赶卫轩的马车,始终保持距离马车一里远,并不急着上前,毕竟官道之上时常有人经过,并不是上佳的动手场所,他需要等待时机,一个优秀的猎手,一定要有耐心。

但他跑着跑着,便没了耐心,因为伤口处的疼痛感越来越强,明显感觉包扎之处有湿润感,似乎又裂开了,这让他很苦恼,他想放弃跟踪,但又不甘心,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只怕就没有了,他只能咬牙继续追赶卫轩的马车。

终于,卫轩进了一个浓密的树林,进树林不远,就降马车停在一株大树旁,往前步行而去。

何非凡在林间穿梭,终于看到卫轩了,只见卫轩正在用一柄小铁锹刨土,何非凡见他刨土,心中奇怪,并没有急着上前,而是躲在不远处的一株大树后面偷看。

只见卫轩刨了一会儿土,忽然开心地丢下铁锹,从土坑里拿出一只小盒子,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只珠子。

何非凡看到这枚珠子,顿时双眼放光,这可不就是他们白莲教的圣物琉璃宝珠嘛,他想要上前杀人抢珠子,但刚欲抬脚,却又收了回来,低声自语:“我身上伤口又开了,只怕无法将他立刻制住,他此刻靠近河边,若是他情急之下将宝珠丢入河中,或是以此来要挟我,那岂不糟糕。”

卫轩所处的位置靠近一条河,只需随手一掷,就能将珠子投入河中,这条河近三丈宽,水也挺深,珠子若是被投入河中,就算是神仙下凡恐怕也难找到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何非凡便不敢轻举妄动了,打算等卫轩离开河边再说。

卫轩捧着珠子在那得意地笑,乐的跟傻子似乎的,然后隐约听到他自语:“白莲教的人如此看重这珠子,这定是个好宝贝,估计能卖个好价钱,嗯……暂且先不带回去,免得被其他人看到,等离开四川之前,我再来取出来,带回京城去卖了。”他说罢欢欢喜喜地将珠子放入盒中,又将盒子置回土坑内,然后开始填土,再将土踩实,在上面踩实,最后再铺一层枯树叶在上面,掩藏得天衣无缝,这才放心转身离开。

何非凡见卫轩把珠子又埋回土中的时候,有上前杀死卫轩的打算,但他还是忍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卫轩暂时不准备带走珠子,那还是趁他离开后,自己上前挖了珠子走人,反正他的目的就是弄回宝珠,何必多生事端。

待卫轩离开,何非凡又等了片刻,确定卫轩已经走远,他才走大树后面出来,快速朝卫轩埋珠子的地方走去,眼看就要到达埋珠子的地方了,忽然,他只觉脚下一空,顿时心中暗叫糟糕,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咔嚓”一声,何非凡从地面消失,掉到了一个大坑里,然后便是“哗啦”一声,坑里全是水,而且很深,水面与他胸口持平。

何非凡此刻吓得脸色发白,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如此大坑,他抬头向上望,这坑足有两人高,若在平时,倒也难不倒他,但现在坑里有四尺多深的水,大半个身子泡在了水里,根本无法发力或是跳跃,而坑的两侧泥土也被浇过水,滑不溜手,无法攀爬。

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何非凡不断努力,想要往外爬,双手十指紧紧扣入泥土中,但又一次次地滑回水中。

过了片刻,坑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何非凡心头震颤,随后便看到一张脸出现在了坑洞上方,是卫轩!

卫轩蹲在坑上方,微笑望着何非凡,摇手打招呼:“嗨!你好啊,咱们又见面了。”

“哼!”何非凡冷哼一声,咬牙道,“卑鄙小人,居然使出如此下作招数。”

卫轩笑道:“确实下作了点,不过有效就行,若我没记错,你应该是姓何,似乎还是什么坛主,我说的对吧?”

何非凡没有吭声,脸色阴沉的好似要滴水。

卫轩又道:“在何府的时候,我便是被你擒住,然后折磨杀害,好在……我命不该绝,现在该轮到我报仇了。”

何非凡双眼一眯,冷然道:“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似乎太小看何某了!”

他话音刚落,忽然扭身,左手一甩,一枚铁镖朝卫轩胸口飞来,卫轩吓得想要闪避,但如此近的距离,对方又是高手,他根本无法闪避,直接被铁镖击中胸口,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何非凡见一招得手,得意冷哼:“还是太嫩了点。”说罢从腰后又掏出一枚铁镖,在泥土壁上挖洞,想要以这些洞为落脚处,这样就能爬出来。

他这个方法果然有点用,在土壁上掘出几个洞后,双手扣住洞,终于让身体离开了水面,往上爬了三尺多,只要再掘两三次的洞,就可以爬出这个坑了。

然而,正当他暗自欢喜时,头顶忽然一块大石头落下来,正好砸中他脑袋,他闷哼一声,直接掉落在水中,仰面浮在水上,已经昏死了过去,头顶鲜血直流,瞬间将水坑里的水染红。

卫轩再次出现在坑洞上方,探着脑袋往水坑里看,看到已经昏死的何坛主,不禁冷哼:“嫩的是你,小子。”虽然他这身体的年龄是十八岁,但他前世可是三十三岁的中年人了,叫这何坛主一声小子,并不过分。

卫轩也不知何非凡是死是活,但看他头部的流血速度,似乎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毕竟那块石头可不小,武艺再高,难道还有金刚不坏身不成。

卫轩跑到河边找出早已藏在那里的铁钩,将何坛主钩了上来,拉上来后,一探何坛主的鼻息和脉搏,还活着,不过很虚弱。

何非凡这时也缓缓睁开眼,吓了卫轩一跳,然而何非凡此刻伤势太重,已经有气无力,望着卫轩,张嘴说了一个字:“你……”

然后又昏死了过去。

见他这番模样,卫轩终于放心了,用绳子将何非凡手脚捆住,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些衣服为其包扎头部伤口,先止血再说,至于他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若是抓的活的,大功一件,若是死了,功劳也不小。

卫轩挖出盒子,然后从怀里取出一片圆圆的铁片,丢在一旁,庆幸自语:“幸亏我做了足够的准备,若不是这护心镜,只怕我现在已经凉了。”他说罢将宝珠从盒子里取出来,珠子塞进怀里,盒子丢入河中。

望着缓缓流淌的河水,卫轩淡笑着说道:“你这条河,我虽然不知道你叫什么名,但我却要感谢你,因为你帮我大忙了。”

卫轩之所以这么说,是有原因的,选在河边为计划实施地点,不是偶然,是经过他仔细推敲的。

首先,在河边,就算事情失败,他可以游泳逃跑,卫轩从小在海边长大,游泳技术非常好,他就不相信这何坛主不仅武功高强连游泳技术也那么好。

其次,在河边,把水引入坑中也非常方便,而且一旦发生变故,卫轩还可以威胁何坛主,怎么威胁,正如之前何坛主所想那样,把珠子丢进河里,当然不是真丢,以此来威胁,珠子宛如人质。

想着自己这一系列的计划,卫轩心中颇为感慨,虽然成功了,但也确实十分惊险,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才来这个世界不到十天,但所经历的事情,却让他惊心动魄,前世活了三十多年,都没这些天的经历刺激,这怎能不让卫轩唏嘘。

卫轩也知道现在不是唏嘘感慨的时候,扛起何非凡,回到马车上,先搜出何坛主身上所有的东西,单独放一旁,然后便驾车出了树林,往回行去。

回到锦衣卫的卫所,卫轩刚进门就叫人去通知齐百户,他擒住了白莲教逃脱的头目,这消息顿时惊动了众人,一时间传遍了卫所,许多人纷纷赶来瞧热闹。

没过多久,齐百户快步来到前院,卫轩已经把何非凡卸下了车,丢在地上,何坛主的随身物品,则放在旁边。

齐百户三两步上前,看了何坛主一眼,何非凡的伪装早已被卫轩卸去,齐百户一眼便认了出来,确实是那天逃脱的匪首,他不禁震惊地望着卫轩:“你擒住的?”

卫轩行礼道:“回百户大人,是属下擒住的。”

“你一人?”

“回大人,属下一人将他擒住的。”

齐百户虽然感觉难以置信,但现在也没空深究,蹲下身来探查了一下何坛主的伤势,发现何坛主伤得极重,顿时蹙眉,他起身想了想,然后道:“王山,你带人将他先关入大牢,严加看管,罗勇,你去偏院请朱先生立刻去牢中,为他医治,务必要保住他的性命,此人将是我们此次来四川最大的功劳!”

“是!”两位小旗纷纷领命,王山带人抬走了何坛主,另外一个叫做罗勇的小旗,则去偏院请大夫了。

何坛主被抬走,遗留在一旁的物品则变得格外醒目,齐百户蹲下身来翻看这些东西,边看边问:“这些都是从那反贼身上搜出来的吧?”

“回大人,是的!”卫轩高声回答,他现在立功了,说话都有底气,嗓门大了许多。

何非凡的随身物品也不多,一个钱袋,里面有不少碎银和碎金,一个牛皮纸包裹的书籍,叫做《白莲圣典》,里面内容记录的都是白莲教的教义,是白莲教教徒传教用的,由于有牛皮纸包着,只被水浸湿了一点点,另外还有十几枚铁镖,竹管一根。

齐百户拿起竹管看了看,只见这竹管大约指头粗细,三寸来长,敲了敲,内部中空。

卫轩这时壮起胆子道:“大人,属下看过这东西,里面似乎有东西,属下不敢僭越,没敢打开。”

“嗯。”齐百户点了点头,用力拧了一下竹管,果然拔开了竹管的塞子,然后从里面倾倒出一卷纸。

齐百户顿时双眼放光,不用想也知道,这极有可能是白莲教教徒之间的通讯信件,或许其中会有非常重要的信息,于是他立刻展开。

小小一卷纸,展开却不小,宽两尺,高一尺,纸很薄。

但齐百户望着展开的纸,却傻眼了:“怎么会……没有字?”

众人闻言尽都惊讶,卫轩也是一愣,觉得这不太可能。

齐百户倒也不吝啬,将纸示与众人看,果然,只见纸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

7章:智解密信

“怎么会这样……”卫轩见状也不禁蹙眉沉吟起来。

“为什么会没有字?这说不通啊……”周旁的其他锦衣卫也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觉得无法理解,这张纸明显就是一封十分重要信件,不然也不会被这何坛主如此贴身收藏,还装在竹筒里面,封了蜜蜡。

齐百户凝眉望着手里的这张纸,陷入了沉思,直觉告诉他,这张纸一定有问题,但事实却又告诉他,这就是一张白纸,就算他翻来覆去的看,对着阳光照,依旧还是白纸,没有半点墨迹。

齐百户苦思良久,也无法参透其中奥秘,终于放弃,轻叹一声,将纸张折叠卷起,又塞回竹管内,指了指地上的其他物事,道:“卫轩,将这些东西拿上,跟我来。”

“是。”卫轩应了声,将地上的东西全部拿上,跟着齐百户来到衙中。

齐百户带着卫轩走进自己的房间,指了指书桌,道:“放桌上吧。”

卫轩走过去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在桌上,一一摆放整齐。

齐百户走到桌后坐下,抬头望着卫轩,道:“这次你做得不错,立下大功了,不过……你能否说一下,你是如何擒住这贼人的?”

卫轩早已准备好了说辞,道:“大人,属下的武功虽远不及那反贼,但属下水性上佳,属下外出踏青的时候,恰遇此贼,此贼怕属下泄露他行踪,欲要杀属下灭口,属下只能跳河逃跑,没想到此贼居然下水追赶属下,可他下了水,一身武艺便施展不出来了,而他的水性也确实一般,这才被属下用河石砸破了脑袋,将他擒住。”

“原来如此。”齐百户点了点头,五指轻敲桌面,微微沉吟了片刻,道:“之前你救了本官,本官允诺过你,半年内,提拔你做小旗,这下好了,你立下如此大功,本官定会为你请功,小旗之职,十拿九稳了。”

卫轩开心抱拳:“多谢百户大人提拔。”

“是你自己争气。”齐百户说话间看到自己随手放在桌上的竹管,忽然不甘心地叹息,“可惜啊,这魔教妖人不知是用了什么妖法邪术,我们无法看透这密信的秘密,否则极有可能是个更大的功劳。”

卫轩盯着桌上的竹管看了片刻,忽然道:“大人,不知可否让属下仔细看一看那张纸?”

“嗯?”齐百户疑惑地望向卫轩,问道,“你有办法识破这纸上的秘密?”

卫轩道:“这个属下可不敢担保,不过属下曾读过不过少记录民间轶事的书籍,或许能所有发现。”

卫轩虽然是个小角色,但在这个卫所里却比较出名,因为他是这群人里面唯一的一个读书人,甚至还参加过秋闱呢,学识在这个时代是极为珍贵的,这样的一根独苗,自然会引人注目一些,齐百户身为他们的头领,对卫轩的事情自然也知道的颇为清楚。

卫轩的这番话倒颇有几分说服力,齐百户稍一犹豫,便拿起了桌上的竹管,递给卫轩,道:“你看看吧。”

“多谢大人看得起。”卫轩接过竹管,将其拧开,取出里面的纸,缓缓展开。

卫轩盯着纸仔细看了片刻,又走到门口对着太阳照,没有任何发现,齐百户等了好久,这才问道:“如何,有何发现没有。”

“暂时还没。”卫轩手持白纸,低声沉吟,道:“物理无法解释的时候,或许……可以试试化学。”

“化学?”齐百户一脸疑惑地望着卫轩,不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卫轩也没解释,而是抬头望着齐百户,道:“百户大人,属下需要一些东西,不妨试试。”

齐百户赶忙问:“需要什么,难不难弄?”

卫轩道:“不难弄,只需一点姜黄水即可。”

齐百户闻言当即便走到门口,叫来一个锦衣卫,让他去弄些姜黄水来,姜黄是一味药材,并不是什么罕见之物,那个锦衣卫很快便弄来了一碗姜黄水,端进来放在茶案上。

齐百户道:“卫轩,姜黄水弄来了,你有何妙招?”

“大人稍等片刻。”卫轩将纸铺在椅子上,然后用手指蘸了一点姜黄水,在纸的中间涂抹了一点,齐百户和另外那个送姜黄水来的锦衣卫顿时都睁大眼睛望着,不知道卫轩在搞什么鬼。

接下来,奇迹发生了,只见白纸上被涂抹姜黄水的地方,立刻显现出三个红色的斑点。

卫轩顿时惊喜低呼:“果然不出我所料!”

齐百户虽然十分困惑,但看到纸上显现出东西了,赶忙激动问道:“这法子可以?”

“回大人,可以!”卫轩当即便用布蘸了姜黄水,在纸上轻轻的涂抹起来,手法格外小心,生怕把纸弄破,只见被涂抹了姜黄水的地方,全都显现出红色小斑点,小红点很多,杂乱无章。

很快,整张纸都被涂抹了姜黄水,整张纸上,都是红色的斑点,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齐百户皱眉望着纸上的这些斑点,问道:“字呢?”

卫轩也双眉紧锁,缓缓道:“大人,我们似乎低估了这群反贼,他们的这封密信,用了不止一种保密手段。”

“你的意思是……”齐百户指着信纸,道,“这些斑点之中,还蕴藏着玄机?”

“是这样的。”卫轩若有所思地点头。

齐百户闻言蹙眉道:“本官也猜想这里面有玄机,只是,这些斑点能传达何种讯息呢……”

卫轩摸着下巴,望着纸上的斑点,试图从这杂乱无章的斑点里找出规律,过了许久,他忽然道:“大人,属下可否查看一下其他证物。”他说话间指向书桌上的其他证物。

齐百户点头:“当然可以,只要能解开这封密函,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本官能做主的,全都应你。”

“多谢大人。”卫轩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本《白莲圣典》开始翻看起来,翻看了一会儿,他又回到茶几前把那张纸拿到书桌上,看一会儿纸上的斑点,翻一会儿《白莲圣典》。

齐百户和那个锦衣卫侍卫在一旁默默看着,当真是一头雾水。

过了良久,卫轩忽然惊喜失声:“大人,属下有办法破解这密函了!”

齐百户闻言惊喜不已,赶忙上前道:“如何破解?”

卫轩道:“方法有点复杂,属下要借用一下大人的书案一用。”

“你随便用。”齐百户大方道,“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能解开这密信,本官什么都应你!”

“是!”卫轩绕到书桌后,开始磨墨,同时对齐百户道,“大人,我可能还需要一柄尺。”

齐百户问:“量天尺可以不可以?”

卫轩点头:“可以,只要是直的东西都行,因为属下要在纸上画直线。”

齐百户给了旁边那锦衣卫一个眼神,那锦衣卫立刻屁颠屁颠跑了出去,很快就带回了一柄量天尺,递给卫轩。

卫轩这时刚好磨好墨,铺开一张宣纸,然后以量天尺为辅助,开始在宣纸上画格子,一边画,一边还对照那满是斑点的密信,一旁的齐百户实在不明白他能从这毫无头绪的斑点中看出什么来,仿若一个好奇宝宝一般,在一旁傻傻地看着。

过了好久,卫轩终于在宣纸上画好了格子,跟他小时候写字用作业本上的格子差不多,但是这些格子都比较大。

接下来,卫轩手持毛笔在这些格子里开始画小黑点,这些小黑点的位置,跟密信上那些红色斑点的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到这里,齐百户知道卫轩是干什么了,卫轩这是用格子把这些斑点隔开,只是密信是重要证物,不可损毁,所以卫轩才重新画了一张。

至于卫轩为何要这么做,齐百户就不知道原因了。

由于红点比较多,而且卫轩要保证自己画的这幅图跟密信一模一样,要求非常高,待卫轩画完,他感觉持笔的手腕都酸了。

“好!”卫轩望着自己画好的图,开心道,“大人看好了,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他说完开始数每个格子里的斑点数目,第一个格子里,十三,他则另外找来一张纸,写下拾叁,然后数第二个格子里的点数,八,于是他在十三后面写了个捌,第三个格子里是十五,于是他在八的后面,又写下了拾伍。

接下来,他把《白莲圣典》递给齐百户,道:“大人,请翻到第十三页。”

齐百户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接过《白莲圣典》,翻到了第十三页。

卫轩又道:“请问大人,第八列,第十五行,是何字?”

齐百户数了数行和列,然后回答卫轩:“是锦。”

卫轩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下一个锦字,继续数第四个格子的数目,并记录下来。

数好了前九个格子里的数目,卫轩分别让齐百户按照对应的数字在书里翻找,第二个字是“衣”,第三个字,则是“卫”,连起来,便是“锦衣卫”三个字!

看到卫轩写在纸上的三个字,齐百户顿时瞪眼惊呼:“本官明白了,他们原来是用这种方法传达的讯息!”

卫轩微笑点头,道:“没错,大人,这是一封双重加密的密信,不,严格来说,应该是三重加密的密信,咱们现在便将这整封信给破解出来吧。”

“好!”齐百户眼看大功劳就在眼前,激动无比,摊手道,“你继续数,本官翻书查找。”

“是!”卫轩继续数格子里的点数,一一报出,齐百户则负责在书里找对应位置的文字,一盏茶的工夫,这封信就被破解出来了,只见卫轩在纸上写下的字,竟是:“锦衣卫已至隆昌,恐对圣教不利,速退南溪分舵,不得有误!”

满张纸的斑点,只表达了这短短数言,这加密信也真是不容易。

望着破译出来的信,齐百户狂喜,兴奋道:“南溪分舵?南溪?原来白莲教在四川果然有分舵,而且就在南溪县,太好了,若将此事上奏朝廷,咱们可是大功一件啊,哈哈哈!”

一旁的那个锦衣卫见状赶忙拍马屁:“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齐百户知道自己有点失态了,赶忙收敛起狂笑,满面微笑地望着卫轩,夸赞道:“卫轩,你当真是了不得,了不得啊,不仅擒住了反贼头目,连这么匪夷所思的密信,你都能破解了,聪慧绝伦,实在让本官刮目相看,此次功劳,数你最大!”

卫轩恭谦行礼道:“都是大人领导有方,属下不敢居功。”

齐百户对他的言行态度十分满意,微笑点头道:“你很好,本官这次一定为你请个大功!”

8章:慧眼如炬齐夫人

对于报功的事,齐百户还是非常积极的,毕竟辛苦跋涉从京城来到四川,就是为了立功,不然谁愿意来这里受苦受累,还有丧命风险,在京城舒服安逸地待着不好吗。

当着卫轩的面,齐百户就写起了报功奏疏,这封奏疏是可以通过北镇抚司直接呈递给皇帝的,毕竟锦衣卫是天子亲军,直受皇命,更何况这是平定反贼的重要奏疏,仅次于军情和灾情奏疏。

派人将奏疏送走,接下来便是耐心等待朝廷的旨意了。

约莫又过了两天,北镇抚司的调令到了,让他们回京,然而齐百户知道,现在还不能回去,因为这封调令,是他第一次报功得到的回执,第二次报功的奏疏恐怕还没到京城,现在得知了白莲教四川分舵在南溪县,朝廷肯定会有动作,他们怎能回去。

锦衣卫不同于军队,军队之中,讲究军令如山,锦衣卫比较特殊,更加讲究见机行事,传达调令的人也是锦衣卫,听齐百户讲清其中利害后,也觉得应该留在这里,等指挥使大人的下一个旨令。

卫所里的锦衣卫们一听说暂时不回去了,都有点失望,但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乎,他们就在这边吃喝玩乐,过起了安逸清闲的日子。

卫轩最近比较忙,他立下了如此大功,平日与他走得近的人,可劲地夸赞他,即便以前不怎么来往的人,也对卫轩态度好了许多,还偶尔送来一些小玩意或者茶叶什么的,或是请他出去喝酒吃饭,这明摆着就是要巴结他,打算烧冷灶,毕竟以卫轩这次立下的功劳,高升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面对这些人的热情,卫轩均都微笑婉拒,同时心中暗自感叹,古人见风使舵的本事,丝毫不比未来世界的人差呢。

卫轩前世就是个人精,在公司里专门与客户打交道,在与人交涉方面,轻重拿捏得很准,又怎会轻易接受这些人的殷勤,吃别人的嘴软,拿别人的手短,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保证自己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的把柄和瑕疵,有他立下的那些功劳,就完全足够了。

卫轩连立两大功,齐百户对卫轩也是刮目相看,他觉得卫轩是个难得的人才,想要请卫轩吃个饭,可他心中始终有那么点犹豫,于是他决定询问一下他妻子的意见。

齐百户的妻子徐氏虽然年过三十,但风韵十足,长着一副精明模样,她不仅长得精明,也确实眼光独到,徐氏娘家是京城富贾,颇有财力,齐百户能坐上这百户的位置,徐家没少花钱打点。

正因如此,齐百户对徐氏颇为倚重,但凡遇到难决之事,都要与她商议一番,然后才做决断,徐氏眼光独到,擅长决断,齐百户好几次遇上大事,她都帮齐百户做出了正确的抉择,躲过了数次大劫。

徐氏正在房中练字,齐百户忽然来了,虽然齐百户对字画不是很懂,但看了后便满面堆笑地夸赞:“夫人的字当真是越来越妙了。”

徐氏抬头夹了他一眼,冷冷问道:“妙在何处?”

“这个……”齐百户摸了摸鼻子,也说不上来,只能干笑道,“就觉得比以前的字好看了。”

徐氏懒得与他闲扯,搁下笔,走到圆桌前缓缓坐下,不冷不热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有事儿就说吧。”

齐百户尴尬一笑,到她面前坐下,道:“还是夫人最懂我,我……”

徐氏忽然抬手止住他,道:“等等,若你还想纳妾什么的,就免开尊口,当初许你纳妾,是因为我没生出儿子,有道是娶妻娶贤,纳妾亦是这个道理,你倒好,看到什么漂亮的狐狸精就往家里带。”

“夫人教训的是。”齐百户诺诺连声道,“为夫知道错了,为夫这不是让你亲手将她沉江了么,那贱人死不足惜,为夫今日找你,也不是为了这些事。”

徐氏点头摊手:“那说吧。”

齐百户道:“是这样的,近日我手底下的一个校尉生擒了隆昌白莲教反贼的头目,还破解了反贼的密信,立下了大功,我已经替他向京城报功了。”

徐氏闻言不解地望着他:“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你们锦衣卫的事,你自己处理即可。”

齐百户道:“夫人且听我说完,那立下大功的校尉,也不知朝廷会如何赏赐他,还有,上次我发现林泉与那贱人的好事,也是他通风报信的,我原本是打算找个机会弄死他的,没曾想,他居然立下了如此大功,你觉得我现在是该与他结善缘,还是该……”

徐氏闻言想了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做百户也有好几年了,你觉得你想要往上更进一步,需要多少年?”

“这个……”齐百户闻言露出苦涩笑容,道,“夫人就莫要取笑我了,我背后无人撑腰,岳父大人花重金上下打点,我也才能勉强当上这百户之职,虽说这些年往上送了不少礼,但我也知道,这些关系,也就比纸糊的强一点而已。”

“夫君看得透彻。”徐氏起身缓缓踱步,悠悠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夫君既然想要更进一步,那么便要广结善缘,上面的人高高在上,咱们高攀不起,那我们可以烧冷灶,你若是现在对一个小小的校尉礼遇有加,以后若他飞黄腾达,他又岂会怠慢于你,多少也会念着一点你的恩情,不是吗。”

“夫人这话说得……”齐百户闻言摇头笑道,“他虽然这次立的功劳不小,但还不至于一步登天,想要爬我头上去,只怕不可能。”

徐氏缓缓道:“世间之事,实难预料,十年前,你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锦衣卫校尉,一个姓莫的总旗总是欺辱于你,后来你不也爬到他头上去,将他活活折辱死了。”

齐百户闻言一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徐氏又道:“前些日子你与我说过,那个向你通风报信的校尉叫……卫轩是吧,才十八岁,此次从京城调来的锦衣卫有一百多人,为什么是如此年轻的卫轩擒住了反贼头目,又破解了反贼的密信,立下如此大功,他如此脱颖而出……我相信,定有他的真本事。”

“没错,夫人说得极是。”齐百户闻言不禁赞同,“这卫轩确有些本事,他以前是个读书郎,还去考过秋闱,总之……有些学问的,他破解反贼密信的时候,为夫我都看傻眼了,你可知道,那密信啊,就是一张白纸,上面一个字都没有,他让我找来姜黄水,往纸上一抹,嗨!纸上就出现了好多红色的斑点……”

他绘声绘色地将卫轩破解密信的过程说与徐氏听,徐氏听得也是惊叹不已。

待齐百户说完,徐氏坚定道:“夫君,我瞧这卫轩十分聪明,似乎不是等闲之辈,我怀疑,那贱人与林泉偷情之事,卫轩极有可能知晓,他故意说那二人要谋害你,只不过是怕你为难他而已,那小贱人虽然贱,但却没有杀ren的胆子。”

齐百户闻言连连点头:“我也想过这事,夫人有所不知,林泉曾让卫轩只身去白莲教巢穴刺探,卫轩失手被抓,差点把命交代了,我怀疑他极有可能是为了报复林泉,才会借我的手杀了林泉,可惜啊……我当时被那贱人气昏了头,根本没想这么多。”

徐氏闻言若有所思地踱步片刻,忽然停下脚步,望着齐百户,道:“这样的人,要么趁早杀了,要么就与之结下善缘。”

齐百户闻言一愣,摇头道:“杀是杀不了了,若是将他杀了,朝廷定会追查,到时候,为夫就得为他陪葬了。”

“那就结善缘吧。”徐氏道,“只希望此人不是白眼狼,这样吧……明日夫君设宴邀请他来小酌几杯,我亲自下厨做几个好菜招待他。”

“夫人亲自下厨!”齐百户闻言惊讶地望着她,道,“夫人厨艺精湛,平时我想吃你一口菜,也是不易啊。”

徐氏轻叹道:“为了夫君前程,下个厨算得了什么。”

齐百户当即点头:“好,明日我便请他来赴宴。”

徐氏这时又道:“对了,投机者只怕不止夫君一人,这样吧,夫君今日就给他安排一个单独的院子……就把林泉的独院给他,并嘱咐其他锦衣卫,不可滋扰卫轩,免得被其他的人近水楼台先得月。”

“好。”齐百户觉得这主意也不错,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

卫轩正在房中跟王山他们闲聊,忽然有人来报,齐百户要见卫轩,卫轩不敢怠慢,赶忙穿戴整齐,去见齐百户。

来到齐百户的住处,齐百户请他喝茶,然后开始说正事,正事就两件,一个是请他明日赴宴,还有一个就是说他荣升在即,为他安排了一个独院。

卫轩立刻就明白了齐百户的用心,这货也来烧冷灶了,这让卫轩感到很意外,毕竟他自问就算立下大功,也不至于爬到齐百户的头上去,齐百户完全没必要巴结于他,可齐百户居然这么做了,嗯……百思不得其解。

卫轩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然后礼貌性地推辞,但齐百户的态度很坚决,根本不给卫轩拒绝的余地,卫轩无奈,只能答应。

然后齐百户还亲自送他出门,刚出院门,齐百户左右看了看,又回头朝院子里看了看,看起来贼头贼脑的。

卫轩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愕然。

接下来,齐百户凑到卫轩面前,低声道:“卫轩,帮我一个忙。”

卫轩道:“大人请说,但凡我力所能及,定不推辞。”

“对你来说简直是举手之劳,而且还是对你有好处的事呢。”齐百户说着凑到卫轩的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通。

卫轩闻言双眉时蹙时舒,待齐百户说完,卫轩满面为难道:“这……只怕不大好吧,属下只是个校尉……”

“朝廷的敕令一下来,你便不是啦。”齐百户拍了拍他肩膀,笑咪咪道,“怎么,不肯帮忙?”

卫轩赶忙摇头:“没有,这么好的事,属下求之不得,多谢大人了。”

齐百户笑呵呵地摆手道:“不客气,不客气,不过你要记住,是你主动张口跟我要的,不是我要给你的,一定要记住,还有啊,不许让其他人知道此事,特别是不能让我夫人知道。”

“好,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守口如瓶。”卫轩点头应下。

9章:京城决策

齐百户的奏疏送达北镇抚司,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看完齐百户的奏疏后大喜过望,立刻携奏疏进宫觐见,传达喜讯。

万历皇帝正在皇极殿(清顺治时改为太和殿)批阅奏疏,听闻骆思恭有要事禀报,立刻宣见。

万历皇帝二十岁,风华正茂之年,最近他很烦躁,很郁闷,也很恼火。

按理说皇帝坐拥天下,能有什么郁闷和恼火的事呢,谁敢惹他呀,事实证明,真有人敢惹他,而且不止一个,是很多。

到底是谁敢惹九五之尊的皇帝呢,那就是朝堂上的那些文官,事情的起因,便是册立太子之事。

万历极为宠爱郑贵妃,意欲立郑贵妃之子为皇太子,然而文官们不答应,文官们受儒家思想熏陶,讲究伦理纲常,立长立嫡的思想早已深入他们的心中,根深蒂固,无法动摇,他们坚决反对皇帝册立郑贵妃之子为皇太子,不仅如此,为了断绝万历的这个念头,他们还纷纷上奏疏,请求万历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

万历对郑贵妃宠爱的程度,绝不亚于唐朝时玄宗对杨贵妃的宠爱,他就是想立郑贵妃的儿子为太子,他也不喜欢朱常洛,毕竟朱常洛的母亲只是一个身份低位的宫女而已,于是,他便和群臣争执,然而群臣占据儒家大义。

万历争不过他们,就拉拢一些能拉拢的人,与那些文官们对抗,朝堂上仿佛打起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郑贵妃也没闲着,利用自己的关系,四处笼络大臣,为自己的儿子争取机会,然而他们依旧不是那些文官们的对手,明朝的文官们,真的是异常强大。

骆思恭进入殿内站定,行礼参拜,万历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都这么晚了,骆卿还来面见朕,是有何要事?”

骆思恭高举齐百户的奏疏,激动道:“回皇上,隆昌又有喜报传来。”

“哦?”万历闻言一挑眉,疑惑道,“前几日不是已经传来捷报了吗。”

骆思恭道:“前几日的捷报中说,反贼头目负伤逃脱,但今日这捷报中说,已经生擒了那反贼头目,而且似乎还找到了白莲教的四川分舵所在。”

“当真?”万历闻言大喜过望,“呈上来!”

一旁的内侍张任走下鸾台,将奏疏转呈给万历。

万历接过奏疏,展开快速地看一遍,尚未看完,脸上已经笑容满面,待他看完,放下奏疏,欢喜得直拍桌,赞道:“好,好啊,这些天来,朕终于听到一件舒心的事了,你们锦衣卫做得很好!”

骆思恭闻言暗喜,强忍激动之情,躬身道:“为皇上效力,是臣的福分,锦衣卫也是借了皇上的天威,才能旗开得胜。”

“骆指挥使莫要谦虚了。”万历摆手,缓缓叹道,“朕亲政时日尚短,朝中之臣对朕多有看轻之意,总认为朕年少才疏,毫无建树,你们锦衣卫这回可算是为朕挣了点颜面!”

“皇上言重了。”骆思恭赶忙恭敬无比道,“皇上乃是天子,谁敢看轻皇上,那便是对天不敬!”

张任也赶忙躬身道:“骆指挥使说得极是,皇上千万不可妄自菲薄啊……”

万历摆手示意他们罢口,然后道:“骆指挥使,奏疏中说,擒拿反贼头目,解开白莲教密信,皆是那叫做卫轩的校尉功劳,此人必须重赏!”

“是!”骆思恭颔首。

万历又道:“既然得知白莲教四川分舵在南溪县,接下来你们锦衣卫赶紧去南溪县,找到白莲教的分舵所在,将其连根拔起,建下大功,彻底为朕在朝中立下威信!”

骆思恭赶忙行礼:“遵旨!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好了,退下吧。”万历这就准备打发骆思恭离开了。

骆思恭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一脸为难地站在那里。

万历见状顿时疑惑望着他:“怎么,你还有事要奏?”

“回皇上,臣确还有事要请皇上示下。”

万历道:“那便说吧。”

骆思恭看了看一旁的张任,满面为难道:“皇上,不知张内侍可否回避一下?”

万历闻言一愣,转头看了看张任,犹豫了一下,朝张任摆手,张任赶忙躬身退了下去,还把两个宫女和另外一个小太监也带了下去,顿时,殿内只剩骆思恭和万历两人了。

待他们都退下了,万历望着骆思恭,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骆思恭行礼道:“皇上,白莲教分舵势力非同小可,需谋而后动,方为上策。”

万历到底年轻,对这方面并不是太懂,蹙眉道:“有必要吗,小小白莲教而已,堂堂锦衣卫还对付不了他们吗。”

“皇上有所不知。”骆思恭道,“白莲教虽然难成大器,但他们最是擅长藏匿,隐于百姓之中,让朝廷无法辨别,是以,多年以来,白莲教屡剿不灭。”

“嗯……”万历若有所思地点头,“若是光明正大地对碰,这帮妖人根本不是朝廷对手,但他们便好似老鼠一般,四处逃窜,暗中行动,想要找到他们,确实要花些工夫。”

“皇上圣明,正是这个道理。”骆思恭道,“之前隆昌县剿灭白莲教据点,是因属下之前抓获了一个白莲教徒,此人供出了隆昌白莲教据点就在城内,所以极易搜寻。”

万历闻言想了想,蹙眉不悦道:“如何对付白莲教,这是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职责,你这是想让朕为你出主意么?”

骆思恭闻言一脸惶恐道:“臣不敢,臣其实已经有了主意,想要奏与皇上,也需要皇上……略施援手。”

“哦?需要朕帮忙?”万历闻言摊手道,“说来听听,需要朕做些什么。”

骆思恭道:“皇上,南溪县地界甚广,眼下虽然得知白莲教分舵在南溪县,却不知其具体位置所在……”

不待他说完,万历便没好气地打断了他:“你是不是傻了,直接派人去搜查不就是了,南溪县再大,也终究只是个小县城而已!”

“皇上,万万不可如此。”骆思恭赶忙道,“皇上有所不知,白莲教这群妖人,当真便如藏头露尾的老鼠一般,若派大量人手前去搜查,必定会打草惊蛇,就算找到了白莲教分舵所在,恐怕他们也早已逃之夭夭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万历没了耐心,皱眉瞪视骆思恭。

“皇上息怒。”骆思恭见万历发怒,额头渗出了汗珠,躬身道,“臣觉得,应该派一个官员去南溪县衙任职,这样一来,就可以翻阅南溪县所有南溪县百姓的户籍,白莲教徒虽然擅长藏匿和伪造户籍,但假户籍终究是假的,只要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便能顺藤摸瓜,找到白莲教的分舵所在。”

万历闻言蹙眉问:“你的意思是,让朕派一个文官去南溪县任职,协助你们找到白莲教分舵所在?”

“大致是如此。”骆思恭点了点头,忽然又道,“只是皇上,不能派文官去。”

万历疑惑问:“这是为何?”

骆思恭道:“文官迂腐,哪里会查案,而且文人与锦衣卫向来不和,若派文官去协助锦衣卫,只怕难以成事。”

万历闻言也是微微点头,他现在对文官们的印象非常差,有的时候他恨不得把那些文官一股脑全部弄死。他想了想,问向骆思恭,道:“那依你说,该当如何,官吏任免,都必须经由吏部,就算是朕推举人,也得有任职的资格方成,你总不能派个锦衣卫去吧,这样吏部根本不会批复的。”

“臣倒是有个非常适合的人选。”骆思恭道,“臣在来面圣之前,已经查过了卫轩的底细。”

“卫轩是谁?”万历闻言愣了片刻,这才想起来,卫轩就是奏疏中所说立功的锦衣卫校尉,尴尬道,“哦,朕想起来了,那个立下大功的锦衣卫校尉,那个这卫轩的底细有何特殊吗?”

骆思恭道:“这卫轩在进入锦衣卫前,是个读书人,而且就在他入锦衣卫的前一天,他刚参加完秋闱乡试,而且考取了举人身份,只是他刚入锦衣卫便被调去了四川,只怕他自己到现在尚未知晓自己依然中了举。”

“哦?”万历闻言双眉一扬,道,“锦衣卫考取了举人,有意思。”

骆思恭道:“皇上,臣的计划是派卫轩去南溪县的县衙任职,至于锦衣卫的官职,则将他调为暗卫密谍,彻底保密。”

万历想了想,道:“他既已是锦衣卫,岂可再任文官,这于制不合。”

“皇上,事急从权。”骆思恭恳求道,“臣也知道这于制不合,待到剿灭了白莲教四川分舵后,皇上再收回他的文官之职便是。”

“这……”万历闻言陷入了沉吟,说实话,此事说麻烦,挺麻烦,说简单,也简单,他就怕被文官们知晓,到时候自己又是一个话柄落在文官手里,被他们数落,有的时候他真感觉这群文官是不是疯狗投胎,随便扯个话题都能怼自己。

但他实在想要有所建树,哪怕只是一些小事,他就是要向那群文官们证明自己的能力。

当一个人总是被人质疑和反对的时候,自然就会想要证明自己,特别是年轻人,最容易出现这样的心态,万历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万历最终还是答应了骆思恭所请,点头道:“好,不过卫轩的锦衣卫身份,必须守得密不透风,待事成之后,朕立刻便会撤去他的文官之职。”

骆思恭闻言开心行礼:“是,臣谨遵圣意!”

万历又道:“明日朕就会让吏部发调任行文,吏部也不可能为这么个芝麻粒大的官职为难朕的。”

“多谢皇上,臣告退!”骆思恭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10章:丑丫鬟

东华门旁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官署,东缉事厂,简称东厂,已然入夜,东厂的衙堂内,张任躬身站在堂中,十分恭敬,主座上,坐着一个身材微胖,面色白净,身穿蟒服的中年宦官,此人便是张鲸,暂任提督东厂一职。

张鲸望着张任,微微眯眼,捏着略微尖锐的嗓门问道:“你当真听清楚了?白莲教的四川分舵在南溪县?”

“回义父,千真万确。”张任恭敬无比道,“此话乃出自皇上之口,绝不会有假。”

“嗯……”张鲸若有所思地起身走下座位,负手缓缓踱步,边走边道,“眼下皇上与朝中的文官们闹得水火不容,这正是我东厂崛起的大好机会,不过皇上对咱们东厂似乎有那么一点偏见,遇到重要任务,总是先交给锦衣卫,这也使得咱们错失了很多立功的机会。”

张任道:“义父,这次就是一个大好的立功机会,咱们若是在锦衣卫之前去南溪县找到白莲教分舵所在,并将其一锅端了,皇上定会对东厂刮目相看的。”

“没错。”张鲸转头笑望着他,颇为赞许道,“张任啊,这次可多亏你了。”

“义父客气了。”张任躬身俯首,“孩儿的命都是义父给的,愿为义父效犬马之劳。”

“好了。”张鲸摆手道,“时候不早了,你速速回去吧,莫要被人发现了。”

“是,义父,孩儿这便告退。”他说罢行了个大礼,恭敬退下。

张任刚离开,张鲸便道:“张礼。”

一直站在一旁的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人向张鲸行礼:“督主。”

“自家侄子,又无旁人在,莫要多礼了。”张鲸回到座位上坐下,道,“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白莲教的四川分舵在南溪县,你立刻安排一些干练人手,前往南溪县,先暗中找出白莲教分舵所在,然后再把那群反贼一网打尽,务必要将这大好的功劳从锦衣卫的手中给抢过来!”

“是!”张礼躬身领命,复又问道,“督主,要不要侄儿亲自走一趟南溪县?”

“这倒不必了。”张鲸道,“这种粗活,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即可,你现在是掌刑千户,仅次于咱家,你留在京城,帮咱家打理厂内大小事务。”

“是!”张礼再次颔首。

张鲸想了想,又道:“咱们与白莲教也曾打过交道,这群反贼狡猾得紧,你可要叮嘱好派去的人,无的莫放矢,免得打草惊蛇,先派少量人手进南溪县搜寻,大队人马在后方策应,若将那帮反贼给吓跑了,咱家手下可不留情的。”

“督主放心。”张礼满面肃然道,“档头们都很精明,这点小事,绝不会出纰漏的,定按照督主您的吩咐去办!”

“嗯。”张鲸点了点头,摆手道,“速去安排吧,天亮就出发。”

“是!”张礼行礼退下。

…………………………

卫轩今日穿戴整齐,参加齐百户的家宴,虽说只是简单的家宴,但菜肴数量却达到了十二样,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每一样菜肴都做的色香味俱全,齐百户和他的夫人徐氏一起作陪,刚开宴就双双敬了卫轩一杯,卫轩推却不过,连喝两杯。

敬完酒,齐百户拿起筷子,微笑道:“来,卫轩,吃菜,这些可都是夫人亲自下厨为你准备的佳肴,平日里我也难得吃到一次呢,我这次啊,算是沾了你的光了。”

卫轩衣服受宠若惊的样子,抱拳道:“百户大人,夫人,你们实在太客气了,小子……受宠若惊。”

徐氏笑眯眯道:“莫要拘谨,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随便吃,还有一碗鱼汤在厨房炖着呢,待会便能到。”

卫轩再次道了个谢,便拿起筷子开始吃菜,还别说,中华的饮食业发展到明朝,已初具规模,特别是到明朝中期的时候,可谓是百花齐放,各种美味菜肴层出不穷,唯有到明朝末期,全国常年天灾人祸,饮食业才止步不前,但即便如此,明朝亡国后,汉人的厨艺也在满汉全席上大放异彩。

卫轩前世经常陪客户在大酒店吃饭,什么样的美味没吃过,但现在吃到徐氏亲手做的菜肴,竟觉得丝毫不输给大酒店的那些星级厨师。

菜肴开动,三人边吃边聊,也没什么主要话题,反正就是扯到什么说什么,先从卫轩破解那封密信的事说起,齐百户和他的夫人很好奇卫轩是怎么破解那密信的,卫轩告诉他们,用姜黄水让那些斑点显形,其实是江湖术士骗人常用的把戏,不过一般密不外传,知道的人非常少,即便是锦衣卫,也不知道他们的骗人手段,之后又说到卫轩看过的那些奇闻异事书,换成了卫轩讲故事。

宴席的气氛还算不错,卫轩毕竟有前世的智慧,待人接物都恰到好处,让齐百户和徐氏对他好感大增,过了一会儿,一个丫鬟端着一碗汤进来了。

“老爷,夫人,汤来了。”卫轩听到身后传来又脆又甜的声音,不禁微微将身子往右挪了下,好让丫鬟上菜。

只见一个丫鬟端着一大碗汤,从卫轩的左侧出现,将汤放在了桌子中间,卫轩偷偷瞥了这丫鬟一眼,呵!好家伙,这小丫鬟长得可不咋滴,背部隆起,明显是个驼背,而且右脸碗底大小的一块黑色胎记,正好覆盖右脸颊。

丫鬟上完汤后,就退到一旁站着,随时听唤,这下,卫轩看到了她的正脸,只见这姑娘的左脸则是一脸的雀斑,很浓重的雀斑,就像是被人洒了无数墨点一般。

卫轩不禁心中暗叹,昨天齐百户让他帮忙的事,就跟这个丫鬟有关,齐百户让卫轩主动跟他要这个丫鬟,而且一定要当着徐氏的面要。

这时,齐百户朝卫轩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就是这个丫鬟,然后转身朝那丑丫鬟招手:“丑奴儿,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来给客人盛汤,这点小事还要客人亲自动手吗?”

“是。”丑丫鬟赶忙上前,端起卫轩面前的小碗,为卫轩盛了一碗汤,然后轻轻地放在卫轩面前。

趁着这机会,卫轩又仔细盯着她看了几眼,发现这姑娘虽然长得丑,不过脸型和五官倒也标致,一双手也很纤细,若没有这一身的毛病,估计就算不是美女,也绝不会差到哪里去,实在是有点可惜。

齐百户见卫轩只是盯着丑丫鬟看,却不说话,有点着急,于是主动开口道:“卫轩,怎么盯着我家丫鬟看个不停呢,莫非是年纪到了,想女人了?哈哈哈……”

他一边干笑着,一边偷偷朝卫轩挤眉弄眼。

卫轩会意,故意装作有点害羞的模样,然后仿佛是鼓足了勇气似的,道:“百户大人,这丫鬟手挺轻巧的,不知……能否送给属下?”

“什么?”齐百户闻言故作惊愕状,看了看卫轩,又看了看徐氏,然后露出为难之色,道,“卫轩啊,不是我小气,这件事……”

忽然,徐氏插嘴道:“当然可以。”

齐百户惊讶地望着徐氏,其实内心乐开了花,一切都按照他的剧本在发展,终于就要如愿以偿了,他也没什么坏的目的,就是想把这个丑的要命的丫鬟从身边弄走,就足够了。

齐百户在锦衣卫里也算是个人才,勇武和心机都不弱,但……是人就有弱点,齐百户的弱点就是喜欢美色,他喜欢美女,当初纳那个小妾,就是因为那小妾长得跟狐狸精似的,勾人心魄。

自从他纳了那个小妾后,徐氏对齐百户态度就变差了,而且时刻防着他,此次来四川,他们一共带来了两个丫鬟,徐氏用一个,齐百户用一个,分别照顾他们衣食起居,然而齐百户的那个丫鬟来四川后水土不服,病了,郎中开了药,也不管用,虽说不是什么大病,但却也无法服侍人了,于是齐百户就打算在四川当地买一个丫鬟,没想到被徐氏抢先一步,买了这么一个奇丑无比的丫鬟来服侍他,徐氏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不让齐百户与任何长得好看的女人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不然指不定哪天丫鬟就爬到齐百户的床上去了。

齐百户也确实想要在当地找一个漂亮丫鬟的,但是被徐氏这么一搞,就很闹心了,更闹心的是他每天还要看到这个丑的一塌糊涂的丫鬟;然而他却没办法把这丫鬟弄走,不然徐氏肯定要跟他发飙,自从昨天他和徐氏商量,要跟卫轩结善缘的时候,他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好方法,方法就是:偷偷让卫轩帮自己这个忙。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果然管用,卫轩一开口要这个丫鬟,徐氏果然就爽快答应了,结善缘嘛,只要卫轩的要求不是那么过分,他们自然要有求必应,区区一个丫鬟,算得了什么。

卫轩刚想道谢,只见那丫鬟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起来:“老爷,夫人,别赶丑奴儿走,丑奴儿想一直跟着老爷和夫人,求老爷夫人发发慈悲……”

三人一时间都愣住了,齐百户最为着急,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让自己的计划功败垂成啊,于是他瞪眼呵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奴婢而已,想违抗主人的命令吗!”

“求老爷夫人发发慈悲,丑奴儿给你们做牛做马……”丑奴儿说着便朝着他们夫妻二人连连磕头,额头撞在地上,笃笃有声。

卫轩看得于心不忍,望向齐百户,齐百户挤眉弄眼,示意他千万不要放弃,卫轩也是很无奈。

这时,徐氏忽然起身,走到丑奴儿面前,将她扶起,为她捋了捋略微散乱的头发,笑眯眯道:“傻孩子,你长得这么丑,难得有人肯要你,你应该开心才是。”

丑奴儿连连摇头:“丑奴儿只想跟着老爷和夫人。”

徐氏耐心劝道:“你可知道,眼前这位卫公子啊,刚刚立下了大功,朝廷很快就要封赏他了,过不了几日,等咱们回到京城,他可就是人上人了呢。”

丑奴儿闻言忽然安静了下来,转头望了望卫轩,似是在沉吟,过了片刻,她终于点头:“那丑奴儿全凭夫人做主便是。”

卫轩闻言不禁微微蹙眉,心中暗忖:“这丫鬟也太势利了吧。”

11章:酒楼的少年(上)

卫轩前世是个中型外贸企业高级管理兼董事成员,在公司的股份仅次于大老板,名下有豪宅,有豪车,还有私人游艇,在三十多岁能自己打拼出这番师爷,他已经算是比较成功的了。

但他也有辛酸过往,也有过穷困潦倒的经历,因为经济上的窘迫,女朋友离开了自己,这样的狗血剧情发生在了他身上,那次的感情经历对他打击很大,使他的爱情观发生了改变,以至于他虽然到了结婚的年龄,也有结婚的经济实力,但他从未考虑过结婚,甚至连女朋友都不想找,因为他偏激的爱情观,已经没有女人能走进他心里了。

所以他对势利的女人很没有好感,眼前的这个丑奴儿势利行为让卫轩很不爽,但是他没有发作,情势比人强,既然答应了帮齐百户,自然要帮到底,至于这个丑奴儿,以后就是自己的奴仆了,他想怎么发落都行。

既然丑奴儿也同意跟随卫轩了,徐氏就去取来丑奴儿的卖身契,交给卫轩,还叮嘱卫轩,要好好对待丑奴儿,还夸丑奴儿乖巧懂事,心地善良什么的,听着倒有点像是嫁女儿。

卫轩收起了卖身契,不断点头答应,继续吃喝,可能因为心情不好,很快他就搁下筷子说自己吃饱了。

齐百户巴不得卫轩现在早点离开,早点带走丑奴儿,早点完事,正好卫轩自己也要离开了,齐百户也不多挽留,毕竟大家就隔了几个院子而已,要见面随时有机会,亲自送卫轩和丑奴儿离开。

送到院门口,齐百户总算是送了一口气,笑着对卫轩道:“卫轩,你办事情就是让我放心啊,此次多谢你了。”

卫轩看了看丑奴儿,无奈苦笑,拱手道:“大人客气了。”

齐百户摆手道:“这算啥客气呀,丑奴儿,到了卫轩身边,可要尽心尽力照顾好他啊。”

丑奴儿赶紧颔首回答:“是,齐大人,丑奴儿一定照顾好卫老爷。”

卫轩闻言赶忙摆手:“别叫我老爷,我今年才十八,这么称呼,把我叫老了。”

“那……”丑奴儿想了想,试探问道,“主人?”

卫轩摇头:“也不好,我不喜欢。”

齐百户看出来了,卫轩似乎不太喜欢这个丑奴儿,赶忙打圆场:“就称公子吧,这称呼总没什么忌讳吧。”

卫轩闻言不说话了,这称呼还真没什么毛病,丑奴儿也机灵,赶忙朝着卫轩行礼:“丑奴儿以后便是公子的人了,一定勤勤恳恳,服侍好公子,不敢有丝毫怠慢。”

卫轩闻言一阵无语,感觉这话听起来有点别扭,特别是那句“以后便是公子的人了”。

卫轩心情不大好,便不想再多闲扯了,朝齐百户拱手道别,然后带着丑奴儿离开,齐百户也美滋滋地回院里了,终于送走这丑丫鬟了,感觉就像是挪开了压在心口的一块磨盘,舒坦……

卫轩带着丑丫鬟回到自己住的院里,推开门进房,踏入房门后,他忽然愣住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只有一间房,晚上让这丫鬟睡哪儿呢?

他愣了片刻,转头望向丑丫鬟,问道:“你服侍齐百户的时候,睡哪儿……我的意思是……晚上的时候,你是和其他的丫鬟一起睡一个房间吗?”

丑丫鬟道:“就和老爷夫人睡一个房间啊,他们睡里间,丑奴儿和小月姐姐睡外间,因为夜里老爷夫人可能要起夜,我们得随时服侍着。”

卫轩闻言点了点头,走进房内,随口道:“起夜有什么好服侍的,难道还要替他们脱裤子的不成。”

“是呀。”丑丫鬟点头道,“只要齐老爷或者夫人唤我们,我们就得起来,一个人掌灯,另外一个人服侍着,若是齐老爷小解,还得替他扶着……那个……”

卫轩闻言顿时有瞳孔放大的感觉,看丑丫鬟那害羞模样,他当然知道那个是哪个了,他轻咳一声,化解尴尬,道:“也真难为你了。”

虽然他对这丫鬟印象不好,但听说让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去帮齐百户扶那个,心里还真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丑丫鬟赶忙摇头:“不不不,这是我们身为奴婢应该做的,只是丑奴儿惭愧,老爷嫌弃丑奴儿长得丑,这种事,齐老爷都是让小月姐姐伺候着,丑奴儿只能在一旁掌灯。”

卫轩闻言心中一阵感慨,果然,长得丑就是安全,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道:“那个……我没有起夜的习惯,所以以后夜里你也不必伺候我起夜,你只管睡觉便是。”

“是。”丑丫鬟颔首。

卫轩想了想,又补充道:“就算万一哪天我晚上喝多了水,要起夜,你也不必伺候我,我自己能行,你睡你的觉便是了。”

丑丫鬟闻言有点惶恐,道:“那怎么行,那便是丑奴儿失责了。”

卫轩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是我的奴婢,首先就得听我的话,我说不需要你伺候,你便不用伺候。”

“是。”丑丫鬟讪讪点头,从卫轩的语气里,她感觉得出来,卫轩并不喜欢自己,甚至还有一点嫌恶的意思,失落之余,她有点好奇,既然如此嫌恶自己,为何还向齐百户将自己讨要过来呢?

卫轩旋目看了看房间,然后指着外间的卧榻,道:“待会将屏风移过来,挡在榻前,衣柜里有褥子和被子,夜里你便睡这里吧。”

“是。”丑丫鬟轻轻点头。

卫轩前世是老司机,开过不少“车”,而且他开的“车”,大部分都是美女,要么是什么模特,要么便是二三线的女星,但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现在忽然跟一个女人同住在一个房间里,他竟然感到很不自在,他有点怀疑,自己的思想是不是受身体原主人的记忆碎片影响了。

丑丫鬟已经去忙着搬屏风了,屏风是木框纱布的,不是很重,她一个人也搬得动,但有点吃力。

卫轩本想上前帮忙,但想到她势利的嘴脸,便没有去帮。

丑奴儿搬完了屏风,来到卫轩面前,道:“公子,您之前挂在屏风上的衣裳似乎有点汗味,丑奴儿这便帮您洗了吧。”

“嗯,好。”卫轩点了点头。

丑奴儿拿起卫轩的脏衣服跑到院子里打水洗衣服,卫轩站在门槛处,依靠着门框,就这么看她洗衣服。

丑奴儿干活很卖力,洗衣服的动作也很熟练,她本就驼背,洗衣服的时候还躬着腰,看起来便好似一个佝偻的老太婆,卫轩瞧着瞧着,便生了恻隐之心,暗自叹道:“哎,虽说她势利了点,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要过好日子呢……”

看破这一点,卫轩心里倒也舒坦了不少,走上前去,道:“丑……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丑丫鬟稍稍停下手里的活,抬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公子便唤奴婢丑奴儿吧,齐夫人以前便这么唤奴婢的。”

“丑奴儿?”卫轩轻吟一声,蹙眉摇头道,“不好听,你本名叫什么?”

丑丫鬟道:“公子垂问,奴婢本名申一花。”

“申一花?”卫轩闻言咋了咋嘴,感觉这名字有点土,他略一沉吟,便道,“以后就唤你小花或者一花吧。”

“谢公子赐名。”申一花开心得直咧嘴。

卫轩见她笑得这么开心,也不自禁地笑了,道:“一花,我出去逛一逛,你洗完衣服便歇着吧。”

申一花道:“一花还想替公子把房间打扫收拾一下。”

卫轩点头:“好,你看着办,别乱动我的东西就行了。”

“是。”申一花用力点头。

“那我走了。”卫轩说完转头就走。

“公子慢走。”申一花道了一声,继续洗衣服。

卫轩走出门后心中感叹,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当真颇为有趣,明明自己对申一花第一映像很不好,但三言两语之后,倒也不怎么讨厌她了,他也感觉得出来,申一花的本性并不坏,可能是她过惯了苦日子,想要跟一个好的主人,稍稍提升一下生活的品质吧,这一点似乎也无可厚非。

卫轩一路闲逛,来到了一家酒楼前,抬头看招牌,隆昌酒楼,以隆昌县为名的酒楼,一看就是县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正好卫轩肚子有点饿了,便抬脚走了进去。

进门后只见酒楼生意不错,一楼厅内的空桌不多了,他找了个角落的空桌坐下,立刻就有伙计上来为他倒水点菜,卫轩随便点了两个菜,便一边喝水一边听其他桌闲聊。

卫轩很喜欢这种古时候的酒楼,往大厅里一坐,能听到周围桌子上人的谈话,这边说着江湖异事,那边聊着官场风云,但听到的最多的,还是有的人在那自吹自擂,吹牛皮似乎是祖传技艺,从古代一直传承到二十一世纪,从未断绝过,但吹牛也是一门艺术,有人能吹得让人拍手叫好,有人则吹得很让人反感。

卫轩百无聊赖地听着其他桌吹牛皮,忽然看到不远处一个桌上的三个客人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纸包,然后从纸包里抖落出两条青色的虫子放进了菜肴里。

卫轩见状蹙眉,他似乎猜到这三个人想干嘛了,果然,那三个人对了一下眼色,其中那个满脸大胡子的汉子猛然拍桌大叫起来:“掌柜的!掌柜的!给老子过来!”

这一声怒喝,立刻吸引来了好多人的目光,所有客人都停下筷子,转头朝这边望来,柜台处的掌柜闻声赶忙跑了过来,掌柜是个年近五十的小老头,虽然戴着帽子,但依旧可以看到鬓发和胡子已然斑白,一过来便陪着笑脸道:“客官有何吩咐?”

大胡子汉子指着菜碗里的虫子,瞪眼喝道:“什么吩咐?你睁大眼看看,你们的菜里有虫子!”

掌柜顺着他手势望去,果然看到菜肴里有两条青色的虫子,而且还不小,其他桌的客人也纷纷起身凑过来,看到菜肴里的虫子,顿时议论纷纷。

掌柜赶忙赔不是:“三位,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定是厨房疏忽了,这样吧,三位,小老儿这便去厨房吩咐他们重新做一道好菜给三位,另外,三位的这一顿,今日便当是小老儿请三位的了。”

“放屁!”大胡子再次拍桌怒喝,“老子菜都吃大半了,才看到这虫子,老子现在都想呕,哪里还有胃口吃你家的菜,告诉你,今天你不赔老子三十两银子,老子便拉你去见官!”

掌柜闻言顿时蹙眉,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三个人不是想吃白食那么简单,这是来讹诈来了,虽然他心中很是不爽,但他开门做生意,不能得罪人,若是闹下去,将会对酒楼的名声造成很大的影响,为了息事宁人,他只能腆着笑脸道:“是是是,三位说得是,这本就是小店的过失,多谢三位不追究,小老儿这便……”

“谁说是本店过失的!”一道气呼呼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从楼梯上急匆匆地下来,三两步来到老掌柜身边。

“少爷……”老掌柜对着少年颔首,众人立刻便明白了,看来这个少年是这酒楼的少东家。

老掌柜凑到少年耳畔,低声道:“少爷,开门做生意不宜得罪人,此事不可闹大……”

少年一摆手,没好气道:“若是我们酒楼的过失,此事我们定然要赔罪,但事情尚未查清,岂可胡乱承认!”

大胡子闻言瞪眼喝道:“怎么,小东西你还真打算让咱们兄弟三去官府告状是不?,好,老子这便去官府告你们,让他们来查!”

“不必那么麻烦!”少年凑近饭桌,仔细看了看碗里的那两条虫子,还用筷子拨弄了两下,然后扫视着这三个客人,冷哼道,“三位,不好意思,只怕本店不能赔你们钱了,不仅如此,你们还得照付饭钱!”

12章:酒楼的少年(下)

“你……什么意思!”大胡子虽然语气还是很凶狠,但他结巴了一下,一直在旁默默观看的卫轩知道,他心虚了。

少年用筷子夹起菜肴里的一条虫子,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看到,然后大声道:“诸位仔细看看,这是什么虫,这是豆虫!而你们三人点的菜肴,都是荤菜,连半颗豆子都没有,我们厨房就算再怎么疏忽,也不可能特地在菜肴里弄进两只豆虫吧。”

此言一出,外围众客纷纷点头称是,觉得这少年说的在理。

大胡子虽然有点慌,但他此刻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个我怎么晓得,谁知道你们厨房是怎么搞的!现在这虫子就在你们的菜里!证据确凿!你们还想抵赖不成?”

少年见他蛮不讲理,微微蹙了蹙眉,道:“好,你说证据,大家且仔细看看这虫,它还在动。”

众人闻言仔细望去,果然发现被筷子夹住的这虫子在缓缓蜷曲,不仔细看还真的不易发现。

少年望向大胡子,问道:“我且问你,倘若当真是我们厨房疏忽了,不小心在菜肴里掺进了虫子,那么请你告诉我,如何才能在煮菜的时候,不把这虫给煮死了。”

周旁的众人闻言再次议论纷纷,均都觉得这少年当真机智,大胡子和他的两个同伙则一脸吃了翔的表情,脸色异常难看,大胡子眼珠连转,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眼睛瞪得更大,嗓门更高,吼道:“放屁!放你娘的臭狗屁!你什么意思,难道还能是老子把虫丢在饭菜里的不成!”

少年冷哼:“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你倒是提醒了小爷,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

“混账!”大胡子色厉内荏道,“老子疯了么,往自己的饭菜里丢虫子,你们这是店大欺客,岂有此理!”

少年挑了挑眉道:“我们店是挺大的,但是欺没欺客,你自己心里清楚,行啦,此事小爷不追究了,赶紧付了饭钱,快快离开,不要影响我们做生意。”

大胡子的一个同伙明显是怂了,轻轻扯了了扯大胡子的衣袖,小声道:“大哥,咱们走吧。”

“走个屁!”大胡子显然有点失智了,指着少年的鼻子,怒声喝道,“你居然敢污蔑老子,毁老子的名声!此事没完!老子要报官!哼,见了官,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没有确凿证据,就是污蔑,按大明律,你得……反正没有几百两银子,此事都不可能善了,县太爷可不管你虫子是死是活,一切都凭证据说话!”

少年闻言顿时蹙眉,众人再次议论纷纷起来,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大胡子是在恐吓,但他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官府向来凭证据说话,饭菜里有虫子,这就是证据,而少年说大胡子往饭菜里放虫子,这却没有证据,可见这大胡子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对官府办事的门道摸的一清二楚。

少年身后的老掌柜听到这番话后,有点怕了,凑到少年耳畔,低声道:“少爷,要不咱们就花点钱把他打发了算了,老爷一再叮嘱,开门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千万莫要与客人发生争端。”

少年不甘心地皱眉道:“这哪是客人,这就是来砸店的泼皮!”

“呵!还骂老子是泼皮!”大胡子见他们怕了,更加得意,眉飞色舞道,“见了官老爷,老子又可以多告你一状了!怕了吧,之前老子只要你们三十两,是跟你们客气了,现在老子改主意了,六十两,少一文钱,老子就去报官!”

“岂有此理!”少年闻言气得直咬牙,真恨不得操起一根棍子就锤死这大胡子。

就在这时,卫轩排开众人,越众而出,笑眯眯地朝少年拱了拱手,道:“这位兄台,既然他要报官,那不如这位兄台先去报,这就叫先下手为强,他不是说没证据吗,在下愿意做个人证。”

大胡子闻言瞪向卫轩,道:“你是哪里来的鸟,敢插手老子的事!”

卫轩挑眉道:“我不是什么鸟,我只是路见不平而已,你不是要证据吗,我就是人证,我方才亲眼看见你把两条青虫放在了菜肴里。”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少年也是惊喜不已,问向卫轩:“当真?你当真看到了?”

卫轩微笑点头:“当真看到了。”

“你信口雌黄!”大胡子一脸慌乱地指着卫轩,大声喝道,“小子,我劝你不要胡说八道,快快滚到一边去,否则老子跟你没完!”

卫轩一脸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嘿笑道:“可是没办法,我从小就有一颗行侠仗义的心,看到不平事就想管一管,而恰巧,我就看到你往菜肴里放青虫了,你的虫子是用纸包住的,现在那张纸就在你怀里呢,哦,对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有一只青虫被压扁了,肠子都被压出来了,把纸都弄脏了。”

大胡子闻言脸都绿了,没想到卫轩还真的看到了,这下他还能说什么呢,有几个客人已经在旁起哄叫唤:“搜他身,一搜便知真假!”

“对!搜他身!搜!”

这时,大胡子的一个同伙忽然大叫一声:“大哥!我先走了!”然后低头弯腰钻入人群,快速地逃离了现场。

另外一个大胡子的同伙见状也赶忙开溜,大胡子见事不可为,也想逃跑,奈何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高声道:“你不许走,付了饭钱才能走!”

大胡子无奈,赶紧伸手进怀里掏出钱袋,也来不及细数,直接把钱袋丢给少年,道:“都给你!”

少年掂量了一下钱袋,又打开看了看,觉得足够饭钱了,转交给一旁的老掌柜,这才放开了那大胡子,大胡子落荒而逃。

老掌柜赶忙提着钱袋去柜台记账了。

众人见事情完美结束,均都回到各自的作为和雅间里,继续吃喝,不过接下来食客们的聊天内容,都跟刚才的事情有关了。

卫轩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少年跟了过来,在卫轩的对面坐下,笑嘻嘻道:“兄台,方才的事情,当真是多谢了。”

卫轩摆手淡笑:“举手之劳罢了。”

少年煞有介事道:“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可是大事。”

卫轩闻言道:“其实就算是去了官府,我相信官府自然能辨黑白是非,也不会过多为难你的。”

“唉,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的。”少年道,“对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这顿我请你,去雅间,咱们边吃边说。”

“可我的菜都点下去了。”

“没事,跟我来便是。”少年说着便拉着卫轩上楼,遇到店伙计,他叮嘱店伙计把卫轩的菜转移到楼上的天字一号雅间。

二人来到天字一号雅间,双双入座,互通了一下姓名,原来这少年姓李,名元宝,这名字倒真是……挺贵的。

恰巧,卫轩点的饭菜到了,李元宝又加了好几道大菜,还要了一坛好酒,给卫轩和自己倒满,然后才道:“哎,卫大哥,现在像你这么有侠义心肠的人,可不多了呢。”

卫轩淡笑道:“过奖了,恰巧我看到了而已,若换做旁人看到了,定也会伸出援手的。”

李元宝点了点头,道:“今天这事啊,若是闹大了,官府那边怎么判罚且不说,对我们酒楼的名声很不好。”

卫轩赞同道:“没错,其实不论是你和掌柜的,想法都没错,他选择和气生财,而你则选择追求真相。”

李元宝道:“其实我也不太在乎酒楼的生意好坏,毕竟酒楼这样的小买卖,跟我家的生意比起来,差太远了,我就是怕我爹责骂我。”

卫轩刚准备喝酒,闻言顿了顿,心中暗忖:“呵,了不得,这么大的酒楼还叫小买卖,难不成我碰上超级富二代了?嗯……要不我抱一抱这富二代的大腿?嗯……不行,这太没出息了……”

他故作淡定地喝了一口酒,搁下酒杯,道:“看来李兄家里的生意做得很大啊?”

“还行。”李元宝道,“我爹便是靠着开这间酒楼起家的,现在我们家已经不做这一行了,这酒楼啊,也就是开着玩的,哎,我爹非要让我走他当年的老路,让我来这酒楼历练,跟着徐伯(老掌柜)学做生意。”

卫轩淡笑道:“说明了尊父对你充满了期待,他希望你也能像他一样,成为一名成功的商人。”

李元宝扁了扁嘴,道:“我跟他不一样,他是白手起家,我这是捡现成的。”

卫轩挑眉笑道:“这不好吗,许多人想要捡现成,还捡不到呢。”

“不好,一点不好。”李元宝拖着腮,摇头道,“我也想像我爹一样,白手起家,那才有意思,我不喜欢他给我安排。”

卫轩闻言盯着李元宝看,忍不住赞道:“你真的很有志气。”

他这句话是由衷而赞,做富二代能有这样的觉悟,卫轩觉得非常的可贵。

李元宝闻言开心道:“你也觉得我的想法很好?”

卫轩点头:“非常好,我很佩服!”

李元宝道:“啊呀,你真懂我,来来来,喝一杯!”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卫轩也跟着他一起干杯。

一杯喝完,李元宝吐了吐舌头,将二人的酒杯满上,道:“活这么大,你是第一个懂我的人,真好,不像其他人,总是说我傻。”

卫轩道:“谁说你傻了,我觉得你很聪明,也很细心,刚才谁都没有发现虫子是活的,但你发现了。”

李元宝闻言怏怏道:“还不是没说得过那大胡子,要不是你帮忙,今天这事就没法善了了,若是事情闹大了,我爹定要责罚我,哎,我跟你说,我都这么大人了,我爹还老是责罚打骂我。”

卫轩最擅长的就是与人交流,毕竟他前世在公司的时候,就负责联系和接待大客户,不管是哪个省份的,哪个国家的,他都能完美应付,与这么一个半大少年聊天,他当真是游刃有余,二人很快又聊到创业上。

卫轩其实对于创业也很有想法的,毕竟他觉得无论是古代还是二十一世纪,钱都是非常重要的,他也想赚钱,只不过他现在还对这个世界不是太熟悉,还无法着手赚钱的事。

李元宝也发现了卫轩是个妙人,感觉卫轩什么都懂,说到做生意的事,卫轩讲得头头是道,让他竟然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待卫轩说完,李元宝激动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今天遇上你,当真是我的运气啊,嗯,我决定了,下个月我便离开这破酒楼,我自己做生意去。”

“噗!”卫轩正在喝酒,闻言一大口酒直接喷了出来,赶忙道,“失礼了,失礼了,不过元宝老弟,你不要这么激动,自己闯一番事业,不是那么容易的,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我已经准备好啦!”李元宝道,“我老早就准备好了,而且准备了好多种生意,但听你方才说,因时制利,我就觉得啊,眼下最好的生意,当是卖炭。”

“卖炭?”卫轩闻言一愣,问道,“木炭?”

“对,木炭。”李元宝点头道,“这些年的冬天是越来越冷了,这可不就是天时吗,现在炭火店越来越多,我若不趁早抓住时机,可就被别人占了先机了。”

卫轩闻言直咋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劝阻他,他真害怕自己的一番话使得这个少年误入歧途,这小子也太冲动了,卫轩犹豫了许久,道:“自己开店,要不少钱的,你不是说过不靠你爹的帮助吗,钱从何来?”

“我有钱啊。”李元宝闻言得意道,“我有好几千两呢,都是我平时攒下来的零花钱。”

卫轩闻言彻底无语了,跟富二代说话真的有点伤自尊,人家攒个零花钱就能攒几千两银子,唉……

他转念想想,自己真是闲得蛋疼,一个月拿着那么微薄的俸禄,替人家瞎操什么心啊,人家是富二代啊,就算自己创业失败了,还可以回去继承几百亿的家产啊,这对李元宝来说可以说是最悲惨的结局了吧,说实话……卫轩也好想混得这么悲惨啊。

卫轩实在有点忍不住了,忽然挑了挑眉,贱笑问道:“那个……你爹缺干儿子不?”

“什么?”李元宝闻言一愣,不知道卫轩为什么忽然问这么一句。

说完之后,卫轩就觉得这也太羞耻了,摆了摆手,道:“罢了,我随口问问,没什么,来,继续喝。”

“好!继续喝!”

二人渐渐喝的有点高了,光喝酒,不吃菜,能不醉吗,然而二人蹲在墙角,勾肩搭背地聊天。

“卫大哥啊,你真好,你要真是我大哥就好了。”

“我也好想有你这么一个弟弟啊,你爹那么有钱……”

“卫大哥,我都想好了,下个月我就开个炭火店,我不在这隆昌县开,我去……去南溪县开,我爹若是不让我去,我就……我就……”

“就怎样?”

“到时候再说了……”

卫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卫轩刚醒,就听到清脆的声音传来:“公子你醒啦?”

卫轩先开始一愣,房间里哪来的女人声音,瞬间疑惑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昨天齐百户把那个丑丫鬟申一花送给他了。

申一花上前扶卫轩起来,卫轩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扶,他刚坐起来,被子滑落,他觉得浑身一凉,低头一看,光身子。

卫轩顿时一愣,伸手在被子里摸了摸下身,得,也是光溜溜,卫轩顿时慌了,赶忙转头望向申一花:“我……为什么光溜溜的。”

申一花道:“昨晚齐老爷差人送公子回来,公子浑身酒气,还呕吐了许多在身上,又脏又臭,奴婢便为公子脱去了衣裳,然后为公子沐浴……”

卫轩听到这里已经有点头大了,接下来的话,一句没听进去。

待她全部说完,卫轩才缓缓问道:“那我全身上下,你不是都看了个遍?不对,还摸了个遍?”

申一花俏脸微红,羞赧点头,然后弱弱地问道:“公子……奴婢是不是做错了?”

13章:皇帝举荐的县丞

“你……”卫轩指着她,本想说些什么,可是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她做错了吗,貌似没有,身为一个奴婢,看主人喝醉了,还吐了满身,那样做不是基本操作吗,可卫轩的心里觉得有点膈应,为什么膈应,说不上来。

按理说卫轩是个老司机,被自己的丫鬟服侍洗澡算得了什么呢,卫轩自己都有点糊涂了,然后他就猜测,肯定是因为申一花长得太丑了,他感觉自己很亏,如果是个美女的话,估计心里应该会很舒服,嗯……一定是这样的。

丑奴儿低垂着头,紧张得双手死死攥住衣角,轻咬下唇,已经等待卫轩训斥自己了。

卫轩指了她两下,无奈地收回了手,道:“你做得很对,不过以后洗澡沐浴这种事呢……还是我自己来好了。”

“是。”申一花赶忙应声,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卫轩刚想打发她出去,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便问道:“对了,我很好奇,我少说也有一百多斤,你是如何将我搬进洗澡桶里,又是如何把我弄到床上去的?”

申一花闻言赶忙答道:“回公子,奴婢自小家贫,与娘亲相依为命,七岁就开始帮母亲担水、砍柴、洗衣、做杂活……十二岁时,娘亲病倒,家中所有的事,便都是奴婢一个人做了,为了挣钱给娘亲治病,奴婢没少做力气活,所以奴婢有一点力气。”

“当真瞧不出来。”卫轩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身材瘦弱的申一花,语气中略带同情,叹息道,“都是为了生活,可真苦了你了,这么小就要挑起家中重担,瞧你现在年纪也不大吧。”

申一花赶忙道:“奴婢不小了,过完年就十六了。”

卫轩闻言不禁咋舌,菜十五岁,在未来世界,还是学校里一个叛逆的初中生呢,当真是时代不一样,其实他也知道,像申一花这样的女孩,在这大明朝比比皆是,比她更可怜的也有很多。

卫轩随口问了句:“那你娘病痊愈了没有?”

申一花闻言神色一黯,语气顿时转哀:“她去年便……走了。”

卫轩听到这话一时间沉默了,过了片刻,只能歉然道:“对不住,我不该问的。”

“没事。”申一花抬起头,挤出一丝笑容,道,“人死不能复生,奴婢心中惦念娘亲,但不能总是这般伤心下去,娘临走前再三叮嘱奴婢,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望着她坚强的表情,卫轩一时间有点唏嘘,这是一个很坚强的小姑娘,但是她的话语,让卫轩感觉有点扎心,坚强地活下去,是啊,在这个贫困而又动荡的年代里,很多人一无所有,他们在这个世上苦苦挣扎,只是为了活下去,比如眼前的申一花。

还好卫轩泪窝子比较深,不是那么轻易被感动的,挥了挥手,道:“你出去吧,我要起床了。”

“奴婢服侍公子穿衣……”

“不用!”卫轩赶忙摆手,“以后这种事,我自己来,男女有别,你出去吧。”

“是。”申一花欠身行了个礼,缓缓走了出去。

卫轩望着她出去的背影,微微蹙眉,因为他感觉申一花的走路姿势并不太像是一般的奴婢,而更像一个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颇有仪态,但卫轩知道申一花不可能是千金小姐,因为她没有缠足,这个时代的女子,但凡家里境况不是太差的,都会缠足,也就是常说的裹小脚,或许未来世界的人无法理解,认为这种事情很变态,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只有那些从小就需要做体力活的女子才不会缠足。

卫轩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不长,只见过一个富家千金小姐,那就是齐百户的夫人徐氏,徐氏虽然年纪大了,但她待字闺中的时候,是不折不扣的大小姐,谈吐仪态,一言一行,都极有教养,与普通人家的女子大不一样,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礼仪是非常繁杂的,这也是人们常说的家教。

可卫轩现在居然从申一花走路的姿态中看出了几分徐氏的影子,他就觉得疑惑。

卫轩虽然疑惑,但还不至于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去伤脑筋,暗自猜猜:“或许是她刻意学齐夫人的吧,也或许是齐夫人教她的。”

然后他便起来穿衣服,穿好衣服走到外间,便看到桌上已经放好了早餐(朝食),一碗清粥,一碟小菜还有三只胡饼。

申一花为他打来了洗脸水,让卫轩洗脸,卫轩洗脸,她在一旁候着,递麻布巾,待卫轩洗完,她去倒水,一系列伺候的举动十分娴熟。

卫轩咋了咋嘴,轻声感叹:“没想到我也能过上这种被人伺候的生活,想我以前也算是个老板,都不敢想这样的生活,封建社会啊……”

又安静地过了三天,终于,京城来人了,来了三百多个锦衣卫,带队的是一个百户,姓梁。

梁百户到锦衣卫所,齐百户接待,梁百户和齐百户见面问礼后第一句话便问:“卫轩可在?”

梁百户也不惊讶,毕竟卫轩立下大功了嘛,赶忙派人去传卫轩,然后引梁百户去会客厅。

卫轩感到客厅外,高声呼道:“属下卫轩求见!”

里面传来了齐百户的声音:“快进来吧。”

卫轩大步走进去,行礼:“属下卫轩拜见齐百户。”

齐百户点了点头,摊手指向梁百户,介绍道:“卫轩,这位便是北镇抚司派来传令的梁百户梁大人,快快行礼。”

卫轩行礼:“属下拜见齐百户。”

“客气客气。”梁百户笑眯眯摆手,然后指着对面的椅子,道,“来,坐下说话。”

梁百户和蔼的态度让卫轩一时间有点懵,锦衣卫是什么地方,他很清楚,能坐上百户位置的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这梁百户如此好的态度,真的让卫轩有点摸不着头脑,于是他只能朝齐百户投去询问的目光。

齐百户朝他微微点头,示意他坐下,卫轩道了个谢,便坐下了。

梁百户脸上一直挂着笑容:“齐老弟,卫轩,你们这次可为咱们锦衣卫长脸了,不仅端了白莲教在隆昌的据点,生擒匪首,还探得白莲教四川分舵所在,皇上得到消息后,龙颜大悦,对你们二人都是大加赞赏啊!”

卫轩闻言心中一惊,皇上都听到自己的名字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无论是在这个时代还是在未来世界,他都觉得皇帝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齐百户赶忙打官腔,说一些客套和感恩的话,卫轩也依着葫芦画瓢,说了几句敷衍的话。

接下来,说到正题了,齐百户道:“本官此次奉指挥使骆大人命,带领三百锦衣卫精锐前来援助卫轩,并带来了骆大人的亲笔密信给卫轩,卫轩,你看看吧。”

他说话间从怀里取出一封密信递给卫轩。

卫轩一脸懵逼地接了过来,心中震惊不已,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校尉,是锦衣卫的最底层,而高高在上的锦衣卫指挥使居然写了一封密信给他,不敢想象。

“卫轩,别愣着了,拆开看看吧。”齐百户迫不及待地催促。

卫轩拆开信看起来,这一看,他顿时心情复杂了。

骆思恭显然不是什么文人,他的信件内容也没什么深度,一看就懂,甚至还有错别字,信中内容大致意思就是,提拔卫轩为总旗,封为北镇抚司参知川南事,掌川南巡查缉捕事(六品)。

总旗虽小,但参知一职非同小可,而且是参知川南事,川南很大的,如此一来,卫轩的职权堪比一个锦衣卫百户,不仅如此,骆思恭还在信中说了,朝廷会委派卫轩去南溪县任县丞一职,让卫轩务必查出白莲教的四川分舵所在,调查期间,梁百户会暗中为卫轩提供一切所需要的帮助,也就是说,调查期间,卫轩为主,梁百户为辅。

“这……”卫轩望着信,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梁百户笑眯眯道:“恭喜了,卫参知。”

一旁的齐百户闻言一惊,忙问:“参知?卫轩现在是参知了?”

梁百户微笑点头,道:“虽是密信,但齐百户也是可以看的,毕竟有些事情,还需要齐百户配合一二,卫轩,信给齐百户看看。”

卫轩把信递给了齐百户,齐百户接过信来看了许久,忽然皱眉道:“梁百户,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朝廷让卫轩去南溪县做县丞?他可是锦衣卫啊,怎可……”

梁百户笑着摆手打断了他,道:“没什么误会,卫轩这个县丞,还是皇上亲自安排的。”

“皇上亲自安排的?”卫轩和齐百户闻言同时愣住了,一个小小县丞职位,皇上亲自安排,听起来就跟天方夜谭似的。

梁百户解释道:“皇上对这次剿匪很是看中,卫轩是锦衣卫,本来是不能去做这个县丞的,但骆指挥使觉得此次行动,需得有人先去南溪县探查一番,方为稳妥之策,便请皇上帮了这个忙,皇上便破例让卫轩做了南溪县县丞,吏部的告身文书三五日便到。”

齐百户想想,又觉得不对劲,问道:“就算皇上举荐,但吏部那边只怕也无法批复吧,咱们大明的官吏任免,虽说有举荐一说,但被举荐之人,需得有出身,卫轩的出身,只怕过不了吏部那一关吧,否则其他文官的吐沫星子都能把吏部的人给淹死。”

“放心,卫轩有出身。”梁百户笑呵呵道,“随告身文书一起送来的,还有卫轩中举的文书,卫轩,你是举人出身。”他说到最后一句时,转头望向卫轩。

“举人?”卫轩和齐百户再次惊呼。

卫轩想起来了,这身体的原主人在加入锦衣卫的前天参加了秋闱乡试,乡试结束的第二天,他舅舅腿疾恶化,走路都必须拄拐,他舅舅还是坚持去锦衣卫站衙,当晚就有锦衣卫总旗来他们家里探访,那总旗提议让卫轩接替舅舅的锦衣卫职务,毕竟大明向来都是子承父业,而卫轩的舅舅儿子失踪多年,现在家中只有卫轩这么一个外甥,只能由卫轩来接替了。

舅舅虽然竭力反对,但卫轩仁孝,最终还是决定接替舅舅的锦衣卫职务,第二天便去参加了锦衣卫考核,现在的锦衣卫很落魄,考核也不严格,卫轩小时候跟舅舅练过拳脚,居然通过了考核,可通过考核后不到两天,卫轩就随同其他一批锦衣卫被发配前往四川剿匪。

“我考中举人了?”卫轩难以置信地望着梁百户。

梁百户微笑点头:“是的,你是举人出身,而且还是皇上举荐,你这个县丞,名正言顺。”

14章:丑丫鬟的伪装

“不对不对。”齐百户仔细一想,连连摇手道,“还是不对,卫轩是锦衣卫,就算他是举人出身,就算他有皇上举荐,也不能做南溪县丞,除非他先卸任锦衣卫的职务。”

梁百户呵呵一笑,道:“指挥使大人刚为卫轩升了职,还要委以重任,怎会让卫轩卸任呢,方才梁某说了,这件事需要齐百户帮忙,就是要替卫轩保密锦衣卫的身份。”

“保密锦衣卫的身份?”齐百户闻言一愣,随即醒悟,惊问,“你的意思是,卫轩现在是密谍身份?”

“没错。”梁百户用力点头,看向卫轩,道,“卫参知,从今日起,你便是锦衣卫暗卫密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的锦衣卫身份,若有泄露,恐怕你有性命之忧。”

卫轩闻言心头一惊,赶忙点头:“梁百户放心,卫轩一定不让任何人知道。”

梁百户转头望向齐百户,道:“齐百户,还请你帮帮忙,知道卫轩锦衣卫身份的人有很多,你管束好你的手下们,若是将此事泄露出去,指挥使大人恐怕不会饶你。”

齐百户闻言吓得脸色大变,赶忙道:“不会不会,梁百户放心,齐某纵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违抗指挥使大人的命令,待会齐某就去告诫卫所内的有所人,让他们从此之后都忘记卫轩,卫轩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在锦衣卫里待过。”

梁百户转头望向卫轩,道,“卫轩,北镇抚司已经将你的底细重新做过了,你是京城的一个普通书生,此次来隆昌,是因为你在京城时无意间得到了一封白莲教反贼的密信,你将密信破解了,并交给了锦衣卫,锦衣卫来四川查白莲教,又防有诈,所以就把你带了过来,你之前穿飞鱼服,只不过是方便在锦衣卫内行走而已,其实你根本不是锦衣卫,可以说你是锦衣卫扣押的一个人证。”

卫轩抱拳颔首:“是,卫轩记下了。”

齐百户也道:“那齐某便按照梁百户所说的去告诉手下的人。”

“嗯。”梁百户点了点头,忽然又道,“卫轩,我得提醒你一下,你这个县丞啊,做不长的,密信中已经说了,你之所以能做这个县丞,是因为咱们需要这么一个特殊的人去完成任务,待任务完成后,皇上会卸了你的县丞之职,作为补偿,指挥使大人说了,会提拔你为百户,皇上那边应该也会有田宅金银等物封赏,一切皆视你所立功劳而定。”

卫轩闻言一喜,赶忙问:“田宅?在京城吗?”

“当然。”梁百户点头,“完成任务后,自然是要返回京城的,皇上若是赏您田宅,当然是在京城了。”

“那真是……”卫轩顿时开心得直搓手,哈哈笑起来,“皇恩浩荡啊,卫轩就算粉身碎骨,也定不辱上命!”一想到以后能在京城拥有自己的宅子,他怎能不激动,京城的宅子啊,京城啊!寸土寸金的地方啊!数百年后,那里的房价高得吓人啊,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如果得到了田宅封赏,一定要多再多买几个大宅子,然后写下家训,告诉后代,就算穷死饿死,也不许卖宅子,等到二十一世纪,子孙后代就享福了……

梁百户见他笑得开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然后说道:“朝廷特使数日后便到,卫轩,待会你便搬出卫所,住到客栈去,出去之后,最好就不要与锦衣卫的人见面了。”

卫轩闻言尴尬一笑:“住客栈……晚辈……钱袋有点紧呵呵……”

梁百户哈哈一笑,摆手道:“钱的事你不必担心,我已派人在同福客栈给你安排了房间,官印,令牌,官服,盘缠都在那里,在你离开隆昌前,那里都会有人暗中保护你。”

“多谢梁百户。”卫轩欢喜道谢。

梁百户又问:“你还有什么要求或者有什么想说的,最好现在都说出来,以后若要找我,可能会有点麻烦。”

卫轩想了想,道:“此次去执行任务,应该有凶险吧,我能找几个锦衣卫的兄弟做护卫吗?”

