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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明朝做昏君》


第一章 木匠皇帝

“你是说,我是皇帝?现在是天启初年正月十五?”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望着匍匐跪倒在地上的太监,疑惑地问道。

“回皇爷,老奴所言句句属实。”太监抬起头,脸上两行泪水纵横。他抹了把眼泪,哽咽道:“皇爷偶感风寒,身子日渐沉重,老奴心如刀割,恨不得代皇爷受罪。如今皇爷大好,老奴心中甚是欢喜。”

虽然觉得皇帝病了一场后,像是变了另一个人,但魏忠贤知道,面前的少年是他的皇帝。

皇帝病着的这些时日,他寸步不离,如今皇帝身体大好,但是思绪似乎混乱了一下,不过这都没关系,只要身子好了,这就很好了。自己以前是李康妃的耳目,皇爷却依旧对自己不弃,自己真心希望陛下好,不然自己的富贵怎么办?

朱由校则是在发呆,自己这是穿越了?穿成古人也就算了,偏偏穿越成了个短命鬼皇帝——朱由校!

总所周知,这朱由校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木匠皇帝,也是出了名的昏庸皇帝,很多人对他评价并不好。

朱由校知道这天启帝最大的特长就是做木匠活,并且真是一手好手艺,甚至到了醉心于木匠活的地步。

不过从他的执政时期的作为来看,你还真的很难断定他是一个好皇帝或者坏皇帝,事实上皇帝也不能用好坏来做区分。

不过这可是皇帝啊!朕即国家的皇帝啊!朱由校稍稍思索了一下便满意地笑了笑。

可这一笑,落在魏忠贤眼里却是极为的瘆人。大明一年内就失去了两位皇帝,若是……他不敢再往下想,只盼着自家皇帝赶紧好起来,别再动不动露个惨笑吓人就行了。

“你……咳咳咳!”朱由校正想说话,可嗓子突然痒了起来,一阵猛咳,只觉得自己差点连肺都咳出来。星爷电影里那个肺痨鬼可不都是这么演的吗?想到这里,朱由校一阵恶寒。

魏忠贤赶紧跪着往前移动了一小段距离,递上一碗早已只剩下些温热的汤药。

朱由校看着这碗乌漆嘛黑的中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皇爷,含着梅子,会好些。”魏忠贤谄媚地笑道,左手不知从哪又掏出一只小金碗,里面盛着些糖渍梅子。

为了自己身体着想,朱由校只能捏紧了鼻子往下灌这苦汤药。能要了皇帝小命的这场流感肯定很厉害,要是自己不好好喝药,估计没几天就会被“驾崩”,抬头看了一眼魏忠贤,朱由校笑着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一碗汤药很快见了底,魏忠贤拍马屁似的夸了自家皇帝几句,弯着身子退了出去。

身为穿越者,朱由校一直在等金手指的到来。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体弱,本来应该有的金手指一直没出现。又或许,也只是他穿越小说看多了,可能真的穿越并没什么金手指。

他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顺手又捞起一颗糖渍梅子丢进嘴里。这梅子倒是挺好吃的,管它什么的金手指,成了皇帝难道不香吗?

养病的这些时日,朱由校除了裹着狐裘坐在回廊下,看看这紫禁城中的美丽的雪景之外,空闲之余便是在脑海中拼命搜刮着自己学过的历史。

至于女人什么的,朱由校没想过,他还是个孩子,再说了,前车之鉴不远,他可不敢乱来,他不想学老爹那般一夜八女第二天就不行了。

明朝是个复杂和纷争不断的朝代,宦官专权、文臣结党、外患不断,光是有人祸也就算了,偏偏这大明地质灾害也不断。

提到天启一朝,最出名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党争。

服侍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太监,竟然就是历史上臭名昭著的九千岁魏忠贤。

自己的前身曾大肆提拔齐浙楚党,并放任魏忠贤建立阉党,将老爹提拔起来的东林党给打压了下去,事实上也不得不佩服东林党,这些人在皇储投机上,真的是做得好。

无论是自己老爹,还是自己身后的弟弟,东林党在皇储问题上,还真是驾轻就熟,尤其是自己的那个弟弟崇祯登基后,东林党再一次开始了掌权之路。

这些满嘴仁义道德东林党,让崇祯相信天下的官员都是读圣贤书,都是不贪污的好官。

可是等到满清入关,这些大臣又在做什么?他们投降、通敌、卖国。在明末,党争几乎成了朝堂上的主要事情,说是执政意见的争执,实际上说是自己利益的争执来的更恰当。

前世很多人在纠结穿越之后要不要砍了魏忠贤的脑袋,可是朱由校却从来没这么想过。

没了魏忠贤,自己用谁?外朝的人?东林党的人?

别闹了,除了阉党,自己毫无依靠。再说了,有个人在前面顶着不好吗?自己可以安心的做木匠皇帝啊!

魏忠贤可以用,但是却不能像前任那样用,要让魏忠贤成为自己手上的一把刀,而不是什么九千岁。

在朱由校的记忆之中,老爹泰昌帝因红丸案而死得有点不明不白。这皇宫中,哦不,是这天下,都道天启帝是个只知道玩乐的皇帝,想要夺权的人有点多,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若是自己一步踏错,等待在前方的,就是万丈深渊。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老爹死的不明不白的,这就是前车之鉴啊!

朱由校觉得头又有点痛,看来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和xing福,自己得好好做些功课,学学如何当个好皇帝,不然免不了走历史老路。他可不想真的当一个短命皇帝!

“皇爷,该上朝了。”太监陈洪委婉地用上朝来提醒朱由校注意节制。在旁人看来,大病初愈的朱由校通宵沉浸在做木工的快乐中。

看着一地的残次品,朱由校轻叹了口气,就算是自己继承了木匠皇帝的手工技术,可做那个东西还真没这么简单。他挥了挥手,一群火者立马会意前来收拾。

天尚拂晓,而此时的奉天门外,文武大臣全部站在灰暗中安静的等待着,陪伴他们的只有四周随着北风不断摇曳的橙色火光。

没有人喧哗,没有人有任何小动作,都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像是被寒冷的冬天冻在了原地,又像是被凝固在历史中的某一刻。

第二章 魏忠贤

当太阳从东北方向的云层中缓缓地升起,午门外霎时间钟鼓齐鸣。一个当差缓步走到了大殿的门口,对着外面早已冻僵的大臣朗声喊道:“宣”。

文武大臣似乎如梦从初醒般,动了动冻僵的双腿,列队从午门左右掖门进入,过金水桥,并按品级分列于太和门两侧。

文官的最前面是内阁首辅大学士刘一燝,武官的最前面乃是英国公张维贤。

所有人来到大殿里站定,等待着皇帝的到来,他们心中像是吃了颗定心丸。皇帝病了这些时日,一直没有早朝,如今,总算是好起来了。

此时此刻,朱由校在暖阁内坐着,听着外头钟鼓之声,内心也激荡不已。

不过,他还是不准备去上朝了。因为现在的早朝上的毫无意义,大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自己能做的事情其实并不多,索性就让魏忠贤顶在前面,自己做一个真正的木匠皇帝。

大殿里的文武大臣翘首以盼,却并没看到天启皇帝,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种诡秘的安静之中,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皇爷,文武百官等着呢。”王安没等到皇帝,心中焦急,借故来暖阁,瞧见陈洪正在给皇爷捶肩。

“朕,突然乏了。”朱由校感觉头一阵昏沉,找了个借口,打发了王安。

这次早朝因为天启皇帝的惰性而告吹了,东林党的人有些惶然,不知道自家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

朱由校在暖阁里不断的来回踱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修理这个王朝。

他只记得天启元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就是在这一年,后金崛起,沈阳丢了,东三省差不多都落到了后金的手里。从此之后,后金和大明开始长达二十年的战争,大明也从这年彻底进入了灭亡的倒计时。

此时的大明朝乃是大厦将倾,千疮百孔,虽然知道必须要改革,可是无论动哪里,牵扯都十分的巨大。

年前,内阁首辅方从哲已被礼部尚书孙慎行等人参劾多次,方从哲主动请辞。

一个东林党的大员弹劾楚党的领袖,这说明了什么问题?显然东林党已按捺不住了。

这个东林党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们想要利用天启皇帝的年轻、对朝中局势的不了解,快刀斩乱麻,进一步增加对朝廷的控制力。

现在的内阁首辅大学士是刘一燝,这个人也做不长,因为东林党的人不可能让刘一燝为首辅,他们将方从哲从首位拉下去,可不是为了让刘一燝捡便宜的。他们准备让东林党的大佬叶向高来出任内阁首辅大学士,可是此时的朱由校却不需要叶向高来做这个首辅。

叶向高在原先的天启时代中,可以说是重量级的人物。东林党之中,最勇猛的是杨涟,最聪明的就是这位叶向高仁兄了。

作为一个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天下闻名的老滑头,叶向高的到来标志着东林党进入了全盛时期。

东林党非常擅长在储君身上做文章,嘴炮玩得贼溜,忽悠储君非常在行。

无论是自己那个做了一个月皇帝就挂了的便宜老爹,还是身为亡国之君自缢而死的弟弟崇祯,全都是被东林党给忽悠傻了。

“无论我做的正确与否,不按照历史进行也就是了。”朱由校在心里面暗自感叹道,同时也打算培养自己的人手了。

只不过朝廷党争严重,想要培植自己的人手哪有那么容易。眼下路只有一条,简单方便且顺利,那就是培植阉党。

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朱由校摆了摆手,示意给自己捏肩膀的陈洪退下,然后语气淡淡的吩咐道:“去,把魏忠贤给朕找来。”

此时的魏忠贤虽然已经领了司礼监秉笔的差事,但是权势差很多,虽然改回了本名字,却还远不是后世的九千岁。

朱由校要用,这个人自然就是第一人选了。提拔魏忠贤,他自然会与那些东林党、齐浙楚党撕扯。有些事情自己这个当皇帝的不好去做,魏忠贤倒是正好。

“是,皇爷!”陈洪不敢怠慢,连忙点头,躬着身子退了出去。他心下疑惑,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的表现。

不一会儿,魏忠贤从外面躬身走了进来,趴在地上磕头道:“奴婢参见皇爷!”

朱由校点了点头,斜靠在卧榻上,看着魏忠贤笑着道:“朕知道你是个有才的,而朕一向都知人善用。听闻奉圣夫人最近一阵子身子不是很爽利,宫里面的御医瞧了几次都没什么办法。听说你在宫外医术高明,既然如此,不如由你去给奉圣夫人看一看。”

所谓奉圣夫人,其实就是客巴巴——这个女人是朱由校的乳母,历史上非常有名的人物,当然,是坏名声。

各种传说都有,有人说魏忠贤和客巴巴成了天启皇帝的心腹和经常的伴侣,并教导他享房中之乐;有的说客巴巴勾结魏忠贤擅权,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残害后宫有孕的嫔妃,以免嫔妃生下孩子母凭子贵威胁到她的地位,甚至还残害皇后腹中的嫡子。

这里面有多少是泼脏水的,有多少是事实,朱由校并不知道。

不过朱由校却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魏忠贤勾结客巴巴是真的,客巴巴也的确在后宫肆无忌惮野心勃勃权势熏天。她儿子侯国兴、弟弟客光先及魏忠贤兄长魏钊都是锦衣千户。

天启皇帝与客巴巴有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自己不管,但是这个女人非常容易造成潜在危险,他不准备留她一命。

况且根据大明规定,皇子长到六岁,乳母必须出宫,但这个客巴巴偏偏不走,硬是多混了十多年,其目的不言而喻。

魏忠贤要用,但是却不能有客巴巴在一边煽风点火,也不能任由魏忠贤除掉自己身边的亲信宦官,比如王安等人。

在宫里太监无数,对这个位置眼红嫉妒的人无数,他天启皇帝就要告诉所有人,自己不仅喜欢王安,还要重用王安,王安的地位很稳固。

对于明朝的太监,朱由校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在你有权有势的时候这些人肯定会拼命的巴结你,在你失势的时候这些人肯定是下手最狠的。

第三章 人主之患

虽然平日里这些太监在朱由校面前都十分的恭顺,可是他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些太监争斗起来,同样非常心狠手辣。

制衡是很重要的,这个天下,没有谁不想欺骗皇上,即便是忠心的太监。

朱由校知道自己必须要宠信一个人,让这个人来成为靶子,来压服一些人,这个人就是王安,一来因为王安的人品不错,二是要沉稳的内臣。

明朝的制度都是分内外臣的,王安现在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通常都是被人称作内相的。

此时的魏忠贤,听了朱由校的话就是一愣,客巴巴有病了?自己怎么不知道?再说了,自己也不会什么医术,怎么给客巴巴看病?

不过一瞬息的功夫,魏忠贤猝然心惊,心里面产生一个他自己都觉得可怕的想法,整个身子都颤抖得不行,不会真的是他想的那个样子吧?

魏忠贤瞬间冷汗遍布了全身,身子都湿透了。怎么会如此?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抬起头道:“皇爷,奴婢并不精善医术啊!”

“哦?”朱由校捧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脸上闪过了一抹好奇的神色,似乎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难道有人敢欺瞒朕不成?”说着放下手中的茶杯,微笑着看着魏忠贤。

感受到头顶那灼灼目光,魏忠贤的心中备受煎熬。因着客巴巴是他的对食,更因为皇帝的态度变化。

要知道,原本皇帝非常器重她,逢年过节都要亲自前往祝贺,请客巴巴用膳,刚登基时天热难忍还给她搭棚子送冰块,还能凌驾于众大臣之上,坐轿子出入皇宫,可如今……

魏忠贤身子颤抖,他感觉到身子冷,冷入骨髓。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在魏忠贤看来,这是要出大事情了。

人都说伴君如伴虎,魏忠贤之前还没觉得,可是此时此刻,魏忠贤仿佛被从冰水里面拎出来的一样。

半晌,魏忠贤咬了咬牙,躬身扣头道:“回皇爷,奴婢虽然并不精善医术,但还是略懂一些民间医术,倒也愿意去给奉圣夫人瞧一瞧。”

朱由校脸上依旧一片淡漠,挥了挥手,似是无意的说道:“那就去吧!”

除了暖阁,魏忠贤被冷风一吹,直接打了一个哆嗦,身子一晃,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嘴唇颤抖,身子瘫软,有些夹不住尿。

靠在柱子上缓了半天,魏忠贤这才喘匀了这口气,皇帝的话魏忠贤听明白了,让一个不会看病的人去看病,那么是什么结果?

自然是直接把病人给看死!皇帝这是要客巴巴去死!

想到这里,魏忠贤再一次打了个冷颤,整个人都不寒而栗。

那么自己呢?自己可有选择的余地?

答案是没有。如果自己不做,那么死的就是自己;如果自己做了,那么两个结果,皇帝因公奖赏,自己飞黄腾达;亦或者,成为替罪羔羊,直接被皇帝下旨赐死。

魏忠贤脸色忽明忽暗,但是他知道,此事,要做。

魏忠贤走后,朱由校伸手从桌案下的暗格中掏出一本书看了起来。这是朱由校新寻到的一本书。

朱由校看得是什么呢?答案很简单,那就是《韩非子》,这是他无意之中翻到的。

此时此刻,朱由校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秦始皇喜欢韩非了。他现在在看的这一篇叫做《备内》,说的就是帝王。

韩非子·备内有言:人主之患在于信人,信人,则制于人。

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呢?君主的祸患在于相信别人。相信别人,就受到别人控制。

这段话将帝王无情剖析得更加冰冷,那就是你身为帝王,你谁都不能相信。为了佐证自己的论调,韩非子还从几个方面加以论述。

首先他第一个说到的就是臣子,韩非子言“人臣之于其君,非有骨肉之亲也,缚于势而不得不事也。故为人臣者,窥觇其君心也,无须臾之休,而人主怠傲处上,此世所以有劫君杀主也。”

这段话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臣子对于君主,没有骨肉之亲,只是迫于权势而不得不侍奉。所以做臣子的,窥测君主的意图,没有一会儿停止过,而君主却懈怠傲慢地处于上位,这就是世上出现劫持杀害君主事件的原因。

虽然到了大明,光明正大劫持杀害帝王的事情少了,可是这背后的故事可是不少,而且是从古至今都没有变化的。

韩非子除了臣子之外,还论述了儿子和妻子,韩非子言“为人主而大信其子,则奸臣得乘于子以成其私,故李兑传赵王而饿主父。为人主而大信其妻,则奸臣得乘于妻以成其私,故优施传丽姬杀申生而立奚齐。夫以妻之近与子之亲而犹不可信,则其余无可信者矣。”

做君主而非常相信他的儿子,奸臣就能利用他的儿子来实现自己的私利,所以李兑辅助赵壬最终饿死了主父;做君主而非常相信他的妻子,奸臣就能利用他的妻子来实现自己的私利,所以优施帮助丽姬杀死太子申生而改立奚齐。即使是像妻子和儿子那样亲近的人还不可相信,其余人就没有可相信的了。

朱由校看着这段话,第一个套在了东林党的头上,他们以大话取信于帝王,从而达到他们自己的目地。

如果被帝王厌弃,那就他们就找上储君,这些人基本上可以定义为韩非子口中的奸臣了。

“几千年的大道理啊!”朱由校伸手又将那篇《备内》拿了起来,感叹了一句:“果然老祖宗的智慧是无穷的,这一篇《备内》也的确让人有醍醐灌顶之感,不过倒是与儒学礼教大相径庭,帝王之术啊!”

如果以法家《韩非子》交出来的帝王,怕是很难被儒家蛊惑吧?大明的皇帝都被忽悠傻了。

半晌朱由校放下了手中的《韩非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这才开口说道:“陈洪!”

“奴婢在。”守在门外的陈洪正在猜想为什么魏忠贤走的时候似乎苍老了十几岁。

第四章 客巴巴

虽然站的位置足够让他听清皇帝和魏忠贤的对话,但十几年的职业素养让他学会了如何闭目塞听。不该听的,就当自己是聋子,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不是吗?

“去,把御用监搬到乾清宫来。”朱由校大手一挥,本以为陈洪会领命干活,没想到,陈洪还趴在地上不动弹。他疑惑的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皇爷,这乾清宫地方不够大!”陈洪连忙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说道。

所谓御用监,即明朝十二监之一,有掌印太监,下设里外监把总、典簿、掌司、写字、监工等员。

御用监乃是掌造办宫迁所用围屏、床榻诸木器,以及紫檀、象牙、乌木、螺甸等玩器之地。又有仁智殿监工一员,掌武英殿承旨所写书籍画册等。

朱由校觉得每天奔波于乾清宫和御用监之间的路途太远,不利于自己研究木匠活,这才想着在乾清宫干活。

“那腾个地方出来,给朕置办个小御用监。”朱由校想了想也是,等以后自己专门腾出一个宫殿,到时候自己住进去。

在陈洪等人还在忙活朱由校的木匠工作室的时候,魏忠贤去客巴巴所住的宫殿串门了。

“魏公公!”

侍女见到了魏忠贤,自然是不敢怠慢的,连忙躬身行礼,见魏忠贤摆手便躬身退了出去。

魏忠贤微微颔首,便大跨步走进了内室,只见客巴巴微闭着眼睛,侧身躺在床上静养,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径直来到床边坐下,轻轻地把女子的手握住,魏忠贤笑着说道:“可让人看过了?”

客巴巴睁眼见到来人,点了点头柔声宽慰道:“找御医看过了,只是受了一些风寒,所以身子有些虚弱,吃上几服药就没什么事了。这些时日皇上也没有来看我,看来是将我忘了。”轻轻叹了口气,她声音有些萧索,似乎满腹委屈。

看着客巴巴美丽温柔的脸,魏忠贤笑了笑,在深宫大内,他们都是可怜人,所谓对食也就是相互利用罢了,可他这心里面还是难受。皇爷为什么要她死呢?

在这一刻,魏忠贤有一种想法,他想要站起来出去问问皇爷。可是终归是心里想要站起来,身体却仿佛僵在了原地,半晌没动。

“你好生将养着。洒家去看看他们给你煎的药。”缓过神来,魏忠贤伸手轻轻拍了拍客巴巴纤巧的细手,笑着说道。

“好!”客巴巴点了点头,随后笑着说道:“你也别太劳累了。”

三天的时间转瞬而逝,陈洪正守在工作室门外,此时的朱由校正在用一把刻刀在桌案前雕刻着什么,木屑翻飞,眼看就要成型了。

“皇爷,皇爷!不好了!”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朱由校手一抖,木雕的一条线刻歪了,他索性将其扔在一旁。

陈洪看着着急忙慌跑来的一个小当差,翻了个白眼怒声道:“哪里来的奴婢,规矩都不知道?掌嘴!”

刚来乾清宫的一个当差幸灾乐祸地高高扬起手掌。

“吱呀”一声,门开了。朱由校负手迎着暖光站立。

门外的人看到自己惊扰了皇帝,都瞬间跪倒在地上。

小当差闭着眼等巴掌落在自己脸上,却没迎来意料内的疼痛,偷偷睁开眼,只见皇帝站在门口,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奴婢惊扰了皇爷,奴婢罪该万死。”小当差不敢再看朱由校,趴俯在地上,犹如一只糠筛抖个不停。

“都起来吧。”朱由校淡淡地说道。

陈洪是个有眼力见的,赶紧躬身起来,轻轻踹了一脚小当差,催促道:“你要向皇爷禀告何事?”

“皇爷,奉……奉圣夫人……西去了!”

听了小当差的话,朱由校手一颤,随后身子就开始左右摇晃了起来,一副要晕倒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陈洪吓了一跳,连忙冲向了皇帝一把将他给扶住了。在这一瞬间,他只觉得皇帝身子软了下去。

朱由校倒在了他怀里面。

“御医!快传御医!”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皇宫,如一颗石子投在平静的湖面,消息像水波似的迅速扩散了出去。这皇宫大内不说是一个漏勺,其实也差不多,消息走漏的那叫一个快,速度惊人。

很快大家就知道,奉圣夫人死了,天启皇帝伤心过度直接晕厥了。

被人抬回到寝宫,朱由校就醒了过来。乾清宫里所有的人都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忙活着,太医们进进出出,看了一番之后,仔细斟酌着开了方子。

斜靠在床上看着众人忙活,朱由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事实上,若是不杀客巴巴,将她赶出宫去行不行?

答案是行,可是为什么非要杀她呢?

因为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会想尽办法搞事情,会和魏忠贤在一起狼狈为奸。天启皇帝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却全部半路夭折,没有一个平安长大,这里面就有客氏和魏忠贤的作祟,自己可不想看到这一幕的发生。客巴巴不能留,同时也要用她的死来警示魏忠贤。

朱由校知道,客巴巴之死,必然惊动文官体系,东林党估计反应最大。

而东林党首辅是刘一燝,其实朱由校挺喜欢史书上的刘一燝——擢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与方从哲、韩爌同为顾命大臣。

光宗驾崩后,李选侍、魏忠贤(当时还叫李进忠)等挟持皇太子于乾清宫,企图藏匿皇长子以自重。刘一燝与英国公张惟贤、周嘉谟、杨涟等当机立断,带领群臣入乾清宫哄骗出当时还是皇长子的天启帝,力主皇长子移驾慈庆宫,并逼迫李选侍迁住哕鸾宫,天启皇帝于是得以登基继承皇位。

现下方从哲被弹劾,刘一燝接任内阁首辅,主理朝政。他为政贤明,能匡君之失,是为数不多的清正廉明的官员。

想到这,朱由校叫住了陈洪并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陈洪脸色微变,便急匆匆地告退了。

原本宫里死了个老宫女,是件可有可无的事。可说到底,死得是客巴巴。

很快,奉圣夫人的死讯被迅速传播,内廷外朝都知道了这个权倾后宫的女人死了,有人震惊,有人心痛,更多的则是无穷的猜忌。

最先知道的是东林党,杨涟接到消息的时候,先是质疑了消息的真实性,而后高兴地拍案而起,立马吩咐下人备轿去了内阁首辅大学士刘一燝的府上。

杨涟此人,想必大家都很熟悉,明末著名谏臣,东林党人,“东林六君子”之一。在原本的历史总,“红丸”、“移宫”两案,直接关系到皇位的继承和皇权利益的再分配,杨涟在两案中表现积极,起到关键作用,尤其是“移宫”中,杨涟出力最多。

宦官魏忠贤和朱由校的乳母客巴巴相勾结,在宫中独揽大权,肆意为虐。一些官吏纷纷投靠魏忠贤,结成“阉党”,打击和排斥东林党人。

杨涟怀着满腔的悲愤,决心挺身而出,讨伐魏忠贤。

第五章 题本

等杨涟到刘府时,才发现其余人都已经到了。

礼部尚书孙慎行此时正重重地放下茶盏,一脸快意说道:“客氏妖艳美貌,品行荒淫,经常进出皇宫,人多讶之,道路流传,讹言不一,如今她死了,倒是件好事。”

“刘兄此言差矣,客氏并非普通的乳母,她乃是当今圣上的乳母,年不过四十,正是身强体壮之时。如此之人,又是如何死的?”刘一燝反问道。

这可把孙慎行问得有点发懵,他红着脸磕巴道:“妇人之死,不足道矣。”

“不过是贪欢过度。”虽说消息是如此,可这是深宫之事,真假细节可从未被外人窥探清楚过。要是被发现在窥探宫闱之事,下场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依我看,没这么简单,各位心知肚明。”杨涟一脚踏入书房,呷了口清茶。半晌,他看着脸色各异的众人,缓缓说道:“红日将起。”

众人听闻,皆默然。杨涟的话,戳中了他们心底的某个角落,他们不再讨论什么,茶喝在嘴里也索然无味,便纷纷起身告辞,各怀心思回家去了。

皇宫大内,由着御医们折腾后,朱由校吃了一些陈洪特意吩咐御厨做的精致小食,身子好了一些后便背着手在宫里面溜达着。

不远处一只鸟儿正在啄食一盆鹤望兰,朱由校看了一会儿,喃喃道:“死的有用,那就应该去死。”嘀咕了这一句,他开口吩咐道:“陈洪,传旨,让魏忠贤提督东厂。”

东厂,官署名。即东缉事厂,中国明代的特权监察机构、特务机关和秘密警察机关。

明朝中后期锦衣卫与东西厂并列,活动加强,常合称为“厂卫”。

而东厂权力在锦衣卫之上,只对皇帝负责,不经司法机关批准,可随意监督缉拿臣民,从而开明朝宦官干政之端。

对于大明朝,朱由校有着非常直观的认识。无论是政治制度,亦或是人文风俗,都有着很大的不同。

那些大殿里的大臣都是满嘴的仁义道德,可是真要做些什么还是东厂锦衣卫好用的多,而且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也需要他们。

这个国家已经千疮百孔了,要治理好就不得不采取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像魏忠贤这样的人才怎么能拒之门外呢?况且大明朝这么多年,所有的专权太监无一不是皇上默许的。

大明朝重文轻武,朝堂上武官不能像其他朝代一样文武制衡,武官的地位实在太低下。如果没了东厂锦衣卫,那些大臣还不得翻天?

所谓提督东厂,全称是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简称总督东厂、提督东厂。

厂公之名,在后世就是大名鼎鼎,这是朱由校给魏忠贤的奖赏,也是重用魏忠贤的第一步。

“是,皇爷!”陈洪刚听到魏忠贤提督东厂时,颤了一下,很快便答应了一声,躬着身子向外面退了出去,一丝一毫都不敢怠慢。

乾清宫,是明清两代最重要的地方,皇帝在这居住和办公。

乾清宫的名字出自《道德经》:“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而以为天下贞。”

乾清宫为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坐落在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檐角置脊兽9个,檐下上层单翘双昂七踩斗栱,下层单翘单昂五踩斗栱,饰金龙和玺彩画,三交六菱花隔扇门窗。

看着眼前雄伟巍峨的宫殿,朱由校不知道自己在乾清宫里干木匠活会不会被大明历代皇帝痛骂,但是他也不在意,这大明如果到了这般田地,还有还是多年的国祚,很多东西早就顾不得了。

显然太监的执行力还不错,工作室里面的物什摆放的整整齐齐,小到刻刀,大到刨床,工具一应俱全。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朱由校挥了挥手,赶走了工作室里的几个火者:“以后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这里,违者,斩!”

他的工作室,不需要闲杂人等。另外一个原因就很简单,帝王何以立威?保持神秘是一个好办法。

朱由校决定将这里设为外人眼中的机密之地,实际上对他来说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他每天在这里做一些木工活以外,这里只是他思考一些事情的地方。但是,皇帝么,要的就是神秘。

巡视了一番,朱由校转身出了屋子,看了一眼在一边伺候的陈洪,开口吩咐道:“你派几个人过去,帮着奉圣夫人家中把丧事办得风光些。”

陈洪连忙躬身道:“皇爷放心,奴婢明白!”说着便躬身退了下去,找人去安排这件事情了。

朱由校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缓声道:“将这些日子的题本都拿上来,朕要看一看。”说着转身向自己的书房走了过去。

他需要看看题本,了解一下最近大明朝的情况,然后好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题本,其实就是这个时代臣子上给皇帝的奏疏,相比较起来,后世的人大多知道奏折,可是奏折和题本并不是一个事情。

明初臣民言事于皇帝只用奏本。永乐二十二年规定,诸司有急务不能面陈,许具题本投进,专用于公事,其外形为用纸折叠而成的折子,内中每幅六行,每行二十个字。

凡兵刑钱粮、地方民务等大小公事皆用题本,由官员用印具题,送通政司转交内阁入奏。私事则用奏本,不准用印。

公事用题本,私事用奏本;题本盖印,奏本不盖印;题奏本都由通政使司进呈,在皇帝阅批之前,内阁大学士已经“票拟”过。

清代的奏折可以不经过内阁,直达御前,而且什么都能说,下级密告上级不法事,这也是可以的。

由于奏折免去了中间环节的传递,又采用廷寄方法,不但能迅速递到皇帝手中,而且在皇帝朱批御旨后,又可直接发还上奏官员,马上付诸实行,从而大大提高了行政效率。

同时,由于奏折都是秘密进行,于是在直省督抚与司道之间,地方与中央,内廷与外廷之间,除正常的领导与被领导等关系之外,又形成了一种相互制约的关系。

大臣相互告密,皇帝的耳目遍布京内外,谁也不知道谁向皇帝打了什么小报告,中央部院和地方上的公私事件和人际关系,无论巨细,皇帝都可以从奏折中直接了解到。

皇帝于是借助奏折整饬吏治,监察民情,发号施令,排斥异己,天下庶务总归一人处理,从而使封建皇权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看着送上来的题本,朱由校突然笑了,党争是吧?自己好像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事情。

伸手敲打着题本,朱由校斜靠在卧榻上,翻看着手中的题本,但是心思却完全不在眼前的题本上。

半晌,朱由校收回了目光,伸手将题本拿了出来,翻看了一遍之后,朱由校这才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居然是从辽东递上来的题本。

“袁应泰啊!”朱由校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没想到这本题本居然是袁应泰上的。

第六章 袁应泰

袁应泰,字大来,凤翔人,属东林党一派。

在朱由校的记忆里,史册上记载的袁应泰,做官精敏强毅,治水理财都很有水平,是后勤方面的专家,但指挥作战非所其长,计划部署做的很是糟糕。

而奏折的内容很简单——袁应泰代熊廷弼经略辽东,认为应该宽仁爱民,改变了熊廷弼不少严律军纪;恰逢小冰河期的原因,蒙古诸部大饥,多入塞乞食,于是他又发起了妇人之仁,安置了不少蒙古诸部的灾民、收编叛将叛卒,来投即纳。

所以在奏折中,袁应泰说了很多这样做的好处:一来,招收了这些人,可以使他们不再投敌;二来这些人都是蒙古人,精善骑射,骁勇善战,可以用以扩充辽东兵员、扩大边防。

袁应泰已经将人安置在了辽阳和沈阳两大要塞,这份题本一方面是汇报,另一方面则是报功。

看了一眼下面的内阁票拟,居然是嘉奖。朱由校顿时就笑了,伸手敲打着手上的题本,眼中却冷若冰霜。

沈阳和辽阳就是这么丢的吧?这些人里面,不免有暗中为敌人所用,或者敌杂间谍其中为内应的,你袁应泰知道吗?

灾民是那么好安置的?还安置到沈阳和辽阳,你袁还真不怕他们闹事!

关键这还不是大明的难民,而是蒙古难民,粮草消耗怎么解决?每月给他们发粮食,与百姓杂居?大明百姓和他们的矛盾怎么解决?

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这些人潜行淫掠,“居民苦之”。随意安置这些蒙古诸部的难民,就是作死啊!

即便不是穿越而来,朱由校也知道这么干不行,后世的难民都闹腾成什么样子了?那些喊着大义接收难民的国家,最后得到的是什么结果?那些难民的感恩戴德?

别闹了,大明接收蒙古难民?大明只需要奴隶,不需要难民。况且西晋南迁,胡人作乱北方的前车之鉴,已在史料中留下血色一笔!

这些远的就不谈了,即便在原先的历史中,天启元年三月二十日,也就是现下再过两月,建州叛军将大举进攻沈阳,蒙古降人就开始大肆破坏、攻击守军,最终在里应外合之下,导致沈阳沦陷。总兵官贺世贤、尤世功战死,七万守军全军覆没。

总兵官陈策、童仲揆等率领浙江兵、四川兵和土家族土司私兵的援辽军3万余人赴援,在混河与叛军恶战,亦战败阵亡。

袁应泰撤除奉集、威宁等堡垒的守军,并力防守总基地辽阳,引水注濠,沿濠列火器,兵环四面守。

他亲自指挥总兵官侯世禄、李秉诚、梁仲善、姜弼、朱万良等率领三万军队出城五里迎战。

因为分兵,加上精锐部队已经在沈阳和混河损失殆尽,官军作战不利,被努尔哈赤的六万骑兵击败,损失了不少部队。

城内后金奸细放火破坏,叛军掘城西闸以泄濠水,分兵塞城东水口,击败诸将的援军。只守了三天,辽阳陷落,袁应泰兵败,携官印面朝南自缢谢罪。

这一段历史,朱由校印象深刻。袁应泰无才而当大任,终丧辽东并天下强兵10余万,首罪者,唯用人者而已。

想起借故养病在家的熊廷弼,朱由校的手指轻轻地敲击了下椅凳把手。

历史上,熊廷弼被归入楚党,而且曾记载以兵部右侍郎代杨镐经略辽东,招集流亡,整肃军令,造战车,治火器,浚壕缮城,守备大固。

传闻他身高七尺,有胆量,晓军事,擅长左右开弓放箭。但是他脾气火爆,禀性刚直,喜欢骂人,不甘谦恭下人,因而舆论对他不太推许。

历史上,熊廷弼被杀并传首九边,下场可谓是凄惨。

想到这里,朱由校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题本,抬头看向刚回乾清宫的陈洪,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才开口说道:“传旨内阁,着内阁拟旨,起复熊廷弼为兵部侍郎,经略辽东,即日起行,不得迁延枉顾,为领严惩。辽东经略袁应泰,调转回京,另有任用。”

这个另有任用,其实是朱由校还没想好该怎么用。总之,一句话,朱由校就是想把袁应泰调回来。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陈洪答应了一声,躬着身子退了出去,速度非常的快,虽然累点,可他不敢说什么。皇帝吩咐他做,他可不敢怠慢。

从明代起废除了中书省和宰相,由皇帝直接掌管六部百司的政务,实际上等于皇帝兼任宰相,把君主独断专行扩大到了顶峰,可这只是明初形势下,明太祖带有个人特点(如权力欲极强,猜疑心重,统治经验丰富,精力充沛等)所采取的措施。

可明朝的后代皇帝们并不具备这些特点和能力,又不愿意照样进行,但“祖训”又不便公开违背,怎么办呢?

在这种情况下,经过改造,内阁制度便逐渐形成,以一种新的形式起着限制君主独断专行的作用。

而此时的内阁看起来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毫无生气。陈洪很快就来到了内阁的值班房。

在值班房里,内阁大学士刘一璟正在和韩旷聊天,同样身为内阁大学士,二人的关系也就很好。他们都是进士出身,本身代表的又是同样的利益阶层,自然没有什么主要的矛盾。

刘一璟五十出头的模样,胡子却已经有些花白,为官的这些年他没少为朝廷操心。

他们见到陈洪,微微一愣,这是陛下有话了?

“见过刘公!”见到刘一璟之后,陈洪躬身行礼。虽然陈洪是朱由校的内侍,可是对刘一璟这位内阁首辅大学士依旧要有该有的尊重,这可是天下文官第一人。

“陈内侍!”刘一璟也笑着道:“可是陛下有吩咐?”

陈洪点了点头,抱拳举过头顶道:“陛下口谕。”

众人不敢怠慢,神色有些紧张,连忙躬身行礼,等着陈洪说话。

“着内阁拟旨,起复熊廷弼为兵部侍郎,经略辽东,即日起行,不得迁延枉顾,为领严惩。辽东经略袁应泰,调转回京,另有任用。”陈洪声音很大的说道。

“臣等领旨!”刘一璟等人听到要起复熊廷弼,全都是一愣,但都不敢怠慢,连忙答应道。

你不赞同皇帝的想法是一回事,你可以劝谏,但是绝对不能抗旨不领。这份口谕他们算是接下来了。

陈洪点了点头,随后笑着说道:“旨意已经宣了,那咱家就告辞了!”说着陈洪一抱拳就离开了,他可不想和内阁这些人有什么交集。

不知道为什么,陈洪总觉得内阁怕是有人要倒霉,没有原因,就是一种直觉。索性就躲远点,免得挨雷劈牵连到自己。

第七章 韩爌进言

目送陈洪走远了,值班房里面的人神情各异,但是有一点大家明白,那就是这事麻烦了。

刘一璟心里面则是很迟疑,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呢?

当初熊廷弼被拿掉,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刘一璟怎么会不知道?那就是东林党在排除异己!

别说区区一个熊廷弼,原先的内阁首辅方从哲如何?

方从哲在整个万历后期基本上是一人独相,天启皇帝继位后,老方自知已经失去平衡器功能,于朝局无补,还不是回家了?

可是陛下现在要调回袁应泰,重新起用熊廷弼,这里面的水看起来很深啊!

“该怎么办呢?”刘一璟不禁陷入了沉思。

事实上刘一璟也知道,他现在只是占位子,用不了多久他也要下去。

稍稍思考了一下,刘一璟就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现在都这个样子了,想这些做什么?这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索性就听陛下的拟旨好了。

“刘公,此事怕有不妥吧?”

刘一璟可以忍,但是有人却忍不了,这个人就是内阁次辅大学士韩爌。

与刘一璟不同,这位韩爌可是真真正正的东林党元老,与叶向高一样多有参与朝内大事,决断尚能公允,与浙党诸臣能够共处。

罢免袁应泰,起复熊廷弼,这件事情在韩爌这里过不去,他是看不上熊廷弼的。

只不过他只是次辅,他想让刘一璟也赞同自己,至少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一致。

看了一眼韩爌,刘一燝顿时就笑了,挥手打断了他问道:“那韩公以为当如何啊?”

没等韩爌说话,刘一燝起身将门关好,才缓缓地坐回来继续说道:“此事毕竟是陛下旨意,怕是不好转圜。”

什么叫不好转圜,刘一璟这话算是客气的,其实就是告诉韩爌,这可是陛下的圣旨,你如果要反对,那你也应该去找陛下。你找我有什么用,难道让我抗旨不尊?我可以没有这个本事为你转圜。

略微沉吟了一下,韩爌答应了一声:“那我去见陛下,面陈利害!”说罢,他微微挺了挺背,转身打开门大步走出了内阁的值班房。

看着韩爌的背影渐行渐远,刘一璟坐在椅子上,捋着有些花白的胡子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乾清宫的暖阁里,朱由校斜靠在卧榻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面则是在想着辽东的事情。

也不知道现在调熊廷弼过去还来不来得及,别等他到了辽东,整个辽东已经败了。

一旦丢掉了辽阳和沈阳,那么整个辽东就危险了,后金也就彻底有了立国之基啊!

“皇爷,内阁大学士韩爌求见!”陈洪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

韩爌来了,朱由校倒也不意外,他就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坐起身子,朱由校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韩爌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给皇帝行礼。

朱由校则是一摆手道:“爱卿免礼吧!爱卿求见朕,所谓何事啊?”

“回陛下,臣是为了辽东经略袁应泰来的,据臣所知,袁应泰在辽阳、沈阳一带,宽仁爱民,在军中声望极高。不知陛下……”韩爌混迹官场几十年,自然也学会了说话说半截。

他是来打探皇帝想法的,自然要话说半截。

朱由校淡淡地看了一眼韩爌,轻轻的一笑,不置可否:“那爱卿以为如何啊?”

事实上朱由校对韩爌的感官还不错,虽然这个人是东林党的元老,但是做事情还是有底线的。

比如历史上比较著名的东林党欲掀起冤案的事件,要知道在党争一事上,东林党从来都是敢下狠手的。

炮制大案,永远是解决一些人最好的办法。当你从身体上消灭了对手,那么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你就算是胜利了。

明太祖朱元璋掀起的那些大案,是不是有冤枉的人?这个谁都不知道,但是那些人却绝对在清洗之列。掀起大案,将于自己敌对的人全都裹挟进去清除掉,这是最常用的办法。

这么好的办法,东林党怎么可能会放过?

一时就有了东林党人开始清算“红丸案”,即鸿胪寺丞李可灼给光宗皇帝病时所进红丸药,连服二丸后即死的事件。

当时,朝野议论纷纷,有东林党人企图借机泄愤。天启二年四月,礼部尚书孙慎行弹劾方从哲用李可灼进献红药丸,跟弑君、叛逆同罪,廷议纷乱,没有统一的意见。

当时刘一燝已经离职,于是韩爌执意辩白这事,便上奏疏给已登皇位的天启皇帝,并据实详陈进药始末。

奏疏中提到:“俾议法者勿以小疑成大疑,编纂者勿以信史为谤史”,提防不要因此事而兴大狱,从而保护了首辅、浙党领袖方从哲,未造成大冤案。

这件事情就是东林党有些人为了彻底干掉自己的政敌,准备炮制一个弑君谋逆的大案,直接兴大狱,将所有自己的政敌全都裹挟进去干掉。

可是像韩爌这样的人拒绝了,他知道党争可以争,但是绝对不能上升到动辄要人命,甚至是炮制谋逆大案的地步。

一旦到了那个地步,那真的就是不死不休的下场,只不过事情并没有像韩爌想的那样,随着齐浙楚党投靠魏忠贤,阉党崛起,这个规矩被破坏了。

从魏忠贤杀掉所谓的东林六君子开始,大明的党争就滑向了非我即彼你死我活的境地。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到了灭国之时,这些人还是在你死我活的争斗?

因为一旦争斗输了,即便不灭国,自己也活不了。

现在穿越过来的是朱由校,虽然身处历史上少有的混乱年代,在漩涡中心的他知道了历史的大概走向,自然不可能任由情况向深渊滑落。

他也知道东林党的根基不是朝中的这些人,而是江南的士绅集团。他们兼并土地、走私、进行海上贸易,可以说每个家族都是富得流油,可是他们却总想着不交税。于是东林党就鼓吹重农抑商,藏富于民。

即便是将朝中这些东林党人全都罢黜、全都弄死,那又能如何?新的党争参与者还是一代一代的前赴后继。

如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东林党就一直存在。

东林党代表的是江南新晋的工商士绅,齐浙楚党则是代表着大地主阶级,只不过两党都是朋党,都是在结党营私抱团取利。

在朱由校的心里面,两党没有不同。他要做的就是如何利用两党,然后从中攫取自己的利益。

第八章 飞熊解梦

韩爌此时自然不知道自己家的陛下在想什么,听到陛下询问,脸上闪过一抹迟疑,躬身道:“陛下,先帝在世时,顾御史曾上书,熊廷弼出关一年有余,诸事没有规划;蒲河失守,隐瞒消息不上报;带着兵器的战士不用于作战,只用来挖沟,尚方宝剑在手不求有补国事,只是供自己作威作福;冯御史曾上疏不把熊廷弼罢免,辽地终究无法保有;且张御史曾言熊廷弼破坏辽阳,臣不明白陛下何以要起用熊廷弼?”

看着韩爌,朱由校没有说话,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改变。

韩爌想了想,后背已有些微的冷汗,他又继续说道:“姚主事也报那里的军马不训练,将领未加部署,人心既不亲附,刑罚有时并无作用,只是军民的劳务没有停止的时候。”

“姚宗文?”朱由校打断了韩爌的话,询问了韩爌口中的姚主事,韩爌不说他还真的忘了这个人了。

姚宗文是被方从哲派遣到辽东检阅军马,不知军务只知索贿,与熊廷弼不合,且谤熊廷弼于朝,是熊廷弼请辞的罪魁祸首。天启时依附魏忠贤,擢升都御史,官至吏部给事中。与少卿原抱奇表里为奸。

说白了,姚宗文这人就是典型的投机倒把的小人,此人留在朝廷上,就是一个祸患。

冯三元和姚宗文参与这件事情,估计是因为和熊廷弼有仇想要落井下石。

沉吟看了一眼韩爌,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因为朕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骑马驰骋于辽东荒野,结果遭遇了野猪,差一点就要被杀的时候,一只飞熊凌空虚渡,拯救朕于危险之中。”

暖阁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静的落针可闻,

“朕今日一早找了人解梦,此事应在辽东,预示着辽东当有大灾难,这飞熊应在熊廷弼的身上。”

朱由校这话说的异常认真,但是听得韩爌一脸懵逼。他抬起头几次要张口说话,临了却闭上了嘴。

其实他很想问一句,陛下,您是认真的?可是他又不敢说,心里面很纠结。

怎么就闹出这么一个幺蛾子来?不行,这不行啊!得想想办法,可是这办法要怎么想呢?

看了一眼韩爌,朱由校根本没打算给韩爌说话的机会,直接摆手道:“此事朕意已决,爱卿不必在意,且退下吧!”

韩爌心里一沉,身子震了下,想要强自争辩。却见朱由校已经闭眼脸上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韩爌脸色略微一变,只好躬身道:“陛下早些歇息,臣,告退了。”说完这句话,他恭敬地退了出去。

等韩爌走了之后,朱由校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不由静静的陷入了沉思,随后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陈洪,然后吩咐道:“去,把魏忠贤给朕叫来。”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然后连忙转身去找魏忠贤。

魏忠贤这些日子可是春风得意,司礼监秉笔太监奉旨提督东厂,在太监的排名之中,紧紧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位列第二。

只不过魏忠贤心里面远没有看起来那么春风得意,几次晚上都从噩梦之中惊醒。

他总是梦到客巴巴,站在一团朦胧的光影中不说话,就那么柔柔地看着他,朝他轻轻地微笑。

对于自己的位子怎么来的,魏忠贤心知肚明,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身居高位也抵挡不住他内心的害怕。

每一次梦醒,心里都怕得不行。客氏的死,对他的打击非常大,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喜欢客氏,而是因为在宫里失去了强援。

魏忠贤的心里担心得很,生怕皇爷找个理由将自己也弄死,这几天忐忑无比。

但是听到皇爷相召,魏忠贤也不敢怠慢,连忙掬了把清水扑脸打起精神赶奔乾清宫。

一路上,他心里面畏惧不已,也不知道皇爷这一次召见自己是什么意思。

看着躬身走进来没几步便趴在地上行大礼的魏忠贤,朱由校一笑,随后一摆手让魏忠贤起来,开口说道:“朕有件事情交给你去办,切记不可走露了风声。”

听到走漏风声四个字,趴在地上的魏忠贤身子猛地一颤,可是面色却丝毫不变,恭敬地说道:“请皇爷吩咐,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去办!”

这话说的虽然献媚,可却是小心翼翼的。他心里无比忐忑,生怕又是一件什么难事。可就算是难事又能如何呢,皇帝要你去办,再难也要办啊!

看着有些颓然的魏忠贤,朱由校轻轻地笑了笑,看来这位大太监被自己磋磨的够呛啊!

“你去街上,随便给朕找一个算命的道士来,面目丑陋一些就行了,不用什么德高望重的人物。”

魏忠贤顿时一愣,找这么一个人来做什么?不是杀他?

不过皇爷的话,他也不敢不听,连忙躬身道:“奴婢马上就去办!”说着还是有些惧怕。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朕不会追究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朱由校觉得自己还是安慰一下魏忠贤为好,不然他能自吓自吓死。

魏忠贤的心里顿时一定,皇爷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没有再怪自己的意思。如果是和文臣武将,皇爷还可能说假话,对于太监却从来不用,毕竟是自己的家奴,养着就像是养了一条狗。

“谢皇爷,奴婢当死而后已!”魏忠贤赶忙跪在地上,大声道。

“起来吧。”

看着魏忠贤退出去的背影,朱由校一笑。

这是他给自己找的一个由头,以后自己肯定也会做很多像这一次的事情,给人解释着实麻烦,同时也是漏洞百出,让人浮想连篇。

但若是把神鬼之事扯进来,那就好解释多了,自己做了梦,便找道士解梦,解读出来的就是自己要做的。

陛下为奸道所惑,这是朱由校给自己定的人设。

如此奸道从何而来?当然是魏忠贤进献的,难不成是朕自己找来的?

奸道搭配权阉,简直就是天作之合,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啊!

至于自己的名声,朱由校就不操心了。

纵观宋代以后,凡是想要有作为的皇帝,要是不被黑一个底掉,那都难。

大明就不说了,单单是文字狱最严重,管控最严格清朝,那个最有作为的皇帝雍正,不也还是从头到尾被黑了一个底掉。

什么篡权夺位啊,什么儿子是汉人啊,什么死了脑袋被割掉了啊,暴君的人设,黑料一堆。

反而是他的儿子乾隆,崽卖爷田不心疼,搞了一个圣君、十全老人的名头,那叫一个被吹捧,地位那叫一个高。

相比较起来,自己想要好名声,有魏忠贤这样的阉党存在,没戏!咱还是踏踏实实朝着昏君的路上狂奔而去吧!

第九章 昏君他不香吗?

明朝的话语权可没掌握在皇帝自己的手里。

你看看朱由校自己的老爹泰昌帝,在位三十八天,干了三件事情:

废矿税,即位后便下令罢免全国范围内的矿监、税使,停止任何形式的的采榷活动。

饷边防,即位后便借皇帝遗诏的名义,发内帑百万犒劳边防将士,由大内银库调拨二百万两银子,发给辽东经略熊廷弼和九边巡抚按官,让他们犒赏将士,并拨给运费五千两白银,沿途支用。

第三件事情,补官缺。

先命令礼部右侍郎、南京吏部侍郎二人为礼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随后,将何宗彦等四人均升为礼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起用卸官归田的旧辅臣叶向高,同意将因为“上疏”立储获罪的三十三人和为矿税等获罪的十一人一概录用。

召回在万历一朝因为上疏言事而罢免的官员,像袁可立、邹元标、王德完等东林党官员。

这三件事情,将一个在位三十八天的皇帝吹捧成了明君,三十八天成了泰昌中兴,这些拼命吹捧的人得有多不要脸?

看看这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废除矿税,那些人肯定乐得蹦起来;从内库拿出两百万两银子,未必到将士手里,经手的官员正好发财,这笔横财到手,自然更高兴;最后一条,升官了,被罢免的一概录用,直接高兴到飞起,这样的皇帝你不吹捧一下?

朱由校却知道,这事自己干不出来,没办法,明君的名头没戏,那就索性做个昏君。

昏君他不香吗?

回想历史,整个明朝曾有无数次的太监专权:汪直、刘瑾、魏忠贤等。可无论他们如何嚣张跋扈、迫害反对者,对于他们的主子——皇帝,却是忠心地很。

当然了,政治斗争本就是残酷的很,这不关太监的事情,不是太监,难道就不狠了?就不下杀手了?

过分的强调太监的身份,无非是想说太监是阉人,他们就不配,不攻击政策,直接玩人生攻击。在朱由校看来,这么干不但十分的没品,而且是十分的手段低劣。反正在朱由校看来,东林党干的那些事,也没有高尚到哪里去。

轻轻地舒了口气,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压了压,朱由校不禁叹了口气。此时的大明江山虽然还没有经过魏忠贤的祸害,可也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希望辽东能够稳住啊!”朱由校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辽东上面,一旦辽东稳不住,那就是大麻烦,“希望熊廷弼来得及。”

如果像历史上一样,辽东继续走老路,先是丢了辽阳,然后丢了沈阳,最后丢了广宁,那后金想不做大都难了。向东可以打朝鲜为后勤,向西可以打蒙古,收服蒙古诸部,同时将战线拉长,从动到西这么长的战线,怎么打?

大明不要说进攻了,想要守住如此漫长边境线都很困难,所以辽东不能丢。

如果沈阳和辽阳还在,努尔哈赤是绝对不敢向西或者向东进军的,因为一旦他向西进军或者向东进军,他的后路就会被抄了,所以努尔哈赤只能在辽东和明军纠缠。甚至在历史上沈阳辽阳都丢了,东江总兵毛文龙依旧对辽阳和沈阳虎视眈眈。

毛文龙的毛病非常的多,占居的东江,形势虽然足以牵制后金,但他本人谋略有限,每年浪费的军饷无法计算,并且只顾征招商贾,贩卖禁物,名义上在援助朝鲜,实际上是妄出边塞,没有军事的时候就以变卖人参、布匹为职事,有战争,也很少得到过他的功用。

朱由校对这一点却很理解,因为毛文龙不容易,在皮岛那个地方,出产有限,不做点生意哪来的钱养军队?

至于说毛文龙冒领军饷,几万人的队伍要二十万的军饷,这是毛文龙的问题?贰拾万人的军饷给了,最后到毛文龙手里面能剩下几万人的就不错了,甚至连几万人的军饷都不剩不下。银子从户部拨付,还没出京城就没了三成,这是漂没。

一路走,一路扒皮,到了辽东能剩下多少?这个锅给了毛文龙,钱被谁拿去了?反正钱都是毛文龙贪污了。

后世有一个段子,银行被抢了,劫匪抢走了三百万,但是到了报损失的时候就是三个亿,全都是劫匪干的。劫匪欲哭无泪,毛文龙也是如此,别说毛文龙,戚继光如何?张居正支持戚继光,但是贪污依旧组织不了,戚继光几万人也是二十万的编制拿钱。

这种事情在明末不要太正常,几十万人大败亏输,事实上真的有那么多人?这里面还不算吃空饷和缺额的。

朱由校轻叹了一口气,如果辽阳沈阳不丢,那么自己就能缓一口气了,当然了,皮岛还是要搞一下的。到时候大军可以坐船顺着鸭绿江而上,直接袭扰后金的腹地和后方,让他们想要打沈阳和辽阳都不敢全力。只是这个领军的人要好好选一选了。

如果辽东稳不住,那么自己就只能另想办法,但是朱由校是绝对不会在战和守之间摇摆不定的,并且朱由校也更倾向守,守个十年八年的,到时候自己就能做好些事情了。

伸手将桌子上的书册拿起来翻看了一会儿,朱由校发现自己还是看不进去,心思全都在辽东上。

朱由校现在琢磨的是怎么能做点什么,将希望全都寄托在熊廷弼的身上,可是如果来不及呢?自己能不能做点什么呢?

只不过如今他在京城,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派兵过去肯定不行,这个年代调兵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钱粮,需要安排,而且远水解不了近渴。

派点钱过去?好像也不合适,运过去需要时间,等到钱运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要不再派遣几个能人过去?可是一时之间去哪里找人呢?辽东的情况很纷杂,去了一个新人未见得是好事情。

琢磨来琢磨去朱由校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最后只能颓然的叹气,即便是做昏君也有一种无力感。

第十章 你家老爷要去辽东了

朱由校在大殿里来回踱着步,将事情从头到尾的想了一遍,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立刻回头对陈洪道:“你过来!”

陈洪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躬身道:“皇爷,奴婢在!”

上下打量了一番陈洪,朱由校开口说道:“内阁那边拟旨之后,你带着人去一趟熊廷弼的老家宣旨。到时候将这份题本给熊廷弼,让他看一看。”说着朱由校将袁应泰的题本给了陈洪,朱由校相信熊廷弼只要一看这份题本就明白了。

这份题本原本交给其他人去就可以了,可是朱由校不放心,能让他也放心的也就是陈洪这样的贴身太监了。

“是,皇爷,奴婢一定快马加鞭的赶过去。”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面容也很严肃。

事实上让陈洪去传旨是不合理的,因为圣旨分为两种,一种是圣旨,一种是中旨。所谓圣旨,那就是皇帝下令,内阁拟旨,最后加盖了皇帝玉玺的旨意,这叫圣旨。中旨,那就是皇帝私人下发的圣旨,权威并没有那么大,文官甚至可以不接中旨。

在朱由校看来,这就是文官给自己的特权,反正他们就是找各种理由让自己与众不同,让自己享有特权。

中旨是由太监传旨,但圣旨是官员传旨,熊廷弼的任命自然是圣旨,所以陈洪跟着去可以,但是却不能去传圣旨。当然了,朱由校也不会让陈洪去传圣旨,他只需要将袁应泰的题本给熊廷弼送过去。

事实上朱由校也可以发中旨,但是文官那边早就想到了。如果谁接了中旨,而这份中旨恰恰是内阁反对的,那么你就是毫无正气、无底线的媚上,官品人品全都会受到各种层次的攻击和谴责,想在官场上动一动都不可能。

文官想尽一切办法来限制皇帝的权力,同时为自己攫取权力。明代权阉和文臣的争斗,背后折射的永远是皇权和臣权的斗争,或者说是皇权和士大夫集团的斗争。

陈洪走了,圣旨也发下去了,但是事情却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因为朝廷上下都觉得这件事情莫名其妙,怎么就突然搞出了一个梦了?怎么就梦中换掉袁应泰了,因为一个梦就如此行事?当然了,这么攻击不行,但是攻击解梦之人却可以。

一时间朝野沸腾,无数弹劾的题本进了宫里面,劝谏朱由校的也是一大堆,但是朱由校全都留中不发,任凭他们吵闹。

湖北江夏,这里在后世是江夏区,隶属于湖北省武汉市,位于武汉市南部,北与洪山区相连,南与咸宁市咸安区、嘉鱼县接壤,东临鄂州市、大冶市,西与蔡甸区、汉南区隔江相望。在大明朝,这里并不出名,甚至很普通,是一个宁静祥和的县城。

不过这一日江夏的宁静却被打破了,一群锦衣卫杀气腾腾的进入了江夏城,护卫着两辆马车来到了熊廷弼的熊府门口。

自从辞官回家后,熊廷弼心里就没有平静过。虽然这些天一直都有家人陪在身边,不需要他再在刀口上舔血,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总是空空的。熊廷弼为人脾气火爆,禀性刚直,这些日子在家里面,自然也是间歇性发火,实在是憋闷的厉害,主要是他不甘心。

正在喝着夫人送来的清热去火茶,熊廷弼是越喝火气越大,这破玩意什么时候是个头?

“老爷,外面有锦衣卫来了。”一个老管家快速的跑到了熊廷弼的身边,气喘吁吁地说道。

听了老者的话,熊廷弼就是一愣,他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会有锦衣卫的人他家,难道是又有祸事了?可是不对啊!自己没干什么事情啊!

也怪不得熊廷弼多想,锦衣卫出没,往往就没什么好事情,不过熊廷弼也不太意外,说不定自己又被朝廷里面某些人给借故清算了。

半晌,熊廷弼对身后的管家道:“人在哪里?”

“回老爷,在前厅。”老管家答道。

快步离开花园,熊廷弼虽然不知道是来者何人,但是来的既然是锦衣卫,那么自己想躲是肯定躲不过去的。

熊廷弼来到客厅便见到了陈洪,同时还有一个传旨的官员满脸焦急的等在那里。这就让熊廷弼一愣,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传旨的官员已经开始了:“熊廷弼接旨!”

听到这句话,熊廷弼身体猛地一颤,紧接着就撩衣跪了下来,大声道:“草民熊廷弼,接旨!”身后的几个仆从也纷纷跪下听旨。

将圣旨从自己的袖子里拿了出来,传旨官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熊廷弼,志虑忠纯,允文允武,国之干城。今辽东坚困,建掳横行,朕不忍忠正贤臣局于家中,投闲置散,特旨加封熊廷弼为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钦赐王命旗牌,奉旨经略辽东一切军事要务。望尔尽忠职守,不负朕望,钦赐!”

听着传旨官员的宣旨,熊廷弼整个人都是蒙的,居然是起用自己的圣旨。

“熊大人,接旨啊!难道您?”传者官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你难道敢不接旨?

闻言,熊廷弼回过神来,连忙叩头道:“臣熊廷弼领旨谢恩!”

传旨官员将圣旨交托在了熊廷弼的手上,便转身告辞了,因为他知道陈洪还有话要和熊廷弼说,但是这话自己不适合听。

等到传旨官员走了,熊廷弼连忙拱手道:“不知道如何称呼公公?”

“熊大人不必客气,咱家陈洪!”陈洪笑着说道,随后掏出一份题本递给熊廷弼:“熊大人,这是陛下让咱家交给你的。东西已经送到了,咱家也就不多留了。不过咱家提醒熊大人一句,这辽东山高水远,熊大人还是尽快起行的好。”

熊廷弼一愣,随后拱手道:“多谢陈公公提醒。”

陈洪和传旨官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看得熊廷弼莫名其妙的。将那份题本展开看了一遍,熊廷弼脸色就变了,心中大骂袁应泰是一个蠢货。现在他算是明白了陛下为什么要起用自己了,也明白了为什么陛下会把这份题本给自己了。陛下这是对袁应泰不满了,同时希望自己尽快去拨乱反正。

想到辽东如今的情势岌岌可危,熊廷弼刚刚升起的对袁应泰的幸灾乐祸之心就消失不见了,转身向里面走,同时大声吩咐道:“快点准备,你家老爷要去辽东了。”

第十一章 弃徒韩立

月光皎洁,白雪覆盖下的紫禁城内异常的宁静安详。乾清宫内此时却是灯火通明,年轻的天启皇帝还没有睡去,披着狐裘在看刚刚递上来的题本。

看着这些反对起用熊廷弼的题本,朱由校不由冷笑。先不说历史,就如今局势,辽阳再失,就真的一溃千里,后金的势力范围一举扩张至辽东,出入如无人之境!

而在历史上,一般皇帝说话,什么事都好办什么事都能办,可不知为何这规矩到了明朝就不一样了。明朝的皇帝,从来不是自己说了就算的,光是那帮六七品的小御史、给事中,天天上疏骂人,想干啥都不让,能把人活活烦死。

这不,这才刚要起用熊廷弼,这骂人的就来了。

“皇爷,都是反对起复熊廷弼的题本,时候不早了,皇爷早些歇息才是!”王安小声说道,怕惊扰了沉思中的皇帝。

不看这些奏疏,朱由校也知道里面写的都是些啥,为了不给自己添堵,他一把合上了题本扔在了一旁。

这一晚,朱由校睡得很香,而京师里很多人,估计都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

第二天一早,朱由校才刚起床,魏忠贤急匆匆地来请安了,他献媚道:“皇爷乃是真龙下凡,器宇轩昂……”

没有理会魏忠贤的拍马之言,朱由校皱着眉头问道:“不要说这些。朕交代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用力的点了点头,魏忠贤小心翼翼地说道:“回陛下,办妥了。人在暖阁候着呢。”

“哦,是吗?”不得不说,魏忠贤办事效率还可以,半天时间就找到人了。

刚踏进暖阁,朱由校就看见有个老道左右看着,见是没人,目光顿时流出了贪婪的神色,显然是对这里的宝贝感兴趣。这里的东西随便拿出去一件,那都是价值不菲。

“咳咳。”魏忠贤见状,尴尬地提醒道。

“贫道有礼。”老道士听到咳嗽声,也不惊慌,淡定地回身作揖。

穿得也倒是整齐,就是褡裢里这么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朱由校不由得感到好笑,这老道一看就是一个江湖混子。还不错,正是自己所需要的,行了,就他吧。

摆了摆手,朱由校开口说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皇爷,这!”众人全都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见朱由校态度坚决,也不敢迟疑,连忙点头答应一声,随后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缓步走上自己的龙椅,朱由校笑着问道:“你师承何人门下?”

“回陛下,贫道师承天师道。”道士不敢怠慢,连忙躬身说道,只不过他的话还么说完就被朱由校给打断。

“原来是青云门门下,朕也是听说过了,青云门历史悠久,以诛仙剑阵闻名天下,位于青云山,是正道领袖,曾多次力挽狂澜,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青云门修习无上妙法——太极玄清道,法术精妙绝伦,讲究共天地一息,身同自然,以身御自然造化,化为大威力。更以青云门镇山奇术之一的“神剑御雷真诀”闻名天下。”

朱由校的手指慢慢敲击着龙椅的把手,一下下轻微的细响,一声不落地敲进了老道士的心里。

怎么这样?什么青云门?老道士心里面也不知道说什么,想要打断解释,可是又不敢,只能尴尬且胆怯的站在原地。

“只是朕听说这青云门一直隐于云深处,寻常人不能得见,如今倒是没想到会得遇青云门高徒。”朱由校说起青云门更是一脸的向往,半晌似乎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道士问道:“不知道长怎么称呼?”

“贫道……”老道士刚想报出自己的姓名,顺便解释一下,可是还没等他开口,话又被朱由校给打断了。

“原来是青云门弃徒韩立!”朱由校做恍然大悟状,脸上的表情顿时激动了起来:“没关系,青云门乃无上仙门,今日道长既然与朕有缘,朕自当倾尽国力为道长修炼,以期能够让道长重回青云仙门,来人啊!”说着朱由校对外面喊了一声。

听到这一声喊声,门口被推开了,魏忠贤和王安连忙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朱由校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魏忠贤,你为朕寻来青云门韩道长,功劳甚大,该赏!”说着朱厚照对王安吩咐道:“朕宫里面有进贡的玉如意,赏给他。”

“是,皇爷!”王安连忙躬身道。

似乎被朱由校的话惊住了,魏忠贤一脸懵逼。什么青云门韩立,这人就是东厂招揽到的一个骗子,自己的手上还握着他的把柄,怎么就成了青云门的韩立了。

不过魏忠贤这个时候即便是再有疑问,那他也不敢问,连忙跪倒在地,大声的说道:“奴婢谢皇爷赏赐。”

这玉如意的赏赐可不一样,虽然玉如意是用以搔痒的工具,可是名字好听,这皇爷赏赐的,那就是代表着事情办得不错,陛下很满意。

魏忠贤领了赏赐走了,道士韩立则是一脸懵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皇帝是有病吗?我怎么就青云门韩立了?那个东厂的魏公公也是,他明知道自己是谁,这也不给自己说几句?怎么就领了赏赐退下去了?这是不管自己了吗?

朱由校看了一眼王安,然后吩咐道:“韩道长喜静,找一个僻静的园子安置,另外让一些机灵的人伺候着,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扰韩道长修炼,明白了?”

“皇爷放心,老奴明白!”王安连忙躬身答应,在皇宫还里面当差,这话还能听不明白?明天上是好生的照看,实际上就是看押起来。

当然了,比起真正的看押还是好很多的,至少吃得好,睡得好,也不用用刑,这种事情王安熟悉的很。

“那就让人带着韩道长下去休息。”朱由校点了点头,满意的说道。

等到青云门弃徒韩立被带走了之后,朱由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看了一眼王安,朱由校笑着说道:“这宫里面都在打探朕在想什么,那就放点消息出去,司礼监秉笔太监奉旨提督东厂魏忠贤,因为进献青云门弃徒韩立有功,这才被擢升为东厂的厂公。另外朕那个梦,也是这个韩立给解的,是他让朕将袁应泰换成熊廷弼的。”

“这皇宫里面就是一个四面透风的墙,什么消息都瞒不住。”朱由校说到这里,苦涩的笑了笑,随即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皇帝说话的声音很平淡,但王安心里有些忐忑,他低着头,不清楚自家的陛下要做什么了。可是他知道,这事不能问,问就是作死。

没有丝毫的迟疑,没有丝毫的犹豫,王安连忙说道:“老奴明白!”

第十二章 童谣

“辽东骑马咚那个咚,前面来了只臭野猪。”

“臭野猪,长得丑,实在凶狠不讲理。”

“不讲理,乱冲撞,后面飞来个大黑熊。”

“大黑熊,真英勇,打败野猪顶呱呱!”

不知何时起,宫中开始流行一首童谣《飞熊》,传唱于太监宫女之间。一开始朱由校并不在意,宫中各类童谣还少吗?

有一次他刚好要去御用监,结果听见两个小宫女在唱这首童谣,于是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这童谣唱得是熊廷弼去辽东的事。

“你们,”朱由校从宫廊上走了下来,“这童谣从哪儿听来的?”

“皇爷恕罪!”两个小宫女玩得正高兴,忽然看见皇帝出现,瞬间脸色苍白、腿肚子发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朕不怪罪,说吧。”朱由校淡淡一笑。

两个小宫女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许久都没说话。倒是陈洪急了,赶忙说道:“皇爷问话呢!”

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宫女跪着往前移了两步,磕头道:“奴婢也是听来的,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朱由校细细咂摸着这句话,他看向陈洪淡淡地说道:“你也知道。”

我滴乖乖啊!陈洪可烦死了这个宫女,就这么一句话把他给卖了!

“回皇爷,奴婢略有耳闻,不过,奴婢愚笨,听不懂。”陈洪躬着身子恭敬地说道。

“去,查查这童谣从哪儿流传进来的。”朱由校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径直就走了。

陈洪愣在原地,还能从哪儿流传的啊,还不是皇帝您自己编的吗!不过既然皇帝要他查,他不敢不查。

等朱由校回乾清宫后,魏忠贤早已在木匠工作室门口等了皇帝好久。

他在门口来回踱步,手中的拂尘晃来晃去,时不时地摇头叹气道“这可怎么办啊……”

看上去,魏忠贤似乎被什么事烦住了,一向精明的他连皇帝回来了都不曾发觉。

“何事如何办?”朱由校站在魏忠贤的背后,冷不丁地说道。

老魏吓得差点没跳起来,猛地回过神后,赶紧回身跪下道:“皇爷,老奴不知如何说起。”

“有事说事。”朱由校打开工作室大门,大步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老奴……”魏忠贤狗腿子似地跟了进去,犹犹豫豫地说道:“老奴近日听到首童谣……”

“《飞熊》?”朱由校拿起桌案上的一块原木,用手指轻轻叩了下。

“回皇爷,正是。此童谣已于宫中流传甚广,老奴听闻,乃是宫外民间传进宫中的……而一些大人们,听闻皇爷乃是受惑于奸道……”魏忠贤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趴得也越来越低。

他害怕皇帝怪罪于他,毕竟道士可是他找的。

“去叫陈洪进来。”朱由校面无表情地拿起刻刀,开始在原木块上划拉,仿佛没听见魏忠贤的话。

魏忠贤一愣,不太明白皇帝要干嘛,不过仍是恭敬地应了一声,缓步退了出去。

朱由校负手在大殿里来回踱步,思考着应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陈洪进来后,见皇帝正在思索,便一直默默地跪在三米开外,他甚至想好了如何去面对自家皇帝的滔天怒火。

沉吟了良久,朱由校缓缓开口道:“陈洪,朕交给你一差事,给你三天时间,你带人将皇宫整肃一遍。”

略微沉吟了一下,朱由校接着道:“皇宫里什么该留,什么不该留,你知道的,去办吧!”

“奴婢领旨。”陈洪没有受到怪罪,反而被委以重任,别说心中兴奋有多异常了。

上一次皇爷让自己去传旨,如果这次的事情也能办好,那么自己定会受到重用。

见到陈洪走了,朱由校对侍奉在一旁的王安道:“王公公,你乃是先帝身边的老人,也是朕身边最亲近的内侍。宫里面的有心人很多,陈洪年轻,做事没个轻重,你看顾这一些,有什么风吹草动,尽管报于朕知道,不必所有顾忌,朕对你还是信任的。”

“皇爷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做。”王安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施了一礼之后恭敬地答道。

皇爷这是让自己盯着陈洪,别让他趁着这一次的事情乱来,同时也盯着他把差事办好了。

这种事情,宫里面的太监再熟悉不过了,他这样的老太监,在宫里面消息渠道也是不少的。

“你出去吧!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来。”朱由校最后吩咐道。

“是,皇爷。”王安慢慢退了出去。

三天的时间过去了,此时,朱由校正坐在乾清宫那巨大的龙椅上。

这三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有两个人被皇帝软禁了起来,有无数的人被杀死了,紫禁城空气中原本梅花的隐香此时已经被血腥味代替。

软禁起来的两个人分别是李选侍(泰昌帝的李康妃)、郑太妃(万历帝的郑贵妃)。郑贵妃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儿子,那就是后来的南明弘光皇帝之父——福王朱常洵。

朱由校软禁这两个人是有原因的,那就是因为这是两个不安分的女人。

李选侍还好一些,她只是想攫取权力;郑贵妃目地就没那么单纯了,一心一意的想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就不说了,她还牵扯到了红丸案。

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只当了一个月的皇帝就死了,事情很可能就牵扯到了郑贵妃。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万历帝病死。便宜老爹继位,改年号为泰昌,史称泰昌帝。

八月初一日,便宜老爹在登基大典上,“玉履安和”,“冲粹无病容”,就是行走、仪态正常,没有疾病的症象。

后来便宜老爹夜御八女就与郑贵妃有关系,那些女人就是她送去的。

结果一夜老爹就虚了,而给他看病的那个太监,也就是内侍崔文升——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掌御药房,给便宜老爹吃了大黄。

便宜老爹吃后大泻不止,一夜之间如厕三四十次。

别说一个虚弱至极的人,即便是一个壮汉也架不住这么泻。

要说这里面没阴谋,朱由校是绝对不相信的。

第十三章 老魏很委屈

郑贵妃和李选侍这两个女人就是皇宫里面的不安定因素,先囚禁起来就好,过些日子就生病了,缠绵病榻月余,估计也就该死了。只是举行葬礼又是一笔花销,朱由校有些心疼。

“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陈洪,朱由校淡然道。

其实事情他已经在王安那里知道了大概,此时询问陈洪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

虽然皇帝语气平淡,可是陈洪知道面前的这位主子不好惹。用力的点了点头,陈洪小心翼翼说道:“回皇爷,办妥了。”

“很好,那些靠向李选侍的人呢?”朱由校面容冷峻,紧盯着陈洪问道。

“奴才已将那些人整理好了,皇爷是不是要过目?”陈洪将花名单从袖子里掏出来,双手托起捧到皇帝面前。

“不必了,全都打发到皇庄去种地吧,朝廷还是挺缺粮食的。”朱由校挥了挥手。

这些事情自己是不屑于管的,自己关心的只有李选侍的动静。只要将她的爪牙拔掉就可以了,至于那些跑到她那里准备养老的奴才,自己自然不会过问太多。因为这些人也用不上太久了,很快这宫里面也就没他们的地方了。

三天前,朱由校对陈洪下了命令,除了严查清洗宫内外,还要秘密干掉忠于李选侍的太监宫女。

既然此时陈洪这么说,想来任务是完成了。经此一次,皇宫内部的太监们应该会老实不少,自己的安全相对也能有保障一些。

内廷风起云涌,自然也是要影响到外朝的,不少太监被诛杀,其中自然牵扯到了不少大臣,一时间外朝也是人心惶惶。

要知道大臣私自勾连内侍,那是绝对要被皇帝猜忌的,也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如今天启皇帝如此大规模的清洗内廷,他们怎么可能不害怕?

一时间大家都觉得陛下这是不是要掀起大案子了?朝臣们甚至连熊廷弼的事情都放到了一边了,全都盯着天启皇帝的下一步动作。

不过连续几天也没什么动静,倒是宫里面开革了一批太监和宫女,这件事情就仿佛是一颗小石子投入了大海,波澜不惊地过去了。

虽然大臣们纷纷在猜测陛下想要做什么,可是一时之间也实在是想不明白,好在陛下没有向外追查,事情也就逐渐告一段落了。

这就让不少人松了一口气,不过接下来就又有消息流传出来了。

不少人都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陛下之所以起用熊廷弼,是因为一个梦。这个大家都知道了,也算不上什么新鲜的消息,不过接下来的消息就是新鲜的头条了。

陛下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宫里面多了一个道士,他解了这个梦,然后让天启皇帝起用熊廷弼。

据说是什么无上仙门青云门的弃徒,叫韩立,神秘的很,听说精善长生之术。

这个消息一出来,瞬间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帝王求长生,这事就没断过,历史之中有秦始皇,咱们大明也是有前例可援的,那就是嘉靖皇帝啊!

那位皇帝在位的时候,笃信道教,渴求长生,那是什么日子?

想想严嵩,想想严世藩!

想到这里,朝臣顿时不寒而栗,难道现在也要出那样一位人物了?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弹劾的奏折也如雪片一样飞进了宫里面,只不过全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在这样的情况下,另外一个消息就又传了出来,那就是这个所谓的仙门青云门的弃徒乃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送进宫里面去的,因为这件事情,魏忠贤还得了赏,升了司礼监的秉笔太监。

于是魏忠贤瞬间就成了众矢之的了,这不是要出一个严嵩,这是要出一个刘瑾!

于是弹劾魏忠贤的奏折再一次飞进了紫禁城。

此时的乾清宫内,朱由校翻着面前小山一般高的奏疏,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果然,事情终究还是向着自己设定的方向发展了下去。既然如此,那也是时候开始下一个计划了。

敲打了手上的奏疏,朱由校漫不经心地对身边的陈洪说道:“去,叫魏忠贤来!”

很快魏忠贤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朱由校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魏忠贤顿时就慌了。

顾不得许多,他直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以头杵地,咣咣的磕头:“奴婢,奴婢,冤枉啊!”

这些日子可是把魏忠贤给吓坏了,现在朝廷外面的大臣全都弹劾自己,自己这还没得意几天就遇上了这么一个事,现在能保住自己的,也是就剩下皇爷了。

虽然魏忠贤很想和那些大臣解释,可是他又不敢。虽然解梦之事和自己没关系,可是你敢去辩白?难道说是皇爷做的?

那个道士的确是自己找来的,但那也是皇爷让他找来的。魏忠贤像哑巴吃了黄连,有苦难言。

看着一脸委屈的魏忠贤,朱由校笑着说道:“起来,朕又没说你错,跪着做什么。”

魏忠贤一愣,随后心中大喜,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皇爷明察秋毫,奴婢万死难报啊!”

“行了!”朱由校摆了摆手打断了魏忠贤的拍马屁,直接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那些人就是想你死,这宫里宫外的,想做点舒心的事情的确是不容易。朕都是如何,何况是你们,也别太担心了,朕还是能保住你的命的。”

听了这话,魏忠贤猝然而惊,保住自己的命?那岂不是说自己的官位要保不住了?

自己自阉入宫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荣华富贵!

如果这官位没了,那还不如让自己去死。如果之前也就算了,现在自己是什么人?司礼监秉笔太监,执掌东厂,怎么能这么窝囊的下去?

想到这里魏忠贤心里面就发了狠,你们想弄死我是吧?那我就弄死你们,看看咱们谁先死。

朱由校见魏忠贤的目光明灭不定,心里面一乐,这人果然不愿意放弃到手的东西。

些许钱财都会让人迷失了心性,何况是自阉的魏忠贤?

换成自己,估计也要反击,那就看看魏忠贤接下来要做什么。

“行了,朕叫你过来就是让你安心,别怕,回去吧!”说着朱由校摆了摆手,意思很明显,你回去等着吧!

第十四章 天启帝穷得叮当响

见皇爷挥手让自己回去,魏忠贤松了口气,如蒙大赦般地离开了。

等魏忠贤走了后,朱由校慢慢地喝着茶。本来这天气最适合吃点烤地瓜暖手的。

这些日子混下来,朱由校发现其实明朝的皇帝还是很轻松的。

各地的奏疏首先要送入内阁,由内阁大学士写上处理意见,然后才成递给皇帝,由皇帝决定最终的处理办法。

如果皇帝觉得内阁提的办法不好,可以不批红而将奏疏直接送回内阁,由内阁大学士再一次拟定办法。有的时候皇帝批红都懒得做,就将批红的事交给自己身边的司礼监秉笔太监。

声威一时无两的刘瑾、魏忠贤都是得到皇帝信任的秉笔太监,由于皇帝疏懒,也就让这些人有篡权的机会。

朱由校定了定神,看着眼前这一堆奏疏,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估计魏忠贤这一趟来回,不少官员要遭殃。若是他能清洗掉一些于自己不利的官员,正好顺手提拔一些干实事的。这个时代实在是人才其实并不少,只是没能做到人尽其力。

朱由校微微颔首,心里开始盘算要提拔哪些小官员。虽然朱由校不知道大多数文臣武将的才能和忠诚,但是大部分的历史名人还是知道的。

只是想着想着,他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提拔人才后,要干些啥?再者,干实事也得用到钱。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钱才是万能的,穿越才不是万能的呢!

但现在国库里,估计没什么钱。对于自己有多少钱的问题,自己还真的不清楚,只能问自己的大管家王安。

想到这里,朱由校愣了下,放下茶盏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去叫王安来见朕。”

王安这段日子说忙也不忙,说闲却是蛮多琐碎的事情要处理的。这板凳还没被屁股坐热,就又被皇爷召唤到了乾清宫。

“王安,朕有多少库银?”朱由校一边问,一边心里念叨:千万不要告诉我国库赤字。

王安微微一愣,这个问题他正好知道,天启皇帝登基的时候,身为总管的他奉命查点过内库的银子。

他叹了口气缓声答道:“回皇爷,内库还有白银1700万两,黄金3万两。”国库就不用说了,肯定没钱。

听到这个数字,朱由校先是一喜,这么多黄金放在后世,自己可以一辈子吃喝无忧,跑车开开别墅住住。

高兴完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乃是堂堂一国之主,这些钱怕是赏赐给有巨大功劳的大臣几回,自己就得喝西北风了。

可见天启皇帝是个穷光蛋啊!朱由校在心底哀嚎了一声。要知道,乾隆三十六年,一年的国库收入就是3700万两白银,那只是一年的岁入啊!

“大明岁入有多少?”朱由校抱着一丝丝的希冀问道。

“回皇爷,岁入约摸521万两白银。”

听闻王安的话,朱由校一愣,这么少?要知道明朝此时的贸易和资本要比清朝强得多,可是每年的岁入却差这么多……

唯一一个原因就是很多人不交税。想到这,朱由校的心在滴血,似乎看到了很多真金白银就这么飞走了,于是在心里默默替这些人狠狠地记了一笔。

这些想方设法偷税漏税的人,谁家不是良田千顷,买卖无数?这些人大多都是说一套做一套,满嘴的仁义道德,平时却是鱼肉乡里。

他们兼并土地、走私、进行海上贸易,可以说每个家族都是富得流油,可是他们却总想着不交税,于是东林党就鼓吹“重”农抑商,藏富于民。

便宜老爹泰昌帝对重农抑商的理解是错误的,重农抑商不代表着重征农税,而是少收甚至不收税。可东林党人篡改了这条理论,根据他们的说法,农业才是国家赋税的主要来源,要重征,而商人的地位低下,要少收税。

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多年来窜改赋税册以逃避大量赋税,并总是鼓吹向农民征税。这些人不但偷税漏税而且因为势力庞大也就更加肆无忌惮,几乎什么都做。

在朝堂上,很少有真正想要为百姓办实事的人。大部分官员在朝堂上攻讦别人,在地方上排挤弱小的官员,同流合污昧着良心办事。

由于朝廷不断催促地方完成定额,越来越重的负担就被转嫁到农民身上,他们无财无势,无法保护自己不受勒索,最后不得不面临两个不得已的选择:

将土地以低得可怜的价格卖给有势力的豪绅,自己租田做佃户,用高租换取保护;或者放弃土地逃亡,希望别的地方情况会好一点。不管他们怎么选择,土地或是荒芜,或是落入豪绅之手。而政府的定额依旧压在剩下的农民身上,这种恶性循环愈演愈烈。

赋税的负担变得不堪忍受,不是因为捐税高,而是因为许多捐税要用白银支付,而白银对于农民来说,非常难以得到。

很多人没有土地或者不能忍受大地主的盘剥成为了流民,这也就是为什么徐鸿儒的白莲教起义会有那么多人跟随的原因。

还有就是这个时代地球正处于小冰川期,天灾不断。陕西的大旱让无数的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官逼民反,才有了高英祥、张献忠、李自成等。

陕西的农民起义成为了压垮大明朝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以说明朝除了亡于外部压力外,大部分还是这些逃税的豪绅过错。如果不将这些人弄掉,大明朝就没什么希望。

想到这里,朱由校不禁揉了揉太阳穴。

谁说当皇帝轻松了?明君难做啊!

如果想澄清吏治,那么第一步就得用强力手腕打掉官僚集团,第二步就是改革吏治、裁汰冗员。

然而需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要自己手握兵权。如果手里没有可战之兵,那就不可能以铁腕政策澄清吏治、改革官制。

目前大明却是文官控制军事,朱由校想要收回兵权扶植自己队伍谈何容易?!

既然如此,兵权什么的,暂且先不急。先利用魏忠贤恶心恶心一番朝中某些爱搞事的官员,自己再顺手抄个家什么的,填补下国库也还是不错的。

毕竟有钱了,才好办事不是吗?

第十五章关门放狗

和王安讨论自个儿手头有多少钞票的事情后,朱由校心底就在盘算着到底哪些人家底丰厚。

这天晚上,有一伙人在杨涟的府邸聚会,这些人分宾主落座,可是目光却都集中在了礼部尚书孙慎行的身上。

“孙大人,不知你这次将大家都叫来有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了吧!”见人都来齐了,刘一燝开口道。

“好吧!那老夫就说说,前几日老夫上了一道奏疏,乃是参奏东厂提督魏忠贤的。奏疏递上去以后,应该是到了陛下的手里,可是不知为何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孙慎行话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了,因为他相信这些人能够听得懂他的话。

“不知道是用什么罪名参的?”一边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勾结奸道,误国误民。阻塞言路,蒙蔽圣聪。”孙慎行的话刚说出来,大厅里面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不知道孙大人这么做,有什么想法?这里没有外人,不妨说一说。”杨涟轻轻的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缓缓的说道,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

没有人能看出这位大人在想什么。

“在座的各位都是为了家国天下而聚到一起,怎么能坐视魏忠贤这样的老鼠屎留在内廷,任凭他蒙蔽圣听?”孙慎行言简意赅,也有些莫名其妙。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明白了。此时的东林党羽翼已经丰满,可以将魏忠贤这个东厂提督拉下马,换上自己人或是倾向自己的人,比如王安这样深得皇帝信任的大太监。

“奸佞当道,我辈自然义不容辞。我也递了份奏疏,不过同孙大人的一样,也杳无音信。”

随着话音落下,屋子里面顿时热闹了起来。似乎魏忠贤就是天下第一坏的宦官,不除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国法。

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讨论怎么拉魏忠贤下马的时候,魏忠贤已经准备先搞事了。

是夜,朱由校在木匠工作室里忙活了一天后,回到寝宫,正在喝着陈洪新寻到的什么七阶什么螺的茶,一边看书一边泡脚,小日子好不悠哉。只是悠哉了没一会儿,就响起了敲门声。

“皇爷,魏忠贤求见。”身为皇帝最信任的太监之一,陈洪对于自家皇爷的安排自然是知道的。魏忠贤既然来了,那就说明事情有了眉目。

“让他进来吧。”朱由校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该来的总会来的,这不,魏忠贤应该准备开始咬人了。

乾清宫的宫女们非常有眼力见,收拾好泡脚桶后就都迅速地退了出去。

魏忠贤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行了个大礼,他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说道:“皇爷,万岁万岁万万岁。奴婢惊扰了皇爷,罪该万死。”

“起来吧!”朱由校把茶盏放在桌上,静静地看着魏忠贤。

楞了一下,魏忠贤从心底升上一股凉意,皇爷这态度让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不过魏忠贤反应很快,磕了个头说道:“皇爷,姚宗文私底下和辽东那边有密信往来,并且往来涉及款额巨大,奴婢怀疑……”

“直说无妨。”朱由校挥了挥手,这事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兵部主事姚宗文,参与弹劾熊廷弼的事,其实另有原因。”魏忠贤大声道,心底不由地冷笑连连:你姚宗文弹劾熊廷弼我不管,可你要弹劾我,让我这么多年的打拼功亏一篑,那我肯定要搞死你的。

朱由校看向魏忠贤的眼神越来越诡异:“还有这样的事情?看来这表象上一心为公之人也未见得其真心就是如此,那就查一查吧!”

“厂臣乃是皇爷的家奴,奴婢定当不负皇爷之托,一定将事情办好!”魏忠贤斩钉截铁的说道。

虽然事情有些难度,可是东厂就是做这个的,如果这都不行的话那还留着东厂做什么。再说了,只要皇爷让查,那就肯定能查出来,魏忠贤在心里面发了狠。

京城的草帽胡同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地方,这里是京城大部分官员的居所,虽然房屋没有多好,但是却被称为贵地。

此时路口来了一队东厂的番子,一行人气势汹汹地停在了一座府邸的大门口。

经过的路人们见到东厂的番子,纷纷避之不及,躲得远远的看热闹。

队列中走出一个有些微微发胖的头头,走到大门口,轻轻叩响了门环。

“姚府……这朝中姓姚的当官的,并不多啊!”

“在这草帽胡同里的,应该就是那位兵部主事姚宗文姚大人了!”不远处的酒楼里,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在讨论。

兵部主事姚宗文的为人,京师官场的高层官员们都很清楚,此人志大才疏,而且贪得无厌,曾经因内阁首辅方从哲器重而巡抚辽东,只是姚宗文不知兵事,且贪污勒索。

为此熊廷弼看不过眼,狠狠地参奏了他一本,从而得罪了这个小肚鸡肠的姚大人,结果反过头被参劾,以至于辞官回乡。

“今日这帮东厂的番子来势汹汹,不是善茬啊!不知这位姚大人又惹到了谁!”有人疑惑地说道。

胖子等了很久,姚府的大门才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老管家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讨好道:“各位大人久等了,不知大人何事……”

老管家话还没说完,胖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立马有几个人不顾老管家的反对,径直推开了大门。

一行人蜂拥而入,闹得姚府鸡飞狗跳。

跟在胖头头身后的番子,则是在胖头头走过五步便从队伍尾部留下一个人。不一会儿,整个院子就变成了五步一岗。

“姚宗文何在?”胖子等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姚宗文,拎住了正要跑路的老管家大声质问道。

老管家早已被他们吓破了胆,但仍是不愿招出自家大人的下落,只是哆哆嗦嗦的咬住了嘴唇。

胖子见问不出姚宗文的下落,气得把老管家往前厅的地上狠狠一摔,喊了声:“绑起来。”

第十六章 姚宗文被捕

“何必为难一个下人。”

姚宗文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扫过东厂的番子,开口说道:“你们这些东厂的番役闯进我的家里面,所谓何事?今日你们说出个道理也就罢了,如果说不出来,本官自会到陛下面前和你们理论,治你们得罪。”

胖头头对着身后挥了挥手,余下的那些人快速分开,将姚宗文包围进了人肉围墙之中。“你们要干什么!”姚宗文又惊又怒。

“现在可不是抖威风的时候,我们想要干什么难道姚大人不知道吗?东厂上门,有你的好事?你的事情发了!”

胖子话音刚落,他身后两个番子当即就走上前一步,不等姚宗文反应过来就将他按住了。

这根本就是在折辱他。

姚宗文大怒,奈何一人之力敌不过番子。他怒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放开我,难不成本官还会跑不成?放开,我可是朝廷命官!”

胖子太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摆了摆手道:“姚大人,这话在这里就不用说了,到了咱们东厂,自然有人和姚大人说话。”

说着胖子一摆手,顿时就有两个东厂的番子拿着堆破布将姚宗文的嘴给堵住了,然后拉着姚宗文就向外走,连拖带拽的。

东厂大牢。

事实上最早的东厂是没有大牢的,抓的人也都是送到锦衣卫的诏狱去,但是这些年东厂早就补齐了这个短板,东厂的黑牢比锦衣卫的诏狱更让人害怕,也更让人畏惧。

当姚宗文被拖进了大牢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这个人自然就是魏忠贤了。

见到姚宗文之后,魏忠贤就笑了,看了一眼几个番子,没好气的说道:“怎么能这么对待咱们的姚大人?还不快放开。”

听了魏忠贤的话,几个压着姚宗文的番子不敢怠慢,连忙将姚宗文给放开了,姚宗文将塞在嘴里面的破布给拿掉看着魏忠贤道:“魏公公,不知道姚某所犯何事?因何将姚某拿到这东厂来?”

魏忠贤顿时就笑了:“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情,只是有人弹劾姚大人构陷熊廷弼,皇爷让奴婢查,咱们这些做奴婢自然是不敢怠慢。”

“构陷熊廷弼?”姚宗文心中顿时胆怯了起来,在熊廷弼的事情上,他自然是心虚的,可是这能承认?

姚宗文把心一横,看着魏忠贤道:“魏公公,怕是查熊廷弼之事是假,这报复姚某弹劾于你是真吧?魏公公,你这可是公报私仇。”

听到这话,魏忠贤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笑容也缓缓的收敛了起来:“辽东的形势你我都明白,这个时候参劾边关大将,往小了说是私人恩怨,不顾大局。要是往大了说,那就是通敌卖国了。”

冷汗刷地一下就遍布后背,姚宗文震了一震,仍是想说什么。

“参劾熊廷弼的人不止姚大人你一个,只不过姚大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参劾,那就可以说是诬陷了。构陷边关大将,姚大人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名?”一边说着,魏忠贤一边笑了起来,“知道是谁在皇爷面前弹劾你的吗?没错,就是咱家。”

姚宗文看向魏忠贤的目光中,充满了恨意,却是闭紧了嘴巴,一言不发。

只说是构陷边关大将其实已经是很小的罪名了,如果魏忠贤向陛下提出他姚宗文通敌卖国,那自己也只能认着。可哪怕是构陷边关大将,陛下一个不高兴也是抄家灭门的罪名,自己这次真的完蛋了。

看着沉默的姚宗文,魏忠贤冷声道:“姚宗文,看来这不给你上一点手段,你怕是不招了,不过没关系,咱家有的是时间。”

说完魏忠贤一摆手,不理会吓得僵直的姚宗文,直接吩咐道:“带姚大人下去,让他尝尝咱们东厂的手段。”

“是,公公!”一个番子答应了一声,几个人就压着姚宗文向大牢里面走了进去。

东厂衙门依旧那么阴森,魏忠贤脸色阴沉的可怕,眼中冷芒不断闪动,来回踱步着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他累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后,魏忠贤舒了一口气。

果然,自己猜的没错,皇爷真的是对这些人不满了。皇爷启用熊廷弼,那么显然就是后悔了罢免熊廷弼,那么这些弹劾熊廷弼的人就是哄弄了皇爷,趁着皇爷刚登基不懂事。

现在皇爷拨乱反正,自己又不能承认自己被糊弄了,这事就得自己来做,想到皇爷轻飘飘的就答应了,魏忠贤知道自己猜对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自然就好办了,让姚宗文开口,只要他开了口,那么就是让他攀附撕咬,目标从谁开始好呢?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和兵部尚书,这两个人好像挺合适,凡是弹劾自己的那些御使,全都给他牵扯进去,做一个大案。

这些人因何构陷熊廷弼,这就要让姚宗文给自己一个理由了,不过索贿应该是一个好罪名,不管了,到时候多安几条罪名。

刑房里,一盆炭火在熊熊燃烧着,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火盆边缘夹着早已烧得红透的烙铁。

屋子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夹棍、皮鞭等各种各样的刑具。四下摆着老虎凳、狗头铡等令人胆寒的拷打用具。

这时,一个小差吏拿出一卷棉线,看着绑在木架子上的人,阴测测地说道:“姚大人,魏督公传话来,让咱们尽快审你,可是看你这幅不配合的样子,咱只好用上这个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姚宗文的手指和脚指头用细绳子反绑着拉开。

此时的姚宗文,看上去就像是一架被悬空的古筝,而这绑着的绳就是“筝弦”。

动弹不得的姚宗文心里知道,这是东厂里令人闻风丧胆的酷刑——鼠弹筝。他在赌,赌自己能抗过去。

“姚大人,杂家好心提醒你,这鼠弹筝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见姚宗文如死狗般不吭声,小差吏发了狠,用木棍敲打绷得很紧的细绳子,使其发出“嘣嘣"的声音。

第一下,姚宗文的冷汗瞬间遍布全身。

第二下,他的牙齿将嘴唇咬了一块肉下来。

第三下,小拇指脱位,姚宗文满头大汗,开始哀嚎出声。

“啊!”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声从刑房传入魏忠贤的耳里,他冷笑了一声:“有些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一会儿,小差吏便兴冲冲地跑向了魏忠贤:“督公,招了!”

“好!”魏忠贤脸上露出了喜色,转身向着牢房走了过去,大声的说道:“走,过去看看。”

第十七章 审问

此时的姚宗文,衣衫都已被自己的冷汗打湿,再没了刚刚被捕时的从容淡定,只是时不时的发出一两声低不可闻的哼哼声。

走到姚宗文的面前,魏忠贤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后坐在了手下搬来的椅子上,冷冷地吩咐道:“将姚大人扶过来,另外在准备一个凳子,让文书准备。”说完这些,魏忠贤故意停顿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说道:“姚大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不过现在也不晚,乖乖的招供,然后等着陛下裁决。”

姚宗文抬起头看着魏忠贤,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狰狞,似乎牵扯到了伤口了,直接发出了一声痛呼:“魏公公,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如此行事,怕是不会有好下场。”

“这个就不劳烦姚大人操心了。”魏忠贤沉着脸看着姚宗文,玩味一般的说道:“姚大人,咱家奉了陛下的圣旨来查熊廷弼的案子,现在说说看看吧!”

旁边的文书早就准备好了,听了魏忠贤的话也不敢怠慢,连忙拿起笔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这是在进行记录。

姚宗文实在是痛得说不出话了,喘息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我与熊廷弼积怨很深,我在任户科给事,因守丧离职回乡。回朝以后想入补做官,而吏部的几次申请递都被放置,一直几年,不予批准。荐章上了几次,仍得不到任用。我也是实在没法可想,就写信给熊廷弼,让他为自己请求一官。熊廷弼却没有答应我,我也因此怨恨起了他。”

“后来我终于做了吏科给事中,到辽东来检阅兵马,与熊廷弼议事,自然也是大多意见不一。加上几次索贿不成,这心里面对熊廷弼的怨恨也就更深了。”

看着姚宗文开口,魏忠贤心里面都快乐开了花,实在是太好了,这就算是坐实了姚宗文的罪过。这样一来,把这个案子做大的先决条件就有了,再者皇爷必然会大感满意,自己的位子也能够得到巩固,自己怎么可能不开心?

“从辽东回来之后,我就开始联络其他人,在朝廷上毁谤熊廷弼,希望能够给他一个教训。”

魏忠贤也兴奋了起来,连忙追问道:“同伙都有谁?”

这才是关键问题。

“是辽东人刘国缙,刘国缙原先做过御史,在六年一次的京察之中受到降职的处分。辽地战事起来后,朝廷决定用辽人,于是刘国缙做了兵部主事,参与军务。刘国缙主张召募辽人为兵,朝廷按他的办法召募了一万七千多人,后来有一半以上逃跑了。熊廷弼把此事报给朝廷知道,刘国缙也对熊廷弼产生了怨恨。”

“我们两个人一拍即合,放出风声攻讦熊廷弼,说辽地疆土日见减少,诋毁熊廷弼废弃大家的计谋,那里的军马也不训练,将领未加部署,人心既不亲附,刑罚有时并无作用,只是军民的劳务没有停止的时候。御史顾慥首先起来,弹劾熊廷弼出关一年有余,诸事没有规划;蒲河失守,隐瞒消息不上报;带着兵器的战士不用于作战,只用来挖沟,尚方宝剑在手不求有补国事,只是供自己作威作福。”

魏忠贤听着姚宗文的话,顿时一皱眉头,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的确是想要报复一些御使,这些人也的确是在弹劾自己。

可是于风闻奏事,这事本身就是他们差事,姚宗文这是要挨处分,但其他人自己怕是拿他们不好办。再说了,这自己要的可是大人物,这些小虾米拿来做什么?

看着姚宗文,魏忠贤压着声音说道:“姚大人,咱家不喜欢被人当傻子。”

“熊廷弼辽东经略,凭你们几个也能成事?究竟是何人指使?”魏忠贤看着姚宗文,大声的呵斥道:“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姚宗文痛苦的呻吟了几声,脸色不断变换着,半晌抬起头看着魏忠贤,笑着说道:“魏公公,我的罪,我认了,可是我的身后没人,这事无论你怎么问,我的身后都没人。”

“拉下去,打!”魏忠贤也发了狠,他是一定要撬开姚宗文的嘴,这事不能出岔子。

元月末,京师又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朱墙白雪,让人从心底升起一股感动。这场大雪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整个京城都被大雪笼罩了。天寒地冻的,很少有人出行,但无数的奏疏伴随着雪花片一起飞进了乾清宫。

天启皇帝像是失踪了,丝毫不理会这些奏疏,他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抛给了内阁和司礼监。

外间的大臣们因姚宗文被捕一事急得不行,都想要进宫一探究竟,也全都被挡了驾。这让外面多了很多传言,什么魏忠贤掌权、什么皇帝荒淫啊,各种各样的流言都有。

此时乾清宫的木匠工作室内,朱由校正在捣鼓手中的木块,而不远处,一辆轮椅的雏形已经出来了。

“皇爷,消息打听到了。”陈洪在门口轻声通报。

朱由校认真的拿起一个木头轱辘,看了几眼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放到一边,站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朱由校这才开口说道:“那就说说看!”