梁百户道:“这个我会安排,给你挑一个武艺最高的密谍给你做护卫。”

卫轩道:“我不仅需要武功高强的护卫,还需要头脑活泛会办事的帮手,免得我到了南溪县孤掌难鸣,我想从齐百户这边借几个人。”

“这……”齐百户迟疑地望向梁百户,征询他的意见。

梁百户想了想,道:“也可以,不过齐百户你可能要安排一下,卫轩挑中的人,都转为密谍,明面上来说,他们是被赶出了锦衣卫。”

齐百户点头道:“好,小事一桩,卫轩你说说,你要哪些人?”

卫轩道:“就我之前同寝间的几个人,毕竟我对他们颇为了解,小旗王山武艺不错,为人也沉稳可靠,张猛(三姑娘),李二牛(大牤牛),罗小天(竹篙子),嗯……就他们四个吧。”

“这么多?”齐百户闻言惊愕了一下,随即咋嘴道,“罢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待会我便去跟他们通一通气,让他们几个故意犯个错,然后我寻个由头将他们逐出锦衣卫,梁百户,这事需要你配合一二,密谍的事,一向都是您负责的。”

“好说好说。”梁百户淡笑点头。

卫轩又道:“梁百户,您说要给我的那个高手护卫,也别忘了哈。”

梁百户闻言顿时笑起来:“你去做个县丞,到底要带多少手下,这样未免太过张扬了吧。”

卫轩咧嘴笑起来:“大小也是个官嘛,让他们伪装成马夫仆人护卫什么的,人数正好,况且……呵呵,不瞒二位大人,晚辈真的很怕死,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嘿嘿嘿……”

梁百户和齐百户闻言也不禁莞尔,他们在锦衣卫混迹多年,倒是第一次听到有锦衣卫坦言自己怕死的,卫轩绝对是第一个。

卫轩又与梁百户齐百户闲聊了几句,这便告辞离开,回到自己的院中。

然而他进院却发现房门紧闭,不禁疑惑自语:“大白天关着门做什么?难道申一花出去了?不对啊,门也没锁啊。”他说话间已经来到门前,伸手推门。

他本以为能推开门,然而这一推,却发现没推开,里面好像上了门闩,卫轩顿时皱眉,准备喊申一花开门。

他刚张开嘴,却听到屋里传来一股水流声,卫轩把耳朵贴在门上听,果然里面有“哗啦哗啦”的水声。

卫轩感觉奇怪,透过门缝朝里看,门缝虽细,却可以看到里面,刚好就看到申一花正在洗澡,其实也不算正儿八经的洗澡,就是用洗脸盆打了点热水,用布巾蘸水擦拭身体。

此刻的申一花只穿了一个肚兜,肚兜上绣着一只大红花,格外显眼,卫轩看得有点入迷,说实话,这申一花的身材还是挺赞的,皮肤也白。

卫轩看了片刻,觉得自己这样太猥琐了,直起身准备离开,然而他刚走到院门口,忽然脸色大变,惊呼一声:“不对!”

说罢猛然转身返回去,来到门前,抬脚就是一脚猛踹在门上,“咔嚓”一声,门闩应声而断。

“啊!”屋里的申一花顿时吓得尖叫起来,双臂护在胸前,就往里屋跑。

卫轩追了上去,一把将她按倒在床上,左手捂住她的嘴,右手掐住她脖子,卫轩也看清了她的脸,脸上一片干净,没有胎记,也没有任何斑点,不仅不丑,甚至还很美。

卫轩看得愣住了,倒不是因为她太美了,他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只是因为申一花的眼睛像极了一个人,那个女人曾陪着卫轩从中学到大学,从大学到毕业,足足进行了长达七年的恋爱长跑,她是卫轩的初恋,也是卫轩上辈子唯一真心付出过的女人,只可惜,最终还是输给了现实,卫轩并没有恨她,因为她离开卫轩,也有自己的苦衷,卫轩只是痛恨残酷的现实,这个女人也改变了卫轩的命运,从那以后,卫轩便辞去了朝九晚五的工作,拿出所有积蓄来创业,从商贩做起,一步一步,最终成为了一个成功的商人。

即便卫轩赚了很多钱,他还是经常在梦中梦见那个女人,她的眼睛很特别,卫轩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奇妙的是,自从卫轩穿越来到明朝后,他便再也没有梦见过她了,此时此刻,这申一花的眼睛竟与那女人的眼睛极为相象,那眉毛,睫毛,眼睑,眸光,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卫轩愣了片刻后,收敛心神,摆出一副凶恶的嘴脸,厉声问道:“你的驼背呢!你的胎记和雀斑呢!”

原本还在惊慌挣扎的申一花顿时不挣扎了,想要说话,然而却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卫轩稍稍松开左手,让她说话,申一花哀求道:“公子,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

“我问你的驼背哪去了!”卫轩满面凶狠之色,不这样吓不住人。

申一花被卫轩凶狠模样吓得簌簌发抖,眼泪都要出来了,楚楚可怜道:“公子,奴婢的驼背是假的,胎记和斑也是假的,公子恕罪,奴婢知错了……”

“假的……”卫轩上下打量申一花,冷冷道,“你身上还有什么是假的?”

“没有了,绝对没有……”申一花连连摇头。

卫轩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指着她鼻尖,冷声道:“说,你伪装成如此,潜入锦衣卫卫所,有何企图,你是不是白莲教的反贼!”

“不,奴婢不是……”申一花被吓得声音都有点哑了,连连摇头,“奴婢没有企图,也不是反贼,奴婢只是个丫鬟……”

“没有企图?”卫轩冷笑一声,用刀挑着她系肚兜的红绳,道,“你认为我信吗,快说,再不老实交代,我就把你剥光,我可是锦衣卫,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没有,真没企图,公子你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企图。”申一花被吓得泪如泉涌,“奴婢只是怕齐大人垂涎奴婢的容貌,奴婢真的没有任何企图,公子……”申一花几乎崩溃,声音已经哑了。

卫轩看她模样挺可怜,但事关重大,他不得不谨慎,说实话,他在这里审问申一花,已经很仁慈了,若是他心狠一点,把她交给齐百户审讯,那等待她的,将是人间地狱。

“垂涎你的容貌?”卫轩盯着她脸看了两眼,发现她的样貌确实极美,虽然受过不少苦,但胜在年轻,皮肤也很好,但他依旧装出凶狠模样,瞪眼冷哼,“你认为我会相信吗!”

“是真的,是真……”申一花只说了两声,声音便哑了。

卫轩稍稍将右手松开点,冷冷道:“你喘两口气再说,可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申一花喘了好一会儿粗气,终于顺过气来,解释道:“公子,奴婢说的是真的,齐夫人招婢女的时候,给的待遇很好,就是要求来应征的女子越丑越好,奴婢苦于生计,只能装扮成一副丑陋模样,果然入选了,进入府中后,奴婢才从小月姐姐口中得知,齐大人贪恋美色,奴婢这便更加不敢卸去伪装,这才一直伪装至今。”

卫轩想了想,眯眼冷声道:“你敢发毒誓吗?”

申一花赶忙点头:“敢,奴婢所说句句是真,什么样的毒誓都敢发。”

“好。”卫轩道,“那你以你父母亲的性命和灵魂发誓,就说你方才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也不是白莲教反贼,如若不然,你父母将遭受天打五雷轰,暴尸荒野,死无葬生之地,他们的魂魄下十八地狱,受尽十八般酷刑,且永世不得超生。”

“公子……”

“快发誓!”卫轩沉身冷喝。

“小女子申一花发誓,方才所说,句句是真,小女子也不是白莲教反贼,如若不然,小女子的父母天打五雷轰,死无葬生之地,他们的魂魄也会下十八层地狱,受尽酷刑,永世不得超生……”

说到最后,她已泣不成声。

见她发完毒誓,卫轩才缓缓松开手,申一花赶紧用被子裹住自己,缩在床角,惊恐地望着卫轩。

卫轩也望着她,说实话,如果申一花说得话是真的,他确实觉得自己做得很过分,关键现在就是无法判定她所说是真是假,若她是白莲教妖人,后果不堪设想。

发毒誓这种操作,可信度并不是很高,可卫轩实在也没其他办法了,他现在有点想把申一花交给齐百户和梁百户,可是看到申一花那可怜模样,他又实在狠不下心来,特别是看到她那楚楚可怜的目光时,卫轩感觉心脏都有点痛。

“我该怎么办……”卫轩在心中问自己,他前世的时候是一个很有魄力的人,做事十分果决,但现在,关乎的是一条人命,若将申一花交给齐百户和梁百户中的任何一个,她就死定了,而且会死得非常惨,锦衣卫的酷刑,卫轩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可是,若要他继续带着申一花在身边,他就感觉自己像带了一颗不定时的炸弹,这可如何是好。

他站在那里考虑了片刻,忽然又上前,爬上床,申一花颤声直叫:“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别叫!”卫轩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道,“手伸出来。”

申一花愣了愣,颤抖地伸出左手。

卫轩说了声:“双手!”

申一花又从被子里抽出了右手,两只手都伸到卫轩面前。

卫轩抓住她的手仔细观察,发现她的手很纤细,只是皮肤不大好,双手的皮肤比手臂黑好多,而且双手之上有些许老茧,她才十五岁,手上便有茧子了。

卫轩观察她双手,就是看她是不是练武之人,按理说,白莲教的奸细肯定会武功,这个时代练武,当然要练兵器,白莲教反贼多以单手兵器为主,卫轩就是想通过观察她的手看她是不是练过武,但得到的结果是,这是一双经常干活的劳累手,亏得她还年轻,若是再劳累四五年,这双小手只怕跟老太婆的手有得一拼了。

这下卫轩放心不少,松开她的手,缓缓道:“好了,是我误会你了,对不住。”

申一花惶恐道:“公子岂可对奴婢道歉……”

“做错事就要道歉,这是做人的起码准则。”卫轩道,“还请你能理解我,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马虎不得,若是被白莲教奸细混入了锦衣卫卫所,后果很严重。”

“奴婢……”申一花犹豫了片刻,抬手拭去泪水,点头道,“奴婢能理解公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欺瞒公子的。”

卫轩收起匕首,露出自认温和的笑容,道:“吓坏了吧,别怕了,刚才我就是故意吓唬你的,你穿上衣服吧,我先出去了。”说罢转身往外走。

刚要走到外间,他忽然停下,回头对申一花,道:“对了,以后就无需伪装成那副丑模样了,现在的样子挺漂亮,公子我呀,跟齐百户一样……也喜欢美女。”说罢露出轻浮笑容,转身出门。

15章:宝珠的秘密

卫轩走出屋门,反手将门关上,当他关上门的那一刻,满面笑容忽然消失,双眉紧蹙,一脸深沉之色。

虽然申一花发了毒誓,卫轩也检查了她的双手,但卫轩的心中还是摸不着底,白莲教反贼不是傻子,若是有心派人来做奸细,肯定会做好完足的准备,身份,说辞等等,全都会安排的没有漏洞,这个时候就看谁更聪明了。

如果用百分比来说的话,卫轩认为申一花的嫌疑从99%降到了20%,虽说嫌疑大幅降低,但尚不可完全信任。

卫轩在院中来回徘徊几步,暗自沉吟:“还好今晚就要搬离这里了,以后不能再让她跟我同住一个房间了。”

很快,申一花穿好衣服出来了,见面就行礼:“公子。”

“不必多礼。”卫轩淡然摆手,道,“收拾一下东西吧,待会咱们搬去客栈。”

“搬去客栈?”申一花闻言一愣,有点疑惑,但她还是没敢问,只能应了声“是”,便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申一花收拾好东西,和卫轩一起出卫所,他们刚走出卫所大门,偏院的院门后面走出两个人,竟是齐百户和梁百户,梁百户问向齐百户:“卫轩身边的那个美人是谁?”

“从未见过。”齐百户也是一脸茫然,随即道,“去找门口的守卫问问。”

二人说罢来到门口问看门的守卫,守卫均都摇头,说从未见过此女。

齐百户听了顿时皱眉:“你们也没见过此女?那这女子是何时进入卫所的?”

“卑职……”几个守卫急得额头满是汗,惶恐连声,“卑职实在不知,大人恕罪。”

“混账东西!”齐百户抬脚就把那最靠近的那个守卫踹翻在地,瞪眼叱道,“你们便是这样守卫锦衣卫卫所的吗!陌生人混入卫所,你们竟然不知?”

“大人饶命!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几个看门守卫尽都纷纷磕头求饶,锦衣卫之中,百户大人一句话,就能让他们这群校尉死得透透的,而且还有可能祸及家人,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残酷。

这时,梁百户忽然拱了拱齐百户,低声道:“先别忙发火,借一步说话。”

齐百户没有与这个守卫纠缠,和梁百户返回院中,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道:“梁大人有何事?”

梁百户道:“卫轩不是要跟你借四个人吗,看门的正好是四个人,你不如把那四个人安排过来守门,然后正好以这个理由把那四个人赶出锦衣卫。”

“嗯,此法不错。”齐百户点了点头,随即又蹙眉道,“但卫轩身边为何会突然多出一个人来,这很诡异,不对……我记得我前几日送他一个婢女,今日他离开,为何没见那婢女。”

梁百户闻言道:“他不是带着个女子么,看那女子对卫轩恭敬的样子,应该是婢女无疑。”

“不是她。”齐百户摆手道,“我送他的那个婢女啊,驼背,大花脸,丑八怪一个,方才那女子生得窈窕明艳……”

他说到这里忽然愣住,用惊愕的眼神望向梁百户,梁百户不解问:“怎么了?”

齐百户背后渗出一层冷汗,道:“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那丑八怪婢女……是伪装的,其实就是那美貌女子。”

“伪装?”梁百户闻言蹙眉想了想,随即也惊呼起来,“伪装混入锦衣卫卫所,她意欲何为?”

“绝对居心叵测!”齐百户咬牙缓声道,“此女极有可能是白莲教的反贼!我居然还让她侍奉了好多日,现在想想都觉后怕!”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梁百户蹙眉来回踱步,道,“明日我去客栈见见卫轩,看他怎么说。”

“也只能如此了。”齐百户满面愁容地叹息了一声,还是觉得不放心,道,“明日我随梁大人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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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轩带着申一花来到同福客栈,到柜台报上姓名,掌柜的立刻便笑着告诉他,已经有人帮他定好房间了,而且是二楼的天字一号房,卫轩向掌柜的再要了个房间,在一楼,给申一花住。

申一花听说卫轩特地给她另外安排了一个房间,神情有点复杂,但还是跟着店小二去了自己的房间,卫轩则由另一个伙计引路上楼,来到天字一号房。

伙计把钥匙交给卫轩,便下楼去了,卫轩打开房门,推门进去,只见房间布置很是用心,桌椅床榻衣柜等家什也颇为精美,果然不负天字一号房的名头。

卫轩关上门,走到桌前,只见桌上放着一只一尺见方的盒子,打开盒子一看,只见官印,令牌,飞鱼服,告身文书,全都在里面。

卫轩赶忙将飞鱼服取出来试穿了一下,对着铜镜一照,果然总旗的飞鱼服要比校尉的飞鱼服好看多了,颜色也亮很多。

望着镜中的自己,卫轩忽然轻声叹道:“可惜,飞鱼服到手,却是个摆设,不能穿,密谍……哼,不就是做卧底嘛,原以为可以回京了,没想到居然遇上这等苦差事。”

脱下飞鱼服,卫轩将这些东西全部收进一个小包裹里面,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开始思考申一花的问题。

卫轩正在想着怎么考验申一花,敲门声响起,卫轩赶忙坐起来,问道:“谁啊?”

“公子,是奴婢。”申一花的声音传来。

“进来吧,门没闩。”

“吱呀——”一声,申一花推门进来。

卫轩起身问:“来找我何事?”

申一花道:“一花要洗衣服了,公子身上这衣服也穿了好几天了,不如脱下来让奴婢一并洗了吧。”

卫轩刚想拒绝,但忽然想到一个妙主意,便点头道:“好。”说罢便脱下外袍,递给申一花。

他脱下衣服后,一边整理衣袖,一边在屋中随意走动,申一花拿了衣服就准备出去,卫轩忽然转身叫住她:“哦,对了,看看我衣服里有没有东西,若是有的话,掏出来放桌上。”然后转过身去,继续整理衣服。

他此刻虽然是背对申一花,但却眼角斜瞄,看向侧面的铜镜,站在这个位置,刚好看到申一花。

申一花开始在他衣服里面摸索,似乎摸到了个东西,然后伸手进去掏,掏出了一个圆珠子,这便是白莲教的圣物琉璃宝珠。

申一花掏出珠子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继续在衣服里摸索,摸索了两遍后,确认再无他物,便道:“公子,只有一颗珠子,没有其他东西了。”

卫轩转身看了看桌上的珠子,点头道:“嗯,去洗吧。”

“是,奴婢告退。”申一花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申一花离开,卫轩上前拿起珠子,轻声喃喃:“现在,她只剩一点点的嫌疑了。”

卫轩这次对申一花的考验,就是看她认不认识这颗珠子,这毕竟是白莲教圣物,就算没亲眼见过,也应该听过,或者教内图腾总有吧,但他方才偷偷通过镜子观察申一花的表现,申一花看到珠子的时候,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就像是看到了一颗普通的水晶球一样,一切反应完全正常,这次考验,她算是通过了。

其实卫轩本来想凭这次考验完全消除申一花的嫌疑,但想到生命只有一次,一切还是需谨慎为妙,所以还是给申一花保留了一点点的嫌疑,嫌疑这东西,很玄妙,有的时候,百分之一就是百分之百。

在客栈里住虽然舒服,但却无聊,卫轩左右无事,便拿着珠子来到窗口,对着阳光照了照,眯起眼睛看,从得到这珠子到现在,他还没仔细研究过,他其实心中很好奇,这么点大的珠子,凭什么被白莲教奉为圣物。

对着阳光照了许久,没看出什么名堂,卫轩又想看看这珠子表面所刻的那些花纹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这些镌刻的花纹实在太细了,根本看不清,看了许久,卫轩无奈叹息一声,决定放弃。

他无意间低头,看到地上的影子,影子中的自己,手里捏着珠子,忽然,他感觉到室内有光斑晃动,于是他动了动手里的珠子,光斑再次晃动,他觉得好玩,各种方位地旋转和移动珠子。

渐渐地,他看到室内的光斑,但当他看到的时候,他愣住了,光斑很大,但是,他清楚地看到衣柜上的光斑,似乎是一个“大”字。

“这是……”卫轩愣了片刻,蹙眉沉吟,“折射……难道说……这珠子的表面花纹,其实不是花纹,而是许多密密麻麻的字?”

一想到这里,他忽然有点激动,若是字,那肯定是极其重要的信息,他又尝试着转动珠子,调整了很久,终于又看到了一个光斑形成的字-“体”,这下,他完全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对的,而且,如果没猜错的话,这珠子表面应该是用微雕技术刻了无数的小字在上面。

现在,他需要考虑的就是,怎样才能把珠子上的这些微雕文字给读取出来。

16章:所谓的神功秘笈

“放大镜应该能看清上面的字……这个时代应该有放大镜了……”卫轩手持琉璃珠,若有所思。

“不行不行,远水救不了近火,放大镜现在是西洋玩意,肯定很贵,估计也只有京城富庶之地才有得卖,我这一时间上哪去找放大镜……”

他想了许久,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把珠子放在太阳下继续照,尝试着用太阳光折射产生的光晕,观察珠子表面的文字。

可是他勉强辨别了几个字后,便再也无法看出其他文字,无奈之下,他决定用灯试试,他毕竟懂一些物理知识,这种球状折射物的焦点比较近,需要点状光源放在焦点附近,才能产生很好的折射投影,投影仪有的时候会很模糊,但调节一下高度后,投影画面就会变清晰,就是运用了这个原理。

这是一个物理知识,卫轩上学的时候物理功底很扎实,他记得玻璃球属于特殊凸透镜,不能用普通的透镜公式去直接套用,但是用折射定律和微积分是可以解开的,通常得到的结果,玻璃球的焦点在一倍半径到15倍半径之间,当然,这也与透镜的折射率有关,折射率则跟透镜的材质有关。

卫轩关上所有门窗,室内顿时暗了许多,但还是有光亮,于是他找来一些衣服和布幔将窗户全都遮挡起来,果然有效,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仿佛电影院一般。

然后他摘下灯罩,用火刀火石点燃油灯,以墙壁为投影幕,将琉璃宝珠凑近油灯火焰,这才刚把琉璃珠转动一下,墙上便如投影仪一般出现了十几个文字,只是颇为模糊,他顿时一喜,调节了一下珠子离火焰的距离,很快便找到了最佳距离,只见那十几个字清晰地显现在墙上,每个文字都有拳头大小。

“成功了!”卫轩按捺心中的狂喜,找来笔墨纸砚,开始记录墙上的字,记录完之后,再转动琉璃珠,稍加调整,很快,墙上又出现了二十多个文字,卫轩欣喜若狂,继续持笔记录。

每次转动琉璃珠后,都会在墙上投影出文字,简直就像是投影仪。

忙活了整整一个时辰,无论卫轩如何调整珠子的方位和角度,墙上出现的投影文字已与之前的重复,这也说明,珠子上的微雕文字,已经全部看完了,接下来,就是整理这一段段的文字了。

字很多,卫轩一共抄录了四张纸,而且这些文字颇为艰深晦涩,若是以卫轩这个未来人的身份,是绝对看不懂的,好在他体内有这具身体原主人的部分记忆,这身体的原主人可是正儿八经的秀才,甚至还考中了举人,阅读这些文字并不是难事。

卫轩借用身体原主人的文章鉴赏能力,开始拼凑这些文字,然而却发现不是那么容易,同时他也发现了,这些文字,似乎是一套练武的秘法,因为里面出现了一些穴位,人体经络,呼吸吐纳什么的,还有什么五心向天,十分复杂,而难就难在这里,很长的一段话,行气走穴经络,光是从字面意思上,是绝对无法看出先后顺序的。

于是卫轩又拿起宝珠放到油灯前,再次将文字投影在墙上,他相信,匠人雕刻这些文字在珠子表面时,绝对是按照顺序来雕刻的,从投影的旋转方位中,应该可以找出先后顺序。

他的想法确实有道理,经过他再三研究,终于找到了法门,又努力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把所有文字理顺,最终把所有的文字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记录在一张纸上,开篇便是五个大字-《明尊琉璃诀》。

“果然是一套武功秘籍。”卫轩望着手中的这张写满字的纸,将这一整片秘籍仔细阅读了一遍,发现这是一套内功的修炼心法,他不禁眯眼自语,“难道当真如金老先生武侠小说中所说那般,古代真的有内功高手?”

心存疑惑的同时,卫轩反复默念这纸上的文字,每读一遍,便会对纸上记录的修炼法门理解加深一层,读了五遍后,他开始尝试背诵,连续背诵三次,与纸上所记的文字一字不差,于是他收起宝珠,将记录这琉璃诀的纸全部烧毁,返回床上,盘膝而坐。

“我倒要试试是不是真的。”他自语一声后缓缓闭上眼,五心向天,调整呼吸,开始按照秘籍中记载的方式进行吐纳。

卫轩还真挺有耐心,这一坐便是两个多时辰,也就是未来世界的五个小时,要是放在以前,让他坐五个小时,他想都不敢想,但他居然坐到了,要不是店伙计敲门送来晚饭,他估计还得继续下去。

打发走了店伙计,卫轩坐在桌边吃饭,菜肴不算丰盛,一荤一素一汤,倒也算不错了,他一边吃着饭一边暗自想:“这什么琉璃神功怕是骗人的,我从中午练到晚饭时间,一点感觉都没有,说好的体内‘黄黄涓流,自成浩荡,如行云走珠,经中府,入手太阴肺经……’,煌煌涓流的内力在哪呢,老子一丁点都感觉不到。”

吃完了饭,他将碗筷收进了食盒里,放在门外,然后便回到床上躺着了,虽然对那琉璃诀秘籍很失望,但他还念着那玩意呢,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距离武侠小说中的所谓神功秘籍这么近。

“不对!”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低声自语,“我盘腿打坐了四五个小时,这样的坐姿,别说四五个小时,十分钟就腿麻了,可刚才我下床的时候,没有感觉任何不适……”

一想到这里,他立刻便开始回想秘籍中的内容,终于,他在脑海中找到了一段秘籍内容“吐纳月余,初见微效,周身百骸,经络无阻,神光焕发,力有所增……”

大致意思是,练习吐纳一个多月才开始见到一点效果,全身经脉畅通,身体倍儿棒,精力充沛等等。

“经络无阻……”卫轩喃喃自语,“难怪我刚才盘腿坐了那么久,却丝毫没有感觉腿发麻,或许这什么破秘籍……真的有点用。”

一念至此,他便决定继续练下去,又在床上盘膝打坐练起了吐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练了又不会吃亏。

………………………………………………

隔日一早,卫轩被敲门声惊醒,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还是盘腿坐着,顿时心中暗叫:“卧艹,练功居然练睡着了,小说里主角练功不是都不用睡觉的吗……”

这时,敲门声又响起来,卫轩下床穿鞋,同时问道:“谁啊?”

“是我。”

“还有我。”

两个男人的声音,卫轩一下子便听出来是齐百户和梁百户的声音,赶忙上前打开门,果然,这二人穿着便服站在外面,卫轩赶忙将他们请进来,关上了门。

“来,二位大人请坐。”卫轩说着便要给他们倒茶,但想到今早的茶水还没送来,便尴尬停手,笑问:“二位大人来找我何事?”

梁百户和齐百户根本没心思坐下,齐百户满面凝重地问道:“你昨天带着一个美貌女子出了卫所,那女子是谁?现在何处?”

卫轩闻言心中暗叫不好,但脸上还是带着笑容,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女子啊,就是申一花啊。”

“申一花?”齐百户疑惑问,“申一花是谁?”

卫轩笑呵呵道:“齐大人真会开玩笑,她服侍了你那么多天,你却问我她是谁。”

齐百户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眯眼冷声道:“她果然便是丑奴儿吗!也就是说,他那副丑模样,都是装扮出来的?”

“嗯……可以这么说吧。”卫轩点头。

梁百户这时终于开口了:“卫轩,眼下咱们可是身负重任,不可大意,这女子乔装打扮混入卫所,显然有所图谋,你把她交给我。”

卫轩干笑一声,有意化解这僵硬的气氛,道:“梁大人莫开玩笑,这么漂亮的一个美人儿,我尚未享用呢。”

齐百户闻言瞪眼低声呵斥:“卫轩,你不要命啦?万一她是白莲教的奸细,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快把他们交给我们吧。”

卫轩闻言挑眉道:“齐大人,当初可是你一定要把她塞给我的啊,现在她变成美女了,你便后悔了么?这可不行啊,就算你想要回去,也得等我享用完了再说。”

“混账!”齐百户闻言气得直跺脚,恨不得立刻扇卫轩一巴掌,可卫轩现在的职务不比他低,他当然不敢打卫轩。

一旁的梁百户顿时阴沉下脸来,冷冷道:“卫轩,现在可不是犯浑的时候,你若不肯把他交给我,我便派人强行将她拘走,要知道,这客栈里,我安排了七八个密谍!”

梁百户这是动真格的了,卫轩也敛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望着梁百户,缓缓道:“梁大人稍安勿躁,她不是白莲教反贼。”

梁百户闻言冷哼:“你怎么知道,难道白莲教的人脸上会写着‘反贼’二字?”

卫轩道:“二位大人,申一花之所以伪装,是因为齐夫人招奴婢的时候说了,不要样貌美丽的女子,申一花生活窘迫,又想要这份好差事糊口,便只能把自己装扮成丑女,果然,他因此被齐夫人选中,做了齐大人的贴身侍婢。”

“荒唐。”梁百户闻言不屑冷哼,“齐夫人是疯了吗,怎么可能找一个丑女做丫鬟……”

一旁的齐百户闻言尴尬得直揉鼻子,干咳两声,道:“那个……可能我家夫人真的是疯病发作了,她……确实要找长得难看的女人做丫鬟。”

梁百户闻言愣在了那里,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这正是卫轩想要的效果。

17章:调查申一花

卫轩看了看齐百户,又望了望梁百户,咧嘴呵呵一笑,打破尴尬,道:“梁大人有所不知,齐百户这个人啊,什么都好,特别是那方面特别好。”说话的同时,眉毛连挑,一脸“你懂的”表情。

梁百户惊讶地望向齐百户,然后目光下移,望向齐百户的下半身。

齐百户这下倒有点害羞了,侧过身去,扭头啐向卫轩:“卫轩你怎能信口开河……尽说大实话!”

卫轩差点被他这句话逗得笑喷,没想到齐百户还挺有段子手的潜质,就连梁百户也被他逗乐了。

卫轩干咳一声,忍住了笑,继续道:“梁大人,齐百户平时呢,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喜欢喝点小酒,喜欢……漂亮的女人,比如申一花那样的,可惜啊……天若宠之,亦必罚之,齐大人家中有一头镇宅神兽,颇为威武啊,齐百户轻易不敢拈花惹草……”他说到这里,一脸同情地望向齐百户。

齐百户闻言一个劲咋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让别人知道自己怕老婆,心里不大舒坦,可卫轩的表达方式,倒也挺委婉,最重要的是,让他有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哦————”梁百户闻言一脸恍然之色,挑眉道,“原来如此,明白了明白了,男儿本色嘛,其实齐老弟与我,是同道中人啊,哈哈哈……”

尴尬气氛顿时化解,齐百户也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卫轩忽然一脸淫笑道:“二位大人,对于申一花,晚辈还是很垂涎的,因为晚辈也和二位前辈一样,都是同道中人,申一花如此佳人……啧啧啧……”卫轩演技一流,不经意间,还漏出点口水。

齐百户摆手道:“你尽管放心享用,我老齐虽然有那么点……咳咳,喜欢美女,但还不至于言而无信,既然送你了,那便不可能再要回来。”

梁百户在一旁笑道:“齐百户真大气,要是梁某,只怕会心疼得睡不着觉。”

齐百户开玩笑道:“谁说齐某不心疼了,齐某今晚回去就睡不着了。”

二人又哈哈大笑起来,那猥琐的笑容,简直就是两条淫棍。

卫轩陪着笑了一会儿,又开口了:“二位大人会错意了,申一花如此美色,晚辈自然要享用,但是晚辈也担心啊,晚辈已经暗中观察和试探过了,甚至也查看过了她的手脚,感觉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丫鬟,没练过武。”

齐百户闻言挑眉道:“那不就行了,你就放心享用便是了。”

卫轩摇头道:“在这个风头浪尖上,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晚辈想请二位大人去查一查她的底细,她是隆昌本地人吧。”

齐百户道:“好像是的吧,其实不必你说,我们来你这里之前,已经派人去查了。”

“那便好。”卫轩点头道,“倘若没查到什么,那便罢了,若是查到有可疑之处了,请二位大人立刻派人来通知晚辈。”

“那是自然。”梁百户用力点头,“你此次身负重任,我们不会掉以轻心,不过……卫轩,美色虽好,但我还是建议你,把他交给我,大不了我答应你,不为难她,只是将她监禁,等你你完成了任务,便放她出来。”

卫轩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朝着梁百户行了个礼,道:“请梁大人帮帮晚辈。”

梁百户轻叹一声,劝道:“卫轩啊,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可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啊,此次任务,皇上极其重视,若有差池,第一个问罪的便是你。”

卫轩再次陷入沉吟,他此刻真的想把申一花交给梁百户,可是当他脑海中闪过申一花那双浩如星尘般的眼睛时,他便狠不心来,于是他再次向梁百户行礼:“梁大人放心,晚辈自有分寸,不会出岔子的,劳烦了。”

“好吧。”梁百户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我们再调查一下她的底细,应该便妥了。”

“多谢!”卫轩拱手道谢。

“那我们先走,若是查到什么,会立刻派人来报知于你。”梁百户说着便要离开。

卫轩忽然道:“等一下。”

刚刚转身的齐百户和梁百户同时停下,转身望着卫轩,齐百户问:“还有事?”

卫轩道:“二位大人,恕卫轩斗胆问一句,那反贼何……何非凡是吧,二位大人打算如何处理,是押回北镇抚司吗?”

“那是当然。”梁百户点头。

卫轩问道:“那押送之人是……”

“是我。”齐百户道,“昨日你离开后,梁百户跟我说了,你去南溪上任之日,便是我启程回京时,将一干反贼尽数押送回北镇抚司。”

卫轩道:“那齐百户需得当心,白莲教妖人诡计多端,这何非凡虽然只是个小小据点的头目,但身份似乎不简单,恐怕会有反贼要营救他。”

齐百户闻言疑惑望向卫轩:“身份不简单?你如何知道的?”

卫轩当然不可能告诉他宝珠的事情,宝珠是白莲教圣物,何非凡居然能手持圣物,身份岂会简单,卫轩只能撒谎:“我擒他的时候,他似乎说漏嘴,说他爹不会放过我们之类的话,或许他的爹是白莲教里面的高层。”

“原来如此。”齐百户闻言双眼一亮,道,“多亏你提醒了,好,我知道了,回京路上,我会小心,若是那帮反贼敢来救人,我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有您这句话,卫轩便放心了。”卫轩坦然一笑,说实话,刚才他纯粹胡诌的,谁知道这何坛主为什么能够手持白莲教圣物呢,但是他觉得,小心一点总归没错,若是出了岔子,对大家都不好。

打发走了两位百户大人,没一会儿,外面有人敲门,是申一花来送早饭了,卫轩打开门让她进来,申一花端着早饭进房。

刚搁下早饭,卫轩看了看早饭,清粥胡饼小咸菜,他忽然眼珠一转,道:“一花,这朝食我吃得有点腻了,我记得青衣胡同里有一家许氏烙饼摊,他们家的烙饼挺好吃,你去帮我买两块烙饼回来吧。”他说着取出八九枚铜钱递给申一花。

“是。”申一花接过铜钱,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卫轩走到窗户边,稍稍打开点窗户,望着申一花出客栈,上街往东走,然后他便快速下楼,来到申一花的房间门外,伸手推了推,门居然没锁,推开了。

他赶忙进去,关上了门,然后在房间搜起来。

申一花的房间里当真是别无长物,衣柜里只有一个包袱,卫轩打开包袱,发现里面有两套换洗衣裳,叠得整整齐齐,他也不敢弄乱,将衣服整整齐齐地拿出来,然后便看到包袱底部有一个钱袋,还有一只香烟盒大小的木盒。

卫轩先打开钱袋,钱袋里面只有一粒小碎银和几十枚铜钱,再无其他,然后他又打开小木盒,只见木盒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块玉佩。

卫轩拿在手中仔细观看,只见这是品质上佳的羊脂玉,而且显然经过多年盘玩,玉配雕的是双鱼,正反同式,在双鱼的中间,镂雕着一个“申”字。

“这是上品羊脂玉,雕工也极为精美,不是寻常之物啊……”卫轩翻来覆去地看完玉佩,暗自喃喃,“这玉佩上刻着‘申’字,应该是她的家传之物,所以即便她生活窘迫,也不愿把玉佩卖掉,且不论她是不是白莲教反贼,她的身上,似乎有点故事。”

看完玉佩,卫轩将玉佩放回木盒中,一切东西恢复原样,然后把包袱放回到衣柜里,在房间里又搜寻了许久,再也没有任何发现,算算时间,申一花也该回来了,卫轩便离开申一花的房间,回自己的房去了。

卫轩回到房间后,坐在桌边沉吟,方才去申一花房间里查探,没有发现任何嫌疑之处,说不上为什么,那枚玉佩让他产生了一种直觉,觉得申一花绝不是白莲教的人。

直觉这种东西很奇妙,凭心而发,或许有缘由,也可以没缘由,当然了,卫轩的内心希望申一花不是白莲教反贼,他希望自己这次的直觉没有错。

闲着也是闲着,卫轩便就着咸菜开始吃粥,正吃着呢,敲门声响起,随即申一花的声音传来:“公子,奴婢回来了。”

“进来吧。”

申一花推门而入,一进门看到卫轩在吃粥,不禁一愣:“公子……你不是要吃烙饼的么?”

卫轩笑了笑,道:“等得有点饿了,没事,我胃口大。”

“哦。”申一花懵懂点头,上前将烙饼递给卫轩,“公子,您要的烙饼。”

卫轩放下筷子,接在手中,剥开外面的荷叶,一股香味顿时迎面扑来。

“嗯!好香!”卫轩开心叫了声,道,“来,坐下一起吃。”

申一花闻言赶忙摇头:“奴婢怎能跟公子一起用餐……”

“听话,坐下。”卫轩的语气里透着不许反抗的意思。

申一花只能乖乖坐下,看那模样,颇为忐忑。

“你应该还未吃朝食吧,我还让你饿着肚子跑那么远去买饼,来,一起吃。”卫轩说着把烙饼递了一块给申一花。

申一花虽觉惶恐,但也不好拒绝,只能双手接过烙饼。

卫轩见她只是拿着烙饼,不下口,便催道:“愣着做什么,吃啊。”

“多谢公子,公子待奴婢真好。”申一花道了声谢,便侧转过身,开始吃饼。

卫轩望着她吃饼,心中莫名一阵暖,缓缓道:“以后不要自称奴婢了,我不喜欢听,你就自称一花就行了。”

申一花转过身来,对着卫轩:“是,奴婢……一花知道了。”说完继续半转身体,侧面对着卫轩,继续吃饼,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透着小心和礼数。

此时此刻,锦衣卫卫所中,齐百户和梁百户正在听一个暗卫的密报,这就是他们昨天派去调查申一花的人。

待那锦衣卫奏报完,齐百户让他退下,望向梁百户,梁百户也望向齐百户,齐百户率先开口:“从探到的消息来看,这申一花的身份,并无任何可疑之处。”

“嗯……”梁百户若有所思点头,“是无任何异状,不过这申一花的身世倒也有趣,她母亲秦素怀着她,孤身一人来到隆昌县,因为没有路引,秦素还坐了牢,官府瞧他一个孤身怀孕女人可怜,便也放了她一马,生下申一花后,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十几年的时间,也有人请媒婆去说亲,按理说这是天大的好事,有人愿意不计较她嫁过人,还愿意帮她养育女儿,可她都给拒绝了,这着实让我想不通。”

齐百户道:“秦素病重的时候,不也有媒婆去说亲了嘛,富商王员外愿意请最好的郎中给她诊治,甚至没提任何要求,但她还是拒绝了,唉,可以看得出来,这申一花的母亲,是个刚烈性子。”

梁百户笑了笑,道:“王员外什么心思,难道她会不明白,嘴上没提任何要求,但若是治好了她,她便是欠王员外一个大人情,她们孤儿寡母的,如何还这偌大的人情。”

齐百户一拍大腿,长声道:“罢了,不说了,现在应该可以确定,这申一花不是什么白莲教反贼了吧。”

“嗯……”梁百户想了想,道,“虽然申一花母女一切生活都无异常之处,但秦素到底从何处来,申一花的父亲是谁,至今无人知道,也就是说,秦素的来历尚不清楚,谨慎起见,我觉得还是得再考验那申一花一次,我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是何主意?”

梁百户得意一笑,道:“这就不便告诉你了。”说罢转身离开。

齐百户咋嘴不悦:“还卖关子,老子稀罕么。”说罢郁闷地喝茶,他嘴上说不稀罕,但心里其实跟猫挠似的,就不喜欢这种话说一半的人。

18章:途遇惊险

第二天一大早,卫轩被敲门声吵醒,醒来发现自己又是盘膝坐在床上,昨晚再一次在吐纳调息中睡着了。

卫轩跳下床穿上鞋,走到门前问:“谁啊。”

门外传来伙计的声音:“客官,柜台那里有几位客人要见您。”

卫轩打开门,问向店伙计:“要见我?几个人?可报姓名了?”

店伙计道:“一共四人,其中一个说他叫王山。”

卫轩闻言顿时恍然,自己的四个手下到了,于是他走出房门,顺手把门关上,道:“引路。”店伙计带着卫轩下楼。

他人还在楼梯上,便看到王山他们四人在柜台前,这四人自然也看到了卫轩,纷纷向卫轩行礼。

卫轩朝他们使了个眼神,四人这才意识到,他们的身份不可暴露,还是张猛机灵,赶忙笑呵呵地上前,连连抱拳道:“啊呀,卫兄弟,卫兄弟,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卫轩笑呵呵地与他们相互行礼,然后对掌柜说道,“掌柜,安排一桌酒菜,送我房间去,哦,对了,顺便给他们安排两个房间,记我账上。”

“好嘞。”掌柜欢喜应了声,便给他们安排起来。

卫轩带他们到自己房间,很快,酒菜便到了,五个人吃喝起来。

第一杯酒,大家一起举杯,但不碰杯,卫轩在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喝酒,也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的酒如此清淡。

刚搁下酒杯,张猛便提起酒壶为大家斟酒,第一个自然是给卫轩斟了,毕竟他现在是锦衣卫参知,不是他们四人能比的。

王山颇为唏嘘地感叹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卫轩可真是厉害,这才几日啊,便升任总旗,川南参知,这可是六品啊,与齐百户旗鼓相当了。”

卫轩摆手谦虚道:“不不不,我怎能与齐百户相比,官场之事,不单单是看职位权力,还要看人脉,看靠山,齐百户经营多年,他的人脉关系,岂是我能比的。”

王山闻言不禁惊讶地望着卫轩,再次叹道:“厉害,我算是服你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便有这番大觉悟,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那是。”张猛替大家斟完酒,搁下酒壶,眉飞色舞道,“我早就瞧出来卫轩不是等闲之辈,这次咱们算是沾了卫轩的光,全都升官了,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哦?你们升什么官了?”卫轩很好奇,他们现在由普通锦衣卫转为了暗卫密谍,手底下又没人,能升什么官。

王山苦笑一声,道:“别听他瞎说,我们这说起来是升了,其实还是跟以前差不多,只不过由明转暗了,手底下无人,算什么升官。”

卫轩点头道:“说到这个由明转暗,我得提醒你们,你们现在是密谍,以后在外人面前,要改掉锦衣卫的习惯,千万不可再把自己当锦衣卫了,若是泄露了身份,我们很可能要一起掉脑袋。”卫轩说话间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可以说是声情并茂了。

大家闻言赶忙连连点头:“知道了。”

忽然,李二牛挠头问道:“那咱们以后怎么称呼你呢?”

其余三人也一起望向卫轩,这个问题也是他们心中所想,卫轩现在是他们的上司,该如何称呼上司,这很重要。

卫轩坦然一笑,道:“这几天呢,你们叫我老大,不过呢……过几天我就要做南溪县的县丞了,到时候,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大人。”

王山他们纷纷点头。

张猛笑嘻嘻道:“老大,以后我可就跟着你了,升官发财,全都指望你了。”

“没问题!”卫轩哈哈一笑,端起酒杯,道,“以后咱们同心协力,一起升官发财!”

“一起升官发财!干!”

…………………………

又过了一天,京城特使到了,带来了卫轩上任需要的各项文书和官袍。

送走了特使,卫轩他们站在客栈门口,张猛他们很夸张地恭喜卫轩,那恭喜声仿佛要让满大街的人都听到。

然而申一花的脸色却有点异样,她似乎有话要说,但又不敢说,憋了许久,她终于鼓足勇气对卫轩道:“公子,一花……有事想要问您。”

“嗯,你说。”卫轩转头望向她,心中有点好奇,申一花平时可是很少主动问他事情的。

张猛他们四人见状赶忙很识趣地回到客栈里去了。

待他们四人走开,申一花问道:“公子,上次齐夫人说您很快便要回京城了,为何现在……朝廷又任命您为南溪县的县丞,那您岂不是要去南溪县做官了?”

“对啊。”卫轩咧嘴笑了笑,道,“我就要去南溪县上任做官了,八品哟。”

卫轩原以为她会为自己开心,可申一花脸上却不见半分笑容,道:“可公子,回京的事……”

卫轩见自己没逗到她,便也敛起了笑,道:“回京自然不可能了,这就叫计划赶不上变化,朝廷要封我做南溪县县丞,难道我还能抗命不成。”

“可……”申一花欲言又止。

卫轩瞧她情绪不对,顿时不悦:“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公子我做官了,你不是应该恭喜我吗,我瞧你似乎很不开心啊。”

“奴婢不敢。”申一花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赔罪,“奴婢恭喜公子。”

“不情不愿的。”卫轩转身就往客栈里面走去,边走边道,“今晚收拾好东西,明日一早出发去南溪县。”

“是。”申一花应了一声,但却站在原地没动,满脸都是失望之色。

……………………………………………………

隔日一早,街上许多店铺尚未开门,卫轩他们一行人便走出了同福客栈,然后张猛驾着一辆马车来到客栈门口,道:“公子,一花姑娘,上车吧。”

卫轩闻言直接啐道:“呸!叫谁花姑娘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张猛被卫轩骂得直挠头,有点懵,他感觉自己好像没说错什么啊。

申一花摇头道:“公子上车吧,一花便不上去了,一花只是个婢女,岂能坐车。”

卫轩朝罗小天使了个眼色,罗小天立刻会意,道:“你是公子的婢女,所以你要上车上服侍大人啊,申姑娘,和大人一起上车吧。”

申一花拗不过,便让卫轩先上车,然后跟着上车。

他们买的这马车不大,只能坐两人,张猛驾车,王山坐副驾位,李二牛和罗小天在马车两旁跟着,反正他们奔走惯了,脚力好。

马车缓缓离开同福客栈,朝城外行去,快到城门口的时候,便看到后方一支长长队伍行来,罗小天凑到马车的车窗前,低声道:“公子,锦衣卫的队伍也要出城了。”

卫轩闻言赶忙掀开布帘,伸出脑袋朝后面望去,果然看到锦衣卫的人骑马跟在他们后方,虽然只有一百人,但带了三四十辆马车还有囚车,看起来声势很大,行在队伍最前面的,正是齐百户。

齐百户也看到了卫轩,微微一笑,然后装模作样地朝前面高喝:“前面的马车快快闪开,锦衣卫的道也敢挡!”

卫轩赶忙让张猛驾车停到路旁,让锦衣卫队伍先过。

齐百户带着队伍从卫轩他们马车旁经过,二人四目相对,相互一笑,许多言语便在这一笑之中表达了。

接着后面便是运囚犯的囚车,囚车一共十八辆,也就是说有十八个白莲教反贼被囚,最前面的那辆囚车里关押的,正是坛主何非凡。

何非凡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白色的囚衣倒有大半被血染红了,卫轩相信,等他到了北镇抚司,迎接他的,将会是更加残酷的酷刑。

由于街上没什么人,何坛主也看到了卫轩,毕竟卫轩把脑袋从那么小的马车窗中伸出来,跟乌龟似的,太过显眼。

何坛主一看到卫轩,便躁动起来,挣扎摇晃,眸光变得十分暴虐。

旁边的一个锦衣卫见状从腰间扯下皮鞭,猛然一甩,“啪”地一声抽在何坛主的脸上,何坛主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顿时不敢动弹了。

卫轩看到这一幕,心中没觉得有多爽,相反倒有点沉重,他缩回了脑袋,将后脑靠着马车厢,说实话,他觉得这个何非凡很可怜,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去同情他,甚至于以后见到白莲教的人,更加不能心慈手软,在这个残酷的时代,心慈手软就是给自己掘坟墓。

“公子您怎么了。”申一花见他情绪不对,小声询问。

“没事。”卫轩感觉到身旁已经没有了马蹄声,锦衣卫的队伍过去了,便道,“开车吧,出城。”

马车再次启动,缓缓行出城外。

隆昌县距离南溪县不算太远,但也不近,将近两百里,虽说卫轩他们有马车,但也只是为了行路舒适而已,速度只是比步行快了那么一点而已。

他们早晨出发,日落之前到了富顺县地界,然而他们未能进城,中间隔了一条江,已近傍晚,渡船停了,于是今晚他们便在江边的镇子里落脚歇息。

隔日一早,他们渡江,未入富顺城,而是直接赶路。

时近中午,今日太阳很大,虽已入秋,可还是奇热,卫轩见罗小天和李二牛走得满头大汗,便到:“找个荫凉的地方歇歇脚,吃点干粮喝点水,也不急于这一时。”

“前面便有林子了。”张猛答道,“咱们便去前面的林子歇息。”

一盏茶的工夫,他们到了一片林子里,大家坐在树林里歇息,就着清水吃干粮,吹吹凉风,倒也挺舒坦。

卫轩并不怎么饿,只是喝了口水,转头看看四周,不禁蹙眉道:“有道是逢林莫入,这林子如此茂密,咱们算是犯忌讳了啊。”

李二牛瓮声瓮气道:“怕什么,咱们可是……”

张猛赶忙高声打断他:“咱们可都是高手,难道还会有不长眼的山匪剪径不成。”

忽然,王山惊呼一声:“小心!”

说话间,他忽然从地上跃起,拉起卫轩,将他按得蹲下,躲在马车旁,“笃笃笃”十几支箭矢飞过,有的射在马车上,有的则钉在了树上。

其他众人吓得纷纷躲在马车后,罗小天骂起来:“三姑娘你这乌鸦嘴是被开过光吗,好的不灵坏的灵!”

王山凝眉道:“先看看再说,一般山匪哪会有弓箭。”

张猛也有点害怕,低声道:“要是山匪还好一点,若是遇上白莲教人马,咱们可就全完了。”

“你快点闭嘴吧!”李二牛也受不了了,“要是这次再被你说中,我先撕烂你的嘴。”

卫轩见申一花在旁吓得浑身直哆嗦,轻轻拍打她肩膀,安慰道:“你别怕,我们会保护你,别怕。”

得他安慰,申一花果然感觉好多了,身体也不哆嗦了,勉力点了点头,问道:“公子……我们会不会死。”

卫轩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只见好几十人忽然从树林里钻出来,有的甚至从树上跃下,将他们团团围住,不用刻意地去数,粗略一看,就能知道,对方的人手少说也有三十人,卫轩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王山刚想起身与对方交涉,卫轩按住了他肩膀:“我来吧。”

说罢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旋身一周,朝他们行了个见面礼,大声道:“各位好汉,晚辈途经贵宝地,也不知是否坏了什么规矩,或是有什么其他地方惹得各位好汉不满意了,晚辈这里向各位好汉赔罪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同样的道理,伸手不打赔罪道歉的人。

19章:最后的试探

卫轩前世的时候就特别擅长与人交涉,那时候他们公司的大客户都是他来招待,从来都不会出岔子,不过与一帮手持兵刃的匪徒交涉,这还是第一次。

这些匪徒全部用黑布蒙面,待卫轩说完,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扛着大刀上前两步,看他的架势,似乎是这群人的头目,只见这头目将大刀垂下,刀尖抵地,高声朗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卫轩的表情顿时变得很精彩,这烂俗的台词竟还真的是山匪的原话。

后方的张猛低声庆幸:“还好还好,只是求财的盗匪,不是白莲教的反贼。”

王山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别说话!”

张猛缩了缩脑袋,闭上了嘴。

“各位原来是绿林好汉啊,好说好说!且稍等!”卫轩说着返回马车,从马车里拿出一只包袱,从包袱里取出一只钱袋,回来丢给那个壮汉,道,“各位好汉,这是我们的买路钱,小弟也只是做点小本买卖,望各位好汉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那壮汉掂了掂手中的钱袋,不禁冷笑起来:“才这么点?我们兄弟这么多人!一人也就只能分个一二两?”

卫轩闻言心中暗叫糟糕,但脸上依旧保持笑容:“这位好汉,这是小弟的全部盘缠了,你就当今日是做了个亏本的买卖,请高抬贵手。”

“不行!”那壮汉闻言瞪眼喝道,“你们这里一共有六人,每人一百两买命钱,一共六百两!少一个铜子儿都不行!”

卫轩闻言摆出一副为难之色:“好汉,你这不是难为人嘛,这荒郊野外的,我上哪给你弄六百两去,要不这样,干脆我们加入你们算了,瞧你们这无本买卖,做着倒也挺舒坦。”

“嗯?”那壮汉闻言一愣,没想到卫轩牙尖嘴利,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但他随即就大声叱道,“混账,你算哪根葱,瞧瞧你们几个骨瘦如柴的,也就那个黑大个看起来还中点用,咦,我方才倒是没瞧见,你们还带着这么一个美娇娘……嘿嘿嘿……”

卫轩顿时心头一咯噔,听这壮汉的淫笑声,看他那双猥琐的眼睛,似乎事情不大妙。

果然,那壮汉双眼一直盯着申一花看,忽然道:“罢了,你既然没钱,我也不让你为难了,你把那个美娇娘交给我们,然后你们五个就快点滚蛋吧!”

卫轩双手负于背后,朝着王山他们做手势,示意他们做好准备,然后望着那壮汉,不卑不亢道:“好汉,出来混江湖,得讲江湖道义,就是绿林大盗,也不能行菜花之贼的卑鄙龌龊之事吧。”

“混账!”壮汉闻言瞪眼大怒,“你说谁卑鄙龌龊呢!”说罢就提刀朝卫轩砍来。

卫轩到底有点武艺功底,快步后退,同时,后方王山已经持刀上前,拉住卫轩的衣服将卫轩往后猛拽,卫轩顿时往后滑去,而王山已经持刀上前,与那壮汉双刀交碰,打成一团。

二人交手,其他山匪也纷纷暴喝上前,张猛,罗小天还有李二牛三人纷纷掣出藏在马车底部的刀,迎着这些匪徒杀去。

卫轩也手持一柄钢刀,护在申一花身前,双眼四处观望,心中暗忖:“梁百户应该有派人暗中护送我吧,要是没有,那可就惨了,这么多山匪,就算他们不会武功,堆也堆死我们了……”

那群山匪喽啰似乎武功稀松,但那山匪头领的武功着实不赖,居然与王山打得难解难分,王山是他们这几人之中武功最高的,他被山匪头领缠住,那张猛他们就要面对其他三十多个山匪,虽说张猛他们三人有点武艺,但还达不到以一敌十的地步,被这些土匪打得节节败退,卫轩赶忙冲上去帮忙,然而他的武艺连张猛都不如,虽然最近练功练得还算勤快,但到底时日太短,刚上前砍了几刀,就差点遇险,幸亏李二牛挥刀帮他格开了山匪的刀,卫轩才逃过一死,但李二牛却也因此被山匪割伤了左臂,痛得他直咬牙。

“大人,你到后面去保护申姑娘,若找到空隙,立刻逃走!”张猛逼退两个山匪,抽空让卫轩退到后面,找机会逃跑。

卫轩稍稍往后退了几步,忽然伸手从腰间摸出一个扁扁长长的东西,这东西用黄油纸包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卫轩一刀在黄油纸上割开一刀口子,只见里面是白白的面粉,他将这纸包朝山匪群丢去,黄油纸飞在空中,面粉抛洒而出,瞬间将十几个土匪都笼罩。

“啊——”那十几个土匪顿时纷纷惨叫起来。

有的土匪甚至捂住眼睛在地上打起滚来。

“是石灰!”

那边的土匪头目见状大吃一惊,想要过去支援,然而王山死死地缠住他,不让他过去。

“小子找死!”土匪头目忽然双眼精光迸射,沉喝一声,“唰唰唰”连劈三刀,这三刀当真是又快又狠,力道大得出奇,王山无法闪躲,挥刀格挡,被前两刀击得连退五步,第三刀劈下,他手中的钢刀应声而断,而他本人也被震得倒飞而出,跌倒在地,嘴角渗出了鲜血。

“这绝不是什么山匪!”王山在心头惊恐叫唤,他虽然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但他对自己的武功还是有点自信的,放眼这次前来四川的一百多个锦衣卫,能胜过他的人,绝不会超过三个。

以他的武功,对付普通打山贼,应付七八个人绰绰有余,这山贼头目与他打成平手,已经让他很吃惊了,然而现在看来,这山贼头目深藏不露,刚才竟然根本没有动用真正的实力,几乎比江湖上的那些侠客还要厉害许多,这让王山震惊不已。

那边卫轩抛洒石灰让十几个山匪丧失了战斗能力,而且弄得他们阵脚大乱,卫轩他们趁机出击,竟然打伤了好几个山匪,一时间有反败为胜的苗头。

然而,山贼头目飞奔而来,飞起一脚,踹飞李二牛,李二牛被踹得横飞而出,落地后还滑行了数尺远,停下之后,便捂住胸口吐了一大口血。

山贼头目出手奇快,大刀一扬,当当当……数声响,将卫轩他们的刀兵尽数斩断,然后旋身横腿一扫,卫轩他们被踢得齐齐往后飞去,跌落在地。

当他们想要起身的时候,一群山匪已经上来按住他们,将他们双臂反拧,每两个山匪制住一个人,王山因为武功高强,被特别照顾,四个山匪制服他一个人,不仅将他双臂反拧,还把他的脸按得紧贴地面,另外还有个山匪按住他双脚。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王山愤怒大吼,但因为脸贴着地,这一声喊,吃了满嘴泥。

山匪头目转头看了他一眼,嘿然冷笑:“打家劫舍的。”

“你们根本不是什么山贼!”王山怒叫,“似你这等武艺,绝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你若有胆,敢露出真面目吗!”

那边十几个被石灰迷了眼的山匪还在哀嚎,山匪头目先派几个人带着这十几人回去医治,然后才回道:“老子胆子不是很大,真面目就没必要让你看了,免得你死后去向阎王告状。”

他嘿笑着,就朝申一花走去。

申一花依靠着马车轱辘,半坐在那里,看到这山贼头目朝自己走来,吓得想要往后缩,可背后就是马车,根本无处可躲。

“你干什么!”卫轩看到他要动申一花,顿时又急又怒,挣扎大吼起来,“你若是个汉子,便冲我们来,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他这一挣扎,背后那两个山匪更加用力拧他胳膊,痛得他咬牙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张猛他们三人也纷纷叫骂怒吼,妄图吸引山匪头目的注意,然而山匪头目似乎精虫上脑,就认准申一花了,根本不理会他们,走到申一花面前,蹲下身来伸手挑起申一花的下巴,淫笑到:“大爷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绝色的美人,若是能一度春宵……少活个十年都值了,哈哈哈哈……”

申一花本来胆子就不大,此刻吓得脸色苍白如纸,动都不敢动,只是在那不断颤抖。

那山匪头目狂笑数声后,忽然抓住申一花的双肩,就把她按倒在地,然后便要解她衣服。

申一花吓得尖声大叫,双手乱舞挣扎,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山贼头目一只手便将她双腕握住,另一只手去解她的衣裙,申一花使劲扭动身体,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泪水打湿了她的面庞,她的声音也因为过度尖叫而变得嘶哑,屈辱和绝望充斥了他的心头。

看到申一花如此受辱,卫轩感觉体内一股怒气疯狂翻腾上窜,不知为何,身体好像瞬间充斥了强大力量,这力量强大得让卫轩自己都有点意外,他猛力一挣,强行挣脱束缚,将拧住他胳膊的那两个山匪直接甩了出去。

“受死!”卫轩双眼因愤怒而变得赤红,发出疯狂的吼叫,挥拳朝那山匪头目冲来。

山匪头目见卫轩居然能挣脱束缚,颇感惊讶,但他一点都不惊慌,倏然起身,站在那里迎接卫轩。

卫轩一拳打向山匪头目的胸口,山匪头目也挥拳头相迎,二人双拳对碰,发出一声闷响,各自后退数步。

山匪头目用震惊的眼神望着卫轩,后方的那些山匪们也震惊不已,有人细声交头接耳:“我没看错吧,他居然硬接了头儿一拳,头儿天生神力,双拳无敌,居然有人跟他对拳,而且还不相上下。”

“我不是在做梦吧。”

……

山匪头目眯了眯眼,冷声道:“年轻人,你倒真是出人意料,有一股子蛮力,可惜啊……你的这点拳脚武艺,远不是老子对手,受死吧!”

他这次主动进攻,飞身上前,空中翻旋,双脚先后踢向卫轩,按理说腿脚笨拙,远不及双手灵活,但这山匪头目的双脚速度,当真快得出奇,卫轩知道闪躲不开,也无法以双拳去接,只能交叉双臂去迎挡。

眼看山匪头目就要踢到卫轩了,忽然之间,一道人影蹿出来,一把将卫轩拉得往后甩开一丈远,同时,这人随便抬脚一踢,接住了那山匪头目的一脚。

山匪头目倒飞而回,连退五步,那忽然到来的人只退了一步。

山匪头目满面震惊地望着来人,只见对方约莫二十七八岁,样貌极为平凡,穿着衣衫极为普通的布衫,若不是领教了他刚才那一脚,真的不敢相信这是一个高手。

“你是哪路神仙,居然敢来坏老子好事!”山匪头目领教了对方的一脚后,不敢轻举妄动,妄图询问出对方的底细。

那人淡然一笑,缓声道:“我是谁,你便不用管了,现在放你眼前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放人,乖乖离去,我不为难你,另外一条……便是死。”

山匪头目闻言顿时双眉蹙起,满脸都是阴鸷之色,他垂头稍一沉吟,便有了决断,朝着那群山匪高呼:“放人!撤!”说罢拔起地上的大刀,率先离开,那群山匪得到命令,自然放开王山他们,灰溜溜地逃走了。

卫轩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么一个救星,内心颇为激动,绕到那人面前,抱拳道谢:“这位兄台的救命大恩,没齿难忘。”

只见那长相平凡的人一脸疑惑地望着卫轩,问道:“卫轩,你连表哥都不认识了?”

卫轩闻言一愣,赶忙在记忆碎片中努力搜索,果然,在记忆碎片中找出了一些关于表哥的记忆,正是眼前这人,记忆中显示,表哥叫李青,是舅舅唯一的儿子,十年前,舅舅打算续房,表哥不许,双方产生争执,吵得很凶,表哥愤怒离家而去,从此以后便再也没回来过。

说实话,这些记忆太久远了,而且只是记忆碎片,卫轩能得到的信息,就是表哥的名字,还有离家的原因。

“真的不认识表哥了?”李青道,“还记得你小时候最爱黏着我,在乡下时,我带你下河捉鱼,被我爹知道了,可被他好一顿收拾,我机灵,我爹打我,我就跑,你太呆,站在那里让他打,打完就抹眼泪,恁地没出息。”

“果然是表哥,表哥,真的是你啊!”卫轩脑海中也出现了这一段模糊的回忆,顿时开心笑起来,“一晃眼都十年了,我就觉得你眼熟,一时间竟没认出来是表哥。”

“臭小子。”李青嘿嘿笑道,“你倒是和小时候一样,还是那般俊,与姨父越来越像了呢。”

他说着一把勾住卫轩的脖子,将他拉到一旁,似是有许多私话要说,然而,刚走不远,他忽然从腰间掏出一个令牌,用身体遮挡住其他人的视线,给卫轩看了一眼,卫轩看到那令牌,瞬间一惊:“你……”

“嘘……”李青示意他噤声,低声道,“梁百户派我来的。”

“你便是……”卫轩一阵惊讶,随即压低了声音,“你便是梁百户派给我的高手护卫?”

李青挑了挑眉,满面得意道:“没错,你表哥我现在可是影密卫三大高手之一。”

“得亏有你。”卫轩庆幸道,“否则今日……”

他忽然觉得不对劲,想想这伙山匪有点不太寻常,再想想刚才王山说的话,他不禁皱眉问道:“刚才那群劫道的土匪……不会也是梁百户安排的吧。”

“表弟你变聪明了嘛。”李青顿时惊讶地望着他,道,“没错,那也是梁百户安排的,他说你身边有个女子,身份有点可疑,就怕她是白莲教反贼,所以演了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试探一下,看看她是否会武功,若是她能过得了这一关,便不用再怀疑她了。”

“这真是……”卫轩无奈苦笑,“拜托他下次能不能提前知会一声,连我也被演了,你可知道,我方才都快吓尿了。”

李青嘿笑道:“哪有,我看你很威猛嘛,能硬接天生神力的铁总旗一拳的人可不多啊……”

这时,张猛在那边惊慌大叫起来:“老大,老大你快来,申姑娘昏死过去了,怎么都叫不醒。”

20章:黄金马车

卫轩闻言赶忙返回到马车旁,只见申一花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光是这脸色,就吓了卫轩一跳,卫轩赶忙蹲下来查看,探气息,摸额头,只觉她气息虚弱,额头滚烫。

卫轩脸色变得凝重无比,将她横抱而起,道:“她定是被吓病了,得赶紧找大夫为她医治。”

王山提议道:“那咱们还是回头吧,去富顺县,加快速度,两个时辰便能到。”

李青点头赞同,道:“没错,卫轩,你带着他乘马车先走,我们随后赶到,救人如救火,拖不得!”

“好!”卫轩二话不说,抱着申一花上马车。

张猛跳到把式位上,道:“老大,我来驾车!”说罢马鞭一扬起,“啪”地一声,马儿吃痛,撒腿便跑起来,张猛拉扯缰绳,同时注意落鞭方位,操控着马车转了个弯,往回行去。

待他们走后,李青道:“咱们也赶紧跟上吧。”说罢便追赶马车而去。

他们这几人中,脚力有高有低,李青武功最高,脚力也是最好的,王山次之,罗小天第三,李二牛最末。

为了追赶马车,他们四人也拉开了距离,李青始终吊在马车后方不远处,说实话,马车速度虽快,却跟骑马无法比,以李青的脚力,追赶马车似乎没太大的问题。

王山先开始还能追得上,但跑了大半个时辰,渐渐赶到乏力,便跟李青拉开了距离。

距离太阳落山还有近一个时辰,张猛驾着马车便进了城,进城后稍一打听,问得全城最好的医馆所在,火速赶往医馆。

来到昌德医馆,卫轩抱着申一花直接冲进去,连声呼唤,一个老郎中出来为申一花医治,老大夫先问了卫轩具体情况后,为申一花诊脉,很快便确了症,开药方,张猛去抓药,然后将申一花转到客栈住下,为她煎药。

李青和罗小天他们先后赶到,一起住进了客栈。

申一花服下一帖药后,热症减轻不少,卫轩也终于放心了,夜幕降临,卫轩不愿回房睡觉,就这么守在申一花的床头。

没过多久,床上的申一花忽然呓语起来:“不要……不要……不要过来……”

卫轩赶忙上前轻声安抚:“一花不要怕,有公子在,没人可以欺负你……”

没想到居然真有用,申一花果然慢慢停止了呓语,继续沉睡。

卫轩回到凳子上坐下,心中暗叹:“梁百户做的好事啊……这样也好,以后我也不用再怀疑她了。”

隔日一早,阳光照射进房间里,申一花缓缓睁开眼,发觉自己的手被人握着,微微转头,只见卫轩伏在床畔,正在熟睡,而卫轩的右手,正握着她的右手。

望着沉睡的卫轩,感受到卫轩手中传来的温暖,申一花心头如有暖潮奔流,妙目流转间,不觉红了双颊,如染蔻丹。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嘶——”卫轩尚未睁眼,先吸一口口水,趴伏着睡觉,容易流口水。

卫轩抬起头来,第一眼便看向申一花,申一花早已闭上了眼,假装睡觉。

“老大……该去吃早食了。”门外张猛轻声叫唤,生怕吵到病人。

“就来。”卫轩轻轻应了声,回身摸了摸申一花的额头,发现她的烧已完全退了,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出门去吃早食(朝食)。

出了房门,只见他们所有人都在,李青笑呵呵道:“我们都吃过了,就剩你和张猛没吃了,我们守在申姑娘房门外,表弟你和张猛去吃吧。”

“嗯,好。”有他们守着,卫轩自然放心,便和张猛出去吃早食。

出客栈往西走不远,便有一家铺子,是专门卖朝食的,生意挺不错,卫轩过去要了两碗豆浆和这家的特色糕点,便走到店里,在一张角落的桌旁坐下。

张猛坐他对面,屁股一挨凳子,他便问道:“老大,昨天一直没空问你,你那个表哥,他的武功好厉害啊,从哪儿学的?”

“我也不清楚。”卫轩道,“他离家有十年了,见面时我第一眼都没认出来,虽然他以前有些武功底子,但距离高手还差得远……想来,他这些年在外闯荡,应该有奇遇吧。”

“嗯……定是有奇遇。”张猛缓缓点头,然后一脸奸笑道,“老大,你跟他说说,让他教我点武功呗,我可以拜他为师。”

就在这时,卫轩忽然眯眼望着店外,张猛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店门外忽然停下了一辆马车,若是一般的马车,倒也不会吸引卫轩的目光,只是这马车实在太华丽了,简直堪称土豪,从车轱辘到车顶,到处都是金灿灿的,贴满了黄金,阳光映照之下,整个马车都在散发着金色光辉,仿佛要把人的眼睛给闪瞎一般。

这还不止,车顶是尖的,宛若宝塔顶,在尖尖的车蓬顶端,镶嵌着一颗鸡蛋大小的红色宝石,马车前面站着四个身穿统一服侍的侍卫,后面跟着四五十个同样服侍的侍卫,排成两条整齐的队伍,而且这些侍卫尽都携带刀枪弓箭,装备精良,堪比正规军队。

张猛直接看得傻眼了,惊得嘴巴都合不上,许久才难以置信道:“我……不是在做梦吧,黄金马车……”

“没做梦。”卫轩端起一碗水喝了一口,道,“黄金马车,逾制逾上天了,倘若是在京城,这马车主人十八个脑袋都不够砍。”

张猛咽了一口口水,道:“先不说逾制,我就想知道,这黄金马车……得值多少钱啊……”

卫轩望着拉马车的那两匹马,淡淡道:“那两匹马只怕比车还值钱。”

“是千里神驹吗?”张猛转头望向卫轩,“老大,这到底什么人啊,竟有这么大的阵仗?”

“天知道。”卫轩再次喝了一口水,小声道,“他们似乎要进这家店吃饭,咱们还是老实点吧,千万别乱说乱看。”

只见一个狗头军师模样的八字胡中年人躬身走到马车前,一脸谄媚道:“杨公子,到徐记朝食店了。”

“嗯……”马车里传来一身慵懒的声音,然后马车布帘慢慢掀起,一个浑身白衣白袍的俊朗少年钻出马车。

这少年个头不高,看起来最多也就十六七岁,生得极为俊秀,俊秀得有点过分,颇显阴柔之气,卫轩看到那俊秀公子,不禁转头望向张猛,因为他感觉这公子跟张猛属于同一类人。

“老大……你……瞧我作甚。”张猛也明白卫轩为什么看自己,有点窘。

“没什么。”卫轩淡然一笑,道,“我就在想,你和那公子若都换上女装,你说谁更美一点。”

张猛噘起嘴,不悦道:“老大,你再这样拿我打趣,我可生气了啊。”

卫轩淡淡一笑,道:“开个玩笑,三姑莫气。”

“是三姑娘。”张猛出言矫正,矫正了之后看到卫轩在那笑,他也是没了脾气,只能叹息,“谁让我长得随我娘呢。”

卫轩道:“那你娘一定极美。”

“那是自然。”张猛闻言露出了得意之色。

门外的马车旁,狗头军师模样的中年人跪伏在地,白衣公子踩踏着他的背部,下了马车,卫轩和张猛看到这一幕,当真是无语。

白衣公子下车后,转身朝着马车里叫唤:“美人,下车吧。”

车内顿时又钻出一个身穿粉白绸裙的美女,美女也踩踏着狗头军师的背下了马车,站在白衣公子身旁,娇声道:“公子,马车颠簸得奴家难受,奴家没胃口,不想吃东西。”

白衣公子在美女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笑盈盈道:“那就进店歇歇脚,透透气。”

“全听公子吩咐。”

白衣公子牵着美女的手,走进店中,掌柜的赶忙上前行大礼:“贵客驾临,贵客驾临,杨公子快请坐。”

杨公子朝着掌柜微微一笑:“掌柜的,老样子。”

“好嘞,公子且稍等,先给您弄。”掌柜赶忙屁颠屁颠去厨房交代去了。

杨公子坐下了,但那美女却仿若有洁癖一般,不肯坐,嫌桌子脏,嫌凳子脏,还嫌这店太破旧,甚至还说在店里喘不过气,似乎店里的空气也不大好呢。

卫轩在一旁偷偷看着,明显感觉到杨公子的眉头渐渐蹙到了一起,他凑到张猛耳畔,低声道:“那姑娘只怕要倒霉了。”

果然,那美女还在嫌弃这小店,杨公子忽然叫了声:“铁虎!”

“属下在!”一个方脸络腮胡子壮汉上前恭敬行礼。

杨公子冷冷道:“去找掌柜的要一碗泔水来。”

“是!”铁虎侍卫立刻去了厨房,没一会儿,便端着一碗泔水出来,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酸味。

那美女似乎并未意识到危险,还在摇晃杨公子的臂膀,撒娇道:“公子,咱们走吧,不在这里待了,您瞧这里……”

杨公子挥臂将她推开,冷冷道:“铁虎,喂她喝下去。”

“是!”铁虎端着泔水走到美女面前,面无表情道,“陈姑娘,公子有命,请自便吧,不要让铁虎为难。”

那陈姑娘一时间吓得脸色苍白,睁大眼惊恐地望着杨公子,道:“公子,您不是当真的,对吧,这可是喂猪的泔水……您是开玩笑的……对吧?”

杨公子冷冷道:“铁虎,若不喂她喝下,那就你喝。”

铁虎闻言也不再温柔了,语气冰冷道:“陈姑娘,请自便吧,不然铁虎只能动粗了。”

陈姑娘知道此事躲不过去了,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碗,那气味熏得她几遇呕吐,然而干呕了两声,硬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喝吧。”铁虎轻声劝道,“性命要紧。”

陈姑娘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泪,将脂粉都冲散了,她用力闭上眼,端起碗,仰头便喝。

在一旁偷瞧的张猛看到这一幕,双眼瞪得好似鸡蛋,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待那陈姑娘喝完,瘫倒在地哭泣呕吐,但却不敢有半句怨恨之言。

杨公子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冷冷道:“这里是五百两银票,以后你自由了,滚吧。”

“多谢公子。”陈姑娘接过银票,边哭边磕头,然后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里。

杨公子身后的侍卫们则开始打扫清理现场,狗头军师甚至还取出一只纯金的瑞兽小香炉,点起了熏香,杨公子坐在那里闭目养神,那派头简直无敌。

张猛到现在才算镇定了心神,凑到卫轩耳畔,低声道:“我若不是亲眼所见,当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年轻公子恁地心狠手辣,居然让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喝泔水,辣手摧花呀……”

卫轩轻声回道:“你只怕是眼神不好,这哪是什么公子,这是个姑娘呢,她女扮男装而已。”

“什么?”张猛闻言惊愣在那里,想要转头仔细去看。

卫轩一把按住他肩膀:“想死啊,别转头。”

21章:杨公子

卫轩在张猛耳畔,低声道:“没看到人家多大架势吗,肯定绝非常人,弄死我们跟捏死蚂蚁一样,你若想死,便转头去多看几眼。”

张猛顿时不敢动了,低声道:“可是……他明明是个男子啊,你看,掌柜的和他的随从都叫他公子,还有……他方才在门外还亲了那姑娘一口呢。”

“这也是让我吃惊和不解的地方。”卫轩低声道,“她虽然故意憋粗自己的声音,但还是能听得出来,声线细而清脆,明显是女子的声音;她进门的时候,侧面对着我们,可以看到她胸口微微隆起,你想想,一个如此清瘦的公子,胸肌绝对不会太大,胸口怎么可能会鼓起来,还有,看她的年纪,她的身高,身体也算是长完全了,但她没有半点喉结,脸、手、脖子皮肤嫩白如脂……”

“喉结是什么?”

卫轩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就是这个。”

张猛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虽然他的喉结很小,但还是摸的到的。

卫轩又道:“女人和男人在身体特征方面,其实是有很多不同之处的,只不过有的地方差异太过微小,一般人不易察觉而已,这个杨公子,肯定是个女子,而且看她的脸型和精致的五官长相,还是个十分罕见的大美女。”

张猛刚准备偷偷去瞧那杨公子,只见又一个美貌女子走进店中,这女子身穿白色束身裙,星眸皓齿,柳眉琼鼻,在她进店的那一刻,仿佛整个店都亮堂了起来。

卫轩双眼微眯,盯着那美女看,美女扫视了一眼小店,目光也落在了卫轩身上,二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都定格了。

这白裙美女不是一个人来的,在她身后,还跟着三个人,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和两个中年人。

老者见美女忽然站立不动了,走到她身旁,问道:“凝儿,怎么了?”

“啊,没什么。”美女淡淡回了句,转身走到一张桌子旁坐下,老者和那两个中年人也纷纷入座。

张猛轻轻摇晃卫轩,激动道:“老大,那美貌女子是不是瞧上你了,方才盯你看了那么久……”

“嗯……”卫轩并未答话,神思不属地轻“嗯”一声。

此时此刻,他心中在暗自思忖:“奇怪,为何看到这白裙女子的时候,莫名便有一种亲切之感,我可从来没见过她呀,况且,我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绝不可能是因为她长得美就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当真奇怪。”

与此同时,那白裙女子樱唇轻启,对着身旁的老者,轻声道:“柳长老,方才那男子……似乎有问题。”

老者没有刻意回头去看卫轩,张嘴说话,然而只见他嘴动,却听不见声音传来,别人听不到,但那白裙美女却能听到,老者问她:“有何问题?”

“说不上来。”白裙女子蹙眉想了想,道,“我一见到他,便生亲近之感……”她双颊微红,已经说不下去了。

老者长舒了一口气,道:“你也长大了,男欢女爱之事,师叔不便阻你,你若喜欢那小子,师叔今晚便去将他擒来。”

“别。”白裙女子赶忙低声道,“师叔误会了,我并不是喜欢他,只是觉得这很奇怪而已,罢了,正事要紧,咱们赶紧吃完赶路吧。”

………………………………

店里唯一的伙计上前来问白裙美女这一桌要吃什么,那边白衣公子忽然起身道:“小二,按照我的老样子,给他们上,本公子请客。”

“好嘞。”店小二闻言赶忙应下,去厨房传报了。

杨公子从腰间抽出纸扇,展开,在胸前轻摇,缓步走到白裙美女的桌前,满脸都是笑容。

老者瞧这杨公子来头不小,不敢推辞,便起身拱手道:“这位公子真是豪爽,老朽告谢了。”

“老人家这便见外了,四海之内皆兄弟嘛,不知在下可否与几位同桌用食呢?”

“当然可以。”老者示意一个中年人让坐。

杨公子却走到白裙美女身旁,笑盈盈道:“我坐这里吧。”说罢便在白裙美女身旁坐下。

白裙美女感觉他似乎居心叵测,不由地往旁边挪了挪。

老者和那两个中年人都觉得有点尴尬,当着他们的面这样与柳凝坐在一起,这实在有点过分,可他们却不敢发飙,老者已经有点后悔进这家店了。

“这位妹妹。”杨公子转头盯着白裙女子那白玉一般的俏脸,笑眯眯地问道,“你的皮肤如此白皙,滑如凝脂,不知平日里是如何养护的。”

看到这一幕,张猛低声道:“老大,你未来媳妇儿被这杨公子调戏了。”

卫轩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看一眼就成我媳妇儿了?等哪天你成亲了,老子定要多看几眼你媳妇,然后直接扛回家去。”

张猛被他怼得无言以对,一时间只能讪讪咋嘴。

白裙女子被杨公子轻佻的语言弄得很不舒服,冷冷道:“公子,今天这一桌,我们自己付得起,顺便连公子那一桌,我们也请了,请儿子回自己桌上去吃吧,我们这边着实有点挤。”

“我也觉得挤。”杨公子微微一笑,更往前凑了凑,伸手便摸向白裙女子的腰际,道,“那不如我们靠紧一点。”

白裙女子被她手摸到腰部,顿时从凳子上弹起来,回身指着她鼻子,怒声呵斥,“请你放尊重一点。”

老者和那两个中年人也纷纷站起来,老者眯起双眼,眸中寒芒绽放,冷声道:“这位小姑娘,玩笑不是这样开的。”

杨公子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变了,倏然起身瞪眼喝道:“你说谁是小姑娘!你再说一遍!”

而白裙女子却愣住了,茫然看向老者:“她是……女子?”

老者没有答话,望着杨公子,冷笑道:“你虽然是一身男子打扮,但老朽还没到两眼昏聩的程度,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今日这一顿,无需阁下请了,老朽当真不差这点钱,告辞了。”

他说罢从袖间掏出一枚硕大银锭,放在桌上,转身就走,白裙女子和那两个中年人也纷纷紧跟其后。

“拦住他们!”杨公子怒声高喝。

“锵锵锵——”屋内屋外,全是刀剑出鞘之声,只见外面几十个侍卫手持刀剑,拦住了店铺的门,指着白裙女子他们四人,屋内的几个人也纷纷手持刀剑,指着他们。

狗头军师吓得缩到后方去了。

“完了,完了……”张猛看到这阵仗,吓得赶忙拉住卫轩的袖子,低声道,“他们打起来,会不会殃及到我们……”

“别慌。”卫轩让他别慌,自己额头也是渗出了冷汗,不得不说,这群侍卫满身的杀气,当真仿佛是上过战场的军士一般,极为可怕。

老者扫视了一眼这群剑拔弩张的侍卫,转头望向杨公子,轻蔑冷哼:“小姑娘,性命是很宝贵的,因为性命只有一次,若是失去了,便没有了。”他的话语中,透着强大的自信与傲气。

“哈哈哈……”一阵大笑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杨公子原本的座位后方,一个四十来岁的秃顶中年人正在哈哈大笑,并朝杨公子走去。

所有人都一脸茫然,不知道这秃头笑什么,就连杨公子也是蹙眉疑惑问:“刘师父,你笑什么?”

那被称为刘师父的秃头止住了笑声,但脸上笑容却丝毫没有减少,道:“公子与这几位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刘某岂能不笑呢。”

“玩笑?”杨公子闻言拧紧了双眉。

光头走到杨公子身旁,稍稍转身,在杨公子耳畔低声道:“公子,这四人都是高手,惹不得。”

杨公子闻言一惊,但却不忿道:“我有这么多护卫,难道还怕他?”

“自然不怕。”光头道,“但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呢,那老者的武功深不可测,若他一意要对付你一人,只怕刘某便是拼上了性命,也无法护公子周全,公子,些许小事而已,莫要涉险,您大人大量,便放他们走吧。”

杨公子冷哼一声,直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光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到老者面前,抱拳行礼,满面微笑,道:“公子说了,方才是与你们开了个玩笑而已,其实也就是想看一看四位的胆识,四位果然是临危不乱,真英雄也,若以后江湖再见,公子一定盛情款待四位!”

老者见对方既然给他台阶下了,便也不想惹事,冷冷道:“还好,老朽是开得起玩笑的人,这位姑……公子,以后若是江湖再见,老朽必定好好畅谈一番。”

“好说好说。”光头连连赔笑,然后朝门外的人摆手,示意他们让开。

这光头是杨公子的武艺教师,身份不低,他此举,也是得到了杨公子的默许,门外的那些侍卫纷纷让路。

“告辞了。”老者冷冷说了声,带着白裙女子和两个中年人大步离开。

张猛见状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打起来,不然恐怕我们也要遭殃。”

此刻,他们的早餐已经上桌,卫轩拿了个糕点直接塞他嘴里,低声道:“快点吃完离开,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嗯嗯。”张猛连连点头,狼吞虎咽地吃下糕点。

22章:杨公子(下)

卫轩已经吃饱,从怀里掏出备好的荷叶,将没吃完的糕点包起来,塞入怀中,再次催促:“吃好了没?”

“快了快了。”张猛的嘴都快塞爆了。

终于,张猛吃完了,卫轩和他起身结账,走出小店,只见店门两侧那些侍卫的刀剑尚未还鞘,从他们身旁经过时,张猛的两条腿直哆嗦,卫轩也是感觉浑身汗毛竖起,这些人身上的气势,越是靠近,越发吓人,卫轩暗暗猜测,这些侍卫要么上过战场,要么就是经过正规的军事化训练,否则一般的侍卫根本不可能散发出这么吓人的气势。

上了街道,二人加快脚步,终于远离了那群凶神恶煞的侍卫,张猛长吁了一口气,连连拍打胸口,道:“吓死我了,这帮人实在太吓人了,唉,老大,你说那杨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就算是京城的王公贵族出行,阵仗也没她这么大。”

卫轩道:“京城乃天子脚下,群英汇聚之地,谁敢在那里摆谱,就算是王公贵族,也怕人弹劾啊,那些文官们动不动就弹劾,锦衣卫和东厂也盯着他们,他们当然要低调行事了,这里可是四川,天高皇帝远,她摆再大的阵仗,也没人管得着。”

“有道理,有道理。”张猛连连点头,忽又问道,“对了,老大,方才那老头儿也说杨公子是姑娘家,她真的是女的?”

卫轩道:“看到她调戏那白裙女子时,我也曾怀疑过自己的猜测,但当那老者说她是女子时,我可以确信,她就是女子,那老者看起来似乎不简单,不然杨公子也不可能放他离开。”

“竟然是女子……”张猛难以置信地挠头,“一个女娃儿这么厉害,简直想都不敢想,老大你这么聪明,你再猜猜,她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这么厉害?”

“想来……应该是地头蛇吧。”卫轩猜测道,“四川与中原大不相同,不仅是民风不同,官场规矩也很不一样,四川为多民族混居之地,虽然朝廷传达吾皇教化多年,但收效有限,而四川的官场,也是颇为有趣,有土司制,有流官制,也有世袭制……额……其实我也是一知半解,书中对此类述说,颇为含糊。”

“已经很了不起了!”张猛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卫轩,“大牤牛总说读书没用,我就说读书有用吧,老大你的见识就是要比我大……大那么多!”他说话间还伸出双臂来比划。

“呵呵……”卫轩哈哈一笑,“过奖了,过奖了,我只是个半吊子而已,嗯,到客栈了。”

他们说话间已经到了客栈门口,二人走进客栈,上楼。

只见李青王山他们都守在申一花的门外,房门却开着,卫轩讶问:“房门怎么开了?”

李青笑了笑:“申姑娘醒了,在里面洗漱呢。”

卫轩闻言开心不已,站在门口朝屋里叫了声:“一花?”

“在。”房内申一花应了声,赶忙走到门口,朝卫轩行礼。

卫轩赶忙止住她,道:“你病未痊愈,怎么下床来了。”

申一花开心一笑,道:“一花已然痊愈了,公子不必担心了。”

卫轩见她脸色不错,想要伸手摸她额头,但手伸到一半,便缩了回来,从怀中取出荷叶包,递给她,道:“你朝食还没吃吧,给你带了一些糕点,进屋吃去吧。”

“多谢公子。”申一花开心接在手中,打开荷叶,闻到糕点传来的香气,不禁开心道,“公子真好。”说罢便回房吃早食了。

卫轩转身出房间,刚出来,张猛便憋起了声音,娘声娘气道:“公子真好。”说罢还向卫轩抛了个媚眼,他不仅长得像女子,模仿起女人的声音来,也是一丝不差,惹得其他几个人捂嘴直笑。

“你这个混账东西。”卫轩笑骂一声,抬脚便踹。

张猛往后一缩,躲过这一脚,转头就溜,边溜捏着嗓子叫唤,“公子真好,公子真好……”很快便下楼了。

卫轩手扶栏杆,指着楼下的他,笑骂:“鳖孙,你等着,等到了南溪县,给你安排个好差事,让你哭!”

罗小天闻言不禁好奇,贱兮兮地走到卫轩身旁,问道:“公子,你打算给他安排什么差事?”

卫轩道:“让他学点曲子,装扮成女人,去妓馆卖艺。”

罗小天闻言顿时双眼一亮,竖起大拇指,赞道:“这法子妙啊,估计还能赚不少钱呢。”

王山也笑着起哄:“我也觉得这法子不错,咱们的钱财都被山匪劫走了,到了南溪县也是捉襟见肘,妓馆卖艺来钱快。”

楼下的张猛听到这番话,顿时脸色大变,赶忙往回跑,边上楼边哀求:“别啊!老大,我错了,我错了……”

张猛这狼狈模样,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一番打闹后,申一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包袱,卫轩看到她手里的包袱,疑惑问:“你这是?”

申一花道:“公子,咱们继续赶路吧。”

卫轩担忧问:“你身子无碍了?要不在这里歇一天吧,也不急这一两日。”

申一花嫣然一笑:“公子放心,一花已经痊愈了,公子赴任要紧。”

卫轩见她的精气神看起来确实不错,便点头:“好,我去结账,大家回房收拾一下,张猛去备马车。”

于是大家分头行动,很快便在客栈门口集合,朝城外行去。

沿着官道一路赶,傍晚时分进入南溪县地界,又行十几里,到达黄池镇,找镇上的人一打听,距离南溪县的县城还有二十多里呢,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他们也放弃继续赶路的打算,便在这黄池镇投宿。

一夜无话,隔日一早,他们再次赶路,黄池镇通往南溪县城的路不太好走,只有一条山道,还好地势起伏不大,能过马车。

卫轩他们上了山道,便放慢了速度,因为有的时候会经过悬崖边,颇为危险,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卫轩正在想着去南溪县入职的事,忽闻后方传来呼喝之声:“前面的破马车,能不能快一点!若是不想赶路,就滚后面去!让我们家公子先过!”

卫轩闻声掀开窗帘,脑袋伸出车窗,朝后面望去,顿时看到一辆金灿灿的马车在数十人的簇拥下前行,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距离不过数丈远,喊话的是那个狗头军师模样的中年人。

张猛抽空往后方看了一眼,也看到了杨公子的队伍,顿时吓得叫起来:“老大,是杨公子的马车,怎么办?”

“别慌。”卫轩看了看他们行走的山道,并不是很宽,想要让后面的马车超车……只怕有点困难。

卫轩也是无奈,便让张猛加快速度,然而此刻山道的左侧是峭壁,右侧是悬崖,道路也不是很平,张猛驾车技术有限,根本不敢加快速度,光答应,不敢挥鞭子。

后方的叫骂声不停,很快,三个侍卫骑马绕过卫轩他们,然后横马挡在路上,张猛被迫停下了马车。

卫轩知道对方要发飙了,让申一花留在车上,自己下了马车。

这时,只见后方的马车也停下了,杨公子下了马车,来到卫轩面前,微笑打招呼:“这位兄台有礼了。”

卫轩没想到他还挺客气,便还礼道:“这位公子有礼了。”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杨公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卫轩,随即想了起来,道,“昨日徐记朝食店里,坐在角落位置的,是不是兄台?”

“正是,杨公子好记性。”卫轩拱手回答,心中有点忐忑,不知道这阴阳怪气的杨公子到底想干啥。

“真是有缘。”杨公子转头看了看卫轩马车,问道,“车上还有人吗?”

“有。”卫轩点头。

“让他下来。”杨公子用纸扇指了指张猛,又道,“你也下来。”

张猛很怕这杨公子,二话不说,便下车了。

卫轩朝车里叫了声:“一花,下车来吧。”

申一花闻言掀开布幔,钻出马车。

申一花刚钻出马车,杨公子顿时双眼放光,好似一个大色狼看到了一个性感无比的美女。

卫轩看到杨公子那模样,顿时心中暗叫不好,他差点忘了,这杨公子虽然是女儿身,但风流的很,看到美女就想下手,申一花貌美如花,被她瞧上的话,这事可不好办了。

申一花刚准备下车,杨公子已经殷勤地上前,伸手主动去扶申一花,满面微笑道:“这位姑娘小心点,马车太高,别摔到了……”说话间,他的手已经很不正经地揽上了申一花的腰际,另外一只手则抓住了申一花的手。

“这……公子……”申一花忽然被人轻薄,吓傻眼了,委屈地向卫轩求救。

卫轩赶忙上前,拨开了杨公子的手,礼貌笑道:“对不住,杨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这是我娘子,还是不劳烦你了。”

“啊,不碍事,不碍事。”杨公子很大方地笑道,“本公子一向乐于助人。”

她说罢再次去搀扶申一花,这次更过分,手居然还触碰到了申一花的胸口,申一花委屈得都快哭了。

二人将申一花扶下了马车,卫轩用力一拽,将申一花拉到自己身后,干笑道:“杨公子,我家车夫的车技不好,挡你们路了,实在抱歉,你们先过吧。”

杨公子的眼睛试图绕过卫轩,去看申一花,但申一花吓得躲在卫轩身后,根本不敢露面,杨公子看不到申一花,颇觉无趣,心情顿时不好,他转头看了看卫轩的马车,朝身后叫道:“来人!”

几个侍卫快步上前行礼:“公子请吩咐!”

杨公子指着马车,淡淡道:“将这马车推下山崖。”

“是!”几个侍卫顿时领命,上前就要把卫轩的马车推下山崖。

卫轩赶忙叫起来:“公子且慢,马车虽然挡路,但马是无辜的。”

杨公子冷冷道:“一匹马而已,本公子会给你满意的赔偿,就当是本公子将你的马和马车全部买下了。”

卫轩道:“可我家娘子信佛,见不得杀生。”

这话竟真有点用,杨公子摆了摆手,没有说话,那几个侍卫立刻会意,挥刀割断了马车与马之间连接的绳索,王山赶忙上前将马牵住。

然后,只见那几个侍卫推着马车,一起发力,偌大的马车直接被推下了山崖,山崖下方还传来一声声撞击之声。

杨公子斜眼看了卫轩一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卫轩给他让开路,杨公子的队伍从他们面前行了过去,光头武者刘师父路过的时候,递出一张银票给他们,张猛伸手接过来,定睛一看,顿时狂喜:“五百两!”

李青上前看了一眼银票,忍不住道:“好大的手笔。”

张猛转身把银票递给卫轩,卫轩收入怀中。

待杨公子的队伍过去了,申一花双颊绯红地问向卫轩:“公子,方才为何说一花是您的……”她到底面皮薄,还是没问的出口。

卫轩知道她要问什么,答道:“事急从权,若不是说你是我娘子,只怕这杨公子会动手抢人。”

李青眯眼望着杨公子的队伍,语气凝重地说道:“这杨公子很不简单啊,这阵仗完全比得上一方土司了。”

23章:南溪县的官僚

张猛摇了摇头,道:“女土司?年纪这么小?不像,怕是哪位土司家的千金大小姐吧。”

“女的?”除卫轩和张猛外,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

罗小天望着张猛:“三姑娘,你怎么敢肯定他是女的?那人明明是少年公子打扮。”

张猛瞥了他一眼:“女扮男装而已,难道你不觉得她娘里娘气,一看就像是女的吗?”

罗小天还以为他有什么证据呢,闻言不禁翻白眼:“我瞧你还像个姑娘呢。”

“你……”张猛闻言顿时气闷道,“是老大说的,他说那杨公子是女子。”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卫轩,卫轩点头道:“没错,那杨公子十有八九是女子,我们争论这些也没用,还是继续赶路吧。”

大家虽然心中疑惑,但是这杨公子到底是与他们无关的人,便不再纠结她到底是男是女,马车已失,卫轩让申一花骑马,然而申一花不肯骑,毕竟她只是个丫鬟而已,她让卫轩骑,卫轩担心申一花身子弱,而且大病初愈,不能走远路,定要她骑,申一花这才肯上马,然而她不会骑马,即便有卫轩牵着马,她在上面也坐不稳,好几次差点要摔下来。

卫轩无奈,只能上马与她同骑,卫轩前世的时候经常陪客户去骑马、打高尔夫、射击什么的,很多生意并不是在酒桌上谈成的,反而是在这些地方谈成的,所以他的骑术还是可以的,他上马扶着申一花,果然便稳当了,但申一花却是一直双颊绯红,羞得全程不敢抬头。

往前才行不远,他们便追上了杨公子的队伍,只见杨公子他们的队伍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行着,一点都不着急,张猛顿时看得来气,不忿地嘟哝:“他方才不是着急嘛,现在怎地不急了,走这么慢。”

卫轩道:“少说两句吧,反正时候还早,只有十几里地就到南溪了,再忍忍。”

此时此刻,杨公子的队伍中已经有两匹快马飞速赶往南溪县城了,只是卫轩他们在后方被挡着视线,看不到而已。

速度虽慢,但毕竟路途很短,一个时辰后,终于要到南溪县城了,路也变得宽阔起来,为了不惹麻烦,卫轩始终没超到杨公子前面去,眼看着南溪县就在两里外了,罗小天越发着急,道:“公子,咱们便超过去吧,他们行得也太慢了,超个道而已,干么要怕他!”

张猛闻言啐道:“你是不是傻呀,看看人家手底下那些侍卫,土司啊……那可是一方霸主,老大又不是傻子,干么要去拿鸡蛋跟石头碰。”

王山附和道:“张猛说得对,强龙不压地头蛇,公子选择避其锋芒,是很聪明的做法,我们有要事在身,还是少生事端为妙。”

一直沉默的卫轩开口了:“怕她……确实有点怕,不过最主要的是……我不大喜欢跟女人争,有句老话说得好,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与女人……差不多也是如此。”

李青闻言笑道:“你的意思是……女人都不讲道理呗?”

卫轩淡淡一笑,算是默认了。

李青眼珠一转,忽然坏笑道:“申姑娘也是女子啊,可我瞧她便很讲道理呀。”

申一花面皮薄,赶忙红着脸道:“你们莫要拿我打趣了。”

终于来到城门前,望着南溪县城的城门,卫轩心生感慨,以后自己要在这里做县丞了,虽说是另有任务,但任务也不知多久能完成,在此期间,他要履行一个县丞的职责,也就是说,他也算是一方父母官了,在他心中,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当官。

卫轩上学的时候也曾幻想过当官,做一个为民服务的好官,但等他长大后,他才知道这个愿望是多么难实现,官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好官更难当,没想到穿越回明朝,竟然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唯一可惜的是,这个官是有时限的,完成任务后,皇帝就会收回他的官位。

就在卫轩神思不属的时候,只见城门内走出一大批人,前面的那几个人,个个都身穿官服,一看就是南溪县的地方官吏,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官服与其他官吏的官服不同,其他官吏的官服是绿色,他的是青色,官服上绣的是蓝雀,卫轩早已对官场上的一些制度做过了解,这是七品官服中的礼服,说明这领头之人便是南溪县的七品正堂县令-周文宏。

只见这周文宏天庭饱满,地角方圆,眉眼端正,阔口塌鼻,留着两撇唇须,简直是这个时代最佳的女婿脸,民间常称之位福相,然而在卫轩看来,一个字-丑。

看到周文宏迈着急促的步伐走来,卫轩心头一喜,没想到这些南溪县的官员这么给他面子,居然全员出动前来迎他上任,嗯……心里好舒坦。

卫轩也快步迎了上去,看到周文宏拱手,卫轩也拱手。

然而周文宏拱手后,竟然朝着杨公子的马车躬身一拜,长声道:“不知杨公子驾临,下官周文宏有失远迎,万请杨公子宽宥!”

卫轩的动作僵在了那里,还好他机智,赶忙变换动作,掸了掸衣袖,同时配上台词:“唉,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衣裳都脏成什么样了。”

后方的张猛和罗小天很不厚道地笑了,笑得很欢。

卫轩尴尬转身,走到他们面前,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没好气道:“笑什么笑,我是你们的头儿,我若丢了脸,你们也跟着丢脸。”

“没有没有……”二人赶忙强行憋回笑,摆出了一副正经模样。

卫轩冷哼一声,转头望向周文宏那边,张猛和罗小天再次偷偷笑起来,笑得很贱。

那边,黄金马车里传来杨公子慵懒的声音:“罢了,是本公子派人知会的晚了,进城吧。”

一旁的王山见状顿时蹙眉:“这杨公子好大的架子,堂堂七品县令如此低声下气地迎接她,她竟连面都不露。”

卫轩则满面凝重地低声道:“方才周县令自称下官,可见这杨公子确实是本人担任什么官职,而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看她能带如此多侍卫,而且侍卫个个都手持刀枪弓箭,她应该是土司无疑了。”

“土司啊……”张猛难以置信地望着黄金马车,嘀咕道,“执掌一方生杀大权,拥有自己的兵马势力……老大,咱们以后最好离这个杨公子远一点,可千万不能招惹到她。”

卫轩点头:“我当然知道,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不会去招惹土司的。”

那边,周文宏已经带着杨公子的队伍进城,对于卫轩,周文宏连看都没多看一眼,估计周文宏他们也不知道卫轩就是新来上任的县丞吧。

“这……”看到这一幕,罗小天郁闷道,“公子,这算是下马威吗?”

“算是吧。”卫轩摸了摸鼻子,苦笑道,“罢了,我一个小小县丞,与土司争什么,进城吧。”

于是他们尾随杨公子的队伍进城。

卫轩料想他们应该是去县衙,便连路也不用问了,跟在他们后面便是,果然,穿街绕巷之后,来到了官衙,周文宏和一干官吏领着杨公子进了衙门,杨公子带了三十个侍卫进衙门,其余的留在衙门外站岗守卫。

卫轩来到衙门前,准备进去,被人拦住,拦他的是县衙的看门皂吏,看卫轩文人打扮,倒也没恶语相向,只是说道:“今日衙门不接状子。”

卫轩道:“我是新来的县丞,前来赴任,想要求见县令周大人。”

一听说我卫轩是新来的县丞大人,皂吏顿时态度大转变,露出了谄媚的笑容,道:“哟,是新来的县丞大人啊,失敬失敬,小的有眼无珠,有眼无珠。”

卫轩摆手道:“莫要自责,劳烦一下,能不能让我进去见周大人?”

“这个……”皂吏闻言犹豫起来,方才周文宏已经叮嘱过,不见任何人,但卫轩身份不一般,县丞啊,整个衙门里仅次于县令的存在,若是得罪了他,就怕以后日子不好过,他想了片刻,缓缓道,“要不大人您稍等片刻,我去给您通报一声。”

卫轩点头:“好,劳驾了。”

那个皂吏又问:“不知大人贵姓和大号是?”

卫轩答道:“免贵姓卫,单名一个轩字,想来吏部也早有文书到来,你报与周大人,他便会知晓。”

“是是是。”皂吏满口答应着,便进门通报去了。

此时此刻,周文宏和众官吏正在衙门客厅请杨公子喝茶,杨公子身为一个客人,反而坐主座,周文宏坐在客位。

周文宏一脸谄媚笑容,道:“杨公子舟车劳顿,风尘仆仆,一定十分劳累,下官接到杨公子要来的消息,立刻便派人去醉月楼备了一桌酒席,还请了万花楼的几位当红姑娘来作陪。”

“哦?有美酒和美女?”杨公子闻言双眉一挑,淡笑道,“周大人有心了,本公子若是不去,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哪里哪里。”周文宏满面堆笑,“杨公子能赏光,是下官的福分,此次从万花楼请来的姑娘中,有一位叫做芝兰的姑娘,年方十六,色艺双绝,本城许多富商曾为她一掷千金,也未能一卿芳泽,下官特意为芝兰姑娘赎了身,若公子喜欢,酒席罢后,可将她带走,这是芝兰姑娘的卖身契,望公子笑纳。”他说罢从怀里取出卖身契,缓缓递了上去,满脸都是谄媚笑容。

“周大人当真是越来越会做官了,不错不错。”杨公子随手收起了卖身契,缓缓道,“不过酒席嘛,本公子不大喜欢人多,你与本公子去便可,其他官吏便不用去,若是都去了,这满衙的公务谁来操持呢。”

“公子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周文宏赶紧拍马屁,“公子如此体恤下官们,下官们拜服得五体投地……”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呼声:“大人,门外有一年轻人求见。”

“不见!”周文宏没好气地朝着门外怒喝,“没瞧见本官正在接待贵客吗,瞎了你的狗眼!”

门外那皂吏被一顿呵斥,顿时有点害怕,但想到卫轩的县丞身份,他还是鼓足的勇气,道:“大人,那年轻人自称姓卫名轩,说是新来的县丞大人!”

此言一出,厅内众官吏面面相觑,就连周文宏也愣住了。

杨公子觉得这事很有趣,若有深意一笑,望向周文宏,问道:“周大人,这宴席……还去不去呢?”

“当然去,当然要去!”周文宏赶忙躬着身,道,“莫说是县丞,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拦下官宴请杨公子,公子且稍等,待下官打发了他。”

他快步走到厅门口,对着那皂吏,没好气道:“你且带他去后衙的耳房等着,就说本官正忙,得空闲时自会接待他。”

“是。”那皂吏领命而去。

打发走了皂吏,周文宏回到杨公子面前,躬身行礼:“杨公子,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去饮宴吧。”

“好,走。”杨公子微微一笑,起身与周文宏走出了客厅。

24章:真正的下马威

那皂吏回到大门外,将周文宏原话告诉了卫轩,说是周文宏现在没空,要进去慢慢等,卫轩便让李二牛和罗小天在外面守着马车,申一花就待在马车里,卫轩则带着张猛、李青还有王山进去。

他们刚进县衙大门,就看到周文宏和杨公子迎面走来,卫轩上前拱手道:“周大人,下官卫轩,乃是新任的县丞,今日前来赴职,劳烦周大人为下官办一下入职之事。”

周文宏道:“本官现在有要是要办,需出衙一趟,你且在大堂的耳房稍作歇息,待本官回衙,自会找你。”

卫轩虽然感觉他是在敷衍自己,可却也无可奈何,对方是自己上司,他都这样说了,难道自己还能强求不成,于是他只能点头:“好,下官静候大人。”

杨公子笑望卫轩:“原来卫公子是新任的南溪县丞啊,看不出来啊,年纪轻轻便做上了八品县丞,听说还是朝廷吏部指派,当真英雄出少年啊。”

卫轩干笑道:“公子谬赞了,公子似乎比在下还要年轻,然而就连县丞大人对你也是恭敬有加,公子就莫要再取笑卫某了。”

周文宏看了看卫轩,又望向杨公子,疑惑问:“公子,你们……认识?”

杨公子淡淡一笑:“有过一面之缘。”

卫轩矫正道:“是两面之缘。”

“对,没错,是两面之缘。”杨公子轻摇折扇,笑望卫轩,他忽然觉得这卫轩有点意思,其他人见到自己都吓得卑躬屈膝,但这个卫轩就不同,说话行事不卑不亢,有意思。

杨公子轻跺两步,笑问道:“卫县丞,本公子要和周大人去饮宴,有美女作伴,吟风弄月,不知卫县丞愿意同往否?”

“公子……”周文宏想要说话,但杨公子抬手止住了他。

卫轩听到这话,心里很不痛快,他来办入职手续,这周县令倒好,正事不办,先陪这杨公子出去饮宴,然而卫轩脸上自然不能表露出来,淡笑回答:“多谢杨公子美意,然……卫某家有河东狮,卫某实在是……不敢去啊,哈哈哈,杨公子恕罪,恕罪。”

“原来如此……”杨公子笑摇折扇,“原来尊夫人竟然……哈哈……既然如此,那便罢了,周大人,咱们走吧。”说罢大步走出县衙大门,周文宏和侍卫们紧跟其后。

待他们离开,张猛气急跺脚:“老大,他们这……太过分了,你来上任,他居然出去喝酒……”

卫轩抬手止住他,淡淡道:“别说了,官场就这样,走吧,咱们进去等着。”

他说罢招了招手,将那远远退在一旁的皂吏喊了过来,给他们带路,朝仪门走去。

进入仪门,便是大院,院子的正中间,一条甬道直通后衙大堂,在甬道的中间,立着一块高大的戒石坊(形状好似门一样的石质牌坊,共有三门,中间最高,两侧稍低)。

只见戒石坊上刻着三个大字-“公生明”。

穿过戒石坊,来到后衙大堂前的月台(走廊前的石阶,火车站月台由此而来),大堂的耳房就在大堂走廊两侧,皂吏带着他们进了东侧的耳房,便回大门去看门去了,毕竟他是门子皂吏,职责所在。

有皂吏听说新任的县丞来了,就想着来送点茶水进来,虽不是大事,但也能在县丞大人面前露露脸嘛,但他们刚捧着茶水过来,忽然出现了一个身穿绸布灰色长袍的中年人,这中年人双颊削瘦,两眼细小,给人一种奸诈的感觉。

“哟,黄师爷。”那皂吏见到这中年人,赶忙行礼,因为这是县令周文宏身边的师爷,名叫黄一平,周文宏不在的时候,都是这黄师爷在衙内管事。

黄师爷点了点头,挑眉问道:“这些茶水,准备送哪?”

“送到耳房,新来的县丞大人到了,正在耳房呢。”

黄师爷摆了摆手,道:“回去吧,告诉其他人,任何人不许靠近耳房。”

“啊?师爷……这……”

“怎么,我说话没用?”黄师爷双眉一拧,冷冷道,“这可是周大人交代的,你们敢违抗试试!”

“是!是!”那皂吏赶忙连连点头,托盘里的茶水都打翻了,然后转身就跑。

望着那皂吏离开,黄师爷冷冷一笑,在院中来回踱步,得意自语:“新来的县丞?不先杀杀你的威风,就怕你跟上一个县丞一样愚蠢。”

师爷的命令很快便在满衙传开,皂吏们知道了,主簿、典史以及其他官吏们自然也知道了,听到这消息,各官吏都露出会心一笑,无需多言,他们已经知道周知县是什么意思了。

卫轩他们一伙人在耳房等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周文宏来,甚至连个送茶水的皂吏都没有,张猛坐不住了,起身叫起来:“这周县令是什么意思,如此怠慢我们老大,是有意立威吗?”

这时王山缓缓道:“极有可能,县丞这个职位向来由当地知府推选,从来还没听说过朝廷指派,公子这次是吏部指派的县丞,想必这些地方官员心里不舒服,要给公子一个下马威。”

张猛挠头道:“不对啊,老大是朝廷指派的县丞,他们地方的官员应该巴结才是啊。”

卫轩笑了笑,终于说话了:“倘若我在京城有靠山的话,他们或许会来巴结我,他们定是做了功课,调查过我,知道我是没有任何根基的新人,所以才挤兑于我。”

李青蹙眉道:“那你便这么忍了?”

卫轩挑眉淡笑:“不然能怎么办?把那周县令拉回来打骂一顿?”

三人顿时无语,官场上讲究官大一级压死人,周文宏要怠慢卫轩,卫轩还真拿他没办法。

卫轩长吸一口气,叹道:“你们稍安勿躁吧,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责任。”

他们自然之道自己的责任,他们此次来南溪县,可是来调查白莲教的,不是来跟南溪县的官员较劲的。

耳房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没人说话了,大家继续默默等待。

然而又等了两个时辰,眼看日已偏西,依旧不见周文宏前来,他们一个个又都坐不住了,卫轩看出来大家情绪都不好,于是起身道:“看来这周县令啊……忙得很,一花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咱们呢,走吧,改日再来吧。”

“好!”张猛他们纷纷点头同意,起身跟着卫轩离开。

卫轩出耳房后,沿着甬道往外走,抬头看到戒石坊上的戒石铭,不禁随口念起来:“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这段戒石铭倒也不是很深奥,卫轩轻声叹道:“如此官僚风,也不知这周县令,能否当得起这些字。”说罢不再停留,抬脚便往外走去。

卫轩他们出了县衙,便去街上找人打听客栈,很快便找到了一家客栈住下,晚饭之后,申一花回房休息,其他人到卫轩房里议事,对于白天的事,他们都很生气,发了好一通牢骚,卫轩一直不说话,就让他们在那发泄。

过了许久,卫轩轻敲了一下桌子,缓缓道:“好了,牢骚也该发完了吧?”

大家讪讪罢口,张猛胆子大,嘿笑一声:“差不多了。”

卫轩道:“今日之事,不必往心里去,想要当官,就得有进入官场的心里准备,我们今天看似什么都没做,但其实已经做了一件不小的事。”

大家闻言面面相觑,有点茫然,今天不就是去衙门傻坐了大半天吗,这也算是做成大事?

李青摊手道:“大人,我们不及你聪明,不明白你话中之意,你还是明说吧。”

“对对对……”其他人纷纷点头。

卫轩道:“今天我们至少知道了,这南溪县衙啊,并不是太欢迎咱们……准确来说,是不欢迎我。”

罗小天闻言冷哼:“不欢迎能怎么样,难道还能把你赶走不成,你可是朝廷指派的县丞!”

卫轩道:“也不排除这种可能,若我只是前来赴任,那倒也罢了,但我是带着特殊任务前来的,为了能够顺利完成任务,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部署一下。”

李青闻言点了点头,问道:“如何部署?”

卫轩道:“明暗结合。”

王山道:“说仔细点。”

卫轩笑了笑,道:“很简单,李青,三姑娘(张猛)大牤牛(李二牛),你们三人跟随我,在明处;而王小旗(王山),竹篙子(罗小天),你们二人暂且在这客栈住下,不要公开露面,暗中配合我,若是我遇到什么明面上无法解决的事,会让你们去做。”

“好!”王山和罗小天同时点头。

李青皱眉问道:“不必如此吧,咱们后方还有梁百户呢,若是遇上无法解决的事,让梁百户派人去做便是。”

卫轩道:“为了不打草惊蛇,梁百户他们远在隆昌县,假如遇到紧急之事,远水是救不了近火的,我这也是有备无患。”

李青闻言点头:“好,考虑周全一些,不是坏事,就这么办。”

卫轩道:“明日一早,我再去县衙办理入职之事,王小旗和竹篙子,你们就在这客栈里住下,没事就出去走走,顺便四处打探一下这南溪县,咱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这样很不好。”

“是!”王山和罗小天颔首领命。

………………………………………………………………

隔日一早,卫轩又去县衙找周文宏,终于见到了周文宏,周文宏打官腔很有一套,对于昨天的事表示抱歉,还说了一通客套话,卫轩也不弱,他最拿手的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虽然初入官场,但官腔打得也不错。

然后,周文宏便给他办理入职手续,接着便是为卫轩安排住处,给卫轩安排的是一个两进院的宅子,说大不算大,说小,也不算小,足够他们住了,安排好这一切,已经是下午了。

进院先打扫,这院子久无人打理,屋中尽是蛛网灰尘,院里全是杂草,弄到天黑,终于收拾出了几个房间,勉强能住人了,大家一起弄了顿简易的晚饭,吃下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隔日一早,卫轩早早起床,穿上官服去县衙,没成想,来到县衙的时候,县衙尚未开门,不过他知道,县衙里日夜都是有人看守的,而且周文宏就住在县衙内,于是上前敲门。

还是昨天的那个皂吏给他开门,看到卫轩身穿官服,赶紧行礼:“啊,是卫大人,卫大人真早。”

卫轩见他鞋子都没穿周全,淡淡问道:“怎地?你这是刚起?不是寅时(6点)开衙么?”

“嘿嘿……”那皂吏尴尬一笑,道,“大人,咱们衙门,一般到卯时(8点)才开衙。”

卫轩闻言暗自蹙眉,但想到这应该是周知县默许的,他也不便过问,便不再说什么,进了县衙大门。

一路来到二堂东边的县丞衙署,尚未开门,卫轩身上有钥匙,自己开门,进去后,来到自己的公案前坐下。

当他坐在书桌后时,他忽然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用恍若隔世来形容,再好不过了。

摸了摸红木圈椅扶手,卫轩喃喃:“没想到啊……我居然还当上了官。”

感慨片刻后,卫轩便起身来到书架前,开始搜查卷宗,他可没忘记自己此次来南溪县的目的,那就是调查南溪县的所有户籍,寻找白莲教反贼踪迹。

衙门的卷宗自然是十分庞大的,卫轩找了将近一个时辰,却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户籍的卷宗,正好他手底下的书吏来了,昨天他见过这书吏,才三十出头,姓王,于是他便问书吏:“王书吏,本官这里的卷宗文案皆由你保管,本官想翻阅一下南溪县的户籍卷宗,不知……”

王书吏赶忙起身拱手道:“大人,户籍卷宗都在主簿衙署,大人若想查阅,不妨去找卢义峰卢主簿。”

“好。”卫轩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望着卫轩走出衙署,王书吏坐回到位置上,摇头轻叹:“又来一个年轻县丞,希望别是又一个陆县丞吧……”

………………………………

卫轩来到主簿衙,见到了主簿卢义峰,卢义峰四十多岁,颇为清瘦,留着两撇标准的八字胡,一看就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卢义峰见卫轩驾到,赶忙起身笑呵呵行礼:“卫县丞驾到,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哪里哪里,卢主簿太客气了。”卫轩笑着还礼,卢义峰请他入座。

二人坐下,卢义峰便派衙役上茶,问道:“卫县丞不在县丞衙坐衙,来我这里,是有贵干?”

卫轩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初来乍到,对这南溪县是一无所知,公务方面也不知从何处入手,于是我便想啊,不如先翻看一下南溪县的户籍,了解一下南溪县百姓的状况,好做到心中有数,有道是进山先拜神,我官职低微,若是哪天不长眼,得罪了本县的大人物,那岂不是瞎了双眼。”

“卫县丞言重了。”卢义峰赶忙笑呵呵道,“卫县丞乃朝廷派来的县丞,非同小可,您代表的,是官府,是朝廷,咱们县啊,周大人最大,您便是其次,还怕得罪谁呢?”

卫轩笑了笑,道:“是么,前日那个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周县令都对他毕恭毕敬,他应该便是卫某得罪不起的人。”

“卫大人放心。”卢义峰哈哈一笑,道,“那杨公子啊,不是本县人,甚至都不是叙州人,他前日不过是路经此地,周大人款待了一番,当天便离去了,他极少来咱们这里,所以卫大人不必为此担心。”

卫轩很想问问他,这杨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想到查阅户籍才是大事,便暂且压下心中好奇,道:“卢大人所言颇有道理,不过,卫某身为南溪县县丞,查阅户籍乃是卫某的职责所在,卢大人,还请将南溪县的所有户籍卷宗派人送去卫某那里吧。”

“这个……”卢义峰闻言双眉蹙起,迟疑不语。

卫轩顿时眯了眯眼,问道:“怎么,卢大人难道觉得卫某没有这个权力吗?”

“卫大人言重了。”卢义峰干笑一声,缓缓道,“卫大人应该知道,县衙之中,唯有知县大人才是七品正堂,咱们虽说也有品阶,也穿着朝廷的官服,但其实都是知县大人的帮手而已,许多小县都不设县丞主簿等职位……”

卫轩不解问:“诚如卢大人所说,但这与查阅户籍卷宗有何关联呢?”

卢义峰呵呵一笑,道:“卫大人,咱们都是知县大人的帮手,任何举措,当由知县大人的首肯方可施行,不知卫大人可有知县大人的手批啊?”

卫轩闻言一愣,顿时蹙眉问:“本县还有这样的规矩?”

“其他县衙有没有这规矩不知道。”卢义峰笑容不减,“但本县衙内确有这样的规矩,做任何事,需得先请示知县大人。”

25章:一本密簿

卫轩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道:“既然咱们县衙里有这样的规矩,那卫某也不能乱了规矩,卫某这便去请示知县大人,得他手批之后,再来找卢大人。”

“好说好说。”卢义峰端起茶杯,道,“下官在这里静候卫县丞。”说罢开始喝茶。

卫轩起身出了主簿衙,前往二堂(后衙)去找知县周文宏,周文宏不在二堂,按理说,二堂是周文宏处理公务的衙署,现在是在衙时间,又没有升堂问案,周文宏能去哪里呢。

卫轩问了二堂的书吏,得知周文宏在三堂呢,于是卫轩穿过夫子院,绕到三堂。

但三堂外有衙役把守,不让卫轩进去,卫轩只能说有公务要找周文宏,让衙役进去通报。

过了好一会儿,周文宏才出来,只见周文宏发髻有点凌乱,靠得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一股酒味,卫轩眼尖,甚至还看到他脖子根部有红唇印。

“本官正在练字呢,有何事要找本官?”周文宏很不开心一脸嫌恶地望着卫轩。

卫轩道:“大人,下官想要翻阅户籍卷宗,但卢主簿说需要有您的手批,下官才能翻阅。”

“没错。”周文宏点头,“在衙内行事,都要请示本县。”

卫轩拱手道:“那请大人给下官写个手批,下官好去查阅户籍卷宗。”

周文宏闻言皱起了眉,不悦道:“你查户籍卷宗做什么?”

卫轩道:“下官新上任,也不知从何事开始入手,便想从户籍这边入手。”

“不必了。”周文宏道,“咱们府衙内各司其职,七个月没有县丞,也不见有任何差错。”

卫轩闻言一滞,问道:“大人此言何意?”

周文宏道:“你啊,且在你的县丞衙里好好待着,安心领俸禄,不必去找事做,本县若是有事,自会交托与你,你回去吧。”

卫轩闻言顿时心头一沉,聪明如他又怎么看不出来,周文宏这是要让他做个闲官呢,说的难听点,就是让他做个造粪机器,光吃喝拉撒,就是不用干活。

这恐怕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但却不是卫轩的追求,卫轩最讨厌这样的生活,而且他现在有秘密任务在身,若是不能翻查户籍卷宗,如何能找到那些假户籍,如何找到白莲教反贼。

卫轩本想再争取一下,但是想到胳膊拧不过大腿,看周文宏这傲慢模样,他既然有意给自己来个下马威,又怎会松口,于是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望着卫轩离开,周文宏嘴角轻扬,露出轻蔑笑意,然后朝后方招了招手,师爷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在他身后站定,躬身问:“大人有何吩咐?”

周文宏道:“卫轩那里还没安排衙役吧,你把那四个安排到他那去,给他添添堵,还有啊,让李大有监视好他,这小子若敢有异动,立刻报知于本县。”

“是。”师爷闻言领命而去。

周文宏轻声自语:“卫轩啊卫轩,你且安稳点吧,可莫要重蹈了陆辰的覆辙啊。”说罢转身返回堂内。

卫轩回到县丞衙,坐在自己的公案旁,心中思绪万千,没想到此次任务才开始就遇阻,这让他很郁闷,他在想要不要去请梁百户帮忙,梁百户出面找周文宏商议,应该没有问题。

可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推翻了,梁百户若是能出面,还要他卫轩来做这个县丞干什么,密查密查,秘密查探,岂可让梁百户出面,指挥使大人给卫轩的密信中已经写明,白莲教反贼经常渗透地方官府官吏,绝不可光明正大地查,否则必定打草惊蛇。

可卫轩眼下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一时间只觉脑壳痛。

下午时分,卫轩还在想着这个难题,王书吏忽然敲门,卫轩让他进来,王书吏道:“大人,知县大人给您安排的衙役到了。”

“哦?”卫轩闻言起身,道,“我去看看。”说罢便走了出去。

来到衙堂,只见四个衙役由高到矮整齐地排成一排,这四个人之中,年纪最大的约有四十岁了,年纪最小的差不多二十五六岁。

卫轩看了他们一眼,只见这四人站没站相,一脸桀骜之色,好像他们才是上官似的,卫轩心中很是不爽,但他没有表露出来,挑了挑眉,问道:“四位如何称呼?”

“邱三槐。”

“王康寿。”

“陈大年。”

“李大有。”

四人按顺序报了名字,年纪最大的那个是李大有,年纪最小的那个是陈大年,卫轩点了点头,道:“好,以后你们便本着本官做事了,没事做的时候,在旁边的屋里候着,莫要乱跑,本官随时可能有事找你们。”

李大有闻言咧嘴嘿笑道:“大人说笑了,新来的官员,先闲一年,这是本县的规矩。”

其他三人也纷纷跟着笑起来。

卫轩闻言暗暗蹙眉,从他们的嘴脸里,他可以看出来,这四个人根本不惧怕自己,应该属于老油条那种。

他身为一个县丞,被几个衙役如此看轻,怎能不恼,于是便挑眉道:“怎么没事做呢,你们看,院子里尽是杂草和落叶,你们去打扫一下,把杂草都拔干净了。”

邱三槐闻言不悦道:“大人,咱们不是奴役,洒扫这样的事,还轮不到咱们吧。”

卫轩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们既然到我县丞衙来做事,便要听本县丞差遣,要知道,你们的俸禄多少,也是靠本县丞为你们争取的。”

陈大年咧嘴笑起来:“大人错了,咱们的俸禄多少,全是周知县的一句话,卫大人若是对我等不满,只管去找周知县,请他为你调换其他衙役便是。”

“好。”卫轩怒极反笑,“看来你们也是一群……人才啊,本官不去调换了,本官挺喜欢你们的,庭院不必打扫了,你们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去吧。”

这四人见卫轩很识时务,顿时得意得对视了一下眼神,然后纷纷离开,竟没一个人留下。

卫轩回到自己公案前坐下,长吸了一口气,缓缓自语:“这个县丞不好做啊,周文宏竟然找四个衙役来给我耍威风,真是可以啊……”

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卫轩离衙回家,刚到家中,便看到李青正在教张猛还有李二牛练刀法,一看到卫轩回来,三人顿时停了下来,欢喜齐呼:“老大!”“公子!”

说着便迎了上来,卫轩示意他们关门。

三人争先恐后问:“今日第一天坐衙,感觉如何?”

“查阅户籍了没有,户籍卷宗是不是很多啊,一县好几万户,肯定看的眼花吧。”

……

“别提了。”卫轩咋了咋嘴,郁闷叹道:“这户籍卷宗,只怕不那么容易查阅。”

李青闻言顿时蹙眉:“怎么了?”

卫轩便把今日之事跟他们说了一遍,张猛听完顿时大怒:“岂有此理,胆敢如此对老大,反了天了!”

卫轩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道:“你这么生气啊,去帮我弄死周文宏啊。”

张猛顿时怂了,扁了扁嘴,道:“我这不是帮你发泄发泄嘛。”

李青则满面凝重道:“不能查阅户籍,那可如何是好?”

李二牛道:“要不请梁百户帮忙吧,他若出面……”

“没用的。”卫轩摆手道,“这种事,梁百户无法出面,只能我们自己解决,哦,对了,表哥,明天你去找一下王山还有罗小天,让他们帮我查一查四个人的底细。”

“哪四个人?”

卫轩道:“就是那四个滚刀肉一样的衙役,分别叫邱三槐、陈大年、王康寿、李大有,打探得详细点。”

李青点了点头:“好,咱们锦衣卫最擅长的就是收集情报,放心吧。”

张猛闻言瞪大双眼惊讶地望着李青,低声道:“你也是锦衣卫?”

李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默默点头。

卫轩这时问道:“一花呢?”

“她在收拾屋子呢,今天一整天都在洒扫收拾,咱们劝都不听,说是要让你住的舒坦。”

卫轩闻言走向内院,刚进院子,便看到申一花正在用抹布卖力地擦窗户。

卫轩转头看看四周的门窗柱子,虽然还是显旧,但明显比昨天亮堂多了,院子里的地砖缝隙里的草根也是被挑的一根不剩。

卫轩缓缓走到申一花的身后,申一花站在凳子上卖力地干活,压根不知道卫轩就在她身后。

“一花。”卫轩轻轻唤了声。

申一花停下手里动作,回头一看,见是卫轩,顿时开心不已:“公子,您回来啦!”

她下了凳子,赶忙道:“公子您等等,我料想您要回来了,给您备了热水,我这便去给你打水,您先沐浴……”她说罢便乐颠颠地朝厨房走去。

卫轩望着干干净净的院子,今天早上的时候,看起来还是那么的不堪,没想到一天的时间,就彻底变样,有一种百废俱兴的感觉,他真不敢相信这全是申一花一个人做的,相比而言,未来世界的家政服务在她面前,真的是弱爆了。

很快,申一花便为卫轩放好了洗澡水,让卫轩去沐浴,卫轩也不愿拂了她好意,便去洗澡,洗完澡出来,申一花又喊他吃晚饭。

由于没有外人在,他们五个人一起围着桌子吃饭,可能申一花过惯了节俭的日子,只做了四个菜和一碗汤,汤是鱼汤,菜肴嘛,都是素菜,饭也是经过精打细算的,只够盛六碗,卫轩两碗,其他人一碗。

虽然都是素菜,但申一花的手艺不错,做的倒也挺有滋味,大家吃得喷香,只一会儿工夫,饭碗菜碗全都清空。

李青抚着肚皮,打趣笑道:“申姑娘当真是精打细算啊,这饭菜的量算得刚刚好,一点不多,也一点不少。”

张猛也跟着笑道:“是啊,申姑娘人长得美,还这么持家,将来谁若是娶回去,那简直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他说罢疯狂朝卫轩挑眉,其意不言而喻。

申一花可能是被他们戏弄惯了,也不似以前那般羞赧了,只是双颊微红,道:“公子刚刚当官,还未领俸禄,咱们的日子,自然要过得紧巴一点了。”

卫轩笑道:“这样挺好的,以后就算日子宽裕了,还照这个规格做,勤俭节约是美德,挺好的。”

“是。”申一花得卫轩赞许,开心得不行。

卫轩刚准备离席,申一花忽然道:“对了,公子,一花今天打扫屋子的时候,发现一个柜子后面有暗格。”

“暗格?”卫轩一听赶忙转身问,“里面有东西吗?”

“有,是一本簿子。”申一花伸手入怀,取了一本蓝皮簿子,递给卫轩,道,“就是这一本。”

卫轩接在手中,翻看起来,刚翻开第一页看了两眼,卫轩忽然眯起了眼,咬牙冷声道:“这周文宏……该死啊……”

26章:自有部署

看到卫轩凝重的表情,其他几个人都想上来看看,可他们要么不识字,要么就是不敢上前,毕竟卫轩是他们的上官,平时大家可以随意谈笑,但遇上正事,卫轩不发话,他们绝不可擅自做主。

张猛和李二牛转头望向李青,意思很明显,让李青上去问问,毕竟李青是卫轩的表哥。

李青试探问道:“这册子既然藏在暗格之中,里面所记之事一定十分重要吧。”

“非常重要。”卫轩抬头看向他们三人,忽然压低了声音,道,“表哥,出去看看,以防隔墙有耳。”

李青点了点头,没有作声,快步走出屋,飞身在院墙上踩了一脚,跃上屋顶,站在屋顶上居高临下,望向四周,只见月光皎白,一片安静,他沿着屋顶四周快步行走,仔细检查了一遍四个墙角以及一些视野盲区,确认没有人,这才跳下屋顶,返回屋中,向卫轩禀报:“无人窃听。”

“好,你们一起来看看。”他说着把手中的簿子放在桌上。

张猛和李青赶忙凑了上来,李二牛则尴尬地站在那里,挠头道:“公子,俺不识字。”

张猛看了两眼,也道:“我认识的字也不多,李青,你念给我们听听吧。”

李青道:“还是让大人念吧,我也没什么学识,勉强能读下来而已。”

卫轩笑了笑,将簿子翻到第一页,念道:“万历九年夏,叙州遭大水灾,南溪县受灾尤重,受灾者近万户,朝廷拨调赈灾粮款救济灾民,南溪赈灾粮入库一万石,赈灾银入库五千两,然未见粒粮赈济灾民,灾银不翼而飞,皆为知县周文宏贪墨,周文宏低价购得五千石麸皮草料,喂养灾民,月余,饿死者近千……”

李青他们听完均都脸色面面相觑,刚想说什么,只听卫轩又念:“万历九年冬,连降大雪,坚冰覆地,道路不通,长达四月之久,城中粮食紧缺,知县周文宏伙同奸商高价沽粮,粮价五倍攀升,富户尚且难足,贫者唯空其腹,或啃食树皮,聊以度命……”

“万历十年夏,恶霸龙向峰之子龙天赐强抢民女常月华,将其玷污,常月华羞愤击柱而亡,常月华父母至县衙状告龙向峰,知县周文宏收受龙向峰巨额贿赂,颠倒黑白,判常月华父母污蔑之罪,当堂杖刑,荒唐结案,常家父母意欲前往州府告状,然尸体横陈郊外,脖颈为刀剑所割……”

卫轩还打算念下去,申一花忽然抬手道:“公子,莫念了,莫念了……”

卫轩听她声音不对,抬头看去,只见她满面泪水,早已听哭了。

卫轩轻叹一声,缓缓道:“官场之上,肮脏龌龊之事常有,只是像这种触目惊心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申一花抬袖拭泪,道:“这周知县是坏人,还有那个龙向峰的儿子也是,幸亏我今天太忙,找到这簿子之后没去看,否则……”说到这里,她泪水流得更凶了。

卫轩问道:“你识字?”

申一花抹泪点头:“娘亲教过我。”

卫轩道:“以后官场上的这些肮脏事啊,你就莫要听了,别哭了,回房休息去吧。”

申一花没有打算离开,而是问道:“公子,官场都这样么?”

“当然不是。”卫轩淡淡一笑,道,“官场上有好官,也有坏官,这周知县啊,便是坏官。”

“公子一定要做个好官。”

“嗯。”卫轩点头,“放心,我一定做个好官,别哭了,快回去休息吧,桌子碗筷待会我让张猛收拾。”

“还是一花来收拾吧。”申一花止住了泪水,收拾心情,上前开始收拾碗筷,道,“一花是公子的丫鬟,这些都是一花应该做的,怎能推脱给别人。”

卫轩点了点头:“好,你在这里收拾,我们去书房议事了。”说完朝其他三人使了个眼色,带他们前往书房。

他们来到书房,将门关上,卫轩走到书桌前坐下,继续翻看这本簿子,李青张猛他们则在书桌对面站着,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卫轩看完了簿子上记录的所有实情,抬头见他们还站着,便道:“站着作甚,坐下说话。”

三人纷纷入座。

卫轩道:“你们一定很好奇,这簿子是何人所写。”

“没错。”张猛急切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人写的?”

卫轩道:“是前任县丞陆辰所写。”

“上一任的县丞?”李青闻言皱眉,想了想,道,“听闻这陆辰二月之时忽然失踪,至今音讯全无。”

“应该是死了。”卫轩将簿子翻到最后一页,道,“陆辰写了一封弹劾周文宏的折子,避开周文宏,发往叙州府,可惜被叙州府以查无实证的理由给驳回了,陆辰自知大祸临头,便将这个簿子藏在了家中暗格里,还在最后一页写上了事情经过,希望将来能有人发现,揭发周文宏的种种罪行。”

张猛闻言惊呼:“如此说来,陆县丞是被周文宏杀害了?杀害朝廷命官,那可是大罪啊!”

卫轩挑眉道:“他所犯的,哪一样不是大罪,光是这簿子上所记,便有八大罪状,不过这八个罪状里,周文宏只是贪污受贿渎职等,并未有直接谋害人命的恶行,如果陆辰是被周文宏杀的,那么这可能就是周文宏犯下的唯一命案。”

李青蹙眉沉吟许久,缓缓道:“眼下周文宏阻碍你执行任务,你完全可以用这个簿子为凭证,揭发他的罪行,将他弄死,一来可以伸张正义,二来……你也可以翻阅户籍卷宗了。”

卫轩道:“其实方才我也想过了,此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大明律有明文规定,下官不可诬告上峰。”

李二牛瓮声瓮气道:“这怎能是诬告,证据确凿!”

卫轩晃了晃手中的簿子,道:“证据确凿?这个?哼哼,这东西或许可以当做凭证,但力度不够,因为这簿子来历不明,谁能证明这是陆辰亲手所写,就算比对笔迹……能够伪造笔迹的高手似乎也不少吧,还有,陆辰写奏疏揭发周文宏,被叙州府给驳回了,由此可以看出来,周文宏背后有靠山,叙州知府很有可能就是他的靠山,不然他怎么敢在这南溪县如此猖狂地敛财,当叙州知府是傻子还是瞎子?”

张猛这时提议道:“既然如此,那便剑走偏锋,你可别忘了,你是……”

卫轩点头道:“没错,我与陆辰不同,陆辰只是个县丞而已,而我不是,只是……就怕梁百户也办不了这周文宏。”

“怎么可能。”李青闻言惊道,“锦衣卫直受皇命,专门捉拿贪官污吏,即便是朝中大员,也是说抓便抓……”

卫轩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叹息道:“锦衣卫虽然直受皇命,但也有他的办事章程,锦衣卫抓捕官员,要么有证据,要么有皇命。”

张猛道:“咱们不是有这个册子作证据么。”

卫轩笑了笑,起身在屋中缓缓踱步,道:“方才我已经说过了,这册子作为物证,力度并不够,当然了,梁百户若是愿意来抓了周文宏,仔细一查,便知真相,可现在情况特殊,只怕梁百户不愿动这个周文宏,经过了隆昌县那件事,白莲教现在恐怕是惊弓之鸟,若是大批锦衣卫忽然来南溪县抓捕周文宏,你们想想,这算不算打草惊蛇?”

“这……”李青闻言紧蹙双眉,郁闷问道,“那怎么办,如此说来,这册子岂不是什么用都没有了?”

卫轩回到座位上坐下,道:“也不算,此事还是必须要报知梁百户的,不过,该怎么做,这就完全由梁百户自己决定了。”

李青想了想,问道:“你这算是明哲保身吧?”

“算是吧。”卫轩道,“我现在也算是身在官场了,官场堪比战场,一个不小心,便万劫不复,而且还会连累你们,若是捡到了烫手的山芋,一定要第一时间丢出去,而不是傻傻地在自己手里捧着。”

张猛用力点头:“老大做得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卫轩继续道:“至于梁百户如何决断,就完全看他自己了,他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可以擅自做主来抓捕周文宏,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会派快马去京城请示指挥使大人,毕竟此次任务干系重大,他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将烫手的山芋捧在手里的。”

李青无奈苦笑道:“你把烫手山芋推给梁百户,梁百户推给指挥使,唉……官场真是……”

“可不是嘛。”张猛咧嘴笑道,“所以老大能当官,咱们只能做个小喽啰。”

卫轩道:“你们也要学着点,将来我若是爬上去了,定也会把你们提携上去的。”

李青再次苦笑:“你想得还真远。”

卫轩淡然一笑,没有多说什么,随手拿起一张纸,执笔写了一段文字,然后折叠起来,将纸放在簿子上,道:“李青,明日你先去客栈找王山和罗小天,将纸条交代给他们,然后带着这簿子去找梁百户,簿子给他,告诉他,周文宏不让我查阅户籍,其他的话不用多说。”

李青伸手接住簿子,起身抱拳行礼:“是!”

张猛则问道:“老大,我和大牤牛可有任务?”

“没有。”卫轩道,“你们在家好好看家,没事练练武,或者帮一花打扫一下院子,别让她太劳累了。”

张猛闻言忽然问道:“老大,若是梁百户请示了指挥使大人,你说指挥使大人会不会帮咱们弄了周文宏?”

卫轩笑了笑,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就看周文宏后台硬不硬了,眼下情况还不是很明朗,我们什么都不要做,按兵不动,徐徐图之,我自有部署,你们安心。”

27章:稳住周文宏

隔日一早,李青便离开了家门,骑马赶往隆昌县。

卫轩也起得很早,由于衙门卯时才开衙,他也不着急去,便在书房里剪纸玩,将纸剪成一片又一片的长方形纸片,然后用糯米胶粘起来,接着用毛笔在上面涂涂画画,他这是在制作一种娱乐消遣的工具,那就是扑克牌。

既然周文宏有意让他做个闲官,那他就如周文宏所愿,做个造粪机器便是,坐衙无聊,弄一套扑克牌去消遣,打发时间。

待卫轩做好了一整套扑克牌,已近卯时,卫轩穿上官服,揣着扑克牌出门,便前往县衙,到了县丞衙,只见四个衙役坐在堂中的长凳上嗑瓜子,王书吏似乎也没什么事做,但王书吏是读书人,跟这些混混不是一路人,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看书。

看到卫轩来了,四个家伙连屁股都懒得抬,一边嗑瓜子一边打招呼:“拜见卫县丞。”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怕一般人忍不了。

卫轩也不来气,反而一脸笑容,道:“来得挺早啊。”

邱三槐嘿笑道:“没办法啊,混口饭吃嘛,总得应付一下,否则让周知县知道我们连衙门都不来,只怕真的要被克扣俸禄了。”

卫轩点了点头,道:“以后咱们这里就是一个闲衙门了,我和你们一样,都无事可做,既然如此,不如找些事来乐呵乐呵?”

陈大年闻言顿时来劲了,从腰间一摸,将手掌展开,只见他掌心躺着三只骰子,他连连向卫轩挑眉:“卫县丞,要不咱们来赌两把,这可是最好的乐呵法了。”

“巧了。”卫轩呵呵一笑,道,“赌钱我也喜欢,但是呢,我不喜欢玩骰子,太过无趣,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陈大年闻言不悦道:“谁说的……”

卫轩故作神秘状地笑道:“别忙着反对,今天我来教你们一种好玩的消遣法,保证你们玩一次就爱不释手。”

这四人闻言顿时充满了好奇,纷纷问:“什么消遣法。”

“这消遣法呀,就叫做打扑克。”卫轩指了指旁边的小桌,道,“来,把那桌子搬过来,咱们先来一局。”

陈大年和李大有赶忙去搬桌子,卫轩率先抽凳子,在桌旁坐下,道:“一边一个人,四个人玩,另一个先看着,你们还不会玩,我先教你们,两三局一过,保证你们全都学会。”

于是他们纷纷坐下,李大有没抢到位置,便在后面看,王书吏可能也是心存好奇,便也过来瞧。

于是卫轩从怀里掏出扑克,教他们认牌,认牌很简单,只要不是傻子,教一遍就记住了,然后便开始试着打,教他们打扑克的规矩,卫轩教的,是斗地主打法。

一局结束,自然是卫轩胜了,而他们三人也多少学会了点打法,觉得很有意思,李大有使劲地求王康寿,给他试一把,王康寿无奈,起身给李大有让坐。

洗牌,开始第二局。

三局一过,他们几个人基本都已学会了打法,而且卫轩第三局的时候还输了,陈大年是赢家。

陈大年搓手兴奋道:“这玩意有意思的紧啊,嘿,有意思,要不咱们……添点彩头,玩两把?”

李大有问道:“这玩意如何添彩头?”

卫轩道:“可以添彩头的,打个比方,若是地主赢了,其余三人,每个人给他十文,而若是地主输了,他给每个人十文。”

“这法子好!”陈大年双眼放光地叫起来,“就这么办,咱们的彩头就定十文。”

其他人也没有异议,于是,斗地主继续。

十几局结束,大家各有输赢,卫轩赢了一百三十文,王康年赢了五十文,陈大年和邱三槐输了不少,把身上的钱都输完了,其实这是卫轩故意让着他们的,不然这些家伙也不肯跟他玩。

眼看陈大年和邱三槐的钱都输完了,不能继续下去了,多扫兴啊,于是卫轩又借钱给他们,继续玩,一边玩一边聊天,时间就这么愉快地给打发了,不知不觉间,一天就过去了。

晚上回家,卫轩将所有欠条摊在自己的书桌上,足足六百七十文的欠条,卫轩望着这些欠条,摸着下巴,低声沉吟:“示敌以弱,攻之以强,我这样混吃等死的状态,应该是周文宏最希望看到的吧,他希望我在衙门混日子,我就混给他看,现在谈布局为时尚早,不过得稍微做点准备了,那四个混账虽是小丑之流,但若是用得好,或许能变成过了河的小卒……”

与此同时,李青已经在隆昌县的锦衣卫卫所里见到了梁百户,见面后就把那记录着周文宏罪行的册子献了上去。

梁百户翻开册子一顿看,看完之后,皱眉问道:“这是卫参知让你送来给我的?他此举何意?他是去查白莲教的,怎么管起了贪官污吏的事了?”

李青行礼道:“回大人,卫参知也是无奈,上任之后,他才知道,周文宏在县衙内一手遮天,他有意架空卫参知,让他做个闲官,卫参知什么事都做不了,更别说查看户籍卷宗了。”

“什么?”梁百户闻言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急切问道,“周文宏不让他查户籍卷宗?”

李青点头。

梁百户顿时蹙起了眉,在厅中来回踱起步来,过了片刻,他定下足,转身望向李青,问道:“那卫轩的意思是让本官带人去将周文宏拘走?”

李青道:“卫参知没有这么说。”

“那他怎么说?”

“卫参知只是交代卑职把这簿子交给百户大人您。”

“这滑头东西……”梁百户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他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卫轩是把烫手山芋丢给自己了,如此一个贪官污吏,他身为锦衣卫百户,总不能装不知道吧,可他现在是真的不敢带人去南溪县抓人啊,而且还是抓南溪县的县令,肯定会闹得满城风雨,若是吓跑了白莲教反贼,到时候他真不知道怎么向上面交代了。

“这卫轩真是……”梁百户焦躁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卫轩若是此刻在这里,他定会指着卫轩的鼻子骂一顿,李青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眼珠都懒得转一下。

过了许久,梁百户的步伐变慢了,最后渐渐停下,站立不动。

李青知道他应该是有主意了,便问道:“大人,卑职可以告退了吗?”

梁百户道:“你且退下吧,明日回南溪县,告诉卫轩,这册子,本官会派人送去北镇抚司,请指挥使大人定断。”

“是!卑职一定原话转告卫参知。”李青领命,行礼退下。

………………………………………………………………………………………………

隔日一早,天还未亮,李青就手持令牌,让守城侍卫打开城门,离开了隆昌县,快马赶往南溪县。

卯时,卫轩怀揣着扑克牌,去县衙,到了衙门后,又与那四个混账衙役打扑克,今天这几个家伙有备而来,每人都带了银子,赌注也自然增加,一天下来,卫轩故意输了一两银子,但是收了十二两银子的欠条(输赢和借钱出去是两码事),这四个家伙似乎上瘾了,约定明天继续,赢的人想再赢,输的人想回本。

天色将晚,衙门里其他人要么回吏舍,要么回家了,然而四个混账衙役之一的李大有却一直躲在茅房里,直到其他人都走了,这才出来,去三堂找周文宏,并把卫轩今天的所有行为告诉了周文宏。

周文宏听说卫轩今天又在衙门里打了一天扑克,不但不生气,反而很开心,打发李大有离开。

李大有离开后,王师爷凑到周文宏身旁,拍马屁道:“大人,看来这卫轩还算乖,不像陆辰那样不识时务。”

周文宏满意点头,笑道:“这样就好啦,他若是继续乖乖的,本官乐得清静,他若敢不安分,本官只能敲打敲打了。”

“那是,在南溪县这一亩三分地上,谁敢跟大人您作对,那就是找死……”

……………………………………………………………………

卫轩回到家中的时候,李青已经在前院等着他了,看到李青归来,卫轩顿时一喜,迎上前去,道:“表哥,这么快就回来啦,瞧你风尘仆仆的,路上一定赶得很紧吧。”

“小事而已。”李青说着凑到卫轩耳畔,悄声把梁百户的话转达给卫轩。

卫轩听完淡笑点头:“果然不出我所料,锦衣卫……确实指望不上啊。”

卫轩带着李青到书房,李青关上门,问道:“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这周文宏好似一块拦路石……”

卫轩道:“于公,这周文宏是贪官污吏,而且还背负人命,于私,他阻碍我们任务,所以我……必须扳倒他。”

李青满面担忧道:“怎么扳倒,你和梁百户都说了,他背后肯定有靠山……”

卫轩抬手止住他,道:“办法暂时还没想到,毕竟咱们刚来南溪县,对周文宏乃至南溪县的情况一无所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咱们要做的便是摸清情况,我现在每日在衙门之中混日子,做给周文宏看,我跟你说实话吧,我的部署已经开始了,这第一步,就是稳住周文宏,暗中做好准备,先在南溪县站稳了脚跟再说。”

“嗯,你说得对。”李青缓缓点头,赞同卫轩,然后问道,“要不要我帮你出去打探?”

“不用了。”卫轩摇头,“此事我已交代给了王小旗和竹篙子,这两天你奔走劳累了,接下来就在家歇着吧,没事的时候还可以指点张猛和大牤牛练练武,总之,一切部署由我来安排,你们听我调派便是。”

“也好。”李青轻叹一声,缓缓点头,望着卫轩,忽然颇为感慨道,“你小时真的很傻很呆,自己也没什么大主意,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就像是一个智囊军师。”

卫轩闻言一愣,随即笑道:“人嘛,长大了自然就会变的,十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了。”

“说的也是。”李青道,“其实你现在这样也挺好,只是我觉得你太过老成深思,根本不像你这个年纪应该有的,表弟,你是不是经历了什么?”

28章:夜半劫囚

“表哥你又经历了什么呢?”卫轩转头望向他,“十年前,表哥你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讯,那时候你才十七岁,再次相遇时,你已成了锦衣卫密谍,而且还是影密卫的三大高手之一。”

李青涩然一笑,眸中渐露缱绻之色,似是想起了不少往事,缓缓道:“说来话长了,我离家之后,四处游荡,机缘巧合间,被卷入了武林争端,受了重伤,差点便丢了性命,还好我运气不错,被一位高人救下,为感激救命之恩,我一直跟在高人身后,为他端茶倒水,侍奉左右,持续了八年,在此期间,高人时常指点我练武,我曾提出要拜他为师,他说我尘心未灭,不想收我为徒,可是那一年春天,他发现自己患上了重病,恐命不久矣,他深思之下,最终还是收我为徒,传我衣钵,没想到……师父连一年都没撑过,便驾鹤西归了……”说到此处,李青的双眼已有点发红。

卫轩听到这里,缓缓问:“然后你便加入了锦衣卫?”

李青点头:“师父临死前告诉我,他其实并不是患病,而是当初中了一个白莲教高手的毒,他一直以内力压制,年岁越大,身体越是不如从前,他便压制不住这毒了,我想要为师父报仇,可又寻不到白莲教妖人的踪迹,便加入了锦衣卫,而且还是影密卫。”

卫轩叹道:“加入影密卫,这辈子都不能以真身份示人,你为了师父尚且如此,为何却与舅舅闹得如此境地,你可知道,你离开之后,舅舅十分后悔,他虽从未说过想念你的话语,但我经常见他一个人坐在家里发呆,手里握着你小时候玩过的那个玩具小鼓。”

“我……”李青闻言语音发颤,良久之后,他缓缓仰起头,将泪水逼回去,长叹道,“其实我早就不恨他了,他一个人将我拉扯大,很不容易,我小的时候,他没续房,就是怕续房之后,后母对我不好,他真的……很疼我,是我不懂事。”

卫轩道:“既然如此,那便回去见见他吧,他这些年患上了腿疾,越发严重,外出走路都得拄拐了,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加入锦衣卫,如今我远在四川,也不知他一个人在家里怎么样……”

“一个人?”李青闻言惊问,“他没续房吗?”

“没有。”卫轩摇头,“为了那事,你闹成那样,他哪里还会有心思再娶。”

李青激动地站起来:“那他一人在家里,腿脚又不便……”

“你放心。”卫轩安慰道,“他虽然腿脚不便,但也不至于自己的生活都无法料理,而且我临走前拜托过隔壁的张大叔,让他帮忙多多照看舅舅,张大叔的为人你也知道,最是热心肠了。”

“那……那便好,那便好。”李青闻言神思不属地坐下,显然颇为父亲担心。

卫轩道:“表哥,你和舅舅不过是吵了一场架而已,难道还想老死不相往来吗,放下那微不足道的面子吧,此次任务结束后,跟我回京去见舅舅吧。”

李青犹豫了片刻,用力点头:“好,我其实……很想念他,来四川之前,我其实也悄悄地去看过他一回……可我居然没瞧出来他腿脚……”

“他在外面都竭力掩饰腿疾。”卫轩叹道,“舅舅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天生一副暴脾气,但心地却比谁都好,他知道啊,若是他因腿疾而无法再待在锦衣卫,那就得有人接替,大明的规矩,子承父业,你不在,那只能是我接替,他希望我能好好读书,考出点功名来,所以一直强撑着。”

一听此言,李青再也忍不住,倏然起身,背转过身去,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哭泣许久,李青抽泣道:“我真是个不孝子,当初为何要说那些话气他,我竟然说他一辈子只能做个小校尉……”

卫轩闻言默然叹息,这句话对他舅舅来说,绝对是暴击伤害,因为这是他舅舅的伤疤,做了二十多年的锦衣卫,依然只是个小校尉,父子之间吵架,把这么难听的话说出来,而且他舅舅天生暴脾气,听到这话当场就发飙,差点没把李青给打残,也难怪当初闹成那样。

卫轩起身走到李青身后,抬手轻拍他肩膀,缓缓道:“所以咱们得好好完成这次任务,这样咱们就能尽早回京,你便可以见到舅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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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重庆府江津县,锦衣卫卫所后院放置着许多马车,马车上装着押解囚犯的囚车,每一个囚车里都有囚犯,这些囚犯全是在隆昌县抓捕的白莲教反贼,何非凡就在其中。

江津县的锦衣卫卫所不大,在编锦衣卫只有九人,但今天,这个卫所内有一百多锦衣卫,因为今天齐百户的队伍路过此地,在此歇息,后院之中,有三人负责看守囚车。

九月上旬的夜风有点清冷,一轮弯月被云遮绕,朦朦胧胧,只能在院中投下暗淡的光辉,当真是月黑风高。

忽然,两个黑影跃过院墙,轻轻落在后院中,三个看守的锦衣卫已有两人在打瞌睡,唯一醒着的那人,也根本没有听到那细微的动静。

此二人落地后,相互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分开行动,潜入夜色之中。

那个醒着的锦衣卫在院中百无聊赖地来回走动巡逻,毫无征兆地,一只手忽然捂住了他的嘴,猛力一拧,这锦衣卫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就被扭断了脖子,瘫倒在地,露出他身后的那道身影。

只见这身影全身被夜行衣包裹,黑巾蒙面,但在黑巾底部,露出寸许银白色的胡须,显然是个老者。

与此同时,“唰唰”两声,另外一个黑衣人几乎在同时出手,用匕首将另外两个打瞌睡的锦衣卫杀死,然后快速来到老者身畔,道:“师叔,得手了。”这声音清脆悦耳,宛如百灵鸟低语,竟是个女子。

囚车里的白莲教反贼们也在睡觉,并未感觉到任何动静,但武艺过人的何非凡却被惊醒了,抬眼看到那两个黑衣人,顿时面露狂喜之色,想要说话,但又怕闹出动静,只能使劲压低了声音:“这里……”

听到他的声音,那两个黑衣人快速走了过来,看到何非凡,二人均是一喜,双双拉下面罩,只见这二人一个是胡子花白的老者,另外一个则是容貌若仙的少女。

“柳凝姑娘,柳长老,你们终于来救我啦。”何非凡激动无比。

“嘘”柳长老做了个噤声姿势,示意他小声点,然后跳到囚车上,仔细查看囚车的枷锁,以他的武功,要毁坏这囚车,或许是可以办到的,但是那样会闹出很大的动静,院外肯定还有其他锦衣卫,他不敢这么做。

趁着这时间,柳凝小声问:“何非凡,琉璃宝珠在哪?”

何非凡低声道:“被一个小锦衣卫拿去了。”

“小锦衣卫?”柳凝闻言秀眉微蹙,“他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

何非凡咋了一下干巴的嘴,道:“模样……说不上来,总之很奸滑,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至于名字,我也不清楚。”

柳长老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铁丝,尝试着开锁,边开锁边低声骂道:“真是废物,一问三不知。”

何非凡低声道:“但是我知道,他并没有跟随这次的锦衣卫人马回京,离开隆昌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似乎要出城,但没有跟着这队人马走,不知是要去哪里。”

“哦?不在这批锦衣卫里?”柳凝闻言低声沉吟,“难道还在隆昌?”

“咔嚓”一声,锁开了,柳长老赶紧打开囚车笼,放何非凡出来,道,“先逃出去再说。”说着便扶何非凡下囚车,何非凡早已被折磨得浑身是伤,双腿已然无法走路,只能靠柳长老扶着。

柳长老看了看其他囚车,知道他们两人是无法救这么多人的,便道:“一切安全,凝儿,可以让其他人进来了。”

柳凝点了点头,噘嘴发出鸟叫声:“咕咕-咕咕。”这是布谷鸟的叫声。

果然,一声布谷鸟叫,黑夜之中,许多黑影窜动起来,过了片刻,约有二十多个黑衣人翻墙进入了内院。

柳长老将所有的囚车笼打开,放出了里面的白莲教教众。

“得手,快撤。”柳长老低语一声,就准备让大家带着所救的人撤退。

然而,黑夜之中一声沉喝传来:“收网!”

瞬间,无数破空之声传来,黑夜之中不能视物,箭矢如雨般席卷整个后院,柳长老赶紧护在柳凝身前,取出一根四尺多长的镔铁棍,舞得密不透风,将箭矢尽数拨开。

“啊啊啊啊——”黑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许多白莲教的教众中箭倒地。

“有埋伏!”一波箭雨结束,柳长老拉上了面巾,急声大叫,“别管其他,先撤退!”

“来了还想走?想得美!”一声得意叫声传来,只见一大队人马擎着火把冲进了院中,为首之人正是齐百户。

与此同时,四周的院墙上也出现了无数人影,全是锦衣卫,他们已经在此布下了天罗地网。

柳宁也拉起面巾遮住脸,拔出两柄短剑,和其他白莲教教众靠在一起,神色凝重地望向这群锦衣卫。

这时,柳长老低声道:“所有人听我命令,就算是拼上性命,也要将圣女安然送出去,这些已经受伤的教众,不必再理会!”

柳凝低声叫道:“不,我不需要保护,你们救其他教众!”

“听我命令!”柳长老沉声道,“对方很奸诈,故意让我们把人放出囚车,他们才出手,为的就是让我们被这些受伤的教众拖累,然后一网打尽,情势比人强,先脱身再说!圣女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你们听明白了吗!”

“是!”所有教众齐声高呼。

齐百户指向被包围的白莲教众人,冷冷道:“全部拿下!”

“杀!”上百锦衣卫朝白莲教众人杀去,双方顿时战作一团。

白莲教这次出动的人手有二十多人,当方才一阵箭雨乱射,十几人中箭,有将近十人当场被射死或重伤,剩下的十几人里,还有五六个负伤而战。但白莲教这次出动的都是高手,双方人数悬殊如此之大,依然还有挣扎之力。

柳长老武功高强,杀死一个锦衣卫,夺过一柄绣春刀,随手舞得漫天刀影,连杀数人,齐百户看了看自己身旁的两个锦衣卫,缓缓道:“二位,那老头应该是白莲教长老,你们若是将他擒下,多大的功劳,无需我多说了吧。”

左边的那个锦衣卫没有戴帽子,是个光头,锃亮的头皮能倒影火把的亮光,他扭了扭头,满面狞笑道:“难怪你会跟梁百户借用我们二人,原来早有谋划,这次的功劳,可被咱们捞着了。”

右边的那个脸上有个刀疤的锦衣卫缓缓掣出绣春刀,冷冷道:“影密卫三大高手,今日已出其二,齐大人就等着邀功吧!”

二人说罢,几乎同时蹿出,直奔柳长老杀去。

29章:柳凝的发现

黑夜之中,柳长老正在对付一群锦衣卫,忽然感觉有劲风袭来,顿时心惊,赶忙转身,只见两柄绣春刀已经到了面前,距他胸口不到一尺了,他手腕一转,手中铁棍翻转,“当当”两声,奇快无比地将两柄绣春刀拨开。

柳长老刚想还击,身侧又要五个锦衣卫同时攻击他,他不得不先抽身躲开,光头和刀疤脸趁机一左一右,封锁柳长老的左右必退之路,二人同时出掌,拍向柳长老。

柳长老避无可避,先挥滚荡开其他锦衣卫的刀,然后硬咬牙低吼一声,硬接下二人两掌,这两掌实打实地拍在柳长老胸口,柳长老闷哼一声,借助这两掌之力,往后飞退,正好到达院墙边,定下身子的时候,他忽然一抖袖子,从袖间抛出一根绳索,绳索如灵蛇出动,穿过人群,一下子缠在了柳凝的腰际,柳凝正在与人激斗,忽然被绳索拉走,柳长老提着柳凝,直接跃出墙外,只见墙外也有七八个锦衣卫,柳长老大袖一挥,将袖内藏着的暗器全部抛洒而出,七八个锦衣卫瞬间惨叫倒地。

后方光头和刀疤脸也跳出院墙,紧追不舍,柳长老带着柳凝连番击杀数个锦衣卫,逃出卫所之外,光头和刀疤脸也追了出来。

柳长老一路奔逃,始终无法甩开这二人,忽然,柳凝道:“师叔,我有烈烟丸。”

“那就赶紧用!”

柳凝倏然转身,朝着后方丢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轰”地一声,那黑乎乎的东西爆炸开来,虽然威力不大,但却发出强烈的亮光,亮光之后,散发出大量白烟,瞬间充斥了街道。

光头和刀疤脸先开始被以为是火药,被吓得往后疾退,随即意识到这可能对方遁逃用的掩护物,赶紧向前,冲过烟雾,然而早已不见了对方踪影。

光头气得咬牙跺足:“这下丢人丢大了!”

刀疤脸满面凝重道:“而且我们密谍身份也暴露了,以后……哎……”

很快,后方齐百户领着锦衣卫大批人马擎着火把追了过来,见他们二人傻站在这里,齐百户着急问:“那两个反贼呢?”

刀疤脸和光头的脸色很难看,对视了一眼,刀疤脸叹息道:“齐百户恕罪,是我们二人无能。”

光头却有点不甘心,道:“不如封城找一找,或许还能擒住他们。”

齐百户想了想,点头高喝:“所有人听令,立刻去封锁所有城门,没有我的命令,全都不许开城门,让县衙派人协助我们封城搜查!”

“是!”

所有锦衣卫领命分散而去。

东方天微亮,城外二十几里处的小破庙中,柳长老端坐在地上,胸口衣服上大片血迹,脸色惨白如纸,在他身后,柳凝正在努力运功为他疗伤。

良久,柳长老缓缓睁开眼,有气无力道:“凝儿,莫要浪费力气了,你的焚影圣诀修炼不易……”

“师叔别说话了。”柳凝一脸凝重,不敢分神多言,继续运功。

内功疗伤,或许有点用,但说实在的,受伤了就得找大夫医治,内功疗伤,不过是调整气血,解燃眉之急用的,治标不治本。

又过了半柱香的工夫,柳凝终于缓缓收手,起身扶柳长老靠着木柱,轻声问:“师叔,你现在感觉如何?”

“死不了。”柳长老悲然叹道,“为了一个何非凡,此次我们二十多精锐……无一幸免……”

柳凝闻言也不禁低下了头,教内精锐有限,这一次一下折损二十多人,对他们来说,当真是沉重打击,这可是他们南溪分舵的所有精锐教众啊,是柳长老花了好多年亲手培育的,一夜间付之东流。

但柳凝还是要劝慰柳长老,道:“师叔莫要伤心了,只要您没事就好,别忘了师父安排的重任。”

柳长老轻叹一声,缓缓道:“锦衣卫……果然不容小觑啊,此次幸亏咱们留了后手,江津县据点的人渗透了城门守卫,否则只怕你我都要丧命城中,我死倒不打紧,若是你出了岔子,我如何向你师父交代。”

“师叔别说这些了。”柳凝道,“眼下当务之急,便是要尽快离开这里,回分舵去,让你养好伤。”

“我这点伤不碍事。”柳长老轻咳数声,强撑道,“两个晚辈而已,掌力还未成大气候,要不了我的老命,当务之急,是找到圣物琉璃宝珠,迟恐有变。”

柳凝闻言双眉轻蹙,摇头缓缓道:“师叔,此事还是等您养好了伤再说,咱们先回分舵去,求您听凝儿一次吧。”

望着她哀求的眼神,柳长老无奈轻叹,点头道:“好吧,咱们先离开这里。”

柳凝当即扶起柳长老,先帮他脱去夜行衣,里面是一件普通布衣,然后她自己也脱去夜行衣,露出一身白色衣裙,整理完之后,扶着柳长老走出破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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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轩上任已有八天,这八天来,他每日到衙中便是与那四个衙役打扑克,一来二往,便与他们成为了“牌友”,或许是大家都熟络了,这四人也不像之前那么倨傲了,对卫轩也恭敬了许多,为啥,因为他们欠卫轩钱啊,短短八天时间,卫轩借出了三十多两银子给他们,而这三十多两银子,也是从他们那里赢来的,反正就是不断赢他们的钱,赢完了再借给他们,如此循环。

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邱三槐欠得钱最多,已经不想跟卫轩打扑克了,卫轩当然不允许,不打扑克?可以,先把欠的钱还了再说。

借据在手,就相当于捏着他们七寸,由不得他们不听话,于是他们只能越借越多。

当然,卫轩也表现得很好,完全就是一副赌徒模样,只要他们乖乖打牌,卫轩从不催促他们还钱,偶尔还会输点钱给他们,让他们有继续玩下去的动力,这四个人在欠钱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陷越深。

天气越发清凉了,今天卫轩休沐(休假),一大早,卫轩洗漱,申一花便在旁说道:“公子,天气越来越冷了,一花想趁着炭火现在还不贵的时候去买些炭备着,到冬天还不知道涨到多少钱呢。”

卫轩这才记起来,现在是小冰河时期了,冬天的持续时间很长,而且很冷,便道:“好,你稍等,我给你拿钱。”

申一花道:“公子最好能让牤牛哥和一花去买,一花想多买一点炭,一个人拿不动。”

卫轩想了想,道:“正好我也好久没出去了,今天咱们一起出去,权当逛街,如何?”

申一花闻言欢喜点头:“公子若亲自去,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卫轩一边用麻巾擦脸,一边道:“那你去告诉一下他们,今天咱们一起出去逛街买炭。”

“好。”申一花开心地出去了。

卫轩洗漱之后,带着申一花、还有张猛他们出门,先找了个地方吃早食,然后便开始逛街。

今天逛街的主要目的是买炭,买炭有什么难的,找一家炭火店,买完,走人,事儿不就搞定了吗,但是卫轩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申一花过惯了苦日子,虽然现在卫轩有点余钱,但她也是竭力为卫轩省钱,一定要货比三家,大有不把满城炭火店跑完不罢休的架势。

满街奔走了两个多时辰,走了近十家炭火店,卫轩感觉脚脖子都累了,张猛凑到卫轩身旁,低声道:“老大,你别怪我多嘴啊,买点炭而已,我怎么感觉申姑娘是在买古董啊,咱还要挑多久啊。”

卫轩笑了笑,道:“女人逛街就是这样,让她慢慢挑吧,我也难得休沐,出来逛逛街,不挺好的嘛。”

“可我饿啦。”张猛委屈地摸着自己肚子,道,“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被颠没了。”

李二牛这时也凑过来,瓮声瓮气道:“老大,我也饿了,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卫轩也感觉有点饿了,正好抬头看到前方不远有一家酒楼,便道:“咱们去前面的万福酒楼歇歇脚,顺便吃个饭吧。”

其他人纷纷同意,转眼间到了酒楼门口,他们鱼贯而入,就在一楼大厅坐下,掌柜得上前为他们点菜,到桌边,看到卫轩,掌柜愣了愣,问道:“这位公子……您是新来的县丞卫大人吧?”

卫轩闻言一愣,好奇地转头望着他,问道:“你认识我?”

掌柜呵呵一笑,道:“小人哪里能认识县丞大人呢,小人是在县衙的告示墙看过大人的画像,说是新来的县丞卫大人,告知全县百姓知晓呢。”

“原来如此。”卫轩淡淡一笑,道,“画得呢么抽象都认得出来,真是好眼力啊,对了,掌柜这是要亲自为我点菜吗?”

掌柜奉迎道:“伙计们哪配为大人点菜,自然是小人亲自来,卫大人,这一楼的大堂太过吵杂,不如去雅间吧。”

“不必了。”卫轩摆手笑道,“这里挺好的。”

掌柜以为他是怕花钱,便道:“大人放心,您这一顿啊,算是小人请您的。”

卫轩闻言微微蹙眉,冷声道:“掌柜说笑了,你这是贿赂我吗?”

掌柜见他忽然变了脸色,顿时知道拍错马屁了,赶忙作揖:“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人只是一片孝敬之心,绝无他意。”

卫轩道:“你去柜台忙活吧,让伙计来为我们点菜即可。”

“是。”掌柜讪讪退下,让伙计上来给他们点菜。

二楼的栏杆处,探着两个脑袋往下看,一老一少,正是柳长老和柳凝二人。

柳凝给了柳长老一个眼神,双双回到桌前坐下,柳凝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琉璃珠……找到了。”

柳长老闻言一愣,随即明白了,问道:“难道在这个年轻的县丞身上?”

“没错。”柳凝低声道,“师叔还记得在富顺县的时候,咱们在一家早食店里,一个女扮男装的公子调戏我。”

“当然记得。”柳长老疑惑问,“忽然说这个做什么?”

柳凝道:“当时刚进店,我便看到了一个年轻人,还记得我当时怎么说的吗,我说,我见了他,便莫名生出亲切之感。”

“记起来了,难道便是这个人?”柳长老拈须沉吟,“焚影诀和琉璃诀本是天生一对,一阴一阳,相互之间能够感应,你修炼了焚影诀,便能对修炼琉璃诀的人产生感应。”

“没错。”柳凝点头,“上次见他的时候,便已感亲切,这次再见到,亲切之感更增……想来他一直都在修炼琉璃诀,琉璃宝珠,定是在他身上了。”

30章:又见李元宝

“匪夷所思啊……”柳长老拈须沉吟,“传闻中,琉璃诀和焚影诀相互吸引……居然是真的,最让我想不到的是,明尊琉璃诀,只有纯阳圣体方能修炼,纯阳圣体比纯阴圣体稀罕百倍,据教内卷宗记载,上一次遇到纯阳圣体,还是明成祖年间的事了。”

柳宁缓缓道:“纯阴圣体和纯阳圣体同时现世,难道这是天意……师叔,我忽然有个想法……”

柳长老闻言转头望向她,从她激动的眼光中,柳长老猜出了什么,失声惊问:“你难道是想……阴阳合修,练那传说中的……阴阳流转功?”

“没错。”柳凝点头,“纯阳之体和纯阴之体总是难以同时出现,阴阳流转功自安史之乱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真的很想尝试一下。”

柳长老摇头轻叹:“凝儿,那只不过是传说而已,女儿家的清白,何其重要,岂可为了这根本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神功而……”

柳凝抬眼望着柳长老,满面决绝之色:“师叔,朱家篡夺江山这么多年了,我们白莲教也越发凋零,凝儿想赌一把,为了光大圣教,凝儿甘愿粉身碎骨,区区清白,凝儿不在乎。”

柳长老闻言再次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他无奈长叹:“也罢,难得你有如此大志,委屈你了;只是……此事需得详议一番,楼下那小子,是官府中人,何非凡还说他是锦衣卫,此事……不大好办啊。”

柳凝闻言若有所思:“经师叔这么一说,凝儿才想起来,师叔,他既是锦衣卫,为何又任了南溪县的县丞?”

“此事很蹊跷。”柳长轻捋长须,蹙眉低声,“锦衣卫是绝不可能担任任何文职的,除非……”

“除非什么?”

柳长老忽然冷笑:“锦衣卫果然狡诈无比,凝儿,锦衣卫可能已经知道咱们分舵就在南溪县了,只不过咱们分舵藏得极为隐蔽,这卫轩,应该是锦衣卫派来的密探。”

柳凝闻言一惊,刚想说话,柳长老却抬手止住她,缓缓道:“莫急,咱们分舵绝不是他那么容易能找到的,而且,我们完全可以潜伏在他身旁,这样一来,你既能接近他,又能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咱们分舵……便高枕无忧了。”

柳凝欢喜点头:“这主意好,一石二鸟。”

柳长老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伤也未痊愈,咱们先回分舵,仔细参详一下,便可行动了。”

“好。”柳凝开心点头。

…………………………………………………………

卫轩他们在一楼大厅吃喝聊天,休息了大半个时辰,才离开酒楼继续逛街,他们刚离开酒楼没多久,柳凝便和柳长老一起走出酒楼,匆匆离去。

卫轩他们又逛了三家炭火店,张猛再也忍不住了,走到申一花身旁,小声哀求:“申姑娘,这都跑了十四家炭火店了,每家店的炭火价也差不了多少,咱们就随便找一家吧。”

“差很多呢。”申一花一脸认真地说道,“假如买三百斤炭,一斤炭差一文,三百斤就相差了三百文呢,还有炭火盆,炉子什么的,你们不当家可不知道柴米贵……”

张猛闻言赶忙苦着脸:“得,申姑娘,我错了,你也别说了,咱们继续找,一定要找个最便宜的炭火店。”

申一花继续嘀咕:“若是找到价格合适的,或许要多买一些,到了冬天再买炭,要贵很多呢。”

卫轩闻言笑道:“你想买多少就买多少,别怕没人搬,实在太多,咱们就雇马车运回去。”

“好啊。”申一花闻言欢喜道,“那一花就把这一冬的所有炭都买了,公子,你带的钱够吗?”

卫轩直接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入她手中,道:“这可是我全部的财产了,以后啊,咱们家的钱,就全给你管了,你就是咱们家的钱粮大管家。”

申一花闻言顿时满脸通红:“公子你取笑一花呢。”

“没有取笑你,我认真的。”卫轩一本正经道,“你勤俭持家,最适合管钱,以后啊,不管是谁,要用钱,都得向你申请,记住啊,可把账给记好了。”

“嗯。”申一花用力点头,“公子这么信任一花,一花一定好好管钱,好好记账,不会出一点纰漏。”

这时,张猛笑问:“唉,若是老大要用钱了,是不是也要去向申姑娘去申请呢?”

“这……”卫轩闻言顿时迟疑起来。

申一花抢先道:“那是当然了,既然是我管钱账,不管谁要用钱,都要跟我说,不然我的账就全乱了。”

卫轩轻咳一声,点头道:“嗯,一花说的很对,包括我在内,用钱都要跟一花申请。”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叫苦:“唉,我这算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吗?”

就在这时,王山道:“这里有家炭火店。”

众人顺他所指方向望去,果然是一家炭火店,申一花看了看招牌,顿时欢喜道:“这家炭火店好像是新开的,或许会比较便宜呢,咱们进去看看吧。”

“嗯,进去看看。”卫轩笑了笑,第一个走进炭火店。

一走进炭火店,卫轩愣住了,因为他看到柜台里站着一个熟人,就是之前他在隆昌酒楼遇到的那个富二代,名叫李元宝,李元宝也看到了卫轩,二人双双一愣之后,同时笑了起来。

李元宝开心地走出柜台,上前道:“卫大哥,真的是卫大哥。”

二人没有行礼,而是互相拍对方的肩膀,卫轩笑道:“没想到啊……你真的来南溪县开炭火店了。”

李元宝笑道:“我向来是说做就做,倒是卫大哥你啊,真的让我没想到,你竟然做了南溪的县丞老爷,你真是深藏不露啊。”

“行了,咱们别商业互吹了。”卫轩笑了笑,道,“我今天出来买炭,都奔走一天了,也没找到价格合适的,你这里的炭,价格如何啊?”

“巧了。”李元宝笑道,“我这新店初开,为了拉拢生意,全城就我的炭最便宜。”

“哦?”卫轩道,“我对市场上的炭价都不大清楚,咦,你这些都是样品炭吗?”卫轩看到他店中间排放着两个长桌,这不是普通的长桌,长桌表面,放着木制格子,每个格子里,放着两三块炭的样品,两个桌子上的样品加起来,竟有三十多种。

李元宝道:“没错,这些都是样品,每个格子里都写着相对应的价格,卫大哥你若想买,我在原有的价格上,再给你便宜一文钱。”

“那真是多谢啦。”卫轩笑了笑,仔细观看桌上的那些炭样品。

桌上的炭样品,以木炭居多,卫轩看了许久,感觉有的炭看起来不大对劲,拿起来细看,刚拿在手中,只觉得入手颇沉,竟是煤炭。

李元宝见他手握煤炭,顿时笑着介绍道:“这是石炭。”卫轩知道,这是古代民间对煤炭的俗称,煤这个词,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出现在史书上了,算是官方称谓之一,民间对煤炭的叫法也是各不相同,石炭这个叫法,还是比较贴切的,毕竟煤块确实长得像石头。

卫轩看了看这块煤炭的价格,顿时疑惑问道:“唉,这石炭才三文钱一斤?比木炭便宜那么多?”

李元宝笑着解释:“这石炭烧起来,有烟,而且烟还不小,自然就比木炭便宜了,不过也有比较贵的石炭,你看这边发亮的石炭,就比较贵,与一般的木炭差不多价,因为这些石炭烧起来没什么烟尘。”

卫轩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表面锃亮的煤炭,他拿在手中看了看,发现这就是无烟煤中的一种,难怪比一般的煤炭要贵。

望着这些煤炭,卫轩颇有感慨,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前世的一些事情,那时候他遭遇感情上大波折,一发狠,辞去了稳定的工作,取出所有的积蓄,开始做生意。

做生意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卫轩也不指望一蹴而就,先从商贩做起,他先开始做的,就是蜂窝煤,先开始他只是贩卖蜂窝煤,后来为了降低成本,他自己开起了做蜂窝煤的作坊,整整三年,靠着贩卖煤炭,他赚足了人生的第一桶金,然后忽然改行。

改行的原因,是因为他发现时代在进步,民间对蜂窝煤的需求开始逐年减少,已经没有多少赚头了。

现在看到这些煤炭,卫轩不由自主就想起了那些年起早贪黑辛苦拼搏的日子。

卫轩看了一会儿炭的样品,又看那些燃烧炭用的炉子和火盆什么的,李元宝一直在一旁给他介绍。

卫轩发现,李元宝虽然是初开店,但对炭火这一行做足了准备,对于各种炭都了如指掌,火炉火盆也是花样百出,最贵的火炉,价格高达一百两,那炉子主要以铜铸成,高三尺有余,雕工精美,形如大鼎,炉盖之上,透网瑞兽全都雕刻的一丝不苟,绝对是只有富商和官宦才能买得起的好东西。

火炉和火盆之中,最便宜的就是铁质火盆,只卖几十文,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铁盆,下面多了三支足,无盖,与脸盆差不多大小,表面光滑,连个雕花都没有,无论手工还材质,都是下品,只适用于平民之家,难怪便宜。

申一花看完了所有的样品,指着一个格子里的木炭,问道:“掌柜,你这个木炭,七文钱一斤,我买的话,你给我便宜一文,也就是六文钱一斤,是吧?”