“姚宗文已经招供了,魏公公那边还在用刑,说是姚宗文背后还有人。”陈洪说了这句话之后就站到了一边,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朱由校笑着说道:“当然还有人,一个姚宗文一个刘国缙能成什么事情。”随意说完这句话,朱由校笑着说道:“这过去熊廷弼当御史的时候,与刘国缙、姚宗文一起负责进言,相互之间,意气相得,共同以排斥东林、攻击道学为职事。”

“刘国缙等对熊廷弼寄以旧望,这也是为什么姚宗文会求到熊廷弼门下的原因,但是熊廷弼却不敢答应他们,或者说,熊廷弼看不上他们,这样他们之间更两相失望了。姚宗文本出自刘国缙门下,他们两个从此更加勾结在一起,倾轧熊廷弼。”

“可是这熊廷弼也没那么好倾轧的,只不过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等的就是一个时机。”

第十八章 反魏同盟

朱由校说的时机,当然就是东林党和浙党的争斗,因为红丸案,浙党的大佬方从哲倒台了,像熊廷弼这样的浙党大佬,自然是要打压掉的。

东林党怎么可能让辽东落在浙党的手里面?要知道明末的党争,起手就是辽东,因为其他的地方找事情不好找。

至于大家为什么都盯着辽东,原因就更简单了,因为辽东有事,那里在打仗啊!

大家都是觉得我行你不行,自然要把你赶走,我可是为国为民,你那是就是在耽误国事,最可怕的是双方都觉得自己是对的。

谁都想要在辽东有所建树,结果却是浙党守辽东的时候,局势尚可,换成东林党守辽东,局势直接不可收拾了。

从熊廷弼换成了袁应泰,辽阳和沈阳丢了,东林党秉政那么多年,辽东问题就从来没好过,最后换成了袁崇焕,直接被打到了北京城下。

五年平辽成了一个笑话,反正朱由校是打定主意不用东林党这些人,崇祯听他们的,结果大明亡国了。自己不听他们的,没准还能多挺几年,所以朱由校直接就用了熊廷弼。

另外一点,辽东是朝廷填银子最多的地方,朝廷每年拨付多少银子,这里面多大的利润,当然得换上自己的人,不然怎么方便捞钱呢?

别高看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家伙,他们拿钱比谁都狠,为此还有一个专有的名词叫做:

漂没。

“让魏忠贤审着吧!”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对外放出消息,就说朕偶感风寒。”

反正朱由校是不想出去,至于臣子们的抨击和闹腾,朱由校全当看不见,自己也真的看不叫,要黑自己,那就随他们去吧。

别说在大明了,即便是在清代,雍正皇帝不一样被黑出翔了,那可是管控最严格的朝代,雍正是朱由校唯一看得上的清代皇帝。

至于什么十全老人,什么圣祖皇帝,朱由校并不放在心上,那都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吩咐完了之后,朱由校也不在意,继续摆弄手中的东西,这个轮子好像做小了,应该在做大一些。

在朱由校忙着做东西的时候,外间却闹开了,姚宗文被抓了,这可以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他还是被魏忠贤给抓了。

现在朝廷上下都在倒魏忠贤,这姚宗文是冲在最前面的,这怎么就被抓了呢?弹劾魏忠贤的人不禁自危了起来。

礼部尚书孙慎行的府邸。

孙慎行坐在椅子上,沉着脸喝着茶。

在下面坐着的则是东林党的各位贤达,包括杨涟和左光斗,还有光禄寺少卿高攀龙也在。

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大家都在为姚宗文的事情担忧,当然了,他们不是担心姚宗文这个人,而是担心这一次的事情。

姚宗文这个人对于在座的人来说,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大事情,也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要知道姚宗文原本可是浙党的人,是方从哲的人,这个人之所以现在还能蹦跶,主要原因是他在扳倒熊廷弼的案子之中出了力气,可以说,姚宗文背叛了浙党倒向了东林党。

这一次弹劾魏忠贤,姚宗文就是要表现,所以这才上书弹劾。

为了表忠心,姚宗文这一次跳的特别欢,现在人被拿了,在场的人也怕牵连到自己的身上。

孙慎行看着众人,缓缓的开口说道:“魏忠贤献奸道入宫,蒙蔽圣聪,现在又让人抓了姚宗文,这是要残害忠良!姚宗文事前弹劾魏忠贤,魏忠贤这是报复,如果不能抵挡住魏忠贤,此案怕是会被做大,牵连甚广,权阉之害,我就不赘述的,想必你们也都明白。”

“我们绝对不能允许魏忠贤如此行事,我们身为臣子,自然是要忠君持正的。”

众人也都严肃的点了点头,杨涟站起了身子,语气之中带着激愤的说道:“魏忠贤,刘瑾之流,我们不能让其祸国殃民,此次我们即便是要扣阙,也要将魏忠贤打落尘埃,否则大明危已。”

心里面的想法和私底下的理由,这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君子不言利,要言的是家国大义。

众人点了点头,算是达成了协议,随后就散了,各自准备回去写题本,上述弹劾魏忠贤。

日升日落,当阳光洒满紫禁城的时候,大明的皇帝朱由校已经起来了。

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朱由校面露微笑。吸了一口气,他开始打起了太极拳。

这玩意朱由校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想来锻炼一下还是有好处的,要知道历史上的天启皇帝活的可不长。

跑步这样的剧烈运动,朱由校没想过,他的身子本来就弱,过度的锻炼要不得。

调整自己的饮食结构,然后增加一点活动量,让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好,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人得活着,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打完了拳,身体微汗,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舒服了不少的,这就证明这是有用的。

拿起王安递上来的毛巾擦了擦脸,朱由校呼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说道:“以后的早膳都清淡一些,清粥小菜就可以了,对了,煮点鸡蛋,朕想吃鸡蛋了。”

王安不知道自己的家陛下为什么要吃这些,犹豫了一下还是劝谏道:“皇爷,还是要注意身子啊!”

“按照朕说的去准备吧!”朱由校摆了摆手,对于王安的话并不是很在意。

作为一个后来者,他当然知道吃什么才最好。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朱由校穿越之前,养生已经深入人心了。

90后都保温杯里面泡枸杞了,朱由校自然不会大鱼大肉的胡吃海塞。

“是,皇爷!”王安见朱由校态度坚决,自己也就不再好说什么了,只好点头应道。

早膳很快就端了上来,朱由校喝了一口米粥,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御厨的手艺是不错的,这米粥糯软香甜,当真是好喝。

伸手将一个鸡蛋拿了起来,在桌子上“咔嚓”敲碎一个头,然后扒开,最后将鸡蛋送进嘴里面,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大明的鸡蛋可比后世的养殖蛋好吃多了。

就在朱由校享受早餐美好时光的时候,王安来到他身边,小声的说道:“皇爷,魏忠贤来了。”

第十九章 辽东李家

“让他进来吧!”朱由校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这魏忠贤来得正好,想来应该是带了好消息的,只不过不知道魏忠贤有没有更深地撬开姚宗文的嘴。

如此想着,朱由校倒是有些好奇了,划拉米粥的速度慢了不少。

时间不长魏忠贤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皇爷!”魏忠贤走进门之后,恭敬的行了礼站在一边,朱由校在用膳,他可不敢打扰。

朱由校也不说话,继续吃着自己的饭,半晌将米粥喝完了,感觉不错,接过一边王安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拿起漱口的茶水漱了漱口,这才站起了身子。看了一眼魏忠贤,朱由校这才开口了:“行了,别撅着了,说说吧!”

“是,皇爷。”魏忠贤连忙答应了一声,向前凑了凑,轻声讨好道:“皇爷,姚宗文已经招了,他勾结刘国缙倾轧熊廷弼……”

朱由校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打断了魏忠贤,“把口供拿上来看看。”

魏忠贤一愣,不敢有丝毫得怠慢,连忙向前走了一步,两只手将口供承给了朱由校

将口供拿了过来,朱由校看了一眼,看到了刘国缙的名字。

刘国缙是辽东人,坊间传闻他是李成梁的义子,过去也做过御史,当年李成梁丢弃国土受到舆论的攻击,刘国缙站出来极力为他辩护,后来因故被免职。

杨镐战败之后,朝廷启用辽人,刘国缙抓住这一机会,成为兵部主事,赞画军务。

刘国缙极力为杨镐、李如柏辩护,认为失败的主因是杜松的冒进,随后他又大力支持李如桢出任辽东镇总兵官。

兵败之后,辽东兵力严重匮乏,刘国缙主张在辽东镇当地召募军士,补充兵源,“以辽守辽”。他认为千千万万的辽人生于斯、长于斯,这块土地是他们的命根子,他们熟悉这里的一切。当年李成梁、李如松称雄辽东,麾下的猛士主要都是辽人,后来祖大寿、吴三桂的手下也有无数辽人和蒙古人,极有战斗力,忠诚度也不错。

熊廷弼不以为然,因为他一直不信任辽人,反对“以辽守辽”的策略,主张从内地征调部队到辽东镇。熊廷弼完全排斥辽人的态度是很片面、很偏执的,简单而武断,中间也搀杂了他与刘国缙之间的个人恩怨。

刘国缙坚持自己的主张,花了许多钱,招募来将近两万辽人,但很快就跑掉了大半。

熊廷弼认为,刘国缙召募当地军士,“倡以辽守辽之说,以为远征不如近募,图存不必远求,贵精而不贵多。”

实践证明,刘国缙“其说屡试不验矣”,以辽守辽的办法不可行。

熊廷弼把刘国缙的这次过失上报朝廷,自然引得刘国缙怀恨在心。

“这些文官,整日里不思为国,净想着搞这些东西。”朱由校的手指敲打着桌面,语气平和的说道,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似乎生气也似乎不生气。

魏忠贤回过神来,皇爷这是要做大啊!皇爷说的可是这些文人,这些是谁?自然不可能只是姚宗文和刘国缙,想到这里,魏忠贤顿时就激动了。

向前走了一步谄媚地笑了笑,恭敬地说道:“回皇爷,奴婢还得知,这姚宗文和刘国缙,都是李如桢的门徒。姚宗文架不住奴婢的拷打,全都招了,他说这李如桢初守铁岭,后屯沈阳,与金人勾结。当年,清军攻铁岭,其拥兵不援,致铁岭失陷。此三人,皆是通敌叛国的货色。”

“取了证据再来。”朱由校揉了揉额头,突然感觉嗓子有些痒,猛地咳了几声。

“皇爷!”魏忠贤原本准备退出去了,见天启帝咳嗽,心提到了嗓子眼,赶紧上前替朱由校轻轻在后背捶了几下。

门外候着的王安被天启帝的咳嗽声惊动,连忙进来捧起一杯清茶递给他,并对魏忠贤呵斥道:“还不出去?没见皇爷累着了?”

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无妨。”

“皇爷可要保重身子!”说着,魏忠贤关切的看着朱由校。取证据?这个好办,回去让姚宗文继续攀咬,这一次一定要攀咬出一些东西来。一个李如祯不行,不是还有其他人吗?这件事情要想办法烧到朝堂上那些人的身。

“辽东李家。”朱由校轻轻的笑了,这辽东李家还真的是做大,李如祯,辽人,这年头快没人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这些年李氏在辽东扩大自己的势力,如果不是辽东在打仗,说不定能够就出一个辽党了。加上是军镇,说不定就给你搞一个藩镇出来了,不少辽人也都支持李家,在朝廷之中不少辽人都说李氏世镇辽东,边人惮服,平复辽东一定要用辽人。

李如祯想学他老子李成梁,玩养寇自重的那一套,排挤杨镐,想要做大,结果铁岭丢了。

熊廷弼不同意辽人守辽土,其实很简单,辽土是大明的辽土,不是辽人的辽土。辽人守辽土,听起来意气风发,很决然,可是却不是那么回事。用这一句话,让别人无法插手辽东的事宜,将整个辽东变成辽人派系的东西,朝廷的钱粮都进了他们的口袋里面。

朱由校对这些事情自然是清楚地,辽东李氏是一定要废掉的,这也是为什么万历皇帝要将李成梁压在京城的原因。

只不过李氏在辽东养虎为患,李成梁在京城,辽东却依旧不在掌控,结果后金做大,朝廷不得不再一次请出李成梁。只不过李成梁也玩砸了,一直捧他臭脚的后金努尔哈赤,直接掀桌子了,掀了桌子之后,李成梁也没办法收拾掉努尔哈赤了。

朱由校觉得努尔哈赤肯定会想对李成梁说一句话,那就是“大人,食大便了”。

“谁都想结党,这天下还真是有意思。”朱由校笑了笑,转头看向了魏忠贤:“去查吧!朕倒是觉得这件事情挺有意思。对了,派人把消息传到辽东去,让辽东的官员都听一听。”

这么做两个原因,一个是震慑辽东,给熊廷弼撑腰,第二个是安熊廷弼的心。

第二十章 一肚子坏水

震慑辽东,其实就是在震慑这些辽东的官员,让他们有所收敛,不要再闹腾。

在朱由校看来,熊廷弼之所以反对以辽人守辽土,目的就是让辽东摆脱辽人的掌控。

要知道,很多时候辽人的利益和朝廷的利益是不一致的,再加上有些人贪得无厌、有私心,辽东怎么好的了。

朱由校的作为就很简单,那是让辽东的官员老实一点,这次要抓的不光是刘国缙和李如祯,还要再牵连几个人出来。

给熊廷弼撑腰的原因就更简单了。

上一次熊廷弼就是被这些人给弄走的,这一次在京城查这些人,自然就是为了熊廷弼出气了。

事情的转变让很多官员都没反应过来,首先是姚宗文承认构陷熊廷弼,参与其中的有刘国缙,还有都察院的其他御使,于是这些人也被东厂给抓走了。

整个京城官场人心惶惶,不少人都开始害怕了,大家都在喊这是魏忠贤的报复。

言官风闻奏事,何罪之有?

至于姚宗文的事情,那就更简单了,这是屈打成招。

题本又一次向雪片一样飞进了皇宫大内,可宫中依旧是毫无音讯,一点消息都没有。

反倒是东厂那边传来了新的消息,构陷熊廷弼的事情,李如祯居然也参与其中,而且还是李如祯与刘国缙这两位辽人一起主导的,他们想要将熊廷弼赶出辽东。

京城大哗,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另外一个消息又传了出来,那就是构陷熊廷弼这事,朝中大员也有参与。

一时间更是人心惶惶。

在这样的时候,不少人都上了题本,只不过全都留中了,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

另外宫里面流出了小道消息,那就是陛下在和宫里面的青云门那个韩立一起练功,据说练的是什么《太极玄清道》,说是修炼到高深处能够成仙得道。

大臣们这一次是真的慌了,这叫什么事情?陛下要求仙问道?当年嘉靖皇帝的教训还不够惨烈吗?

不少人再一次上奏疏,可是这些小本本依旧如泥牛入海。

于是,大臣们的目标就指向了内阁首辅大学士刘一燝,你如此不作为怎么能行?

外面纷纷扰扰与朱由校的关系都不大,他正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这是一个带轮子的大椅子,简称轮椅。

坐在椅子上,腿上搭着一条毯子,朱由校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搭配上一块手绢,不时咳嗽几声,这身体虚弱的表象就营造好了。

“关键时刻装晕。”朱由校抚摸着轮椅,满意地笑着说道。

文官们闹腾得再厉害,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原本历史上的魏忠贤那么过分,做了九千岁,文官他们怎么样了?还不是只能跳一跳,然后跑到崇祯帝那里去投机?!

大明真正的问题从来都不是文官跳不跳的问题。

没钱,

没兵,

这才是问题的两个关键。

朱由校对此非常清楚,在这个时候你想通过正常的手段弄钱,根本就没戏。

万历皇帝的税吏都能被打死,最后结果怎么样了?还不是不了了之?!

朱由校才不会犯那样的错误。

在这个时代,想要搞到钱,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养一个贪官,或者养一个权阉。

前世的魏忠贤贪污出了名,可是最后抄他家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找到那么多钱?

因为他的钱都给了皇帝。

天启皇帝纵容魏忠贤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魏忠贤能搞得到钱。

魏忠贤的收税能力(理财能力)是明帝国最需要的。

明末,由于资本主义萌芽的发展,天下金银尽聚三吴。

魏忠贤针对工商业、对外贸易发达的江南地区,设立了万历末年被东林党废除的工商税、海税,并且有得力的东厂收税。

对那些清流的反对,魏忠贤要么不置可否,要么直接以雷霆手段镇压。

所以东南一带的东林党人无比痛恨魏忠贤,因为魏忠贤拿走了他们的钱,杀了他们的人。

出身于底层的魏忠贤没有给农民加赋——就冲这一点,崇祯的理政能力就远不如魏忠贤了。农民要能活的下去,明王朝也不至于覆灭。

与崇祯朝一再加派赋税相比,魏忠贤在河南遭灾时,还免除了赋税,从内库拨款赈灾。

阉党在放火烧了东林书院后,几十年未曾修过的黄河水道,也开始维修。辽东的军队也有足够的钱粮,朝廷上下一片祥和。

一个被痛骂的权阉当政,大明反而越来越安稳了。

被称为中正的东林党当权,大明却是遍地农民起义,辽东局势急转直下。

听起来就好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朱由校自己坐到了轮椅上,面无表情的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陈洪,朱由校缓缓的开口问道:“那个孙传庭给朕找到了吗?”

“回皇爷,人找到了。”陈洪不敢怠慢,连忙开口说道:“孙传庭,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及第,授永城县令,年前进入京城任职,为吏部验封主事,再升至稽勋郎中。”

说到这里,陈洪小心翼翼的看向了朱由校:“这位孙传庭似乎对魏公公很不满。”

“不满才正常,他满意就有鬼了。”朱由校笑着说道:“怎么,你也打算投靠魏忠贤了?”

朱由校这话一出,陈洪顿时大惊失色,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脸上说道:“皇爷,奴婢不敢,奴婢对皇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

看着不断磕头的陈洪,朱由校摆了摆手:“行了,随便说说,当不得真的,起来吧!”

皇帝可以随便说说,可是你要是敢随便听听,那你的命估计也就没了。陈洪吓得全身冷汗,显然皇爷这是对自己不满了。

自己话多了,陈洪知道自己的试探让皇爷不满了,同时皇爷也在提醒他,如果自己和魏忠贤搅合到一起,那么自己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朱由校轻轻的敲打着椅子的扶手,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要知道这个孙传庭也是一个有骨气的犟人。

历史上孙传庭就不满魏忠贤专政,弃官回乡,可是这样的人,朱由校怎么可能让他回家?

孙传庭要用,可是要怎么用,这是一个问题。

不过朱由校觉得自己得想个办法了。

再说了,只有一个魏忠贤,这朝堂上多无趣?

现在朝堂上的这些人,朱由校没几个看上的,早晚是要清洗的。

至于东林党和东林书院,或许有好的,或许有可用的,但是绝对不是现在。

不把东林党剿灭,自己绝对不会用东林党的人,除非是一个半个的。

第二十一章 批龙鳞

孙传庭这个人是一定要用的,但是要怎么用,这个要好好的想一想。

沉吟了片刻,朱由校敲打着轮椅的扶手,然后吩咐道:“去内阁传旨,擢升孙传庭为兵部武选司郎中。”

陈洪虽然心里面好奇,但是这个时候他可不敢再问了,连忙说道:“奴婢这就去。”

兵部有四个郎中,分别掌武选司、职方司、车驾司和武库司。

在四个司之中,武选司是最重要的,掌武职官员的选授、品级,管着天下武将的官帽子,与吏部的文选司相对应。

而剩下的职方司:掌各省的舆图。

车驾司:掌牧马政令及驿传之事。

武库司:掌兵籍、武器、乡会试的武科,及编发、戍军诸事。

武选司的郎中不但职位高,而且权力大,朱由校准备先把孙传庭放到武选司过渡一下。

孙传庭这个人在前世可惜了,这一世朱由校自然是要好好用的,至于要怎么用,朱由校暂时还没想好。

心里面虽然有了一个想法,但是朱由校想等到辽东的事情有了结果再说,现在他的心思全都在辽东,也不知道熊廷弼来不来得及。

皇宫里面安稳如常,皇帝不上朝,但是外面却闹腾得很厉害,因为东厂又开始抓人了。

这一次抓的是三个人,分别是冯三元、魏应嘉和张修德。

这三个人里面,冯三元、张修德是御使,魏应嘉则是给事中,这三人都在熊廷弼事件之中扮演了非常不光彩的角色。

当初弹劾熊廷弼,这三个人跳的非常欢。

熊廷弼的事情出了之后,御史冯三元弹劾熊廷弼八件没有谋略的表现,三件欺瞒皇帝的事,说不把他罢免,辽地终究无法保有。

历史上的天启帝将把冯三元的奏章发给朝臣议论,这其中已经代表着天启帝对熊廷弼不满了,或者说这个少年皇帝还是太嫩了。

事实上,这样的行为会让边将误会。

果然,熊廷弼知道皇帝如此行事后,很是恼火,直接上疏为自己竭力辩解,并且请求罢官回乡。

而此时,御史张修德又弹劾熊廷弼破坏辽阳。

熊廷弼更加愤恨,又一次上疏自白,说“辽地现已转危为安,为臣却要由生向死了”。

于是他缴回尚方宝剑,竭力请将自己免职罢官。

给事中魏应嘉借机又弹劾了他。几个人全都是将熊廷弼批评得那叫一个体无完肤。

但是有一件事情天启帝不知道,而如今的朱由校是知道的。

熊廷弼是浙党,以前也做过御使,没少攻击东林党的人,现在东林党的人上来了,自然要报复他。

没错,弹劾熊廷弼的这三个人就是东林党,于是熊廷弼上疏请求派人来调查。

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等又连章极论熊廷弼的过失,熊廷弼就请派他三个来核实。

天启帝听从了熊廷弼的意见。

御史吴应奇、给事中杨涟等坚决认为不可以,于是改派兵科给事中朱童蒙前去。

这个朱童蒙也是东林党,到了辽东之后,朱童蒙的确是见到了熊廷弼的功绩,于是上了书全面陈述了熊廷弼的功绩,最后却说:“我进入辽地的时候,士民对他垂泪称道,说几十万生灵都因为廷弼一人才得以保存,他的罪怎么能轻易确定呢?

只是廷弼最为陛下所信任,蒲河战役中敌人进攻沈阳,他驱马前往救援,胆量是何等壮大;等看到官兵懦弱就突然告老还乡去了,这样把皇上对他的大恩置于何处了呢?廷弼功在存辽,些微的成绩虽有可称;但罪在辜负了皇上,根据君臣大义而论,他是无法逃脱罪责的。这就是罪浮于功!”

承认了熊廷弼的功劳,但是却说熊廷弼枉顾圣恩,从根子上就刨了。

朱由校其实很想问问,那你们前面说的话呢?当放屁了?

这也是杨涟等人为什么不让冯三元、魏应嘉和张修德去辽东的原因,他们三个去了,回来之后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确定皇帝真的都不知道?不说瞎话,那岂不等于打了自己的脸?换个人去,回来怎么说都行,打了脸那也是御史风闻奏事。

朱由校也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天启帝并不蠢,只不过天启帝没想到袁应泰居然蠢到将辽阳和沈阳给丢了。

天启帝刚登基,或许这就是一个试探,这件事情看起来东林党办的漂亮,成功报复了熊廷弼。

可是事实上呢?

事实上却是让天启帝直接不再信他们了,转而用起了魏忠贤。

后来魏忠贤打东林党,天启帝默认了,甚至是在后面支持,很难说没有这个事情的原因。

天启帝或许就是透过这件事情看清了东林党的本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说起来头头是道,真的让他们去做,狗屁也做不了。

朱由校知道,自己的这位前身,虽然被抹黑地不行,整日里做木工活,可是这心里面还真是透亮的。

现在魏忠贤将冯三元、魏应嘉和张修德三个人抓了,这个件事情直接就烧到了东林党自己的身上。

前面的姚宗文和刘国缙他们或许不在意,但是现在牵扯到了冯三元、魏应嘉和张修德,如果继续弄下去,说不定会牵扯到谁,东林党怎么可能不慌?

于是题本再一次递了进去,而且态度非常的坚决,直接开始批评朱由校了,什么宠信权阉,什么不上朝啊。反正批龙鳞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了。

随手将题本扔到一边,朱由校靠在自己做的轮椅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们的这些题本让朱由校想起了那些抨击万历皇帝的人。

事实上张居正倒台之后,朝廷结党的趋势就越来越严重,东林党的嘴炮也是从那个时候形成的,喷万历皇帝不上朝都是他们干的事情。

万历皇帝无数次的解释过,自己腿不方便,可是你永远无法和一个将耳朵堵上的人说话,现在这些人又来对付自己了。

“陈洪,宣御医进宫。”朱由校伸手敲打着轮椅的扶手,缓缓的开口说道:“让他们都来,声势搞得大一点。”

陈洪听了这话,连忙躬身道:“是,皇爷,奴婢这就去办!”说完他转身就向着外面走了出去。

朱由校舒了一口气:“魏忠贤,你可别让朕失望啊!”

第二十二章 到辽东了

皇帝病了,这是宫里面传出来的最新消息,而且似乎病的很严重,太医院的御医去了一大半。

于是朝堂上再一次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那就是当今的陛下不会也出什么事情吧?大明可经不起两次折腾了。

这也由不得臣子们不担心,因为这是早有先例啊!

先帝登基不过一个月就驾崩了,你这想不让人多想都不行,京城顿时人心惶惶了起来。

魏忠贤的动作却没停,冯三元、魏应嘉和张修德三个人的审讯依旧在继续。

东厂的大牢里面,魏忠贤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喝着茶,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自己猜测地果然没错,皇爷就是要用熊廷弼的事情来动一动朝堂上的人。看看这一次之后,你们还怎么弹劾我老魏。

这时,魏忠贤看到东厂的掌刑千户孙云鹤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孙云鹤的脸色不是很好看,魏忠贤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声音有些冷的问道:“没问出来?”

听到魏忠贤的话,孙云鹤的脸色有些尴尬,连忙躬身道:“回公公,这几个人的嘴巴硬的很,打了许久,可是依旧没什么用。”

说着孙云鹤略微有些迟疑的说道:“要不上大刑吧?”

面对魏宗贤,孙云鹤可不敢造次。

这位现在的可是火得厉害,当今陛下面前的第一红人,何况这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孙云鹤巴结还巴结不过来呢!

瞪了一眼孙云鹤,魏忠贤没好气的骂道:“废物!”说着魏他沉脸又问道:“人怎么样了?”

“晕过去了。”孙云鹤再一次开口说道,脸上依旧十分的尴尬。

魏忠贤在原地转了几圈,猛地转过身,脸上带着阴狠,目光之中也是一片冰冷:“上大刑能熬得住?”

孙云鹤迟疑了半晌才开口说道:“这三个人身体虚弱的很,一旦上了大刑,这就不好说了,搞不好命就没了。”

“废物!”魏忠贤再一次骂了一句,没好气的说道:“人不能死,但是口供也必须拿到,一定要让他们供出幕后主使。我告诉你们,皇爷在看着咱家办差。咱家这一次的差事要是办砸了,你们谁都好不了。去,接着审,咱家要口供,但是人还得活着。”

虽然在心里面叫苦,可是孙云鹤也不敢反驳,甚至也不敢说什么其他的话,只能表情严肃的说道:“公公放心,人活着,拿到口供。”

说完这句话,孙云鹤转身向着大牢里面走了进去。

京城的局势纷乱,可以说是波谲云诡,因为熊廷弼闹出了不少事情,但是这些熊廷弼却不知道,此时他已经快马加鞭赶到沈阳了。

元月末的沈阳,比不得京师,依旧天寒地冻,一列马车在雪地上嘎吱嘎吱地前行。熊廷弼坐在马车里,双手伸在暖炉上烤火。

“娘的,在辽地待了这些年,还是老家好啊。”正抱怨着,熊廷弼打了个极响亮的喷嚏,不满道:“不快点打一仗,整个人都不舒爽!”

“大人,我们到了。”随从的亲兵大声的说道。

“可算是到了,这些天憋死我了。”熊廷弼一边嘟囔着,一边撩开门帘跳下车。

一下车,就有一堆官员围上来嘘寒问暖。

“熊大人,多日不见,身体可好?”

“啊啊啊!阿嚏!”熊廷弼闻到来人身上的奇怪的香味,又打了个喷嚏,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说道:“还行还行。”

“大人,喝完热汤吧。这是内人亲自煲的。”又一个官员打开手中的食盒。

熊廷弼定眼一看,这碗鸡汤还冒着热气。不过他向来不爱吃鸡,不感兴趣地罢了罢手。

沈阳城内出来一列兵马,一道爽朗的笑声从城门内传出,“大人可是让我好等。”

听到熟悉的声音,熊廷弼皱着的眉头轻轻舒展开来,他摆脱众人,笑着迎去:“李贤弟。”

这位被熊廷弼称为贺贤弟的人名叫李光荣,官职是辽东总兵。

此人虽然是辽东总兵,但是却是和李如祯一起在辽东任职总兵,可以说他的地位远不如李如祯,或者说这就是一个牌位一样的人。

朝廷任命李光荣,目地很简单,那就是分裂和制衡李如祯。

熊廷弼在位的时候,李光荣还能得到他的重用,但是熊廷弼一走,李荣光又再一次被排挤。

要知道东林党倚重辽东李家,搞走熊廷弼其实就是李如祯和东林党一起搞的。

历史上的李如祯与东林党的关系匪浅,清军攻铁岭,其拥兵不援,致铁岭失陷,其被罢官。天启初下狱论死,崇祯四年,崇祯皇帝念李成梁勋绩,特免死从军。

李如祯下狱,不杀也不放,这就是做人质,免得李家在辽东的旧将祸乱辽东。

在崇祯皇帝登基之后,东林党再一次发力,李如祯被赦免出狱从军。

这对李如祯来说,基本上就是把他给放回去了,军中本就是他的地盘,这里面就是东林党出的力。

原本赶走了熊廷弼,袁应泰接任了辽东经略,下一步自然就是将李如祯弄回来。

东林党连平辽非袁蛮子不可这样的话都能喊出来,何况弄回一个李如祯。

只不过原本的历史上还没开始弄,辽东崩塌,沈阳和辽阳失陷,袁应泰自杀,这自然就没办法弄回李如祯了。

现在虽然还没到那个地步,但是熊廷弼来了辽东接替了熊廷弼,在加上李如祯被带到京城下狱了,东林党在辽东的布置损失殆尽。

这里面最高兴的自然就是李荣光,自己的机会又来了,他早就和袁应泰不和了,现在熊廷弼来了,他也顾不得想多了,直接就跑出来迎接了。

熊廷弼看着李荣光,脸上自然也是高兴的,有李荣光在,自己到了辽东之后能快速地稳定局势了。

两个人见面自然都是百感交集,简单的聊了聊之后,熊廷弼直接开口说道:“走,陪我去经略衙门。”

这一去自然是要传旨的,同时也是完成职务上的交接,只有完成了这一步,熊廷弼才算是正式上任了辽东经略,成为辽东正式的最高军事长官。

熊廷弼现在心急如焚,他一刻也不想等待了。

第二十三章 打脸

熊廷弼来到辽东经略衙门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人再等了。

除了现任的辽东经略袁应泰,还有一个人也在等熊廷弼,这个人就是辽东巡抚薛国用。

对于薛国用这个人,熊廷弼一样没什么好感,这个人和袁应泰是山西老乡,也就是说这两个人是乡党。

虽然薛国用身上的东林党属性并没有那么强烈,但是这个人和袁应泰关系亲密,不然东林党也不会让他和袁应泰搭档。

袁应泰在辽东干的那些事情,薛国用可是一件都没管,而且也没弹劾袁应泰。

要知道熊廷弼和东林党的王化贞那可是闹腾的非常厉害。经略和巡抚不和,闹腾的可不小。

现在熊廷弼赶走了袁应泰,薛国用怎么可能会给熊廷弼好脸色?

对于这个薛国用,熊廷弼也不是很在意,他面无表情的走到袁应泰的面前:“袁大人!”

“熊大人!”袁应泰冷声,他自然和熊廷弼势同水火,这仇怨不是因为辽东经略才结下的,而是因为熊廷弼本身就是浙党,袁应泰就是东林党。

现在东林党上台,浙党大溃败,方从哲灰溜溜的回了老家。熊廷弼就像是一张白纸上的一个墨点,东林党总是想伸出手给他扣下去。

东林党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们也的确将熊廷弼这个黑点给扣下去了,但是鬼知道为什么熊廷弼又被点了回去。

京城的信也到了,袁应泰也知道了熊廷弼被启用的原因,据说是因为皇帝陛下的一个梦。

何其荒谬?

当然了,随后的信则是让袁应泰忧心忡忡,因为给陛下解梦的是一个叫做韩立的道士,这个道士居然是一个叫做魏忠贤的太监进献入宫的。在这样的情况下,熊廷弼被起复了,这里面自然就是那个叫做韩立的道士搞的鬼。

显然熊廷弼投靠了阉人,如此,袁应泰看熊廷弼就更不顺眼了!

投靠阉人,士人之耻!

面对这样的熊廷弼,袁应泰自然不可能给他好脸色,打了招呼之后,一甩袖子就走了。

熊廷弼的脸也沉了下来,虽然双方不对付,但是也没到撕破脸的地步,让你走是因为你蠢,是陛下的圣旨,你甩脸子给谁看?

熊廷弼冷哼了一声,直接转身向着里面走了进去,这一次拿到辽东经略的位子就可以,至于袁应泰就让他滚蛋吧!

交接很快就完成了,袁应泰也没在这件事情搞什么事情:“熊大人,交接完成了,袁某告辞了。”

“袁大人慢走。”熊廷弼面无表情的说道:“李总兵,传令诸卫,将沈阳和辽阳的所有难民全都赶出城去,如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熊廷弼的这话说的很大声,事实上他就是说给袁应泰听的。

你不是要招收这些人吗?那我就全都赶走。虽然这本来就是要做的事情,但是熊廷弼就当着袁应泰的面说出来了,这就是报复。

熊廷弼的心眼也不大。你给我甩脸子,那我就打你的脸。

袁应泰听着这话,脸上的肉一抽抽,瞬间脸色黑如锅底,他看着熊廷弼道:“熊大人,过分了吧!”

“有何过分?”熊廷弼有些不明所以的说道:“这是我辽东事物,归我辽东经略府管辖。本官行使陛下赋予的权力,难不成还要袁大人做主?这辽东之地虽然偏远,但是也是大明之土,陛下治下,所以袁大人,这事情就不用和你解释了吧?”

听着熊廷弼的话,看着他得瑟地昂着的头和嘴角的那一抹冷笑,袁应泰身子都气哆嗦了。

不过袁应泰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在这里和熊廷弼争吵,一旦争吵丢脸的只能是自己。

想到这里,袁应泰一甩袖子,大步向外面走了出去,心里面却是发了狠。这一次回京之后,一定要让熊廷弼好看,一定要让他好看!

看着袁应泰的背影,熊廷弼冷哼一声,这声音之中充满了不屑,随后对身边的李荣光说道:“李总兵,按照我说的办!”

“真的办啊?”李荣光一愣,他以为熊廷弼这么做只是为了气一气袁应泰,没想到熊廷弼真的要这么做。

熊廷弼看了一眼李荣光,苦笑着说道:“我虽然气愤袁应泰自大,恼怒他无能,但是也不至于拿大事去气他。你可知道这一次陛下为什么起复我?因为袁应泰上了一份题本,详述了他在辽东的所作所为,就是他收拢蒙古难民为兵之事。”

“这份题本送上去是表功的,可是陛下看了之后却大为恼怒,明白了袁应泰志大才疏、难堪大任,这才起复了我。”

李荣光顿时一愣,他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如此内情,略微有些兴奋的说道:“吾皇圣明啊!”

“是圣明啊!”熊廷弼也感慨了一句,随后说道:“那些蒙古降人之中必然有野猪皮的内应,一旦野猪皮打过来,这些人肯定要在城内鼓噪,甚至倒戈一击。所以一定要将这些人赶出城去,但是也不能让他们闲着,吃白饭的人不要。”

“野猪皮肯定是要打来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辽阳和沈阳。只要辽阳和沈阳不失,我们在辽东就尚有可为。”

“让这些人蒙古降人去挖沟,去挖护城河,派人看着,反抗就杀了。有一点你要记住,那就是绝对不能够让他们进城。另外将所有人的将领都叫来,我要部署一下,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守住沈阳和辽阳。野猪皮想要攻城,我看他们有多少人命往里面填!”

熊廷弼对守城十分的有信心,沈阳和辽阳的明军有十几万,出城打肯定是不行的,辽人怯战,野猪皮悍勇,一旦出城必败,甚至会有人畏战先溃。

可是守城就不一样,在城内,危险系数小,想跑也没地方跑,野猪皮攻坚能力不行,想要打下辽阳和沈阳,除非拿命填。

攻城的难度和战损有多大,熊廷弼一清二楚,野猪皮要真的拿命填,熊廷弼会乐的跳起来,野猪皮有多少人往里填?哪怕是两个换一个,熊廷弼都愿意和野猪皮换!

他到现在还记得陈洪给他的那份陛下的密旨:

稳住辽东,守住沈阳和辽阳!

第二十四章 孙承宗求见

也许是受到了小冰川时期的影响,京城这几天冷得厉害,加上几日不见太阳、连续的阴天,这就更让人难受了。

天空之中不时飘点小雪花,但落在地上就化了,结果就是地面湿滑,走路都要格外的小心。

这样的天气本就非常让人闹心,结果宫里面的事情就更让人闹心了。

大明朝的皇帝陛下病了,而且还很严重。同时宫里面在做法,求于鬼神,主持的就是那位颇为受宠的青云门韩立。

在这个时候,大臣们见不到皇帝心中焦急万分,尤其着急的是东林党。

因为他们的人还在东厂关着,说不定那些关着的人什么时候就招供牵连到还在朝堂上的东林党人人,其他东林党人怎么可能不着急?

东林党可以说是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进宫见皇帝。

但是没办法,皇帝就是不见。

这可怎么办?总不能闯宫吧?

就在外头猜忌纷纷之时,皇宫大内,朱由校斜躺在一张卧榻上。

前面摆着祭坛,青云门的韩立一身青色的道袍,挥舞着一把剑在做法,但是却不敢发出声音。

朱由校也没看做法那边,而是在不断翻弄一本册子。

这个时候陈洪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朱由校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孙承宗孙大人求见。”

听了陈洪的话,朱由校顿时就是一愣,孙承宗来了?

事实上孙承宗这个名字绝对是明末绕不过去的一个名字。

孙承宗,字稚绳,相貌奇伟,胡须张开像戟一样,声音浑厚。

孙承宗曾先后在大理寺右丞姜壁、兵备道房守士等朝廷官员的家中做家庭教师。

后来,因房守士升任大同巡抚,孙承宗随行。大同是当时明朝的边城重镇。

孙承宗边境教书时,对军事有着浓厚兴趣,喜欢和边关老兵和低级军官交谈,询问一些关于边关防务的问题。

慢慢的,他对边关的军务有所了解。

万历三十二年,孙承宗中进士第二名,授翰林院编修,而后转拜中允。

天启元年,孙承宗官升少詹事。

此时的孙承宗已经是声名显现了,科举榜眼,加上这些年升官的路径,甚至主持过一任乡试,这就是通往内阁大学士道路的官途,所以孙承宗非常受到器重。

也正是因为那一次的乡试,孙承宗遭到党人的忌恨。

党人试图利用官员每三年一次的考核将孙承宗逐出京师。

学士刘一燝力保孙承宗,孙承宗得以相安无事。

后世很多人都说孙承宗是东林党,但是朱由校却不这么看,东林党内部其实也是有派系的。

像内阁首辅大学士刘一璟和孙承宗,这些人都属于被贴标签。

况且朝廷之中的党争已经到了非此即彼的地步,他们只是与东林党走得进了一些罢了。

如果非要分,朱由校更愿意将内阁首辅大学士刘一璟和孙承宗归为一党,因为他们更像是东林党里面的实干派。

如果刘一璟真的是东林党的大佬,他也不会那么快就被赶下去换了叶向高上来。

孙承宗这个人要怎么用,其实朱由校的心里面早就有了想法。

辽东总督的位子,其实朱由校一直给孙承宗留着。

事实上此时大明对辽东局势的认识还不够深刻,根本就没想到辽东的局势已经崩坏到那个地步了,所以辽东才一直没有设置总督,而是以巡抚和经略管着。

“让他进来吧!”朱由校想了想说道,随后又补充道:“将朕推过去,在另一侧见吧!”

“是,皇爷!”陈洪躬身道,随后就将朱由校制作的木头轮子椅子推了过来。

朱由校坐上了椅子,任由陈洪推着自己走到了侧殿。

等了一小会儿,孙承宗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虽然在自己的记忆里面有孙承宗,但是朱由校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孙承宗。

上下打量了孙承宗一番,朱由校不得不在心里面感叹,都说孙承宗相貌奇伟,果然很帅啊!

不过朱由校也知道,在这个时代,长得丑是不可能做官的,用后世的话说就是长得猥琐必定是奸臣。

历史上每逢动乱,大家各种造反,很多文臣在选择主公的时候都是看长相的,一句“望之不似人主”那可是要了命的评价。

朱由校不禁想到了后世那张黑明朝太祖皇帝朱元璋的画像,如果朱元璋真的长成那个样子,他根本当不了皇帝。

朱由校记得很清楚,他前世原本打算追一部叫做《大明风华》的剧,结果流出了一个朱元璋的演员图片,朱由校瞬间就没了看下去的欲望。

“臣孙承宗参见陛下。”孙承宗见到朱由校被人推出来,心里面就是咯噔一下,幸亏陛下的脸色还算好,不然孙承宗可就真的担心了。

“孙爱卿免礼吧!”朱由校有气无力的说道:“给孙爱卿赐坐。”

旁边连忙有小太监给孙承宗搬了一个椅子让孙承宗坐下。

等到孙承宗坐下,朱由校这才开口说道:“朕这些日子身子不爽利,倒是耽误了很多政事,不知道孙爱卿此次进宫,所谓何事?如果有什么急事,朕马上安排人去做。”说完朱由校就咳嗽了起来。

站在朱由校身边的陈洪连忙向前几步,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连忙将手中的丝绢递了上去。

朱由校接过丝绢捂住了嘴,半晌才停止了咳嗽,抬起头看着孙承宗道:“朕这身子骨太虚弱了,倒是让爱卿见笑了。”

“陛下身系江山社稷,一定要保住龙体啊!”孙承宗一脸担心的看着朱由校,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忧。

“不碍事。”朱由校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就是累着了,吃点药,将养一些时日也就是了。爱卿还是说说今日进宫所谓何事吧!”

孙承宗心里面轻叹了一口气,先帝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情,可是结果呢?还不是短短时日就去了。

不过这话只能想想,说是肯定不能说的,想到这里,孙承宗开口说道:“臣今日入宫主要就是为了探望陛下,陛下身体有恙,朝中的臣子多有担心。”

“另外臣想说这神鬼之事不可信,陛下还是吃药将养为好。”孙承宗最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这是朝臣想让孙承宗说的,也是孙承宗自己想说的。

第二十五章 张修德招供

朱由校看着孙承宗,点了点头,语气诚恳的说道:“无非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罢了。有效自然是好的,如果不行,那也没什么损失。孙爱卿放心,朕心里面有数,知道该怎么做。”

原本孙承宗带着些许气愤进宫的,准备说的话语也有些激烈,毕竟大明信道修仙的那位可没给大明带来什么好处。

只不过现在看到朱由校的样子,这些话孙承宗也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点到为止,既然朱由校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在说什么。

“既然如此,那臣就告辞了,陛下好好将养身体。”孙承宗站起身行礼,然后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朱由校看着孙承宗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慢慢的陷入了沉思。

对于孙承宗这个人,朱由校的心里面是有好感的,这份好感大多源自孙承宗前世的结局。

崇祯十一年,清军大举进攻,十一月,进攻高阳。

赋闲在家的孙承宗率全城军民守城,城破被擒,自缢而死。

他的五个儿子,六个孙子,两个侄子,八个侄孙战死,孙家百余人遇难,孙承宗时年七十六岁。

孙承宗的结局何尝不是大明的一个缩影,大厦倾覆,社稷崩塌,煌煌大明,一朝丧尽。

从轮椅上站起来,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走到大殿的门口。

外面的天空依旧阴沉着,天空飘着雪花,空气微凉,这样的天气何尝不是在说这样的大明?

抬起头望着天,朱由校轻声道:“今生朕不会让你落得那样的下场,今生的大明必不会如往昔。”

“这江山不会再倾覆,社稷不会再崩塌,为此即便是被定为千古第一昏君,朕也在所不惜。”

看着朱由校在那里站着望天,陈洪的脸上闪过一抹担心,半晌他走到了朱由校的身边,轻声开口说道:“陛下,天凉,小心身子。”

朱由校转身看了一眼陈洪,迈步走回到了自己的轮椅上,随后淡淡的吩咐道:“推朕回去吧!”

随着朱由校的吩咐,陈洪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轻轻的推动朱由校的轮椅消失在了黑暗的宫殿之中,他们仿佛走进了黑暗的巨口,很快就失去了踪影,再也不见了。

孙承宗从皇宫里面走出去之后,关于宫里面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陛下生病了,已经到了不良于行的地步了。虽然说是感染风寒,可是这个感染风寒包含的范围可广了去了。

这大明皇帝感染风寒而死的,那可不是一个了,臣子们各自的心情都非常的怪异。

东厂,监狱之中。

魏忠贤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孙云鹤,孙云鹤则是畏惧的站到了一边,显然是怕魏忠贤发怒。

“有人开口了?”魏忠贤看着孙云鹤直接开口问道,他是真的着急了,如果在问不出什么东西来,那么这件事情可就大了。

皇爷那边一直在等着自己的消息,如果自己这边没消息,那么魏忠贤觉得自己怕是也要到头了,他不想死。

“公公,有人开口了。”孙云鹤连忙向前走了几步,然后恭敬的开口说道:“张修德开口了。”

魏忠贤一听这话顿时大喜过望,直接站起身子向着监狱里面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问道:“他说了什么了?”

“公公,下官尚未来得及审问。”孙云鹤连忙躬身道,脸上全都是献媚的笑容。

事实上并不是没来得及问,而是不能问,孙云鹤根本不知道魏忠贤想从张修德的嘴里面问出什么来。

一旦自己问了,问的不对,那岂不是要吃瓜落?孙云鹤也不傻,从魏忠贤的态度上他就能看得出来,这一定是一个大案。

魏忠贤赞赏的看了一眼孙云鹤,脸上的表情很满意,这个孙云鹤很好,会做人。

带着人来到牢房,张修德这个时候已经被提了上来,人绑在柱子上,低着头,身上到处都是血痕,显然是拷打之后留下来的。

魏忠贤看着张修德的样子,一点没觉得厌恶,反而都是欣喜,终于开口了,只要有人开口了,这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张修德,咱家听说你愿意说了?那你就说来看看。”说着魏忠贤就坐到了身后小太监搬来的椅子上。

“我是,我是陷害熊廷弼的,我对辽东的事情并不了解,我也没去过,我那些事情,那些事情都是别人告诉我的。”张修德抬起头声音颤抖着说道。

魏忠贤顿时就兴奋了起来,连忙追问道:“是谁?”

“是辽东总兵李如祯。”张修德直接开口说道:“当时李如祯托请到我这里,并且给了我三千两银子。”

说完这句话,张修德直接就低下头,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晕过去了。

魏忠贤大喜过望,连忙说道:“来人,让他画押,给他松绑,带下去好生医治,千万不能让他有纰漏。”

文书连忙将证供拿了过来,然后拿着张修德手在上面画押,随后人就被抬下去了。

魏忠贤拿着文书简直就是如获至宝。

看了一眼孙云鹤,魏忠贤开口说道:“你给我盯住了,咱家现在马上就进宫,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的下场你自己知道。”

孙云鹤自然不敢怠慢,连忙说道:“公公放心,下官一定把事情办好,绝对不出差错。”

魏忠贤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人就进宫了,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这就是一个好机会啊!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看着收拾东西的韩立,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这就是一个江湖骗子,在宫里面吃好的穿好的,朱由校自然不会去可怜他。

看了一眼身侧的陈洪,朱由校吩咐道:“看好他,别出了什么差错。”

“是,皇爷,奴婢晓得。”陈洪连忙躬身点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可知道自己家的皇爷远不像表现出来的样子。

坐着轮椅回到了暖阁,朱由校就得知魏忠贤来了。

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时间不长,魏忠贤就面带喜色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显然这是有好消息了。

第二十六章 李庄妃

“皇爷,奴婢查清了。”魏忠贤见到朱由校之后,连忙趴在地上磕头,一副尽心办事的模样。

朱由校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魏忠贤,随后开口说道:“拿来看看吧!”

闻言,魏忠贤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将手中的供状递了上去后,赶紧退了几小步,乖巧地站在旁边,等着朱由校看供状。

这份供状很简单,朱由校扫了几眼之后就看明白了。

根据张修德的供述,这件事情是一次勾结,辽东的李如祯勾结朝廷里面的一些大臣。说白了,其实就是李如祯勾结朝廷里面的东林党。

李如祯靠着东林党自保,保证他李家在辽东的地位和权势。

东林党则是借由李如祯贪污辽东的军饷。

双方互惠互利,熊廷弼这样的人自然要排挤,自然要打压。

凡是不愿意和东林党他们同流合污的,耽误他们发财的,全都要赶走。

朱由校冷哼一声将供状放下了。真的是东林君子啊!

朱由校的脑海之中不禁闪过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岳不群,他有一个绰号叫做君子剑,实际上呢?这个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东林党的人理解成伪君子,其实就很合适了,一切都通顺了,毫无障碍。

伪君子就是善于颠倒黑白,将自己不道德的行径披上一层道德外衣的人;一种表面上得体大方、高尚、处处退让,能忍受别人所不能忍而保持风度,实际上是虚伪、出尔反尔、恬不知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

把伪君子的设定往东林党身上一套,严丝合缝,一点都不哐当。

尤其是在颠倒黑白,将自己不道德的行径披上一层道德的外衣这方面,东林党绝对十分擅长。

看了一眼魏忠贤,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就审出这一点出来?”

说着朱由校不满意地瞥了一眼魏忠贤:“李如祯现在已经下狱了,把他带到东厂去好好的审问,朕要知道他勾结了谁,都和谁有来往。这件事情你抓紧去办吧!”

对于李如祯,朱由校没有丝毫想要留着的意思,前面都是小打小闹,牵扯出了李如祯,这件事情才算是彻底走上了正轨。

一句话:闹大了。

其实辽东在李成梁之时就开始搞这套了,在辽东养寇为患,提高自己的地位,同时在朝廷之中结交大员,在辽东图谋做大。

朝廷也意识到了辽东李家的问题,所以将李成梁免官,扣押在了京城,但是依旧没敢杀,一来朝中有人保,二来辽东局势不容乐观。

在李成梁去职的几年之内,辽东局势一发不可收拾,这里面不可能没有辽东李家放任的原因。

辽东只是去职了一个李成梁而不是整体大崩盘,李成梁一走,辽东崩盘的速度堪称雪崩,终于养寇自重变成了养虎为患。

朝廷放李成梁回了辽东,再也没办法收拾残局了。

朝廷派遣大军进剿,结果用了杨镐,搞出了一个萨尔浒,辽东彻底地一发不可收拾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辽东彻底变成了大明的心腹大患。

在李成梁去了之后,李如祯依旧在玩养寇这一套,他坐视铁岭失陷不救援,勾结东林党贪污辽东军饷,同时赶走熊廷弼,这一系列的操作彻底搞乱了辽东。

此时,魏忠贤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连忙趴在地上说道:“皇爷放心,奴婢一定把差事办好。”

等到魏忠贤走了,朱由校陷入了沉思。

李如祯是一定要收拾的,这件事情也正好能牵扯出来不少东林党的人。

朱由校相信魏忠贤一定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要知道魏忠贤之所能够成为九千岁,那就是因为他在这方面非常有天赋。

“大明需要靠一个自我阉割入宫的太监,那些文人士大夫还真是丢人啊!”朱由校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看了一眼身边的陈洪,朱由校想了想转身对他说道:“去李太妃那边传旨,册封李太妃为庄太妃,即日起,搬入慈庆宫居住。”

陈洪听了朱由校的话,微微一愣,不过他是个明白人,随即连忙躬身道:“是,奴婢遵旨。”

慈庆宫,在皇宫里面的人没人不知道,那是太后的居所。皇爷居然让庄太妃住到慈庆宫里面去,这代表着什么,没人不知道—这代表着庄太妃虽然没有太后之名,但是却有太后之事实了。

朱由校如此做法,自然也是想要一个稳定的后宫,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校穿越之后先弄死了客巴巴的原因。

后宫之内,一定得是自己掌控的地方,绝对不能让人在这里插手,前身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让客巴巴在宫里面搅合。

外面可以养权阉,但是宫里面一定要清静,同时也要有人管束,任何消息都不能传出去,同时这样也能保证后宫的安全。

庄太妃,这是朱由校慎重考虑之后的结果,说起来这位庄太妃原本的命运可不太好。

庄太妃也就是历史上的东李—李庄妃,为人仁慈,沉默寡言。她不如李康妃得宠,后来天启皇帝即位,“东李”被魏忠贤和客巴巴迫害而死,时年三十七岁。

事实上,崇祯皇帝恨魏忠贤这事,和李庄妃的死也有很大关系。

在天启皇帝继位之后,天启帝立即将小他五岁的弟弟改让李庄妃抚养,并在次年封弟弟为信王。

于是朱由检随着庶母“东李”又住进出生地慈庆宫。

李庄妃死后,朱由检每日早晨先要拜天,然后给庶母请安。

只不过崇祯皇帝被魏忠贤监视着,被客巴巴盯着,不敢真的外出祭祀。

当他思念生母时,就避开权宦魏忠贤的监视,暗地拿些银两委派亲信太监去西山坟地代祭,并再三嘱托:“尔可祝告明白着,就如我亲去恭祭一般。”

这也是为什么崇祯皇帝继位的时候害怕魏忠贤的原因,魏忠对他的监视无孔不入,也是崇祯皇帝为什么要一定要弄死魏忠贤的原因。

朱由校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有些飘忽:“这一世要好好的活着,让那些该死的人去死。”

朱由校说的该死的人是谁呢?答案很简单,这个人就是另外一位李选侍,也就是西李。

第二十七章 寿命最长的后妃

这位西李其实就是历史上的李选侍李康妃,与李庄妃不同,她可是非常得宠的。

当初便宜老爹泰昌帝刚继位,欲封西李为皇贵妃。皇贵妃册封礼将近,可光宗突然驾崩,遂未封成。

这位西李的野心可不小,移宫案就是她干的,而且她想要垂帘听政,只不过被大臣们给阻止了,她没能成功。

同时西李也是心狠手辣的那一个。

天启帝的生母是王才人,在当时太子宫中的地位仅次于太子妃郭氏。

郭氏病死后,王才人母以子贵,成为太子宫中实际地位最高的女人。

但是西李恃宠而骄,根本不把王才人放在眼里,经常欺负她。

万历四十七年,西李不知因何故而生气,居然将王才人殴打凌辱致死。

事实上朱由校也能猜到一些,她要将王才人的儿子握在自己的手里面,因为这很可能是未来的太子。

西李虽然也生了一个儿子,但在五岁的时候就夭折了,她不想大权旁落,弄死王才人后将皇子握在手里面,自然是非常保险的手段。

事情也正如西李所计划的那个样子,她获得了抚养王才人之子朱由校的资格,为自己捞得了一项重要的政治本钱。

崇祯皇帝朱由检在生母刘淑女被老爹谴死后也曾交给西李抚养。

西李是想封皇后的,只不过便宜老爹死得太快,什么都来不及。

等到天启帝登基,西李又搞出了一个移宫案,与东李不同,这位西李可是和客巴巴的关系非常好。

这位西李的手段很犀利,她放出了谣言说天启帝虐待养母,致使她抱着女儿跳井自杀。

御史贾继春上奏指责东林党人过多干涉内廷事务,遭群起责难。

天启帝下诏披露西李将自己母亲殴打致死、虐待自己的事情,并把贾继春削职。

天启帝宠爱客巴巴,很大的原因是客巴巴填补了他对母亲的需求——生母很早就死了,养母对他又不好,他唯一能够倾诉的对象也就是客巴巴了。

崇祯皇帝对自己的养母李庄妃也是一样的感情,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弄死了客巴巴和魏忠贤。只不过李庄妃死的早了,没能再熬两年。

一饮一啄,自有因果,世上没有巧合的事情。

朱由校自然不会让后宫再乱成这个样子,他果断地弄死了客巴巴,接下来就要弄死这位西李李康妃。

历史上,这位李康妃活得很久。

崇祯十七年,明朝灭亡,崇祯皇帝的周皇后、天启帝的张皇后,以及宫内很多太监宫女都以自杀殉国。

而以李康妃的为人,自然没有那么高的气节,结果被李自成俘虏,后来又落到清廷手里。

她和其他一些幸存逃亡的明朝妃嫔皆由清政府出钱供养起来,并于康熙十三年五月十八日薨逝,至少活了八十余岁。

西李李康妃是中国两千年封建历史上寿命最长的后妃之一。

此时,距离“移宫案”发生已有五十四年,距离明朝灭亡也有整整三十年了。

她的夫家——朱明皇朝早已灰飞烟灭,她的独女早已病故,而女婿外孙子女也早已满门自尽。

回想着这位西李李康妃,朱由校轻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这位也是一个人才啊!

李庄妃入住慈庆宫,这自然是瞒不住的消息,但是外廷实在是没办法关心这些事情,因为他们已经焦头烂额了。

原因很简单,李如祯被下了东厂的大牢,事情变得越发不可收拾了。东林党人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瞬间无数党人都慌了。

这一天晚上,这些人再一次聚集到了礼部尚书孙慎行的府邸里面,准备商讨对策。

杨涟左光斗全都在列,东林党的元老高攀龙也都在,大家的脸色全都不是很好看。

“事情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了。”高攀龙第一个开口。

在场的众人之中,高攀龙的资历很老了。

在东林党成立的时候,顾宪成会同顾允成、高攀龙、安希范、刘元珍、钱一本、薛敷教、叶茂才(时称东林八君子)等人,发起东林大会,制定了《东林会约》,规定每年举行大会一、二次,每月小会一次。

这里面就有高攀龙,高攀龙万历十七年中进士。后遇父丧归家守孝,万历二十年被任命为行人司行人。

万历二十二年,高攀龙上疏参劾首辅王锡爵,被贬广东揭阳典史。

万历二十三年,高攀龙辞官归家,与顾宪成兄弟复建东林书院,在家讲学二十余年。

可以说,东林书院就是一群失意的人,他们是怎么失意的?他们是一群想要以名声博前途的人。

说白了,其实就是弹劾位高权重的人,用来换取自己的前途。一旦被贬斥了,那就回家。

东林党里面有无数张居正改革时期被从朝堂上赶下来的官员。张居正的考成法裁革的冗员约占官吏总数的十分之三,这些人还都是永不叙用。当时张居正势大,这些被裁的人就抱了团。

追根溯源之后就可以发现,东林党这些人都是一群失意的人,同时也是一群无用的官。

讲学二十多年,四处勾连、门生故吏,东林党的势力何其大?

他们深谙各种官场套路,可以说他们在官场上战无不胜。

有了这样的资历,虽然高攀龙的官职只是光禄寺丞,但是他的地位却很高,以后高攀龙还会历任太常少卿、大理寺右少卿、太仆卿、刑部右侍郎、都察院左都御史等职。

一个从来没有地方执政经验的官员,岂便是朝中重臣,在家讲学二十多年,这样的人能做好朝廷大员?

东林党上台带坏了风气,踏踏实实做官的得不到升迁,放嘴炮才是关键,所以才有了袁崇焕五年平辽的豪言壮语。

那是天启二年的事情,袁崇焕往京城觐见朱由校,御史侯恂破格提拔袁崇焕在兵部任职。

不久之后,广宁被后金军攻陷,于是朝廷商议,应该派人镇守山海关。

袁崇焕得知后,随即一个人往关外查阅地形。

回朝之后,袁崇焕上言称:“只要能给我足够的兵马钱粮,我一个人就可以镇守山海关。”

一个考中进士的文官,从来没打过仗,没领过兵,出去溜达了一圈,直接成了兵备佥事,督关外军。

这样的东林党要是不坏事,那就没人坏事了。

第二十八章 高攀龙

辽东问题在大明会变得越来越敏感,这件事情基本上就是党争的起手之地,说白了,其实就是利益之争。

此时此刻,东林党就有些慌了,魏忠贤借着熊廷弼的事情起手,抓了姚宗文,接着又抓了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现在又牵扯出了一个李如祯。

如果说姚宗文只是一个浙党投靠过来的小虾米,那么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三个人就是东林党要保护的人员了。

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三个人是要保,可是现在三个人已经不算是最紧要的问题了。

何况他们现在还开了口,那就不能要了。只是关键现在牵扯出了李如祯,李如祯会牵扯出谁来,会牵扯出多少人,这都不好说啊!

在场的人听了高攀龙的话,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事情的确是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

“魏忠贤此人虽然是一个阉人,但是此人有鹰视狼顾之相,从将那个道士送入宫中伊始,此人便是没安好心。”左光斗这个时候也开始了。

他继续大声说道:“朝中忠正之士弹劾于魏忠贤,他便借熊廷弼之事报复。这是朝着我们来的,魏忠贤这是要将我等中正之士赶出朝廷!”

“魏忠贤大奸大恶之相,如果不阻止他,未来定然是刘瑾汪直之流,为祸之烈,必定远甚刘瑾汪直之上。”

众人全都一起点头。

这个时候赵南星也一脸愤恨的说道:“可比王振之流。”

王振何人?

相比较起来,刘瑾和汪直虽然是为祸狠烈,但是王振这个搞出土木堡之变的太监,对大明来说真的是罪孽深重。

因为他搞出来的土木堡之变,那便是大明由盛转衰的转折点。

赵南星直接将魏忠贤比作王振,可见其心中愤恨之激烈。

众人全都出言了,议论纷纷。

最后大家做出了决定,一起上疏弹劾魏忠贤,甚至为此不惜午门跪请。

皇宫大内,朱由校坐在轮椅上撑着下巴,腿上盖着毯子,听着陈洪向自己汇报,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变过。

半晌,朱由校挥了挥手,直接说道:“行了,不用念了。”

东林党闹腾,这一点朱由校心里面明白。

沉吟了片刻,朱由校开口说道:“去把杨涟和高攀龙给朕找来。”

此时的杨涟官居左副都御史,高攀龙则是光禄寺丞,两个的官职可都不低。

朱由校想见这两个人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这两人太有名了。

杨涟的忠正和骨气为后世人所称道,朱由校现在就想看看他是不是堪用。

高攀龙也是一样的道理,他也是东林党的首领之一,如果东林党之中有可用的人,那么朱由校愿意做点分裂东林党的事情。

“是,皇爷!”陈洪不敢怠慢,连忙答应了一声,然后赶紧转身出去找人了。这些日子皇爷都没召见任何人,现在召见杨涟和高攀龙,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啊!

很快这两个人就来了。

听到陈洪的回禀,朱由校开口说道:“让高攀龙进来,将杨涟带到旁边的偏殿候着。等到两人离开之前,不要让两人再见面。”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之后,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时间不长高攀龙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朱由校之后,连忙躬身行礼。

朱由校摆了摆手,示意高攀龙免礼,同时在上下打量着这位在后世赫赫有名的东林党领袖之一。

高攀龙的模样不错,站在那里自有一股气度,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正直的人,总体形象就像是朱时茂小品里面的一样,不过看容貌目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高爱卿。”朱由校叫了高攀龙一声,但是紧接着却是咳嗽不止,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高攀龙连忙抬起头:“陛下还是要保重龙体啊!”

此时高攀龙才看到,朱由校居然坐在轮椅上,身上搭着毯子,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有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高攀龙的心里面就是咯噔一下,陛下的病已经如此严重了吗?

“没事,朝廷的事情这么多,朕想安稳也安稳不下来。”朱由校意有所指的说道。

“是臣等失责。”高攀龙连忙躬身道。

朱由校顿时就笑了:“这样的话就不用说了,今日找爱卿来是有事情和爱卿说。这几日朕这里收到了不少题本,多是弹劾魏忠贤的,说魏忠贤陷害忠良、迫害报复言官,严刑逼供、屈打成招,说魏忠贤有鹰视狼顾之相,说他是刘瑾汪直之流。”

说到这里,朱由校抬起头看着高攀龙:“不就是查个案子,抓了几个人,怎么就闹得这么大,爱卿何以教朕?”

高攀龙连忙说道:“陛下,治国首在吏治,官场不宁,百官惶恐,何谈吏治?魏忠贤为了报复朝臣对他的弹劾,将人下狱,为一己之私枉顾朝廷,实乃罪大恶极,臣请严惩魏忠贤。”

看着撩衣服跪倒在的高攀龙,朱由校笑了,不知道是高攀龙的性格如此,还是东林党人的做派皆是如此。

不过东林党上书敢说话,敢批龙鳞,甚至以找茬批斗皇帝为荣,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朱由校对高攀龙的话也不在意。

轻叹了一口气,朱由校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行了,起来吧,别跪来跪去的了。”

等到高攀龙重新站起来,朱由校开口说道:“这是东厂上来的题本,你可以看一看。”

说着朱由校对身边的陈洪使了一个眼色:“拿给高爱卿看看。”

高攀龙连忙伸手接过了题本,快速翻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就不是太好了。

“姚宗文等人为何构陷熊廷弼,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刘国缙勾结李如祯想要赶走熊廷弼,姚宗文与熊廷弼有嫌隙,自然就帮着刘国缙弹劾熊廷弼。当然了,这里面还有钱可拿。”说着朱由校又拿起一份证供:“这是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三个人的供述。”

“这里面清楚地写明了,他们收了李如祯银子弹劾熊廷弼,每个人白银三千两,手笔不小,每人三千两,倒也公平。”

第二十九章 如何处置

虽然天启皇帝的语气很淡漠,似乎没夹杂着什么感情,可是高攀龙仍旧听出了这话里面的冷意,脸上的表情有些发僵。

“为了私人恩怨,为了钱财,过节边疆,构陷守边重臣,这就是大明的都察院,这就是大明的忠正官员。”朱由校说道,声音依旧那么平和淡漠:“高攀龙,你觉得此事该如何?”

高攀龙顿时语塞,他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好了,他没想到这些人居然真的敢这么干。

陛下叫自己高攀龙而不是高爱卿,这就是对自己很不满意了。他原本想要说的话也全都堵在了嗓子里面。

“或许会有人说,这是诬陷,这是陷害。”朱由校也没管高攀龙,继续说道:“毕竟魏忠贤是权阉,是刘瑾汪直之流,朕也明白,也没想过和这些人去争论。毕竟你说什么他都不相信,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可是高爱卿,朕想知道你怎么想的。”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饶有兴趣的看着高攀龙,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或者真将此案交给爱卿来调查审问?”

高攀龙心里面一沉,这件事情此时就是一个烫手山芋,无论是落到谁的手里面,这都是一个非常难办的事情。

要给这些人翻案,就得说魏忠贤是诬告他们,可是这证词上面写得很清楚,他们何时何地收的钱,如何商量勾连,这供状里面可是写得一清二楚。

如果说这些全都是魏忠贤栽赃的,高攀龙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可是如果不给他们翻案,严惩不贷,那自己就会成为叛徒了。

虽然对外不说,但是高攀龙心里面很清楚自己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这就是结党,只不过是君子党,为了报国。

“怎么了?”朱由校看着高攀龙,笑着说道:“高爱卿觉得为难了?”

高攀龙半晌才开口说道:“陛下,此时辽东战事日紧,局势安稳胜过一切,如此处置了李如祯,怕是辽东将领会生出二心。臣以为此时不宜扩大此案。”说到这里,高攀龙实在是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朱由校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异常怪异。

“不处置吗?”朱由校看着高攀龙,笑着说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此爱卿不怕凉了那些忠臣的心?”

高攀龙再一次语塞,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沉默了良久,高攀龙开口说道:“臣以为此事可以查,但是要有个限度,不可任由魏忠贤如此审问,这会让李如祯肆意攀咬。臣以为不如将此案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审问,或许能平息非议。”

朱由校又笑了,看着高攀龙,眼中闪过了一抹失望,交给大理寺和刑部?

朱由校基本上能猜到结果。一定是拖着。

这一拖就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去了,再想查怕是什么都查不到了。再者,逼得太紧,说不定李如祯就死在刑部的大牢里面了。

不要以为这些臣子都是好的,都是听话的懂事的,他们没什么做不出来的,朱由校不敢相信他们。

“高爱卿,以为此事该如此处置?”朱由校将盖在腿上的毯子掀开,缓缓地站起了身子。

高攀龙此时脸上已经没了从容,显然陛下这是对自己不满意了,但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臣以为如此处置,方为妥当。”

“是啊!”朱由校感慨着说了一句:“妥当。”

说着朱由校走到了自己的龙书案前面,伸手将桌子上的奏疏拿了起来,然后对高攀龙说道:“这里全都是弹劾魏忠贤的奏疏,十不存一,剩下的都被送去烧了。爱卿以为这里面存着多少私心?”

“多少人是相互勾连,多少人是与此案有牵连的?多少人害怕朕查下去?”说着朱由校猛地将奏疏扔在了地上,大声道:“爱卿,你来告诉朕!”

朱由校的声音虽然不高,也没有暴怒,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冰冷彻骨。

“臣有罪!”高攀龙连忙跪倒在了地上,大声的说道:“可是陛下,如此牵连下去,朝廷怕是会乱。陛下,朝局稳定为重啊!”

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屋子里面落针可闻,半晌,朱由校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高攀龙说道:“朕知道了,爱卿退下吧!”

说着朱由校迈步走回了自己的轮椅上坐了下来,然后将毯子重新盖在了自己的腿上,笑着说道:“朕会考虑爱卿今日所言。”

高攀龙缓缓地站起身子,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岁。他对着朱由校行礼之后,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等到高攀龙离开之后,朱由校突然又笑了:“为臣之道,忠正文本,真是可笑,可笑啊!一句忠正的话都不敢说,且不说做事,对错如此明显的事情,但就是不敢说。真相不重要,对错不重要,这大明怕是也不重要了!”

陈洪站在一边,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躬着身子垂着手,心都快跳出来了。

“将奏疏整理起来放好,让杨涟进来。”朱由校随后又恢复了常态,脸上依旧是带着潮红,仿佛刚才的事情压根没发生过一样。

时间不长,杨涟从另外一个方向被人带了进来。

比起高攀龙,朱由校对杨涟的期待更多。

原本的历史中,万历三十五年,杨涟登进士第。初任常熟知县,举全国廉吏第一,入朝任户科给事中、兵科给事中。

天启五年,因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被诬陷受贿二万两,历经拷打,惨死狱中。

“臣杨涟参见陛下。”

杨涟走进来之后,虽然感觉大殿里面的气氛有些古怪,但是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杨爱卿免礼吧!”朱由校看着杨涟,笑着说道:“朕听说你与顾宪成交好?”

如果说,明朝东林党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词,那么顾宪成就是东林党绕不过去的一个人,因创办东林书院而被人尊称“东林先生”。

那一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对联激励了古今现代多少人,成为了多少人的座右铭。

杨涟听到天启皇帝的问话,脸上的表情一滞,不过还是坦言道:“臣年轻时崇敬东林先生,只是有幸听其教导。”

第三十章 立地成圣

虽然杨涟说的简单,但是事实却没有那么简单。

杨涟的青年时代,正是东林党方兴时期。杨涟对于顾宪成等人以天下为己任、不畏权势、敢于訾议朝政的气节非常敬佩。

每遇东林讲会,杨涟一定千方百计赶到无锡,与东林诸君子探讨性理之学,共商治国之道。二者彼此志同道合,逐渐成为东林党的后起之秀。

可以说杨涟代表着东林党的未来,而像高攀龙之流,已经是明日黄花了,没什么大戏可以唱了。

“顾宪成一生教书育人、倡导忠正,他的思想朕也知道。”朱由校看着杨涟,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在朱由校看来,东林党的思想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不妥的是他们暗中干的那些勾当,东林党的口号喊得那叫一个震天响。

作为一个后世人,朱由校深刻地知道思想的重要性,所以他没准备全盘推翻东林党,至少,思想上可以倡导,比如忠君,以及报国。

当然了,也要加入一些东西,比如“空谈误国,实干兴邦”等。

东林党要是有了这个思想,不再做嘴炮党,这也是很好的。

至于不想纳税,想要更多的免税政策,隐匿土地,这些事情不光是东林党在干,难道齐浙楚党不干吗?不是,他们也在干。

在这件事情上,这些所谓的党派都是结党营私,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只不过其他党派不如东林党会包装自己。

至少东林党在宣传上,那是一贯地强大,在呼吁人上,那是一贯地有水准的。

杨涟听到朱由校这句话,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激动,半晌才开口说道:“陛下识人之明,古今少有,臣感佩至极。”

朱由校摆了摆手,随后笑着说道:“顾宪成有一段话朕记得很清楚,‘在朝廷做官,志向并不在皇上;在边地做官,志向不在民生;居于水边林下,志向不在世道,君子是不这样做的。’这段话朕一直记忆犹新,如果官员都能够践行这样的话,何愁大明不兴?”

“在朝中做官忠于君主,在边地为官看顾民生,在山林水边则是思考着存世之学,这不光是做官,做人也是极好的。”

“故人言立功立德立言,顾宪成在立言之上做的很好,朕觉得可以媲美阳明公啊!”

阳明公,自然指的就是王阳明——这位大明一代最牛逼的人物,他在思想和军事上都很强大,尤其是他发展的阳明心学,真的是一代思想大家。

当然了,朱由校在这个时候提起王阳明,自然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万历十二年,在王阳明逝世后五十四年,王守仁与薛瑄、胡居仁、陈献章一起成为明朝从祀孔庙的四位学者。

王守仁的从祀,表明王阳明心学最终得到了官方的认可。

朱由校这个意思很明显,那就是顾宪成有机会从祀孔庙,这是立地成圣的机会,如此一来,东林就成了一个学派了。

听到这话,杨涟顿时就激动了,身子都要打摆子了,他信奉东林党,自然想要这个。一旦顾宪成从祀孔庙,那么东林学派就是显学了。

朱由校看着杨涟的样子,脸上继续带着温和的笑容,这当然是他画的大饼。

这个大饼是否能够实现,什么时候能够实现,那就要看东林党怎么做了。

“臣替顾师谢陛下。”杨涟立即撩起衣服跪倒在了地上,大声说道,眼圈都有些发红了。

朱由校则是笑着虚扶了一下:“行了,起来吧!”

事实上朱由校根本就是没安好心,要知道现在大明理学和心学是显学,东林学派根本就上不了台面,想要成为显学,那就要靠东林党的努力,这会导致理学和心学的反扑。东林学派的内部那也是有信奉心学和理学的人存在。

一旦这个消息传开,估计他们自己就斗起来了,别看这些虚名后世人不在意,但是在这个时代,读书人为了道统献出了生命的,那也不在少数。

等到杨涟站起来,朱由校也觉得差不多了,继续说道:“杨爱卿,这些日子不少人弹劾魏忠贤,大部分都是因为那几个御使的事情,你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朕想听听你的想法。”说着朱由校微笑着看向杨涟,等着他开口说话。

杨涟的心绪还有一些激荡,听到朱由校的话,平复了半晌才开口说道:“臣以为此事大不妥。”

“朝臣之前弹劾魏忠贤,为的不过是魏忠贤蒙蔽圣聪、荐妖道入宫迷惑陛下,臣子们都是出自一片赤诚,并无不妥之举。魏忠贤睚眦必报,将几位御使诬陷入狱,严刑拷打,肆意诬陷,实乃权阉举动。”杨涟的表情很严肃:“臣以为当严惩魏忠贤,释放几位御使。”

朱由校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陈洪点了点头:“将那几份供状递给杨爱卿看看。”

陈洪连忙从一边走了过来,将那几份供状递给了杨杨涟,然后躬着身体退到了一边,比刚刚站的地方还要远一些。

从陈洪的手里面接过了供状,杨涟翻看了起来,看一点他的脸就黑一点,等到全都看完,杨涟的脸色黑如锅底。

朱由校看着杨涟,开口说道:“如果爱卿觉得不是,可以去东厂看看,人也可以让爱卿带走。这些人也是出于顾宪成先生门下,可是这做的是什么事情?勾结边疆,收受贿赂,构陷守边大臣,他们难道就是这样践行顾宪成先生的思想?”

“朕以为他们是在给顾宪成先生抹黑,这些人也配自称顾宪成先生的门下?先生要是还在,不知道会不会被他们给气死。”

杨涟听着这话,脸更黑了。太丢脸了,尤其是他还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这些人都是他的属下,可是这干的也太丢人了。

“杨爱卿,你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朱由校看着杨涟,面无表情的说道。

杨涟沉着脸,缓缓的开口说道:“回陛下,臣以为当严惩,不严惩不足以为后来者戒,此案可一审到底,绝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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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杨涟的答案

听到杨涟的回答,朱由校顿时就笑了。盯着杨涟看了半天,他知道自己今天挖的坑算是见效了。

不论杨涟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他说出这样的话就足够了,原因就是他和高攀龙说的不一样。

高攀龙的说法明显能够迎合很多人的心思,但是杨涟的说法却恰恰和高攀龙相反,这就是朱由校想要的。

杨涟这么说,高攀龙肯定不满。你只是一个东林党的后辈,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你说该严惩,那我说的是什么?你是忠正之人,那我呢?卑鄙小人?如果高攀龙是忠正之人,那杨涟了?

这是权术,非常简单的权术。

朱由校前世的时候看过嘉靖皇帝,那位就是一生都在玩弄权术的高手。

虽然嘉靖皇帝最后将大明玩了一个稀里哗啦,但是有一件事情他做到了,那就是他作为一个毫无根基的藩王,但在最后,将皇权彻底握在了手里面。

看着杨涟,朱由校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道:“杨爱卿不愧是深受顾宪成先生的影响,好,很好。”

“陛下谬赞了,臣只是尽到了一个臣子的本分罢了。”杨涟连忙躬身谦虚道,这是为臣子该说的话。

朱由校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依爱卿的意思,此案是应该交由东厂继续彻查,还是改为三司审理?”

所谓三司,其实就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

事实上一个案件的调查,除非是东厂这边实在是查不出来了,皇帝才会进行转交;或者是东厂这边查完了,剩下量刑定罪,这才会交给三司来弄,有的时候皇帝也会直接下旨问罪。

杨涟听到这话也是一阵头大,如果让东厂继续审问,这不符合文臣的想法,在魏忠贤的手里面,事态不好控制。

可是如果改为三司会审,这要是审不出什么东西来,怕是对陛下这里也交代不下去。

沉吟了半晌,杨涟还是咬着说道:“臣以为该交由三司会审。魏忠贤权阉做派,之前这些人都曾上书弹劾魏忠贤,臣担心魏忠贤会借机诬陷攀咬。案子既然已经确认,那改为三司会审也是好的,可以平息物物议,所以臣觉得应该交给三司审问。”

朱由校看着杨涟,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如此也好,那这件案子就交给爱卿来审理,刑部和大理寺配合。”

杨涟一愣,他没想到陛下会将这个案子交给自己处理,不过愣神之后杨涟连忙躬身道:“臣领旨!”

看着杨涟离开的背影,朱由校轻轻敲打着轮椅的扶手,转头对陈洪吩咐道:“去东厂告诉魏忠贤,案子先别审问了,将那几个治疗一下伤势,别让人死在东厂的大牢里面。告诉他,这个案子交给杨涟了,让他去听审。记住,是听审,回来告诉朕就行了。”

陈洪连忙道:“是,陛下!”

说完陈洪连忙转身出去了,脚步非常快,走慢点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作为唯一一个将所有的事情都看在眼里面的人,陈洪此时此刻心跳的非常快,在他看来,这一次怕是要出事了。

杨涟走出了皇宫,心情略微有些沉重,他知道这一次的事情怕是有麻烦了。

回到都察院之后,杨涟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想了半天,最后站起身子走向了左都御史邹元标的屋子。

对于自己的这位上司,杨涟还是信任和敬佩的,他打算去问问邹元标的意思。

邹元标也是东林党的领袖之一,与赵南星、顾宪成号为“三君”,是杨涟的偶像和上司。

见到杨涟走了进来,邹元标笑着说道:“来了?正准备找你。”

听了邹元标的话,杨涟一愣,不过还是赶忙问道:“大人,可有事情?”

“你进宫了?”邹元标看着杨涟,然后开口问道。

杨涟点了点头:“是,陛下召见。”

“可曾遇到高攀龙?”邹元标的脸色非常严肃。

“遇到了。”杨涟再一次点头:“但是没说什么,陛下先召见的高大人,等到我出来的时候,他人已经走了。”

点了点头,邹元标向后靠了靠,脸色越发严肃了:“可是说了那几个人的案子?”

杨涟再一次点头:“大人如何得知?”

“宫里面的消息还能瞒得住人?”说到这里,邹元标有些愤恨,只不过这话也就只能点到为止,私下里揣测宫中,这要是被人听到弹劾,邹元标就该回家了。

当然了,这也就是面对杨涟,邹元标也没什么顾忌。目光灼灼地盯着杨涟,邹元标再一次问道:“陛下可曾说要怎么处理了?”

“陛下问了下官的意思,下官说该严惩,另外要三司会审,陛下已经将此案交给咱们三司会审了,主审官就是下官。”杨涟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了,所以他说起话来也小心了不少。

听了杨涟的话,邹元标陷入了沉默,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事情怕是麻烦了。”

“大人何出此言?”杨涟看着邹元标,略微有些迟疑的问道。

要知道杨涟对邹元标为人是了解的,能让这位大人说出这样的话,那事情就真的不小了。

“陛下召见高攀龙也是询问此事,高攀龙回答陛下此事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宜闹得过大。李如祯乃是辽东名将,李家在辽东积累的威望很重,如果处置了李如祯,怕是辽东会不稳,现在辽东正是多事之秋,不应该多生事端,要以稳妥为主。”邹元标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看向了杨涟。

杨涟脸色又黑了,他抬起头看着邹元标:“大人以为该如何?”

邹元标心中一沉,他知道杨涟问这话的意思,这是要知道自己站在哪一边,是支持高攀龙还是支持他。

邹元标看着杨涟,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再一次问道:“可是确实?”

重重的点了点头,杨涟直言道:“确实,全都是亲自供述,或许有拷打,但是却不是屈打成招。他们勾结刘如珍,刘国缙在其中做中人,那份弹劾熊廷弼的奏疏,他们收了三千两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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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陌生的邹元标

杨涟的话让邹元标的脸色再一次变得难看了起来,这件事情怕是麻烦了。

“此事陛下先问高攀龙,显然高攀龙的回答不能让陛下满意,因而陛下转而询问你;你的回答让陛下满意,所以陛下也听从了你的建议,愿意将此案交给你来主审。”

邹元标说到这里,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可此事怕是不好办啊!”

看着邹元标,杨涟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那大人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邹元标抬起头看着杨涟,这是今日杨涟第二次问自己了,这是在让自己表态,如果自己不表态,那不是说明自己没立场?因为不表态有时候也是一种态度。

从公来说,自己是杨涟的上司,都察院左都御史,杨涟是自己的下属,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陛下将此案交给杨涟,那也就是在交给都察院审理。自己应该给予下属的足够的支持,同时也对陛下做出表态,那就是都察院的态度。

从私人的角度来说,杨涟是东林党后起之秀,自己乃是东林党元老,更应该看顾支持。

无论从公还是从私,自己的确都应该给他支持。

可是这件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熊廷弼的事情别人不知道,邹元标还能不知道,一方面的确是东林党勾结辽东的李如祯,另外一方面则是东林党在扫除方从哲的余党也就是齐浙楚党的残余势力。

这里面东林党参与的太深了,一旦事情抖搂出来,无数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杨涟看着邹元标,见他沉吟不语,心里面瞬间就沉入了谷底。

当初朝廷贬斥熊廷弼,熊廷弼于是上疏请求派人来调查,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等又连章极论熊廷弼的过失,熊廷弼就请派他三个来核实,这件事情杨涟就坚决反对。

当时杨涟就觉得这里面有事,可是他只知道有人在排挤熊廷弼,但是他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勾结李如祯的事情在里面。

仔细地想一想,当时都察院火力全开,这里面难道没有邹元标的影子?

杨涟的确看不上熊廷弼,可是不代表他能够容忍恶意的构陷。

此时杨涟就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位先贤有些陌生了。当初在东林书院讲学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对于东林党任用自己人,杨涟也不觉得有错,毕竟东林党都是君子,都是贤能的人。

可是现在看来,这里面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杨涟紧紧地盯着邹元标,想看看他究竟要怎么说。

沉默了半晌,邹元标缓缓开口说道:“文孺,此事当从长计议啊!”

说着邹元标看向杨涟说道:“虽然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等人收受贿赂,德行有亏,可是弹劾熊廷弼却也是应有之意。熊廷弼为人暴戾乖张,实乃国之大害。”

“如今陛下重新起复了熊廷弼,加上魏忠贤进献妖道入宫,这些人已经有了结党营私之兆了。”

“如果此时以此案牵扯出更多的人,让天下忠正之士,何以自处?我等与阉党同谋乎?”

杨涟直接就意识到了邹元标的话是在逐渐加重的,刚刚还是熊廷弼和魏忠贤有结党营私之兆,现在直接就变成了阉党。

前面是猜想,后面是定性,从猜想到定性,邹元标只用了一句话。

杨涟也厌恶魏忠贤和熊廷弼,可是君子行事,当堂堂正正。岂能因为对方德行有亏,我也不要德行了?这是君子所为?此乃小人行径!

“此案倒也好断,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三人既然已经招供,那就让他们认罪画押也就是了。”邹元标继续说道:“李如祯在辽东坐视铁岭失陷,此乃罪一;勾结御使构陷边将,此乃罪二,可以下狱论死。至于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三人……”

“收受贿赂,德行有亏,罢官削职也就是了。”说着邹元标再一次看向了杨涟:“文孺以为呢?”

杨涟看着邹元标,他没想到自己崇敬的邹元标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是人话吗?

李如祯论死,一旦李如祯死了,那就一了百了。您老做得更绝,您连高攀龙都不如,高攀龙还想着保住李如祯一条命,到了您这里直接让李如祯去死了?

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德行有亏,直接罢官?然后就没了?魏张这两个永不叙用都不提?这也叫完了?

不知道为什么杨涟想到了那位坐在龙椅上的年轻帝王,想到了先帝对自己的托孤,杨涟开口说道:“大人,下官以为此事当彻查,当严惩,朝臣勾结边将,此乃大忌。况且这些人是御史,御史本就是天子耳目,为风宪官,结果收受贿赂恶意构陷,不严惩不足以平众怒。”

“况且陛下让下官彻查,下官觉得如果不彻查,下官有负陛下重托,亦有负先帝之托。”

邹元标听了杨涟的话,脸色一瞬间就变得很难看了,不过还是语重心长的说道:“文孺,此事不可做此想,君子当守大义,大义当前,其余皆为小事。现在魏忠贤欲以此事构陷朝臣,牵连无辜,我等不能助纣为孽,为虎作伥。当务之急是扳倒魏忠贤这个权阉。”

“劝谏陛下重回圣人教化,不使圣聪被蒙蔽,相较起来,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不过小事情。”

杨涟看着邹元标陷入了沉思,助纣为孽?为虎作伥?

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说服眼前的这个人了,此时此刻,杨涟突然觉得这位有些陌生了,陌生到自己都不认识了。

如此行事之法,让他想到了徐阶,当年徐阶为了斗倒严嵩就是这么干的。

拍严嵩的马屁,把自己的孙女送给严世藩做妾,自己和严世藩成了儿女亲家,直接矮了严嵩一个辈分。他在自己的老家,纳田二十四万亩。

眼前的东林君子,怎么就成了徐阶之流了?

杨涟不懂,他觉得自己有些乱,连忙站起身子道:“大人,下官需要想一想。”

看着杨涟离开的背影,邹元标目光明灭不定,半晌叹了一口气:“还是年轻啊!”

第三十三章 提醒选后

紫禁城内,朱由校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的眺望着远方。

陈洪在他的身后默默地站着。

朱由校没回头,只是轻声的说道:“消息放出去了吗?”同时还抬起手拉了拉毯子,让毯子把自己盖得严实一些。

“回皇爷,已经放出去了。”陈洪不敢怠慢,连忙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谁放出去的?”

“王公公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叫赵赫。”陈洪连忙说道:“没有去告诉他。只是他路过凑巧听到的,如今他已经将消息送到宫外了。”

皇爷没有再继续说话,显然这件事情就这样了,这让陈洪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猜不透自己家这位皇爷的想法。

就在方才,皇爷让人放出去了一个消息:

陛下欲将关押在东厂大狱的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等几个人放出来。这几个人放出来之后会交给三司会审,但是高攀龙却没同意,因此令陛下恼怒。

至于为什么高攀龙没同意,因为他暗中勾结魏忠贤结为密友,魏忠贤答应让高攀龙入内阁,重现张居正和冯保旧事。

陛下因高攀龙不同意三司会审而恼怒,这才召见了杨涟。杨涟赞同了陛下之言,并且愿意亲自主审此案,于是龙颜大悦。

基本上这个消息就是这样了,这里面有真的,当然也有假的。

陈洪都觉得皇爷造谣太低级了。可是他又不敢说,这事也没人敢说。

放出消息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身边的小太监。王安本就和东林党关系很好,出了事也会查到那个小太监那里。

至于那个小太监,那也是从宫里面听来的,查到最后也无非就是宫中流言。

这皇宫大内流言还少了?不止皇宫大内,这京城、这官场,流言还少了?

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放出各种各样的流言。

“朕这个皇宫啊!”朱由校轻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一个四面漏风的墙,什么都挡不住。”

说着朱由校转头对陈洪说道:“那个传消息出的内侍叫什么来着?”

“回皇爷,叫赵赫。”陈洪不敢怠慢,连忙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泄露禁中之事,杖毙吧!”

“是,皇爷!”陈洪心肝都要颤抖起来了,皇爷这是要灭口,这个赵赫一死,那就是死无对证了。

想了想,朱由校又叫住了陈洪:“算了,杖毙太残忍了,朕是一个仁厚的君王。入宫为内侍已经残缺了,如今要死了,还是让他走得好看些,赐白绫吧!”

“皇爷仁慈。”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就准备去办事了。这事虽然震惊,可是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情,这宫里面哪一年不死几个人。

等到陈洪带着人去办事了,朱由校坐在轮椅上,撑着下巴眺望着远方。

这是这几日难得的大晴天,阳光也不错,朱由校裹着毯子晒太阳,舒服得很。

“皇爷,太妃娘娘身边的李环来了。”太监魏朝走到朱由校的身边,轻声说道,生恐惊扰了皇爷。

皇宫里面的太监也都是要当值的,基本上就是轮到你去了你才能去,不到你的时候做你本分的事情去。

现在陈洪走了,魏朝过来接替,这也是一个有名的太监。

在天启一朝,朱由校知道的太监就三个,最有名的自然是魏忠贤。

除了魏忠贤之外,剩下的两个是王安和魏朝,王安是魏朝和魏忠贤的义父,宫里面的干爹。

魏朝则是魏忠贤的拜把子弟兄,同时也是魏忠贤的入宫介绍人。

只不过无论是王安还是魏忠贤,最后的下场都不怎么样。尤其是魏忠贤对魏朝,不但撬走了他的对食客巴巴,同时还将魏朝给发配到了凤阳。

只不过现在客巴巴死了,朱由校也不知道这对把兄弟还会不会翻脸。

李环,李庄妃身边伺候的太监,朱由校想了想说道:“让他过来吧!”

时间不长李环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朱由校之后连忙跪在地上行礼:“奴婢参见皇爷。”

摆了摆手,示意李环起来,朱由校开口问道:“可是太妃那边有事情?”

“回皇爷,太妃让奴婢来请皇爷,说是要与陛下商量一下遴选皇后的事情。”李环连忙说道。

朱由校一愣,选皇后啊!

如果不是李庄妃提醒,自己还真的忘了这个事情了。

只是朱由校也知道,这是李庄妃在宣示自己的地位。虽然不能做太后,但是自从住进慈庆宫开始,李庄妃就已经把自己当太后了。

为皇帝选妃是大事情,如果这件事情能够由她主持,她在这宫里面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

朱由校想了想说道:“回去上复太妃,朕晚上过去,正好在太妃那边用膳。”

“是。”李环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对于自己的选皇后的事情,朱由校其实不怎么关注,因为这事与他的关系不大,他说的也不算。

选皇后参与的人数不少,可是真的到他去选的时候,人已经不多了,选择也就不多了。

况且朱由校现在也没心思关心这个问题,他现在关注的是东林党。

消息已经出去了,朱由校要看看外间谣言四起的时候,东林党会如何做。

朱由校也想过消灭东林党,但是不会像魏忠贤那么干,因为那么干实在是太糙了,效果也不好。

再说了,东林党只是一个学派,他们后面还有人,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打倒了东林党还有西林党,难道也要打倒了?那齐浙楚党怎么办?也打倒?还是全都杀了?

这种事情难度太大,清洗是肯定要的,但是却不能这么干。

这一次朱由校想看的是东林党的人会怎么做,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高攀龙和杨涟,你们要怎么选呢?朕还真是好奇啊!

“陛下,魏忠贤来了。”魏朝又走了进来,小声的说道。

朱由校一笑,这个魏忠贤的动作还真的是快,不过也无所谓了。

他没回头,直接吩咐道:“让他过来吧!”

不一会儿,魏忠贤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朱由校之后,直接趴在地上磕头恭敬地说道:“奴婢参见皇爷。”

第三十四章 密奏

时间不长,魏忠贤就从外面跑了进来,见到朱由校之后直接扑倒在了地上:“皇爷!”

“起来吧,有什么话说吧!”朱由校都没去看魏忠贤,只是静静的听着。

这两天可是把魏忠贤吓得够呛。

原本魏忠贤还挺得意,现在案子越做越大,一旦自己撬开了李如祯的嘴,那么自己就能抓更多人的人。等把案子做成了大案,那自己就能把这些人全都弄走,看看到时候还有谁敢弹劾自己。

可是事情却在这两天急转而下,皇爷居然要将几个犯人交给三司会审,这还有自己什么事情?

功劳没了也就罢了,一旦这几个人到了三司,查出一个查无实据全都是被他老魏严刑拷打的结果,屈打成招的帽子一旦戴上,自己的脑袋怕是就没了。

魏忠贤自然要想办法自保,想办法将涉案的人员留在自己的东厂。

在这个世界上,诋毁别人永远比证明自己更优秀简单,这也是后世所谓的民主选举常用的套路。所以选出来的人比的不是谁更好,而是谁没那么烂。

魏忠贤对于这一点领悟很深,他知道让皇爷将案子留在东厂证明自己能审理的多好没用。

最有用的办法就是证明对方有多坏、有多烂。而他今天来就是干这个的。

“皇爷,东厂密奏。”魏忠贤连忙将一份奏本拿了出来,恭敬的呈了上去。

朱由校这才抬起了头,拿过陈洪转呈上来的密奏,翻开看了一眼。

看过之后,朱由校奇怪地看了一眼魏忠贤,随后又很诧异。这份密奏上的东西不多,只是记录了两个人的对话,一个是自己刚刚任命的审案钦差杨涟,另外一个则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邹元标。

这两位东林党人士的对话,在这密奏上记录得非常详细,杨涟如何说,邹元标如何说。在密奏的后面,邹元标给出了案子的判决结果。

看到这里,朱由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东林党的君子,这话说得还真的是持正。李如祯论死,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等几个人罢官,后面居然连一个永不叙用都没有。这就是回去避避风头,说不定哪一天就起复了。

这密奏看得朱由校心里面也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滋味。

证实了之后的失望?亦或者是松了一口气?看见人家给的理由,对付权阉,大局为重,不拘小节,全都是正人君子所为。

可是事实上呢?

一个边将勾结朝中大臣构陷守边大臣的案子就这么被压下去了,处理的也不过是一个李如祯罢了。

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等几个人,基本上就是回家眯一阵,说不定还有人去送,再来一句“此行十分光耀”。

“还真是为国为民东林党啊!”朱由校笑着感慨了一句。

看了一眼垂手站在一边的魏忠贤,朱由校笑了,随后说道:“行了,事情朕知道了,先这样吧!”

魏忠贤一愣,先这样了?怎么能这样呢?他们都准备这么干了,皇爷你还能忍?

“你还有事?”朱由校看着魏忠贤,开口问道。

魏忠贤一愣,虽然不甘心,可是他也不敢继续停留更别提继续问了,连忙说道:“奴婢告退!”说完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等到魏忠贤离开,朱由校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陷入了沉思。

还真是人嘴两张皮,邹元标说的有道理吗?有道理,只不过是侧重点不同。

在邹元标看来,李如祯熊廷弼都是小事,打倒魏忠贤才是大事,为了大事在小事上有所取舍,这也很正常。

当然了,也非常有可能是因为邹元标收了钱,但是人家就是能说出一番看起来很有道理的道理。

“果然政治没对错,只有立场。”朱由校感慨了一句。大家站的立场不同,说什么都白说。

或许在东林党看来,不收税,听我的,这才是对的;否则就是错的。

就像后世某国,听我的就是对的,不听我的就是错,错的就要打倒。

想到这里,朱由校顿时就笑了,他突然想到后世一步叫做《横空出世》的电影,里面有一句话非常有名的台词:qnmd!

“皇爷,可以去慈庆宫用膳了。”魏朝见朱由校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连忙恭敬地说道。

一看时辰,不知不觉过得这么快,朱由校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笑着说道:“走吧。”

等到了慈庆宫,远远便看见李环带着宫女守在宫门口。

李环正焦急正来回踱步,已经过了用膳的时间,还以为皇爷今晚不会来了。正想着,就见着一袭明亮的黄从远及近。

“娘娘,皇爷来了!”李环欣喜地跑进慈庆宫。

庄太妃心中已然从方才的失落变为欣喜,皇帝来了,这代表什么?之这代表着皇帝真的有意将选妃之事交给自己,她怎么能压得住心中的兴奋,这一次选妃之后,自己就是没有太后职衔的太后了,不由得站起身子,亲自到宫门口迎接陛下。

朱由校和煦的笑道:“太妃,小心着凉。”说着便从一旁的宫女手中接过狐裘亲自替庄太妃披着。

“不碍事。”庄太妃温柔地笑道。

很快就坐下来了,李环招呼人上膳,是宫中典型的家宴。庄太妃闲拉起家常,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选皇后的事上。虽然看起来像是无意之中提起的,但是无论是朱由校还是庄太妃都知道,这就是故意说到这里的。

“自太祖定鼎中原开始,留有祖训:凡皇帝须十六岁大婚,立皇后。如今陛下已经十七岁了,正应遵循祖训建后宫、立皇后。”说完,庄太妃静静地看着朱由校,等他表态。

“是啊!”朱由校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民间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就交给太妃去办吧!”

庄太妃听到这话之后,瞬间就笑了起来,连忙说道:“陛下富有天下,婚姻之事自然不能马虎,需得司礼监一起协办。”

朱由校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即开口说道:“如此,便劳烦太妃亲办了。朕会叫王安协办。”

这件事情就算是定了下来。

第三十五章 召见邹元标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整个朝廷都在围绕着一件事情忙活,那就是为天启皇帝选皇后。

虽然是为自己选皇后,可是朱由校发现好像没自己什么事情。整个选后的事情是有庄太妃来负责,具体负责办理的人乃是司礼监的王安。

原本朱由校还想了解一下选皇后的流程,毕竟在后世看过那么多选秀的小说,还没机会真正看看过程呢!可现下看来,是没他什么事了。

选皇后没有自己什么事情,朱由校依旧只能在乾清宫看大臣们递上来的奏疏。

就在朱由校批奏疏的时候,陈洪来到内阁:“传陛下圣谕!“

内阁众官员行礼。

陈洪环顾众人道:“传陛下圣谕:天地畅和,阴阳调顺,万物之统也……”

这话一出,内阁诸臣心中一动。

果不其然,就听这位大太监继续说道:“……夫本朝素赖道统,以应乾坤,天命阴阳,不可或违。朕逢华岁,适值嫔纳,遂尊庄太妃懿旨,诏天下诸道州县,广选秀女,以实六宫。”

诸位内阁大臣暗道果然,心中跟明镜似的。就见陈洪顿了顿,声音渐高,继续道:“朕令户礼二部奉持此谕,公巡州县,凡女及笄之上,花信之下,容姿端秀,莺音正仪,复耽擅六艺之华者,皆侪甄进之列,着尔持朕谕,品选昭媛,进奉良娣,正隆阴阳,匡大明之旻安,续宗庙之绵延。钦此。”

这道圣谕传遍天下后,所有州县的官员心思都活络了起来,全都忙着遴选治下的美女。

这也不难理解,对于这些地方官来说,选秀可是一次最为难得的机会。

就算自己推举之人最后成不了皇后,哪怕只是成了一位贵妃,自己作为推荐人肯定能够被其照顾。作为皇帝的枕边人,只要她一个念想,自己的官路还不是一路高升?

所有的官员都是不遗余力地到处搜寻美貌的或是有才的黄花闺女,甚至官员亲自到当地有名气的女儿户家中去威逼利诱他们将闺中的女子交于自己。

不过这些和京城的大员都没什么关系,虽然大家都在议论皇帝选妃的事情,可是还有其他的事情让他们更担心,那就是构陷熊廷弼的案子。朝廷下了圣旨,杨涟任主审官,三司会审此案,犯人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和姚宗文等人已经被刑部给提到了刑部的大牢里面。

这其中自然还有辽东总兵李如祯,原本这是一个好事情,因为东林党将案子拿到了手里面。

可是接下来传出来的消息就没那么好了。天启皇帝先召见了高攀龙,想要将这个案子交给他审理,结果高攀龙勾结魏忠贤,拒绝了陛下,结果陛下才找的杨涟审案。

这个消息无论真假,在京城都掀起了非常大的波澜,在东林党内部就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时间东林党围绕着熊廷弼的案子,算是彻底乱了起来,不少人都在盯着杨涟,看他是如何审理这个案子的。

皇宫大内,朱由校又在晒太阳。

最近阳光正好,木匠工作室一直闲置着,朱由校也不让人进去打扫。

他微眯着眼睛,享受着暖洋洋的阳光,一副即将要睡着的模样。心里面则是在思考着大明的都察院。

都察院,由前代的御史台发展而来,主掌监察、弹劾及建议,与刑部、大理寺并称三法司。

遇有重大案件,由三法司会审,亦称“三司会审”。

具有半司法性质的都察院,怎么看都像是后世纪检委,可是朱由校则是觉得大明的都察院变了味道了。

都察院的职责是什么?

答案很简单,都察院是监察百官的,说白了,就是让你们帮帝王盯着臣子的。

可是现在的大明都察院呢?

大家比赛着弹劾皇帝,简直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皇帝从都察院这里想要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需要靠东厂和锦衣卫获取,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大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拿皇帝刷声望的?好像不刷一下皇帝的这个副本,那就对不起御使的职责一样。

“邹元标。”朱由校一只手敲打着轮椅的扶手,一边在脑海里面回忆着这个人。

人其实是很复杂的生物,邹元标这个人最早出现在政治舞台上是因为反对并弹劾张居正,结果就是被张居正打了八十廷杖,然后发配到了贵州。

万历十一年的时候,邹元标因为劝谏万历皇帝再一次被贬斥,一直到便宜老爹泰昌帝上位,邹元标才得以回来。

邹元标向便宜老爹推荐涂宗浚、李邦华等十八人。老爹下诏,嘉奖并接受了。

过了二天,邹元标又陈奏发掘选拔人才、理财振军等数事以及保证安宁的四项规条,并请求征召录用叶茂才、赵南星、高攀龙、刘宗周、丁元荐,而抚恤、登用罗大大纮、雒于仁等十五人。

可以说现在朝中的东林党人,一大半都是邹元标举荐上来的,他的地位在东林党内部可谓是举足轻重。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朱由校关注的。他关注的,是邹元标的政治主张,那就是邹元标赞同张居正的改革。

一般人很难相信这一点,邹元标不是反对张居正吗?为什么还要赞成?

事实上,邹元标的确赞成张居正的改革,他反对的只是张居正不尊礼教,不回去给自己的爹守孝,是“贪位忘亲”。

可后来也是邹元标上疏,为张居正平反:“江陵功在社稷,过在身家,国家之议,死而后已,谓之社稷之臣,奚愧焉?”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张居正是有功于社稷的。国家搞成这个样子,就是因为把张居正的改革成果推翻了。应该为张居正平反,为有志报国者树立楷模。

朱由校心里面大概给邹元标做了一侧写,这是一个真正的理学读书人,他捍卫礼教,一直认为礼不可废;他想要报国,为此不惜自己,同时鄙视权阉,认为权阉应该打击。这样的臣子有优点,也有缺点。

轻轻地张开眼睛,朱由校觉得邹元标这个人有点意思。

事实上,虽然穿越过来时间不长,但是朱由校两世为人,他很清楚人不是工具,人都是有多面性的。

人无完人,作为皇帝,用人就是要将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地方。对此朱由校心里面非常的清楚,所以他准备看看邹元标的成色。

转头看了一眼陈洪:“去把邹元标的那一份给张居正平反恢复谥号的题本拿来。”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跑去拿题本了。

时间不长,题本就拿了上来。

朱由校伸手敲打着题本,半晌,转头对陈洪吩咐道:“传邹元标。”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传人了。

看着手里面的题本,朱由校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邹元标,让朕看看,你究竟是真的胸怀天下,还是欺世盗名。有些时候,说没用,还是看做的。”

第三十六章 革他老朱家

“去,将邹元标给朕找来。”朱由校将手里面的题本放下,然后转头看向了陈洪吩咐道。

“是,陛下!”陈洪答应了一声就跑去找人了。

这几天对于邹元标来说有些焦头烂额。

首先,是构陷熊廷弼的案子牵扯了他太多的精力了。其次就是高攀龙和杨涟的事情了,杨涟和高攀龙在陛下的面前表达了不同的态度,使得两个人关系变得有些微妙,甚至是东林党之中的关系都变得有些微妙了。

没等这种关系得到缓和,宫里面又传出了消息,高攀龙勾结魏忠贤,这才不同意将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等人交给三司会审的。

这一个消息出来,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在东林党内部和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个消息直接改变了东林党的格局,加上不少人在后面推波助澜,高攀龙直接就被打成了勾连魏忠贤的奸臣,甚至东林党内部都有了这样的论调。

因为高攀龙不同意将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几个人三司会审,你怎么都解释不过去。如果不是勾连了魏忠贤,那你是为什么他不同意将这个三个人交给三法司审问呢?

事实上,高攀龙提出了要三司会审,而且还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完全符合东林党的利益诉求,可是宫里面传出来的消息却不是这样。

当时在场的只有自己和陛下,还有一位陛下的贴身内侍陈洪陈公公,让谁去作证?去找陛下?

去找陈洪陈公公?说不定他就是魏忠贤的人,宫里面的太监岂能帮自己?高攀龙现在是满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邹元标也见了高攀龙,事情的经过他也知道了。

在邹元标看来,这就是魏忠贤的阴谋。

陛下是想将案子交给三法司的,但是不喜欢高攀龙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是希望能够严查。

这才是为什么陛下没有将案子交给高攀龙,而交给杨涟的原因。

这就让想要借机掀起大案子的魏忠贤很不满意了。

可这是陛下的意思,魏忠贤又不能去找陛下理论,于是就抛出了这么一个谣言。

“果然权阉啊!”邹元标想清楚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蛋疼。

这件事情不能这么算了,要为高攀龙辩解一下,不然这盆污水洗不掉,那高攀龙可就完了。可是流言这种东西可是非常难洗的,自古都是如此啊!

邹元标猛然站起了身子,伸手在桌子上面拍了一下巴掌,大声的说道:“权阉果然害人不浅。”

正在这个时候,邹元标看到了门口走进来一个人,正是陛下的贴身内侍陈洪。

看到陈洪的一瞬间,邹元标的脸上顿时就尴尬了起来。

这一声愤怒的发泄,没想到居然让陈洪给听到了,邹元标想解释,可是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在邹元标看来,这一次的事情就是陈洪勾结了魏忠贤搞出来的,自己还是相信高攀龙的为人的。

“陈公公此来何事啊?”邹元标脸上恢复了正色说道。

陈洪面无表情的看着邹元标,他自然是听到了邹元标的骂声,心里面能高兴就有鬼了。

不过他是来办正事的,自然不敢怠慢,连忙说道:“邹大人,陛下召见。”

说完这句话陈洪转身就走了,显然对邹元标很不满意,准备回去搬弄是非了。

邹元标看到这一幕,心里面很无奈,这就叫祸从口出,好死不死陈洪就进来了。

来到大内之后,邹元标见到了朱由校,他发现朱由校的身子依旧不是很好,便连忙道:“陛下龙体欠安,还是要多传御医看一看啊!”

朱由校笑着说道:“邹爱卿有心了,不过这几日已经好多了,想来过几日就能上早朝了。”

这些天朱由校装病,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不想上早朝,另外就是一般皇帝病重才会信道,才会给了权阉魏忠贤机会。

虽然自己不在意一个昏君的名声,但是不能真的昏庸,不然会失去了真正忠君的臣子。这是要不得的,要把理由给找好了。

等到需要清理魏忠贤的时候,自己就可以病好了,然后骤然得知魏忠贤干的事情,直接下狱弄死。自己就是楚庄王啊!

“邹爱卿,朕这几日看了你的题本。”朱由校也没绕弯子,直接对邹元标说道:“在这份题本里面,你对张居正的改革很推崇,可是据朕所知,你好像与张居正并不和睦?甚至还因为弹劾张居正夺权被打了八十廷杖,然后贬到了贵州。”

“陛下,确有其事。张居正为人桀骜,揽权善政,骄奢无比,父死不守孝,实乃不孝之举。可是瑕不掩瑜,张居正的革新使得大明的府库充盈,他于国有功。”邹元标一脸公正的说道:“是以,臣认为应当为张居正平反,还他一个公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口气:“如今国用艰难,朝廷上下办法都不多,既然爱卿如此推崇张居正的新法,不知道爱卿对革新如何看?”

“回陛下,大明今时今日已经到了非革新不可强国的地步了。”邹元标听到朱由校的话,顿时大喜,连忙开口说道。

他一直都是赞成改革,现在陛下如此询问,邹元标自然就兴奋了起来,连忙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臣以为,若想革新,当上行下效。”

“陛下垂范天下,可为天下先,不如此,革新不能成。皇宫当行节俭,禁奢靡,此可为天下戒。”

看着侃侃而谈的邹元标,朱由校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心里面却已经开始骂上mmp了,这是革新?你这是在革我啊!

不说后面的革新怎么样,自己要是被你们这一套忽悠傻了,那岂不是我做什么都要听你们的?

你们这是革新吗?

你们这是想让皇帝听话啊!

朱由校心里面能高兴才怪了。

邹元标后面说了一大堆,基本上都是请朱由校垂范的。

说白了,很简单,那就是让朱由校先打个样,革新先革了皇家,先革了朱由校自己。

第三十七章 考成法

看着邹元标,朱由校无奈了。眼前这位就是一个理学先生。

朱由校不知道邹元标是故意的,还是他真就是这么想的,不过朱由校觉得后一种可能性还真的挺大的。

以自己的脑回路去理解邹元标,或者理解这些人的脑回路,怕是不可能。

等到邹元标嘴都说干了,朱由校对着陈洪招了招手说道:“去,给邹爱卿端一杯茶来。”

邹元标连忙站起身子道:“谢陛下。”

看着邹元标喝水,朱由校这才开口说道:“爱卿,既然爱卿赞成新政,朕也有一些想法。”

邹元标一愣,不过这个时候他总不能说“我不听我不听”。陛下都听你说了这么半天了,你不听陛下说?还想不想混了?

看着邹元标,朱由校直接开口说道:“邹爱卿,今日构陷熊廷弼的事情让朕寝食难安,这可是都察院的御使,是科道言官,为帝王耳目风宪,他们居然收受贿赂构陷大臣,都察院尚且如此,那其他的衙门呢?各地的地方官呢?”

朱由校说道这里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等到陈洪递过绢帕擦了擦嘴,他这才好一些。

“邹爱卿,既然你想要给张居正平反,还推崇张居正的新法,朕觉得是不是可以先从张居正的新法之中拿出一些来实行?比如考成法?”

所谓考成法,其实就是给官员的头上套上了一个紧箍咒,是张居正改革中建立的一种官员考核制度,目的是注重考核工作实效提高效率。

为政方针是“尊主权,课吏职,行赏罚,一号令”,裁撤政府机构中的冗官冗员,整顿邮传和铨政。

不仅要对各级官吏进行定期考察,并且对其所办各事均规定期限办妥,执行“考成法”重要特点即所谓“立限考事”、“以事责人”。

后世的官员考核和人事考核就有考成法的影子。一句话,责任到人,限时完成,完不成的,一律处置,该处分处分,该开除开除,朝廷不要庸官和懒政的官员,凡是冗官和不作为的,全都罢黜,一律永不叙用。

在张居正秉政的几年里面,被考成法罢黜的官员达到了三成之多。这些被罢黜的官员结成了一个反对张居正的团体,其中就有大量的人混迹在东林党里面。

朱由校这个话就是一个陷阱。

邹元标说了新政,说了一大堆,朱由校却提出来的是东林党不想要的考成法。

后世有很多人说东林党给张居正平反,其实也就是给了一个名,既然推崇张居正,为什么不重新推行他的改革?

比如考成法,比如张居正的税务制度?

显然这些都是东林党不愿意要的。

现在朱由校不管东林党要不要,这是自己要的。

一句话,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在朱由校看来,张居正改革的最精华就是考成法。一旦完成了考成法,那么吏治必然大有起色。

至于张居正最得意的一条鞭法,朱由校根本就不看好。

一条鞭法绕过了问题的本质,也就是官绅一体纳粮,查清了天下的土地又怎么样?过几年还不是一样?

而且一条鞭法加重了自耕农的负担,因为税收是收银子,粮食总不能自己变成钱。士绅和地方官府勾结,在纳税的时节打压粮价,让粮食变得不值钱,百姓要想用银子交税,那就只能低价卖粮。

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士绅和官员就抬高粮价,让百姓买不起粮食,只能卖地,卖身。

可以说一条鞭法是一条妥协的法律。正是因为它的妥协,使得大明的百姓负担加重了不少,使它从一条为民之法变成了害民之法。

如果大明的新政不被废除,万历时期就遍地烽火了,活不下去的百姓就直接起义造反了,一条鞭法只是饮鸩止渴。

至于解决的办法其实也很简单,后世的清代雍正皇帝已经给出来了。

清代承袭明的制度,康熙末年,基本上又重现了明代的旧观。税收不上来,各地土地兼并严重。

在这样的情况下,雍正皇帝直接一步到位,摊丁入亩。

没有免税,你当地主没关系,你家有几万亩地也没关系,你有多少地,你交多少税;没地的,不用交税。

当然了,这也有弊端,因为地主会长租子,压力在佃户的身上,他们过得更加苦不堪言。

解决的办法也有,发展工商业,让百姓从土地上解绑。

去务工,去经商,去当兵,去殖民,反正就是不当佃户,百姓有了其他的活路,自然就不当佃户了。

朱由校就想要这么干,不过这一切都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吏治。可就现在这个吏治,什么政策都没用。

所以朱由校直接就上了考成法,正好邹元标撞上来了,那就他吧!

邹元标听了朱由校的话就是一愣,考成法?

一瞬间邹元标就在心里面否认这个想法。

怎么能用考成法呢?

“陛下,考成法过于严格,将所有的事情都做规定,这是对臣子的不信任啊!”邹元标直接就反驳道:“陛下的臣子都是读圣贤书之人,君子之行,在于正己,为君之道,在于仁恕。对臣子要信任,切不可如考成法一般,那样会使得臣子与君王离心离德啊!”

朱由校看着邹元标,心里面有数了。

这就是一个理学的卫道士,治理天下靠的不是律法,而是君子之道,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

虽然不知道邹元标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他真的是这么想的,不过这都不重要的了,这就是他的政治态度和政治主张。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明白,这个人没法用。

即便他有气节,有骨气,甚至面对鞑子敢于自杀以全臣节,但是依旧没办法用。若真的听了邹元标的,估计大明灭亡的更快。

听着邹元标在那里说帝王垂范,朱由校摇了摇头。

居然相信只要君王带头做了,下面就会上行下效。简直就是在开玩笑,自己把皇庄纳税,这些人也会跟着?

根本就不可能,什么帝王垂范,那就是你们弄出来让皇帝听话的。

第三十八 道不同

《孟子·公孙丑上》有言,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

孟子认为这是一种勇气和气魄,代表一种勇往直前的精神。

同时从古至今,无数人对以身殉道都非常的推崇,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信念献出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人从来都不少。

在普世价值观里面,大家对这样的人都非常的尊重且敬佩。

邹元标就是这样的人,他捍卫着自己的道,甚至愿意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与邹元标一样的还有高攀龙。

天启六年二月,崔呈秀不甘心高攀龙仅被罢官,必欲除之。

于是崔呈秀假造浙江税监李实的奏本,诬告高攀龙、周起元等七人贪污。朝廷派遣缇骑前来抓捕。

三月,高攀龙整冠束带前去拜谒先贤杨时的祠堂。回家后与弟弟高士鹤及门生赏花于后花园池畔,谈笑自如。

此时有人前来禀告周顺昌已被逮捕,高攀龙闻言神情泰然,笑说:“我本视死如归”。

他归家后与夫人谈笑如常,没有异样。老高将亲笔书信交给两个孙子,交代他们翌日递给校官,而后闭门遣散诸孙。

不多时高攀龙的儿子们(发觉异样)前来探查,发觉高攀龙已自沉于池塘,时年六十四。

子孙们打开高攀龙的信,其上乃是遗嘱,上面写着:“我虽被罢免官职,但过去曾是朝廷大臣。大臣不可以被侮辱,因为大臣被辱等同于国家受辱。我现在只有恭敬的面北叩首,以效仿屈原的遗愿。皇帝的恩泽未能报答,只愿来世再报。臣高攀龙绝笔。希望使者带去这封信向皇上复命。”

道之所存,虽百死其尤为悔矣。

这话说的就是高攀龙这样的人,他们一生都在坚持他们的道。

的确让人感佩,的确让人感动,此时朱由校想到得却是另外一句话,这句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出自孔子《论语·卫灵公》。

你在践行你的道,捍卫你的道,为此你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在践行我的道,捍卫我的道,为此我也不惜付出我的生命。

朱由校忽然觉得古人的智慧很深沉,这也让他想起了后世的一些事情。

武士道是不是道?那些日本践行的是不是他们的道?

为了他们的道,他们可以慨然赴死,可以切腹自尽,可是他们的道为世界带来了什么?

抬起头看向邹元标,朱由校觉得自己找到了症结。

东林党之中或许有忠正之士,或许他们不贪污,或许一心为国,可是他们道就是错的。按照他们的道治国,大明不会强盛,大明也不会中兴,只会急速地衰落!

想明白这些,朱由校就笑了。

杨涟等人带头攻击熊廷弼,认为熊廷弼虽然于国有功,但是于国也有过,这就是在捍卫道统。

在道统面前,一切都是浮云。道统是第一位,什么都没有道统重要,这才是问题的根本。

“邹爱卿的话,朕会好好想一想的。”朱由校看着邹元标,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一副严肃的模样。

等到邹元标走了,朱由校转头看向了陈洪,伸手轻轻敲打着轮椅的扶手,悠悠地开口说道:“和上一次一样,就说邹元标请奏复考成法。”

陈洪一愣,又放消息出去?这是不是太阴损了一些?

可是陈洪又不敢谏言,只能连忙躬身去办了。

朱由校也知道这事不能经常干,这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干了。

当然了,这两次放风出去也是有目的的。

高攀龙那里,朱由校是想看看谁会上题本弹劾高攀龙,谁会上题本请奏严惩李如祯。

相比较起来,李如祯案就没那么重要。即便是三法司那边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己不同意,他们一样没办法,自己可以随时将案子再一次打回到东厂重审。

这一次的消息就更简单了,朱由校需要找到支持自己政策的臣子。

无论是他们是忠是奸,是东林党还是其他的党派,只要他们支持自己的政策,那么自己就用。

朱由校看得很清楚,无论是东林党还是齐浙楚党,他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方从哲当内阁首辅的时候,朝廷有几个大问题。

排在第一位的是地方饥荒。由于小冰河时期开始,地方多处灾荒。加之土地兼并严重,大明又开始出现下层骚动。

对于这件事情方从哲的解决办法很简单,那就是发内库帑银,也就是拿皇帝的私房钱拿出来赈灾;

第二点则是开仓,急发通仓米数万石,以分赈邻近处所,但这一条往往因为地方官员的贪污而收效不佳;

第三点则是免税停征,说白了就是免税;

第四点补地方官吏。

这些主张看着眼熟不眼熟?

基本上和东林党一个套路,他们之所以争,不是路线之争,而是权势之争,是利益之争。

谁在位,谁得利,谁在位子上,谁的人就多。不说其他的,谁在位,谁能贪污的银子都多。

为什么总是在争夺辽东?因为辽东每年烧到大几百万两银子的军饷。

辽东就是一个大油库,谁把手伸进去都能够攥一手油,怎么能不争?怎么能不抢?断人财路犹杀人父母,怎么能不拼命?

至于主张和政策,东林党和齐浙楚党都是一样的,他们的利益和诉求也都是一致的,那就是限制皇权,我们说了算,限制税收,我们不交税,皇帝多发点内帑,让我们多贪污一点。

除了谁在位好处归谁之外,毫无区别。

朱由校这一次放出这个消息,为的就是搞臭邹元标,让他自绝于东林党。

当然了,这基本上不可能,但是可以让他辞官,把位子让出来。

在朱由校看来,都察院左都御史这个位子太重要了,自己需要都察院就需要在这个位子上安排上自己的人。

另外就是自己需要知道有谁没有士人的底线,愿意跟着自己干,哪怕只是为了升官发财,那都没有关系。

只要他愿意支持自己复考成法,自己就提拔他。

第三十九章 大战要来了

“这世道啊!”朱由校叹了一口气。说是礼崩乐坏也可以了,古人的好思想都没了。

此时此刻,朱由校是多希望有诸子百家,即便是也没有,那怕是汉代的儒生也好啊。宋儒非真儒啊!

在朱由校感慨的时候,辽东的天气稍稍暖和了一些,熊廷弼站在城头上。北风将他的脸都吹得通红,但是熊廷弼却毫不在意,目光灼灼的眺望着远方。

在熊廷弼的身边站着一个太监,正是辽东镇守太监崔福。这位是在熊廷弼之后到辽东的,据说是出自皇宫内陈洪陈公公的门下。

而对于那位当初给自己传旨的太监陈洪,熊廷弼的观感很好,所以接触了这位崔福崔公公之后,熊廷弼发现这个崔公公人也不错,对于自己作战什么的,丝毫不干涉。

这位崔公公反而是带着人在军营里面走来走去的,摆出了一副巡查的架势,那模样是准备看谁不顺眼就弹劾谁了。

在这位崔公公的作为之下,整个辽东的军纪倒是好了不少,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熊廷弼看了另外一侧的李光荣一眼,然后开口问道:“那些人可老实?”

熊廷弼最里面的那些人,自然是袁应泰收拢的那些蒙古难民,其中还有不少女真人。

袁应泰打算将这些人组成军队,但是熊廷弼却不这么看。

在熊廷弼心里面,蒙古人根本就靠不住,何况这些蒙古难民?他们本身就是为了求活,凭什么要为大明拼命?

所以熊廷弼直接就将这些人给弄去干活了,挖沟,加固城防,甚至晚上都不允许这些人进城。

李荣光带着人负责看守,听到熊廷弼的话,有些担心的说道:“人跑了一些,死了几个,有些人鼓噪闹事,我已经带人把闹事的杀了,把脑袋挂在了工地上。”

说着李荣光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笑眯眯的镇守太监崔福,见他毫无反应,这才继续说道:“已经稳定下来了。”

熊廷弼毫不在意的说道:“盯住他们,死了就拉出去埋了,别闹出瘟疫来。”

“大人,这样做怕是会被弹劾的啊!”李荣光看着熊廷弼,小心翼翼的说道。

作为辽东总兵,李荣光这些年也是深知辽东的事情。

在辽东做官不好做,尤其是做军事主官。那些不干事的文官就盯着你,翻来覆去的,想着各种办法弹劾你,反正不把你弹劾下去就不算完。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荣光自然害怕熊廷弼被弹劾。

要知道熊廷弼可是有前科的,上一次被弹劾下去,这才回来没几天,这要是再被弹劾下去,那怎么办?

“李总兵,这个你就可以放心了。”崔福这个时候在一边开口了。

只见他揣着袖子,一副笑眯眯的模样道:“皇爷已经令东厂魏公公彻查上一次熊大人被弹劾一事了,现在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了。姚宗文和刘国缙为辽东人,与辽东总兵李如祯勾结,欲逼走熊大人。”

“皇爷已经把他们下到东厂的大狱里了。对了,现在又牵扯出来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等人,这些人都是收了刘国缙和李如祯的贿赂。”

说着崔福看向了熊廷弼,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道:“熊大人,很快你就要沉冤得雪了。”

熊廷弼一愣,随后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身子颤抖,面露狂喜,直接朝着京城的方向就叩拜了下去:“臣熊廷弼叩谢天恩!”

说着,熊廷弼恭恭敬敬的磕了头,随后才站起身子,眼圈有些发红。

崔福站在熊廷弼的身边,脸上的表情依旧是笑眯眯。

在崔福看来,熊廷弼这里面有演戏的成分,不过不要紧,有态度总比没有态度的好。

“报!”

城楼下忽然响起了喊声,一匹快马直接冲了过来,上面是一个骑着马的士卒,身后背着一个令旗,速度非常的快。

士兵一边跑,嘴里面一边喊着,沿途的人赶忙躲到了一边。站在城头上的几个人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这是斥候,显然这是有大事情了。

很快斥候就跑进了城,没有等太久,他就登上了城头,单膝跪地大声道:“报,发现女真骑兵向沈阳城靠拢。”

“果然来了!”熊廷弼脸上闪过一抹兴奋的神色,大笑着说道。

熊廷弼心里面很清楚,沈阳和辽阳在女真人眼里面就像是一根刺,只要这根刺扎在这里,女真人就什么都做不了,他们不能向西进攻草原,不能向东东征朝鲜,只能被死死的按在这里。

无论如何,女真是一定要打下沈阳和辽阳的。再加上现在三四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女真人需要补给,不然他们也活不下去,他们就是想要来抢。

“传令,坚壁清野,所有人全都撤回到城内,将那些蒙古人全都赶到城外去,发给一些兵器,让他们去迎敌。”熊廷弼一脸严肃的说道。

这次连崔福都转头看向了熊廷弼,这位脸厚心黑,这个自己知道,可是这也太脸厚心黑了吧?人家好歹给你干活了,你现在连城都不让进了?这是在搞什么?

不过崔福却不能说,他知道自己的职责,干爹在自己离开京城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自己一定要把嘴巴闭紧了。

陈光荣也没想到自己家的经略会是这样的将领,看着熊廷弼忍不住小声问道:“大帅,此举是不是不妥啊?”

“有什么不妥的。”熊廷弼理所当然的说道:“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能够击溃女真的先锋,本帅就接受他们为大明的边军,给予粮饷。”

这话傻子都不相信,大明的军队都打不过,那些蒙古难民能打得过?装备都没有,怎么打?

再说了,这些人肯定是过去之后,直接就投降了。陈光荣不禁有些担心的说道:“大帅,这人怕是会投了女真啊!”

“投了就投了呗,咱们还能省一点粮食。”熊廷弼丝毫不在意说道:“女真人有粮食养他们?”

“看着吧,他们投了女真人只会被女真人逼着来攻城,女真人可不讲仁慈。”说着熊廷弼道:“快去传令。”

陈光荣点了点头,连忙转身去传令了,所有人都知道大战要来了。

第四十章 徐光启

看着外面荒芜的地面,有的地方还残留着未消融的雪,熊廷弼知道,在这个时候,女真人的日子也难过,这一次进攻其实就是来抢东西的。

当然了,能拿下沈阳和辽阳,那就足够女真人吃饱了,可是熊廷弼却不想做女真人嘴里面的这一口吃食。

现在的环境是根本就不用坚壁清野,因为城外面本身就是一片荒芜。因此,熊廷弼决定和女真人耗着了。

“大帅,巡抚大人来了。”总兵贺世贤在熊廷弼的耳边小声说道。

与文官看不上熊廷弼不同,辽东的将领和士卒对熊廷弼都很服气。首先是他不贪污,而且能打仗,能理解他们。

在文官看来粗俗的作风,在武将看来恰恰是熊廷弼得人心的地方。所以,自从熊廷弼到了辽东之后,整个辽东的军权就到了熊廷弼的手里面。

巡抚薛国用嘴上不说,但是却不能忍,因而这些日子没少找熊廷弼的麻烦。

双方虽然没翻脸,但是也差不多了。

熊廷弼之所以被称为跋扈,在文官那里不受欢迎,或者说在东林党那里不受欢迎,原因很简单。

他是浙党出身,另外就是熊廷弼这人不按照东林党制定的规则做事,说白了就是不听东林党的话。

你不听我的话那还行?你不同流合污……不对,是你不成为像我们这样的君子,那就弄死你。

如此简单。

“来了能怎么样?”熊廷弼抬手压着腰间的宝剑,冷哼了一声,脸上全都是不屑。

熊廷弼看不上薛国用,其道理和袁应泰一样。东林党的夸夸其谈之徒,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

时间不长薛国用就从下面走了上来,看着熊廷弼的样子脸就是一黑。朝廷以文御武,经略虽然是文官,可是应该对自己这个巡抚足够尊重吧?至少也要早请示晚汇报才行吧?

看看熊廷弼的样子,这就是目无上官,这种人能做好什么事情?

“熊经略,建奴来犯,不知道熊经略可有良策破敌?”薛国用看着熊廷弼开口问道。

虽然是询问,但是这语气却让熊廷弼十分的不舒服。你这种高高在上的嘴脸让人真的火大,一拳头砸到你的脸上正好出气。

当然了,这样的想法也只能是想一想,不过熊廷弼也不没打算给薛国用好脸色,直接说道:“无他,固守而已。”

薛国用看着熊廷弼,脸上闪过一抹喜色,不过还是一甩袖子,转身就下了城头:“那本官就看熊经略如何固守。”

熊廷弼看着薛国用的样子,不禁冷哼了一声,不过眼中还是闪过一抹担心。

这个薛国用不想也知道,肯定是去写奏疏了。内容也很简单,那就是弹劾自己,内容也能猜到,嚣张跋扈是肯定的,当然了,这都只是开篇。

主攻的方向应该是畏敌怯战,甚至是与建奴眉来眼去,说不定还搞出一个通敌的罪名。

这些人用笔扣帽子的能耐熊廷弼从来都不怀疑,文人杀人不用刀。

可是熊廷弼也知道,即便是自己对薛国用客客气气的,他也一样会弹劾自己,除非自己愿意拜入他们的门下成为门下走狗。

可是自己是什么人?宁死,也不干这种事情!

眺望着京城的方向,熊廷弼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迟疑,随后轻叹了一口气,希望京城那边别让自己失望吧!

辽东在积极备战,京城则是陷入了忙碌。当前最大的事情当然是皇帝选皇后,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情值得大家操心。

不过对于朱由校来说,他的心思就不在选皇后上。

至于东林党那边,案子交给了杨涟,朱由校暂时放下了,准备看看杨涟怎么处理。

在朱由校看来,杨涟最终还是会选择屈从,向东林党的那些人屈从,或者说是妥协,因为他们是一类人。

在杨涟看来,大家都是同类人,都是可以商量的;至于和阉党,那不行,那是阶级敌人。

朱由校等的就是那一天。

所以朱由校不准备去搭理杨涟他们,让他们去闹腾,闹腾到什么地步就算什么地步,等到最后自己再出来。

“陛下,这份奏疏找到了。”陈洪走到朱由校的身边,恭敬的将一份奏疏递给了他。

伸手将奏疏拿了过来,这份奏疏其实很简单,只是一份拜辞的奏疏,理由给的也很普通,意思就是我有病了,我不能为陛下效力了,我要回家养病了。

这样的奏疏千千万,朱由校找这份奏疏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上这份奏疏的人不一般。

上这份奏疏的人名字叫做徐光启,这是穿越之后,朱由校最为看重的一个男人,或者说是一个人才。

徐光启,字子先,号玄扈,天主教圣名保禄,汉族,上海县法华汇(今上海市)人。明代著名科学家、政治家。

徐光启毕生致力于数学、天文、历法、水利等方面的研究,勤奋著述,尤精晓农学,译有《几何原本》《泰西水法》《农政全书》等著书。

对于造枪造炮他都懂,可以说徐光启就是这个时代的大科学家,学贯中西。

这是什么?

这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啊!

对于这样的人才,朱由校怎么可能不用?

回家养病,朱由校很清楚的知道徐光启为什么要回家养病。

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战明军战败,徐光启多次上疏请求练兵,后擢升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在通州督练新军。但由于军饷、器械供应困难,练兵计划并不顺利。

说白了,没人看得上他,没人支持他,朝廷忙着党争,谁有心思搭理一个想练兵的老头?

徐光启此时已经是心灰意冷,无法言说,只能是上疏回天津养病了。

为什么会天津不是上海呢?因为徐光启在万历四十一年,初冬,因与朝中一些大臣意见不合,徐光启告病去职前往天津。

他在房山、涞水两县开渠种稻,进行各种农业实验,先后撰写了《宜垦令》《农书草稿》《北耕录》等书,为《农政全书》的编写打下了基础。

既然不能为国尽忠,那我还是写书吧!

这就是徐光启的想法了。

第四十一章 燧发枪

想回家种地写书?

想得美,朕岂会让你得逞?

不过在通州练兵,朱由校倒是觉得可以。

当然了,光练兵也不行,这事自己得掺和一把,不然让东林党那些人从中搅合,这还练什么兵?

至于现在的兵部尚书是崔景荣,这个人怎么说呢?中规中矩。

关键是现在的朝中大臣根本就没办法有什么作为,原因很简单,东林党一直上蹿下跳。

把持了科道言官的东林党,这几年闹腾得可是非常的欢。或者说从这个时候开始,一直到大明灭亡,这种情况一直存在。

言官喷做事的官员,弄得官员们就是大做大错,小做小错,索性就不做,不做顶多被弹劾一个尸位素餐。

反正在朱由校看来,科道言官必须要改。正是这些自诩清流的人上蹿下跳,搞得大明乌烟瘴气的。

崔景荣就是这种情况,基本上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做,在辽东的事情上都不敢发表自己的意见。

当然了,有一个原因很关键,崔景荣也是东林党。

原本的历史上,崔景荣因庇护杨涟、左光斗等著名“东林六君子”而被夺职,于是辞朝还乡。

“东林党的洗脑和道德绑架玩得真好。”朱由校轻轻的感叹了一句,政治正确要不得啊!

不说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在后世某些所谓的民猪大国,那些极端的政治正确都搞成什么样子了?黑人、变性人,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了。

朱由校想了想,这个需要改。

当然了,编练新军对于朱由校来说,眼前这个最关键。

手里面没有枪杆子,说话有什么用?皇帝说话一样像放屁一样,地方失控的最大原因就是中央失去了权威。

中央的权威是怎么来的?

答案一样很简单,中央的军队不能打了,当你的军队不能打,那你还有什么权威?

“陈洪,传召徐光启入京。”朱由校想都没想就直接让徐光启入京了。

这个人要回到天津种地是不可能的,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徐光启岂能放过?

回天津就别想了,来来来,到朕的碗里面来,不是想练兵吗?正好来给朕练兵。

既然想到了徐光启,朱由校自然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叫做毕懋康。

毕懋康,字孟侯,号东郊,歙县上路人。中国明朝官员、武器专家。撰《军器图说》,其中罗列各种火器、毒弩,图文并举,叙说军器之制造,使用与威力。书中云:“夷虏所最畏于中国者,火器也。”这本书于乾隆四十六年禁毁。

这个人朱由校自然是更加的需要的,毕懋康在其《军器图说》首次介绍了燧发枪(书中称为自生火铳)。

将鸟枪用火绳点火的装置改进为用燧石作发火装置,从而克服了火绳点火怕风雨的弱点。

燧发枪在发火装置上安置燧石发射时,由射手扣动扳机,安置于扳机上的龙头下击同燧石摩擦生火,火星落入装药室中,使火药燃烧,产生气体推力,将弹丸射出。

这种枪只要连续扣动枪机,摩击燧石,便可发射,因而简化了发射手续,提高了射速。

燧发枪的制成是单兵枪的一大改进,它的改造与完成大致与欧洲属同一时期,然而在中国并未得到及时的推广,只是在清初康熙年间将它作为皇帝的御用猎枪。

朱由校怎么可能放弃燧发枪?

在朱由校看来,自己的新军干脆就别玩那些虚的了,直接上金手指吧!

小钢炮加燧发枪,搭配戚继光的车营战车。

车营战车的原理很简单,就是用战车来阻止敌人骑兵的进攻,用来限制马速的。

在辽东作战,在朱由校看来根本用不着骑兵,辽东才多大?用的着骑兵来回奔袭?

辽东又不是草原,只要车营推上去,骑兵作为斥候和护卫两翼,搭配上小炮和燧发枪的排枪,女真人能扛得住打吗?

当然了,这只是朱由校的猜测。

因为没经过实战不知道效果,不过朱由校还是觉得得这么干。

原因很简单,按照原来的方式证明了根本不行,按理说像卢象升、祖大寿等等,这些人都是名将,但是就是打不赢,朱由校也觉得见了鬼了。

反正不管了,大不了就是亡国,亡在崇祯手里面和亡在自己手里面都是一样,索性就是莽,这就是干了。

“陈洪,你知道毕懋康吗?”朱由校看着陈洪,然后开口问道。

“皇爷,毕懋康乃是顺天府府丞。”陈洪小心翼翼地看着朱由校,生怕自己家的这位皇爷发脾气。

顺天府丞?

这个朱由校还真的是没想到,他居然是顺天府丞?

顺天府很好理解,设于京师(今北京)之府属建制。顺天府丞则是顺天府尹的副官。

“召进宫来。”朱由校点了点头,召见徐光启还需要一点时间,毕竟这人在通州。当然了,通州也没多远。

可是相比起来,这顺天府衙门可就近多了,既然徐光启暂时来不了,那就不如先召见毕懋康啊!

朱由校坐在椅子上,心里面依旧在琢磨自己的爆兵计划。

燧发枪排枪比骑兵有更大的一个优势,那就是好爆兵。

一个好的骑兵,那训练起来可难了,不但马术要精熟,弓箭武艺都要精通;可是一个燧发枪兵,只要训练好了站队,会装子弹扣扳机就行了。

一旦工业产能跟上,暴兵的速度绝对不是骑兵可以比拟的。

大明优势是什么?

答案很简单,人多。

粮食跟得上,军工业产能跟得上,大民能爆多少兵?

在朱由校看来,爆他个五百万不成问题吧?

当然,这里说的是职业军人,五百万的职业军人,装备大炮和燧发枪,能打到哪里去?

朱由校觉得能打到天边去。

“没钱就没法练兵,没有兵就没有权,没权就没钱,这是一个死循环啊!”朱由校轻叹了一口气:“怪不得大明的皇帝都要用太监去弄钱啊!没钱什么都干不了,看来要学学汉代的皇帝啊!”

第四十二章 爱卿精善火器

汉代的皇帝弄钱那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迁富户于关中,盐铁专营,甚至直接上算缗告缗,下手那叫一个稳准狠。

朱由校心里面那叫一个羡慕,汉代的皇帝能这么干,原因很简单,他们手里有强大的军力。

尤其是汉武帝时期搞的算缗告缗,那真的是需要强大的军事力量支持。

秦汉大一统的时代,建立在农业经济基础上的封建地主阶级政权,更是不能容许商业的畸形发展。

因为商人剥削的主要对象是农民,尤其是富商大贾,肆意兼并土地,使农民贫困化,这样就破坏了封建国家赖以存在的经济基础。

因此,先秦以来的一些地主阶级思想家、政治家,大都主张重农抑商,并进一步形成秦汉两代的重农抑商政策。这种政策的基本精神,就在于维护社会稳定和巩固地主阶级的政权。

囤积商人和高利贷商人剥削农民更是厉害。有人说:“鬻棺者欲民之病疾也,畜粟者欲岁之荒饥也。”(《淮南子·说林训》)生动地刻划了囤积商人唯利是图的本质。

汉武帝直接规定凡属工商业主、高利贷者、囤积商等,不论有无市籍(汉代商人另立户口册,叫做市籍),都要据实向政府呈报自己的财产数字,并规定凡二缗(一缗为一千钱)抽取一算,即一百二十文(一说二百文);而一般小手工业者,则每四缗抽取一算,这叫做“算缗”。

隐瞒不报,或呈报不实的人,罚戌边一年,并没收他们的财产;有敢于告发的人,政府赏给他被告发者所没收财产的一半,这叫做“告缗”。

单单是这一条政策就吓死人了,告了之后就能分到对方一半的财产,可以想象当时的人们会有多么强烈的欲望去举报想隐瞒的人。可以说大家都盯着这些富商,谁敢隐瞒家产不上报,那自然就有人替你报,下手真的狠。

另外,还禁止有市籍的商人及其家属占有土地和奴婢。敢于违抗法令的,即没收其全部财产。

这些法律的惩罚手段非常单一,那就是没收全部家产,可是这么干却恰恰是最好的敛财手段。

那些被没收了家产的商人是什么下场?

肯定好不了,没收的家产还能够为朝廷增收。当时支持这个政策就是儒家,公羊学派的思想。

可是到了大明,看看现在的儒家,朱由校只能是望而兴叹了。不过也并不是没办法,这个也可以搞。

现在大明的商人都是士人,可以从这方面下手。当然了,为了使天下不乱,要手里面有兵才可以搞。

至于说抑制商业发展,朱由校丝毫不在意,因为现在的大明所谓的商业和资本主义萌芽,其实是非常畸形的。

士人经商,官商勾结,如果只是为了赚钱也罢了,这些人在政治上谋求更多,还不像真正的资本主义那样谋求权力。

这些人结党营私,不纳税,同时贪污,挖国家的墙脚,一点没有资本主义开拓进取的精神,反而保守的要命。

想要健康的发展大明的工商业,这些毒瘤一定要扫掉。

想要引导他们,基本上不可能。这些人从诞生之初就是趴在国家身上吸血的,你怎么引导?他们做别的不行,只能是趴在国家身上吸血。

比如沿海的走私商人,他们改稻为桑,他们卖丝绸到海外获取利益。

按照正常的商业逻辑,海外赚钱,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打造船只出海贸易?凭什么让外海的那些人赚我们的钱?

这些人偏不,反对开海的就是这些人,他们想做垄断贸易。他们只会一味的向朝廷要免税。

这样的商人或者说士人留着干嘛?

全都清扫掉应该。

打破旧有的才能够建立全新的,朱由校可没精力也没时间去和他们斗法。

去引导他们,与其浪费那个时间,还不如直接将这些人全都打掉来得快。

“陛下,毕懋康来了。”陈洪来到朱由校的身边,恭敬的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将自己发散出去的思维全都收了回来,开口说道:“让他进来吧!”

时间不长毕懋康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清瘦,但是容貌堂堂。在这个时代,能考中进士做官的,长得必然不是歪瓜裂枣。

毕懋康则是有些发懵,陛下找自己这是做什么?

朝中的局势毕懋康也知道,很多人都说这是大乱的开始。如果让权阉魏忠贤得了势,那么朝廷必然会大乱。

在这个时候陛下召见自己,毕懋康心里面非常的没底气。要知道自己只不过是有一个顺天府丞,别说一个府丞了,即便是顺天府尹得到陛下的召见,那也不多啊!

虽然心里面在打鼓,可是毕懋康还是躬身对着朱由校行礼:“臣顺天府丞毕懋康参见陛下。”

朱由校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起来吧!”

等到毕懋康站起身子之后,朱由校直接问道:“朕听闻爱卿精善火器?”

毕懋康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陛下居然问起了这个,一时之间还有些犹豫。不过陛下问了,自己也不可能不回答啊!

沉吟了片刻,毕懋康连忙说道:“臣的确爱好火器,臣以为夷虏所最畏于中国者,火器也。”

听了毕懋康的话,朱由校点了点头,这是多么正确的话啊!

这是火器的时代。比弓马骑射,大明的士卒是比不过了。

双方的军备差距并不大,而马镫和马蹄铁的出现,大大增强了草原民族骑兵的机动性和战斗力。想要在马背上和草原民族争锋,难度太大了。

加上儒家这么多年的教育,这么多年对武将的打压,想要重复汉唐军威,太难了。

要知道汉唐时代,儒生都是喊着大复仇,拎着刀子就向前冲的主,讲究是一个出则为将,入则为相。所有人都以军功为荣。

现在呢?现在的学子都在做什么?君子六艺还剩下几个?

指望这些人,根本没戏。

再说了,朱由校可是穿越而来的人,不玩火器难道去玩什么冷兵器?

那注定是要被时代淘汰的东西,朱由校可不会当成宝贝。

第四十三章 另起炉灶

“既然知道爱卿所长,朕当用之。”朱由校看着毕懋康,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爱卿回去等着吧!”

毕懋康一愣,这就回去等着了?

不过毕懋康也知道了,陛下这是要用自己,而且还是要用自己的所长。可是究竟是怎么回事,毕懋康暂时也不知道啊!

只是这个也没法问,毕懋康只好躬身道:“臣告退!”说着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看着毕懋康离开的背影,朱由校面无表情的伸手敲打着轮椅的扶手。

虽然朱由校很想和毕懋康商量一下关于新式武器的铸造,现在却不是时候。

另外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关于新武器的铸造,这个需要想办法。只是怎么想办法,这是一个问题。

交给兵部去做?别开玩笑了。

兵部的军械朱由校是知道的,砸下去的钱有一半用到军械铸造上就不错了。

很多人曾经研究过,为什么明代的火器那么先进,但是却没有得到大规模的普及和推广?为什么戚继光的火器部队那么先进,甚至明初的神机营如此强大,到了明末反而不行了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钱都被人贪污了,没人用心地去铸造了。

首先是刀枪这些普通军械,贪污一心银钱,用不合格的铁料。看你是看不出来的。但是上了战场,卷刃崩断,这些时有发生,搞得像辽东这种地方都要用军饷额外铸造兵器。

为什么不上告呢?

因为掌握军械的是兵部,你告一个试试。这也就导致了大明的军械成本激增。

因为地方上要打仗,他们自己要铸造军械,这也就导致了军饷被挪用,屯田和朝廷的饷银只够养活一部分的士卒,让他们有能力作战,这些人也就是将领的亲兵。

其他的军户就只能种地,像奴仆一样的存在。你指望这些人给朝廷拼命?

别闹了,不造反就是给你面子了。

至于火器,鸟铳炸膛者十之七八,你用试试看,拿着都胆战心惊。放一枪,还没等打到人,自己先被炸得满脸开花了。

想想云南黔国公的火枪多段射击,那可是在明初,可是现在呢?搞成什么样子了?

朱由校心里面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随后就是想杀人了。

另外就是恨大明皇帝的不争气,因为在建国之初,大明为了预防兵部废掉、有人不听话,所以建立了亲军制度。

所谓亲军是什么?

看锦衣卫就知道了,这是专门听命于皇帝的军事力量,是皇帝的权威的保证。现在呢?除了锦衣卫耀武耀威,其余的亲军在哪来?

全都成了勋贵和勋戚吃空饷领俸禄的地方了,京营十几万大军,垃圾得要命。

除了亲军制度,为了军械上不被卡脖子,朝廷还建立了兵仗局。

兵仗局属于明八局制造军用器械、宫中零用铁器的机构。这个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衙门,用来保证亲军的军械精良。兵仗局由宦官掌管,能够保证军械的优良,因为干不好皇帝可以直接杀人。

可是这些都在哪里?

土木堡之变之后,大明的确是衰落了。但是在朱由校看来,衰落的不是国力,一场大败并不能将大明衰减得如何,而是皇权的衰落,是中央集权的衰落。

士大夫趁机攫取权力,尤其是于谦对京营的改革,勋贵被彻底排挤出了权力中心。文官乘势崛起,士绅集团彻底攫取了这个国家的权力。

他们打压勋贵和将领,内阁的权威也提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从而导致的一系列后果使得大明彻底向深渊滑了下去,使得皇帝只能用宦官来夺回自己的权力,随后开始了长达百多年的宦官政治。

朱由校脑中思绪万千,伸手对着陈洪招了招手,然后开口说道:“将朕推到那里去!”

陈洪连忙走过来将朱由校推到了阳光下。

感受着温暖的阳光,朱由校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可是他早就在脑海之中进行着规划了。

想要干掉一个庞大的利益团体,硬碰硬是不可取的。一方面会杀敌八千自损八百,其次就是干掉了这个利益团体,新的替代者在哪里?没有替代者只会造成乱子,自己是不会这么干的。

那么如果干掉一个庞大的利益团体呢?

答案很简单,扶持一个新的利益团体取而代之,这即是最好的办法。

朱由校就准备这么干。

既然兵部和兵仗局都靠不住了,那就索性另起炉灶重开张。至于兵部那边,让他们先干着,等到自己这边干完了,那就直接将兵部给吞掉。

到时候就是自己和兵部那些人算账的时候,反正朱由校觉得,大明的文官全杀了肯定有冤枉的。

但是三个人里面杀两个半,肯定全都是死得其所,这个刀子自己早晚是要拎起来的。

京城看似平静,但是下面蕴藏着波涛。三法司开始了构陷熊廷弼案子的审理,原本大家都以为这算不上什么大事情,案子到了自己的手里面,这还能算事吗?

可是当看到坐在那里一副老神在在的魏忠贤,所有人的表情都感觉像吃了苍蝇一样。

魏忠贤却毫无所觉,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的说道:“咱家奉陛下旨意来旁听,不发表意见,诸位大人尽可放手审问。”

在场的人对视了一眼,眼中全都露出了担忧,这个案子是怎么起来的?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

大家弹劾魏忠贤,魏忠贤报复,这个构陷熊廷弼的案子,基本上就是魏忠贤一手炮制的。大家废了很大的力气将案子要到了三法司,在这样的情况下,魏忠贤心中岂能没有怨恨?现在他来听审,那岂不是回去之后全都要说自己这些人的坏话?

虽然担心,可是也没办法,大家都知道这事没法改,甚至连劝谏都不可能。

你想让陛下不派人来听审,那你想做什么?

现在陛下已经对自己这些人不信任了,你再这么搞,必然就是大事情了,说不定陛下就发怒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目光就集中到了杨涟的身上,毕竟他才是主审官。

第四十四章 翻供

杨涟对来旁听的魏忠贤视而不见。

对于他来说,魏忠贤就是权阉。虽然杨涟和邹元标对于这一次构陷熊廷弼的案子上立场是不一样的,但是对于熊廷弼,杨涟绝对不可能容忍;对于魏忠贤那就更不能容忍了。更何况两者还有结党的趋势。

杨涟坐下之后,将桌子上的惊堂木一拍,大声的说道;“升堂!”

随着杨涟话音落下,下面的衙役敲打着棍子大声的喊道:“威武!”

这是喊堂威。

三司会审用的自然是大理寺的衙门,这些衙役也都是大理寺的人。

对于这些人,魏忠贤撇撇嘴,十分不屑。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喝着茶,始终是面无表情的看着。

反正魏忠贤是打定了主意,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自己今天不能开口。

“带姚宗文。”杨涟一拍桌子,大声的说道,脸上异常严肃。

很快就有人将姚宗文从外面带了进来。

此时的姚宗文自然不再像在东厂的时候那么狼狈了,身上也没有穿着囚服,显然这是三司给的优待。

等到姚宗文走上来,一边还有人给他搬了一个凳子让他坐下。

这一切看得坐在一边旁听的魏忠贤眉头微挑,嘴角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个笑容。今天好像有热闹看了。

杨涟坐在上面倒是不怎么意外,姚宗文毕竟还没定罪,他的官职也没被罢免,士人的身份也没有被剥夺,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要给他一个体面的。

等到姚宗文坐好了,杨涟这才开口说道:“姚大人,这是东厂呈递上来的审问记录。”

“这上面你供认勾结刘国缙构陷熊廷弼,有你的画押。你可有话要说?”

“有!”姚宗文听到这话,猛地站起了身子,神情激动,大声的说道:“我是冤枉的。”

“这都是魏忠贤这个权阉的构陷。”姚宗文伸手直指向魏忠贤,继而愤愤的说道:“熊廷弼,国之大贼!熊廷弼在辽东,辽东必然祸事近矣。我上书弹劾熊廷弼,一心为国,一心为公,天地可表,日月可鉴。我是为了大明,为了陛下!”姚宗文越说越激动,最后都喊了起来。

听到姚宗文这么说,所有人都是眉头一皱,甚至包括杨涟在内。

杨涟根本就不相信姚宗文的话。

姚宗文是什么人,杨涟当然知道。

这个人当初是浙党,与熊廷弼、刘国缙在都察院没少攻击东林君子。然而,自从浙党首辅方从哲倒台了之后,刘国缙和姚宗文玩了命似的攻击熊廷弼,彻底倒戈了,这才没有被东林裆一起清算。

现在,像他这种人,喊什么为国为民,真是寡廉鲜耻。

“这上面有你的画押。”杨涟看着姚宗文问道:“难道是你挺刑不过?是东厂屈打成招?”

这句话看起来像是在替姚宗文说话,可是事实上却并不是那么回事。

挺刑不过就招了,而且还攀咬同僚,这是要被人不耻的。

文人要的是风骨,你居然因为被打了就招了?就攀咬?

你这样的行为怎么称得上君子?你的风骨呢?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虽然我也没挨过刑罚,但是我可以嘴炮。

姚宗文要是承认了,那名声瞬间臭大街。

姚宗文也不傻,自己不会承认的,直接说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姚宗文读圣贤书,区区拷打焉能让我屈服?我姚宗文不是那种人,那上面的画押是他们将我给打晕了之后画上去的,我自己完全不知道,这都是东厂权阉的构陷和污蔑。”

这话一出来,大堂上为之一静。所有人都看向了目光微有些闪烁的姚宗文,然后又看了看悠闲自得的魏忠贤。

与姚宗文的激动不同,魏忠贤端着茶杯抿了一口,一副享受的模样,似乎没听到姚宗文的话一样。

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茶杯,见到众人都看着自己,大堂里面也没人说话,魏忠贤顿时就笑了:“杨大人不继续审了?还是说杨大人想要审问咱家?”

“如果杨大人想要审问咱家构陷姚宗文,怕是要去请旨了。”说着魏忠贤抖了抖衣袍,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审问司礼监秉笔太监奉旨提督东厂魏忠贤?谁有这个资格?没人有,除非陛下让你审。

再说了,陛下是派魏忠贤到三法司来听审的,结果直接将魏忠贤给变成了受审,你让陛下怎么想?

杨涟看向姚宗文的目光都变了。

在杨涟看来,事情其实很简单。姚宗文几个人把事情认下来就可以了,然后就是量刑了,罢官回家就可以了。

杨涟没想到姚宗文居然翻供了,而且还是翻得彻彻底底的,甚至魏忠贤都不是屈打成招,而是直接构陷。

事情大条了。

坐在杨涟身边的大理寺少卿姜旭则是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在姚宗文翻供的一刹那,姜旭就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这件事情怕是不会善了,而且必然会掀起非常的波澜。同时姜旭也在心里面大骂,究竟是谁搞的鬼?

看了一眼身边的杨涟,姜旭的心里面闪过一抹疑惑,难道真的是东林党的人?

到了这个地步还要保住姚宗文等人?这是不是昏了头了?这案子要是翻过来,你们把陛下当成什么了?

或者说姚宗文等人的手里面掌握着什么其他的把柄?

想到这里,姜旭的心就不断的往下沉。这次的事情怕是真的麻烦了。最关键的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这是无妄之灾,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杨涟盯着姚宗文,声音略微有些低沉的说道:“姚大人,你说的可是实话?”

“是,是实话。”姚宗文继续大声说道:“这一切都是魏忠贤的阴谋诡计,是他的构陷啊!”

杨涟看了一眼魏忠贤,然后大声的说道:“将刘国缙带上来。”

很快刘国缙也被带了上来。

结果一样,刘国缙也翻了供,说法和姚宗文的差不多,也是打晕了被画押了。魏忠贤构陷,我们都是忠正君子,视死如归,挨打都不招供,宁死不屈。

杨涟的脸色黑如锅底,陪审的大理寺和刑部官员则是胆战心惊,大气都不敢喘。

反倒是魏忠贤,端着茶杯喝着水,挨骂也是脸上带着笑容,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第四十五章 百工院

大堂上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事情尴尬了,因为下面不好办了。

在东厂审问的时候,那是证据确凿,刘国缙和姚宗文也是供认不讳。

可是到了三法司的大堂上,他们全都翻了供。怎么办?继续往下审问?

那估计剩下的人都要翻供。

然后结案?弄一个魏忠贤构陷?那陛下会怎么想?

不说其他的,这一次审案子的人全都要吃瓜落。

陛下会以为你是欺君,甚至会怀疑你们这些人和刘国缙和姚宗文有勾连。就算没有勾连,至少也是无能,连个案子都审不明白。

大理寺少卿姜旭已经是一脸无奈了,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

是刘国缙和姚宗文的等人构陷熊廷弼也好,是魏忠贤构陷刘国缙和姚宗文也好,自己都不关心也都不在意,可是现在搞成这个样子,自己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杨涟此时也暴怒了,拼命压着才没直接发作。他的脸色黑如锅底,知道这一次自己失算了,东林党的人也失算了。

在东林党人看来,这件事情很简单,你们几个把罪名认下来,然后搞一个罢官也就是了。最大的罪名让李如祯去抗,加上他坐视铁岭失陷,这样的人就直接论死砍头就完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件事情也能最大程度的消弭掉。

可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可能了。这些人居然不认罪,全都翻供了,这怎么办?

杨涟真想将这些人吊起来抽一顿!

用刑,可是不行啊!东厂可以肆无忌惮的用刑,可是自己要是用刑,那自己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不但不能用刑,还得客客气气的,这怎么办?想到这里,杨涟惊堂木重重一拍,直接说道:“刘国缙和姚宗文翻供,此案需要重新彻查。今日到此为止,退堂。”

说完这句话,杨涟直接站起身子就向外面走了出来,显然一刻钟都不想在这里呆着了。

魏忠贤看着杨涟的背影,顿时就笑了,施施然站起了身子,笑着说道:“这就完了?还真是干净利落,咱家可不能耽搁,要马上进宫和陛下汇报。”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满意的点了点头。其他的先不说,单单是继承自天启帝的刀工,还真的是没得说。

“皇爷,魏忠贤来了。”陈洪来到朱由校的身边,轻声的说道。

“让他进来吧!”朱由校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魏忠贤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的给朱由校行了礼,这才开口说道:“陛下,三法司那边的审问完了,刘国缙和姚宗文翻了供,他们说是臣构陷他们,他们的画押都并非自己所供,都是在东厂的大牢里的厂臣将他们打晕了之后,用他们的手签字画押的。”

魏忠贤没有丝毫的遮掩,直接将整个事情的经过对朱由校说了一遍,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异常平静,仿佛说的就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样。

听到魏忠贤这么说,朱由校脸上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

看了一眼魏忠贤,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随他们去吧!他们升堂你就过去听着,差事做得不错,朕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让他们翻供的,和朕说说。”

是的,没错,刘国缙等人的翻供就是魏忠贤干的,当然了,在背后指使的是朱由校。

“回皇爷,说起来也很简单,奴婢告诉他们,这一次的事情只要他们肯翻供,奴婢就能保住他们的命,甚至来日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在三法司提人的前一天晚上,奴婢告诉了他们,如果他们谁敢不答应,奴婢就让他们当天晚上就悄无声息地病死在东厂的大牢里面。”

“即便他们出去不翻供,把罪名坐实了,奴婢虽然不能让他们判个斩立决,也能够让他们去辽东充军。”

“辽东现在可是熊廷弼的地盘,去辽东的后果让他们自己想,他们就全都答应奴婢了。”

朱由校听了魏忠贤的话又笑了,笑得不能自己,半晌才缓过来,又追问道:“那李如祯呢?”

“奴婢告诉李如祯,只要他每年愿意给奴婢孝敬,奴婢就保他能活命,甚至能够官复原职。如果他不听奴婢的,即便是他这一次能过得了关,辽东的事情还没完,他还是得下狱论死,奴婢就想办法给他定个死罪。”魏忠贤说到这里,直接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以头抢地耳:“奴婢罪该万死。”

朱由校知道魏忠贤为什么这么说,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因为他用皇帝做了说辞。

他说的那些事情就凭他自己怎么做到?还不是要用皇帝蛊惑姚宗文等人?

不过朱由校对此一点都不在意,你想让人给办事,难道还不能让人拿自己说事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魏忠贤站起身子。

等到魏忠贤站起了身子之后,朱由校吩咐道:“这件事情就这样了,他们升堂你就去旁听。”

“奴婢明白。”魏忠贤答应了一声,见到朱由校不再看他,便躬身道:“皇爷如果没有什么吩咐,那奴婢告退了。”

朱由校摆了摆手,魏忠贤就退了出去。

等到魏忠贤走了,朱由校转头看向了陈洪,开口吩咐道:“让人将西苑收拾出来,然后去找一些工匠。要好的,做什么的工匠都成,然后全都送到西苑去。你就说朕要建造一个百工院,原因就是朕最近手艺上不怎么长进,要和这些工匠交流一下。”

想要收拢工匠研究,走正路是不行的,说不定会有多少人劝谏你,给你使绊子。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走昏君的道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等到自己的百工院建造起来,找几个手艺好的,将举荐的人赏赐一番,到时候就是全国的官员为自己搜罗好的工匠。

这远比自己去寻找快的多了,就像嘉靖皇帝炼丹一样,多少人为他搜集好的材料。

这与朱由校搜集工匠的做法是一样的,只不过双方的目的不同罢了。当然了,如此一来,自己的名声就又臭了,自己也就向着昏君的路上狂奔而去了。

不过朱由校也不在意,这年头想当明君可不容易,因为裁判是士人,你的按照他们的规则去做才行。

但是能按照他们的规则去做吗?

索性就放弃治疗吧!

第四十六章 努尔哈赤

“奴婢马上安排人去办。”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恭敬的说道。

朱由校曾经想过很多的办法,比如如何提高工匠的待遇和地位,可是大多数办法都是见效慢,而且阻力大,即便是实现了,那也是费时费力。

当朱厚照不将思路局限在正经的道路上时,他的思维就仿佛是脱了缰的野马一样,瞬间就想到了办法。

比如这一次的百工院,就像嘉靖皇帝信奉道家一样,那时候道士是什么地位?只要自己展现了这个爱好,那么工匠自然就会被奉为座上宾。尤其是那些手艺精湛的工匠。

那些当官的把这些手艺精湛的工匠献上来,那么是会得到赏赐的,这是升官发财的捷径。走捷径是所有人都想要的。

京城的事情纷纷扰扰,辽东却没有那么多的纷扰,因为辽东要打仗了。

“大帅,女真人的队伍距城十五里。”

斥候跪在熊廷弼的面前,大声的说道。

熊廷弼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好!再探再报。”

等到斥候走了,熊廷弼转头对身边的总兵李荣光说道:“让看守那些蒙古人的士兵进城。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出城了,等着女真人过来攻打。”

此时女真的大队之中,努尔哈赤也在听着自己手下斥候的汇报。

只不过,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自从萨尔浒之战以后,努尔哈赤的雄心壮志也被激发了起来。只要拿下沈阳和辽阳,自己就能够拿下整个辽东,将明军赶到山海关里面去。

如此一来,自己统御的地盘足够大,人口也足够多,可以向西攻打蒙古,向东攻打朝鲜。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能建立一个庞大的女真,甚至可以将爱新觉罗家族打造成黄金家族。

原本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自己连探子都派出去了,引诱明军出城作战。等那时,藏在蒙古难民之中的探子鼓噪起来,到时候沈阳必定大乱,自己必然可以一鼓而下。

可是随着袁应泰被罢免、熊廷弼重新来到辽东,事情就变了。

首先是熊廷弼发掘壕沟,加固城墙,一副要死守的模样。

至于坚壁清野,这个时节完全不需要坚壁清野啊!自己的探子连同那些蒙古难民全都被赶到了城外,想要鼓噪都不可能了。

现在熊廷弼又摆出了一副死守的架势,努尔哈赤的打算全都落空了,他能高兴才怪了。

周围也没人敢说话,气氛有些压抑,因为大家都知道事情尴尬了。

明军不出城,那就只能强攻,可是强攻得有多大的损失?可是不打难道就这么撤退?

“代善。”努尔哈赤转头看向了自己的二儿子,大声的说道:“你去将那些蒙古人接回来,我要问话。”

“是,父汗。”代善答应了一声,然后一拉马缰绳,直接就离开大队带着人向沈阳而去。

努尔哈赤实在是不明白,熊廷弼为什么敢这么干?

努尔哈赤其实对大明很了解,他们不会怯战,他们是要出来和自己打的。因为一旦怯战,那就代表着大明畏惧了自己,这还了得?

大明有人最先就受不了了,他们会自己人攻击自己人。

可是这一次熊廷弼居然做成了。果然,这个熊廷弼就是一个难搞的角色。

事实上,原本的历史正如熊廷弼所预料的一样。

努尔哈赤率人来攻击,袁应泰命令总兵官贺世贤、尤世功出城奋战。他大概还觉得自己是诸葛再世,一定能够打赢这一战。

结果,败北而回。

次日,蒙古降人果然作内应,使两员大将战死。

总兵官陈策、童仲揆赴援,也阵亡。

袁应泰就令奉集、咸宁各军撤退,全力守辽阳,并引水注入城河,沿河排列大炮,兵士环城守卫。

十九日清兵临城下,袁应泰亲自督率总兵官侯世禄、李秉成、梁仲善、姜弼、朱万良出城五里迎战,战败,死伤众多。

当晚袁应泰未进城,宿军营中。

第二天,后金军掘开城西闸门排除城壕内积水,又派兵守住城东水口,渡城河大呼而到城下,双方鏖战很久。

很多清军骑兵冲到城边。战败的明军向城外奔去,有的被淹死,有的被清军杀死,伤亡惨重。

清晨,袁应泰进城,与巡按御史张铨等分陴(城墙上凹凸形的小墙)固守。

监司高出、胡应栋等翻城墙逃走,人心离散。

十一日,后金军又攻城,袁应泰督率军士持盾牌大战,又败阵。

到傍晚,更楼起火,后金军从小西门进城,城中大乱。

袁应泰在城楼上见此情况,觉得大势已去,无法挽回,对张铨叹息说:“你没有守城的责任,赶紧走吧!我死在这里!”

说罢袁应泰就佩了剑、印,自缢而死。

他的妻弟姚居秀也跟着自杀。

仆人唐世明抚着袁应泰的尸体大哭,放火烧楼而死。

此事传到朝廷后,天启帝追赠袁应泰为兵部尚书,并隆重祭葬,封其子为官。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熊廷弼就没有袁应泰那么多事情。从始至终,熊廷弼都觉得辽人不可信,蒙古人不可信,出城作战,打什么打?

老熊他就觉得,得先守一波再说。消耗女真人一波,等到他们久攻不下,士气低落,然后再出城反击才是王道。

现在辽东的军队打硬仗已经不行了,但是打一打顺风仗还是没问题的。这一点熊廷弼有很清醒的认识。

很快探子就被代善带了回来,努尔哈赤详细的询问了蒙古探子,发现事情比自己想得要更糟糕。

熊廷弼让这些人整日挖沟、筑城、搬石头上城头,反正就是做着各种守城的准备。我就是不出去,有能耐你打进来。

“给那些蒙古人武器,让他们为先锋,准备攻城。”努尔哈赤脸上闪过一抹狠厉,直接下了命令。

反正到了这个时候肯定是要打的,只不过让自己的子弟去打,努尔哈赤舍不得,索性就让这些蒙古人去打。

他们不是对熊廷弼积压了不少的怨气吗?正好士气可用,那就让他们去打。

如果有机可乘,那自己就趁机攻下沈阳城;要是不行,那就可以撤了,反正打不下来撤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第四十七章 戚家军

沈阳城头,熊廷弼看着城外缓缓而行的努尔哈赤的大军,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大帅果然神算。”站在熊廷弼身边的李光荣连忙说道,脸上全都是赞叹的神色,当然也有拍马屁的嫌疑。

不过,李光荣对熊廷弼真正的敬佩也是有的。

女真人果然让那些蒙古人开路,蒙古人走在最前面,后面被女真压着。显然女真人是要让这些蒙古人当炮灰攻城了。

“让二郎们谨慎些,守住。”熊廷弼看着李光荣开口说道:“女真人坚持不了多久。”

“是,卑职马上去。”李荣光答应了一声,转身去招呼人守城了。

沈阳的城头上,大明守军看着外面的女真大军,有些胆子小的士兵已经露怯了。

自从萨尔浒之后,面对女真人,明军已经没有了心理上的优势了。谁都知道女真人不好打,打不赢,动辄就是战死。

在这样的情况下,辽东普遍畏战,加上指挥官瞎指挥,辽东士卒的战心并不强烈。

不过这一次倒是好不少。因为依托着城池,不用下去和女真人面对面交锋,这使得士卒的心里面多少有了一些依靠。

女真人在城外扎营了,距离城墙只有五里,看样子似乎不准备攻城,一副等明军打出去的样子。

熊廷弼看着女真人的营盘,转头对李荣光问道:“我们的火炮能打过去吗?”

“打不过去。”李荣光直接摇头:“太远了。”

“那就告诉下面不必理会,如果女真挑衅那就由他们。”熊廷弼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反正熊廷弼是打定了主意,自己这一次是绝对不会出去的,就是死守着沈阳城,有种你就打进来。

北京,紫禁城。

朱由校斜靠在卧榻上,看着面前摆放着的题本,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面无表情的问道:“全都是弹劾熊廷弼的?怎么说?”

“回陛下,全都是说熊廷弼胆小怯懦,畏战不前。”陈洪连忙说道,语气之中全都是小心翼翼。

朱由校顿时就笑了。

胆小怯懦?畏战不前?让谁去打?

辽东的问题现在很严重,辽人已经不堪用了,或者说辽东对女真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抵触。

打了就跑,跑不了就投降,甚至是不打就投降,这也是为什么前世最终发展到调遣各地的军队奔赴辽东的原因。

甚至连广西秦良玉的白杆兵都调过去,因为辽东不行了,它已经废了,没法要了。

朱由校不可能去听东林党这些人的嘴炮,这里面有想要拿回辽东的,比如袁应泰这一系的人。

还有想要干掉熊廷弼的,为的就是三法司正在审问的构陷熊廷弼的案子。只要熊廷弼再一次被罢黜,三法司那边就好办了。因为一旦罢黜了熊廷弼,那就代表着陛下再一次厌烦了熊廷弼了。

除此之外,还有单纯的嘴炮党,想要借此扬名升官的。

不管这些人想做什么,朱由校不可能搭理他们,直接摆手道:“全都拿去烧了,以后再有这样的题本,一律烧了。”

对辽东和熊廷弼,朱由校唯一的期望就是守住,为自己赢得时间,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说起来,朱由校从来没把辽东的女真人放在心上,大明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女真人的问题。

“陛下,这里还有一份题本。”陈洪有些迟疑地将一份题本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说道。

“谁上的?”朱由校有些慵懒的问道。他现在就不想看题本。

陈洪向前走了几步,恭敬的说道:“戚继光的侄子戚金。”

陈洪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十分的小心翼翼。

戚继光,这个人是什么人?那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的戚家军那真的是威名赫赫。

只不过因为万历皇帝厌恶张居正,所以在张居正死后,戚继光也受到了牵连。戚继光都倒了,戚金能好的了?

没人知道今上对戚家军的态度,所以陈洪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那都是小心翼翼的。

戚金?

听到这个名字,朱由校顿时就是一个激灵,直接就从卧榻上蹦了起来。

此时朱由校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自己怎么就把戚金给忘了?

这位从小跟随戚继光的侄子,可以说尽得戚继光和俞大猷的练兵真传,对于鸳鸯阵和车营那都是非常的熟悉。

前几日自己还想着找人练兵,还琢磨是不是要叫孙传庭和卢象升,甚至想到了祖大寿和洪承畴。

自己怎么就把戚继光给忘了呢?

想到这里,朱由校直接说道:“快快,把题本给朕!戚金在题本里面说了什么?”

“回陛下,戚金在题本里面说,辽东不宁,女真不臣,他自请出关。”陈洪连忙将题本递了上去,语气急迫地说道。

朱由校听到陈洪的话,顿时如同一盆冷水浇头。他想起了前世的戚金,想起了前世的戚家军。

前世戚金就是如此,就是自请出关,以六十七岁的高龄,率领三千戚家军老卒,离开了江浙,直奔辽东。

就是这个时候,八旗军直扑辽东重镇沈阳,此时一支明军已经在赶赴沈阳增援了,这支明军就是戚金带领的戚家军。

但可惜,沈阳仅一天便被攻破。

袁应泰不但丢了沈阳,同时也坑了戚金。

浑河南岸,戚金按照戚继光和俞大猷两位留下的军事操典,指挥士兵迅速摆开明军著名的车阵。

一场血战即将打响。

而努尔哈赤令八旗轮番饱和攻击。

这种死攻在弃尸累累之后收到了效果,明军弹尽矢绝,车阵终于被打破。

后金军突入车阵之后,戚家军立刻以哨为单位组成鸳鸯阵,与敌人展开惨烈的肉搏。

但终因寡不敌众和体力不支,戚家军不断地倒下。总兵陈策在斩杀了十几个敌人后,也倒在了血泊里。

这一战被后世称为“辽左用兵第一血战”,大名鼎鼎的戚家军就如此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大明愧对戚继光!我朱家,愧对戚家军!”朱由校伸手拿过陈洪呈上来的奏疏,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

听到这话,陈洪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他被吓到了!

第四十八章 火种

朱由校根本没去看陈洪,将手上戚金的题本展开,看了几眼之后就放到了一边。

题本内容很简单,那就是辽东多战,边事不宁,戚金身为大明将领,想要为国尽忠、为君分忧,特地请求陛下允许他率领戚家军出关。

当然了,题本上肯定不会提到戚家军的名字,但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出关?

想得美。

朱由校在听到戚金的名字之后,心里面就已经下了决断了。他是绝对不会让戚金和戚家军出关了。

戚家军是什么?

或许后世很多人都知道戚家军,知道这戚家军能征善战。可是在朱由校看来,这只是表象。他关注的是戚家军的构成。

所谓戚家军,代表着的不光是一支军队,而是代表着一种战法上的革新,是一种全新的作战体系。

在朱由校看来,戚家军的革新完全能够媲美骑兵、取代战车,是冷兵器转向火器作战的关键,是一种类似于后世集团化作战的雏形。

戚家军大量的使用了火炮火枪,同时使用阵车,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兵种协同作战,骑兵也衍生为了枪骑兵,那可是类似于bug一样的存在。

在这个时代,没有大规模机械化,火器还没有那么犀利,戚家军的战法就是最符合这个时代的存在。冷兵器与火器的协同作战,炮兵与火枪兵的协同作战,枪骑兵和步兵的协同作战。

总之,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可是在这个系统之下,戚继光将所有兵种的战斗力都发挥到了极致,将他们组合在一起产生了一加一大于二的量变。

这样的队伍,别说打蒙古人、打女真人,即便是打这个时代任何一支部队都不虚。

戚金的浑河桥之败,那是因为戚家军只有三千数量,而且装备不争气。

戚继光全盛时期的戚家军有两万四千多人,二十四个团营。发挥出来的战斗力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可就算是残缺的戚家军,这浑河一战,一样打出了让人胆寒的战绩。

朱由校傻了才会让戚家军出关,这戚家军要是折损了,那就是大明最大的损失!

朱由校一直在研究练兵,但是怎么练,这个他一直没想好,他穿越前也不懂这些。

最后,他想到的办法只能是找到名将,比如孙承宗,比如卢象升,让他们来练兵,然后尝试教他们一些后世的东西。

但是,现在有了戚家军,就不一样了!

自己完全可以以戚家军为骨架,打造一支新军!一支火器和冷兵器协同作战的部队!

火炮、燧发枪、枪骑兵,全都安排上,火炮可以换成后世出名的六磅或者八磅火炮,将戚继光时代使用的火绳枪换成燧发枪,将铠甲换成水力冲压的板甲,打造重甲步兵和全新的车营,搭配上装备了燧发枪的枪骑兵。

就这个火力,就这个阵容,搭配上戚家军悍不畏死的作风,以及严格的军纪,鸳鸯阵的配合以及超前协同的指挥艺术。朱由校就不信还打不赢了!

再说了,还有徐光启,还有毕懋康,如果还打不赢,那就别让崇祯去上吊了,咱自己找一个歪脖树屌死算了。

这样的军队不用多,先期打造五万人,朱由校相信如此一来,自己就有一战之力。

当然了,这需要花费大量的钱财,可是朱由校不担心,自己即便砸锅卖铁,去抢,去抄家,也一定要凑够这个钱。

实在不行,不是还有魏忠贤吗?

朱由校心里面是打定了主意,反正这个事情就这么干了。

“陈洪。”朱由校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陈洪,没好气的说道:“装什么死。起来,马上派人去传旨,召戚金入京,让他点齐了他的人马。”

戚家军,那是火种。辽东糜烂了,在那里花费时间和金钱就是在浪费,完全不如搭起炉灶另开张。

戚家军的名声,戚家军的铁血,这些是都会传下去的。一支部队也是有气质和性格的,而这种气质和性格是和首任的军事主管有关,他的性格强悍,这支部队就强悍,部队就有了灵魂。从此,无论这支部队换了多少茬人,它的灵魂仍在。

一个剑客和咱对阵,就是明天是个死,也要亮剑,倒在对手的剑下不丢脸;要是不敢亮剑,那才叫丢脸。

戚家军就有这样的传统,他的第一任主官戚继光灌输给这支军队的信念仍在,他们的灵魂仍在。

戚金率领的三千戚家军就是这支军队的火种。朱由校绝对不会让这支火种消失,朱由校要借由这支军队燃烧起熊熊的大火。

“奴婢这就去。”陈洪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就向着外面跑了出去。

等到陈洪离开了,朱由校再一次坐了下来,斜着靠在卧榻上,脸上的表情渐渐安稳了起来。

陈洪很快安排好就回来了,同时他还带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徐光启来了。

朱由校心情就更好了。徐光启来的正好,这位可是一位大人才,而且还是自己需要的大人才。

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让他进来吧!”

此时的徐光启还是有些忐忑,他在通州练兵,为的是报国,一片忠心。可是朝廷之中忙着党争,自己的练兵被各种掣肘,也没人搭理,基本上就是失败了。

这些日子徐光启有些心灰意冷,于是就上了拜辞的折子。

原本在徐光启以为这份折子上去之后,也就是得到一个准许的批复,然后自己就可以继续去天津种田了。

种田写书,这算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没想到拜辞折子上去之后,自己不但没得到核准,还得到了陛下的召见,并且还挺着急。

徐光启一时之间有些不明所以,这是要做什么?

“徐大人,陛下让你进去。”

在徐光启发呆的时候,陈洪已经来到了徐光启的面前,恭敬的说道。

徐光启连忙拱手道:“有劳陈公公了。”

徐光启对陈洪可不敢怠慢,听说这位可是很得宠的一位公公。

陈洪对徐光启那就更不敢得罪了,这位现在看着不起眼,可是陈洪知道徐光启在陛下那里是什么待遇。单单是这两天,陛下问了八次徐光启到哪里了,可见急迫。

第四十九章 丧心病狂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洪怎么敢怠慢徐光启?他连忙说道:“徐大人客气。”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宫殿。

陈洪站到了自家皇爷的一侧,恭敬的说道:“陛下,徐大人来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徐光启。

这个时候徐光启已经趴在地上行礼了:“臣徐光启参见陛下。”

“徐爱卿免礼吧!”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

等到徐光启站起来,朱由校这才开口继续说道:“今日召见爱卿来,是因为朕看到了爱卿的这份拜辞折子。”

说着,朱由校拿起了一份题本晃了晃:“是朕之过,朕忽视了爱卿。”

徐光启闻言大惊,连忙道:“陛下何出此言?臣实在是身子不甚爽利,想要回乡静养。”

对着徐光启笑了笑,朱由校叹气道:“徐爱卿,朕知道你心有怨气,只是朝廷事情繁杂,加上朕的身体又不少,疏忽了爱卿。”

听着朱由校的话,徐光启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要知道他徐光启根本不是什么大官,也不是重臣,陛下如此温言抚慰,这让徐光启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么形容皇帝或许不合适,那就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能让皇帝礼下于人,这个事情怕是不好办。徐光启心里面直打鼓,也更加地小心翼翼了。

“爱卿之心,朕心中明白。边事不宁,山河不靖,爱卿拳拳报国之心,朕是知道的。”

朱由校继续说道:“既然要练兵,那就大胆的练,朕支持爱卿。朕等一下就会下旨,加封爱卿为都察院左副都御使,兵部侍郎,总督京营戎政。”

这个官职其实也说的很明白,前面那两个都是加衔,总督京营戎政,这个才是最关键的一个职位。

当然了,虽然是加衔,但这也是必须的。若是真到了必要的时候,她就不是加衔了。

徐光启听了这话都懵了,直接升了这么多?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兵部侍郎?总督京营戎政?

按理说升官是好事情,可是陡然从一个谁都不待见、谁都看不上的官员,升到如此高位,徐光启的心里面还真的有点打鼓。

自己也不是陛下的心腹之臣啊!这些年的官路并不顺畅,现在的官职是詹士府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

“臣惶恐!臣身体不好,恐有负圣恩。”徐光启连忙跪倒在地上,大声的说道。

朱由校看了一眼徐光启,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笑容,继续说道:“爱卿不必如此,朕深知爱卿能力。朕已经在京城为爱卿准备了府邸,爱卿回去之后就会有御医为爱卿诊治。旨意很快就会下达,爱卿别让朕失望啊!”

“臣领旨。”徐光启心里面虽然依旧是忐忑不安,可是他知道自己这是推不出去了。

何况自己心里面本身也不想走,为国建功,这也是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然自己也不会在通州练兵了。只是现在进入了京营,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练兵。

想到这里,徐光启心里面百感交集。不过他也明白,现在也由不得自己了。

目送着徐光启离开,朱由校有些无奈的坐下了。

他原本想要将徐光启拉入魏忠贤一党的,至少名义上是这样。

可是见到徐光启后,朱由校犹豫了,这样的做法不妥。

徐光启是难得的无党派人士,那自己为什么不扶持一下他呢?既然如此,自己就不能将徐光启归为阉党序列。

要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靠着魏忠贤,要着手培养新人啊!

在朱由校琢磨着怎么培养新人的时候,辽东这边终于开战了!

努尔哈赤下令对沈阳发动了进攻。

作为炮灰先锋的蒙古人,扛着云梯朝着沈阳城的城墙冲了过去,后面努尔哈赤的八旗也都压了上来。

熊廷弼站在城头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

在城墙的下面是壕沟,都是那些蒙古降人挖的。女真人想要冲到城下,首先要通过那些壕沟。最简单的方法当然就是架云梯,将云梯搭在壕沟的两侧,然后从云梯上爬过来。

“告诉弓箭手和火炮手,一旦建奴进入壕沟的范围就放箭放炮。”熊廷弼对身边的李荣光开口说道。

很快先锋就冲到了壕沟的前面,云梯直接被搭上了。

这个时候,沈阳城头上也响起了火炮和羽箭的破空声。

火炮的铁球弹直接砸在了蒙古人里面,向前滚动的冲击力基本上是砸到谁谁就废了。

同时还有开花弹,直接在蒙古人的阵中炸响了。

羽箭也像不要钱似的射了下去,因为是抛射,基本上只要被射中就会被射一个透心凉。

虽然城下也有羽箭射上来,但是仰射和俯射的差距是实在是太大了。

战阵的后方,努尔哈赤看着这一幕脸色很难看,这些蒙古人虽然不怎么样,可是明军准备的很充足。

面对这样的羽箭和火炮,别说攻击到城下了,即便是通过这些壕沟那就不是简单的事情。

更何况明军还丧心病狂地挖了两道壕沟!

想到是自己派去的蒙古细作挖的,努尔哈赤就更像是吃了苍蝇一样,表情那叫一个难看。

“父汗,去辽阳的斥候回来了。”代善来到努尔哈赤的身边,小心翼翼的说道:“辽阳城也如沈阳城一般,挖了壕沟,还注水了。”

努尔哈赤看了一眼代善,然后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也早就想到了,沈阳都是如此,辽阳能好的了?这个熊蛮子居然做起了缩头乌龟,还真的是让人无法下口。

想到这里,努尔哈赤脸上的表情就更阴郁了。

如果辽阳松懈,自己可以奇袭辽阳,至少将沈阳城的明军调出来,然后半路上打一个伏击。

在努尔哈赤看来,只要明军敢出来,自己绝对能够打掉熊廷弼,打掉明军。可是看现在这个样子,明军是注定不会出来的。

“父汗,不如围三缺一?”代善给努尔哈赤出主意,或许围三缺一能够让熊廷弼出逃呢?或者城中的其他将领出逃。

一旦有将领出逃,那明军就乱了,到时候就能歼灭了。只要明军出了城,那就什么都好办了。

代善觉得可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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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围三缺一

努尔哈赤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随即摇了摇头。

自己这一次将八旗全都带了出来,五万多人的队伍。如果与明军打一仗,哪怕是辽东的明军全都倾巢而出,自己也不害怕,毕竟双方的士气是不一样的。

可是现在却不是这么回事,这是攻城战,如果三面攻城,势必要分散开。

围三缺一,自己也只能每一面城墙动用一万人,这一万人不够给沈阳城内的明军压力让他们出逃。

同时,这样的打法很容易被城内的明军给阴了,要知道城里面坐镇的可不是袁应泰那个蠢货,而是熊廷弼那个蛮子。

“父汗,退下来了。”代善看着前面,脸色有些不好看的说道。

闻言,努尔哈赤的脸色倒是没那么难看,因为他对这些蒙古人没有抱着那么大的希望,他就没想过依靠蒙古人能够攻破沈阳城,因为那不现实。

只是他没想到这些蒙古人居然会退下来的这么快,这些蒙古人根本就没冲到城下,只是渡过了壕沟就撤了回来。

不过努尔哈赤也看到了,城头上的明军的确防守非常严密,弓箭手和火炮齐射,一直没停过。

如果想要冲上去,那就势必要渡过这些壕沟,即便是真的冲过去,那损失也不会小,更何况城墙的下方还摆放了不少拒马。

摆在城下的拒马自然不是为了阻止自己手下的骑兵,而是为了迟滞自己这边的进攻速度。

渡过了壕沟,你就要搬开拒马;如果你不搬开拒马,那么你就过不去;你搬开拒马,城头上的箭雨就会像不要钱似的砸下来。

那三排拒马简直就是拦路虎一样,想要冲过去,那就只能拿命来填。

努尔哈赤算是看出来了,熊廷弼就是想让自己拿命填。

努尔哈赤也不傻。

在沈阳城下拿命攻城?

不能这么干!

沉吟了片刻,努尔哈赤直接对身边的代善说道:“你带着人走,佯装去攻击辽阳,转一圈之后再回来。一旦明军出城,我们就打;如果他们不出城,那我们就退了。”

“是,父汗。”代善答应了一声,转身去点齐人马做出了一副要攻击辽阳的架势。

城头上,熊廷弼看着女真人那边的情况,脸上的表情倒是丝毫不变,只是静静地看着。

站在熊廷弼身边的李荣光脸上则是有些兴奋了起来,对着身边的熊廷弼说道:“大帅,他们这是要分兵去攻打辽阳!看城下剩下的建奴不过两万,不如晚上我们袭营?如此必定可以一战破敌。”

看了一眼李荣光,熊廷弼摇了摇头,他才不相信建奴真的会分兵攻击辽阳。

即便真的分兵攻击辽阳,那些人也不够,出城袭营?说不定就落入建奴的诡计里面。

从始至终,熊廷弼就觉得辽东不能打,只能守,更别提什么覆灭女真。以现在大明辽东的军力根本就做不到!

现在陛下让自己死守沈阳和辽阳,那自己就死守。

只是希望京城不要再出变故,别让那些东林党在搞出什么事情来啊!

想到这里,熊廷弼不禁看向了京城的方向,千万别出事,否则就真的要完了。

此时的京城是什么情况呢?

弹劾熊廷弼的题本再一次堆满了朱由校的龙书案。

“全都拿去烧了。”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他现在是看都懒得看,看这些题本纯属浪费时间。

随着袁应泰的进京,对于熊廷弼的弹劾再一次进入高峰,这一次弹劾的内容基本上就是熊廷弼怯战了。

朱由校根本懒得听他们说这些,萨尔浒都战败了,还说什么说?大明现在辽东的军力有多差,那就不用说了。

熊廷弼能守住,那就是是大功一件。只要沈阳和辽阳还在,女真就无法做大,他们便不敢放心地向西去收复蒙古诸部。如此,他们就无法壮大,只能在辽东闹腾。

一旦他们向西了,那么辽阳和沈阳就可以出兵收复铁岭开源,甚至是进攻努尔哈赤的老巢,也就是抚顺。

如此,努尔哈赤只能回援,他就不敢出去打,就像毛文龙的牵制一样,沈阳和辽阳的牵制作用可比东江镇大多了。

不能吞并蒙古诸部的女真,努尔哈赤就没戏壮大,就只能在那边熬着。自己过几年就能收拾他。

“是,陛下。”陈洪答应了一声,随后就示意小太监将那些题本全都搬走了。

放下手中雕刻的木雕,朱由校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木雕朱由校雕刻的不是人像,而是一门意大利炮。

当然了,这里的意大利炮是有所指的,也就是《亮剑》里面的那一门意大利炮。虽然叫做意大利炮,却是法制1897式75mm野战炮。

这是一座于1897年在法国研制的火炮。由于这是世界第一款装有反后座装置的火炮,火炮射速高达15发每分钟,远超过同时代其他火炮,所以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大放异彩,产销量高达20000门以上。

据史料记载,一战时期意大利曾经从法国进口了一批这样的火炮。战争结束淘汰下来的旧货又被卖到了中国,最终在抗战战场上露面。由于炮身上刻有意大利文,所以在一些记载中便有了“意大利炮”的称呼。

“朕要是能造这样的火炮,那辽东也不用守着了。”朱由校把玩着手中的火炮,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要是有个系统,或者有个仓库,那也就不用费这个劲头了。可以问系统或者仓库要个一百把ak打天下,最好再来一个无限子弹。

“算了,还是老实的玩燧发枪吧!”朱由校最终只能选择妥协,很无奈。

转头看向陈洪,朱由校面无表情的问道:“朕的百工院建造的怎么样了?”

这个看似是专门为朱由校游戏的地方,事实上才是朱由校准备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地方。

这将是大明的一个研发机构,由朱由校亲自监管和领导的。

有人说这事一个皇帝还亲自去干?

事实上就得亲自去干,因为交给别人朱由校不放心。这里面太多的掣肘,太多的贪腐,朱由校根本不放心。

即便是他有很多的东西不懂,可是朱由校至少可以指导几个大方向,这才是关键。所以他必须亲力亲为。

第五十一章 朱童蒙

“回陛下,已经建造的差不多了。”陈洪连忙向前走了几步,语气恭敬的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着内阁拟旨,擢升顺天府丞毕懋康为通政司左通政。”

这是朱由校为毕懋康选定的职位,这个职位怎么样呢?答案是不怎么样。

通政司是很重要的衙门,负责内外章疏、臣民密封申诉等事项。通政司的主官是通政使,九卿之一,却是地位非常低的九卿。

因为内阁和司礼监的存在,通政司这个衙门毫无实权而言,通政使都没有实权,何况通政司的左通政。

通政司里面,左、右通政各一人,正四品。

朱由校将毕懋康安排到这个职务上,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这个职务很清闲,没什么事情。

只有这样的职位才适合毕懋康,可以让他能够有时间进宫,可以陪着自己在百工院。如果将毕懋康放到工部去,那他哪有时间。

至于权力,这个时代看的是官职什么的吗?不,看的是你和领导的亲疏关系。

领导的秘书和司机级别都不高,谁敢小看?毕懋康整日随侍在自己的身边,他的权势能小了?

“是,奴婢这就去传旨。”陈洪答应了一声,转身向着外面走了出去。

朱由校则是在琢磨钱的问题。

自己肯定是要大笔的花钱了,无论是给戚金练兵,还是自己的百工院,这都是花钱的大户。

想要钱,哪里来?改革税收?或者是经商?

别闹,没那个实力,也没那个精力,自己要想别的办法,

现在自己就像在经营一个要破产的企业,想要企业重生,那就需要外部资本的注入。

“把魏忠贤找来。”朱由校轻轻敲打着轮椅的扶手,面无表情的说道。

魏忠贤很快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些日子他都在盯着三法司那边,构陷熊廷弼的案子到了这里已经陷入了停滞,或者说他的策略进行得非常顺利,因为三法司那边的几个人已经全都翻供了。随着这些人的翻供,事情就变得更尴尬了。

“厂臣参见陛下。”魏忠贤跪倒在地,恭敬的给朱由校行礼,语气之中都带着兴奋。

看了一眼魏忠贤,朱由校面无表情说道:“三法司那边进展如何了?”

“回陛下,三法司那边并无进展。”魏忠贤连忙说道:“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等人都翻供了,李如祯也翻供了。根据李如祯的供述,他并没有贿赂任何人,全都是厂臣的栽赃陷害。”

朱由校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道:“杨涟怎么说?”

“回陛下,杨大人那边好像没什么办法。”魏忠贤说到这里便抬起了头,小心翼翼地说道。

“来人。”朱由校面无表情的对着外面叫了一声。

陈洪连忙从外面跑了进来:“奴婢在。”

“去都察院传旨,告诉杨涟,朕只给他半个月,如果半个月还审不出一个结果来,那朕就要换人了。”说着朱由校伸手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陛下。”陈洪听完这话,转身再一次跑了出去,他现在就是专职跑腿的了。

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魏忠贤,朱由校想了想,问道:“你可认识朱童蒙?”

朱童蒙这个人,其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在熊廷弼案之中,他帮了东林党,因为就是他去辽东审视了熊廷弼的功绩,那个时候朱童蒙是兵科给事中。

等朱童蒙回来上奏,全面陈述了熊廷弼的功绩,说辽东士民对他垂泪称道,说几十万生灵都因为廷弼一人才得以保存。

在最后,朱童蒙却说熊廷弼在蒲河战役中敌人进攻沈阳,他驱马前往救援,胆量是何等壮大;等看到官兵懦弱,就突然告老还乡去了,这样把皇上对他的大恩置于何处了呢?

事实上熊廷弼辞职,还不是因为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等人的弹劾,御史张修德又弹劾他破坏辽阳。熊廷弼更加愤恨,又一次上书自白,甚至说“辽地现已转危为安,为臣却要由生向死了”。

他上书为自己竭力辩解,并且请求罢官回乡。说白了,这就是在表明心迹。

结果到了朱童蒙的嘴里面,那就又不一样了,全成了熊廷弼的罪过了。

看起来朱童蒙像是东林党人,可是他弹劾宪臣邹元标、冯从吾建“首善书院”,从而得罪了东林党的人,直接被罢官了。

一直到天启四年,东林党大败,魏忠贤召回朱童蒙、郭允厚为太仆寺少卿,不久升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宠被九京。

崇祯皇帝继位之后,诛杀魏忠贤,并清洗阉党,朱童蒙被列入逆案,他最终被定性为阉党。主要罪证是朱童蒙曾经超规格为魏忠贤建造过生祠。

可见这个人是一个矛盾体。

不过这样的事情也很多,那就是许多人被东林党排挤和打压,然后毅然决然地投入到了阉党的怀抱。

东林党的排他性太强了,非此即彼,直接将不少人逼成了阉党,朱童蒙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个人是朱由校要用到的一个人物。

“兵科给事中朱童蒙?”魏忠贤连忙问道。不知道陛下提起这个朱童蒙所谓何事。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就是他。这是他的题本,你看一看。”

魏忠贤一愣,连忙将那份题本拿了过来,翻看了一眼。

这是一份弹劾的题本,内容很简单,那就是弹劾邹元标等人开创首善书院的。

魏忠贤将这份题本看了两遍,依旧没有看出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不禁有些迟疑了。

“陛下,厂臣以为朱童蒙说的有道理啊!”魏忠贤咬了咬牙,躬身说道:“宋室之亡由于讲学,应加严谴。”

朱由校看了一眼魏忠贤,心里面叹了一口气,怪不得魏忠贤能做到九千岁,单单是这份敏感和决断就了不得。

轻叹了一口气,朱由校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这么想,可是天下人怎么想?那些文臣怎么想?”

说完朱由校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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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杀人诛心

虽然朱由校的话是这么说,但是意思很明显了,那就是朕还不知道天下人是怎么看的?

这个是没法说。那么身为臣子,你该怎么办?

答案很简单,那就是让陛下知道天下人怎么看。

至于这个天下人是谁,那自然不会是东林党的那些人,而是魏忠贤招来的人。魏忠贤找来的人会怎么说,那这个就没什么悬念了,基本上是让他们怎么说,他们就怎么说。

看着魏忠贤离开的背影,朱由校重新坐到了轮椅上,伸出手轻轻的敲打着扶手,他脸上的表情很平淡。

事实上朱由校的心里面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就是要对东林党下手了,他要开始收拾人了。

原本朱由校是想看看东林党是不是有堪用的人,比如杨涟,毕竟是历史上的东林六君子之一。结果却发现杨涟完全不堪用。

这个杨涟面对魏忠贤,那自然是喊打喊杀的,卫护自己的道可以献出生命。

可是在其他方面,显得乏善可陈,毫无办法。构陷熊廷弼的案子,这么长时间了,居然到现在还没审问明白,仅仅是一个翻供就束手无策了。

珍惜名声,不动刑,又没有其他的办法查清真相,同时对自己的人习惯妥协,门户之见强烈,这样的杨涟自然是没法用的。

在东林党里面,杨涟不能用,那谁能用?朱由校已经没心情也没有想法去一一甄别了。

既然如此,那索性就将他们给打倒。

当然了,这个打倒不光是肉体上的消灭,同时也是思想上的消灭,大明需要新的思想。

“看来只能在昏君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啊!”朱由校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身子向后仰了仰。

明末的思想争论,其实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被称为明末新思潮。

这种新思潮和明朝中晚期的政治经济形势、文化思潮变化有密切关系。

从心学突破理学的思想桎梏开始,明代的士大夫,尤其是江南地区的士大夫的经济基础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农耕经济,而是一种大地主、破产农民的奴隶主、手工业者和商人的保护伞集合。

他们的政治诉求必然带有去监管、弱行政化的特点,但是由于明朝本身制度决定了中古时期的商品经济形式受限,所以这些士大夫所有的财富又被限制于土地,国家财政缺口越大越加税,税全部被转嫁到普通农民头上,一条鞭法执行的越到位,越可能加剧农民破产。

在这样迫切的时候,必然需要新的思想出现,讲学之风盛行,东林党也就应运而生了。

政治上他们倡导清廉吏治、唯才是举,破格提拔人才。至于谁才是人才?那当然是他们的人。

在赋税上,他们倡导不与民争利,少收税,要收税也只能从自耕农身上收税。自耕农的税越重,他们破产的就越快,他们破产的越快,东林党的这些人带的地主官僚就越强大。

到时候就是烽烟四起,天下板荡,然后大家一起完蛋。

可是即便知道是这样,这些党人也管不住自己的手。钱放在眼前,你会不赚?纳税的钱能省下,你会不省?

别说这个时代,后世的人也没这个觉悟。

想要收拾这些地主士绅,靠的只能是严苛峻法,是强权。你不交,那我就是收缴。

这些人怕的就是这个,所以他们攫取国家的权力,将军队置于自己的监管之下,给皇权套上牢笼,将阉党斥为异端,将勋贵打成废物!

当一切都完成,似乎就是可以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

天下板荡,江山倾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压下的异族统治,大家老老实实的学磕头才是正道理。

朱由校脑海之中想着这些,忽然就笑了,而且笑的很大声,笑得自己都咳嗽了起来。

笑声之中,既是嘲讽,也是悲凉。

半晌朱由校才站起身子走到了门口,眺望着远处的天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正所谓杀人诛心,想要灭掉东林党,光杀人是不行的,除非像满清一样来一个扬州三日,彻底涤荡天下,将所有反对者全都杀光。

朱由校却不会这么干,因为这不符合他的想法。

大明面对的是殖民时代的地球,他不可能如此削减自己的实力。

另外一点很关键,那就是扬州三日这种事朱由校做不到。

满清可以这么干,而自己却不能这么干。因为一个是侵略者,一个是统治者,一样的事情,不同人来做,那他就不一样。

不过朱由校也有办法,正所谓杀人诛心,想要灭掉东林党,那就要挖他们的根,从他们的思想入手,直接将他们的祖坟都给刨了。

对于思想论战、道统之争,朱由校自然不会陌生。

无论是国内汉武帝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还是国外的文艺复兴,这些后世人都读过。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虽然有儒家给自己贴金的意思,但是自己也可以这么干。

选择的哪一个?