李元宝点头:“是的,夫人你要多少?”

申一花闻言一愣,知道他误会了,顿时脸红到了耳朵根:“你误会了,我只是公子的丫鬟……”

李元宝望向卫轩,卫轩笑道:“他还是我家的钱粮大管家。”

“原来如此。”李元宝哈哈一笑,道,“六文钱一斤,你要多少?”

申一花扳着指头算起来:“咱们家五个人,一天烧炭……大概三斤,去年寒天大概五个月,今年估计也是如此,也就是一百五十天,那就需要四百五十斤,嗯……就五百斤吧,炭这个东西,买多了也没事,反正隔年也能用。”

李元宝闻言疑惑问:“你们家五个人,一天只用三斤炭?”

申一花点头:“省着点用,足够了,若是还觉冷,多穿点便是。”

“好,好。”李元宝笑着点头,暗暗朝卫轩竖大拇指,低声道,“这真是个能持家的女人。”

卫轩笑而不语。

张猛这时凑到卫轩耳畔,低声道:“老大,王小旗和竹篙子那边冬天也要取暖的。”

卫轩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然后转头对李元宝,道:“按照她说的,八百斤吧,买多了就存着,明年用。”

申一花闻言道:“那就听公子的,八百斤,对了,还要五个火盆,最便宜的那种,哦,还要个手炉,公子坐衙的时候一定很冷,用来暖手正好,手炉要最好的,最贵的。”

张猛闻言顿时笑着打趣:“申姑娘你忒偏心,为啥我们用的火盆是最便宜的,老大用的手炉却是最贵的?”

申一花反唇相讥:“因为公子是一家之主啊,家里都靠他撑着呢,他还是县丞,在县衙坐衙的时候,手里捧着手炉若是太差,会被人笑话的。”

李元宝把卫轩往后拉了一下,一脸贼笑地凑到卫轩耳畔,道:“卫大哥,你这个管家丫鬟真不错啊,在内,给你省钱,在外,为你挣面子。”

卫轩闻言得意一笑:“那是自然。”

李元宝羞赧一笑,问道:“不知她……可有许配人家了,嘿嘿……”

卫轩顿时翻白眼:“你想都别想。”

李元宝无奈咋嘴,也朝他翻白眼:“恁小气。”

卫轩道:“买炭之事先不急,元宝,可有清静地方,我想跟你谈一谈发财大计。”

“发财大计?”李元宝闻言一喜,赶忙道,“那就来后院谈话吧。”

31章:发财大计

卫轩他们跟着李元宝来到后院,只见后院有好几个屋,院子的地面已被炭粉染黑,虽然竭力扫过,但这玩意很难彻底扫干净。

院中的树下有个石质小圆桌,桌旁有几个小石凳,卫轩和李元宝上去坐下,其他人都在后面站着。

李元宝似乎对卫轩所说的发财大计很期待,首先开口道:“这后院都是是囤放货物用的仓库,此处没有外人,足够清静,你的发财大计是什么,说吧。”

“先不急。”卫轩道,“我对炭火这一行啊,还有许多事情不明,需要询问你一下,问清之后,才能确定我的发财大计是否可行。”

李元宝摊手:“好,你有什么尽管问。”

卫轩问道:“我想问你,石炭这种东西,货源多吗,在这附近,可有开采石炭的矿窑?”

“货源充足。”李元宝道,“离这里最近的两个石炭矿场,就在南溪县境内,在东南边,与泸州交界,距离县城也就三四十里地,那里的山脉很长,从南往北延伸,约有百里多长,有的山头有铁矿,有的则是石炭矿,南溪县和长宁县的石炭,都是来自那里。”

“这么长的山脉?”卫轩闻言有点震惊。

李元宝笑了笑,道:“说是山脉,其实有点夸大了,那里有山不假,但都不是很高,最高的也就三百多丈高,最低的……几乎都算不上是山,但它就是出矿,我爹在那买下了四个矿窑,所以我对那里很清楚。”

卫轩顿时惊得双眼睁得老大:“原来你家里有矿啊!”

李元宝似乎并不觉得家里有矿是多么了不起的事,问道:“你问石炭货源做什么,难道是想做石炭生意?”

“差不多吧。”卫轩又问道,“眼下市场上石炭价要比木炭低出不少,那如果是石炭粉末呢,我的意思是,开采石炭的时候,落在地上的那些没用的炭末,这些碎末什么价。”

“那玩意能有什么用。”李元宝道,“矿主们就烦这些碎末,这些碎末烧起来啊,全是烟尘,所以根本不值钱,开采的时候,矿窑的地上好多碎炭,矿主们必须每隔半个月清理一次这些碎炭,否则一遇上刮风,漫天乌漆嘛黑,三尺外看不见人,整个煤窑都没法开采了。”

“原来如此。”卫轩闻言开心一笑,又问道,“接下来,我要问一问炭的价格,现在的冬天,是一年比一年冷,冬日取暖,是百姓们最头疼的问题,但炭火的价格,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眼下普通的木炭价格,是九文钱一斤,到冬日里,这价格还会涨吧?”

“没错。”李元宝点头道,“按照往年的价格,到冬日里,普通木炭的价格,会涨到十五文一斤,冬天每人一天差不多要耗炭一斤,也就是说,没人每天取暖烧炭,就要十五文钱,一个普通劳力一天也就赚十五文钱而已。”

卫轩蹙眉道:“那如此说来,穷困人家根本买不起啊,他们如何取暖?”

李元宝道:“贫困人家肯定是烧不起木炭的,他们只能烧石炭,石炭即便到了冬天,也只是五文钱一斤,他们反季节购买,只要三文钱一斤,若是省着用,一户三口之家,一天用两斤石炭,倒也够了,这些石炭还能用来煮饭烧水,颇为实惠,就是啊……烟尘有点大,一个冬天过来,屋子的墙和屋顶都会变黑,还有就是闷在屋中烧石炭容易被毒死,白天还好,夜里睡着了,中毒也不知道,每年一个县里总要有几个人因为烧炭中毒而死。”

卫轩闻言蹙了蹙眉,问道:“那若是再穷困一些的人家呢,那种勉强只能喂饱肚子的人家。”

李元宝道:“那些人家啊,只怕连石炭都只能买一点点,烧半天石炭,然后冻半天,白天多穿点,夜里多盖点,抖一抖,便过去了。”

卫轩闻言直咋舌:“这还真是……取暖全都靠抖啊。”

“差不多吧。”李元宝补充道,“也有的穷苦人家,吃不饱也穿不暖,但他们勤快,也聪明,他们去矿窑上找那些碎炭,回来跟泥拌匀了,洒点水,晒干后就是一坨一坨的整块炭,这玩意也能烧了取暖,缺点还是烟尘大,甚至比石炭烟尘还大。”

卫轩闻言顿时双眼发亮,这可不就是蜂窝炭的原理吗,只不过那些人制作的方法太过粗劣,而且原料比例也没用对,最重要的是没有专门的炭炉,所以才会有相当大的烟尘,真正的蜂窝炭,是不可能有烟尘的。

李元宝见他不说话,有点着急,问道:“你现在可以说你的发财大计了吗?”

卫轩道:“我的发财大计其实很简单,就是你刚才说的穷人用的办法,把那些碎末石炭搜集起来,制作成大块的炭,然后低价出售,价钱低自然销量便高,而且我们成本低,每斤炭的纯利润甚至比别人的炭还高,应该能发财。”

李元宝闻言颇感失望,摇头道:“不行的,根本没用,那些炭烧的时候就散了,烟尘四处飘,比普通的石炭还要糟糕,只有那些实在烧不起炭的穷困户才会用,而且啊,烧这种炭的人家,大多都是得肺病死,就因为那些烟尘吸多了,只要不是穷到那种境地,没人愿意买的。”

卫轩挑眉一笑:“没有金刚钻,怎敢揽瓷器活,我这里就有一个妙法,能将碎炭末做成形状规则的炭块,而且燃烧的时候,没有一点烟尘,最重要的是,燃烧率高,能将炭烧得透透的,一丝都不浪费,也不容易出现炭中毒的事情,堪称完美。”

“此言当真?”李元宝瞪大双眼望着卫轩,明显有点激动。

卫轩点头:“自然当真。”

李元宝想了想,道:“若是你当真有那妙法,我便做这生意,所得收入,咱们对半分,如何?”

卫轩摆了摆手,道:“对半分就有点过分了,我只是提供一点技术支持而已,真正实行的时候,我帮不上什么忙,所有生意还是要靠你去操持,资金方面,也只能你自己解决,我觉得,我四,你六,这样比较好。”

“好。”李元宝点头,“你说的也颇有道理。”

卫轩道:“我做的炭块,名为蜂窝炭,不过这个蜂窝炭呢,一般的炉子和火盆是烧不了的,还需要做特制的火炉。”

李元宝问道:“那这个火炉长什么模样呢,我可以派人去找工匠定制。”

卫轩道:“火炉不能千篇一律,但也不能太贵,毕竟咱们是走低价多销路线,火炉的价格,自然也要低,这样吧,你让人取点纸笔来,我画几个炉子的模样给你,你待会就可以去找工匠定做,多做一些,毕竟天气就要转寒了,时间有点紧。”

“好。”李元宝高呼一声,“二愣子,取纸笔砚来!”

“哦!”店里传来年轻伙计的呼声,然后就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计端来了笔墨纸砚,放在石桌上。

卫轩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个叫做“二愣子”的小伙计,果然有点愣头愣脑,最主要的是,这名字真的很有喜感。

卫轩提起笔,就开始画火炉,其实就是在普通的蜂窝煤炉子的基础上,做一些古风的造型。

因为蜂窝煤的燃烧方式是上下叠加相燃的,一般是上中下三块炭,这只是最简单的炭炉,大号炭炉依旧是上中下三层炭,但是却有三组,一炉炭就是九块,这样产生的热量自然也不是小炭炉能比的了。

卫轩顺便还画出了蜂窝煤的模样,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蜂窝煤的燃烧方式,李元宝还算聪明,一看就懂了,只是他看到一些炉子上连着长长的管子,不解问:“这些柱子是什么东西,还拐弯?”

“这不是柱子,这是通气管道。”卫轩解释道,“大号的炉子里有九块蜂窝炭,比较容易出现炭中毒,安全起见,在炉顶做一个铁制管道,其实就是烟囱,在墙上开个洞,烟囱从这个洞伸出屋外,就能把炉子里燃烧的废气都排出屋外,这样屋子里暖和了,还不会有难闻的炭味,也不会出现炭中毒,最重要的是,这些管道与空气接触面大,更加容易让屋子里暖和起来,一举多得。”

“原来如此。”李元宝闻言点头,“虽然会有点麻烦,不过一举多得,适合那些富户,富户们生活比较讲究,最烦屋子里有难闻气味。”

卫轩笑道:“赚富人的钱,我很乐意。”

李元宝看着他画的那些炉子,跃跃欲试:“我也画几个炉子试试吧。”

“好,你试试。”卫轩把笔递给他。

李元宝连花了三个炉子,居然比卫轩画的炉子还好看,均都是古鼎造型的,卫轩拍手道:“不错不错,画的不错,你就按照这些炉子的造型,去找工匠定制,记住,炉膛的尺寸千万不能错,不然蜂窝炭是无法放进去的,还有一个要点,就是炉底的通风口一定要可开可关,这样才能完美控制蜂窝炭的燃烧。”

“嗯,知道了。”李元宝用力点头。

卫轩又拿起笔,在纸上开始画工具,画了两种工具,还标注了尺寸,第一种是火钳,另外一种则是打胚器,也称煤球机,这打胚器其实原理非常简单,但画起来还是有点复杂的,卫轩画了好一会儿才满意,画好之后,卫轩把图纸递给李元宝,道:“第一个工具叫做火钳,基本一个炉子要配一个火钳,夹蜂窝炭用的;第二个叫做打胚器,是专门用来制作蜂窝炭的,你拿着这个图纸,去找铁匠做,有多少做多少,最好明日就能做出一个来,我派人来你这里取,没有这个,我也做不了蜂窝炭,我打算回家先做一些蜂窝炭的样品给你看看。”

“好好好……”李元宝一边看图纸,一边连连点头,道,“好,待会我就去找铁匠,让他们连夜赶工,明日上午应该就能做出一个来。”

卫轩又拿了一张纸,在纸上写了许多木炭和石炭,下面标注了斤两,然后递给李元宝,道:“这些原料,是我制作蜂窝炭样品要用的,待会和刚才买的木炭一起送到我府上,我们这可是大单啊,你应该送货上门吧。”

“当然可以。”李元宝笑着点头。

这时,张猛提醒道:“老大,纸上写的这些炭,可不少钱啊,你身上又没钱,得跟申姑娘要啊。”

卫轩闻言一愣,转头望向申一花,他还未开口,申一花便道:“公子这是要与李掌柜做生意赚大钱,是好事,这钱可以花,应该花。”

卫轩顿时咧嘴笑起来,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一花就是懂事,大气。”

申一花得他一夸,乐得也是直咧嘴。

接下来就是搬炭上车,结账付款,卫轩又与李元宝聊了两句,这便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大家都是长吁一口气,然后纷纷往自己房间里冲,奔走一天,他们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脱掉鞋子,让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然后用热水烫烫脚,解乏。

卫轩倒是没空休息,将所有的炭运到牲畜坊,先将大块的煤炭和木炭均匀铺在地上,用石磙子将这些大块的炭碾成小碎块,然后再上石磨去磨成粉末状,张猛他们全都回屋去烫脚去了,只有卫轩一个人忙,倒是申一花比较勤快,回房记了账后便来找卫轩,要帮忙,卫轩不让她帮,打发她去做晚饭,还好,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李青张猛还有李二牛都来了,四个人一起弄,快了许多。

人多力量大,忙到天黑,终于是把所有的石炭和木炭全都弄完了,回去吃饭休息。

隔日,卫轩早上起来,让李青去买一些其他原料,并顺便去炭火店找李元宝,问问打胚器是否做好了。

而他自己则去县衙告个假,反正去了衙门也是混日子,既然周文宏希望他糊糊涂涂的,那么他就糊糊涂涂地给周文宏看,消极怠工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回来后,卫轩便和李二牛张猛一起称炭,把煤炭粉末和木炭粉末每十斤装一个麻袋,方便于计算原料配比。

称好所有的炭,李青回来了,马车里装了好多东西,黄泥,石灰,锯木屑等等,当然了,他还带回了最重要的……打胚器。

卫轩这次买的原料很多,因为时间太久了,高级蜂窝煤的原料配比他已经有点记不清了,所以他需要尝试着做一些样品出来试试,找出最佳的原料配比。

其实蜂窝煤的做法真的很简单,在二十一世纪,蜂窝煤大致分两种,一种是普通蜂窝煤,普通蜂窝煤,只有两种原料,就是煤和黄泥,配比是8:2。

第二种则是易燃蜂窝煤,原料分别是无烟煤,木炭粉,生石灰,石蜡,锯末等等,卫轩这次打算把蜂窝炭做成上中下三个品阶,这样才能让蜂窝炭适合不同的消费群众,下品蜂窝炭,就是用普通煤炭配上黄泥,加水,就能做成,而且没什么粉尘,就是燃烧的时候可能炭味会有点重;至于中品蜂窝炭,则是用无烟煤的粉末加上黄土,加水,就可以做成,其实和下品蜂窝煤的成本是一模一样的,毕竟炭末几乎不算钱;至于上品蜂窝炭,则按照易燃蜂窝煤的标准来做,原料上稍微贵一点,制作工序也稍微麻烦一点,相应的,价格也贵,这是给那些富足之家准备的。

接下来,卫轩就开始按照不同的配比去混合原料,用煤球机做蜂窝煤,一个一个亲自做,累得满头大汗,也不肯停,没办法,卫轩深知道,在任何时代,都不能没有钱,还是那句话,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发财大计啊,能不能在这大明朝吃香的喝辣的,可全靠这些黑乎乎的蜂窝煤了。

32章:水底捞出一个人

一直忙到傍晚,所有的蜂窝煤全部做出来了,一共四百七十个,每一个蜂窝炭的孔里面都插着纸条,纸条上面记录着这个蜂窝炭的原料配比,接下来就是等着晒干了,大概需要几天时间,只能耐心等待。

隔日,卫轩去衙门坐衙,依旧是无事可做,打一整天的扑克,赢点小钱,顺便收两张借条,那四个衙役估计是写借条写习惯了,以前卫轩主动要借钱给他们,他们还要犹豫一下,现在是习惯成自然,没钱了直接写一张借条都给卫轩,卫轩拿钱给他们,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用说,就是这种默契。

在这些天的打牌闲话中,卫轩也多少了解了一些他们的情况,邱三槐三十八岁,家在清河镇,家中有妻儿,不过他儿子生得晚,今年才七岁,他一个月才回家一两次,平时就住在县衙的吏舍里。

陈大年,二十五岁,光棍一个,嗜赌成性,一无所有,因为没有家,所以也是住在县衙。

王康寿三十五岁,也是光棍一个,年轻的时候家贫,两年前才进县衙,但他现在似乎跟城里的一个寡妇不清不楚,陈大年总是拿这件事开他玩笑。

至于李大有,这人话很少,这么多天了,卫轩没有在牌桌上听到任何关于他的事情。

当晚回家,李青从外面回来,带了一本册子给卫轩,这册子是王山和罗小天这些天努力的结果,全是他们打探的消息。

卫轩一个人在书房中翻看这册子,册子上记录了卫轩让他们探查的事情,比如那四个衙役,那个神秘的李大有,是周文宏的死忠追随者。而另外三人,则只是普通衙役,只是性子有点混账,其实整个衙门的衙役大多都是混日子的,只不过这三人尤为突出罢了。

一本册子当然不可能只记录这三个人的信息,比如,南溪县的锦衣卫卫所情况,南溪县的锦衣卫卫所里只有九个锦衣卫,而且这九个锦衣卫收了周文宏不少钱,算是周文宏的人,所以周文宏在南溪县就算搞得天翻地覆,这九个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卫轩继续往下翻,接下来就是介绍南溪县的地头蛇人物了,南溪县两个地头蛇,一黑一白,白的自然是周文宏,黑的则是龙向峰。

周文宏的信息,记录得还蛮详细,其中一项,最让卫轩吃惊,那就是,周文宏这个知县,是一个高官推荐的,那个高官,居然是播州宣慰使杨应龙,播州是土司制,杨应龙则是播州最大的土司,任播州宣慰使,而且是世袭制,其势力之大,基本就是割据一方的诸侯国。

看到这里,卫轩不禁皱眉,万万没想到,周文宏背后的靠山居然是播州大土司杨应龙,这事情不大好办,杨应龙虽然是播州的土司,可他的影响力,绝对能撼动整个四川地界。

南溪县的黑道地头蛇便是龙向峰了,龙向峰是本县恶霸,家资殷厚,府中养了五六十个打手,平时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杀ren放火的事也做过不少,他平时没少贿赂周文宏,所以龙向峰就算罪大恶极,周文宏也是屡屡包庇,甚至还对他颇为客气。

卫轩看完了册子,将之合上,倚在椅子上,蹙眉长叹:“小小南溪县,水居然这么深,周文宏是杨应龙的人……杨应龙……那可是土皇帝啊……”

卫轩手捂额头,闭眼沉思,不知不觉间,就这么睡着了。

隔日一早,卫轩被敲门声吵醒,他睁开惺忪双眼,起身问:“谁啊?”

“公子,是一花。”申一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卫轩上前打开门,只见申一花端着洗脸盆站在门外,见面就行礼:“公子,洗漱吧。”

“嗯,你可真早。”卫轩说着让她进屋,洗漱。

才洗漱完,申一花端来早饭:“公子,吃早食。”

“好。”卫轩坐在桌边吃早食,申一花在一旁候着。

卫轩才吃两口,抬眼看到申一花在偷偷打呵欠,而且双眼似乎有黑眼圈,不禁问道:“你精神不大好啊,夜里没睡好?”

申一花道:“一花昨晚见你没有回房,有点担心,张猛说你在书房,一花来找你,但又不敢打扰,就在外面等着……”

卫轩闻言丢下碗筷,蹙眉道:“回去睡觉。”

“公子……”

“回去睡觉!”卫轩的语气不容置疑,几乎就是命令的口吻。

申一花只能颔首:“是,一花先告退了。”说罢退了下去。

卫轩呼啦呼啦吃完早饭,然后回到书桌前,半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心中却一刻不得安静,正思索间,李青在门外道:“大人,小人有事要报。”

“进来吧。”卫轩有气无力地叫了声。

李青走进了房间,道:“大人,我能上前说话吗?”

卫轩看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便知是关于锦衣卫的事,顿时坐端正了,道:“来坐下说吧。”

李青上前坐下,和卫轩就隔着一张桌子,坐下后便压低了声音,道:“梁百户怕你这边办事不顺当,派了两个人密谍过来,任你差遣。”

“哦,好。”卫轩神思不属地点头。

李青见他心不在焉,便问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卫轩闻言回转过神,拍了拍桌上的册子,道:“王山他们打探的这些消息,你看了吗?”

“看过了。”李青点头,“周文宏……是杨应龙的人。”

“是啊……”卫轩长声叹道,“他背后的靠山居然是杨应龙,当真是……出人意料,唉……。”

李青也是无奈叹息:“这事……着实让你为难了。”

“没什么大不了。”卫轩忽然一拍桌,挑眉道,“我仔细思量过了,周文宏轻易动不得,但也不是绝对动不得。”

李青闻言不禁蹙眉,疑惑不解地望着他:“此话怎讲?”

卫轩道:“杨应龙可是大神仙,他是播州大土司,声威传得极远,即便是在这叙州,估计百官也对他敬畏无比,但问题来了,杨应龙推荐周文宏做南溪县知县,这周文宏在他的心中,到底有几斤几两。”

李青摆手道:“不不不,话不是这么说的,官场上的人,最重颜面,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哪怕周文宏只是杨应龙的一条狗,也没人敢动他。”

“没错。”卫轩点头,“打狗确实得看主人,但是你忘了还有一句古话,叫做‘不知者不罪’,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根本不知道周文宏是杨应龙的人,若是一不小心扳倒了周文宏,以杨应龙那样高的身份,会拉得下脸来报复我这么一个懵懂无知的小角色吗,他也得自重一下自己的身份是不是。”

李青闻言一愣,仔细想想,不禁笑着点头:“你这句话,倒也颇有几分道理,只是……有点危险啊,万一杨应龙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呢。”

“所以我才说,周文宏轻易动不得,但也不是绝对动不得,只是想想周文宏做的那些恶事……可恨哪……”卫轩握了握拳,心中颇为感慨,让祸害百姓的贪官污吏逍遥法外,是一件多么让人无法容忍的事情。

李青道:“那你得做好准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卫轩翻开了桌上的册子,道:“我现在的想法,是先在衙门之中站稳脚,想要在衙门中站稳脚,那就得在衙门中有我的人,可我初来乍到,毫无根基,想要安插人进去是不可能的,只能从现有的衙役之中去笼络人心,这上面记载的四个人,现在在我手底下办事,李大有是周文宏的死忠追随者,不考虑了,另外三人,本性都不算坏,就是有点混账,这其中啊,邱三槐算是最佳人选,你帮我想想,用什么法子笼络人心最为合适。”

李青拿起桌上的册子,仔细看那四个衙役的资料,看了片刻后,忽然嘴角上扬,诡秘一笑,道:“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应该颇有效果。”

卫轩赶忙问:“什么法子?”

李青不答反问:“你会游水吗?”

“会啊。”卫轩挑眉道,“我游水很厉害的,即便是在运河之中,也能游个来回。”

“那就好。”李青笑着点头。

卫轩一脸困惑:“到底什么法子?”

“暂时还不能说。”李青故意卖关子,道,“我出去安排一下,你去衙门告个假吧,待会咱们一起出去。”

“好。”卫轩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道,“你稍等,既然你要出门,顺便帮我带一封信给王山和罗小天。”

他说罢开始磨墨铺纸,磨好墨后,持笔在纸上写起信来,李青就在一旁看着他写,自然看到了卫轩所写的内容。

卫轩写完,将信装入信封,递给李青,李青接过信,疑惑问道:“你让王小旗和罗小天去龙向峰府上做打手?”

“对。”卫轩点头一笑,道,“他们在客栈住着,还要交房费不是么,去龙府打工,人家包吃包住,还有钱赚,多好。”

李青的表情顿时变得很精彩。

卫轩笑了笑,道:“当然啦,这不是主要的原因,这南溪县啊,有两大地头蛇,一个是周文宏,另一个便是龙向峰了,既然周文宏这边暂时无处下手,那不如就派他们王山他们先混到龙向峰的身边,假如周文宏和龙向峰有所勾结的话,或许还能探听点有用的消息呢,你说是不是。”

李青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反正他们两个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混入龙府去,多少会有点用处。”

二人谈完,便各自行动,李青出门去送信,卫轩去衙门告假。

卫轩告假回到府上换了一身衣服,等了不到一刻,李青便回来了,二人备了马车,驾车出城,赶往清河镇。

清河镇距离南溪县城四十多里,邱三槐家就住在清河镇,一个月才回家一两次。

清河镇不大,卫轩和李青来到清河镇,稍一打听,就找到了邱三槐家,来到邱三槐家不远处,卫轩和李青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从屋中欢喜跑出来,屋里则有妇人在喊:“林儿,你又去哪儿?”

那小孩远远叫着:“去找虎子玩。”

“别玩水啊……”妇人走出屋来,远远叮嘱,小孩已经跑远。

卫轩道:“邱三槐的儿子就叫邱林,应该没错了。”

“嗯。”李青点头。

二人装作行人,远远跟在邱林后方,卫轩心中充满好奇,忍不住问:“都到地方了,现在你总该说你的方法了吧。”

“不急。”待会你就知道了,李青继续卖关子,卫轩也是很无奈。

卫轩和李青一路跟着邱林,走了一会儿,就来到了清水河边,这里没有什么人居住,只有土地庙,废弃的破败屋舍,还有一些禾草堆和树林,这里似乎是清河镇孩子们专门玩耍的地方,有十几个孩子在这边玩耍,玩的内容也很简单,其实就是捉迷藏,在这个时代,称为道士捉鬼。

邱林刚来,便要求加入一起玩,一个十岁大小的虎头虎脑小孩说,每个来得迟的,都必须先当一回“道士”,就是抓鬼的人,在这个游戏里,“道士”是最无聊的,“鬼”才是最好玩的,因为“鬼”要找好地方把自己藏起来,特有意思。

邱林为了加入他们,便答应做“道士”,然后邱林在这里等待,其他小孩去躲藏。

过了一会儿,邱林开始寻找那些躲藏的人,卫轩和李青继续跟着邱林,为了不被发现,离得有点远。

忽然,草堆后面蹿出了一个身穿黑色短衫的人,甫一出现,就一把抱起邱林,夹在腋下,撒腿就跑,邱林在他怀中手脚乱舞,哭喊大叫。

“是拐子!”李青见状惊声大叫。

卫轩也大致理解了,拐子就是人贩子的意思,大叫一声:“站住!”就追了上去,李青紧跟而上。

那人贩子一路狂奔,卫轩和李青在后面紧追不舍,跑了不远,卫轩着急问李青:“你今天怎么跑这么慢?你可是高手啊!”

“我脚疼。”

卫轩没空想那么多,继续追赶,可惜这里没有其他人,不然肯定有人上前来帮忙。

还好,那人贩子带着一个小孩,跑不快,卫轩他们距离人贩子越来越近,那人贩子见自己逃不掉了,随手就把怀里的孩子抛向河面,“扑通”一声,邱林掉进了水里,瞬间没了人影。

卫轩顿时惊呆了,二话不说,直接跳起,钻入水里。

李青也放弃追赶人贩子,在岸上等了片刻,卫轩钻出了水面,一手提着邱林的衣领,将他拎得口鼻高出水面,邱林吓得使劲挣扎,又哭又咳又喘。

卫轩游到岸边,将邱林放在岸上,说了声:“下面还有一个人,我再下去一趟。”说罢再次返回河中间,一下子扎入水底。

李青在岸上愣住了,满脸不解之色,水底下还有一个人?怎么可能?他忽然有点担心,卫轩不会是遇上水猴子了吧。

他正担心着呢,卫轩钻出了水面,只露出个脑袋,同时,肩膀上扛着一个人,李青看得惊呆了,没想到水底下还真有个人。

33章:复仇者郭淮

卫轩努力游回岸边,李青帮忙先接过他肩上的人,拉到岸上,只见这人年纪不大,二十出头,长相平平,此刻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身上多处刀剑伤口,右胸还插着一支羽箭。

“这是尸体吧?”李青说着伸手去探鼻息,果然没有气息,不禁叹道,“果然是尸体,人命案啊。”

“尸体吗?”卫轩拖着潮湿的身体上岸,擤了擤鼻子里的水,道,“我在水里的时候摸了摸,感觉他有心跳啊。”

“是么?”李青闻言立刻伸手放在那尸体的胸口上,果然发现心脏还在跳动,只是跳得很微弱。

“真的有心跳,莫非是闭气功?”李青顿时惊呼,赶忙拉起这昏迷不醒的年轻人,抬手在他后背几个穴位用力推拿按压。

做完之后,再探鼻息,发现果然有气息了,李青顿时大喜:“果然是闭气功。”

他惊喜抬头,望向卫轩,卫轩正在满面怒容地瞪他,李青一愣:“怎么了?”

“是不是你安排的?”卫轩怒问。

李青当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卫轩是问他,人贩子是不是他安排的。

“是。”李青坦然承认。

“龌龊!”卫轩怒道,“你居然想出这么腌臜龌龊的法子!阴损!下流!”

李青长吸一口气道:“别忘了我们是什么身份,我们行事风格,就是为了任务,不择手段,我也早料到你可能不喜欢这个法子,所以我之前没有才没有告诉你。”

卫轩冷哼,不置可否,他有自己的道德底线,哪怕是敌人之子,只要是无辜的,他就不会加害,李青居然用一个无辜的小孩来做饵子,这触碰了他的心理底线。

“我知此事我做的不对。”李青道,“回去之后,任你处罚,这是给他们的补偿。”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装得满满的钱袋,塞入卫轩手中,卫轩掂了掂,少说也有五十两白银,不禁疑惑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李青道:“这是我这两年赚的所有钱,每次执行任务,都是在刀口上舔血,才攒了这么多。”

卫轩闻言愣住了,李青加入锦衣卫的时间不长,密谍和普通锦衣卫不同,密谍一般都是执行特殊任务,类似于特工,而李青是密谍中的佼佼者,他执行的任务,自然是难度最高的任务,危险系数也是极高的,可以说,这钱袋里的每一文钱,都是李青拿命拼来的,说是血汗钱,一点都不为过,虽然李青这次做错了事,但他如此的悔过态度,卫轩自然也骂不出来了。

卫轩只能长叹一声,收起钱,道:“你把这昏迷者弄去马车里,在那等我,我去送小孩回家,他今天……应该被吓坏了。”

李青看了看卫轩身后的邱林,只见邱林刚刚哭完,脸上挂着泪水,盯着他们二人看,李青道:“我瞧他似乎没怎么被吓坏。”

卫轩回头看到邱林那样儿,也是无语,当真是小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受惊吓了就哭,事情过去了,便忘记了,难怪人们常说小孩子好了伤疤忘了疼,大概就是如此。

卫轩上前拉起邱林的手,道:“小娃儿,哥哥送你回家。”

“嗯。”邱林抽了个泣,看起来像是打了个颤,跟卫轩往回走,并为卫轩带路。

李青则抱着地上那个昏迷不醒的年轻人,往马车那边跑去。

卫轩把邱林送到家,自然也见到了邱三槐的夫人王氏,王氏看到邱林浑身湿透透,以为他玩水了,立刻开骂,还准备找树条抽他,卫轩赶忙阻拦,并解释了一下,王氏惊呆了,赶紧抱起邱林,可劲儿哄:“乖乖我的儿,可把你吓坏了,乖乖我的儿,不怕不怕,娘在这里,这些拐子坏透了,等你爹回来,告诉你爹,让他把这些拐子全都抓了。”

卫轩在一旁等了许久,王氏才向他感谢:“这位小哥,真是多谢你了,林儿可是咱们家的宝贝疙瘩,今天要不是你,我可真不知道……”

卫轩摆手一笑,道:“我身为一方父母官,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治下的百姓被人贩子掳掠呢?”

“父母官?”邱林闻言吃惊地望着他。

卫轩点头笑道:“是啊,在下卫轩,是南溪县新来的县丞。”

“啊,你是县丞大人啊!”王氏闻言又惊又喜,赶忙把卫轩请入屋中,又是倒茶,又是拿衣服给卫轩换,卫轩趁着去房间里换衣服的时候,把钱袋丢到床底下。

换好了衣服,回到堂屋,又闲聊了几句,终于,王氏说到正题了:“大人,其实咱们家当家的便在县衙办事,做个衙役,都有好多年啦,叫邱三槐,不知大人可听说过?”

卫轩装作惊喜无比的样子,道:“啊,原来你便是邱三槐的内人啊,三槐就在我手底下做事,嗯,他做事很不错的。”

“那就好,那就好……”

目的已经达到,卫轩想着李青那里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伤者需要救治,便不耽误时间了,说道:“那个,我还有事要忙,这便告辞了。”说罢就走。

卫轩一路跑到马车那里,跑到停马车的地方,李青已经等在这里了,卫轩直接钻进马车,看到马车里那个昏迷不醒的年轻人,探了一下鼻息和脉搏,然后对马车外,道,“别回县城,去离这里最近的镇子,赶紧找医馆为他医治。”

李青不解地问:“为何不在这清河镇里找大夫,非要舍近求远?”

“这里不安全。”卫轩道,“此人是在清河镇被发现的,说明伤他的人很可能就在附近,说不定清河镇的医馆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说的有道理,还是你机警。”李青一抖缰绳,驱动马车,道,“那就去南河镇,离这里只有十几里远,很快就能到。”

卫轩没有说话,当是默认了。

马车在路上颠簸前行,卫轩心情很糟糕,过了许久,他忽然道:“李青,今天的事情,就罢了,以后再也不许做这种伤及无辜的事了,特别是不能伤及无辜的孩童和妇女。”

“是!”李青用力回答,他能听得出来,卫轩的语气很严肃,很认真,他回答的也很认真。

卫轩又道:“还有,今天的事,谢谢你了,其实你算是为我背了黑锅。”

李青淡然一笑:“都是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

卫轩心中十分感慨,孩子刚救上来的时候,他其实很愤怒的,认为李青冷酷无情,但是他慢慢地缓过味来了,李青为什么要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帮卫轩,难道李青是为他自己吗,为了帮卫轩,他不择手段,违背了道德,赔上了这些年用命拼来的血汗钱,还要挨卫轩的训斥,若换做其他人,肯定要委屈死,所以卫轩现在对李青颇为感激。

很快,马车外传来李青声音:“大人,到南河镇了。”

卫轩掀起车帘,朝外面看了一眼,道:“赶紧找医馆。”

“好!”李青直接赶着马车,沿途遇人便问医馆在哪。

来到医馆前停下,卫轩把人抱进去求医,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夫接诊,查看了一番后,大夫告诉卫轩,伤势很重,失血有点多,箭矢也不知有没有伤及肺脏……

卫轩让他尽力施救,大夫自然点头答应,让医徒和医童把伤者抬到诊房去了,因为他要动刀取箭,还要治疗伤口。

卫轩和李青在外间等着,百无聊赖之下,卫轩低声道:“哥,你说这人会是什么人呢,当时清水河两边数里之内只有咱们这几个人,也就是说这个人是一直潜在水底的,他居然在水底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死。”

“应该是闭气功。”李青道,“内家功夫中,有一种闭气功,也称龟息法,可以让人闭气很久,这人应该就是用了闭气功,所以才能在水底很长时间,时间长了,自然就能漂很远。”

“竟有这样的事。”卫轩难以置信地低语,若是以前,李青说这话,他绝对不信,但是现在,他已经修炼琉璃诀初见效果了,证明内功这种东西,在这个世上确实存在,所以他也就不质疑了。

李青又道:“能闭气如此长的时间,这人的武功应该不低。”

“嗯。”卫轩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过了许久,诊房的布帘掀起,一个医童端着一只托盘出来,把托盘送到他们面前,道:“二位,这就是伤者身上的箭头,先生说让你们看看。”

只见托盘里放着一只血淋淋的箭头,卫轩拿起箭头仔细观看,发现箭头上居然刻着一个“龙”字。

卫轩和李青对视了一眼,顿时双双眯眼,几乎同时道:“龙向峰。”

在他们搜集来的信息中有记录,龙向峰嚣张跋扈横行霸道,伤天害理的事没少做,而且,他家打手们用的箭矢上,居然大大方方地刻着一个“龙”字,为什么如此,因为他们要震慑所有人,他们连官府都不怕,还怕什么呢,任何被他们龙家箭矢射中的人,谁也不敢碰,谁也不敢管。

过了好一会儿,大夫出来了,满头都是汗水,一边写方子一边叮嘱卫轩,“回去按方子煎药服药,伤口不要碰水,饮食清淡些……”

卫轩连连点头,待大夫说完,方子也写好了,二人凑了几十文的诊金,这便带着那个受伤的年轻人离开了。

回来到的时候,他们放慢了速度,尽量使马车不会太颠簸,刚道城门口,远远就看见城门处有许多凶神恶煞的人守在那里,挨个搜查进城的人,卫轩拉住一个刚出城的人一问,得知那些人居然是龙家的打手。

李青顿时咬牙气愤道:“岂有此理,龙向峰又不是朝廷官员,竟敢截住城门搜查过往行人,简直岂有此理!”

卫轩冷哼道:“确实过分,走,驾车过去,老子就不信,我堂堂县丞的车,他也敢查!”

到了城门口,两个爪牙拦住他们的马车,吆五喝六:“车里什么人,奉命搜查!”

卫轩钻出马车,站在辕座上,居高临下,扫视了他们一眼,冷笑问道:“搜查?你们奉了谁的命令?”

“我们是奉了龙老爷的命令,识相的快点下车让我们搜查!”

“龙老爷!哼哼……”卫轩再次冷笑,“龙老爷是几品官呀,我怎么没听说过。”

“放肆!”爪牙拿着刀指向卫轩,瞪眼大喝,“居然敢对我们家龙老爷不敬,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哼!”卫轩直接从腰间掏出自己腰牌,刚准备亮出来,卧艹,掏错了,是锦衣卫腰牌,赶紧塞进去,重新掏,掏出了自己的县丞腰牌,示与众人,高声道:“本官乃南溪县丞,朝廷命官,龙向峰一介草民,居然私自堵住城门,想要搜查本官的马车,他这是想干什么,要造反吗!”

“要造反”三个字,喊得极为大声,附近所有的百姓全都被声音吸引了过来,知道这边有热闹可瞧,都往这边凑过来。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吓得呆住了,龙府的狗奴才在南溪县确实横行霸道,气焰嚣张,但是这也是有前提的,因为龙府欺负的人,都是平头百姓,而卫轩不同,他是朝廷命官,在身份上就比这些狗奴才高上一大截,最让他们害怕的,卫轩一开口,就直接把一顶造反的大帽子扣在了龙向峰的头上,谁还敢动弹。

龙向峰有周文宏庇护,可以在南溪县胡作非为,但是,不管你多大的势力,只要跟造反沾上边,任谁都不敢再包庇,包庇了就是死路一条,而且周文宏很可能会第一个弄他,毕竟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趁着众人愣神之际,卫轩高喝一声:“滚开!”

挡在前面的爪牙被他气势所摄,乖乖退到了两旁,李青一抖缰绳,马车启动,进入城中。

那些瞧热闹的百姓们见龙家的爪牙们吃瘪了,顿时纷纷起哄欢呼起来,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卫县丞威武!”

其他人跟风,满街的人一起高呼“卫县丞威武。”

卫轩自己都惊呆了,坐在副辕坐上,不解道:“这叫什么事啊,这不是为我拉仇恨吗?”

李青点头道:“南溪县的百姓,最恨的人就是龙向峰,看到龙府丢脸,他们自然开心起哄,今天这事啊,恐怕要被龙向峰记恨上了,龙向峰这人气量不大,你今天的行为,无异于打了他的脸。”

“唉……”卫轩无奈叹息,“打就打了吧,看来我派王山和罗小天去他们府上做爪牙,确实是个很明智的选择。”

卫轩到了家中,和李青将那昏迷的伤者抬到了东厢房置下,张猛他们也纷纷赶来,询问情况,卫轩简单说了一下,然后将药方交给申一花,让他以后每天按时煎药,并交代张猛,仔细照看这伤者,若苏醒,第一时间通知他。

申一花很快煎好了药,由张猛喂服,晚饭过后,张猛忽然来来报,那人醒了,卫轩赶到东厢房,进房后便看到那人躺在床上,歪着头朝自己看。

卫轩走上前去,张猛拿了个凳子放在卫轩屁股下,卫轩在床边坐下,微笑道:“你终于醒啦。”

“是你救了我?”

卫轩淡笑点头:“没错,是我救了你,在下卫轩,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勉力一笑,道:“在下郭淮,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恩公这二字就言重了,你就叫我卫公子吧。”卫轩笑了笑,道,“你身上中箭,箭矢还是龙府的箭,我也是凑巧下水捞东西的时候,看到了你,便将你救了上来,到底发生了何事,不知能否告诉在下?”

郭淮沉默了片刻,叹道:“说了也无妨,只是话有点长。”

卫轩道:“没关系,慢慢讲,我们有的是时间。”

郭淮缓缓说起来:“十二年前,我家在南溪县也算是颇有家底,有百亩良田,还有一间药铺,有一天,龙向峰忽然找到我爹,想要买我家的百亩良田,而且给的价很低,我爹当然不答应,于是,龙向峰趁夜将我家房子点了,我父母都被烧死了,唯有我一人逃了出来。”

卫轩问道:“瞧你也就二十出头,十二年前你应该才十岁左右吧,为什么你身为一个小孩都逃出来了,你父母没有逃出大火?”

“因为龙向峰这恶贼把我家门窗全都封死了,根本出不去,而我那年才九岁,身材瘦小,爹把我从狗洞里硬塞出来的。”他说到这里,两眼已全是泪水。

卫轩闻言顿时沉默,看着亲人被关在房子里活活烧死,这是一副多么凄惨的画面,他甚至可以想象当时郭淮的内心是多么崩溃。

郭淮无声哭泣了许久,勉力抬手拭去泪水,接着道:“我逃离了这里,四处流浪乞讨,运气好,遇上了名师,教我武艺,这些年来,我日夜苦练,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其他时间都在练武,终于武艺有所成就,便回来找龙向峰报仇,可是……没想到这些年,龙向峰居然招揽了那么多爪牙,当年他身边只有二十人,现在他家养了足足五六十个爪牙,其中还有不少人武艺不弱,我闯入他府上,被他家的爪牙围住,还被一支冷箭射中,我只能负伤奔逃,他们家的人一路追杀我,直到清河镇,我伤势渐重,知道甩不开他们了,便抱着一块石头,跳入清水河中,沉到水底,闭气顺流而下,想以此法逃脱,可是没想到,我失血过多,在水底渐渐没了力气,无法浮出水面,最后竟然昏迷了,昏迷之前,我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没想到天不亡我,居然被恩公您救了。”

34章:富商柳梦鹤

“唉……”卫轩听完不禁长叹,缓缓道,“你做的不错,只是方法有点欠聪明。”

“难道我不该报仇吗!”郭淮看起来情绪有点激动。

“不不不。”卫轩摆手,“杀害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当然要报……但你不能直接硬闯啊,五六十个爪牙打手,你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打得过啊。”

“我也想过夜间刺杀。”郭淮叹息,“但其实都是一样的,这龙向峰亏心事做多了,夜间防护也是极为森严,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明知没机会,那你还硬闯?”

“我能有什么办法?”郭淮满面悲楚,“龙向峰就算是出行,也带着诸多护卫,我回南溪县二十多天了,始终没有找到出手的机会,我焦躁之下,我只能强行出手了。”

“报仇是大事,一定要耐得住性子,有句话不是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可我已经等了不止十年了……”

卫轩耐心解释:“这个十年……它并不是说真的就是十年,就是很多年的意思,也可以是十五年,或者二十年……”

“十年就是十年,怎么还能是十五年和二十年呢?”

“你这……”卫轩无奈咋嘴,“我咋跟你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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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猛一直守在房间外面,见卫轩出来,上前问道:“老大,听李青说,这人可能是个高手,怎么样?”

卫轩看了他两眼,丢下一句:“高手不高手的……我还不太清楚,不过我觉得他有点憨。”说完就走了。

隔日一早,卫轩洗漱吃完早食,就去看那些蜂窝煤,感觉已晒干大半,再过个两三日应该就可以用了,然后就去探望郭淮,郭淮经过一夜修养,精神状态好了许久,但毕竟伤势不轻,还是躺在床上不能动。

卫轩刚从东厢房出来,张猛便兴匆匆地跑来,道:“老大,隔壁来新街坊了。”

“新街坊?”卫轩闻言一愣,问道,“东边还是西边?”

“东边的大宅子啊。”张猛乐呵呵道,“那可是五进院的大宅子啊,听说里面还有花园呢,能住这么大宅子的,肯定是大户人家。”

“嗯。”卫轩点头,“肯定是有钱人啊,走,出门看看去。”说着便朝前院走去。

走出家门,只见东边的宅院门前停着十几辆马车,马车上都装满了货物,七八个家丁正在将马车上的货物卸下,往院子里搬。

“看看,这么多马车,这么多大箱子,一看就特有钱。”张猛羡慕地看着,小声自语,“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大户,家中有没有适龄待嫁的女儿,我要是能攀上这么一个大富人家,我还当什么锦衣卫……”

“瞧你这点出息。”卫轩瞪了他一眼,缓缓朝隔壁走去,来到大宅门前,望着这群家丁忙活。

看了片刻,只见两辆锦篷马车从东边行来,在宅门前停下,几个仆佣立刻来到马车前,扶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下了马车。

卫轩看到这老者,顿时一愣,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张猛这时也低声道:“这老人……似乎在哪见过啊。”

“我也是觉得眼熟。”卫轩蹙眉想了想,顿时想起来了,道,“是他!那个与杨公子差点起冲突的老者!”

“啊,还真是他。”张猛立刻也想起来了。

老者下车后,走到后面的马车前,笑着叫了声:“凝儿,到新家了,下车吧。”

声音刚落,马车布幔掀开,一个身穿白裙的少女钻出了马车,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老大,这不你媳妇吗。”张猛看到那白裙少女,激动得直晃卫轩胳膊。

卫轩白了他一眼:“你能别瞎嚼舌根吗,若是被人家听到了,非乱棍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说话间,老者已经带着白裙少女朝大门走去,卫轩赶紧拉着张猛转身准备回家。

刚转身走两步,却听后方老者声音传来:“二位请留步。”

卫轩和张猛同时定了足,缓缓转身,卫轩摆出标准的笑容:“老先生这是唤我们呢?”

柳长老哈哈一笑:“当然是唤你们了,此处除了我家仆役,还有其他人么?”

卫轩也是哈哈一笑,拱手道:“晚辈拜见老先生。”

柳长老也拱了拱手,道:“卫县丞如此客气,折煞老朽了。”

“老先生认识晚辈?”

柳长老笑呵呵道:“衙前告示墙上见过。”

“原来如此。”卫轩坦然一笑,道,“老先生这是乔迁新居了?”

“是啊,在山中待久了,便觉乏味。”柳长老忽然挑眉一笑,“哦,忘记自荐了,老朽柳梦鹤,做点小生意,这是老朽的孙女柳凝,没想到此次居然能与卫县丞做了邻居,实在是意外之喜,以后还望卫县丞多多关照,来,凝儿,快向卫大人行礼。”

柳凝走到柳梦鹤身畔,朝着卫轩微微一礼:“凝儿拜见卫公子。”

卫轩赶忙还礼:“柳小姐客气了,柳老爷也客气了,大家以后便是邻居,当相互照应,古人说得好,远亲亦不如近邻。”

“好一个远亲不如近邻。”柳梦鹤哈哈一笑,道,“卫大人,此处也不是谈话的地方,府中已经洒扫妥当,不如进府中喝杯茶吧。”

卫轩道:“晚辈倒是想去,只是……晚辈这便准备去坐衙了,俗务缠身,实在抱歉。”

柳梦鹤笑着捋须道:“嗯,公务要紧,不能耽误,卫大人还是赶紧去吧,待改日有暇,定要来老朽府上坐坐啊。”

“一定一定,晚辈告辞。”卫轩呵呵一笑,拱手告辞。

卫轩带着张猛离开,朝自己家门走去,柳梦鹤和柳凝对视了一眼,均都露出了诡秘的笑容,然后双双进了府门。

卫轩和张猛回到家中,刚进门,张猛便兴奋道:“老大,什么叫有缘千里来相会,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啊,你看这柳姑娘生的美若天仙,而且年方……那个什么华,那声音脆的跟黄莺似的……啧啧啧……”

他说着便闭上了眼,回忆柳凝那美妙容颜和声音,那满脸的骚劲,仿若一只发情的泰迪。

卫轩对着他屁股轻轻踹了一脚,啐道:“大白天就在这里发浪,你骚得都快自燃了。”

张猛嘿嘿一笑,揉了揉屁股,凑到卫轩面前,连连挑眉:“老大,我敢用我的脑袋跟你打赌,那个柳姑娘,跟你肯定是一对,月老在你们身上绑了红线的那种。”

卫轩笑道:“你现在还兼职月老的工作了?”

“别不承认了。”张猛眉飞色舞道,“上次在早食店里,你们第一次见面,就眉来眼去,暗送秋波,一见钟情……”

话没说完,卫轩又是一脚踹他屁股上,而且是追着踹,边踹边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哪只眼睛看我眉来眼去了,哪只眼睛看到我暗送秋波了,一天到晚胡说八道,今天不教训你一顿,你是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天天就知道胡说……”

张猛被踹得满院跑,卫轩满院追,如此大的动静,把所有人都吸引出来了,大家都是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知道,这两人是闹着玩呢,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申一花出来看到卫轩追打张猛,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呼喊为张猛求情。

卫轩见申一花如此着急,便驻足停下,指着张猛,装模作样地呵斥:“要不是一花替你求情,定不饶你,下次再敢胡说八道,撕烂你的嘴……”

张猛看起来似乎没有丝毫悔改的样子,一边揉屁股,一边嘿嘿贱笑,那模样,简直就像是在挑衅卫轩。

卫轩气得又要上前,申一花赶忙跑到卫轩身旁道:“公子,时候不早了,该去衙门了。”

“嗯。”卫轩点了点头,转身瞪了张猛一眼,“我要去衙门了,回来再收拾你。”说罢回房换衣服去了。

卫轩刚走,张猛就小步跑到申一花面前,嬉皮笑脸道:“申姑娘,有个事啊,我得跟你呈报一下。”

申一花赶忙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望着他:“你想要钱?”

“不是。”张猛嘿笑摇头,“我们家大人,可能看上别的女人了。”

申一花闻言脸色微变,但稍纵即逝,道:“公子看上别人的女子,那是好事呀,咱们府上,或许就要有夫人了。”

张猛嘿嘿一笑,道:“申姑娘啊,我们都看得出来,你喜欢咱们家老大,你可莫要泄气啊,我是绝对站在你这边的。”

“你不要胡说……”申一花闻言羞得俏脸通红,声音低不可闻。

张猛笑容不减,继续道:“那个姑娘啊,叫做柳凝,现在已经搬到咱们东边的大宅子里来住了,就在隔壁,以后啊,你可要将老大给看紧了,那柳姑娘啊,生得那叫一个如花似玉,闭月羞花……”

他看到申一花表情不大对,赶忙语锋一转,道:“不过你放心,她肯定没你漂亮,而且你啊,天天陪在老大身边,晚上还在同一间房里休息,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你一定要把你这个优势给发挥起来,等到下个月天冷了,大半夜的,你就说你怕冷,往老大的被窝里这么一钻,嘿嘿,以后咱们可就要称你为夫人了……”

他说得越发不堪,满脸都是贱笑,申一花脸红得都快滴血了,再也听不下去,急促说了声:“我只是公子的丫鬟,你不要胡说八道了……”说罢捂住滚烫的脸颊,逃也似地离开了。

35章:懊恼的骆思恭

此时此刻,京城的北镇抚司,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已经收到了梁百户送来的折子,一起送来的还有记录周文宏罪证的册子,看完之后,骆思恭将册子往桌上一丢,冷哼道:“梁千斤这狗东西,推诿的工夫见长啊,这种事情居然往老子这边推……”

骆思恭沉吟了片刻,端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口茶,缓缓自语:“此事确实不大好办,若是办砸了,皇上那边不好交差,看来只能交给皇上定夺了。”

他说罢拿起奏折和册子,朝外面走去,边走边叫:“来人,备马!”

没一会儿工夫,骆思恭已经在皇宫面圣,年轻的万历皇帝坐在皇位上,心情很不好,最近众文官咄咄逼人,双方矛盾再度激化,现在他是日不能食,夜不能寐,郑贵妃还经常来他这里哭诉,他感觉自己都快崩溃了。

而就在他心情如此糟糕的时候,骆思恭来面圣了,原以为骆思恭带来了什么好消息,没想到骆思恭却是来请示他要不要弄死南溪县的县令周文宏。

万历皇帝看了折子,再翻看记录着周文宏罪证的册子,心情越发糟糕了,这时,骆思恭道:“皇上,一个小小七品县令,居然在治上只手遮天,刮地三尺,荼毒百姓,此等恶贼,罪不容诛。”

万历皇帝猛地将册子咋向骆思恭,正好砸在骆思恭头上,骆思恭吓得赶紧跪地匍匐,高声大呼:“臣有罪!臣该死!”

“你是该死!”万历指着他,瞪眼叱道,“区区七品县令的破事,也敢来烦朕,那朕养你们锦衣卫是做什么的!”

“皇上,容臣解释!”骆思恭赶忙道,“要动这周文宏,有点麻烦!”

“什么?”万历闻言双眼一瞪,寒声道,“锦衣卫直受皇命,一言一行,代表朕的旨意,这天底下还有锦衣卫动不了的人?难道他比朝堂上的那群老顽固还厉害吗!”他说到最后,直接拍桌咆哮。

“皇上且听臣一言。”骆思恭紧张得两鬓已被汗水打湿,道,“眼下锦衣卫正在南溪县秘密查探白莲教分舵所在,若这个时候派人去缉拿了周文宏,将会引起轩然大波,白莲教那群硕鼠定会望风而逃,咱们的计划,只怕会因此而失败。”

“这……”万历闻言顿时语塞,蹙眉想了片刻,不耐烦道,“那便罢了,暂且饶他狗命,待铲除了白莲教分舵后,你们再去将那周文宏缉拿回京,嗯……能拔除一个贪赃枉法的赃官,也算是朕的一大功绩,最重要的是,还能打一打那帮文官的脸,想想就解气,到时候,朕要将这周文宏押于菜市口,施以寸鳞之刑,既然要打他们的脸,就要打重一点,哼!”

“皇上圣明!”骆思恭长舒了一口气。

“起来吧。”万历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让骆思恭起身。

“谢皇上!”骆思恭开心起身,刚为蒙混过关而开心。

却听万历又问:“对了,搜查白莲教分舵的事,进行的如何了?”

骆思恭闻言心头一颤,赶忙道:“回皇上,诚如折子上所说,这周文宏不让卫轩翻查南溪县户籍,事情有点难办……他们可能要重新想办法了……”

“什么?”万历顿时拧起了双眉,语气不善道,“眼下朕为百官所迫,朕最信得过的便是你们锦衣卫和东厂,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啊。”

“臣愿为皇上效死!”骆思恭说着便躬身行大礼。

万历摆了摆手:“好了,退下吧。”

“是,臣告退!”

骆思恭出了紫禁城,便返回北镇抚司,回到自己的衙署坐下,端起茶便喝,喝第二口的时候,他忽然搁下茶杯,自语道:“不对,周文宏小小知县,怎么会有胆子在南溪县只手遮天的?不对……来人!”

一个锦衣卫闻声赶忙跑了进来,恭敬行礼:“大人,有何吩咐?”

骆思恭写了个手批,交给他,道:“速去南镇抚司调来四川叙州所有官员在档卷宗,要最详细的!”

“是!”那锦衣卫领命而去。

骆思恭等了许久,外面有人报:“大人,卷宗调来了!”

“拿进来!”

话音落下,那个锦衣卫进来了,怀里捧着两尺厚的卷宗册子,再高一点就挡住他眼睛了。

骆思恭敲了敲桌子,示意他搁在桌上。

那锦衣卫将卷宗放到桌上,骆思恭说了声:“下去吧,在外面守着。”

“是!”那锦衣卫退了出去。

骆思恭起身翻查这些卷宗,很快便找到了南溪县的官员卷宗,翻了几页,便找到了周文宏的资料,万历五年的进士,后经播州宣慰使和吏部侍郎联名推荐,任南溪县县令。

“杨应龙?!”骆思恭看到杨应龙名字的时候,瞬间感觉脑袋里像是有东西炸了似的,头疼,生疼。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是杨应龙的人?”骆思恭一下子跌坐回椅子上,呆若木鸡,“若是任务完成了,皇上让我去抓周文宏,我怎么办,难道真去抓了周文宏,押到京城来凌迟?”

骆思恭的手已经有点哆嗦了,光是靠名字就把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吓成这样,可见杨应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

要说这个天下对杨应龙势力了解的最为详细的人,骆思恭绝对是其中之一,因为锦衣卫的情报网太完善了,骆思恭对杨应龙的情况虽然不敢说了如指掌,但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知道的越多,就越害怕,不然怎么会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说法呢。

杨应龙远在播州,掌播州军政大权,而且世代承袭,早已是一方的土皇帝,他与朝中诸多大臣也暗中有来往,杨应龙一句话,能在京城掀起风浪。

按理说,锦衣卫指挥使只受皇命,可以不买任何官员的账,但情势比人强,皇帝都被百官逼迫得狼狈不堪了,骆思恭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境况自然也十分糟糕,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相反的,主子落魄了,手底下的人自然更加落魄。

以现在杨应龙的势力,若是想弄死骆思恭,当真不是什么难事。

骆思恭懊恼悔恨:“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原以为丢了个烫手的山芋,现在真是……怎么办……怎么办……”说到最后,他已经开始捂头,真的头疼。

捂头懊恼许久,骆思恭忽然高呼:“来人!”

立刻有个锦衣卫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骆思恭道:“速派快马传本官口信去叙州隆昌县给梁千斤,告诉他,周文宏万万不能动,还有,南溪县的任务慢慢来,千万不要着急,稳妥行事,一定要稳妥,不可冒进……嗯,就这么多了,快快去报吧。”

“是!”那锦衣卫接到口信,立刻就奔了出去。

这一次,他也只敢派人送口信,因为这条命令违背了皇帝的意思,所以千万不能以文字书信的方式传达,否则将来若是出了状况,皇帝要追究,文字书信将会是他的把柄,以口信的方式传达,他就可以轻松开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办事的人身上去,办事的人是谁呢,自然是卫轩了。

“唉……”骆思恭长叹一声,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再次哀叹,“这也只能拖得了一时,必须得想个稳妥之法……要不……我煽风点火,让皇上跟文官们闹得更凶一点,让他无暇再顾及此事……”

“看来,我也得给杨应龙备一份厚礼送过去了,到时候若是出了事,起码还能有个向他解释的机会……”

“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现在只能两头做准备了……”

与此同时,东厂的厂公张鲸正在看一封密信,看完之后,他揭开灯罩,将密信点燃,烧成灰烬,冷冷道:“速派人去找张任来见咱家。”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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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张任来到了东厂,在厅中向张鲸行礼:“义父急召孩儿来,不知有何事,孩儿是偷跑出来的,时间有点吃紧。”

“那咱家长话短说。”张鲸道,“南溪县送来密报,说有个叫做卫轩的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在南溪县做了县丞,而且还是吏部指派的,方才咱家派人去查了,这人啊……是皇上安排的。”

“卫轩?”张任闻言蹙眉沉吟,“这名儿……有点耳熟啊,孩儿似乎在哪听过。”

张鲸缓缓道:“若咱家没记错的话,你上次来向咱家来呈报,说有个锦衣卫少年,破解了白莲教的密信,这才得知白莲教四川分舵在南溪县,那锦衣卫少年,是叫卫轩吧?”

“啊,是!没错!孩儿想起来了!”张任赶忙激动道,“那少年就是叫卫轩。”

“有意思。”张鲸闻言嘿嘿一笑,“锦衣卫居然跑到南溪县去做了县丞,有意思,真有意思。”

“义父,那孩儿……是否可以退下了,若是皇上召孩儿……”

张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张任赶紧告辞离开。

一旁的中年人忽然道:“督主,那叫做卫轩的小子,居然以锦衣卫的身份去做县丞,骆思恭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骆思恭哪有那胆子。”张鲸嘿嘿冷笑,“你没听到吗,那卫轩可是皇上指派的,想来是骆思恭请皇上帮的忙,安插了这么一个密探在南溪县的衙门里,嗨,这法子倒是绝妙啊,古话说得好啊,衙门有人好办事,那卫轩身在衙门之中,可以翻看南溪县的户籍卷宗,若是他心细,肯花时间,定能从中寻出蛛丝马迹,假户籍终究是假的嘛。”

那中年人闻言急道:“那督主……咱们岂不是抢不到功劳了?”

“真蠢。”张鲸嘿然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且让那卫轩去查去,你只要让咱们的人好好盯着卫轩,那不就可以了。”

那中年人闻言一愣,随即拱手:“督主英明,属下这便去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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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卫轩又跟那四个衙役打了一天的扑克,天色将晚,卫轩走出衙门,准备回家,才走不到一里远,就听到背后有人叫他:“卫大人,卫大人请等等。”

卫轩转身,只见邱三槐一路小跑着追了上来,卫轩淡然一笑:“哟,三槐啊,找我何事啊?”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邱三槐见旁边正好有条小巷,便拉着卫轩到巷子了。

“别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卫轩嘴上这么说,但却没有挣脱他的手。

36章:乌鸦嘴开过光

二人刚到巷子里,邱三槐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笃笃笃”地朝着卫轩连磕了三个响头,卫轩惊得愣住了,只愣了片刻,他就想起来了,邱三槐下跪磕头,肯定是因为救他儿子的事。

他赶忙装作惊讶无比的样子,将他扶起来,道:“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干么下跪磕头呀?”

“大人,小人不是东西,小人之前对您那么无礼……小人该死啊……”邱三槐激动得眼冒泪花,道,“下午的时候,小人的婆娘带着儿子来探望小人了,和小人说了很多话,她告诉小人,前几天,我家儿子被拐子拐走,是您救了他,拐子还把我儿子丢水里,是您跳下水里把他捞上来的,林儿可是我家的三代单传,老邱家的唯一血脉……大人您对小人的恩情,再生父母!再生父母啊!小人这辈子做牛做马……”邱三槐说到最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哭得稀里哗啦。

卫轩连连劝慰:“别激动,别激动,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换做其他人,也会这么做的,别哭了,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大人,您不懂,您不懂,林儿就是三槐的命,是三槐的命根子……”邱三槐的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往下垂了好长。

卫轩心中顿觉愧疚,没想到李青的这个计谋,效果这么好,好到让他惭愧,他当得起邱三槐的磕头跪拜吗,当得起邱三槐如此感激吗,当不起,他忍不住朝邱三槐拱手一礼,道:“三槐,我颇有对不起你之处,这里向你赔罪!”

邱三槐赶忙拖住他手:“大人您哪有对不起三槐的,是三槐对不住您啊……”

哭泣了许久,邱三槐终于止住了哭声,抬袖擦拭泪水,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大人,您可能对咱们衙门里的人还不是很熟,您可要提防着点李大有,这李大有啊,跟随周县令好多年了,对他忠心耿耿,这次周县令把他派到您身边,肯定就是派来监视你的,好几次啊,小人晚上回房间的时候,都看到李大有悄悄地去找周县令,周县令对新来的官员,都这样,你最好就这么清闲着,别管事……”

卫轩一边听一边点头,待他说完,笑着道:“多谢三槐了,你说的,我都记下了,你把手伸出来。”

邱三槐有点困惑,但还是伸出了手,卫轩掏出一把欠条,从里面挑出几张欠条,塞入他手中,道:“这些都是你给我的欠条,加起来大概有七八两呢,抵得上一户人家一年的开销了,你赚点不容易,要养家糊口,以后这扑克牌啊,你就不要参与了。”

“谢大人,大人您真是……真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啊。”邱三槐又感动得流泪了。

“这么大人了,哭得没羞没臊……”卫轩颇有笑话他的意思,然后故作很随意的样子,说道,“以后跟我混吧,如何?”

“好!好!”邱三槐连连点头,但忽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不过大人您可千万不要乱来,不可得罪周县令,否则三槐肯定不能跟着你。”

“哦?”卫轩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问道,“这是为何啊?”

“周县令厉害啊。”邱三槐道,“上一任的陆县丞得罪了他,之后便忽然失踪了,大人您……您可千万不要乱来啊。”

“嗯……”卫轩一脸认真地点头,“放心,我又不傻,哪能拿鸡蛋碰石头呢,对吧,咱们就在衙门里安安稳稳地混日子,没事捞点小钱啥的,你以后就跟我混,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你和你家妻儿。”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邱三槐连连道谢,开心得直咧嘴。

卫轩又道:“不过啊,在衙门里,你还是得装作和我不熟的样子,否则我怕其他人会排斥你。”

“这……”邱三槐有点迟疑。

卫轩板起脸:“怎么,我的话不管用?”

“好,小人听您的。”邱三槐用力点头,又问道,“那您救小人儿子的事情,是不是也不能说出去了?”

“那是当然。”卫轩点头,“快点回去吧,让其他人瞧见了可不好。”

“嗯嗯,小人告退啦。”邱三槐说罢一路小跑地出了巷子。

卫轩长吸了一口气,自己这招拉拢人心的法子还算成功,古人对香火传承,看得极重,三代单传的儿子,自然更是宝贝疙瘩,也难怪邱三槐如此对他感恩戴德,只是卫轩还是觉得,这个法子太过阴损,仅此一次。

卫轩回到家中,刚进门,就看到李二牛和张猛站在前院,似乎是在等他,卫轩上前问:“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李二牛瓮声瓮气道:“隔壁的柳老爷来拜访了,在客厅等你呢。”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他来的时候啊,太阳还没落山呢。”张猛连连挑眉,一脸坏笑道,“老大,你说……他会不会是来提亲的呀。”

卫轩缓缓抬起脚:“我的脚忽然有点痒,想踢人了,咋办?”

张猛讪笑一声,捂住屁股跑开了。

卫轩连官服都来不及换下,就来到了客厅,只见李青正在客厅外守着,见卫轩来了,李青上前低声道:“柳老爷在里面等了快一个时辰了,说是一定要见你一面。”

“嗯,知道了。”卫轩点了点头,抬步走进了客厅。

柳梦鹤坐在客位上喝茶,见卫轩进来了,赶紧起身,哈哈笑道:“哈哈,卫大人,可叫老朽等到你啦。”

卫轩笑着拱手:“让柳老爷久等了,晚辈万分过意不去。”

“不不不,是老朽唐突了,是老朽唐突了。”

一老一少说着客气话,双双坐下,申一花送茶过来,然后再一旁候着。

柳梦鹤看了看申一花,笑道:“卫大人当真好福气呀,府上的丫鬟生得貌若天仙一般。”

“柳老爷谬赞了,谬赞了。”卫轩摆手嘿笑,心中却在疑惑,这老头等我这么久,到底想干啥,一花长得漂亮,跟他有什么关系,难道他还想老牛吃嫩草不成?

“哪有谬赞。”柳梦鹤呵呵笑道,“老朽原以为老朽的孙女儿当是世上最美的姑娘了,没想到啊,卫大人府上还有这般倾城之姿。”

“呵呵呵……”卫轩一阵干笑,他都不知道怎么答话了,除了傻笑,没有其他办法。

柳梦鹤顿了顿,又问道:“卫大人,且恕老朽多嘴一问,这位闭月羞花的姑娘,可是您的……通房丫鬟?”

卫轩闻言心头顿时想骂人,这老头管得也太宽了吧,但他没有发作,挤出一丝笑容,道:“不是的,一花是我的贴身丫鬟,侍奉我起居而已,至今都是完璧之身,晚辈也不是那种急色之人。”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

卫轩感觉这是自己有史以来最尬的聊天,他实在不想继续下去了,便开口问道:“柳老爷,不知您在这里等卫某许久,是为何事?”

柳梦鹤呵呵一笑,问道:“卫大人尚未成家吧?”

卫轩闻言一愣,顿时心中暗忖:“难道三姑娘的乌鸦嘴真的开过光?”

他知道这事没法撒谎,便坦然答道:“没错,卫某尚未成家。”

柳梦鹤开心道:“甚好,甚好,今日老朽来,就是为了一桩大喜事,不知卫大人觉得老朽的孙女柳凝……如何?”

卫轩闻言已经确定,张猛的嘴确实开过光了,这柳梦鹤来找他,就是提亲的。

卫轩只能敷衍地笑了笑,道:“柳姑娘天人之姿,当然是没话说的。”

柳梦鹤笑呵呵道:“那就好,那就好,凝儿她爹娘走得早,一直与老朽相依为命,可算是老朽的命根子了,老朽年纪大了,这辈子也没什么大奢望了,就想为她寻个如意郎君,可能是老朽眼界太高,也可能是后辈之中着实难见俊秀之人,老朽寻了许久,也未能遇到一个,没成想啊,遇到了卫大人,哈哈,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

“柳老爷谬赞了,谬赞了。”卫轩赶忙谦虚,“其实晚辈啊,就是一个混不吝,没什么才,更加算不上什么年少有为,老先生您看走眼啦,呵呵……”

柳梦鹤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卫大人真是妙人啊,老朽以往遇到的年轻人,大多浮躁不堪,稍有半点能耐,便自吹自擂,唯恐天下不知,但卫大人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八品县丞的高位,还如此谦虚,难得,难得啊……”

卫轩的表情顿时变得很精彩,这叫什么事儿啊,怎么就说不清了。

他总感觉这柳梦鹤有点怪,具体哪里怪,说不上来,但他认为,天上不会掉馅饼,柳梦鹤如此上赶子来提亲,估计不是什么好事,美女谁不想要,可是自从来这个世界后,卫轩多番经历生死,不仅要花精力去保住自己的性命,还要绞尽脑汁地设定方案,安排部署,完成组织上交代的任务,他还要谋划蜂窝煤赚钱的计划,他其实很累。

况且,他身边就有一个大美女申一花伺候着,别人家的美女,他还真不大稀罕。

卫轩正在愣神之际,柳梦鹤又道:“我那孙女啊,与卫大人见过两次面,昨日她与老朽说,她每次见到卫大人您时,都顿生亲切之感,女儿家面子薄,许多话呢,她说不出口,能说出这番话,已是十分不易了,瞧她那娇羞模样,对卫大人那是十分的……啊哈哈……,不知卫大人可愿促成这桩美事?”

卫轩闻言一惊,他两次见柳凝,也是颇有亲切之感,而且第二次比第一次还强烈,现在柳梦鹤这么说,他当然吃惊,只是,他忽又觉得奇怪,难道这世上真有什么天定姻缘,月老红线?

思索间,他转头看到申一花,只见申一花低垂着头站在那里,双手轻轻搓弄衣角,眉间仿若有万般愁苦。

几乎没有多想,卫轩便道:“柳老爷,卫某曾在父母灵前立下誓愿,先立业,后成家,在晚辈的心目中,唯有当上了七品正堂,方能算是立业,此番……恐怕要辜负柳小姐的垂青了,十分抱歉。”

他说到最后,拱手朝着柳梦鹤一礼。

37章:都是戏精

卫轩原以为柳梦鹤还会继续纠缠此事,心里已经在琢磨其他推辞的话了。

然而柳梦鹤并没有继续纠缠,捋须淡笑道:“那老朽也不能强求,不过啊,老朽也是很喜欢卫大人您啊。”

“嗯……”卫轩表情有点精彩,尴尬笑道,“柳老爷,卫某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之所以不接受您的孙女,确实是因为卫某曾立下过誓愿,先立业,后成家,并不是什么其他原因。”

这下柳梦鹤愣住了,愣了许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卫轩:“哈哈哈,卫大人真是妙人,妙人啊,哈哈哈……”

他嘴上在笑,心中却在骂:“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小子的脑袋瓜子是被驴踢过吗?”

“呵呵呵呵……”卫轩只能陪着他笑。

他脸上在笑,心中也在暗忖:“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一见面就各种吹捧我,就为了把他孙女嫁给我?他图什么呀?就图我这是个官?说我是妙人?我哪里妙了?他这是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奉承我了吧……”

二人又闲扯了许久,柳梦鹤抬举卫轩,卫轩则反夸柳梦鹤,各种商业互吹,越吹越不要脸。

卫轩感觉不能再这么尬聊下去了,装作很无意的样子看了看外边,随口道:“哟,天都黑了。”

柳梦鹤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了,起身拱手:“今日跟卫大人一晤,甚是欣慰,时候不早了,老朽这便告辞了。”

卫轩起身还礼:“晚辈送送柳先生。”

“不用不用,卫大人留步,且留步,哈哈,告辞啦。”柳梦鹤笑呵呵地离开了。

望着柳梦鹤离开,卫轩双眉微蹙,心中百思翻转。

这时,申一花来到他身旁,轻声道:“公子,饭菜准备好了,净手吃饭吧。”

卫轩想了想,倒:“不急,你去传报一下李青、张猛、李二牛三人,让他们去书房找我,我有事要跟他们说。”

“是。”申一花走出了客厅,卫轩则前往书房。

卫轩在书房里刚坐下没一会儿,李青他们三人已经来到了书房外求见,卫轩唤他们进来。

关上了门,三人在卫轩书桌前站定,卫轩指了指给他们准备好的三张凳子,道:“坐下说。”

三人坐下,卫轩开口了:“你们知道,刚才隔壁的柳老爷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李青和李二牛摇头。

张猛试探问道:“老大,柳老爷是来提亲的吗?”

卫轩咧嘴一笑,点头道:“被你的乌鸦嘴说中了,果真是来提亲的,柳梦鹤想把他的孙女柳凝许配给我。”

“哈哈哈……”张猛闻言狂笑起来,“我就说吧,我就说吧,老大,那就是你媳妇儿……就是你的……你还不承认。”

“小点声。”卫轩狠狠瞪了他一眼,张猛才讪讪罢口,但是脸上笑意不减。

李二牛欢喜问道:“大人,那咱们府上要办喜事了?”

李青却忽然道:“我猜想,大人你应该没答应吧。”

卫轩呵呵一笑:“还是表哥了解我。”

“为什么啊!”张猛闻言郁闷急叫,“那柳姑娘生得跟天仙儿似的,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你干么不答应这婚事。”他完全忘记自己曾说过的话了,他曾跟申一花说过,他是站在申一花那边的。

卫轩挑眉道:“你喜欢啊,那你去娶回家呗。”

“我哪有那本事啊。”张猛翻了翻眼,郁闷道,“老大你还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你看申姑娘,如花似玉,对你言听计从,乖巧得紧,现在又来了一个柳姑娘,对你一见钟情,人家爷爷上赶子来向你提亲,你倒好,拒绝了,老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我怎么想的?”卫轩笑了笑,道,“我的想法很简单,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我何德何能,能让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看上,主动倒贴,这样的好事,哼哼,说实在话,我从来不信。”

李青想了想,缓缓道:“其实也可以理解,那柳梦鹤是商贾,而且生意好像还做得不小,他若是将孙女嫁给了你,那就是拉你做靠山了,你现在虽然只是个县丞,还帮不上他什么,但你毕竟年轻,有大好的前途,将来水涨船高,官位提升,对他的生意也是大有帮助的。”

“你这个说法有点道理。”卫轩用手指轻巧桌面,发出笃笃声响,道,“倘若他是怀着这样的想法,我倒……”

张猛闻言顿时面露激动之色,好像是他要娶漂亮媳妇似的。

卫轩忽然语锋一转,道:“就是他怀着这样的想法,我暂时也不太想考虑娶妻之事,你们可别忘了,咱们现在可是有重要任务在身的,眼下境遇艰难,重重阻碍,大家的脑袋都在裤腰带上栓着呢,若是任务完成了,大家一起升官发财,若是失败了……”

卫轩扫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张猛摸了摸后颈,感觉脖子阵阵发凉,赶忙道:“那不能娶,不能娶,老大你拒绝的好,拒绝的妙!”

李青这时说道:“大人,若是只为这事,你应该不会把我们都喊来吧。”

“表哥真了解我。”卫轩点头道,“这事啊,也就跟你们闲聊一下,下面说正事,表哥,你武功高,你去隔壁探一探,我总是觉得……这柳梦鹤柳老爷……并不太像个商人。”

“那像什么?”张猛脱口就问。

卫轩摇头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感觉不太像,表哥你先去隔壁探一探再说。”

“好。”李青起身,“我这就去。”说罢直接转身出了书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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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柳梦鹤的府上,柳梦鹤和柳凝正在谈事,自然是谈今天去卫轩那里提亲的事。

“他没答应?”柳凝惊讶地望着柳梦鹤,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柳梦鹤苦笑点头:“是啊,没答应,这小子,有点定力啊,想当初,何非凡那狗东西对你是日思夜想,几次三番让他爷爷找教主提亲,得亏教主疼惜你,知道何非凡是个好色之徒,这才没让你嫁给他,这卫轩倒好,我主动为你上门提亲,他居然拒绝了。”

柳凝想了想,问道:“他是怎么回绝的?”

柳梦鹤道:“他说要先立业,后成家,我就没有继续强求,免得惹他不悦。”

柳凝若有所思:“看来此事……还得徐徐图之了。”

“是啊。”柳梦鹤点头,“反正他初练琉璃诀不久,你也不必急于一时,就算过早地嫁过去,难道还能跟他圆房不成,纯阳之体不能破,现在若是破了,他的琉璃诀就练不成了。”

“我知道。”柳凝叹息道,“我就是担心他与其他女子破了纯阳圣体,咱们最好先与他定下亲事,暂不办礼,我便能以未来妻子的身份偶尔提醒提醒他了。”

“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柳梦鹤拈须道,“这卫轩身旁有个丫鬟,生得俏丽可人,非凡俗之姿啊。”

柳凝闻言一惊,忙问:“那丫鬟与我比起来,如何?”

柳梦鹤摇了摇头,道:“不好说,只能说是伯仲之间吧,但不同的人喜欢不同的长相,师叔就觉得你比那丫鬟稍胜一筹,但卫轩到底怎么想的,我也吃不准。”

“这……”柳凝闻言不知道说什么了,轻蹙娥眉,满面忧色。

柳梦鹤若有所思地自语:“那个俏丫鬟得防着点,可不能让她坏了大事,嗯……要不要杀了呢……”

“不可。”柳凝赶忙摇头道,“卫轩是锦衣卫密探,去他府上杀人,实为不智,况且,伤及无辜总是不好……”

柳梦鹤无奈叹道:“你呀,还是心慈手软,这个样子,将来如何继承教主大位。”

柳凝知道他要数落自己了,赶忙岔开话题,道:“对了,师叔你想个办法,让卫轩来咱们府上坐坐,我们想个法子让他就范。”

“就范?”柳梦鹤闻言一愣,刚想细问。

就在这时,柳梦鹤忽然神色一变,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然后指向屋顶,柳凝立刻会意,稍稍提高声音,道:“爷爷,那卫公子当真瞧不上我吗?”

柳梦鹤很配合地回答:“怎么可能,我孙女漂亮得跟天仙似的,那卫轩怎么会瞧不上,他虽然没答应,却也没推辞。”

柳凝用出撒娇语气:“那爷爷您改天再去找他说说,凝儿可是非他不嫁的。”

“也不害臊。”柳梦鹤呵呵笑着,话语中满是宠溺之意,但他说话的时候,两只耳朵却在不断地动,聆听屋外一切动静。

“爷爷您讨厌,不许笑话凝儿。”

这二人都是戏精。

柳梦鹤哈哈大笑:“哈哈……凝儿你放心,爷爷舍下这张老脸,天天去跟卫大人磨,就算把嘴皮子磨破,也给你讨来这如意郎君,哈哈哈……”

“爷爷最疼凝儿了……”

……………………………………………………

李二牛和张猛已经离开书房了,此刻书房中只有卫轩一人,李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人,我回来了。”

“嗯,进来。”

李青进了书房,关上门。

“来,坐下说。”卫轩搁下茶杯,指着桌子对面的凳子。

李青来到桌前坐下,道:“我刚才去探听过了,柳梦鹤和他孙女柳凝没有问题。”

“没问题吗?”卫轩蹙眉,他前世混迹商场,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看人极准,一个人的言谈举止,透露这一个人的气质,休养,他甚至能从这些看出来一个人的身份,地位,职业之类的信息。

他从第一次见到柳梦鹤开始,就觉得柳梦鹤并不像商人。

于是他又问道:“你方才去都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李青不知道是犯二了还是怎么的,忽然捏起嗓子,学柳凝的腔调说话,然后又憋粗嗓子,学柳梦鹤说话,一个字不漏地把全部对话说给卫轩听。

内容倒是不咋样,但李青一会儿学女人说话,一会儿学老头说话,总让人有点精分的感觉,当然了,卫轩还觉得有点辣眼睛,不断在那揉眼睛。

李青说完了,看到卫轩眼睛都揉红了,便问道:“你怎么一直揉眼睛啊,是不是困了?”

“没有没有。”卫轩道,“就是眼睛不舒服而已,没事了,你去吃饭睡觉吧。”

“我还要值夜岗呢。”李青道,“今晚我和李二牛轮岗。”

“哦。”卫轩点了点头,端起茶杯继续喝茶。

李青道:“都快睡觉了,还喝茶,不怕睡不着吗?”

卫轩将茶杯推到他面前,给他看里面的里的茶,道:“野菊花茶,降火的。”

李青挑了挑眉:“是啊,你是该降降火,你这个年纪啊,正是火气最旺盛的时候,我在你这年纪的时候啊,每天早上起床,那玩意按都按不下去。”

卫轩闻言直接一口茶水喷出来,他万万没想到,李青毫无征兆就开车,而且是一本正经地开车,他似乎对火气有什么误解。

卫轩刚想开口,李青抢先道:“要不你就把那柳姑娘给娶了吧,我已经探查过了,柳家爷孙二人没问题,你不用担心什么,娶个女人而已,耽误不了咱们大事的。”

“那个……我还没吃饭,我得赶紧去吃饭了。”卫轩说罢逃也似地离开了书房。

38章:详谈发财大计

一夜无话,隔日一早,卫轩吃完早饭去查看那些晾晒的蜂窝炭,发现都干了,将这些蜂窝炭全都装上手推车,带上张猛还有李二牛,前往炭火店找李元宝。

到了炭火店,李二牛和伙计们把蜂窝炭全都搬到后院,李元宝望着这些整整齐齐堆积在一起的蜂窝炭,啧啧称奇:“妙啊,每个蜂窝炭都一模一样,堆放得如此齐整,看上去就很舒服。”

“那是。”卫轩得意笑道,“光是卖相,蜂窝炭就秒杀其他各种炭了。”

“对对对。”李元宝欢喜得连连点头,“这卖相好,要不咱们现在就试烧这些蜂窝炭?”

“先不急。”卫轩道,“火炉和打胚机做了多少个了。”

李元宝道:“下品火炉五百四十个,中品火炉两百三十个,上品火炉一百二十个,打胚机一百三十个,火钳五百把。”

“嗯,速度挺快嘛。”卫轩满意点头,道,“打胚机足够了,火炉火钳还要加紧做,若是城里的工匠不够,你可以去其他县找工匠,下品火炉少说也要准备五千个,火钳七千个,中品火炉,两千个,上品火炉嘛,先做三百个吧,上品火炉比较麻烦,还要带烟囱,得派人上门去安装。”

“要这么多啊?”李元宝闻言惊叹。

卫轩道:“这还是少的了,到时候估计还不够,这不是为了节约资金,所以没敢让他一下子弄太多。”

“好吧。”卫轩点头,“我待会就派人去其他县找工匠。”

“那就好。”卫轩道,“来,把各种样式的炉子都搬一个出来,咱们开始试验烧炭。”

李元宝立刻让伙计去仓库搬火炉,十几尊火炉在后院一字排开,卫轩亲自演示点炭。

先用一些废纸干树叶放在炉中点燃,然后再放入一些刨木花,火焰顿时烧得很旺,接下来,往里面撒了七八块木炭,见木炭被烧得有点红了,卫轩用火钳夹起蜂窝炭放在木炭上面。

他一边操作,一边解释:“蜂窝炭原料,以石炭为主,所以比较难点燃,所以点炭的时候,需要以易燃物为辅助,最好再加点木炭,就可以了,高品蜂窝炭也叫易燃蜂窝炭,两端都有易燃层,比其他的蜂窝炭好点燃一点,但步骤也是这么个步骤。”

李元宝看得连连点头:“嗯,其实石炭差不多也是这样点的。”

卫轩吩咐道:“来,你们一起动手,把其他蜂窝炭放炉子也燃起来,记住每个蜂窝炭的编号,可不要搞混了,这些蜂窝炭里,肯定有一些是不合格的。”

于是大家一起动手,先把蜂窝炭孔里的纸条拿出来,然后再点炭,这些纸条上记录的,就是这些蜂窝炭的编号。

过了一会儿,所有的蜂窝炭都燃烧起来。

这时,李二牛提醒道:“大人,待会就到卯时了,不去衙门吗?”

卫轩道:“不去了,反正周文宏巴不得我消极怠工,我就如他所愿。”

由于炉子下面的通风道都敞开着,蜂窝炭烧的很快,最下面的那层炭已经完全燃烧,卫轩让他们弄了几个锡水壶装满水来放在炉子上,然他们就在这里一边聊天一边等待。

卫轩和李元宝坐在石凳上,卫轩道:“元宝,蜂窝炭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接下来就是正题了。”

“你是说制作蜂窝炭的碎炭原料吗?”

“嗯,这只是其中之一。”卫轩点头道,“接下来要忙的事,一是原料,二是仓库和作坊,原料是最重要的,因为咱们这次的生意,其根本意义就在于原料价格低,成本低,这也是利润所在,你说过,南溪县地界内就有煤窑,那些碎炭都是没人要的,顶多花点运费而已,所以原料应该不成问题;咱们重点说说工坊,需要两个,城里一个,城外一个,而且不管城内还是城外,工坊和仓库啊都必须连在一起,便于生产和储货。”

李元宝疑惑问:“为什么要两个作坊呢?”

卫轩解释道:“这是技术保护,我用的是分步骤制作法,为的防止我们制作蜂窝炭的法子被别人偷学去,在城外工坊进行第一步生产,城外的仓库,用来堆放原料,作坊用来搅拌碎炭,搅拌好之后,算是半成品,把这些半成品,拉到城里的作坊,再添加其他原料,再次搅拌,然后用打胚机制作蜂窝炭,成品蜂窝炭,放在城里的仓库里。”

李元宝闻言想了想,蹙眉道:“如此说来,那需要很大的地方啊,城外还好,城内的话,需要花不少钱,而且按照你说的,可能需要很多工人,少说也有一两百人。”

“第一个月雇一两百个,毕竟万事开头难,稳定下来之后,咱们有了充足的蜂窝炭储备,只要四十到五十个工人就可以了。”卫轩道,“你仔细算一算,大概需要多少钱,我只能提供制作蜂窝炭的技术,资金方面,我真的帮不了你。”

李元宝摆手道:“你都提供这蜂窝炭的制作方法了,我怎么还能要你掏钱,你稍等,我去柜台算一算。”他说罢便去店里算账去了。

李元宝在柜台拨了好一会儿的算盘,返回院中,坐下道:“我刚才算了算,如果雇一百五十个工人,作坊和仓库场地,咱们买不起,咱们只能租,而且一般两年起租,需要三千五百两左右。”

“这么多。”卫轩闻言皱眉,“你开这家店花了不少钱吧,手头还有钱吗?”

“你算来得巧。”李元宝咧嘴一笑,“我新店初开,生意不错,正好这几天把第一批炭卖得差不多了,第二批货还没进来,手头有两千五百两,我再去借两千两就行了。”

卫轩担忧问:“借得到吗?”

“借的到。”李元宝道,“我去找我舅舅借,我舅舅最疼我了,哪像我爹……”

他说到一半就停下了,显然对他爹很有成见。

卫轩笑了笑,这富二代也真是的,明明老爹那么有钱,偏偏要去借钱做生意,不过他倒是觉得这样也挺好。

李元宝忽然问道:“对了,到时候咱们蜂窝炭定个什么价呢?”

卫轩道:“这个我早就想好了,我打算把蜂窝炭分为上、中、下三个品阶,下品蜂窝炭,十五文钱十斤,平均一斤还不到两文钱,中品蜂窝炭五文钱一斤,上品蜂窝炭价格定高一些,毕竟是给富户用的,二十文钱一斤,一次性购买五百斤蜂窝炭,赠送一个炭炉子,赠送的炉子跟购买的蜂窝炭品阶是一样的,下品蜂窝炭送下品炭炉,中品蜂窝炭送中品炭炉,上品蜂窝炭送上品炭炉,你觉得如何?”

李元宝蹙眉道:“这价……是不是太便宜了点啊,下品蜂窝炭一斤只要一文半?”

“对。”卫轩点头道,“咱们的价格低,销量自然就大,你要知道,天下还是穷人多,别人想跟咱们打价格战,是不可能的,你别忘了,咱们成本低,一旦进入正轨后,需要花成本的地方也只有人工费了,还是非常有赚头的。”

“嗯……”李元宝缓缓点头,“价格定低一点也好,这样一来,就有好多户穷人家也能烧炭取暖了,咱们这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善事呢。”

卫轩道:“是啊,这也正是我想的,今年有点仓促,咱们也就小试牛刀,先投产站稳脚再说,等这个冬天过去,假如赚了钱,咱们就扩大规模,多开几家炭火店,如果可以的话,去其他县也开分店,只要规模一做大,自然就财源滚滚了。”

“好,就这么办,财源滚滚,哈哈哈……”李元宝开心得直笑。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张猛忽然叫起来:“老大,有一壶水烧开了。”

“这么快?”李元宝闻言欢喜地走过去,只见是一个上品炭炉的水烧开了。

上品炭炉较大,里面的有三组蜂窝炭,每一组蜂窝炭三个,加起来就是九个蜂窝炭。

卫轩拎开水壶,李元宝朝着炉腔里看了看,道:“都烧到一半了?这也太快了吧?”

卫轩用火钳夹起最上面的一层炭,只见中间那一层炭已经烧得很旺了,卫轩满意点头,道:“这一炉炭的火色不错,也没烟尘,合格了。”

李元宝道:“不行啊,这炭烧得也太快了,恐怕难有回头客啊。”

卫轩嘿嘿一笑,蹲下身,将炉子的通风口关上,只露一条缝,道:“炉子底部的通风口是控制火焰大小的,刚才我们把通风口全部打开,当然烧得快,若是把通风口关闭了,这一炉炭啊,烧一夜都不止。”

“哇,这可不得了。”李元宝闻言惊喜不甚,“真能烧一夜的话,可就比以前的那些火炉强太多啦!”

“那是。”卫轩得意一笑,道,“这么好的炭,这么好的炉子,而且还这么便宜,如果你是顾客,你会买吗?”

“买!”李元宝用力点头,“而且一次性就要买一千斤,可以送两个炉子呢,一个上品炉子就值三两银子,能省好多钱。”

卫轩笑道:“炉子嘛,人家若是有了,就不会再要了,以后若是一次性购买超过五百斤炭,人家不要炉子,那就可以打一点折扣。”

“嗯,这法子好。”李元宝连连点头赞同。

“咱们再看看其他炉子里的炭吧。”卫轩说着就开始一个炉子一个炉子地看。

看完之后,合格的炭只有两炉,卫轩的要求还是蛮高的,他要挑出那种配比最好的炭,因为这可是他的发财大计,不容有失。

接下来,换其他的炭做试验。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所有的炭都试完了,卫轩对照编号和之前记录的原料配比,写下了三个品阶蜂窝炭的原料配方,交给李元宝,道:“这上面所有的原料,你半个月内全部搞定,按照比例来。”

“原料是小事,不会出问题的。”李元宝收起了配方。

“那就好。”卫轩笑着点了点头,道,“接下来,咱们就要写契约了,亲兄弟,明算账。”

“好!”李元宝道,“咱们现在便草拟契约。”

于是二人开始拟契约,契约也不是太复杂,最重要的就是定好合作方式和分钱比例,分钱比例自然是六四分,李元宝六,卫轩四。

契约拟好,一式两份,卫轩和李元宝双双签字,并且盖上私人印章,这便算是完成了。

卫轩收起了契约,起身道:“你可要记住了,我是官府中人,不能直接参与做生意,所以这煤炭生意的东家,在名义上是你,我只是提供技术支持和参与分钱,千万不要把我的名字给说出去。”

“是,你放心。”李元宝认真点头,“契约中都写着呢,我自然不会忘记。”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卫轩拍了拍他肩膀,“契约已成,咱们的发财大计算是正式启动了,好好干,我该做的都做的差不多了,顶多再去作坊做一次技术指导,接下来就全看你的了。”

“放心!”李元宝用力点头,看起来充满了干劲。

卫轩就喜欢他这充满干劲的状态,道了声告辞后,带着张猛和李二牛离开了。

卫轩一路回到家中,刚进家门,就看到申一花站在前院,似乎是在等他。

卫轩见状疑惑上前问:“一花,你怎么站在这里?”

申一花略显局促,双手搓着衣角,缓缓道:“公子,那个柳老爷……他又来了。”

39章:卫轩中计(上)

“又来了?”卫轩闻言蹙了蹙眉,很明显,他不太欢迎这个柳老爷,轻叹一声,问,“在客厅吗?”

“嗯。”申一花点头。

卫轩若有所思道:“待会你别伺候茶水了,让张猛去。”

张猛郁闷叫起来:“老大,我又不是丫鬟。”

卫轩忽然灵机一动,道:“一花,你挑几件你的衣服给张猛换上,再帮他打扮一下,装扮成丫鬟,去客厅伺候茶水。”

“啊?”张猛闻言瞠目结舌,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李二牛在一旁兴奋:“嗨,终于可以看到三姑娘换女人打扮的样子了,咱们以前就说过,张猛若是男扮女装,定是个漂亮媳妇。”

“我呸!”张猛一口口水啐了李二牛满脸,骂道,“早就知道你们不安好心,我堂堂七尺男儿,才不要男扮女装!”

卫轩道:“张猛,配合一下吧,这柳老爷总是来纠缠我,你就男扮女装一回,奉茶的时候跟我演一出戏,假装是和我有私情。”

张猛惊呆了,瞪大双眼道:“假装和你有私情?怎么装?”

卫轩道:“这太简单了,你端茶给我的时候,咱们相互摸一下手什么的……”

“打住!”张猛立刻抬手止住他,道,“两个大男人摸手,老大你不觉得恶心么?”

“是有点。”卫轩一本正经点头,“但我可以忍啊。”

一旁的申一花听到他们二人的谈话,禁不住掩口直笑。

张猛赶忙指着申一花,道:“你让申姑娘去跟你演便是了,她可是真女人,干么非要我去跟你演。”

“别胡说八道。”卫轩啐道,“申姑娘清清白白的,我怎能坏她清誉。”

张猛刚想说他们两个晚上都睡同一个房间里,哪有什么清誉可言,但想想还是忍住了,不然卫轩肯定让他好看。

“这样吧。”卫轩道,“这次就当是执行一次任务,若是完成了,赏银五两。”

张猛看向申一花,伸出五根手指,道:“申姑娘,五两啊。”

申一花点头道:“公子是家主,他要给赏银,自然是正经的花钱,可以给。”

“好!”张猛闻言忽然一脸贱笑,“五两,哈哈,这活儿——我接了,申姑娘咱们走,快去给我打扮吧。”

为了给他们争取一点打扮的时间,卫轩特地先回房去换了一身衣服,然后才去客厅,客厅外,李青在那守着,卫轩走上前,在他身旁,低声道:“待会张猛男扮女装来奉茶,不要点破,直接让他进来。。”

李青闻言双眼一亮,露出一脸精彩的笑容,点头:“好。”

卫轩进入客厅,只见柳梦鹤坐在客位上,二人相互见礼,分主客坐下,不待卫轩说话,柳梦鹤道:“卫大人,今天老朽可不是空手来的啊,上次老朽来,见你家中墙壁寥寥,今日特地给你带来了一些字画,虽然不是什么名家真迹,都是仿品,但也都是隔了年代的,挂在家中,装饰一下也很好。”

他说罢展开一幅字帖,卫轩定睛一看,顿时惊问:“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

“哟。”柳梦鹤见状顿时眉开眼笑,“一看卫大人对书法一道就颇有研究啊,这是唐朝的仿品,距离现在也有六七百年了。”

卫轩前世的时候也收藏一些古董和字画什么,但他算不上收藏大家,快雪时晴帖这种东西,他只能在梦里想想,甚至连古代的仿品也搞不到,唐朝的仿品,那也算是非常难得了,而且这幅字帖临摹得非常好,至少以他的水平是看不出真假。

不待卫轩反应过来,柳梦鹤已经展开第二幅卷轴,只见这是一幅画,而且是一副仕女图,卫轩禁不住起身,上前靠近了看,顿时失声惊呼:“唐寅的仕女图!”

柳梦鹤淡笑提醒:“这是嘉靖年间的仿品。”

“这……不像啊……”卫轩盯着仕女图仔细端详,怎么都感觉像真的,因为他以前一个朋友家里有唐伯虎的仕女图,那个朋友总是拿出来跟他炫耀,还教他怎么辨别真伪,正好他对这方面感兴趣,也就学了点。

“仿品,这就是仿品。”柳梦鹤呵呵笑着,准备去拿下一幅。

卫轩一把按住他手,道:“柳老爷,不用看了,这些东西,晚辈不能要,您的心意,晚辈领了。”

柳梦鹤干笑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你留下装饰门面也是挺好的。”

“不用了。”卫轩回到位置上坐下,缓缓摇头,“我乃官府中人,而柳先生您是商贾,你给晚辈送这些礼,晚辈若是收了,那便是受贿。”

“这怎么能是受贿呢。”柳梦鹤道,“这几幅字画加起来才多少钱,要说受贿,你且看看本县的县尊周大人……”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忙止住,呵呵干笑:“卫大人,这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就几幅普通的字画而已……”

“柳先生别说了。”卫轩斩钉截铁道,“晚辈是绝不会要的,请带回去吧。”

“好。”柳梦鹤无奈一笑,将字画放回到茶几上,笑眯眯道,“卫大人两袖清风,心志高洁,当真叫老朽敬佩,老朽没有看错人啊。”

“岂敢,柳先生谬赞了。”

柳梦鹤道:“如今官场昏暗,贪官污吏众多,而且他们喜欢排除异己,但凡不与他们同流合污者,他们都当做是敌人,卫大人你初入官场,或许有很多事不太明白,你可千万要提放着点啊。”

卫轩闻言眯了眯眼,试探道:“柳先生此言,似乎意有所指?”

“呵呵……”柳梦鹤一阵干笑,道,“算是吧,总之呢,老朽真的很喜欢你,不希望你出什么岔子。”

“多谢柳先生提醒。”卫轩郑重拱手道谢,他是诚心感谢,在南溪县这个地方,举目无亲,一个陌生的老者又是要把孙女许配给他,又是主动提醒他小心其他官员,他真的有点感动。

柳梦鹤虽然没有明说,但已经跟明说差不多了,县衙之中,县令最大,其次就是县丞,卫轩作为一个县丞,还能提防谁呢,当然是提防县令周文宏了。

“哪里话。”柳梦鹤笑呵呵道,“老朽一见你,便非常喜欢,真恨不得将你收作孙女婿,可惜啊,我家凝儿没那福分啊……”

卫轩当然知道他这是变着法地旧事重提,于是他选择沉默,不答话。

柳梦鹤见自己这招没有,继续道:“对了,两次来你家中,还未四处参观一下,不知你可否带老朽参观一二。”

“好,老先生请。”卫轩起身,引他出门。

刚要出门,便看到一身女装打扮的张猛端着茶进来,张猛见他们要出去,顿时愣住了,戏码不对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疑惑地望向卫轩。

卫轩也是上下打量张猛,没想到这货装扮成女人后,竟然美得冒泡,几乎可以与申一花争艳。

柳梦鹤看到张猛,不禁回头望向卫轩,笑呵呵道:“啊,又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小丫鬟,卫大人,你这府上……当真是姹紫嫣红啊,哈哈哈……”

他虽然在笑,心中却在着急,卫轩身旁这么多美女,难怪对柳凝不屑一顾,唉……真着急。

卫轩干笑道:“见笑了,见笑了,新来的丫鬟,今天第一次伺候茶水,来得有点晚,怠慢老先生了。”

柳梦鹤忽然敛起了笑容,一本正经道:“老朽忽然想起来了,老朽家中还有急事,就先回去了,卫大人,告辞。”

他说罢就走,卫轩说要送他,他都没搭理。

张猛凑到卫轩身旁,低声问:“他怎么了?走得这么匆忙?生气了?”

卫轩也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让我带他参观一下咱们的宅子呢。”

张猛迟疑问:“那手……还摸不摸了?”

“摸你个大头鬼。”卫轩白了他一眼,端起托盘里的茶,喝了一口,叹道,“若他是生气了,说明你男扮女装有效果了,嗯……希望他不要再纠缠什么亲事了,其实……他人也挺好……”

张猛闻言一脸懵逼:“老大,他刚跟你谈了一会儿,你怎么就觉得他不错了?你是不是被下降头了?”

“呸,你才被下降头了呢。”卫轩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没好气道,“咱们客居在此,举目无亲,但他刚才居然提醒我要小心周文宏。”

“他怎么知道周文宏是坏人?”

“你傻啊!”卫轩敲了一下他的头,道,“周文宏鱼肉乡里,断案不辨是非,冤枉好人,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柳梦鹤有钱有势,对于这种事,怎么可能不知道。”

“哦……说的也是。”张猛挠头,由于他此刻是女人打扮,这模样还真是萌萌哒。

卫轩上下又打量了他两眼,忽然笑起来:“你这模样,若是去皇宫选秀,皇后之位估计都非你莫属。”

“真的么?”张猛闻言赶忙摆了几个刚学的女人娇羞的姿态,连连挑眉,“好看么?”

外面的李青看到这一幕,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卫轩则道:“你倒是挺享受男扮女装的嘛。”

张猛兴奋道:“嗨,老大,你还别说,我今天才发现,男扮女装真是太有意思了,唉,我怎么以前没发现呢……”

卫轩顿时无语,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话,男扮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不存在中间值。

又聊了一会儿,卫轩转头看到了茶几上的一堆字画,不禁蹙眉:“他方才是不是故意急匆匆走的,为的就是将这些字画丢在这里?”

张猛问:“这是那柳老爷的字画?”

“嗯,送给我的。”卫轩上前抱起所有字画,走出客厅,交给李青,道,“表哥,你把这些字画还给柳老爷去。”

“好。”李青接了过来,转身就走。

此时此刻,柳梦鹤已经回到府上,跟柳凝坐在厅中,柳凝问:“师叔,事情进行的如何?”

“成了。”柳梦鹤道,“他果然是廉洁之辈,不肯要我的字画,我故意将那些字画丢在了他府上,他应该会派人送过来,我叮嘱过门子,只有卫轩亲自来还字画,才报知于我,若是其他人,一概不收,也一概不见。”

柳凝问:“他若是不想还字画了呢?”

“不可能。”柳梦鹤摆手道,“他不是那种人,我就是一早瞧出来他不是那种人,才舍得把那些珍贵的字画拿出来的。”

“你那不都是赝品么?”

“只有快雪时晴是赝品,但那也是唐朝的古物,而且临摹者书法造诣不俗,十分难得了,其他的……可都是真迹啊……哦,对了,忘记跟你说了,今日在他府上,又看到了一个如花似玉的丫鬟,这小子,身旁美女环绕,难怪对你居然不动心,原来内院之中姹紫嫣红。”

柳凝闻言有点着急,起身道:“那我先去准备了,他若是来了,你派人通知我。”

柳梦鹤摆手:“好,你去吧。”

40章:卫轩中计(下)

李青抱着七八卷字画来到柳府前敲门,开门的是个门子,门子只把门开了一条巴掌大的缝,看了一眼李青,问:“谁呀?”

李青道:“我是隔壁卫府的人,方才柳老爷去我们家,将这些字画落在那里了,我们家公子派我送还回来。”

门子语气很不友善地回答:“我们家老爷说了,他心情不好,除非你们家公子亲自来,否则概不接见。”

李青道:“好,我不进去,你将这些字画收下,转交给你们老爷即可。”

“你可别害我。”门子道,“神仙们吵架,咱们这些下人可不敢参与,请回吧。”说完彭隆一声关上了门。

望着柳府的门,李青无奈叹息一声,转身回去。

回到府上,卫轩看李青怀里还抱着那些画卷,不禁蹙眉:“不是让你去将这些字画还了吗,你怎么又带回来了?”

“门都进不去。”李青直接将字画塞进卫轩怀里,道,“你似乎是惹柳老爷生气了,他说了,除了你,谁也不见,你亲自去吧。”

“这……”卫轩一脸懵逼,“我也没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情啊,他哪来的气?”

“这我怎么晓得。”李青无奈耸肩,“人家的门子就是这样说的,只有你亲自去了,才有用。”

“这都哪跟哪啊……”卫轩简直有点摸不着头脑,实在想不通,柳梦鹤到底因为什么而忽然生气。

李青道:“你别管他为什么着恼,现在就两个选择,要么你留下这些字画,要么……你亲自去还,反正我是进不了他们家的门。”

“好吧”卫轩装模作样地叹道,“自己惹的事,只能我自己去铲,唉……哥,你永远不知道,长得帅是有多烦恼,各种招蜂引蝶,真的,真的很烦恼。”他说罢抱着字画朝外面走去。

李青瞠目结舌地目送卫轩离开,良久才憋出一句话:“真臭不要脸。”

…………………………………………………………

卫轩抱着字画来到柳府门外,敲门,门子打开门问:“谁呀?”

卫轩:“在下卫轩,就住隔壁,前来求见柳老爷。”

门子问:“有拜帖吗?”

“没有。”卫轩道,“要不我改日再来吧。”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门子赶忙道,“我去给你通报一下吧。”

“那劳驾了。”

柳梦鹤正在前堂喝茶,门子赶紧来报:“柳长老,卫轩来了,在门外等着呢。”

柳梦鹤赶紧搁下茶杯,起身,道:“快去报知小姐,然后带卫轩到柳园,还有,说过多少次了,叫我老爷,不要叫什么长老了,也不怕露了马脚。”

“是!”门子领命退下,去报知柳凝去了。

过了一会儿,门子带着卫轩来到柳园,站在园子门口就能看到满园的柳树,一条弯曲石子路不知通向何处,此时入秋已深,园中柳树大多凋敝,秋意十足,倒也别是一番景致。

门子道:“卫公子,老爷说了,您把这些字画交给小人便可以了,这园子咱们下人若是没有老爷允许,是不让进的,小人就不进去了,您顺着这条小道往前走便可以了,老爷在前方等你。”

“好。”卫轩把怀里的字画交给他,转身进了园子,顺着弯曲小道往前走。

望着两旁的景色,卫轩不禁心中暗叹:“曲径通幽啊,这么大的园子,啧啧啧……我什么时候能住上这样又大又豪华的宅子啊……”

顺着弯曲小道迤逦前行一会儿,只见路中间出现了一座凉亭,亭子有点简陋,茅草顶,黄木柱,亭子里一张六角石桌,三尊石凳,匾额也是黄木板上直接用墨写着三个字“素心亭”。

这亭子虽然简陋,但却返璞归真,正好与周围的景致完美融合,此刻亭子里的石桌上,放着一张棋盘。

卫轩走到亭子里看了看,只有棋盘,没有棋子,他转头四顾,顺便叫了两声:“柳先生?柳先生?”

等了片刻也没人应,想来柳老爷不是在此处等他,于是他只能穿过凉亭,顺着石子小道继续往前走。

又走片刻,豁然开朗,只见前方是一片竹林,竹林后是一座小院,这竟然是院中院。

卫轩穿过竹林,来到院中,发现这院子里只有一间房,此刻房间门紧闭,似乎不像迎客的样子。

卫轩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上前敲门,来到门前,尚未敲门,忽听里面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啊——救命——”

卫轩闻言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后退,然而,房门恰在这一刻打开了,只见柳凝穿着淡红色抹胸冲了出来,卫轩只看清她的脸,尚未反应过来,柳凝就忽然跳过来,一招“狗熊抱树”,双手抱住他脖子,双腿夹住他的双腿,整个人吊在他身上。

“下来!”卫轩本能地伸手去推,想要把这人从自己身上推开,然而双手一推,只觉入手之处滑软温润,他顿时吓得缩了回来,惊声大叫:“你怎么不穿衣服!”

“啊——救我!有老鼠!有老鼠!帮我赶走,帮我赶走……”女子把脸埋在卫轩的肩膀上,使劲大叫,卫轩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聋了。

“你下来!下来……”卫轩着急无比,偏偏又不能伸手去推。

“不,你先帮我把老鼠赶走,帮我赶走它……”

“你先下来把衣服穿上啊……”卫轩现在真的很慌,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来,自己跳到茅坑里……呸,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然而最怕什么就来什么,只听见柳梦鹤的声音从竹林那边传来:“怎么啦凝儿?凝儿?凝儿别怕!爷爷来啦!”

卫轩吓得赶紧冲进屋里,把门关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使劲抓住柳凝的两条胳膊,想要将她从自己身上拽下来。

然而柳凝双手十指交叉,扣得紧紧的,卫轩怎么用力也没用,柳凝那嫩藕般的手臂都被他抓得通红了。

“下来!”卫轩着急低吼。

“你先帮我赶走老鼠……”

卫轩瞬间崩溃。

这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柳梦鹤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凝儿,凝儿,你怎么啦,是不是出什么事啦?”

柳凝一听到柳梦鹤来了,顿时张嘴哇呜一声大哭起来:“呜呜呜……爷爷,屋里有老鼠啊……”

柳梦鹤在外面大叫:“你开门,爷爷进来帮你抓老鼠。”

“爷爷,不行,凝儿没穿衣服,呜呜呜……”

“那你赶紧穿衣服啊!”

“穿不了,凝儿现在在卫公子身上,下不来。”

柳梦鹤顿时惊叫起来:“什么,卫轩在里面?还在他身上?卫轩,你可别要乱来啊,不然老夫绝不与你甘休……”

卫轩顿时感觉头疼,生疼,这算是什么事啊……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长吸了好几口气,然后走到桌边拿起茶杯,朝着一个角落丢去,“啪啦”一声,杯子应声而碎,然后卫轩道:“柳姑娘,老鼠已经被我砸死了,你可以下来了。”

柳凝连连摇头:“不行,我现在若是下来,那不是浑身被你看光了。”

柳梦鹤还在外面跳脚大叫:“卫轩,我警告你啊,你既然不想娶我家凝儿,就千万不要乱来,你……”

卫轩感觉脑袋要炸了,忽然走到床边,撕下一片布幔,蒙住自己双眼,道:“好啦,现在我什么都看不到了,你可以下来了。”

柳凝犹豫了片刻,这才乖乖下来,道:“你不许偷看,我让你解下遮眼布,你才能解开。”

“知道了。”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传来,过了好一会儿,只听柳凝道:“好了,解开吧。”

卫轩解开遮眼布,只见柳凝已经穿上了雪白绸裙,站在那里抹眼泪,那小模样,别提多委屈了。

“凝儿,怎么没声音啦……”外面柳梦鹤已经着急得开始撞门了。

卫轩赶忙上去给他开门。

“卫轩,老夫跟你拼啦!”柳梦鹤一看到卫轩,直接上来就要掐卫轩的脖子。

卫轩吓得连连后退,绕着桌子跑,着急道:“柳老爷,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啊!”

“解释什么!你毁了我孙女的清白,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二人隔着桌子左晃右转,好似捉迷藏。

“告诉你!”柳梦鹤指着卫轩,气急败坏道,“凝儿的清誉已经尽毁你手,你别想逃,你逃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若是敢逃,老夫就去衙门告你去!周县令最爱银子,老夫有的是银子,还占着理……”

“柳老爷,我真的没对他做什么……”

柳凝在一旁煽风点火:“爷爷,方才凝儿没穿衣服,他摸凝儿。”

“什么!”柳梦鹤直接抓起桌上的茶壶,朝着卫轩当头丢去,还好卫轩躲过去了,他指着卫轩大骂,“敢摸凝儿,你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凝儿,他摸你哪里了?”

柳凝指了指自己的小腹和左腰:“这里还有这里。”

“岂有此理!”

“我……不是这样的,听我解释……”

柳梦鹤再次绕着桌子追打卫轩,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屋里闹腾了许久,终于,柳梦鹤似乎累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指着卫轩,道:“老夫折腾不过你,老夫给你一次机会,你毁了凝儿的清誉,既然如此,就把凝儿娶回去吧,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

卫轩闻言忽然双眼一眯,忽然道:“不对,柳老爷,我怎么感觉,这似乎是你们设的一个局啊?”

“什么?”柳梦鹤闻言猛然瞪眼拍桌,起身怒指卫轩,“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简直岂有此理。”

卫轩闻言转头望向柳凝,挑眉道:“不是局吗,那柳姑娘你能否告诉我,为何大白天的在家不穿衣服?你平时也这样吗?”

41章: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卫轩指着柳凝,追问:“说呀,大白天在家,为什么不穿衣服!”

柳凝还在抹泪:“人家在沐浴,自然要脱衣服了,谁知刚脱了衣服,就钻出了一只猫儿大的老鼠……”

“沐浴?”卫轩蹙眉,“沐浴桶在哪呢?在……?”他说着四处张望,果然隐约看到屏风后面热气蒸腾,显然,沐浴桶在屏风后面呢,他的话也戛然而止。

柳梦鹤顿时得意嘿笑道:“嘿嘿,这下没话说了吧!老夫约你在素心亭见面,你却闯进了老夫孙女的闺房里,简直岂有此理啊,亏你还是读书人呢,有辱斯文!”

卫轩道:“你约我在素心亭见面?这可没人告诉我,门子只是跟我说,让我沿着小路往前走,说你在前面等我,可是我到素心亭的时候,并未见到你,亭子里只有一张空棋盘。”

“老夫去取棋子了!”柳梦鹤道,“老夫本想与你手谈一局,年纪大了,记性也就不好了,拿了棋盘,忘记拿棋子了,老夫自然又要去拿棋子,谁知道你恰好那个时候来。”

“那就不能怪我了。”卫轩道,“我只是按照门子指引,一直往前走,走到这竹林小院,还以为你在里面等着我呢,况且,我原本就没有进房间,我站在门外的,是柳姑娘自己衣衫不整地跑出来……”

“放……”柳梦鹤硬生生把一个屁字憋了回去,指着卫轩道,“老夫只相信眼见为实,老夫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屋里!是不是!你还摸了我家凝儿,有没有!你若还是个男人,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老夫还能高看你一眼!”

卫轩那个郁闷啊,百口莫辩,沉默了许久之后,郁闷道:“好,我承认,我都承认,是我不对,我压根就不该来还那些字画……”

柳梦鹤道:“什么字画不字画的,那些东西能跟我家凝儿的清白比吗,老夫还是那句话,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得想办法解决,眼下你毁了凝儿的清白,唯一的办法便是索性将错就错,你娶我们家凝儿。”

卫轩站在那儿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他现在心里郁闷得很,他敢肯定,这就是柳梦鹤和柳凝合伙做的一个套,等他往里面钻,他真的很佩服柳梦鹤的智谋,因为这个局设计的天衣无缝,非常的自然,他自认聪明,也寻不出半点证据。最重要的是,卫轩是自己走到这个小院来的,没有任何人去逼迫他,或者引领他,今天这个事,他栽了,栽的一点都不冤枉。

“说话呀!”柳梦鹤大声催促,柳凝很配合地哭得更大声了。

卫轩望着正在哭泣的柳凝,心中暗忖:“哭得这么假,嗯?有眼泪……难道是真的……啊,好烦啊……”

柳梦鹤三次催促,卫轩都没有答话,柳梦鹤眼珠一转,忽然道:“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你先与凝儿把婚约定下,立婚书为证,不必立刻成亲,等哪天你立业了,再谈成亲的事,这样总不违背你在父母灵前立下的誓言了吧。”

卫轩闻言心中狂喜暗忖:“哈哈,没想到啊,峰回路转,你设计坑我,没关系,我玩个文字游戏坑你一把,这成亲的事,我能让他遥遥无期。”

一念至此,他毫不犹豫点头:“好!立婚书为证!”

柳梦鹤闻言顿时开心大笑:“凝儿,别哭了,赶紧去取笔墨纸砚来,爷爷要跟卫轩立婚书,以后啊,你就要嫁给卫轩啦!”

“是,爷爷!”柳凝拭去泪水,开心地去取笔墨纸砚了。

“这丫头,也不知臊,呵呵呵……来,卫大人,坐,喝……啊,没茶了,呵呵呵呵……”

柳梦鹤现在和刚才简直是两副嘴脸,卫轩也是无语,心中暗叹:“果然人老成精,这柳老爷不仅计谋厉害,翻脸跟翻书一样……”

没一会儿啊,柳凝端来了文房四宝,放在桌上。

柳梦鹤摊开纸,准备写,卫轩抢过笔,道:“还是我来写吧。”

柳梦鹤闻言蹙眉:“你不会是想玩什么把戏吧?”

卫轩挑眉道:“我自己的亲事,我自己写婚书,这有什么不妥吗,况且,我当着你的面,能耍什么把戏。”

柳梦鹤是个自傲的人,他也觉得卫轩当着他的面耍不出什么把戏,便点头道:“好,你来写,不过若是写得不好,老夫可是要改的。”

“你瞧好吧。”卫轩提笔舔墨,然后开始落笔,他用的是行楷文书,因为之前打了腹稿,所以写得十分流畅。

待他写完,柳梦鹤看了一遍,点头赞许道:“好,写得不错,字也写得很好。”

卫轩道:“一式两份,另一份,就由柳先生您来誊抄吧。”说着将笔递向柳梦鹤。

“好,老夫誊抄。”柳梦鹤接过笔,又铺了一张纸,照着卫轩所写的那一份誊抄。

卫轩在一旁看着,心中暗自得意:“嘿嘿,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在婚书上写了,待我升任七品正堂县令之后,便娶柳凝过门,可皇帝已经发话了,等我完成了南溪县的任务,就撤去我的官职,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当上县令了,成亲之事,将会永久搁置,想用婚书来约束我,嘿嘿嘿,这叫作茧自缚!”

很快,柳梦鹤誊抄完了,卫轩拿起他誊抄的那一份,仔细检查了一遍,与自己写的一字不差,然后他们二人双双落款,并按上各自的私印,卫轩拿起柳梦鹤写的这一张,收进怀中,道:“柳老爷,你写的这一份,我留着,我写的那一份,你保存,你以为如何?”

“甚好甚好。”柳梦鹤开心地拿起桌上的婚书,收进了怀里。

虽然卫轩用文字游戏破了今天这个局,但是他心里还是很不爽,他眼珠连转,计上心头,忽然朝着柳梦鹤拱手:“未来孙胥拜见爷丈!”

柳梦鹤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哈哈笑道:“客气客气,孙胥这是忽然开窍了啊,好极好极……哈哈哈哈……”

卫轩也哈哈笑道:“这还得多谢爷丈今天点化了孙胥啊,孙胥初来南溪县任职不久,人生地不熟,还望爷丈以后多多提携。”

“这……”柳梦鹤闻言一滞,随即又哈哈笑道,“那是那是,孙胥的事,便是老夫的事,以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啦,一家人,哈哈哈……”

他嘴上笑得欢,心中却在暗骂:“这小子鸡贼得很呀,一点都不肯吃亏,知道中了我的计了,立刻就想讨回来,只怕以后老夫有得被他烦了,不对呀,他今天吃什么亏了,白得了这么美的一个媳妇,吃什么亏了,呸!”

“哈哈哈哈……”卫轩陪着他笑,忽然停住了笑声,道,“爷丈说得太对了,一家人,咱们可是一家人,你的字画,就是我的字画,今天送来的那些字画,我便带回去装点门面了,多谢爷丈了。”

“你……”柳梦鹤感觉心都在滴血了,偏偏他没法拒绝,不仅如此,他还得笑,而且笑得非常有诚意,“那是,这本来就是老夫打算送给你的,本来就是送你的。”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在笑,而手却在桌底下暗暗握拳,要不是为了柳凝,他估计现在就把卫轩打得吐血三斤了。

柳凝有意讨好卫轩,上前道:“卫公子,我带你去取字画吧。”

卫轩淡笑:“那多谢柳姑娘了,走吧。”

柳凝欢喜地带着卫轩走了出去,才出小院的门,房间传来一声轰隆巨响,桌子被柳梦鹤一掌拍瘫在地。

“什么声音?”卫轩转头望向房间。

柳凝赶忙道:“没什么,走,咱们去取字画。”说话间拉起卫轩的胳膊,拽着他走。

“真的没事吗?该不会是爷丈摔倒了吧?”

“不会,他走路稳着呢。”

“真不用回去看看吗,他年纪那么大了,若是摔倒了,会死的。”

“不用,听我的。”柳凝使劲拽着他走。

……………………………………………………

卫轩抱着字画回家,刚进家门,就看到李青和张猛在前院练武,李青见卫轩把字画带回来了,停止练武,上前问:“怎么连你也没能进门吗?”

卫轩挑眉道:“不,我进去了,还跟柳梦鹤谈了很久。”

“那你怎么把字画又带回来了?”

卫轩道:“这柳梦鹤啊,老谋深算,摆了我一道。”

“此话怎讲?”

卫轩把字画递给张猛,然后从怀里取出婚书,给李青看。

李青看完顿时失声惊呼:“你答应娶他孙女了?”

张猛问:“李哥,这是什么东西?”

“是婚书。”李青道,“是大人和柳凝姑娘的婚书。”

“什么!”张猛顿时惊喜地望着卫轩,“老大,你终于开窍啦!”

“去你的。”卫轩啐道,“我娶媳妇儿,你瞎激动什么。”

“我为你开心啊。”张猛嘿嘿直笑。

李青疑惑地望着卫轩,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忽然答应娶柳姑娘了?”

“说来话长啊。”卫轩叹道,“不然我也不会说我被摆了一道了,其实从柳梦鹤今天来送字画开始,就是一个阴谋,为的就是引我过去,设下一个鸿门宴……算了,咱们还是去堂中说吧。”说罢便朝内院走去。

李青和张猛紧跟其后,刚进内院,便看到李二牛在内院扫地,申一花在浇花。

张猛屁颠屁颠跑到李二牛身旁,低声道:“老大要娶隔壁的柳姑娘了,有好戏看,快跟上去。”

然后他又屁颠屁颠跑到申一花身旁,装作悲伤模样,道:“申姑娘,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申一花疑惑望着他:“什么坏消息?”

张猛道:“老大要娶隔壁的柳姑娘了,连婚书都写下了。”

申一花闻言脸色变幻数次,然后道:“这是好事啊,怎么能说是坏消息呢,咱们府上就要办喜事了。”

“得。”张猛道,“当我白说了,我去看热闹了。”他说罢又屁颠屁颠地追卫轩去了。

申一花转身远远望着卫轩的身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42章:张广陵的警告

卫轩回到堂中,在椅子上坐下,摊手道:“坐下吧,跟你们仔细说说今天的事情。”

他们三人都纷纷依言坐下,张猛将手中的字画先搁在一旁。

卫轩叹息道:“这柳梦鹤老谋深算,今天来送字画,不过是个诱饵罢了,他料定到我不会收这些字画,然后他匆匆离开,故意把字画丢在我这里,为的就是让我把字画给他送过去,说白了,就是用字画为诱饵,诱我去他们府上,否则李青去送字画,为什么进不了门呢。”

李青闻言连连点头,问道:“那你去了他府上,他是如何坑害你的?”

“坑害其实也算不上。”卫轩苦笑道,“他们也没有什么阴险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娶那柳凝,我到了他们府上,门子将我带到了一个园子里,院子里全是柳树,只有一条弯曲小路,门子告诉我,顺着路往前走,柳老爷就在前面等着我,我就一直往前走,走到路尽头,是一个小院子,我走进小院子,站在屋前,我尚未进去,屋里便传来柳凝的呼救声……”

卫轩仔细把今天的经历跟他们说了一遍,张猛听完兴奋得直叫:“哇……这柳姑娘真是……铁了心的要嫁给老大你啊。”

李二牛忽然道:“大人,你不是说咱们执行任务期间,不要节外生枝吗,你忽然又答应了娶柳姑娘……”

“不碍事的。”卫轩忽然得意一笑,“这柳梦鹤虽然老谋深算,摆了我一道,可是我也不笨啊,立刻还了他两道,他这次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李青满脸好奇地问:“你摆了他两道?”

卫轩笑道:“刚才婚书你们也看到了,这婚书是我拟的,婚书中有一段,我是这样写的,因我在父母灵前发下誓言,先立业后成家,所以必须等到我升任七品县令的时候,才算立了业,那时候才能迎娶柳凝过门。”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因为他们都知道卫轩这个县丞只是暂时的,做不了多久,上头发话了,待他们完成剿灭白莲教的任务,皇帝要收回卫轩的县丞官位,别说县令了,连县丞位置都不保。

“高!”李青不由得竖起拇指,赞道,“许诺一个不可能的日子去迎娶,你这法子……真的是高。”

张猛则郁闷咋嘴:“老大,你怎么想的啊,柳姑娘挺不错的呀,娶了就是了,多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申一花端着茶进来了,尴尬得直挠头,然后仰头看屋顶,数房梁。

申一花上前给卫轩上茶,卫轩道:“一花,又没客人在,就不用伺候茶水了,你这一天忙到晚多累啊,有空啊就偷偷懒。”

“没事。”申一花摇头淡笑,“一花一点都不累。”

卫轩打趣笑道:“你那么勤俭持家,你不心疼茶吗?”

申一花凑到卫轩耳畔,低声道:“公子你的茶是新茶,他们三个的……都是陈茶。”

卫轩闻言双眉一挑,表情变得很精彩。

申一花轮流给他们上茶,上完茶之后,站在卫轩身后候着。

卫轩道:“刚才说到哪里了?”

李二牛瓮声瓮气道:“说到……柳姑娘多好啊,娶了就是了,多好……”

李青补充道:“没错,这话是张猛说的。”

“你们……”张猛闻言着急无比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我什么时候说过……”

卫轩笑问身后申一花:“一花,你方才听到了吗?”

“一花听到了。”申一花看到张猛洋相尽出,不禁掩口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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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卫轩去县衙,一如既往地跟几个衙役打扑克,打得正欢呢,忽然走进来一个人,卫轩转头看去,竟是典史张广陵。

“哟,卫大人好兴致啊。”张广陵笑呵呵地上前行礼打招呼。

卫轩起身,让邱三槐代替自己打牌,迎上去,道:“张典史怎地有空来我这里了?”

张广陵笑呵呵道:“这不是闲来无事嘛,下官便四处逛逛,忽然想到自从卫大人来咱们县衙后,下官尚未前来拜访过,这便前来拜访卫大人了。”说着又拱手朝卫轩拜了拜。

“啊,张典史客气了。”卫轩拱手还礼,道,“咱们同衙为官,以后是要经常走动走动啊!”

“那是那是……”张广陵哈哈一笑,道,“下官原以为就自己清闲,到这里来一看,原来卫大人也和下官一样清闲。”

“那是那是……”卫轩笑着连连点头,“清闲好啊,清闲舒服,每日来晃荡晃荡,便能领俸禄。”

“不错不错。”张典史点了点头,忽然道,“卫大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卫轩见他终于想要说正事了,挑眉一笑,道:“来,里间说话。”说罢便带他进了里间。

二人进里间,卫轩也不请他坐下,摊手道:“张典史,有什么事,请说吧。”

张广陵问道:“卫大人,前两天你……是不是出城去了?”

卫轩点头:“是出城了一次,怎么了?”

张广陵道:“你从城外回来的时候,恰好遇到龙向峰龙老爷的人正在城门口搜查盗贼,然后你当场怒斥了他们,是不是?”

卫轩闻言心头一动,他大致猜到张广陵今天为何事来找他了,他再次点头:“没错,龙向峰无官无职,他没有权力那么做。”

“嘿嘿,话是这么说没错。”张广陵干笑,忽然语锋一转,道,“不过啊,事出有因,龙老爷的府上遭了贼,丢失了十分重要的宝贝……”

卫轩道:“既是如此,那便应该报官,搜查盗贼,这应该典史大人你派人去吧,怎能他自己派人封锁城门搜查。”

“你听我把话说完。”张广陵道,“咱们县衙啊,人手不足,龙老爷与咱们县令大人熟识,当初龙老爷就跟周县令说过了,但凡他自己能解决的事,绝不惊动官府,周大人也答应了,龙老爷家丢了宝贝,他自己派人去搜查寻找,这何错之有啊。”

卫轩自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皮笑肉不笑,道:“那依张典史的意思,是我错了呗?”

“可不是嘛。”张广陵笑容不减,道,“卫大人,你初来咱们南溪县,对咱们南溪县的事情可能不太明了,这龙向峰龙老爷虽然只是一介布衣,但他在南溪县的势力不可小觑啊,而且,龙老爷这个人,一向极好面子,那天你当众斥责了龙老爷家的护院,这无异于是打了龙老爷的脸啊。”

“哦……我打了他的脸?”

“对,你打了龙老爷的脸。”

卫轩道:“那请教一下张典史,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张广陵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好啊,龙老爷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说愿意给你个台阶下,只要你去他府门外站上一天,每隔半柱香的时候,向着他的府门致一声歉,这事啊……就算过去了。”

“罚站啊。”卫轩道,“他府门处于闹市,我若是站在他家门外,那岂不是要惹来全城百姓瞧热闹?”

张广陵笑着点头:“差不多吧,其实龙老爷啊,就是想把自己丢了脸面给找回来。”

“他的面子找回来了,那我的面子怎么办呢?”卫轩望向张广陵。

张广陵听出卫轩的话中之意了,干笑道:“卫大人啊,下官不得不提醒你一句,龙老爷在咱们南溪县,周大人也得让他三分,没办法啊,强龙不压地头蛇,面子固然重要,命更重要,你就当是服个软,这事便就过去了。”

卫轩冷笑:“我要是不服这个软呢?”

张广陵闻言一愣,盯着卫轩看了片刻,也冷笑起来:“卫大人,下官可是为你好啊。”

卫轩嘿笑道:“那卫某真是要多谢张典史了。”

“不必谢,不必谢。”张广陵道,“那这事……”

卫轩挑了挑眉:“你既然是帮龙向峰传话的,那麻烦你回去转告他,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张广陵双眉一蹙,冷声道:“卫大人,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卫轩也冷声道:“卫某敬酒罚酒都不吃。”

“哼哼。”张广陵冷哼一声,语气不善道,“我言尽于此,既然卫大人你一意孤行,出了事,可莫要怪我没提醒你!”

卫轩指了指门,挑眉道:“门在那边,不送。”

“哼!你且得意着吧!”张广陵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43章:龙向峰的报复(上)

卫轩一脸淡然地目送张广陵出门,待张广陵离开后,卫轩顿时双眉蹙起,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龙向峰果然记恨这件事,而且今天,卫轩和龙向峰之间的梁子也算是彻底结下了,常言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而这龙向峰明显就是个小人。

卫轩走到书桌边,提笔写了一个纸条,然后走到外间,只见四个衙役还在打扑克,卫轩拍了拍邱三槐的肩膀,笑道:“三槐,去帮我送个信回我家。”

邱三槐笑呵呵道:“大人你想打牌就直说嘛,还拿送信做什么由头。”

“就是……”另外三人纷纷哄笑。

卫轩假装被邱三槐说中了心思,干笑道:“哎呀,你起来,给我打。”

说罢就将邱三槐从位置上拽了起来,同时从他手里夺过扑克牌,但在夺扑克牌的时候,他把纸条塞进了邱三槐的手里。

邱三槐也不傻,顿时明白了,卫轩真的是要让他去送信,于是他挑眉道:“罢了,反正我这把牌抓得很烂,赢不了,大人那么喜欢,就拿去吧,我出去给大人送信去啦。”

陈大年笑骂:“你去茅房送信吧!”

“哈哈哈……”其他人闻言纷纷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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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府,李青刚准备出门,忽然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瞧,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穿衙门皂吏服的人,不禁疑惑问:“请问有何事?”

邱三槐行了个礼,道:“我是卫大人的衙役邱三槐,奉大人命,前来送信。”说罢递来一张折叠的纸条。

李青怔忡接过纸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用白话写着:“龙向峰可能要报复,全都不要出门,保护好申姑娘和郭淮,闭衙之前,李青来接我。”

李青看完纸条,顿时双眉一拧,朝着邱三槐拱手:“多谢了。”说完便关上门,返回内院,大声叫唤:“都出来一下,出来一下,大人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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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轩坐在衙门之中,内心颇为忐忑,根本无心打牌,连输了好几把,还好邱三槐回来,卫轩把牌一摔,郁闷道:“三槐你来玩,我今天手气有点差,不玩了。”

邱三槐返回到位置上,接替卫轩,继续打牌,卫轩则返回里间去了。

坐在书桌前,卫轩思绪万千,自己这算是跟龙向峰宣战了,龙向峰这样的小人,自然用不出什么正大光明的手段,现在卫轩最担心一点,龙向峰到底有没有胆子杀他。

这一点非常重要,卫轩是官,而且还是吏部指派的官员,如果这样龙向峰还敢杀他,说明这龙向峰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这样的人非常可怕。

这一整天,卫轩的心都好似拎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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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广陵从卫轩的县丞衙出来后,就直接离开了县衙,前往龙向峰的府邸。

来到龙府,龙向峰在客厅接见他,二人在客厅分主客坐。

龙向峰四十岁左右,长相平平,留着短短的胡须,不知道的人肯定不会相信这人就是南溪县恶名昭著的龙向峰。

“怎么样?”刚坐下,龙向峰便问,“那卫轩答应了吗?”

张广陵摇了摇头,叹息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哼!”龙向峰冷哼拍案,“不知好歹的东西,他这是找死!”

“龙老爷说的是。”张广陵煽风点火,“这小子冥顽不灵,我已跟他说得一清二楚了,您给了他活路,他不走,偏偏要自寻死路,这可怨不得旁人。”

“京城派来的官员,就是有傲气啊。”龙向峰冷笑,“既然他不给老夫面子,老夫也不必手下留情了,来人!”

立刻便有两个打手走了进来,齐齐施礼:“老爷有何吩咐?”

龙向峰道:“找三个得力的人手,备好火油,今夜就去烧了新任县丞卫轩的府邸,记住,手脚干净点,我不想让他再看到明天的日头!”

“是!”两个打手领命退下。

这时,张广陵提醒道:“龙老爷,卫轩毕竟是京城指派的县丞,杀了他,或许会有点麻烦,你可能要准备点薄礼,好堵周文宏的嘴。”

“这周文宏……”龙向峰闻言蹙了蹙眉,冷冷道,“他是越来越贪心了,一次比一次要得多,这次准备多少才算合适?”

张广陵想了想,道:“卫轩毕竟是朝廷官员,杀了他,事情非同小可,或许他还要向上打点一番,你先准备一万两吧。”

“这么多!”周文宏闻言直蹙眉,他还从未送过这么大的礼。

张广陵又道:“没办法,卫轩的身份搁在那里呢,杀他容易,善后之事最是麻烦,就怕一万两还不够,周文宏嘴张得越来越大了。”

“一万两……”龙向峰沉吟许久,忽然冷哼,“哼!这次老夫一两都不给!”

“这……”张广陵闻言急道,“这怎么行,想让周文宏铲事,就得使银子啊,这周文宏……”

“别说了!”龙向峰没好气道,“老夫这是把他的胃口喂大了呀!以后老夫可不惯着他了,杀卫轩,一把大火,烧得灰都不剩,完全可以推说是走了水,没有证据,这事也扯不到老夫身上,凭什么要给他送礼。”

“这……”张广陵一时间瞠目结舌,最后只能干笑赞同,“老爷说得也颇有道理啊。”

龙向峰没好气地冷哼:“本来就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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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到了闭衙时间,卫轩走出衙门,只见李青已经在门外等着他了,李青见到卫轩,三两步上前,行礼:“大人。”

卫轩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话,二人便往回走去。

离开了衙门口,李青忍不住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龙向峰找你了?”

卫轩边走便道:“是的,不过当然不是他本人找我,而是典史张广陵来找的我。”

“典史?”李青闻言蹙眉,“堂堂典史居然是龙向峰的人?”

“没错。”卫轩轻叹,“掌管一县缉捕刑名的典史大人居然是龙向峰的人,也难怪龙向峰能够在南溪县无法无天。”

“是属下们失责了。”李青道,“这种事情,属下们早该打探出来的。”

卫轩道:“不怪你们,南溪县这么大,要打探的事情那么多,咱们人手又少,自然探听不到那么多的消息。”

“现在怎么办?”李青问,“难道龙向峰真的敢对你下手?你可是朝廷指派的官员啊!”

卫轩道:“张广陵狠话已经撂下了,你也说那龙向峰无法无天,咱们必须得防着点。”

李青好奇地问:“那张广陵到底是怎么说的?”

卫轩将张广陵的原话说了一遍。

李青听完直皱眉,喃喃道:“让你去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致歉,削你的脸面,长他的脸面,亏他想得出来,你身为朝廷官员,丢了脸面,这个官还怎么当下去。”

“所以我没答应啊。”卫轩道,“不然也不会闹成这样了。”

“瞧那张典史放出的狠话……”李青满面凝重,“咱们确实得小心提防。”

“是吧。”卫轩道,“咱们家就你武功最高,以后就都得靠你罩着了,对了,你不是说过梁百户还派了两个密谍过来吗,那两个密谍的武功应该不低吧。”

“嗯。”李青点头,“那两个也是影密卫,影密卫都是从锦衣卫密谍中挑选出的精锐,武功都不弱。”

“那就好。”卫轩道,“回去后,你去跟他们说说,让他们暗中保护咱们家。”

“那你呢?”李青问。

卫轩道:“我这不是有你跟着吗,每天接送我一下即可,平时你就待在家里,你在家没事的时候,多调教调教张猛和李二牛,还有,郭淮在养伤,一花是个弱女子,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他们二人。”

李青点头:“是,这我知道。”

二人一路聊,很快便到家了,上前敲门。

里面传来张猛的声音:“谁呀?”

“我。”李青回答,“大人回府了。”

话音落下,门开了,只见张猛李二牛还有申一花都在里面等着。

“哟,都在啊。”卫轩笑了笑,带着李青进了门。

张猛一脸凝重道:“那是当然,咱们收到老大你的信后,吓得都不敢分散,全都在郭淮的房间里待着。”

卫轩点了点头:“关门,进去说话。”

张猛关上门,众人一起跟卫轩进了内院,先去东厢房看郭淮。

经过这几天修养,郭淮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能坐起来说话了,见卫轩来了,郭淮勉力坐起来,卫轩拿了张凳子在床前坐下,笑眯眯问道:“郭兄,看你这气色,伤势有所好转啊。”

“卫大人还笑得出来啊。”郭淮满面忧愁道,“您已经被龙向峰盯上了,龙向峰为人阴狠歹毒,向来说到做到。”

卫轩挑眉道:“那能怎么办呢,难道成日愁眉苦脸就有用了?”

“唉……”郭淮无奈叹息,“龙向峰手底下爪牙众多,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他对您出手,您是防不胜防。”

就在这时,李青和郭淮同时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低声惊呼:“嘘——外面有动静!”

44章:龙向峰的报复(下)

卫轩闻言顿时双眉一凝,挡在了申一花的身前,低声道:“保护郭淮和申一花,李青,你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张猛和李二牛护在卫轩和申一花身前,李青则上前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朝外面张望。

李青朝外面看了一会儿,道:“外面没有人,我出去看看。”

卫轩满面凝重道:“你小心点。”

“放心。”李青轻语一声,说罢打开门,快步走进院中。

院子里一片安静,李青在院中四处查看了一番,不见半个人影,无意间,他看到地上有个纸团,上前捡起来,剥开纸团,只见纸团内部包着一块小石头,丢掉石子,发现纸团里有墨迹,他赶忙展开纸,只见纸上写着简短的一行字:“今夜火烧卫府,纵火者三人,大人一定要小心。”落款王山。

字迹生涩,显然写字之人只是初通文字,字迹也确是王山的字迹无疑。

李青立刻回到东厢房,道:“大人,没有人,是王山丢进来一个纸团,您看看。”他说着将纸递给卫轩。

卫轩接过纸条,念了一遍,众人听他念完内容,均都失声惊呼。

卫轩很淡定地把纸条递给张猛,道:“烧了。”

张猛赶紧点火,将信纸烧掉。

卫轩负手仰头,庆幸叹道:“当初派王山他们去龙向峰府上卧底,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现在想想,当真是明智之举啊。”

“这龙向峰真是狠毒啊!”张猛后怕不已道,“大火一烧,咱们全都玩完,什么证据都没有,太狠毒,太狠毒了……”

郭淮叹息道:“龙向峰一向如此,当初我的父母,就是被他派人锁在家中,活活烧死的。”一说到伤心往事,郭淮的眼圈有点泛红。

李二牛又急又怒道:“老大,姓龙的要放火烧死咱们,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干等着他来放火吧!”

李青道:“要不要咱们今晚躲到别处去,让派人来随便烧。”

“让我想想。”卫轩在屋中来回踱步,双眉紧锁思忖应对之法。

沉吟片刻,他忽然停下脚步,道,“这个火,决不能让他烧起来,就算我们能躲开了,让他们烧了我的房子,那咱们接下来住在哪儿呢,这房子可不是我的,是官府的,烧了这房子,我就得赔偿这房子,而且我还要再去找住处,最重要的是,如果烧了房子,龙向峰很可能会放出风去,说是他烧的我房子,以此来挣回颜面。”

张猛闻言道:“怎么可能,他会那么傻,自己承认放火?”

卫轩道:“假如他烧死了我们,当然不会撒播这样的风声,因为是人都能猜到,这事十有八九是他做的,但如果只是烧了我们的房子,他就有必要放出这样的风声了,那样才能长他的威风,堕我的脸面,官府也奈何不了他,因为这只是他放出的风声,也就是谣传,没有证据可言,退一万步讲,就算最后证实了是他烧的房子,那又怎样,只要没有人伤亡,一个房子的事,周文宏很容易就能将这件事按下去。”

“这倒也是。”李青闻言无奈点头。

李二牛不禁一脸佩服的表情:“老大考虑事情就是周全,我就想不到这些。”

张猛在一旁翻白眼:“大牤牛你尽说废话,你要是能想到这些,老大的位置就是你来坐了。”

卫轩接着说道:“既然龙向峰要杀我,我也不能心慈手软,今晚来几个人,杀几个,尸体全部丢进龙府,用我们的实力警告他,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这法子不错。”李青若有所思点头,“敲山震虎,让他知道咱们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郭淮则道:“此法治标不治本,龙向峰这个人,我很清楚,你们这么做,可能会让他暂时不敢轻易妄动,反而更加增长他灭你之心。”

卫轩淡然道:“他现在已经有灭我之心了,再增长点也没什么了,他如果小动作不断,我倒是会头疼,至于他要憋什么大招,咱们拭目以待便是。”

卫轩其实并不惧怕龙向峰,有王山和罗小天潜伏在龙府,他对龙向峰的举动自然了如指掌,一旦有风吹草动,他就会知晓,假如龙向峰把他逼急了,让王山和罗小天暗中下手杀了龙向峰便是,当然,那是狗急跳墙的做法,一旦此事败露,他就要被问罪,到时候,不仅任务完成不了,还吃上了人命官司,等待他的只有一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绝不用这个法子。

郭淮听了他的话,无奈轻叹:“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卫轩朝着他笑了笑,道:“你放心,本官的实力,可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郭淮闻言一愣,不知卫轩此言何意,在他看来,卫轩不过是一个县丞而已,虽然身边有两三个武艺不错的护卫,但能有多大能耐,他实在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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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做好,天也黑了,一家人匆匆吃过晚饭,全都到郭淮的房间里集合,定下计策,李二牛卫轩房间里保护申一花和郭淮,李二牛、李青、张猛他们三人在院中静候敌人到来。

古代的夜晚很安静,也很黑,还好今晚月光尚可,院中一片皎白,三人在院中缓缓走动巡查,宅子不大,三个人足够了。

三人慢慢巡守着,很快便已夜深,李青忽然低语一声:“人来了,藏起来。”

李二牛和张猛立刻朝不同的方向跑去,遁入阴影之中。

此时此刻,卫府外三个黑衣人抱着三只大坛子疾步奔走,来到卫轩的府邸外,绕着卫轩家的院墙走了片刻,找到一个院墙较低之处,三人上墙,直接上了房顶,然后下面的人将坛子抛上去,上方的人接住,十分安静。

此时此刻,街道对面的巷子中还躲着两个蒙面黑衣人,他们清清楚楚地看着这三个人上院墙,其中一人低声道:“哥,这些人想干什么,是不是要对卫轩不利啊?坛子里放的是什么?”

“我好像闻到了火油的味道。”

“火油,他们这是要放火烧死卫轩吗?咱们要不要帮忙?若是卫轩死了,咱们也捞不到好处了。”

“先不用,档头说了,卫轩可是锦衣卫密探,身边有锦衣卫高手守护,自有保命手段,咱们先隔岸观火,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别动手,免得暴露了。”

“好,他们进院了,我们上去看看?”

龙向峰派来的三个爪牙武功还算不错,三人相互协助,很快便上了院墙,跳进了院子里。

“他们进去了,咱们也过去看看。”二人说着便悄无声息穿过街道,翻身上墙,这二人的轻功着实高明,一脚轻轻踏墙,便上了院墙,顺着西厢房的屋顶,爬到屋脊处,偷偷往院子里瞧,只见院中那三个黑衣人抱着坛子朝正房还有东西厢房跑去,先用锁把各个房门锁住,然后就准备打开坛子抛洒火油。

忽然,黑暗中一道黑影蹿出,刀如霜影,血光迸射,东厢房前的那个黑衣人僵立在那里,脖子处鲜血汩汩直流。

李青用脚勾住尸体,让尸体缓缓倒地,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另外两个黑衣人甚至还没发现自己的同伙已经挂了一个,他们已经打开了坛子口,在西厢房和正房门口四处洒火油。

此时此刻,李二牛就蹲在正房走廊的木梁上,当那个黑衣人走到他正下方的时候,李二牛忽然跃下,猛地一刀,用足了浑身的力气。

那黑衣人感觉到劲风袭来,本能地想要躲闪,然而李二牛这一刀速度实在快,一刀落下,鲜血飞溅,头颅滚落,李二牛的脸上和身上被鲜血溅红。

李二牛出手的动静有点大,东厢房门口的黑衣人转头惊问:“怎么了?”

他刚转身,张猛也从走廊的木梁上跳下,一刀将那黑衣人捅了个对贯穿,刀从后背刺入,贯穿了胸部,刀尖露出胸口三寸多。

三人各自解决了三个黑衣人,到院中会合,相互点了点头,然后来到东厢房前,李青低声道:“大人,都解决了。”

房门打开,卫轩走了出来,只见眼前这个倒地的黑衣人还在浑身抽搐,卫轩顿时看得头皮发麻,前世的时候,他连宰杀动物都不愿看,现在居然看到这副画面。

背后脚步声传来,卫轩赶忙转身急道:“一花别出来。”

然而申一花已经来到门口了,也看到了地上那还在抽搐的黑衣人,以及那满地的鲜血,申一花顿时脸色煞白如纸,双手都不自禁地哆嗦起来。

卫轩赶忙将她推回屋中,将她按坐在凳子上,道:“坐在这里别动,听话。”

“嗯……”申一花仿佛反应都变慢了许多,迟疑地低头应着。

卫轩再次走出房间,跟他们一起查看了三具尸体,然后道:“张猛,去找麻袋,再多弄些碎布来,要把血迹全都弄了。”

“是!”张猛赶紧屁颠屁颠跑开了。

“李青,你去……”

卫轩刚想让给李青安排任务,忽然,李青转头惊呼:“还有人!”

说罢飞身朝西厢房奔去,猛然蹬地,直接飞身上了西厢房的屋顶,一直趴在屋顶上的二人没想到李青如此警觉,居然发现了他们,想要逃跑,但李青的钢刀已经挥到他们身后,二人一起回身出刀,三刀相碰,“当”地一声,在夜晚中迸射出火花,李青一刀没有得手。

那两个黑衣人顺势朝院墙落去,快速跳到院墙之外,撒腿狂奔。

李青看到这二人奔逃的身影,想要追下去,但是又收住了脚,犹豫了一下后,返回院中。

卫轩迎上前,面目凝重地问:“怎么还有人?”

“那两人武功很高。”李青若有所思道,“我看他们的身手……似乎在哪见过,应该不是龙向峰的人。”

卫轩讶问:“你认识?”

李青摇头:“没看清脸,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我本来想去追赶,又怕是调虎离山,所以……”

“嗯,你做的对。”卫轩点头,“现在咱们先自保,别想其他的事。”

李青道:“接下来,咱们得把这三人的尸体丢到龙府去了,搬运的时候得小心,千万别把血迹洒在了路上,若是被人循着血迹查到咱们府上,就百口莫辩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卫轩点头,缓缓道,“龙向峰收到尸体后也不敢声张的,更不会报官,不然他的脸可就丢大发了,他只能捏着鼻子把尸体给处理了。”

“没错。”李青赞同点头。

二人又商议了片刻,张猛取来了麻袋和大量碎布,接下来,就是清理尸体,用碎布吸干尸体上的血,然后入麻袋,由李青,张猛还有李二牛三人把尸体扛到龙府,丢进龙府大院。

而卫轩则留在家中,打井水清扫地上的血迹,申一花不怎么听话,还是出来了,出来帮卫轩打水清扫,还把那些染了血的碎布堆积到一起,浇上火油,全部烧掉。

清扫血迹的时候,申一花看到这些血迹,脸色就发白,但她坚持要帮卫轩,怎么劝都没用,卫轩也只能无奈叹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申一花的性子还挺执拗。

卫轩和申一花刚打扫完院子,三个黑影翻墙入院,卫轩惊问:“什么人?”

“大人,是我们。”张猛声音传来。

三人来到卫轩面前,李青道:“大人,尸体都丢进龙府大院了,沿途也未滴落血迹,接下来就看龙向峰的反应了。”

卫轩先支开了申一花,然后道:“李青,你现在就去找那两个锦衣卫密谍,我明日招聘护院,让他们二人前来应聘,以后他们就以护院的身份待在我府上。”

“是!”李青领命而去。

这时,张猛忽然问道:“老大,你为何每次谈事情前,总要支开申姑娘?你是不是不信任她?”

“你懂什么。”卫轩没好气地啐道,“这种事情,她知道的越少,对她越好。”

45章:龙向峰的歹心

今晚卫轩他们院中虽然杀了三个人,但是也没闹出多大的动静,唯一的动静,就是李青在屋顶与那两个神秘黑衣人交手的时候发出了一点声响。

然而就是这点声响,便惊醒了柳凝,柳凝醒来跑到院中,朝着卫轩家的方向望去,然而什么都看不到。

这时,柳梦鹤苍老的声音传来:“凝儿你也被惊醒啦?”

柳凝转头,只见柳梦鹤背负双手,也在望着卫轩家的方向,柳凝不禁好奇问道:“师叔,卫轩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柳梦鹤笑呵呵地点头:“嗯,卫轩府上今晚有点热闹。”

“师叔你还笑。”柳凝着急道,“卫轩是不是出事了?”

“慌什么。”柳梦鹤淡笑道,“你忘记他是什么身份了吗,他府上那个李青,武功可不低呢,些许宵小之徒,能搅出什么风浪,他们都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柳凝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柳梦鹤呵呵一笑,道:“明天你去他府上走动走动。”

柳凝问道:“师叔不去么,我一个人去,怕是不大好。”

柳梦鹤淡淡道:“有什么不好的,你们的婚事都定下了,其实让你去他府上走动,就是为了提醒他,他是有婚约的人,不可四处沾花惹草。”

柳凝面露难色,道:“师叔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我一个人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有点心慌,女儿家如此孟浪,多不好啊。”

“我不去……”柳梦鹤没好气地冷哼,“看到那小子,老夫便……难受,唐伯虎的仕女图啊……真迹啊……”

一提到那些字画,柳梦鹤是真的难受,那可都是他的宝贝啊,只觉心在颤,肝也在颤,就捂住胸口,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口中不断嗟叹:“唉……老了,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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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天亮了,龙向峰坐在堂中,满脸都是怒色,有人来报,张广陵张典史求见,龙向峰让人带张广陵过来。

张广陵来到正堂,见龙向峰一脸怒色,不禁心一拎,快步上前,小声问道:“老爷,怎地这般脸色……”

“你说呢!”龙向峰没好气地冷哼。

张广陵干笑一声,道:“今早街上也没热闹传来,想来事情……没成吧?”

“何止!”龙向峰拍案怒喝,“卫轩这竖子,居然敢跟老夫叫板,他把老夫派去的三个人全都杀了,还把尸首丢回了老夫的院子里!简直岂有此理!”

张广陵今天一大早就去卫轩家那里看了,卫轩家好好的,没有被大火吞没,他断定龙向峰失手了,所以才一大早就来拜见龙向峰,没想到卫轩做的比他想的还过分,居然把那三人全部杀了,还把尸首抛回到龙向峰家里,这确实是跟龙向峰叫板,难怪龙向峰如此震怒。

“老子一定要杀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卫轩!”龙向峰再次怒拍茶案,茶杯都被震翻了。

“老爷息怒,请息怒。”张广陵赶忙劝慰,“这卫轩不足为惧的。”

“什么不足为惧,老夫何时惧他了!”龙向峰瞪眼冷哼,“老夫就是不想让他活!”

“是是是。”张广陵干笑道,“龙老爷,听我一言,这卫轩,似乎有点能耐。”

这话倒是提醒了龙向峰,龙向峰也稍稍冷静了下来,冷声道:“老夫也确实有点小瞧他了,本该多派点人去的。”

张广陵道:“龙老爷,恕我直言,杀卫轩之事,只怕要缓一缓了,他敢跟您叫板,说明他身旁有高手护卫,有恃无恐,您若硬来,反而中了他的奸计,您想想啊,您若是拉出满府的护院,杀卫轩还不是轻而易举,可是如何善后呢,您是民,他是官,杀害朝廷命官,就算是周文宏也无法替你兜着了。”

龙向峰顿时不说话了,他虽然脾气暴虐,但他不傻,这些道理他自然明白,他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

张广陵见自己的劝说有效果了,便继续道:“杀卫轩,不必着急,咱们需要找一个好时机,必须杀得神不知鬼不觉,龙老爷,您说呢?”

“嗯,这是自然。”龙向峰点头。

张广陵又道:“再说了,龙老爷,咱们也不必紧盯着卫轩,卫轩家中可不止他一人,他来县衙赴任之时,身边就跟着一个美貌无比的女子,看似丫鬟,但大家都是男人,这种事,你我都懂的。”

“哦,是么?”龙向峰闻言摸了摸胡子,奸笑起来,“有意思,很有意思……你说说,若是老夫将卫轩的女人给抢过来,卫轩会不会气得吐血啊?”

“那肯定啊!”张广陵一脸奸笑,“自古以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最是让人愤怒,那女子虽不是卫轩之妻,但确实生得美若天仙,不是我吹嘘,您和贵公子以前弄的那些货色,替那女子提鞋都不配,这么美丽的女子,卫轩怎么可能不视若心肝呢。”

“好!哈哈哈哈……”龙向峰忽然畅快大笑,长声笑罢后,高呼,“来人!”

王山立刻走了进来,颔首行礼:“老爷!有何吩咐?”

龙向峰道:“你速带几个人,轮流在卫轩家门外盯梢,若卫轩单独一人出门,立刻来报,若是遇到卫轩家那个女子单独出府,偷偷将她擒来,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王山高声领命,“小的这就去办!”

王山退出堂,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大人让我和罗小天来龙府,真是来对了,龙向峰这个人……简直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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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大早,卫轩的府门外就摆起了一块木牌,上面贴着红纸,红纸上写着四个大字-“招募护院”,下面还有几列小字,写着招募护院的细节。

两个穿着短打布衣的年轻人一直躲在街角,悄悄盯着卫府大门看,看到招募的木牌放出来后,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道:“现在去么?”

另一人道:“李总旗(李青)刚刚不是说了了,招募的牌子放出来后,先别急着去,咱们等一炷香的时辰,再上去敲门,做戏嘛,就要做像一点。”

“好。”另一人点头,二人就在这里继续等着。

浓眉大眼的那个年轻人一直偷偷观察卫轩家门外“咦,有两个女人去敲门了。”

“不会把,女人去做护院?”另外一个年轻人赶忙探出脑袋查看,惊呼,“哟,还真是两个女人,看打扮,好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敲门的那个像是丫鬟,后面的那个是小姐吧。”

“嗯,我也觉得是。”

此刻正在敲门的,是柳凝的丫鬟宁香,柳凝躲在门侧。

开门的是李青,李青原本以为是他安排的密谍来应聘护院了,打开门一看,竟然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宁香)。

“你认错门了。”李青说着便要关门。

“等一下!”门侧忽然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撑住门,李青赶忙停住,只见柳凝出现在门前。

“这位姑娘是……”李青疑惑地望着柳凝。

柳凝浅浅一笑,颔首道:“我叫柳凝。”

“啊,原来是柳姑娘。”李青赶忙笑脸相迎,将她请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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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卫轩不打算去坐衙,因为他要在家接见那两个新来的锦衣卫密谍,他正在内院练武,最近每天勤练那什么琉璃诀,渐渐感觉到体内有暖流涌动,身体似乎也比以前更有力气了,闲暇时候练练武,颇有效果。

柳凝进内院的时候,正好看到卫轩在练武,卫轩练的专心,没注意到她来。

柳凝就在一旁看着,心里暗自嘀咕:“这练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不能看,他还练的那么开心,不过看他出拳出脚的速度,似乎琉璃诀又有进步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修炼琉璃诀的人,果然如教义记载的一样,琉璃诀修炼条件苛刻,但只要能修炼,一路坦途,进境神速,看来不出三年,我就可以吸他的纯阳真力,修炼阴阳流转功了……”

卫轩终于练完收功,也看到了柳凝,不禁讶然:“柳姑娘?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柳凝挑眉浅笑上前。

“当然可以来。”卫轩拿起麻巾擦了擦汗,来到石桌旁坐下,摊手指着对面的石凳,道,“请坐吧。”

柳凝坐下,宁香在她身后站着。

这时,申一花端着早食过来,见到柳凝也坐这,不禁愣了愣,但也只是愣了片刻,她将托盘里的清粥和咸菜放在桌上,道:“公子,吃早食吧。”

“嗯。”卫轩端起粥碗,就着咸菜就这么吃起来。

柳凝见状不禁蹙眉:“你堂堂县丞大人,早食就吃这个?清粥咸菜?”

卫轩闻言抬头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吃。

柳凝道见他不理自己,便抬头责备申一花:“你怎么只给你们家公子吃这个?”

申一花道:“公子喜欢吃清粥。”

柳凝听着不舒服,特别是看申一花长得这么美,越看越心慌,于是他转头对宁香,道:“宁香,回去把今早咱们家的糕点拿来给卫公子吃。”

“哦,不必了,不必了。”卫轩赶忙摇头,“我觉得清粥挺好的,大早上的,我就喜欢吃清粥,小咸菜,这样挺好的,花里胡哨的糕点,我不大喜欢。”

柳凝闻言顿时不开心了,怎么听都觉得话里有话,于是她决定试探一下,故意耍起了大小姐脾气:“我给的东西就是花里胡哨,这位俏丫鬟的清粥就好吃,你什么意思?”

申一花闻言顿时低垂下头,尴尬得直搓衣角。

卫轩蹙眉放下了碗筷,道:“我没什么意思啊,怎么?觉得受委屈了?”

柳凝道:“你就是不待见我,你可是立了婚书的,将来要娶我的。”

卫轩点头挑眉:“没错,我立下了婚书,时候到了,自然娶你,但是我现在还没娶你,你还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喜欢吃清粥,就吃清粥,我喜欢吃小咸菜,就吃小咸菜,谁也不能对我吃什么指手画脚,现在如此,将来……也是如此。”

“你……哼……”柳凝闻言气得不行,起身跺足就走。

宁香也朝着卫轩“哼”一声,给了卫轩一个凶巴巴的眼神,紧跟柳凝而去。

“公子……”申一花见她们二人都被气走了,担心地问,“柳姑娘可是将来的夫人,你这样……可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卫轩挑眉道,“她当上了夫人再说,现在她还是个外人,就不能欺负我府上的人,哼。”

他这一声“哼”,语调跟柳凝还有宁香的一模一样,有点调皮。

46章:交际花柳梦鹤

柳凝回到柳宅,刚坐下,柳梦鹤就走了过来,疑惑望着她,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柳凝道:“心里有点慌,不敢久待。”

“这便心慌了么?”柳梦鹤笑了笑,道,“你将来可是要……咳咳……”他干咳了两声,不再往下说了,练阴阳流转功的事,是秘密,他不打算让其他教众知道,目前柳宅里的教众都以为柳凝是真的看上了卫轩,一心寻个如意郎君呢。

宁香这时气不过,首先向柳梦鹤告状:“长老,那卫轩忒不是东西,他欺负凝儿姐姐。”

“哦?”柳梦鹤闻言双眉一蹙,赶忙坐下问道,“说,他怎么欺负柳凝了?”

宁香道:“他帮着他家的那个漂亮丫鬟说话,还训斥让凝儿姐姐,让她不要对他指手画脚,说就算凝儿姐姐将来嫁给了他,也不能对他指手画脚……”

“这混账东西……”柳梦鹤咬牙凝眉。

柳凝却淡然道:“你莫要听宁香添油加醋,其实是我故意拿捏那个丫鬟,想看看卫轩的反应,没想到卫轩确实对那丫鬟袒护得很,我只是稍稍数落一下,他便如刺猬炸毛一般,可见那丫鬟在他心头的分量不轻;师叔,看来咱们单凭那张婚书……还不够。”

柳梦鹤闻言起身缓缓踱步,拈须沉吟,过了一会儿,他止住脚步,转身望着柳凝,缓缓道:“卫轩那小子很滑头,有点机灵劲,看来他已经认定立婚书的事是咱们设局坑了他,所以心中不痛快,对你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柳凝缓缓道:“对我怎样我不在乎,我只希望在这两三年内,他不要拈花惹草,更不能与其他女子发生任何关系。”

“这也不难。”柳梦鹤道,“我去与他谈一谈,晓之以理,动之以利,迫之以威,保证让你达成所望。”

柳凝闻言颇为惊喜,起身问:“师叔此言当真?你打算如何跟他谈?”

“且容我卖个关子。”柳梦鹤捋须得意一笑,道,“你在家好好等着,我这便去了。”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此时此刻,卫轩在内院的石桌旁坐着,继续吃早饭,刚吃完,李青来报:“大人,柳老爷来了。”

“嗯?”卫轩闻言蹙眉,“他又来了?难道是为柳凝讨说法来了?”

“见吗?”李青问。

“见。”卫轩道,“就在这里见他,带他来吧。”

“是。”李青转身去前院。

申一花收拾起桌上的碗筷,离开了这里。

很快,李青引着柳梦鹤来到内院,卫轩赶忙笑着迎了上去,拱手行礼:“哈哈,爷丈大人,早啊。”

“早啊。”柳梦鹤淡笑着回了个礼。

卫轩带他来到院中石桌旁坐下,屁股刚坐下,卫轩便问道:“爷丈大人,大清早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我这儿的?”

柳梦鹤开门见山道:“凝儿从你这回去便躲在房间里哭,问她是怎么了,她也不睬我,我只能来问你了。”

柳梦鹤倒也奸诈,居然谎称柳凝哭了,至于为什么哭,那肯定是受委屈了呗,不用任何狠话,就能以此来拿捏卫轩。

果然,卫轩闻言一愣,不知如何回答了,心中却很不爽地暗忖:“这就回家哭去了?这也太……唉,女人真麻烦啊……”

“孙胥啊……”柳梦鹤见他不说话,忽然长声道,“老夫就这么一个孙女啊。”

“是,我知道,我知道。”卫轩点头,一脸虚心听训的表情。

柳梦鹤道:“老夫对她的疼爱,是可想而知的,平日里,对她千依百顺,骄纵惯了,可能有的时候,她会任性一点,老夫希望你能对她包容一二。”

“嗯,我明白。”卫轩一秒入戏,变成听话的好孩子,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诺诺称是,你能拿我怎么着,这一招,在学校上学的时候就学会了,专门对付班主任,屡试不爽。

果然,柳梦鹤也是很无奈,于是他语锋一转,道:“你对凝儿好,老夫自然就会对你好,在你眼中,老夫可能只是商贾,有点臭钱罢了。”

“没有没有……”卫轩赶忙笑着摆手,“我怎么可能这样想爷丈呢。”

柳梦鹤忽然微微昂首,道:“你最好别这样想,老夫虽然与官场的那些官员不怎么熟络,可是……老夫却和几位土司大人交情不错,老夫想要推你一把,轻而易举,想要踩你,也是易如反掌,你懂老夫的意思吧?”

“爷丈你还认识土司?”卫轩闻言吃惊不小,脱口便问,“爷丈都认识哪些土司大人?”

“也就七八个吧,都在南溪县附近。”柳梦鹤满不在乎的摆手,道,“人在商道打滚,想要赚钱,怎能不弄一些靠山,你也别以为老夫的这些靠山是靠钱砸出来的,许多土司与老夫关系匪浅,不是你能想象的。”

他这是非常直白地把自己的家底抖落给卫轩看,让卫轩敬畏。

卫轩的内心是真的震惊了,土司是什么概念,在土司的地面上,土司就是土皇帝,可募私兵,也就是可以组建自己的武装力量,就算是不在他们的地界上,周围的地方官员也对土司敬畏无比,而这柳梦鹤居然说自己结实了七八个土司,卫轩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快惊掉了,自己是遇上了什么样的大佬。

此时此刻,卫轩的脑中飞快运转,计算得失,几乎没有太多的犹豫,他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柳梦鹤是一只大粗腿,得抱紧了,千万不能松手,自己想要在南溪县完成任务,这只大粗腿很有可能派上大用场。

卫轩搓了搓手,一秒变脸,笑得双眼眯成线,道:“爷丈大人,什么叫有眼不识泰山,我这就是有眼不识泰山啊,我忽然觉得自己在您面前啊,连个屁都不是,爷丈大人放心,以后您有什么吩咐,尽管知会一声,您说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说打狗,我绝不撵鸡……”

柳梦鹤瞠目结舌地望着卫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实在是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这厚颜无耻之人。

柳梦鹤爆出自己结交土司的事情,就是想让卫轩有所顾忌和改观,可是卫轩这不叫顾忌和改观,而是直接就跪舔了,简直颠覆了柳梦鹤的三观。

柳梦鹤就这样瞠目愣眼地盯着卫轩看了许久,才缓过神来,闭目抬手捏自己的太阳穴,他要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心中暗忖:“没想到这小子竟是如此嘴脸,简直狗屁不如,罢了罢了,达到目的就行了,他既然这样,就更加容易掌控……可是为什么……我好想拿大耳刮子扇他……”

“爷丈你怎么了,是不是脑壳疼?”卫轩赶见他揉太阳穴,赶忙道,“要不我送你去找郎中……”

“不了不了。”柳梦鹤抬手止住他,再次调整情绪,抬眼望着卫轩,满面严肃道,“老夫刚才说了,你对凝儿好,老夫自然就对你好,但你若是再欺负她,让她受委屈,老夫可不饶你。”

“那是那是。”卫轩一脸谄媚地笑道,“爷丈放心,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您把心放肚子里,以后柳凝就是我祖宗……”

“咳咳……可以了,可以了!”柳梦鹤抬手止住他,卫轩这不要脸的模样,他实在是受不了,满面阴沉道,“我可跟你讲,凝儿对你可是用了十分的心,在你们成亲之前,你绝不可沾花惹草,这也是我今天跟你说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你千万要记住,若是让老夫知道你和其他女子发生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老夫会在老夫的矿山里给你挑一块上佳的坟地。”

卫轩闻言一滞,这已经是赤果果的威胁了,卫轩生平最讨厌别人威胁自己,非常讨厌,这次也不例外,但情势比人强,要换做平时,他只怕已经翻脸了,可现在,隐忍方为上策,他只能在内心安慰自己:“爷丈人对孙女婿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不算过分,不算过分……”

自我安慰的方法果然有效,他内心的怒气顿时便被按了下去,然后他点头笑道:“放心,小子我不是急色之人,柳姑娘那么漂亮,我哪还有心思沾花惹草。”

“那就好。”柳梦鹤感觉跟卫轩交流很累,长叹一声,起身道,“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自为之,老夫回去了。”

“小胥送送爷丈。”卫轩说着装模作样地要起身。

“不必了,好好想想老夫的话吧,老夫的矿山上,真的有个风水宝地,很适合修坟。”柳梦鹤说话间已经走远。

卫轩望着他出了内院,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戏演完了,他自然恢复常态,朝着院门那里啐了一口:“呸,那块风水宝地还是给你自己留着吧。”

这时,一直守在不远处的李青走上前来,缓缓道:“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卫轩抬头望向他,问道:“你说……他真的会认识那么多土司吗?”

李青问:“要不要我去打探打探?”

卫轩想了想,摇头道:“不了,涉及到土司的私事……这种事不太好打探,弄不好还容易出事。”

李青道:“倘若他真的认识那么多土司,而且关系不错的话,我们很有可能会用得上他。”

“我也是这么想的。”卫轩若有所思,“只是……他怎么可能结识这么多的土司,那可是土司啊……除非他是交际花,才能认识这么多的大人物,咦……仔细一想……还真的觉得像是交际花……”卫轩忽然开始脑补一些邪恶画面。

李青不解问:“交际花是什么花?”

卫轩挑眉贱贱一笑,道:“你可以理解为青楼的……头牌。”

李青:……

47章:蓄谋已久

柳梦鹤一脸不悦地返回柳府,柳凝就在正堂等他,见他回来,赶忙迎了上去,问道:“师叔,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柳梦鹤心情不大好,冷哼道,“卫轩这小子……简直狗屁不通。”

柳凝闻言一阵讶然:“他也给你气受了?”

柳梦鹤坐下,摇头叹道:“那倒是没有……唉,为何纯阳圣体会出现在这种人身上,我一次见他时,觉得此子还算不错,年纪轻轻就当上八品县丞,也算是个可造之材了,老夫自诩目光如炬,一生阅人无数,现在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柳凝听得一头雾水,疑惑问:“他到底怎么了,让师叔您如此大动肝火?”

柳梦鹤端起一杯茶,轻呷了一口,缓缓叹道:“他是县丞,秋闱刚中的举人,也就是说,他是个读书人,初见他时,倒觉得他彬彬有礼,有几分儒雅之气,在酒楼,不受掌柜逢迎小贿,第二次见面,他拒绝了我的提亲,我以为他不是浮躁急色之徒,再之后,我送他字画,他果然如我所料,拒绝了,可是当天……他就把我的字画全都弄去了,今天我去找他,你可没瞧见他刚才那不要脸的模样,简直是……恬不知耻……此人性情如此变化无常,活生生就是一坨滚刀肉。”

“真的假的?”柳凝闻言一脸不信的表情,他觉得卫轩不太像是那种人,便问道,“他会不会是刻意装成这副嘴脸的?”

“像!”柳梦鹤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不管他是不是刻意伪装,总之他那副嘴脸……是真的很讨厌,原以为他只是个迂直之辈,没想到他如此油滑,现在我是真的瞧不上他了,这样的人,也配帮你修炼阴阳流转功?也配玷污你的清白?”

柳凝闻言微微一笑,劝慰道:“凝儿都不在意这些,师叔何必在意呢。”

“师叔觉得你委屈。”柳梦鹤用爱怜的目光望着柳凝。

柳凝道坦然笑道:“师叔别忘了,咱们潜伏在卫轩身边不仅仅是为了阴阳流转功,还要探听他的一举一动,以防对我们分舵不利,至于他是何种人,我们根本不必理会。”

“话是这么说没错……”柳梦鹤长叹,“只是咱们现在和他扯上了关系,时常还要见他,我一见到他,便手痒痒,要不是指望他的纯阳圣体,我恐怕早就掐死他了。”

“师叔你就消消气吧。”柳凝劝慰一声,然后问道,“对了,你方才去卫轩府上,都说了些什么”

“嘿嘿……”柳梦鹤忽然一改郁闷之色,得意一笑,道,“说到这个,我倒是要告诉你,我今天警告过他了,以后啊,卫轩应该不敢对你无礼了,更不敢拈花惹草。”

柳凝闻言一喜,好奇问:“师叔你是如何警告他的?他会听吗?”

“由不得他不听。”柳梦鹤道,“我告诉他,我与很多土司交情不浅,他不得不忌惮。”

“土司……”柳凝闻言目瞪口呆,良久才回过神来,问道,“师叔你这可是弥天大谎啊,土司形同一方诸侯,哪是什么人都能结交的,他只需派人去查一查,便知真假了。”

柳梦鹤笑道:“土司跟什么人有交情,他能查得出来?除非他能在土司的身边安插眼线。”

柳凝闻言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在理,不禁点头:“这倒也是。”

柳梦鹤又道:“况且,我也没撒谎,我真的与许多土司交情甚厚,这是实话。”

柳凝闻言震惊地望着柳梦鹤,愣了许久才难以置信地问:“师叔你真的结实了土司?而且还是许多?师叔你是如何做到的?”

“嘿嘿嘿……”柳梦鹤闻言不禁得意拈须直笑,眉飞色舞道,“我来南溪县五年多了,为的就是在这里开辟分舵,执行咱们圣教的大计划,在南溪县这五年里,我自问有三大功绩,第一,便是创立了四川分舵,第二,做生意,来南溪县的时候,我只带了五千斤茶叶和三万两白银,五年的时间,挣下了偌大的产业,光是那三座矿山,便值百万两了,商道之上,你师叔我,当真没有服过谁。”

“这些我都知道。”柳凝道,“咱们的大计划,需要很多钱,这多亏师叔了,你说三大功绩,最后一大功绩呢,难不成就是结交了那些土司?”

“没错。”柳梦鹤神采飞扬道,“土司可不是什么商贾能结交的,而我呢,结交了八个土司,生意人,必定要在官场上花钱打点,赚来的钱倒有一小半喂了贪官,然而官场之事,风云变幻,那些官员,说调任便调任说倒台便倒台,你可知道,多少商贾刚喂饱了地方官员,才不到一个月,那些官员便调任或东窗事发了,送出去的钱就是打了水漂;土司就不同了,土司世袭罔替,打好了关系,受用一辈子,怎么也比打点那些贪官污吏有用百倍,而且在四川这一亩三分地上,土司势力强大,土司的一句话比一州知府都管用。”

柳凝听得频频点头,道:“师叔说得很在理,只是……土司占据一方,从来不差钱财,又岂会看上你的钱呢,用钱堆起来的关系,难以牢靠。”

“我可没花钱。”柳梦鹤脸上得意之色更盛。

“没花钱?”柳凝闻言惊讶地望着柳梦鹤,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花钱。”柳梦鹤嘿嘿一笑,故意卖关子,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是如何结交这些土司的?”

柳凝赶忙点头:“想,我真的很想知道。”

柳梦鹤捋了捋花白胡子,缓缓道:“土司虽然势力大,但土司不是神仙,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就有家人,就有感情,我派教众分别调查各个土司,探得他们的消息后,就用计坑害土司的亲人,比如王土司的宝贝女儿,闻土司的嫡子,达玛哚土司的两个儿子……”

柳凝听得愣在那里,一脸不解地问:“师叔这是做什么,为何要坑害他们的家人?”