那就很简单,心学的泰山学派,具体的说就是李贽的思想。

李贽本人已经死了,而且是被理学给逼死的。

现在轮到朱由校反过来用李贽的思想来逼死理学、逼死东林党了。

李贽的思想是符合历史潮流和大趋势的,一旦得到了皇家的推动,绝对是理学和东林党无法阻挡的。

至于朱由校为什么选择李贽的思想,答案很简单,因为李贽有人追捧。

即便是他死了,他一样有传人、死忠粉,有人在为他卫道。甚至到崇祯末年,一直有他的死粉。

这些人将成为朱由校的人,他们将会对东林党进行无情地撕咬。

齐浙楚党和东林党相同,但是心学的泰山派传人与东林党和齐浙楚党都不同,他们很强大。唯一让帝王不能接受的,是他们关于地方的论述。

比如李贽认为按照万物一体的原理,社会上根本不存在高下贵贱的区别,老百姓并不卑下,自有其值得尊贵的地方;侯王贵族并不高贵,也有其卑贱的地方。

他还说“天之立君,本以为民”,意思就是上天之所以设立君主,那是为了万民,不是什么天命所归。

这样的思想为帝王不喜,更不可能为帝王所接受。

第五十三章 骆思恭

对于这种说法,朱由校怎么看?

他觉得很好。

这有什么?皇权的统治是依靠什么天命吗?

从来都不是。自古以来这不过是欺骗罢了。

在朱由校看来,这就是自欺欺人。狗屁的天命,华夏大地,自古就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呼喊。

统治永远依靠的是强权,而不是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皇帝掌握着这个国家的军队的时候,他的统治就是稳固的,反之就是扯淡。

李贽的说法有什么大不了吗?

在朱由校看来,李贽的思想恰恰能够为自己提供一些基础。

比如李贽的平等思想,按照万物一体的原理,社会上根本不存在高下贵贱的区别。老百姓并不卑下,自有其值得尊贵的地方;侯王贵族并不高贵,也有其卑贱的地方。

这个思想能够为他朱由校提供什么?

它能够为自己提供收拾勋贵勋戚和士绅的理由。你们也没什么高贵的地方,你们也有卑贱的地方,既然如此,那你犯法了,我收拾你自然是十分稳妥的,也是正义的。

这个思想可以让他朱由校的屠刀高高举起,一脚将“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思想给踩碎了。

当然了,有些地方也需要改,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实行,比如纳税。

自己完全可以将后世的纳税观给挪过来。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纳税是每个大明子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你想不纳税,那是不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李贽一派和程朱理学一派是有仇恨的。

李贽是怎么死的?

万历三十年,礼部给事中张问达秉承首辅沈一贯的旨意上奏神宗,攻讦李贽。最终以“敢倡乱道,惑世诬民”的罪名在通州逮捕李贽,并焚毁他的著作。

李贽入狱后,他坦然说道:“名山大壑登临遍,独此垣中未入门。病间始知身在系,几回白日几黄昏。”

后来听说朝廷要押解他回福建原籍,他感慨地说:“我年七十有六,死以归为?”

三月十五日,李贽留下一偈:“壮士不忘在沟壑,烈士不忘丧其元。”其后,他以剃发为名,夺下理发师的剃刀割断自己的喉咙而死,享年76岁。

在后世1974年的批林批孔运动中,李贽又被当作尊法反儒的英雄,加以推崇,他的著作被划归“法家”。

现在,朱由校完全可以这么干,反正李贽死了,他的思想可以让自己尽情地发挥,尽情地去涂抹,将心学改成自己的想法。

李贽的门徒,可以为自己所用,他们和理学有仇,与现在的东林党和官场上的人都有仇,是完美的替代者。在灭掉了东林党之后,他们就是最好的继承者。

对于一件事情朱由校看得很清楚的,那就是大部分加入东林党的人,大都为的是做官。这些人是没有底线的,也没有什么以死卫道的决心。

只要自己给他们立一个山头,他们就会直接冲过来。阉党这个山头立起来之后,多少人冲过来了?多少人给魏忠贤修生词?

相比较起来,一旦李贽学派的山头立起来,这些人更加可以毫无底线毫无犹豫地冲过来,比投靠阉党更彻底。

尤其是心学的子弟,他们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会蜂拥而至。

这些人的力量有多强大?

答案是很强大。他们一直到明末都没休。

李贽曾经也在江南讲学,引发了万人景从的现象。李贽一开坛讲学,不管哪座寺庙,还是深山老林,和尚、樵夫、农民、甚至连女子也勇敢地推开羞答答的闺门,几乎满城空巷,都跑来听李贽讲课。

一下子,李贽成了横扫儒、释、民的学术明星。即便是到了崇祯末年,李贽一样拥有大量的追随者。

这样的思想不拿来用怎么行?

“陈洪。”朱由校回头招呼了一声。

陈洪连忙跑了过来,躬身道:“陛下。”

“传骆思恭入宫。”朱由校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是,陛下。”陈洪答应了一声,连忙找人去召见骆思恭了。

骆思恭现在还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他于万历四十一年,锦衣卫左都督王之祯革任,骆思恭以都指挥佥事,佥书管事锦衣卫,开始成为锦衣卫主官。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便宜老爹泰昌帝驾崩,骆思恭以东宫侍卫,提缉内外防护,尽职保护新天子天启帝的人身安全,立下汗马功劳。

因为这个功劳,骆思恭升任了锦衣卫都指挥使,少保兼太子太保、后军都督府左都督。

朱由校这一次也要试一试骆思恭这个人。如果堪用,那就用着;不堪用,那就彻底换人。

骆思恭这个人出身锦衣卫世家,父亲骆秉良锦衣卫千户,万历二十年,曾带领锦衣卫出征朝鲜,搜集军事情报等工作,史称万历朝鲜之役。

能力是有的,尤其是在情报工作方面,骆思恭非常擅长。只不过他和魏忠贤不是一条道上的,或者说他看不上魏忠贤。

这对朱由校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他们互相看不上才好,他们要是互相看上了,那还有自己这个皇帝什么事情?

东厂虽然是监督锦衣卫,但是却只能是监督,绝对不能是提调,否则设立一个东厂不就好了?

锦衣卫有锦衣卫的作用,完全不是东厂能够比拟的,这一点朱由校心里面非常的清楚。

骆思恭来得很快。

对于骆思恭来说,这一段时间锦衣卫和他自己的压力都很大,东厂声势高涨,深得陛下信任,锦衣卫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现在陛下召见,骆思恭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就赶了过来。

走进大殿之后,骆思恭撩起衣服跪倒在地上道:“臣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参见陛下。”

朱由校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说道:“起来吧!”

等到骆思恭站起身子,朱由校直视着骆思恭问道:“锦衣卫现在可还堪用?”

一听这话骆思恭就知道自己有活干了,连忙向前一步,大声的说道:“陛下,锦衣卫随时愿意陛下效死。”

“很好。”朱由校满意地说道:“有一件事情交给你办,你帮朕找一个人来。”

第五十四章 李贽

“你可知道李贽?”朱厚照看着骆思恭,缓缓开口问道。

“回陛下,臣知道。”

骆思恭连忙开口说道:“李贽,福建泉州人。初姓林,名载贽,后改姓李,名贽,字宏甫,号卓吾,别号温陵居士、百泉居士等。嘉靖三十一年举人,应会试。历共城教谕、国子监博士,万历中为姚安知府,旋弃官。”

“寄寓黄安、麻城,在麻城讲学时,从者数千人,中间还有不少女子。万历三十年,礼部给事中张问达秉承首辅沈一贯的旨意上奏神宗,攻讦李贽。最终以‘敢倡乱道,惑世诬民’的罪名在通州逮捕李贽,并焚毁他的著作,而李贽自杀于大牢之中。”

朱由校看着骆思恭,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这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了?不由转头看向了陈洪。

朱由校这一眼直接将陈洪差点吓尿了。

陈洪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以头杵地道:“皇爷,奴婢不曾。”

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陈洪趴在地上就再也不开口了。

对于自家皇爷,陈洪是有了解的。如果自己辩解,反而会被拿下。话不用多,说一句就行了,然后就静静地等着皇爷的处置就可以了。

同时陈洪也在心里面叫苦,这叫什么事情啊!骆思恭也是害人,你说你记得这么清楚做什么?那个李贽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干嘛还记得他。

“起来。”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丢人现眼,滚出去。”

“是,是。”陈洪答应了一声,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即转身就向着外面退了出去。

等到陈洪出去,朱由校这才开口问道:“爱卿是如何知道如此清楚的?”

“回陛下,臣最近在读书。”骆思恭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有些尴尬,生怕朱由校误会,连忙解释道:“臣想多了解一下东林书院。”

朱由校顿时就明白了,这是受了刺激了,显然骆思恭想表现一番。

朝廷上下最近关于讲学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至于是怎么闹腾的,很简单,魏忠贤已经把朱童蒙的那份题本给传出去了,既然传出去了,自然也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骆思恭被魏忠贤压着,他自然是不服气的,锦衣卫和东厂争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历史上就是如此,只不过历史上最终骆思恭败了,也被罢免了,锦衣卫这边换上了魏忠贤的自己人,也就是田尔耕。

现在这种争夺才刚刚开始,显然骆思恭也找到了一点风向了,那就是魏忠贤之所以能够在被无数人弹劾的情况下翻身,而且还越混越好,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朱由校的纵容,而最大的原因就是魏忠贤做的事情符合自己的心意。

这不算什么难猜的事情,转头去看看魏忠贤做的事情,不难猜测他做的什么事情能让自己满意。

骆思恭显然就想到了这一层,所以他将矛头对准东林党,所以才会说他在研究东林书院。

朱由校斜着靠在卧榻上,笑看着骆思恭:“爱卿倒也坦诚。”

“臣在陛下面前不说假话。”骆思恭连忙躬身道。

朱由校这么说很简单,那就是骆思恭居然敢说自己在揣摩圣意,要知道这可是犯忌讳的事情。皇上的心思岂是你一个做臣子的可以揣摩的?

可是朱由校却不在乎,这又是一个嘴上规矩,也就是说只能是嘴上说说,根本落不到实处。

这个天下,朝中这么多的官员,谁不想揣摩陛下的心思?谁不想知道陛下的想法?多少人能够克制住自己不去想?

当然了,也有人能克制住,因为他们没必要去想。

原因很简单,皇帝要按照他们说的做,否则就是昏君;皇帝想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按照他们说的做。

朱由校突然觉得他们需要的其实不是皇帝,而是神主牌,皇帝只要坐在那里,不说话,不动,不吃饭,也不花钱,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了。

比如东林党,他们就是这么想的,然后下一秒朱由校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孔子。

这位先贤不就是这样?不说话,不动,不吃饭,任由他们打扮,所以孔子的地位被抬得越来越高,至圣先师,他的后人都被封了衍圣公。

想到这里朱由校又笑了,他忽然觉得这个世上的事情其实就是这样,怪不得说皇帝都是孤家寡人,事实上他们只是洞悉了一些事情的本质。比如你的皇后嫁给你不一定是真的喜欢你,你的儿子孝顺你可能是为了让你早点死。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又岂能不是寡人?身边的大臣希望你是他所希望的样子,身边的宦官希望你是他所希望的,谁在乎你真的是什么样子?

看着表态的骆思恭,朱由校笑了笑:“朕不听说,只看做。既然你知道李贽,那就好,你去给朕找一个人。最好是李贽的弟子,能够继承李贽的衣钵。”

说完朱由校脸上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声音也低沉了起来:“不可走露了风声。”

“陛下,臣以为李贽的学生之中,汪可受一脉可继李贽的衣钵。”骆思恭想都没想,直接开口说道。

汪可受一脉?

朱由校顿时来了兴趣,向后靠了靠说道:“那就说说看。”

“是,陛下!”骆思恭答应了一声,这才继续说道:“汪可受,字以虚,号以峰,湖北黄梅独山汪革人。万历八年进士,初任浙江金华令,旋升礼部主事,后历任员外郎、郎中,江西吉安知府,山西提学副使,江西右参政,山东霸州兵备道,山东按察使,顺天府尹,大同巡抚,兵部侍郎等职,总督蓟、辽东、保定等处。”

“万历二十年知吉安时,修白鹭州书院;万历三十七年任陕西布政使时,于宝庆寺高“联镳会讲”,诣会听讲者众,改寺东“小悉园”为关中书院,为冯从吾讲学是所。”

“李贽死后,汪可受,以及梅掌科、苏侍御捐银钱为其树碑,晋江西仑作温陵先师庙,颇奉香火。”

朱由校听着骆思恭给自己报出了汪可受的生平,心里面顿时有些怪异。

第五十五章 焦徐的交情

倒不是汪可受的官路如何,这不过是大明普通官员的升迁过程,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朱由校古怪的不是这个,而是汪可受为冯从吾修建书院。

冯从吾现在就在朝内,这可是一个妥妥的东林党,即便不是东林党,也可以算是半个东林党人士。

遵从的也是理学,汪可受居然还能够给冯从吾修建书院,这有点意思。

朱由校看着骆思恭,淡淡的问道:“你确定汪可受一脉可以继承李贽衣钵?”

要知道李贽的衣钵可不是那么好继承的,汪可受明显不是这种人。虽然他是李贽的学生,可是看他的行事风格,这个人明显就是一个官油子。

他没有李贽的想法和心态,他心里面也没什门户道统,反正就是做官罢了,他怎么能继承李贽的衣钵?

“回陛下,汪可受不行。”骆思恭直接开口说道:“但是汪可受的学生可以。据陈所致,汪可受有一个学生名叫陈可道,为人十分狷狂,极为推崇李贽的学说。”

朱由校看着骆思恭开口问道:“这个陈可道多大年纪,地位如何?”

“回陛下,陈可道年方三十六,地位乃是泰州学派后起之秀。”骆思恭想了想之后说道。

朱由校则是一皱眉头,倒不是自己以年纪或者资历取人,而是自己要让这个人干的事情,那必须是有资历才行,要能压得住人。

这个陈可道显然不可行,想到这里,朱由校看着骆思恭问道:“还有合适的人选吗?”

“回陛下,如此那就只能是焦竑一脉了。”骆思恭想了想,然后说道。

焦竑?这个名字听起来非常的很熟,但是朱厚照却想不起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了。

“说说!”朱由校看着骆思恭直接问道。

他现在也开始好奇起来了,这个骆思恭究竟知道多少事情,看来洛思恭真的是深入地研究了,或者说也受到了泰州学派的影响?

不过据朱由校所知,事情似乎不是这样的。泰州学派在民间很强势,是显学,但是在高层却并不是这样。

“陛下,焦竑万历十七年参加会试,得中一甲第一名状元,被点为翰林院修撰,后官至南京司业。”骆思恭连忙说道。

朱由校一听这话,顿时就笑了。

这个人就有点意思了,堂堂的状元,授予了翰林编撰,按照常理,不说妥妥的入内阁,但是六部尚书应该能混的上吧?即便是混不上六部尚书,那也应该能够混的上一个六部侍郎吧?

结果全都没有,直接搞了一个南京司业。

显然这都不是得罪人那么简单,这就是被帝王给厌弃了,理由应该也很简单,那就是这位肯定干了什么让皇帝十分不爽的事情。

虽然这里面也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焦竑五十岁岁才中状元,可是也不至于那么惨。

朱由校此时也想起了一些关于焦竑的事情了,那是前世他看到的一个新闻,是关于海内外学术界称为“规模最大的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研究工程”——《中国思想家评传丛书》的。

该《丛书》以探求中华传统思想文化的深厚底蕴,揭示其发展变迁的内在规律为目标,遴选了从孔夫子到孙中山二千多年来文、史、哲、经、农、工、医、政治、军事、教育、科技和宗教等各个领域有杰出成就的百余名人物。

焦竑以一位“百科全书式”的人物,与同一时代的海瑞、黄宗羲及其后的顾炎武、蒲松龄等人当选,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

当时朱由校也关注了,甚至还去查了关于焦竑的资料。

有一件事情十分有意思,那就是这个焦竑是一个人的老师。这个人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用的徐光启,焦竑是徐光启的老师。

难道骆思恭说的焦竑一脉,指的就是徐光启?

现在朱由校知道徐光启为什么在官场上被排挤了。徐光启的主张和他老师差不多,加上他自己推崇的东西,他没被打成异端就不错了。

“焦竑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学生还在,正是徐光启。”说完这句话,洛思恭躬着身子,不再开口了。

朱由校算是知道骆思恭为什么先说汪可受一脉了。原因非常简单,那就是他不想提起徐光启。

自己叫徐光启回京,还亲自召见了他,对徐光启的拜辞折子进行了慰留,在骆思恭看来,这就是非常非常明显的象征了。

自己这是要对徐光启另有任用,所以骆思恭就没有提起徐光启,转而提起了汪可受的学生。现在被自己否定了,这才提起了徐光启。

虽然这么说,可是朱由校也知道,焦竑只能算是徐光启的座师。徐光启究竟继承了多少焦竑的思想,这个还真的不好说。

当然了,焦竑和徐光启的交情不用说了。徐光启36岁应顺天府试,主考官是名儒焦竑,从落卷中发现他的才识,认为是“名世大儒”,从而拔置第一。

万历二十五年,焦竑受皇帝之命,为国选拔人才,任会试副主考官。他在落选卷中得到了徐光启卷。“(焦竑)阅而奇之,拍案叹曰:此名世大儒无疑也。”毅然决然将已名落孙山的徐光启拔至第一名。

焦竑、董其昌还把徐光启介绍给自己的同年登莱巡抚袁可立,使徐光启在兵器方面的才干有了用武之地。

虽然听着很美好,但是朱由校却觉得这里面隐藏着很多的东西。

比如顺天府乡试的时候,徐光启落选了,焦竑将徐光启从落选卷之中选了出来;会试的时候,又是焦竑将徐光启从落选卷之中选了出来。

这怎么看都像是有人故意黜落了徐光启,焦竑保住了他。这里面有党争的感觉,甚至可能是道统之争,心学与理学,泰州学派与其他的学派的争斗。

如果事情真的如自己所猜想的,那么徐光启与焦竑的关系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当然了,事实也证明了焦竑的眼光。

徐光启后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他毕生致力于研究天文、历法、水利、测量、数学、农学等自然科学与技术,成为学贯中西、富于远见卓识的明代科学家、政治家。

第五十六章 宝贝

徐光启一生著译达六十余种,主要有《崇祯历书》、《测量法义》、《勾股义》、《九章算法》、《徐氏庖言》等;总结中国历代农业生产经验,编撰了《农政全书》,成为中国近代科学的先驱。

徐光启终生不忘焦竑的知遇之恩,终生尊焦竑为恩师。在徐光启后半生及后人的著作中、徐氏宗谱中,多次记载了这一旧事。

尤为值得一提的是,徐光启的后代人才辈出。其第十三代孙是位军人,他有一个外孙女叫倪桂珍,她便是名震中国现代史的“宋氏三姐妹”——宋霭龄、宋庆龄、宋美龄的母亲。

朱由校前世看到这一段介绍时候,还大为惊叹过,可也只是惊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但此时就不一样了,朱由校发现这里面似乎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徐光启好像就是泰州学派推出来的下一位继承人,虽然一直蹉跎,但是后来也的确翻身了。

可是朱由校真的不想让徐光启参与到思想论战之中去,他需要徐光启去做事情。这件事情倒是可以听一听徐光启的想法。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还没给徐光启封官,这个好像不合适。

想了想,朱由校对陈洪说道:“去传徐光启进宫。”

徐光启的官早就加封下去了,兵部侍郎,总督京营戎政,徐光启也已经走马上任了。

只不过关于徐光启具体要做什么事情,朱厚照还没与他谈。

因为朱厚照在等人,在等戚金的到来。

一旦戚金到来,自己的新军计划就可以开始了。

新军建立之后,自己还要把卢象升放进去,这位将成为新军的将领,或者说未来统帅。

戚金虽然很好,可是他已经老了,戚金即便是不战死,估计也没几年好活了,毕竟他已经六十七岁了。

这个年纪别说放在大明了,即便是放在后世,那也是退休好多了年。

甚至很多人到了这个年纪,身子也就不行了,朱由校必须要为培养戚金的接班人做准备。

卢象升自然就是非常合适的人选,所以朱由校准备将卢象升弄到新军里面去。

不过这些事情倒是可以和徐光启商量一下了。当然了,也要问一问他对于李贽学说的看法。

“是,陛下!”陈洪答应了一声,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他跑着去找徐光启了。

徐光启这些日子开始走马上任了,只不过事情与他想象之中的差别很大,即便是做到这个官职上,徐光启发现问题还是很多,也很大。

掣肘和问题无处不在,可以说他想要理顺所有事情再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很难,成功的可能性不大,除非大规模的更换人手。

可是他到哪里去找合适人选?就算是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怕是也要卸任了。

如果不这么做,自己就需要和这些掣肘的人斗来斗去的。可是一旦陷入了斗争,那就真的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了。

事实上这就是明末的政治生态,没人能够逃出去,也没人能够绕得开。

你想要做事,给你下绊子拖后腿的大有人在,大家都习惯了攻击别人来作为立功的手段。

比起自己做事,攻击别人是更简单的也更方便的方式了。这就像后世的选举,搞臭敌人远比突出自己来的容易,所以原本选取精英的选举最后却成了比烂。

现在的大明就是这样。

如果这个风气不打掉,那么处理任何事情都会变得非常困难。

很快徐光启就进入了大殿,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迟疑,他在琢磨自己是不是要和陛下说。

如果和陛下说,是不是显得自己无能?陛下会怎么想自己?可是不说,那就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了,这一天陛下能够忍受?

徐光启觉得自己有些进退两难了。

朱由校对徐光启的想法并不清楚,但是他不会指望徐光启能够短时间内做出什么成绩。

大明的情况就这样,崇祯皇帝就是急躁,什么事情都想要尽快做大,但是以大明现在的官员素质和官僚风气,基本上就是不可能。

即便是练兵,那也是需要各种调和。就连军饷和武器,兵部都会卡着你要贿赂,你不摆平他们,你连军饷和军械都拿不到。

在这样的情况下,像孙传庭能够在陕西把兵练好,并且卓有成效,可以说孙传庭真的已经做到最好了。

“臣徐光启,参见陛下。”徐光启来到朱由校的面前,恭敬行礼道。

“爱卿免礼吧!”朱由校笑着摆了摆手。

等到徐光启站起身子,朱由校这才开口吩咐道:“赐坐。”

徐光启的年纪也不小,要好好爱护啊!

在朱由校看来,这样的人活的越长越好。这是大明的兴事,是自己的宝贝,可千万不能出事。

“今日找爱卿过来,朕是有事情想和爱卿聊一聊。”朱由校笑着看着徐光启说道:“朕听人说爱卿是焦竑的学生?朕想听爱卿说说焦竑的学说。”

一听这话,徐光启觉得自己要完,这是有人给自己挖了坑?

对于自己老师的思想,徐光启心里面知道的很清楚。虽然自己的老师没有李贽那么偏激,但是两个人的想法其实差不多,自己也听过老师的学说,只不过他不像李贽那么绝。

李贽抛弃了官位,对官场上的事情看不过去,在民间讲学,大声疾呼,希望能够得到朝廷之中怜才之士的重用。

如果有人重用了他,他甚至愿意以死相报。只不过没人联系他,甚至他还被人给害死了,他的学说直接被打成了异端邪说。

自己的老师没有那么极端,但是他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在徐光启看来,这是有人在陛下面前提起了这件事情。

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针对自己。

不得不说,无论做这件事情的人是谁,那都够狠的了。

自己老师的想法是什么,徐光启当然知道。让他抛弃到老师的学说,这不可能,因为他与老师的想法是一致的。

可是如果直接说了,那估计自己这个官也就做不得了。

即便是自己背弃了老师,估计这背后搞事的人会大肆宣扬。

不尊师,自己成什么了?

第五十七章 豁出去了

这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虽然不知道是谁在害自己,但是徐光启知道,这一次怕是躲不过去了。

徐光启虽然知道朝廷现在争据纷乱、党同伐异,大家都在进行各种各样的斗争,自己想要不被卷进去是不行了。

不过徐光启也知道,自己被卷进去,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李贽是怎么死的?

泰州学派本身就不招待见。无论是前辈何心隐,还是后来的李贽,谁落得一个好下场了?

大家都一样啊!

道统之争,历来都是残酷且血腥的,甚至没有对错之分,徐光启不觉得自己会不一样。

如果自己说了,那么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

徐光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这一次进京居然是丧命之旅。

抬起头看着这位年轻的大明帝王,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什么来,可是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徐光启把心一横,反正都到了这个地步,那就索性直言吧!

“回陛下,臣的老师是心学泰州一派,与李贽先生尊崇的思想差不多。”徐光启直言道。

“哦,是这样吗?”朱由校作疑问状态:“那爱卿与朕说说吧!”

徐光启一愣,这还让自己说说吗?难道是想拿自己的罪证?

徐光启决定挑选一点劲爆的说。至于什么时候触怒陛下,那就不是自己能预料的了。

同时在徐光启的心里面有一丝丝的期望,那就是万一自己能说服陛下呢?

“李贽先生和臣的老师贬斥程朱理学为伪道学,认为不能‘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诗文多抨击前七子、后七子复古之主张,认为《西厢记》、《水浒传》就是‘古今至文’。《六经》、《论语》、《孟子》这些不都是圣人之言,是经过后人吹捧拔高形成的。”

“不能当做万年不变的真理,这些著作是当时懵懂弟子、迂阔门徒随笔记录,大半非圣人之言,即使是圣人之言,也只是一时所发之药石,不能成为“万事之言论”。”

朱由校看着侃侃而谈的徐光启,心里面不禁感叹,李贽果然里了不起,这绝对是一代思想大家,在这个时代发出这样的声音,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同时朱由校也感觉到了,这就是为一个敢于改革的地方存在的思想,连孔孟之道都不是万世不易之道,何况什么祖制?

一旦承认了这个学说,那么什么祖制都能绕开,可以直接进行各种改革。

什么乱七八糟的言论全都没了基础,什么祖制不可改、祖制不可废,没有这回事情了。

“李贽先生和臣的老师还认为孔子并非圣人,人人都是圣人,没必要一定要去学孔子。”徐光启继续说道。

只不过说到这里,徐光启自己停下来了。

在他看来,这里就是李贽先生和自己老师最为离经叛道的地方,直接将孔子打倒在地上了。

朱由校则是面无表情,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后世孔子已经被打到过一次了。

不过朱由校也知道,人还是要有信仰的。打倒旧有的,那就要有新的去接替,否则会有大的麻烦。

李贽认为的人人平等、人人皆可成为圣人,这就是最好的接替学说。朱由校也知道这个言论的煽动性,这已经是被后人证明过的了。

“爱卿怎么不说了?”朱由校看着徐光启,略微有些疑惑的问道。自己正听得起劲呢!

事实上朱由校正在将李贽的思想往自己的身上套,想要看看哪里需要修改,哪里需要作出改变,让这种思想更加适合自己。

徐光启则是有些发懵,还说吗?陛下居然没生气。他心一横,没生气那就再来点猛料。

“陛下,李贽先生和臣的老师认为当世的理学子弟大多都是满口仁义道德的卫道士、伪君子,名为山人,而心同商贾;口谈道德,而志在穿窬;本为富贵,而外矫词以为不愿,实欲托此以为荣身之梯,又兼采道德仁义之事以自盖。”徐光启说这话的时候,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朱由校。

朱由校听到这话,突然就笑了起来,这笑声都停不下来了。

他发现李贽真的是一个人才。李贽死的太早了,要不然这个人才是最好的人选。

这段话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说这些人东林党之类的理学之人,全都是伪君子。

他们自诩高洁,但是干的都是商贾的事情,心里面也都是商贾的想法,满嘴的仁义道德,不过是他们自我掩饰的说辞罢了。

作为一个后世人,想想东林党干的事情,这不就是在说他们?怪不得这些人要弄死李贽。

这就是被人拆穿了,恼羞成怒了,想要消灭李贽的思想,那就要从根子上消除,直接将李贽给弄死。

徐光启看着狂笑的帝王,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同时心里面也充满了疑问,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被气笑了?

想来就是如此了,自己果然是逃不过今日之劫了。想到这里,徐光启的心态反而平和了下来,反正躲不过去了,那就无需再躲了。

半晌朱由校才止住了自己的笑声,咳嗽了几声说道:“爱卿继续说!”

“还说?”徐光启在心里面反问,他还以为自己马上就会被拖下去了,没想到还要说?

好,那就说。

“李贽先生和臣的老师认为理学的读书人开口谈学,便说尔为自己,我为他人;尔为自私,我欲利他,实际上都是‘读书而求高第,居官而求尊显’,全是为自己打算,‘无一厘为人谋者’。如此口是心非,言行不一的伪君子,反倒不如市井小夫与力田作者实实在在,干啥说啥。”

徐光启这一次没有停下来,直接继续说道:“这些人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是借道学这块敲门砖,以欺世获利,为自己谋取高官利禄,他们‘口谈道德而心存高官,志在巨富’。”

朱由校心里面更觉得可惜了,李贽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难道事实不是如此吗?

尤其是那一句“读书而求高第,居官而求尊显”,简直直指人心啊!

第五十八章 天之立君,本以为民

这句话放在哪个时代,那都是一个道理,无非就是求名求财。千里当官只为财,简直就是至理名言。

“爱卿继续。”朱由校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还说吗?

徐光启心里面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今日自己怕是真的要完了,恐怕都没办法从这里走出去了,甚至会被直接下东厂的大牢。

想到李贽先生割喉自杀,徐光启在心里面问自己,自己有这个胆量和勇气吗?

心里面虽然这么想,可是徐光启的嘴上却没停。

“李贽先生和臣的老师认为老百姓并不卑下,自有其值得尊贵的地方;侯王贵族并不高贵,也有其卑贱的地方。男子之见尽长,女子之见尽短是不对的,妇女见短,不堪学道是错误的,他们认为人们的见识是由人们所处的环境决定的,并不是先天带来的。”

徐光启抬起头看着朱由校,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他觉得这一次自己怕是要完了吧?

倡导男女平等吗?同时倡导人的认知差距是环境决定的,而不是因为他的血统,从这一点可以驳斥血统论。朱由校点了点头,这一点上可以尝试做宣传,至少可以发动一些女人的力量。

作为一个穿越者,朱由校从来不敢小瞧女人的力量。

或许可以弄一个妇女解放运动,让东林党那些人家里面先乱起来,至少能够分散他们的精力。

徐光启怎么又停下了?朱由校转头看着徐光启,直接说道:“爱卿继续。朕不说停下,爱卿就不要停。”

“是,陛下。”徐光启嘴上答应,心里面却是把自己的下场又一次向下滑落了,估计自己连东厂的大牢都去不了了。

最可能的结果是说完这些话,直接被拉出去廷杖直接打到死。想到这里,徐光启有些悲从中来,自己的理想抱负,这一刻怕是要化为泡影了。

自己的农书还没写完,自己想要推广的种子还没尝试,自己想要富强大明的愿望还未实现,壮志未酬身先死啊!

想到这里,徐光启就彻底无所顾忌了。反正都要死了,那就索性多说一点。

“陛下,李贽先生和先师以为,私者,人之心也,人必有私而后其心乃见。‘天尽世道以交’,认为商业乃是合乎天理的,不应该抑制商业,反而应该鼓励;为官,要知理财,不言理财者,决不能平治天下,不屑言利者,皆是蠢官昏官,全都应该罢黜。”

“务农讲武,不可偏废,盖有所生,则必有以养此生者,食也。有此身,则必有以卫此身者,兵也,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知兵之将,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徐光启的话越说越快,最后直接站起了身子,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天之立君,本以为民!”说完最后这一句话,徐光启直接撩起衣服跪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说话了。

朱由校则是陷入了震惊之中,这个时代也有人发出如此震耳发聩的声音!

人都是有私心的,做事都是有目的,哪有什么人是无欲无求的?

有私心没什么可羞耻的,既然生下来的,那就要吃饭,要穿衣,这就是人欲,是人伦大道。

心学直接驳斥了存天理灭人欲的说法,做官的,要知道理财,财政乃是国之根本,不理睬就别做官。

口中不言利,那做什么官?直接回家去吧。搭配上前面对那些人的批判,嘴上不言利,但是私底下好处全都进了自己的家里面,这不正是东林党的干的事情?

说到军队,则是要将知兵、兵知将,军事是国家兴亡之主,是国家的命脉。

更是反驳了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抬高了军人和将领的地位,直接承认他们是国家的命脉,是天下兴亡之主。

最后一句话,“天之立君,本以为民”,老天既然设立了君主,那就是为了百姓,所以君主应该爱护百姓,保护百姓,维护这个国家。

从这个角度切入,可以找到对君权的限制。君主应该做的是保护和爱护百姓,延伸出去就是如果君主不保护百姓、爱护百姓,那么他这个君主就是不称职的。

为臣子者当劝谏,劝谏不成,那就可能要造反了。作为帝王,谁愿意听这些东西?

朱由校算是知道李贽因为什么死的了。不过在自己看来,这说的一点都没错。

事实上也就是这样,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当土地兼并严重,天灾人祸一起到来,那不就是君主无法保护自己的百姓了?所以百姓直接造反了。

历史上也有这样的论调,只不过说的是“天生蒸民,立君以牧之”,虽然看起来差不多,但是意思却相去胜远。

天生蒸民,立君以牧之,说的是天生百姓,设立君主就是管理你们的人;李贽的天之立君,本以为民,说的则是老天爷立君主,为的是百姓。一个君本位,一个民本位。

朱由校脸上带着笑容,他仿佛找到了一个切入点,一个让无数读书人接受李贽学说的切入点。

同时朱由校也知道了,李贽的学说为什么会那么受欢迎,他讲学为什么会万人景从。

因为他的思想直指人心,比什么存天理灭人欲来的有道理多了。

人都是有私欲的,经商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人人平等,妇女解放,提升武将和士卒的地位,要尽心耕种,让百姓有所食,有所衣。

当然了,也不是说李贽的思想是完美的,它也有缺陷。

最明显的缺陷就是李贽的学说只是能留在思想层面。也就是说,他的思想就是说,没有提到具体该怎么做。

只能说李贽是一个思想家,而不是一个行动派,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朱由校知道,只要是将李贽的思想推广开,朱由校就可以制定相应的政策。

比如商贾乃天道,推广开了之后,那就是天下皆可经商,那么皇帝可以经商,勋戚可以经商,自己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发展皇家企业、国有资本,而不会被贴上与民争利的标签。

每一种李贽的思想都可以衍生出无数的政策,至于这些政策,那就是他朱由校说的算了。

第五十九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朱由校想了很久,突然听到有人咳嗽,不禁一愣,恼怒地转过头。

这谁啊?居然敢打断自己想事情,不要命了是不是?

陈洪一脸尴尬的站在不远处,见到皇爷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丝恼怒,他连忙朝着跪在地上的徐光启撇了一眼。

朱由校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徐光启已经跪在地上了。

朱由校顿时一愣,连忙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伸手将徐光启搀扶了起来:“徐爱卿,这是怎么了?”

徐光启更是一脸懵圈,不是该给自己治罪吗?刚刚自己跪在地上,陛下半天都没让起来,自己这颗心早就沉入谷底了。

现在看着朱由校将自己搀扶了起来,还一脸关切的模样,徐光启有些没搞明白事情的发展态势,陛下这是怎么了?

“徐爱卿,朕问你,对于李贽的思想,谁继承的比较多、比较有想法?”朱由校看着徐光启,笑着问道。

徐光启没想到皇帝居然问这个问题,不过他还是想了想说道:“陛下,如果想要找这样一个人,那就非李贽先生的弟子陈有道莫属了。陈有道这个人从小跟随李贽先生,可以说尽得李贽先生的真传,同时他有自己的见解。这些年他一直在为李贽先生著述,并没有科举的意思。”

朱由校听了这话点了点头,他大概明白了徐光启的意思。这个陈有道知道自己考不上,所以就一心做学问了。

不过这样也好,朱由校不需要这些人来做什么,他们好好的做学问就好了。

虽然徐光启的身份也很合适,但是朱由校还是决定不用徐光启。既然徐光启和骆思恭都推荐了这个陈有道,那就正好看看这个陈有道的成色。

徐光启的作用要体现在实用上,这种打嘴炮的事情,还是让这个陈有道去吧!

“行了,朕知道了。”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同时示意徐光启可以离开了,他需要自己想一想了。

朱由校的心里面很清楚,这件事情最好别和徐光启有什么牵扯,那么谁去办最合适呢?

答案很简单,当然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了。

反正东厂和锦衣卫也不在乎什么名声,让他们去搞就最合适了,如果闹出什么乱子,自己也有一个缓冲的余地。

不过朱由校觉得问题不会很大,前世魏忠贤捣毁了天下的书院,也没见各地造反。

“那臣告退。”徐光启知道陛下这是让自己走了,也就没法再留下了。

虽然心里面还有很多的疑问,可是徐光启也没法再继续问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然后说道:“爱卿回去好好的修养身体,过些日子朕有重用。”说着就目送着徐光启离开了。

等到看不到徐光启之后,朱由校转头对陈洪吩咐道:“传旨给骆思恭,让他传召陈有道入京。”

“是,陛下。”陈洪连忙点头答应道,随后就躬着身子退了出去,显然是去传旨了。

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等着了,朱由校现在基本上可以期待一波了。

接下来的几天,朱由校也没有去做别的,朝廷上下的事情也不多,选皇后的事情进行的有条不紊,朱由校也没有去过多的干涉。

除此之外,三法司那边的案件依旧是没什么进展,几个犯人翻供那叫翻了又翻,三法司那边根本就没办法交差。

戚金还没进京,练兵也就还没开始,朱由校一直担心着的辽东战事,这两天倒是传了消息过来。

努尔哈赤打过来了,但是还没出结果,熊廷弼的题本里面只是说他会死守沈阳和辽阳。

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发展了起来,那就是朱童蒙弹劾邹元标等人筹建首善书院的事。

虽然这个书院还没开,但是朱童蒙已经上书弹劾了,只不过这个弹劾原本在意的人也不多,可是有了魏忠贤在后面搞鬼,这就直接掀起了波澜。

不少题本涌入了京城,全都是弹劾官员讲学的,直接将这些讲学行为定位结党。

题本里无外乎都是说要么做官,要么讲学。做官讲学,那就是结党营私。

朱童蒙的弹劾可以说一时激起了千层浪。

要知道《大明律》之中可是有《吏律》的,这个《吏律》就是专门做针对官员的律法。

《吏律》包括《职制》、《公式》二卷,三十三条。主要规定文武官吏应该遵循的职司法规及公务职责。其中“大臣专擅官”“文官封公侯”“交结朋党紊乱朝政”“交结近侍官员”“擅为更改变乱成法”等都是死罪条款。

如果一旦定下了结党营私,那么这些讲学的官员一个死罪就免不了,甚至可以直接抄家。

这也就是现在的大明皇帝完蛋,这要是换成朱元璋,一个牵连几万人的大案子就来了。

魏忠贤还是不够狠啊,这要是换成朱元璋的时候,东林党绝对会被从头刨到脚。

至于罪名,那还不简单的多了?

结党营私就足够了,全都抄家砍头。

随着朱童蒙的题本传开了,无数人开始上题本,目的很简单,他们要把东林党打成结党营私。

要知道东林党虽然现在秉政了,可是他们的敌人一直没消失,不然原本的历史上魏忠贤即便是得宠,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将实力膨胀到那个地步,甚至能够一举捣毁天下的书院而无人造反。

能够掌握那么大的力量,魏忠贤的手下人才是关键,这些人都是东林党的敌人。

翻看着面前的题本,朱由校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这个人叫做倪文焕,官职是御使。

他这份题本的内容很有意思,他在这里面提到了一个概念,那就是伪学。

在倪文焕看来,这些人讲的那些东西都是蛊惑人心的伪学,除了让人心丧失之外,毫无作用。所以不但要捣毁这些人的书院,同时还要正本清源,甚至还要焚烧他们的典籍,封禁他们的书刊。

“这样的人才不去大清,白瞎了。”朱由校感叹了一句。

这个倪文焕要是去了大清,那玩起文字狱来绝对是一个好手啊!

“不过也不是不能用。”朱由校伸手敲打着倪文焕的题本,心里面开始琢磨怎么将继续下一步。

现在布置的差不多了,或许可以动手了。

第六十章 沈阳大捷

朱由校已经打算好了,自己布局了这么久,差不多也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用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他要做的事情就是一次性打倒东林党,从各方面的碾压下去,无论是思想界还是官场,要全面的开战。

甚至连齐浙楚党,朱由校都要一次性的打下去,他要启用的是新党,也就是他即将发展的党派。

要知道嘉靖皇帝上位之后发动了大礼仪。所谓的大礼仪是什么?

表面上是一场皇统问题上的政治争论,是嘉靖皇帝以地方藩王入主皇位,为其改换父母的问题所引起的。

可是事实上是这么回事吗?不是,本质上是嘉靖皇帝在玩弄权术。

说白了,那就是你们该开始站队了,你们是谁的人,你们为什么办事,这才是关键。

你们愿意听我这个皇帝的,愿意为我办事,那么好,站在我这边;不是,那么就不好意思了。

朱由校也准备这么干。

对于帝王来说,没有什么道,没有什么正义邪恶,有的只是你是不是支持我的统治。

你支持我的统治,那么好,你就是我的人;你不支持,那么我就只能让你去死了。

这与品德无关,与学识无关,甚至与个人无关。

“去传魏忠贤。”朱由校想来想去,事情还是缺乏一个步骤,那就是魏忠那里。他必须保证魏忠贤那里不出问题。

“是,陛下。”陈洪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向着外面走了出去,脚步飞快。他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情发生,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迫切了。

很快魏忠贤就来了,朱由校看着眼前的魏忠贤,沉着脸问道:“三法司的那些人,你还能控制吧?”

“回陛下,臣可以。”魏忠贤连忙答道,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让他们开口供述呢?”朱由校再一次转头看着魏忠贤:“你最好说实话。一旦出了纰漏,你怕是去给太祖皇帝守灵的机会都没了。”

魏忠贤一听这话顿时吓了一跳。

所谓给太祖皇帝守灵,这对太监来说是一件非常非常残酷的惩罚。

已经体会了权力滋味的魏忠贤怎么会愿意去守灵,他连忙说道:“陛下,厂臣所言句句都是实话。”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你去吧!”

看着魏忠贤离开,朱由校伸了一个懒腰。事情进行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也就可以开始了。

辽东,沈阳城。

“大帅,建奴撤军了。”李光荣一脸兴奋的说道:“咱们要不要追击?”

熊廷弼看了一眼李荣光,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直接摇头说道:“不追!”

李光荣脸上闪过一抹黯然,不过还是争取道:“大帅,建奴分兵,此时城外不过万余人,我们城中大军杀出,定然可以一战而胜。那个建奴的努尔哈赤还在外面,我们如果能够将其俘获,那就是大功一件,甚至能够收复铁岭等地啊!”

看了一眼兴奋的李荣光,熊廷弼直接摇头,他才不相信城里的这些明军能够打得赢,能守得住沈阳就不错了。

甚至熊廷弼还怀疑外面有埋伏。在熊廷弼看来,努尔哈赤就不是这么蠢的人,会给他老熊这个追击的机会?

所谓的分兵攻打辽阳,肯定就是只在城外埋伏着,只要自己出去,肯定就被伏击,到时候不但这一战会打败,甚至沈阳城都要丢了。

这种事情熊廷弼肯定不会干,他直接说道:“你盯着,等到他们走远了,派斥候出去。本帅要去写捷报,这一次咱们大胜,本帅要向朝廷报捷。”

李荣光一脸懵逼,报捷?大胜?大帅是你脑子出问题了,还是我听错了?

赶忙跑了几步追上去,李荣光一脸担心的说道:“大帅,此时薛巡抚弹劾大帅的题本怕是已经入京了,肯定会污蔑大帅畏战不前,怯战不出城,此时写捷报,怕是会适得其反吧?”

小胜说成大胜,报捷往大了说,这对边军的将领来说并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情,基本上只能属于常规操作。

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这一次是被人堵在家里面了,连城都没敢出。何况巡抚那边还盯着你,你这个时候报捷,怕是不合适吧?

熊廷弼看了一眼李荣光,没好气说道:“你知道什么,看本帅给你讨赏。”

熊廷弼心里面明白,这一次狗屁的大胜,只能说是守住了,可是他必须要这么写。

一来为了自己树立声威,二来则是在辽东将士面前树立自己的权威。

武将的权威哪里来的?

答案很简单,那就是帝宠。皇帝的宠信就是你权威的来源。

如果你说的话没人听,那你有什么权威?没有权威,拿什么去严肃军纪?拿什么去震慑下属?

如果这样的情况下自己都能讨来赏赐,那说明什么?那说明自己是陛下宠信之人。

下面的人看到,自然就老实了。到时候自己想要严肃军纪也可以了,顺手杀杀几个人立威,基本上这些兵油子就全都老实了。

当然了,这里面也是有难度的,那就是皇帝是不是真的信任你。如果不是,那你就是在作死;如果是,那么你就能够树立起权威来了。

这也是熊廷弼写这份捷报的第三个原因,他想看看陛下对自己的支持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陛下不能容忍自己干点出格的事情,那么这次谎报大捷,估计也够自己罢官回家了,说不定还得定个罪名。

对于熊廷弼的想法,李荣光当然不懂。

但是他见到熊廷弼如此有信心,下意识的就相信了熊廷弼的说法,然后这个消息就传开了。

辽东上下都是一愣,这也能成?

这要是能要下来赏赐,那大帅在陛下那里得多受宠啊!

不少人不相信熊廷弼能向陛下要来赏赐,更多的都是嗤之以鼻。

不过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这个熊廷弼真的要下来了,那怎么办?

这些人抱着观望的态度,反正熊廷弼要是要不下来,他自己都没脸在做这个官了,不如再等等。

不过,因为熊廷弼做了这件事情,辽东居然稳定了下来,大家也开始配合他做事了。

第六十一章 朕要看秀女!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站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脸上一副闲适的模样。这几天倒是真的没什么事情,让朱由校心情好了不少。

选后那边也进行的很顺利,好像已经将前四轮进行完了,要知道海选的时候可是选出了五千多人。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够有结果了。

所谓海选,就是选秀女,因为大明朝的皇后选自平民家。当然了,所谓的平民指的真平民,勋贵自然是不行的。

这选出来的五千人,那也是很多人之中选出来的,可以说大多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反正入住了慈宁宫的李太妃在这一次选后的事上是下足了力气。

进入第五轮之后,这位李太妃就跑去亲自盯着了。要知道,按照大明选后流程,根本是用不着这样的。

大明的皇帝选后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选后都有固定的规矩和流程。

第一步是“海选”,当皇帝到了大婚年龄时,皇宫都会派遣宦官到全国各地挑选年龄在十三到十六岁之间的少女,从中选出五千名由皇家支付路费,由父母在规定的时间内送到京城进行第二轮选拔。

第二轮选拔时,宦官们选择一个较大场地,把少女每百人排成一行,按年龄大小排序,一番察看后,把那些过于高矮胖瘦的少女淘汰。这一轮大概会淘汰五分之一。

在初选的第二天进行第三轮选拔,宦官们采用第一天的列队方式,仔细察看每人的五官、头发、皮肤以及音色、仪态,只要有一项不合规定,便被淘汰。这一轮又会淘汰剩余人数的一半。

剩余的大约两千人会进行第四轮的精选。这一轮,太监们不仅会用尺子细量少女的手足,还会考察少女的步姿与风韵。这一步又会淘汰一千名少女。

最终留下的一千名名美女召入宫中继续参加选拔。

朱由校听说前天这一千名美女已经进宫了,他还真的挺想去看看的,别说是给自己选皇后了,即便是选美,这规模也了不得啊!

不过现在去有点早,还没轮到他上场,朱由校要去的话也是等到选三的时候才能去。

所谓选三,其实就是选皇后的最后一轮。这一千名美女入宫之后,那也是要经过选拔的,入宫后,宫娥们将那些宫女分别引入密室“探其乳,嗅其腋,扪其肌理,察其贞洁”。

身上不能有一丝疤痕,肌肤必须细腻光泽,从这一千人中再选出三百人为宫女头目。

第五关是由皇帝派遣的宦官详细观察这三百名留宫的美女一个月,依据她们的性情言语,判断性格是否温柔敦厚,是否具有智慧并且贤惠。

据此,再筛掉二百五十人,剩下的五十人便自动晋级为嫔妃。

倒数第二轮是“选三”,就是由皇太后或太妃从五十人中选出三个供皇帝钦定。

最后由皇帝钦定一名皇后,一般“选三”后陪选的两名美女,都会被封为贵妃。

朱由校要做的就是去选三,除此之外,这么大的选美活动,他都没有参与的资格。

“要不要去看看?”朱由校摸着下巴嘀咕道。

至于会不会被劝谏什么的,朱由校也不在乎,他很快就会成为一个新的昏君,风评会直线下降。再多一个风流的名声,那也无所谓了,反正这些人也都是会编排的。比如正德皇帝睡人妻之事,说正德出去游玩,随便走进一家大门就把人家的妻子给睡了,以此突出他的荒淫无道。

这还没完,还说事实上正德皇帝这么干不是为了真睡,而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性无能,因为他没孩子。

还真的是文人杀人不用刀。这些人对于张居正也没少编排,什么张居正和李太后偷情。

反正一个被定义为昏君的皇帝,你没点桃色新闻是肯定不行的。既然如此,自己索性就别想着避免了,反正也避免不了,不如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

“走,去看看那些秀女们。”

心情大好的朱由校准备去看看自己未来的女人们,伸手招呼陈洪陪着自己一起去。

此时的陈洪则是一脸的蛋疼,去看秀女?这话是怎么说的?这不合规矩啊!再说了,这些秀女还没选出来,现在就过去看?

不过陈洪可不敢劝谏,在这样的事情上,皇帝可是非常难以劝谏的。要是让皇爷厌烦了自己,自己就要完蛋。

陈洪只好硬着头皮在前面带路,生怕让朱由校误会了自己。

在后世,很多人都以为秀女是住在储秀宫的,然而并不是。虽然储秀宫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是那么回事,但是储秀宫和秀女没有丝毫的关系。

储秀宫,其实是紫禁城内廷西六宫之一,位于咸福宫之东、翊坤宫之北,是妃子居住的地方,而不是给秀女们住的地方。

这些秀女里面,未来虽然会从中诞生一个皇后、两个贵妃,可是现在她们就只是秀女,怎么可能有资格去住妃子才能住的储秀宫?

要知道在皇宫里面,能够做到一宫之主,也就是单独的居住在一个宫殿里面,那至少也得是妃子。

那么秀女住在哪里呢?

住在偏殿和一些厢房里面。她们想要住到储秀宫去,那是不可能的。

这些,朱由校也是这一世才知道的。

在陈洪的带领下,朱由校在宫里面闲逛,自然是逛着逛着就逛到了秀女们居住的地方。

然后朱由校就看到了一大群漂亮的女孩子。是的,女孩子,十三到十六岁的漂亮到极致的女孩子。

当然了,与朱由校也相配,因为他也才十六岁。

不过朱由校很快就眼花了,人数太多了,全都是一大片莺莺燕燕的。

而且朱由校穿的不是太监服色。

在皇宫里面穿的不是太监服色的男人,结果显而易见,那就是朱由校差点成了被吞掉的肥肉。

大家都恨不得摔到朱由校怀里,然后直接被睡,那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陛下的妃子。

至于像后世矫情电视剧里面会有不愿意做妃子的情况,根本就不会出现。

那可是皇后的位子啊!什么进宫就失去了自由,这里可是大明朝,你不是皇后,你能去哪里?嫁了人上街乱晃就自由了?

再说了,不愿意进宫早就可以自己做点小动作撤退了,还会自己留着到这一轮?

在这种诸多桃子颜色的攻击下,朱由校果断的选择了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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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戚家军的明主

回到乾清宫,朱由校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显然,想象是美好的,但是现实却是残酷的,自己还是老实等着选三吧!

“陛下,内阁刚刚递了一份题本上来,是辽东经略熊廷弼的捷报。”陈洪看着朱由校,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凝重的说道。

“捷报?”

听到捷报两个字,朱由校不但没有高兴的意思,反而还非常的惊讶,惊讶过后便是浓浓的担心了。

在朱由校看来,辽东的明军想要打败女真,根本就没戏,这就不是换一个人能够解决的问题,哪怕这个人是熊廷弼。

那么这份辽东的捷报搞不好最后就变成了战败的奏报了。现在朱由校还真的是担心这个。

一旦沈阳和辽阳丢了,那就麻烦了。

辽阳和沈阳的战略位置实在是太重要,它们的存在能够有效的围堵努尔哈赤,直接将他限制起来,让他无法四面攻击,这很重要。

将捷报拿了过来,朱由校看了一遍之后,心里面的担忧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上面的战报自然是谈不上捷报,但是自己担心的情况也没有出现,的确是可以松了一口气了。

确定辽东没事之后,朱由校这才有心思琢磨这份捷报的意思。

半晌,朱由校苦笑着摇了摇头,显然熊廷弼这是在试探自己啊!

“这个熊廷弼啊!”

不过无所谓了,无论他是怎么想的,在自己这里,他的确是立了功。只要是保住了沈阳和辽阳,这就是大功一件。

往下看了看,内阁也给出了票拟。

上面写的不是认同了熊廷弼的功劳,也不是给熊廷弼叙功,而是说熊廷弼有谎报之嫌。

因为辽东巡抚薛国用也上了题本,写的是熊廷弼桀骜不驯,骄傲自大,擅权自专,同时畏敌不前,且谎报大捷。

朱由校冷哼了一声,随后将熊廷弼的题本放到了一边。

内阁的这个票拟倒是说不上什么毛病。毕竟下面有人弹劾熊廷弼了,而且弹劾他的还是辽东巡抚,这你就不能无视了。

可是这里面也有陷阱。按照内阁的说法,应该是派遣大员到辽东的核查。

如果核查属实,那么朝廷自然是要为熊廷弼叙功的;如果核查不属实,那么自然要给熊廷弼治罪的。

虽然这个票拟看起来很公正,可是朱由校却知道,这就是要埋了熊廷弼。

自己要当真的话,就真的成傻子了。派遣重臣前去核查,派谁去?

只要派了人去,那对熊廷弼的威信就是一个打击。

再说了,派去的人能给熊廷弼说好话?

这种大捷你说是大捷也行,说是怯阵也行,因为你的确是在战略上取得了胜利,你粉碎了努尔哈赤的阴谋;可是在战术上,你的确是怯战不出,只敢在城里面死守。这些加一起想要定熊廷弼一个畏战不前的罪名也不是不行。

如此主观的事情,派人去查?朱由校脑袋有坑才会这样想。

沉吟了片刻,朱由校直接说道:“打回去!”

内阁给出的意见皇帝满意,自然是御笔批红;如果皇帝不满意,那自然是要打回去,让内阁再一次拟定意见。

这一次朱由校就直接将内阁拟定的意见给打回去了。

“是,陛下。”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恭敬的道。

这件事情虽然有些影响朱由校的心情,不过他的心情还是很好的,至少辽东的事情暂时平息了,沈阳没丢,辽阳没丢,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至于熊廷弼大败努尔哈赤的事情,朱由校根本就没想过,辽东根本就没有那个实力。

朝廷里面的纷争,朱由校根本就没在意。嘴炮有用的话,那还要大炮做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朝中再一次掀起了弹劾熊廷弼的风潮。

看着眼前的这些题本,朱由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感觉熊廷弼就像是偷了人家的老婆,或者是抢了人家的孩子,这些人的感觉就是一副一定要让熊廷弼去死的架势。

将题本放到一边,朱由校伸了一个懒腰。

他是没心情去继续看这些东西了,有这个时间,那还不如琢磨一下中午吃什么比较好。

“陛下,戚金求见。”陈洪来到朱由校的身边,见到朱由校的心情似乎不错,连忙开口说道。

朱由校顿时大喜,戚金来了?可算是来了!

他不禁站起了身子,连忙说道:“快传。”

对于戚金,朱由校是抱着很大的期望的。

要知道戚金可不是混吃等死的二世祖,而是真正的沙场悍将。他从小就跟着戚继光在军中,少从少保戎,屡建战功,由百户历升守备、游击、参将。

万历初,从总兵刘綎征关西,先诸将登高丽城,叙首功升副总兵。

这样的人才一定要好好的使用,同时朱由校的心里面不禁有些庆幸,幸亏自己现在穿越,这要是晚穿越几年,这戚金和戚家军可就没了。

这样的王牌部队,那必然是要扩编了的,朱由校都打算好了,前期直接扩编两万人。

这两万人让戚金去训练,等到练成了,那就可以拉到辽东去打一下试试看。

三千戚家军都打出了被称为辽左第一血战的浑河之战,那么两万人能打出什么样子来?

朱由校很期待,真的很期待,虽然心里面很激动,可他还是坐好了,准备等着戚金进来。

不一会儿,戚金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盔甲,身后系着大红的斗篷,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这是在蓟镇集结队伍就一路赶到京城来了。而且看样子他到了京城之后也没休息,而是一路直接进京了。

见到朱由校之后,戚金直接拜倒行礼。

“免礼吧!”朱由校笑着说道,此时看向戚金,朱由校的心里面有庆幸,也有惋惜,不过更多的则是期待。

等到戚金站起身子,朱由校这才开口说道:“戚爱卿一路进京,舟车劳顿,应该多休息一下。”

戚金听着朱由校的温言抚慰,心里面顿时感觉到了一阵酸楚。

多少年了?自从张居正倒台之后,自己的家里面都经历了什么?自己的叔叔经历了什么?自己又经历了什么?

难道戚家终于等到了明主了吗?

第六十三章 收了戚金的忠心

对于自己叔叔的遭遇,对于自己的遭遇,说怪罪,或许戚金的心里面没有这个想法,可是说委屈,戚金的心里面肯定是有的。

现在他突然觉得嗓子眼有些发堵,一时之间居然失语了。

朱由校看着戚金,知道他有些激动,不过这还不够。

欲用其人,必收其心。

自己与戚金的接触也不多,他愿意以七十六岁的年龄去辽东作战,为的是忠君报国,而不是自己朱由校。

无论在什么年代,重赏那都是非常非常有效的手段。朱由校想要收服戚金,自然是要给他重赏的。

当然了,无功不受禄,这件事情不能给戚金,但是可以给他的叔叔戚继光啊!

给戚继光的加封,朱由校自然不会吝啬。所以没等戚金开口,朱由校就开始给戚继光加封了。

“陈洪,传朕旨意。”朱由校这话说得非常的大声,语气也非常的坚定。

“已故少保戚继光,志虑忠纯,勇武无双,国之干城,改谥号武毅为武宁,追封定北侯,在蓟州为其立祭祀,四时香火,供应不绝。”朱由校说的越来越大声,脸上的表情似乎也越来越激动。

戚金听了这话,身子一震,猛地抬起了头,眼圈都红了,身子都激动地颤抖了起来。

谥号由武毅改为了武宁,要知道武将在大明的最高谥号就是武宁,在上面就是单独一个谥号武了。

按《明会典》,第一等是“武”与之搭配的依次是宁、毅、敏、惠、襄、顺、肃、靖;第二等是“忠”与之搭配的依次为文、武、定、烈、简、肃、毅、敬。

另外一个谥号武宁的是谁?

是武宁王徐达。

现在陛下将武宁这个谥号给了自己的叔叔,这是对叔叔一生的肯定。

裕以安民曰宁;渊衷湛一曰宁;端重自毖曰宁。这就是对叔叔最大赏赐了,同时也给叔叔做了平反,戚金怎么可能不激动?

何况后面还有一个爵位的追封,定北侯,不可谓不重啊!

想到自己叔叔的遭遇,戚金眼圈红得更厉害了。

当年叔叔直到死之后也没有得到爵位的封赏,身为太子少保左都督的一品高官,死后整整两年,朝廷居然没有任何表示。

直到戚继光的长子戚祚国到北京请求恤典,万历皇帝才下诏予以祭葬。

现在陛下给了武宁的谥号,定北侯爵位的追封,同时还给了建庙祭祀的待遇,可以说非常非常的重了。

戚金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以头杵地道:“陛下厚恩,臣代家叔叩谢陛下。臣定当继家叔志气,为大明、为陛下,尽忠效死。”

朱由校看着戚金也感觉百感交集,反正他觉得老朱家的皇帝对戚继光一家是有亏欠的,或者说对很多武将都是有亏欠的。

现在自己既然来了,自然是要给他们应有的待遇。可惜戚继光已经死了,如果戚继光活着,朱由校的封赏会更加重。

朱由校在告诉所有人,朕和以前的皇帝不一样,朕看重武人,不吝啬赏赐。只要你们愿意为朕效死,那么朕就保证你生前富贵,死后哀荣。

这一次朱由校没有让戚金平身,而是自己从龙椅上走了下来,径直走到了戚金的身边,伸手将其搀扶了起来,看着他说道:“皇家亏欠你们叔侄二人良多,朕只是做了一些弥补,希望为时不晚。”

朱由校说这句话,或许有损皇帝的威严,可是这要看对谁说。对戚金说,那就是收心之言了。

戚金这次再也忍不住了,七十多岁的老人了,眼泪刷的一声就掉了下来,身子又要向下跪去。

朱由校连忙想要伸手扶住戚金,然后尴尬的事情就来了,戚金的动作太大了,力量也太大了,朱由校不但没扶住戚金,反而被带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了。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口中惊呼:“陛下!”

不过还是戚金反应最快,一把扶住了朱由校,然后就又跪下了:“陛下,臣无状,请陛下治罪。”

朱由校再一次笑着将戚金搀扶了起来,然后开口说道:“爱卿何出此言,是朕身子骨不行,倒是爱卿如此年纪上有如此力气,可见是天佑大明,天佑朕。魏武曾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此言今日朕赠与爱卿,朕看重爱卿。”

“陛下,臣!”戚金抬起头,嘴唇都颤抖了起来。

朱由校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朕知道爱卿的想法,咱们君臣来日方长,处着看。”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就转身回到了龙椅上。

“陛下,辽东不靖,建奴猖獗,臣请前往辽东为陛下抗击建奴。”戚金再一次跪下了。

这一次和之前却不一样了,正所谓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

戚金现在就是想去辽东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没有辜负陛下的看重和信任。

“起来,起来说!”朱由校笑着摆手道:“朕知道爱卿的想法,可是朕还是不欲让爱卿去辽东。”

见到戚金急切的想要反驳,朱由校笑着说道:“爱卿听朕说完,辽东的局势已经稳定了,熊廷弼上了题本,建奴已经退去了,沈阳和辽阳都暂时无虞。至于剿灭建奴,来日方长,依靠辽东士卒怕是不能成事了,爱卿手下不过三千人,想来也难以成事。”

“既然如此,何不好好练兵?正所谓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朕此次将爱卿召见到京城来,为的就是练兵。”

“当年定北侯所统帅的兵马,可以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是时过境迁,大明今日已经见不到这样的兵马了。朕欲整肃军营,从塑军威,自然需要人来练兵。朕准备在通州练兵两万,这个差事就交给爱卿了,选何处兵员,朕不管,爱卿自行去选。”

“选什么人都可以,朕都会传旨让人配合,如何操练,朕不懂,也不管,不过爱卿如果愿意,倒是可以和朕讲一讲。”

戚金再一次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得了这样一个差事。

抬起头看着朱由校期盼的目光,戚金心里面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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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据实上奏

“臣定然不会让陛下失望。”戚金连忙躬身道,语气和表情之中全都是坚毅。

朱由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如此就再好不过了。爱卿一路舟车劳顿,先回去休息,过几天朕会下旨意。”

“臣领旨。”戚金答应了一声,这才转身向着外面走了出去。

他脸上的表情异常坚定,脚步也轻快了不少,腰身也直了起来,似乎压在身上的东西被搬开了一样。

朱由校看着这一幕,笑得更灿烂了。

既然事情已经开始了,那么自己就要一路走下去了。

“陈洪,去问问骆思恭,那个陈可道什么时候能入京?”朱由校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之后,转而严肃的说道。

“是,奴婢马上就去。”陈洪点了点头,快速退了几步后转身向着外面走了出去。

等到陈洪走了,朱由校面无表情的伸了一个懒腰。

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到东风吹起,自己就可以着手做想做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朱由校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事情到了这一步,终于要走上正轨了。

接下来的几天,朝廷上下依旧是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可是事实上却是暗流涌动。

最吸引人的当然还是三法司的案子。朱由校再一次派人去催了,三法司那边却依旧没拿出来一个像样的结果来。

再一次退堂之后,杨涟黑着脸走出了大堂。

他的心情很糟糕,这些人现在就是咬死了魏忠贤污蔑。

现在杨涟有些明白高攀龙的想法了,与其把这些人弄出来,还不如直接在东厂里面定罪。如果是那个样子,现在自己就不用面对这些问题了。

当然了,杨涟也知道,这只能是赌气的想法。如果自己这边真的这么做了,那么魏忠贤还不定会让这些人攀咬谁呢!

略微有些无奈的四下看了看,杨涟转身走向了邹元标的值班房。

他有事情需要去问一问邹元标。

邹元标看到杨涟走进来,倒也没有觉得意外,因为他也觉得杨涟要来找自己了。现在的事情显然超出了杨涟的控制,他需要找人寻求办法。那么自己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只不过邹元标也没想到,那几个人居然会翻供,而且还死咬着魏忠贤诬陷。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已经变得有些难办了。不过邹元标倒也有解决的办法。

“坐下说吧!”邹元标看着杨涟,笑着说道:“知道你要过来了。来,尝尝,虽然是去年的陈茶,却也是我的珍藏。”

说完邹元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同时摆了摆手,示意上茶的文书下去。

等到文书走了,邹元标这才开口问道:“觉得不好办了?”

“是!”杨涟点了点头,沉着脸无奈的说道:“现在他们翻供了,也没有别的证据证明他们在说假话。”

邹元标点了点头,随即笑着捋胡子道:“既然如此,那就据实上奏也就是了。魏忠贤那等权阉,诬陷之事他又不是做不出来。正好借着此事弹劾魏忠贤,岂非一举两得?再说了,姚宗文等人,那也是仁人君子,我们应该相信他们。”

听了邹元标的话,杨涟顿时一愣,瞳孔放大,眼中全都是不敢置信。

居然如此做?

杨涟很清楚邹元标的意思,他不但要保下姚总文等人,同时将脏水泼在魏忠贤的身上。

这样一来,大家全都会去针对魏忠贤,到时候就会掀起对魏忠贤的全面弹劾。

可是陛下呢?这些事情本身就是真的,姚宗文他们就是收了贿赂才弹劾熊廷弼,这个陛下也是知道的。

如此一来,如何向陛下交代?

杨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倒是邹元标,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一口一口的喝着茶,一副享受的模样。

半晌,见到杨涟的情绪平复了下来,邹元标这才继续开口说道:“圣明无过陛下,魏忠贤蒙蔽圣聪,倒行逆施,乃是我辈读书人的大敌,大明承受的阉党之祸还少吗?阉党为祸之烈,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了,只要我们据实上奏,陛下自会明白其中的真相的。”

“为何会如此?”杨涟看着邹元标,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迟疑的问道。他是真的不明白。

邹元标的态度杨涟是知道,邹元标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姚宗文几个人定罪,然后罢官。至于李如祯,那就直接去死,罪名全都让他给背上。

可是现在邹元标的口风完全变了,他要保下姚宗文等人,直接拿魏忠贤开刀了。

这里面要是没有鬼,杨涟才不相信。他要知道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他也不敢答应。

“辽东巡抚薛国用弹劾熊廷弼的题本内阁票拟了,请求陛下派人详查熊廷弼怯战且谎报战功之罪,但是却被陛下打了回来。”邹元标面容严肃的说道:“宫里面已经传出了消息,这是魏忠贤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他保住了熊廷弼,弹劾了薛国用。”

听到这话,杨涟的脸色大变:“怎会如此?熊廷弼为人骄纵,目无他人,如此纵容,辽东危险了。”

“是啊!”邹元标点了点头:“为了辽东军民,为了大明,我们岂能坐视不理?这一次要让陛下知道魏忠贤乃是奸佞,巧言蒙蔽圣聪,我们要去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扳倒魏忠贤。”

说着邹元标转头看向了杨涟,目光真诚的说道:“只是这一次怕是要委屈你了。”

“不过你也可以放心,如实上奏,我等会声援你。即便是陛下惩处你,你被罢官,那么此去也是极为光耀。”

杨涟看着邹元标,心里面大概也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邹元标的身后也有不少人,他们都是什么人,杨涟大概也能猜得到。

若是自己真的按照邹元标所说去做了,那最多也就一个断案不明的罪名。陛下不会要了自己的命,但是罢官或许是难免的了。

不过自己为了护住姚宗文等君子,对抗权阉,必然是名满天下,极为光耀。

目光闪烁不定,杨涟在思考着这么做值不值得。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了,自己没得选。

第六十五章 魏忠贤叫屈

这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如果逼供姚宗文等人,那自己成什么了?魏忠贤还在看着,这是万万不可。可是如果不逼供姚宗文等人,自己就是没法交代,陛下会怎么看自己?

不如索性就掀了桌子。保下姚宗文等人,落下了一个好名声,至少自己可以去东林书院讲学,提携后进。

想到这里,杨涟抬起头看向了邹元标,直接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办。”

见到杨涟答应了下来,邹元标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笑着说道:“这一次我们为国锄奸,乃是大事,我会邀请朝中忠正之士共襄盛举。等到除去了魏忠贤,朝廷平稳,到时候你一定能够重新起复,到时候挟清誉而来,必然能够名动天下。”

杨涟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此去为国除奸,自然是要好好准备,下官回去写题本。”

说完,杨涟抱了抱拳,转身抬着头离开了。

看着杨涟的背影,邹元标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了起来,希望这一次能让陛下走到正路上来。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正在吃面条。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他的身子好了不少,这些日子饭量都好了。没有近女色,加上年纪轻,政事上朱由校也不去烦心,他的身体调养的好了不少。

今天突然想吃面条了,朱由校就让人做了一大碗。

吃着面条,就着大蒜,朱由校吃得满头大汗,酣畅淋漓,夹起一筷子酱肉送进嘴里,他顿感满足。

皇宫里面的大厨还是厉害,一大碗面条也能做得这么好吃。放下大碗,朱由校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子,真好。

“行了,撤下去吧!”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

陈洪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

皇爷这些日子一直都是这样,吃上面也不讲什么规矩,基本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关键是也不要那么多菜,一顿饭四道菜就行了。穿衣服也很简单,基本上就是一套舒适的衣服,皇爷最烦麻烦。

在陈洪看来,皇爷这是节俭,真的是一个好皇帝。

事实上朱由校就是嫌烦,至于四个菜,朱由校觉得足够了,搞那么多有什么用,慈禧太后一顿饭吃一百多道菜,吃的过来吗?

朱由校觉得毫无必要,过些日子找徐光启,搞点辣椒什么的,看看弄个火锅,或者做点烤串。

正在朱由校琢磨着吃的时候,陈洪又快步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到他身边道:“皇爷,魏忠贤来了。”

魏忠贤来了?他来做什么?

“让他进来吧!”朱由校想了想,然后直接说道。

时间不长魏忠贤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一副焦急的神色,同时还带着惶恐。

见到朱由校之后,魏忠贤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声音急切的说道:“陛下,出事了,那些人,那些人他们在串联。”

朱由校一愣,串联?干嘛?

阴谋造反?企图颠覆自己的政权?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谁在串联?串联什么?”朱由校看着魏忠贤问道。

“回陛下,是东林党的那些人,他们在串联。”魏忠贤连忙说道,同时眼中闪过了一抹狡黠和阴狠。

他早就想将这些人定成结党营私了,现在机会终于来了。或者说,这些人终于给他机会,魏忠贤心里面都激动地都抽抽了,可是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担心急切的模样。

东林党?

朱由校看了一眼魏忠贤,这是准备编写东林点将录了吗?

“他们要做什么?”朱由校看着魏忠贤,沉声问道。

“他们说姚宗文等人都是臣污蔑的,他们要为姚宗文等人翻案,要弹劾臣。”魏忠贤说到这里,以头杵地,一脸惊惧的说道:“陛下,臣忠心耿耿,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他们这是颠倒黑白,这是在欺负臣啊!”

看着魏忠贤可怜兮兮的模样,朱由校内心毫无波澜,因为他知道魏忠贤是装的。

此时此刻,魏忠贤恐怕都要高兴的跳起来了,不过朱由校也知道,魏忠贤演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说白了,这就是为了挑起皇帝的怒火,让他朱由校认为这些人就是结党营私。

什么欺负了他魏忠贤,魏忠贤想说的不就是这些人其实是在欺负自己这个皇帝?

“岂有此理!”朱由校猛地一拍桌子,大声的呵斥道:“这些人竟然如此大胆?这是结党,这是结党啊!”

魏忠贤看着朱由校生气的模样,顿时大喜。果然,陛下果然生气了,看着一次咱家怎么收拾你们。

“你回去等着,朕倒要看看他们要怎么做。”朱由校看着魏忠贤,大声的说道。

“臣告退。”魏忠贤答应了一声,然后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朱由校看着魏忠贤的背影,脸上的表情缓缓的收敛了起来,转头看了一眼陈洪,笑着问道:“陈洪,你觉得魏忠贤何意啊!”

陈洪顿时就是一个激灵,连忙说道:“这,奴婢不知道。”

朱由校笑得更厉害了,事实上魏忠贤演的这个戏,或者说他这番作为根本就没打算瞒着皇帝。就是说他没想通过这些话就能骗到、挑动皇帝,他只是在告诉皇帝,他就是这么的没心机,有点心机也就能做到这个程度。

蠢不行,有心机也不行,但是蠢得有心计,这就可以了。自己的心思蠢到能被皇帝一眼看穿,那么皇帝就觉得能掌控你。

这也是藏拙的一种方式,何况你做的还是替陛下背锅,那么陛下自然会顺水推舟,同时还会生出掌控你的快感。

朱由校也不得不感叹,魏忠贤还是聪明啊!

“闹腾吧,闹腾的越大越好。”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轻声道。

他现在就不怕闹腾,反正闹腾的越大越好。

反正朝堂要清洗,东林党要清洗,正好借着这一次的事情,看一看谁能用,谁可用。

朱由校继续不上朝,但是外面却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所有人都知道,隐藏了这么久的东西终于要爆出来了。大家都在等着,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

在这个时候,杨涟入宫了。

第六十六章 薛国用死了?!

“陛下,都察院杨涟求见。”陈洪走到朱由校的身边,轻声的说道。

对于知道事情所有经过的陈洪来讲,杨涟的到来意味着什么,陈洪心里面非常清楚。

杨涟真的来了,那就代表着杨涟真的要保姚宗文等人了,也就意味着杨涟选择了站在陛下的对立面。

当然了,陈洪也不知道自己家的陛下是怎么想的,他心里面也不知道陛下是不是真的要惩处姚宗文等人。

比起陈洪的小心翼翼,朱由校倒是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直接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陛下!”陈洪答应了一声之后就出去了。

再将杨涟领进来之后,陈洪招呼着其他宫人出去了。

“臣杨涟,参见陛下。”杨涟恭敬的对朱由校行了礼。

“免礼吧!”朱由校轻声的说道,同时上下打量着杨涟,随后笑着问道:“可是构陷熊廷弼一案有了结果?”

“回陛下,正是此案有了结果。”杨涟直接开口说道:“这是臣的堂审记录和题本。”杨涟说着将审讯记录和题本捧了起来。

陈洪连忙走到杨涟的身边将题本和审讯记录接了过来,双手捧着走上了台阶,来到了朱由校的身边,恭敬地将审讯记录和题本呈给了朱由校。

伸手将杨涟的题本拿了起来,至于审讯记录朱由校没有去先看,因为每一次堂审之后魏忠贤都会递上来一份堂审记录。魏忠贤虽然和杨涟不对付,但他也不会傻到在堂审记录上做假。

朱由校要看的是杨涟的题本,想看看杨涟会到底怎么说。

翻看着杨涟的题本,朱由校的表情不见喜怒,似乎没什么触动,但是他却已经知道了这里面的东西。

在这份题本里面,杨涟写得很清楚,姚宗文等人构陷熊廷弼一案,完全就是子虚乌有,是魏忠贤构陷的原因。从头到尾,这个案子就是魏忠贤炮制出来的,杨涟还在题本的后面弹劾了魏忠贤,请求陛下严惩魏忠贤,查清楚魏忠贤构陷姚宗文等人的案子。

朱由校缓缓地将题本合上了,轻轻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行了,朕知道了。”

听到这话,无论是陈洪还是杨涟都是一愣。

这就完了?

一句“朕知道了”,然后就没了吗?

“杨爱卿还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时候朱由校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他抬起头看着杨涟,似乎有些疑惑。

闻言,杨涟心中一沉,连忙说道:“回陛下,臣没有其他事情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即笑着说道:“既然爱卿没事,那就先退下吧!“

“是,臣告退。”杨涟答应了一声,不再停留,非常干脆的转身向着外面走了出去,脸上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陛下没有发火,没有询问,显然这情况有些出乎杨涟的预料了。

在杨涟看来,事情似乎变得非常糟糕了起来。

等杨涟走后,朱由校看着陈洪,轻声说道:“让内阁拟旨,着都察院左都御史邹元标彻查构陷熊廷弼一案,三司会审。”

“是。”陈洪心里面不明所以,连忙答应道。

等到陈洪走了,朱由校向后仰了仰,慵懒的斜靠在了卧榻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见喜怒。

三司会审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不少人心里面暗自窃喜,果然,陛下没有撤掉了杨涟,但是没有惩处他,反而使用了邹元标。

在很多人看来,这既是陛下相信杨涟的说辞了,同时也代表着陛下退不了。

于是不少人开始一拥而上,纷纷将题本递进宫中,弹劾起了魏忠贤。

当然了,这里面也没放过熊廷弼,隐隐的已经有人开始将熊廷弼和魏忠贤捎带在一起了。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翻看着眼前的题本,轻轻地笑了笑,随后将题本扔在了桌子上:“果然是得寸进尺啊!”

有些人,你退了,他未必会觉得你是在谋求和平,而是觉得你软弱。他们更多会抱着“既然你退了,那我就在进一步”的想法。

“人心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啊!”朱由校站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后略带着几分自嘲的说道:“东林党还是有几分党派的意思,至少他们和后世的资本主义政党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都希望有一个做牌位的皇帝。”

跟在朱由校身后的陈洪一句话都不敢说,脸上的表情都紧绷着,他知道要出事情了。

陛下是什么人?

大明的皇帝!

皇帝对一些人生出了这样的心思,那结果会怎么样?

陈洪可不觉得自己家的陛下好相与,虽然陛下很年轻,或许那些人就是看陛下年轻而暗中下绊子。

可是陈洪却知道,陛下的手有多狠,这位可是从来不忌讳杀人的。

“陈洪,让人去催一催骆思恭,那个陈可道怎么还没来?”朱由校皱着眉头说道。

“是,陛下!”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

很快陈洪就回来了。

不过他脸上却有了焦急的神色,径直来到了朱由校的身边,恭敬的说道:“陛下,辽东来了密奏,辽东巡抚薛国用殁了。”

朱由校顿时一愣,薛国用死了?

他怎么就死了?

朱由校的脑海之中闪过了一个念头,不会是熊廷弼把他给弄死了吧?

不过想想又不太可能,熊廷弼有这么大的胆子?

“陛下,这是辽东镇守太监的密奏。”陈洪连忙将密奏呈了上来。

朱由校接过密奏看了一眼,这上面写的很清楚,薛国用的确是死了,不过并不是被熊廷弼给杀的,而是自己病死了的。

至于到底是什么病症夺了薛国用的性命,这上面写的不是很清楚,只说是感染了风寒,然后暴亡了。

将密奏递给陈洪,朱由校轻笑了一声,说道:“让内阁派人去辽东给薛国用料理丧事。”

这是应有之意,朝廷大员病死在了任上,朝廷是肯定要派人去料理丧事的,以此彰显帝王的仁义胸怀。

“是,陛下。”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

“让内阁拟定一份辽东巡抚的继任名单上来。”朱由校想了想之后又补充了一句。

“是,陛下!”陈洪再一次躬身答道,随即躬着身子快速退了出去。

这件事情来的太突然了。

无论是朱由校还是朝中的大臣,谁都没有预料到此事。

大家的精力瞬间就转移了。

第六十七章 王化贞

扳倒魏忠贤,扳倒熊廷弼,这对邹元标和高攀龙等人来说很重要,可是辽东巡抚的位子也很重要。

否则即便是拿下了熊廷弼,辽东经略的位子也未见得拿的到手。若是失去了更重要的辽东巡抚,那岂不是丢得更大?

至于魏忠贤,邹元标他们自己心里面都很清楚,一个得到皇帝信任的太监,真的没那么好扳倒。

这一次只是一个尝试。如果成了,那最好;如果不成,那也算是在陛下的面前给魏忠贤埋了钉子。

这种事情文官不是第一次做了,当年的张居正,如何了?

东林党有着足够的耐心去等待,甚至从储君下手,他们也都做过。相比较起来,辽东巡抚的位子就是当务之急了。

当然了,顺便攻击一下熊廷弼也可以,比如说是熊廷弼害死了薛国用。

不管有没有这个事情,帽子先戴上,脏水先泼过去。只要朝廷开始查了,那就好办了。

舆论逼迫熊廷弼请辞,他们又不是没干过。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倒熊廷弼的运动再一次开始了,这一次声势和规模都非常浩大,反而是魏忠贤那边没人管了。

不过也不耽误事,毕竟邹元标那边还在审着,等他审完了再说。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看着窗外的雨滴,这是自己穿越过来之后的第一场雨,朱由校看得有些出神。

“打把伞,出去走走。”朱由校也没回头,只是吩咐道。

陈洪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去准备了。

撑着油纸伞,走在细雨霏霏的紫禁城里面,天空虽然阴郁着,但是朱由校的心情却渐渐的开明了起来。

“陛下,内阁拟定的辽东巡抚的人选已经递上来了。”陈洪迈着脚步走到了朱由校的身边,轻声的说道。

“排在第一位的是谁?”朱由校也没停下来,继续走着。

陈洪连忙说道:“回陛下,是右佥都御史,广宁巡抚王化贞。”

听到这个名字,朱由校顿时就是一愣,转头看着陈洪问道:“广宁巡抚王化贞?王化贞还在广宁做巡抚?”

“回,陛下,是。”陈洪连忙说道,随后又补充道:“内阁同时还递上来了一份广宁巡抚王化贞的题本。”

朱由校一愣,然后说道:“拿来看看。”

题本很快就呈到了朱由校的手中。

将题本展开,朱由校看了起来。

在题本之中,王化贞详细地叙述了广宁的现状。他到广宁时,广宁只有一千名弱卒,后面就是王化贞的表功了。

题本上说王化贞招集散兵流民,已经得到万余人。同时他还激励士民的斗志,联络西部的蒙古,广宁人心和士气皆可用。

另外他发放百万帑金,极力款待蒙古人,那么后金就有所顾忌,不敢深入了。

一旦到了时候,王化贞觉得可以和蒙古人一起进军攻击建奴,他已经联络了蒙古的炒花等部落。

看着这份题本,朱由校突然就笑了,他真的不知道该说王化贞天真,还是该说他纯。

以内帑百万给蒙古人?

那些蒙古人什么德行朱由校还不知道,他们会遵守承诺?

别闹了,降而复叛,这种事情蒙古人他们干的还少了?

这都不是算是与虎谋皮了,而是直接作死!

真的开战,这些蒙古人说不定就折过头背后捅你一刀,然后占了广宁。这王化贞简直愚蠢到爆!

募集了一万多人?那也能叫部队?

在朱由校看来,这些人之所以加入王化贞的部队,目的也很简单,那就是为了吃口饭。

他们不是军人,也不想打仗,他们只是为了吃饱肚子,这些人其实就是难民。

将题本递给了陈洪,朱由校转身说道:“回去吧!”

朱由校此时心情大坏,东林党当真是嘴炮厉害,做事无能,应了三国演义之中诸葛亮的那句话“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

先搞出了一个袁应泰,丢了辽阳和沈阳,然后又搞出了一个王化贞,这个王化贞还不如袁应泰。

至少袁应泰虽然蠢,可是最后还敢自杀,可是王化贞呢?

看他募集了一万多人,这个操作眼熟不眼熟?这和袁应泰在沈阳和辽阳干的事情他妈的一样。

朱由校都想骂人了,自己怎么就忘了呢?王化贞那个货还在广宁蹲着呢!

另外说他不如袁应泰不是因为袁应泰敢自杀,而是王化贞干了一件非常牛的事情,那就是他背叛了东林党。

要知道王化贞在东林党的地位可不低,他是叶向高的弟子。叶向高就不用说了,妥妥的东林党大佬。

王化贞这个人就不擅长军事,对后金的认识也不足,轻视大敌,好说大话。文武将吏的规劝一点也听不进去,与熊廷弼尤其抵触得厉害。

他妄想着投降后金的李永芳会做他的内应,还相信蒙古人的话,说是虎墩兔将派援兵四十万,因此想不战而获全胜。

虎墩兔有四十万人马?

有四十万他早就灭了努尔哈赤南下攻打大明了,还能听你王化贞的话?

另外,一切事务如兵马、甲仗、粮草、营垒等都放置一边不加过问,王化贞一意说大话蒙骗朝廷。

朝廷东林党做主,王化贞和熊廷弼经抚失和的时候,熊廷弼自然是没人支持的。

当时王化贞已经在广宁招募了十四万部队,而熊廷弼的山海关上却没有一兵一卒,只是有经略这么个虚名而已。

从延绥调来的部队不能作战,熊廷弼请把主帅杜文焕治罪,张鹤鸣却让宽恕了他。

熊廷弼奏请任用佟卜年,张鹤鸣递上奏章反对。

熊廷弼奏请派遣之垣去朝鲜,张鹤鸣故意扣发他的饷银。

于是两人之间相互怨恨,事事争吵。

这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经抚不和,熊廷弼主张防御,认为辽地人不可信用,蒙古人不可凭仗,李永芳其人不可相信,广宁地方有很多间谍让人担心。

王化贞则一切相反,绝口不提防御,说我们一渡河,河东人必为内应。并且他飞书报告朝廷,说八月里你们就可以高枕酣睡,而收到我的捷报。

结果那一战孙得功和参将鲍承先等领头逃跑,镇武、闾阳的兵力于是也被打败,刘渠、祁秉忠在沙岭战死,祖大寿逃往觉华岛去了。

西平守将待援不至,与参将黑云鹤也战死,广宁失陷,所有的一切都像熊廷弼预料的一模一样!

第六十八章 准备动手

回到明朝做昏君正文卷第六十八章准备动手朝廷用人失当,王化贞和袁应泰一样,直接葬送了辽东的大好局面。

后金占领广宁,并接连占领明军放弃的义州、平阳桥、西兴堡、锦州、铁场、大凌河、锦安、右屯卫、团山、镇宁、镇远、镇安、镇静、镇边、大清堡、大康堡、镇武堡、壮镇堡、闾阳驿、十三山驿、小凌河、松山、杏山、牵马岭、戚家堡、正安、锦昌、中安、镇彝、大静、大宁、大平、大安、大定、大茂、大胜、大镇、大福、大兴、盘山驿、鄂拓堡、白土厂、塔山堡、中安堡、双台堡等40余座城堡。

努尔哈赤下令把辽河以西的人民,驱赶到辽河以东。

归朝后,此事成为党争的一个大题目。

不过东林党内部也不是什么难决断的事情,那就是保住王化贞,毕竟王化贞是自己人,而且他还是叶向高的弟子。这样的君子稍有疏失,那也是可以原谅的。

那么这个黑锅谁来背呢?当然是辽东的最高军事长官辽东经略熊廷弼了。

当然了,东林党也有人反对。因为也有人嫌弃王化贞了,这些人就是东林党的以韩爌为首的实干派。

就在东林内部为了“保熊斥熊”还自相内讧的时候,王化贞已经意识到东林党大厦将倾,就果断抛弃了还在为自己“重列朝班”而奔走辩护的“东林君子”们,转身投奔魏忠贤。

魏忠贤趁机利用王化贞,揭露东林党“贪污辽东军饷”,一举击溃了东林党的残余力量。

天启五年八月,熊廷弼以“失陷广宁罪”慷慨赴市,传首九边,魏忠贤虽对王化贞百般袒护,但罪行确凿,王化贞缓刑至崇祯五年处死。

而后李如祯得以放出来,王化贞却被杀了。这是东林党的反击,王化贞死得不冤枉,但是熊廷弼却死得很冤枉。

整个事情里面,吃亏的只有熊廷弼,不仅被杀了,还被传首九边。

而王化贞的死也不是因为他在辽东的罪过,而是因为他对东林党的背叛。

朱由校在看着王化贞的题本之后,脑海之中翻滚的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是时候做一个决断了,这些人必须扫出去。即便是有误伤,那也不能留了。

若是大明再让这些人祸害着,那也就没办法再要了。

朱由校准备动手了。

“去,传魏忠贤。”朱由校看着陈洪,黑着脸说道。

陈洪顿时吓了一个哆嗦,连忙说道:“奴婢这就去。”

等到陈洪走了,朱由校坐在了龙椅上,沉着脸,目光深沉。

这一次动起来必然会是雷霆万钧。

很快魏忠贤就走了进来。

见到朱由校之后,魏忠贤也感觉到了他身上的肃杀之气,心里面顿时大喜,连忙跪倒道:“厂臣魏忠贤参见陛下。”

朱由校看着魏忠贤,面无表情的问道:“让你去审问李如祯等人,可有把握?人不能带回东厂,必须在大理寺审问,可行?”

魏忠贤一愣,随即心中狂喜,自己猜得果然没错,陛下真的要动手了!

“回陛下,可以。”魏忠贤连忙大声的说道。

他是真的认为可以,这不是假话,因为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了。

可以说魏忠贤这些日子一直就是在忙这件事情,他非常清楚这件事情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非常非常迫切的想要提升自己的地位。

这一次就是一个机会。一旦他做成了,那么他的权势和地位都会得到一个跨越式的提升。

“那就好。”朱由校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朕会让你来审,稍后朕就会派人去传旨。”

说着朱由校摆了摆手,示意魏忠贤退下。

“臣告退。”魏忠贤答应了一声,躬着身体退了出去。虽然他强行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可是身子却都乐得要颤抖起来了。

等到魏忠贤走了,朱由校看着魏忠贤离开的方向,目光明灭不定。

朱由校当然知道魏忠贤在激动什么。自己让他在三法司审案,这就表示自己对这一次主审官的不信任,也就是对邹元标的不信任。

这要是放在汉唐的臣子,你可以自戕了。可是大明你就别想了,他是不会自杀的,估计还会跳起来反击。

不过朱由校就是踩他的脸,狠狠地踩下去。

朝廷上下波谲云诡,关于辽东巡抚人选的事情,关于弹劾熊廷弼的事情,整个朝堂都乱成了一锅粥。

在这个时候,一道圣旨打破了这种纷乱,是大家早就没放在心上的熊廷弼构陷案。

原本大家以为杨涟的题本交上去,陛下也任用了邹元标为新的主审,这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就完成了,最终的结果是姚宗文等人得以保住,陛下则是惩罚一番魏忠贤。

虽然不至于一次弄死魏忠贤,但是也绝对能让魏忠贤失去陛下的信任。

可谁想到,在这么一个时候,这个事情居然再一次掀起了波澜。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大概意思就是所有人都在弹劾魏忠贤诬陷,朕这个皇帝自然是该一碗水端平的,不偏听偏信,此乃为君之道。既然大家都弹劾魏忠贤,那朕也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审问一下姚宗文等人,当然了,这个事情不用去东厂,在三法司审问。

这个圣旨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陛下想要了魏忠贤的命?

反正无论是什么意思,没有人相信魏忠贤能够审问出什么来,姚宗文等人也不傻,他们已经翻供过一次了,这一次自然不可能再翻供。

眼看自己就要得救了,这个时候再翻供,那岂不是自找苦吃?

在没有东厂刑罚的情况下,魏忠贤怎么可能问出什么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就没人反对魏忠贤审问了。

紧接着宫里面也传出了消息,这是魏忠贤自己去请奏陛下的。

显然魏忠贤不甘心,陛下生气了,于是答应了魏忠贤这个要求。

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一个扳倒魏忠贤的希望。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魏忠贤这就是自己作死啊!

一时间无数人摩拳擦掌等着弄死魏忠贤。

第六十九章 结束与开始

外面闹腾的厉害,紫禁城里面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秀女的遴选又完成了一轮,宫里面的人都知道,这座皇宫马上就会迎来它的女主人了。

不少太监和宫女在忙着这件事情,同时也在到处找关系,看看能不能在将来调过去伺候新晋的女主人。

皇宫里面的职场压力也是很大的,不过这些和朱由校这个皇帝的关系都不大。

朱由校此时正在召见臣子。

这一次召见的人有三个,分别是徐光启、戚金和毕懋康。

朱由校看着这三个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三个人就是自己以后新军的依靠,毕懋康掌握百工院,徐光启和戚金则是分别掌握练兵和京营。

朱由校笑着说道:“三位爱卿相互都认识了?”

“臣等见过了。”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躬身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徐爱卿在通州练兵,这一次的新军朕准备还放到通州。戚金负责选兵练兵,这支新军朕会放在京营下面,单独列为一个卫所。名字朕都想好了,就叫虎啸营。戚金,这个指挥使就由你来做了。”

“臣遵旨。”戚金恭敬的答道。

朱由校转头看向了徐光启,笑着说道:“徐爱卿,你也在通州练过兵,这里面的难处你也知道。你在京营要多给戚金一些支持,有什么难处,记得随时来找朕。”

事实上朱由校并没有准备将徐光启放在京营太久,他这样的人才放在京营倒是有些浪费了。

“臣遵旨。”徐光启自然不知道朱由校的想法,但是对于陛下支持练兵,徐光启是高兴的。所以心情大好之下,他答应起来也异常的痛快。

朱由校又转头看向了毕懋康,叹了一口气说道:“毕爱卿,百工坊是朕用来搜集天下最好工匠的地方,目的是集天下最好的工匠,打造最好的火器和最好的器械。只不过很多臣子不理解,这些日子他们上的弹劾奏疏已经不少了。”

事实上朱由校内心里面清楚的很,即便这些人知道百工坊是做什么的,他们也会不断弹劾。

甚至正是因为知道百工坊是做什么的,他们才会弹劾。

如果只是皇帝的玩乐之所,他们顶多弹劾自己乱花银子、奢靡,可是百工坊如果真的是做军械的,那么很多人是无法忍受的。

因为这里面的利润实在是太大了,每个人能贪污多少?

每个人的心里面都有一杆秤,他们自然不会说自个儿想贪钱,那么抹黑百工坊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爱卿虽然进了工部侍郎,但是大多事情都是在百工坊。想来朝廷上下对爱卿的非议怕是不会小,爱卿要做好心理准备。”朱由校看着毕懋康,缓缓的开口说道。

毕懋康一愣,想到外朝对当今这位陛下的风评,心里面顿时坚定了起来:“陛下放心,为了大明,这些事情臣不会放在心上。”

朱由校点了点头,事实上这就是他希望看到的,他可不希望自己的首席科学家被吓退了。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各自回去准备吧!”朱由校看着三个人,笑着说道。

“臣等告退。”三个人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向着外面走了出去。

三个人走了之后,朱由校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收敛了起来,迈步走到门口,眺望着一个方向,脸上的表情慢慢地严肃了起来。

那里正在进行着一场堂审,那将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开始。

大理寺衙门。

魏忠贤看着邹元标和杨涟,笑着拱了拱手说道:“两位大人,咱家可就不客气了。”

“魏公公,请!”邹元标笑着说道,捋着胡子,一点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对魏忠贤不满意的地方。

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邹元标,魏忠贤笑着走上了主位,猛地一拍惊堂木,喝道:“升堂!”

下面大理寺的衙役全都敲打着水火棍,大声喊道:“威武!威武!”

魏忠贤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声说道:“带姚宗文。”

“带姚宗文。”门口的衙役喊了一声。

随后外面就有人将姚宗文给带了上来。

此时的姚宗文早就没有了在东厂之时的狼狈,整个人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身体都判若两人。

不过当他看到坐在堂上的魏忠贤,身子猛地一滞。虽然他早就知道了今天的主审是魏忠贤,可他还是下意识的感觉到畏惧。

人关在大理寺,文官们想要传递消息自然是非常容易的,姚宗文也早就收到了消息。

只要自己不认罪,不但能够保平安,而且还能够扳倒魏忠贤。出狱之后自己就能升官,而且能够名扬天下。

姚宗文心里面在不断的思索着,一方面是平安且升官的诱惑,另外一方面是魏忠贤的威胁,自己该怎么选择?

想到魏忠贤让自己写下的认罪书,姚宗文心里面就是一抽抽。

不过姚宗文也知道,既然口供都能不作数,认罪书不作数也不是不可能。

“姚宗文,咱家问你,你是否收了刘国缙的三千两银子,上题本诬陷熊廷弼的?”魏忠贤看着姚宗文大声的问道。

穷困的御使卖弹劾的题本,这在官场上根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甚至都是有行情的。基本上就是你出钱,我帮你弹劾。

不过姚宗文用不着这样,他弹劾熊廷弼,基本上就是真的想黑掉熊廷弼,同时向东林党表忠心。

只是现在他是不会承认的,既然做好了打算,那么自然不能退缩。

姚宗文直接向前走了两步,大声的说道:“阉狗,你诬陷于我,今日居然还敢坐在这里审问我?”

“我堂堂入门子弟,读圣贤书,俯仰无愧于天地,岂能受你的侮辱,今日我姚宗文便以鲜血洗刷此耻辱。”

“魏忠贤,你残害忠良,蒙蔽圣聪,鹰视狼顾,老天迟早会收了你!我今日便以鲜血正告天下,魏忠贤乃大明第一个祸害。”姚宗文大声嘶吼着,脸上青筋暴起。

“今日我姚宗文先走一步!魏忠贤,我在九泉之下等着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姚宗文猛地朝着不远处大堂之上的柱子就撞了过去。

第七十章 李如祯认罪

这一幕震撼了所有人,无论是坐在上面的魏忠贤,还是邹元标和杨涟,姚宗文这样的作为都是让人震撼的。

见姚宗文真要撞,魏忠贤直接吓了一跳。这要是姚宗文真的撞死了,那自己怕是就真的完了。

关键不是姚宗文的死活,而是自己的差事办差了。差事办砸了,陛下怎么看自己?

“拉住他,快点拉住他!”魏忠贤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惊失色的叫了起来。

邹元标和杨涟也站起了身子,但是他们却没开口,甚至在邹元标和杨涟的心里面,甚是大喜。

果然,姚宗文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读书人的楷模。只要他撞死了,那么魏忠贤就真的完了!好,撞得好!直接撞死,撞死了,我们替你扬名天下!

衙役们也吓了一跳,他们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赶忙冲上去拉姚宗文。

正在这个时候,冲到柱子前面的姚宗文猛地一个趔趄,直接就栽倒了在了地上。这下,他头没撞到柱子上,反而是肩膀撞在了柱子上。

后面的衙役连忙上来将姚宗文给按住了。

姚宗文还梗着脖子大声的骂道:“魏忠贤,阉狗!你残害忠良,你不得好死!”

魏忠贤脸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幕,他当然知道自己上当了。

这个姚宗文就是故意的!

什么撞死,他要是敢死,在东厂的大牢里面他早就死了,何苦等到现在!

现在他就是在施展苦肉计,就是在邀名,就是给自己树立一个不怕死的形象。

这件事情魏忠贤看出来了,他转头看向了邹元标和杨涟,见到的只是两个人略带愤怒的严肃脸庞。

魏忠贤转回头,他知道指望这两个人没用,这两个人恨不得他老魏立马去死。他们即便知道了真相也会假装不知道。

自己需要想办法,如果事情继续这样下去,自己就没法向皇上交代了。姚宗文施展苦肉计,其他几个人也可能会这么做。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就麻烦了。

魏忠贤看着还在挣扎的姚宗文,心里面不禁发了狠,自己就应该弄死他,不过没关系,自己还有别人。

邹元标看了一眼魏忠贤,脸上露出了笑容。事情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魏忠贤这一次糟了。

“来人。”魏忠贤叫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异常稳重:“将姚宗文压下去,看管起来。带犯人李如祯。”

见到魏忠贤要带李如祯,邹元标再一次露出了笑容。

他不相信李如祯不会翻供。要知道这可是死罪,勾结朝中大臣,构陷边关守疆大臣,加上之前的罪,如果他要是认了,那么一定是死罪。只有将这一次的罪名翻供,李如祯才能活。

邹元标想不到李如祯会认罪的理由,为了自己活命,他也一定会翻供。

时间不长,李如祯就被带来上来。

魏忠贤阴沉着脸看着李如祯,脸上的表情异常凝重。姚宗文已经翻供了,如果李如祯再翻供,那么自己就真的麻烦了。

“李如祯,咱家问你,勾结刘国缙,用银子贿赂姚宗文的等人,让他们构陷熊廷弼,可有此事?”魏忠贤说完这句话,紧紧盯着李如祯。

如果李如祯要说不是,这才是到了关键的时候。

邹元标带着笑容,轻轻地捋着自己的胡子,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淡然。在他看来,魏忠贤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李如祯抬起头看了一眼魏忠贤,恭敬地开口说道:“确有此事。”

这话一出,大堂上瞬间失声。

邹元标和杨涟都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如祯。

这个人是疯了吗?这个罪他也敢认?

这要是认了罪,那事情可就麻烦了。想到这里,邹元标不禁站起了身子,他抬头看着魏忠贤,心里面不断的大声问着自己:“他是怎么做到的?”

魏忠贤听了李如祯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果然自己还是没想错,李如祯没翻供。

“何时何地收买的刘国缙?可有证据?”魏忠贤看着李如祯,猛地一拍惊堂木,大声的喝道。

“回魏公公,刘国缙一直都和我关系不错,我这些年轻前前后后送给他的银子将近十万两,这还不算各种古玩字画和辽东的宅院和山林。”

李如祯直接开口说说道:“证据很简单,我有一本账册,是我给朝中大臣送礼的册子,这里面就有刘国缙。”

“除此之外,我还有和刘国缙的往来信件,可以证明我和刘国缙的关系。另外送礼物到刘国缙府上的是我的手下廖忠,收礼物的有时候是刘国缙的老仆人刘昌。”李如祯就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的将事情全都说了出来,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淡然。

这话虽然说的简单,可是大堂上的人却听得冷汗直冒。

这一次完了,真的要掀起大案子了。

一旦让魏忠贤证实了刘国缙的案子,那么李如祯的那本账册上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没办法逃跑了。

魏忠贤坐在椅子上,撇了一眼邹元标之后,脸上的表情也平复了下来,没了刚刚的慌张。

显然李如祯的背叛,彻底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邹元标这一次真的慌了,他也不是傻子,到了这个时候自然能够看得出来,李如祯这是勾结了魏忠贤。

两个人早就勾搭成奸了,李如祯之前的翻供也是假的,这一次的翻供却是真的。

魏忠贤从头至尾都在埋着坑,他在坑人!

想到这里,邹元标顿时就急了。他要阻止这场是审讯,如果在继续审问下去,那么今天怕是要收不了场了!

正在这个时候,杨涟突然向前走了一步,指着李如祯,心急如焚的大声呵斥道:“李如祯,你敢翻供?”

此时最恐惧的是杨涟,最愤恨的也是杨涟。

要知道杨涟可是之前的主审,在他审问的时候,李如祯可不是这么说的。

现在,李如祯不但认罪了,还拿出了这一大堆铁证如山的证据和实实在在的证人。

这是什么?这是直接打了他杨涟的脸!

如果事情成真了,那么自己怎么向陛下交代?自己给陛下的那一份题本,怎么交代?

李如祯看了一眼杨涟,面无表情的说道:“杨大人,你这话说的,不是你让我翻供的吗?”

第七十一章 扑朔迷离(除夕快乐)

李如祯的话音一落,大堂里面顿时落针可闻,谁都没想到李如祯会说出这样的话。

众人的目光不禁全部看向了杨涟,有幸灾乐祸的、有怀疑的,还有怜悯的。

此时的杨涟,脸色苍白如纸。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是上了当了。

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这是魏忠贤为了报复而设置的陷阱!最初的熊廷弼诬陷案,就是魏忠贤一手炮制的。

从始至终,魏忠贤都不是为了替熊廷弼平反,他只是为了报复大家对他的弹劾。虽然大家都知道,但还是低估了魏忠贤。

魏忠贤从来不是为了报复姚宗文等人弹劾他,他最终的目标是针对他杨涟和东林党的君子。

所以,他之前审问出来的东西。都是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了引诱自己和督察院的人。

事实也正是如此,无论是自己,还是高攀龙,亦或者是邹元标,全都上了当。

从自己审问开始,整件事情就在魏忠贤的预料之中。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发展。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正是魏忠贤希望看到的。

现在李如祯的话,成为了射向他老杨的一支箭!

杨涟想要反驳,可又不知从何说起。他内心泛起的滔天大浪久久不能平息。

关键问题是,谁会相信自己说的话?

杨涟知道,相信自己的人里面,肯定不包括皇上。皇上不会信任他,因为自己提交庭审记录开始,就已经彻底失去了陛下的信任。

杨莲不禁转头看向了邹元标,他希望邹元标能说一些什么?

可是邹元标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魏忠贤开口说话了。

只见他怒目圆睁,猛地拍响惊堂木,大声的呵斥道:“李如祯,你竟敢信口雌黄!诬陷杨大人!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你有何证据?可以证明杨大人指使你翻供?如果你没有证据,别怪咱家心狠手辣!”

“如果你有证据,那你就拿出来。咱家会替你禀告陛下。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魏忠贤的话虽然简单,看似是在呵斥李如祯,可事实上谁都听的出来,魏忠贤就是在鼓励李如祯,让他继续指证杨涟。

杨涟自然也听的出来,顿时他怒视魏忠贤,大声说道:“魏忠贤,你这是何意?你勾结李如祯诬陷于我,我要上书弹劾你!你以为你能够一手遮天?人的目光都是雪亮的!陛下目光如炬,绝对不会任由你胡作非为!”

魏忠贤看了一眼杨涟,笑着说道:“杨大人,你放心。咱家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审问此案,自然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杨大人既然在朝为官,自然也应该知道,凡事都要讲证据。李如祯既然如此说,咱家就该让他拿出证据来。如果他确实有证据,那么咱家自然会禀明陛下;如果他没有证据,那自然要治他一个诬陷之罪。朝廷自有法度,杨大人何必如此着急?”

几句话,魏忠贤就把杨涟说得哑口无言。

不过魏忠贤也没有到此而止,而是继续说道:“杨大人如此急切的阻止,难道是因为做贼心虚?”

说完,魏忠贤微笑看着杨涟,一副我就是在诬陷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样子。

杨涟此时已然气得浑身发抖,捏紧了拳头恨不得狠狠地揍这个魏阉狗!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在公堂上发作,只能隐忍!

如果自己真的大闹公堂,那么就显得自己心虚,事情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杨涟不禁转头看向了邹元标,他希望自己这位顶头上司同时也是整件事情的谋划者,在这个时候能说点儿什么或者做点什么。

可惜,杨涟失望了。

邹元标依旧如来时那般静静地坐在那里,毫不理会杨涟的目光,似乎公堂上的闹剧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谁都不知道,这个时候邹元标的心里也不平静。

他知道李如祯攻击杨涟,其实只是一个开始,魏忠贤绝对不会满足于只扳倒一个杨涟。

如果只是为了一个杨涟,魏忠贤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现在看来,魏忠贤所图甚大。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能让李如祯翻供。

邹元标到现在都没想明白,究竟是什么让李如祯愿意听从魏忠贤的吩咐?

要知道这可是认罪,而且是大罪!认罪了极有可能必死无疑!

这个时候魏忠贤开口了。

他看着李如祯大声的问道:“李如祯,你可有证据?”

“魏公公,罪官当然有证据。昨天晚上,大理寺的牢头找到了我,他说杨涟杨大人让他给我带个话,‘今日在大堂上,一定要守口如瓶,一定要咬死是魏忠贤魏公公诬陷于我。’这件事情,魏公公可以去审问那个牢头,相信只要问了,他就会说。”

“另外,在我刚刚入狱的时候,也是这个牢头找到了我。他也说是杨涟杨大人让他给我带个话。说是审问的时候,一定要说是魏忠贤诬陷。让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签什么认罪书,是被魏忠贤打晕后被按的手印。这件事情,魏公公也可以去审问那个牢头。只要审问了这个牢头,那么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而且我觉得,杨涟杨大人绝对不止让这个牢头给我一个人带的话。我们几个人应该都接到了这样的带话。只是他们选择按照杨大人说的去做,而我没有。”

所有人听着李如祯的话,脸上的表情都是惊诧莫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杨涟的脸上。

如果李如祯说的是真的,那么事情就大条了;如果李如祯说的是假的,那么杨涟就需要自己去洗清冤屈。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大家都知道杨涟在送进宫里头的题本里说了什么,他说了是魏忠贤诬陷。

杨涟的根据是什么?

就是因为李如祯等人的证词,他们翻供了。他们说是魏忠贤诬陷。

如果现在反转过来,整个事情就都是杨涟布置的。那么他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那份题本,为了弹劾魏忠贤。这是在邀名!或者说,杨涟本身也参与到了这个案子里!

细思极恐!

邹元标抬起头看向了杨涟,现在他也不敢确定事情是不是像李如祯所说。如果真如李如祯所说那般,那么自己可能也被杨涟利用了。

整件事情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第七十二章 牢头死了(新年快乐)

见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杨涟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尤其是邹元标的眼神,让杨涟感觉到十分的不舒服。

在杨涟看来,整件事情其实就是邹元标推动的结果。现在他却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让杨涟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

不过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杨涟也没有办法开口去指责邹元标。他知道,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洗清魏忠贤对自己的诬陷。

正在这个时候,魏忠贤的声音传了过来。

“杨大人,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没有的话,咱家就派人去提审那个牢头了。”

杨涟冷冷地看了一眼魏忠贤,知道魏忠贤就是在羞辱自己,这是对他的报复。

但是杨涟也知道,自己暂时没有什么办法反驳。如果自己在这里和魏忠贤吵起来,那么最终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狠狠地一甩袖子,杨涟开口说道:“清者自清,杨某没什么好说的。”

听了杨涟的话,魏忠贤顿时笑了起来,对杨涟说道:“既然如此,那咱家就提审那个牢头了。”

说完这句话,魏忠贤对着衙役吩咐道:“去牢房里传那个牢头。”

同时魏忠贤转头看向了杨涟,笑着说道:“杨大人,这件事情牵扯到你,你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杨涟顿时脸色涨得通红,他觉得魏忠贤就是在羞辱自己。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暂时没有办法和魏忠贤斗,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不行。

正在杨涟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邹元标终于开口了。

他看着魏忠贤说道:“魏公公,事情的真相尚不可知,不能因为李如祯的一句话就做什么。凡事都要有证据,此事还是审问过牢头之后再说吧。如果魏公公觉得杨大人在此处不妥,那么可以暂停审问,请奏陛下之后,再继续审问。”

魏忠贤看了一眼邹元标,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收敛了起来。邹元标啊邹元标,真不愧是老狐狸!

魏忠贤当然知道邹元标要做什么,就是不想让自己再审问下去,所以故意打断这一次审问。

如果退了堂,人犯关押在大理寺,鬼知道会出现什么事情。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可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魏忠贤自然不能答应这样的要求。

看了一眼杨涟,又看了一眼邹元标,魏忠贤笑着说道:“邹大人误会了,咱家只是为了不让旁人非议杨大人。咱家本身对杨大人还是信任有加的,毕竟杨大人才具品格,那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正在杨涟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突然跑进来了一个衙役,他的脸上透露着惊恐,神情十分焦急。

跑进大堂之后,衙役连忙说道:“公公,诸位大人!不好啦,牢头张老三死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魏忠贤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衙役连忙说道:“公公,牢头张老三死了!”

这个时候邹元标和杨涟也反应了过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全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敢置信。

虽然死的只是一个,但是这个实在是太重要了。

整个案子将要如何进展,可以说全都系牢头身上。现在这个牢头死了,那么谁还能说得清楚?

李如祯说杨涟的那些事情。现在成了死无对证的事情。人证死了,没有办法证明事情是杨涟做的。也没有办法证明不是杨涟做的。

那么这件事情就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反而成了对魏忠贤最有利的情况了。

大家谁都知道,如果这件事情查不清,那么最终看的就是陛下相信谁。

大家也都知道,陛下对魏忠贤的信任。

杨涟之前做的事情、他上的题本,陛下都不太喜欢。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想让陛下信任杨涟,那绝对是难度太大了。

魏忠贤在心里面不断地思索着,自己究竟该如何利用这件事情。

至于一个牢头的死,魏忠贤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几个瞬息的功夫,魏忠贤压下心中的惊澜,看着来报信的衙役,连忙追问道:“牢头是怎么死的?”

衙役不敢怠慢,连忙说道:“是上吊死的,尸体现在吊于他的班房里面。我已经让人保护了现场,没有人敢动尸体。”

此时心里边最悲伤的,其实是大理寺少卿姜旭。

整件事情就和大理寺没什么关系。都察院弹劾魏忠贤也好,魏忠贤报复都察院也好,这里面就没有大理寺什么事。可是现在呢?

大理寺的牢头死了。

李如祯说牢头帮杨涟传话。若是真有其事,大理寺脱不了干系。现在也没有办法知道是否真有其事了。

可是牢头死了,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事情都麻烦了。

如果是他杀,那是谁杀的?

牢头死在大理寺的牢房里,最有可能动手的就是大理寺的人。一旦查起来,大理寺会有很多人受到牵连。

如果是自杀,那么事情就更麻烦了。

因为这从侧面证明了,有鬼。如果没鬼,那他为什么要自杀?

此时大理寺少卿姜旭心里面真的是委屈得不行。同时他也想骂人,但是却不知道从何骂起,只能委屈的坐在一边。

魏忠贤没有心思关心大理寺少卿姜旭的想法,他现在想的就是怎么利用这件事情让杨涟等人栽进去。

转头看了一眼杨涟,魏忠贤开口道:“杨大人,现在出了人命,案子怕是没有办法审下去了。大理寺的牢房,咱家是信不过了。牢头都能死在牢里,要是这犯人回到牢里。怕是没有命活着到明天了!”

“孙云鹤。”魏忠贤对着门口叫了一声。

一个汉子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魏忠贤在东厂的心腹孙云鹤,官居掌刑千户。

这些日子孙云鹤没有什么事情做,基本上就是跟在魏忠贤身边,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同时带着东厂的人为魏忠贤壮声势。

现在听到魏忠贤叫自己,孙云鹤顿时激动了起来。

刚刚在外面,孙云鹤也听到了大堂里面发生的事情。他知道这是东厂的机会,也是自己的机会。

走到大堂中央,孙云鹤大声地道:“卑职孙云鹤,请公公吩咐!”

魏忠贤看着孙云鹤,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才是自己的人。

第七十三章 没得选

魏忠贤看着孙云鹤,直接吩咐道:“带几个人去牢房里面看一看,看看那个牢头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听了魏忠贤的话,在场的人都紧张了起来。

要知道那个张老三是自杀还是他杀,事实上是对这场案子影响非常大的。

如果牢头是自杀,那还好办一点,至少他是畏罪自杀。虽然也有影响,但是只要查不到谁是幕后主使,事情就好办很多。

如果牢头是他杀,那么必然会追查到凶手,没有人相信会查不到凶手。一旦找到杀人凶手,无论指向谁,事情都会变得非常麻烦。

原本大家以为魏忠贤会停下堂审,可是魏忠贤并没有。他直接吩咐道:“来人,带冯三元。”

突然之间谁都没想到魏忠贤还要继续审案子。

邹元标的眉头此时也皱了起来。显然这个时候再继续审下去,是对他不利的。

邹元标开口说道:“魏公公,现在出了人命案子,同时还牵扯到了杨涟杨大人。公公是不是暂停审问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陛下?等查清了人命案子之后,再继续审理此案。”

魏忠贤看了一眼邹元标,笑着说道:“邹大人此言差矣,陛下在等着咱家查清楚陷害熊廷弼一案。如果因为一个张老三的死而停下审问此案,事后若是出现了什么变故,咱家如何向陛下交代?张老三的死可以同时查查,但是熊廷弼的案子也不能停下来。”

“如果邹大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以去向陛下呈奏,如果邹大人对咱家不满,也可以弹劾咱家。”

说这句话的时候,魏忠贤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自己布局了这么久,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绝对不允许在此时出现任何差池。

姚宗文的事情,让魏忠贤心里边儿已经出现了不确定。如果现在不趁热打铁,一旦出现了其他的问题,或者剩下的人集体反水,那么自己就真的栽进去了。

即便陛下相信自己,自己的处罚也少不了,毕竟差事办砸了。陛下不会问什么原因,陛下看的只是事实和结果。

而事实上自己把差事办砸了。即使自己收拾了那几个反水的人,那也于事无补。

魏忠贤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何况在魏忠贤看来,邹元标在这个时候阻止自己,显然是邹元标心里有鬼。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牵扯了这个案子。

如果能把邹元标也拉下水,那么这一次的收获就大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魏忠贤怎么可能停下来?

魏忠贤直接大声的说道:“带冯三元!”

见魏忠贤一点面子都不给,邹元标脸色黑如锅底,他知道自己这一次被动了。

无论是杨涟还是自己,只要张老三的死查不清楚。自己和杨涟肯定都脱不了干系。

李如祯的供词指向了杨涟,那么杨涟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脱干系。

现在张老三死了,他老邹也逃脱不了干系,毕竟自己现在才是主审官。

至于去找陛下,邹元标也想过。如果陛下像先帝一样信任自己,那么自然没有问题。毕竟先帝相信自己这样的正人君子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

可是在杨涟将庭审记录递给陛下以后,陛下心中必然已经是存了疑虑的。不然不会让自己来重审;至于自己,恐怕陛下也已经怀疑了,不然不会让魏忠贤来接替自己。

现在自己去见皇上,不但没办法把事情说清楚,同时还会让陛下更怀疑自己。

虽然心里面非常急切,但邹元标也只能看着魏忠贤将冯三元带了上来。

见到堂上坐着的是魏忠贤,冯三元的身子就是一晃。

虽然早就得到了消息,但是冯三元心里面还是畏惧。

要知道在东厂的时候,冯三元也没少遭受折磨。现在见到魏忠贤坐在上面,他心里面顿时感觉有些发虚。

那些难堪的回忆,让冯三元心里毫无底气。

魏忠贤打量了一番冯三元,的确是和在东厂的时候不一样了。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态,现在的冯三元,都要比在东厂的时候好很多。

“冯三元,咱家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张老三死了。”说完魏忠贤笑了起来,语气中充满了嘲讽,同时带着一丝威胁,“冯三元,所以你最好想好了再说。”

听了魏忠贤的话,冯三元就是一愣。

冯三元当然知道张老三是谁。

这个张老三就是牢头,这些日子在大牢里面,自己得到了张老三的照顾,日子好过了很多。

没想到张老三居然死了!

冯三元有些想不明白,张老三究竟是怎么死的?

“下面的人报上来张老三是上吊自杀而亡。咱家已经让人去查了。”魏忠贤似乎看出了冯三元在想什么,直接说道:“至于张老三的真正死因,还需要再查一查。”

“不过有一件事情咱家可以告诉你。”说到这里,魏忠贤看了一眼杨涟和邹元标,然后才继续说道:“刚刚李如祯供述,他在牢房里面的时候,张老三曾经给他带过话,告诉他今日在大堂之上,一定要坚持是咱家诬陷他,绝对不能够翻供。”

“如果他不翻供,那么就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官职。”魏忠贤说到这里就笑了起来。

“不过咱家也有话要说。有些事情你认了,可能陛下会从轻处罚;如果不认,未见得能够得到逃得掉。”说着魏忠贤将头向前探了一探,双眼紧紧地盯着冯三元,压低了声音问道:“冯三元,咱家问你,张老三是不是也给你带过话?”

听到魏忠贤的问题,冯三元一愣。

电光火石间,他心里面就有了想法。他本身就被魏忠贤威胁,原本也的确动了不承认心思。

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显然忠贤已经追查到一些东西了。而让张老三带话给自己的人,说不定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如果自己不翻供,下场可能会非常的惨。要知道除了陷害熊廷弼的事情,自己在东厂还交代了很多其他的事情。

那些事情可是非常好查的,即便自己现在躲过一劫,到了那时候一样不得翻身。

想到这里,冯三元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虽然他想做一个好人,但是他没得选。

第七十四章 控诉!

魏忠贤说的很过瘾,但是坐在旁边的邹元标有些听不下去了。

他看了一眼魏忠贤,又看了一眼冯三元,忍不住开口道:“魏公公。这样有些不合适吧?”

无论是邹元标还是杨涟,亦或是在场的其他人,全都听出了魏忠贤是在诱供,甚至是在威胁。

刚刚姚宗文和李如祯的事情,让大家都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魏忠贤和这几个人早有勾结。虽然不知道姚宗文为什么反水,但是显然他的反水给了魏忠贤很大的压力。

如果不是李如祯,那么魏忠贤这一次恐怕就要栽了。虽然李如祯供出了张老三,但现在张老三已经死了,没人能够证明李如祯说的是真的。

可如果冯三元开了口,哪怕他只是证明张老三向他说了同样的话,那么杨涟就很难逃脱了。

即便找不到张老三被杀的原因,杨涟的罪也能定下来了,甚至会牵扯很多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邹元标自然是不希望冯三元开口了。

如果冯三元说的和姚宗文一样,那么魏忠贤会陷入被动;可如果冯三元说的和李如祯一样,那么杨涟就脱不开关系了。

显然魏忠贤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才开口威胁冯三元。而这个时候邹元标自然是要说话的。

看了一眼邹元标,魏忠贤笑着说道:“邹大人,咱家才是本案的主审官,怎么审理案子,咱家说了算。如果邹大人不满,可以到陛下面前弹劾咱家。”

显然经历了李如祯的事情,还牵扯出了张老三的死。魏忠贤的自信心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他也不想再给邹元标留面子了,在这样的情况下,魏忠贤说的话自然不算客气。

因为他已经没有客气的必要了,大家直接就要翻脸了,虚伪的客气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撕破脸了就是撕破脸了,双方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魏忠贤没有再和邹元标扯皮,而是转头看向了冯三元,将自己的声音提高了些许,问道:“冯三元,你怎么说?”

冯三元这个时候心里面已经乱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满是颓然。

半晌,他才开口说道:“魏公公,犯官的确是和张老三接触过。张老三也告诉了犯官不要翻供,只要犯官坚持是魏公公诬陷于我,那么我不但可以脱罪,还能够官复原职,甚至名扬天下。”

说到这里的时候,冯三元将头低了下来,缓缓地开口说道:“根据张老三所言,这是杨涟交代他说的。”

听了冯三元的话,杨涟身子一晃。

邹元标整个人也感觉不好了。

他知道事情开始向不可救药的地步滑落了。这个魏阉狗显然是早有准备。

一旦这个事情捅到了陛下面前,陛下相信谁结果可想而知。自己想要保住杨涟,基本上已经是不可能了。

听了冯三元的话,魏忠贤顿时就笑了,没有再去看邹元标和杨涟,而是继续问道:“诬陷熊廷弼的事情,你是受了谁的指使?”

听到魏忠贤的问题。所有人又是一愣。

邹元标甚至猛地就站了起来。

显然魏忠贤并不准备到此为止,他现在是通过姚宗文等人将李如祯拉下水了;现在又通过李如祯,将杨涟拉下了水。

可就算是到了这个地步,魏忠贤还是不满足。他想要拉更多的人下水。

从冯三元的供述来看,他已经唯魏忠贤命是从了。魏忠贤让他攀咬谁,他就必然会攀咬谁。

在这样的情况下,肯定会有一大批人被冯三元拉下水。

见到邹元标站了起来,魏忠贤脸色一沉。

他怒视着邹元标,大声的说道:“邹大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邹元标怒视着魏忠贤,大声的说道:“魏公公,你威胁冯三元等人构陷忠良、诬陷他人、迫害朝臣,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如此蒙蔽陛下,我要去陛下那里弹劾你!朗朗乾坤,天日昭昭,必然不会让尔等宵小得逞!”

说着,邹元标转向了冯三元,“冯三元,你勾结权阉,陷害忠臣。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你会遗臭万年的!”

听到邹元标的指责,冯三元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愤恨,他抬起头看着邹元标,随后又转向了魏忠贤,大声的说道:“魏公公,犯官是都察院御史,我们的上官就是邹元标邹大人。我们做的这些事情,都是邹元标让我们做的;诬陷熊廷弼只事,也是他想让我们做的。”

“虽然刘国缙是为了帮李如祯,但是我们并不全都是这样。我们是听邹元标的。邹元标这么做是为了扳倒熊廷弼。”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扳倒了方从哲。按照方从哲的罪过,那是一定要治罪的。只不过方从哲和他们达成了协议,只要方从哲辞去内阁首辅大学士,他们就不再攻击方从哲,让他可以告老还乡。”

“邹元标,杨涟,高攀龙等人,他们是结党,这些人都是出自东林书院,他们一起在东林书院讲学。只不过讲学只是掩盖,他们真正做的是结党,在朝攻击朝政,在朝堂上则互为依靠,结党营私。”

“这些人表面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其实只是为了一己之私。他们想要在辽东安排自己的人,无论是辽东经略袁应泰,还是广宁巡抚王化贞,亦或者是辽东巡抚薛国用,全都是东林党的人。”

“他们排除异己、打击忠臣,勾结总兵李如祯,把持朝政、祸国殃民!请魏公公明察,我们都是被逼的!”

魏忠贤听着冯三元的话,心里面都要笑开花了,果然是有惊喜!

一旦反水了之后,他们互相撕咬得会比自己更用力,也更能够咬到要害。

一旦钦定了结党营私的大案,那么自己就可以把更多的人卷进来。

那些得罪了自己的人、不听自己话的人,全都可以被打成东林党。

到了那个时候,看谁还敢忤逆自己?

想到那个局面,魏忠贤都快跳起来了。他觉得自己就快达到人生巅峰了。

听到冯三元的指控,邹元标和杨涟脸都黑了,身子都站不稳了。

他们知道如果东林党真的被定成了结党营私,那么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按照《大明律》的规定,结党营私是砍头的大罪!

第七十五章 搅屎棍

一时之间,整个大堂上都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再说话。谁都知道事情闹大了。

冯三元的指控太严重了!

一旦开了这个结党营私的大案,那么被牵连进去者将无法计数,甚至在场的很多人都逃不掉。

不少人都看向了魏忠贤,尤其是大理寺和刑部的人。

这件事情跟他们就没什么关系,他们纯粹就是吃瓜。现在闹出这样的事情,他们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魏忠贤看了一眼邹元标和杨涟,他也知道没法再问下去了。

冯三元的供述太厉害。

结党营私,这是大案。魏忠贤知道自己需要去向陛下汇报,而不是再擅自审问下去。

因为他负责审问的只是诬陷熊廷弼一案,而现在出了新的情况,自己不能擅作主张,自然是要向陛下汇报的。

不过在这之前,有一件事情还是要查清楚。那就是张老三的死因。

“诸位,”魏忠贤的目光从所有人的脸上扫过,缓缓地开口说道:“咱家觉得此案应该暂停审理。在咱家上陈陛下之后,再行审理。”

众人听了这话,连忙点头。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邹元标和杨涟对视了一眼,皆是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他们还真的害怕,害怕魏忠贤不顾一切审下去,直接将此案钉成一个结党营私的大案。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事情就麻烦了。

不过他们也觉得魏忠贤不敢。因为一旦魏忠贤那么做,那就是在逼陛下二选一。

要么相信魏忠贤,直接定一个结党营私的大案;

要么不相信魏忠贤,那么如此一来,魏忠贤这个人也就废了。

没有其他的选择,丝毫没有给陛下转圜的余地。

魏忠贤自然不会这么傻。他虽然很想干掉杨涟和邹元标等人,但是把自己搭上作为代价就不合适了。

魏忠贤可不想和他们同归于尽。现在自己占据优势,何苦玩同归于尽的把戏?

反正现在张老三的死,杨涟解释不清楚。单单是冯三元的指控,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那就暂时退堂。”说完魏忠贤不理会众人的反应,直接站起来身子,径直向外面走了出去,他要去进宫向陛下汇报。

走出去不远,魏忠贤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孙云鹤,于是就停在原地等孙云鹤过来。

见到魏忠贤在等自己,孙云鹤不敢怠慢,快步跑到魏忠贤身边,恭敬的说道:“公公,咱们的人已经检验过尸体了。张老三并没有外伤,脸色上看得出来也没有中毒。颈部只有一条斜向上的勒痕,从形状上来看,应该不是被人勒死的。”

“我们的人也能判断的出来,张老三脖子上的勒痕,其实是生前伤,而不是死后伤。”

听了孙云鹤的话,魏忠贤不耐烦的问道:“也就是说这个张老三是自己上吊死的,而不是被人勒死的或者被人毒死的?”

孙云鹤顿时有些尴尬,连忙说道:“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能做出这样的结论。”

魏忠贤点了点头,“咱家要进宫上陈陛下,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把活着的人看好,让手下人去张老三家搜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咱家离开这一段时间,绝对不允许出任何事情。如果出了事情,孙云鹤,你的脑袋就别要了!”

“公公放心,属下明白,必然不会让公公失望。”孙云鹤严肃地说道。

魏忠贤离开了大理寺。

邹元标和杨涟也没有再继续待下去,他们需要回去想办法。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前的想法怕是行不通了。原本他们想通过冯三元等人的翻供和指控,将魏忠贤拉下马。可是现在看来,大家都上了魏忠贤的当了。

一边向外走,邹元标一边小声的问杨涟:“文孺,我问你,张老三的事情是不是你指使的?现在这种情况,你也没必要瞒着我了。如果是你做的,我们两同舟共济;如果不是你,我们要想其他的办法了。魏忠贤现在进了宫,必然不会在陛下面前说你我二人的好话。”

听了邹元标的问题,杨涟皱着眉头说道:“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这是何其不智?”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邹元标不知道是否该相信杨涟。

如果不相信,那就把杨涟给卖了;

如果相信……

邹元标心里也没什么底气,毕竟之前他还相信冯三元等人呢。结果冯三元直接给他扣了一个结党营私的帽子。

果然背叛者是最狠的。

魏忠贤之前还想通过熊廷弼的案子来牵扯他们。可是现在却不一样,冯三元直接弄出了一个结党营私。

结党营私这个大筐,可以把他们全都装在里面。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斜靠在卧榻上,面无表情地吃着面前的干果蜜饯,这些小食好像比后世的某些知名店家的还要好吃一些。

撇了一眼站在斜下方的陈洪,朱由校开口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回陛下,已经办妥了。”陈洪不敢怠慢,连忙开口说道:“张三已经死了,奴婢的人亲眼看着他上吊了。这个人奴婢已经送走了,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朱由校看了一眼陈洪,笑着说道:“这些事情就不用和朕说了,你自己做的好就可以。”

这种事情朱由校当然不会问,如果自己心里边儿清楚了,以后再处置陈洪就不方便了。

再者,事情如果爆出来,自己也没必要把陈洪弄死,直接送去南京充当净军就好了。

朱由校相信。这种下场陈洪是会满意的。

至于那个张老三,其实就是陈洪的人。

陈洪的人是怎么渗透出去的,这个朱由校也知道。

在现在这个时候,朝廷大臣与内官勾结,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无论是东林党,还是齐浙楚党,或者是其他的武将勋贵,勾结宦官打探消息,这都是他们经常干的事儿。

魏忠贤在外面有人,王安在外面有人,陈洪自然在外面也有人。

这一段时间魏忠贤得宠,地位水涨船高。但是陈洪也一样,虽然没有提督东厂,却也成了司礼监秉笔太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些日子一直都是陈洪在陛下身边伺候。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陛下在培养陈洪。

说不定在王安去了之后,陈洪就会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

而掌印太监,在地位上是要高过司礼监秉笔太监和提督东厂的魏忠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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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陛下火大发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洪自然在外边儿笼络了一批人手。办一些小事情,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在有了朱由校的支持下,陈洪的地位会越来越高,他笼络的人手以后越来越多。

这一次的事情就是很好的证明了。自己把事情交代下去,陈洪就办的很好。

张老三的事情。可以说是一个导火索。只要有了这个引线,自己就可以点燃一个大的炸弹。

至于说皇帝做这样的事情不显大气,那要看什么时候什么事情。

在朱由校看来,就目前自己这个处境,还玩什么皇帝大气?

再玩皇帝大气就是傻子了。

就像清朝末年,皇帝自顾自的抱着天朝上国的面子。结果呢?哪有什么面子?

面子面里都丢没了。

大明现在这个情况,还要面子等死吧。

朱由校反正心里边儿没有这个想法,这个什么时候了?

非常时候用非常的办法。

再说,谁敢把案子查到皇帝的头上来?

即便真出了什么事情。那也是魏忠贤和陈洪蒙蔽了自己。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看看太祖皇帝朱元璋,人家是怎么做事的?搞一个谋逆的案子,管你有没有真的谋逆,只要是不顺他心意的直接就弄死了。

清朝的文字狱也一样,反正就是把你们都装里面。

自己现在可没有心思去和东林党去掰扯,更没有心思一个人一个人的去调查,反正反对自己的直接打倒。朱由校就是这样的想法。

至于会不会误伤无辜,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皇帝担心的从来都不是误伤,皇帝担心的是没人给自己做事。

在朱由校看来,很快就会有人给自己做事了。

东林党又不是没有反对者,那些反对者恨不得东林党全部去死。

至于理学学派,朱由校也不放在心上。自己马上就要弘扬心学了,也就是李贽的学说。

支持心学学说的人也不少,在他们看来,东林党就是异端,异端比异教徒更应该处死。

理学这些年没少明着暗着弄心学,压着打就不用说了。更关键的是他们也从肉体上消灭心学的人。

李贽是怎么死的?

有一个学说立在那里,自己再全力压下去,朱由校相信很多人会反水,毕竟大家都没什么底线。

大明士绅的底线,朱由校从来就没有高估过。他们都愿意投靠到魏忠贤的手下,还给魏忠贤修生词,他们的底线哪里去了?

按道理说。读书人巴结太监,这本身就是没有底线的事情。这种事情他们都干得出来,对自己是个皇帝他们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后金入侵的时候,这些人是怎么干的?

还不是该投降的投降,该做官的做官。

自己可是正统的皇帝,大明的皇帝,那他们效忠自己也没什么不对的。

至于不想入世做官的人,只要不造反,老实的待在乡下,朱由校也懒得搭理他们。

“皇爷,魏忠贤来了。”这个时候陈洪走到了朱由校的身边,轻声的开口说道。

天启帝这一段时间,总是一个人思考问题,陈洪也害怕打扰了他,所以说话都很小心。

作为在陛下身边伺候的人,陈洪非常有感触。当前的皇爷和先帝可不一样,他做的那些事情,虽然不敢说出去,可是自己心里边儿有数。

稍有不对,估计自己就会被拉出去杖毙,还没有人为自己说话。所以陈洪说话都非常小心。

轻轻地点了点头,朱由校也是知道魏忠贤为什么要来,直接开口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时间不长,魏忠贤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手里面捧着庭审记录,恭敬地跪在地上给朱由校行礼,开口说道:“臣魏忠贤,参见陛下。”

朱由校摆了摆手,直接问道:“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难道是三法司那边审完了?”

魏忠贤连忙说道:“回陛下,出了一点意外。奴婢不敢自己做主,特来向陛下禀报。”

说着他便将手中的庭审记录举了起来,“陛下,这里是今日的庭审记录。庭审之上,姚宗文说是奴婢陷害了他。不过臣这里有姚宗文在东厂时写下的悔过文书。”

“李如祯畏惧天威,诚心悔过,在大堂上说出了实情。的确是他想诬陷熊廷弼,他就找了刘国缙,将这些事情交给刘国缙去做。刘国缙与熊廷弼不合,在拿了李如祯的银子之后私下勾结串联,贿赂其他御史诬陷熊廷弼。”

“不过根据冯三元所言,他虽然收了刘国缙的贿赂,但是他之所以诬陷熊廷弼,并不是因为刘国缙的贿赂,而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

“这个人就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邹元标。邹元标与高攀龙杨莲等人,都是出自东林书院,他们相互为朋、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其中方从哲就是被他们这么排挤走了。因为先帝的案子,他们与方从哲达成了和解。只要方从哲辞官归乡,他们就放了方从哲,不再追究方从哲的罪过。”

魏忠贤说到这里,猛地听到啪一声,一个茶杯在他面前的地上炸得粉碎。

残渣飞溅,魏忠贤缩了下脖子,连忙以头杵地,口中急道:“陛下息怒!”

朱由校此时怒不可遏,他盯着魏忠贤怒声道:“真有此事?”

魏忠贤连忙道:“回陛下,这么大的事情,奴婢岂敢撒谎!”

大殿里面瞬间就没了声息。

谁都知道陛下这是真生气了。

一群臣子为了争权夺利,私相授受,对先帝的案子不管不顾。

难道一个皇帝的死,不应该查清楚真相吗?不应该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他们居然敢答应方从哲,只要辞官,就不追究方从哲。

他们这么做,是在用先帝的名号排除异己。对国家,对帝王,何曾有忠诚可言?

当然了,这些事情朱由校早就知道了,心里面也十分的清楚。

但是,此时他必须要生气,而且还是要生大气。

“魏忠贤!”朱由校猛地将声音提高了很多,“这件事情交给你去查,三法司的人犯全部压到东厂去。大理寺卿管辖不力,罢官待审;都察院左都御史邹元标,罢官待审;察院右佥都御史杨涟,罢官待审。着锦衣卫,即刻前往方从哲老家,将其给朕押解进京!”

“玩政弄权、结党营私,朕这一次要一起查个清楚!”

第七十七章 朱由校要和韩立闭关

魏忠贤走了,他带着兴奋走了。

在魏忠贤看来,这是他的一次机会。

巩固权势,报复那些弹劾自己的人,从今天开始,谁还敢小看自己?自从自我阉割入宫的那一天开始,自己就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

权势、财富,自己这一生也就只剩下这两样东西而已。

现在,就在此时此刻,这两样东西唾手可得,自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看着魏忠贤的背影,朱由校面沉似水。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的动作,必然会导致无数人对自己的反抗,甚至是厌恶。

一句话,自己朝着昏君的路上越走越远了。不过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

作为一个后世来的人,朱由校里面很清楚,东林党必须要铲除。

虽然东林党之中,或许有忠正之人,或许有能干之人,但是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陈洪,朱厚照吩咐道:“对外说,朕要和青云门的韩立道长闭关49日,以求将养身体。”

陈洪一听这话,心里面明白,陛下这是又要躲啦!

不过他也想到了,陛下不可能亲自出手,出手的必然是魏忠贤。

陈洪连忙躬身道:“有什么事情需要奴婢去准备吗?”

朱由校想了想,笑着说道:“准备一间静室吧!”

事实上,朱由校不想躲,也可以不躲。只不过朱由校懒得搭理这些人,他根本没心思去管这些事情。

若是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百工坊逛一逛。自从百工坊建立起来之后,自己还没去过呢。

在那里,才是大明的未来。

徐光启和戚金所练之军,那才是大明的未来。

其他的无关紧要,自己完全可以不关心。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陛下勒令邹元标罢职待审、杨涟罢职待审。

一时间京城风声鹤唳,无数官员人心惶惶,尤其是东林党出身的官员。

一旦被钦定成结党营私的逆案,自己这些人都完蛋了。

所有人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都在想办法保全自己。

不过他们能做的事情并不多,弹劾魏忠贤,同时发动舆论攻势。

仅此而已。

与此同时,东厂和锦衣卫的动作却非常快。

锦衣卫已经派人去抓方从哲了。

一旦方从哲开口,那么东林党便死无葬身之地。

以先帝之死为威胁,私自放掉了方从哲,这是大罪,一旦牵扯进去就没有人能够脱身。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不害怕?

东厂那边已经开始审案子了,魏忠贤亲自主持这一次审理,他自然要大审特审。

第一个被带上来的就是姚宗文。

对于姚宗文,魏忠贤恨之入骨,恨不得直接将他打死在东厂了大牢里。

可是不行啊!

魏忠贤需要姚宗文的口供。

姚宗文在大理寺翻供,差一点儿让自己阴沟里翻船。差事如果办砸了,自己估计直接就完蛋了。

现在姚宗文落到了自己的手里,魏忠贤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他。虽然不能弄死他,但是让其吃点苦头还是可以的。

坐在东厂的牢房里面,魏忠贤端着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玩味的看着姚宗文。

“姚宗文,没想到吧!你居然还会落到咱家的手里。今日就让你知道知道,咱家可没那么好欺负。”说着魏忠贤转头看向等候在一旁的孙云鹤。直接吩咐道:“孙云鹤,动刑!咱们姚大人在东厂认罪,到大理寺翻供,咱家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

“这一次如果你还问不出真话来,你这个官也不用当了,咱家可以让人送你去辽东。”

听了魏忠贤的话,孙云鹤心里面也发了狠。

他现在对姚宗文也是恨得不行。如果没有姚宗文反水,自己何至于落到这个下场。自己可是魏公公的心腹。

现在倒好,就因为你姚宗文,魏公公开始质疑他老孙的能力了,这怎么可以?这是孙云鹤绝对不能接受的。

去辽东,那是什么破地方?谁爱去谁去,老子肯定不去!

想到这里,孙云鹤忙躬身说道:“公公放心,卑职必然不会让公公失望。”

魏忠贤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孙云鹤可以开始了。

“来人,弄一桶盐水来。”孙云鹤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拿起了不远处的皮鞭,显然是要给姚宗文来一个皮鞭子沾盐水。

拉动着手里的皮鞭子,孙云鹤皮笑肉不笑的来到姚宗文的面前,冷笑着说道:“姚大人,咱们也是老朋友了,你说你何苦呢?可别怪孙某,咱们先来点儿开胃菜,大餐在后面。孙某多年没有挥鞭子了,这一次正好让你试一试,也算是咱们没白认识一场。”

此时的姚宗文被绑在柱子上,脸色非常难看。

自从进入东厂之后,姚宗文就知道,自己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啊!

抬头看了一眼孙云鹤,姚宗文心里边儿打定了主意。这一次自己说什么都不会开口。

开口是个死,不开口也是个死。

如果开口的话,自己必然遗臭万年,东林党的人也不会同情自己。索性就不开口,即便是死了,也能够留下清白的名声。

想到这里,姚宗文把牙咬,心一横,直接大声的说道:“孙云鹤,你个阉狗的走狗,有能耐你就来!”

“姚某读圣贤书,怎么会畏惧了你们这些阉狗的走狗?你们即便是打死我,我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闻言,孙云鹤顿时怒不可遏。

你姚宗文真是好样的,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敢装大?

孙云鹤冷笑着说道:“那今日孙某便看看你骨头到底有多硬!”

说完,他手中的皮鞭猛地抽向了姚宗文。

啪的一声,皮鞭直接抽打在了姚宗文的身上,姚宗文身上的薄衣衫应声而裂。

瞬间,一条血印子就出现在了姚宗文的身上。他的身子猛地颤抖了起来,整个人发出了一声呜咽。

孙云鹤却没停,反手又是一鞭子。

鞭打的响声在牢房里边儿异常清晰,除此之外还有几声微不可闻的呜咽声。

半晌,孙云鹤气喘吁吁地放下手中的鞭子。

再看姚宗文,此时早就晕过去了。

魏忠贤看了一眼姚宗文,笑着说道:“去了一趟大理寺,果然硬气了不少。上一次去之前只是打了十几鞭子,他就招供了。不过没关系,我们时间很多,慢慢来。鞭子就不要了,直接上大刑。咱家倒是要看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第七十八章 派谁去辽东?

孙云鹤连忙说道:“是,公公!”同时转头对手下吩咐道:“叫醒他,上大刑!”

东厂在紧锣密鼓的审案子,东林党这边却急得不行了。

原本东林党人以为是扳倒魏忠贤的好机会,甚至能够趁机扳倒熊廷弼,拿回辽东。

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自己这些人落入了魏忠贤的算计之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保就成了当下最棘手的事情。

朝廷上下谁都知道,当今陛下并不愿意听自己这些人说话,尤其是魏忠贤进献了那个青云门的妖道之后。

这不,这边魏忠贤在残酷的迫害大家,那边那个妖道就拉着陛下闭关。

而且陛下居然真的谁也不见,很显然就是魏忠贤和那个妖道联手做的这件事情。

邹元标和杨涟被关在家里,但是外面的人却在想办法救他们。虽然不能去他们家里,但是救是肯定要救的。

因为大家都清楚,现在是同舟共济的时候了!

一旦邹元标和杨涟倒了,那么所有人都完蛋了。

这一次生死攸关,没有人敢小看。

外面纷纷扰扰,皇宫大内却没有受太多的影响。朱由校谁也不见,这就使得皇宫里边儿的人想搞事情都没有地方。

皇帝在闭关,身边伺候的人只有陈洪,并没有其他人,连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都只能靠边站。

宫里面选皇后的事情还在继续,这一切也不用朱由校操心。

当然了,还是有需要朱由校操心的事情。那就是得确定辽东巡抚的人选。

辽东巡抚薛国用死了,朝廷需要任命一个人过去,而朱由校不可能再选一个东林党人去。

一个袁应泰,一个王化贞,再加上一个袁崇焕,三个人将辽东弄得不可收拾,或者说是一团糟。

虽然袁崇焕或许并不像袁应泰和王化贞那么废物,但事实上,自从他杀了毛文龙之后,辽东的情况确实是急转直下。

辽东或许还能守得住,但是消耗太大了。辽东已经成了大明财政的大漏洞,根本无法填补。

朱由校绝对不会去相信东林党鼓吹的收复辽东,他们就是想在辽东打仗、想要收复辽东,然后贪污辽东的军饷。

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秘密,只不过原本的天启帝不知道罢了。如果不是王化贞倒向了魏忠贤,或许皇室还是没有证据。

他们自己不纳税,在辽东的事情上贪污军饷,勾结辽东的边将。从上到下贪污腐败,压榨士卒,就这种情况下辽东要是能打的赢建奴都有鬼了!

在朱由校看来,想要整饬辽东难度太大,指望着辽东的明军打赢努尔哈赤,基本没戏。

至于收拾辽东,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

首先是辽东的将士没有战心,文官只想着贪污,百姓苦不堪言。

想要解决这些问题。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

与其花费大量的时间投入到这上来,还不如另起炉灶,等自己练好兵马之后再说吧。

所以朱由校对辽东的政策就很简单的,那就是维稳。只要维持现状也好,能够守住就是最大的胜利。

所以在辽东巡抚的任用上,首要选择的就是主张守的大臣,而不是高喊着收复辽东的人。

从现在大明的情况来看,想收复辽东基本不可能。所以喊出收复辽东的人。无论是真的看不出来,还是故意的,都不能用。

这种人不拉出去砍头,就已经是朱由校的仁慈了!

看不出来的就是蠢;看得出来的但是却不说,大喊着收复辽东的,这种人该死!

朱由校翻看着手上的资料,这里全都是他选出来的有资格的人。

至于内阁送上来的名单,朱由校早就扔到一边去了。

那份名单的意图很简单,那就是主推王化贞。

这个人自己是不可能用的,并且这一次还要把他给牵连进去。

现在王化贞是广宁巡抚,这货就是东林党在辽东贪污军饷的急先锋,而且没什么节操,能够反咬东林党一口。

找了半天,朱由校终于选定了一个合适的人,这个人就是王象乾。

与王化贞不同,王象乾不是东林党,他是齐党,最关键的是他和熊廷弼的想法一样,都奉行辽人靠不住、灭建奴不能急,建奴已经做大,要徐徐图之。

可惜,他这种说法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了。比起东林党的说辞,王象乾的说法太跌份了,丝毫不能蛊惑皇帝。

所以这种策略一直没成为大明在辽东战略的主流。

历史上王化贞弃广宁逃,列城尽溃,军民男妇求入关者数十万,象乾闭不纳,哭声震山谷。

阅三日,熊廷弼至,象乾乃开关门纳军民,而与廷弼计兵事。

从这里就能看出王象乾和熊廷弼的关系不错,熊廷弼的骄横跋扈丝毫没体现。似乎只有面对东林党所谓的君子之时,熊廷弼才骄横跋扈。

辽东巡抚用王象乾,广宁巡抚也要换人,那么换成谁呢?

朱由校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王在晋。

这也是一个稳妥的主张守的官员,他曾经说过,必有复全辽之力量,而后可复广宁;必有灭奴之力量,而后可复全辽。不然启无巳之争,遗不了之局,而竭难继之供,不可不虑。

说白了就是我们能收复全辽东的力量,那么打广宁。当我们有了灭建奴的力量。那么开始打全辽。不然就不要开战,只是徒增消耗。

当时广宁已经丢了,王在晋觉得山海关关城本身存在重大的隐患。

他建议修重城,重城修好以后,山海关关城才真正能成为雄关天险。

画地筑墙,建台结寨,

造营房,设公馆,

分兵列燧,守望相助,

重关设险,

卫山海,

以卫京师。

一句话,就是建城死守,让你打不进来,然后我慢慢地积蓄力量。等到力量足够之时,一举将你歼灭。

王在晋的主张,遭到宁前兵备佥事袁崇焕、主事沈棨、赞画孙元化等的反对。

袁崇焕要求修筑到二百里之外的宁远,但王在晋不听。

袁崇焕两次直接将意见报告给首辅叶向高,但叶向高不知前线的情况,拿不定主意。

这时大学士管兵部事孙承宗自请行边,亲赴山海关。

孙承宗回京后,面奏王在晋不足任,“笔舌更自迅利,然沉雄博大之未能”,改任南京兵部尚书。

不久王在晋就辞职了。

第七十九章 摆明车马

从袁应泰、王化贞以及孙承宗和袁崇焕的主张,就能看得出来东林党在一些事情上的态度,说他们眼高手低其实一点儿都不冤枉他们。

辽东就是在这些人的手里变得越来越糟糕,从最开始的丢城失地,到后来的疯狂烧钱,全都是他们搞的鬼!

站到他们对立面的则是熊廷弼、王象乾和王在晋,这些人对大明的情况有着非常清晰的认识。

大明已经衰落了,国内问题严重,朝廷赋税入不敷出,百姓苦不堪言,辽东军队毫无战力。

显然一味地强调收复辽东,是不现实的也不可能实现的。

历史证明,他们的想法是对的。大明想要解决这些问题,重点并不在辽东。

辽东本就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一个建奴罢了。

大明这么多年,打过倭国、灭过西南,在北方一直和蒙古人作战,有鞑靼、有瓦剌。比起这些,此时的辽东建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大明的问题就是自身的问题,要从内部找寻解决的办法,而不是一味叫嚣着收复辽东。

朱由校看得明白,也想得清楚,他不可能重蹈覆辙。

所以启用王象乾和王在晋,已经是势在必行的事情了。

朱由校转头看了一眼陈洪,直接开口说道:“传旨内阁,着内阁拟旨,王象乾为辽东巡抚,王在晋为广宁巡抚。广宁巡抚王化贞,回京听用。”

陈洪连忙道:“奴婢这就去。”

对于王化贞,根本就没有什么回京听用,朱由校这一次准备把他打成东林党,直接干躺下。

甚至可以以王化贞为突破口,撬开东林党贪污辽东军饷的事情,目的当然不是为了给东林党增加罪名。

一个结党营私、善政弄权,足够他们去死的了。

之所以要查这些人贪污军饷,目的很简单,当然是为了追回钱银。

虽然内库还有一些银子,可是这点银子对于朱由校要做的事情来说,只能算得上是杯水车薪。

朱由校要的,是东林党这些人的钱。

京城的事情越演越烈,这一点从弹劾的奏章上就能够看得出来了。

之前大家主要攻击的是魏忠贤,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大家攻击的目标隐隐已经开始牵连天启皇帝了。

有些人怕了,越怕反应又越激烈。这一点也在朱由校的预料之中。

坐在龙书案的后面,朱由校翻看着面前的奏章,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看着看着朱由校突然笑了,这是一份为杨涟辩驳的题本。

上面说杨涟任常熟知县,举全国廉吏第一。

看到这里朱由校实在是忍不住了。

纵观整个大明朝,如果要说清廉的官吏,除了海瑞之外不做第二人选。

更何况那时候的杨涟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县令,谁会管他是否清廉?

一任县令不过三年,再清廉又能怎么样?以大明的通讯手段,谁会知道一个县令是不是清廉?

这要不是有些人鼓吹的,朱由校怎么也不相信。显然这就是东林党互相捧臭脚的结果。

看到这里,朱由校突然有了一种感觉。那就是东林党互相捧臭脚的习惯,或许比自己想象的更严重。

很多东西都是他们自己吹出来的,你说我好,我说你好,结果就是众正盈朝。

事实上这种事情在后世也不少见,而且还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做商业互吹。

想到这里,朱由校就笑的更开心了。

果然历史是一个圈子,一直在不断循环往复着。

轻轻地将手中的题本扔回桌子上,朱由校笑说道:“行啦,都拿走吧。”

陈洪不敢怠慢,连忙走过去,将所有的题本都拿走了。

在陈洪看来,这些东西都是惹皇爷生气的东西。

原本皇爷要看,陈洪还十分担心,生怕皇爷因为这些东西生气,到时候再牵连了自己。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皇爷不但没生气,而且好像还看得很开心。

朱由校自然不会搭理陈洪是怎么想的,这些人如此抱团,反而让朱由校的心里升起来一股要把他们一扫而空的想法。

这么多的题本、这么多的奏折,全都是弹劾魏忠贤和熊廷弼,甚至是在弹劾自己的。

这里面就没有一份题本关注事情本身。比如陷害熊廷弼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那些人究竟有没有收钱?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

没有一个人问,也没有一个人想要去探究。

你说这些人装聋作哑也好,你说这些人相信是魏忠贤诬陷的也好。按照办事的程序,不应该先把事情查清楚吗?

而他们呢?

他们只是一味的攻击,攻击魏忠贤。

他们做的事情朱由校也明白了,这种做法在后世也是有说法的。

那就是既然不能解决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一劳永逸。

一旦魏忠贤被打倒,甚至是被处死,那么所有的事情就都解决了。

走到大殿的门口,朱由校伸了一个懒腰,脸上的表情也淡然了起来。

这样也好,大家就摆明车马,打一场!

“皇爷。”

这个时候陈洪转了一圈回来了,走到朱由校的身边,恭敬的说道:“内阁大学士韩爌求见。”

朱由校一愣,对于韩爌,朱由校的观感是不一样的。

韩爌虽然也是东林党,但是韩爌这个人与邹元标和杨涟等人不同,他基本上不怎么嘴炮。

在朱由校看来,如果他不参与这一次的事情,只是在旁边静静的看着的话,朱由校也不准备把他牵连进来。

没想到自己没找他,他却先找上门来了。朱由校的心里面是有些失望的。

不过这样也好,和韩爌谈一谈,看看他的想法。

“让他进来吧。”朱由校对陈洪吩咐道。

时间不长,得到应允的韩爌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朱由校在看着韩爌,韩爌也在看着朱由校。

虽然并没有很久不见,但是两个人却都有一种相见恍如隔世的感觉。

尤其是韩爌,他清楚的记得陛下刚登基之时的样子。

韩爌记得自己的皇帝在当皇孙的时候,未曾出阁读书,请求皇帝从十二日起开讲经筵,以后每天讲筵不要停止,皇帝接受了。

在那个时候,皇帝还不是现在的样子。

现在虽然皇帝看起来很虚弱,斜靠在卧榻上。可是韩爌却感觉,卧榻上的那个人,充满了生杀予夺的力量。

第八十章 是否该彻查到底?

“臣韩爌,参见陛下。”韩爌给朱由校行礼之后。恭敬的说道。

朱由校一笑,轻轻地摆了摆手,直接说道:“这又不是在朝上,爱卿不必如此多礼。”

说完,他转头看向了陈洪,吩咐道:“赐坐。”

等到韩爌坐下之后,朱由校这才开口问道:“爱卿今日来,可是有事情?”

对于朱由校的装傻,韩爌心里边儿再清楚不过了。

他知道这是陛下不想听自己说那些事情,如果自己现在退出去,那么陛下可以当事情没有发生。

可是不行啊!韩爌不能看着这件事情越演越烈,如果再继续下去,牵连的那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了。

想到这里,韩爌把心一横,连忙说道:“陛下,臣是为了熊廷弼一案来的。”

朱由校看着韩爌,似乎有些好奇的问道:“为了这件事情吗?不知爱卿有什么想说的?”

虽然陛下的语气很淡然,似乎并没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但是韩爌知道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说魏忠贤所作所为的背后没有陛下在支持,韩爌是如论如何都不相信的。只不过这件事是没有办法挑明。

沉吟了片刻,韩爌开口说道:“陛下,臣以为,冯三元之言不足以为信。”

听着韩爌的话,朱由校笑了,坐直了身子看着韩爌,“爱卿此话怎讲?”

韩爌一愣,此话怎么讲?

还不是用嘴讲,自己又没有证据。

不过韩爌还有说辞,“陛下,冯三元的话毫无实证,实乃诬陷之言。朝中重臣虽然有人私德不修,有人行差就错,但结党营私是没有的。臣子不应以党侍君,君也不应以党疑臣,如此方能君臣相偕。如果今日因为冯三元之言,陛下大动干戈,必然会使君臣离心离德。”

韩爌脸上的表情非常认真,神情严肃,感情真挚。显然,他的那些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朱由校看得出来,不过他却没往心里去,反而笑了。同时他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果然东林党的人都会说。

看了一眼韩爌,朱由校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而是直接反问道:“爱卿的话很有道理,朕深以为然。臣子不应以党侍君,君也不应以党疑臣,说的很好。朕不以党疑臣,难道臣子就不以党侍君了?熊廷弼的事情难道还不明显吗?”

“太祖设立都察院的目的是什么?你来告诉朕!”说这句话的时候,朱由校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韩爌心里面顿时感觉发苦起来。

说起来,都察院那些人干的那些破事儿,韩爌是不知道的。

弹劾熊廷弼是杨涟等人主导的,并不是韩爌主导的。

身为内阁大学士的韩爌,自然不会去参与这些事情。但是逼走熊廷弼,将辽东置于自己这些人的掌控之下,韩爌是知道的。

不过他知道的,只限于逼走熊廷弼。因为他也看不上熊廷弼。

在韩爌看来,熊廷弼志大才疏、脾气暴躁,又是方从哲的故旧,自然就要拿下。

只是韩爌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里面儿还有勾结李如祯的事情。

要知道自己和李如祯的关系并不好,当初李如柏、李如桢兄弟有罪,应当逮捕治罪,而宦官却传旨宽免他们。

是自己和刘一燝执奏,按照法律逮捕了他们。

不过这让韩爌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李如祯被捕之后,不少人曾在自己面前说过好话。

理由也都一样,李如祯是辽东李家的人,李家在辽东根深蒂固,不宜大动干戈。现在辽东建奴猖獗,如果此时严惩李如祯,势必会使辽东将士离心离德,不利于大明剿灭建奴,不利于辽东安稳。

当时自己觉得这些人说的有道理,是一心为国,乃是君子所为。

现在调过头来看,这里面藏着多少私心?有多少人是受了李家的贿赂才跑到自己这里求情的?

想到这些,韩爌的心情都不好了。

不过这一次的事情还是不能扩大,酌情处理几个就可以了。否则朝廷动荡、吏治不宁,不是大明的福气,反而是动荡的开始。

如今的大明虽然不是山雨飘摇,但是也实在是亏损了元气,此时真的不宜大动干戈。

何况韩爌还是相信那几个人不过是害群之马,清退了也就是了,没必要牵连甚广、炮制大案。

不过此时看陛下的态度,自己想要劝服陛下怕是不容易。想到这里,韩爌有些无奈。

面对朱由校的问题,韩爌也没办法不回答。

他直接说道:“都察院为陛下耳目风宪,都察院官员当为百官表率。”

这话说出来之后,韩爌都有些丧气。

这些人干的事情太跌份儿了!

收钱弹劾边疆大臣,这样的人怎么配做都察院御使?

尤其是那几个小人在东厂的时候供述了李如祯,到了三法司就翻供;现在魏忠贤审案,他们就又翻供了。毫无气节和底线可言,简直就是世人之耻!

对于这几个人,韩爌都想弄死他们。

朱由校点了点头,看着韩爌说道:“爱卿说得好,为天子耳目风宪。可是这些人怎么做的呢?收人钱财、替人弹劾,诬陷边关大臣!这还是天子的耳目风宪吗?朕看来,定他们一个玩忽职守、收受贿赂、诬陷朝臣都是轻的,应该直接定为欺君!”

韩爌心中大骇,他倒是不担心朱由校真的将这几个人定成欺君之罪。他担心的是陛下表现出来的愤怒。

这件事情显然让陛下不再相信都察院,不再相信他们这些清流官员,转而去相信魏忠贤。

看来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

“陛下,”韩爌连忙说道:“虽然都察院出了几个害群之马,可是都察院大部分御史还是兢兢业业、忠心爱国。臣以为,严厉整肃都察院,清退害群之马,乃当务之急。”

朱由校又笑了,看着韩爌随意的问道:“爱卿以为此案是否该彻查到底?”

这就是一个诛心的问题了。

如果你说不应该,那你前面说的都是废话,内阁大学士这个位置你也不用坐了;

如果你说应该,那么就必须要查下去。

现在事情已经架在这里了,韩爌可以保证,一旦自己说应该,自己出宫之后就会听到这个消息传遍京城!

第八十一章 好人坏人

韩爌也知道陛下问自己这件事情的用意,说白了就是想让自己表态。

作为内阁大学士,自己的态度或许比自己的说辞更重要,陛下想看的就是自己的态度。

可是这个态真的不好表,无论怎么说,自己都会让人不满,只不过不满的人不同罢了。

赞同陛下,不满的是其他人;不赞同陛下,不满的就是陛下。

所以这件事情怎么办都不合适。

不过现在陛下问起了,自己总要有一个态度。

略微沉吟了片刻,韩爌直接开口说道:“臣以为,此事应该彻查到底。这些人罔顾法纪、收受贿赂、诬陷大臣,不查不足以平民愤,而且臣以为,这些人必须严惩。”

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其他的先不说,至少韩爌的态度是好的。

无论是被自己逼迫的,或者是他就是这么想的,这都不重要,只要他有这个态度就好。

朱由校直接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等查清了再说。爱卿也不必担心,朕不会胡乱惩罚任何人,也不会做宁枉勿纵之事。”

“爱卿可以在旁边看着,朕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这话朱由校说得光明磊落,只不过他自己的心里都不信。

谁会根据好人坏人来区分大臣?

后世人都知道,小孩子才分好坏,大人只看利弊,何况皇帝?

作为一个皇帝,别说什么好人坏人,看的只是对自己有没有用。

之所以对韩爌说这些话,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朱由校还不想放弃韩爌,说这些用来安抚他的话罢了。

惩治那些人必然是有理由有证据的,这些理由和证据大部分都不用编出来诬陷,他们自己本身就不干净。

朱由校相信韩爌也听得懂,即便是听不懂,以后的事情他也能看懂,只不过是他愿不愿意接受罢了。

虽然韩爌的风评很好,但是朱由校也不会对他的道德水平抱以更高的期望。

能够成为内阁大学士的人,必然是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爬上来的,不可能是小白羊。

这是官场,就不存在小白羊。

如果真的是官场小白,估计早就被吞掉了。

自己给韩爌的无非是一个说服他的理由罢了,看的就是他接不接受。

如果他接受了,他就会装糊涂。他装了糊涂,不能继续用他;如果他不装糊涂,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韩爌虽然算不上老奸巨猾,却比不上方从哲,也比不上叶向高。

正因为他比不上方从哲他们两个,自己才会用韩爌。

自己不过是一个根基浅薄的新皇帝,那些能够团结朝臣的老奸巨猾的大臣,自己也不敢用。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爱卿就退下吧。”朱由校摆了摆手,示意韩爌可以走了。

皇上让自己走,自己自然不能赖着不走。韩爌站起身子躬身道:“如此,臣告退。”

看着韩爌的背影,朱由校脸上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

即便是用韩爌,也要将他身边的东林党人剪除掉。想来魏忠贤那边儿应该已经有结果了,如果还这么慢的拖着,朱由校真的要对魏忠贤失望了。

出了紫禁城,韩爌一脸严肃。

虽然陛下没有赞同自己的话,也没有听自己把话说完,但这一次面见陛下还是有收获的。至少自己知道了陛下是怎么想的,也知道了陛下为什么这么做。

没有回内阁值班房,韩爌直接回了家。

到了自己的书房之后,韩爌就看到自己的书房里坐了一个人,也并没有意外。

这个人正是他约来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东林党的元老高攀龙。

这一次如果说谁最慌,那么就要属这位东林党的元老高攀龙了。

随着邹元标和杨涟被罢官待审,所有的东林党人都慌了。

这一次韩爌进宫面圣,一方面是想劝谏陛下,另外一方面就是想探探陛下的口风。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陛下转变的这么快。

是魏忠贤上了谗言?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不弄清楚大家心里都没底。

见到韩爌走了进来,高攀龙连忙站起身子。

他与韩爌的关系很好,所以也就没客气,直接开口问道:“怎么说?”

看了一眼高攀龙,韩爌有一些不高兴。

他对高攀龙很了解,想要拿掉熊廷弼,出手的虽然是邹元标和杨涟,但是背后也有高攀龙的影子,或者说这是东林党的共识。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为了官帽子。

谁还没有几个门生故旧?

自己这些人上位当权了,自然是要提携自己的门生故旧的。官场上的位子就那么多,不弄走老人,自己的门生故旧怎么上位?

高攀龙并不认为这么做不对,毕竟熊廷弼本身就有问题,换上合适的人更好。

大家弹劾熊廷弼本也无可厚非。

若是仅仅是因为弹劾熊廷弼,陛下即便不满也不会如此行事,局面也不会崩坏的这么快。

正因为自己身边人的手段太下作,所以陛下才会生气。

收受边将的贿赂、弹劾手边大臣,这是朝中大臣勾结边关将领。无论放在何时何地,这都是皇帝不能容忍的。何况还是诬陷朝廷派去的文官。

在这样的情况下,陛下当然会生气,当然会想把这些人一扫而空。

韩爌担心的是有太多人的受牵连。

毕竟冯三元说的是结党营私,如果坐实了结党营私,那么被牵连的人就会更多。这是韩爌无法接受的。

至于姚宗文等人,他们收受贿赂、诬陷熊廷弼,已经保不住了,也没必要去保了。

这一点韩爌看得很清楚。为了保他们几个人让皇帝猜忌自己,得不偿失。

高攀龙问自己,韩爌也没打算隐瞒,因为根本就瞒不住。

皇宫里面是什么情况,韩爌很清楚。那就是一个四面透风的破房子,什么事情都藏不住。自己和陛下的对话很快就会传出来。

把自己进谏陛下的经过说了一遍,韩爌就坐在那里看着高攀龙。

高攀龙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半晌,他怒道:“阉狗狡诈。”

韩爌看着高攀龙,沉声说道:“我问你,保下姚宗文等人的事情,是谁出的主意?”

听到韩框的问题,高攀龙的脸色也不好看了,因为这个主意是他出的。

第八十二章 向魏忠贤认输

看到高攀龙的脸色,韩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们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听了韩爌的话,高攀龙的脸色更不太好看了。

不过高攀龙心里明白,自己现在需要韩爌的帮忙,那是万万不能和韩爌翻脸的。

所以高攀龙压下心底的怒意,有些无奈的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没事儿,慢慢说。”韩爌则是喝了一口茶,做出一副我洗耳恭听的架势。

韩爌的态度很明显,那就是你不说,我肯定就不帮忙。

对于韩爌来说,参与这一次的事情风险太大。如果不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很可能把自己搭在里面。

这种高风险的事情,韩爌怎么可能去做?

虽然大家同气连枝,可是也不可能为了他们的愚蠢搭上自己的前途。

高攀龙虽然气愤,却也很无奈。韩爌的态度很明确,自己也就没得选。

沉吟了片刻,高攀龙对韩爌说道:“阁老是否记得那一次陛下召见?”

韩爌一愣,随后就反应了过来,直接说道:“可是陛下召见你和杨涟那一次?”

高攀龙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说道:“正是那一次。那一次在陛下面前,杨涟说要严惩姚宗文等人;我却说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知道我也是出自一片公心。辽东局势不稳,建奴猖獗。此时此刻,朝廷决策当以安抚辽东为主。”

“如果在这个时候爆出了辽东的事情,朝廷严惩姚宗文等人,同时也要严惩李如祯,这对辽东不利。对大明不利!在姚宗文等人被转到刑部之后,我便与邹元标商议了这件事。”

“他与我的看法一样,此时不应该大动干戈。于是我便与杨涟商议,当时我们定下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然辽东的事情也要有人来担责,我们选择了李如祯。”

“如果一切顺利,李如祯斩首示众,姚宗文等人罢官归家。我们当时也说了,姚宗文等人罢官归家也只是暂时的,风头过去可以再起复。”

听了高攀龙的话,韩爌捋着胡子轻轻地点了点头,神情也缓和了不少,甚至带着几分赞赏,开口说道:“李如祯先有失土之责,又有勾连朝臣之罪,判一个斩立决倒也是应有之义。”

“至于姚宗文等人,一时糊涂收了刘国缙的钱财。我们也都知道都察院清苦,难免有所差池。罢官回乡那等处罚很是合理,这却是老成谋国之言。既然如此决定,因何出了差错?”

高攀龙见韩爌如此说,心里面也松了一口气,只要韩爌认同了自己的做法就好。

懊恼的叹了一口气,高攀龙有些无奈的说道:“事情是计划的很好,可是谁知道姚宗文等人会在公堂之上翻供,一口咬死了是魏忠贤陷害他们,所有的罪行全都不承认了!”

“到了这一步,也就进退维谷,总不能像魏忠贤一样对他们严刑拷打。可是劝说又没有用。”

“在这个时候,魏忠贤一直在陛下面前进谗言。陛下那边儿催得紧,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想着索性就把事情做死。魏忠贤要做什么我们心知肚明,那就不如借着此次的事情将魏忠贤打倒。

现在想来,如此行事,何其愚蠢!从那时开始,我等已经落入魏忠贤的谋算之中!”

“冯三元等人早已投靠了魏忠贤,他们翻供也是受了魏忠贤的指使。等到我们将审讯记录递上去,魏忠贤又在陛下面前进谗言说我等官官相护、颠倒黑白。陛下自然心生疑虑,结果就是陛下下令让魏忠贤重审。”

“重审一开,冯三元等人又受了魏忠贤的指使,诬陷我等结党营私,现在就是我等有口难辨!死了一个牢头,更是让陛下对我等不信任。魏忠贤不断的进谗言,事情就变得有些棘手了。阁老,此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们这些人生死是小,大明江山社稷存亡事大!”

“魏忠贤阴狠毒辣、卑鄙无耻、栽赃陷害,一旦此案真的被定成结党营私,那么他必然会大肆牵连我们这些人,朝中必然奸邪横行!到时候大明国将不国呀!阁老,在此存亡之际,切不可动摇啊!”

韩爌点了点头,沉声说道:“的确不应掀起大案,可是此事对陛下也要有个交代。”

“姚宗文等人收受贿赂,弹劾熊廷弼,陛下已经非常不满。督察院的职责本就是监察百官,结果却因为私相授受、胡乱弹劾,陛下焉能不生气?”

“原本此事也不算什么,只是严惩几个人也就够了。结果你们却把他们几个人保下了下来,弹劾的变成了审理此案的魏忠贤,难免让陛下以为我们私相授受。”

“虽然知道这是魏忠贤的阴谋诡计,但是我们也无法证明。当务之急是怎么让陛下平息怒火。只有陛下平息了怒火,陛下才能够听得进去我们的谏言。否则一切皆无从谈起!”

高攀龙点了点头,他知道韩爌说的有道理,直言道:“此事有什么办法呢?”

事实上韩爌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既然解决不了问题,可以解决有问题的人啊!

看了一眼高攀龙,韩爌直接说道:“现在陛下对都察院不信任,起因自然是姚宗文等人收受贿赂。但让陛下如此生气的,其实是杨涟等人上的奏折。如此做法,让陛下以为他们私相授受。”

“冯三元等人现在在东厂,我们也接触不到。即便接触到了,我们也很难让他们指正魏忠贤。他们既然被魏忠贤收买,也就不是我们说几句话就能够让他们幡然悔悟的。”

“不过这些人翻来覆去、首鼠两端,说的话实在不足以采信。你回去之后,让人传讯邹元标和杨涟,让他们上请罪折子。邹元标御下不严,督察院院御史收受贿赂,无论如何他也脱不了干系,请陛下严惩;至于杨涟,承认自己能力不足,被姚宗文等人蒙骗,愧对陛下,自请罢官,按律处罚。”

对于韩爌的策略,高攀龙大概也知道了。

一方面攻击冯三元等人,他们的话不可采用。

另外一方面上书自陈错误,请陛下严惩。

让陛下出气,如此方能度过此次危机。

不过高攀龙还有一些迟疑,这岂不等于是向魏忠贤认输?

第八十三章 准备大反攻

在高攀龙看来,向魏忠贤认输是绝对不可以的,因为这代表着承认自己这些人不行,而且魏忠贤也不可能因为他老高认输了就放过他。

这又不是文官之间的斗争。

看了一眼韩爌,高攀龙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不好看了。

在高攀龙看来,韩爌就是为了自己的内阁大学士的官位,不希望继续闹腾下去,而是希望尽快平复斗争。

因为这对韩爌来说是最有利的。

若是继续斗争,一旦事情查下去,很可能会牵连到韩爌的身上。

至于自己这些人所在的位置,极有可能就会被韩爌的人接手,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的事情。

想到这里,高攀龙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看了。

沉吟了片刻,高攀龙开口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向魏忠贤认输?我等读圣贤书,行的是孔孟之道,怎么可能如此毫无气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等一心报国,岂能因为小小的磨难,便向魏忠贤这种人低头?”

听了高攀龙的话,韩爌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他其实算不上铁杆儿的东林党,何况东林党这些人也不是全都听他的。

如果他有这个威信和统御能力,在原本的历史上把刘一燝弄下去之后,接位的就应该是韩爌,而不是叶向高。

高攀龙或许会给韩爌面子,但是想让他听韩爌的命令做事,基本上不可能。

看了一眼高攀龙,韩爌也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

在自己看来,高攀龙等人这就是在作死。

他们难道看不出来这不是向魏忠贤认输,而是向陛下认输?

当务之急是让陛下重新信任自己这些人,而不是去和魏忠贤拼个你死我活。

韩爌知道高攀龙他们看得出来,而且他们也懂,但是他们不能这么做。

一旦抛弃了邹元标,抛弃了杨涟,后果是东林党不能承受的。所以即便明知道前面有问题,高攀龙他们也必须向前走,哪怕知道陛下会严惩他们。

不过看高攀龙的样子,韩爌也看出了一些东西。

那就是他们打算故伎重施。

哪怕是最后被罢了官,他们也要打着为民请命的口号,到时候即便罢官回乡,那也是声震朝野,是件极为光耀的事。

可是韩爌却知道,这一退看似爱国洒脱,可是朝中之事谁来做?

这一退看似心胸广大,实则无比怯懦。

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这样做法很可能把所有人都搭进去。

可是韩爌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

看了一眼高攀龙,韩爌直接说道:“那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事实上,韩爌知道刚才高攀龙的话已经在指责自己了,说自己怯懦,说自己畏惧魏忠贤。

一方面这是激将法,让自己站在他们这一边;一方面这是威胁,如果自己不站在他们那一边,那么等待自己的就将是各种攻击。

不过在韩爌看来,魏忠贤的手段不可能就这些,很快高攀龙他们就会自食其果。

说完这句话,韩爌端起了茶杯,意思很明显,那就是送客了。

到了这个地步,高攀龙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站起身子的对着韩爌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向外走了出去。

他要去联络更多的人,准备大反攻。

看着高攀龙的背影,韩爌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神情。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韩爌站起了身子,缓步走出了书房。

他准备去内阁了,至于以后的事情,韩爌准备看看。他自己没有办法伸手了。

如果牵连到了自己,那就辞职回乡吧!

出来韩爌的府邸,高攀龙的脸上隐隐带上了怒色。

对于韩爌的说法,高攀龙非常的不满。

在高攀龙看来,这是你死我活的争权,退是绝对不可能退的。

一旦自己选择了退,那么自己就失去了所有的东西。现在自己拥有的这些东西,那是付出了很大的力气才获得的。

回头看了一眼韩爌的府邸,高攀龙一甩袖子,大步的向前走去。

到了这个时候,他需要去串联一些人了,那些在京城的东林党,包括礼部尚书孙慎行、工部侍郎赵南星、以及皇帝的老师孙承宗。

他们要准备大反攻了。

紫禁城中。

朱由校站在大殿的门口,眺望着远处有些阴郁的天空,心情如此时的天空,并不是很好。

大明朝就像这阴郁的天空一样,自己想要拨云见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皇爷,”陈洪来到朱由校的身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求见。”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陈洪大概已经能够判断自家皇爷的心情了。

皇爷现在的心情明显就是不好了,所以陈洪说话都格外小心,生怕触怒了皇爷。

骆思恭来了,难道自己等的人到了?

朱由校阴郁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转头看了一眼陈洪,吩咐道:“把他带进来吧。”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之后,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来到外面,陈洪一眼就看到了骆思恭。

见到陈洪走了出来。骆思恭连忙笑着迎了上来。

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骆思恭心里面很清楚。

从陛下这段时间的行事风格来看,陛下是要重用东厂和锦衣卫了。

那么就意味着一场新的争夺就要开始了。

他们争夺的是陛下的宠幸。谁能够挣得到这一份宠信,谁就能够获得更多的权力。

在过去的这些年,东厂和锦衣卫无数次上演了这样的争夺。胜利者不但会得到陛下的信任。还能够调动对方。

不过在这种争夺里面,锦衣卫败多胜少。

这骆思恭是知道的,他也知道锦衣卫的弱点在什么地方。

虽然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可是并不能够随时进宫见皇上。比起东厂的魏忠贤,锦衣卫的劣势太明显了。

这一次陛下分别给了东厂和锦衣卫差事,东厂那边儿已经取得了很大的优势。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东厂就会把差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锦衣卫本来就已经落后了,如果再没有人为自己说好话,那么锦衣卫必然争不过东厂。

到时候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就只有两条,一条是给魏忠贤做狗,在魏忠贤面前摇尾乞怜,这样的情况骆思恭不愿意看到;另外一种就是不做锦衣卫都指挥使,把位置让出来,骆思恭也不愿意。

第八十四章 明明白白的打击异己

给人当狗不愿意,自己的官帽子也不愿意摘下,那么就只能想别的办法。

正所谓缺什么补什么。

在骆思恭看来,自己缺的就是在皇上面前有一个能替自己说话的人。

那么,倘若把这个短板给补上,自己就能够和魏忠贤正面竞争。

自己既然做不到在皇上面前说话,那就索性找一个合作伙伴。

在骆思恭看来,最合适的这个人就是陈洪。

现在朝野内外谁都知道,皇上最宠幸的两个太监,一个是东厂厂公魏忠贤,另外一个就是秉笔太监陈洪。

自己和魏忠贤是竞争关系,陈洪陈公公和魏忠贤也是竞争关系。自己两个人都和魏忠贤是竞争关系,那么就存在了天然的合作基础。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这样的情况下,骆思恭觉得两个人会一拍即合。

如果两个人达成了合作,那么在皇上面前自己有陈洪,在皇宫外面。陈洪可以有自己。双方通力合作,绝对可以压制魏忠贤。

“陈公公,”骆思恭走到陈洪身边,笑着说道:“看公公的气色不错,想来是有什么好事情。如果家里面有什么喜事,一定要告诉下官,下官一定奉上一份贺礼。”

笑眯眯的看着骆思恭,陈洪开口说道:“咱家倒是没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不过看大人应该会有喜事。倒是咱家在宫外有时候会有一些事情,如果求到骆大人这里,还希望骆大人不要推辞。”

听了陈洪的话,骆思恭秒懂,笑着说道:“陈公公放心,下官一定尽心尽力。”

两个人相视一笑,谁也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

对视一眼就可以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骆大人,咱们还是别耽误太久。陛下还等着召见你呢。”陈洪摇了摇手中的拂尘,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骆思恭则是对陈洪抱了抱拳,然后笑着说道:“多谢陈公公。”

两个人一起走进了乾清宫。

朱由校看了一眼走进来的骆思恭,摆了摆手示意他免礼,直接开口问道:“可是朕交代的差事有了结果?”

骆思恭不敢怠慢,连忙躬身道:“启禀陛下,的确是办好了。臣已经找到了陈可道,人也已经带到京城来了。”

听了他的话,朱由校顿时面露喜色。

人终于来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朱由校直接说道:“把人带进宫来吧。”

骆思恭顿时一愣。

他没想到陛下居然要召见这个陈可道。

原本他以为陛下会把这个人交给自己,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虽然心里很想问一问,可是他知道这不是自己该问的。

“是,臣马上就去安排。”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一声,骆思恭就退了出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朱由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对于接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朱由校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玩弄权术,对一个皇帝来说是悲哀,可自己恰恰就要玩弄权术。

在大明朝的这些个皇帝当中,权术玩的最好的是嘉靖皇帝。嘉靖皇帝以藩王之身,入京继承皇位,可以说当时的形势非常复杂。

正德皇帝死的不明不白,朝中的臣子们也都不是嘉靖皇帝的自己人;没有人支持他,何况先帝遗留下来的外戚也都还在。

可以说整个皇宫之中,或者是整个朝堂之上,不可不谓前狼后虎。

在这样的情况下,嘉靖皇帝的选择并不多。可偏偏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算得上是宽阔的帝王路。

自己现在的情况又何尝不是如此?

幼年登基,老爹提拔的东林党专政,谁听自己的话?

或许东林党是想做事,但是他们想做的和自己想做的肯定不一样。

如果自己用他们,那么听谁的?

让他们做的事情他们不做,你能怎么办?

无论是这一次的熊廷弼案,还是自己找来的这个陈可道,其实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收权。

在朱由校的眼里面,什么东林党、什么阉党,或者是齐浙楚党,根本没什么分别。

之所以对东林党下手,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因为他们现在当权。

如果自己晚穿越几年,当权的是魏忠贤的阉党,那么自己肯定就对阉党动手了。

一方面是朝中正在查办的案子,另外一方面是道统之争,其实朱由校对其两方面都不感兴趣。

朱由校感兴趣的只是收权,就像当初的嘉靖皇帝一样。

嘉靖皇帝登基不久便与杨廷和、毛澄为首的明武宗旧臣们之间关于以谁为世宗皇考(宗法意义上的父考),以及世宗生父尊号的问题发生了争议和斗争。

以内阁首辅杨廷和为首的“继嗣”,要求世宗改换父母。

当时观政进士张璁上疏责廷臣之非,提出了“继统”的理论。

表面上看这是一场关于名分的争夺,实际上却并不是这么回事儿。

隐藏在深处的,其实是关于权力的争夺。

在朱由校看来,将嘉靖皇帝迎接到京城的那些臣子,他们想要控制嘉靖皇帝。而嘉靖皇帝不甘心,自然是要反击的。

他选择的反击就是大礼仪,这也是皇帝惯用的做法。

如果在朝政上展开争夺,通常会出现新的问题,致使朝政不能正常运转,从而影响江山的稳固。这是皇帝不能接受的。

通常情况下皇帝会选择废除皇后或者是更换太子来作为战场。一方面排除不听话的臣子,另外一方面则是选出听话的臣子。

嘉靖皇帝的大礼仪也是一样的道理。这不是皇帝的名分问题,而是实实在在的站队问题。

这次朱由校干的事情也一样。陈可道的李贽学说,目的就是为了让官员他们争。

自己要用李贽的学说,有反对的官员,就罢黜;听话的官员,就留下。

东林党的结党营私案可以把一些官员直接装进去,不需要去查什么东西,也不需要费心力给他们安什么罪名。

这样双管齐下,可以把权力收回到自己的手里面。

至于是东林党,还是阉党,或者是其他党派,朱由校根本就不关心。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朝堂上的这些人,愿意跟着自己干的,那就留下;否则就滚蛋。

这不是什么党派之争,也不是什么道统之争,就是明明白白的打击异己。

如果非要说,那这是路线之争。

第八十五章 古人尸谏

从始至终,朱由校想做的就是这一件事,而不是什么收拾东林党。

不管谁身居要位,自己都会收拾他。这与谁在位就没任何关系,自己要做的就是选出听自己话的人。

这一点从来都没改变过。

至于选出来这个人是什么样儿,朱由校就没想过。

嘉靖皇帝时候的严嵩、徐介,谁好谁坏?

作为一个皇帝,从来不会因为好坏去分辨人。

乾隆皇帝不知道和珅什么样的人吗?为什么还用他?这就是帝王心术了。

现在朱由校要看的就是这个陈可道合不合格。

如果这是一个合格的人,那自己自然要用他;

如果这不是一个合格的人,自己也要用他,只不过使用的方式不一样。

如果陈可道合格,那么就可以放出去;如果他不合格,那就只能当个牌位。

人并没有带来,所以骆思恭这一趟出去花费的时间并不短。

与此同时,东厂之中。

魏忠贤正欣喜地看着面前的口供,这份口供来自于姚宗文。

上一次在大理寺。魏忠贤被姚宗文坑得够呛,差一点就完蛋了。

幸亏冯三元搞了一个结党营私出来。

这一次拿到了姚宗文的口供,魏忠贤不但可以出一口恶气,同时还能够扳回一局。

至于是否有人说自己诬陷了姚宗文,魏忠贤根本不在意,而且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整件事情要看陛下相不相信。

如果陛下相信姚宗文是被自己陷害的,就万事皆休;如果陛下相信自己,那么姚宗文的这份口供就是真的。

哪怕这份口供真的是自己写的,也一样是真的。

至于陛下会相信谁,魏忠贤更是一点都不担心。

姚宗文等人收受贿赂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陛下心里面清楚,魏忠贤心里也清楚,即便东林党人他们再怎么狡辩也没有用。

将手中的口供放下,魏忠贤抬起头看了一眼孙云鹤,直接开口问道:“人没事儿吧?”

这几天,孙云鹤一直在用刑,手段很激烈。

魏忠贤还是担心孙云鹤把人给弄死了。打伤了无所谓,如果真的弄死了,事情就会变得非常麻烦。虽然他不畏惧,但是没必要惹这样的麻烦。

孙云鹤也知道轻重,直接点了点头,“公公放心。人没事儿,我已经安排了大夫给他看。”

魏忠贤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如此再好不过。现在关于诬陷熊廷弼的案子审问的已经差不多了,事实清楚,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案子可以结了。”

“接下来要问的就是结党营私的案子了。这一次姚宗文供述他们是受到了邹元标指使,这才弹劾熊廷弼。你问问其他的人,将这件案子落实下去。还有就是在大理寺的监狱里面,张老三给他们带的话,落实到杨涟的身上。”

“等到这些办好了!我们就可以把邹元标和杨涟抓起来,从他们的嘴里边再问出一些其他的事情来,到时候就可以把这个结党营私的案子定下来!”

听了魏忠贤的话,孙云鹤的脸上全都是喜色,眼中透着一股亮光。

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东厂的威势将大大增强。

“公公放心,卑职一定尽心竭力,绝对不让公公失望!”孙云鹤躬身抱拳,大声的说道。

看着孙云鹤激动的样子,魏忠贤也笑了,笑声十分的畅快,脸上全都是得意的神色。

自己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陈可道,略微有些诧异。

实在是因为这个陈可道和自己想象中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在朱由校的心里,陈可道即便不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读书人,至少也是一个老夫子的形象。

结果完全与朱由校想的相反,陈可道是一个30多岁的中年人,身材矮小,看着一米五多一点儿,应该没过一米六。

而且他的脸色有些发黑,身材干瘦,怎么看都没有夫子的形象。

“陈可道,”朱由校叫了一声陈可道,停了一下,才开口问道:“你可有功名在身?”

这一点对陈可道来说非常关键。

如果陈可道有功名在身,那么自己用他的时候就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可以不单单拘泥于民间,还能给他一个官身,做起事来事半功倍。

“禀陛下,学生是举人。”陈可道开口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有一个举人的功名就够了。

在这个时代,举人就已经达到做官的标准了。

只不过对很多人来说,举人的起点太低,上限也低,与其出来做官,还不如在家种田。

在地方上成为一个士绅,是举人最好的选择。

毕竟官场上都是进士,你天生就低人一头,这个官并不好做。

当然了,大明也不是没有官员以举人出身做到高位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海瑞。

嘉靖二十八年海瑞参加乡试中举,初任福建南平教谕,后升浙江淳安和江西兴国知县,推行清丈、平赋税,并屡平冤假错案,打击贪官污吏,深得民心。历任州判官、户部主事、兵部主事、尚宝丞、两京左右通政、右佥都御史等职。

海瑞打击豪强,疏浚河道,修筑水利工程,力主严惩贪官污吏,禁止徇私受贿,并推行一条鞭法,强令贪官污吏退田还民,遂有“海青天”之誉。

杨涟的举廉吏第一,朱由校是看不上的;相比较起来,海瑞的清廉朱由校是看得上的。

不光看得上,而且是从心里敬佩,是两世叠加的敬佩。

海瑞主张不拿百姓一针一线,走基层下乡,自备饭食;官吏到下面检查,地方官员迎接,酒菜必须有定制;杜绝公款吃喝,严禁大吃大喝。

可以说海瑞的思想是超前的,也是划时代的,也是他不被认可的地方。

朱由校记得很清楚,张居正倒台之后,明神宗朱翊钧向来器重海瑞的名望,于次年正月召海瑞为南京右佥都御史。

赴任途中,改为南京吏部右侍郎。

海瑞当时已经七十二岁了,上疏言衰老垂死,愿意效仿古人尸谏的意思,列举明太祖朱元璋刑法,剥人皮装上草制成皮囊,以及定律枉法达八十贯判处绞刑的规定,说应当用这样的方法惩治贪污。

其它谋划时政,言语极为切实。

只有劝皇帝用暴虐刑法,当时评议认为是错误的。

第八十六章 心学一脉的机会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海瑞已经老糊涂了。

可是在朱由校看来,恰恰是此时的海瑞最清醒。这位一切为了大明朝的臣子,到了这个年纪他已经看透了,非重典不足以治世。

大明已经到了存亡之秋,腐朽到根子上了,百姓已经苦不堪言了。

他或许想过很多办法,但到最后,海瑞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

百姓压力巨大,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在这样的情况下,海瑞知道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大明真的撑不住了。

他能想到的唯一缓解这种局面的方式,那就是杀掉贪官,并且恢复太祖皇帝朱元璋时候的刑法:凡是贪污八十贯以上,直接扒皮充草。

可是如果真的这么干,大明估计就只剩下海瑞一个官儿了。原因无他,其他人全都会被砍头。

对于海瑞,朱由校是敬佩的。无论是海瑞近乎严苛的清廉,还是因为他的远见卓识。

相比较起来,杨涟的举廉吏第一看着就像是一个笑话。

海瑞做了多少实事?

杨涟又做了什么?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朱由校将思路收了回来。他知道,陈可道不会是海瑞。

虽然两个人都是举人,但是两个人是不一样的。

看着陈可道,朱由校开口问道:“你是李贽的学生?”

听了朱由校的问题,陈有道一愣。

事实上这一路陈可道都在想,陛下召见自己入京是为了什么?

自己不过是一个举人,也没有什么名声,更是未曾闻达于诸侯,陛下召见自己做什么?

虽然他也问过锦衣卫的人,不过那些人就像是闷葫芦一样,什么都不说。

现在听了朱由校的话,陈可道多少有一些想法了,原来是为了自己的老师。

不过陈可道还有另外一种担心,那就是陛下让自己进京,不会是为了弄死自己吧?

自己老师的学说有多不招人待见,陈可道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当年老师是怎么死的,陈可道到现在也记忆犹新。

如果是有人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要算计自己,那估计这回自己凶多吉少了。

不过事已至此,陈可道也有捍卫自己道统的决心。

自己的老师可以抢下剃头的刀子割喉而死,自己也不能给老师丢人。

想到这里,陈可道躬身说道:“回陛下,学生的确是老师的弟子。学生曾经追随老师多年,一直在他身边伺候。”

听了陈可道的话,朱由校轻轻地点了点头,缓缓地开口说道:“那就给朕讲一讲你老师的学说吧。”

陈有道一愣,陛下是让自己讲老师的学说?

要知道一直以来,老师的学说并不得主流的的认同。尤其是对于皇帝来说,老师的学说更像是大逆不道。

“怎么?你跟在老师身边那么多年,难道什么都没学会吗?”朱由校见陈可道不说话,忍不住开口说道。

“启禀陛下,学生有一些激动,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陈可道恭声道:“还望陛下恕罪。”

朱由校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看了一眼陈可道,朱由校说道:“那就回去准备一下,至于要讲什么,不如从你老师的焚书开始。”

《焚书》是李贽所著的作品集,于万历十八年(1590年)64岁高龄时著成此书。

《焚书》又称《李氏焚书》,共6卷。

书中对儒家和程朱理学的大胆批判所表现的反传统、反权威、反教条精神。

陈可道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陛下召见自己入京,不但不是为了杀自己的头,反而是为了让自己给他讲课。

讲课也就罢了,居然让自己讲老师的焚书。

焚书里面写了什么?

陈可道再清楚不过了。

对于陈可道来说,他很担心自己讲着讲着就被皇帝拉出去砍了。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但不是因为皇帝的逼迫,而是因为他想为老师证明,同时也为自己出一口气。

要知道这些年因为老师学生的身份,他过的可并不是很好。

弘扬老师的学术,这是做学生应尽的职责,哪怕为此献身也在所不惜。

陈可道此时是激动的。

他知道这个机会摆在了自己面前。

这是一个弘扬自己老师学说的时机,一旦老师的学说被皇帝喜欢,那么老师将会名垂千古。自己也会名留青史!

此时此刻,陈可道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董仲舒。

汉武帝元光元年,汉武帝下诏征求治国方略,董仲舒在著名的《举贤良对策》中把儒家思想与当时的社会需要相结合,并吸收了其他学派的理论,创建了一个以儒学为核心的新的思想体系,深得汉武帝的赞赏。

这个思想体系系统地提出了“天人感应”、“大一统”学说和“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主张。

自此绝了黄老之学的根,使得儒门繁荣昌盛。

自己的老师是儒门弟子,心学一脉为什么不能绝了程朱理学的根?

只要自己能像董仲舒一样,拿出一套陛下喜欢的理论,那么自己就能够像董仲舒一般绝了黄老之学的根。

用老师的学说绝了程朱理学的根,想到这里,陈可道就更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了。

为了这个目标,哪怕自己死了都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陈可道直接跪倒在了地上,“陛下放心。学生回去之后一定用心准备,绝不让陛下失望。”

朱由校轻轻地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也是朕太过着急了。你一路赶到京城,风尘仆仆,确实应该休息准备一下。”

说完朱由校转头看向了陈洪,直接吩咐道:“让锦衣卫那边儿用点心。”

“奴婢明白。”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

“行了,你先退下休息吧。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进宫给朕讲课。”朱由校笑着摆了摆手,语气温和而轻柔,同时还带着一点点期待。他要让陈可道知道,朕看好你,你得努力。

“学生谢陛下。”陈可道恭敬的行礼之后,躬身退了出去。

看着陈可道的背影,朱由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陈可道看着还不错。当然了,比起他的老师肯定是差了很多。

如果此时是李贽站在自己的面前,估计早就在侃侃而谈了。

第八十七章 长生丹

看着陈可道的背影,朱由校脸上露出了笑容。

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陈洪,他直接开口说道:“把消息传出去,就说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将陈可道举荐入宫。朕觉得陈可道的学术很有意思,让他明天进宫讲学。”

想了想,朱由校又补充道:“让内阁拟圣旨,给骆思恭加一个少保的职位。”

对于自己家皇爷的做法,陈洪能够稍稍猜到一些,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不是他猜不到,而是他不敢深想。皇爷这一次明显是让骆思恭成为众矢之的。

陈洪大概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的这位皇爷。他喜欢用臣,或者说不喜欢锦衣卫、东厂与文官有联系。

看看现在的魏忠贤,他和官员们的关系都成什么样子了?

这一次的事情传出去之后,骆思恭估计与魏忠贤的现状差不多,剩下的只有依靠皇上才行。至于他的名声,早就臭大街了,想和文官媾和是绝不可能。

以后如果自己想做事,陈洪觉得也要先把名声搞臭。

王安王公公之所以不被皇爷待见,很明显就是因为王安和文官走的太近,同时名声太好。

“皇爷放心,奴婢这就去传旨。”陈洪答应了一声,转身向着外面走了出去。

同时在他的心里面下了一个决心,那就是和骆思恭的合作可以开始了。

原本他还在犹豫和迟疑,不是因为他不想和锦衣卫合作,而是他不知道皇爷对锦衣卫的态度。

如果陛皇爷不想扶持锦衣卫和东厂争,自己掺和一脚进去,只会让皇爷厌恶自己。

只有皇爷想要扶持锦衣卫和东厂争,自己才可以掺和进去。

原本陈洪是不确定的,可是现在他确定了。

皇爷就是要扶持锦衣卫和东厂争。

如果皇爷不是这么想的,他不会让自己散布消息。这消息就摆明了是离间锦衣卫和文官的关系。

这是要重用的意思,就像当初皇爷要重用魏忠贤一样。

因为找了那个叫韩立的道士的事情,魏忠贤被坑得血呲呼啦的。但是自那以后,魏忠贤可就真的被重用了。

之前魏忠贤是什么地位?现在他又是什么地位?

显然,从此往后,锦衣卫的地位也会飞速提升。现在正是自己插手的好机会。

看着陈洪的背影,朱由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陈洪和骆思恭的那点儿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朱由校的。

当然了,两个人也不敢瞒着他老朱。朱由校知道两个人刚刚的小动作,无非就是在试探自己。

如果自己不同意,那就会阻止两个人;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那就等于是默认了。

事实上自己不旦什么都没做,还让陈洪去给骆思恭赏赐,这就是最好的态度,摆明了就是告诉两个人,你们勾结在一起吧,朕支持你们,放开手好好干。

朱由校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玩权术的帝王了。

在后世,权术基本上是有一个归纳和总结的。通常指的是统治阶级依仗权势而玩弄的计谋和手段,是剥削阶级御用的政治工具。这里的统治阶级,一般指的是皇帝。

第一,“权术“要为统治阶级尽“忠”,因而是统治阶级御用的治政工具。

第二,“权术”要为统治阶级尽“责”,因而,对敌对集团进行有效的分化、瓦解乃至镇压,毫不留情。

第三“权术”要为统治阶级尽“能”,因而必须耍弄“权术”极尽欺骗、愚弄民众之能事。

历史的事实已经证明,大权术家无一不是大伪诈家、大阴谋家,无一不给后世留下了千古骂名。

“权术”意味着残酷、欺骗和背信弃义。

“权术”,就是专指政治阶级依仗权势而玩弄的计谋和手段。

有明一代的皇帝当中,嘉靖皇帝就是一个权术高手。

纵观他的一生所作所为,绝对可以和权术家画上等号。

想起嘉靖皇帝,朱由校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站起身子向外走了出去。

转回来的陈洪连忙迎了上来,径直来到朱由校的身边,恭敬地跟在后面。

虽然不知道皇爷要去做什么,但是陈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一处宅院的外面。

朱由校看着这处宅院,满意地点了点头。

地方不算大,与周围都隔开,算是一处僻静的所在,这里应该是一个合适的地方。

陈洪跟着皇爷来到了这里,略微有些发愣。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就是皇爷关押那个道士的地方,就是那个青云门的韩立。

虽然皇爷打着这个韩立的名号做了不少事情。但是陈洪却知道,皇爷对这个道士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这个道士的身份和名字,那都是陛下赐予的。不过也就见了那一次,从那之后再也没见过。

这一次皇爷到这里来,难道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朱由校当然不知道陈洪在想什么。

站在门口沉思了片刻,朱由校轻轻的把门推开了,迈步向里面走了进去。

走进院子之后,朱由校就看到了那个道士正在院子里打坐。

轻轻地点了点头,朱由校对这个道士的表现还很满意。

自己将他给监禁起来,他还能够静心打坐修炼没有发疯,显然还是不错的。

虽然他或许是一个骗子,但还是有几分道士的模样了。

似乎意识到有人来了,韩立连忙睁开眼睛。

见到皇帝站在自己面前,韩立连忙站了起来。

他早就要憋疯了,现在见到皇帝来了,自然不敢怠慢。

原本他一直在害怕,觉得自己可能命不久矣。没想到皇帝不仅没砍他头,他在宫里面还活的挺好的,还被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除了没有办法走出这个院子之外,其他的都挺好的。

在度过了害怕期之后,韩立还享受了几天。但是享受过了那几天之后,韩立就已经寂寞地不行了。

现在他很希望自己能离开这里,可是他也知道没有皇帝的命令,没人敢让自己离开这里。

现在皇帝来了,韩立自然是高兴的不行,心里面也忐忑无比。

看了一眼韩立,朱由校开口问道:“作为青云门的弟子,你可会炼制长生丹?”

韩立原本充满期待写满了快放我走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他懵在原地动也不再动弹。

长生丹?

这是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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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炼制的丹药谁吃?

朱由校看着呆愣中的韩立,对于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满。

他只是慢慢地坐直了身子,轻轻敲打着椅子的扶手,静静地等待着韩立说话。

半晌,韩立才回过神来。

他算是明白了。

皇帝这是让自己炼丹!

虽然与这位皇帝陛下只见了一次面,算上这次也才是两次,但是韩立对自己的情况已经知道的很清楚了。或者换个说法,他知道的是这位陛下对自己的态度。

这个陛下要用自己做一些皇帝想做的事情,只不过需要伪装成是他老韩做的样子。

从陛下给自己改名字、设定门派伊始,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现在还来问自己会不会炼长生丹,其实根本就不是在询问,而是点明了让自己炼制长生丹。

韩立心里虽然明白,可是他有一点不懂,那就是这个长生丹究竟是什么东西?