柳梦鹤道:“我先让他们陷入危险之中,然后我再恰巧顺手救了他们,如此一来,那些土司就欠下我偌大的人情了。”

柳凝闻言瞠目结舌地望着柳梦鹤,良久才失声叹道:“师叔这一招……确实高明,只是……太下作了点。”

“是下作。”柳梦鹤无奈笑道,“为了我圣教大业,天下罪孽都归老夫又如何,救下这些土司的儿女亲孙们,土司们自然感激,但要说交情身后,还远远不够,我之前摸清了他们的习性还有喜好,对症下药,比如长宁县的王土司,他酷爱下棋,我便陪他下了一盘棋,之后他便三天两头找我下棋,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然后我稍稍指点他一二,让他棋艺长进,他那个开心啊……我记得两年前,我要买矿山,官府狮子大开口,就是王土司出面帮我摆平的……”

柳凝闻言良久无语,感叹道:“师叔向来是教内智囊,此次的大计划,也只有师叔能胜任。”

柳梦鹤显然说得有点兴奋了,继续道:“我结交这些土司,为的就是图谋大事,等圣教起事之时,这些土司的势力加起来,可是一股庞大的力量啊。”

柳凝道:“他们若是知道师叔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再帮着师叔您了。”

“那可由不得他们了。”柳梦鹤嘿然一笑,道,“一旦事发,朝廷首先要抓的,便是谋反之人,那些土司全都与我有交情,朝廷知道了,会放过他们吗?他们为求自保,只能投靠我们白莲教,八位土司,数万兵力啊,哈哈哈……”

柳凝怔忡地望向柳梦鹤,按理说,听到这样的事,她本该很开心,可不知道为何,听到柳梦鹤所说的阴谋诡计后,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48章:祸福难料

柳梦鹤刚离开卫府,两个年轻人从街角钻出,来到卫轩府门外敲门,李青前去开门,见是他们,开心笑道:“你们终于来了,进来吧。”

两个年轻人朝李青行了行礼:“多谢李总旗。”说罢进门,在李青的带领,朝内院走去。

卫轩还在石桌旁坐着,李青带着两个年轻人来到卫轩面前,道:“大人,这两人是来应招护院的。”

卫轩抬头看了看这两个年轻人,问道:“二位如何称呼?”

两个年轻人齐齐行礼:“小人张有年。”“小人张有余。”

“年年有余?”卫轩顿时笑起来,“好,这名字吉利,看你们的名字,是亲兄弟吗?”

“回大人,是的。”二人异口同声回答。

“好。”卫轩手按桌面,缓缓起身,道,“以后你们二人就是我府上的护院了,听李青安排……”

卫轩正说着话呢,“啪”地一声,一个白色的纸团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落在院中,所有人都转头望向地上的纸团。

李青赶忙上前捡起纸团,走到卫轩面前,将纸团递给卫轩。

卫轩展开纸团,看了一眼后,顿时皱眉道:“这该死的龙向峰!”

李青闻言赶忙问:“王山传来的?”

“嗯。”卫轩点头,将纸条给他,道,“你看看。”

李青拿在手中念起来:“龙向峰派人紧盯卫府,还打算抓申姑娘,大人定要小心。”

“岂有此理!”张猛闻言顿时叫嚣起来,“龙向峰居然想打申姑娘的主意,对一个弱女子动手,他算什么男人。”

李青则气愤道:“大人,干脆咱们杀了龙向峰算了。”

卫轩蹙眉想了想,道:“龙向峰好歹也算是南溪县的一个大人物,若是杀了他,怕是会引起不小的动静”

卫轩负手缓缓踱步,道:“杀他……他府上五六十个护卫爪牙,而且都配有强弓利箭,咱们就这么几个人,你有把握杀的了他吗?”

李青忽然得意一笑,道:“大人难道忘了吗,咱们有王山和罗小天啊,他们两个潜伏在龙向峰府上,想要杀龙向峰,还不是轻而易举。”

卫轩顿时双眼一亮,但随即又摇头:“他们确实可以杀了龙向峰,可是得手之后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可以下毒。”李青道,“咱们锦衣卫有的是毒药,绝对能杀龙向峰于无形。”

“好!”卫轩用力拍手,“就这么办,改天你找机会跟王山他们碰一下面,转达我的命令,下毒杀死龙向峰,一定要记住,千万别让人跟盯梢了,要确保王山和罗小天的安全。”

“是!”李青开心领命。

卫轩又道:“在这之前,咱们得做好防备工作,李青贴身保护我的安全,我去坐衙的时候,李青和我去衙门,去打打杂,扫扫地,其他四人在家好好保护申一花和郭淮,年年有余,以后你们二人负责专门保护申一花的安全,知道吗?”

“是!”张有年和张有余齐声领命。

申一花小声道:“公子,一花只是个婢女,不必如此劳师动众吧。”

卫轩道:“你没看到王山刚才传来的纸条吗,他说龙向峰要抓你,若是将你抓了去,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龙向峰父子可糟蹋了不少良家女子啊。”

申一花闻言吓得脸色大变,顿时不再说话了。

就在这时,李二牛从外院跑了进来,高呼道:“大人,府门外有人求见!”

卫轩闻言蹙眉问:“什么人?”

李二牛道:“他只是说自己是京城来的传信人。”

“京城?”申一花一听京城二字,面色再次大变,但她没有多说什么。

“京城来的传信人?”卫轩闻言顿时心中惊疑,“莫非是北镇抚司派来的?今天这一大早的,怎么这么多事儿呀。”

疑惑归疑惑,卫轩带着李青李二牛来到外院,来到门后,透过门缝朝外看,果然看到外面有个人背着包袱站在门外,他便隔着门问道:“在下卫轩,阁下是谁?”

外面的人冷冷道:“快马从京城而来,送信的。”

卫轩又问:“替谁送的信?”

“骆大人。”

卫轩闻言赶忙抽开门闩,打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短衫中年人,手中还牵着一匹马,穿着蓝色短打衣衫,背后背着包袱,显然是一路急匆匆地赶来,尚未找地方落脚。

卫轩赶忙行礼:“请进来说话。”

“不了。”那人冷冷道,“我还着急回去复命,这次带来的是口信,你附耳过来,我说完便走。”

好,卫轩俯耳上前,这满面风霜的中年人凑到卫轩耳畔,低语了好一阵,然后直起身,问道:“可听清楚了?记清楚了?”

“这……”卫轩双眉紧蹙,满脸都是迟疑之色。

“怎么了?”那短衫中年人见状面露不悦之色,冷冷道,“你是没听清还是没记住?”

卫轩无奈,只能用力点头:“我听清了,也记清楚了。”

“那我便回去复命了。”短衫中年人说完牵马到路中间,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卫轩关上门,还插上门闩,李青见他脸色十分奇怪,不禁担忧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卫轩道:“咱们的任务……情况有变。”

“什么意思?”李青和李二牛异口同声问。

“去书房说。”卫轩说完朝内院走去。

张猛见他们去书房,便也屁颠屁颠跟了过来,三人一起跟卫轩进书房。

“都坐下吧。”卫轩道,“方才那信使,是指挥使骆大人派来的,传达了骆大人的口信。”

“骆大人的口信?”三人闻言俱都一惊,骆思恭亲自派人送来的口信,那可非同小可。

张猛嘴快,问道:“老大,骆大人的口信都说什么了?”

卫轩道:“骆大人的意思是,咱们的任务,可以暂缓,徐徐图之,不必着急。”

“不着急了?”三人闻言面面相觑,俱都是茫然之色。

卫轩无奈笑道:“我刚听到的时候,也跟你们一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但那信使确实是这么说的。”

“不可能。”李青摆手道,“这任务可是皇上十分看重的,怎么可能不着急。”

卫轩道:“是啊,这也是让我摸不着头脑的地方,那信使传达骆大人的口信,说骆大人让我们这边任务先拖着,不必着急,还有千万不要动周文宏。”

李二牛问道:“那信使会不会是假的啊?”

卫轩道:“信使说了,有两个信使,一个给我们传信,还有一个给梁百户传信去了,信使的真假咱们可能无法判定,那就等梁百户的消息吧,梁百户长期在京城,应该有办法辨别信使的真假。”

三人闻言纷纷点头。

李青若有所思道:“如果真是骆大人的命令,那就太好了,正好咱们眼下查不了户籍,任务毫无进展,这几日我正为此事着急呢,生怕京城那边催得紧,这也算是及时雨了。”

张猛和李二牛也纷纷点头。

卫轩却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指挥使忽然送来这一封口信,我觉得是祸福难料,应该是京城那边出现了什么变故。”

张猛不解地问:“这明明就是好事啊,怎么能说祸福难料呢?”

卫轩道:“我且问你,既然骆大人有如此命令,何不直接写密信传达,而是派人送口信过来?”

“写信和口信有什么不同吗?”三人面面相觑。

“当然不同。”卫轩满面凝重道,“常言说得好,空口无凭,书信是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而口信则没有,倘若我们按照指示慢慢执行任务,然而京城那边又出状况,说要立刻铲平白莲教分舵,我们怎么办,又或者这口信只是骆大人一人私心,并不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怪罪下来,就必须是我们背锅,因为我们拿不出证据来证明我们是严格按照命令去办事的,口信这种东西,不出事还好,一出事的话,倒霉的永远是最底层的人。”

卫轩前世是公司高层,对这一点当然是知道的。

“不会吧……”张猛被他说得有点心悸,弱弱道,“指挥使大人怎么可能害我们呢。”

“他不是害我们。”卫轩道,“在官场上,重要的事情,都应该以书信或公文的方式传达,以便于出事后查找责任人,而不是派人送口信,现在指挥使这么做了,只能说明事情有变,他不想背锅而已,连指挥使都不敢背的锅,可想而知是多大。”

李青闻言顿时蹙眉,赶忙问:“那我们怎么办,是照着口信做还是……”

卫轩无奈叹道:“眼下咱们的境况堪忧,即便知道事情有变,也毫无办法,因为咱们就算想快,也快不起来,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应该破解开白莲教的密信,万一弄不好,咱们几个可能就要交代在这南溪县了。”

“这……”三人闻言面面相觑,听了指挥使的口信,他们原本还以为是好事呢,经卫轩这一说,他们现在就感觉头皮发麻了。

卫轩此刻心乱如麻,摆了摆手,道:“张猛和大牤牛你们先出去,表哥留下。”

张猛和李二牛离开书房,李青凑到书桌前,望着卫轩,问道:“你是不是想让我去京城打探一下?”

“不。”卫轩摇头道,“起初我是有这样的打算,但仔细一想,你一个密谍,回京城调查锦衣卫指挥使,这根本不可能,太危险了,而且眼下龙向峰一直盯着咱们,我怎么能让你这个高手离开。”

李青问道:“那是何事?”

卫轩迟疑了片刻,缓缓道:“表哥……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事情和我想象的一样糟糕,咱们都有生命危险了,你就带着申一花逃走,有多远逃多远,你武功那么高,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什么!”李青闻言震惊地望着卫轩。

“不要这副表情嘛。”卫轩挤出生硬的笑容,道,“我都说了,是假如。”

李青沉默了片刻,问道:“那你呢?”

卫轩咧嘴笑了笑,道:“我这么聪明,浑身上下每根汗毛都透着鬼点子,我自会自保,一花是女孩子,她对咱们的事一无所知,她是无辜的,不该被牵连,所以一旦出事了,请你第一时间保护她离开,算我求你。”他说罢忽然站起,十分严肃地向李青行了个大礼。

李青赶忙回礼,虽然心中很不愿意,但还是满面严肃地应下了:“好!我答应你!”

49章:再来个下马威

李青离开书房后,卫轩就坐在椅子上,直捏脑门,脑壳痛,青痛。

他本想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可是才休息了片刻,门外传来了张猛的声音:“老大,王山又有来信了!”

“今早是真不能消停了……”卫轩苦叹一声,然后叫道,“进来吧。”

张猛走了进来。

看着张猛,卫轩问:“又出什么事了?”

张猛道将纸团递给卫轩,卫轩接在手中,展开纸团,只见纸上画着一张图,画的是卫轩府邸的平面图,当然画的只是简易图,在他府邸的周围,标注了几个黑点,还在每个黑点旁边标注文字,比如:“六尺身长,宽额阔口,眉间有痣,伪装为茶客。”

卫轩看完不禁笑起来:“王山办事就是稳当,瞧瞧,这么快就把咱们府邸之后为盯梢的暗哨分布图给咱们画出来了,连长相都写得一清二楚。”

张猛道:“老大,我能看看吗?”

“给。”卫轩将图递给他。

张猛接过来看了一会儿,忽然道:“老大,有了这张暗哨分布图,咱们可以主动出击啊,这群龙府的爪牙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咱们先下手为强,把他们都悄无声息地给做了,看龙向峰怎么办!”

“哟……三姑娘,你有长进哦,我也正有此意呢。”卫轩闻言不禁笑赞道,“听闻龙向峰家的那些打手,一个月二两赏银,他的贴身护卫一个月也才六两赏银而已,这么点钱就想让人给他卖命,只怕有点难,深夜纵火,咱们已经杀了三个,今天若是再能杀掉四个,恐怕他府上的那些爪牙要人心惶惶了。”

张猛立刻拍马屁道:“老大你说的太对了,咱们若是主动出击,定能给他个下马威,他爪牙不是多吗,让他那些爪牙胆寒,既然咱们跟龙家已经撕破脸了,那就要打出咱们的气势来!”

“什么气势不气势的。”卫轩点淡笑道,“反正我已经打算让王山他们暗杀龙向峰了,杀他之前,给他再来个下马威,就当是先扇两个耳光吧,你把这暗哨分布图拿去给李青,以他的本事,解决掉这些暗哨应该不成问题。”

“是!”张猛接过纸看了看,道,“我这便去找李青去。”

张猛拿着纸去找到李青,李青看完后便道:“既然知道那些暗哨的位置,那就好办了,我这就去收拾了他们。”

张猛道:“这事怎么能少的了我,我跟你一起去。”

李青看了他一眼,蹙眉问:“你行吗?做这个,手脚得利落,稍有疏忽,被别人发现了,那可是当街行凶的大罪过,要杀头的。”

张猛妩媚一笑,捏了个兰花指,道:“我扮成女人,那些暗哨见了我,肯定以为我便是申姑娘,然后跟踪我,想要抓我,根本无需我去找他们,而且啊……对我,他们可你当毫无防备。”

李青闻言不禁笑叹:“你这本事……我一辈子也学不来,走,去找申姑娘给你打扮打扮。”

“走!”张猛兴奋地和李青去找申一花了。

过了许久,卫府大门打开,男扮女装的张猛走了出去,只见她穿着申一花的裙子,发饰也和申一花的发饰一样,柳眉杏眼,唇红瓷白,走路的时候低着头,踩着小碎步,怀里还抱着一只包袱。

张猛这次是一个人出门,不远处正在监视的两个哨子看见他出来,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不露痕迹地离开原位,跟上了张猛。

张猛在前面迈着小碎步一路疾走,行走间,眼光四处瞄,他在找地方,找没有人的犄角旮旯,他的责任就是把这些暗哨引到没人的地方去,那样才能方便行事。

其实后方的暗哨也在等这机会,等到人少的地方,抓人带回龙府交差,龙向峰可是明言交代了,一定要活捉卫轩的女人。

张猛一路寻摸,终于找到了一个狭长的巷子,便钻了进去,那两个暗哨尾随而入。

进入巷子里,走路的脚步声便有回音,张猛听到后方有脚步声,回头看了那两个人一眼,假装害怕,顿时加快了脚步,其实他这是刻意告诉那两个暗哨,让他们动手。

那两个暗哨也确实这么做了,毕竟他们已经暴露了,便疾行数步上前,而恰巧在这时,张猛假装跌倒在地,手忙脚乱地往前爬。

那两个暗哨见状顿时开心上前,一个人夺她手里的包袱,另一个人捂住张猛的嘴,然而他们没有一个人去束缚张猛的手脚,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难道还能逃得脱他们的掌心吗,不让她叫出声就好了。

就在这时,张猛忽然从包袱底下抽出了两柄匕首,左右手各持一柄,猛然挣脱束缚,一个快速旋身,两柄匕首同时割破了这两个暗哨的喉咙,那两个人顿时捂住喉咙,绝望而又惊恐地望着张猛,然后慢慢瘫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的青苔。

张猛收起匕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快步离开巷子。

张猛回到府上,刚进内院,就看到李青翻墙进来,张猛见状笑道:“有门不走,偏要高来高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武功高。”

“屁话真多。”李青翻了个白眼,问道,“得手了吗?”

张猛捏了个兰花指,捋了捋自己的鬓发,傲娇道:“我都扮成这样了,当然是手到擒来了,你呢?”

李青指了指衣服上的血迹,道:“走吧,去向大人复命吧。”

卫轩正在书房闭目养神,李青和张猛敲门,卫轩将他们请了进来,问道:“事情进展如何?”

“得手了。”二人同时回答。

“哦?”卫轩挑眉道,“这么轻松?对了,三姑娘你又男扮女装干嘛?”

“去解决那些暗哨啊。”张猛眉飞色舞道,“我打扮成这样,才一出门,两个暗哨便跟着我,他们以为我是申姑娘呢,我特地把他们都引到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趁他们不注意,嚓嚓两下,轻松解决,身上连血都没沾到一滴。”

卫轩闻言不禁双眼一亮:“妙啊,你这一招实在妙啊,没想到你这男扮女装竟有如此奇效,也算是一项天赋技能啊。”

一旁的李青则笑呵呵道:“确实是厉害,我身上还沾了不少血呢,他却连一点血都没沾到,可惜啊,他这个本事,是娘胎里带来的,其他人学不来。”

“那是。”张猛挑眉昂头,满脸都是嘚瑟的表情。

卫轩笑道:“好,张猛你这男扮女装的本事确实很好用,以后你好好跟李青练武,练好了武功,再加上你这特殊的本事,以后那些特别难的任务,就全都交给你了。”

张猛一听这话,顿时傻眼了:“老大,不是这样的老大,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不要推辞嘛,能者多劳。”卫轩哈哈笑着,绕过桌子,往外走去,道,“走,表哥,去县衙,今天街上死了四个人,衙门里恐怕要热闹了,对了,今天心情好,我要把一花也带去县衙。”

李青和张猛闻言同时惊愕问:“带她去做什么?”

“端茶倒水啊。”卫轩挑眉道,“我身为一个八品县丞,身旁随时有个丫鬟端茶倒水,磨墨铺纸,过分吗,一点不过分吧,我既然要假装在衙门混日子,那么就要表现出那种荒唐劲是吧,带个丫鬟去,其实没什么,哪天我要是叫个窑姐去,那才叫惹人注意,估计周文宏也很乐意见到我那样。”

“行啦。”李青闻言低声道,“越说越荒唐,怎么就扯上窑姐了,那咱们就带上申姑娘吧。”

卫轩回房间换上官服,叫上申一花,一起来到了衙门,到了县丞衙,就看到三个衙役在那打扑克,唯有邱三槐没有参加。

卫轩进门笑呵呵道:“哟,打牌呢啊?”

“哟,大人来了,大人,快来,三缺一啊!”陈大年兴奋地叫着。

卫轩摆手笑道:“我就不参加了,我今天没带钱来,三槐不是闲着吗,他怎么不陪你们玩?”

陈大年失望叹道:“三槐也没带钱。”

“那你们就三个人玩吧。”卫轩道,“三人斗地主的打法,我不是教过你们吗。”

“好嘞!”王康寿点头道,“咱们就是在玩三人斗地主,嘿嘿,大人,我今天已经连赢四把了。”

“厉害。”卫轩敷衍地夸赞着。

这时,李大有看到了卫轩身后的申一花和李青,便问道:“大人,你身后的这两人……”

“是我家的佣人。”卫轩笑了笑,道,“申姑娘是我的贴身丫鬟,李青是来打杂的。”

“大人就是大人,到哪都不忘享受啊,哈哈哈……”四人笑着打趣卫轩,也顾上说太多,继续打牌。

卫轩带着申一花和李青到内衙,吩咐道:“你们平时就待在这里,别到处乱跑。”

申一花弱弱问:“若是要上茅房呢?”

卫轩道:“那就告诉我,我和李青陪着你一起去,即便是在县衙里,也得小心点,我得确保你的安全。”

“那多难为情啊。”申一花羞得满脸通红,头都快埋进胸口去了。

“有什么难为情的。”卫轩道,“安全第一,谁知道周文宏和龙向峰是不是狼狈为奸。”

申一花揉弄衣角,点头道:“都听公子的……我……现在就想去。”

“嗨,刚才路过茅房你不说。”卫轩笑了笑,道,“走,我们这左右护法护送你去如厕,走着!”

二人一左一右护送申一花去茅房,茅房在前院的西偏院,卫轩先进去茅房查看,确认里面没人,这才让申一花进去,然后他们二人在外面守着。

等到申一花出来,卫轩发现她站得离自己远远的,不禁疑惑问:“一花你躲那么远做什么?”

申一花低着头,道:“一花这几天身子不洁,不能靠近公子。”

“身子不洁?”卫轩闻言一阵困惑,“怎么就不洁了?你踩到粑粑了?”

李青在他身旁,小声提醒:“笨啊,她说的是女人的月事。”

卫轩顿时恍然,原来是来亲戚了,古代人认为女子来月事的时候,是不洁的,所以申一花才这么说。

卫轩哈哈一笑,上前轻轻拉着她胳膊,道:“月事乃是上天赐予女人特有的象征,怎能说是不洁呢,没事的,公子不忌讳这些。”

申一花一阵手足无措,就在这时,“咚咚咚”的鼓声从衙门口传来,卫轩和李青对视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道:“走,去看看。”

他们原本还以为是有人发现了那四具尸体,来报案了,可到门口一看,敲鼓的竟是李元宝店里的伙计二愣子。

二愣子看到卫轩,一阵惊愕,卫轩假装不认识对方,问道:“何人击鼓啊?”

二愣子也不敢胡乱攀认,便道:“小人王二木。”

卫轩又问:“何事击鼓?”

二愣子赶忙道:“龙向峰的儿子龙天赐砸我们炭火店,还殴打李掌柜,此刻正在店中行凶闹事,求大人速速派人去搭救。”

“什么!”卫轩闻言失声惊问,“龙天赐砸了李元宝的炭火店?还打李元宝?”

“回大人,是的。”二愣子用力点头,“请大人速速派人去搭救啊!”

卫轩闻言顿时产生一股无力感,他不过是个被架空的县丞,怎么派人去搭救啊,但李元宝可是他的朋友兼合伙人,他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二话不说,直接道:“一花,李青,走,去炭火店救人!”

“嗯!”“是!”二人用力点头,直接离开了衙门,朝炭火店奔去。

二愣子见卫轩居然没派人,而是自己前去炭火店,一时间懵了,看看奔跑的卫轩,再看看县衙大门,一时间犹豫不决,最终他还是无奈长叹一声,去追赶卫轩他们。

50章:龙家的大靠山

卫轩他们一路疾行,来到炭火店,只见炭火店外围着好多人,卫轩他们排开众人进去,发现店里一片狼藉,仿若刚被炸弹炸过似的。

此刻店里有四个人,李元宝,账房老先生,以及两个年轻伙计。

两个年轻伙计瘫坐在地上,身上和脸上好多血迹和伤痕,显然受伤不轻,李元宝则失魂落魄地望着一片狼藉的店面,他的脸上也有伤痕,嘴角还在流血,至于账房先生,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没被殴打,身上倒是没什么伤痕。

“元宝。”卫轩大叫一声,带着李青和申一花冲进店中。

李元宝转头看到他,原本呆滞的目光顿时有了神采,惊喜叫起来:“卫大人,你来啦!”

卫轩来到他跟前,见他双脸又红又肿,似乎刚被人抽过耳刮子,顿时皱眉道:“打人不打脸,这帮狗东西……”

“我没什么事,只是被打了两巴掌而已。”李元宝僵硬地笑一笑,道,“本来他们是准备打我的,两个伙计为了救我,反倒是被他们一顿毒打,伤得不轻。”

这时,二愣子也气喘吁吁赶到,卫轩吩咐道:“二愣子,快去请大夫来。”

“哦,好!”二愣子还没歇一口气,赶忙又去请大夫。

卫轩来到那两个瘫坐在地的伙计旁边查看并询问了一下他们的伤势,见他们意识清醒,而且说话流利,就是浑身疼痛,这便稍稍放心,然后问向李元宝:“是龙向峰的儿子龙天赐干的,没错吧?”

李元宝苦叹一声,默默点头。

卫轩转头望向店外瞧热闹的人,朝他们拱手行了个礼,高声道:“诸位,本官是县丞卫轩,方才龙天赐在这里砸店行凶打人,你们都看到了吧,希望你们能跟本官去衙门做个见证!”

店外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一哄而散,一个都没留下。

卫轩见状气得不行,直接啐了一口:“活该你们被欺负!”

“不怪他们。”李元宝苦笑一声,走到卫轩身旁,,“龙家在南溪县横行霸道,打杀人命都不是什么稀罕事,这群人又岂敢帮我作证,他们今天若是帮我做了证,恐怕明天就已经全家死光了。”

卫轩闻言也是一阵无语,好奇问道:“龙天赐为何忽然到你店中打人砸店?”

旁边的一个方脸伙计这时勉力起身,道:“都怪我,是我不好,龙家的手下来买炭,把炭装上车后,不给钱就想走,我没认出来他们是龙家的人,追出去,不让他们走,他们便打我,掌柜的见我被欺负了,就来救我,没想到他们又为难掌柜的,还进来砸咱们的店,掌柜的还被龙天赐扇了好大的耳刮子,然后他们就砸店打人了。”

“岂有此理。”卫轩闻言双眉倒竖,“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如此横行不法!山匪强盗怕也不过如此吧!他们走多久了?”

李元宝道:“刚走不久。”

“我去把逮他回来,给你下跪道歉!”卫轩说着便要出去,他是真的怒了,卫轩这人比较仗义,他交朋友的要求很高,但一旦被他认定为朋友,那么他会真诚以待,李元宝无论是性格还是人品,都算不错,卫轩早已把他当成自己的朋友了,自己的朋友或者亲人被人欺负,这是他最不能忍的。

“别,别!”李元宝赶忙拉住他,着急道,“别乱来,龙家……你惹不起的!”

“别人怕龙向峰,我可不怕!”卫轩冷哼道,“老子是官,他是民,他敢跟我斗!”

反正他都准备让王山和罗小天暗中杀掉龙向峰了,既然如此,把龙向峰的儿子抓来下跪道歉也算不了什么了。

这时,那个老账房走了过来,叹息道:“你是官也没用啊,龙向峰的岳父,可是土司!”

“什么!”卫轩和李青闻言同时失声惊呼。

卫轩惊愕之后,赶忙问道:“你此话当真,他岳父是哪位土司?”

老账房道:“就是长宁县的万土司。”

“长宁县万土司?”卫轩闻言直蹙眉,长宁县距离南溪县不算远,假如自己真的弄死了龙向峰,那万土司得到消息后,肯定要来南溪县调查的,以他一个土司的力量,想要查出谋害之人,应该不难,就算查不出来,一问便能得知龙向峰跟谁仇恨最深,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卫轩,到时候,万土司肯定会找卫轩报仇,土司要杀ren,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杀便杀了,恐怕就算梁百户都保不住他。

“怎么会这样……”卫轩双眉紧蹙,表情格外凝重。

李元宝这时道:“韩伯伯是我家的老账房,他家便在南溪县,对南溪县的情况最是清楚,他说的应该没错。”

卫轩神色变幻了数次,道:“咱们去后院谈吧。”

“好。”

卫轩和李元宝他们一起穿过前店,来到了后院。

在后院的石凳上坐下,卫轩问道:“韩老先生,那万土司在长宁县势力多大?”

韩账房道:“长宁县只有两个土司,一个万土司,一个王土司,两个土司的势力约在伯仲之间,相互制衡多年,我也不清楚这两位土司到底有多大的势力,但想必上千人马还是有的……”

卫轩听他说着,神色越发凝重,他实在是没想到,这龙向峰背后的靠山这么牛逼,也难怪这货能在南溪县呼风唤雨,横行不法。

而且龙向峰的这个靠山,和周文宏的有所不同,那就是关系非常亲密,龙向峰若是出了事了,万土司绝不可能不管,毕竟龙向峰的妻子便是万土司的女儿,龙向峰的儿子,是万土司的外孙,对于卫轩来说,但凡是当地土司,他都惹不起,就算是梁百户来,依旧不敢惹。

聊了一会儿,二愣子带着大夫来了,大夫在前店给那两个伙计看病瞧伤,卫轩则在后院之中负手踱步,他双眉紧锁,满脸都是郁闷之色。

良久,卫轩停下脚步,转头望向李青,缓缓道:“表哥,暗杀计划取消。”

“嗯。”李青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忽然抬头望向卫轩,道,“要不咱们逃走吧。”

“逃走?”卫轩皱眉问,“逃到哪去?若是逃跑,就连咱们可就被朝廷通缉了,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哪里藏身之所?”

李青道:“只要你点头,自然有。”

卫轩沉吟了片刻,面色坚毅地摇头:“如果这是一盘棋,我们似乎已经陷入了死局……但是,世事无绝对,我倒是很想破开这死局!”

李青问:“你要怎么破?有几成把握?”

卫轩道:“把握不算大,人生本来就如同一场赌局,哪有十足把握之事,不过在这之前,表哥,你能否帮我送一花离开,你不是说有藏身之所,请你把一花送去那里。”

“不。”一旁的申一花闻言立刻摇头,“我不去什么藏身之所,我要留在公子身边服侍公子。”

卫轩满面凝重地望着她,道:“一花,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面对的敌人有多强大,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这些事情本就跟你无关,你不必跟着我冒险……”

“公子你别说了。”申一花面色决然地打断了他,道,“公子去哪,一花就去哪,公子若是死了,一花陪你一起死。”

满院顿时沉默了。

卫轩也不知道,申一花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此刻他的内心,却是暖流涌动,他长吸了一口气,抬手轻捋申一花的鬓发,坦然笑道:“好,既然你这么执着,那咱们便同生共死。”

“嗯。”申一花用力点头,道,“一花帮不上公子什么忙,只希望公子不嫌弃一花就行。”

“怎么会呢。”卫轩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白牙。

这时,李元宝好奇地问:“卫大哥,为什么你一定要跟龙向峰拼个你死我活,这样的人,咱们惹不起,躲着他便是了。”

“躲不了了。”卫轩苦笑叹道,“我早已惹上他了。”

李元宝刚想说话,就听见一道冷喝忽然传来:“既然你惹上了姓龙的,那就离我儿子远一点!”

众人闻声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一个两鬓微白的中年人满面怒色地进了后院。

“爹?”李元宝看到这中年人,顿时惊讶起身,“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便是李元宝的父亲,大富商李万年。

“你还有脸叫我爹!”李万年怒声叱道,“瞧你这点能耐,也敢说什么出来做生意,这才几天啊,便与这样的人结交!”说到最后,他指向卫轩。

卫轩有点尴尬,对方可是自己朋友的老爹,虽然李万年的话有点难听,但卫轩真的不便发作。

李元宝却不乐意了,皱眉高声道:“什么叫这样的人?卫大哥怎么了,他人很好,而且很聪明,他做出了一种蜂窝炭……”

“聪明个屁!”李万年直接一口啐在李元宝脸上,瞪眼喝道,“他若是聪明,就不会去得罪龙家,龙家在南溪县只手遮天,你老汉我在叙州境内也算是一号人物了,都不敢轻易惹龙家,他居然敢去捋虎须,简直是找死!而且连你也会被牵连!”

李元宝争辩道:“是龙家欺人太甚……”

“闭嘴!”李万年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喝道,“现在便跟我回家,以后再也不许跟这什么县丞来往,你想指望靠他发财?只怕连命都会搭进去!”

“我不回去!”李元宝也怒了,高声道,“当初离家的时候,我便说了,以后不要你管!”

“你放肆!”

“我就放肆!”

“你……你……气死我了,你这混账东西,我打死你……”李万年气得眼睛四处瞅,看到搁在墙角的扫帚,上去拿起来就朝李元宝拍来。

李元宝也不躲闪,就这么任由他打,李万年下手也不轻,对着李元宝腰部和屁股一顿抽,卫轩本想上前去阻拦,但现在他的身份实在尴尬,而且他见李万年明显专挑肉厚的地方下手,显然不会打伤李元宝,便没有上前。

一连打了十几下,李万年终于停手了,怒瞪李元宝,道:“跟我回家!”

“我不回去!”李元宝斩钉截铁道,“我离家的时候,你都说了,没有我这么个儿子,现在你又跑来教训我,什么意思!”

“你……”李万年怒指李元宝,气得直晃。

“你走吧。”李元宝冷冷道,“我不要你管,假如我被龙向峰害死了,你派人来给我收个尸。”

李万年一听这话,顿时心里凉透了,摇头怒骂:“忤逆子,忤逆子啊……好!你就死在外面吧!老子不管你了!”说罢猛地把扫帚掷在地上,转身怒匆匆地离开了。

待李万年离开,李元宝向卫轩行了个礼,道:“对不住了,卫大哥,不要理会我爹的话。”

卫轩止住他行礼,道:“他是为你好,其实他很关心你。”

李元宝翻了个白眼:“他才不会关心我。”

卫轩道:“他若是不关心你,便不会在你店被砸后没多久就立刻赶来,你难道忘记了么,你家可是在隆昌县。”

李元宝闻言一愣,这才醒悟过来,喃喃道:“他……一直都在南溪县?”

卫轩微笑点头:“对,他一直都在南溪县,在暗中看着你,期待你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到那时,他可能会冷冷地对你说,嗯,小子,做的还行,但其实他心里啊,早已乐开了花。”

“怎么会……”

卫轩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你爹平时对你严厉,但其实他比任何人都关心你,只是他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而已,外冷内热,今天他之所以这么做,也完全是为了保护你,你可以怪任何人,但是唯独不能怪他,更加不能恨他。”

李元宝沉默了片刻,用力点头:“嗯,多谢卫大人,我就知道你是好人,我爹那么说你,你还如此开解我,为他说好话。”

“我不是说好话。”卫轩坦然笑道,“我是说真话,说实话,你爹他确实很关心你,只是他不善表达,而你又感情鲁钝,感受不到他的爱意,父子之间产生误会,是这世上最可惜的事情。”

李青这时发话了:“没错,当初我就是与我父亲发生了误会,怒急之下闹翻脸,以至于我漂泊在外十年,未能在他身旁进孝道,每每想到此处,我都自责不已,李掌柜,你爹确实很关心你的。”

李元宝点了点头,咧嘴笑道:“听了你们这番话,我很开心,原来我爹对我这么好。”

卫轩咧嘴一笑:“你开心就好。”

51章:玩火

卫轩开解了李元宝后,又询问了蜂窝炭准备情况,得知蜂窝炭计划的准备工作进行的很顺利,这便放心了,店面被砸是小事,重新装修便可以了,蜂窝炭计划不容有失,毕竟他们要靠蜂窝炭赚钱呢。

半个时辰后,卫轩他们出了炭火店,卫轩也不去县衙了,直接回家,回到家后,卫轩打发申一花去浇花,然后对李青道:“回来的这一路上,我已经想过了,必须将龙向峰和长宁县万土司之间的关系剪断。”

李青闻言不禁蹙眉,“他们可是翁婿关系,这如何剪短?”

“事在人为,就算是父子关系,只要误会足够大,都会产生嫌隙。”卫轩道,“你现在便出发,骑快马赶往隆昌县,找梁百户再要十个人手过来。”

李青问:“人太多容易暴露啊,你想做什么?”

卫轩道:“你照做便是了,回来了自然知道,顺便问一问梁百户,指挥使派人送来的口信,是不是真的。”

“好。”李青无奈答应,转身离去。

卫轩回到房中,换上常服,然后便要出门,李二牛见状忙问:“老大,你要出门?”

卫轩道:“放心,我只是去隔壁找柳老爷谈事情。”

“哦。”李二牛问,“需要属下护卫吗?”

“不必了。”卫轩摇了摇头,便出门去了。

卫轩来到柳府敲门,门子开门见是卫轩,便去通报,柳梦鹤听说卫轩拜访,顿时蹙眉,说实话,他现在真不想见卫轩,看到他便觉心烦。

但柳凝在一旁劝道:“师叔,还是见见吧,我觉得卫轩这个人,有点吃软不吃硬。”

柳梦鹤没好气地冷哼:“我看他是软硬都不吃。”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但还是对门子,道,“带他去素心亭见我。”

卫轩在素心亭枯坐良久,柳梦鹤才来,双方见面虚伪地寒暄了几句,柳梦鹤便问道:“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来见老夫,说吧,什么事?”

卫轩呵呵笑道:“爷丈您这话说的,我可是您的孙胥呢,难道没事便不能来拜访一下爷丈吗?”

一听这话,柳梦鹤便知道他定是有事求自己,挑眉道:“行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能帮你的话,我不会推辞。”

柳梦鹤其实很不想帮卫轩,但是为了柳凝,他又不能把关系闹得很僵,能帮卫轩的话,他自然要出手帮一下。

卫轩咧嘴一笑:“爷丈真好,对了,爷丈……”

“你还是叫我柳老爷吧。”柳梦鹤抬手打断他,道,“一听你叫我爷丈,我便感觉你所求之事非同小可,怕是要从我身上割肉。”

“爷丈多虑了,哪有那么严重,呵呵……”卫轩恬不知耻地笑了笑,道,“爷丈,您上次说您与许多土司关系不错,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柳梦鹤傲然昂头。

卫轩问道:“那长宁县可有你认识的土司,我的意思是,与你关系比较要好的。”

柳梦鹤道:“所有土司之中,长宁县的王土司与我关系最为要好,他曾到我山庄之中与我连续手谈(下棋)月余,同食同寝,此乃至交知己之行。”

卫轩闻言点了点头,又问:“听说长宁县还有个万土司,你与那万土司关系如何?”

“与他不熟。”柳梦鹤道,“王土司与万土司关系不大好,我既然与王土司是好友,又岂会去结识万土司呢,那柳某岂不是成了两面三刀的人了?”

“对对对,爷丈说的在理。”卫轩嘿嘿一笑。

柳梦鹤摊手道:“看来你此次所求之事不小啊,是不是要请土司出手相助?”

“那个……”卫轩迟疑一笑,起身行礼,“孙胥家里还有事,改天再来拜访。”说罢转身就走。

柳梦鹤瞠目结舌愣在了当场,说好的有事相求呢,怎么连求都不求就走了,这让早已准备好的柳梦鹤很不舒服,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我裤子都脱了,你就让我看这个?”这句话恰如其分地描述了柳梦鹤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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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土司……万土司……嗯……”卫轩坐在书房中,念念叨叨,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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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李青回来了,满身满面都是尘土,进院抖一下衣袍,便扬起了一阵灰尘,张猛道:“老大一直在书房等你呢。”

李青点头:“我这就去。”

到了书房,李青汇报:“我问过梁百户了,他说送口信之人确实是北镇抚司的,你要的十个密谍也都带来了,都住在福运客栈。”

卫轩道拿起一个信封给他,道:“明日一早,你去客栈告诉他们,派两个人去长宁县打探万土司和王土司的事情,这封信里写明了具体打探的内容。”

“打探土司的事情?”李青蹙眉担忧问,“会不会太危险了?”

“放心。”卫轩道,“我让他们打探的,都是一些人尽皆知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之事,只要在酒楼茶楼里就能打听到,没有什么危险。”

“哦,那就好。”李青点了点头,又问,“还有八个人呢,对了,我这次特地跟梁百户把影密卫唯一的一个女密谍要来了。”

“女密谍?锦衣卫还有女密谍?”卫轩闻言双眼一亮,问道,“她武功如何?”

李青道:“我亲手调教的,武功不错。”

“太好了!”卫轩兴奋道,“明日咱们府摆出招募丫鬟的牌子,让她来应募,以后就由她专门护卫申一花。”

“好。”李青点头。

卫轩接着道:“剩下的七个人,全都给李元宝送过去,做李元宝的看店护卫,蜂窝炭生意很重要,是我们的发财大计,不容有失。”

“是。”

卫轩看着满面疲惫的李青,走到李青面前,抬手拍了拍他肩膀,缓缓叹道:“表哥,辛苦你了,总是让你奔波。”

“哪里的话。”李青道,“我本来就是奔走的命,表哥反倒心疼你,你是咱们的头儿,看起来很快活,其实你肩上扛着担子呢。”

卫轩闻言心头一暖,淡笑道:“有表哥你这句话啊,我这心里啊,暖和多了,行了,你快去吃饭,厨房有热水,沐浴一下,然后早点休息,今晚是年年有余兄弟值夜。”

“好,我先去了。”李青笑了笑,离开了书房。

望着李青离开的背影,卫轩轻声叹道:“没错,我肩上扛着担子呢,你们所有人的性命,我都得扛着,官虽小,责任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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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卫府门外又放出了招募丫鬟的牌子,没过多久,李青便领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子来到书房见卫轩。

卫轩上下打量这个女子,个头挺高,穿着蓝色粗布衣,背着包袱,算不上多漂亮,但也不算丑,就是皮肤有点黑。

那女子恭敬地向卫轩行礼:“属下马兰花,参见卫参知。”

卫轩摆手道:“在家中就不要行这种大礼了,你叫马兰花?”

“是的。”马兰花点头。

“那咱们府上就是两朵花了。”卫轩笑了笑,道,“以后你便以丫鬟的身份待在咱们府上,你的责任便是保护申一花的安全。”

李青在旁解释道:“申一花是公子的贴身丫鬟。”

马兰花愕然:“让属下以丫鬟的身份保护另一个丫鬟?”

卫轩点头道:“是的,这个丫鬟……很好,而且最近有人想要抓她,所以你必须保护好她的安全,记住,申一花并不知道咱们都是锦衣卫,所以……不该说的事情,在她面前不要说,而且你身为一个丫鬟,也得做一些丫鬟该做的事,免得让她怀疑。”

“是,属下明白了。”马兰花用力点头。

“好了。”卫轩道,“你现在便去找申一花,让她安排事情给你做。”

“属下告退。”

打发走了马兰花,李青关上门,回到桌前问卫轩:“你说要切断龙向峰和万土司之间的关系,是否有主意了?”

“稍微有点苗头了。”卫轩道,“眼下我们势单力孤,什么都做不了,唯能自保,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借力打力,至于这个力该怎么借,又该怎么打,只有等到派去长宁县探查的密谍们回来后,再做决定。”

“借力打力?”李青闻言不禁蹙眉,“咱们能借谁的力?”

卫轩道:“龙向峰有万土司撑腰,我自然只能借土司之力了,巧得很,昨天我问过柳梦鹤了,他说他和长宁县的王土司是至交好友,我想通过柳梦鹤,借王土司的力。”

“这……”李青闻言蹙眉摇头,“这有点难,就算柳梦鹤肯帮忙,王土司又岂会因为柳梦鹤而帮你对付万土司?这些土司可都是人精。”

“我又没说直接让王土司出手帮忙。”卫轩道,“借力,讲究一个借力法门,怎么能直接开口请人帮忙,我方才不是说了么,这个力怎么借,暂时还没想好,万土司和王土司都在长宁县,那肯定便有交集,只要他们之间有交集,就能找到方法,只要误会足够深,亲兄弟都能持刀互捅。”

“你这可是在玩火啊。”李青满面担忧道,“算计到土司的头上,一不小心,就会玩火自焚,土司若是发怒……我都不敢想。”

“是啊,我就是在玩火。”卫轩叹道,“我在炭火店后院的时候便说过了,咱们这是一个死局,我在努力做活,但是这过程,也是处处充满了危机,不然我干嘛让你送申一花离开,就是不想让他跟我们冒险。”

李青叹息道:“看来咱们得写一封遗书派人送回去给我爹了,不然真怕以后没机会。”

“呸!”卫轩白了他一眼,啐道,“幸亏是你说的这句话,要是张猛敢这么说,我立刻就把他拉出去活埋了,他的乌鸦嘴可是开过光的。”

52章:案子交给卫轩

自从李青和张猛清除了四个龙府的暗哨后,龙向峰也终于意识到卫轩不是什么软柿子,他不敢再派人去卫轩府邸外盯梢了,这两天的时间,他已经折损了七个护院,再这么弄下去,他怕府上的那些打手护院都要折腾完。龙向峰横行南溪县,从来就没吃过亏,现在接连三次在卫轩手上吃亏,他怎能忍得下这口气,可是卫轩是官,而且有高手护卫,无论是明招还是暗招,他都无法奈何卫轩,这口气让他忍不下,但也得咬牙强忍。

傍晚时分,张广陵又来拜访龙向峰了,龙向峰不待他坐下,便开口道:“你去找周文宏打听一下,这卫轩到底什么来头,为何身旁会有如此多的高手守护?”

张广陵闻言一愣,不禁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龙向峰满面郁结之色道,“本老爷派去盯梢的人……都死了。”

“什么!?”张广陵闻言大惊失声,“全死了?”

“本老爷还能骗你不成!”龙向峰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冷哼道,“难怪卫轩那么硬气,敢跟本老爷叫板,原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去找周文宏打听打听,他到底什么来路,为何身旁会有这么多高手护卫。”

张广陵想了想,道:“您最好亲自去跟周县令见一面,若是能与他合力,何愁卫轩?”

“让他帮我对付卫轩?”龙向峰闻言不禁冷哼,“姓周的就是个胆小鬼,一天到晚只知道捞钱发财,当初陆辰指着他鼻子骂他是贪官,说他是大明的蠹虫,他做什么了,也就是架空陆辰而已,要不是陆辰打算告发他,把他逼到了绝境,他也不敢弄死陆辰,指望他帮我对付卫轩,别做梦了。”

“这倒也是。”张广陵若有所思点头,“周县令若是能把捞钱的那点脑筋和胆量用在别处,只怕早已升官了。”

“他就是钻钱眼里了。”龙向峰冷哼一声,问道,“你去不去帮我问他?”

“去,当然去。”张广陵赔笑道,“龙老爷又吩咐,我怎能不去呢,我这就去问问他,卫轩到底什么来路,告辞。”说罢便匆匆离去。

……………………………………………………………………

隔日一早,李青来报,炭火店那边传来消息,第一批原料已经到了,全都堆放在城外的仓库里,一百五十个工人也准备完毕,不过他们尝试做出来的蜂窝炭似乎不合格,希望卫轩能亲自去指导一下。

卫轩便出门来到炭火店,李元宝不在店里,只有老账房和一个伙计在,一问得知,李元宝在城外仓库呢,于是卫轩让伙计带路,前往城外仓库。

仓库在郊野之上,原本是个很大的武侯祠,但因为年代久远,现在巴蜀百姓供奉武侯的人不多了,早已破败不堪,这武侯祠也实在太大,根本没有那么多财力去整修,这才荒废如此。

李元宝花了点钱,修缮了武侯庙的屋顶和围墙,另外让工匠雕了一尊武侯石像,放在前堂,侧院和后院就用来做仓库和作坊了。

卫轩在武侯祠的前院见到李元宝,转头看了看四周,蹙眉问道:“元宝?你用这里做作坊和仓库?这可是官府的地啊!”

李元宝闻言一惊:“是么,我不太清楚,我以为这武侯庙反正没人要没人管,我就拿来用了。”

“天真。”卫轩道,“一个好东西若是坏了,被人丢弃在路边,可能是没人要,但你若将他修好了,自然人人想要,更何况是贪得无厌的周县令。”

李元宝赶忙问:“那怎么办,我能买下来吗?”

“巧了。”卫轩挑眉,“这种事,一般都是找县丞或者主簿办理,周文宏那人十分贪财,给个合适的价钱,我跟他说一声,拿下这武侯庙,十拿九稳。”

“大概多少钱?”李元宝道,“我现在手头就只剩一千两了,而且一个月后还要给工人发工钱呢。”

卫轩旋目四顾,见这武侯庙虽然修整了围墙和屋顶,但依旧可以看出一副荒废模样,淡淡道:“你先准备五百两吧,毕竟这武侯祠确实很大,你也真行,居然找到了这么好这么大的地方,这里少说也能放得下五十万斤的碎煤吧。”

李元宝得意一笑,挑眉道:“一百万斤都放得下。”

卫轩点了点头,道:“回去后赶紧去官府把地契弄到手,现在先带我去仓库和作坊看看吧。”

“好,作坊在偏院。”李元宝带着卫轩朝偏院走去。

来到作坊里,只见许多工人正在努力地用铁锹拌煤末和黄泥,旁边有人过秤,李元宝介绍:“按照你的要求,分两个步骤进行,这城外的作坊,只负责拌料,城内作坊才负责制作蜂窝炭,在这里拌了的料,到城里的作坊做成蜂窝炭,老是容易散,也不是完全散,就是这里缺一块,那里少一块。”

卫轩道:“那是因为水太少了。”

“没有。”李元宝道,“严格按照你说的那个配比来的。”

卫轩道:“在这里没少,到城里的时候就少了,路上运送的时候漏掉了。”

“这……”李元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们是用马车运料,马车这玩意,漏水是很正常的。

卫轩道:“很好解决,在这里拌料,不要加水,到城里之后,再加水。”

李元宝闻言赶忙点头:“明白了,明白了。”

卫轩道:“你吩咐下去,让他们就这么干,城里的作坊我也要去看看,你带我去。”

“好。”李元宝赶忙去找自己的手下叮嘱他们别加水,然后带着卫轩回城里。

城里的作坊是在一个大宅院中,这里原本是一个染坊,稍加修整,现在变成了煤炭作坊,这里也有许多工人,都在用打胚器做蜂窝炭,卫轩一边巡视一边向李元宝了解炭炉等东西的准备工作,偶尔指点一下那些工人,纠正他们的错误操作。

一晃眼,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李元宝一切都做的很不错,卫轩很满意,接下来就是坐等蜂窝炭开售了。

离开之前,卫轩和李元宝约好,在县衙门口见面,帮他办理武侯祠的地契,李元宝直接去县衙外的茶楼等着,卫轩则回家换官袍。

卫轩换上官袍,来到县衙门口,抬头看到李元宝在茶楼的窗口望着他,二人相视一笑,然后卫轩进入了县衙。

县衙里,衙役们在斗地主,邱三槐没有参与,卫轩闲来无聊,在一旁看他们玩,陈大年多番邀请他一起参加,他都微笑摆手,说自己没带钱。

没一会儿,忽然响起了“咚咚咚”的鼓声,卫轩闻声顿时蹙眉暗忖:“李元宝这是干什么,办个地契还敲鼓?”

过了片刻,李元宝来了,二人装作不认识,卫轩拿腔拿调地问:“何方刁民,敲鼓做什么?”

李元宝道:“大人,小民没敲鼓。”

“嗯?”卫轩闻言一愣,“没敲鼓?我……本官明明听到鼓声了,难道是本官幻听了?”

“大人,是别人敲的。”李元宝道,“是一帮苗人敲的鼓,还抬着一具尸体,好像是来伸冤的。”

“哦……”卫轩点头,问道,“那你来找本官何事?”

李元宝按照之前说好的脚本,道:“小人想要买下绿柳镇西边五里处那座荒废的武侯祠。”

“买地啊……”卫轩装作沉吟思考的模样,问道,“你愿出多少钱?”

李元宝竖起一根指头,道:“一百两。”

“哆!”卫轩瞪眼叫道,“你这是买地吗,你这是抢,那么大的一块地,才一百两。”

李元宝道:“地是不小,可那武侯祠都荒废成什么模样了,屋顶全都塌了,墙壁尽都倒了,连武侯铜像还有香炉都被人偷走了……”

这些都是卫轩之前和李元宝设定好的台词,为的就是压低价格。

卫轩装作不耐烦的样子,道:“好吧,不过此事不小,本官需得请示县尊大人,那个……你们几个,谁闲着,去找县尊大人请示一番。”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都把目光落在邱三槐身上,谁让邱三槐最近总是不跟他们打牌呢,生分了。

邱三槐无奈咋嘴:“罢了,我去通报。”说罢离开了县丞衙。

此时此刻,县衙大堂上,正在升堂,周文宏正襟危坐在官座,头顶“明镜高悬”的牌匾格外晃眼。

堂上八个人,都是苗民打扮,七个人站着,一个人躺着,躺着的那个人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不过已经断气了。

正堂问案,仪门外无数人在那翘首以盼地观望,而且这些人都是苗民打扮,由于仪门离正堂有点远,所以他们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点声响,这样才能隐约听见堂内的声音。

正堂内的七个人里,为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苗家汉子,正在义愤填膺地高声诉苦:“大人,秤砣山山贼年年都去咱们寨子里打秋风,咱们寨子人多地少,粮食本就紧张,每次被他们一番掠夺后,入冬都要有人家挨饿,往年咱们倒也忍了,今年那帮强盗竟然弄走了三千多斤粮,不仅如此,他们还出手打人,打伤了五个,打死了一人,尸体就在这里,周大人,秤砣山山贼不除,我们可就没法活了啊……”

周文宏听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只觉头疼,双手连连揉太阳穴,他最烦这些破事,苗民来要他剿灭山贼,不是第一次了,每年都来,但那群山贼十分悍勇,而他县衙内就这么点人手,怎么剿匪,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往年他随便推脱,敷衍了事,但今年不一样了,出人命了。

待那中年苗家汉子说完,周文宏才开口:“那个……丹龙族长,恕本官直言啊,你身为苗家寨的族长,苗家寨一千五百多户,四五千苗民,全都听你号令,区区二三十个山匪强盗,到你们寨中掠夺,你们居然任他们予取予夺,你们那四五千人都是泥塑的么?不会阻止么?”

丹龙族长一听这话顿时就怒了:“大人,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那群山匪个个骑马,都有武艺在身,而且都带着利器和弓箭,谁敢上前,一刀便砍死了,五年前,这帮山贼开始来咱们寨子抢粮,咱们寨子反抗,倒是守住了粮食,也杀死了七八个山贼,但咱们寨子死了上百人啊,粮重要还是命重要?你身为南溪县父母官,整日让我们缴纳税粮,山贼扰我们苗民生息,你就成缩头乌龟了!”

“放肆!”周文宏闻言猛拍惊堂木,瞪眼喝道,“你胆敢当堂辱骂本官,来人!掌嘴!”

此言刚出,仪门外的那群苗民顿时吵嚷大叫起来,纷纷要往里冲,十几个衙役拼命阻拦,似乎难以持久。

堂内的周文宏见状吓得脸色都变了,赶忙摆手道:“罢了,不掌嘴了。”

丹龙转身朝仪门那里做了个手势,那群苗民顿时全都安静了下来。

周文宏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说实话,他在南溪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就没怕过谁,但是就怕苗民和彝民,南溪县苗民和彝民加起来约有两万多,有的散居,有的则是聚集成寨,而苗民因为和汉民生活风俗不一样,经常会和汉民发生不大不小的冲突,苗民的心比较齐,一人受欺负,其他人纷纷赶来支援,这丹龙巴契是苗寨的大族长,在苗民心中地位极高,周文宏还真不敢将他怎么样。

丹龙巴契再次高声道:“请大人立刻派兵前往秤砣山剿灭山贼!”

周文宏心里那个着急啊,无奈之下,只能连连朝师爷黄一平使眼色,黄一平凑到他身边,低声道:“大人赶紧装病,案子交给卫轩去办便是,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周文宏睁大双眼望着黄一平,那惊喜模样,仿佛在说:“你特么真是个天才!”

然后,周文宏忽然捂住胸口,面露痛苦之色:“啊,本官胸口好痛,啊……”

丹龙巴契见状皱眉道:“大人,去年你也是用这一招,没用的,今年你不给个说法,我们这些人就住在县衙了!”

周文宏一边捂住胸口,一边道:“本官真的不行了,传本官命令,你这个案子,交由县丞卫轩办理,典史张广陵配合卫轩进行剿匪事宜,黄师爷,快扶本官去后衙,来人,快去请大夫……”

周文宏在黄一平的搀扶下,去了后衙,丹龙巴契眼睁睁地看着周文宏离开,心中那个郁闷啊,无奈,他只能去县丞衙找县丞去了。

53章:全靠演技

卫轩在县丞衙等邱三槐,邱三槐还没回来,倒是等来了几个苗族人,丹龙巴契带着族民们抬着尸体就要往衙堂里闯,李青刚想上去拦,忽然想到自己现在是打杂的,便没去拦。

倒是陈大年他们三个人赶忙起身,上前拦住丹龙巴契他们,趾高气扬地呼喝:“干么,你们干么,知道这是哪里么,就乱闯!”

丹龙巴契冷哼道:“当然知道,这里是县丞衙,县丞就在里面,我们来伸冤!”

李大有闻言皱眉道:“你们找错了,伸冤找县令大人去,来找县丞做什么!”

丹龙巴契道:“周文宏病了,让我们来找县丞处理此案。”

李大有顿时瞪眼大喝:“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直呼知县大人的名讳!”

后方一个苗民闻言冷哼:“这是我们苗寨大族长,县令的名字,他想叫就叫,你们县令能拿我们族长怎么样!”

李大有闻言顿时怂了,苗寨大族长啊,手底下好几千号苗民啊,惹不起。

这时,卫轩来到门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丹龙巴契见卫轩身穿官服,便问道:“你便是县丞?新来的那个?”

卫轩微笑点头:“没错,我就是新来的县丞。”

“我们来告状!”丹龙巴契道,“周县令说他生病了,这个案子,交给你来办。”

“哦?”卫轩闻言顿时一挑眉,他忽然意识到,这肯定是一个棘手的案子,甚至是烫手山芋级别的,不然周文宏不可能推给自己,于是便问,“你要状告何人?”

“状告秤砣山的山贼!”

“秤砣山山贼?”卫轩闻言顿时蹙眉喃喃,“南溪县有山贼?”

陈大年凑到卫轩身旁,低声道:“还真有山贼,就在秤砣山,离县城有点远,离苗寨还有彝寨较近。”

卫轩走下台阶,看了看他们抬着的尸体,问:“这便是被山贼打死的人?”

“是的。”丹龙巴契道,“昨天山贼去劫掠咱们寨子,劫掠的粮食有点多,几个老人不答应,上去阻拦,被他们打倒在地,三人受伤,这位老人受伤有点重,没出一个时辰,就死了……”

“好,你的案子,我受了,升堂!”卫轩说罢进入衙堂,开始升堂。

县丞衙堂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人员一个都不缺,就是衙役有点少,卫轩询问了案子详情,王书吏在一旁详细记录在案,这时,邱三槐回来了,师爷黄一平也跟着来了。

黄一平让卫轩暂且休堂,然后喊卫轩到内衙说话,黄一平道:“大人身体抱恙,苗寨遭遇山贼一案,大人已经交由你全权审理,此案有人命伤亡,卫大人需得谨慎办理,莫要弄得无法结案。”

卫轩道:“请黄师爷转告周大人,我一定竭尽所能,将此案处理好。”

“你到底有没有领会到周大人的意思。”黄一平皱眉道,“这帮人都是刁民,你想办法做做样子敷衍一下便是了,大不了让他们闹一闹,找个理由便能结案了,不是让你竭尽所能。”

卫轩闻言双眼眯了眯,敢情周文宏就是这样当一县之尊的,遇事敷衍,没事捞钱,虽然早就知道周文宏是一个贪官昏官,但是卫轩还是在心中又臭骂了一遍周文宏。

卫轩装作一脸懵懂的模样,道:“黄师爷,我也是刚当官,也不明白怎么做,还请你明示吧。”

黄师爷无奈叹了声,道:“好吧,我教你,周大人下令了,让你办理此案,典史张广陵协助你剿匪,秤砣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那些山贼多凶悍啊,怎么可能剿得了,你剿匪的时候,带人去秤砣山做做样子便可以了,若是那丹龙巴契还跟你闹,你就跟他说,你尽力了,奈何力有不逮……”

卫轩闻言连连点头,心中却另外有想法。

待黄一平说完,卫轩忽然道:“黄师爷,方才有人来这里,说要买武侯祠,本官派邱三槐去通报大人了……”

黄师爷道:“大人同意了,不过一百两太少了,要三百两,不然不卖,他已经派人知会卢主簿了,那人若是诚心想买,带三百两去找卢主簿。”

卫轩点了点头,又道:“对了,本官还想查阅一下南溪县的户籍卷宗。”

“查户籍做什么?”黄师爷闻言皱眉道,“现在说山贼的案子呢,这事跟户籍有关?”

卫轩道:“没什么关系,下官就是想查阅一下户籍卷宗。”

黄一平眯眼道:“我明白了,卫大人你这是拽着了把柄便往上爬啊,以此为要挟?”

“不敢不敢。”卫轩嘿笑摆手,他嘴里说着不敢,但那坏坏的笑容,真的让人很难相信他的话。

黄一平顿时冷哼:“卫大人,周知县向来不吃这一套,这案子,不管你查不查,周大人都已经交给你了,很快就会发来公文,到时候你无法结案,自然由你来承担,做不做,可由不得你。”

“黄师爷误会啦,误会啦……”卫轩哈哈干笑,心中却在暗忖,“不对,这有问题啊,查阅户籍卷宗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让我查,难道周文宏或者这个黄师爷是白莲教的人?”

一想到这里,他自然也不敢继续坚持查阅卷宗的事了,免得打草惊蛇,同时心中暗自决定:回去后得派人仔细查一查这黄师爷和周文宏。

黄一平离开后,卫轩也走出房间,先让李元宝去主簿衙买地,然后就是回到衙堂坐等周文宏的公文。

丹龙巴契见卫轩坐在高坐上,就是不升堂,着急叫唤:“这位县丞,难道你也跟狗屁周文宏一样,是个只知道吃饭拉屎,不会做事的狗官吗!”

卫轩听到他这样骂周文宏,心里美滋滋,赶忙摇头:“不,本官当然不是。”

这时,李大有在一旁提醒:“大人,你这样说……可不合适,你这是赞同他的话,说周大人是个……那个官。”

“哦……”卫轩装作年少无知的模样,望向李大有,问,“那你认为本官应该怎么作答呢?”

李大有闻言顿时沉默了,因为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丹龙巴契的那句话。

“别打岔了!”丹龙巴契道,“我们数百苗民在外面等着呢,你们尽管拖时间,反正我们地里没活了,耗得起,耗到明年开春都可以,刚才我已经跟周文宏说过了,你们若是不去清剿山贼,那我们就在这县衙里住上了,外面的数百个族民在县衙门口搭棚子,让全县的百姓都看你们衙门的笑话,看你们这群吃皇粮的人是多么无能……一天到晚就晓得捞钱,还有,若是你们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以后也别指望我们苗家寨给一粒税粮!”

卫轩闻言直咋舌,这一招够狠啊,数千户苗民不交税粮,那可是相当大的一笔数目啊。可卫轩忽然转念一想,不对呀,倘若他们不交税粮,周文宏就无法交差,事情一闹大,啧啧啧……最后倒霉的可是周文宏啊。

卫轩眼珠一转,顿时嘿笑望着丹龙巴契,道:“丹龙族长别闹,税粮可是大事,不可不交,不可不交啊,否则本官和周大人很难交差的,这件事本官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的,税粮一定要交,一定要交啊。”

他看起来是在说软话,求丹龙巴契别闹,实际是在告诉他:没错,税粮就是我的软肋,来,戳!照着这儿使劲戳!

丹龙巴契果然很有慧根,一下就发现了卫轩话语中的重点,冷哼道:“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我们每年都要被山贼夺去数千斤粮食,冬天许多户没了粮食,只能饱一顿饿一顿,去年冬天就被冻死了两个人!你让我们怎么活,都是你们逼出来的,现在,我就要逼一逼你们!”

卫轩一秒入戏,装出一副愁苦模样,那表情好似天下兴亡都系于他一身,他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息:“唉,丹龙族长,不是本官不想剿匪,实在是有心无力啊,咱们县衙虽大,但皂吏捕快太少,兵刑房空无一人,所有能用的人手加起来,也不足二十人,你也说了,那些山贼二三十人,装备精良,个个都懂武艺,凶悍无比,你说说,咱们如何剿匪嘛。”

他嘴上在叫苦,心中却在狂叫:“逼我,把我往死里逼,使劲逼,天塌下来,周文宏扛着呢,我是新来的,一切与我无关。”

丹龙巴契闻言啐道:“呸!还不是周文宏搞的,为了省钱,把衙役都给撤了,以前知县在的时候,捕快就有十八个,现在简直乌烟瘴气,一塌糊涂。”

“是是是……”卫轩连连点头,“都是本官的错,跟周大人无关,跟周大人无关。”

他看起来是在为周文宏开脱,把责任使劲往自己身上揽,但其实这是以退为进,大家都知道他是新来的,跟他有个屁关系。

果然,丹龙巴契道:“跟你有个屁关系,你才来这衙门几天啊,你懂什么,你不是说人手不够吗,好,我帮你,我从族里挑一些青壮出来,帮你剿匪,这下你还有什么说辞吗?”

“这……”卫轩顿时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但他心中却在偷着乐,暗暗给丹龙巴契点赞:“这丹龙族长,当真是太有慧根了,不需要我做任何暗示,居然跟我配合得天衣无缝,其实主要还是我演技好,一边演一边还要引导他,唉,我可是专业的。”

54章:剿匪计策

就在这时,师爷黄一平来了,自然是送公文来的,卫轩打开公文看了看,是周文宏亲笔书写。

他看完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点头,道:“嗯,果然是周大人亲笔所写,而且还有周大人的正堂大印,这案子现在正式归本官办理了。”

黄一平闻言随口就道:“那是当然,县衙内除了周大人,谁还能给县丞下达命令。”

丹龙巴契忽然阴阳怪气道:“周文宏不是病得都快死了么,还能写字啊,他这病怕是装的吧。”

黄一平闻言顿时尴尬了,老脸一阵通红,都不知道怎么答话了。

卫轩见状心里偷笑,刚才那句话,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引出黄一平接下来的话,没想到黄一平真的背他带到沟里去了,甚至自己都没察觉,卫轩这么做,就是要借丹龙巴契来扫一扫周文宏和黄一平的颜面。

黄一平自觉丢脸,红着脸道:“卫大人,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罢低着头灰溜溜地逃走了。

“呸!”丹龙巴契朝着黄一平的背影啐了一口,然后望向卫轩,道,“现在你正式接了这案子了,赶紧动手吧。”

卫轩猛一拍惊堂木,高声道:“李大有,立刻去通传张典史过来,与本官一起商议剿匪事宜,若他不在衙中,就出去找他!若是半柱香的时间内,本官见不到张典史,赏你二十大板!”

“啊?”李大有闻言瞠目结舌望向卫轩,这惩罚也太重了,当真莫名其妙,找不到人就赏二十大板,这让他无法理解。

卫轩瞄了他一眼,冷冷问:“还愣着做什么,等着吃板子?”

“是,小的这就去!”李大有赶忙屁颠屁颠跑出去了。

丹龙巴契望向卫轩,语气好了许多:“希望你不是做样子敷衍老夫!”

卫轩笑了笑,道:“丹龙族长,你可是说过你会借青壮给我的。”

丹龙巴契点头道:“没错!你要几个青壮?”

卫轩咧嘴贱贱一笑,竖起三根手指,挑眉道:“三十个。”

“什么!三十个?”丹龙巴契闻言顿时叫起来,“敢情还是我们苗寨族人自己去剿匪?你们衙门只出十几人,我们寨出三十人,这是什么道理?”

“唉……”卫轩满面愁苦地长叹一声,道:“也罢,既然如此,邱三槐,去把李大有叫回来,剿匪事宜暂时搁置,人手不够,还有,贴出榜文去,咱们县衙招募捕快和兵丁,一定要写明是去剿匪,不然招来了人又给吓跑了,什么时候招够了人,什么时候去剿匪。”

“是!”邱三槐应了声,就准备往外跑。

“等一下!”丹龙巴契伸手拦住邱三槐,转头望着卫轩,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好,好一个卫大人,真是好样的,年纪不大,花花肠子一大把,老夫认栽,不就三十个青壮嘛,老夫借你便是!”

卫轩满意点头,顿时眉开眼笑:“这就是了嘛,不过丹龙族长你可不要弄一些老弱病残来敷衍本官哟。”

“呸!”丹龙巴契一口吐沫直接吐出一丈多远,瞪眼气哼哼道,“你以为老夫跟你们这群狗官一样么,遇事只会敷衍推诿,百无一用!”

“好一个狗官!骂得好!”卫轩拍手哈哈大笑,堂内所有人都看得瞠目结舌。

一旁的陈大年闻言疑惑地问向邱三槐:“大人是不是失心疯了,人家骂他狗官,他还夸人家骂得好?”

邱三槐眨巴着双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卫轩笑望丹龙巴契,缓缓道:“多谢丹龙族长夸赞,狗是人最忠实的朋友,一生都在守护主人,若是做官能像狗一样,对朝廷忠诚,对百姓忠诚,矜矜业业,那岂不是大大的好官!”

丹龙巴契目瞪口呆看着卫轩,那表情仿佛在说:“这特么也可以?”

陈大年悄悄给了邱三槐一个眼神,低声道:“卫大人这口才,我陈大年谁都不服,就服他。”

“是真的厉害。”邱三槐也由衷赞道,“狗官能被他说成好官,这不就是把黑的说成白的么。”

陈大年嘿笑:“颠倒黑白那是周大人最擅长的,可别栽赃给卫大人呀。”

邱三槐闻言也是嘿嘿笑起来。

丹龙巴契愣了片刻,冷哼道:“你巧舌如簧,我说不过你,咱们事先得说好了,此次剿匪,老夫也必须参与,老夫族内的那些青壮们,不会服你管束的,他们只听老夫的话,而且老夫要亲自监督你们,以防你们官府敷衍了事。”

“好。”卫轩淡笑点头,“我也怕管束不了他们,有你在,那是再好不过了。”

二人又交锋了几句,张广陵来了,张广陵进堂行礼,然后问道:“卫大人召张某来,所为何事?”

卫轩知道张广陵是个什么货色,皮笑肉不笑,道:“自然是为了剿匪之事。”

张广陵故作茫然模样,问道:“南溪县内居然有盗匪?”

“是山贼。”卫轩道,“秤砣山山贼,昨日刚刚劫掠了苗家寨,还打死了人,只要你眼不瞎,应该能看到堂上有一具尸体吧。”

张广陵道:“张某真不知道秤砣山有什么山贼,而且……秤砣山南边属于咱们南溪县,北边则是富顺县地界,也就是说,秤砣山,也不全归咱们县衙管。”

卫轩闻言蹙了蹙眉,冷声道:“王书吏,拿地形图来。”

王书吏立刻取来南溪县的地形图,卫轩打开地形图,咦,古代的地图为什么看起来如此一目了然,王书吏指了指地图边缘的一座山,道:“这里便是秤砣山,孤峰为山,虽然山不高,但却十分险要,而且周围地形十分复杂,还有不少深渊裂壑,以此山为界,南边是咱们南溪,北边则是富顺……”

卫轩一边盯着地图看,一边听着王书吏的讲解,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卫轩直接道:“好,张典史,明日卯时,你点齐所有捕快和能用的衙役,来这里候着,与丹龙族长的人手会合后,一同前往秤砣山剿匪,邱三槐,记得通知看门的衙役,明日卯时开衙,否则本官赏你和看门的每人二十大板。”

张广陵闻言蹙了蹙眉,高声道:“卫大人,你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秤砣山只有一半属于咱们南溪县,这事轮不到咱们管。”

“闭上你的嘴!”卫轩直接冷言斥道,“既然有一半属于咱们南溪县,咱们就可以管,而且,山贼袭扰的是我们南溪县的百姓,被打死的也是咱们南溪县的百姓,这事若我们衙门不管,难道还能指望富顺县衙来管吗!”

张广陵一时间脸色异常难看,卫轩居然在公堂之上如此让他难堪,他心里的愤怒可别提了,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卫轩确实比他官大,而且卫轩说的也在理,他此刻也无法反驳什么,这顿训斥算是白挨了。

丹龙巴契却很开心,张广陵和周文宏什么货色,他可是清楚的,这个新来的卫大人如此怒斥张广陵,应该跟他们不一样,他顿时对卫轩有点期待,难得向卫轩拱手行礼:“卫大人,我这就去挑选青壮,明日卯时,来衙门等候大人差遣!”

他连对卫轩的称呼也变了,现在不是狗官了,是卫大人了。

“别急着走。”卫轩道,“此次行动,本官是总首领,但本官只是谋划,真正调派人手,参与剿匪事宜的,还是你们二人,咱们还需好好谋划一番,此次剿匪该如何进行,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二位,随本官来内衙说话。”

“是。”

卫轩带着他们来到自己的内衙,关上门,将地形图铺在桌上,然后开始商议起来,丹龙巴契的苗寨距离秤砣山不远,对那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卫轩首先要向丹龙巴契了解那里的地形,然后再设定方案。

当丹龙巴契说出秤砣山具体的地形后,卫轩直皱眉,果然传言非虚,这秤砣山确实山势和地势都十分险要,易守难攻,山贼在秤砣山的山腰建立山寨,通往山寨的路只有一条,而且十分狭窄,沿途设有岗哨,而且山贼都配有自制弓箭,虽然自制的弓箭威力有限,但若居高临下,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倘若强攻而上,肯定完蛋,而若是想偷袭,首先就过不了岗哨那一关,更重要的是,在山脚,有一条深涧,深涧上有一条吊桥,这吊桥是通往山顶的唯一入口,吊桥中间和吊桥顶端,就有岗哨轮流看守,从不间断,除非有隐身之能,否则根本无法过去。

卫轩听完丹龙巴契的述说,不禁蹙眉道:“如此说来,这山贼当真无法剿了,那吊桥是哪个缺德鬼修的,凭这几十个山贼,还没本事在深涧上修一条吊桥吧?”

丹龙巴契闻言老脸一红,道:“是我们苗民修的,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当时花费了好大的力气,因为秤砣山上有很多药材和野兽,咱们苗民可以上山去采药、砍柴、打猎……”

“啧啧啧……”卫轩望着丹龙巴契,道,“你们这是祖先作孽,后辈受罪啊。”

这时,张广陵开口道:“卫大人,我之前就说了,这秤砣山的山贼,根本无法剿,你这是带着兄弟们去送命。”

卫轩斜了他一眼,冷哼道:“是么,我倒是有一计,可以剿了山贼,就算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也能先抓住一批再说。”

“哦?”丹龙巴契闻言双眼一亮,赶忙激动问,“是什么法子?”

张广陵也一脸好奇和期待地望着卫轩。

卫轩诡秘一笑,挑眉道:“引蛇出洞。”

55章:剿匪行动

张广陵急切问:“如何引蛇出洞?”

卫轩斜了他一眼,冷笑道:“怎地,刚才一说剿匪便推三阻四,现在听说我有计策,倒是这么着急想知道了?”

张广陵笑了笑,道:“剿匪太危险了,但如果大人有妙计,能抓到几个山贼的话,小人就算是立功了,有功劳,谁不想要呢。”

丹龙巴契催促道:“卫大人你别磨蹭了,快说吧,怎么个引蛇出洞法?”

卫轩道:“引蛇出洞,当然就是把这些山贼给引出来,然后把他们擒住,来多少,抓多少。”

丹龙巴契蹙眉道:“那帮山贼很是狡猾,只怕很难引出来。”

“能有多狡猾。”卫轩嘿嘿一笑,道,“他们去你们山寨劫掠粮食的时候,不是离寨下山了吗。”

丹龙巴契道:“可是他们已经去过一次了,掠够了过冬的粮食,今年都不会再去我们那儿了。”

“粮食和钱是好东西,谁会嫌多呢。”卫轩淡笑道,“山贼是匪类,最是贪得无厌,你说过,他们经常劫掠过路的商旅,商队对他们来说就是肥羊,我们可以用一支商队做诱饵,将他们引下山,提前布好陷阱,等他们自投罗网,到时候他们插翅也难飞了。”

“这……真是好主意。”张广陵闻言不禁目瞪口呆地称赞。

丹龙巴契也是连连点头,若有所思道:“那商队……是用咱们自己人假扮?”

“没错。”卫轩道,“用咱们的捕快假扮成一个十几人的商队,其他人策应埋伏,布下天罗地网……”

卫轩滔滔不绝地讲着计划详情,他们二人听得点头不止。

待卫轩说完,张广陵禁不住拍手赞道:“卫大人实在高才,下官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卫轩嘿然冷笑:“这个法子其实不难,只是衙门里的官员从来都没想过去剿灭山贼,一遇到苦主来申诉,便是各种推诿和敷衍,怎会想办法去对付山贼呢。”

卫轩一番话说得张广陵尴尬不已,丹龙巴契用赞许的目光望着卫轩,满意点头道:“咱们南溪县,终于来了一个肯做实事的好官了。”

“别。”卫轩抬手止住他,挑眉道,“我不是什么好官,你不是说了嘛,我是狗官。”

丹龙巴契哈哈一笑,猛地一巴掌拍在卫轩肩膀,笑呵呵道:“卫大人还挺会记仇,好了,小民这里给你赔罪了。”

卫轩肩膀被他拍得生疼,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道:“你还是别赔罪了,再赔几次罪,我骨头都要被拍散架了。”

这时,张广陵道:“大人,时候不早了,下官这就告退去做准备,剿匪大事,不能耽误。”

“嗯,去吧。”卫轩摆手打发他离开。

丹龙巴契还站在这里,卫轩端起桌上的茶杯,望着他,丹龙巴契不明白他的意思,也端起茶杯,还喝了一口。

卫轩表情变得有点精彩,哭笑不得,道:“丹龙族长,我这是端茶送客了。”

“啊,这样啊。”丹龙巴契尴尬一笑,搁下茶杯,道,“我还以为大人请我喝茶呢,唉,你们汉人的花花肠子就是多。”

“屁!”卫轩没好气地朝他翻白眼,“你花花肠子才多呢,快点回去把,让我清静一会儿。”

“那小民先告退了。”丹龙巴契笑哈哈地道了个礼,离开了,来时气势汹汹,走时笑容满面,前后当真是派若两人。

才打发丹龙巴契离开,李青进来了,提醒道:“周文宏把这个案子推给你,明显不坏好心,这可是个烫手的山芋呢。”

“我知道。”卫轩笑了笑,道,“烫手也得接着啊,他想架空我,好不容易把这案子交给我,我自然要抓住机会,剿匪对他来说看似不可能,对我来说,似乎也没那么难。”

“你当真要去剿匪?”李青蹙眉道,“剿匪可不易啊,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

“放心。”卫轩喝了一口茶,缓缓道,“这次我打算引蛇出洞,用一直假商队将山贼引出来,然后请君入瓮,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李青道:“若是龙向峰趁你剿匪的时候偷偷派人暗杀你,那如何是好,这对他来说可是个好机会啊,你若是出了事,张广陵完全可以推说凶手是山贼。”

“嗯,我刚才光想着剿匪的事,倒把龙向峰给忘了。”卫轩搁下茶杯,负手踱步沉吟了片刻,转身望着李青,道,“那明日去秤砣山剿匪,你跟我一起去吧,另外再把李元宝那里的几个密谍借五个过来,应该可策应万全。”

李青想了想,点头道:“好,事不宜迟,我现在便去找李元宝,闭衙时分我再来接你回家。”说罢转身就走。

隔日一早,卫轩穿上一身便装出门,和李青来到县衙,县衙外的巷子里,五个密谍都在等着呢,见他们到来,赶忙出来相见。

卫轩也不多说,直接问:“姓名。”

五人纷纷报上姓名:“小人吕三。”

“小人张瑾。”

“小人张墨。”

“小人何进。”

“小人李博闻。”

卫轩道:“待会我就说你们是我招募来的剿匪义士,自愿为民除害,走,进衙。”他说罢一马当先,朝县衙大门走去。

进入县衙,来到县丞衙的院子里,立刻就看到丹龙巴契带着一大群人在这里候着了,丹龙巴契见卫轩来了,兴奋上前行礼:“卫大人,三十青壮都在这里了,你看看。”

卫轩看了他们一眼,只见这三十个苗家青壮的精气神都很不错,

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问:“张典史呢,还没来么?”

“来了。”丹龙巴契道,“他去取车马和兵器了,说是在衙门口等咱们。”

“哦。”卫轩转身指了指身后的几个人,道,“这几人都是我招来的义士,他们都学过武艺,一听说本官要剿匪,为民除害,他们立刻便跟本官来了。”

“啊,那就是你们汉人常说的侠义之士。”丹龙巴契赶忙向这五人行礼,他对于侠义之人,还是颇为尊重的。

五个密谍赶忙客气还礼,卫轩摆手道:“莫要磨蹭了,走,去衙门口找张典史,路途有点远,得抓紧时间。”

“好。”

卫轩和丹龙巴契带着一大批人来到衙门口,果然看到张广陵正在指挥捕快们和衙役们将马车赶到门口,大小七辆车。

卫轩上前掀开盖在马车上厚布,只见上面全是大箱子,不禁问:“箱子里放的是什么?”

张广陵道:“空的。”

卫轩顿时皱眉,道:“空箱子可不行,每个箱子里装五十斤石头。”

张广陵和丹龙巴契不解地问:“这是为何?”

卫轩道:“山贼不是蠢货,他们可以通过车辙的深浅判断车子上装的货物是否贵重,哪怕车上装的都是丝绸等物,车身也有几百斤重,你弄这些空箱子在车上,山贼一眼就能识破。”

“大人实在是高明。”丹龙巴契闻言不禁用敬佩的目光望着卫轩,他实在有点难以相信,卫轩不过十七八岁,处理起事情来有条不紊,而且机智百出,当真出人意料。

准备好了马车,众人出发,向北行去。

为了尽快到达秤砣山,他们一路行得很快,七十多里路,两个时辰便走完了。

“看,那就是秤砣山了。”众人站在一片高岗上,丹龙巴契指着秤砣山,道,“卫大人你看,这山像不像秤砣。”

“确实有点像。”卫轩点头,观察秤砣山和四周的地形,然后又看了一会儿地图,缓缓道,“再往前三里远,便是官道了,正好经过秤砣山下,这里背坡之处颇为隐蔽,咱们就在这里设下帐,半夜时分再去官道旁边设陷阱。”

“好。”丹龙巴契和张广陵闻言便去支帐篷,帐篷前方有一片土坡挡着,即便是在秤砣山的山顶,也发现不了他们,确实是一片隐蔽之地。

设好了帐篷,便开始等天黑,卫轩则和丹龙巴契商议设伏的地点位置。

终于等到天黑,所有人出发,前往官道旁的树林子里,开始布置陷阱,地陷坑,落天网,虽然不是什么复杂的陷阱,但架不住量大,以有心算无心,只要山贼敢来,就是有来无回。

为了不暴露,他们布置陷阱的时候都不敢点火把,就这么摸黑进行,人多就是力量大,进展的非常快。

卫轩在一旁监工,李青和那五个密谍一直守在卫轩身旁,根本不给任何人靠近卫轩的机会。

黑夜之中,一双歹毒的眼睛几次三番偷偷瞄向卫轩,见没有出手的机会,只能作罢。

天快亮的时候,终于布置好了陷阱,卫轩让大家全都回去休息,下午时分假扮成商队,按计划进行。

休息了三个多时辰,时近中午,大家也都醒了,卫轩让大家开始行动,该埋伏的去埋伏,该假扮商队的假扮成商队,分头行动起来。

56章:尸体有问题

卫轩和李青在土岗上一片灌木丛里蹲着,小心翼翼地官场着官道那边的情况,只见一个十七人的商队自东往西,其中三人骑马,其余人驾着马车,经官道缓缓行来。

卫轩又看向秤砣山方向,山间虽然树木茂密,但山道处的树木有点稀疏,他分明看到秤砣山的崎岖山道上有人朝官道张望,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看到这支商队,卫轩暗喜轻声道:“太好了,鱼已经看到鱼饵了,接下来就是等鱼来咬钩了。”

商队又行片刻,进入官道旁的树林里停下休息,为什么要休息,自然是等山贼前来劫他们,这里可是他们布置好的埋伏点,他们不仅在这里布置了很多陷阱,此刻周围还埋伏了三十个人。

可是商队在这里休息了半个时辰,也不见秤砣山有任何动静,根本看不到半个山贼影子,卫轩顿时皱起了眉,李青也是双眉紧蹙,问道:“是不是被山贼瞧出什么破绽了,为何他们迟迟不来劫商队?”

“不可能。”卫轩摇头低声道,“这帮山贼横行惯了,知道官府不敢动他们,所以肆无忌惮,看到这么肥的肥羊,怎么可能不下手。”

李青叹息道:“但现在商队已经休息半个时辰了,若是再休息下去,那便说不过去了,商队赶路,最多半道上休息半个时辰。”

卫轩刚想答话,忽闻后方有动静,赶忙转头,只见丹龙巴契喘着气跑过来,着急问:“卫大人,山贼还不出来,张典史让我来问你,是不是还要继续在那等着?”

卫轩想了想,道:“再等半柱香工夫,若山贼还不来,让他们继续上路,兜个大圈子回这里。”

丹龙巴契闻言神色一黯,犹豫了片刻,问道:“卫大人,咱们这次剿匪……是不是失败了?”

“不到最后一刻,岂可言败。”卫轩冷冷道,“执行任务的时候,服从命令便是,其他的事,暂且不要想,赶紧去将我的命令转达给张典史。”

“是。”丹龙巴契没有多说什么,领命转身而去,对于卫轩严厉的态度,他并没有感觉不开心,相反,他觉得这是一个做实事官员应该有的态度,因为他平时在族内,也是这么要求族民的。

卫轩和李青继续蹲在灌木丛中观察了半柱香的时辰,只见树林里的商队牵马上路,而秤砣山方向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唉……”李青见状长叹一声,转身依靠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满脸都是失望之色。

卫轩则是双眉紧锁,仔细思考,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差错,为何鱼儿明明看到了喷香的鱼饵,就是不上钩呢。

在原地等了片刻,丹龙巴契带着苗民们陆陆续续赶来了,丹龙巴契此刻的脸色很不好,精心布置了那么久,浪费了如此大的力气,却根本没有引出山贼,他当然很不开心,但他看到卫轩在那紧蹙眉头思索,便没有上前去打扰卫轩。

过了许久,卫轩缓缓站起,走到丹龙巴契面前,道:“七天之后,咱们再来一次,行路方向改为自西向东,装作商队回头的样子。”

丹龙巴契问道:“还要再来一次?是不是咱们的商队根本不像商队?被山贼识破了?”

“不可能。”卫轩摇头道,“为了伪装商队,我特地询问了朋友,商队行走在外时的车辆人手数量,还有许多细节之处,即便是近在眼前也不可能瞧出破绽,更何况是隔那么远,你或许还不知道,方才商队经过时,南陀山上已经有山贼看到商队经过了。”

丹龙巴契闻言愕然:“山贼看到商队经过了?那他们为何没有动手?”

卫轩道:“方才我设想了几种可能,第一种可能,便是山贼最近收获颇丰,懒得劫这商队了,就像猛兽捕食一样,猛兽若是吃饱了,看到猎物也会懒得动弹。”

丹龙巴契缓缓点头:“有可能,他们刚刚才劫掠了我们寨子。”

李青这时却道:“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人和野兽是不一样的,人比野兽更加贪婪。”

卫轩点头赞同:“没错,所以这第一种可能性虽然存在,但可能性很低。”

他继续往下说:“第二种可能性,就是这群山贼觉得这商队不够肥,商队嘛,拖着货物去经商,去的时候,车子里载的是货物,回来的时候,货物都变卖成了钱,所以回头的时候,更肥。”

丹龙巴契闻言双眼一亮,激动连声道:“对对对……他们一定就是这样想的。”

卫轩忽然语锋一转,道:“这种可能性也不太说得通。”

“为什么?”丹龙巴契和李青闻言异口同声问。

卫轩道:“商队走官道,是为了运输货物方便,而回来的时候,货物变卖了,行路方便了许多,或许他们回来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就不从这里走了呢。”

丹龙巴契和李青闻言同时愣住了,对啊,回来的时候轻装赶路,完全可以走小路啊,假如不从这里经过,山贼们岂不是错过好机会,那些山贼颇有经验,难道会想不到这一点?

丹龙巴契愣了片刻,挠头郁闷道:“啊哟,对付个山贼居然这么麻烦,脑壳青痛。”

卫轩忽然又道:“第三种可能,或许山贼出去了,山寨里只留了一些看家的人,所以无法出来劫掠商队,目前来说,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丹龙巴契闻言连连点头道:“对,山贼出去了,不在山寨里,肯定是这样!”

这时,李青问道:“有没有第四种可能性?”

“有。”卫轩点了点头,但又叹道,“第四种可能性比第一种还低,不说也罢。”

卫轩分析的第三种可能性让丹龙巴契又增长了信心,丹龙巴契似乎恨不得七天时间能一眨眼就过完,摩拳擦掌道:“那咱们就按照卫大人你说的办,七天后,咱们再来一次,就不信这帮山贼不上钩!”