如果自己炼制出来的东西不是这位陛下想要的,那么自己的下场肯定就会很惨。

现在自己被软禁在这里好吃好喝的待着,如果是皇帝陛下不满意炼制出来的东西,那么估计自己连被囚禁的待遇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韩立直接开口说道:“启禀陛下,贫道不知道陛下所说的长生丹与贫道会炼制的长生丹是不是同一种丹药?还请陛下赐教。”

听了韩立的话,朱由校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在大街上行骗的人,果然反应比较快、适应能力比较强,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不过这也挺好,有一个会办事的人,免得自己多费唇舌。

“朕让你炼制的长生丹是一种能够延年益寿的丹药,虽然不能够真正使人长生不老,但是也能够强身健体。”朱由校缓缓地开口说道。

韩立听了朱由校的话,若有所思。

作为一个常年在江湖上行(keng)侠(meng)仗(guai)义(pian)的道士,虽然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道士,但是一些基础的把戏他还是会的,不然早就让人拆穿了。

简单的医术他也会一些。当然了,这里的医术指的是他会搓药丸子,比如山楂丸。

可是,真正的炼制丹药,他根本就不会!

“回陛下,贫道所知的长生丹也是有这种功效的。不过贫道不知道陛下的丹方是否比贫道的更好,能否请陛下将丹方赐给贫道?”韩立这话说得小心翼翼的。

事实上韩立心里面已经有了打算,实在不行的话,自己就用山楂丸糊弄一下。

朱由校看了一眼韩立,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这个韩立根本就不会炼丹,不过没关系,反正炼制出来的丹药自己又不吃。

至于丹方,自己虽然没有,但是这个世界上又不缺炼制长生不老的丹方,派人弄一副来也就是了。

轻轻地站起身子,朱由校吩咐道:“朕会让人准备好丹方的。”

说完这句话,朱由校转身向外走了出去。

他一边走一边对陈洪吩咐道:“让人准备好炼丹的炉子,再配几个人给韩道长打下手。等到丹方到了之后,即刻开始炼丹。”

陈洪听了朱由校的话,连忙开口说道:“奴婢马上去办。”

事实上陈洪的心里也担心的不行。

这个韩立的来历,陈洪可是清清楚楚的,根本就是一个江湖骗子。

现在皇爷让这个骗子炼丹,炼制出来的丹药谁敢吃?

怕不是毒药吧?

难道皇爷要吃?

陈洪摇摇头。

这个韩立的事情自己知道,皇爷自然知道的更是一清二楚,更何况整件事情本身就是皇爷亲自安排的。

皇爷怎么可能吃这个韩立炼制的丹药?

那这样……这个丹药是给谁吃的?

总不能是炼制着玩儿的吧?

想到这里,陈洪猛然停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自己怕是要死了。

走出了韩立所在的院子,朱由校轻轻地伸了一个懒腰。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自己在玩阴谋诡计罢了。

想到这句话,以及这句话原本的意思,朱由校无奈地笑了笑。

皇宫里面朱由校在琢磨着炼丹,皇宫外面全闹翻了天。

东林党面临着大危机,这是所有东林党人都知道的事情。

今天的这一次聚会,为了就是解决这件事情,拿出一个办法来。

所以这一次京师的东林党头目都到了,包括礼部尚书孙慎行、工部侍郎赵南星,以及聚会的发起者高攀龙。

而邹元标和杨涟被隔离在家里,自然是不可能过来的。

除了这几个人之外,内阁大学士韩爌、天子的老师孙承宗却一个也不在场。

事实上,东林党他们也没想邀请这两个人。

相比较起来,韩爌孙承宗这两个人虽然是东林党,但是和东林党牵扯的比较浅,只能算是外围成员,根本不是核心成员。

几个人商量的挺好,也达成了一致。

对于这次的事情,妥协是不可能妥协的。他们与韩爌的看法不一样,一旦这一次妥协了,那么就没有退路了。

况且放弃邹元标和杨涟会让很多人不满。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上一次弹劾熊廷弼,并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情,而是大家一起搞出来的事情。

虽然没怎么商量过,但是大家也都是有默契在的。如果这一次不管他们,那么下一次你怎么让其他人卖命?

他们已经做出了决定,准备坚决不承认结党营私,放弃掉姚宗文冯三元等人,坚持高攀龙最初的策略,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李如祯身上,甚至可以加上刘国缙,承认这些人收受贿赂。

这算是给陛下的一个交代,结党营私的事情不能承认,要保住邹元标和杨涟。

他们要指责冯三元是诬陷,大理寺那边儿张老三的死也和他们没关系,彻头彻尾就是一场诬陷。

何况张老三已经死了,可以说是死无罪证,没有人能够证明整件事情是杨涟做的。

至于冯三元等人,贪污受贿的小人罢了。他们不过是想攀咬,这种人的话怎么能相信?

这样一来主基调就定了下来,按照这个基调去操作。

原本事情都已经商量好了,不过突然传来的一个消息让在场的几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礼部尚书孙慎行看着前来报信的人,站起身子问道:“确定是宫里面来的消息?”

报信的是孙慎行的管家,听了孙慎行问话,连忙开口说道:“的确是宫里传来的消息。”

第八十九章 魏忠贤觉得扎心

树欲静而风不止。

孙慎行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是有些感慨,又似乎是有些无奈,更多的则是不满和愤慨。

目光转向众人,孙慎行缓缓地开口问道:“对于这件事情,你们有什么看法?”

众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

高攀龙有些愤恨的说道:“这就是在断我们的根!”

众人默然。

这一点自然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不然大家也不至于全都噤声。

显然这个新出的情况,打得大家有些措手不及了。

不过现在的问题不是抱怨,而是该怎么解决?

“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他怎么也会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工部尚书赵南星开口说道。

众人也全都迟疑了起来,孙慎行缓缓地问道:“怕不是和魏忠贤勾结在了一起。”

没有人敢说这个猜测是对还是错。

说猜测是对的,那也是正常的。东厂和锦衣卫相互勾结,本身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更何况东厂和锦衣卫相勾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如果说是不对的,那也是正常的。因为东厂和锦衣卫也经常不和。

“现在情况不明,我们也不知道锦衣卫为什么会这么做。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该怎么办?”工部侍郎赵南星抬起头,缓缓地说道。

“锦衣卫将这个陈可道送入宫,我们都知道后果是什么。这个陈可道,他可是李贽的弟子。”

在场上的人都明白,道统之争从来都不是用嘴说说的,争斗起来那是要死人的。

李贽是怎么死的?坐在这里的人谁不清楚?

一旦这个陈可道得到了陛下的信任,那自己这些人真的就完蛋了。

自己信奉的学说被斥为异端会是什么后果?

自己这些人也曾将李贽的学术视为异端,现在一旦对方当了权,自己这些人该如何自处?

或许对方不会弄死自己,就像自己当初没有弄死他们一样。但是一想到自己人考不上科举也无法做官,而且做官的也会被对方罢免和排挤。谁还坐的住?

在场的人心里边儿都有一些发虚。

“还能是因为什么?无非就是相互勾结落井下石!”高攀龙在一边大声的说道。

众人默然,显然高攀龙说的有道理。

魏忠贤现在针对东林党,锦衣卫插一手进来也不是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无论是和魏忠贤勾结在了一起,还是对自己这些人落井下石,那都是能说的通的。

“陛下本就对我等不满。如果他认同了陈可道的说法,那我们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孙慎行抬起头开口说道。

“这件事情一方面我们要上书,另外一方面要对陛下讲清楚。应该联系那些给陛下讲书的人,让陛下知道李贽就是异端。这件事情迫在眉睫,一定要抓紧时间去做!可以让孙承宗进宫试一试。”

众人听了孙慎行的话,全都轻轻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东厂大牢。

魏忠贤此时也得到了消息。

按照道理说,这应该是一件令他高兴的事情。但是此时的魏忠贤却无比懊恼,他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锦衣卫和陈洪。

这些日子自己对付东林党,可以说是卓有成效。现在审理的这个案子,已经有人改口了,众人的供词一起指向了结党营私。

督察院的人说他们弹劾熊廷弼,是受到了都察院左都御史邹远标的指使,其中还有杨涟。

既然是结党营私,自然不可能只有这几个人。其他人的证词直接指向了赵南星和高攀龙,有的人还指向了礼部尚书孙慎行,称他是东林党在朝中的大头目。

当初与方从哲媾和,唆使其让出首辅大学士的位置就不再追究方从哲的人就是他孙慎行。

现在就等着把所有供词敲到准确,准备好对应的人证和物证,自己就可以上奏陛下将这些人全部都抓起来。

钦定的结党营私大案也就可以启动起来了。

到时候自己在陛下面前必然是风头无两了,朝中自己也可以勾连一些人手,到时候自己必然是全力登上巅峰。

从头到尾,魏忠贤都没有把锦衣卫放在眼里,这里面就没他们什么事儿。

至于陛下面前的陈洪,魏忠贤更是没放在心上,也没放在眼里。

陛下虽然宠信陈洪,可是对自己也不差呀!最关键的问题是陈洪只能在陛下面前转悠当一个小陀螺,他的手伸不出来。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别人看不出这里面有问题,魏忠贤就看得出来。

这一次的事情明显是锦衣卫和陈洪一起搞出来的。

也就是说,陈洪和锦衣卫勾结在了一起!

这两方势力勾结在一起之后,锦衣卫在宫里边儿有了内援,陈洪在宫外也有人为他办事。这两个人勾搭在一起之后,那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了。

现在他们俩又搞出了一个陈可道,魏忠贤更不高兴了。

虽然魏忠贤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有一件事情他明白,那就是陛下用什么人与陛下信谁的话有直接的关系。

这个陈可道是一个文官,而且与现在官场上的东林党那些人不是一路的。

一旦陛下信了他的话,那么东林党倒台之后,接手那些位置的很可能就是和陈可道有关系的人。

到时候锦衣卫和陈洪就真的把手伸到了朝堂上。

自己得到了什么?

自己把东林党给搞垮了,朝堂上空出了一大堆的位置,最后自己一个没捞到,全都被锦衣卫和陈洪给拿去了。自己情何以堪?

脏活累活都是自己干了,骂名也是自己背了。好处却让这两个人给捞走了。

魏忠贤岂能不郁闷?

简直就是郁闷到家了好吧!

实在是太阴险了,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魏忠贤愤怒的同时也很懊恼。

站在魏忠贤旁边的孙云鹤,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他还是想不明白,怎么传来了这么一个消息之后,自己家的公公就这个表情了。

见到魏忠贤没有说的意思,孙云鹤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说道:“公公,可是有了什么烦心的事情?”

抬头看了一眼孙云鹤,魏忠贤的脸色也没好多少。

他觉得这个孙云鹤也帮不上什么忙,这又不是严刑逼供。

第九十章 就是你了!张皇后!

魏忠贤也知道,事已至此,懊恼是没有用的了,要想办法。

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那就是把骆思恭弄下去,将锦衣卫度指挥使换成自己的心腹。

如此一来,锦衣卫就握在了自己的手里面。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有锦衣卫和东厂在手,陈洪自然掀不起什么风浪。

或者干脆将陈洪扳倒,骆思恭没有了来自宫里面的支持,自然任由自己拿捏。

不过魏忠贤此时也知道,这件事情并不好办。

锦衣卫那边儿现在搞出来一个陈可道,正是陛下信任他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办法。

如果强行去进谗言,说不定会让陛下厌烦自己。

至于陈洪那边儿,那就更不好办了。那个家伙本来就深得的陛下的信任,现在又有了锦衣卫的支持。

陈可道这件事情办得好,陈洪自然有了硬气的底气,陛下也必然会更信任他。

左想右想都不行,魏忠贤不禁有些烦躁。

难道要等到他们做大?

虽然知道现在事情不可为,可是魏忠贤也在担心如果现在不解决这个问题,那么以后解决起来就会更困难。

不过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岂能不烦躁?

站在一边的孙云鹤此时也在不断地思索着。

看着魏忠贤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否则魏忠贤将气撒在自己身上,自己招谁惹谁了?

看了一眼魏忠贤,孙云鹤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公,卑职有一个想法。”

听了孙云鹤的话,魏忠贤一愣。

虽然孙云鹤是他的心腹,可是孙云鹤这个人什么样子,魏忠贤心里再清楚不过。

抓个人、严刑逼供、栽赃陷害,这些事情都难不倒孙云鹤。可是论到计谋谋划,这货就是一个大老粗。

他能有什么办法?

看了一眼孙云鹤,见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魏忠贤顿时心中一惊。

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影响了手下,这样不好。

如果自己显得怯懦,那么手下必然会丧胆,搞不好会和自己离心离德。

现在自己没有办法收拾锦衣卫和陈洪,但是内部不能乱。

想到这里,魏忠贤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轻声说道:“有什么话说吧。”

“是,公公。”孙云鹤见魏忠贤恢复了淡定,答应了一声,随即心底多了些底气,开口说道:“公公,在卑职看来,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公公现在手里有东林党的案子、执掌东厂,还得到了陛下的信重,这就已经让公公立于不败之地了。现在公公所想的无非是怎么让陛下更加倚重公公,而疏远锦衣卫那边。”

略微沉思了片刻,魏忠贤点了点头。

他没想到孙云鹤说出来的话还挺有道理,不过光有道理没有用,还是需要再找一个办法。

魏忠贤语气缓和了不少,直接问道:“你可有什么办法?”

“公公,办法很简单。”孙云鹤谄媚的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说道:“在卑职看来,这无非就是争宠罢了。谁能让陛下更信任,谁就能够得到更多。”

“想让陛下更信任,无非就是把事情办漂亮。”

见到魏忠贤瞪眼睛,孙云鹤连忙说道:“他们能做的事情,咱们也能做。而且咱们不但要比他们做得好,还要比他们做得快。他们不是找了一个陈可道吗?咱们也可以找一个李可道。”

“那个陈可道是李贽的学生,我们也可以找一个人,李贽的师兄弟,什么人都行,反正只要他懂李贽的学说就行了。一个人不行,那就找两个来。”

“如果两个人还少,那就多找几个来。只要办的比那边儿好,还愁陛下不亲近公公?一旦得到了陛下的信任,公公想做什么做不成?”

听了孙云鹤的话,魏忠贤眼睛一亮。

他赞赏的看了一眼孙云鹤,大笑着说道:“不错不错,你小子有点儿想法。咱家这就找人去办。”

见孙云鹤期望的看着自己,魏忠贤知道他想接下这个差事。

可是魏忠贤不敢把这个差事给他。

没有其他的原因,实在是孙云鹤的名声太差了。

如果交给他去办,不但可能把事情办不成,还可能适得其反。

这件事情办好了自己自然是大功一件,如果办砸了,那就丢人丢大了。陛下会怎么看自己?

这个风险魏忠贤不敢冒。

不过孙云鹤给自己出了主意,魏忠贤也不好直接把他踢开,只能温言抚慰道:“东林党这边的案子离不开你,这件事情你就不用掺和了。”

“不过你放心,主意是你出的,咱家不会忘了你。这里边儿有你一份功劳,等到事成之后,咱家一定有重赏。”

孙云鹤还想争辩几句,可是见魏忠贤一脸严肃,心里边儿知道自己没戏了。

索性就不要再说了,否则只会让公公厌恶自己。

想到这里,孙云鹤连忙躬身道:“公公放心,卑职明白。”

见到孙云鹤如此懂事,魏忠贤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如此最好不过了。”

留下孙云鹤继续审案,魏忠贤离开了东厂。

他准备去操办这件事情。

各方人马各有打算,整个京城波谲云诡。

但是在紫禁城中,气氛还算是和谐美好。

尤其是大家都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这座皇宫即将迎来它的女主人。

在经过几轮筛选之后,皇后的选择终于进入到最后一轮了。

朱由校看着来送消息的太监,脸上没什么表情。

顺手看了一眼他递上来的名帖,朱由校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张嫣。

字祖娥,小名宝珠。河南祥符人,父亲张国纪。

只是看了一眼简单的介绍,朱由校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这位就是历史上天启皇帝的皇后——大名鼎鼎的懿安皇后。

没想到最终还是把她给选了出来,倒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看到这个名字之后,朱由校就知道自己的皇后有着落了。

倒不是因为朱由校有什么特别的情节,而是因为按照历史的记载,这位张皇后干得不错。

而且在李自成攻破北京城之后,这位张皇后上吊自杀了。

皇后的人选最后只剩下三个人,那两个人自己也不了解。

如此,

就是你了,

张皇后!

第九十一章 去慈宁宫选后

最关键的事情是,按照历史的记载,这位张皇后长得很漂亮。

至于像后世宫廷小说那般谈情说爱什么的,朱由校就不想了。

自己是皇帝,没有那个资格,任性不属于自己。

有一个长得漂亮的皇后,最重要的还乖巧懂事,这就已经很好了。

感情的话可以事后再培养,先结婚后恋爱也挺省事儿的。

将名帖放到一边,朱由校对太监说道:“事情朕知道了。你回去禀告太妃,准备好了之后告诉朕一声就行了,到时候朕会过去。”

虽然心里面已经选定了张皇后,但是过程还是要走的。

不过也很简单,基本上就是三个里面选一个。

到时候自己只要点了张皇后就可以了。

至于剩下的两个人,一人一个贵妃是跑不了的。

一次娶三个老婆,想想还有点儿小激动。

太监听了朱由校的话,心里面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连忙开口说道:“皇爷放心,奴婢这就回去禀告太妃。”

朱由校点了点头,摆手示意他退下。

太监躬身退了出去。

等到太监走了,朱由校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其实并不怎么关心。

虽然是给自己选皇后,可是朱由校的态度并不积极。

对于这件事情不关心,朱由校关心的是朝中的事情。

现在朝中上下都要等着自己动手,东林党看似还坐的挺稳,但其实早就风雨飘摇了。

虽然东林党实力强大、人手众多,可是他们的对手也不少。

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很难分得清你是谁我是谁。

朱由校也没心思去分那些东西。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要筛选谁是站在自己这一边儿的。

至于怎么筛选,朱由校已经准备好了。

接下来的两天,朱由校一直都在听陈可道讲课。

消息自然而然也就传了出去。

陛下在炼丹,同时还听陈可道讲课。

一时间朝野哗然。

无数人开始上奏疏劝谏朱由校,同时弹劾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

只不过对于这些,朱由校都是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对于陈可道的学说,朱由校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同时,对于陈可道这个人,朱由校也是似乎很宠幸的样子,不但各种赏赐不断,而且还亲自派人接送。

一时间,整个京城山雨欲来。

朱由校翻看着面前的题本,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果然还是有人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这几天这样的弹劾题本已经不少了,说的事情都一样,弹劾东林党结党营私、弹劾姚宗文等人勾线熊廷弼。

一句话,请求陛下严惩。

这一次弹劾的波及面积非常广,直接把礼部尚书孙慎行、工部侍郎赵南星全部都牵扯了进来。

看了这些题本,朱由校就大概明白了。

这是一次大规模的反击。

显然有人看到了自己要对东林党动手,这些人直接开始落井下石了。

当然了,落井下石只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就是向自己表忠心了。

他们的所作所为,就好像站在那里蹦蹦跳跳的说,快看我快看我!我忠心耿耿!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干!快重用我快重用我!

对于这种行为,朱由校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果然这个天下,聪明人永远都不少。

自己只要摆出一点儿姿态,稍稍扔出一些东西去,这些人就会自己跳出来。

将手中的题本放到一边,朱由校面无表情的敲打着桌面。

时机差不多了,可以开始动手了。

不过还是要先挑起点儿大的动静。

“皇爷,太妃那边儿让人递了过来。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日子定在明天是否可以?”陈洪走到朱由校的身边小心翼翼的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

皇后的事情的确可以告一段落了。

选了皇后,自己就可以大婚了。到时候自己就又有事情可以忙了。

至于祸害人的事情,交给魏忠贤他们干也就是了,用不着自己出面。

“你去告诉太妃娘娘,明天没有问题。”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

陈洪不敢怠慢,连忙转身去太妃娘娘那边儿禀报了。

这一天倒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第二天一早朱由校起的挺早,在陈洪的伺候下吃了早饭,然后换上了一身新衣服,带着人赶到了慈宁宫。

在朱由校来到慈宁宫的时候,这里早就准备的差不多了。

太妃带着人迎接朱由校。

现在的皇宫里面,朱由校就是真正的帝王。

这倒不是因为他皇帝的身份,而是因为皇宫大内敢扎刺的,已经全都死了。

朱由校是一个少年帝王,在登基之前,李选侍都敢把他给扣住。可见这皇宫大内对少年天启帝是什么态度?

朱由校既然来了,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历史上(有记载的),李选侍她勾结客巴巴和魏忠贤,在后宫里面搅风搅雨。

不管真假,朱由校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或者类似的事情在后宫发生。

所以自从登基之后,朱由校一直在清洗后宫。

朱由校忘不了自己老爹是怎么死的。

要知道老爹的身体还算健康,是郑贵妃给了老爹找了十个女人,陪着老爹胡天胡地了好几天,一夜御十女。

做这种事情,别说老爹一个不怎么锻炼的皇帝,即便后世的各种健身达人,估计也吃不消。

连续这么干几天,估计人也就差不多了。

何况还有着各种酒药,这个时代的药又不是伟哥。

即便是伟哥,那副作用也是非常非常大的,搞不好就心脏骤停猝死。

朱由校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原本的天启皇帝年纪轻轻的就不行了,朱由校总觉得是里边儿有事儿。

或许是客巴巴搞的、或许是其他人搞的,这都不重要。

只要自己把后宫好好的清理一遍。

这就足够了。

另外朱由校也相信自己即将选出来的张皇后,这是一个有手腕的女人,同时也是一个识大体的女人。

只要自己支持她,那么在后宫里边儿她就能当家做主。

这是自己生活的地方,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第九十二章 我的女人

朱由校要让所有人知道,皇宫大内就不是他们争权夺利的地方。

谁敢朝着自己的后宫伸手,自己就把谁弄死。

后宫里面谁敢扎刺,自己就把这人沉湖里边儿。

东林党人一直在朝后宫伸手,这也是朱由校厌烦东林党的一个地方。

东林党这些人嘴上排斥着太监,呵斥他们为阉狗,可是私底下勾结皇宫里面太监的事情,东林党一次也没少干。

现在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他就是东林党的人。

原本,刚穿越时朱由校觉得宫里的太监至少也会有一些底线,皇宫里的消息不会轻易送出去。

这些日子过了下来,朱由校才知道自己的皇宫就像一个四处漏风的破房子,什么消息都防不住。

谁都想打探皇宫里的消息,谁都想知道皇帝的想法。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控制住皇宫真的不容易。朱由校准备把这件事情交给张皇后来干。

现在之所以把魏忠贤和陈洪分开,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不让魏忠贤有插手宫里的机会,他在外面做事就好。

至于陈洪和锦衣卫的勾结,朱由校自然早就想到了,这也是自己默认的。

锦衣卫需要人支持来对抗魏忠贤;陈洪也一样,他需要锦衣卫的支持。

在朱由校看来,这种平衡才是王道。

“陛下,可是有什么心事?”见到朱由校在沉思,李太妃悄声问道,脸上带着浓浓的关切。

现在朱由校就是她的大靠山,她可不希望朱由校有什么事情。原本自己在宫里面的处境并不好,可是和现在比,简直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自从有了当今陛下给自己撑腰,自己在宫里边儿除了没有太后的名声之外,实际上皇宫内外自己的权势大得很,已经有了一个太后的架子了。

那些小贱人一个个的都死了,李太妃心情舒畅的很。

对于这个李太妃的为人,朱由校清楚得很。

在这皇宫大内生存下来的女人,没一个简单的角色,只不过是争宠没争过罢了。

现在李太妃有了自己的支持,后宫里面没有人敢不服她。

“回太妃,朕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朱由校笑着说道:“最近朝堂上的事情比较多,还都是一些烦心的事情。朕心里边儿也着急,这些臣子也不想要朕省一点儿心。”

“陛下,不必焦虑。这天下事情太多,要有张有弛才好。”李太妃轻声地安慰道。

她也知道这是废话,安慰了一句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虽然她现在地位尊崇,可是李太妃对自己的情况清楚得很,她毕竟不是陛下生母。这后宫的事情陛下让自己管着,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如果她还不知道轻重,插手前头的事情,那估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去陪先帝了。

简单的安慰了几句,李太妃颤笑着说道:“哀家也不会安慰人,不过没关系,马上就有人对陛下知冷知热了。”

朱由校知道李太妃说的是自己的皇后。

对于李太妃的所作所为,朱由校还是很满意的。

李太妃知道轻重、懂得进退,算是一个不错的暂管后宫的人选。

“这还多亏了太妃。”朱由校自然不会说其他的话,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听了朱由校的话,李太妃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这是陛下对她的夸奖,显然是对她承了情了。

这就足够了,想到这里,李太妃开口说道:“陛下,不如就开始吧?”

轻轻地点了点头,朱由校恭敬地说道:“全都听太妃的。”

李太妃也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开始吧。”

虽然这件事情很重要,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仪式。

只不过是两边各站了一排宫女,然后三个穿着好看的十四五岁的少女从外面款款地走了进来。

虽然她们三个还没有被册封,但是没有人敢怠慢她们。

在这三个人里面,将来混得最差的一个也是贵妃。

再说了,在皇宫里面,贵妃的地位仅次于皇后。虽然说皇后领先了一步,但是在这皇宫里面,谁也不敢保证以后会怎么样。

下一步就是要看谁先生下皇子了。如果皇后有所出,那自然没得争;如果皇后无所出,那这后宫可就热闹了。

朱由校此时不管别人怎么想,他的心思全在三个少女身上。

虽然对谁做自己的皇后不关心,但是朱由校也想看看她长什么样。

要知道这是以后陪自己睡觉的女人,朱由校不想在自己的后宫掀起风浪,那么就一定要表现出宠幸皇后的架势。

虽然知道张皇后长得漂亮,可是朱由校不知道她究竟有多漂亮。

看着款款走来的三个美人,朱由校眼睛陡然一亮,两世为人的沉寂的心还是有些颤动。

她们并不符合后世的审美标准,没有瓜子脸没有尖下巴,没有细长的眉毛,也没有开眼角。

在这个时代,后世的网红尖下巴长相被称为狐狸精,皇宫里边儿不可能选进这种女人。

在朱由校看来,这三个少女身材并不高大,但是也不矮小,不胖不瘦十分的匀称,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眉眼之间却带着几分大气。

朱由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漂亮,纯天然的美女。

从这么多人选、这么大规模的海选中,选出来的美人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

三个少女都很漂亮,但是朱由校还是确认出了谁是张嫣。

因为在三个人当中,她最漂亮,身形婀娜最是好看。

虽然没有站在中间c位出道,但是她落落大方地站在一旁,依旧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仿佛她站的地方就是c位。

但见她清秀绝俗,容色照人,实是一个绝丽的美人。

她才15岁啊,便生得如此好看。朱由校缓缓地收回了目光,轻轻地靠在了椅子背上,这叫战术后仰。

他现在心里非常满意,隐隐还有些期待。

前世他也不是没结过婚,可是他结婚的那一晚,真的没有什么兴奋劲儿,只是觉得累的要死。

毕竟在新婚夜之前,自己和女朋友也就是后来的老婆,已经同居了四年。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朱由校有一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见这三个人。

他居然有一种想要“谁也没见过面儿,在新婚夜掀开盖头”的那种惊喜。

就像后世抽奖一样,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输赢。

不过朱由校也知道,自己也只能是想想,真要这么干是不可能的。

第九十三章 开宗立派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很多。

朱由校点了张嫣为皇后。

剩下的两个人,一个田氏,一个袁氏,两个人全都封了贵妃。

这一次就算是完事儿了。

剩下的事情就是皇帝大婚,这种事情就不用朱由校操心了。

离开了慈宁宫,朱由校回到了乾清宫。

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陈洪,又看了看时间,朱由校问道:“陈可道来了没有?”

对于朱由校来说,大婚那边儿的事情并不是很重要。

两世为人,对于男欢女爱他已经看得不那么重了。

虽然身体还是有需要,但是他心里边儿已经能控制的住了。

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掀翻一些人,然后提拔一些人。

“回皇爷,人已经到了。”陈洪连忙说道。

对于这个陈可道,陈洪知道他很受宠。

这些日子陈可道每天都要来进宫给皇爷讲课,皇爷也愿意听他讲。

这是陈洪愿意见到的。这个陈可道是锦衣卫为陛下找来的,自己现在和锦衣卫的关系又很亲密,这个人越得到皇爷的看重,锦衣卫的功劳自然就越大,地位也是越稳固,也就可以和魏忠贤一战了。

作为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谁还没有一个权力的野心?

谁也不愿意屈居人下。

见到魏忠贤强势而起,陈洪怎么可能不羡慕?不嫉妒?

只不过皇爷一直在压制自己,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陈洪自然不会放过。

这些天他在皇爷面前夸奖过陈可道好几次,皇爷也都笑着受了。

陈洪知道这不是夸奖陈可道的事情,而是皇爷愿不愿意自己和锦衣卫走近的事情。

如果皇爷不愿意,肯定会呵斥自己。现在这样生受了,自然就代表着皇爷支持自己。

这是不可言表的事情。

所以听了皇爷询问陈可道,陈洪连忙就回答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即开口说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时间不长,陈可道从外面走了进来。

与刚来的时候不同,此时的陈可道身上穿着一身儒衫,看着多了几分斯文气,不过还是长得丑,只是没了之前那种沐猴而冠的感觉。

“先生来了。”朱由校笑着和陈可道说道:“先生免礼吧!”

等到陈可道站直了身子,朱由校笑着说道“陈洪,给先生赐座。”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朱由校一直给陈可道礼遇,这也是对外彰显他宠幸陈可道的方法。

等到陈可道坐下,朱由校这才开口说道:“先生,开始吧!”

这几天陈可道一直在为朱由校上课,这样的场景已经经历的不是一次了。

他自然非常非常熟悉了,也没有再客气,坐下之后开始给朱由校讲课。

时间过的飞快。

直到陈可道合上书,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原本基本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每天皆是如此,但是今天却不一样。

今天朱由校把陈可道给留下了,茶水也都端了上来,显然这是有事情要聊。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陈可道也没有再开口,而是静静地喝着茶水。

朱由校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开口说道:“先生的学问精深,李贽先生的思想更是惶惶圣道之言。朕每天想起来,都如醍醐灌顶。朕以为,李贽先生当可开宗立派。”

听到朱由校的话,陈可道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虽然一直进宫给陛下讲课,可是陈可道心里还是没底。

因为他不知道这位陛下要做什么,会不会过几天就把自己拉出去砍了?

这种事儿谁也说不准。

现在听了朱由校的话,陈可道心里边儿就是激动了起来。

陛下的话肯定不是说说而已。这是要有什么实际性的操作?

想到自己可能要经历的事情,陈可道的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如果李贽要开宗立派,那么自己身为他的弟子,同时还被陛下看中,那么自己将是什么地位?

朱由校看了一眼陈可道,微微一笑。

他知道这是陈可道无法拒绝的。

正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这些读书人谁不想名垂千古?

就算不为了名声着想,谁又不想桃李满天下?

谁又不想自己的学术遍布天下?

何况这里边儿还夹杂着巨大的利益。

陈可道一个人是不能成事,他的力量太渺小。但是有整个心学学派却不一样。

虽然心学现在被理学打压的很厉害,但是人家的底子和实力都在。

只要自己把陈可道捧上去,自然会有人跳出来。

或许那些人和陈可道的主张不一样,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改弦更张的、愿意听自己话的,自然都能够得到提拔和重用。

“朕有一个想法。”朱由校转头看着陈可道,缓缓地开口说道:“先生的学说,当广步天下,岂可困于一地?先生何不在京城建一座书院?先生可以在书院当中讲述自己的学说,宣扬自己的学派。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陈可道听了这话,心中顿时一惊。

要建立书院吗?

自己的老师怎么死的?

到现在自己都忘不了。

当初别说是要成立书院了,老师只不过是四处游走讲学,最后都被诬陷入狱。

老师不堪受辱,在狱中割喉自杀。

事到如今,自己如果要建立书院,那些人会怎么对付自己?

朱由校说完这句话,并没有再继续开口。他需要等陈可道一个答复。

之所以要支持陈可道,一方面是扶持自己的势力,另外一方面是为了排除异己。同时也为了在思想界夹杂自己的私货。

如果陈可道不敢,那么自己不会选择这个人。

自己要的是能上场撕咬的人。

如果陈可道胆小怯懦,带有天生的妥协性,自己自然不会支持他。

自己也不会告诉他“你去干吧,出了事儿我保你。”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说的。

陈可道脸色不断变幻。

原本他以为陛下会给自己封一个官儿,让自己在仕途上有所作为。

现在看来远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一旦自己开书院讲学,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

陈可道再清楚不过了。

至于开书院所用的一应钱财,这位陛下应该都给自己准备好了。

显然从把自己弄进京城开始,自己已经没得退路了。

第九十四章 陈洪被魏忠贤视为大敌

朱由校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等待着陈可道给自己一个答案。

朱由校相信陈可道知道怎么选择。

在这一个世界上,能拒绝自己的人不多。

果然,在沉思了半晌之后,陈可道站起了身子,躬身说道:“学生愿听陛下安排。”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后就笑了起来,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了陈洪,开口吩咐道:“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你在锦衣卫那边儿说得上话,让锦衣卫来负责这件事儿。”

听了朱由校的话,陈洪连忙说道:“奴婢马上就安排人办。”

对于自己家皇爷的话,陈洪领悟的非常深刻。

皇爷不能吩咐锦衣卫办吗?

当然可以。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或许正等着皇爷吩咐他呢!

可是皇爷就让自己去办了。

这里面有两层意思。

一层是在告诫自己和骆思恭,朕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朕没有管,所以你们好好办吧。如果不出纰漏,那么朕就不追究你们;如果出了纰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第二层意思,其实是在给他老陈支持。

自己想要和锦衣卫合作,必然要拿出一些东西用来证明自己有用。一个没有用的合作者,谁会跟你合作?

如果这件事情直接由皇爷吩咐锦衣卫去办,那么自己的作用在哪里?

所以现在这件事情,皇爷交给了自己,自己就可以用来挟持锦衣卫。

当然了,这里面其实还有第三层意思,只不过埋藏的比较深。

那就是让自己背锅。

一旦事情出了差错,或者事情不可为,那么自己就是背锅侠。

皇爷必然是没有错的,一旦事情搞砸了,那么错的只能是自己。

这里边儿有风险,当然也有机遇。

自己可以拒绝吗?

自己没权力拒绝。

所以陈洪答应的非常痛快。

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如此再好不过了。行了,你们下去办吧!”

等到两个人走了,有小太监进来禀报,说是魏忠贤来了。

朱由校脸上露出了笑容,魏忠贤果然是坐不住了。

显然锦衣卫这边给了魏忠贤很大的压力。

这也是朱由校愿意看到的,他不可能任由魏忠贤一家独大。

无论你多信任这个人,你也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去办。

是人都是有私心的,即便他非常的忠心于你、忠心于这个国家,那也是一样的。

朝堂上大家都在争,能说他们没有一点儿为国为民之心吗?不可能。

只不过大家的私心更重一些罢了,人都是自私的。

即便有人能把辽东的事情办得再漂亮,如果我没有参与,那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是有私心的人的想法。

所以辽东的事情一直有人在扯后腿。

辽东的事可以办,也可以办好,但必须是我来办;如果不是我来办,那我宁可不办,或者把它搞砸了;如果把它搞砸了,那么就是我来办。

朱由校早就看透了,所谓的党政,不是路线之争,而是利益之争。

这就是明末党争的本质。

你的利益不是我的利益,你给我的利益不是我想要的利益。

至于国家的利益和皇帝的利益,都往后排,因为这两样利益对谁来说都一样。

东林党是这么想的,魏忠贤也是这么想的,两者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朱由校不可能让这些人这么想,也不可能让这些人这么做,所以平衡才是王道。

只有平衡,自己才能够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

锦衣卫那边儿安排好了,东厂这边儿就有点儿落入下风了。

现在,朱由校要给魏忠贤加点码。

魏忠贤还是十分敏感的,所以他现在来了。

看了一眼小太监,朱由校直接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时间不长,魏忠贤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在见过朱由校之后,他连忙趴在地上行礼,“奴婢参见陛下。”

轻轻地点了点头,朱由校开口说道:“行了,起来吧!”

等到魏忠贤站起来,朱由校这才继续问道:“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启禀陛下,奴婢今日来,是向陛下汇报辽东一案的。经过奴婢的审问和查探,此案已经审问的差不多了。”魏忠贤连忙说道。

“是吗?”朱由校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开口吩咐道:“那就说说看。”

“是,陛下。”魏忠贤连忙答应了一声,随即说道:“奴婢审问了弹劾熊廷弼的那些人,他们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他们的确是收受了刘国缙的贿赂。在收受了刘国缙的贿赂之后,他们听从了刘国缙的话,弹劾了熊廷弼。”

“奴婢又提审了刘国缙。根据他的供述,在他身后指使他的,其实是总兵李如祯,他是受了李如祯的指使勾结这些人诬陷熊廷弼。”

朱由校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感慨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些人如此整齐划一。原来是相互勾结、早有预谋。枉他们平日里自诩正人君子,结果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都察院为天子耳目风宪,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丑事,邹元标难辞其咎!”

这个时候陈洪已经悄然回来了。魏忠贤来见皇爷,他不在旁边儿不放心。

魏忠贤看了一眼偷偷回来的陈洪,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见到魏忠贤看自己,陈洪对着魏忠贤笑了笑,双手放在小腹前,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站在那里。

朱由校看到这一幕,没有说话,也没有将陈洪赶走的意思。

魏忠贤知道,这个陈洪以后就是自己的大敌了。

都怪自己疏于防范,让这个家伙钻了空子!

不过现在想这些已经晚了,让他愤恨的还有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

骆思恭你投靠我老魏不好吗?非要投靠这个老棺材瓢子!

不过魏忠贤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自己要把当下的事情办的漂亮,这样才能够让陛下更看重自己。不然的话自己连眼下这一关都过不了。

听到陛下把矛头指向了邹元标,魏忠贤也不傻,他自然知道该怎么说,也知道该怎么做。

邹元标都被陛下勒令在家了,如果自己不扑上去咬一口,那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第九十五章 都挖出来了

魏忠贤连忙向前一步,直接开口说道:“陛下,都察院左都御史邹元标涉案了。”

听了魏忠贤的话,朱由校神色大变,连忙站起身子面容严肃的看着魏忠贤,压低了声音说道:“魏忠贤,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都察院左都御史邹元标,那是朝廷重臣,一向官声很好,在士林之中也是清誉满天下。你这么说,可是要有真凭实据的。如果空口污人清白,朕一定不饶你。”

魏忠贤连忙向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指天画地的说道:“陛下,奴婢不敢欺瞒!”

“虽然奴婢也不愿意这么说,但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邹元标,真的涉案了。”

站在一边的陈洪,颇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皇爷是怎么想的,陈洪多少也知道一些。

皇爷想要收拾这些人,这一点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不过现在皇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造成所有的事情都是魏忠贤搞出来的假象。

这种操作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个青云门的道士韩立,皇爷就是这种操作,一模一样。

这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让陈洪震惊的是魏忠贤的表现。

这个老家伙还真是知道该怎么办,把所有的事情都大包大揽在自己的身上。怪不得皇爷愿意用这老家伙。单单是这份担当,那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事实上魏忠贤想要这种担当吗?

他不想,可是他也没办法。

如果他不硬扛下来,那他就离死不远了。

此时,朱由校愤怒的看着魏忠贤,厉声说道:“好,朕今天就听你说说,看看你有什么证据!”

“是,陛下。”魏忠贤答应了一声,沉吟片刻,随即开口说道:“臣提审了刘国缙之后,又直接提审了李如祯。根据李如祯的交代,这些年他一直在以大量财货贿赂朝臣,为的就是他在辽东的权势。同时他还与朝中大臣相互勾结,贪污辽东粮饷。”

朱由校看着魏忠贤,心里面不禁感叹。

不愧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奸佞魏忠贤,做事果然滴水不漏,而且下手很辣。他倒是生怕打不倒对方,这个案子现在是越搞越大。

最开始是从诬陷熊廷弼开始的,然后搞出了一个东林党结党营私,现在又弄出来一个边关守将与朝中大臣相互勾结,贪污辽东饷银的案子。如果这些个案子铺开查,鬼知道会牵连进去多少人?

“居然还有此事!”朱由校震惊的看着魏忠贤,厉声问道:“你可有证据?”

“回陛下,臣有证据。”魏忠贤连忙说道:“根据李如祯的供述,他有一份账册,上面详细的记载了他在何时何地向何人送了各种贿赂。”

魏忠贤不慌不忙的说道:“这本账册无论是真是假,只要李如祯说它是真的、陛下认为它是真的,那么这本账册就是真的。根据这本账册按图索骥,那就可以找到很多人。”

“你已经拿到这本账册了?”朱由校看着魏忠贤缓缓地问道。

魏忠贤连忙说道:“启禀陛下,奴婢暂时没有拿到这本账册。李如祯暂时还没有说出账册的下落。不过奴婢回去继续审,相信不日可以找到这本账册。”

朱由校点了点头,魏忠贤果然会办事儿。

魏忠贤提到了有这本账册,但是他还没有找到这本账册,他可以马上就找到,也可以永远找不到。

至于能不能找到,那就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

如果自己想让他找到,那么他就能找到;如果自己不想让他找到,那么他就绝对不会找到。

这么做的理由也很简单。那就是看自己是不是要启动辽东的贪腐案。

如果自己要启动,那么这本账册就能找到;如果自己不想启动,那么这本账册就找不到。

之所以说魏忠贤会做人,就是因为他的这个行为。

如果他直接把这本账册拿出来,那就代表着他替自己做主了。

一个奴婢替主人做主,这种行为是作死的行为。无论事情的本质和结果如何,这么做就是错误的。

魏忠贤显然深深的领悟了这其中的道理,所以他才这么说。

朱由校看了一眼魏忠贤,直接说道:“好好审,把这本账册给朕找出来。”

听了朱由校的话,魏忠贤顿时大喜,身子都颤抖了起来,连忙躬身道:“陛下放心,臣一定把事情办好。”

点了点头,朱由校继续问道:“关于邹元标涉案的事情,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启禀陛下,根据李如祯的供述,这一次构陷熊廷弼,李如祯联系的就是邹元标和杨涟。整件事情就是李如祯和邹元标策划的,李如祯出钱派遣刘国缙联系了冯三元等人。”

“这些人也收到了邹元标的暗示,内外勾结一起诬陷了熊廷弼。”

朱由校看了一眼魏忠贤,他真的是要把这个案子给定死了。

不过朱由校也不在意,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本身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沉默了半晌,朱由校轻轻地敲打着桌面,缓缓地开口问道:“还有吗?”

“启禀陛下,还有辽东巡抚袁应泰。”魏忠贤低头说道。

朱由校一愣,他没想到魏忠贤居然把袁应泰也牵扯了进来。

显然这是对自己的一个试探。

这件事情的最终结果,代表着自己的态度。

袁应泰已经被自己调回到京城了,现在在等候任用。没想到魏忠贤居然把目光看向了他。

显然魏忠贤的目光足够敏锐,知道自己要动袁应泰。

事实上朱由校还没有想好究竟应该怎么安排袁应泰?

现在魏忠贤把他给牵扯了进来,朱由校忽然想听听魏忠贤是怎么说的了,直接问道:“他是怎么回事儿?”

“启禀陛下,辽东巡抚袁应泰,与辽东经络熊廷弼不合。李如祯贿赂了袁应泰,让袁应泰帮忙搬倒熊廷弼。于是袁应泰与李如祯一拍即合,两个人就勾结在了一起。”

“事实上,在这一次的事情之前,两个人就已经相互勾结了。他们携手一起贪污辽东粮饷,熊廷弼的到来阻碍了他们发财的道路。他们又不能使熊廷弼同流合污,所以只能诬陷熊廷弼。”

“袁应泰给杨涟写了一封信,请他帮忙。他们本身就是结党营私,杨涟也欣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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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大幕真的拉开了

朱由校没想到,魏忠贤在这里又把杨涟牵扯了进来,显然他也是早有准备。

只用了一件事情,魏忠贤就将所有人都装在了里面。虽然各自的罪名不一样,但事实上,内容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将东林党彻底的打倒。

对于这种情况,朱由校是乐见的。自己要做的不就是这个吗?

轻轻地点了点头,朱由校看着魏忠贤,直接开口问道:“那么现在你准备怎么做?”

“回陛下,奴婢准备抓人了。”魏忠贤也没有绕圈子,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在他看来,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的确是动手的时机了。

他用了这么长时间来铺垫,现在是最好的时候,没有什么再拖下去的必要了。

闻言,沉吟了片刻,朱由校开口说道:“你想抓谁?”

魏忠贤俯首,斩钉截铁的说道:“奴婢要抓到人有几个。”

有几个?

朱由校愣了愣。

既然说是抓几个,那么就意味着魏忠贤要动手了,而且是全面性的动手。

看来自己给他的压力不小,不过也正好,的确到了该动手的时候了。

轻轻地点了点头,朱由校笑着问道:“你准备抓谁?”

“陛下,奴婢准备抓前辽东巡抚袁应泰、前广宁巡抚王化贞、都察院左都御史邹元标、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杨涟。”

“这几个人牵涉到这次案子的关键部分,无论是辽东贪污军饷案,还是内外勾结诬陷熊廷弼案,这几个人都是关键人物。想要查清楚这两场案子,必须要从这几个人下手。”

说完这些话,魏忠贤小心翼翼地低下了头,静静地等着朱由校裁断。

这是一次大行动,没有陛下的首肯和支持肯定是不行的。只要陛下答应了,剩下的事情他可以去办。

朱由校沉思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道:“可以。”

虽然朱由校只说了两个字,但是这两个字的份量犹如大山,决定了无数人的命运,并会将其碾碎。

魏忠贤顿时大喜,这两字飘进他心里,似乎给他烙上了权力的勋章。

他彰显实力的时候终于到了!

那些人整日里弹劾、各种咒骂他,这一次一定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

“奴婢这就去办。”魏忠贤一个重重的响头磕在地上,然后站起身子快速躬身退了出去。

看着魏忠贤迅速消失的背影,朱由校轻轻地笑了笑。

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幕才算是真的拉开了。

转头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吩咐道:“告诉锦衣卫那边儿抓点儿紧。事情要尽快操办起来,办事情需要时间,但是先把声势弄起来。”

陈洪当然知道朱由校是什么意思。

其实皇爷就是希望自己把消息放出去。

而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放消息了,这种事情做起来虽然算不上驾轻就熟,但是也绝对是有丰富经验了。

陈洪躬身道:“皇爷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事情都安排下去了之后,朱由校伸了一个懒腰。

他准备去百工院看一看,那里才是他的未来。只不过现在那里的架子才刚搭起来,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东西。

不过朱由校还是有事没事就喜欢去那里逛一逛,原因无他,看着正在建设中的百工院,心情就格外的好。

百工院这边儿的进度略微有些慢,但是朱由校也没催,因为这些东西就是需要时间。

不过百工院的负责人自己倒是可以安排了。

虽然徐光启是最合适的人,不过要是将徐光启放在百工院,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朱由校也不禁感叹,如果徐光启这样的人才多一些就好了!

不过这种人才可遇而不可求,以后可以慢慢培养。

但是现在就这样一个合适做百工院的领头人,朱由校其实早就想好了,这个人就是右佥都御史毕懋康。

这个人在历史上很有名气,不过比起徐光启还是要差一些。

但是熟悉明末历史的人,对毕懋康一定不陌生。

毕懋康这个人官做的不少,但是他最有名的成就却是在火器方面。

毕懋康,字孟侯,号东郊,歙县上路人,武器专家。

弱冠即工古文辞,善画山水,宗王维富春笔意,可以说毕懋康是一个文采风流的书生。

明万历二十六年进士,授中书舍人,后累迁广西道监察御史、右佥都御史。

从他做官的轨迹就能看得出来,他的第一个官职是中书舍人,可见他的文采出众。

后来他一直在做言官,按理说应该是一个嘴炮能手,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陕西旱灾,他广设粥厂、大放仓廪,流民渐复其业,万人。

四十二年,建历山书院,为当时济南最大书院。

这是一个能做实事的官员,同时也受风气的影响喜欢讲学。

对于毕懋康这样的行为,朱由校是乐见的。

因为在朱由校看来,稍微培养一下毕懋康,他就可以在工科方面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可以将这些东西写成书,传承下去。

华夏在科技方面,一直都是口口相传的经验流,对于著述却是一直不怎么在意。

即便是在意,那也是很少的少数。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理论是一定要有的。

理论开阔了才能够进行实践,所以朱由校找的人就是这个毕懋康。

在原本的历史上,毕懋康写了一本军器图说。

在军器图说当中,毕懋康提到了一种自生火器,就是在火器发展的历史上,有着转折性地位的燧发枪。

它的改造与完成大致与欧洲属同一时期,然而在中国并未得到及时的推广,只是在清初康熙年间将它作为皇帝的御用猎枪。

这一次朱由校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要重用毕懋康,让他为大明枪械发展做出贡献。

有了燧发枪为基础,就可以向上研制更多的枪械,比如转轮式火枪,比如膛线枪,又比如后装枪。

同时也可以兼顾火炮,拿破仑炮就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总之朱由校想要的火器,全部都要做出来。虽然这工程是旷日持久的,虽然需要投入很大的金钱,但是朱由校知道这是大明的未来!

对此,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做出来!

从百工院溜达一圈儿回来,朱由校吩咐陈洪道:“你去一趟都察院,将有右佥都御史毕懋康给朕找来。”

陈洪连忙道:“奴婢这就去。”

说完他转身跑了出去。

现下都察院的日子并不好过,可以用人心慌慌来形容,大家都怕这一次的案子影响到自己。

所以陈洪到了之后,引发了整个都察院的关注。

第九十七章 传召余懋衡

这次整件事情都是围绕着都察院的,从最开始的诬陷熊廷弼案,到后来查出来的结党营私案,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都察院展开的。

现在都察院里边可以说是谣言满天飞,谁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

有的人说那些人收受了贿赂,说他们勾结边关将领,落于现今的地步是罪有应得;有的人则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东厂的诬陷,无中生有想要置他们于死地。

各种说法都有,起先大家在事情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怎么慌乱,可是随着事态的发展却越来越严重了,随着邹元标和杨涟被停职归家,都察院所有人都意识到情况不妙,都开始慌了。

虽然大家平日里喷这个喷那个,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升官的途径罢了,没人真的想在都察院干一辈子,也没有人真的想拼命的得罪人。大家要的无非就是升官升官升官。

现在都察院遭遇了这样的大事情,两位大佬全部被停职,原本是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毕竟如果有人停职,或者有人被罢官,对大家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反正不是我,反倒是自己还有机会往上爬一步。对很多人来说这是好事情,要知道平常可空不出这么些职位来。

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大到牵扯到了整个都察院。

如果这一次的事情被坐实了,那么陛下对都察院还有什么信任?他们这些人可以说就是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

于是都察院内部也出现了分裂,基本上就是分为了两个派别。

硬扛派别认为这一切都是东厂的诬陷,坚持硬刚到底,以保全自己的名声和官职。

反对派则是认为那些人死有余辜,他们勾结边将、诬陷朝中大臣、收受贿赂、贪污军饷,简直就是罪大恶极,认为都察院现在要做的就是和他们切割开,我们都是被蒙蔽的。

这一派的人主张向陛下妥协,从而赢得陛下的欢心,保住自己的官位。

双方谁也说不服谁,于是在都察院展开了剧烈的争斗。

虽然目前大家还没有将这种争斗弄到外面去,那是因为大家谁也不知道事情的结果会怎么样。

因为邹元标和杨涟只是被停职,并不是被罢官,更没有被问罪。

一旦事情出现了转机,这两个人官复原职,那么反对派下场可想而知。所以反对派也不敢把事情做绝。

在整个都察院里边,现在还是硬扛派占据上风。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事情总会出现转机。

在这样的情况下,陛下的贴身太监陈洪来到了都察院,任何人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可能是就这次事情的转机。

没有人不担心,都关注着陈洪的动态。

陈洪没有搭理都察院的其他人,而是径直走向了右佥都御史毕懋康的值班房。

所有人都没想到,陛下的这位贴身太监居然是去找毕懋康的。

虽然毕懋康在都察院也算是大佬之一,但事实上谁都知道,他已经被排挤到边缘了。

虽然表面上没人说,但是大家的心里都知道,现在都察院做主的就是东林党。这就是结党营私。

毕懋康这个人并不是东林党,他在都察院的地位可想而知。谁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居然露头了。

难道他要被陛下重用?

这代表着什么所有人心里边儿都明白,一旦毕懋康被重用,就代表着东林党在都察院彻底倒台。

所有人都关注着陈洪和毕懋康的谈话,大家都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陈洪似乎也没有背着人的意思,见到毕懋康之后笑着拱了拱手。

虽然不知道皇爷为什么要召见他,但是陈洪看得出来,皇爷很看重这个毕懋康。

自己与他之前没有什么交集,这就代表着自己虽然跟他没交情,但是也没什么仇。如此一来就有了交好的余地。

魏忠贤要干的事情,陈洪是知道的。

这位毕懋康现在得到了皇爷的看重,很可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得到重用。

与这样的人交好自然没有坏处。

陈洪在打量着毕懋康,毕懋康也在打量着陈洪。

对于毕懋康来说,在都察院的任职经历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谁愿意在这里受到排挤?

他是一个想做些事情的官员,现在在都察院就是在浪费时间。

与其在这里受到排挤浪费时间,他宁愿在地方上多做一些事情。

只不过朝中没人,他也没有办法挪地方。

原本在毕懋康看来,自己应该很快就会挪地方,因为自己所在的地方,东林党是必要揽在手里。

自己这个右佥都御史的位置,早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也愿意用自己的这个官位,去换一个自己能做实事的地方。

原本一切都是打算好的,谁想到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件事情和他的关系并不大,他准备置身事外等到事情平息了再说。

他想的是事情平息之后自己就可以谋求外放,到地方去做官。

京城的水太深,接下来几年怕是也不太平,自己还是趁早抽身的好。

谁想到这个时候陛下的贴身太监陈洪居然找着上来,显然没什么好事情。

陈洪在打量着毕懋康。

毕懋康也在打量着陈洪。

他想从陛下的这位贴身太监的表情上看出一点什么东西来,可惜陈洪只是笑眯眯的,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见过陈公公。”陈洪对自己拱手,毕懋康也不敢怠慢,连忙笑着回礼。

在现在这样的特殊时候,毕懋康是真的怕陈洪在陛下面前给自己进谗言。

一旦事情发生了,自己搞不好会落得一个很惨的下场。

陈洪则是连忙拱手道:“毕大人不用客气。咱家今日过来,是因为陛下要召见毕大人。还请毕大人收拾一下,跟咱家入宫吧。也不要耽搁太长的时间,陛下还等着呢。”

毕懋康一愣,陛下要召见自己?

他心里边儿顿时有些苦涩。

这个时候陛下召见自己干什么?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己躲还躲不过来,没想到现在居然要搅进去了。

自己的那个位置太敏感了,一旦自己搅进去,怕是再想脱身就难了。

可是毕懋康也知道,这是陛下的召见,岂是你能拒绝的?

没有丝毫的犹豫,毕懋康直接说道:“公公稍等,我安排一下就跟公公进宫。”

第九十八章 东厂抓人

这位余懋衡现在得到了皇爷的看重,很可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得到重用。

与这样的人交好自然没有坏处。

陈洪在打量着余懋衡,余懋衡也在打量着陈洪。

对于余懋衡来说,在都察院的任职经历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谁愿意在这里受到排挤?

他是一个想做些事情的官员,现在在都察院就是在浪费时间。

与其在这里受到排挤浪费时间,他宁愿在地方上多做一些事情。

只不过朝中没人,他也没有办法挪地方。

原本在余懋衡看来,自己应该很快就会挪地方,因为自己所在的地方,东林党是必要揽在手里。

自己这个右佥都御史的位置,早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也愿意用自己的这个官位,去换一个自己能做实事的地方。

原本一切都是打算好的,谁想到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件事情和他的关系并不大,他准备置身事外等到事情平息了再说。

他想的是事情平息之后自己就可以谋求外放,到地方去做官。

京城的水太深,接下来几年怕是也不太平,自己还是趁早抽身的好。

谁想到这个时候陛下的贴身太监陈洪居然找着上来,显然没什么好事情。

陈洪在打量着余懋衡。

余懋衡也在打量着陈洪。

他想从陛下的这位贴身太监的表情上看出一点什么东西来。

可惜陈洪只是笑眯眯的,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见过陈公公。”陈洪对自己拱手,余懋衡也不敢怠慢,连忙笑着回礼。

在现在这样的特殊时候,余懋衡是真的怕陈洪在陛下面前给自己进谗言。

一旦事情发生了,自己搞不好会落得一个很惨的下场。

陈洪则是连忙拱手道:“毕大人不用客气。咱家今日过来,是因为陛下要召见毕大人。还请毕大人收拾一下,跟咱家入宫吧。也不要耽搁太长的时间,陛下还等着呢。”

余懋衡一愣,陛下要召见自己?

他心里边儿顿时有些苦涩。

这个时候陛下召见自己干什么?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己躲还躲不过来,没想到现在居然要搅进去了。

自己的那个位置太敏感了,一旦自己搅进去,怕是再想脱身就难了。

可是余懋衡也知道,这是陛下的召见,岂是你能拒绝的?

没有丝毫的犹豫,余懋衡直接说道:“公公稍等,我安排一下就跟公公进宫。”

陈洪笑着点了点头,“好,咱家就在这里等着余大人。”

余懋衡并没有耽误太长的时间,他也不敢耽误。

因为他知道陛下等着自己肯定是有事情。虽然自己现在并不愿意去见陛下,但是没有办法。

甚至余懋衡曾经想过,要不自己就稍稍耽误一下,让陛下借这个由头把自己给贬斥了?

不过随后他就放弃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太幼稚了。

陛下要用你,你有躲的余地吗?

如此做法,只会触怒陛下,没有其他任何的好处。

你想要被贬斥?估计最后绝对不会贬斥你,而是会弄死你。

余懋衡和陈洪离开了都察院。

但是事情却远没有结束,而且可以说在都察院引起了轩然大波。

陛下要召见余懋衡。

所有人都知道事情怕是有结果了。

反对者们此时心中大笑。

一旦余懋衡被陛下重用,成功上位,那么就是自己这些反对者的机会。

东林党人则如丧考妣、惶惶不可终日。难道大佬们真的要出事情了吗?

这个怀疑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在余懋衡离开后不久,一个更让人震惊的消息传来。

沉寂已久的东厂终于有了动作,他们出动了四路人马,分别开始抓人。

其中东厂厂公魏忠贤亲自带队直奔都察院左都御史邹元标的府邸。

另外三路,分别去了杨涟的府邸、辽东巡抚袁应泰的府邸和广宁巡抚王化贞的府邸。

要知道这四个人可全都是朝廷大员,现在东厂对这四个人动手了,可见动作之大,有多么的震撼人心。

对于都察院的东林党人们来说,更是有如末日来临一般。

陛下刚刚派自己的贴身太监召见了余懋衡,现在东厂又直接四处抓人。显然这下东林党要完蛋了。

邹元标的府邸,此时已经汇聚了不少人。

看热闹的人们自然不敢靠近把守在门外的东厂的番子们,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看热闹,只是躲得非常远罢了。

东厂的番子早就将宅子周围围了起来,一辆马车在众人的护卫下静静地停在大门口。

一个番子将下车的墩子摆放好,轻轻地把车帘子挑了起来。

魏忠贤面无表情的从车上走了下来。

这一次东厂分四路抓人,原本魏忠贤并不用亲自出马的,但是他就是要亲自来。

他要亲眼看看邹元标落魄为阶下囚的狼狈模样,同时也让所有人知道,得罪自己没有任何好下场。

踩着墩子,在属下的搀扶下走了下来,魏忠贤看了一眼关着门的府邸,面无表情的说道:“怎么还不动手?”

魏忠贤的心腹孙云鹤连忙走了上来,恭敬地说道:“卑职在等公公下令。”

看了一眼孙云鹤,魏忠贤赞赏的点了点头,会做事儿。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行了,既然他们不开门,那就把门给咱家撞开。如有反抗,就地正法!”

这一次魏忠贤是不怕把事情闹大了,他就是来立威的。

孙云鹤听了魏忠贤的话,心里面了然。

什么叫对方不开门?自己这边儿压根儿就没敲门,公公也不想让自己敲门,他就是想让自己把邹元标家的大门给砸了。

对于魏忠贤的命令,孙云鹤自然不敢反驳,也不敢有丝毫的质疑。

摆了摆手,孙云鹤对身边的人说道:“把门撞开。”

虽然没有攻城时候的撞城锤,但是东厂也是有备而来。

六七个个人合抱着一棵很粗的大木桩子,向后退了几步之后,猛然加速,径直撞上了邹元标家的大门。

咣当!

一声巨响之后,邹元标家的大门直接就被撞得走形,但是却并没有撞开。

这些人再次后退,猛地向前再一次加速,木桩子狠狠地撞在了门上。

轰隆一声,大门直接被撞倒了进去。

瞬间烟尘四起。

第九十九章 邹元标等人被抓了

魏忠贤一脸嫌弃,伸手在鼻端煽动了几下,似乎被烟呛得有些不满意。

周围的人连忙走到魏忠贤的身前,试图挡住那些灰尘。

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将一块干净的白丝帕递给了魏忠贤。

伸手将丝帕拿了过来,捂住了自己口鼻,魏忠贤直接摆了摆手,沉声说道:“进去拿人。”

孙云鹤一马当先的冲了进去,紧随其后的则是东厂的番子。

魏忠贤也面无表情的向里面走了进去。

自己来都来了,自然是要进去看一看的。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早就没有人了,似乎下人已经都被遣散了。

径直来到大堂上,魏忠贤一眼就看到了邹元标。

此时的邹元标穿着一身儒衫,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在他的身侧放了一壶茶,不时的端起来喝一口。

看到这一幕,魏忠贤脸色一变。

这家伙不会服毒自尽吧?

邹元标抬头看着魏忠贤变换多端的脸色,脸上露出了一抹戏谑的笑容,轻轻地开口说道:“魏公公这是怕我死了?魏公公可以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闻言,魏忠贤顿时脸上一黑。

他岂能不知道自己被邹元标给耍了?

“这个时候了还呈口舌之利,咱家不知道邹大人是有信心还是真的傻了。”魏忠贤直接开口说道:“邹大人,既然准备好了,那咱们就走吧,也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邹元标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看着私下乱翻的东厂番子,笑着说道:“魏公公还是不要让人乱翻了。你什么都找不到,不如想着如何编制罪名吧,这还相对管用一些。”

这是对自己的嘲讽。魏忠贤自然听得出来。

“邹大人,不得不说你还是那么讨人厌。”魏忠贤摆了摆手,对身后的孙云鹤说道:“拿下。”

邹元标一点儿都没反抗,任由东厂的人将自己给拎起来。

他只是看着魏忠贤,面带笑容的说道:“怕是没有让魏公公看到自己想看的吧?我知道魏公公是想看我出丑的,或者是想让我向你投降的。既然魏公公如此想要,我怎么能让魏公公如愿呢?”

说完这句话,邹元标仰天大笑,似乎戏耍了魏忠贤他很开心一样。

魏忠贤看着邹元标被压了下去,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

随后他缓缓的收敛了起来,冷哼了一声说道:“不知道你到了东厂的大牢里面,是否还会这么嘴硬?”说着一甩袖子向外面走了出去。

四个人全都被抓了。

消息震撼了整个京城,自然也很快就传到了紫金城里面。

朱由校站在大殿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远方。

“皇爷,余懋衡余大人来了。”陈洪来到朱由校的身后,恭敬的说道。

在回来的路上,陈洪已经知道了,魏忠贤动手了!

事实上他早就知道魏忠贤要动手,不过现在魏忠贤真的动手了,陈洪还是有些恍惚。

收回自己的目光,朱由校看了一眼陈洪,轻轻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让他进来吧。”随后转身朝宫殿里走了进去。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转身去找余懋衡了。

不一会儿,余懋衡就和陈洪一起走了进来。

余懋衡此时心中非常的忐忑,但是为官这么多年他也知道,既来之则安之。

无论陛下找自己什么事情,自己都没有办法推脱的开,索性就安静的等着吧。

“臣余懋衡,参见陛下。”余懋衡躬身行礼。

朱由校轻轻的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行了,免礼吧!”

等到余懋衡站直了身子,朱由校这才开口说道:“今日把爱卿叫来,其实也没什么事情。朕只是想问问爱卿,关于都察院的事情。”

听了朱由校的话,余懋衡的脸一沉。

果然还是这件事情吗?

他心里面不禁有些苦涩,看来自己是逃不掉了。

无论陛下今日说了什么,自己怎么样表态,只要从这里出去之后陛下任用了自己,那么自己这个落井下石的名声就跑不了。

只不过在官场之上,这种事情太正常了。

大明官场之上,大大小小这么多顶官帽子,从一品到七品,哪一顶官帽子不是你争我夺?

从上到下多少人在盯着?

这种事情别说落井下石了,栽赃陷害都是常有的。

余懋衡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了,以前他也并不是很在意,只不过是这一次不一样罢了。

因为这一次牵扯到的是东林党,如果让他们以为自己在这件事情当中发挥了什么不好的作用,那么估计自己会迎来他们的报复。

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臣不知道陛下想问什么事情?”余懋衡虽然在心里边儿担心,但是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要知道他面对的可是皇帝陛下。你要是表现出来不满,你是对谁不满?

“朕想知道爱卿关于熊廷弼一案的看法。”朱由校说完便看向了余懋衡。

事实上朱由校原本没打算问这个问题,因为他不打算让余懋衡参与这些事情。

朱由校给余懋衡定位很简单,他就是自己未来要用的税务官员。

朝廷里面这些纷纷扰扰乱七八糟的事情。自己就没打算让他参与。

只不过有的时候自己不让他参与,他自己非要参与。

这一次的事情闹这么大。朱由校不知道余懋衡的立场,心里边儿实在是不放心,所以才有这样一问。

无论他的想法是什么,对于朱由校来说都不重要。

如果他愿意站在自己这一边,那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他不愿意站在自己这一边儿,那自己就先把他调走,保护起来。

等到风头过了之后,再把他给用起来。免得他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搞得自己拿他没办法。

当然了,也要他合自己的心意才行。

听到朱由校的问题,余懋衡嘴里边儿发苦。

果然是这个破事儿,看来陛下是想知道自己的态度。

在路上幻想了无数种可能,也想着该怎么样回答陛下类似的问题。现在陛下真的问了,余懋衡也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都准备好了。

“回陛下,对于这件事情,臣并不清楚。”余懋衡开口说道:“整件事情臣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无论是弹劾熊廷弼,还是收受贿赂,亦或者是审问此案,臣都没有参与。对于案件的详细经过,臣也并不了解。所以臣没有什么态度。”

第一百章 雪中送炭的机会

朱由校看了一眼余懋衡,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嘴角却扯出了一抹笑容。

对于这个回答,朱由校是满意的。

因为这代表着余懋衡根本不想参与这件事情。他不想发表意见,代表着他不想站在自己这一边儿,也不想站到东林党那一边儿。

摆明了余懋衡就是不想参与这些破事儿的态度。

朱由校并不会因为余懋衡不想站在自己这边而生气。

余懋衡不想参与是正常的,没想着用这件事情来巴结自己,也不想对东林党落井下石,这是一个操守不错的官员。

毕竟整个案子扑朔迷离,余懋衡认为没查清楚,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不过这件案子怕是也查不清了,估计会成为历史上的疑案之一。

余懋衡找的理由也不错,我没参与,我就不发表看法。

朱由校岂能让他如意?

轻轻地点了点头,朱由校继续问道:“那爱卿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还问?余懋衡觉得心里发苦了。

这一次是问策了,身为臣子没办法推脱了。陛下这是根本不想放过他。

余懋衡前面说的话是他早就想好的,目的就是表达自己的态度。

他想要告诉陛下,我就是不想表态,我对这件事情也没有态度。

不过陛下竟然追问了。

这让余懋衡没想到,他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再拖下去了。

想了想,余懋衡开口说道:“如果此事为真的,那么臣以为应该严惩。无论是构陷边关将领,还是收受贿赂、诬陷他人,都应该严惩。何况还是清流言员,那就更该严惩。”

“只是臣没有参与此案的调查,并不知道此案的真假。等到查明真相以后,陛下可圣裁。”

朱由校又看了一眼余懋衡,心想这还是个有意思的人。看来他不是一个书呆子。

余懋衡这么说,意思就很明显了,那就是要实事求是。

如果真的查清了这些人收受贿赂、诬陷魏忠贤、勾结李如祯,那就要严惩不贷。

其实这是废话,如果能够证明他们犯了这些罪,那自然是要严惩不贷的。

至于说让自己裁断,那就更是没有边儿的话了。怎么处罚?

当然要看皇帝的意思,这还用说吗?

显然这个余懋衡又玩了一手推太极。

听到这里,朱由校顿时就笑了。

原本他还想问问余懋衡关于结党营私的看法,但是现在他不准备问了。因为他已经知道余懋衡的想法了。

现在确定了余懋衡的态度以后,朱由校就更坚定了这个想法。他现在对余懋衡很满意。这是一个自己可以提拔和重用的人才。

当然了,还要看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余懋衡对赋税的态度。不过这是以后的事情,暂时用不到,也就先不问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让余懋衡成为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先稳定住都察院,别让一些人煽动起事情来。

大礼仪事件的时候,他们跑到午门外去请愿。这种事情朱由校可不想发生在现在。

朱由校需要一个人稳住都察院,这个人就是余懋衡。

至于他在朝中没有人撑腰这事,很好解决。他做到左都御史,他自己就是大佬了,有了自己撑腰,足够了。

事情弄清楚之后,朱由校也就没有了再和余懋衡聊下去的想法。

只要他不站在东林党那边,这就足够了。现在自己需要他的就是这一点,

看了一眼余懋衡,朱由校摆了摆手,开口说道:“行了,你退下吧。”

在一边儿的陈洪叹了一口气。在他看来,皇爷这是不满意了。

他心里边儿替那个余懋衡可惜。

这是多好的机会呀!这些读书人就是死板,这个时候只要说一点皇爷爱听的,那还不飞黄腾达?

非要说这些有的没的。现在好了,皇爷生气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余懋衡则是面上无惊无喜,心里面有些难受。

自己想做一个做实事的官员,怎么就这么难?非要争来争去的吗?

现在连陛下都是如此,他觉得前途有些灰暗。

大明的明天在哪里?

有些颓丧的走出皇宫,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殿,余懋衡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情况,朝廷已经容不下自己这样的官员了。不如归去吧!

回到家乡,教导三五个学生,写上几本书,也算是不负一生所学。

想到这里,余懋衡大步的向前走去。

他准备回去写拜辞题本了。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与其等着陛下开了自己,还不如自己主动一点儿,这样还能给自己留点脸面。

朱由校完全不知道余懋衡想歪了,这家伙居然想着回去写拜辞题本。

要知道朱由校对他可是很满意的,还准备重用他,谁能想到这个被皇帝准备重用的人,已经准备撂挑子不给皇帝干了。

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陈洪,朱由校缓缓的开口说道:“把今日的谈话传出去。”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说着朱由校面无表情的看着陈洪,目光灼灼。

陈洪一愣,随后点头说道:“皇爷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陈洪脸上的表情有些玩味,看来皇爷还是没放弃这个余懋衡,这家伙想跑都跑不了了。这一次之后,他不想做都不行了。

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找找他?

正所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如果自己交好了这个余懋衡,其他的不说,他少弹劾自己点,这就是好处了。

如果能让余懋衡弹劾魏忠贤,给魏忠贤添堵,那就是大好事情了。

朱由校不知道陈洪在打这个主意,如果他知道,一定将陈洪一脚踹出去。

陈洪还要朝着都察院伸手?这是朱由校看中的重要部门,这次的事情过去之后,那是要大改的。

都察院他不但要用,而且还要大用,赋予更多的权力,只不过是让他们盯着百官,而不是盯着自己这个皇帝。

当然了,这都是以后的事情。

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吩咐道:“着内阁拟旨,升余懋衡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掌都察院事。”

陈洪听到朱由校的话,脸色一僵。

完了,雪中送炭的机会没了。

第一零一章 新一轮洗牌

朱由校看了一眼陈洪。

自己身边的这个太监打什么主意,朱由校怎么可能不清楚。

太监结交朝臣,朝臣结交太监,这本来就是避免不了的事情,朱由校也没想着把这种事情全掐掉,但是有些分寸还是要把握的。

陈洪可以去结交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但是自己绝不会让他在文官这边插手太多。

朱由校让陈洪去结交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制衡魏忠贤。

虽然朱由校愿意用魏忠贤,但是绝对不是前世的那种用法。

陈洪和魏忠贤两个人必然会去结交文官,尤其是在这一次的事情之后。但是朱由校绝对不会让两个人插手过度。

无论是谁,如果权力掌握的过多,必然会生出一些没有必要的野心。

文官那边儿的事情,朱由校自己会去安排,怎么会让魏忠贤他们两个人掌控?

平衡这种东西,自然是无处不在才好。

因为只有各方平衡,自己这个皇帝才能够居中做主。

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首当其冲深受其害的是自己这个皇帝。

站在一侧的陈洪见皇爷看着自己,多少也有些领悟。

他心里面猝然一惊,自己好像有些得意忘形了。

自己去结交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的时候,皇爷并没有做什么,还给了自己鼓励。但是现在看来不一样了,皇爷并不想让自己结交文官。

皇爷不想让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就不能去做。这一点陈洪领悟的很清楚。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内阁传旨。”陈洪连忙躬身道。

挥了挥手,看着陈洪离开的背影,朱由校微微一笑。

陈洪还算是没有让自己失望,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这就是分寸。

如果丧失了这种分寸,那么自己就该换人了。

朝廷上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消息非常多,不少人都在四处打探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消息。因为大家知道,朝堂上新一轮的洗牌已经开始了。

随着杨涟和邹元标被东厂给抓了,这代表着事情已经正式进入了不可控的范围。

现在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所以朝野上下人心慌慌。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可道要在京城创立书院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不少人听说此事后,涌向了陈可道那里。

要知道这位陈可道可是陛下的心腹,深得陛下宠信,每天都要进宫给陛下讲课。

要知道现在能够见到陛下的人可不多,别说普通的臣子了,即便是朝中的大员想要见到陛下,也是要费很大力气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有的人在琢磨着怎么上疏陛下,有的人琢磨着要怎么扬名天下,有的人琢磨着要巴结上谁,还有的人则是琢磨着要怎么自保。整个京城有着一股纷乱的氛围。

邹元标和杨涟被抓了,最慌的自然就是东林党这边的人。

礼部尚书孙慎行此时也有些发慌,看着坐在下面的工部侍郎赵南星,略微有些迟疑的说道:“你觉得事情会怎么变化?”

现在的主要问题就是大家都把握不住陛下究竟想做什么了,即便是礼部尚书孙慎行也是不知道,所以他把赵南星给找来了,希望赵南星能给自己出一些主意。

孙慎行其实也不想受到这次结党营私案子的牵连。因为一旦被牵连上,恐怕自己这个官儿也做不久了。

“怎么变化要看陛下怎么做。”赵南星缓缓地开口说道。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此时此刻,赵南星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内阁大学士韩爌。

韩爌与高攀龙密谈的事情,高攀龙并没有对大家说,韩爌自然也不会说出来。

但是有一件事情两个人是知道的,那就是韩爌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当时韩爌就已经表态了,现在也是如此。

在韩爌看来,事情到了今时今日这个地步,其实就是大家弄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大家没有人在乎陛下是怎么想的。

如果换个角度想一想,或许就能明白了。

都察院的人弹劾魏忠贤,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情,韩爌就没放在心上。

本身都察院就是监察百官的,他们与太监不和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直以来就是如此。

都察院的人不弹劾太监才是怪事,陛下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生气。

整件事情从最初开始就办错了,这件事情就不应该这么操办。

听到赵南星提起陛下,礼部尚书孙慎行自然也想到了这一件事情,他也想到了内阁大学士韩爌。

抬头看了一眼赵南星,孙慎行问道:“难道应该听韩爌的?”

赵南星没想到孙慎行居然直接把话挑明了,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看。

大家对韩爌这个人,感官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勉强还是能算得上是自己人的。

但是有一点,无论赵南星还是孙慎行,对韩爌都是不服气的,韩爌也算不上铁杆的东林党。

一句话,就是韩爌的威望不够。事实也正是如此。

原本的历史上,叶向高被罢黜了之后,韩爌做了一段时间的内阁首辅。但是他却没有办法统御东林党,使得东林党无法统一对外,最后大败在魏忠贤的手里。

现如今,事情如韩爌所说的一样发生了。东林党的人当初并没有听韩爌的话,如果现在找上去,面子上挂不住。

因为这不光是意识争端,而且还是路线之争。

所有人都知道,韩爌主张的是严惩收受贿赂的都察院官员,承认他们勾结李如祯、诬陷熊廷弼,然后将这些官员严惩,让陛下看到自己这些人的诚意。

韩爌主张通过这样的行为来告诉陛下,我们是忠诚于陛下的,这些人都是害群之马而已;在惩处他们的时候,我们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如果这样做了,可以让陛下明白,东林党都是一心为国而不是结党营私。

但是大家最开始就没有选择这么干,而是想要保住姚宗文那些人。

保住那些人的目的很简单,因为他们是自己人,邹元标他们甚至还想利用这一次的事情把魏忠贤给扳倒。

当时韩爌就告诉他们了,你们这么搞让陛下怎么想?

结果也正如韩爌所说的,魏忠贤直接就扣了一个结党营私的帽子上来,甚至还弄出了一个张老三的案子。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陛下。

第一零二章 抉择

结果呢?

杨涟和邹元标下狱,还牵连了辽东巡抚袁应泰、广宁巡抚王化贞,事情突然间就变得不可收拾了。

如果任由这种情况继续,朝中会有多少人被牵连?

现在的问题就出来了,究竟该怎么挽回这种局势?

孙慎行和赵南星的谈话就是基于这个目的开始的。

两个人相互沉默。

他们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是他们却不敢那么做。

如果他们在以前就听了韩爌的话,那么结果很简单,无非是放弃冯三元等人。说出去名声上不太好听,但是这些人也是有错在先,多少能够遮掩一些。其他人大概也不会有太大的反抗。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如果现在要放弃,你放弃谁?

那可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邹元标、前辽东巡抚袁应泰、广宁巡抚王化祯,以及东林党的后起之秀杨涟。如果放弃了这四个人,其他的东林党人怎么看?

这样一搞很容易就人心散了。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关键问题是自己这些人会遭受攻击,甚至会被人落井下石,同时在士林的声望也全毁了。

两个人谁也不敢下这个决心。

要知道之前大家不想要严惩冯三元等人,其中就有这个担心。

因为整个案子是东厂的魏忠贤掀起来的,如果大家主张严惩,那岂不是和魏忠贤穿了一条裤子?你让别人怎么看?

跟着阉党一起诬陷同僚,你这妥妥的没骨气;投靠阉党,什么名声全都完了。

东林党之间相互吹捧、商业互吹,靠的就是这个名声。大家一起为国为君,一旦这个名声没有了,那就等于挖了东林党的根。那岂不是树倒猢狲散?

事情瞬间就变得不好办了。

解决的办法有,但是却没有办法做。

两个人现在也是骑虎难下。

沉默了半晌,赵南星抬起头看着孙慎行,缓缓地开口说道:“不如找一下孙承宗?”

让他们二人去找韩爌,他们实在是有些拉不下脸。

另外如果现在去找韩爌,那就等同于向韩爌服软认输。他们可不认为韩爌乐于助人。

要知道韩爌也是朝中大佬,必然是有自己的利益诉求的。如果现在找上去,很难保证韩爌不会提什么要求。

为了弥补之前的错误,为了让韩爌出手相救,付出的代价必然很大。说不定都不是几个官职的事情,而是要撑着韩爌,夺取内阁首辅大学士的位置。

大家都知道,那个位置就没想让刘一璟坐的太久,但同时也不是为韩爌准备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付出这样的代价,孙慎行他们两个真的不敢做。

礼部尚书孙慎行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也只能如此了,希望孙承宗能够劝住陛下。我们也不求别的,只要邹元标四个人不出事情就好。”

赵南星点了点头。

到了这个时候,不出血已经不行了。冯三元等人是保不住了,但是邹元标等四个人还是要保的。

两个人虽然都这么说,但是似乎都没有什么信心。

不过两个人也算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共同进退。

如果能够说服孙承忠保住邹元标他们四个人,那么自己两个人就向前一步。

如果保不住,那么自己就要退下去了,甚至要做好受牵连的准备。

总之一句话,不能服软。

自己的名声不能丢。

哪怕官位丢了,名声也要保住。

这样一来,即便自己两个人下去了,在士林的名誉却保住了。

孙慎行两个人虽然说的话不多,但算是达成了共识。

内阁值班房。

韩爌站在窗口,面无表情看着外头冒着绿芽的枝头。

良久,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韩爌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挽回了,陛下对很多人已经没有了信任了。在韩爌看来,东林党这就是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不过他也没有办法,他也改变不了什么。那些人本来也不听他的,反正自己主意已经出了,自己的责任也就尽到了,其他的就无所谓了。

“阁老。”身后响起了文书的声音。

韩爌也没有转回头去,只是背着手站着,轻轻地开口问道:“什么事情?”

“回阁老,首辅大人有事情请阁老过去一趟。”文书连忙躬身道。

现在外面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内阁里面也不安稳。

虽然几位大学士都没有表态,但是没有表态也是一种态度。

下面的很多人已经受不了了。

这些日子弹劾几位内阁大学士的题本非常多,而且数量还在呈上升的趋势。

显然有人已经看不下去了,弹劾的内容五花八门,有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被翻出来了。

到了这一步,内阁里边儿自然也是人心惶惶。

说白了,外面的人就是在逼几位内阁大学士表态,进而用他们的权重去逼皇帝,然后让皇帝妥协。

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如果他们三个不干,要么辞职,要么被骂。

当年的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那可是被骂了无数年,到现在翻出来还是被文官看做奸佞。在内阁,如果不想要臭名声,那么就要做点儿什么,让文官们瞧得上眼。

所以内阁里边儿的气氛也不算好。

现在就是要雪崩的时候了,没有一片雪花能停得住。

韩爌点了点头,语气波澜不惊地说道:“行了,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过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刘一璟要和自己谈什么,但是他知道肯定和这次的事情有关系。

来到内阁首辅大学士的值班房,韩爌发现刘一璟正在笑着看着自己。

韩爌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如今的局势反倒对刘一璟有些好处了。因为原本一旦局势平稳下来,大家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换掉刘一璟这个内阁大学士,因为他镇不住东林党的场子。

当然了,韩爌知道自己也镇不住。

一旦刘一璟下去,上来的肯定不是他老韩,而是其他人。

现在事情闹到这个程度,自然没有人想要把刘一璟搬开。不是那些人觉得他有用,也不是那些人不想动他,而是因为烂摊子太多实在顾不过来了。

不过现在的选择也摆在了韩爌面前,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虞臣来了?坐。”刘一璟笑着招呼韩爌。

第一零三章 落井下石

看着微笑着的刘一璟,韩爌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心里面却提了起来。

自己眼前的这个内阁首辅大学士,是一个切切实实的老狐狸。他对局势的把握非常精准,找自己来肯定不是闲聊天儿的。估计这就是看到机会,准备下手了。

韩爌也不得不佩服这个老狐狸,因为刘一璟实在是能忍得住,能够把握住机会又十分能够忍得住的人,着实是非常的难对付。

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上,刘一璟也是一个知进退的人。

要知道在东林党势大的时候,他能够做到不眷恋权位,选择了直接退出去。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即便是大家都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也不是常人能够真的做到直接舍弃高位的。

是刘一璟真的想退吗?

并不是,只不过他不得不退、不退不行罢了。

现如今,到了这个时候,局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刘一璟此时看到了保住高位的机会。虽然之前也有这样的机会,但是他一直在等着事情尘埃落定,并没有着急出手。

现在看来他做的是对的,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阁老叫我过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韩爌直接称呼刘一璟为阁老,语气中就已经透着疏远了。

当然了,这不是意味着韩爌真的想疏远刘一璟,他是在用这种方法表明自己的态度,那就是我不想巴结你,我也不想和你同流合污。

当然了,是不是真的不想,这个就因人而异了。用这种方式彰显自己的态度,有的时候是真的态度;有的时候则不是。拿出这种态度来。无非是想要的更多罢了。

对于韩爌的略表疏远的态度,刘一璟也不以为意,脸上笑了笑,伸手捋着胡子,一副什么都没听出来的样子。

韩爌见到这一幕,也直接坐了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着急的样子,也不再开口问,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反正是刘一璟叫自己来的,他现在比自己着急。

果然,半晌之后刘一璟先撑不住了。

他轻轻地放下了自己的手,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朝中局势纷乱,我们这些做阁臣的,也应该做一些什么。如此下去,于国不利呀!”

刘一璟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彰显了一个老大臣忧国忧民的情怀。

韩爌对此则是不以为然,都是千年的狐狸就不要再玩聊斋了。

什么忧国忧民?与刘一璟合作这么长时间,韩爌是非常清楚的知道他的为人。

刘一璟这人就是一个老官僚,没有什么坚定的立场,与东林党格格不入。他也不是很眷恋权势,但是有机会的话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这老狐狸表面上笑眯眯,一副谁都不得罪的架势,看起来是个老好人一样。但是如果谁真的把他这老好人的假象当真,那就真的是傻了。

只不过刘一璟的实力一直不强,先帝一直信任东林党,他也知道自己做内阁首辅大学士做不久。

“不知道阁老有什么高见?”韩爌看着刘一璟,脸上带着笑容的问道。

对于韩爌的表现,刘一璟也看得出来,他也知道,从始至终东林党都是看不上自己的。

韩爌虽然算不上铁杆儿的东林党,但他也看不起他老刘。以前自己没办法,但是现在自己有办法了,刘一璟知道只要自己联合了韩爌,让他支持自己,那他自己不但能够坐稳内阁首辅大学士的位置,还能够做更多的事情。

“陛下现在任用魏忠贤,无非是因为文官之中有一些害群之马,他们也的确是做的有些过了。所以我准备清洗一下他们,让陛下重新信任我们。刮骨疗毒虽然会痛彻心扉,但是只有这样做,身体才会好。”刘一璟丝毫不掩饰的说道。

韩爌顿时一愣,他没想到刘一璟居然如此直白。

这可是真的是毫不遮掩,直接说白了就是要刮骨疗毒。

刮的是谁?

还不是东林党那些人。

想到这里,韩爌的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好看了。

“那阁老叫我来的意思是?”韩爌看着刘一璟直接问道。

刘一璟既然已经把话挑明了,自然不会再绕弯子,开口说道:“朝中的争端无非是那几个案子,而魏忠贤能做文章的也就是那几个案子。只要我们把这些几个案子解决了,事情自然也就平息了。”

“不知道阁老准备怎么解决?”韩爌再一次追问道。

还能怎么解决?刘一璟苦笑的摇摇头。

略微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说道:“人活一世,总是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任的。即便是不承认,那又有什么用呢?事到如今,不如光棍儿一些,该清的清、该去的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听了刘一璟的话,韩爌算是彻底死心了。

虽然自己刚刚就有这样光棍的想法,但他还是想试一试看看能不能保住邹元标等人。现在方法真的摆在眼前,果然和自己预想了一样。

虽然早就想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是当事情真的来临,韩爌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情况危急,如果刘一璟真的出手,那么情况会急转直下。

要知道刘一璟虽然没有那么大的势力,但是现在此一时彼一时。朝中人心惶惶,他又占据着内阁首辅大学士的位置。只要他站出来,必然有无数人蜂拥而至。

再加上现在东林党不得陛下的欢心,只要刘一璟提出来的主张能让陛下高兴,那东林党必然是死路一条。

韩爌原本还想说点儿什么,比如劝说一下刘一璟,可是他现在也看出来了,如今的问题是刘一璟不想听自己说话了。

“既然阁老已经决定了,那何苦还要问我?”韩爌沉着脸说道。

“咱们都是内阁大学士,自然是要上下一心。如果咱们闹出了什么分歧,在陛下那里说的话必然也不会让陛下高兴。所以我才想找你商量商量。”刘一璟靠着椅子,脸上带着笑容,依旧就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韩爌心里面叹气。果然还是让这个老狐狸找到了机会,看他这个架势是真准备咬住不撒嘴了。

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不然真的早就应该把这个老家伙换掉,现在这个老狐狸真的坏事儿了。

如果现在内阁首辅大学士是东林党的人,无疑事情就好办很多了,至少不会像这个老家伙一样准备落井下石。

第一零四章 内阁想要夺权

刘一璟老家伙这就是摆明了要出手争权。

至于他为什么要拉上韩爌的原因也非常的简单,那就是他需要在陛下面前证明他自个儿的能力。

如何证明自己的能力?作为内阁首辅大学士,如果你连内阁都控制不好,你怎么能谈得上有能力?

刘一璟希望得到整个内阁的支持。

只不过韩爌也知道,刘一璟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

现在的内阁里边不是只有一个两个大学士,而是有整整五个。

除了自己和刘一璟以外,还有沈灌、何宗彦、朱国祚,另外还有一个没来上任的史继偕。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这几位内阁大学士的权力都不是很重,没有一个人是权臣的料子。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内阁里边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这几个人只不过是比较谨慎,没有那么重的权力欲望,还没有到为了权力而不顾一切的地步。

但是权力欲望没那么重,不代表着没有。

先帝信任东林党,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在先帝登基以后,东林党做大,对内阁动手是迟早的事情。

随着内阁首辅大学士方从哲下台,这已经让很多人意识到问题了。

对于内阁大学士来说,让他们听东林党的话,他们未见得愿意。打又打不过,那么就索性把位置让出来,然后回老家去吧。

事实上之前大家都是这样想的,但是谁也没想到先帝居然突然间就驾崩了。

在先帝驾崩了以后,所有人都在等着当今陛下的行动,想要看看当今陛下的看法。

果然,当今的陛下没有让自己失望,上来就对东林党动手了。

在这样的时候,自然是很多人都想着落井下石。之前东林党势力大,大家不敢罢了。现在逮到机会了,自然不可能撒手。

要知道在大明进入内阁,有两个非常重要的条件。

一个是出身,那就是你得是翰林院出身,非翰林不得入阁。这个条件真的不是说说而已,或许有几个特例,但是并不具有普遍性。大多数的内阁大学士,全都是翰林院出身。

除了这个条件之外,还有一个就是做主考官。想要成为内阁大学士,肯定是做过主考官的,乡试或者会试的主考官,这就要看陛下对你的支持了。

但是做主考官这一步绝对跨不过去,原因也非常简单,科举场上有座师的说法。

意思很简单,那就是你的主考官就是你的座师,他会在官场上的领路人,你要尽可能的效忠于他;而他也会去尽量都提拔你。

原本这是潜规则,但是现在已经大行其道了。这是连皇帝都要默认的规则,也是文官们拉帮结派的主要途径。

至于皇帝为什么不管?

其实也很简单,朝廷对地方的控制没有那么严格,有时候皇帝说的话并不如大臣说的管用。

皇帝只要管住了内阁大学士一个人,那就可以管住他这一个派系的官员。有了事情皇帝找主要的人就行了,没必要去往下追去。

有了这样的关系,也就支撑起了内阁大学士的权势。内阁大学士想做什么,下面也有人去帮他做、有人支持他。

也就是说每一个朝堂大佬的背后,其实都是一个小派系。

朝中的几位内阁大学士,全都是这样的。虽然他们的派系没有东林党那么强大,但是不代表他们没有。

平常的时候这些人不显山不露水,也不可能合作。因为谁都不相信对方,所以他们也不和东林党斗。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东厂那边儿死咬着东林党不放,再加上陛下态度模糊,而且东林党几个大佬也都被东厂抓走了,现如今东林党的局势急转直下。

在这个时候这些人如果不上来踩几脚,那太对不起他们了。

打倒了东林党之后,大家就可以瓜分东林党留下的遗产,这得有多少官职?

即便是内阁的几位大学士不动心,他身后的派系里的那些人也动心,会推着他往前走。

何况,这几位内阁大学士会不动心吗?

谁不想做内阁首辅大学士?

谁愿意甘心放弃手里的权力?

没有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想要寄情于山水,那又何苦做官呢?

抬起头看了一眼刘一璟,韩爌陷入了沉思。

显然这些人准备动手了。现在明面上说是联合自己,实际上是在逼迫自己。

如果自己不同意,那么这些人就会直接干掉自己,他们绝对不会和自己客气。至于其他的几个人,估计早就联合在一起了。

这让韩爌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当然了,这还不是他最担心的。

大不了自己不做官,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情。但是现在韩爌却感觉到了事情要遭,东林党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魏忠贤那边虽然死咬着东林党不放,但是韩爌并不怎么担心,即便是拿掉了几个人,也没什么用。

魏忠贤的实力摆在那儿,他没有办法吞掉整个东林党。东林党势力也不是朝中的这几个人。遍布地方的官员、各地的封疆大吏,基本上大部分都是东林党的人,这才是东林党有实力的原因。

魏忠贤想要打倒东林党,除非安插自己的人,或者在文官里边培养自己的代言人。

但是这个难度太大,绝对不是现在的魏忠贤能够做到的。

现在,若是有了刘一璟等人对东林党出手,那么事情就会急转直下,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他们的人知道东林党在什么位置有人,他们也会选择取而代之,直接就将东林党给打倒。

东林党的位置会被刘一璟他们的人取代,这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那么东林党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韩爌是不想看着东林党倒台的,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不允许。

刘一璟竟然找到自己,那就证明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无论自己参不参加,他们那些人都会动手。

一旦他们选择动手,而自己要不跟着他们,那么自己在内阁里的位置就保不住了,攻击会接踵而至。

其实他们攻击的理由很简单,在邹元标等人下台后,搞不好他韩爌会成为东林党的大头目。

虽然自个儿现在不是东林党的领头人,但是事情谁说的清?

韩爌的思绪千回百转,感觉脑袋里乱哄哄的。他很想直接一拍桌子,指着老狐狸大骂一顿。但是现实不允许啊!

刘一璟坐在一旁似乎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看着韩爌,等着他给出满意的答复。

第一零五章 终于等到这一天

屋子里的气氛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虽然这是两个人之间的谈话,但是牵扯到的可不仅仅是两个人,而是成千上万的人。

沉默了半晌,韩爌开口问道:“阁老想让我怎么做?”

听到韩爌的话,刘一璟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笑容。

他知道韩爌屈服了,因为这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对于韩矿和高攀龙等人的关系,刘一璟也是知道一些的。这一次的事情高攀龙他们没和韩爌商量,显然没有拿韩矿当自己人。

既然韩爌不是东林党内部的人,那么自己就有商量的余地,所以刘一璟才会找到韩爌身上来。

现在看来自己的想法没错,韩爌的确也不想和高攀龙他们再继续牵连在一起了。

刘一璟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鄙视韩爌,因为这种事情上在官场上实在是太常见了。今推你帮我,明天我帮你,后天又闹掰了,大家不过是因事而合

“其实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需要你联合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就行。”刘一璟笑着说道:“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已经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境地了,我们只要表明态度就行了。”

见到韩爌抬头看向自己的目光之中似有不满,刘一璟连忙解释道:“当然了,不用你先出头。”

虽然刘一璟的话说得含蓄,但是韩爌也不傻,自然听得出这其中的意味。

刘一璟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咱们要落井下石了。

东林党那边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和高攀龙他们是一伙的,所以你联合一些不赞同高攀龙他们的人,或者是一些反对他们作死的人,又或者干脆找那些本身就胆子小不敢跟他们干的人,将这些人联合起来把东林党分裂了,你招揽的这部人手,那就是你自己的。

虽然这事听起来是好事,看起来也很简单的,但是这却是得罪人的事情,因为你很快会成为东林党的叛徒首领。

要知道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团体里边,叛徒永远比敌人更可恨。

刘一璟让老韩这么干,韩爌能高兴才有鬼了。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宁可不干。

刘一璟本人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赶忙出言安抚,意思也很明显。那就是我们不用你出头,出头的是我们的人。等到事情差不多了,你再站出来收拾残局就可以了。

说是收拾残局,其实就是聚拢那些人手,让他们不要做无谓的殊死抵抗。

听到刘一璟这么说,韩爌的脸色才好了不少。

轻轻地点了点头,韩爌缓缓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阁老说的办吧。”

说完他就站起了身子,对着刘一璟拱了拱手,随即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看着韩爌的背影,刘一璟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缓缓地站起来身子,径直的来到了门口,眺望着远方的天空。

刘一璟舒了一口气。

自己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当初方从哲做内阁首辅大学士时,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打杂的。后来终于方从哲倒台了,自己也做了内阁首辅大学士,但还是没有实质性的权力。

东林党将自己当成过渡的人选,虽然心有不甘,但是方从哲都倒了,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自己的机会来了。

只要东林党倒台,那么朝堂上下就没有了大型的党派。

韩爌聚拢了一些人,但是他也得罪了东林党。

其他的内阁大学士虽然手上也有一些人手,但是实力并不强大,与自己这个内阁首辅大学士没得争。

一旦事情按照自己的设想前行,那么自己就可以凭借内阁首辅大学士的官位,纵览朝政、平衡各方关系,到时就可以称为真真正正的实权派。

想到这里,刘一璟怎么可能不激动?

做了这么多年官,自己终于有了秉政的一天,可以施展心中所学、一展抱负。

想到这些,刘一璟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此时也站在大殿的门口,同样眺望着远方的天空。

与刘一璟的心情不一样,朱由校的心情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此时非常的平和。

事情已经铺开了,朱由校只要整的他们开花结果就行了。

“皇爷,这里有一份题本。”陈洪走到朱由校的身边,恭敬地开口说道。

朱由校一愣,来了题本了?

陈洪说这几天送进内阁的题本,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多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东林党搞出来的。其内容都枯燥乏味的很,不是弹劾魏忠贤,就是劝诫皇帝。

朱由校大概猜得到,这几日的题本言辞已经越来越激烈了,就是不知道谁会先喊出来:

昏君!

对于有人喊自己昏君这事,朱由校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他们应该已经拿小本本儿给自己记上了,估计到时候自己在他们的笔下又会被黑的很惨。

不过朱由校也不在意。

眼前这份陈洪送上来的题本,倒是让朱由校略微有了一些兴趣。要知道这些天,司礼监基本不送题本过来。

除了政事的题本,其他的一概没有。

即便是政事的题本,那也是放在一块儿一起送过来,而不是于单独拿过来。

现在陈洪拿过一本单独的题本,显然这里边有问题。

没有丝毫的犹豫,伸手将题本拿了过来,朱由校直接翻看了起来。

只不过朱由校先看的不是题本的内容,而是看的落款。

他要先看看这篇题本是谁写的,然后再看内容是什么。

不过,看到落款之后,朱由校一愣。

还真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崔成秀。

说这个人陌生,那是因为朱由校真的没见过他,甚至连这个人都忘了,自然就谈不上熟悉,

说熟悉,是因为朱由校在穿越前就听过这个名字。

崔成秀,阉党“五虎”之首。

崔呈秀官职一直做到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并被封为少傅,势倾朝野。这是一个为了权势什么都敢干的家伙,毫无底线和廉耻之心,是酷吏的首选。

类似于唐代来君臣之流的人物,他的下场也挺惨。

崇祯帝即位后,阉党被定为逆案,朝廷下诏捉拿处治,崔呈秀自缢而死,但仍被追戮尸体。

他大概是自己也知道自己活不了,索性就上吊想要留一个全尸。只不过,即便如此,还是逃不过被戮尸的下场。

倒是一个人物。

看着手中的题本,朱由校突然就笑了。

第一百零六章 群情激愤

崔呈秀的这份题本很简单,里面并没有什么难懂的内容。

但是这份题本之所以被陈洪送了过来,是因为这里边的内容代表着一种东西。

崔呈秀在题本里面,鲜明的表示了自己的态度。他对于朝中这一群人结党营私,表达了非常非常的不满。

崔呈秀觉得这些人嘴上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满肚子男盗女娼。虽然他们口口声声说忠君爱民,为了大明为了天下,实际上就是想要蒙蔽陛下从而让陛下相信他们,达到他们独揽大权的目的。

这些人用自己的口号为包装,实际上干的是权臣结党营私的事情。

崔呈秀将这些人从头到尾批评到底,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请求陛下对这些结党营私的人一定要严惩。

这样的题本,朱由校看了自然要笑的。

这代表着一种转变,有人开始站队了。

在第一个人出来站队之后,很快就会引起多米诺骨牌效应,无数人会选择站出来,跟风和从众的压力要小很多。

只不过朱由校还是有一点疑虑。

转头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开口问道:“这份题本是怎么回事?”

听得朱由校的问题,陈洪连忙说道:“回皇爷,这是刚刚送过来的。奴婢就为皇爷送来了。”

轻轻地点了点头,朱由校面无表情的将题本交给了陈洪,开口吩咐道:“放在一边留中吧。”

这一份题本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所以朱由校也不方便表态。

当然了,没有下圣旨反驳呵斥崔呈秀,这其实也就代表了朱由校的态度,只不过这份态度不方便公开表明罢了。

这个世界上是永远不缺乏聪明人的。

崔呈秀的这一份题本,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想上的;一部分原因则是他在试探当今的陛下,这种试探是针对自己。

至于是崔呈秀他自己想做的,还是他背后的人想做,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只要自己不下圣旨喝斥崔呈秀,那么必然就会有后来者。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聪明人,永远不缺冒险家,尤其是在官场上,聪明人和冒险家都很多。所以朱由校只要把这份题本留中不发就可以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恭敬的拿了题本退了出去。

朝中人心惶惶,士林里边儿也不太平。

陈可道这些日子可没闲着,虽然书院暂时还没建起来,但是他的讲学已经开始了。

无论是他还是办事的锦衣卫,谁都知道陛下想要什么。所以书院虽然还没办起来,但是讲学可以先开始。

这一次讲学汇集了不少人,有不少理学弟子全都赶过来了。

要知道在京师这个地方,可是有不少理学弟子的。大家都汇聚在京师,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是要过来的。

这一次汇集到这里的目的,与平常的聚会是不一样的。

平常大家都聚会,是为了讲学,是为了抨击时政,是为了扬名。

这一次大家是为了消灭异端来的。

在众人看来,李贽的学说就是异端,大家都想要消灭他。

当然了,学术争论只是一方面。

这个国家从古至今,思想上的争论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思想上的争论,这里边牵扯到的是政治问题,是谁主政的问题。

哪种思想主政,主张这个思想的人必然会得到重用。

现在理学当政,心学势微日子非常不好过,再加上心学出了几个异端,自然是被帝王和主流学派所排斥。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人看得起心学。

当然了,兼容并蓄一直就是自己的优点,所以理学也开始学心学的东西,把心学他们的东西化为己用。

这一点对儒家来说没有一点儿难度。

著名的讲学者冯从吾,他就是这其中的佼佼者,被称为即理学和心学的大成者。

只不过这是表面上的事情,谁都知道这就是在断心学的根。

从古至今,儒学在对其他学派的斗争之中,从来就没有输过,基本上就是用这种方式。

不断的兼容并蓄,不断地吸收其他学派的优点,同时也不断的逢迎媚上,不断地得到掌权者的支持。

所以儒学地位在不断的提高。

理学和心学之中,理学更好地继承了这一方面。

而心学反而要显得叛逆的多,所以被称为异端。

这一次陈可道进入了京师,被陛下召见,他的讲学得到了陛下的赞同。这就让人们很担心了。

一旦陈可道这些人被推上去,那么自己该怎么办?所以无数理学的人开始向这里汇聚,准备一举干掉陈可道。

汇聚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也有心学门人。

虽然大家信奉的学派不一样,但是同属心学,陛下这一次愿意听陈可道讲课,还愿意给他创办书院,那么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自己?

外面讲学的台子已经搭好了,周围也有锦衣卫护卫着。

对于这一点,来到这里的人都有些诧异。

陈可道是被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弄来的,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锦衣卫居然这么支持陈可道,居然出动了锦衣卫的人为他撑场子。

这样一来,到这里来的理学弟子就更看不下去了,直接就怒了。

“心学的人居然与锦衣卫这种皇家鹰犬为伍!”不少人过于激愤,直接喊出了心里的所想。

“实在是让人不屑,这种人能有什么好学问?”一部分人对于陈可道和锦衣卫的勾结感到不耻。

“果然是异端!”

“这种人就应该直接消灭掉!”

“留在世界上只能是祸害人心!”

可能给他们一把火,他们会直接把陈可道绑在这讲学的台柱子上,直接烧光抹净。

“人心不古!”

一时之间,外面有一种群情激愤的感觉,。

心学弟子实在是太少了,其中也有人不赞同陈可道的观点。

毕竟他们也都知道,陈可道的学说略显叛逆。只不过他们不想放过这一次机会。

坐在不远处的屋子里,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骆思恭的眉头一皱,放下茶杯转头看向身边的一个千户,开口说道:“张合,你真的安排妥当了吗?今天这里要是出点什么事,咱们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被称作张合的锦衣卫千户,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身材有些清瘦,但是目光敏锐,十分的干练。

听到了骆思恭的话,张合连忙向前走了一步,恭敬的说道:“大人放心,卑职都已经安排好了,绝对万无一失。”

第一零七章 四民平等

听了张合的话,骆思恭点了点头。

虽然心里面还是有些不踏实,但是他觉得其实也差不多了,他知道没有办法再继续安排更多的事情了。

只不过是洛思恭没想到这次陈可道的讲学会来这么多人罢了。

这一次惊动了京师里这么多人,希望不要出什么问题吧。

现在正是锦衣卫和东厂争锋的时候,谁也不想被对方压一头,所以大家做事情都非常的尽力。

骆思恭这一次更是亲自在这里压阵,害怕的就是万一讲学现场出了什么事情,自己不在没有办法及时妥善处理。

“外面的讲学差不多要开始了吧?”骆思恭看着张合问道。

“回大人,的确要开始了。”张合连忙躬身道。

“那咱们也去看看吧。”说着骆思恭站起了身子,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他想要去看看陈可道说一些什么。

这些日子洛思恭也了解过一些李贽的学说,他是赞同的,而且非常喜欢,还多次向陈可道请教。

事实上只有骆思恭自己心里清楚,他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

无论是理学的思想也好,还是心学的思想也好,又或者是陈可道讲的这些东西,他都毫无兴趣。

如果真的说他对什么东西感兴趣,那就是有官职和发财。

但是有些时候,你要做的事情和你想做的事情是不一样的。

在后世有政治正确这一说法,在这个时代也一样。

处在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个位置上,洛思恭就必须要喜欢这个被陛下所喜欢的学说、信奉这个学说,甚至为了这个学说愿意去死。

当然了,表面上是要这样的。虽然表象是做给别人看的,但事实上他也必须这么做。

没得选,也没得谈,更没有左右转圜的余地。

锦衣卫上下都知道,自己家的这位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对这位陈可道先生十分的信服,非常喜欢陈先生的学说,所以才这么支持这位先生。

而且这一次的讲学,也是自己家的大人一手办起来的。自己家的大人还要建立一座书院,让这位陈可道陈先生在这里讲学。

现在自家大人要去听一听陈可道先生的讲学,自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所以张合也不敢怠慢,连忙说道:“卑职在前面引路。”

很快骆思恭来到了另外一侧,这里能够清晰地看到台子上面。而台子下面的人并不会看到这里,这是一个纵观全局的地方。

还没等洛思恭找个位置舒服的坐下,台子下面突然就骚动了起来。

很快一个人就从台子下面,缓缓地走到了台面上来。

此人身着一袭儒衫,身材不高,谈不上其貌不扬,但是真的长得很丑。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人就是陈可道。

他居然长成了这个模样?!

不过陈可道面对众人的质疑却显得从容不迫,慢慢的走向台子正中,坐到了自己该坐的位置上。

等到坐好之后,似乎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陈可道这才站起身子,开口说道:“今日承蒙各位捧场,我在此谢过诸位了。”

说着,他笑着对四周拱了拱手。

对于陈可道的说法,很多人都不以为然,包括一些心学弟子。

你这么搞,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台下的那些人是来给你捧场的吗?

他们恨不得把你一脚踩在地上。

不过这么说其实也没什么毛病。人来了,自然就是捧场来的。没有人会跳出来说自己是来捣乱的。

所以陈可道怎么说,这些人就需要怎么听。

客气完了之后,陈可道继续说道:“就是我陈可道要在这里为大家讲解先师的学说。先师所著焚书,乃大道之言。我才疏学浅,并不能一人尽数学之。今日在这里无非是与大家交流,如果谁读过家师的书,欢迎一起交流。”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有的人则是面露冷笑,这个陈可道害怕了,居然将交流范围缩小在了他老师的学问上。但是这个有什么用呢?无非是掩耳盗铃的做法罢了。

只要你今日不敢应战,那明日你的名声就会臭大街,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异端,没有什么可商量的余地。

在这样的情况下,耍这些小聪明已经没有什么用了。陈可道似乎没想到这一点,依旧采用了这种办法。

所以下面的人冷笑的冷笑,不屑的不屑,反正没有人把陈可道的话放在心上。

陈可道也不在意,直接开口说道:“家师所主张的事情很多,有很多地方我也不能够通明。今日我所讲的便是家师的主张之一,四民平等。”

这句话一出来,现场顿时哗然。

这个观点也不是没有人提出来过,只不过一直都被打倒了。

因为主流做主的是士人,正所谓士农工商,士人他们是处于食物链最顶端的人,怎么愿意走上来和其他人玩平等?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而这个国家的舆论和学术观点都掌握在士人他们手里,他们怎么可能会开创这种理论?

谁这么干,谁就是大家的敌人,这个人就是异端,必须要消灭,而且是学术和身体意义上双重的消灭。

谁也没想到这个陈可道竟然直接就把这个口号喊出来了。

这家伙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陈可道却不管那么多,他不这么讲不行。

之前他进宫和陛下聊天儿的时候,陛下就提到过这件事情。

陛下说他老陈如果要想讲学,必须要以涤荡世间作为自己的目标。

所以自己喊出的口号一定要振聋发聩,一定要把所有人都吓住。

否则就等于暗戳戳的搞,大家都会无视你,若是加上有人故意打压,自己根本就掀不起什么浪花了。

所以一定要喊一个高大上的口号,这样才能够争取到别人的支持。

四民平等就必须要喊出来,所以这其实不是陈可道想喊的,而是陛下想喊的,只不过是借着自己的嘴喊出来,同时让自己的老师背锅罢了。

反正老师已经死了。

再说了,根据自己对老师的了解,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替陛下喊口号的机会,别说背锅了,老师赔命都行。

陈可道不管台下的纷乱,继续淡定的说道:“天生蒸民,自然是平等的,并无高低贵贱之分。至于士农工商,不过是谋生的行当罢了,并无高低贵贱之分。无论是从文从武,还是从农从商,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只是所做的事情不一样罢了,没有什么其他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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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八章 天子需立功于天下

这个言论一出,台下的所有人又被震得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陈可道,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他怎么这么大胆子?

站在一侧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脸上也是一片震惊。

实在是陈可道说的话太离经叛道了。

陈可道这样的言论一处,把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放在哪里?

士人肯定不会答应,人家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君子,你直接把他们给打成了和普通老百姓一样的待遇,和商人、种地的人以及那些工匠成了一样的人,士人能忍才怪了。

除了读书人之外,勋贵勋戚们也受不了这样的言论。

什么叫我们都一样?

我们不一样!

我们明明不一样,我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人。怎么能和其他人相提并论?这就是在侮辱我们!好你个陈可道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言论。

骆思恭就是这种感觉,难道这个陈可道不怕死吗?

事实上洛思恭知道,这种不怕死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所谓的卫道者就是陈可道他们,这些人不怕死,甚至将殉道视为最光荣的事情,什么生死事小这些东西都是他们搞出来的。

关键问题不在于这个,难道陈可道不知道陛下会怎么看吗?

因为这里面有一个矛盾。

如果大家都一样,那你把陛下放在哪里?

陛下可是天子,皇帝是上天任命的,是天命所归。

如果大家都一样,你把皇帝放在哪里?

之前提出这个所谓平等的人为什么死的那么惨?

还不是因为皇帝不喜欢你这种言论。

别说这种言论了,孟子的民贵君轻思想都推行不下去。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也只是喊喊口号,甚至很多时候学者们连口号都不敢喊。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要怎么解释和推行这样的学说?这和作死有什么区别?

不过骆思恭有一点不明白,那就是这个陈可道可是进过宫给陛下讲过课的。

而且自己在这里帮他,那完全是因为陛下要自己帮这个陈可道的。难道他这些东西都没有给陛下讲过?

又或者是说陈可道已经讲过了,然而陛下并不在意。

这里边有事!洛思恭的直觉这么告诉自己。

如果陈可道没讲过,这就是欺君之罪。他的下场有多惨就不用想了。

关键问题是会牵连到自己。在锦衣卫和东厂相争的关键时刻,如果真的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这个瓜落就吃定了。到时候自己也肯定死的很惨。

如果陈可道之前就给陛下讲过,那么陛下赞同他这个想法?这更是洛思恭不敢想象的。

果然台子下面已经有人站出来了。

站出来的这个男子也是一副书生的打扮,他直接走上台,对着周围拱了拱手,又对着陈可道拱手,才开口说道:“学生李如玉,见过诸位,见过陈先生。”

这个李如玉说的很客气,但是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个人就是来找麻烦的。

看了一眼陈可道,李如玉直接开口说道:“陈先生,学生有一事不明,还请先生赐教。”

陈可道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请说。”

李如玉也没客气,直接开口说道:“既然先生认为生民平等,那学生敢问先生,你置天子于何地?”

这句话出来,台下所有人又是一愣。

今天怎么到处都是这么大胆子的人?这个问题是随便问的吗?

这是在拿陛下说事,你是真不怕陛下追究。

骆思恭脸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他现在十分的害怕。

有一个大胆的陈可道已经足够了,现在居然又冒出了一个李如玉。

陛下也是你们能够随便议论的?还是在这种场合?

你们作死也别带上我呀!

陈可道倒是不慌不忙,这个问题他早就在宫里边和皇帝探讨过了,此时的他可以说是胸有成竹。

看了一眼李如玉,陈可道笑着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陛下乃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天生万民,置天子统御。天子就是这个国家万民的统治者。”

李如玉看着陈可道,也不慌不忙的说道:“那岂非天生天子,又何谈万民平等?”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刚刚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瞬间一片哗然。

这李如玉胆子也太大了,这是在非议陛下。这是不要命了吗?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

原本想找陈可道麻烦的人,现在胆小的都想着早点撤离战场了。

这两个人都是疯子吧?这种话也可以乱说吗?

台侧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脸色黑如锅底,他现在真想带着人冲上去,直接把这两个人给抓到北镇抚司监狱里,好好的什么一下。

你们是不是想坑死我?

可是洛思恭不敢动。因为如果现在强势按下去,那后面会更麻烦。

现在他只能寄托于陈可道。

只要陈可道能够驳倒这个李如玉,那么事情还有转机;如果不行,那这一次自己也怕是要完蛋了。

只见陈可道依旧不紧不慢,向前走了一步。开口说道:“太祖皇帝驱除鞑虏,光复华夏,横扫八荒,纵扫六合,我大明方有今时今日疆土。天命在陛下,天命在大明。天子有天下,盖因天子定鼎华夏,重复江山之功劳,乃天筹其功。是以天子乃上天任命,统御万民。”

这话一出,不少人的表情倒是缓和了下来。陈可道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至少能够说得通。

只不过有一些东西被颠倒了。

之前是天命在天子,所以天子才能够一统天下。

但是现在在陈有道的说法里,是因为天子先立功,定鼎江山,堪平乱世,所以上天才奖励了这样的天命。

这个说法还真是有些不好反驳。

因为天命在你,所以你能够定鼎天下。因而有很多人打着这个幌子造反,什么天命在我啊等等,搞一些流言传播于天下,然后举旗造反的一抓一大把。

但是,如果是在陈可道的天子先立功于天下的说法之下,造反的“天命在你”这条路就行不通了。

因为你需要有大功于天下,然后才能够天命在你。

这里边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对于臣子来说,如果你的功劳太大,那你是不是因为想要天命?

不过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也没人在意,功高震主这种事儿,从古至今都是有的。因为功高震主被杀的人还少吗?

这个话题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此时李如玉的脸色有些发黑,他看着陈可道,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他没想到自己如此大胆的说法,对方居然还真的准备好了说辞。

第一零九章 如想人前显贵,必然要立功

在李如玉原本的想法里,陈可道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自己只要大着胆子说,肯定能够让陈可道无法回答。只要让他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那么这个人也就废了。

但是现在问题来了,自己应该怎么反驳他?

难道自己说,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天命在陛下,天命在太祖皇帝,所以太祖皇帝才能够一统天下。

这个说法说得通吗?

关键的问题不在于能不能说的通,而在于陛下怎么想。

如果陛下认同了陈可道,那就是天子有功于天下,所以上苍授予天子天命,统御万民。

这好像也没有什么,毕竟谁都能说的通。而且这里边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够防止好多人造反,防止他们借了天命搞事情。

你得先有大功,然后才能够得到天命的认同。这样的大功必须是平定战乱、定鼎天下。

可是现在哪有这样的功劳给你?

大明还没有乱,还没有到各地烽烟四起的时候,你想立这样的功劳都没有机会。

所以天命不在你,天命在陛下。你去死吧!

至于说耽误大臣立功,也是一样的道理。

除非你能够立下定鼎天下的功劳,其他的没有什么,唯一一个能够得到这个理论支持的应该就是曹操他们家。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们一家子定鼎天下,所以他们是天命所归。

可是那是什么时候?

那是乱世。所谓乱世比的就是谁拳头大,即便没有天命所归又能怎么样?曹操一家不还是夺了汉朝的江山?

到了天下大乱的时候,有没有这个天命论又能怎么样?

陈可道没有给李如玉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陛下有天命,统御万民。于国有功者,陛下依天命筹其功劳,这才有了各位国公。朝廷的勋贵,并不是他们天生高贵,而是因为他们为国立功。所有人都有这样为国立功的机会,是以,万民平等。”

“为将者,为国开疆拓土;为兵者,为国斩将夺旗。天子自当筹其功,所以才可以封妻荫子、恩荫百代。即便是在现在,为国立功者,陛下自当筹齐功。地位之高低者,于国有功之高低,而非天生尊贵。”

“诸位,如想人前显贵,必然要立功。如果立功,陛下自当酬劳你们。”

陈可道这句话一出来,李如玉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倒是台下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洛思恭可算是明白了,陈可道应该是说服了陛下。

这还真是一个能人。

上天酬劳陛下,陛下酬劳万民,还是说的通的。

勋贵们之所以高人一等,并不是因为他们天生高贵,而是因为他们于国有功。如果你也想高人一等,那你就去为国立功。

有了这样的说法,勋贵反而会心安理得了。

我们勋贵之所以享受这样高人一等的待遇,是因为我们为国立功了;你是普通的老百姓,是因为你没有为国立功。所以我比你高一点,你有什么不服气的?你要是不服气,那你也去为国立功。

与国同休的那些国公们,他们必然会喜欢这样的说法。因为他们没什么对手,在这个时代想要封国公,而且还是与国同休的,基本上没什么戏。

这个理论也会得到军方的支持。我们并没有比文官低多少,我们也不是大老粗,只不过是我们学的打仗,你们读书治国而已,大家分工不同罢了。但我们你们都是于国有功、为国办事,所以我们与你们之间没有什么高低贵贱可说。

于国有功这样的理论必然会得到勋贵勋戚以及军方的支持。即便他们不会表明了站出来支持,但是绝对不会找陈可道的麻烦,而且还会想尽办法为陈可道站台。

这样的理论还会得到商人的支持,因为这提高了他们的地位。虽然现在的商人地位也不低,他们基本上已经和士人集团绑定在一起了。

这里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士人商人他们经常做买卖。但是商人不一定是士人,他们只是被士人商人压着罢了,所以看不到他们出头。

如果这个于国有功的理论被证实,或者说被使用,商人的地位自然就水涨船高。

此时,所有人再看向陈可道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原本大家以为陈可道只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用了一些歪理邪说的话哄弄了皇上。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陈可道的理论真的会颠覆现在的制度。

一旦这个理论被推开,那么事情就变得糟糕了。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陈可道解决了皇权天授的问题,同时也解决了勋贵勋戚高人一等的问题,同时还能够团结商人普通百姓以及工匠们。

一旦这个理论推开,站在反对派的只有读书人,或者说只是一部分读书人。

因为其他人都是向前了一步,只有士人被拉下来了。

要知道士农工商本就是士人划分的。普通百姓没有反抗的能力,他们甚至连话语权都没有。武将粗鄙,什么都不懂,所以应该是士人觉得一切都是我们说了算,其他的阶级只要听话就罢了。

如果真的万民平等,那么他们这些天生高贵的人怎么办?

以功劳分高低贵贱,用来区别地位的高低,这是很容易让人认同的说法。尤其是将领和军队,甚至是勋贵勋戚,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有功的人。

读书人总不能说我读书就是为国立功了,这像玩笑一样的话。

现场鸦雀无声。

站在台侧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理论可能会得到宫中太监们的支持。

在官场上,权力是一回事,地位又是另外一回事。

太监们本身就是地位低下,为人所瞧不起。

但如果大家都是平等的,那太监自然也是平等的。

以功劳分贵贱,太监又不是不能立功。这样的理论怎么会得不到太监的支持?

锦衣卫也一样,没必要矮人一头。我们是为大明立过功的人,我们自然就应该高人一等。

“胡说八道!你这是异端,背弃了圣人之道!”李如玉涨红着脸大声的呵斥,神情异常的激动。

台下有不少人开始呼喊。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们在恐惧。

恐惧之后,便开始暴躁。

第一一零章 经典不可信

陈可道就这么看着李如玉。

对于李如玉的暴躁,陈可道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静静的看着,似乎这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

台下所有人都知道,关于学术斗争,从来都不是谁将对方辩驳倒了谁就赢了。如果真的要是这么简单,那么很多事情就好解决了。

自古以来,学术斗争牵扯的都是党派斗争。只有将对方从学术和肉体上全部消灭,你才算是真正的获得了胜利。

无论李如玉怎么叫嚣,其实都没有什么用。哪怕他将陈可道打成异端邪术,一样什么用都没有。真的有实际作用的并不在这里。

如果在这场驳斥之中,李如玉能够让很多人厌恶陈可道的学说,尤其是当权者,那么才能够达到打击陈可道的目的。

但是从刚刚驳斥的内容来看,李如玉不但没有办法打击到陈可道的学说,反而还让他得到了更多人的支持。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一旦今天的辩论传出去,事情只会变得更糟糕。陈可道会得到不少人的支持,而这种支持是踩着自己上位的。李如玉怎么可能不恼羞成怒?

有一句话说得好,成则一举成名,败则一败涂地。

李如玉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他已经乱了方寸了。

站在台侧的骆思恭也看出来了。

他是锦衣卫指挥使,虽然他不是一个才子,但是他也不是一个草包。

从刚刚开始他就明白陈可道的学说没有什么漏洞,主要的是不会引起全体朝中权贵的反感。

最重要的是他让陛下满意。

只要陛下满意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至于争论的那些东西,在骆思恭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意义。

因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再怎么讲也是鸡同鸭讲,根本就谁也说服不了谁。

再说了,双方也不是奔着说服对方来的,而是想要弄死对方。

等到李如玉不说了,陈可道这才笑着开口说道:“圣贤煌煌大道之言,谁能说圣贤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为什么事情就不能是我说的这个意思?”

“家师曾经说过,《六经》、《论语》、《孟子》,这些不都是圣人之言,是经过后人吹捧拔高形成的,不能当做万年不变的真理。这些著作是当时懵懂弟子、迂阔门徒随笔记录,大半非圣人之言。”

即使是圣人之言,也只是一时所发之药石,不能成为‘万事之言论’。这样如此言论是为万年不变的道理,实在是遇不可及。”

“在这一点上,我与家师所想是一样的。无论是儒家先贤的典籍,亦或者是其他各门各派的典籍,不过是先人之智慧结晶。我们要学,甚至要懂。”

“但是我们要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在当时的情况下被提出来的,是否适合今日之大明,那还要看看。”

“所以家师认为,没有什么万世不易的道理,只有当前最有用的东西。为国秉政、读书从政,要做的就是选择最符合时宜的道理,而不是选择那些你认为符合实际的道理。”

“固守成规,必然成不了大事,终将自取灭亡!”

这些话说出来,现场顿时呼啸了起来。

谁都没想到陈可道居然这么大胆,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这等于直接把儒家的很多先贤都给否决了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理学学派的人们了。

连《孟子》、《论语》这样的书,在陈可道看来都是不可信的,那么程朱理学他们写的是注释,自然就更是不可信的。

那天下还有什么经典是可以相信的?

按照陈可道这个说法,没有什么经典是可以信的了。

这让这些读书人怎么办?

无数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很多人。

在这种恐惧之下,他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们愤怒的朝着陈可道的方向冲过去,似乎要把他掀翻了一样。

无数人叫嚣的朝着台上冲去,口中大喊着。

有的人甚至喊出了要学孔子诛少卯。

现场一下子就乱了。

看到这一幕,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顿时慌了,连忙翻身冲上台,并赶紧招呼自己的手下冲上台上。

这场讲学怕是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

这真要是陈可道被这些疯狂的人打死了,自己怎么向陛下交代?

见到自己家的老大冲上台了,其他维持秩序的锦衣卫也连忙冲了上去。

这些人直接把台面四周围了起来,形成一堵人墙。锦衣卫纷纷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雪亮的刀尖就对着台下冲上来的人,一整副生人勿近的场面。

看到这一幕,陈可道心里也有些发毛。

他想到自己的演讲会激起很大的反对,甚至会一石激起千层浪,但是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效果。

这些人冲上来真的是要杀了自己!

在这一刻,陈可道害怕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畏惧。

骆思恭可不管他害不害怕,这个地方怕是不能待了。

他伸手拉着陈可道,转身就向外面走了出去,速度那叫一个快。

在锦衣卫的护卫之下,洛思恭和陈可道快速地离开了现场,他生怕陈可道被这些已经疯狂的人群打死。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慢慢吞吞的打着太极拳。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打人,但是好像能延年益寿,朱由校已经开始练了。

虽然自己还年轻,但是锻炼这种东西赶早不赶晚。虽然他也想进行一些剧烈的运动。但是身体还吃不消剧烈运动,只能先从太极拳开始。

当然了,太极拳也是很耗费体力和精神,所以朱由校练习的比较缓慢。

朱由校在中间打拳,周围围了一圈伺候的内侍和宫女。

陈洪也在一边,在他的身边有一张桌子,上面放了点温润的茶水和一盆热水,热水旁边搭着一条手巾。

这是给朱由校准备的,随时可以让朱由校用来擦脸和喝水。

外面悄咪咪的走进了一个小内侍,他来到了陈洪的身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

陈洪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去。

小太监也不敢耽搁,躬着身子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陈洪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在那里等待着。

半晌,朱由校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缓缓的收了拳。

他面无表情的走到桌子旁边,伸手接过陈洪递上来的手巾,擦了擦汗水。

朱由校放下手巾,接过温润的茶水喝了一口,才坐在了椅子上。

第一一一章 猪队友

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陈洪,朱由校轻声的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回皇爷,锦衣卫那边送来了消息。今天陈可道陈先生的讲学,出了一点事情。”

朱由校点了点头。

出事情了才正常。如果不出事情,那反而显得不正常了。

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回皇爷,先是有人上台和陈先生辩驳,随后双方爆发了冲突,有人想要上台去攻击陈先生,有人还喊出了要学孔子诛少正卯。讲学现场一度很混乱。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便带着人护着陈先生离开了。”

一边说着,陈洪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朱由校,他想看看皇爷有什么反应。

只不过陈洪很快就失望了,因为朱由校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坐着喝着茶。

事实上,陈可道会被人人欲除之是朱由校早就预料到的事情。

因为朱由校知道陈可道要讲什么,他也知道只要陈可道开口讲学会引起什么样的波澜。

因为这就是朱由校想做的事情,所以有人想要杀陈可道也不意外。

路线之争,政治之争,从来都不是不见血的。所以这样的结果也不意外。

但是有人喊学孔子诛杀少正卯这一点,陈可道没想到,因为这件事儿本来也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情。

另外这件事情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很多人并不承认这件事情。

最早记载这件事情的是荀子。

按照荀子的记载,孔子在鲁国由司寇代行宰相职务才七天,就杀死当时鲁国的大夫少正卯。理由是少正卯兼有五种恶行,并且在家里聚众成群,鼓吹邪说,哗众取宠,已是小人中的雄杰,所以非杀不可。

后来的《尹文子》、《说苑》、《孔子家语》等书,都引用《荀子》的说法,认为孔子杀了少正卯。

然而,南宋朱熹认为,孔子并没有杀少正卯。此说一出,许多学者表示赞同。

其主要理由是:

一,诸子百家著作中寓言居多,不足为信。成书早于《荀子》的《左传》、《国语》、《论语》、《孟子》等,都没有提到这件事。而且《左传》、《国语》往往对孔子有所诬罔,也不提此事,可见历史上没有孔子诛杀少正卯的事。

二,孔子代行宰相职务才七天,以一个大夫的身份去杀掉另一个大夫,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三,孔于提倡仁,坚决反对轻易杀人,当鲁大夫提出“杀无道以就有道”的想法时,孔子表示反对。

杀少正卯一事,与孔子的一贯思想不相吻合。

所以在陈可道讲学这件事情上,理学喊出孔子杀少正卯这样的口号是不应该的。

因为他们的老大朱熹是否认这件事情的。还有很多理学学派也是赞同这种否认的。

所以这一次,他们不应该用这个来当口号。

这让朱由校想起了一个词,那就是猪队友。

就好像当年宋朝改革一样,保守派攻击革新派结党营私,结果有人上了一份《朋党论》,这个人就是欧阳修。

在《朋党论》里面,欧阳修明确地承认朋党是有的,然后洋洋洒洒地论述了一大堆。

事实上,谁在乎你是什么样性质的朋党。你只要朋党,就为领导者所不容。说的再冠冕堂皇都没有用,没有人会相信。

轻轻地敲打着椅子的扶手,朱由校觉得自己似乎可以行动了。

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陈洪,朱由校吩咐道:“朱童蒙上次的那一份题本还留着吧?”

听了朱由校的问话,陈洪连忙说道:“回皇爷,还留着呢。”

宫中的很多题本都是留中不发的,也就代表着已阅不回。这些题本的最终下场都是送到外面烧了,基本上不会保存太长时间。

但是朱由校提起的这一份题本不一样。这份题本一直都是留着的。

虽然也是留中,但是情况却不一样。

当时陈洪还想着皇爷留下这样一份题本有什么用。现在看来,还真的是有用。

朱由校点了点头,直接吩咐道:“把这份题本给都察院左都御史余懋衡送去。”

这一次也是朱由校对余懋衡的一个考验。

余懋衡这个人不是东林党,也不巴结东林党,在都察院被人排挤。但是朱由校将他提拔了起来,为的也是安抚住都察院。

但是有的时候,光是安抚是没有用的,你也得会做事。

这是朱由校对余懋衡的考验,如果他能够把事情做好,能够知道该怎么为皇帝办事,那么这个人是可以提拔重用的。

至于说手下没人,这个问题非常好解决。

陈洪不知道皇爷为什么让自己将这份题本交给都察院左都御史余懋衡,但是他知道皇爷既然这么交代了,肯定是有大事情要发生。

他连忙躬身道:“奴婢马上去办。”

看着陈洪的背影,朱由校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恐怕朱童蒙当初写这份题本的时候,也想不到这份题本会发挥这样的作用。等出了事后,想必朱童蒙自己也会大吃一惊。

不过朱童蒙这个人,在这一次的事情结束之后,自己倒是可以考虑提拔一下。

正所谓有功该赏,同时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你们得学他呀!你们不学他,我怎么提拔你们?

这种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也是领导者经常用的。

只不过领导者拿出来的奖励,一定要让人们喜欢,这样才能够激励后来者。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所以这个赏一定要重。

朱由校在琢磨着该怎么奖赏朱童蒙,从而让他身后有无数的后来者。

此时,陈洪已经来到了都察院,也第一时间见到了都察院左都御史余懋衡。

两个人虽然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但是也谈不上多熟悉。

上一次陈洪想玩一个雪中送炭的把戏,结果被朱由校给打断了,陈洪也就知道皇爷对此事不满了。

自从那一次以后,陈洪自然就没有再接触过余懋衡,所以两个人见面之后还是略微有些尴尬。

不过简单的客气了几句以后,气氛也好了不少。

余懋衡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开口问道:“不知道公公此来所为何事?”

陈洪也没说话,直接将一份题本放到了余懋衡的面前。

余懋衡顿时一愣,不过还是下意识的将题本拿了起来。

第一一二章 余大人,你甘心吗?

看了一眼这份题本,余懋衡的神色有些不好。

这份题本的内容他自然看得懂,这是一个叫做朱童蒙的御史写的。

之前这件事情也闹过一段时间,但是并没引起什么太大的波澜。

余懋衡自己也是都察院御史,这件事情还是知道的。只是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时间点上,陛下居然把这份题本拿出来了。

今天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陈可道的讲学被人闹了。这件事情虽然刚刚发生不久,但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事实上,对于这件事情,官场的官员都是有了解的。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热闹,等着给陈可道一个难看。

但是聪明的人都知道,这里面牵扯的可不仅仅是两个学派之争。

整件事情的背后,是庞大的利益之争。

陈可道给陛下讲学,无论是有人在推动也好,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结果就是他在陛下那里占有了一席之地。

这是当权者所绝对不允许的,所以他们要打击陈可道,从学术和身体上双方面的打击。

表面上看起来是在打击陈可道这个人,实际上针对的是陈可道身后的人,隐隐针对的是陛下。

在朝廷现在的官员看来,针对东林党的人和组织陈可道讲学的人,虽然不是一堆人,但是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所以这一次不能退缩,一定要把陈可道打下去。

既然关注着那边的事情,那边出了什么事情自然也会第一时间传出了消息。

陈可道的学术让很多人恐惧,所以那些恐惧的人会采取更激烈的手段。

讲学的现场闹了暴动,这就是一种激烈的手段。

只不过是没有组织的手段,事前没有人想到会是这样样。出手的也不是朝中的当权派大佬。

但是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必然会有理学的实权派大佬出手,这代表着斗争升级了。

简单的学术之争,上升到了路线之争。

学术之争是民间团体的学者之间的,但是路线之争就是执政党之间的争夺。

虽然没有人提出这个概念,但是现实情况就是这样。

皇帝虽然拥有权力,但是用什么样的理念去治理这个国家,说的算的不是皇上,而是朝中的东林党等人。

这其实就类似于汉代的黄老之学与儒家的争斗,同时也意味着儒家各门派之间的争斗,手段上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接下来的斗争会越来越激烈。

这是一个大的党争趋势已经被拉开了。

余懋衡自然看的清楚这一点,他真的不想参与到这些事情里面来。

虽然他也是一个理学子弟,但他也是一个官员,深谙明哲保身之道。

这一次的争斗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程度,绝对会出人命的。

所以余懋衡不准备参与,之前他就有了外放的打算,甚至有外放失败就辞官的打算。结果被陛下召到了宫中,外放就没戏了,辞官也不要想了,直接升任了都察院左都御史。

显然这是陛下要把自己拉入战场里面。

余懋衡也很郁闷,陛下这是看中自己什么了?没觉得自己这么优秀啊。

现在看来,事情向着更糟糕的方向滑下去了。

这份朱童蒙的题本,内容很简单:天下书院讲学之风盛行,抨击时政,霍乱地方。其实总结起来就几个字就能概括,那就是儒以文乱法。

这几个字虽然简单,但是在这个时代真没人敢说。

这个朱童蒙的胆子太大了,以前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现在这种感觉就来了。

陛下把朱童蒙的这份题本给自己,有什么目的自然不言而喻,那就是让自己仿照着这份题本再写题本。

想到自己前面被提拔为都察院左都御史,那么这一切都是准备好的。

这份题本给自己,自然不是让自己单独写一份上的,而是让自己率领自己的手下写题本。

现在都察院很多人人心惶惶,正想找一份出路。有的人想借机升官,学自己。

一旦自己把这个意思透露出去,很多墙头草都会跟着上题本,很多想要扬名升官的也一样;同时会有很多人反对。

都察院首先就会产生分裂,那分裂之后呢?

余懋衡有些不敢想。

这是谁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这就是陛下的意思。

是陛下本身就是这么想的?还是被陈可道给说服的?又或者是被眼前的这个太监给说服的?

徐懋衡不得而知。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是问题了。问题是自己该怎么办?接不接受这份题本。

如果接受了,那就要按照陛下的指示去办。开了这一枪之后,自己就等于站到了所有理学的反对面。

到时候自己就只能接受陈可道的学说,不然的话自己就没有存身之地。自己会成为陈可道这一学说的大佬、标杆性人物,遭受的攻讦自然也是最多的。

估计直接就会被顶上一个奸臣的帽子。出头的椽子先烂,自己怕是要被盯上了。陈可道身上的压力直接就会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他们会想着先弄死我。

想到这里,余懋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自己不接受,那估计陛下会找别人。

而自己呢,不但仕途毁了,可能命也保不住了。这是不给人退路,身在棋局之中,成为了棋子之后,必然要有这种觉悟。

陈洪也不着急,静静的坐在那里,喝着都察院的茶水。

他打量着都察院的茶杯,仿佛都察院的茶杯是什么艺术品一样,似乎都察院的茶水是什么绝世好茶。

陈洪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看得余懋衡有些牙疼。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题本接下来,然后装傻。等着陛下处置自己。

“余大人,你甘心吗?”这个时候陈洪在一边开口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余懋衡一愣。

他没想到陈洪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他大概能猜到这句话的意思。

略微迟疑了一下,他还是开口问道:“公公此话何意?”

玩味的看了一眼余懋衡,陈洪脸上露出了笑容。

也不管余懋衡是真傻还是装傻,陈洪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正了正身子,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第一一三章 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余大人你在都察院的境况,咱家也是知道一些的,大人日子并不算太好过。是陛下垂青于余大人,将余大人提拔为都察院左都御史。这是什么?这是陛下对徐大人的知遇之恩。你们不是总说‘君以国士待我,我毕以国士报之’?”

“再说了,余大人就真的甘心放弃?现在余大人被提拔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正是一展宏图、大展身手的时候,难道大人就甘心黯然退下去,在山林野泉孤独终老?”

“不能一展胸中所学,余大人就真的甘心?人生在世,无非是行险一搏。博得过去,自然海阔天空;博不过去,那么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余大人难道就不想搏一下?”

“黄老之学曾经也将董仲舒等人视为异端,甚至儒门也曾如此。可是现如今的世上之事谁又能够说的那么清楚?有些时候,并不是退一步海阔天空,而是进一步海阔天空。”

陈洪说完这些话之后,再一次端起了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水之后,就不再说话了。

余懋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看了一眼陈洪,苦笑着摇摇头。

话是这么说,但是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办?如果能那么容易,自己还用纠结这么久?

不过余懋衡也看出来了,这个陈洪和自己说这些话,显然也不是抱着什么单纯的目的。

在这个官场之上打滚,又有几个人是真单纯的?陈洪无非是想和自己联合。

至于提到什么董仲舒,无非是想给自己画大饼,同时也在告诉自己,他愿意支持自己成为董仲舒。

而自己要回馈他什么?

那自然是在朝外对他的支持。

现在朝中的两个太监,一个是魏忠贤,另外一个就是自己眼前的这个陈洪。

魏忠贤的权势就不用说了,自从掌握了东厂之后,那真的是与日俱增。

眼前的这一位陈洪陈公公,在陛下的身边伺候的时间最长,可以说也是陛下眼前的红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两个人要是不争斗才有鬼了。

他们一时之间分不出胜负,那么自然就要开辟第二战场,想办法从别的角度击败对手。显然陈洪这是准备在朝堂之上想办法了。

虽然没有挑明,这事两个人终究有了一些默契。

余懋衡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他知道自己并没有退路。

这件事情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想到这里,余懋衡将题本收了起来,对陈洪说道:“公公还有其他事情吗?”

见到余懋衡将题本收了起来,陈洪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笑容。

差事算是办完了。至于自己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当然是有的,但是不能说。

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表。

虽然他很想和余懋衡好好的聊一聊,开诚布公的聊一聊,但是现在还不可以。

“咱家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如果余大人没有什么事情交代,那么咱家就回宫了。”陈洪笑着说道。

“那本官送公公。”余懋衡的站起来身子,笑着说道。

两个人一起离开都察院衙门。

目送着对方离开,余懋衡转身走向了屋子。

既然事情已经应下了,那么就要开干了。但是在这之前,自己需要做好一切准备。

余懋衡要做的准备也很简单,那就是去找盟友。

正所谓人在江湖,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自己要干这么大的事情,要把自己的退路给留好。如果自己把事情办了,不能被对方所接纳,那么才是最糟糕的事情。

余懋衡不会去找陈可道,因为在余懋衡看来,陈可道就是个不上台面的人。

真正的大佬是不会像陈可道这样的。

其实仔细的分析一下就能看出来了,真正的大佬另有其人,这个人是最近被陛下提拔的,之前也是郁郁不得志,最好还是能够和陈可道联系在一起。

那么这个人是谁?

只要稍稍的有一些了解就能猜的出来了。看看最近这一段时间被重用的人,再看看他们的履历,瞬间就能够找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徐光启。

他为什么在官场上被排挤?很简单,因为他是焦竑的得意门生。

这个焦竑又是谁?他也是心学一派的代表人物,生平与李贽最为较好。

他认为佛经所说,最得孔孟“尽性至命”精义;汉宋诸儒所注,反成糟粕。企图引佛入儒,调和两家思想。

万历十七年焦竑会试北京,得中一甲第一名进士(状元),官翰林院修撰,后曾任南京司业,按照明代官场的惯例,这绝对不是一个状元该有的官路。

但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那就是因为他被排挤了,被视为异端。

虽然最后的下场没有像李贽一样那么凄惨,但是心中的志向也是一辈子没有得到伸张。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弟子徐光启就更不会得到人提拔了。

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朝中没有人的还能努力干活。而像徐光启这样在朝中被人下绊子的,别提好做官了,根本就没法做官。

但是在年初的时候,这个人被陛下提拔成了兵部侍郎,负责管理京营,现在又和戚继光的后人戚金在练兵。

虽然之前徐光启就是练兵,所以看起来和现在也好像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余懋衡不一样,从自己被提拔,到陈可道讲学,再到自己手中的这一份朱童蒙的题本,以及朝中东林党被打击,将这些东西综合起来看,那些事情就很明了了。

陛下这是想要扶持一个新的学派,在朝堂上扶持一批新的臣子。

反对自己的这个学派的,反对陛下政策的臣子,全部都会被干掉。

在洞悉了这一切之后,剩下的就是站队的问题了。

自己又没得选,那就自然要站在陛下想让自己站着一侧。

自己想要出头,必须要得到一些人的认可。那就是即将起来的心学派的领袖人物,这个人自然不会是陈可道。

在余懋衡看来,这个人应该是徐光启。

如果自己得到了他的支持,那么后路无忧。

回到自己的值班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余懋衡就出了都察院的大门。

第一一四章 改换门庭

作为一个在京师里边备受排挤的官员,徐光启是一个很穷的人,他的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

徐光启和他父亲一样“弱冠补诸生高等,食讫学宫,以家贫,故教授里中子弟。”

他家在京城买房子自然是不可能的。帝都居之大不易,这是在任何一个朝代的共同的事情。官员在京城买不起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不过徐光启有地方住,原因很简单,皇帝朱由校赏赐了他一套房子。

当然了,也不是什么豪宅大院,只是一套别致的院子,有正房三间,左右有两个厢房,是一套标准的四合院。

这对徐光启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平日里倒也没有什么客人来,所以住的也算舒服。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今天家里居然来了客人。

要知道虽然他升官了,但是他的人缘一如既往的不怎么好。他自己本身也不喜欢钻营,与很多人也合不来,所以基本上没什么客人来串门,只是偶尔有那么几个好友来探望下。

听到来人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余懋衡,徐光启一愣。

这位怎么找到自己家来了?

要知道这位现在可是红人。

所有人都很清楚一件事情,在这个时候被陛下提拔,自然是很得陛下看中的一个人。

很多人都在巴结这位新兴的官员,只不过他好像挺高冷,平时也很低调。这一次怎么跑到自己家里来了?

徐光启有些疑惑,但是也不能闭门不见。

很快两个人就在客厅会面了。

一番客气之后,茶水端了上来,两个人也分宾主落座了。

徐光启看着余懋衡,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来干什么的。

最关键的一件事情,自己和他也不熟,连个话题都找不到。

余懋衡倒是不以为意,他今天就是来拉关系的,只要能够把关系拉上,其他的事情不重要。

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茶杯,余懋衡开口说道:“子先师从焦竑先生?”

听到余懋衡的话,徐光启一愣。

怎么还问起自己的老师来了?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缓缓地开口说道:“焦竑先生是我乡试之时的座师,这些年对我言传身教,教导颇多,的确是我的老师。”

他的最后这一句话意思很明显,我的确是将焦竑当成了我的老师,所以你要说什么你注意点儿。

要知道当成老师与官场上的座师是不一样的。

座师更多的是一种官场上的利益结合,相互结党,规则层面上的事情比较多。

而真正的老师,在感情层面上的事情比较多。

徐光启这就是在强调一个问题:你说话小心点儿。

余懋衡不以为意,他又不是来打架的,便笑着开口说道:“焦竑先生是万历17年的状元。我曾经和董其昌先生学过书法,虽然没有拜入师门,但是一直将他当成我的老师。”

听到余懋衡提到董其昌,徐光启顿时一愣。

要知道徐光启是松江府的人,他和董其昌是老乡,两个人都是华亭县的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余懋衡居然提及了董其昌,这就让徐光奇有些诧异了。

对于徐光启的诧异,余懋衡倒是没什么感觉,继续说道:“子先你也是松江府人吧?”

徐光启点了点头。

他只是受到排挤,又不是傻子。徐光启大概好像已经明白余懋衡是来干什么了,这是找自己拉关系来了。

他就更有些不明白了,这找自己拉的什么关系?

余懋衡他现在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刚刚被提拔为都察院左都御史。要是到现在和平常可不一样,在都察院如此混乱的情况下,陛下让他接手都察院,这是对他多么大的信任?

说余懋衡他不是陛下的心腹,是没有人相信的。

相比较起来,虽然自己也被陛下升官了,而且负责的事情也不少。可是实际情况却远不是如此,陛下对自己并没有那么器重和欣赏,余懋衡犯不着和自己套近乎。

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何况还是地位比你高的人?

如果上位者和你亲近,那你就要小心了。他并不是看好你这个人,也不是觉得要和你相交。

他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只是有什么糟心的事情想让你去干,所以你要学会提防他。

一旦他显得对你特别亲近,你就最好躲远点儿;如果躲不掉,那就想点别的办法推掉。

好事情他是不会想到你的,也不会和你亲近,而是会向你表功,会告诉你:我给了你这么大一个好处,你需要感激我。

只有在这件事情特别糟心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干时,他才会展示和你亲近,打打感情牌。

现在徐光启就是这种感觉,下意识向后仰了仰靠在椅子上,伸手端起了茶杯。

徐光启抿了一口,就这么靠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余懋衡也不以为意,只是继续笑着说道:“如此看来,我们也是亲切的世兄弟。以前不在一起为官,稍有疏远。以后自当多亲多近。”

这话听的徐光启一脸懵逼。

我们的是稍有疏远吗?

我们是根本就没有来往好不好?

还什么多亲多近?

我现在就想离你远远的行不行?

不过徐光启也没有办法损了对方的面子,人家好歹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陛下眼前的红人。自己能做什么?

对着余懋衡笑了笑,徐光启开口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对于徐光启语气里的敷衍,余懋衡不以为然。

敷衍就敷衍呗,自己又不掉一块肉。关系这种事情,走动走动就近了,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

只要能够拉上关系,后面能够成为什么样的关系,还不是要看平日里怎么走动?

余懋衡笑着说道:“事实上我对焦先生的学问很是向往,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听说子先得到了焦先生的真传,不知道能不能一起探讨?平日里闲暇之时,我想多找子先请教。”

找我请教,还提到了老师?

徐光旭好像知道对方是来干什么的了。

这是要往自己老师的门下钻,或者是想改换一个门庭。

第一一五章 皇帝不下场

在官场上,这种事儿根本就不算什么新鲜的事情,改换一个门庭也是大家习惯的操作。

因为不知道将来自己会怎么样,所以官场上对改换门庭这种事情容忍度还是很高的。

只不过徐光启有一点不明白,余懋衡为什么要投靠到自己老师的门下?

要知道余懋衡现在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他最应该做的就是什么都不改变,他现在已经够红的了。不改变就代表了能够持续,那余懋衡为什么还要改换门庭?

所以很多人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改换门庭,但是余懋衡就这么干了。

这里边就有问题呀!徐光启用脚趾头想想都觉得这里面大有猫腻,只不过余懋衡怕是不能告诉自己原因了。

看了一眼余懋衡,徐光启笑着说道:“余大人如果愿意,这当然是非常好的。”

余懋衡点了点头,知道自己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两个人接下来也没有谈什么敏感的话题,反而是根据学说开始了讨论。

有余懋衡的刻意迎奉,两个人谈得很开心,气氛显得非常和谐。

事实上,对于官场上的官员来说,什么学说什么学派,并没有那么重要。

学说和学派的重要性,其实体现在帮他们笼络人心,帮他们结党营私,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很多官僚秉承的并不是学说里的这些东西,这些什么有用?他们用什么?

真以为黄老之学和儒家争夺的是道统?

其实并不是。

他们其实在争夺这个世界的支配权。

往大了说是想让自己的学说来治天下;往小了说是让自己学派的所有人来治理天下。

无论是从大还是从小,好处都是非常多的。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听到陈洪的汇报,知道余懋衡收了自己送去的题本。

他心里顿时很满意,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余懋衡的确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只要他掀起一些风浪,朝堂上必然就是风云四起。到时候自己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朝堂上太过风平浪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无论是贪官还是清官,如果他们拧成了一股绳,都够皇帝受的。

贪官就不用说了,他会把国家的钱都拿到自己家里去。到时候国家就没钱了,皇上就等死吧。

至于清官,他们对皇上的要求非常多,同时他们的能力怎么样也不知道。

总之一句话,朝堂上官员拧成一股绳,皇帝你就没法当。

像东林党那样,表面上清廉自守,实际上各种贪污。就这,还拧成了一股绳儿,皇帝怎么可能受得了?

朱由校就是要让他们争斗起来。不争斗自己怎么从中渔利?

对付臣子最好的办法,永远是使用臣子,而不是自己下场亲自去干。

陈洪将题本送到了朱由校的面前,随即轻轻地开口说道:“皇爷,这些是内阁刚刚送上来的题本。”

朱由校看着眼前桌案上的一堆,顿时一愣。这里的题本可不少。

这些日子虽然题本也很多,但是大部分都并没有送过来。这还是最近送过来最多的一次。

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示意他把题本放下,然后顺手拿起来一份。

君臣相处这么长时间了,朱由校对陈洪也很了解。

陈洪虽然有很多小心思,但是做事情还是很妥帖的。这样的一个人,是不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的。

陈洪将这么多题本一起送上来,必然是有他的原因的。

翻开题本看了一眼,朱由校瞳孔一缩。

他算是看明白了,为什么陈洪会把这么多题本一起送上来。

因为这些题本和以前的任何一本题本都不一样,在这些题本里面的内容是前所未有的。

以前题本的内容大部分是弹劾魏忠贤、为邹元标和杨涟等人辩白。

但是这一次陈洪送来的这堆题本不一样,这一次的题本全都是直接弹劾姚宗文等人勾结李如祯并诬陷熊廷弼一案,还说邹元标和杨涟明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却为姚宗文他们掩盖,蒙蔽皇帝,罔顾圣恩,结党营私。

除了这些人之外,递题本的这些人还把另外一些人也给牵扯了进来,比如礼部尚书孙慎行,比如高攀龙。

递题本的人全都没有放过,在题本上面写的非常详细,同时还把方从哲的案子给翻了出来,说邹元标杨涟这些人目无君王,与方从哲媾和,实在是枉为臣子。

总之,这些题本将东林党给扯了一个底儿掉,可以说非常详实、非常阴狠。

连着看了几本题本之后,朱由校发现大概都是这样的内容,心里面大概也就明白了。

总结起来一句话,这是有人出手了,有人对东林挡下手了。

至于是谁?

稍稍想想也就知道了,肯定是内阁的某一位阁老,甚至是某几位阁老,说不定就是内阁首辅大学士刘一璟。

现在朱由校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东林党一定要换掉内阁首辅大学士刘一璟了。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刘一璟和东林党很亲近,但是私底下真的就不是一条心。一旦遇到事情的时候,他就会掉过头来捅东林党一刀。

如果现在的内阁首辅大学士是叶向高,那么就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同时朱由校也明白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为什么原本的历史上,在魏忠贤和东林党斗争的时候,其他的人都在旁边看热闹,甚至是还暗中帮着魏忠贤。等到叶向高下去之后,这些人也把权力交给了魏忠贤。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谁当权其实没那么重要,因为反正他们说的也不算。谁给我的好处多,那么我就跟着谁干。

既然谁都能当,把好处都往自己的腰包里搂就行了。

魏忠贤和东林党的人就不一样,他甚至连京城都不能离开,在地方上也没有办法安插官员。所以,地方上的事,还不是自己这些人说了算?

现在他们看到机会了,不用魏忠贤,自己就可以翻身做主。

于是他们果断的就出手了。

历史上很多人都说这些官员是废物,没有帮东林党和魏忠贤斗争,没有敢对魏忠贤出手。

现在朱由校略微有些明白了。

看到这些题本,他突然就笑了,而且越笑越厉害了。

这并不是笑因为有人站在自己这边而高兴,而是略微有些悲伤。

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无耻程度。

这简直就是毫无下限。

落井下石的事情干起来,一点儿愧疚之心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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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我叫关平,隶属于实力最为弱小的三兄弟社团的成员,结果刚穿越还没来得及适应大汉的生活,我就要跟随国际庄赵子龙在长坂坡从这头砍到那头了。

第一一六章 搞事

作为一个皇帝,他希望有这样的臣子只看利益,不谈其他。

因为这样的臣子比较好利用,也比较好管束。反过来,大谈理想的臣子不好用。

但是另外一方面,作为一个帝王,他又希望自己的臣子有原则。

不得不说,皇帝就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

朱由校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起来,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工具人,没得感情的工具人。

平复下来之后,朱由校要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做。

事实上,这个情况有点出乎他的预料了。因为他自己已经安排好了一些事情,没有想到这方面会出这样的事儿。

这些臣子落井下石起来还真的是狠。关键问题是自己该怎么办?

沉吟了片刻,朱由校将题本摆放到了一边。转头看向了陈洪,直接开口说道:“全都留中吧。”

事实上,这样做并不是朱由校不知道该怎么做,而是他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这样的做法其实就是他的选择。

留中了之后,那些人还会继续上题本。自己需要再等一等,矛盾还没有爆发出去。

这么多题本送上来,想要瞒着是肯定瞒不住的,外面估计早就闹翻天了。

朱由校想先看看,说白了,就是让他们自己先打一打。

等到陈洪将题本都拿走了之后,朱由校看着陈洪,开口问道:“锦衣卫那边怎么办了?”

陈洪顿时一愣,有些不明所以。锦衣卫那边儿有什么事情吗?

看到陈洪这个模样,朱由校一皱眉头。

怪不得陈洪没有魏忠贤那两下子,还被压的不出头,果然是不行,这反应能力和眼光都太差,比起魏忠贤差远了。

朱由校只好再一次说道:“你去一趟锦衣卫,问一问骆思恭。那些学子聚众闹事,锦衣卫打算怎么处理?”

听了朱由校这句话,陈洪顿时就一个机灵。

皇爷这是要收拾那帮人了。

什么叫让自己去问一问。如果不是想动手的话,这又有什么好问的呢?因为现在本身就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些学子不敢闹,锦衣卫也没有插手管。

所以皇爷这是要搞事情了。

陈洪也不敢说什么,连忙躬身道:“奴婢这就去。”

看着陈洪的背影,朱由校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陈洪目光实在太短浅了。

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也一样。这个时候了,居然连这个势头都看不明白。

怪不得你们这干不过魏忠贤。

那些学子去闹事,已经在朱由校的预料之中了。他们去闹事才是正常,不去闹事才奇了怪了。

朱由校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如果这个时候不出手,任由他们闹腾,那么他们下次还会闹腾,手段也会更激烈。

陈可道该怎么办?

关键问题是事情闹腾不起来,自己怎么插手?

怎么将事情闹大?

将更多的更有权势的人牵来进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整件事情就这样销声匿迹了,那自己还搞什么?

与此同时,陈洪出了皇宫,径直赶到了锦衣卫衙门。

他弄不清楚自家的皇爷要做什么,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情。

皇爷要收拾那些学子是肯定的,但是在陈洪看来,这根本就是没必要的事情。

皇爷根本不可能会去动那些学子,因为皇爷也看不到他们。

现在皇爷要动他们,那必然是有更深层的意思。

只不过自己现在看的不太明白,但是也没什么关系,自己有盟友。把这件事情告诉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相信他会知道皇爷要干什么。

在得知陈洪来了之后,骆思恭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直接就从值班房里面跑了出来。

现在陈洪是他的盟友,更确切的说是他在宫里的靠山。

陈洪这个时候到自己这里来,必然是有事情要和自己说。现在陈洪陈公公亲自来了,就一定是大事情。

两个人见面客气了几句之后,骆思恭就摆手示意周围的人退下。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骆思恭才开口问陈洪,“陈公公,您今天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锦衣卫上下都会给您办妥。”

陈洪看了一眼骆思恭,心中顿时了然。

这个骆思恭遇到麻烦了,需要自己伸手拉一把。

事情也很简单。皇爷让他帮着陈可道讲学,为陈可道建造书院,结果第一次讲学就搞砸了。不但被人闹了一个七零八落,后面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真的继续讲学,那些人再来闹腾怎么办?

如果不继续讲学了,那皇爷交代的差事就没办好。这可怎么办?

骆思恭这是陷入两难的境地了,需要他老陈给他支支招。

想到这里,陈洪脸上就露出了笑容,知道你有用到咱家的时候就好。

看了一眼骆思恭,陈洪笑着说道:“咱家今日过来,为的不是咱家的私事,而是陛下有话要问。”

听到陈洪的这句话,骆思恭连忙站了起来,做出了一副要接圣旨的样子。

陈洪连忙笑着拦住了骆思恭,随即开口说道:“骆大人不用如此。陛下并不是有旨给骆大人,只是让咱家来问一些事情。”

即便是陈洪这么说了,骆思恭依旧站着直直的,继而躬身开口道:“请公公示下。”

陈洪也站起了身子,面容严肃地说道:“陛下让我问你,那些学子闹事的事情,你准备怎么解决?”

听到这个问题之后,骆思恭有些发愣。

抬起头看着陈洪,他没想到陛下问的居然是这件事情。

不过在一瞬间,他就已经反应过来了,陛下这么问,那自然就是想让自己做点儿什么,不然的话就不会这么问了。

骆思恭连忙躬身道:“臣已经在查了。现在已经确认了,这些人是有组织的。臣正在调查几个领头的人,已经查清楚了。臣马上就会抓人,严惩这些带头闹事的,保证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陈洪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咱家就上复陛下。”

这一番对话完成之后,骆思恭见陈洪有要走的意思,连忙拉住了陈洪。

第一一七章 下不为例

见骆思恭拉着自己,陈洪脸上闪过一抹诧异,有些疑惑的问道:“骆大人还有什么事情吗?”

事实上陈洪的心里边很明白,骆思恭就是想问问自己家皇爷的态度。

其实,陈洪也想让骆思恭帮忙分析分析,但是他拿得住。

这件事情让对方先开口,自己就占据了主动。

见陈洪疑惑的样子,骆思恭脸上有些尴尬,连忙笑着说道:“公公,下官对公公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有些事情想要请公公赐教。”

说着,骆思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且笑着说道:“下官必有重谢。”

这就是要给钱了,陈洪顿时心中欢喜。

看到没,拿捏一下就有好处送上门,自己果然还是聪明。

重新坐了下来,陈洪开口问道:“不知骆大人有何事想问?”

骆思恭没有先开口提问题,而是转身出去吩咐了一点儿什么,随后才转回的身坐了下来,开口说道:“陈公公,这次的这件事情有些棘手,下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陈公公可否教教我?”

这段话说的很简单,看起来是在真心的请陈洪帮忙,但事实上并不是这么回事。

他也没想让陈洪真的帮忙。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骆思恭想通过陈洪知道朱由校的看法。

但这是直接窥探帝王的心思。

一个不敢问,另一个也不敢答。

通过这样迂回的方法来问,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而陈洪的回复,根本也不是他的想法,也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他窥探到的皇帝的想法。

听了骆思恭的问题,陈洪一皱眉头,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骆大人,咱家是内侍,不方便干涉朝外的事情。所以这些事情我没有办法给你出主意。不过在咱家看来,无论是在内还是在外,都是为陛下办差。大明是一个有规矩的地方,凡事按照规矩去办,总是没有错的。骆大人,你以为呢?”

陈洪说完这句话,便坐在那里不再开口了。

他的话已经说完了,能不能领悟就要看骆思恭自己了。

不过在陈洪看来,对方是必然能够领悟的。如果连这个都不能够领悟,那索性就别做官了,自己也别跟他合作了。

因为这样的蠢人,不但没有办法帮助自己,反而最后会牵连自己。

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陈洪等着骆思恭自己领悟。

与陈洪想象的一样,领悟他的话对骆思恭来说就没什么难度。

这些话说的冠冕堂皇,先是把自己的身份择得出去,代表着我不关心这件事,我也不帮你出主意。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就是照规矩办事。

所谓的按照规矩办事。其实就是不通融。没得商量。

在面对这一次的事情的时候,按照规矩办事,那就更简单了。

该怎么干你就怎么干,从严从重的干,不要虚与委蛇,狠狠地收拾他们。

骆思恭瞬间领悟,随即笑着说道:“是下官着像了,的确都应该按照规矩办。大明朝是一个有规矩的地方,按照规矩去办总是没错的。下官多谢公公提醒。”

说完,骆思恭站起来身子,对着陈洪躬身行了一礼。

“如果骆大人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那咱家就回了,陛下还在等着咱家呢。”陈洪也站起了身子,笑着说道。

“下官送公公。”骆思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在门口,一个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骆思恭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从那人的手里面拿了一些东西过来,随即摆手示意那个人退下。

重新回到陈洪的身边,骆思恭将一份东西递到了陈洪的面前,笑着开口说道:“小小心意,希望公公不要推辞。”

陈洪一愣,板着脸说道:“你这是做什么?”

骆思恭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继续开口说道:“公公的一番话,让下官茅塞顿开。些许小玩意儿,不成敬意。”

静静的看了一眼骆思恭,陈洪面无表情的说道:“下不为例。”

陈洪嘴上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伸手将骆思恭过来的东西拿了过来,然后悄无声息地揣到了自己的袖子里,若无其事的向前走了出去。

出了锦衣卫衙门之后,陈洪上了马车后,伸手将袖子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

打开看了一眼,陈洪顿时就是一愣。

没想到骆思恭的手笔还挺大。

这是两张纸卷成的一个小直筒。

陈洪展开之后发现,里面是两张纸。

上面的一张是一张房契,京城的一个小院子。

另外一张是一张地契,京城西郊的100亩地。

这两份礼物加起来,可是真的不轻了。这些虽然不是钱,但是比钱来得要实在多了。

要知道很多时候很多东西,用钱是买不到的。

这两样东西自己如果要用,那么就自己用;如果自己不用,可以卖出去,那就可以变成银子。再说了,这两张纸送着很方便。

轻轻地摩挲着两张纸,陈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果然手中有权就有钱。

这还是自己和骆思恭合作的情况下,他现在就已经送这些东西给自己了。

那么如果自己独揽大权呢?

陈洪不禁想到了魏忠贤,想必魏忠贤已经捞到盆满钵满了吧?

自己独自掌握东厂,那必然是财源滚滚来。

陈洪的心里面不仅升起了一种取而代之的想法。

不过他也知道,即便是自己真的有这个想法,那也要压在心里,千万不能够引起魏忠贤的注意。

现在是竞争关系,如果那个老家伙知道自己要对他取而代之,估计他就要和自己拼命了。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非常关键,那就是皇爷现在非常喜欢魏忠贤,正是重用他的时候。

如果自己这个时候露出了这样的想法,皇爷可能会对自己不满。

什么时候想办法把魏忠贤搞臭了,自己才能够独揽大权。而且还是要联合锦衣卫,用锦衣卫将魏忠贤拉下去,然后自己好上位。

到时候东厂和锦衣卫就都在自己手里面了。

那岂不是会有更多的钱?

陈洪在心里边幻想着,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仿佛看到了自己权倾天下的时候。

“公公,我们到了。”

一直到外面有人叫自己,陈洪才回过神来。

第一一八章 推举谁进内阁?

看着走回来的陈洪,朱由校皱了皱眉头。

他总觉得陈洪有哪里不对劲,不过这也不是他要关心的。

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开口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皇爷,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说他们正在查这件事情。骆大人觉得这一次的事情应该是有人串联。锦衣卫在查找幕后的人,一旦调查完毕,锦衣卫就会开始抓人。”陈洪连忙躬身说道。

朱由校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此,自然是最好的,骆思恭也算是领悟了自己的意思。

摆了摆手,朱由校吩咐道:“你盯着一点儿就好了。”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

与此同时,皇宫之外。

有些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比如朝廷之中无数人上述弹劾,弹劾东林党结党营私;弹劾邹元标和杨涟等人勾结李如祯、诬陷熊廷弼,事后又欺瞒陛下,包庇姚宗文等人。

这样的消息传开之后,瞬间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之前还没有这种事情,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就证明有人出手了。

大家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对于这种套路再熟悉不过了,尤其是是东林党的人。

因为这一套是东林党人最擅长的。现在被别人拿了出来,他们心中滋味并不是很好。

顿时有些人就慌了。

被东厂抓走的人就不用说了,他们即便是慌了也没有什么办法,而且人都已经在东厂了,消息也传递不进去。

慌的人是在外面的人。

比如高攀龙,以及礼部尚书孙慎行等人。

两个人再一次见了面。

这一次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有些事情怕是不做不行了。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高攀龙开口说道:“孙大人,怕是要到了壮士断腕的时刻了。”

孙慎行的脸色也比较难看,但是他也知道如果再这么继续僵持下去,那么就真的完蛋了。

“你有什么办法?”孙慎行看着高攀龙,一脸凝重的问道。

高攀龙略微沉吟了片刻,直接开口说道:“杨涟和邹元标等人不能够再保了,否则很容易出事情。我们要发动我们的人,另外我们需要在中枢有自己的人。”

对于高攀龙话里面的意思,孙慎行当然听得懂,因为高攀龙说的实在是太明白了。

放弃杨莲和邹元标,这是当下不得已的选择,事实上也没得选择了。

无论是高攀龙还是礼部尚书孙慎行,他们心里边都明白这一次出手的人是谁。

一旦他们选择反抗,那么必然会遭受到所有人的围剿。

所以现下如何争取陛下的信任才是最关键的。

在这件事情里面,没有人是无辜的。

所以高攀龙提出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要在中枢有自己的人。

所谓的中枢,指的就是内阁。

如果仅是国家的中枢,他们两个现在已经算是在中枢了。

看了一眼高攀龙,孙慎行有些无奈。

高攀龙还真的是不如韩爌。从最早出事情开始,韩爌就不赞同这么干。他觉得该收拾就收拾,犯了错就要挨打。

是高攀龙执意要保这些人,所以事情才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高攀龙居然还心中抱有侥幸,以为放弃掉杨涟等人就能够重新得到陛下的信任。

简直就是想的太多。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

看了一眼高攀龙,孙慎行也没有说太多什么,只是开口问道:“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有。”高攀龙点了点头说道:“叶向高。”

听到高攀龙提起这个名字。孙慎行差点没笑了。

叶向高他自然不陌生。东林党的元老,资历很深,能力很强。

东林党一直想让他进入内阁做内阁首辅大学士。

现在的问题是,那个首辅大学士刘一璟不退,你让叶向高来做什么?

即便是叶向高来了,那也是远水不解近渴。

等到他真的进京做了内阁首辅大学士,黄花菜都凉了。

再说了,现在叶向高还怎么做上去?

刘一璟之前愿意放弃这个位置,可是现在他还愿意放弃吗?

这一次的攻击这么剧烈,他老孙敢说就是刘一璟这个老狐狸在背后捣鬼。如果说不是有刘一憬在背后策划,他老孙就辞官。

别说是刘一璟,内阁的几位大学士怕是都出手了。即便是没有出手的人,也是站在一边看热闹,比如韩爌。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高攀龙还想推举叶向高坐上内阁首辅大学生的位置,简直就是在做梦!

事实上,孙慎行觉得自己比较合适。只不过他没有办法得到所有人的支持。

更为关键的一点,在陛下那里边他过不去关。

如果真的要推举一个内阁大学士,那么要考虑的是如何让陛下同意,而不是选择一个最有利的人选。

最优的选择是陛下那边同意,对自己这边又最有利。

“我觉得孙承宗更合适一些。”孙慎行开口说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孙慎行就不再开口说话了,而是留给高攀龙一些反应的时间。他相信高攀龙能够想明白。

首先孙承宗就在北京城,所以只要孙承宗进了内阁,那么第一时间就能够发挥作用。

其次,孙承宗也算是东林党,虽然牵扯的不深,但是这些东西只要想让他牵扯的深,大家必然会将他牵扯到深处。

至于孙承宗在东林党的地位不够这个问题,这个也没有关系,只要自己这边给予他足够的支持就行了。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孙承宗是陛下的老师。

别的事情不说,单单是什么时候进宫都能见到陛下这一点,这就不是任何一个人能够比拟的。

提名孙承宗进入内阁,是会得到陛下的同意的。

从这三个角度来看,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高攀龙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当然知道孙慎行提这个事情的原因,孙慎行和孙承宗的关系不错,并不像自己这边。自己是铁杆儿的东林党,而孙慎行和孙承宗都要差一些。

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孙慎行想的居然是夺权?!

一旦举荐了孙承宗,那么这两个人联合起来,绝对会获得很大的权力。

关键是还有一个韩爌在一边虎视眈眈。

可是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三江感言

非常感谢编辑虎牙小姐姐的照顾、主编锐利的厚爱、运营编辑组的看好,以及广大书友们长久以来的支持。

周周曾经写过好几本小说,全部毫无例外都扑街了,而且扑得特别惨。

(╯°□°)╯︵┻━┻

大概有一年左右吧,周周意志消沉,看着诸位好友起高楼,心中可谓是渴望又失落。(? ̄??? ̄??)

考虑了良久,正巧书架上有几十本历史类文献,从小我爹给我讲的历史也够多,于是周周想试试写历史小说。

成绩竟然出乎意料的好,第一次达成了收藏破千收成就!第一次达成了收藏破万收成就!

眼看着上三江了,周周内心惶恐,平生头一遭呢。

在此,感谢诸君多日来的照拂!

《回到明朝做昏君》三江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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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章 掀起更大的浪

抬起头看了一眼孙慎行,高攀龙开口问道:“孙承宗的确比较合适,但是其他的事情怎么处理?总不能光是举荐他入内阁吧?”

看了一眼对面的高攀龙,孙慎行轻轻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面容严肃,压着嗓子才开口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事情到了今时今日,非壮士断腕不可以解决。”

事实上,在孙慎行看来,如果高攀龙早早的就听韩爌的话,何至于有今日?

从案件爆发的最初开始,不要想着保护什么人,而是直接按照陛下的意思办,该惩罚谁惩罚谁,该处罚谁处罚谁。

陛下将交案件的审理权交给了三法司,其实就是对大家的一个考验。只不过在这一次的考验里面,所有人都让陛下失望罢了。

等到杨涟等人被抓进东厂,按照韩爌所说的,那个时候就应该壮士断腕。

结果大家并没有这么做,还在继续保护着杨涟他们。

结果局势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现在如果要断腕,那么必然就要采取更为激烈的手段了。

听到孙慎行这么说,高攀楼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喜色。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听到的最好听的一句话了。

而且通过他对孙慎行的了解,这不是一个说大话的人。之前自己那样说,也是在告诉孙慎行,你想要夺权没有问题,甚至想让我帮你也没有问题,但是有一点你要做到,那就是这一次的难关,你想渡过去可以,还得帮着我们也渡过去。

现在看来,孙慎行还真是有办法。

高攀龙不禁有些急切的开口说道:“该怎么办?”

孙慎行捋着胡子,笑着说道:“现在的局势非常困难,陛下已经不再相信我们了。邹元标和杨涟等人的案子,已经是铁证如山了,想要更改是不容易的。既然在这里没有办法破局,那我们就换一个办法,从另外一个角度插入,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高攀龙听的云里雾里的,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所以我们该怎么做?”

“其实也很简单。再说他们结党营私的时候,有一条很重要的罪名,那就是他们私纵方从哲。为了调查这件事情,锦衣卫已经将方方从哲带进京了。陛下要做的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陛下他有意重查红丸案。”孙慎行面无表情的说道。

听了孙慎行的话,高攀龙的眼睛一亮,颇有茅塞顿开的感觉,略微有些兴奋地说道:“从这里入手?”

孙慎行点了点头,不等高攀龙催促,随即开口说道:“现在对方站在高处指责我们,这对我们是非常不利的一件事情。所以我们要把他们都拉下水,这样一来水就浑了。水浑了之后,很多事情就好办了,浑水摸鱼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我们可以让人上题本弹劾方从哲、弹劾李可灼,罪名一定要大,说他们勾结后宫,谋逆弑君。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朝中的很多消息都会被压下来,那些想要针对我们的人也就掀不起什么浪花了。用一件更大的事情把现在的事情压下去,这是最好的办法。”

“同时也有意无意的把涉嫌案子牵连到几位内阁大学士的身上,尤其是内阁首辅大学士刘一璟。如此一来,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就没有心思在针对我们,他们得先把自己身上的事情解释清楚再说吧。”

“比起我们结党营私的罪名,他们弑君的罪名更大。另外就是这一次的事情,一定要把后宫也牵扯进来。郑贵妃不是还活着吗?用她来说事,就是她勾结外臣弑君。”

高攀龙看了一眼孙慎行,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这个孙慎行居然这么狠!

一旦这个案子被掀起来,那会有多少人被搅进来?

他甚至还要把手伸到后宫里面?

这简直就是在玩火。一旦玩不好,那就是引火烧身,直接完成了自焚。

可是孙慎行却不在意,他觉得自己的计划一定能成功。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这次主要的事情不是什么案子,而是新皇帝登基后,朝中所有人事的排位,尤其是重要位置的重新排位。

有的人要上去,有的人要下来。

但是现在有很多人不识时务,他们不但不想自己下来,还想提拔自己的党羽,把党羽全部都推上去。

东林党之所以会成为众矢之的、会成为出头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所有的人当中,东林党把这件事情干的最大。

虽然陛下在收拾东林党,但事实上内阁的那些人,陛下也不会放过,只不过还没有到收拾他们的时候。

自己现在把这些人拉下战场,陛下必然会同意,同时也会借机收拾他们。

这样一来,孙慎行就为自己赢得了喘息之机。

同时也让陛下知道,我们是有用的,我们也愿意听你的话干活。

如此一来,自己就有了生存的余地,陛下必然不会死追不放。事情到了最后,必然是双方各有损失,但是能够达成平衡。

至于把手伸向后宫,那就是给陛下一个整肃后宫的机会,看看陛下是不是有这个意思。

如果陛下有这个意思,那么他必然会抓住这个机会;如果陛下没有这个意思,那么也无所谓。

见高攀龙看着自己不说话,孙慎行开口继续说道:“一旦事情闹了起来,朝中就需要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主持这件事情。至少也要审清楚问明白,为一些人洗刷冤屈。”

“到时候我们就力推孙承宗。孙承宗是陛下的老师,深得陛下的信任,得到这个位置必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在整个案件的审理上,要从严从重。无论是我们的人,还是其他人,只要有所牵连,全部从严从重的处理掉,为孙承宗树立了一个刚正不阿、不偏不倚的形象。”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的人在里面,他们的人在上面看热闹。只要把他们拉进来,哪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情。”

“如果不把他们拉进来,那么就是杀多少都是我们自己的,到最后只能是我们被杀死。只有让他们也感觉到肉疼,他们才会老实。”

第一二零章 王化贞的供词

对于孙慎行的狠辣,高攀龙再一次有了新的认识,同时也知道自己之前小看了孙慎行,心中顿时感觉有些无奈。

在东林党之中,要论谋略,最好的是叶向高,只是可惜叶向高如今不在这里。

而孙慎行和韩爌虽然也有谋略,可这两个人都不是真心实意的站在自己这一边。这就有些难办了。不过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自己也没得选了。

事实上,对于孙慎行来说,他更了解高攀龙等人。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高攀龙是绝对不会听他老孙的。

所以在这之前,他基本上不发表什么看法,也不出什么主意,任由他们自个儿折腾吧。

等真的到用自己的时候,他们才会服软才会听自己的。

如果他们真的愿意听话,这次开始的时候就听韩爌的了。如果从一开始就听从韩爌的做法,怎么会搞到今天这个地步?

不过这样也好,从现在开始他们就会知道他老孙的重要性。

“那一切都按照大人说的办。”高攀龙虽然心里边有些不舒服,但是也没有办法,直接开口应了下来。

到了今时今日,没得选了。

在同一时间,东厂的大牢里面。

魏忠贤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手中挥舞的一份供词。

他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杨涟和邹元标都是硬骨头,这是魏忠贤没有想到的。

以前魏忠贤也不是没有审问过这些东林党人,往往是表面上色厉内荏,但实际上没什么能耐。

这一次倒是让他吃了一惊。

自己对杨涟一顿好打,用了一些狠辣的手段,但是依旧没有什么用,对方还是不招供。

杨涟被打到没有力气了就算了,只要有力气了就咒骂魏忠贤。

魏忠贤在生气之余,也被深深地震撼了。

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硬骨头的人!

只不过不是每一个人都是硬骨头,辽东巡抚袁应泰虽然也什么都不说,但是有一个人终于还是开口了。

这个人就是广宁巡抚王化贞。

王化贞被打得受不了了,开口供述了东林党在辽东贪污军饷的事。

他招出自个儿与李如祯勾结的事情是真的,而朝廷也的确是有一些问题,朝廷的问题就是贪污钱粮军饷。

除此之外,很多东西从京城的库房里出来之后,根本都不会运走,直接就会消失。真正到了辽东的东西,能剩下六成就不错了,剩下的全都没有了。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工部生产的劣质火铳一样是大臣们捞钱的地方。边关的将士并不敢使用朝廷生产的火铳,因为火铳会炸膛。

甚至连火炮都一样,竟然也会炸膛。往往还没得用来杀敌,先把大明士兵炸死了。

可见偷工减料之严重,这是兵部捞钱的方法。

总之一个辽东就像一顿丰盛的晚餐一样,所有人都在里边伸手。

边关的将领也一样,有李如祯做主,东西到了地方之后,他们还要先盘剥一层。真正到了士卒手里面的东西,剩下三分之一都不到。可以说从上到下都在物资里伸手捞钱。

至于这些物资的去向,战败的时候多报一点战损就可以了,还能向朝廷再多要一些。

一个辽东,吏部靠的升官赚钱,无论是辽东的官员想调出来还是有人想升官,亦或者是被弹劾了,想摆平事情,这都是吏部出手的,收钱的是他们。

户部就更简单了,直接调拨出去的物资就克扣掉了,钱财也一样,甚至粮食也克扣。

至于兵部,军械的制造这一部分钱都被他们贪掉了,各种质量低劣不合格的军械物资出现在边疆。甚至有的连士兵的衣服都穿不上,衣不蔽体的像难民。

其他的各部衙门,虽然没有直接发财的手段,但是基本上每年也会收到一部分孝敬,冬天有碳敬,夏天有冰敬。

都察院的御史们则是收钱弹劾人,甚至还能够收到一些钱财的贿赂,让他们不要弹劾人。

总之所有人都在朝着这个锅里边伸手,无数的钱财就被他们这样瓜分掉了。

根据王化祯的供述,先帝登基之后,曾经拨发了200万两内库银子。

这200万两银子,100万两是给辽东用来犒劳辽东边防将士,另外100万两则是给其他地方的。

给其他地方的银子王化贞并不知道,但是给辽东的100万两银子,从京城出去时就只剩下75万两了。

到了辽东之后,各级官员和将领分润了40万了。剩下的35万,才算赏赐到士卒的手里边。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只有那些将领的亲信,也就是他们的亲兵才能够拿的到。

每一次朝廷拨款,或者说每一次陛下从内库里边拿出来的银子,对于官员们来说都是一场饕餮盛宴。

虽然不知道其他的地方是什么情况,但是在王化贞看来,基本上也就是大同小异。

看着手中的这一份供词,魏忠贤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这是什么?

这就是罪证!

他们即便是不承认,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必须要搞他们一家伙。

同时魏忠贤心里边火热。因为这些东西代表着的是不光是权力,而且还有钱财。

一旦这一次的案子被掀起来,那么就会有无数人被查。首当其冲的就是工部侍郎赵南星。

只要把他们牵连进来,那六部衙门之中就会倒下一大帮人,都察院也是如此。

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在里面插一手。

最为关键的一点,如果承办这些人的事情将来交给自己做,那么自己能从里边捞多少好处?

这可都是钱!权和钱自己都要!

想到这里,魏忠贤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给咱家准备车。”转头看了一眼孙云鹤,魏忠贤大笑着说道。

自己的手中只要有了这一份口供,其他的几个人招不招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有了这一份口供,自己就可以在李如祯那边得到证实。

只不过现在不能审问,要先去请教陛下。

“是,公公。卑职这就去准备。”孙云鹤答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出去准备马车了。

他现在也兴奋不已,自从自己家的公公上任以来,东厂声势一日胜过一日。

第一二一章 锦衣卫,出发!

这一次又搞出了这么大一个案子,东厂上下绝对会享受到无数的好处。跟着自己家的魏公公干,那必然能够前途无量。

无论是孙云鹤,还是东厂上下的其他人,此刻全部都是干劲十足。

在魏忠贤入宫的同时,锦衣卫从北镇抚司里边蜂拥而出。

带队的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

此时的骆思恭身上穿着锦衣卫的制式飞鱼服,腰间配着把绣春刀。

虽然他还有其他的官服,但是此时此刻,他就是想穿着飞衣服。

看着站在自己周围的锦衣卫,骆思恭脸上前所未有的严肃。

事实上,他的心里面有一些担心,但是更多的则是兴奋。

多少年了?锦衣卫多少年没有这样子做事了?

终于,

在自己的手上,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锦衣卫、飞鱼服、绣春刀,出发!

骆思恭迈步走向自己的马车。

周围所有人的呼吸声都非常轻,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所有的锦衣卫手都按在刀把上,他们目视着骆思恭,脸上带着兴奋和期待,

锦衣卫从今时今日开始,不再是以前的锦衣卫了。

上了车,骆思恭轻轻地撩起了马车的窗帘,开口吩咐道:“出发。”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面无表情的放下了窗帘。

马车缓缓的启动,整队的锦衣卫四散而出。

街道上瞬间就乱了起来,无数的百姓纷纷躲开,锦衣卫实在是太吓人了。

锦衣卫如此大规模的出动,显然是要做大事情。在这样的情况下,谁敢阻拦在前面?

一时间整条街上鸡飞狗跳,越发衬托出了锦衣卫的嚣张与跋扈。

骆思恭挑着窗帘儿看向车外,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玩味了起来。

这才是锦衣卫应该有的样子。

无论走到哪里,神鬼退让。

大队人马停到了一家客栈的前面,锦衣卫整队人马快速地将整间客栈围了起来。

骆思恭被人扶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面无表情的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客栈。

这家客栈叫做兴盛酒家。

骆思恭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

虽然他们躲得很远,但是依旧在那里看热闹。

骆思恭对这些也不管不问,这里面虽然有人是看热闹的,但是更多的人则是打探消息的。

对他们来说,锦衣卫如此大规模的出动,连自己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都出来了,必然是有大事情。现在的京城处于敏感期,自己的锦衣卫和魏忠贤的东厂都是处在风口浪尖上的衙门。

现在锦衣卫竟然有了动作,而且还是大动作,这必然会引起所有人的关注,尤其是那些牵扯到这一次大案里面的人。所以有人在这里打探消息也就不足为怪了。

骆思恭轻轻的抖了抖自己的抖风,看似漫不经心的吩咐道:“将整个客栈围起来,一个人都不许放走。”

话音刚落,除了把守的锦衣卫外,剩余的人马呼啦一下子冲进了客栈。

瞬间,整个客栈鸡飞狗跳。

“锦衣卫办差,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原本正在吃酒的客人们,被锦衣卫拎着衣领一个个核对过去,与案子无关的都被放走了,剩下在名单上的人,则被绑了手押了起来。

“掌柜的,掌柜的,不好了!”一个伙计从锦衣卫踏入门槛的那一刻起就奔向了后院。

客栈的掌柜听到伙计的呼喊声,急急忙忙的从后院跑了出来,脸上全都是焦急的神色。

见到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冲了进来,掌柜连忙迎上去,卑微的躬着身子,谄媚地央求道:“诸位,诸位,诸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本店一向是合法经营,平日里一位孝敬也没有少过。在下和城南千户李柏儒是有一些交情的。”

兴盛酒家客栈的掌柜名叫廖元,是一个50多岁的男子,身材有些清瘦,留着一抹八字胡,眼睛比较圆润,整个人看起来透着一股精明。

见到锦衣卫如狼似虎的冲了进来,他知道自己需要抬出一个有实力的人物。

如果是其他衙门的人,他抬出身后的靠山或许有用。但是锦衣卫衙门他们是不一样的,这些人非常的肆无忌惮。

原因也非常简单,锦衣卫不受任何人节制,也不受任何人管辖。

你管不到我,我自然不用给你面子。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你既然管不到我,你是再大的官,我都可以不搭理你。

所以廖元直接抬出了锦衣卫的城南千户。

自己的客栈就是在城南,在这里自然是要交钱的,该打点的都要打点。

锦衣卫的千户自然也是需要打点的,虽然自己和他的交情并不深厚,但是城南的这些商铺每年都送钱给他,每个月还得有份例,这些钱数可不少。

我们把钱都交了上去,你自然有责任和义务保护我们。如果这一次的事情城南千户不出手,那么以后他也就不用想着收钱了。

冲进来的锦衣卫是一个百户,听到掌柜的话,心里边瞬间明悟。

他们虽然是在北镇抚司当差,可是下面的事情他们也清楚的,因为每年他们也会从里边分到钱。

看了一眼掌柜的,回头偷偷看了一眼,这位百户连忙低声说道:“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我们是来抓几个人。其他的你就不要问了,我们指挥使在后边。”

说完这句话之后,百户瞬间站直了身子,看着掌柜的廖元,大声呵斥道:“哪来那么多废话?锦衣卫办差,快快给我让开!”

廖元既然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也知道对方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心也就放下了。至于对方是来抓人的,这就不是自己能够干涉和管的事情了。

在京城的地盘上,能够阻拦锦衣卫抓人的地方可不多。即便是各个官员的家里,锦衣卫冲进去抓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听了百户的话,廖元连忙退到了一边,躬着身子,口中恭顺的说道:“是是是,小人这就退下。”

廖元退到一边之后,骆思恭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有人赶忙搬了一把椅子过去。

骆思恭解下披风后,直接坐在了椅子上,目光从在场的所有人脸上缓缓地扫过。

半晌,骆思恭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按照名单开始抓人。”

“是,大人。”所有的锦衣卫轰然应道。

话音落了之后,锦衣卫并没有如狼似虎的四散而去,而是拿着名单走到掌柜面前,直接向掌柜的索要了住店的名册。

随后,就有人负责开始核对谁在哪一个房间,核对出一个人之后就有一队锦衣卫去抓人。

ps:又是……喜闻乐见的py时刻。

一、《庶族无名》

作者:王不过霸,即《回到古代当匠神》的作者。

老王是老作者了,信周周的,他的书就是很好看。也非常感谢老王对周周的照顾,推昏君好几次。?(???ω???)?

二、《大明不可能这么富》

作者:肉猫小四。

朕乃千古第一财皇,不服来辩?!

第一二二章 魏朝想复出

做这样的事情,锦衣卫是专业的。

虽然这些年的锦衣卫的威势大不如前,但是干这样的事情还是驾轻就熟,没有丝毫的难度。

很快要抓的人就被押了出来。

为首的那个人正是李如玉。

正所谓君子如玉,李如玉一直也是如此自我标榜的。

只不过此时的李如玉却非常狼狈,没有君子如玉的感觉,嘴里被塞了破布条,被两个锦衣卫的校尉押着,似乎还想要挣扎,但每一次都挣扎失败。

他身上的儒衫多处破损,露出了些许皮肉,还有擦伤。这些应该是逮捕他的时候反抗造成的。

一边向外走,李如玉还想要喊,可是他的嘴已经被堵上了,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除了李如玉之外,其他的锦衣卫也押出了不少人。看打扮全都是书生,有的人还衣衫不整,显然被抓到的时候还是一脸懵。

但是锦衣卫却丝毫都不客气,这些人想要喊都不行,因为他们的嘴已经被堵上了。显然是因为锦衣卫不想让他们说话。

这其实也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的交代,这一次的事情本身就是自己主导的,把人抓回去什么事情都好办。

如果让他们在大街上大吵大闹,事情就会变得很难办。于是骆思恭就让人把他们的嘴里堵上了,显然效果很不错。

人全都被押走了,骆思恭也上了马车。

在同一时刻,被派出去的其他锦衣卫也在这个时候动手了。

剩下的闹事的人也全都被抓了起来,都被押到了锦衣卫的诏狱。

其实这种事情并不应该由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亲自出手。可是没有办法,骆思恭害怕。

这一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尤其现在是关键时刻。

陛下让自己和魏忠贤相争,这个自己是看得出来的。如果不是如此,陛下不会将差事分别交给魏忠贤和自己。

陛下就是让自己两个人相争。至于陛下是想看自己两个人相争,还是想通过两个人的相争争夺出一个最好的,这一点骆思恭是不知道的。

不过这也不耽误他和魏忠贤相争。

陛下让你们相争,那么就必然要相争,没有什么其他的余地。

现在竞争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如果自己这边犯了什么错误,陛下也一定不会看护着自己,只会认为自己这边不行,那么下场绝对不会太好。

所以这一次抓捕主要人物李如玉,骆思恭就亲自带队来了,可以说动静非常的大。

现在人抓到了,骆思恭也就放心了,剩下的事情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

看看陛下是究竟想拿这些人怎么办。反正骆思恭是不敢做主的,这些全都要看陛下的意思。

至于陛下不吩咐自己,自己也可以去找陈洪。陈洪既然收了自己的东西,那自然而然就是自己人。

在这样的时候,陈洪自然要帮自己。帮了他老骆,陈洪才能够上位;如果不帮他老骆,那陈洪就是在害他自己。

这一点骆思恭还是有信心的。

锦衣卫都指挥使带着人抓了这么多士子,想隐瞒是自然也瞒不住的,何况锦衣卫并没有隐瞒,于是在短时间内,京师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只不过这些和骆思恭没什么关系了。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面无表情地站在台阶上,眺望着远处的天空,眼睛之中并没有焦距。显然这位大明的皇帝陛下是在发呆。

宫女和内侍站在远处,谁也不敢说话,甚至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打扰到自己家的皇爷。

“皇爷。”这个时候也只有陈洪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走到了朱由校的面前,轻声地开口说道:“魏朝来了。”

听了陈洪的话,朱由校略微一愣。

魏朝。

这是一个多么熟悉的名字。

魏忠贤的干爹,宫中比较有权势的一个太监。只不过这个名字自己前世听说的更多,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听说的反倒不多了。

原本历史上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毕竟他也是司礼监的太监,在伺候自己的这个问题上,他也是有排班的。

倒不是自己看不上的,或者不使用魏朝,而是因为他生病了。

上一次奉圣夫人客巴巴死了之后,让朱由校怎么也没想到,魏忠贤没有生病,反而是魏朝生病了。

这些日子一直缠绵于病榻,别说伺候皇帝了,他差点就挂了。

有些好转之后,魏朝就想要回来伺候朱由校,但是朱由校并没有允许。

因为朱由校的心里边也不是没有顾忌,客巴巴是怎么死的,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因为客巴巴的死,魏朝居然大病了一场,还差点就这么病死了。如此情深意重之人,自己怎么敢把他放在身边?

这要是想为自己心爱的人报仇,自己成什么了?

对于朱由校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所以在任用魏朝的事情上,朱由校的想法非常简单,那就是绝对不能够放在自己身边伺候,杜绝一切可能会发生的危险。

从穿越过来之后他就是这么干的,哪怕是有一点威胁,朱由校都不会去考察他。

他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一一验证,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他们消灭在萌芽里。有这种可能直接干掉就行了,自己作为一个皇帝还发愁没有人用吗?

这一次魏朝他主动过来了,朱由校要做的就是给他安排一个差事。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该用还是要用的,只是别让他威胁到自己就好了。

轻轻的点了点头,朱由校开口说道:“让他进来吧。”

时间不长,魏朝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身子还是有一些虚弱,脸色有一些发白,身材也消瘦了不少,一看就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奴婢魏朝,参见陛下。”魏朝见到朱由校之后,赶忙躬身行礼。

转回身看了一眼魏朝,朱由校脸上的表情就凝重了起来,直接开口说道:“你的身子现在行了吗?不行就继续僵养一些时日,朕不是不体恤的人。”

魏朝连忙说道:“回陛下,奴婢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

听了魏朝的话,朱由校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他复出这件事情。

第一二三章 派魏朝去辽东出差

事实上魏朝不着急也不行,实在是宫里的变化太快了。

自从客巴巴死了之后,他在宫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干儿子魏忠贤却得到了提拔,不但坐上了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之位,还奉了皇爷的圣旨提督东厂。

魏忠贤这些日子在外面闹得风生水起,可以说是水涨船高。

如果自己再不付出的话,那么可能可能就真的没有什么地位了。

不说其他人,现在这个在皇爷身边伺候的太监陈洪,比起自己来资历可是要差了很多。

魏朝也不认为这个陈红比自己更能办事。陈洪还不是捡了便宜?

趁着自己不在的这一段时间,他们全都上位了

如果自己再不出来,那可能就真的没有自己的位置了。这不是魏朝能够接受的

在皇宫大内,所有的内侍都知道,没了地位活得生不如死。尤其是对魏朝这种曾经身处高位的人来说,如果让他没有了地位,他还不如选择去死。

所以魏朝果断的选择了复出,因为他知道再这么耽搁下去,他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听着魏朝的答案,朱由校心里边大概也能够猜到他的想法,不过这不重要。

看了一眼魏朝,朱由校直接开口说道:“行,既然你的身子好了,那么朕有一个差事交给你。”

说完,朱由校对陈洪招了招手。

陈洪见状,恭敬地递上了一份题本。

将题本拿在手里,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份题本是辽东经略熊廷弼上的。之前建奴进犯辽东,熊廷弼在辽东打了一场不错的仗。这是他送来的请功题本,朝中对于这一次的功劳已经有了决断,奖赏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这一次朕准备派一个人到辽东去颁发奖赏,一直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既然你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吧。”

“你亲自去一趟辽东,带着朝廷准备的赏赐。朕只有一件事情交代你,那就是这一次的赏赐绝对不允许出任何差池,绝对不允许让人在这里边做手脚。如果有人贪污导致赏赐不够,朕唯你是问。”

没错,这就是朱由校给魏朝找的新差事,说白了就是让他在外面跑腿。

朝廷有很多事情需要到地方去传达,如果全都让文官或者内阁那边派人,朱由校有一些不放心。

他想派一个自己的人去盯着,免得有人对自己阴奉阳违,尤其是在颁发赏赐这种事情上。

银子或者粮食从库房出来之后,很容易就被人以各种名义给贪污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可以搞一群专门盯着这件事情的人。

当然了,名义上不能这么说,因为如果名义上这么说,会被人觉得自己不相信他吧。

虽然他们真的不值得相信,但是面子工作还是要做的。

让魏朝代表自己四处去走一走,比如这一次去辽东,那就是他代表自己去颁发赏赐的。

如此一来,显得自己给了辽东的熊廷弼面子,同时也显得自己对辽东重视,以后这样的方式就可以继续推下去,有什么事情就要魏朝带着人去。

这个差事是非常辛苦的,毕竟要天南地北的跑,总是出差。

别说在这个时代了,即便在后世那个交通高度发达的时代,也没有人愿意每天出差。哪怕是给报销往返路费差旅补助什么的,也依旧很多人不愿意去。

只不过自己是皇帝,说出的话魏朝没有办法反驳。

听了朱由校的话,大殿里边的几个人全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陈洪。

这些日子一直都是陈洪在贴身伺候朱由校,地位可以说是水涨船高,加上与锦衣卫那边勾连好了,正是他大展宏图的时候。

他怎么会允许有人来抢夺自己的地位?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魏忠贤的干爹!

一旦这个魏朝留在皇爷身边,魏朝必然会得到魏忠贤的支持。

哪怕不是为了魏朝,就是单单和他老陈作对,魏忠贤也会这么干。就像自己找上锦衣卫一样,道理都是相通的。

现在好了,皇爷不准备将魏朝留在身边。魏朝在外面跑上个一年半年的,黄花菜都凉了。

这一次辽东山高水远,气候恶劣,魏朝的身子还没有好。

在陈洪看来,如果魏朝要是死在了半路上,或者到了辽东不能活着回来,那可就真的是一个好消息了。

虽然这种想法充满了恶意,但是陈洪一旦想起这个想法之后就再也忍不住了。

魏朝则是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会这个样子呢?皇爷怎么会这么对我呢?

要知道自己如此着急的复出,为的就是能够出来争权夺利。

想要争权夺利,那么必然要留在皇帝身边,否则根本就没有希望。

自己跑辽东这种事情,对争权夺利没有一点好处。

魏朝心里面有些黯然,他觉得自己好像被针对了,应该是有人在皇爷面前说了坏话。

不过魏朝也不敢辩解,只好连忙终身叩头,“皇爷,奴婢这就回去准备,然后就出发去辽东。奴婢一定把皇爷交代的差事办好。”

到了此时此刻,自然是不能够允许自己拒绝的,既然没有办法拒绝,那就尽量去把差事办好。

这是魏朝当大伴这么多年的经验,虽然不知道事后会发生什么,但是自己还要把事情做好。

见魏朝如此恭顺地就答应了下来,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笑了说道:“很好,不错。”

魏朝告退,向着外面走了出去。他远没有刚来时的意气风发,整个人都颓丧了起来,甚至连脚步也格外的沉重。

显然他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不过这在很多人的希冀之中,特别是陈洪。

在魏朝走了之后,朱由校再一次转回身看着远处的夕阳,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皇爷。”陈洪再一次来到了朱由校的身边,轻声地开口说道:“太妃娘娘那边传来了消息,皇爷大婚的喜服已经做好了。太妃想请皇爷有时间过去试一试。”

听了陈洪的话,朱由校一时间有些恍惚。

自己居然真的要结婚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朱由校轻轻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行了,朕知道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晚上过去吧。”

事实上,朱由校挺想看一看自己的新郎服是什么样的。

第一二四章 东林党盯上了皇帝

关于自己大婚的事情朱由校并没有参与很多,但是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之中,下面的人把差事都办好了,也不用他操什么心。

皇宫里面经过几次的清洗之后,人也死了不少,现在算得上安定。

后宫暂时也没有皇后和贵妃,宫斗戏码还上演不了,所以整个皇宫还算安稳,倒也不用朱由校操什么心,他要操心的就是宫外的事情。

最近这一段时间自己埋的伏笔也差不多了,很快就要到了掀盖子的时候了。

东林党那边儿被打的节节败退,其他的事情也都安排得差不多了,锦衣卫那边儿已经把事情办了,东厂的魏忠贤也准备好了。

虽然内阁那边有些出乎自己的预料,但是他们出手,也的确减轻了自己不少压力。

不过有一件事情自己也要提防,那就是内阁这些人现在出手,自然不是为了跟着自己这个皇帝的脚步,而是为了争权夺利。

他们看到了东林党要倒了,这才准备出手的。他们出手的目的就是为了东林党被打倒了之后留下来的权力真空。

他们想要接手这些权力,但这里边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自己愿不愿意让他们接收这些权力。

可是,自己做这么多事情,还不是为了朝中的权力?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无奈,朱由校也没有办法。现在自己正在集中注意力对付东林党,实在是没有心思和精力再分出来对付这些人。

如果自己把他们两伙人一起对付,最终也只会让他们联合在一起。

单独打一伙人还行,如果把他们全都联合在一起了再打,那么自己就力有不足。

原本自己就想任用这些人,毕竟在东林党倒了之后,这些人是最好的接手人选。

原因也十分的简单,他们熟悉朝廷的政务,也做了这么多年了,让他们来做,暂时不会出什么差错,自己也需要一个平稳的过渡。

只不过麻烦的是现在看来这些人似乎并不想只给自己做过渡,而是想趁着这个机会上位。

看来朝廷上这样的人有的是。自己需要仔细谋划一下了。

不过倒是也有一个好消息,这样一来自己在锦衣卫那边埋的伏笔就能用得上了。

除了东厂锦衣卫这边,辽东那边暂时安稳,用不到自己做什么了。除了辽东那边以外,大明暂时也没有什么事情,自己可以安安稳稳的摆弄几年了。

正在朱由校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的时候,外边的陈洪突然快步的跑了进来。

陈洪的脸色有些紧张,手里面捧着一摞题本,脚步很快,显然是遇到什么大事情了。

这种情形朱由校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也算是有了经验。朱由校知道自己闲不下来了。人不找事事找人。

“皇爷!”陈洪走到朱由校的身边,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惊恐,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和他手里边捧着的题本有关。

“有什么事情慢慢说,还没有到生死存亡的时候。”朱由校难得心情,好笑着说道。

见到朱由校如此表情,陈洪也慢慢平复了下来,但是脸上依旧带着焦急。

手中的题本放下之后,陈洪这才开口说道:“皇爷,这是内阁刚刚送上来的题本。”

“能让你如此着急忙慌的送过来,看来并不是什么小事情。”朱由校坐直了身子,伸手将面前的题本拿了起来。

看了一眼题本的署名,居然是刑部给事中张春平。

看到上题本的人是一个给事中,朱由校大概就明白了这是谁策动的。

应该是东林党在搞鬼。不过这也在预料之中,他们自然不可能轻易的认输。

东林党现在被逼到这个程度,自然是要反击的。

之前东林党没有反击,是因为他们没有达成统一的意见,毕竟谁做主都是不好办的事情。

而朝廷上没有一个东林党人能够压得住所有人,毕竟叶向高不在。

但是东林党接连遭受损失,在面对外部如此强大的压力之下,内部必然会快速的完成统合。

这一点也没有什么意外的,朱由校也能够理解。

从现在这些题本上来看,他们必然已经是完成了内部整合,选出了一个暂时的领袖。

只不过朱由校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从这个角度入手,说起来真的有一些让自己措手不及。

朱由校心里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果然这个年代的老狐狸没有一个好对付的。

自己可以说从各个角度对东林党进行了包围,想象了他们各种翻供的可能,从好几条直线上去打压他们。

可惜他们还是找到了自己疏忽的地方。

之前自己安排了方从哲那一手,其实是在给自己留一个退路。

一旦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了,自己就可以把方从哲抬出来。

如果朝中的东林党因为和自己的斗争耽误了朝中的事情,那么自己可以让方从哲出来顶一顶。

所以自己表面上并没有招方从哲回京城,而是让锦衣卫在暗地里将他押解进京。

至于他的罪名,到时候查一查再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自己需要他有的时候就可以让他有,当自己不需要让他有的时候就可以没有。

一旦朝中出现了一些乱子,自己马上就可以使用方从哲,让他来接手这个烂摊子。

毕竟是做了那么多年内阁首辅大学士的人,无论是朝堂还是地方,都有方从哲的人。

他上位之后可以很快的接手,即便是调整一些人员也是能够很快的完成。

这就是为什么自己把方从哲找回来的原因。

一方面儿看能不能用得上他给东林党定罪,另外一方面就是在关键的时候让他出来替自己兜底

原本的自己对这个安排还是很得意的,只不过是到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用不上了。

没想到东林党就把自己给盯上了,还把这件事情给翻腾的出来,现在看来就有大做文章的意思。

自己这算不算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朱由校想到这里,面露苦笑。

看了一眼站一边战战兢兢的陈洪,朱由校轻声的笑了。

他知道自己的一个大伴在担心什么。

第一二五章 犀利的反击

朱由校随手又拿起了几个题本翻看了一下,里边的内容基本上也都是大同小异,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但是这些题本即便是这样写,也是要了命了的。这些题本围绕的内容很简单,那就是弑君。

东林党这一套玩儿的还真是熟悉,朱由校想要不服气都不行。

东林党直接就把方从哲这件事情给弄大了,谋杀先帝这个罪名实在是太大了,整个天下有谁能够扛得起?