卫轩道:“七天时间有点长,咱们不可能全部都守在这里,我反正是肯定要回去的,这七天里,你和张典史轮流派人监视山贼的一举一动,记住一定要隐藏好,若是暴露了,很可能就打草惊蛇,想要再诱捕他们可就难了。”

“好,我记下了。”丹龙巴契用力点头,“等张典史回来,卫大人也和他好好说说。”

等了一个多时辰,张广陵终于带着商队饶了个大圈,回到了矮坡下面,一见卫轩,张广陵便阴阳怪气道:“卫大人,你之前信誓旦旦,说此法诱捕山贼必定能成功,为何我们却连山贼的一个影子都没瞧见?”

卫轩对他这态度很不满意,冷哼道:“你似乎对本官的安排不太满意啊,要不这剿匪的案子交给你如何?”

张广陵闻言没有答话。

“哼!”卫轩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便开始安排任务,七天后,再进行一次引蛇出洞计划,另外,这七天,安排人手在这里盯梢。

本来卫轩是打算让张广陵和丹龙巴契轮流派人在此盯梢观察的,可张广陵却觉得丹龙巴契的人到底只是庄稼汉,不适合盯梢,主动要求由他负责这七天的盯梢监视工作。

卫轩也觉得让这些捕快来盯梢比较好,毕竟捕快们都是专业的,便答应了。

于是,卫轩带着自己的护卫们回县城,丹龙巴契则带着苗民青壮们回山寨,七天之后再执行第二次行动。

回到县城的时候,天都快黑了,马车进了县城,李青总算松一口气,叹道:“总算是回来了,你可不知道,对于剿匪,我倒不怎么在乎,我一直都在提防,生怕龙向峰派人暗算你,还好,平安无事,看来我之前的手段起到了震慑效果了,他也怕了。”

卫轩挑了挑眉,道:“他有土司岳父撑腰,他会怕?是你们防卫的太过严密了,他就算有心暗算我,也没那机会啊。”

李青闻言笑了笑,问道:“现在回家吗?”

“去找李元宝吧。”卫轩道,“看看蜂窝炭进度如何,顺便把这五位护卫还给他。”

他们一路来到城内的煤炭作坊,李元宝果然在这里,仅仅两天时间,作坊里已经堆放了一万多斤的成品蜂窝炭,可见工人们干活还是很卖力的,平均每人一天就能制作成品蜂窝炭三千多斤。

卫轩视察了一遍,发现李元宝的办事能力很不错,一切做的井井有条,现在就是等时间了,等到第一批蜂窝炭风干的时候,差不多也该下霜大降温了,那时候正是出售蜂窝炭的最佳时机,一想到就要可以发财了,卫轩乐的合不拢嘴。

卫轩离开了蜂窝炭作坊,回到家中,家中一切安好,一进家门,申一花便给卫轩打水沐浴,准备饭菜,洗衣服,忙的不亦乐乎,卫轩怎么劝都没用,只能朝马兰花使眼色,让她帮忙分担一下,他真怕申一花这小身板给累坏了。

隔日一早,卫轩去衙门坐衙,进衙之后就听说,周文宏还“病”着呢,卫轩猜想,估计在山贼案子结案前,他的“病”是好不了了,这货不就是怕担责任嘛。

坐衙最是无聊,便陪着陈大年他们打扑克,顺便把他们的钱赢光,又收了他们几张欠条,他粗略一算,打扑克赢的钱都比自己的俸禄还多了,也真是让人无语。

眼看日偏西山,就要闭衙了,忽然院外传来欢呼声:“张典史回来了,张典史杀了山贼了,张典史杀了好几个山贼……”

卫轩闻言霍然站起,陈大年赶忙道:“大人,牌还没打完呢。”

卫轩将他们手中的牌全部夺过来,弄了个稀乱,道:“还打牌呢,没听到外面喊什么吗,走,一起去看看!”

“大人你这是耍赖啊,我这把牌好得不行,稳赢的……”他虽在嘟哝抗议,但还是站了起来,和其他人一起跟着卫轩走了出去。

此时此刻,满县衙都是欢呼声,卫轩循着呼声来到仪门外的前院,顿时只见前院一大堆人围在那里,均在瞧热闹,卫轩上前排开众人,果然看到地上躺着六具血淋淋的尸体,都是山贼打扮,张广陵和五个捕快正在乐呵呵地享受着别人的夸赞和羡慕的目光。

见卫轩来了,张广陵望向卫轩,有点挑衅的意思,道:“卫大人,下官不才,遇上了几个山贼,顺手将他们杀了,尸体就在这里。”

卫轩蹙眉问:“为何不留个活口?”

张广陵顿时冷笑:“卫大人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也是巡山的时候恰巧与山贼碰上了,短兵相接,狭路相逢,当真是九死一生,谁敢留手,况且山贼又不是反贼,留活口有什么用。”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高呼:“周大人到!”

人群顿时纷纷散开,只见周文宏穿着官服,在黄师爷的搀扶下,穿过仪门,朝人群走来,周文宏看了看地上六具山贼的尸体,然后抬头望向张广陵,装作病恹恹的样子,问道:“这些山贼都是张典史带人杀死的?”

张广陵神采飞扬地行礼:“回大人,是的。”

“好,做得好啊!”周文宏闻言开心道,“这下,总算是对丹龙有个交代了,卫轩,这个案子,可以结了。”

“什么!”卫轩闻言蹙眉道,“山贼好几十人,这才杀了六个而已,就要结案?”

周文宏闻言顿时不悦,皱眉道:“杀了六个山贼还不结案?那你想怎么样,只要对丹龙族长有个交代,那便可以了。”

张广陵这时道:“周大人说的极是,下官杀了这六个山贼,其他山贼必定心惊胆战,入冬之前估计都不敢下山为非作歹了。”

“没错!”周文宏高声道,“现在,本官收回此案的办理权限,由本官全权负责,黄师爷,跟卫轩去拿案情卷宗。”

黄师爷走到卫轩面前,微微一笑:“卫大人,请吧。”

“好。”卫轩满面阴沉地应了声,反身回县丞衙。

回到县丞衙,找王书吏拿了山贼案的卷宗,交给黄一平,黄一平得意而去。

待黄一平离开,李青冷哼道:“这帮狗官!简直欺人太甚!”

卫轩蹙眉低头,似在思索什么,过得许久,他忽然缓缓道:“我总觉得有些蹊跷,这案子……有问题,那些尸体……也有问题。”

57章:杀良冒功案(上)

“尸体有问题?”李青闻言失声惊问,“尸体能有什么问题?”

卫轩一边回忆一边若有所思道:“我刚才看到那些尸体时,感觉不太像是山贼。”

“应该是山贼吧。”李青道,“那些衣服穿的乱七八糟,一看就是山贼。”

“衣服就能证明是山贼了?”卫轩笑了笑,道,“我给你换一套乱七八糟的衣服穿上,然后一刀剁了你,你就是山贼了?”

“这倒也是。”李青点了点头,问道,“你为何觉得那些尸体不是山贼?”

卫轩摇头,道:“我也不能确定,方才张广陵还有周文宏气昏了,便没多想,现在静下心来想想,总感觉不对劲,张广陵那样的货色能带着几个捕快杀掉六个山贼?反正我不信。”

李青闻言点头赞同:“说的没错,张广陵那样的狗东西,若是遇上山贼,只怕第一时间脚底抹油,哪有胆量与山贼对拼厮杀。”

“我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不行,咱们现在便回去仔细查看一下那些尸体。”

“好!走!”

二人快步回到前院,然而这里的人都已散去,尸体也不见了,只有两个看门的衙役还在这里,卫轩上前问道:“那些山贼的尸体呢?”

看门的衙役道:“周大人让张典史送去义庄了。”

卫轩知道,衙门东偏院里有个义庄,与衙神庙靠在一起,卫轩赶忙赶到义庄,只见义庄里面没人,搁着六具尸体,尸体上都盖着白布。

卫轩揭开一具尸体上的白布,仔细查看这具尸体,看完之后,又看第二具,第三具……

他将六具尸体全都查看了一遍,顿时双眉蹙起,李青赶忙问:“怎么样?是不是山贼?”

“不是。”卫轩面色凝重地摇头,“根据身体上的一些显性特征可以出来,这些人都是常年务农的贫苦农户,根本不是什么山贼。”

“怎么会这样?”李青闻言瞪眼惊问,“张广陵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尸体?难不成他还敢滥杀无辜?”

“杀良冒功!”卫轩猛地双眼一眯,眸中寒芒绽放,咬牙道,“若当真如此,这张广陵……该死啊!”

“他应该……没这个胆子吧……”李青的这句话很没有底气,连他这样冷酷的人都不敢想象杀良冒功这样的事。

“到底是不是,查一查便知道了。”卫轩道,“六具尸体,可不是小数目,而且看尸体死亡的时间,应该就在今日,你回家去告诉张有年和张有余,让他们去秤砣山四周查探一番,看看可有大命案发生,记住,是秤砣山周围,哪怕是富顺县境内发生了命案,也要探查清楚,回来报知于我。”

“是!”李青说罢快步离去。

卫轩回到自己的衙署,陈大年喊他打扑克,卫轩哪里还有心情,回绝了他,然后坐在书桌前发呆,他忽然好怀念前世的生活。

虽然在那个时代的时候,经常有人抱怨千般不好,但是在那里,人命是很珍贵的,绝不敢有人滥杀无辜,但在这里,人命真的薄如纸。

倘若能证实张广陵杀良冒功,卫轩哪怕拼上性命不要,也要弄死他,杀良冒功四个字说起来轻巧,能做出这样恶行的人,内心是有多么冷酷肮脏,在卫轩的理念里,身为官员,最大的恶行有两个,一个卖国求荣,另外一个就是杀良冒功。

李青离开了半柱香的时辰就回来了,卫轩问:“张有年他们出发了吗?”

“出发了。”李青点头,“你别着急,咱们耐心等着,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只能如此了。”卫轩无奈点头,桌下的双拳紧紧握住,此刻,他真的很希望是自己看走了眼,希望那六具尸体真的是山贼,他不希望自己亲眼见到杀良冒功的事。

李青在一旁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倘若查出是张广陵杀良冒功,你打算如何处置,直接状告张广陵吗,只怕周文宏根本不相信你的话,或者他们直接烧毁尸体,来个毁尸灭迹。”

卫轩道:“明日结案,丹龙巴契应该会来,我找他帮忙,可以看得出来,周文宏对丹龙巴契还是颇为忌惮的,今天夜里你就守在义庄,别让尸体出现任何差错。”

李青闻言用力点头:“放心,我一定保护好这些尸体。”

隔日一早,卫轩来到衙门,李青从义庄赶了过来,拱手道:“昨夜义庄很安静,想来那张广陵并不认为有人能看出尸体的猫腻。”

卫轩点头道:“那样最好,等到事发的时候,他就等着哭吧,你去衙门口守着,只要丹龙巴契来县衙,你立刻带他来见我。”

“是!”李青颔首领命而去。

辰时三刻,李青带着丹龙巴契来到卫轩的衙署,丹龙巴契见到卫轩便问:“卫大人,听说张典史昨日剿杀了六个山贼?”

卫轩没有答话,而是道:“丹龙族长,内衙说话。”

丹龙巴契点头,和卫轩去了内衙。

到了内衙,二人分主客坐下,丹龙巴契又问:“那张广陵真的杀了六个山贼?”

卫轩道:“我请你来便是为了此事,说实话,这事有点蹊跷,我查看过那六具尸体了,感觉不像是山贼。”

“什么?”丹龙巴契闻言一愣,“不是山贼?那是什么?”

卫轩面色阴沉道:“我怀疑张广陵杀良冒功。”

丹龙巴契闻言吓得就要从凳子上跳起来,卫轩赶忙向他做了个噤声姿势,道:“此事不宜声张,我只是怀疑而已,尚未有实证,不过我已经派人去探查了,一旦查到实证,我希望丹龙族长能够助我。”

丹龙巴契赶忙问:“如何助你?”

卫轩道:“很简单,我把证据交给你,你找周文宏告发他。”

丹龙巴契疑惑地望着卫轩,问道:“你可是县丞啊,你若是掌握了证据,直接告发他便是了,为何找我?”

卫轩自嘲一笑:“我这个县丞就是个摆设,周文宏独揽县衙内的政务,将我架空,而他对族长你却颇为忌惮,此事若是由你来做,再适合不过了。”

“这……”丹龙巴契闻言迟疑起来。

卫轩目光诚挚地望着他,道:“丹龙族长,杀良冒功啊,此等恶行,岂容姑息,你就当是为南溪县百姓做个善事吧。”

丹龙巴契又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头:“好,倘若她当真是杀良冒功,我帮你。”

卫轩闻言大喜,霍然起身,朝着丹龙巴契一揖,郑重无比道:“我代南溪县百姓……多谢丹龙族长!”

“卫县丞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丹龙巴契忽然受他如此大礼,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忽然,“咚咚咚……”的鼓声传来,卫轩愣了愣,道:“有人击鼓,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好。”丹龙巴契点头,和卫轩走了出去。

卫轩来到大堂,只见已经升堂,他没进去,在门外月台下站着看堂审。

只见堂内一个身穿破旧布衣的白发老者跪在堂中哭诉:“死啦,全死啦,大老爷,您可得替小老儿做主啊,那帮山贼不是人啊,把我女儿女婿一家全杀啦,全柳树村一个人都没了,满地都是血啊……”

“又是山贼?”卫轩和丹龙巴契闻言几乎同时惊呼出来。

“啪”地一声,周文宏猛拍惊堂木,道,“老者,把话说周全了!”

老头依旧凄厉哭诉:“大人啊,您可得为小民做主啊,我女儿女婿他们一家全被山贼杀了……”

周文宏一听山贼,顿时又觉头大,瞪眼喝道:“你这老头,休要胡说八道,朗朗乾坤,哪里有山贼了,张典史昨日刚刚杀了六个山贼,重创了山贼锐气,山贼哪里还敢滋扰百姓。”

“真的,大老爷,我的女儿女婿住的不远,两个村子只隔了十里不到,昨天我去女婿家,看到村子被山贼洗劫了,村子里的人都不见了,到处都是血……女婿家里的地上桌上也全是血,这肯定是山贼干的,我连夜赶来县城,腿都快跑折了,就是要给女儿女婿伸冤,这帮山贼不是人啊……”老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模样当真凄惨。

周文宏闻言顿时脸色很难看,听这老头说的有鼻子有眼,根本不像假的,他原本还想不受理此案的,可是听这个老头说,这可是一个村子的命案,如此大的命案如果不受理,绝对会惊动州府甚至朝廷。

可是,这么大的案子,他真的不敢接,屠村的命案啊,而且还与山贼有关,这也就是说,这个案子很有可能连凶手都无法缉拿,如何向上面禀报。

还好,黄师爷机灵,用力咳嗽一声,吸引了周文宏主意,周文宏望向黄师爷,只见黄师爷抬起手捂住胸口。

周文宏立刻会意,立刻抬手捂住胸口,故伎重演:“啊,本官心疾又发作了,来人,快给本官请郎中。”

黄一平赶忙上前扶住他,一脸惶急地高呼:“来人,快去请郎中,这位老人家,你去县丞衙找卫轩卫县丞,他会帮你伸冤的。”说罢便扶周文宏躲到内衙去了。

卫轩清清楚楚看到周文宏和黄一平在堂上演戏,心中顿时暗喜:“案子交给我?正好,老子就可以放手去查了!”

旁边的丹龙巴契怒眉冷哼:“周文宏这狗官,一遇难办的案子就装病推诿!”

卫轩看了看他,挑眉道:“丹龙族长,你骂周文宏,我一点都不介意,但请你不要侮辱狗,狗对我们最忠诚的朋友,怎么能侮辱它们呢。”

丹龙巴契:……

58章:杀良冒功案(中)

那老者见县太爷忽然就病倒了,也不晓得找什么卫县丞靠不靠谱,反正他只知道伸冤要找县令大人,没听过什么县丞,急得直哭,跪在大堂里一个劲地嚎。

众衙役只能捂着耳朵离开。

丹龙巴契见老者哭得凄惨模样,也有点被感染,不禁对卫轩道:“周文宏都将案子交给你了,你还不带他去你那里审案子?”

卫轩道:“不急,等黄一平送公文来。”

果然,等了一会儿,黄师爷出来了,他看到卫轩在堂外,便拉着老者起身,带他来到卫轩面前,道:“老人家,县令大人病了,病得很重,不能审案子了,你有什么冤情啊,找这位县丞大人说,你的案子现在由他受理了。”

卫轩也懒得废话,直接把手伸到黄一平面前,道:“公文。”

黄一平将周文宏的亲笔授权公文交到卫轩手上,叮嘱道:“这案子你可要小心处理,千万别弄砸了,这可是屠村的大案子啊,说不定会惊动叙州府和朝廷。”

卫轩挑了挑眉,道:“放心,这案子我会处理好,对了,剿匪结案的事情也交给我吧,丹龙族长都来了,总不能让他空跑一趟吧。”

黄一平想想觉得也是,便道:“你稍等。”说罢又返回内衙去,把剿匪案子的公文取来交给卫轩。

卫轩拿到了两个案子的公文,转头对丹龙巴契和那老头,道:“二位苦主,跟本官来吧。”

两人跟着卫轩朝县丞衙走去。

来到县丞衙,卫轩老远便高呼:“升堂!”

众衙役和书吏闻言赶忙手忙脚乱地准备起来。

过了片刻,一切准备就绪,卫轩坐在官位上,一拍惊堂木,高呼:“带苦主!”

丹龙巴契和那个老者一起被带到了堂上。

卫轩道:“丹龙族长,你之前让我们剿匪,我们去做了,昨日张典史带人杀了六个山贼,也算对你有个交代了,本官就此结案,你可服?”

“不服!”丹龙巴契闻言瞪眼高叫,“山贼有三十多人,杀了六个有什么用,来年还是要洗劫我们寨子,必须把山贼全部剿灭!”

“对!全部杀光!”旁边的老者一边抹泪一边大叫。

卫轩猛惊堂木,指着老者,瞪眼喝道:“公堂规矩!本官没有问你话,你不许开口!否则掌嘴十下!”

老头被卫轩吓得不敢说话了。

卫轩转头望向丹龙巴契,道:“丹龙巴契,你当真不服?”

“不服!”丹龙巴契梗着脖子,道,“你们官府若不把山贼全部清剿,我每日都要来!”

卫轩闻言心中欢喜道:“丹龙巴契真的很优慧根啊,都不用我教,就知道怎么配合我,很好很好。”

他心中欢喜,然而表面却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叹息道:“唉……既然如此,那此案暂时无法结案,丹龙族长先退下吧,本官先审其他案子。”

丹龙巴契没有多说什么,退到了堂外,在堂外看卫轩审案。

卫轩问向堂中老者:“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那老者道:“小民孙老实,小民的女儿女婿都被山贼杀死了,小民来找大老爷伸冤啊,呜呜呜……那帮山贼……”他一提起这些事,就忍不住又哭起来。

卫轩提起惊堂木便拍,冷喝道:“你这样哭哭啼啼,说起话来颠三倒四,本官还如何问案,要不你先回家哭上三天,再来告状吧!”

“不哭了!小民不哭了!”孙老实赶忙抬起袖子使劲擦眼泪。

卫轩道:“你现在讲一下事情经过。”

“是,小民住在山羊镇黄坡村,小民的女儿嫁得不远,就嫁在隔壁的柳树村,大概也就十里路,小民每隔一两个月都会去女婿家一趟,昨天小民去女婿家,到了柳树村一看,一个人都没有,每家每户到处都是血,女婿家里的地上,桌上,好多血,吓死小民了,小民这是连夜来伸冤的……”

听他说完,卫轩问道:“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吗?也没有尸体吗?”

孙老实回答:“没有,没看到尸体,只看到血。”

卫轩又问:“你如何知道是山贼做的?”

孙老实道:“除了山贼,还能有谁一下子杀这么多人,肯定是山贼干的。”

卫轩又问:“柳树村共有多少户,有多少人?”

孙老实想了想,道:“共八户人家,小民也不晓得到底有多少人,大概二十来个吧。”

卫轩又问了一些问题,忽然道:“邱三槐,你带人去义庄,把那六具山贼尸体抬过来,李青你也跟着去。”

“是!”邱三槐和李青同时领命退下。

此时此刻,张广陵已经听说了一个老头来伸冤,说是柳树村的人全死了,同时,他也听说了,周文宏装病,将这个案子交给了卫轩,他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赶紧去找周文宏。

周文宏正在内衙喝酒,忽然有人来报:“大人,张典史求见。”

“不见。”周文宏怡然自得道,“喝酒乃一大雅事,本官岂可被案牍之事坏了雅兴。”

然而又过片刻,那个衙役又进来报:“大人,张典史不肯离去,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找您。

周文宏闻言顿时停住了动作,眼珠转了转,他觉得张广陵应该是碰上事了,于是便搁下酒杯,道:“请他进来吧。”

过了片刻,张广陵走了进来,一见面便跪倒在地,高声大呼:“大人救我,大人救我啊!”

周文宏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起张广陵,连声道:“别这样,张典史别这样,咱们都是同僚,本官岂能受你如此大礼……”

张广陵一把拽住周文宏的手腕,急切道:“大人一定要救我啊,一定要救我啊……”

周文宏见他这番模样,料想张广陵遇上的估计是大事,便问道:“到底怎么了,细细说来,本官力所能及的话,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大人,下官听说有个老头来告状,说山贼杀死了柳树村的人,您把此案交给卫轩办理了?”

“是的。”周文宏点头道,“屠村大案,非同小可,本官只能将这烫手山芋推给卫轩,否则处理不好,只怕上头要怪罪。”

“大人不可啊,方才下官听说了,卫轩把义庄的那六具山贼尸体搬去让那老头辨认了,下官跟您说实话吧,那根本不是什么山贼的尸体,而是柳树村的几个村民。”

“什么!”周文宏闻言顿时如闻晴天霹雳,双眼瞪的滚圆,惊声呼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杀良冒功,而且还杀了整个村子的人!”

“不是下官杀的。”张广陵赶忙摆手,道,“大人,下官只是认识秤砣山的大当家而已,卫轩用引蛇出洞的计策去剿匪,属下将这个计策告诉了大当家,让卫轩扑了一个空,可卫轩不肯罢休,说是七天后再来一次,没想到那大当家自作聪明,居然去屠了柳树村,女的全部抓去了寨子里为奴,其他全部杀死,他弄了几个尸体,穿上山贼们的一些旧衣服,偷偷交给我,让我带回来,说是杀了六个山贼,如此就能结案了,我从头到尾连一个人都没杀啊……”

张广陵已经急得哭出来了,抹眼泪道:“听说那老头的女儿女婿就在柳树村,若是那尸体中有他认识的人,那下官可就完了。”

周文宏听说他没杀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蹙眉拈须,阴阳怪气地叹道:“张典史,你胆子很不小啊,居然勾结山贼?”

张广陵忽然停住了哭声,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叠会票,露出一脸谄媚笑容,将票子递给周文宏,道:“大人,这是五千两的会票,万请大人救下官一命,以后下官结草衔环,无以为报。”

“本官可不收受贿赂啊。”张广陵说着,随手接过,会票只是在他手中晃了晃,便钻进了袖子里,动作之娴熟,简直仿若变魔术。

张广陵诺诺连声:“那是,大人是清官,清官来的。”

周文宏问道:“和你一起带尸体回来的那五个捕快,他们都知道此事吧。”

“知道。”周文宏道,“他们都是下官的亲戚好友,跟随下官好些年了,信得过。”

周文宏道:“你立刻去找他们,告诉他们,要一口咬定,你们带回来的就是山贼的尸体,哪怕酷刑加身,也是山贼的尸体,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人头落地!”

“是,下官这就去找他们!”张广陵说罢转身就匆匆离开了。

打发走了张广陵,周文宏高声道:“来人!”

黄一平立刻走了过来,行礼:“大人,有何吩咐。”

周文宏道:“本官身体已康复,去告知卫轩,山贼屠村案,不需要卫轩审了,本官亲自审理,升堂!”

59章:杀良冒功案(下)

县丞衙署堂内,六具尸体整齐地摆成两排,每排三个,尸体上全都盖着白色尸布。

“揭开!”卫轩冷冷说了声。

几个衙役上前将尸体上的白布一一揭开,还不待卫轩说话,孙老汉就颤抖着上前,激动大嚎起来:“好女婿,我的好女婿……”他哭喊着就朝一具中年人的尸体爬过去,趴在尸体前哭得好似泪人。

堂内其他人见状纷纷露出惊异之色,即便是卫轩早有准备,但当他看到老者趴在女婿尸体前哭泣时,还是忍不住动容。

过了片刻,卫轩拍了拍惊堂木,道:“孙老汉,且先别哭了,审案要紧,本官问你,这六具尸体,你可认得?”

“认得,小民全都认得。”孙老汉抹泪哽咽说道,“这六个人全是柳树村的,这个就是小民的女婿……”他说的“这个”自然是指他面前的那具尸体。

黄坡村和柳树村相隔不远,两村之间的人来往走到也是常事,孙老汉的女儿嫁到了柳树村,自然也就认得柳树村的人,他当场便将六具尸体的名字一一都叫了出来。

这一下,满堂的衙役都忍不住惊呼起来:“这些可都是山贼尸体啊,怎么变成柳树村的人了?”

“是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孙老汉,大堂之上,你可不能胡说八道啊。”

……

“肃静!”卫轩猛拍惊堂木,转头问向王书吏,“王书吏,所有口供可都记录在案?”

王书吏拱手回答:“回大人,全都记着呢。”

“好!”卫轩点了点头,郑重宣布,“现在孙老汉的证词和张典史的话相互矛盾,本官需要传张典史前来当堂对质,邱三槐,陈大年,你们二人立刻去传张典史过来。”

“不用了!”堂外忽然传来高呼,只见黄一平带着好多衙役冲了进来。

卫轩见状不禁皱眉,冷眼瞪视黄一平,寒声道:“黄师爷,本官正在审案,你如此擅闯公堂,可知有罪?”

黄一平闻言一阵冷笑:“卫大人好大的官威啊,不过不好意思,小人是奉周大人之命前来,周大人说了,他的病已然痊愈,山贼屠村的案子,周大人要亲自审理!”

“什么?”卫轩闻言双眉一拧,冷然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黄一平挑眉道,“大人病愈了,自然要亲自审理案子,你有异议么?”

卫轩走到王书吏那里,拿起了堂案,走到黄一平面前,道:“没有异议,但是案情正好有了新进展,这地上的六具尸体,不是什么山贼,而是柳树村的村民,也就是说,张典史有杀良冒功的嫌疑,杀了一整个村子的村民,用村民的尸体来邀功请赏,黄师爷应该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吧。”

黄一平面不改色,道:“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没错。”卫轩将堂案递给黄一平,道,“这是公堂证词案录,你拿去给周大人,并代我转告,此案非同小可,请他务必将双眼擦亮一点,可千万……莫要自误。”

“你什么意思。”黄一平阴阳怪气道,“威胁周大人吗?”

“不敢。”卫轩傲然道,“卫轩不过是小小县丞,怎敢威胁周大人,我只不过是规劝而已,我言尽于此,你去吧。”

黄一平冷哼一声,转身下令:“把苦主还有尸体全都带走!”

一群衙役上前将孙老汉还有尸体全部带走了,只片刻功夫,公堂之上恢复了冷清状态,邱三槐他们四个人一时间大眼瞪小眼,最后都转头望向卫轩。

卫轩走下官位,出了大堂,堂外的丹龙巴契快步上前,着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那些人怎么把孙老汉和尸体全都带走了?案子不是交给你了吗?”

“周文宏又派黄皮狗(黄师爷的外号)把案子抢回去了。”卫轩双眉紧蹙道,“他忽然变卦,我觉得事情不大妙,你这次带了多少人来县城?”

丹龙巴契道:“只带了二十几人。”

“才二十几个……”卫轩闻言蹙眉沉吟了片刻,叹道,“也罢,到时候再放一些百姓前来,堂外听审,一定要让周文宏公开审案。”

“那我现在……”丹龙巴契一脸茫然地望着卫轩。

卫轩道:“你现在赶紧去把那些苗民都带来县衙,顺便在街上四处散播一下,就说张广陵杀良冒功,屠了柳树村二十多人,周文宏要亲自审理此案,相信肯定会有很多人会跟你过来瞧热闹的。”

“好!”丹龙巴契赶忙点头,“我这就去!”说罢转身就走。

打发走了丹龙巴契,卫轩转身对李青,道:“你速骑快马去山羊镇黄坡村找几个证人过来,专门找那些认识柳树村村民的人,大明律法,三人成供,若是三个人证词一致,那就是铁证如山了!”

“好!”李青二话不说,一阵风也似地离去。

“周文宏……你最好不要搞什么幺蛾子。”卫轩低语一声,转身回内衙。

卫轩此刻心头焦躁,当真有坐立不安之感,过了片刻,他实在忍不住了,起身走出内衙,望着正在聊天的衙役还有书吏,问道:“诸位,反正现下闲来无事,咱们去看看周大人审案,如何?”

“好!”大家明显对这个案子充满了好奇,方才还在讨论这件事呢,听到卫轩如此提议,纷纷展通,所有人都跟卫轩前往前衙大堂。

就要到中院了,然而只见通往中院的巷道居然一字排开偌大的水缸,将巷道完全封住,水缸后面,站着五个腰悬铁尺的衙役。

卫轩见状顿时皱眉,冷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何用水缸封住路?”

“卫大人恕罪!”一个衙役冷冷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周大人有命,他要审大案,任何人不得去中院滋扰,各主事官吏在衙时辰内,勿要枉视衙门规矩,随意走动,否则我们可以代为惩戒!”

卫轩顿时脸色阴沉下来,看这架势,周文宏真的要颠倒黑白了,于是他又问道:“丹龙族长和我的一个杂役呢,他们去哪了?”

那个衙役摇头道:“我们没有见到,自我们守在这里后,就没有一个人经过。”

卫轩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些家伙才把路堵上不久,丹龙巴契和李青都已经出去了。

卫轩望着那衙役,冷然道:“本官是八品县丞,县衙之内,可随意走动,即便是县令大人审天大的案子,本官也有权旁听,赶紧撤去水缸,给本官让路,否则休怪本官翻脸无情!”

那衙役颔首道:“县丞大人恕罪,周大人下令封路,县丞大人也不能通过,请回吧!”

“好!不让是吧!”卫轩猛然瞪眼,大喝道,“本官今天非过去不可!”

他说着便要往水缸上爬,后方的那几个衙役立刻拔出铁尺,顶住卫轩的胸口,将他推了回来,三个衙役也跟着一起爬水缸,都被铁尺给推了回来,王康寿还摔了一跤,起身后就破口大骂,唯独李大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来,他的心不向着卫轩。

卫轩冷眼扫了他们三人一眼,道:“你们三个好样的,本官没看错你们。”

陈大年咧嘴一笑,道:“那是,咱们可是给大人您当差的,不像某些人,吃里扒外……”

说话间,所有人都看向李大有,李大有只能尴尬地捂住肚子,装出满脸痛苦模样,道:“我,我今天吃坏了肚子……”

卫轩摆手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咱们闯过去!”

邱三槐郁闷道:“大人,他们全都手持铁尺,咱们过不去啊!”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卫轩瞪眼大喝,“全都回衙去把水火棍都取过来!跟本官也带一根!”

三人二话不说,回衙去取水火棍了,李大有这次学乖了,跟他们一起回去取水火棍了。

水缸后面的衙役们见状顿时皱眉望着卫轩,其中一个冷冷道:“卫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造反吗?”

“造你吗的反!”卫轩直接彪脏话,瞪眼骂道,“老子要去看周文宏审案,此案十分重大,本官必须亲眼看着他审,这件案子他若敢徇私枉法,本官就算是把天捅破,也要翻案!”

“是谁这么大口气,要把天捅破!”一道冷哼声传来,只见龙向峰带着十几个护院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卫轩并不认识龙向峰,这还是第一次与龙向峰见面,淡淡道:“不关你事!”

几个衙役见了他,赶紧行礼:“龙老爷!”

卫轩闻言顿时双眉一拧:“你就是龙向峰?”

龙向峰闻言疑惑望着卫轩,他也不笨,立刻猜出了卫轩的身份:“你便是新来的县丞卫轩?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年轻啊。”

卫轩眯眼望着他,寒声道:“你来衙门做什么?”

“来作保啊。”龙向峰挑眉一笑,道,“周大人要审案子,此案涉及张典史,本老爷来给张典史做保,顺便做个证人。”

卫轩闻言恨得直咬牙,满面怒容道:“你们是要狼狈为奸,颠倒黑白是吧,告诉你,这案子就算周文宏结案了,本官也要翻案,你们最好趁早收手!”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哈哈哈……”龙向峰见卫轩如此动怒,顿觉心中畅快,摆手道,“走,去公堂,周文宏还等着老夫呢!”说罢转身就走。

就在这时,邱三槐他们已经扛着水火棍一路奔跑而来,邱三槐递了一根水火棍给卫轩,卫轩接在手中,冷声大喝:“给我砸!把这些水缸都砸了!”他说罢就抡起水火棍,对着一个水缸砸下,“噗”地一声闷响,水缸上出现了一道裂纹,开始有水渗出。

其他三人也抡起水火棍猛砸水缸,唯有李大有一人在后方看着,脸色阴晴不定。

水缸后面的那五个衙役慌忙呼喝:“停手!快停手……”

这边的呼喝声顿时引来了不少人,又有三个衙役跑了过来,无论他们如何喝止,卫轩他们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

只一会儿工夫,四口水缸土崩瓦解,水流得满地都是,卫轩带着他们往前闯,八个衙役围住他们,不让他们过去,渐渐地发生了推搡,接着便打了起来。

卫轩一边打一边高喝:“给我打!打伤了算我的,别打死就行!只要闯过去!你们欠的钱,一笔勾销!”

这句话显然很有诱惑力,他们每个人都欠卫轩好几十两白银,这么多钱,就算他们不吃不喝,也要挣上好多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邱三槐他们兴奋地丢开水火棍,挥起拳头朝着那群衙役打去,他们还算聪明,打架前先丢开水火棍,这可是兵器啊,若是打中头部的话,非死即残,会出人命的,大家同衙当差,打个架而已,没必要玩命。

那群衙役当然也不会傻乎乎地挨打,纷纷还击,他们很有默契,也是赤手空拳,不用任何器具,你推我搡,拳来脚往,偌大的县衙之中,衙役们居然聚众斗殴,而且发起人还是县丞大人,这事要是传出去,绝对能让全城震惊。

别看邱三槐他们整日无所事事,打起架来还真猛,四个人打八个人,竟然打得难解难分,卫轩懂点武艺功底,这些天来修炼那个什么琉璃诀,力气大增,反倒是所有人之中最厉害的一个,独自一人缠住了三四个衙役。

虽然是打架,但又不是生死厮杀,他们各自也没敢下死手,一时间倒也打得难解难分,打累了,双方坐下来休息会儿,继续打,反正这帮衙役就是不许卫轩他们过去,卫轩当真是恼怒不堪,悔恨自己没多带几个护卫过来,要是家里的护卫随便来一个,保证把这几个拦路狗给打的哭爹喊娘。

此时此刻,仪门紧闭,仪门外,丹龙巴契带着数百人在那疯狂敲门,而且还不断有人加入其中,这些人里,只有二十几个是他们苗民,其余的都是本城百姓。

仪门后面,十几个衙役用水火棍抵住仪门的门闩,但仪门还是被砸得一震一震的,他们看得心颤,纷纷用身体抵住门。

而公堂之上,周文宏已在结案:“孙老实,你所言固然不假,但你并不知道,柳树村的所有人因为不堪山贼袭扰,其实早已悄悄落草为寇,与山贼为伍,还为山贼做事,说白了,他们就是山贼,只不过不总是住在秤砣山而已,百姓落草,这是本官的失责,本官没有照顾好本县的百姓,所以张典史杀掉的六个山贼,是柳树村的人,但其实也是山贼,此案已毕,就此结案!”

孙老实听着周文宏的胡说八道,气得直喘气,怒指周文宏:“你……你……你胡说八道,我女婿才不是山贼,你胡说八道!噗……”

孙老实忽然手捂胸口,张口吐出了一大口血,萎顿倒地,口中依然还在低呼:“我女婿不是山贼,不是……”

这时,卫轩冲进了公堂,只见他头发凌乱,官服不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满是伤痕和鲜血,身上官袍也被撕扯得破烂不堪,露出里面的白色衣服,他一出现,整个大堂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只剩倒在地上的孙老实不断低呼:“不是山贼,我女婿不是山贼……”

“孙老汉。”卫轩快步上前,蹲下身扶起孙老实。

“卫大人……”孙老实望着卫轩,浑浊的双眼中流出两行清泪,“他们说我女婿是山贼,我女婿怎么可能是山贼,他不是山贼,真的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卫轩连连点头。

“他不是山贼,不是……”孙老实不断低语,瞬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脑袋一歪,双手垂落,没了气息。

卫轩一时间愣住了,伸手探了探孙老实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死了,泪水顿时浸满眼眶,他仰起头,努力将泪水逼回去,他怎能在这帮禽兽不如的东西们面前流泪,良久,他缓缓放下孙老实的尸体,起身鞠了个躬,然后转头冷眼扫过周文宏、张广陵还有龙向峰,咬牙切齿道:“是你们害死了他!”

60章:大闹县衙

张广陵和龙向峰一左一右端坐在大堂里,龙向峰笑望卫轩,得意道:“这老头是自己旧疾发作,吐血身亡的,可与我们无关。”

“闭上你的臭嘴!”卫轩瞪眼叱道,“公堂之上,哪里轮到你来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龙向峰闻言勃然大怒,起身怒瞪卫轩,还从来没人敢跟他这么说话,卫轩绝对是第一个。

这时,周文宏冷哼道:“卫轩,你好大的胆子,擅闯本官的公堂也便罢了,还敢在公堂之上污言秽语,简直岂有此理,来人,掌嘴!”

“我看谁敢!”卫轩猛然高吼,旋身将所有衙役瞪视一遍,最后望着周文宏,大声道,“本官是八品县丞,县令大人审案时,本官有权旁听,龙向峰一介布衣,在公堂之上不守礼节,在县尊和县丞面前,不行礼也便罢了,还敢坐着,理应打二十水火棍杀威!”

众人闻言尽都愣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来他们都认为这个新来的年轻县丞是个软柿子,没想到他今天居然敢在公堂之上直叱龙向峰和周文宏的面,简直让他吃惊到不行。

周文宏气得直拍惊堂木:“卫轩,你放肆!”

“放肆的是龙向峰!”卫轩冷哼,“公堂之上,目无法纪!”

“是本官让他坐着的!”

“那就是周大人你不懂礼数了!”

“混账!”周文宏气得怒拍惊堂木,“本官做事,何时需要你来教!”

“好!你不用我教!”卫轩挑眉道,“那请问周大人,柳树村的屠村命案,你审理的如何了?”

“已然结案了。”

“如何结案的呢?”

“柳树村的村民都已落草为寇,沦为了山贼,张典史带回来的六具尸体,就是这帮山贼!”

“呸!”卫轩直接一口口水吐出好远,高声道,“周大人,这个案子,需要重新审,因为张广陵杀良冒功,你却颠倒黑白,包庇罪犯,逼死了孙老实,如果不还柳树村的村民一个公道,我卫轩就算是拼上性命也要与你搏一搏!”

周文宏怒指卫轩:“混账,你要造反吗!”

“要造反的是你!”卫轩瞪眼大喝,转身指着堂外的戒石坊,高声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戒石坊上写的是什么,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你拿的是朝廷的俸禄,朝廷的钱取之于民,也就是说你拿的俸禄是百姓给的,现在你却来欺虐百姓,我卫轩第一个不答应,此案必须重新审理!”

龙向峰闻言不禁冷笑:“卫轩,你算老几,你不答应又如何,县令大人才是一县正尊,此案他说结案了,那便是结案了。”

“就是!”张广陵也冷笑起来,“说我杀良冒功?笑话,我杀的是山贼。”

“哦?是嘛?”卫轩怒极反笑,指着张广陵,道,“你听好了,本官今天把话撂在这里,这个案子,今天必须重新审理,在重新审理之前,你最好寸步不离地待在这个大堂上,你若是胆敢走出这大堂一步,我立刻打死你!”

“什么!”张广陵闻言震惊地望着卫轩,这货居然赶在公堂上威胁他。

周文宏气得猛拍惊堂木,指着卫轩大骂:“卫轩,你混账,公堂之上居然敢口出狂言,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胆子!”

“大明太祖皇帝给的我胆子!”卫轩昂首高声道,“大明自太祖皇帝立国,定下严刑峻法,谁敢违反,必有刑罚加身,张广陵杀良冒功,早已证据确凿,无论周大人你如何颠倒黑白都没用,我今日就守在这里,张广陵胆敢踏出这公堂之外,休怪我不客气!”

“来人!”周文宏高呼,“将这狂妄之徒轰出大堂!”

两个衙役立刻上前,用水火棍将卫轩左右叉住,想要将他推出公堂,然而卫轩趁他们不备,一脚踹在其中一个衙役的腹部,那个衙役被踹得往后滑出五尺远,另外一个衙役则惊愣在当场,卫轩朝他一瞪眼,他吓得直往后退,卫轩冷眼扫视满堂的所有人,脸色阴沉如冰,大喝道:“谁敢上来找死!本官是在严格执法,谁敢造次!”

他又转身望向周文宏,道:“周文宏,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奉劝你一句,自诩凌驾律法之上者,死无葬身之地,你还是给自己积点殷德吧,将来或许能死得好看点。”

“你……”周文宏听到死无葬身之地那一句时,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脑海中忽然出现自己被人押赴刑场的画面。

这时,龙向峰缓缓起身,满面阴鸷地望着卫轩,冷笑道:“卫大人好大的威风,你又凭什么执法,须知,这南溪县,官最大的是县令周大人,这里由他说了算。”

卫轩冷哼道:“周县令说了不算!律法说了才算,周文宏枉顾大明律法,颠倒黑白,错判冤案,张广陵杀良冒功,罪大恶极,我再说一遍,今天这案子,必须重审,而且必须让外面的所有百姓在堂外听审!方能以示公正!”

“你算什么东西,你让本官重审就重审?”

“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卫轩冷眼逼视周文宏,身上仿佛有浩然正气笼罩,说话掷地有声,“告诉你!只要我还站在这里,这个案子就必须重新审理,我这是给你机会恕罪,望周大人好自为之。”

“本官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本官需要恕什么罪,莫名其妙……”周文宏明显有点慌,其实他本就是一个胆小之人,只不过当官之后,又有了杨应龙做靠山,这才稍微胆壮几分,胆子或许是壮了,可是他毕竟亏心事做的太多了,卫轩这般跟他叫板,说他有罪,他怎能不慌。

龙向峰也看出来周文宏有点胆怯了,心中对周文宏鄙夷不已,他直接高声道:“张典史,咱们去醉香楼喝酒吧。”

“好!”张广陵见龙向峰给自己撑腰,自然不怕,跟在龙向峰身后就要往外走。

卫轩伸手挡在张广陵胸前,冷冷道:“我说过,此案要重审,你不许踏出公堂半步,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龙向峰见状顿时皱眉道:“来人,带张典史离开!”

“是!”两个龙府护院立刻冲了上来,挡在卫轩面前,张广陵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大堂。

“找死!”卫轩面目瞬间变得狰狞,忽然出手,两拳打在两个护院脸上,挡在他面前的两个护院直接惨叫倒地。

卫轩快步冲出大堂,直接飞身而起,一脚踹在张广陵后背,张广陵被踹得往前飞出丈许远,而且是一个狗吃屎的姿势,脸在青石板上摩擦好远,青石板拖出了一条四尺多长的血迹。

张广陵惨叫想要起身,抬起头时,只见他半边脸全是血迹,嘴里的牙牙缺了好几颗。

“啊……啊……”张广陵趴在地上,一个劲地惨叫。

周文宏也看到了这一幕,惊得冲出了大堂,指着卫轩,瞪眼大叫:“卫轩,你疯了吗!你是不是疯了!”

卫轩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冷冷道:“我说过,此案要重审,在这之前,张广陵不可踏出大堂一步,否则休怪我无情。”

他说着上前将张广陵从地上强行拖拽起来,就要往公堂里拽。

龙向峰直接一挥手,他身后的那些爪牙立刻上前将卫轩围住,然后冷冷道:“老夫说了,要和张典史去醉香楼喝酒,这里虽然是县衙,但就算你是县丞,也不能随意打人,更何况被打的还是典史,周大人治不住你,老夫来治你!打!”

一群爪牙顿时呼喝上前,对卫轩出手,卫轩丢开张广陵,跟龙向峰的爪牙们打起来,卫轩其实身手不错,而且修炼了一段时间内功,力气也比以前大了很多,面对四个爪牙,虽然有点手忙脚乱,但一时间倒也不至于落败。

打了许久,龙向峰见卫轩有点本事,又加派人手,九个人围攻卫轩,人多就是厉害,不出十招,卫轩就被打倒在地。

龙向峰见状直接命令道:“给我狠狠地打,为张典史报仇,别打死就行了。”

张广陵已经踉跄起身,就站在龙向峰身旁,虽然满脸都在流血,但他还是不忘大叫:“对,狠狠地打,用力打!”

那群爪牙立刻一拥而上,对着卫轩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卫轩蜷缩在地,双手护头,让他们打。

旁边的邱三槐看到这一幕当真是又急又怒,卫轩于他有恩,这些天相处下来,他也觉得卫轩这人很好,最重要的是,这次的案子,明显就是周文宏颠倒黑白,罔顾人命,卫轩这是伸张正义,可是……邱三槐怕啊,他早就跟卫轩说过,不要跟周文宏作对,为什么卫轩就是不听呢……

忽然,陈大年大喝一声:“姥姥个熊……”说着直接冲了上去,两脚踹翻两个护院。

见陈大年都出手了,邱三槐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大喝一声:“保护卫大人!”说罢也冲了上去,这两人算是偷袭,倒也颇有效果,竟然将九个龙府护院全都驱散,将卫轩从地上拉了起来。

“大人,您没事吧!”邱三槐扶卫轩起身,眼眶都湿润了。

“没事。”卫轩咬牙忍住浑身的痛,慢慢起身,起来后,他转身指着张广陵,依旧不改初辞,大声道,“滚回堂中去!”

这时,一直在旁踯躅的王康寿来到卫轩身旁,低声道:“卫大人,这事不如就算了吧,何必如此?”

“何必如此?”卫轩忽然长声大笑,笑罢之后,大声道,“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我们身为大明官员,吃着百姓的奉养,就要为百姓做事,而今柳树村百姓无辜惨死,身为父母官,就要为他们伸冤,而不是给他们扣上山贼的大帽子,在场的各位且想想,现在死的是柳树村,下一个,若是你们家的村子,你们回去后,发现一家老小全没了,然后周大人还说他们是山贼,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所有人纷纷大叫起来,就连那些在死守仪门的衙役们也纷纷大叫,他们虽然奉命做过很多错事,但这一次,他们支持卫轩,卫轩说的没错,指不定这样的事,哪一天就发生在他们身上,毕竟他们也是百姓出身。

卫轩转身棍指仪门方向,大声喝道:“给我打开仪门,让外面的百姓们都进来看看,看看这南溪县衙是何等的肮脏龌龊!”

守仪门的众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周文宏见状赶忙惊叫:“不许开门,不许开门!”

卫轩双目赤红,指着那群衙役,大吼:“给我开门!”

周文宏拼命大喊:“不许开门,本官命你们不许开门!”

龙向峰招了招手,几个打手立刻就朝仪门冲去。

那几个衙役见龙向峰的爪牙冲过来了,顿时慌了,其中一个衙役狠心一咬牙,叫了声:“开门!”

其他衙役二话不说,取下所有支撑住门闩的水火棍,然后打开门闩,轰隆一声,仪门开了。

61章:众志成城

仪门一打开,前院的无数百姓顿时蜂拥而入,丹龙巴契带着苗民冲在最前面,那气势,仿若要造反,周文宏被他们的气势所慑,吓得连退数步,脸色苍白,惶急大叫:“止步!全都止步!”

然而他那微弱的声音早已被百姓们的喧哗声淹没,百姓们快步越过了戒石坊,朝他们这边涌来。

卫轩忽然抬手,止住他们,丹龙巴契停下了,其他百姓也纷纷停下,距离他们不过两丈远。

丹龙巴契见卫轩浑身伤痕,狼狈不堪,不禁惊问:“卫大人,你这是怎么了?他们打你了?”

有了身后这群百姓撑腰,卫轩顿时有了底气,他摸了摸脸上的伤,淡笑道:“总之是有人打的,难道还能是我摔伤么?”

“谁敢打卫大人!”丹龙巴契顿时瞪眼咆哮,身后的苗民也纷纷叫嚷起来。

龙向峰顿时冷哼:“我打伤的,你想怎么样?”

人群顿时没了声音,百姓们对龙向峰的惧怕,几乎称为恐惧。

丹龙巴契虽然敢跟周文宏叫板,但他却怕龙向峰,毕竟龙向峰是亡命之徒,看谁不顺眼就杀,他背后有土司岳父撑腰,就算丹龙巴契管理着数千苗民,也不敢跟他玩命啊。

丹龙巴契虽然惧怕龙向峰,但这里是县衙,他料定龙向峰不敢乱来,还是要为卫轩说话的,便责问道:“龙老爷,你为何打伤卫大人,他可是朝廷命官,你身为一个布衣百姓,居然敢在县衙打伤朝廷命官!”

丹龙巴契冷哼道:“卫轩阻扰县令大人办案,县令大人制约不了他,我帮县令大人的忙,有何不可。”

周文宏闻言赶忙配合地点头道:“没错,是本官授意龙老爷的,算是本官跟他借了人手,卫轩方才失心疯,欲要打杀张典史,本官不得已,只能让龙老爷派人帮忙阻拦,无意间误伤了卫轩。”

“呵呵。”卫轩冷笑了两声,转身望向周文宏,“周大人,就算你疯了,我也不会疯,你判错了冤案,害得孙老汉惨死在公堂纸上,还害得柳树村几十个百姓冤情无法昭雪,又被扣上了山贼的污名,我不过是让你重审此案而已,有何不妥!”

“你休要胡说八道!”周文宏指着卫轩,瞪眼怒道,“本官向来公正廉明,明察秋毫,这个案子证据确凿,已然结案,你说重审便重审,你让本官颜面何存?”

卫轩顿时双目赤红地怒吼起来:“是柳树村几十条人命重要,还是你的颜面重要!”

“说得好!”

“卫大人说的太对了!”

……

百姓们闻言顿时纷纷拍手喝彩,为卫轩助威,周文宏顿时面如土色。

龙向峰猛然转身,面朝人群,瞪眼大喝:“全都给我闭嘴!”

百姓们为他威势所摄,顿时吓得纷纷噤了声,只听龙向峰怒哼道:“官府之事,何时轮到你们这帮泥腿子来多嘴。”

卫轩望着龙向峰,冷哼道:“官府的事,好像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吧。”

龙向峰挑眉道:“没错,一切皆有周县令决断,我并没有跟周大人说什么,更没有逼他做任何决定,算不上干涉。”

卫轩懒得与他纠缠,转头望着周文宏,冷声道:“周大人,请重审此案!”

“本官……”周文宏迟疑地看了看卫轩,又望了望张广陵,张广陵悄悄向他竖起一根手指,意思很简单,一万两,这下让周文宏更加难以抉择了。

周文宏虽然胆子小,但他贪得无厌,实在无法面对金钱的诱惑,他蹙眉沉吟许久,终于摇头道:“此案已经结案,无需重审了。”

卫轩冷然凝眉道:“既然如此,那就恕下官得罪了!”

他说罢直接走到仪门之前,捡起地上的一根水火棍,高声大喝:“此案不重审,今日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卫轩,你大胆!”龙向峰趁机大叫,“你这是要私设公堂?还要威胁县令,以下犯上,来人,将他拉开!”

几个龙向峰的爪牙立刻上前,然而还未靠近,卫轩直接舞起水火棍,将他们击退。

龙向峰直接大叫:“一起上!”

十几个打手顿时一起冲向卫轩。

邱三槐大喝一声:“保护卫大人!”说罢冲进人群,一顿乱打,陈大年和王康寿也呼喝而上,这四人很聪明,将仪门那里的水火棍全都捡起来当做兵器,到底一寸长一寸强,龙向峰的那群打手居然无法靠近,在衙门里面。

龙向峰蹙了蹙眉,冷哼:“所有人一起上,一根棍子还能打三个人不成?看他们能撑多久。”

龙向峰带来的打手们闻言尽都出动,十几个人围攻卫轩他们,有的人还将地上多余的水火棍捡起来当兵器。

果然,只一柱香的工夫,邱三槐他们就累了,龙向峰的打手们趁机突进去,与他们拼斗起来,拳拳到肉,卫轩可能是因为修炼了琉璃诀的缘故,倒也不觉得累,依旧生龙活虎,成为四个人之中的主力,手舞水火棍,连续打翻了四人。

众百姓自然没胆子在县衙里逞凶,只能为卫轩呐喊喝彩,见卫轩打倒一个人,所有人一起拍手欢呼。

那群打手见卫轩水火棍实在太厉害,几个人合力抱住水火棍,将棍子夺了去,卫轩没了武器,便赤手空拳跟他们打,卫轩平时练武都是练的拳法和刀法,赤手空拳倒也有点威力,竟然以一敌三,不落下风。

“这卫轩果然不是一般的文人。”龙向峰在一旁看着卫轩出手,眯眼自语。

然而双拳终究难敌四手,邱三槐他们力气耗尽,被打倒在地,只有卫轩一人还在苦撑,困兽犹斗,龙府的所有打手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卫轩已经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拳脚了,但他就是不肯倒下,还在努力还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这么耐打了,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坚守什么,身上穿着这身官袍,就要对百姓负责,这是他曾经的梦想,哪怕只是在县丞的位置上坐一天,都要替枉死的百姓讨回公道。

卫轩又挨了一记重脚,连连后退,口中鲜血狂吐,染红了官袍,百姓们见状都吓得惊呼起来,受伤倒地的邱三槐他们再次挣扎起身,嘶吼冲上去跟那些打手拼,然而很快又被打倒在地。

卫轩依靠着仪门的柱子,耷拉着眼皮,瞪视前方,口中依旧倔强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这案子就必须重审!”

丹龙巴契闻言不禁双眼通红,泪水浸透了眼眶,他实在忍不住了,发声大吼:“卫大人在为我们主持公道!我们在干什么!眼睁睁地看他被人殴打折辱吗!我们还是人吗!苗家兄弟们!保护卫大人!”

“是!”所有苗人跟随丹龙巴契,一起冲上去,推开那些打手,围成一个圈,将卫轩护在身后,如众星拱月一般。

“多谢各位苗家兄弟。”卫轩有气无力地咧嘴笑了笑,左边的眼睛浮肿,眼皮耷拉着,已经难以睁开了。

所有苗家兄弟结成一道人墙后,齐声大吼:“保护卫大人!”

汉人百姓之中,有人也被感染,冲到苗人队伍中,一起呼喊:“保护卫大人!”

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汉人百姓陆陆续续地围了过来,形成一道又一道的人墙,随着他们一起发出来自心灵的呐喊:“保护卫大人。”

南溪县的县衙,到处充斥着整齐划一的呼喊,这声音传出了县衙,传遍了街道,飘到南溪县城的每一个角落,无数人听到这个声音后,循声而来,然后加入守护的队伍中,将卫轩紧紧地守护中间,然后跟随其他人一起呐喊。

卫轩望着挡在自己面前一层又一层的人墙,鲜血淋淋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仿佛看到了长城,有人说长城屹立千年而不倒,其实哪有城墙能屹立千年之久的,真正的长城,一直都在每个人的心中,只要我们的民族能齐心合力,那便是这世上最牢不可破的长城。

62章:张广陵必须死

县衙的前院已人满为患,所有人都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张广陵惊呆了,周文宏惊呆了,龙向峰也惊呆了,在场的所有衙役都被百姓们感染,深藏在内心里的那一点点的良知冒了出来,不由自主地站到了百姓队伍中。

卫轩受伤不轻,被如此嘈杂的声音震得脑瓜子嗡嗡的疼,他抬手拍了拍丹龙巴契的肩膀,有气无力道:“让他们停下来,我要说话。”

他的声音被百姓的呼声掩盖,然而丹龙巴契还是从他的唇形和动作看懂了他的意思,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高高地抬起双手,大声呼道:“大家静一静,卫大人有话要说!”

前面的百姓们立刻安静了下来,后方的百姓虽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会跟风,见前面的人不喊了,也跟着慢慢安静下来。

“让一让。”卫轩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人群立刻分开,让出了一条三尺多宽的道,通过这条道,卫轩可以看到周文宏,周文宏也可以看到卫轩。

“周大人。”卫轩抬袖缓缓拭去流进眼眶的血,笑了笑,然后伸手一划,指着满场的百姓,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若当真要激起民变的话,就等着被抄家灭族吧。”

周文宏闻言瞬间脸色如土,望着群情激奋的百姓,他终于意识到,卫轩太不简单了,绝不像以前那个县丞那么好对付,以前的县丞是陆辰,虽然为人正派,但过于迂腐,不懂什么阴谋诡计,而卫轩不同,周文宏相信,这些百姓之所以会来这里,肯定是卫轩安排的,能知道利用民心,可见这个卫轩是多么可怕,自古以来,能利用民心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周文宏两鬓已经被汗湿,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张广陵见周文宏如此犹豫不决,顿时慌了,在一旁小声道:“周大人,你可不能变卦啊……”

“住嘴!”周文宏狠狠瞪了他一眼,现在他恨不得咬死张广陵,给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他也很后悔,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手,非要收那钱,把实情闹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当然,他最恨的就是卫轩了,没想到卫轩隐藏的那么深,一直以为他是个乖宝宝,没想到今天竟忽然发难,当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周文宏心念急转,很快便有了决断,点头道:“好!本官重审此案!”

“哦——”百姓们顿时欢腾高呼起来。

就在这时,后方的忽然传来一阵骚乱,然后只见人群快速分到两旁,一顶紫色金顶的华丽轿子抬进了仪门,众人纷纷惊讶不已,敢坐轿子进县衙,而且轿子居然敢用金顶,这得是什么身份啊!

周文宏盯着轿子看了两眼,忽然脸色大变,赶忙上前,躬身行礼:“下官不知杨公子驾到,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卫轩闻言顿时蹙眉,那个杨公子又来了?

轿帘掀开,果见杨公子走了出来,她走出轿子后,旋身四顾一番,展颜笑道:“今日县衙怎么这么热闹?”

周文宏再次带着全县衙的所有人行礼:“拜见杨公子!”

杨公子摆了摆手,随意踱步,道:“本公子外出游历够了,准备回家,途经南溪县,原本只是打算在这里休息一下便继续赶路,却听到许多人都在呼喊什么‘保护卫大人’,本公子好奇之下,循声而来,没想到声音是从县衙里传来的,也没想到这南溪县的县衙热闹得好似菜市场。”

“都是这群刁民。”周文宏指着那群百姓,急切甩锅,“他们胡搅蛮缠,目无朝廷法度,居然大闹县衙!”

“是么?”杨公子嘴角一扬,冷冷一笑,看到她这一笑,周文宏感觉心脏都抽搐了。

杨公子信步走到卫轩面前,盯着卫轩看。

卫轩拱手行了个礼,道:“拜见杨大人。”

“有礼。”杨公子还了个礼,问道,“方才百姓们都在呼喊保护卫大人,说的是你吗?”

卫轩咧嘴笑了笑,道:“应该便是在下吧。”

杨公子又问:“卫大人为何满脸满身都是伤痕?是被何人所伤?”

卫轩道:“些许小伤,无关紧要,养几日便好了。”

杨公子闻言双眉一挑,问道:“这么重的伤都说无关紧要,那卫大人认为何事才是重要的呢?”

卫轩道:“重审柳树村被屠的大案才是重中之重,昨日典史张广陵带回六具尸体,自称是剿灭的六个山贼,同日,柳树村二十多口人被屠,尸体全都不见,今日孙姓老者前来伸冤,并且指认张广陵带回来的尸体是柳树村的村民,也就是说,张广陵有杀良冒功之嫌,但周大人却判决说柳树村的人都已落草为寇,沦为山贼,所以张典史无罪,伸冤报案者听此判决后,当堂活生生气死……”

杨公子听完频频点头,道:“此案确实诸多疑点,而且涉及官员和几十口人命,不可怠慢,应当重审。”

“杨公子深明大义!”卫轩拱手再次朝她一拜,这一拜不为别的,就因为她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周文宏这时赶忙道:“杨公子,下官已经答应重审此案了,正准备去重审此案呢。”

卫轩这时忽然道:“为了以示公正,百姓必须在堂外听审。”

“这……”周文宏闻言顿时皱眉,转头看向杨公子。

杨公子挑眉道:“卫大人的要求并不过分,此案牵扯甚大,自然要让百姓听审,方能以示公正。”

“是。”周文宏苦着脸应下,然后高呼,“升堂!”

所有衙役和官员全部进入大堂。

“威——武——”

正式升堂,所有人入位,卫轩手持一根水火棍,以此当做拐杖,撑住身体,站在堂中,道:“原告孙老实已经亡故,现在,我是原告,我告张广陵杀良冒功。”

张广陵站在一旁,双腿直哆嗦,原以为杨公子来,会为他们撑腰,没想到杨公子居然偏袒卫轩,替卫轩说话,他感觉非常不妙。

周文宏虽然也是心中忐忑,但还是强自镇定,问向卫轩:“你说张广陵杀良冒功,可有证据?”

卫轩道:“孙老实的证词便是证据,这六具尸体,孙老实已经证实,全部都是柳树村的村民,他的女婿也在其中。”

周文宏道:“柳树村的村民都已落草为寇,就算这六具尸体是柳树村的人,那也是山贼。”

卫轩冷哼,问道:“周大人说柳树村的人都已落草为寇,是何人所说?可有证据?”

周文宏闻言不禁转头望向龙向峰,龙向峰挑眉道:“是我说的,我家的护院曾看到柳树村的人伙同山贼劫掠过往商客。”

“是么?”卫轩挑眉问,“是哪个护院看到的,让他出来对质。”

“那是去年的事了。”龙向峰挑眉道,“那护院已经离开我龙府了。”

“那就是没有证据咯。”卫轩冷哼道,“龙向峰,你可知道,做伪证是大罪。”

“我……我何时做伪证了!”龙向峰也有点紧张了,说话结巴起来,“我……我那个护院确实这样跟我说的。”

龙向峰虽然在南溪县内横行霸道,但也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有人帮他铲事,然而今天杨公子在这里,若是他当堂作伪证被揭穿,周文宏没办法帮他揩屁股,杨公子的身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便是他的岳父万土司见了杨公子,也得行礼问好,丝毫不敢倨傲。

卫轩道:“作证不是听到什么谣言就可以来作证的,作为一个证人,要对自己在堂上说过的每一句证词负责,若是最后证明你做了伪证,轻则二十大板,重则杀头流放,你以为公堂作证是闹着玩的吗!现在我再问你,你能证明柳树村的村民们都已落草为寇了吗?”

龙向峰顿时不敢言语了,这本来就不是他的事,他只是想救张广陵而已,事情闹成这样,杨公子的态度又不太明朗,他是真的害怕了,可别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张广陵焦急地望着龙向峰,龙向峰只当做没看见。

周文宏坐在那捂住脸,他知道,今天这案子,恐怕有点悬了。

卫轩又说话了:“既然龙向峰已经无法证明柳树村的人落草为寇,那么张广陵就是杀良冒功。”

张广陵赶忙扑通一声跪下,大声道:“周大人明察,我没有!”

周文宏摆了摆手,示意他别着急,他问向卫轩:“你如何证明那六个人就是柳树村的村民?”

卫轩蹙眉道:“孙老实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周文宏道:“孙老实何时说过了,之前本官审案的时候,他心疾突发,在堂上就死了,你难道要本官让一具尸体开口说话吗?”

卫轩道:“此案本是我审的,后来你强行接手,我审问的时候,孙老实已经说出了证词,证明那六具尸体就是柳树村的村民,有堂录口供为证,我已经转交给周大人了。”

周文宏摊手道:“本官根本没有看到你的堂录啊,你审案是你审的,本官审案是本官审的,本官怎么可能用你的堂录证词。”

卫轩不禁冷笑起来:“周大人,你这是打算颠倒黑白啊。”

“你可不要污蔑本官!”周文宏猛拍惊堂木,瞪眼喝道,“否则休怪本官告你毁誉罪!”

“好。”卫轩淡然一笑,道,“大人不妨休停一炷香的工夫,一炷香的时辰后,我自然会找来证据。”

周文宏闻言蹙眉道:“卫轩,你以为拖延时间便能改变事实吗,张典史杀死的就是山贼,他是为民除害,你如此毁谤于他,其心可诛啊。”

卫轩继续冷笑:“我说了,一炷香的时辰后,自然会有证据,如此大案,真相比什么都重要,你急什么。”

这时,杨公子忽然起身,道:“既然要休停一炷香,那本公子就先去内衙歇会儿,周大人,你过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周文宏无奈,只能下令暂停一炷香的工夫,然后随杨公子进入内衙。

甫入内衙,杨公子便问道:“收了张广陵多少银子?”

周文宏闻言心头一颤,但脸上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杨公子何出此言?下官何时收过张典史的银子?”

杨公子直接一脚踹在周文宏腰上,周文宏顿时便如滚地葫芦一般,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

只听杨公子冷声叱道:“你以为你在南溪县做的这些破事,我都不知道吗?”

周文宏赶忙四肢并用,爬到杨公子面前,颤声道:“五千两,五千两!”

杨公子冷笑道:“你会为了五千两而如此卖力地维护他?”

周文宏额头汗水涔涔滚落,赶忙道:“下官只收到五千两,方才事情有变,他又答应加至一万两,可下官还没看到钱呢。”

杨公子轻缓踱步揶揄:“一个区区典史能拿出一万两银子,够有钱的啊。”

周文宏此刻完全慌了神,脑子宛若被摇过的浆糊,道:“是下官一时起了贪念,那张广陵也是被冤枉的,他没杀良冒功,他其实只是认识山贼的大当家,山贼为了让官府停止对他们的清剿,便去杀了村民,弄了这些尸体交给张广陵,让他回来敷衍差事……”

“是这样么?那勾结山贼还是死罪啊。”杨公子负手踱步,缓缓道,“你这两年在南溪县的所作所为,别以为天王不知道,你敛财,天王不会说什么,但万事有个度,我很清楚地告诉你,天王对你很失望,天王捧你是轻而易举,若是想踩你,那真的跟踩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周文宏闻言顿时如坠冰窟,磕头如捣蒜,苦苦哀求起来:“下官死罪,下官死罪,求天王开恩,求杨公子再给下官一次机会吧。”

“我要是不给你机会,还会跟你在这里说这么多废话吗?”杨公子缓缓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冷冷道,“你现在便期望一炷香后……卫轩能将他所说的证据带到堂上来吧。”

“什么?”周文宏闻言一愣,怔忡望着杨公子。

杨公子搁下茶杯,道:“你待会派人去买一副棺木,你搜刮了那么多钱,买一副金丝楠木棺材都够了。”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周文宏再次磕头求饶,其状如小鸡吃米。

杨公子道:“若是待会卫轩能找来证据证明张广陵杀良冒功,那么这副棺材就送给张广陵,若是卫轩找不来证据,这副棺材你就留着自己用吧,总之这个案子……全城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事情闹大了,知道吗,一定要给百姓一个满意的答复。”

周文宏闻言感觉心脏都快停了,直接趴在了地上,急切道:“公子放心,下官一定给百姓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管卫轩能不能找来证据,张广陵都是死罪!”

杨公子挑眉道:“不,这次动静闹这么大,百姓积怨已深,需要泄愤,必须给他们一个非常满意的答复,张广陵不单单是死罪那么简单,必须是杀良冒功的大罪,然后你再判他斩立决,明日游街半日,午时处斩,至于上奏公文,我会回去找天王帮你解决。”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周文宏再次连连磕头,他只怕这辈子磕的头都没今天多。

63章:结案

公堂的中间摆放着一张红木小案几,案几上有一只铜制瑞兽小香炉,香炉里的线香已经燃烧过半。

此刻卫轩的心中很焦躁,他派李青去黄坡村找证人,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了,黄坡村距离县城好好几十里地,来不来得及赶回来呢,方才卫轩说再等一炷香的时辰,但其实这只是他估算的最短时间而已,从李青出发到现在,差不多也才一个半时辰而已。

今天事情闹这么大,堂外的无数双期待的眼睛都在看着,他感觉压力很大,虽然他此刻还是满面微笑,看起来既镇定又自信,但其实他现在比热锅上的蚂蚁还焦躁。

眼看线香即将燃尽,杨公子忽然从内衙走了出来,朗声道:“诸位,周县令旧疾复发,郎中正在诊治,恐怕要稍等片刻才能继续问案。”

卫轩闻言一愣,周文宏又生病了?又是装的?

但他转念一想,这个时候装病对周文宏貌似也没什么好处吧,也就是说他可能真的生病了?卫轩忽然觉得喜闻乐见,周文宏生病了,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啊,这样一来,自己的时间又宽裕了不少,更加开心。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呼声:“卫大人,您家的仆役找您,他说他叫李青!”

卫轩闻言大喜过望,赶忙跑出堂去,排开人群,一路往前,终于衙门外见到了李青,李青身后还跟着五个人,其中两个便是他府上的护卫-张有年和张有余两兄弟,另外三人是村民模样的百姓,年纪最大的一个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

卫轩看到那三个村民,顿时双眼一亮,问向李青:“找来了?”

“嗯,找来了。”李青用力点头。

“太好了!”卫轩用力拍手,咬牙切齿道,“张广陵这次死定了!”

李青这时疑惑问道:“大人你怎么满脸的伤,是谁打的?还有……这衙门里怎么全是人?我进都进不去。”

卫轩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了,现在也没空与你解释这些,总之今天这事闹大了,可以说是满城皆知,来,为我引荐一下这三位老乡。”

“是。”李青转身望着身后的三个村民,道,“三位,眼前这位便是南溪县的县丞卫轩卫大人!”

三人齐齐行礼:“拜见卫大人!”

卫轩微笑摆手:“免礼免礼。”

李青又介绍道:“大人,这三人都是黄坡村的村民,他们都认识柳树村的人,因为两村靠得近,互通婚事是常事,最左边的这个,叫李有田,中间的这个叫于良,最右边的这个叫王大石。”

“好。”卫轩再次点头,道,“三位,这次请你们来,是来上公堂作证的,上堂之后,县令大人会让你们辨认六具尸体,然后县令大人会问你们那些是不是柳树村村民的尸体,你们据实回答便是,不用惧怕任何人。”

“是。”三人纷纷点头。

卫轩带着他们穿过密集的人群,来到公堂门口。

黄一平一直都在公堂里看着,见卫轩带来了一些人,便上前问:“卫大人,你的证人到了?”

卫轩点头:“到了,不知周大人病情如何了?”

黄一平笑了笑,道:“我去问一问。”

黄一平刚进去一会儿,然后便听到有人高呼:“升堂!”

卫轩闻声暗自蹙眉,自己的证人一到,周文宏的病便好了?怎么感觉周文宏特地为他争取时间的似的,他不禁猜想,周文宏是不是又想要搞什么把戏?顿时有点内心惴惴。

周文宏从内衙出来,坐在了官位上,望着堂中的卫轩和张广陵,一拍惊堂木,大声问道:“卫轩,一炷香的时辰已到,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卫轩道:“周大人,我已经找到了证人,比孙老实更加有用的证人,大人可随时传之上堂问话。”

“好!传证人!”

衙役领着三个证人从耳房出来,李青沿途跟着,生怕有人暗中动手脚,虽然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他也不掉以轻心。

三人证人站在了公堂上,一字排开地站立,纷纷向周文宏行礼:“拜见县令大人!”

周文宏问道:“你们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小民黄坡村的李有田。”

“小民黄坡村的于良。”

“小民黄坡村的王大石。”

黄师爷这时低声向周文宏解释:“黄坡村就是孙老汉所在的那个村子,距离柳树村不过十里。”

周文宏点了点头,指向地上的那些尸体,道:“你们看看地上的这六具尸体,你们可认识?”

三人闻言纷纷掀开盖尸体的尸布,然后三人纷纷惊呼起来,一看到他们的反应,周文宏满意极了,认识就好,卫轩还真能耐,从孙老实来伸冤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时辰,卫轩就已经把这三人从黄坡村弄了过来,当真神速,他不佩服都不行。

王大石忽然嗷嗷大叫起来:“舅舅!这是我舅舅……”喊了一声后,便是哭腔了。

周文宏且容他哭了几声,这才拍惊堂木,瞪眼喝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王大石顿时被吓得闭上了嘴,但还是忍不住抽泣。

周文宏问道:“地上的这六具尸体,你们可都认识?”

“认识!”三人齐齐点头,于良道,“这几个都是柳树村的人,那个脸上有痣的是王大石的舅舅。”

“好!”周文宏转头望向张广陵,道,“张典史,你还有何话可说?”

张广陵闻言顿时着急道:“大人,之前不是说柳树村的人都是山贼吗?”

周文宏闻言挑眉道:“证据呢?办案得讲证据,之前龙向峰愿意为你作证,可现在他都说他的证词并不是太可靠,你凭什么证明柳树村的人都是山贼?”

张广陵惶急道:“他们三人说的话不足取信,说不定是收了谁的好处,在这里作伪证!”他说话间望向卫轩。

卫轩坦然一笑,道:“张典史,太祖爷定下的规矩,三人成供,你难道忘了吗,你若不信,咱们现在可以抬着这六具尸体前往黄坡村,找人辨认,我相信黄坡村肯定还有很多人认识这些尸体。”

张广陵闻言顿时傻眼了,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下,张广陵“扑通”一声跪下,对着周文宏连磕三个响头,然后哭喊道:“大人明鉴,我没有杀良冒功,这些人不是我杀的,是山贼交给我的,我们几个人被山贼抓住了,山贼逼我们这么做的……”

周文宏闻言顿时皱起了眉,这货居然这么能胡诌,若是如此,还怎么给他定罪,不给他定个杀良冒功的大罪,棺材就得留着自己用了。

这时,卫轩忽然道:“张典史,我记得你是和五个捕快一起带尸体回来的,相信有很多事情,他们应该很清楚,把他们传上堂来一问便知。”

这话倒是提醒了周文宏,周文宏立刻拍惊堂木,大声道:“传陈捕头!”

堂外立刻就进来一个身穿捕头服的中年人,四十出头的样子。

待陈捕头站定行礼后,周文宏问陈捕头:“陈捕头,本官问你,昨天和张典史一起剿匪的捕快何在,把他们全都带到堂上来。”

“慢!”卫轩打断了他,道,“周大人,这些人很可能已经串供,先提审一个,其他人在耳房里待着,派人看守住。”

“好!就这么办!”周文宏道,“陈捕头,听到了吧,把他们五个全都带去耳房,然后先提一个来堂上,本官要问话!”

“是!”陈捕头领命退下。

没多久,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捕快上了堂,这货是个胆小鬼,进堂来时双腿直哆嗦,看到张广陵跪在那里,他吓得浑身都颤抖起来,状若筛糠。

周文宏一拍惊堂木,准备问话,这家伙直接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周文宏听到这话,顿时放心不少,现在他要给张广陵定的是杀良冒功大罪,就怕这些捕快胡说八道,什么不知道最好。

周文宏几番问话,这捕快都说不知道,无奈之下,直接动刑,二十大板。

县衙公堂所说的打板子,其实就是用水火棍打屁股,水火棍不是一般的棍子,有点像划船用的木桨,手持的部位又细又圆,而打人的部位则又大又扁,关键是还很重,这么重的水火棍,打在身上,那叫一个疼,经常有人被水火棍打屁股打得骨头碎裂,导致终生残疾,打三十到四十板的话,会有很大可能被打死,可见水火棍威力非同小可。

二十板打完,这捕快已经无法起身了,只能趴在地上哀嚎。

周文宏再问,这货终于肯交代了,然而他所谓的交代,让所有人哭笑不得,他说这六具尸体就是山贼,是他们亲手杀死的。

这是之前张广陵就跟他们交代好的,让他们这么说,不让会有杀头的危险。

张广陵在那着急得不行,偏偏在这大堂之上,他又不好与之串供,只能干着急。

周文宏连续传五个捕快上堂问话,每一个人的说法如出一辙。

而张广陵这时仿佛看到了希望,大叫起来:“大人,三人成供,三人成供啊!他们三人的供词全都一样,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

周文宏闻言顿时蹙眉,不知如何回答,外面的百姓已经叫唤起来:“张狗官定是跟这些捕快串供了!”

“对!定是串供了!”

……

张广陵不管,一直高呼:“三人成供,三人成供!”

这时,卫轩忽然悠悠道:“张典史你怕是不识数吧,三人成供说的是三个人,你再仔细数一数,这可是五个人啊。”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外面的百姓也纷纷大笑起来。

周文宏见状感觉事情有转机,便决定糊涂一把,反正杨公子说了,只要给百姓一个满意的交代就行,于是他猛拍惊堂木,大声道:“卫县丞说得没错,这是五个人,不是三人,现在已经证据确凿了,本官宣判,张广陵杀良冒功,斩立决,五个捕快胁从,斩立决!另外,此六人全部抄没家产,明日卯时游街,午时三刻于刑场枭首示众!”

64章:青楼设宴

距离退堂已经小半柱香的工夫了,百姓们慢慢散去,卫轩站在戒石坊下,望着百姓们满意离去的背影,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不容易啊。”李青望着离去的百姓们,喟然叹道,“也不知道张广陵最后所言是真是假,说实话,张广陵的亲信捕快只有五人,想要凭这五个人屠光柳树村,似乎不太可能,况且,张广陵和周文宏属于一类人,胆小怕事,恐怕他也没胆子去杀害那么无辜百姓。”

“没错。”卫轩点了点头,道,“起初我也有过如此疑惑,但因为太过愤怒,就给忽略了,他最后所言倒是点醒了我,我猜测,这张广陵应该与山贼有所来往,他不过是个小小典史,一年俸禄还不及我,但他吃穿用度都颇为珍贵,光是他腰间那块玉坠,便价值数百两,他的这些钱,来路都不正,他的钱财两大来源,一个是龙向峰,另一个估计就是山贼了,就算柳树村的百姓并非他所杀,但他勾结山贼,也是死罪一条。”

“言之有理。”李青若有所思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现在已然深秋,按理说,斩立决的犯人应该等明年秋后才能问斩,而且还要上奏,获得刑部批文方可,周文宏怎么明日就游街问斩了?”

“今天的周文宏很奇怪。”卫轩道,“一开始处处与我作对,但自从那三个证人上堂后,他便好似怂了,而且几乎是向着我,有心要置张广陵于死地。”

“这到底为什么?”李青闻言不禁蹙眉,一脸不解之色。

“或许是因为一个人……”卫轩想到了什么,微微眯眼,道,“一切的改变,都是从他装病进入内衙开始的,当时进入内衙的,除了周文宏外,还有一个人……”

李青闻言顿时惊问:“你是说……杨公子?”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脚步声,杨公子清脆的声音传来:“是卫大人唤我吗?”

卫轩闻言转身,只见杨公子朝自己走来,身后跟着好几个护卫,于是他赶忙行礼:“卫轩拜见杨大人。”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杨公子可是有官位的,而且品阶比他高不少。

杨公子摆手淡笑:“不必如此客气,唤我为杨公子即可。”

卫轩点头:“好。”

杨公子上下打量卫轩,见他官袍破碎,满面满身都是伤痕,不禁微笑道:“今日卫大人为民请命,当真受苦了,不过这一切都没白费,张广陵已然伏法,百姓对你也是称颂赞誉,恐怕从明日起,卫大人的大名要传遍南溪县的每一个角落了。”

“杨公子莫开玩笑。”卫轩赧然一笑,道,“诚如这戒石坊上所言,尔俸尔禄,民脂民膏,我食民之禄,自然要担民之忧,此乃分内之事,何敢居功,况且……今日之事,多亏了杨公子,你若是不来,恐怕张广陵难以伏法。”

“哦?”杨公子挑眉一笑,道,“此话怎讲,怎么还有本公子的功劳了?”

卫轩道:“公子就莫要谦虚了,周大人和你进了一次内衙,出来后便派若两人,定是公子你暗中相助了,想来也真是泄气,我拼尽全力,竟然不及公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卫大人真是聪慧过人。”杨公子本就对卫轩颇为注意,卫轩表现得如此聪明,更加让她感兴趣了,她顿了顿,道,“不知卫大人今晚是否有空?我想宴请卫大人。”

卫轩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杨公子说笑了,卫某伤成这样,还如何赴宴?”

杨公子挑眉道:“事在人为嘛,况且瞧你这些伤……似乎并未伤筋动骨,你看你,走路都不用人扶呢。”

卫轩闻言当真无语,见她如此坚持,便点头道:“好,既然公子如此相邀,卫某就不推辞了。”

杨公子闻言开心一笑,道,“待会本公子会派人去你府上告诉你设宴之处,卫大人可勿要失了信约啊。”

卫轩拱手:“定然赴约!”

“那本公子先告辞了。”杨公子似乎心情很不错了,满面微笑地离开了。

待杨公子过了仪门,李青才开口道:“这女人为何要宴请你?是不是要害你啊?”

“谁知道呢。”卫轩淡淡道,“她估计倒不会公然害我,毕竟我是官员,但我还是感觉……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李青闻言不禁皱眉问:“既然知道是鸿门宴了,你为何还要应下?”

卫轩道:“这种人高高在上,你若是拒绝了她的宴请,会让她很不开心的,若是她肚量大一点,那便罢了,若是肚量不大,谁知道她会不会搞我。”

“唉……”李青摇头叹息,用同情的目光望着卫轩。

卫轩见他这副模样,顿时直翻白眼:“你这表情啥意思?我可不需要你来可怜,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找个媳妇儿,回京城可怎么跟舅舅交差,指不定把街坊里的某个胖妞许配给你,嗯……仔细一想,我该同情你才是……”他说着便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李青被他这番话说得是瞠目结舌,他不得不佩服,卫轩的鬼扯工夫真厉害,自己就叹了一口气而已,他竟然扯出一大箩筐的话来,而且完全是不着边际,跳脱得厉害。

卫轩回到家中,敲门,只听里面传来张猛兴奋的声音:“是老大吗?”

“嗯,是我。”

门立刻就开了,只见并不是张猛一人,除了受伤卧床的郭淮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在,而且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但在卫轩看来,这气氛很奇怪,回个家而已,至于这么热烈欢迎吗,又不是出征打仗回来。

卫轩踏进家门,疑惑问道:“你们笑什么,笑得这么诡异?”

“哪里诡异了!”张猛顿时叫道,“我们这是替老大你开心呢,今天你扬名了!”

卫轩这才明白他们为何笑容满面,摆手很装逼地说道:“虚名而已……”

申一花道:“公子你这满脸的血,得赶紧去找郎中……”

“不用紧张,小伤而已。”卫轩道,“有热水吗,我得赶紧洗个澡,待会还要去赴宴。”

“哟!”张猛闻言挑眉贱笑起来,“老大,是不是又有哪个富商看上你了?想要招你做佳婿?”

“不是。”卫轩摇头道,“今天那杨公子也去县衙了,他邀请我晚上饮宴,我这狼狈模样,怎么赴宴,得好好准备一下。”

“杨公子?!”申一花闻言顿时失声惊呼,脸色变得惨白,上次杨公子吃她豆腐,她到现在还有心理阴影呢,虽然杨公子是女人,可是被一个女人调戏,她更加觉得害怕,总觉得那杨公子不是正常人。

张猛也是失声惊问:“黄金马车那个?”

“对,就是那个乘黄金马车的杨公子。”卫轩一边往内院走,一边回答。

张猛则在他身后跟着,追问:“她为何邀请你饮宴?她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人,可别是憋什么坏主意吧,难道她也看上老大你了……”

“闭嘴吧你!”卫轩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知道自己的乌鸦嘴开过光吗!你干脆咒我死算了。”

张猛顿时满面委屈:“老大,我这是担心你啊……”

卫轩抬手止住他:“可别,你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猜我待会踢你,是踢左边屁股还是踢右边呢……”

张猛顿时吓得双手捂住屁股,跟卫轩拉开距离,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卫轩挑眉耸肩:“瓜娃子,我真的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君子。”

这时,李二牛忽然道:“老大,张猛说得其实也有点道理,那不男不女的家伙不会是想害你吧,你还是别去赴宴了吧。”

一旁的李青闻言咋嘴道:“他自己知道,我也提醒过了,没用,他已经答应了,不好反悔。”

张猛贱兮兮地笑道:“我知道了,他定是看上那杨公子了,那杨公子虽然不男不女的,但长得确实很漂亮……”

漂亮两个字还没说完,卫轩已经抬脚,虽然因为受伤脚很疼,但是他忍痛也要踹张猛,张猛吓得转身就溜。

吓走了张猛,卫轩转头望向李二牛,道:“大牤牛,有些事你不知道,今天我能让张广陵伏法,其实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周文宏之所以改变主意,还是那杨公子的意思,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在这件案子上,她确实帮了忙,所以她宴请我,我没有拒绝,哪怕这是一个鸿门宴,我也得去。”

李二牛无奈点头:“到时候俺护送你去,她若是敢动你,俺就跟他们拼命。”

“好。”卫轩点头一笑,走向东厢房,去看郭淮的伤势。

郭淮的伤还是很重的,毕竟差点丢了性命,没有一两个月修养只怕痊愈不了,卫轩去跟他聊了一会儿,外面申一花已经喊他沐浴了。

卫轩正在房中沐浴,有人来送请帖了,送完帖子便走了,接帖子的是张猛,由于大家都担心此次饮宴有危险,所以大家都在卫轩的房门外等着。

卫轩沐浴完,换上干净衣服,打开房门,看到所有人都在他门口站着,吓了一跳,脱口便叫:“你们偷看我洗澡?”

“没有!”申一花闻言羞得不行,赶忙摇头,“那杨公子派人送来了请帖,我们就是想看看你去哪里饮宴。”

“哦,请帖呢?”

张猛递上信封,卫轩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请帖,展开一看,顿时皱眉,脱口惊道:“万花楼?”

“万花楼?”其他人也惊呼起来。

万花楼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南溪县最大的青楼,这杨公子居然在那种地方设宴招待卫轩,用脚丫子都能猜到,她没安什么好心。

李青看了一眼请帖,上面果然写的是万花楼,他想了想,不禁道:“在那种地方设宴,到底是她真的喜欢女色……还是说想用女色诱惑大人,以达到什么目的?”

卫轩沉吟了片刻,摇头道:“若是想用女色诱惑我,她自己可胜那些青楼女子千百倍……”

李青叹道:“可是她不把自己当女子啊。”

卫轩顿时无语,又沉默了片刻,收起请帖,道:“罢了,既然答应了,龙潭虎穴也得去,做人怎可言而无信。”

张猛再次贱笑起来:“老大是自己想去吧……”

卫轩抬脚,张猛再次溜走。

张猛刚回前院,就听到有人敲门,上前问话,门外传来柳凝清脆的声音:“是我,柳凝。”

张猛赶忙开门:“啊,是柳姑娘啊!”

柳凝朝他笑了笑,道:“听闻今天卫轩在县衙为民请命,翻了大案,据说是什么张典史杀良冒功,屠了一个村的人……”

“是啊,我们老大可是为民做主的好官。”张猛很装逼地昂起头,好像这一切都是他做的似的。

柳凝踏进门,道:“他人呢,我想见他,跟他说说话。”

“他呀,忙着呢。”张猛贱笑道,“今晚有人请他去万花楼喝花酒,忙着洗澡,待会估计还要抹点油粉打扮打扮……”

柳凝闻言倏然变色,问:“什么?喝花酒?”

张猛顿时收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刚才一得意,差点忘记了,柳凝可是和卫轩有婚约的,自己怎么能当着她的面说这些呢,他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柳凝似乎会变脸,很快便恢复淡定表情,装出一副怨念的模样,叹道:“你们这些男人啊,个个都一样,唉……”说罢叹息一声,转身回家。

65章:宴无好宴(上)

请帖上写着宴席时间是酉时两刻,卫轩提前一点,酉时出门,带着李青和李二牛前往万花楼。

卫轩白天时候受伤不轻,眼角和嘴角浮肿发紫,脸颊和额头有大片淤青和三个寸许长的伤口,为了去赴宴,他在形象上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脸上的淤青都经过了细心处理,涂了一些粉,遮盖淤青色,伤口处贴上了膏药,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狼狈,但比在县衙时候满脸是血的鬼样子好多了。

走到半途,李青忽然转身朝后方望去,然而身后空无一人,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止步,卫轩疑惑问:“怎么了?”

李青道:“似乎有人跟着咱们。”

李二牛望着空空荡荡的街道,道:“哪有人啊,鬼影都没一个。”

李青旋目四顾一番,并未发现任何异样,这才淡淡道:“许是我太过紧张了。”

说罢三人继续朝万花楼行去。

酉时一刻,他们三人来到了万花楼,古时候有个规矩,但凡青楼之地,都挂红灯笼,所以人们在称呼青楼的时候,也会委婉地称之为挂红灯笼的地方。

万花楼的门檐下就一左一右挂着大红的灯笼,然而今日的万花楼格外冷清,一个客人都没有,卫轩他们疑惑上前,刚进门,堂内一个老鸨子就迎了上来,摆着很商业化的笑容,道:“不好意思,三位公子,今日我们这里被人包场了,不做生意。”

卫轩挑眉问:“包场的是位姓杨的公子么?”

“正是啊,客官认识杨公子?”

卫轩微笑点头:“我是他请来的客人。”

“原来是卫大人啊。”老鸨是知道杨公子宴请卫大人的事情,开心得不得了,“卫大人今天为民请命,百姓现在都在称颂您呢,你这满脸的伤痕,便是因此而来吧,老身方才还在疑惑呢,满脸伤痕还来喝花酒……”

“咳!咳!”卫轩用力咳嗽两声,打断了他,道,“不好意思,请带我去见杨公子。”

老鸨感觉自己确实废话有点多,歉然罢口,伸出手来,道:“杨公子说了,他的客人带了请帖。”

卫轩从怀里取出请帖递上。

老鸨看都不看,咯咯笑道:“其实老身压根不识字,做做样子罢了,卫大人随老身上楼,啊,杨公子说了,只能卫大人一人上去。”

卫轩闻言转头看向李青和李二牛,道:“你们就别上去了,在下面等着吧。”

李二牛比较耿直,道:“那怎么行,若是老大你出事了,可怎么办?”

“哟,这憨大个说的什么话!”老鸨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阴阳怪气道,“把我这万花楼当土匪窝了吗?”

卫轩拍了拍李青和李二牛肩膀,道:“若是有事,我会叫你们的,你们在下面别走远。”

他说罢凑到李青耳畔,低声道:“谨慎点,别吃喝这里的任何东西,甚至闻到怪异味道,都要当心。”

“知道了。”李青点了点头。

卫轩这才跟老鸨上楼。

这万花楼的楼梯是三叉楼梯,从楼梯上去,到中间分叉,分叉处是一个小型舞台,平日里姑娘们若有歌舞表演,便在这里进行。

老鸨带着卫轩从分叉处往左走,沿着走廊走了片刻,来到一个房间前,恭声道:“杨公子,卫大人来了。”

“进来吧。”杨公子的声音从房内传来。

老鸨退下,卫轩推门而入,只见杨公子半躺在卧榻上,卧榻旁边跪着一位妙龄女子,正在给她按摩脚底。

卫轩看得愣了片刻,本想转身离开,毕竟杨公子是女子,这个时代讲究礼法,女子的脚岂能轻易被男人瞧见,但他仔细一想,那样刻意的话,反而更加尴尬,既然是她要自己进去的,还怕什么,于是他一脸淡定地走了上去,微笑行礼:“见过杨公子。”

“不用客气。”杨公子收回了脚,坐了起来,跪在地上的那个女子要为她穿鞋,但被她伸手止住了,就这么光着脚丫子坐在榻上。

卫轩偷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这女子看起来十七八岁,虽不是倾国倾城之姿,但也绝对是个美女,他不禁心中暗叹,看来这杨公子有糟蹋美女的习惯啊。

卫轩正在想着这样的怪心思,杨公子忽然道:“来,卫兄,坐下,脱了靴子,让素琴给你按按脚,她的手艺很不错,按得很舒坦。”

卫轩闻言愕然,愣了片刻后,尴尬笑道:“还是不了,我……脚臭的很,脱了靴子只怕要熏得你三天没有食欲。”

“是么?”杨公子翻了个白眼,道,“我不信,脱下来我闻闻。”

卫轩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机智如他,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答话了。

“脱呀。”杨公子催促。

卫轩无奈,便在榻上坐下,自己动手脱了靴子。

待卫轩脱了鞋,杨公子还真的用力嗅了嗅,然后道:“不臭啊,你骗我。”

卫轩汗颜,尴尬笑道:“来之前刚洗了个澡,还换了新靴子,所以……”

杨公子并没有深究,而是道:“素琴,替卫大人脱去袜子,给他也按一按。”

“是。”素琴颔首应了声,为卫轩脱去袜子,搬来一张小锦墩,将卫轩的脚搁在锦墩,为卫轩按脚。

杨公子盯着卫轩的脚看了片刻,忽然将自己的脚伸到卫轩的脚旁,还扭了扭脚丫子,道:“看。”

“什么?”卫轩愣住了。

杨公子笑了笑,道:“你的脚比我大很多。”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孩子气。

卫轩闻言一阵无语,杨公子的脚确实不大,十分纤细,一看就是女人的脚,经他阅女无数的经验来看,应该是三十六码的脚,他知道这个时代有钱有势人家的的女人大多都缠脚,也就是裹足,弄什么三寸金莲,不过杨公子的脚显然没有经过这样的摧残,他心中感到疑惑,但又不方便问。

杨公子将自己的脚放在卫轩的脚边比划了一会儿,忽然叹息道:“我要是有你这么大的脚……该多好啊……”

卫轩闻言疑惑问:“女人不都想要小脚吗……”

他话未说完,便看到杨公子正在瞪视自己,后面半截话直接吞进了肚里。

杨公子敛起了怒色,缓缓道:“我当你是朋友,这次不跟你计较,以后不许说我是女的。”

卫轩故意装出一脸惊讶之色:“什么?你是……这怎么可能!”

不得不说,这一招挺管用,杨公子到底是少女心性,遇到他这样的撩妹高手,还是中招了,脸上浮出了些许笑意,道:“装得还挺像。”

卫轩继续装:“没有,我真不知道。”

现在杨公子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了,摆手道:“反正吧,我觉得你这人不错,交你这个朋友了,我可告诉你,不是什么人都能跟我做朋友的。”

卫轩敷衍笑道:“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杨公子又道:“若是以后咱们交情深了,我们便斩鸡头,义结金兰,你觉得如何?”

卫轩装出受宠若惊的兴奋模样,道:“求之不得啊,当真是求之不得。”

杨公子盯着他瞧了许久,忽然道:“你这人啊……也不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卫轩闻言赶忙道:“句句肺腑之言,你若不信,我们现在便结拜如何?”

“罢了。”杨公子摆了摆手,往榻上一躺,不知道在想什么。

素琴给卫轩按脚,见卫轩始终没什么反应,便用上了玉制按脚的器具,而且还加大了力气,卫轩顿时痛叫一声,便要躺倒,可他没有躺下,双手在背后撑着榻,强行忍着,但这个姿势确实很累,而且现在脚底很疼,很快他便一脑门子汗。

杨公子见状便道:“你那样撑着不累吗,按脚底呀,就得躺着,躺着才舒坦,这才叫享受,你那叫受罪。”

卫轩道:“没事,我撑得住。”

杨公子拨开他的手,道:“躺下吧。”

卫轩全部重心都在支撑的两只手上,被他拨开一只手,顿时“扑通”一声,躺在了榻上,他也放弃了挣扎了,先长舒一口气,但是转头看到杨公子就躺在自己身侧,相距不过一尺,怎么都感觉怪怪的。

二人就这么躺着谈话,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还好卫轩见闻比较广博,不然真不知道跟这个古怪的杨公子怎么聊下去。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老鸨的声音:“杨公子,酒菜已备好了。”

杨公子道:“都送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了,然后只见十几个小厮络绎不绝地往里面端菜,送到内间的桌上,摆放整齐,所有菜都上齐后,所有人退了出去了,并将房门关上。

恰巧这时,素琴为卫轩按完了双脚,分别替他们二人穿上鞋袜,起身道:“公子,奴婢先去净手,再来伺候公子进食。”

“去吧。”杨公子起身,带着卫轩进了内间,摊手道,“卫兄,请坐。”

卫轩坐下,只见菜肴极其丰盛,连熊掌和鱼翅都有,更夸张的是,所有餐具居然都是银制的。

卫轩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惊叹,却丝毫不表露出来,而是淡笑道:“果然是一桌美味珍馐啊。”

杨公子也坐下了,淡淡道:“出门在外,也弄不到什么好东西,就随便让人弄了一些,也不知合不合卫兄的胃口,莫要嫌弃。”

卫轩此刻心中只有两个字可以评价此刻的杨公子——装x!

二人客套了一番,开始动箸,卫轩品尝了几个菜,不得不佩服,做菜的厨师厨艺很不错,这些菜个个都是色香味俱全,食材也均是上品,挑不出任何毛病。

才吃两口,杨公子提起酒壶,倒了两杯酒,二人对饮一杯,落下酒杯后,杨公子道:“卫兄,趁着现在没有旁人在,我有事想要与你说。”

卫轩知道今天的正题要来了,而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她要说的事,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心中虽然这么想,但他脸上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淡然摊手道:“公子请讲。”

66章:宴无好宴(下)

“那我便说了。”杨公子盯着卫轩的双眼看,缓缓问道,“卫兄你想不想做南溪县的县令?”

若换做其他人,听到这话后,必然会欣喜若狂,但卫轩却是毫无反应,不仅表情没有变化,甚至连眸光都未改变分毫。

因为卫轩的县丞之位只是暂时的,这话是皇帝说的,完成任务后,必定会收回他的文官职位,更别提做什么县令了,杨公子再牛逼能比皇帝大吗?

卫轩淡然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咱们南溪县的县令不是周大人吗,我若是做了县令,他做什么,让他去做县丞吗?”

杨公子轻叹一声,道:“实不相瞒,周文宏这个县令之位,是家兄推荐的,当初的周文宏只是个胆小怕事的懦弱之人,没想到穿上官袍坐上官位之后,立刻就变了,他在南溪县鱼肉百姓,刮地三尺,跟龙向峰狼狈为奸,为祸不浅,家兄得知后,也深感后悔,责备自己识人不明,希望能再推一贤德之人替代周文宏,救南溪县百姓于水火,以此来弥补自己当初犯下的过错,我瞧卫兄一心为民,是个好官,愿意向家兄举荐卫兄。”

卫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不知令兄是哪位?”

杨公子答道:“播州宣慰使,杨应龙。”

“原来是杨天王,大明如雷贯耳啊!”卫轩装作惊喜模样,端起酒杯喝酒,只是喝一口酒的时间,他已开始了头脑风暴,看来周文宏的所作所为已经天怒人怨,就连他的靠山也打算放弃他了。

卫轩想杀周文宏,但杀周文宏有两大阻碍,首先便是指挥使骆思恭传来的口信,说周文宏动不得,其次就是周文宏是杨应龙的人,但现在看来,周文宏似乎就要失去杨应龙这大靠山了,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起码少了一重阻碍。

卫轩此刻心中所想,当然不只是这一点,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杨应龙或者杨公子既然真的看不惯周文宏所作所为,直接弄死不就行了,但是他们没有这么做,为什么,原因很明显,他们名为推荐人才,其实就是安插自己的人,大有掌控南溪县的意思,播州的大土司欲要掌控叙州的南溪县,卫轩不得不怀疑他们的用心了,说句不好听的,杨公子极有可能是在拉他上贼船,这贼船可不得了,上去了便下不来了。

他曾猜想过杨公子今日宴请自己的各种目的,但是万万没想到是这个,难怪从刚才到现在,杨公子各种与自己套近乎,还斩鸡头结拜?呸!

只喝一口酒的时间,卫轩就在脑中理清了各种利害关系,搁下酒杯,淡笑问道:“杨公子,我有一事不明,既然杨天王如此不满周文宏的所作所为,干么不直接将他撸下去,以杨天王的偌大能耐,想要弄死一个区区的七品县令,应该跟闹着玩似的吧。”

杨公子摇头笑道:“卫兄看来是初入官场,想得还是太过肤浅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家兄这棵树,长得有点高,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家兄,期待着他犯错,家兄当真是如履薄冰,要弄死周文宏,对家兄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是播州的土司,不能干涉叙州官场上的事,否则,便落下话柄在别人手里,别有用心之人会借此大做文章,对家兄将会十分不利,而推荐官员则不同,每一个土司都有推荐七品及以下官员的权力,此乃职权范畴之内的事,不会落人话柄。”

“哦……原来如此。”卫轩一脸恍然状地点头,其实心中却在冷笑,“小丫头嘴还挺能说,只是还是有点嫩啊,杨应龙干涉叙州官场之事还少吗,真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啊。”

杨公子这时道:“卫兄,你到现在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想不想做南溪县的县令,你若是点头,我敢保证,明年三月之前,你必坐上七品正堂之位。”

卫轩夹了一块肉放到嘴里,很有滋味地嚼着,坦然道:“既然杨公子这么坦诚,那我也跟杨公子坦诚相待吧,我不想做什么县令,现在的日子啊,就是我梦寐以求的。”

“什么?”杨公子闻言顿时皱眉,双眼直视卫轩,冷冷道,“卫兄会满足现在的日子?像一个废人一样活着?”

“对啊。”卫轩挑眉一笑,道,“看来杨公子并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啊,懒!很懒!要我去做县令掌管偌大的一个县,还不如一刀杀了我来得痛快,我现在虽然只是做个小小县丞,但是我舒坦啊,整日什么事都不用做,每天就是玩乐,还有俸禄可以领,逍遥快活,神仙的日子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杨公子双眉紧锁地盯着卫轩看,望着他仿若纨绔公子的嘴脸,试图瞧出卫轩是否假装,可是卫轩演技精湛,岂会被她瞧出破绽,简直是影帝表现,天衣无缝。

待卫轩说完,杨公子干笑了一声,道:“看不出来,卫兄竟是这样胸无大志的一个人。”

“对啊。”卫轩点头笑呵呵道,“人生短短数十年,其实和睡觉是一样,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何必活得那么累呢,你说对不对?”

杨公子明知道他说的是歪理,可是搜肠刮肚竟然找不出一句话能反驳,心中不禁暗暗佩服卫轩的口才,她与人机辩,从未输过,今日她感觉自己遇上对手了。

侥是如此,她也不是那种轻易肯认输的人,她语锋忽然一转,问道:“既是如此,那么卫兄今日又何必管那屠村案呢,拼死也要翻案,卫兄今日所为,与方才所言,当真是自相矛盾啊。”

她起了跟卫轩一辩高下的心思,自己这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堪称完美,她很得意。

卫轩正准备夹菜,闻言搁下了筷子,摇头叹道:“其实我也不想管这破事,但是谁让我没摊上一个好县令呢,我虽然懒,却也有正义之心,你或许会觉得这听起来很矛盾,其实一点不矛盾,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话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一个人的想法,总是与他的现实状况形成鲜明的反差,我很想偷懒,可是我身在其位,就得为南溪县的百姓负责,平常无事的时候,我混混日子,遇上事了,也得看这件事是大是小,若是一般的小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能偷懒便偷懒嘛,但人命至重,更何况这不是一两条人命,而是几十条人命,若是此事不管,我良心上过不去,相信杨公子你能明白我的感受。”

杨公子缓缓点头:“嗯,你说得有点道理,人有的时候表面和内心是完全不同的,心里是一套想法,而手中却是另一套做法。”

“正是如此。”卫轩闻言咧嘴笑赞,“知我者,杨公子也。”

便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接着传来素琴的声音:“公子,素琴净手已毕,前来伺候公子饮宴。”

“进来吧。”

“嘎吱”一声,素琴推门进来,缓缓走到内间桌前,再次行礼。

杨公子摆了摆手,示意她免礼,然后对卫轩道:“卫兄,素琴姑娘曾是这万花楼的头牌,色艺双绝,尤擅琴棋诗文,还精通养生之道,上次来南溪县,本公子为她赎身,这段日子来,一直都是她在旁伺候本公子。”

卫轩上下打量一番素琴,点头笑赞道:“确实如出水芙蓉,才艺我暂时还不知晓,但是美貌这一点,已是难得之姿了。”

杨公子挑眉道:“哦?卫兄果然也是此道中人,既然卫兄喜欢,那本公子将素琴赠予卫兄,如何?”

卫轩赶忙摆手:“君子不夺人所好,虽然我不是什么君子,但是我也不夺人所好。”

杨公子笑道:“看来素琴还是难入卫兄法眼啊,这也难怪,卫兄家中有那么美貌如仙的夫人,估计为了讨夫人欢心,对她是言听计从吧?”

卫轩闻言差点被一口酒给呛死,这货居然还惦记着申一花呢,他装作尴尬模样,道:“没有的事,是她对我言听计从,我们家里,我说了算。”

“是么。”杨公子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来,素琴,伺候卫大人喝酒,记得要热情一点,可别怠慢了贵客。”

“是。”素琴二话不说,直接紧挨着卫轩坐下,屁股一粘凳子,就好似变成蚂蟥似的,浑身没了骨头,往卫轩身上靠,然后用出了她的职业操作,“卫大人,听闻您今天在县衙里为民请命,将张广陵那恶贼下了大牢,不惧周县令和龙向峰之威,现在您可是万民称颂,家喻户晓,奴家对您仰慕得紧,来,奴家敬您一杯……”

卫轩实在没料到这素琴还会变脸,方才跟木头人一样,不言不语的,现在便热情如火,果然是在万花楼工作过的人,逢场作戏的本领着实让他刮目相看。

但卫轩什么人啊,想当年他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哪一个夜场和酒店少得了他潇洒的身影,手机里的美女电话号码加起来,超过一个加强连,对付这种小场面,那还不是跟闹着玩似的。

卫轩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腰,接过她递来的酒杯,一脸****道:“我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啊,来,一起喝,你一口,我一口……”

67章:喜怒无常女人

卫轩的这一忽然变脸,倒真的让素琴和杨公子都惊愣了,杨公子皱起了眉,素琴则依言喝了一口酒,然后将酒杯递给卫轩。

卫轩接过酒杯刚准备喝,“哐”地一声,门被大力推开,一声清喝传来:“不许喝!”

席间三人均都大惊,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年轻俊公子满面怒色走了进来,走到卫轩面前,夺过他手中酒杯,直接全部倒掉。

按照杨公子的个性,别人这样打扰她的雅兴,她应该很生气,可是她看到这年轻俊公子的时候,颇觉眼熟,而且看起来此人与卫轩好像相识,所以她并没有急着发作。

卫轩惊愕地望向俊公子:“柳……凝儿,你怎么来了?”眼前这人正是柳凝。

柳凝满面阴沉地冷哼:“我若不来,指不定你还要干出什么下流事来!”

杨公子多瞧了柳凝两眼后,顿时想起来了,开怀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在富顺早食店相遇的那位貌若天仙的姑娘啊,我们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哈哈。”

柳凝转头望向杨公子,顿时浑身一震,惊讶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杨公子挑眉笑道:“我请卫轩来饮宴,我自然要在这里了,倒是姑娘你不请自来……是来找卫轩的么?”

说实话,柳凝和申一花一样,也有点惧怕杨公子,她的想法大致和申一花差不多,觉得这杨公子不是正常人,她赶忙将素琴从卫轩身旁推开,然后紧挨着卫轩坐下,道:“我自然是来找卫轩的,他是我未来的郎君。”

“嗯?”杨公子闻言顿时蹙眉疑惑望向卫轩,“未来的郎君?卫兄,你不是早就成亲了吗?”

卫轩心中直叫苦,感觉柳凝就是来给自己添乱的。

柳凝则震惊地望向卫轩,道:“你早就成亲了?你成过亲了?”

这对柳凝来说无疑是噩耗,她之所以忙前忙后接近卫轩,跟卫轩定下婚约,就是想要卫轩的纯阳圣体,可是现在听说卫轩成过亲了,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当头一棒。

卫轩赶忙解释道:“杨公子有所不知,之前那一个啊,是妾室,因为她出身低微,实在不宜做正室,而凝儿则是我将要迎娶的正室夫人,这些凝儿都是知道的,而且他和我的小妾一花也见过面,两人性情相投,亲如姐妹。”

他一边说一边在桌下伸出手,悄悄用手指在柳凝的腿上写了两个字:“闭嘴。”

柳凝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何时让男人触碰过身子,忽然被卫轩在腿上写字,顿时如浑身过电,颇觉酸软,瞬间便红了脸,至于卫轩写了什么,她一点都没注意,不过她也不笨,她知道杨公子不是什么好人,既然卫轩如此撒谎还搞小动作,想来是有用意的,于是她便不再多说什么了,这个时候,他们两个是自己人,杨公子是外人,要一致对外。

杨公子闻言缓缓点头,阴阳怪气道:“如此说来,卫兄当真是左拥右抱,而且两个都是绝色的美人,艳福不浅啊。”

“哪里哪里。”卫轩摆手直笑,看似谦虚,但却满脸得意之色,将那股闷骚的得意劲表现得十足,如此演技,堪比影帝。

杨公子此刻心情似乎很不好,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她缓缓起身,道:“我有点不胜酒力,先失陪了,卫兄请自便吧。”

“好。”卫轩起身拱手,“多谢杨公子盛情款待。”

杨公子不忘提醒:“今日你我所谈之事,洗完卫大人莫要告诉外人,否则只怕家兄会很不开心。”

卫轩颔首:“好,我一定守口如瓶。”

杨公子转身离开,待她脚步声远去,卫轩转头望着柳凝,问道:“你怎么来了?”

柳凝朝他翻白眼:“我未来夫君出来拈花惹草,我还能在家安稳地待着吗?”

卫轩郁闷道:“什么叫拈花惹草,你这话说的太难听了,还有啊,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万花楼的,方才差点害了我。”

柳凝剜了他一眼,冷哼道:“还不承认是拈花惹草,方才不知道是谁说了,你一口来我一口,你也不嫌脏。”

卫轩咧嘴嘿笑:“我只觉得香,不觉脏。”

“你……”柳凝闻言气得欲要发作,但随即她又冷静下来,心中暗忖,“我这是怎么了,我只是想要拿他做炉鼎,只要他没破掉纯阳圣体,随他怎么折腾都行,干么管他这些,弄得就像将来真要跟他做长久夫妻似的。”想到这里,她自己都觉得有点脸红。

卫轩指着满桌子的菜,道:“你还没吃暮食吧,来,一起吃,这么多好菜可别浪费了。”他说罢便拾起筷子继续吃喝起来。

柳凝盯他看了两眼,无奈叹了声,便陪他在这里一起吃。

须臾饭罢,二人吃饱喝足,离开房间,准备下楼,刚走到楼梯处,便看到楼下的厅中,李二牛和李青被严严实实地捆在椅子上,嘴里还塞着布,杨公子带着一帮随从站在旁边,素琴和老鸨也在。

卫轩见状顿时皱眉,和柳凝快步下楼,走到杨公子面前,指了指李青还有李二牛,问道:“公子这是何意,为何绑了我的随从?”

杨公子淡然一笑,道:“没什么意思,本来今日本公子一片好心邀请卫兄,然而卫兄却不领情,本公子的心里堵得慌。”

卫轩当然知道她所说的“邀请”是什么意思,旁人听了会觉得是赴宴的事,但卫轩知道,她口中的邀请,自然是指扶持他做南溪县令的事。

他刚想答话,被杨公子抢先了。

杨公子挑眉一笑,悠悠道:“本公子向来没有被人拒绝过,卫兄是第一个,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本公子自忖不是什么君子,那就做一回小人吧,对你稍加惩戒,这法子果然有效,本公子现在心情好多了,来人,给他们松绑。”

杨公子的两个随从立刻上前替李青还有李二牛松绑,李青和李二牛虽然心里恼火,但也不敢发作,松绑之后赶紧自己取下嘴里的布,什么都不敢说,到卫轩身后站着。

卫轩蹙眉望着杨公子,道:“是卫某惹得公子不快,公子若是要报仇,尽管来找卫某,何须对卫某的仆从动手!”

杨公子咧嘴笑起来:“本公子果然没有猜错,对你手底下的人动手,果然比对你动手更加有效,瞧瞧你,是不是生气了?”

卫轩闻言一阵无语,如果非要用两个字来形容这杨公子,他觉得“妖孽”两个字最是符合,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不过杨公子也确实聪明,他们才见了几次面而已,见面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两个时辰,杨公子居然就能对他有所了解了,知道对他身边的人下手更加有效。

杨公子上前拍了拍卫轩的肩膀,满面微笑道:“好了,现在本公子仇也报了,气也消了,咱们便算扯平了,其实本公子还是很欣赏你的,本公子今日席上所言,依然有效,你哪一天若是想通了,派人来播州找本公子便是。”

卫轩摇头道:“只怕卫某钻了牛角尖,这辈子都想不通了。”

“话不要说这么满。”杨公子笑容不减,道,“其实本公子真的很欣赏你,天下那么大,本公子在短短一月之内竟与你相遇数次,还发生了这么多事,这说明你我有缘,明日本公子就要回播州了,离开之前,有个礼物要赠于你。”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卫轩。

卫轩迟疑望着,没有接。

杨公子直接塞他手里,道:“拿着,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卫轩展开一看,顿时抬头疑惑望着她:“这是……素琴姑娘的卖身契?”

“没错。”杨公子点头道,“素琴以后便是你的人了。”

一旁的柳凝闻言顿时皱起了眉,这杨公子简直是给她添堵啊,她最担心的就是卫轩与其他女子发生关系,这杨公子倒好,平白无故地送个大美女给卫轩,然而当此情形,她又实在不便说话,只能看卫轩什么态度了。

卫轩将卖身契递回到她面前,道:“公子的好意,卫某心领了。”

“又心领了?”杨公子挑眉道,“你可知道,本公子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卫轩道:“尚未送出,因为卫某还未接受。”

“两次拒绝本公子……”杨公子心情似乎很不好,忽然转身从旁边的随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柄锋利的刀。

刀被抽出的时候,与刀鞘的摩擦声,让所有人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卫轩也是心头直打突,心想:“这疯女人难道真的敢这么光明正大地杀朝廷官员?”

抽出刀后,杨公子将刀架在了素琴脖子上,素琴瞬间吓得脸色煞白,惊恐颤声道:“公……公子饶命,奴……奴婢不知何事做错或是惹得公子不悦了,请公子明示。”

“你没做错什么,也没有惹得本公子不开心。”杨公子转头一脸邪笑地望着卫轩,道,“卫兄,若是本公子接过你手中的卖身契,素琴便会身首异处,因为本公子若是拿到了她的卖身契,她便是本公子的人,本公子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你要不要赌一赌,就赌本公子这一刀会不会砍下去。”

卫轩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他现在可以确定,这杨公子脑子有问题,若是在未来世界,她绝对会被送去精神病院关起来,卫轩身后的其他人也是各种表情,表情虽然不同,但此刻他们内心的想法却差不多,都认为这杨公子就是一个疯子。

杨公子伸出手,准备接卫轩手中的卖身契。

卫轩忽然缩手,将卖身契收回怀来,道:“好,我收下素琴姑娘了。”

“卫兄还是很聪明的。”杨公子展颜一笑,收回了刀,送还入鞘,道,“这么好的美人儿,死了多可惜,你放心,本公子喜洁净,素琴之前在这万花楼里,只卖艺,不卖身,尚是完璧之身,不信你可以问问老鸨子,之所以将她送你,是因为你碰过她了,本公子不喜欢被别人碰过的女人,索性做个顺水人情,送你了。”

老鸨闻言赶忙陪着笑脸道:“是啊,卫大人,素琴是老身一手调教大的,向来只卖艺,不卖身,手指头都没被旁人碰过。”

卫轩挑眉道:“多谢杨公子提点,不过卫某心有所属,素琴姑娘就算去了卫某府上,也只能做一个浣扫打杂的丫头,卫某之所以不愿接受她,就是不想委屈了她。”

杨公子转头问向素琴:“素琴,你觉得委屈吗?”

素琴赶忙摇头:“不,素琴不委屈,素琴愿意做一个浣扫打杂的丫头。”

杨公子道:“那还赶紧给新主人行礼?”

素琴踩着小碎步来到卫轩面前,欠身行礼:“奴婢拜见主人。”

卫轩道:“不必多礼,以后不用称呼我为主人,回到府上后,会有人教你如何称呼我,现在,到我身后来。”

“是。”素琴直起身,垂头来到卫轩身后站定,就在李青旁边。

看到卫轩手下素琴了,杨公子终于觉得顺心了,也不打声招呼,转身就走,所有随从跟着她一起出了万花楼。

68章:向柳梦鹤借力(上)

见杨公子离开了,卫轩对身后众人,道:“咱们也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众人纷纷点头,跟着他一起走出了万花楼。

回到家中,刚进院门就看到所有人都在前院等着,见卫轩安全回来,大家也终于安心了,卫轩走到申一花面前,道:“一花,今天我又收了一个丫鬟,以后你带着她,教她做事。”他说着朝素琴招手,让她过来。

素琴来到申一花面前,颔首作礼,并自报称呼:“我叫素琴。”

申一花看了看她一身华丽的衣裳,又瞧了瞧她白嫩如脂的双手,顿时把卫轩拉到一旁,小声道:“公子,她看起来不像是做仆役的,倒像是千金大小姐。”

卫轩道:“她以前是在万花楼卖艺的。”

申一花闻言惊愕,愣了片刻后,赶忙问:“公子你替她赎身了?你哪来那么多钱的?她生得如此貌美,就算掏光咱们的家底,也凑不够替她赎身的钱呢。”

卫轩道:“此事说来话长了,她本是万花楼的头牌,身价自然不菲,上次杨公子路过南溪县,替她赎了身,然后她便一直跟在杨公子身边伺候着,可这个杨公子有洁癖,洁癖懂吧,就是爱干净,不管对物还是对人都是如此,只因我今日饮宴的时候,素琴与我陪酒,我触碰了她的腰,杨公子便认为她不洁了,做顺水人情送给我,我若是不肯收,她便要杀了素琴,当时刀都架在素琴的脖子上了。”

申一花闻言直皱眉:“这杨公子……当真古怪得紧!”

“谁说不是呢。”卫轩叹息道,“素琴确实没做过力气活,但人嘛,总不能一成不变,可以学,可以锻炼,总好过在青楼卖笑对不对?”

“公子说得对!”申一花用力点头,“公子放心,我会安排一些轻巧的活给她的。”

卫轩笑道:“以后,你便是咱们家的管家,他们所有人都得听你的安排,你有事就吩咐他们去做,别把自己弄得太忙了。”

“管家……”申一花闻言有点怔忡,感觉这个词这么虚无缥缈,这么遥不可及,同时她也心中惴惴,生怕自己做不好,有负卫轩所托。

卫轩转头对素琴道:“素琴,申一花是咱们家的管家,你以后跟着她,听她安排便是。”

“是!”素琴赶忙上前行礼,“见过申总管。”

“不,不要这样叫我。”申一花有点局促,赶忙摆手道,“别这么唤我,你看起来比我年长,唤我一花妹妹便可以了。”

“这……”素琴一时间有点迟疑,转头望向卫轩。

卫轩笑了笑,道:“你听一花的话便是。”

素琴只能点头:“是,一花妹妹。”

这时,卫轩见张猛在不远处朝他招手,知道他肯定有要紧事,便对申一花道:“张猛找我有事,你给素琴安排住处,我先去忙了。”说罢转身朝张猛走去。

卫轩来到张猛面前,尚未开口问,张猛便凑到他耳畔,低声道:“老大,你派去长宁县的两个密探回来了,正在我房间里候着呢。”

卫轩赶忙道:“带他们去书房。”

“是。”张猛屁颠屁颠地去了。

卫轩转身前往书房。

卫轩没有关门,在书桌后面坐下,少顷,门外传来张猛的声音:“老大,人带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

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还顺手关上了门,在书房站定后,二人恭敬行礼:“属下范海田,张文进,拜见参知卫大人。”

“免礼。”卫轩打量了他们一眼,只见他们都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长相也很普通,果然很适合做侦查任务。

然后,卫轩问道:“派你们去长宁县打探消息,可有成果?”

范海田道:“回大人,王土司和万土司两大家族在长宁县已有数代,双方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大冲突,最近的一次大冲突还是在三十多年前,前任的万土司和王土司因为抢夺地盘而打过一仗,前任王土司中箭,回家熬了三日,最后身亡。”

“三十多年前……”卫轩闻言若有所思道,“虽然时间久了一点,不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想必现在的王土司和万土司家族,关系应该不大融洽吧。”

张文进道:“诚如大人所言,王家和万家虽然这几十年来没有发生什么大冲突,但也什么交集。”

“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他们之所以保持平静,是因为没有利益上的纠纷,长宁县就那么大,两头猛虎盘踞在那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道便真的没有一点交集吗。”

“有。”范海田道,“不过都是一些琐碎小事,不值一提。”

卫轩道:“全都细细讲来,有的时候,细节决定成败。”

“是!”二人便将他们在长宁县打听到的关于万土司和王土司的所有事情一件一件讲出来。

诚如范海田所说,都是一些琐碎小事。

说了半柱香的工夫,他们说到万土司的孙子万归林喜欢王土司的小女儿王沁,卫轩忽然双眼一亮,待他们说完后,卫轩赶忙问:“你们方才说这王沁是王土司的掌上明珠?王土司对她十分疼爱?”

“对。”范海田点头,“王土司有三个儿子,但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而且是三十多岁才生得这么一个小女儿,当真十分宠爱,听闻王土司每次外出,儿子可以不带着,但这个小女儿必须带在身边。”

“这王沁多大年纪了?”

“年方十六。”

卫轩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又道:“万土司的孙子万归林喜欢她,万归林的父亲还去上门提亲了?”

“是的。”张文进道,“万归林是万土司的长孙,他的父亲万崇勉是万土司的嫡长子,不出意外便是下一任土司,他亲自去王土司家提亲,然而王土司连门都不让进,只是派人传话,想要提亲,让万土司亲自去,此事在长宁县曾一度热传,据说万土司也因此恼怒不已。”

卫轩又问:“那万归林今年多大,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文进道:“万归林今年十八,此人有点纨绔,目中无人,傲慢暴躁……”

卫轩闻言不断点头,觉得这万归林的脾气跟龙天赐倒有点像,于是继续询问细节,同时在心中开始一点一点构思计划。

了解了所有细节后,卫轩心中的计划也有了雏形,抬头望着他们二人,道:“我不是让你们从梁百户那里带一千两过来吗,你们把这一千两带上,再去一趟长宁县,这一次,你们伪装成富商的纨绔子弟,花钱雇一些人做护卫,记住了,一定要装得像一点,然后接近万归林的几个堂兄弟,结识之后,也不用做什么其他事,偶尔请他们吃吃喝喝就行了,一千两应该够撑一段时间了,在那边随时等候我的下一步指令。”

二人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纷纷抱拳:“是!”

“退下吧。”

“属下告退!”

二人双双退出书房。

打发走了二人,卫轩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将自己的所有计划一一整合,化零为整,渐渐地,他脑海中的计划完美成形,他顿时嘴角轻扬,露出笑意:“是时候去向柳老爷借力了。”

他说罢便起身走出书房,张猛正在他院子里守着,卫轩见了他,叫道:“跟我去一趟隔壁。”

“隔壁?”

“嗯,隔壁柳府。”卫轩道,“我要找柳老爷谈点事情。”

“好。”张猛领命,跟着卫轩朝前院走去。

卫轩带着张猛来到柳府外敲门,说实话,在这个时代,大晚上的真不适合去拜访人家,太没礼数了,但谁让卫轩是柳家的姑爷呢,而且还是半拐半骗来的姑爷,他任性啊。

瞧了几下门环,里面传来门子慵懒的声音:“谁啊?”

“我!卫轩!”

门子惊呼:“是姑爷!”赶忙上前来开门。

开了门,门子问卫轩:“姑爷,这么晚了,您是有什么要紧事?”

卫轩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们家老爷。”

门子闻言犹豫了一下,然后道:“要不小的给你去通传一下,若是老爷睡下了,那么小的也帮不上您了。”

卫轩点头:“好,你去通传一下。”

二人在门房等了片刻,门子终于回来了,道:“姑爷,老爷有请。”

“带路。”

“是。”门子颔首,在前面领路。

卫轩跟着门子一路来到客厅,只见柳梦鹤在客厅里坐着,卫轩在门外捏了捏自己的脸,轻声自语,给自己打气:“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能说动他,计划就成功一半了,加油!”

说完这些,他抬脚踏上台阶,走进了客厅,一进门便很夸张地笑:“孙胥拜见爷丈大人!”说罢还准备上前跪下。

柳梦鹤吓了一跳,赶紧大叫:“不许跪!”

卫轩动作定格在那里,抬头望向柳梦鹤,眨巴着眼问:“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跪?”

柳梦鹤翻了翻眼,没好气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见面就要给老夫下跪,定是有天大的难事相求,老夫可不着你的道。”

卫轩闻言直起身来,咧嘴笑道:“爷丈大人多心了,你是爷丈,孙胥给你磕个头行个礼,乃是尽孝道,天经地义,你想多了,绝对想多了,呵呵……”

他脸上笑得欢,心中却在自语:“还真当我要给你磕头啊,做做样子罢了,早就料到你不敢受我一拜。”

69章:向柳梦鹤借力(下)

“老夫是真怕命格不够硬,受不了你这一拜。”柳梦鹤指了指旁边的圈椅,道,“坐下吧,老夫丑话说在前头,你所求之事若是太难,老夫可帮不了你。”

他表面装高冷,心中却在得意:“上次话说一半就跑了,今天这么晚来,肯定是有大事求我,好小子,老夫今天不好好拿捏你一下,你只怕根本不把老夫放在眼里,至于帮不帮你……得看难不难了。”

卫轩依言坐下,嘿嘿笑道:“爷丈说笑了,孙胥哪有事相求,孙胥就是忽然想爷丈了,所以来拜一下爷丈。”

柳梦鹤一脸不相信的表情,道:“这么晚跑来拜访老夫,会没事相求?老夫不信,嗯……你不会是因为白天在县衙的事,特地来老夫面前显摆吧?”

“哪能呢……”卫轩摆手贱笑起来,“孙胥是那样的人吗,哈哈哈……”

瞧他那副贱样,柳梦鹤眉毛直抽抽,他现在可以肯定,卫轩就是来嘚瑟的,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同时心中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失落,其实他真的很期待卫轩有事来求他,这样他就可以好好地拿捏一下卫轩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暗暗跟卫轩较劲,想要压卫轩一头。

接下来,卫轩开始了表演,加油添醋地把自己在县衙里为民请命的光辉事迹讲给柳梦鹤听,那嘚瑟的嘴脸,颇像酒楼里那些自吹自擂的人,不过他虽然有点加油添醋,但所说却是真事,稍有夸张而已,柳梦鹤倒也听得认真,毕竟南溪县很少出现这样的大事,纯当是听评书了。

其实对于卫轩今日的事迹,柳梦鹤早就听说了,只不过坊间流传着各个版本,现在听卫轩亲口说来,他却另有一番感触。

他觉得惊讶,也颇感疑惑,现在柳梦鹤更加看不透卫轩了,这小子到底是一个坚守正道的君子还是一个市侩的无耻之徒呢,说他是真人君子吧,瞧他自吹自擂的那嘚瑟模样,什么样的君子能是这样的,简直斯文扫地,说他是无耻之徒吧,可卫轩确实为民请命,将张广陵绳之以法,因此而弄得浑身是伤,无数百姓可以作证,柳梦鹤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望着卫轩,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或许大明朝确实不应该有卫轩这样的人,卫轩本来也不属于这个世界,他的出现,刷新了柳梦鹤的眼界,而且这只是开始而已。

待卫轩绘声绘色地说完,柳梦鹤故作淡定地笑了笑,点头道:“闲胥今日所做之事,确实很好,身为朝廷官员,就应该为民做主,不过……你也得当心,周文宏不是什么好鸟,你今**迫周文宏,他定然怀恨在心,以后你在县衙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卫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挑眉道:“他能拿我怎么样,其实这周文宏,也是个外强中干的主,并没有那么可怕。”

“那龙向峰呢。”柳梦鹤道,“龙向峰这个人……老夫还是了解的,此人极为好面子,你今天在堂上驳斥于他,让他丢足了脸面,他和周文宏可不同,龙向峰是真小人,还是长宁县万土司的女婿,他明面上可能不会将你怎样,但暗地里肯定会报复你,你可得小心防范。”

他说这些,不过都是场面话,卫轩得罪龙向峰的事情,他其实早就知晓,只是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已,而且他就住在卫轩隔壁,龙向峰若是真要对卫轩不利,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卫轩闻言神色一肃,忽然起身拱手,道:“多谢爷丈大人提醒,其实我与龙向峰的梁子早就结下了,他也数次欲要暗中对我不利,但都被识破,接下来,我准备反击,来而不往非礼也。”

柳梦鹤闻言顿时蹙眉道:“你可不要乱来,他是万土司的女婿,动不得。”

卫轩忽然挑了挑眉,道:“假如万土司不认他这个女婿了呢。”

柳梦鹤闻言一怔,惊问:“此话怎讲?”

卫轩笑了笑,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不是牢不可破的,龙向峰有万土司做靠山,所以能横行南溪县,贻害一方,我想要对付他,就得先切断他和万土司之间的关系。”

柳梦鹤道:“我是问你,你打算如何切断龙向峰和万土司之间的关系。”

卫轩诡秘一笑,道:“我有一条妙计,需要爷丈大人出手相助,至于妙计细节,爷丈大人先别问,若是说了,只怕就不灵了。”

柳梦鹤对他故意卖关子的行为颇觉不满,顿时没好气道:“说了这么多,原来还是来求老夫帮忙的。”

卫轩咧嘴嘿嘿一笑,道:“爷丈大人,还有一件事也需要你帮忙,是对付周文宏的,听闻去年冬天冰雪覆路四个多月,车马不行,各大粮铺的粮食都无法运入南溪县,周文宏和奸商正好囤了一些粮食,便借机哄抬粮价,使得去年冬天粮价翻了五倍,他和那些奸商赚了个盆满钵满,但百姓却因此而遭了殃,今年我打听过了,那些奸商在夏天时候便已经开始囤积粮食,今年储备的粮食,是去年三倍都不止,今年冬天,他们肯定又准备大捞一笔。”

柳梦鹤眯了眯眼,挑眉道:“怎地?你想让老夫调粮来捣了他们的生意?”

“正是。”卫轩颔首道,“距离入冬还有不到一个月,在这期间,爷丈大人只需做两件事,第一,开一家粮铺;第二,调十几万石粮进城来屯着,倘若今年冬天和去年一样,那么爷丈你再平价售粮,便能让周文宏和那些奸商的的黑心计划功亏一篑。”

“哼哼……”柳梦鹤冷笑一声,道,“你这是挖坑让老夫跳呢?有道是断人财路如同杀之父母,周文宏贵为一县的县尊,老夫为何要得罪他,老夫只是一个商人,得罪了他,以后会有老夫好果子吃吗?”

卫轩咧嘴笑了笑,道:“爷丈大人放心,孙胥怎么会挖坑让你跳呢,孙胥都替你想好了,你此举可以说是名利双收,虽说平价售粮赚的少,大概也就赚个几千两,但这都是干净钱啊,咱赚得心安理得,最重要的是,你卖粮赚了钱,百姓还得感谢你,称颂你,对你感恩戴德,你说说,这是不是名利双收?”

柳梦鹤闻言顿时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光彩,卫轩所言,倒是提醒了他,他可是白莲教的智囊,当然知道民心是有多重要,他们白莲教在执行一项大计划,举旗谋反估计就在数年之内,而谋反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需要百姓的支持,所以他们一直在努力传教。

可是,朝廷查的严,他们只能暗中传教,收效甚微,但现在不同,若是他能用卫轩所说的方法,将自己的名声给打出去,让南溪县的百姓们都对他感恩戴德,若是哪天举旗谋反了,至少南溪县的百姓是向着他的,简而言之,民心可用。

卫轩自然也看到了柳梦鹤眸光的变化,他知道柳梦鹤被自己说动了了,赶忙趁热打铁,道:“至于得罪周文宏的事,爷丈大人也不必担心,孙胥已经想好了,你只需修书一封,送去长宁县,请王土司过来作客,最好能将他留下一个冬天,特别是卖粮的时候,他一定要在,周文宏肯定会借着官府的身份去封爷丈的粮铺,到时候爷丈请王土司出面,保证能把周文宏吓得屁滚尿流,到时候他连记恨爷丈的心思都不敢有。”

柳梦鹤闻言频频捋须,眯眼望着卫轩,点头道:“你这小子……鬼心思当真多,不仅计策稳妥,明明是你求着老夫办事,老夫竟然觉得像是受了你的恩惠一般。”

“爷丈谬赞了。”卫轩呵呵笑道,“此事从头到尾都跟孙胥无关,孙胥更没有从中获得半点好处,最后名利双收的可是爷丈,孙胥只是不想让百姓受苦,所以爷丈才会高看孙胥一眼。”

“好吧。”柳梦鹤点了点头,道,“既然是为百姓谋,而且老夫还能名利双收,这件事,老夫应下了,明日便派人去办,至于龙向峰的事……你当真不肯说具体计划吗?”

卫轩道:“这计划当真不方便说出来,只需要爷丈办一件小小事情即可。”

柳梦鹤摊手道:“先说说,你想让老夫怎么做。”

卫轩道:“很简单,爷丈邀请王土司的时候,顺便让他把他心爱的小女儿王沁带过来。”

“王沁?”柳梦鹤闻言一阵疑惑,蹙眉望向卫轩,问道,“你意欲何为?难道是想通过男女关系……攀附王土司?”

卫轩赶忙摆手道:“爷丈多心了,孙胥绝无此意,孙胥敢以先父先母的亡魂起誓!”

柳梦鹤见他说出这番话,便信了他,点头道:“带王沁来,倒也不难,王土司本就疼爱他那小女儿,他那小女儿也活泼得紧,喜欢到处玩耍,今年夏日时候,王土司就曾带她到老夫的山庄里避暑一个多月,王沁与凝儿倒也相见如故。”

卫轩闻言大喜:“如此说来,那事情就非常好办了,不过,爷丈大人,看不出来你还有避暑山庄啊。”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柳梦鹤得意挑眉,不过还觉得不放心,又问道,“当真只是让王沁来南溪县就可以了?就这么简单?”

卫轩挑眉耸肩:“就这么简单。”

“好!”柳梦鹤道,“明日一早,老夫便修书一封,派人送去长宁县给王土司,请他去老夫的山庄手谈,同时,就说柳凝想念王沁了,让他把王沁也带上,只要王土司没有大事缠身,一定会来。”

卫轩闻言心中激动不已,但表面还是装作很淡定,微笑拱手道:“多谢爷丈了。”

70章:人之将死

看到卫轩含蓄的笑容,柳梦鹤总感觉自己被他坑了,虽然知道卫轩的计划跟王沁有关,但聪明如柳梦鹤也根本猜不出卫轩的计划。

柳梦鹤一大把年纪了,但像这样糊里糊涂地帮人做事,绝对是第一次,他心里很不舒服,

可他仔细想想,卫轩这个孙胥是半拐半骗来的,必须稳住他,如果真的按照卫轩所说,只是请王沁来南溪县,不过是个顺带的事,压根算不上什么。

但是,他心里总是觉得不太踏实,虽说他看不透卫轩,但是以他对卫轩的了解,这小子忒坏,就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那个……爷丈大人,时候不早了,孙胥就不打扰了,告辞。”卫轩长身一揖,转身就走。

柳梦鹤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摇头轻叹:“这绝对是一个过河拆桥,提起裤子不认人的主,唉……真替凝儿担心啊。”

……………………………………………………………………

卫轩回到家中,刚进门,李青便迎了上来:“大人,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去找柳老爷了。”卫轩笑了笑,道,“放心,张猛跟着我呢。”

说罢往内院走去。

李青快步跟了上去,小声问:“这么晚去找柳老爷,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是大事。”卫轩点头,“上次不是说过吗,借力打力,我方才就是去借力去了。”

“借到了吗?”

正好他们来到了书房前,便进了书房,进去后,卫轩关上门,道:“借到了,他已经答应了。”

“答应什么?”李青道,“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什么计划,你只说了借力而已。”

卫轩道:“根据长宁县的密探传来的消息,万土司和王土司一直相安无事,交集也不多,不过……万土司的孙子万归林很喜欢王土司的小女儿王沁。”

李青愣愣地望着卫轩:“所以呢?”

卫轩挑眉笑起来:“所以我就想啊,如果龙向峰的儿子龙天赐也喜欢上着王沁,甚至不只是喜欢这么简单,比如……让龙天赐和王沁定下婚事,你说说,万归林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听说那个万归林可是个暴脾气。”

李青闻言顿时双眼一亮,饶有兴致道:“如果真这样,那一定很好玩,只不过……王土司的女儿远在长宁,龙天赐就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也够不着啊。”

卫轩继续笑道:“所以我要做月老,给他们牵线搭桥啊,当然啦,以我的能力,我是够不着王土司的,所以我需要借力,找柳老爷借力,他跟王土司熟络,一封书信就能请来王土司,而且还把王沁给带到南溪县来,只要王沁来了南溪县,我就有机会牵线搭桥了,长宁县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人,只要这边准备好了,立刻就让长宁那边的密探把消息告诉万归林,以万归林的暴躁性子,心爱的女人被抢,肯定会来找龙天赐麻烦的,到时候我们就浑水摸鱼,把他们的矛盾激化,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李青挠了挠头,问道:“如何才能不可开交?龙天赐和万归林怎么说也是兄弟,万归林还能对他下狠手不成?”

“会。”卫轩一脸奸诈笑容,道,“万归林和龙天赐都是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这样的人,只要一发起怒来,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要稍微煽点风,绝对会做出自己无法想象的事来,而且,据我所知,龙天赐和万归林的关系并不怎么友好,每次龙天赐去万土司家,万归林都不怎么待见龙天赐,见面就吵,甚至还打过架。”

李青看他笑得那么坏,不禁咋嘴叹道:“也不知这万土司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被你这样算计,让自己的孙子和外孙反目成仇。”

卫轩顿时冷笑起来:“他是这辈子造的孽,你以为那万土司是什么好鸟么,他在长宁县可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呢,光是因为兼并土地,就害得十几个乡绅家破人亡,直接和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加起来超过百人,我这样弄他,真没有一点愧疚感。”

李青闻言一阵沉默,过了许久,他不禁喟然叹道:“土司哪个能是善与之辈,我还是那句话,你这是在玩火,千万要谨慎,别弄得玩火自焚。”

“放心。”卫轩淡笑点头,“我自有分寸。”

…………………………………………………………

可能由于今天完成了两件大事,卫轩很开心,觉也睡得踏实。

隔日一早,卫轩便穿上常服前往县衙,县衙外围着好多百姓,等着瞧热闹,今天可是张广陵以及那五个捕快游街斩首的日子。

此时此刻,张广陵的家小正在牢中见张广陵最后一面,依依惜别,张广陵算是家中顶梁柱,忽然就要这么走了,家人自然无法接受,哭哭啼啼。

张广陵问他夫人:“夫人,家被抄了,你们现在住哪儿?”

他的夫人抹泪回答:“周大人连夜派人将我们送出了城,住在在城西的一个小院子里。”

“钱呢。”张广陵赶忙问,“他答应我,只要我不攀咬他,他便会掏出一千两安置你们,你拿到钱了吗?”

他的夫人答道:“只给了一百两,他说以后每年给我们一百两,十年加起来就是一千两,十年后,咱们的儿女也长大成人了……”

“这狗官……”张广陵无奈叹息,然而他毫无办法,难道这个时候还去找周文宏理论一番吗。

他又问他夫人:“你去找过龙老爷吗?”

“别提他了。”他的夫人凄楚摇头,“我连他家门都进不去,直接被赶走了,那些人凶得很,我若是不走,他们便要打我。”

张广陵闻言不禁仰头长叹,忽然觉得周文宏起码还像个人,至于龙向峰,连人都不配做。

没过多久,有狱吏过来催促:“好了,时辰到了,周大人在外面催了,张典史,准备上路吧。”

一听此言,张广陵的家小们顿时卖力嚎哭起来。

就在张广陵妻儿老母的一片哭喊声中,几个狱吏将张广陵和其他的五个犯事捕快押出了牢房,带到大牢外,周文宏在外面等着,旁边放着囚车。

六个犯人被装入囚车,周文宏命陈捕头驱赶囚车,带着皂吏去前院候着,他去祭拜圣人,只要时辰一到,就出门游街。

卫轩刚巧这个时候进县衙,进来正好遇到陈捕头,陈捕头赶忙行礼:“卫大人,您来了?”

“嗯。”卫轩笑了笑,转头望向囚车里的张广陵。

张广陵也看到了卫轩,顿时双眼血红,怒声大吼,“卫轩,你这狗贼,你害我!我根本没有杀良冒功!你害我,我就算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卫轩走到他囚车前,冷笑道:“或许你真的没有杀良冒功,但勾结山贼,荼毒百姓,好像也是死罪吧。”

张广陵闻言愣住了,瞪大双眼惊讶地望着卫轩,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周文宏告诉你的?”

卫轩挑眉道:“这很难猜吗,其实当我剿匪失败的时候,我就已经怀疑我们内部出现了奸细,我分析出三种可能,其中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将我的计划泄露给了山贼,那时候我认为这种可能太微乎其微,没想到啊……偏偏就是这个原因,这些年你欺上瞒下,与山贼还有龙向峰狼狈为奸,周文宏在上面捞大钱,你在下面捞小钱,若说周文宏是一个筛子,那你就是一个篦子,榨干百姓的最后一点心血,根本不给百姓一点活路,你不要怨天尤人,当你踏上那条路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张广陵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他还能说什么呢,诚如卫轩所言,他第一次行差踏错的时候,心中格外惶恐,曾想象过自己会不会哪一天被推上刑场,只是他怀着侥幸心理,一路走来,越走越错,越发不可回头,终于来到了这万丈深渊前。

卫轩这时又道:“不仅是你,还有某些人也是如此,他总有一天会和今天的你一样,在囚车里和我说话,趁着现在还有机会,你可以说点什么有用的东西,也算是给自己的儿女积点殷德。”

张广陵不屑地斜了他一样,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不说也罢。”卫轩淡笑道,“不过你指望某些人替你照顾家小,怕是所托非人了。”

张广陵闻言一脸震惊地望向卫轩,他感觉卫轩实在有点妖孽,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看来被我说中了。”卫轩看到他惊讶的眼神,展颜一笑,笑得有点邪,只听他缓缓,道,“罢了,我也不逼你了,此时此刻,其实你所说的已经无法作为证词了,想要靠你攀咬,不太可能,不过我得提醒你,指望别人照顾你的家小,那是白指望。”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张广陵咬了咬牙,满面凄凉和绝望之色,道,“我就要死了……”

卫轩凑到他跟前,低声道:“我知道你要死了,我也不会逼你攀咬周文宏,不过,我很想知道一件事,前任县丞陆辰的死,是不是和周文宏有关。”

张广陵闻言双眸瞬间收缩,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他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自己果然所托非人,卫轩实在太可怕了,居然连这个事都知道,此事十分隐秘,周文宏做得十分隐蔽,可还是被卫轩发现了,倘若卫轩破开了这个案子,就算周文宏有再大的靠山也是死定了,谋杀朝廷官员,那可是非常大的罪。

张广陵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周文宏浑身劣迹斑斑,倒台恐怕是迟早的事,自己竟将家人交托于他……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终于看出来了,卫轩实在是不简单,绝对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这样的人,很可怕,估计要不了多久周文宏就要步自己后尘了。

一想到这里,他心思飞转,很快就做了决定,低声答道:“此事我略知一二,我也确实留了个后手,你若是有能耐,找到我夫人丁氏,给她三千两安家费用,她会将我留下的一条线索给你。”

卫轩点了点头,退后两步,朝他拱手,道:“张典史,一路走好,恕不远送了。”说完便转身朝仪门走去。

望着卫轩离开的背影,张广陵心中思绪万千,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错是对,但他已经那么做了,到了这一刻,他竟然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71章:又见齐百户

卫轩来到大堂门口,遇见了黄师爷,便叫住了他,道:“黄师爷,周大人何在,我有事找他。”

黄一平答道:“大人正在夫子院拜夫子。”

“多谢。”卫轩道了声谢,径直赶往夫子院。

夫子院就在二堂后面,卫轩进了院后,果然看到周文宏站在廊檐下,对着夫子的雕像鞠躬,庄严而又肃穆。

卫轩看得心中一阵冷笑,上前拱手道:“卫轩拜见周大人。”

周文宏转身斜睨了一眼卫轩,咧嘴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卫县丞现在好威风啊。”

卫轩故作糊涂,淡笑道:“周大人何出此言,下官不是很明白。”

“你就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周文宏转身负手,冷声道,“你昨日那么拼命,不就是为了弄死张广陵吗,现在总算如你所愿了,现在你可是声名远扬了。”

卫轩嘿笑道:“大人说错了,我和张广陵无冤无仇,干么要弄死他,我只是做了一个官员应该做的事而已,是他自己触犯国法,于国法不容,不是我害他,是他自己害了自己。”

听闻此言,周文宏顿时双眉拧起,他感觉卫轩这句话是在含沙射影。

周文宏微微仰头,随后叹道:“俗话果然没有说错,咬人的狗不叫,没想到你平时装得那么乖,咬起人来,却是一口致命。”

卫轩反唇讥讽道:“下官只是不想被百姓骂成狗官罢了,在其位,谋其职,身为朝廷官员,便应该为朝廷谋,为百姓谋,而不是为自己谋,官位不是敛财工具,下官今年刚刚考中举人,圣人的教诲,犹在耳畔,丝毫不敢忘,所以下官不像周大人这样经常来拜夫子,况且夫子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拜他,他只在乎自己的教诲有没有人听进去。”

卫轩的这番话可以说是赤果果的讥讽了,讥讽他贪赃枉法还敢来拜圣人。

“好一个巧舌如簧。”周文宏望着卫轩,冷笑叹道,“若论辩口舌,本官真的不是你对手。”

卫轩淡然一笑:“大人过誉了,不是下官口舌好,而是下官占了大道真理。”

周文宏懒得再与他机辩,没好气地问道:“来找本官何事?”

卫轩道:“下官的官服坏了,昨日大人也看到了,下官想要一件新的官服。”

周文宏不耐烦道:“知道了,本官会尽快给你再弄一件。”

卫轩又问道:“今日游街,不知是何人领行?”

周文宏冷冷道:“游街监斩,自然是本官来操持,以后县衙内事务,你也别想妄动分毫!”

“好。”卫轩坦然笑道,“下官正好乐得逍遥自在。”

“你要是真能这么想,那就好了。”周文宏显然对卫轩的话不太信任,转身踅了两步,又道,“听闻昨天杨公子邀你饮宴了?”

“大人消息还真灵通。”卫轩点头,“没错,杨公子确实邀请了我。”

卫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感到周文宏的手有点抖,不过周文宏的表情看起来还是很镇定的,只听他又问道:“杨公子可有跟你说什么?”

卫轩闻言嘴角一扬,嘿然笑道:“杨公子说了很多话,至于说什么……我好像没有必要告诉大人吧。”

周文宏甩袖冷哼:“哼!本官也不稀罕知道!”说罢愤然离去。

卫轩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双眼渐渐眯起,眸光变得阴沉寒冷起来,在他看来,南溪县有四大祸害,分别是周文宏,龙向峰,张广陵,山贼,这四大祸害,张广陵已经伏法,剩下的三个,他会一一铲除,一个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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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南溪县,注定格外热闹,说是万人空巷一点都不为过,全城所有的人都涌上了街头,送张广陵最后一程,他们送的方式也很简单,用泔水,泥巴,臭鸡蛋烂菜叶等污秽之物丢向张广陵,丢的同时还要破口大骂,甚至有人丢粑粑,反正什么东西脏,就丢什么,什么话难听恶毒,就骂什么。

游街进行到一半,就中止了,因为周文宏被殃及池鱼了,这次骑马带队游街,他跟张广陵的囚车相隔有四五丈远,按理说就算百姓丢东西的准头再怎么不准,也不会丢到他身上,可是周文宏本身名声就不好,其实若论恶行,周文宏做过的坏事,比张广陵还要多,有那么一两个百姓仗着人多手杂,就朝周文宏丢了一坨烂泥,周文宏大叫起来:“谁丢本官!”

他不喊还好,这一喊,仿佛提醒了百姓一般,只片刻功夫,周文宏已经被丢得浑身污秽不堪,甚至还有一些泔水和粑粑丢进了他嘴里,他当场就下马呕吐起来。

然后周文宏不得不中止游街,回县衙换衣服,然后匆匆把张广陵押赴刑场,执行斩刑。

午时三刻,当天日头正盛之时,刽子手大刀举起,张广陵脑袋落地,这位助纣为虐的张典史终于用他的生命偿还了自己所欠下的恶债。

张广陵被斩的时候,周文宏没敢看,扭头看向其他地方,他好害怕,真担心哪一天自己也跪在那里,昨晚杨公子宴请卫轩,也不知是什么意思,这一刻,他暗下决心,从此以后,金盆洗手,好好做官,再也不贪赃枉法了。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张广陵今天刚下了决心,第二天,叙州府就发来了五万石粮食,当然这粮食不是叙州府发的,而是朝廷拨调的。

朝廷为何要拨调这些粮食过来,原因很简单,去年冬天叙州连降大雪数日,之后积雪成冰,封路一百余日,不仅仅是道路,田地也被冰雪覆盖长达五个月之久,这种情况,俗称冻土,冻土最大的危害,就是影响春种,被归为天灾之列。

虽说现在冬天寒冷,但发生冻土和封路之事的,除了京城附近的州县,也只有叙州的几个县发生如此情况,去年冬天叙州有数百人因为大雪封路而饿死,朝廷得知后,今年特地拨调粮款,提前预防灾害。

卢主簿和周文宏前往粮仓去查验,望着满仓的粮食,周文宏内心蠢蠢欲动,只片刻功夫,他就忘记了昨天所下的决心,把卢主簿拉到无人之处说起了悄悄话。

……………………………………………………

经过昨天之事,卫轩在县衙中威望大增,不少良心未泯的衙役主动前来拜会,卢主簿那边的一个衙役,就将周文宏与卢主簿私下见面的事情告诉了卫轩,当然,周文宏和卢主簿的谈话内容没人知晓。

卫轩何等聪明,用脚丫子都能猜到他们的谈话内容,肯定跟五万石的粮食有关,卫轩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周文宏不让自己查看户籍卷宗,因为户籍卷宗与钱粮账簿什么都归卢主簿管,若是自己借着查户籍的由头去查账簿的话,恐怕会扯出天大的黑账来,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刚弄死了一个张典史,又冒出了一个卢主簿,那卢主簿穿着用度都十分简朴,竟然也是个贪赃枉法之人。

卫轩倒不急着去破坏周文宏的计划,因为那样做的效率实在太低,而且也无法扳倒周文宏,想要对付周文宏,就要一击必杀,只要弄死了周文宏,他贪墨的所有钱财将会全部吐出来,卫轩现在要做的,并不是对付周文宏,而是对付龙向峰,相比于周文宏而言,龙向峰才是恶性毒瘤。

三天之后,南溪县第一次下霜,气温大幅下降,与此同时,李元宝的煤炭铺子重新装修完毕,旧店新开,并开始正式出售蜂窝炭,超低的价格引来了无数客人。

百姓对于新奇的东西都不太容易接受,但是百姓对于便宜的东西又没有太大的抵抗力,这两点特质实在有点矛盾,这个时候就看是矛厉害还是盾厉害了。

事实证明,贪便宜的特质稳占上风,无数人围在元宝炭火店,问东问西,李元宝亲自带人介绍蜂窝炭,并演示蜂窝炭的使用方法,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好东西自然能瞧得出来,只一个时辰,就开始频频有人购买蜂窝炭,而且是几百斤甚至几千斤地购买,一辆又一辆的马车和手推车将蜂窝炭拉走,没办法,蜂窝炭的价格实在是太便宜了。

蜂窝炭开卖的第一天,就引起了无数人的疯抢,卫轩在街对面的茶馆二楼窗口,一边喝茶一边望着炭火店那火爆的生意,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自己和李元宝的赚钱计划算是成功了。

傍晚时分,卫轩回到家中,就看到郭淮在内院缓慢行走,卫轩见状开心上前,问道:“郭兄,伤势好得这么快?”

郭淮笑着朝他一礼,道:“这还快么,整日躺床上,我都快闲出病来了。”

卫轩见他走得小心翼翼,料想他的伤估计还未痊愈,便劝道:“没事可以下床来走走,有助于康复,但你伤得太重,还是别走动时间太长,免得牵动伤口。”

“这个我知道。”郭淮感激点头,犹豫了一下,忽然道,“大人,有一句话,郭某想问问你。”

卫轩摊手道:“请讲。”

郭淮道:“大人您真的打算对付龙向峰吗?”

“当然。”卫轩点头,“龙向峰作恶多端,而且还与我结下了仇,我和他之间,水火不容!”

“好!”郭淮忽然单膝跪地,道,“若大人不嫌弃,郭某愿意为大人效力,一起对付龙向峰!”

卫轩赶忙将他扶起,道:“你伤势未愈,不要行这些虚礼,龙向峰是你我的共同敌人,我们肯定要同仇敌忾的。”

他顿了顿,忽然咧嘴一笑,笑得有点贱,道:“还有啊,什么叫为我效力,你的命是我救的,那么你就是我的人了,说为我效力,那不是说废话嘛。”

郭淮闻言愣着直挠头,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卫轩的变脸功夫,感觉太跳脱了,脑子有点跟不上。

就在这时,李青忽然快步冲进了院中,神色凝重地向卫轩行礼:“大人,齐老爷求见。”

卫轩闻言愣了愣,通过李青的神色猜到了什么,赶忙道:“在哪里?”

李青道:“祥云客栈。”

“走!去看看!”卫轩说着便朝外面走去。

刚出院门,卫轩便低声问道:“是齐百户?”

李青点头:“是的。”

卫轩顿时蹙眉不解道:“他不是回京领赏去了吗?怎么又来四川了?”

“不知道。”李青道,“是他主动派人联系我的,而且似乎带来了不太好的消息。”

卫轩闻言心头一颤,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心中暗自思忖:“京城那边不会又闹什么幺蛾子了吧。”

二人来到祥云客栈,找到了齐百户的房间,只见房门外有两个护卫守着,卫轩自报了姓名后,房里传来齐百户的声音:“请进。”

李青留在外面,卫轩独自一人进去,果然看到了齐百户。

二人见面相互行礼,卫轩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齐百户,你不是押运何非凡进京领赏了吗,怎地又来四川了?”

“唉……”齐百户苦叹一声,摊手道,“坐下来说。”

二人到桌前坐下,齐百户一脸愁苦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就是那条鱼啊。”

卫轩不解问:“什么意思?是不是计划又有变动了?”

“计划变动,是在所难免了。”齐百户点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皇上已经罢朝罢政,也就是说,皇上不再过问政务了。”

“什么!”卫轩闻言不禁失声惊呼。

72章:京城剧变

“嘘……小点声。”齐百户紧张兮兮地做了个噤声手势。

卫轩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会这样,皇上为何忽然罢朝罢政?”

虽然卫轩知道历史上万历皇帝确实几十年不问朝政,但据他所知,似乎是在万历亲政三四年后才发生的,然而现在是万历十一年,万历才亲政一年而已,忽然传来这消息,他难免有点懵。

齐百户叹息道:“还不是那帮文官们闹的,朝政的事,我不是太清楚,我也不敢细问,大致听说是党争越发激烈,皇上和文官们的矛盾也瞬间加剧,皇上在大朝会的时候被文官们直斥其面,下不来台,盛怒之下,皇上便愤怒离去,离开前还发了狠话,以后若非群臣跪地相求,他这辈子都不再过问政务了。”

卫轩闻言顿时双眉拧成了麻花,沉吟了片刻,问道:“那我们的任务有何变动?你又为何会来四川?”

“唉……”齐百户郁闷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叹道,“说来话长了,前段日子,我押送白莲教反贼回京复命,然而未到京城,那何非凡便因为受刑之后身体虚弱,发病死了,上头对此有些不满,本来大好的功劳,便一直被压着,这也罢了,可这次皇上忽然闹了这么一出,指挥使大人请示了皇上,四川这边的任务怎么办,皇上可能已经心灰意懒,说他已经不想过问政务,以后这种事让指挥使大人自己看着办,指挥使大人想放弃这边的任务,毕竟这边的任务占用了太多的精锐人手,京城那边人手都不够用了,最后骆指挥使决定,调梁百户回京,派我来接手这边的任务,除了你在征用的那几个密谍精锐,其他密谍昨天已经全都和梁百户一起调回京城了。”

“什么!”卫轩震惊得几乎要拍案而起,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压低了声音,问道,“他的意思是……我还得留在这边继续完成任务?而且连影密卫都没有了?”

“是的。”齐百户点头道,“其实说白了,这任务现在就是个鸡肋,若是继续跟进,也不知前程如何,若是全然放弃,又有点可惜,所以指挥使让你继续跟进此任务,我从旁协助。”

卫轩赶忙问:“那你带了多少人手来?”

齐百户无奈地举起了一只巴掌,道:“五十人,眼下全在隆昌卫所待命。”

“岂有此理!”卫轩闻言双眉倒竖,“这是要玩死我是不是,当初清剿隆昌据点就动用了一百五十多人,现在对付白莲教分舵,只给五十人,到底要闹哪样!就算我找到了白莲教分舵,难道让我带着五十个兄弟去送死吗!”

“卫兄弟先别着急。”齐百户赶忙小声安慰,道,“指挥使大人知道此事会让你为难,所以又给你提了官。”

他说罢起身走到床边,取来一只包袱,递给卫轩,道:“打开看看。”

卫轩打开包袱,入眼便看到一件红色飞鱼服,在飞鱼服上面是官印,令牌,以及一封信,他赶忙拆开信,看了两眼,蹙眉道:“提为百户?参知四川事?掌全川巡查缉捕事?”

“对啊。”齐百户笑了笑,道,“你现在可是五品武职了,职位还在我之上呢!”

“有什么用。”卫轩没好气地冷哼,“要么让我们撤回京城去,要么就给足人手我,将任务完成,半死不活地吊在这里,这到底叫什么事?”

“唉……”齐百户再次叹息,无奈道,“为兄弟,认命吧,咱们做这差事的,只能听命行事,上头如何安排,咱们就怎么做,你方才所说的话,我出了这个门就全都忘掉,以后可千万莫要再说了,免得祸从口出。”

卫轩闻言慢慢冷静了下来,沉默了许久,问道:“我现在参知四川事,是不是有资格调动整个四川的所有锦衣卫?”

“那是当然。”齐百户点头道,“四川这片地面上,所有的锦衣卫都得听你号令,谁敢不服,直接咔——”他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样也好。”卫轩将包袱扎起来,道,“就算人手不够,我还可以调动四川的锦衣卫们,只是……四川的这些锦衣卫安逸贯了,甚至还有的早已被人收买,他们的战力跟京城的锦衣卫是没法比的。”

“放心。”齐百户道,“此次我带来的五十人都是经过我精挑细选的,我想过了,我在京城那边,我的官途算是到了瓶颈了,想要更进一步,只能与你共进退,对了,白莲教的分舵寻找的如何?可有眉目了?”

“暂时还没。”卫轩苦恼叹道,“我想查阅南溪县的户籍,然而南溪县的县令周文宏贪赃枉法,怕我查出他贪污的证据来,直接架空了我,我莫说是查阅户籍了,在县衙里就是个摆设,每日混吃等死。”

“贪赃枉法?”齐百户闻言顿时瞪眼道,“我立刻会隆昌调人,将他拿下!”

“不可。”卫轩摆手道,“这周文宏背后靠山是播州大土司杨应龙,而且指挥使大人也曾派人传来口信,不可动周文宏。”

“这……”齐百户闻言顿时无语了,瞪大双眼望着卫轩,着急道,“这可怎么办,难道咱们要在这里一直耗下去?”

卫轩自信摇头:“不会的,周文宏贪得无厌,已经惹得杨应龙反感,想来成为弃子是迟早的事,咱们只要静待时机便可。”

“那就好,那就好……”齐百户闻言长舒了一口气,满面无奈道,“卫兄弟,咱们算是落难兄弟了,老哥我能不能崛起,全都靠你了。”

卫轩看了他两眼,心中感觉怪怪的,一个多月前,齐百户对他来说还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现在居然跟他称兄道弟,而且还和他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当真有点世事多舛的感觉。

卫轩回想自己在四川的辛苦经历,而京城那边,皇帝高官们却在瞎闹,他真的感觉心凉,不禁叹道:“朝令夕改,受苦的永远都是我们这群办事的人。”

齐百户一脸苦逼地点头赞同:“谁说不是呢。”

卫轩心中一肚子苦水,可他觉得齐百户并不是好的倾述对象,便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齐百户起身相送,道,“明日一早,我便回隆昌,以后你但凡有什么需要,派人去隆昌知会一声便是,我必全力相助。”

卫轩道:“你若闲来无事,在隆昌那边可以多招一些锦衣卫,练练新人,到时候兴许能派的上用场,上头不重视咱们,咱们便要更加自强,争取早日完成任务,立功回京!”

“嗯!”齐百户用力点头,拍着胸脯道,“你放心,这事交给我了!”

“那我告辞了。”卫轩拱手告辞,转身出了房门。

回家的路上,卫轩一句话也没说,李青见他神色不大好,也没敢问,到了家中,李青终于忍不住了,问道:“齐百户此次来找你,到底带来了什么消息?”

卫轩将京城里的变故告诉了他,李青闻言不禁变色,蹙眉道:“怎么会这样,咱们成了弃子了?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卫轩道,“现在只不过是皇上不重视了而已,但若是能捣毁白莲教分舵,擒住大量反贼,依旧是大功一件,通过这件事,我也算是明白了,想要在官场上混下去,就得往上爬,不然永远是被人压迫的命。”

李青不禁苦叹:“这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当官的哪个不是这么想的。”

“我不一样。”卫轩双眸如有异彩绽放,傲然道,“我这人向来就不服输,今天这事,算是彻底激到我了,你不是说过吗,咱们锦衣卫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从今往后,为了往上爬,我也会不择手段,直到我爬到那山峰的最高处为止!”

“山峰的最高处……”李青闻言不禁有点怔忡,山峰的最高处,那可是万人之上的存在啊。

73章:铜假铜钱案

自从下霜后,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元宝炭火店的生意也是一天比一天好,没办法啊,谁让蜂窝炭的价格太过于亲民呢。

蜂窝炭价格便宜,百姓们开心了,但有些人就不乐意了,城里的十几家炭火店瞬间生意冷清了下来,每天能卖出百斤木炭便了不得了,那些炭火店的东家们立刻召开紧急会议,首先便是调查李元宝的身份,一查得知,李元宝是李万年的宝贝儿子。

李万年在四川商会颇有身份,而且还是叙州排名前三的大富商,这些炭火店的东家们有点慌,他们这些人跟李万年比起来可差得远了,毕竟炭火生意并不算什么大生意,可是阻人财路如同杀父母,富贵险中求,最终他们还是决定要制裁李元宝。

怎么个制裁法,他们想了半天,发现从正途上是无法对付李元宝的,于是只能下黑手了,最简单的方法,派人去砸店闹事。

当天,一群人抬着一具尸体跑到李元宝的炭火店里闹事,说李元宝的蜂窝炭有毒,才用了一晚,就把他们家人给毒死了。

李元宝挺聪明,立刻派人去报官,那几个家伙吓得赶紧抬着尸体灰溜溜地逃走了,官府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们抬来的尸体是一个冻死的乞丐,被仵作一查,就能查出死因,到时候李元宝很有可能反告他们一个诬告罪。

计划一不成,还有计划二,当天晚上,一群黑衣人翻墙闯入李元宝的炭火店里,准备放火烧了这家炭火店,然而他们刚进炭火店,就被一群人用棍子敲晕,这些人都是锦衣卫密谍高手,是卫轩借给李元宝的。

捆住了这群家伙,李元宝没有报官,而是带着这群家伙去找幕后指使之人。

李元宝跟这群炭火店的东家门见了面,十几家的炭火店,东家只有八人,每一个都是当地有名的商人,这群商人最年轻的年近四十,年纪最大的已经须发皆白,这群老江湖被李元宝这个弱冠之年的少年兴师问罪,他们感觉很丢脸。

然而李元宝并没有咄咄逼人,相反,他表现得很平静很温和,甚至还主动道歉,说自己破坏了他们的生意。

然后,李元宝提出建议,就是这些东家可以代售蜂窝炭,当然了,蜂窝炭必须从他那里拿货,而且价格必须由李元宝来定,否则他们乱定价格,估计又要搅乱炭火市场。

在场的都是久经商场的老狐狸,他们自然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双赢的解决之法,当然,最后得利最大的还是李元宝,他们不由得暗暗羡慕和佩服李万年,生出了这么一个年轻有为的儿子出来,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其实这个主意是卫轩给李元宝出的,毕竟商人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利益,这件事情就可以完美解决,而且还能扩大他们的生意,这对刚刚起步的李元宝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五日后,一行车马进入了南溪县城,随行的人数近百,而且每个护卫都配着刀枪利器,领头的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王”字,这是长宁县王土司的车队。

王土司的车队来到柳府外停下,然后进入了柳府。

王土司的到来引起了城里好多人的注意,土司啊,那可不是一般人,周文宏前来柳府,想要拜会王土司,王土司根本不愿见他,周文宏吃了个闭门羹,乖乖地回县衙去了。

隔日,王土司和柳梦鹤离开了府邸,出城去了,卫轩得知后大吃一惊,赶忙跑到隔壁去问,门房告诉他,柳老爷带王土司去山庄避寒了。

卫轩闻言恼火不已,他要柳梦鹤邀请王土司父女过来,就是想要牵线搭桥,给龙天赐和王沁牵上红线,柳梦鹤把他们父女带去山庄避寒,自己还怎么进行计划。

卫轩赶忙向柳府的家丁打听柳梦鹤山庄地址,然后修书一封,派李青送去,希望柳梦鹤能尽快带王土司回来。

第二天,李青回来了,并告诉卫轩,他去到山庄,并没有见到柳梦鹤,但是见到了柳凝,柳凝告诉他,柳梦鹤跟王土司闭关对弈,要持续七天,暂时是回不来了。

卫轩无奈点头,只能静静等待了,他打算七天之后亲自去找柳梦鹤。

天气越来越冷,河面也结上了冰,五天后,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起初只是零星小雪,持续下了一天,到了第二天,就变成了大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

县衙里,卫轩和邱三槐他们打扑克,桌底下放着火盆,暖洋洋的,他们一边打牌一边闲聊,十分惬意。

忽然,“咚咚咚”的鼓声传来。

邱三槐不禁讶道:“这大雪天的,居然有人来击鼓告状?”

陈大年一脸贱笑道:“周县令估计还在被窝里和他的三姨太纠缠不清呢,哪有空升堂。”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经过上次卫轩为民请命的事情后,卫轩在县衙里人气高涨,赢得了很多衙役的尊重,而周文宏则颜面扫地,加上周文宏以前做过那么多不堪的事情,许多人开始在背后说周文宏的坏话,陈大年他们现在是卫轩的人,自然不放过贬低周文宏的机会。

鼓声持续了很久,都未停歇。

卫轩觉得这个时候应该给周文宏找点事情做,于是便提议道:“咱们不妨去门口瞧瞧,看看能不能把告状的人放进来,给周文宏找点事情做。”

陈大年顿时坏笑道:“这主意不错,周文宏最是怕冷,这种天让他审案子,只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那还等什么,走!去放那击鼓的人进来。”

于是一行人出了县丞衙署,朝前院走去。

到了县衙大门处,果然看到风雪中两个人中年人手持鼓锤,争相敲鼓,你一下我一下,仿佛是在较劲。

见卫轩出来,二人顿时停了下来,赶紧行礼:“拜见卫大人。”

“免礼。”卫轩道,“二位是来告状的?”

“没错!”二人异口同声,“我要告他!”说话的同时,指着对方,言行几乎一模一样。

“哟,两个原告。”陈大年坏笑一声,小声道,“一看就不是一个容易办的案子,周文宏要头疼了。”

卫轩道:“二位请进吧,周大人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二人齐声道:“我们不信周县令,我们只信卫大人,请卫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

卫轩见他们二人始终都异口同声,觉得很有意思,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无奈一笑,道:“衙门内一切事务,只有经过周县令的首肯,本官才能受理,所以你们只能找周大人。”

二人闻言颇觉丧气,对视了一眼,然后道:“好,那就找周县令。”

卫轩带着他们进了衙门,还亲自为他们指路,自己则躲到县丞衙署去烤火了。

卫轩他们又玩了一会儿扑克,正惬意,忽听门外有人叫道:“卫县丞何在?”

下一刻,只见师爷黄一平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方才要告状的那两个人。

卫轩也不起身,挑眉问:“黄师爷何事?”

黄一平道:“周大人最近身子不适,此二人闹了一点纠纷,周大人无暇处理,特将此案交于你。”

卫轩摊手道:“巧了,本官身子也不适呢!”

黄一平看了看他们桌上的扑克牌,道:“我瞧卫大人玩得挺开心,根本不像是身体不适的样子。”

后方的那两个家伙齐声叫起来:“卫大人,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黄一平得意一笑,望着卫轩,阴阳怪气地说道:“看到了没,百姓们也纷纷让你为他们做主呢,你可是百姓口中的好官,清官,不会让百姓失望吧。”

卫轩无奈咋了咋嘴,伸出手来,道:“好,我受理了,卷宗给我。”

黄一平道:“周大人尚未审理此案,没有堂录卷宗给你。”

卫轩起身拂了拂衣袖,直接高呼:“升堂!”

所有人立刻开始忙碌起来,准备升堂,黄一平则转身离开,让卫轩慢慢折腾去。

卫轩只有四个衙役,原本的李大有已经被他弄走,用李青补上了空缺,他身为县丞,是有资格聘请自己的衙役的,只不过聘资要自己出,李青也不稀罕那点钱。

四个衙役分立衙堂两侧,卫轩坐在官位上,两个苦主站在大堂正中间,卫轩问道:“你们二人,报上名来。”

“小民朱有福。”

“小民朱有粮。”

卫轩闻言不禁问道:“你们是兄弟?”

二人齐声答道:“亲兄弟。”

卫轩问:“你们到底因何纠纷闹上公堂?”

这一问,二人顿时争着说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声音很乱。

卫轩用力拍惊堂木,大喝:“肃静!朱有福你先说!”

“是,大人!”朱有福赶忙道,“五月份的时候,小民的弟弟朱有粮向小民借了三十斗粮,小民借给他了,可是现在都入冬了,他还不还粮,小民便催他还粮,大人您是知道的,去年冬天,大雪封路,粮食运不进来,城内粮食大涨价,还饿死了不少人,所以小民想在家中多备一点粮,可朱有粮他不肯还粮,说以钱抵粮,给了小民三百文钱,小民拿到钱一看,那些钱里面有许多钱不对劲,好像是假钱,但他不承认,说这些钱不可能是假的。”

“假钱?”卫轩闻言一愣,他忽然很好奇,怎么古代也有假钱,要知道,这个时代的钱都是用铜铸的铜钱,铜可是很值钱的金属,基本一枚铜钱的成本大于一文钱,也就是说,国家铸造钱币其实是亏本的,如果百姓铸假钱,根本没什么赚头。

这时,朱有粮叫起来:“大人,那不可能是假钱,小民的这些钱,来路都很正,怎么可能是假的。”

卫轩道:“朱有福,那些钱拿出来给本官看看。”

“是。”朱有福立刻从腰间掏出两只钱袋,递给卫轩,道,“大人,左手边这些铜钱,是小民特地捡出来的,小民觉得这些钱有问题。”

“呈上来。”

李青上前接过两只钱袋,递给卫轩,卫轩解开两只钱袋,分别从两个钱袋里取出一枚铜钱,对比一番,发现两枚铜钱的外观一模一样,至少他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他对古代的铜钱也没什么研究,便问道:“朱有福,你为何认为这些是假钱?”

朱有福道:“轻啊,假钱拿在手中要轻许多,其实最近咱们南溪县出现了不少假钱,小民做点小本生意,每次收钱的时候,都会留点心眼。”

卫轩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铜钱,蹙眉道:“本官察觉不出来轻重有差异。”

朱有福道:“大人,您不妨左手拿十个,右手拿十个,就能察觉出轻重不同了。”

卫轩点了点头,分别从两只钱袋里拿出十个铜钱放在左右手,仔细一掂量,果然感觉左手的十个铜钱要轻一些。

这时,朱有福又道:“大人,假钱的声音和真钱的声音也不太一样。”

卫轩闻言分别将铜钱一只一只地丢在桌上,果然发现左手的铜钱发出的金属声比较短促,可见这些钱的质地有问题。

卫轩用力扳开两枚铜钱做对比,发现两只铜钱的内部颜色和纹理也不一样,于是他放下手里的铜钱,转头望向朱有粮,问道:“朱有粮,你这些铜钱是哪里来的?”

“回大人,是小民自己赚来的。”朱有粮答道,“小民是编竹器的,平日里就靠卖点竹器赚钱,还有的钱是小民的内人替人缝补衣服赚来的……”

卫轩闻言缓缓点头,其实这个案子倒也没什么,关键是假钱的出现对百姓生活影响很大,百姓生活离不开钱,若是钱难辨真假,这将会引起恐慌,若是假钱太多,甚至会引起动乱。

还有一点,卫轩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铸假钱,这些假钱里,明显是掺了铜的,只是铜含量较少,即便如此,造假钱也是没什么赚头的。

卫轩沉吟了片刻,将确认是真钱的钱袋交给李青,道:“这钱,还给朱有粮,至于剩下的这一袋,已确认是假钱,为了防止这些假钱流传出去,本官必须将其没收,还有,朱有粮,你所说的这些钱来路,本官会派人去彻查,这段时间内,你不许离开南溪县半步,若是你所言不实,本官还会找你,请你必须好好配合本官调查此案。”

“这……”朱有粮闻言顿时懵逼。

朱有福赶忙道:“大人,他还欠小民三十斗粮呢!”

卫轩道:“朱有粮,你欠你哥哥的三十斗粮,限你三天之内还给朱有福,本官的判决,你可服气?”

朱有粮无奈垂头:“小民服气。”

朱有福则开心高呼:“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

卫轩摆手,道:“本官公正断案,无需吹捧,此案判决虽定,但先不结案,王书吏,此案名目,定为假钱案,至于假钱的来源,本官还要继续追查。”

“是!”王书吏点头。

朱有福和朱有粮先后离开,卫轩走下官位,将已经扳开的铜钱给衙役们看,他们看后纷纷点头,确定这就是假钱,内部金属颜色明显不同。

卫轩紧蹙眉头,道:“此案看起来只是一桩简单的民事纠纷,但其实,假钱的出现,会对百姓生活产生很大的不利影响,我们官府必须查出这些假钱的来源,若是假钱泛滥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说得对!”陈大年使劲拍胸脯,道,“大人,小人经常去赌坊,在那里看过很多钱,也看到过假钱,之前没在意,现在想来,咱们南溪县确实出现了不少假钱。”

“哦?”卫轩闻言不禁挑眉望向他,道,“我倒是忘了,赌坊可是财源滚滚的地方,每日流过的钱不计其数,陈大年,本官委派你一个任务,你给我在全城的赌坊里仔细转转,看看哪些赌坊的假钱最多,至于假钱的辨别方法,方才你也听到了。”

“这个小人知道。”陈大年兴奋道,“没想到我陈大年混迹赌坊十年,今天居然能因此派上用场。”

卫轩笑道:“你可赶紧收手吧,赌钱都把你害成什么样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是是是。”陈大年连连点头应着,兴奋道,“大人,小人这就去赌坊,为您寻找假钱去!”说罢一溜烟似地走了。

李青从钱袋里取出一枚铜钱看了许久,若有所思道:“奇怪,铸造假钱的成本颇高,几乎无利可图,为什么还会有人铸造假钱?”

“这也正是我心中所惑。”卫轩道,“商人逐利,造假是为了赚钱,可是造假钱的利润微乎其微,而且还冒极大风险,为何要铸假钱,除非……”

李青闻言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转头望向卫轩,卫轩也望着他,双眼一眯,虽然他们没有说话,但是,那眼神已经传达了信息,他们明白了,铸造假钱的人,很有可能是反贼,目的也很明显,就是为了引起地方恐慌,而眼下南溪县最大的反贼,除了白莲教,没有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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