谁也扛不起,朱由校自己也不行。

最关键的是把自己给逼到墙角儿,以东林党的本事,自己想不查这件事情都不行,要知道那可是谋杀了当皇帝的爹。

在这个时代主流价值观里,孝顺绝对是排在第一位的。如果有人说有人杀了你的老父亲,你都不管,别说做皇帝了,做人都不配。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怎么忍?

自己要是假装没有看到,东林党不见得会发出什么样的呐喊。

自己如果把他们逼急了,估计他们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千万不要高估他们的底线,大明朝的士大夫就没有底线。

看了一眼身边战战兢兢的陈洪,朱由校随手把题本扔在了龙书案上,脸上带着笑容的说道:“看把你吓得。”

“是,皇爷。奴婢胆小惯了。”说着陈洪还做了做擦汗的手势。

倒不是光有动作,他的额头上确实已经汗珠密布了,至于是跑的快热得出汗了,还是出的冷汗,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对于陈洪的担心,朱由校也是知道的。

陈洪这其实就是害怕了。要知道这一次的东林党可不光把一些大臣牵扯进来,而且还把宫中的内侍都牵扯了进来。

大明的皇帝陛下在皇宫里面被杀了,这些内侍全都可疑。显然这一招就是用来反击魏忠贤的,搞不好他们就会拿这个事攻击魏忠贤。

同时,这里边还牵扯到了福王的母亲,也就是万历老爷爷最宠爱的那个贵妃——郑贵妃。

很多题本里边都说是郑贵妇谋害了泰昌帝。

毕竟当年有争储君的事情在,朝廷上下也都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当年万历爷爷临死的时候留下了遗诏,想要册封郑贵妃为皇后。

对于自己的万历爷爷的事情,朱由校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当然了,大部分都是前世了解的。

万历爷爷是张居正的学生,从小被张居正教导,也被张居正压制得够呛。

所以在他成年得到权力之后,直接就对张居正展开了报复。这个朱由校倒不会去评判对错。

但是自己对于张居正的改革主要是不认同的,因为局限性太大。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并没有起到摊丁入亩的作用,最终的压力还是压给了老百姓。

但是张居正重新拟定了天下的田亩,使得百姓的压力减少了,不少朝廷的收入增多了。这又是他做的好的地方。

张居正还推行了考成法,让朝廷对地方的官员做了一些控制。

张居正这个人的功过,朱由校就不评价了。万历爷爷干的那些事,朱由校也不想评价。

因为如果自己处在那个位置上,没准自己也就那么干了。

要知道万历爷爷打张居正,很多人都是说因为他小时候被张居正给压制的,或者说张居正是一个伪君子。

真相是什么样的,朱由校也不想去追究。

自己只是站在一个皇帝的角度去考虑,新皇登基,朝廷的大权却被别人把持着,这是一个新皇帝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情。

只不过万历爷爷的做法欠妥,或者说经验不足,被人给忽悠了。张四维那些人通过倒张居正,揽下了大权。

这里边的考量其实很复杂,万历爷爷想要收回权力,张四伟等人想要拥有权力,双方一拍即合。

只不过后来的事情让所有人都没想到。张四维的家里接二连三的死人,最后连他自己也死了。

如果从阴谋论的角度来讲,这个事情是谁干的都不一定。他家的人也是不是真的如史书上记载的那么死的,这事也说不好。

当然了,这些和朱由校都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现在的弑帝这件事情牵扯到了自己爷爷的宠妃。

在东林党的这些题本里,详细描述了郑贵妃对泰昌帝怀恨在心,因为泰昌帝没有尊崇遗诏封她为皇太后,于是她就起了谋杀泰昌帝的心思,给泰昌帝送上了美女,同时提供了各种媚药,让泰昌帝花天酒地。

在泰昌帝的身体垮了的同时,郑贵妇勾结宫里的宦官和宫外的李可灼,将一份有毒的药给泰昌帝吃,直接就把泰昌帝给吃死了。这就是一个弑君的阴谋。

在这些文官的猜想里边,剧情跌宕起伏牵连甚广,朝中有无数人牵扯其中。牵扯最大的就是原内阁首辅大学士方从哲。

东林党在题本里声称方从哲与郑贵妃相互勾结,谋害先帝。

方从哲想要独揽大权,在朝外勾结了一大批自己的人员。先帝洞悉了他的阴谋,所以提拔了东林党这些人,只不过没等先帝去查他,他就已经害了先帝。

整件事情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朱由校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扶手。

宫中还有奸党,朝中还有奸臣,所以这件事情需要严查。东林党的这些题本里的大意就是如此。

朱由校冷笑连连,斜靠在卧榻上,微微的眯着眼睛,将所有的事情在自己的脑海里边过了一遍,最终还是不得不感叹,东林党不但胆子大,这手段玩的也是十分的高明。

这个案子如果要是翻腾起来,那死的就不一定是谁了。

整件事情可以说东林党谋算的都不错,甚至将自己这个皇帝都谋算了进去。

时至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己这个做儿子的总要做点什么事情,不可能对这件事情假装不知道。这就是东林党要做的事情。

他们要把朝堂上的水给搅浑,甚至把自己的后宫给弄乱,出手也很老辣,角度选的也很刁钻。

朱由校轻轻地站起了身子,面无表情地向大殿外走了出去,站在台阶上眺望着远方的天空。

别说,今天的天气还真的挺不错的,颇有几分云卷云舒的感觉,只不过朱由校的心情却没有刚刚那么美丽。

果然出了意外。

这党争,只要一开始,就没完没了。

即便是自己准备得再充分,人家也不会坐以待毙,反击起来的手段也足够犀利。

事情倒是变得有意思了。

第一二六章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从这一刻开始,朝中的局势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刘一璟那边开始对东林党下手了,这是朱由校没有想到的,却是他所喜闻乐见的。

除了这两股势力之外,东厂和锦衣卫那边也开始斗了起来。

魏忠贤和陈洪两个人之间也开始变得不好了起来。锦衣卫倒向了陈洪,魏忠贤和陈洪双方现在算得上势均力敌,只要自己不瞎搞,这种情况估计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在文官那边还有一股自己要扶持起来的势力,那就是心学的门人。

当然了,说是心学其实也不恰当,其实就是李贽的学说,或者说是自己改变过的李贽的学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主要是这个学说是自己改良后扶持起来的。

慢慢来吧!

现在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大幕也已经拉开了,这场争斗应该会持续一段时间,具体有多长的朱由校也不知道。

如果按照自己的想法,大家都按照自己的安排来做事,那么自然很快能够完成。

但是现实显然不是这个样子,东林党玩命反扑,而且出主意的这个人非常的阴狠要命。

刘一璟那边想要做收渔翁之利,想要在皇帝对东林党出手的时候捡一个便宜,在东林党虚弱的时候上去狠狠的踩了几脚。

这老狐狸的做派可以说尽显官场老辣风范。这让朱由校对刘一璟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在朱由校穿越前的意识里面,对于刘一璟的评价并不高。

原因也非常的简单,在治理这个国家上边,或者说在所有的政事军事上边,一点儿都没有看到刘一璟展现出什么超凡的能力,这一点从他的履历就能看得出来。

刘一璟这人就是一个典型的清流官出身,万历年间的进士,选了庶吉士,做的官也是像国子监祭酒礼部佐侍郎那样的,现在进入了内阁。

另外一个有这种观感的原因,就是后世的一些说法,那就是刘一璟的位置让的太轻易了。他直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东林党的领袖叶向高,这就让很多人看不上他。

朱由校虽然没有看不上刘一璟,但是也没有对他高看一眼。甚至在准备打击东林党的时候,朱由校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他这位内阁首辅大学士,而是已经被东林党收拾回老家的方从哲。

只不过这一次落井下石的事情反而让朱由校对刘一璟刮目相看了。

这老狐狸在这之前没有贸然出手,可见是个沉得住气的,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出手异常地果断,搞出来的事情也足够大,可以说下手稳准狠。无论是时机的选择还是事情的把握,都非常的恰到好处。

现在朱由校对刘一璟有一些期待了。

既然刘一璟愿意站到台前来,那就让他先顶上去吧!

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陈洪,朱由校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你去传朕的一道圣旨,去告诉内阁首辅大学士刘一璟,最近有不少人上书要彻查东林党一案,诬陷熊廷弼与勾结辽东李如祯一案,也有人想要一起查办,还说要并案处理。”

“朕想要知道百官是怎么想的,你指导内阁下一个条子,问问官员们的意见,然后让内阁汇总上来交给朕。”

陈洪连忙躬身答应道:“奴婢这就去。”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向外面跑了出去。

朱由校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卧榻,悠闲地吐了一口气,斜靠在了卧榻之上。

他脸上的表情也露出了几分闲适,整个人都安稳了不少,葛优瘫的确是非常的舒服啊。

现在事情反而好办了,自己的人没必要这么早站出来。

既然文官们愿意斗,那就让他们这些文官自己先打着,等他们什么时候打出一个结果再说。

其他的事情自己就不操心了,等着看好戏也就行了。这将是一场非常好的戏。

朝廷这些日子,局面可以用波谲云诡这四个字来形容。

各方人马可以说是粉墨登场,所有人都在演着自己的角色,可以说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让人目不暇接,更多的则是让人不知所措。

此时的内阁里气压就非常的低。

无论是韩爌还是刘一璟,两个人的脸色都非常的难看。

最近搞出了一个方从哲,还上书弹劾郑贵妃,说朝廷内外有人结合起来组成了逆党,不但谋杀了先帝,还对当今陛下图谋不轨。

这种事情一出来就震撼了整个内阁。

韩爌和刘一璟压根不用去仔细了解,只要看看上题本的都是哪一些人,瞬间也就明白了是谁在背后搞鬼。

两个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刘一璟直接说道:“这些人真的是太可恶了,这种话也是随便乱说的吗?这个案子也是能随便翻腾起来的吗?闹腾起来对大家谁有好处?当真是不要命的,全都不要命了!”

对于刘一璟的说法,韩爌就颇为不以为然。

现在发这样的脾气有什么用?

还不是因为你直接下了狠手?

你做初一,我就做十五,大家有来有往的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情。

如此失态就有一些玩不起了。

不过韩爌也知道,刘一璟这是在害怕了

对于东林党有什么样的实力,两个人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现在自己这边刚下了手,那边就来了如此强有力的反击,大有一种我不好,你也不能好的意思,搞出了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势。

这对两个人来说实在是有些吓着了

这都能搞出来的,可是谋逆大案,谁牵扯进去都不会有好下场,双方可以说已经较上了劲。

韩爌站起来身子,径直来到了刘一璟的身边,将茶壶拿起来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才重新转回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坐到位子上之后,韩爌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这才慢悠悠开口说道:“阁老,这世上的事情总是千头万绪,如果不想着做事,也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可是既然要做事,那么这种烦恼就少不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说其他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们要做的就是怎么解决这一次的事情。”

说着韩爌再一次喝了一口水,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毕竟他们是不会再放过我们了。”

第一二七章 说曹操曹操就到

这一次韩爌的话说得十分的直白,丝毫没有以前绕弯子的感觉,或许也是因为两个人的关系到位了的缘故。

毕竟在这一次的合作之后,两个人也算是同党了吧。

抬起头看着韩爌,刘一璟嘴角勾起了一抹嘲笑,冷声道:“他们原本就会放过我吗?除非我们听他们的,否则没有戏的。”

韩爌也没有反驳刘一璟的话,因为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当初自己很大程度上是被刘一璟逼着上了贼船,现在想下去自然是不可能了。

如果自己出去和高攀龙他们说,我是被逼的,他们会相信?

在这之前高攀龙他们都不相信自己,何况经历了这一次的事情以后?

所以这个想法直接就在韩爌的脑海里边取消了,无论如何这一次自己都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你有什么好办法?”刘一璟略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将面上表露的心思收回到肚子中,继而问道。

事实上关于这件事情的题本已经送到皇宫里面了,想来陛下也已经看过了。现在两个人在想办法怎么应付陛下接下来的反应。

虽然大家表面上说都不会揣摩皇帝的心思,但实际上所有人恨不得都想一眼看出皇帝的心思。

为此他们琢磨皇帝的逻辑行为,用来判断皇帝接下来会做什么。除此之外,他们还收买宫里的太监,来为自己打探消息。

这些文官们可以说想尽了一切办法来窥视皇帝的心思,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很多时候他们说的很多话其实也就只是表面上说说罢了,谁要是真的相信了,谁才是真的傻子。

现在韩爌和刘一璟两个人其实就是在揣摩皇帝的心思,只不过不好说出去罢了。

听了刘一璟的问题,韩爌的脸色也没什么变化,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开口说道:“阁老,其实我们在这里说什么都是杞人忧天。我们要等的是陛下的意思。”

“这老夫又何尝不知道?”刘一璟有些无奈的说道。

刘一璟轻叹了一口气,半晌才说道:“咱们在宫里没有人啊!”

事实上刘一璟两个人谁都知道,皇宫大内有一个自己人对文官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基本上每一个内阁大学士在宫里边都会有交好的内侍用来及时传递消息。

东林党那边儿的能力更是没得说了,人家直接找上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抱上了宫里边最大的大腿。

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消息,王安依旧能够在第一时间传出来。这是什么?

这就是命啊!

要知道情报有多么重要,哪怕即便是一样的通报,早一个时辰传出来与晚一个时辰传出来,那是真的不一样的。

“宫里面的公公,我们怕是交不到合适的人。”韩爌也有些迟疑的说道。

对于刘一璟想出来的事情,韩爌自然早就想到了。他对东林党的了解比刘一璟更深入,当然知道这么干会带来哪些好处。

只不过这种事情想做到不是一朝一夕一夕的。

如果这个公公不是和自己一条心的,很可能最后会出卖自己这边;如果这个公公能力要是不行的话,很有可能会办错事。

所以结交内侍一定要谨慎,而现在朝中的实权派太监有三个。

一个就是和东林党交好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

另外一个就是现在司礼监排名第一的秉笔太监,奉旨提提督东厂的魏忠贤。这位倒是位高权重,也深得陛下的宠幸。

但是刘一璟两人谁都没有往他的身上去琢磨。魏忠贤对付东林党的时候,可以说是心狠毒辣。

虽然刘一璟两人也踩了东林党一脚,但是情况是不一样的。并不是所有的时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如果两人联合了魏忠贤,他们的手下人肯定会有很多人背叛他们。这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所以两个人自然也不能考虑魏忠贤,那么也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在陛下身边伺候时间最长,司礼监秉笔太监陈洪。

这个人看起来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这个人在陛下面前很受宠,平日里基本上也不朝外面伸手。对于他的心思,谁也不知道。

“陈公公可以接触一下?”刘一璟抬起头,略微有些迟疑的问道。

对于刘一璟提起陈洪,韩爌倒是早就猜到了。

韩爌对陈洪这个人选没有什么意见,但是怎么接触陈洪却没什么想法。

看了一眼刘一璟,韩爌直接问道:“阁老可是有什么办法?”

“这种事情能有什么好的办法?”刘一璟苦笑着说道:“无非是晓之以情,动之以利。”

韩爌轻轻地点了点头。倒也是这么回事儿,只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见到韩爌迟疑的模样,刘一璟笑着摆了摆手,开口说道:“其实也没有我们想得那么难。你仔细想一想,陈公公在宫里面可没有什么人和他互为援手。无论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还是的司礼监排名第一奉旨提督东厂的秉笔太监魏忠贤,这两个人在职位上都比他要高得多。”

“同时王安有东林党为外援;魏忠贤虽然没有外援,但是这些日子也开始收人了,不少人都跑过去投靠他。”

“而这位宫里面的陈公公,虽然很得到陛下的信任,但是毕竟势单力薄了一些。面对王安魏忠贤两人,陈洪陈公公的压力恐怕也很大。如果我们和他结交互为外援,想来他是会愿意的。”

看着刘一璟的样子,听着他笃定的语气,韩爌没有在说什么。

韩爌总觉得这一次的事情怕是不简单,也没有刘一璟说的那么容易。不过此时刘一璟正在兴头上,自己也没有办法说服他。

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上算是达成了一致,准备先和陈洪接触一下。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有人进来报告了,说是司礼监的陈洪陈公公来了。

刘一璟两人顿时就是一愣。这难道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不过两个人也不敢耽误正事,陈洪跑到这里来,必然是有事情的,不然他也不会来。

很快刘一璟两个人就见到了陈洪。

见陈洪一脸严肃的样子,韩爌刘一璟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知道这一次事情怕是不小。

果然,陈洪拿出了一份圣旨。

见此,两个人就更诧异了。

要知道平日里陛下都是给口谕的,动用中旨的次数可不多。

第一二八章 一份题本引爆了大明官场

宣读圣旨并没有用了太长的时间。

虽然这是一份中旨,但是在朝为官,也没有人敢轻易地拒绝中旨。

因为拒绝了这份中旨,代表着你拒绝了皇帝。这事没有人敢干,除非是实在头铁的人。

“两位大人,旨意呢,咱家已经传到了。咱家就先告辞了。”陈洪笑着说道,对着人两个人拱了拱手,随即转身向外走了出去。

刘一璟和韩爌二人也没挽留陈洪,有些话现在说并不合时宜。

等到陈洪走了,刘一璟和韩爌也坐了回去。

圣旨的内容并不多,也没有说什么太多的事情,对于两位朝廷大佬来说,理解起来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在这一份圣旨上,陛下看起来什么都没说,只是让自己这些人询问群臣的意见。

事实上陛下已经什么都说了,这是让自己询问群臣的意见吗?

这是让自己表态。说白了就是让自己这一方的臣子们表态,表态支持彻查东林党一案。

无论是东林党他们诬陷熊廷弼,还是勾结李如祯,亦或者是结党营私,总之全都要调查起来。

这些案子没有再查吗?

并不是的,这些案子一直都在查,东厂那边的魏忠贤就没停下来过。

那陛下为什么要逼自己这边表态呢?

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不可能让自己这些人白捡了便宜。

“看来陛下已经洞悉了我们的想法。”刘一璟面无表情地说道。

韩爌则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直接开口说道:“事情从一开始我们也没打算瞒住,即便是我们不去说,也会有人提醒陛下,预料之中的事情。只不过没想到他们为了反击,把事情搞得毫无底线。现在我们怕是没什么选择了。”

说起这个,韩爌心里面就发恨。

整件事情就是邹元标你们搞砸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如果不是当初你们不听我的,何至于落到今时今日的下场?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不乖乖的认输,还要搞出类似这样的事情。这样一来大家都麻烦了。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办?”韩爌开口问道。

刘一璟轻轻的叹了口气,语气之中略微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们还有什么选择吗?”

听了刘一璟的话,韩爌顿时有些漠然。

自己的确没什么选择了,这也是陛下这么做的原因,他不需要墙头草和骑墙派,需要的是愿意冲在前面的人。

“那就让大家写题本吧!”韩爌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句话的字数虽然不多,但是对眼前这两个人来说却是重过千斤。

朝堂上的斗争一直都是合而不破,大家私底下你来我往,斗得你死我活,但是不到万不得已都会留有余地,在最后斗输的时候也好有转圜的余地。

自己之前让下面人写那些弹劾的题本,很大程度上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一旦事情不可维持,那些人就是弃子,双方也会在弃子被对掉之后,达成某一种协定。

自己就是想逼着东林党投降,让他们让出位子。

东林党的反击也一样,拉大旗扯虎皮,把事情搞得特别大,让自己这边也有所顾忌,然后在某一个程度上双方达成和解,不至于斗得你死我活。

只不过到最后看看谁的损失比较小,如此一来,另外一方就能够获得一些东西。

这是在双方都可以承受的范围内进行斗争,可是陛下不想这个样子。

陛下直接就看穿了自己两派的心思,所以将这份圣旨送到了内阁来。

看起来只是一份询问的圣旨,实际上就是让自己再下狠手,彻底对东林党施以压力。

自己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东林党那边必然会玩命反击。

双方真的就要斗得头破血流了,显然最后的结果肯定是这个样子。陛下自然也是希望这么做的,不然他也不会在中间挑拨这个东西。

现在的问题是双方架起来了,想要重归和平,那么必然有一方要服软。

现在的问题是做裁判的人不需要双方服软,而是需要双方打下去,而且还是打得越激烈越好。

如果你不想打了,那么裁判就会帮着对方打你,甚至直接把你打死都有可能。

“阁老,我需要去安排一下了。”韩爌站起了身子,对着刘一璟拱了拱手,转身径直向外面走了出去。

看着韩爌的背影,刘一璟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事情终于还是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以后谁也不敢再小瞧陛下了。

原本自己是想捡个便宜的,借着陛下和东厂魏忠贤的手。可是现在事情却不一样了,自己直接被推到了最前面,想不继续往前走都不行。

说起来还是自己太贪心了,如果自己不这么贪心,也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路已经没法回头了,只能往前走。

朝廷上下所有人都在等,所有人都知道整件事情还缺乏一个爆发点。

这个爆发点是什么时候?没有人知道,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快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份题本送到了内阁。

这份题本出来之后,瞬间引爆了大明官场。

不少有识之士已经意识到了,所有人缺的这个爆点,终于来了。

这个爆点彻底引爆了现在的朝廷,也彻底引爆了所有的局势,没有人能够再置身事外了。

这份题本是督察院左督御史余懋衡上的,可见这份题本的分量之重。

要知道朝廷内外,弹劾人的事情非常多,但是基本上动用不到余懋衡这个级别的官员,毕竟不是谁都能够让他去弹劾的,

类似于后世,地方上处理一个村长,怎么也不可能出动中纪委。

都察院有那么多的御史,朝廷的各科各道都有那么多的言官,什么时候轮到这位都察院左都御史余懋衡出手了?

他出手自然就不可能是小事情,他的题本自然也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

几位内阁大学士一起看了余懋衡的题本,只是几眼,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压着内心的惊动,僵直着双手将整份题本看完了。

这是一本很长的奏书,内容也很多,但是核心论点已经写在标题上了,那就是书院与朋党疏。

余懋衡直接将书院和朋党联系在了一起,红果果的撕下了这一块官场遮羞布,将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了空气里。

第一二九章 挖坟掘墓斩草除根

在官场上书院朋党其实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因为这是谁都知道的潜规则。哪一个官员心里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表面上大家都说开设书院这是为了传扬文教,为了给朝廷培养官员。

可是实际上呢?

官场上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是最亲密不过的了。哪一个官员讲学不是为了培养自己的党羽?

桃李满天下,真的就是为了教书吗?

不用说别人,老祖宗孔子讲学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让人更多的人践行他的思想——所谓的志同道合。

什么叫志同道合?

还不是凑在一起干一件事情才叫志同道合?否则那叫道不同不相为谋。

既然是志同道合的,那干的自然也是一件事情,这难道还不是结党?

在这份题本里边,余懋衡还提到了欧阳修写的那份朋党论,他直接将这种理论给生撕了下来。

要知道欧阳修的朋党论虽然不为帝王所喜,同时还有很多人在攻击他,但是私底下朋党论还是有很多人赞同的。

尤其是君子党更是被很多人所自我标榜。意思很简单,我是君子,我们在一起是君子和而不同,怎么能是结党呢?

君子在一起做事能叫结党吗?

小人在一起做事才叫结党。

至于谁是小人,那还不是简单的事情?

他不是君子,那自然就是小人;我们是君子,他不和我们在一起,他就不是君子,那么他自然就是小人,所以小人他们凑在一起就是结党。

这在逻辑上毫无硬伤。

所以余懋衡的这一份题本就是在生撕所有人。

这样的题本到了内阁之后,自然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其他大学士看完后,也不敢裁断,直接就将这份题本递到了内阁首辅大学士刘一璟的面前。

刘一璟先是一愣,这些年其他内阁大学士不敢裁断的题本其实是少数。

他接过题本,看了之后也是一阵头疼。

在这一份题本里面,余懋衡引用了不少李贽的话。

比如,他说朝廷很多的官员名为山人,而心同商贾;口谈道德,而志在穿窬”;仁义道德不过是掩盖他们卑鄙龌龊的假面具,“本为富贵,而外矫词以为不愿,实欲托此以为荣身之梯,又兼采道德仁义之事以自盖。”

余懋衡在题本里还说这些人读书而求高第,居官而求尊显”,全是为自己打算;“无一厘为人谋者”,如此口是心非,言行不一的伪君子,反倒不如“市井小夫”与“力田作者”实实在在。

并且说这些人私心如此之重,讲学就怎么可能是为了弘扬学术?自然是为了结党营私。

在这件事情上,余懋衡首推的就是东林党,说他们在江南讲学这么久,鼓吹的都是自己的学说,结交都是自己的党羽,在朝廷为官,相互勾结以为朋党。

从这一次的案件就看得出来,东林党看不上熊廷弼,自然就要弹劾熊廷弼。他们内外勾结,栽赃罪名,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在题本里面,余懋衡对东林党他们可谓是破口大骂。

对于这些人的行为,余懋衡也给总结了起来,将他们比作漫天飞蝗,说他们成群结队飞天而过,遍地不留,只留下一片狼藉。

这份题本说的实在是太狠了,骂的也实在是太严重了。

整个内阁的心神都提了起来,可以说这份题本让无数人都知道这团火终于被引爆了。

一旦这份题本被送上去,那局势必然谁都无法预料了。

在这份题本里面,余懋衡还提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各地私设书院,传授的学说不一,传授的人也不一样,必然有人宣扬异端学说、妄议朝政、诽谤君王。

这份题本里前面抨击了东林党和东林书院,后面就这么说书院的事,余懋衡说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所以余懋衡建议罢黜全国的书院,严厉禁止各级官员讲学;即便是读书人讲学,也绝对不允许超过十个人聚集;只要组织十个人以上规模的人讲学,直接拿下。

如果有人想这么讲学,或者有人想创办书院,那必须得到各级衙门的准许。

一句话,你想开办书院或者讲学,你必须得到朝廷的允许,你想要私下里讲是绝对不允许的。

余懋衡还说所有书院要讲的学问,必须由朝廷统一编撰,由朝廷做注释。但凡是宣扬自己注释的,一律被视为异端学说。

想要讲学的,必须通过朝廷的允许、颁发资格,否则一律不允许讲学,谁都不行。以防讲学之人宣扬异端学说、结党营私、诽谤君王。

这份题本可以说是一下子震撼了所有人,谁都没想到余懋衡居然搞出这么一个题本。

看到这份题本之后,所有人的反应只有一个,那就是余懋衡这个人疯了吧?

虽然大家都这么干,但是你也不能说出来啊,这是断了所有人的活路,难道你是不想活了吗?

余懋衡这么干,瞬间就让官场噤声。

刘一璟放下手里边的题本,沉着脸,冷峻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过。

内阁里面这么多人,这份题本是没有办法保密的,所以一定要尽快送上去。

否则自己这边没送上去,陛下从别的地方得到了消息,自己这帮人的罪名就大了。

在下面脸色最难看的要数韩爌,虽然他这一次踩着东林党一脚,可是不代表着他厌恶东林党、甚至是厌恶东林书院。

余懋衡的是一份题本,直接将东林书院都给踩死了。

不过韩爌也没有办法,没有办法阻止这份题本被送上去。

在这份题文里面,韩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余懋衡大骂东林党、抨击东林书院,甚至是全天下所有的书院,还建议朝廷将书院纳入管辖范围之内。

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指明了一个方向,那就是余懋衡改换门庭了。

这个门庭自然不是官场上的门庭,而是学术上的门庭。

余懋衡的提问中大量的引用了李贽的学说,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这让韩爌更显得忧虑了。

听说锦衣卫那边抓了不少人,都是因为他们去陈可道的讲学上闹事。

现在余懋衡又搞了这么一出,这里有事情了,而且还是大事情!

有人在给自己这些人挖坟掘墓了,想要把自己这些人的根给断了!

抬头看了一眼刘一璟,韩爌不知道他看没看得出来。

第一三零章 皇帝要出手了

虽然不知道刘一璟有没有看出来,但是韩爌却发现了,刘一璟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参与的意思,也就是说这老狐狸想要置身事外。

这就让韩爌有些心凉了。

原因也非常的简单,刘一璟与东林党的牵扯并不深,事情闹腾到最后也未见得能牵连到他身上。

尤其是在东林书院的问题上,与刘一璟就更没有关系了,他愿意趟这趟浑水才怪了。

这件事情现在这个节点上爆发,这有利于刘一璟踩死东林党。现在不落井下石,已经是他仁慈了,希望他去帮忙是肯定不可能了。

但是韩爌现在有些迟疑,如果自己继续不管,即便是不落井下石,东林党怕也是很惨了。

关键的问题是自己和刘一璟合作,可不是为了把东林党彻底的踩死,而是为了将一些人赶出去,然后自己接收一下他们的财产,甚至要依靠这些资本和刘一璟掰腕子。

如果东林党真的彻底倒台了,那自己该怎么办?

刘一璟不管韩爌在想什么,他已经让人将题本送入司礼监了。

事实上刘一璟在想的事情,与韩爌差不多。

他想的是自己怎么落井下石,不过也有些犹豫。

因为这件事情的发起者是余懋衡,同时余懋衡还使用了很多李贽的学说,这就代表着余懋衡的背后可能还有着别的人。

如果自己和余懋衡在无形中配合一把,那么很有可能事后会被余懋衡踩下去。

因为自己和余懋衡不光是官场上的不合,同时还有学术上的不合。

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方可能会爆发新的冲突。

到时候自己就不好打了,毕竟在这个时候自己需要帮他们,而且这样做得罪人太多。

一旦捣毁了天下书院,那么必然会引起创建书院这些人的不满,同时也会引起书院背后之人的不满。

要知道站在书院背后的可都是当地的有权有势的人,还有一些在书院读书的人,还有那些即将进入书院读书的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去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得不偿失。

所以刘一璟最后选择了袖手旁观,先看看再说,等一等,如果后面有合适的机会,再出手也不迟。

这就是等等党的胜利。

刘一璟准备先看看宫里的反应。

皇宫大内,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看着手中的题本,看了一眼站在另外一侧战战兢兢的陈洪,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自己选择的这个太监还真是不行,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了。

宫里边比较靠谱的太监本来就不多,魏忠贤算是一个,有手段,为人也狠,但是野心太大了,自己不可能把他放进来。

魏忠贤为自己咬人就挺好的,宫里面还是应该放着靠谱的人。

魏朝被自己送去了辽东,即便是他回来了,自己也不敢用。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王安,可是王安是东林党的人,一来是事情还没有了结,自己也不好用王安做什么,二来就是自己需要留一个人,如果事情有了反转,也有一个人可以用。

自己身边缺一个精明的太监,陈洪不是,这个人无论是本事还是眼光都不行。不过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只能是先用着他。

继续翻看手中的题本,朱由校的神情有些复杂。

对于余懋衡这个人,朱由校是期待的,但是说起来他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喜,这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另外有一个很关键的原因,那就是余懋衡的这份题本上的不是时候。

自己原本是想看着刘一璟和东林党咬的,但是现在是不行了。

这份题本一出来,事情就没有办法再拖下去了,真的需要尽快的处理了。再加上东林党反击的案子,如果自己再不出面,事情真的就要乱起来了。

看了一眼身侧的陈洪,朱由校开口问道:“方从哲是不是要到了?锦衣卫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皇爷,新的消息暂时还没有送来,但是根据两天之前的奏报,也就是这两天的功夫了。”陈洪连忙开口说道:“等一下伺候完了皇爷,奴婢就去问一问。”

“别等一下了,现在就派人去问。”朱由校直接吩咐道

“是,皇爷,奴婢这就安排人去。”陈洪连忙说道

陈洪安排去问话的人很快就走了,朱由校则是站起了身子,在大殿里边儿来回踱步。

事情到了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候了,如果方从哲能够尽快赶得及进入京城,那么自己就可以去动手了。

时间就定在下一次大朝会,自己穿越过来之后还没有上朝呢,这是第一次。

现在很多东西已经被引爆了,自己也需要出面了,如果再躲在后面就不合适了。

“皇爷,孙承宗求见。”陈洪再一次找到朱由校的身边,轻声的开口说道,随后躬身退到了一边,安安静静的站着。

事实上陈洪已经意识到不好了。

余懋衡的这份题本实在是太大了。想到之前自己还和余懋衡拉关系,陈洪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没想到这个余懋衡,胆子居然这么大。

那一份朱童蒙的题本是自己送去的,大概也能够猜到自家皇爷心里面的一些的意思。可是他也没想到这个余懋衡居然这么狠,丝毫不留余地。

朱由校没想到孙承宗居然来了,前一段时间东林党的人去找过他,这件事情朱由校是知道的。

而且还是高攀龙亲自去的,原本以为孙承宗很快就会入宫,结果却没有。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却来了,看来也是为了自己手上余懋衡的这一本题本。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余懋衡的这一份题本实在是影响太大了。

事实上,余懋衡如此孤注一掷,也是让朱由校没想到的。

在这一份题本里,余懋衡不但得罪了东林党,还直接朝着天下的书院开炮,甚至把理学也捎上了。

整个就一个狂生。

不说其他的,余懋衡这份题本看着居然有几分李贽的风采。

不过朱由校也知道,余懋衡就是在做给自己看的。

这是一个人才。

他不但领悟了自己的意思,而且还知道自己看重李贽的学说。

不仅如此,余懋衡还和徐光启拉上了关系,步步为营。

上架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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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一章 大朝会(求首订!)

余懋衡的想法,朱由校也能猜到一些。

说白了就是“必须要让我这么做,我也躲不开,那就不要首鼠两端,直接把事情一步做到位。”

不多不说这份魄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恰恰也正是因为这个,朱由校对余懋衡都有些刮目相看了。

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转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静静的等待着孙承宗的到来。

他想看看孙承宗怎么说。

时间不长,孙承宗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朱由校之后赶忙行礼。

朱由校则是连忙摆了摆手,示意孙承宗免礼,然后对站在一侧的陈洪吩咐道:“赐座。”

很快就有人将椅子给搬了过来,孙承宗也坐了下来,君臣二人这才准备开始谈话。

朱由校先开口问道:“爱卿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d语气温和、神态真诚,而且还带着一丝丝的关切。

听着朱由校的话,孙承宗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看了一眼自己家的陛下,孙承宗开口说道:“臣在外界听说,都察院左都御史余懋衡上了一份题本,是关于天下书院的。”

事实上孙承宗对这些事情不太感兴趣,他一直想要远离其中。

上一次东林党找到他,他已经替东林党出了一次面了,只不过事情没有办好。当然不是他自己没把事情办好,而是东林党那边搞砸了。

无论是东林党被魏忠贤耍了,还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一个蠢货,这些都没有关系。事情搞砸了,就是搞砸了。

上次他已经来了一次了,陛下也给了面子,不可能再来一次。所以当高攀龙再一次找上他的时候,他拒绝了。

只不过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不但牵扯到了东林党,同时还牵扯到了东林书院,甚至牵扯到了全天下的书院,这就是大事情。

一旦陛下听信了谗言,捣毁了天下的书院,那损失的是陛下的名声,同时损失的也是大明的文教。

如此做法,岂不是让天下的读书人寒心?

这做法也让天下的读书人对朝廷失望,另外也不利于学问的传播。

至于有人妄议朝政、诽谤君王,那只是少数,不能够因噎废食。毕竟议政,也是出于报国之心。这事当鼓励,怎么能打压呢?

带着这样的想法和心思,孙承宗入宫了。

朱由校听到孙承宗说自个儿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心里边也大概明白他是来做什么的了。

孙承宗之所以来得这么着急,无非就是想尽快见到自己,试图争取在余懋衡那份题本没有发挥作用之前打动自己。

“爱卿,对于这件事情你怎么看?”朱由校面无表情的问道。

孙承宗一直在观察自家陛下的表情,无奈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听见陛下问自己,他连忙说道:“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历朝历代都是兴文教,岂能够打压?学子官员议政为的也是朝廷,在没有科举之前,议论一下时事也是好的。”

“只要他们不闹事,不参与政事,也就可以了。天下书院兴盛,是朝廷教化之功。虽然也有人宣讲异端邪说、诽谤君王,但那不过是少数,朝廷岂能够因噎废食?”

朱由校见孙承宗一脸急切之色,心里面突然一动,问道:“不知爱卿对李贽的学说怎么看?”

听到朱由校的问题,孙承宗的心里亦是一动。

事实上自家陛下在听李贽的学说,这一点孙承宗是知道的,但是他从没有劝谏过。

一来是怕触怒了陛下,二来是孙承宗对李贽的学说并没有那么抵制。

当然了,孙承宗对这学说也谈不上支持,他更想要的是做实事,而不是在这种学术方面的事情上争论来争论去。

孙承宗只是没想到陛下在这个时候问了他这样的问题。

沉吟了片刻,孙承宗沉声说道:“臣以为有些地方的确不合时宜,但是有些地方还是可取的。”

朱由校没想到孙承宗给出了这种万金油答案。

他大概也看明白了一些,事实上孙承宗应该不是东林党,但与东林党走得有些近。

毕竟东林党的宣传工作做得好,因为在后来的斗争当中,东林党和阉党已经到了非此即彼的程度。

孙承宗自然不愿意巴结魏忠贤,或者很多不愿意巴结魏忠贤的人,也全被打成了东林党。

事实上,孙承宗身上的党派属性并不浓厚,只不过有些事情是身在朝廷身不由己,孙承宗想要独善其身也不可能。

现在听到孙承宗说的这些话,朱由校大概也能有了解,也自然容得下这些不结党的人,甚至还准备用他们。

于是朱由校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再问下去,只是点了点头。

既然孙承宗不反对心学就可以了,至于提出来的问题,朱由校也不准备给他一个答案。

虽然在自己的心里边有想法,但是这件事情只是刚刚开始。

与孙承宗想要尽快解决的想法不同,朱由校准备拖一拖,至少也让它发育几天。

套用一句后世的话来说,朱由校准备让子弹飞一会儿。

这件事情是要拿出来做文章的,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就解决掉?

即便自己给了孙承宗一个简单的答案,传出去的话这里面代表的事情也太多。所以朱由校不准备给他答案。

看了一眼孙承宗,朱由校缓声说道:“最近朝事繁杂,各种事情纷至沓来。朕前些日子身子不舒服,的确是耽误了很多事情。”

“现在事情越演越厉害,朕也是难辞其咎。现在身子好了不少,朕正准备在下一次大朝会的时候,把这些事情拿出来商议一下,也听听群臣的意思。兼听则明,朕还是知道的。”

听了朱由校的话,孙承宗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凝固。

他当然听明白了自己家陛下的意思。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他也没有办法。

“既然如此,那臣告退。”说完这句话,得到陛下的首肯之后,孙承宗退了出去。

目送孙承宗离去后,朱由校转头看向陈洪,问道:“锦衣卫那边的消息还没回来吗?”

“皇爷,消息已经传回来了。今天晚上的时候,方从哲就能入京。”

听到这个消息,朱由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就放出消息,后天的大朝会照常举行。朕会亲去的,让臣子们不要迟到了。”

“是,皇爷。”陈洪连忙躬身答道。

他知道,终于来了。

对于大明朝的官吏来说,朝会是一个永远躲不过去的话题。

无论是皇爷上朝还是不上朝,文官们都是颇为担心的。

先前皇爷一直不上朝,文官们没少因为这件事情上题本弹劾。

虽然没有大规模的上题本弹劾,但是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撩拨一下,只是皇爷一直没有反应。

久而久之大家的心思也就淡了。有人想用这件事情来骗廷杖刷名声,但是陛下没反应,他们也就没反应了。

这一次皇爷突然要上朝了,事情自然不一般。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情况下,朝廷上下谁都看得出来这一次的问题。

事情闹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一次大朝会必然会成为所有矛盾的爆发点。

于是各家也都在努力着做着准备,准备在这一次大朝会上,将对方一次性干倒。

对于大臣们的想法,朱由校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不置可否。

时间如水,岁月如梭,一转眼两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这天早上朱由校起了一个大早,吃饭运动,然后在陈洪的伺候下穿上了龙袍。

这么久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穿的这么正式。

全部都收拾妥当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朱由校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这些日子一直没有上朝,但是不代表他不期待这一天。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上朝是他权力的体现,何况两世为人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自然还想尝试一下。

内侍随侍在左右,朱由校迈步出了乾清宫。

因为这一次是大朝会,所以朱由校没有选择在皇极门和乾清门上朝,而是放在了平日里举行大典的皇极殿。

要知道,这里可不是轻易启用的地方。

这一次将大朝会放在皇极殿,可见朱由校对这一次大朝会的重视。

另外这也是告诉群臣们,这一次的大朝会不一般,所以你们最好做好准备。

朱由校迈步走进大殿,然后走到座位上坐下,这个过程叫做升坐。

在朱由校坐下之后,百官开始参拜。

待百官三呼万岁之后,朱由校轻轻的抬起手,开口说道:“免礼,平身!”

朱由校坐在气派轩昂的金龙椅上,轻轻摸着把手上那颗巨大的龙头。此时他看着下面跪着的大臣,内心激动无比,而脸上的神情却丝毫没有波动。

原来这就是当皇帝的感觉啊!这一刻他的感觉更加深刻。

与此同时,站在另外一侧的王安大声的喊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朕这几天身子有些不舒服,可能有些疏懒了,现在有什么事情都奏上来吧!”朱由校笑了笑,大声说道。

虽然朱由校说得轻松,可是一时之间也没有人开口。

所有的官员都低着头,有的胆小的官员,甚至都开始发抖了。

这一次的朝会实在是太大了。

然而,一个人却忽然走了出来,撩衣服跪倒之后道:“回禀陛下,臣有本奏。”

第一三二章 刘一璟出手(求月票!)

朱由校看着这个人,发现这个人居然是都察院的一个御史。

虽然这人看着有些眼熟,但是朱由校并不认识。

要知道都察院的御史虽然权责比较重,但是品级却不高。按照御史的品级,他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朝会的。

但是御史有一个特殊的地方,也算是优待。那就是每当御史要弹劾人的时候,他可以向上报备,在得到了允许之后,他就有了参加朝会的机会。

这不是写题本的弹劾,而是要当着陛下的面在大殿上弹劾,比上题本要激烈的多。

朱由校倒是也没意外,事情从都察院开始也正常,现在大明的常规斗争手段就是弹劾。

轻轻的点了点头,朱由校开口说道:“好,有什么事情说吧!”

这个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在朱由校身边轻声说道:“皇爷,这个人是都察院的御史,名叫张应道,是内阁首辅大学士刘一璟的学生。”

朱由校轻轻地点了点头,心里面有了底。

转头看了一眼王安,朱由校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不得不说,这个王安还是很得力的,办事能力和眼力劲都比陈洪强多了。

只可惜王安是东林党的人,自己暂时不能和他走得太近。

“臣想要弹劾工部侍郎赵南星。”张应道开口说道,

朱由校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张应道,又转头看了一眼工部侍郎赵南星。

其实事情的进展还是让朱由校有些诧异的,他没想到双方上来就是真刀真枪的干上了。

看了一眼下方老神在在的刘一璟,没想到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惊天动地。

事实上刘一璟也是没有办法,陛下前两日让人送来的那一份圣旨,意思实在是太过明显了,就是让自己死咬东林党。

偏生自己还没得选择,既然没有选择,那就不能瞻前顾后。

虽然没得选,但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只不过这个选择不是自己做的罢了。

既然已经选了,那就索性把事情做到底,推诿迟疑只会让陛下也不满。

所以刘一璟这一次直接让自己的学生张应道出面弹劾赵南星,也是做给所有人看的。

一层意思是告诫朝中的那些骑墙派,让他们知道再做骑墙派,只会死得更惨。

刘一璟想告诉他们:我这个内阁首辅大学士都已经站到台前摆明车马了,如果你们不跟我,那么你们就是敌人。

没有什么中立派和联邦派,这就是刘一璟的意思。

除此之外,还有第二层意思,那就是做给朱由校这个皇帝看的。

我不准备隐藏了,你让我干,我就拼命的干。

事实上刘一璟这样的做法的确让朱由校很高兴。

臣子为自己去干事情,而且还是毫无保留的,做皇帝的当然喜欢。

虽然这个臣子是被逼的,但是他只要敢往前走,至于怎么走上去的,这并不重要。

“弹劾工部侍郎郎赵南星?”朱由校面露迟疑,缓缓的说道:“一直以来,赵爱卿为人谨慎,对国不辞辛劳,可以说是官员典范。你,为何要弹劾他?”

朱由校护着赵南星,这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只不过有个人听闻这一切,却心中一动。这个人就是刘一璟。

陛下这是一点责任都不想承担。

刘一璟才不相信陛下会护着赵南星。现在陛下这样的做法无非就是彰显自个儿仁德宽厚,同时让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对朝中的大臣是信任的。

也就是说,这个坏人彻底让自己做了,

想到这里,刘一璟看了一眼张应道,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张应道向前一步,朗声说道:“陛下,朝中臣子多有蒙蔽圣聪者,这些人往往就是表面上仁德厚重,私下里面却是结党营私、贪腐无度,看似国之栋梁,实乃国之奸臣!”

这话出来之后,整个大殿上都是落针可闻。

谁也没想到,这个张应道上来就整这么狠。

这直接就把赵南星给打成奸臣了!

而且这也太狠了,说赵南星表面上仁义道德,背地里贪腐无度,而且还蒙蔽皇帝。

站在一侧的工部侍郎赵南星,此刻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对方会把目标对准自己。

事实上自己虽然有实权,但是在整个东林党之中,自己的地位并没有那么高,平时也不是很高调。

相比较起来,更高调的人有高攀龙,官位更高的有孙慎行,想来要被打压怎么也轮不到自己的头上啊!

但是现实恰恰就是这么没办法,这个张应道就是搞到他老赵的头上来了!

没有去看弹劾自己的张应道,赵南星直接看向了内阁首辅大学士刘一璟。显然这件事情和刘一璟脱不了关系。

事实上,自从张应道站出来之后,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情是内阁首辅大学士刘一璟干的。

只不过刘一璟将矛头对准自己这件事情,工部侍郎赵南星更有感触,说白了就是想要自己的位置。

这老狐狸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想到这里,赵南星心中冷笑连连。

“那你就说说看吧。”朱由校向后坐了坐,面无表情的说着,似乎已经对张应道不满了。

对于陛下的这个样子,张应道视而不见,继续开口说道:“工部侍郎赵南星、邹元标和死去的顾宪成三人一起创办了东林书院,被称为海内三君子。只不过在臣看来,这些人当时官场不得意,成立东林书院,不过是散发心中怨望。”

“所谓的教学员、共议时政,不过是他们用来抒发心中不满、对朝廷的怨恨的途径,借此团结那些同样对朝廷心怀不满的人,结为党派、以党赢私。他们相互勾连,互相举荐,蒙蔽陛下,真乃朝廷之上彻头彻尾之奸臣!”

这话说得就更重了,连朱由校都没想到。

对朝廷心怀不满,对皇帝心怀怨望。这都不是结党营私的事了,这摆明了就是要造反的节奏。

张应道这话说得可真是太重了,没想到一出手就下了死手。

朱由校也不知道这是刘一璟的意思,还是张应道自己要这么干的。

听闻这一番能要命的话,赵南星直接就跪在了地上,以头触地说道:“陛下,臣有话说!”

朱由校看了一眼赵南星,却并没有让他说话的意思,只是轻声地开口道:“赵爱卿,你要等人把话说完。先站起来吧,等他把话说完,你再说。”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看向了张应道,想看看他还会再说什么。

张应道却没有去看赵南星,只是躬身道:“谢陛下。这些人结成党羽之后,不但把持朝政,而且勾结边将,其中辽东总兵李如祯就与他们勾结在了一起。除了这一次构陷熊廷弼之外,这些人还贪污辽东的军饷。”

“尤其是工部侍郎赵南星,他贪污了大量的钱财。工部拨付给辽东的军械,大部分都是不合格的,其中还有很多残次品。无论是火炮还是火铳,基本上都是用不了几次就会炸,边军的将士甚至都不敢使用火器,而是选择使用长矛、大刀。”

“可即便是如此,长矛大刀也供应不起。在工部的军器监,无数的工匠被压榨,材料被拿走。但是辽东那边却从来没有上奏过,因为赵南星已经和辽东的边将勾结在了一起,大部分钱财已经被他们给贪了。”

朱由校看着张应道,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其实怪不到赵南星的头上。

这已经不是赵南星或者一个工部的问题了,因为整个大明上上下下都这样,甚至被视为摆在明面上的规矩。

不尊重这些规矩的人才会被处理,又单单起止一个辽东?

不过朱由校也看出来了,无论是眼前的这个张应道,还是他身后的刘一璟,只不过是在给自己一个理由罢了。说白了就是在给自己递刀子。

工部这些事情有没有?

答案很简单,有。只要自己派人去查,那是肯定能够查得出东西来的,到时候就可以用这个借口收拾掉赵南星。

只是看自己想把案子做大做小。

如果想要大事化小,那就只拿掉赵南星一个人。罪名的话早想好了,贪污受贿亦可以,御下不严亦可以。

至于罪名的大小,最后都是在自己一心决断,自己可以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甚至也可以和东林党结党营私的案子搞到一起去,也可以牵连到其他人。

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朱由校不禁有些感慨,这些老家伙的经验还真的是丰富。

做事从各个角度都让自己挑不出毛病来,简直就像在喂饭一样,直接送到自己的嘴边上来了,怎么吃就看自己怎么舒服。

这些老家伙还真的是贴心的要命。

“还有吗?”朱由校看着张应道,开口问道。

刘一璟那边上来就准备干掉东林党的赵南星,可以说是一个很大的手笔了。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削弱,东林党那边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人手了。如果赵南星再倒了,东林党怕是就真的没人了。

不过朱由校还是准备继续,因为现在还不是停下来的时候。

“启禀陛下,臣说完了。”张应道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退回了臣子的队伍之中,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刚刚的事情都不是自己做的一样。

朱由校转头看了一眼赵南星,开口说道:“赵爱卿,现在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

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赵南星迈步走出了队伍,朗声开口说道:“臣请自辩。”

当着被弹劾的人面前进行弹劾,自然是要允许被弹劾之人自辩,这也是规矩了。

第一三三章 魏忠贤出手(求订阅!)

朝廷对于弹劾的处理,其实都是一直有规章和制度的,并不是说你弹劾了就确定是事实。

因为言官是允许风闻奏事的,那么自然就要允许别人辩驳。

通常的流程是有人上书弹劾,被弹劾的人就要在家,同时会上书自辩,等待陛下的处理。

如果没有问题了,那么这件事情自然就过去了;如果陛下想要处理你,那么就会派人来查这件案子。

这是针对中枢官员的。

如果是地方上的官员被弹劾了之后,朝廷就会派人去地方查。

一旦查实,那么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如果没有查实,那么就没有其他的事实了。

对于这个流程朱由校自然也是知道的,现在就是看赵南星怎么办了。

如果赵南星今天能够在大殿上说明白,能够得到朱由校的认可,那么自然而然的他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如果不行,那赵南星需要回去等调查了。后续可能还会有人弹劾他,那他就需要上题本解释。

此时赵南星已经站了出来,没有去看其他人。

他心里面很清楚,这其实就是党争。

有人看上了自己的位置,而在背后鼓捣这件事情的就是刘一璟。

弹劾自己的几件事情,其实都不太好解释。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赵南星开口说道:“陛下,臣等创办东林书院,为的是传扬圣人之学。至于说相互勾连、结党营私,那时我们并没有在朝堂为官,哪来的结党营私?至于说针砭时政是在诽谤朝廷、污蔑君王,更是无从谈起。”

“我等一片拳拳爱国之心,对陛下的忠心,那都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何曾有过那等低劣的想法?圣人的教导,我们时刻不敢忘记,传扬的也都是圣人之学,哪里来的异端邪说?”

朱由校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赵南星。

倒不是说赵南星的反驳不给力,而是这种问题就没有办法反驳。

因为无论什么都是光靠一张嘴说,事情的关键不是看你们怎么说,也不是看你们怎么做,而是看皇帝相信谁。

如果皇帝相信你们没有结党营私,相信你们没有做这些事情,那么一切都好办。

这些说法都是表面上的事情的功夫,其实都已经做在了后面。

东林党其实已经很无奈了,他们已经丧失了陛下对他们的信任。

赵南星心里边也清楚,自己现在说的这些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因为陛下已经不相信自己的这些人了。

这一点刘一璟那边也很清楚,所以他们攻击起来肆无忌惮。事情已经做在背后了,等到拿到台面上来说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是有十足的把握了,

当然了,如果光靠嘴说怕是也不行,所以他们在后面弄出了那样一条罪名,工部贪污银子。

赵南星觉得很无辜,这是自己的问题吗?这也不是自己到了工部之后才有的!

朝廷上下都知道这一点,即便是要负责任,也是工部尚书负责任,而不是他赵南星啊!

可是人家就是把这两件事情给联系到一起了,明明没有什么太大关系的事情,联系到一起之后的关系就大了,而且还牵扯到了辽东的案子。

谁不知道现在这个案子有多敏感?一旦牵扯进去,想要再抽身就难了!

赵南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缓缓的开口道:“至于工部贪污银子的案子,这件事情臣并不是很清楚。臣到工部并不久,所以对这些事情也不是很了解。不过臣觉得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那么必然需要严惩。臣请陛下严查此事,无论牵扯到谁都绝不姑息。”

这是赵南星的表态了,也是他应该有的态度。

他没有强制去辩解,其实也是为了顾及陛下的态度。

有些时候你越是强制解释,人家越是不相信。

事情并不是在案件本身上,而是背后出了问题。如果背后的问题不解决,单单是在案子上纠缠,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反而会吃大亏。

朱由校看了一眼赵南星,轻轻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朕对爱卿还是信任的,工部的事情就应该交给工部来管。既然爱卿认为这件事情该查,而且是要严查,那么朕就把这件事情交给爱卿来做,从工部上下查查看。希望爱卿能够查出一个结果来。”

朱由校的这句话一出来,大殿里面顿时一静。

虽然这看起来是朱由校对赵南星的信任,前面的事情不但没有追究,还把追查的事情交给了赵南星。

可是在场的人也都不是傻子,全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他们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恰恰说明陛下怀疑赵南星了!

如果陛下对你是真的信任,反而会让你回家等着,然后让别人去查,用来证明你的清白。

现在陛下让你自己去查,那就是需要你自己证明你自己的清白,这个难度就大很多了。

如果你查出来的东西不能让陛下满意,那么你这条官路也差不多到头了。何况旁边还有人盯着你,给你找茬,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赵南星嘴里边发苦,心里边也明白,陛下还是对自己这些人不信任,自己需要付出更多才行。

让自己回工部查,怎么查?

不查出一点东西来肯定不行。可是自己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如果真的深挖下去,那甚至会把整个工部都装进去。

虽然自己没有牵扯其中,但是如果自己去查,那么反而把自己牵扯了进去。

如果让别人去查,那么只要证明自己清白就好。

心里面百感交集,但是赵南星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臣遵旨。”

赵南星退下去之后,这件事情暂时算是告一段落了。

但是谁都知道这只是开始,并不是结束。

同时不少人也静静的等待着,甚至把头低得更低了,都在等待着下一波攻击。

刘一璟那边没完,赵南星这边也不会善罢甘休。

“陛下,臣有本奏。”赵南星站回去之后,又一个人站了出来。

众人转头向这一次站出来的人看过去。

这次依旧是一个御史。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这一次所有人都提起了心,鬼知道这些御史又搞出什么事情来?

朱由校也看着这个人,他发现自己还是不认识,就略微有些尴尬了。

不过站在身侧的王安比较知趣,直接靠近朱由校说道:“皇爷,这个人叫崔呈秀,是都察院的御史。”

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就是崔呈秀。

朱由校不由得仔细打量着他。

要知道这个人实在是太出名了,基本上没有什么下限。

在历史上,崔呈秀擢升御史以后,巡按淮、扬。期间崔呈秀因赃私被都御史高攀龙举报,遭朝廷革职等候处置。

于是他投奔阉党头子魏忠贤,叩头涕泣,乞为养子。

当时,魏忠贤受到朝廷大臣们的交相攻击,正想寻求外援,因此收留了崔呈秀,为他鸣冤叫屈恢复了官职。因此崔呈秀对东林党恨之入骨,是魏忠贤手下反对东林党的急先锋。

他将东林党人和非东林党人名单分别汇集成《同志诸录》和《天鉴录》,进献给魏忠贤供其提拔同类、打击异己。

可以说这个人就是魏忠贤手下的一个谋士,做起事情来自然也是没有什么下限。

崔呈秀能够认魏忠贤为干爹,可见其人品在这个时代的普世价值观下有多么的不堪。

不过朱由校倒是不怎么在乎,崔呈秀这人就是一个酷吏的最好人选。所以朱由校对他还挺期待的。

看了一眼崔呈秀,朱由校开口说道:“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启禀陛下,东林党结党营私一案,已是铁证如山。东厂已经查出了很多人,这些人的确诬陷了熊廷弼,同时勾结了李如祯。他们上下其手,贪污辽东军饷,败坏纲纪。在朝中他们维护李如祯,维护了姚宗文等人,实乃最大恶极!”

“臣请将此案定为钦定大案,从上到下彻查,凡是有关牵连人员,一律严惩。此案牵涉重大,臣以为应挑选得力干将彻底将此案调查!”

朱由校看了一眼崔呈秀,有些没看懂。

虽然原本历史上应该发生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崔呈秀现在应该还没有投靠魏忠贤,怎么今天看着这么像和魏忠贤穿了一条裤子?

难道这就是历史的修正性?

要知道之前自己也不是没把案子给都察院和大理寺,可是他们干的都是什么事情?

因为这件事情已经把杨涟和邹元标都抓起来了,现在还交给他们办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剩下的还能交给谁?也就是锦衣卫和东厂了。

崔呈秀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让魏忠贤来主持这次大案的调查。

虽然现在朱由校已经把人放在东厂了,但只是让魏忠贤在审问着,并没有把它变成为一个大案的意思。

崔呈秀这个家伙就是在把事情搞大,而且还是没有什么好处的搞大。

只不过在场的都是老油条,他们已经明白这个人的意思了,这人是和东厂的魏忠贤勾结在一起了。

魏忠贤现在掌握了东厂,又深得陛下的信任,向朝中伸手是所有人都预料到的事情。

朝中自然也会有人和魏忠贤勾结,因为没有下限的人实在太多。

只是谁都没想到崔呈秀会居然这么没有下限!

你投靠魏忠贤也就算了,居然如此大张旗鼓的说这样的话?!

第一三四章 东林党的反击(求打赏!)

朱由校突然来了兴趣,他没想到魏忠贤也会在这个时候掺和一把。

他看着崔呈秀说道:“那不知爱卿以为何人合适?”

听了朱由校的话,崔呈秀直接开口说道:“陛下,都察院乃是这一次结党之人的大本营,朝中与其勾结的官员也有很多。”

说着,崔呈秀还看了一眼赵南星,意思不言而喻。

赵南星愤怒的瞪了回去,心里面暗自记住了这个人。

崔呈秀却无所谓,依旧开口说道:“所以臣以为,这一次的案子当由东厂和锦衣卫来调查。他们都是陛下信重之人,如此做法自然是最合适的。

可以搭配一些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察院也可以派出人予以监督。”

这个崔呈秀居然如此没有下限。说出来的话真的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当然了,这是在文官的看来。因为在文官的普遍价值里,无论是东厂还是锦衣卫,那都是陛下的鹰犬,是陛下用来欺压天下的工具,而不是治理天下的工具。

东厂和锦衣卫是陛下一己私欲的体现。陛下应该有公心,撤掉东厂和锦衣卫,用一心为公的文官来治理天下。

所以文官对锦衣卫和东厂都颇为不屑。我们都是靠着读圣贤书,一心为天下来升官的。

东厂和锦衣卫是什么?他们靠的是巴结皇帝来升官。

所以文官看不起他们,东厂和锦衣卫就是陛下的家奴而已。

而今崔呈秀跪舔家奴,他这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文官们在心里差不多把崔呈秀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朱由校心里有了明悟,这个崔呈秀的确是与魏忠贤勾结在一起了,只不过两个人是怎么勾结在一起的,自己不知道。

崔呈秀从始至终都在为魏忠贤说话,虽然提到了锦衣卫,可是傻子都知道锦衣卫不可能参与到这个案子来。

现在人犯全都在东厂,从始至终也都是魏忠贤在做这件事情。所以这件事情就很明白了,那就是需要东厂来查这件案子,也就是魏忠贤来做主。

朱由校沉默了片刻。

朝堂上也没有人说话。

朱由校轻声的开口说道:“不知道诸位爱卿有何意见?”

这句话一出,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知道陛下这是要动手了。

如果陛下不同意,不想这么干,他直接否定就可以了,不会如此开口问。

朝堂上,在这瞬间大家都在各自思考着,大部分人都在思考着自己的利益。

现在朝堂上大家的各自利益诉求都不一样,怎么样不损害自己还能同时得到更多的好处成为了每个人思考的问题。

现在矛头指上的是东林党,无论是最先开口的刘一璟的人,还是现在开口的魏忠贤的人,全都是要置东林党于死地。

尤其是崔呈秀,是直接要把这次的案子做成大案的,可见其心狠手辣!

于是朱由校问完这个问题之后,朝堂上陷入了安静。

不过这种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个人站了出来,正是刚刚弹劾赵南星的御史张应道。

看到张应道之后,无数人的心里边都是一沉,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尤其是东林党的几个人,他们觉得事情好像要变得糟糕了。

除了东林党的人以外,其他人看向张应道的目光也有些诡异。

即便是站在最上面的内阁首辅大学士刘一璟,脸上的目光也变得诡异了起来,甚至有一种不太高兴的感觉。

看那个样子似乎要撕了张应道一样。

朱由校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了一眼刘一璟,又看了一眼站在下面的韩爌,嘴角不经意间挑出了一抹笑容。

让你们算计,这次好,全都算计到坑里面去了。

对于这些人的目光,张应道似乎没有看到一样,向前走了一步直接开口说道:“启奏陛下,臣以为此事可以。如果都察院没有人愿意去,臣愿意请命。”

这一次没有人再看张应道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刘一璟的身上。

这个人可是你的学生,刚刚还替你攻击了赵应星,难道这也是你安排的?

这是不是代表着内阁首辅大学士与东厂的魏忠贤联合在一起了?

这一下有很多人就不高兴了。

即便你刘一璟要对东林党落井下石,但是你也不能联合东厂的魏忠贤。

你与东林党的事情是内部矛盾,一旦你联合了东厂的魏忠贤,那就变成了敌我矛盾。

内部矛盾我们可以允许你们自己去解决,但是敌我矛盾,我们是势必要插一手。

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想法,所以看向张应道和刘一璟的目光就有些怪异了。

甚至与刘一璟合作的几位内阁大学士也是一样的表情。

东林党出身的韩爌脸色更是变得非常难看。他可是答应了与刘一璟合作的,但是刘一璟可没和他说过这样的事情!

如果刘一璟把这件事情和自己说了,那么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他的。

现在看来自己好像被刘一璟摆了一道,同时韩爌的心里边也不明白,刘一璟怎么敢这样做?

刘一璟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禁看向了张应道,但是刘一璟却发现自己的这个学生并没有看自己。

此时此刻,刘一璟已经意识到事情有些变得糟糕了。自己好像也被人算计了!

目光在许多大臣的脸上扫过,刘一璟想要找出是谁算计了自己。结果发现没有人和他对视。

即便有人和自己对视,也是像赵南星高攀龙那样,直接对自己怒目而视。

甚至连站在下面的韩爌,看向自己的目光之中都带着莫名,刘一璟现在觉得自己太委屈了。

他觉得是应该站出来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刘一璟刚想开口,结果朱由校居然开口了。

朱由校看着张应道,缓缓的开口说道:“你身为御史,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议政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念在你是自荐的份上,朕就不追究你了。”

“这件事情最终会怎么做,不是你能够参与的事情。即便是最终真的这么做了,都察院现在派谁出来,那也是由都察院左都御史余爱卿来做决定,不是你应该来发表态度的。退下去吧。”

朱由校的这句话说得非常重,基本上代表了张应道在都察院的前途到这里就完了。

事实上,朱由校说的也是有道理的。

御史只是七品,如果他不是有人要弹劾,那么他连站在这个大殿上的资格都没有。弹劾完了,他的事情就做完了,其他事情不是他应该参与的。

议政这么大的事情,岂是一个七品的御史能够发表意见的?

张应道虽然也做了准备,表示自己是来请命,但是他耍的这个小聪明谁都看得出来。

所以朱由校呵斥了他,张应道只好灰溜溜的离开了大殿。

虽然朱由校呵斥了张应道,但是大殿里的气氛还是非常的诡异。

尤其是刘一璟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因为朱由校这样将张应道赶走了,那么这件事情就没办法再拿出来说了,也就是根本没有给他辩白的机会。

他也不能直接站出来告诉大家说,这不是我指使的。

即便他这么说了,也得有人相信才行。

所以这个亏,刘一璟吃定了。

朱由校也没有去看刘一璟,而是目光在大殿之上的其他臣子脸上扫过,缓缓的开口说道:“这可是大事情,不知道诸位爱卿有什么意见?但讲无妨。”

经过刚才张应道闹腾一番,大殿上的气氛已经变得很凝重了。

这个时候,礼部尚书孙慎行轻轻的睁开了眼睛,在下面扫了一圈之后,对着一个人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又缓缓的眯起了眼睛,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一样。

要知道,自从刚才闹腾起来之后,孙慎行就一直眯着眼睛,似乎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倒是高攀龙急了个够呛,对着孙慎行使了好几个眼色。

可是孙慎行闭着眼,看都看不见,更别提有丝毫反应了。似乎一切都和他没关系,无论是张应道攻击赵应星,还是崔呈秀直接上来来狠的,孙慎行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现在孙慎行终于有了反应,不过也仅仅是使了一个眼色尔已。

一个人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对着朱由校恭敬行礼之后,直接开口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事是该有一个结果了。自从案发之后,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官员们人人自危,实在不是长久之计。”

众人看向说话的人,神情再一次严肃了起来。

这一位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证明事情已经到了高层了。

因为站出来这个人叫做王国祯,万历二十三年乙未科殿试金榜三甲一百二十名。

王国祯这个名次的确不怎么样,只是将将考上来了,但是他的官做的却非常不错。

他原本是顺天府丞,前些日子刚升了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驻扎通州,督理粮储,招募练兵。

这个人就是徐光启的顶头上司。徐光启练兵失败,基本上就是因为这个人。

王国祯能够走到今天,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有一个同年,就是那一年的探花,他的名字叫做孙慎行。

在王国祯的后一名,也就是排名第一百二十一的进士,名字叫做孙承宗。

第一三五章 刘一璟被坑(求订阅!)

朱由校也看向了王国祯,他也没想到这个时候王国祯会站出来。

朱由校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另外一侧的高攀龙和孙慎行。

看来东林党这一次是准备拼命了,竟然让王国祯站出来,这可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

“爱卿想说什么?”朱由校看着王国祯缓缓的说道,语气非常的平和,

事实上王国祯刚刚已经说了一些东西,只不过那些东西显得云山雾罩的,并没有直指本质。

现在朱由校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王国祯别绕弯子了,有什么话痛快点说出来。

王国祯略微有些尴尬,他已经习惯了这样说话。不过陛下既然已经发问了,那么他自然也不好再拖延下去。

稍微想了下,他便开口说道:“陛下,臣以为此案的确是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但是以东厂、锦衣卫为主,臣以为不妥。此案的确应该彻查,但是却不应该由这些东厂和锦衣卫来彻查。”

朱由校听了王国祯的话,沉了脸色,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缓缓的问道:“难道应该交给都察院吗?”

听了朱由校的这句话,特别是语气中的那一丝不满,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有些尴尬,尤其是东林党的人。

因为这件事情就是从都察院开始办坏的。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开始还是相信东林党的,案件出来之后,陛下第一时间就将此案交给了东林党。为了选择一个合适的人出来,陛下当时还特地询问了高攀龙和杨涟。

高攀龙拿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策略,并没有为陛下所喜,所以那一次陛下没有用高攀龙。

杨涟则是不一样,他在陛下面前侃侃而谈,认为勾结李如祯一案应该从严从重处理。所以陛下将案子交给了他,可是结果呢?

杨涟不但没有从严从重处理,甚至还审出来一个东厂的魏忠贤诬陷一案。这样陛下怎么想?

东厂那边审出来的供词和证据都是假的,难道你审问出来的就是真的?

事情一下子就变得不可收拾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事情变得急转直下,案子被再一次交回到了东厂。

结果魏忠贤将案子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了现在已经能够把所有人都牵扯进去了。

一旦应对不慎,那么必然会酿成大祸。

听陛下现在的话就明白,这是陛下对东林党这些人不信任了。

不然的话,陛下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代表着陛下已经很生气了。

王国祯倒是不动声色,虽然脸上有些尴尬,但是心里边却是平静异常。

做官做官,脸皮不厚怎么能做官?

被上司呵斥几句,唾沫自干是必备的本事。

“陛下,都察院人员牵涉其中,已经不适合再参与此案的审理了。东厂那边,魏忠贤魏公公也涉案了,所以他也不适合审理这件事情。这是一个大案,所以更应该严肃认真,还清者以清,罚罪者以罪,彰显天子公平仁厚之德。”

朱由校看着王国祯,不得不说东林党还是有一些有本事的人的,只不过这些人总认为自个儿是十项全能。

比如眼前的王国祯,这个人是一个后勤人才。比如管理辎重、调运粮草,他在这方面非常的擅长。

可是有一点,他对行军打仗和练兵都不行,而且门户之见很深。或许这也是东林党的通病了。

现在也看出王国祯的才能,他从两个涉案人员不应当为主审开始,直接将魏忠贤也剔除在外。

没了魏忠贤和东厂,那自然要提一个新的合适的人。

如果自己现在强推魏忠贤,那么必然会招致朝堂上下所有文官的反对。即便是刘一璟那一方都不会同意。

刚刚张应道那一手,已经将刘一璟给坑了进去。

如果刘一璟不想继续,那么他必然会站出来反对魏忠贤。

而且刘一璟事后也会跟张应道做切割,告诉所有人,自己只是被张应道背叛了,自己还是站在文官阵营之中,并没有和魏忠贤同流合污。

这样一来,刘一璟才能够稳住基本盘。如果他和魏忠贤同流合污,朱由校估计他的阵营瞬间就会乱掉。

因为刘一璟的阵营本来就是一个联合起来的阵营,向心力并没有那么强。只是短暂时间内融合的产物,刘一璟也必然不会成为首领,没有办法统领所有人。

所以让魏忠贤成为这次案件的主要审理官员,必然会招致朝野上下的反对。

虽然朱由校可以强推下去,但是他不会那么做。

让所有的文官与自己离心离德,那么以后的事情还怎么做?

可以有人反对我,但是绝对不能让所有人都反对我。

于是朱由校向了王国祯,轻声的开口说道:“那么爱卿举荐何人?”

朱由校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后,整个大殿上的气氛再一次凝固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了王国祯,想要看看他举荐什么人出来。

甚至刘一璟已经准备好了站出来反对了。

在刘一璟看来,王国祯必然想把这个案子揽到东林党的手里边去。这样一来,他们才能够把事情办好。

可是事实上谁都知道,一旦这个案子到了他们手里面,那么怎么办理就是他们的事情了。如果自己想要插手,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自己怎么会允许这样事情发生?

案子不能交给东厂的魏忠贤,但是也绝对不能交给东林党的这些人。

“陛下,此案既然牵连甚广,影响甚大,所以臣以为,当以朝廷一重臣为主审,辅以大理寺刑部、东厂和锦衣卫,彻彻底底的调查和审理这个案子。”

朱由校看了一眼王国祯,不得不说这个提议非常的合适。

不知道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办法,还是别人给他出的主意,不过有一点朱由校却知道,自己并不喜欢这个办法。

但是显然王国祯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那就是既然不能让陛下喜欢,那就让陛下选择自个儿能接受的。

虽然陛下不一定喜欢这个主意,但是也并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有一个重臣来主审,其他的人作为副审,其中也包括了东厂和锦衣卫的人,也算是给了自己这个皇帝一个面子,同时也表现出了自己的心思,那就是我们不想偏袒谁,我只想把案子审理明白。

不过这个做法还不够,朱由校需要看对方推举出来的主审官是谁。

“那么关于主审官的人选,不知道爱卿有没有合适的人举荐?”朱由校再一次开口问道。

“陛下,臣以为调用这么多衙门,审理的也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辽东经略、广宁巡抚,所以臣以为此案的主审官,必然是资深望高、声名在外可以服众的,所以臣举见内阁的韩阁老。”王国祯一脸严肃,认真的说道。

这个提议一出,朱由校都差一点拍案叫绝。

把韩爌抬了出来,在这个时候真的是太合适不过了!

从身份上讲,韩爌是内阁大学士,审理这一次的案件资格绝对是够了。

同时韩爌和东林党的牵扯还挺深,不至于对东林党下死手,要的无非是东林党一些人的投靠,所以给了他也没关系,总比被刘一璟等人弄死的好。

所以对于东林党来说,韩爌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在听到王国祯提出的这个人选之后,刘一璟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非常难看。

果然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和韩爌的关系现在就很微妙。刘一璟感觉到了,在被张应道摆了一道之后,韩爌看他的眼神本来就不对。

如果现在他反对这个提议,搞不好韩爌就彻底和他决裂了。对于现在的刘一璟来说,这绝对不是他能够承受的后果。

可是如果将这个案子给了韩爌,那就等同于让他去收服东林党。东林党如果都投到他的名下,那么刘一璟拿什么去和他争?

这一招实在是太阴损了,刘一璟看向了王国祯。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王国祯有现在这个能耐,这是长本事了?

朱由校看着下面神情各异的臣子,强迫自己忍住别笑。

这些老家伙一个个的真的是都有自己的招数,而且对对方都是非常的了解,可以说是招招致命。

这一下轮到刘一璟难办了。

刚刚还是刘一璟占据上风,可是仅仅片刻功夫,攻守又反转了过来。

“不知诸位爱卿对此提议可有意见?”朱由校继续问道。

此时此刻自己就是一个工具人。人家说完了,自己必须问这么一句。

所以朱由校尽忠职守的问了。

这句话出来之后,工部侍郎赵南星第一个站了出来,直接说道:“臣以为此事可行。韩阁老资深望众,名声遍布朝野,一向公正严明,对于奸佞宵小之事,可以说是洞若观火。这个案子交给韩阁老审理,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臣赞同!”

要说现在谁最恨刘一璟,非赵南星莫属。

他上来就成了刘一璟的目标,被坑得很惨。现在有机会报复回去,他自然不会手下留情。所以这话赵南星说的掷地有声。

赵南星的话音刚落,站在一边的高攀龙也站了出来,同样掷地有声地说道:“陛下,臣以为此策甚好。由阁老主理此案,必然可以服众,平息朝廷内外的物议。毕竟韩阁老资深望重,朝野上下深感敬佩,同时深深宾服。”

第一三六章 韩爌被坑(求月票!求订阅!)

赵南星站在大殿之中侃侃而谈,朱由校却有一些走神,或者说是神游天外。

倒不是因为朱由校不想听赵南星说话,也不是因为朱由校觉得他说话不好听,而是因为赵南星说的话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把事情都做在背后,现在朱由校彻底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朝堂上的交锋也的确很有意思,双方当然算得上是你来我往。

只不过对于朱由校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意思,因为结果是已经注定了的事情。

东林党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把这一次的案子交给韩爌,那么他们自然不会再搞事情,让这件案子能够得到公平公正的审理。至于舆论方面,东林党他们也会想办法平息掉。

这也就是为什么高攀龙会说,韩爌是一个朝野宾服的人。

无论是朝中还是朝野外,韩爌审理出来的结果东林党那些人都是认的,不会再反悔耍赖。

这里面的潜台词朱由校当然听得出来,心里面也瞬间就明白了。

东林党还是相信韩爌的,知道韩爌不会落井下石,即便是他之前做了这样的事情。东林党他们相信在这一次的案子里面,韩爌会保住他们。

当然了,这里的他们并不是关在东厂大牢里的邹元标杨涟等人,而是指现在站在皇极殿里的这些人。

朱由校知道,这一次的事情只能是这样做了,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兴趣听赵南星说话。

“是以,臣以为将此案交给韩阁老主审,实在是一件再合适不过的事情。”赵南星掷地有声的说道,随后躬身站到了一边。

在赵南星之后,又有不少人站出来赞同将这件事情交给韩爌来处理,其中甚至包括礼部尚书孙慎行。

可以说,东林党这一次算是孤注一掷了。

在这几个人说完话之后,朝堂上呈现了一面倒的趋势,所有人都赞成由韩爌处理此案,一副这个位置非韩爌莫属的架势。

朱由校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了。

看刘一璟的那些人就知道了,到现在也没有人站出来反对。

不过朱由校还是决定问一问。至于问谁,除了内阁首辅大学士刘一璟之外,朱由校也没有其他想问的人了。

“阁老以为此策如何?”朱由校转头看着刘一璟,脸上带着询问的说道。他目光真诚,表情真挚,一副请教的模样。

到了这个时候,虽然心中很不愿意,甚至想要站出来和大家大吵一架,可是刘一璟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了,那么结果必然是众叛亲离。

所以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这么干,自己不但不能反对韩爌审理此案,而且还要支持,必须是绝对的支持!

于是刘一璟平复了下内心,轻轻舒了口气,笑着说道:“陛下,臣与韩爌相识多年,在内阁中又多有接触,深知其学识和才能。当今天下能出其右者不多,韩爌为人公正无私、嫉恶如仇且刚正不阿。如果说有谁能够审明此案,查清真相,那么非韩爌莫属。将此案交给他的确很合适。”

刘一璟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已然有些咬牙切齿,拳头攥得紧紧的。

朱由校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朗声说道:“既然群臣都赞同,首辅也这么说,那么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吧。将此案交给韩爱卿来审理,可以从刑部和大理寺抽调人手,东厂那边朕也会交代下去。”

“如果有什么需要,韩爱卿可以找朕,朕会吩咐下去。爱卿要做的就是尽快查清楚此案,勿使朝野猜忌震动。”

“臣遵旨。”韩爌连忙行礼道,心中也略微松了一口气。

韩爌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看了一眼刘一璟,又看了一眼高攀龙和孙慎行,韩爌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得到这个好处。

因为自己现在正处于双方的争取之中。无论自己倒向任何一方,都会影响这一次的争斗。

所以双方现在都不敢得罪自己,自己也可以趁机捞一些好处。

不过韩爌的内心还是清楚的,不能贪得无厌,同时心里边也要明白,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事实上,这一次的这个案子也是一个烫手山芋。

将案子给自己的东林党,以及看似支持自己的刘一璟,他们心里边是怎么想的,谁都不知道?

这个案子本身的问题就很严重,如果自己严查严办,东林党的人会怎么看自己?可以说自己就彻底没有了退路。

事后自己想收服一些东林党的人,基本上是已经没有可能了。

而刘一璟看似信任自己的背后,是不是想要挖断自己的所有后路?韩爌也不敢肯定。

刘一璟是不是已经洞悉了这一切?只是表现的有很委屈,事实上在等着自己走这条路?

事实上韩爌清楚,他猜得到刘一璟也清楚,那就是这一次的案子绝对不能再保东林党。

如果自己还像上次高攀龙他们一样,那么真的就没有办法收拾了,直接会把自己也牵连进去。

所以自己的选择余地并不多,东林党不会让自己有选择的余地,刘一璟也不会。

东林党将这个烫手山芋给自己,看似安了好心,实则说不定就是在等着和自己决裂,把责任全部推给自己,他们对其他人也有一个交代,这是很阴损的手段。

刘一璟则是在等待自己和东林党决裂,然后全面倒向他。

双方都在自己的身上较上了劲,一方看似对自己信任无比,另外一方看似委曲求全。但是这后面肯定都埋着别的心思,刘一璟肯定不害怕自己保下东林党。

因为他心里面清楚,自己不敢那么做。

韩爌心里边十分的委屈,双方都摆出了一副吃定自己的架势,显然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必然是严惩东林党,但是却不敢把事情做绝。

东林党借自己脱身,自己身背骂名,好处一点没捞到,以后还得靠着刘一璟。这简直就是里外不是人。

在憋屈的同时,韩爌看了一眼刘一璟,你这就是在逼我!

如果刚刚刘一璟反对,韩爌还能对他高看一眼,算是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

现在你刘一璟居然搞这种事情?

你这是在嫌我死的不够快!

那就别怪我了!

此时韩爌的心里生出了一股冲动,那就是我可取而代之。

东林党这一次会被自己削弱,东林党肯定会打刘一璟,双方都在自己这里较劲,都有一种吃定自己的感觉,那么自己为什么不两头吃?

借着刘一璟吃掉东林党,再借着东林党吃掉刘一璟。如此一来,自己就能够成为最大的势力,甚至能够坐上内阁首辅的位置,到时候自己说了算。

如果想要达成这个目的,我只能依靠你一个人!想到这里,韩爌下了决心。

与此同时,又有一个人向前走了一步,躬身行礼道:“陛下,臣有本奏。”

说话的是刑部给事中赵春平,所有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朱由校看了一眼赵春平,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刘一璟,心里明白东林党这是打算乘胜追击了,也不知道刘一璟准备了什么反击手段,这可是一件大事情。

一旦这一次的案子牵连到刘一璟,别说他之前设想的那些事情了,连他的官职都不一定能保得住,搞不好命都没了。

不过此时看刘一璟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担心的意思,显然是心里面有了把握。

朱由校可不觉得张春平的题本刘一璟不知道。

通过内阁的题本那么多,不可能瞒过他这个内阁首辅大学士。

显然刘一璟知道了,只是不动声色罢了。

看了一眼张春平,朱由校继续问道:“爱卿所言何事?”

张春平向前走了一步,开口说道:“臣弹劾前内阁首辅方从哲勾结后宫,善权弄政,勾结李灼弑杀先帝,谋反逆天!”

虽然这件事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但依旧是有很多人不知道。

所以张春平的话,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数人都转头看向了张春平。

这个人已经疯了吗?

如果说之前的斗争,虽然很激烈,但起码本质上一直算是党争。

可是现在张春平的爆料,使得现在的斗争有些变味了,这是要弄死人了!

如果这个罪名被确定,其他人不说,单单是方从哲搞不好就会被抄家灭族!

这是干绝户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

在这片刻,大殿上没有了声音,所有人都被震撼得喘不过气来了。

同样是在这个时候,依旧有人站了出来,这个人就是高攀龙。

朱由校看了一眼高攀龙,这个人果然是不怕死,恐怕这一次也是报了必死的决心来的。

不过朱由校觉得自己还是不杀高攀龙比较好好,毕竟像他这样的人也不多了。

“不知高爱卿有何想说的?”朱由校看着高攀龙问道

高攀龙连忙说道:“陛下,此事坊间多有传闻,臣也曾有耳闻。只是事关内庭国体,又涉及到了先皇,臣一时之间也不敢妄言。虽然臣平日里多有查证,但是暂时没有收获。”

“原本臣想着查清楚一些事情之后,在对陛下据实以奏。谁想到今日便有人提了起来,于是臣有些话想说。坊间传闻甚多,实在是有损先帝盛名,也有损陛下清誉,所以臣请陛下下旨察查。”

“无论是否有这样的事情,全部都可以查一查。如果有这样的事情,那么朝廷查出一惊天大案,对外可震慑宵小,对内则可肃清后宫。对先帝有一个交代,对陛下则可使天下明白陛下仁孝之心!”

第一三七章 化险为夷(第七更,求打赏!)

说到这里高攀龙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所以臣请奏陛下,朝廷当选一贤良之臣,此人人品才能俱佳,方可担当此大任。臣请陛下准臣所奏。”

朱由校看了一眼高攀龙,开口说道:“事关重大,朕也要与诸位爱卿一起商量,万万不可独断专行。”

“高爱卿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不但朕知道,想必先帝也知道,所以高爱卿还是先听一听群臣的意见。”说着朱由校转头,目光在群臣的脸上一一扫过,开口问道:“不知诸位爱卿有何想法?”

事实上很多人都知道这是放屁的事情。

先帝的确是死了,但却不是被方从哲谋害而死的。郑贵妃之所以给先帝送女人,原因也很简单,那是她害怕了,她害怕自己不明不白的就死在皇宫里。

当初她可没少对先帝不好,尤其是先帝和她儿子争太子之位的时候,她可没少干坏事。

后来先帝登基了,这个郑贵妃必然要巴结先帝的,不然她怎么死了估计别人都不知道。

送先帝那些女人,代表着郑贵妃的臣服,同时也代表着郑贵妃在讨好先帝。

女人是送过去了,可是谁能想到先帝竟然一股脑的就全收了。

先帝可能是这些年憋坏了,连续几天日夜笙歌,根本就停不下来,于是身体一下子就垮了。然后在治病的时候,吃了李可灼给的丹药,前后吃了两颗,直接就把自己给吃死了。

这里面或许有不通的地方,甚至真的有人下了药也说不定,但是事实绝对不会像张春平说的那样。

所以这件案子本身就是无中生有,将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弄到一起,把这件事说的看起来和真的一样。

只不过朝堂上相信此事的人却并不多,但是大家却都会把这件事情当成真的事情来说,这就是官场上一件非常非常奇怪的事情了。

有些事明明自己心里不相信,但是说出口却和真的有这么一件事似的。

在朱由校的问话之后,果然又有人站了出来,说的依然都是那些话,大意上与高攀龙差不多,甚至态度还缓和了不少,摆出了一副查查看架势,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可是这件事情是随便查查看的吗?

那可是先帝被杀!

一旦这件案子开始查,必然会血流成河、人头滚滚。到时候恐怕想收都收不住了!

有些人总想控制他控制不了的事情。朱由校很无奈。

看了一眼身侧的刘一璟,朱由校直接开口说道:“不知爱卿怎么看?”

听得朱由校的话,刘一璟顿时回过神来了。

刚刚的刘一璟就像一个庙里的泥塑菩萨,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似乎还沉迷在刚刚的失败中不能自拔。

现在刘一璟听了朱由校的问话,顿时就是一个机灵,随后开口说道:“臣以为此案的确该查,只是需要像刚刚一样,派遣一位老成持重的朝廷重臣去查。如此方不会坏事,也能够彻底查清此案的来龙去脉。”

朱由校看着刘一璟,心里面有些疑惑。

你刘一璟就这两下子了吗?

前面不是做的挺好的吗?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剧情真的这样发展,那刘一璟就真的太让自己失望了。

不过朱由校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扶刘一璟一把。如果这个时候让刘一璟倒了,那事情就麻烦了。

朱由校实在是想不明白刘一璟在想什么。

这件事情摆明了就是东林党弄出来报复的,或者说是为了摆脱东林自身的危机,将刘一璟拉下水。

一旦开始查,刘一璟绝对跑不了,和他有关的人也都会受到牵连。

现在刘一璟居然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架势?居然还同意让查?

是,事关重大,如果不让查会受到别人的攻击,可是你也应该想一点别的办法,而不是这样就答应下来。

难道你刘一璟真的想等死了吗?

“爱卿是这么看的吗?”朱由校再次开口问道。

刘一璟依旧脸色丝毫不变,继续缓缓的说道:“回陛下,臣以为此事的确应该查一查,不过臣也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这句话倒是让朱由校有些满意了。

这才对嘛!

你刘一璟怎么能认输呢?

还不到你认怂的时候,好好干才是王道。

事实上刘一璟也没有办法,他不是没有应对,也不是没有措施,只不过这个应对和措施由他来说不合适,他已经安排好了其他人来做这件事。

不过陛下再一次追问,态度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陛下不希望别人来替他老刘出头,而是要他自己顶在前面,那也就没得选择了。

虽然自己来说不合适,但是还是要说。当然也可以选择不说,那估计陛下就要教训自己了。

在这样的一个关键档口,得罪了陛下,可真没有什么好下场。陛下都不用伸手推一把,只要袖手旁观,自己就完了。

所以刘一璟也顾不得很多了,直接开口说道:“臣以为,此事应该查一查消息的来源。事情本身要查,消息的来源也严查。”

“事关先帝,又牵扯了这么多人,尤其是牵扯到后宫,所以不得不慎重。臣以为应该好好查一查,以免有人借机兴风作浪。”刘一璟一脸严肃的说道,看起来一副忠心为国的模样。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爱卿说的有道理。”

“那爱卿以为该怎么查呢?”朱由校继续问道。

刘一璟也没有再瞒着,恭敬的直言道:“既然事情牵扯到了后宫,那么外臣自然是不方便的。臣子应该恪守为臣的本分,宫中的事不是臣子应该参与的。至于查案的人选,也应该由陛下来定。”

“至于宫外的消息,臣倒是以为可以让锦衣卫来查。锦衣卫对此比较擅长,应该会有所收获。至于是不是钦定为大案,先查过再说。如果确实有证据,那么自然是要严加惩处的。”

刘一璟说完这些话之后,躬身站到了一边。

朱由校赞赏的看了一眼刘一璟,老家伙果然不同凡响,就是一个老狐狸。

首先将事情拆成了两半,宫里一半宫外一半;其次他说得也很明白,宫里的事情外臣不能插手,甚至连查案的人选都不能够谏言。

他可是内阁首辅大学士,他都不能做的事情,其他人更不能做。这就等于给东林党埋了一个坑,不要在陛下宫里的事情上指手画脚。

同时刘一璟也是在讨好朱由校,表明自己是一个听话懂事的臣子。

至于宫外的事情,他提议直接让锦衣卫去查,断绝了东林党伸手的可能,一切皆由陛下说了算。你们想掌控?才不给你这个机会。

我没机会,我也不可能让你们有机会。

从当前的态势上来看,打击东林党还是首要,所以刘一璟暂时还是可以借到这个东风。

事情交给了锦衣卫,绝对比让东林党插手来得好。

因为刘一璟也知道,这个事落不到自己的人手上。

在张应道的事情上,刘一璟已经被坑了一次了,索性这一次就来个稳妥的。

至于最后面的说法,则是把事情大事给化小了。

在东林党的说法里面,这已经是一个谋逆大案了,别说调查了,直接下旨抓人定罪都是可以的。

刘一璟向后退了一步,将案子重新归到了调查上,可以说是以退为进。

这几招比划下来,虽然没有逆转局势,但是也基本上化险为夷,暂时不会有什么风险。

现在的事情成了这个样子,刘一璟相信会有人想办法,这个人就是方从哲。

方从哲虽然已经退下去了,但是门上党羽依旧不少,他们怎么可能会坐以待毙?

说不定他老刘还能趁机收了这些人。

虽然他们不一定愿意帮助方从哲,但是他们肯定不愿意被方从哲牵连,所以这些人必然会站出来保方从哲。

到时候自己只要在背后推一把,东林党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刘一璟的想法自然有人读不懂,此时孙慎行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

目前的局势与他们原本的计划是不相符的,他们原本是要推孙承宗的,这是自己这边唯一一个能被陛下接受的人。

现在刘一璟这么一搞,自己这边再推出孙承宗怕是也不合适了。

外臣不能调查内宫,这话是刘一璟说的,但是针对的却是所有人。

在孙慎行的心里,他甚至都怀疑刘一璟和锦衣卫有了什么牵连。如果真的是如此的话,自己这边怕是要麻烦了。至于皇宫大内,魏忠贤会放过这个机会?

想到这里,孙慎行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刘一璟这招实在是太阴狠了,这么一搞,说不定事情最后会被查到自己这些人身上来。

孙慎行的脸色能好看都怪了。

看着下面各人不断交替闪烁的眼神,朱由校差点儿没笑出声。

这才对嘛!

就得这么斗才行!

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才不行!

自己需要的就是这样的臣子,一团和气的朝堂自己不想要。

于是这一次朱由校根本就没问,直接就说道:“既然爱卿都这么说了,那就按照爱卿说的办。”

这是在给内阁首辅大学士面子,人家都开口了,作为皇帝自然要给尊重。

所以朱由校也没有去询问群臣的意见,直接就把这件事情给敲定下来了。

下面大部分人也不怎么觉得意外,但是脸色难看的却不少。

有的人则是有些迟疑,显然大家好像低估了这位内阁首辅大学是在陛下心中的重量。

如此看来,陛下还是很看重内阁首辅大学生刘一璟的。有些策略是不是可以调整一下?

第一三八章 丈夫未可轻年少(求首订)

要知道朝堂上,虽然很多时候党派分明,但是更多的时候是犬牙交错。

各个党派基本上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的时候今天是你,明天是我;来回乱跳的人也一大堆,加上还有一些墙头草摇曳,就更显得纷乱不堪了。

现在不少人都在选择站队,只不过站在哪一边还没有想好。有一些人还在想着该怎么脱离原来的队伍,然后加入新的队伍。

朝堂上的人心也是不整齐的,只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暂时没有办法再翻盘了。

朱由校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的臣子。

经过这一番交锋之后,朝堂上大体上的态势已经明白了。

刘一璟这边想要拿掉东林党的赵南星,所以直接先对赵南星出了杀招。

朱由校顺水推舟,让赵南星去查工部,如果能够查得出来,顺势把工部上下收拾一顿,再给自己弄出一大批银子来,那么赵南星就不会离开这个位置。

只不过赵南星这么干,要得罪一大批人,甚至是东林党的人。所以赵南星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还不一定。朱由校也很好奇,他准备等等看。

这件事情完了之后,崔呈秀站了出来。

崔呈秀的背后到底是刘一璟还是魏忠贤在做大,朱由校暂时也不得而知。不过这是对东林党的攻击,这的确是事实。

为了这件事情,东林党推出了韩爌。

而为了表示自己对韩爌的支持,刘一璟选择了支持韩爌,局势再一次变得复杂了起来。

刘一璟的这一举动是在支持韩爌还是在坑韩爌,现在也不好说。

韩爌是会选择和东林党彻底决裂倒向刘一璟?还是会和东林党联合起来对抗刘一璟?这都暂时不得而知。

不过无论韩爌做出哪种选择,朱由校都不会让他轻易得逞。

如果韩爌和东林党彻底决裂,自己不会阻止,正好借韩爌的手收拾一批人。但是如果韩爌倒向刘一璟,自己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如果韩爌选择和东林党站在一起,那他这个内阁大学士也不用做了。自己正好可以用刘一璟来清理掉他,换一个自己的人进入内阁。

这两件事情过去之后,东林党的反击就来了,

他们的反击朱由校也知道了,东林党直接将方从哲拎了出来,而且是事不大不罢休,直接搞出来一个谋反大案。

结果被刘一璟顺水推舟,直接把这把刀子送到了他朱由校的手里。如果自己想要砍,这把刀子自然是足够锋利的。

整件事情的脉络大概就是这样。

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但是这里面充满了各种斗智斗勇、各种阴谋诡计,稍有不慎就会被绞杀在里面。

而且现在这个大盘已经开始转动了,不管是谁,进去的很容易就会被碾死。

看了一眼站在下方跃跃欲试的余懋衡,朱由校决定不再问他了。

原本今天如果事情没有办法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自己就会让余懋衡站出来推动这件事情。

这是朱由校准备的一个导火索,在自己想用的时候引燃它。

但是现在看来已经用不到了,这根导火索不能太早引燃。

否则爆炸了,炸掉的就是整个大盘。

自己不能够这么快就让这个大盘毁了,还需要它旋转起来,形成更大的漩涡,将更多的人卷进来。

所以朱由校就不准备点余懋衡的名字了。

“今天的事情也商量的差不多了,朕也有一些累了,所以就到这里吧!”朱由校的屁股微微离开龙椅,准备退朝离开了。

事情已经办完了,要赶快溜走才行。

此时的朱由校心里边很痛快,有一种放完火就跑真tm刺激的感觉。

正在朱由校准备撤退的时候,一个人突然站了出来。

只见这个人迈步向前走了一步,原来是韩爌。

韩爌躬身开口道:“启禀陛下,臣有一件事情。”

朱由校顿时一愣,微微笑着,坐回龙椅上,直了直身子,一脸期待的说道:“爱卿有什么事情但讲无妨,朕还是很期待爱卿办案的,所以爱卿的事朕都能答应。”

虽然朱由校这句话说的很客气,但其实就是在告诉韩爌,你快点儿去查案子,不要管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要是说关于案子的事情,朕都答应你;你要敢说别的事情,朕肯定收拾你。

韩爌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朱由校的潜台词,只是继续开口说道:“臣请将人犯看押到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大理寺之前出了那样的事情,这些人在东厂又被魏公公逼问过,所以臣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关押,锦衣卫的诏狱就最合适了。”

朱由校看了一眼韩爌,脸上露出了玩味的表情,有点儿意思。

刘一璟和孙慎行等人,听闻韩爌的话后,脸色则是变得有些难看了。

他们没想到韩爌居然会这么做,这一波操作完全出乎了两个人的预料。

对于东林党来说,将人送到锦衣卫去,这代表着韩爌不想和他们搞在一起。

对于刘一璟来说,这代表着韩爌不想投靠他。

因为在大明,除了锦衣卫有诏狱之外,还有一个可以选择看押朝廷犯官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刑部。

刑部可是在内阁的管辖之下,无论是对于韩爌还是对于刘一璟来说,那里才是自己的地盘。

将人犯带到刑部,自然又方便又省事。

但是韩爌却没有选择这么做,目的很简单,就是在提防着刘一璟。

韩爌不希望刘一璟插手这件事情,说白了就是韩爌想自己做主。

朱由校感觉到有意思,是因为他也没想到韩爌会这么做。

韩爌如此表态就代表着他不会倒向其中的任何一方,而是选择了朱由校这个皇帝。

说白了,就是韩爌要单干了,准备另立山头。

这一下子朝堂上又出现了第三股势力。

文官这边基本上分类成了三个派系。

老旧的东林党。

以刘一璟为首的势力。

加上韩爌自己立了山头。

文官体系从两强相争,变成了三国争霸。

之所以韩爌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原因也很简单,他需要得到一张入场券。

要知道这样的争斗,不是谁都有资格参与。想要参与的话,你需要一张入场券。

颁发这张入场券的人就是朱由校,只要这张入场券颁发给了你,你想参加也要参加,不想参加也要参加。

现在韩爌就想要这张入场券,他想要参加。

朱由校看着韩爌,面色温润带着微笑,朗声说道:“朕刚刚已经答应了爱卿,只要爱卿提的要求,朕都会答应。”

“这样吧,朕马上传旨给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让锦衣卫配合爱卿。有什么事情爱卿可以直接去找他,爱卿想要查案子,也可以调配锦衣卫的人手,事情也好办很多。”

听了朱由校的话,韩爌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

他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了,陛下给了自己这张入场券。

不但给了自己这张入场券,而且还在加强自己的实力,将锦衣卫调给自己调配,就是为了让自己查案子的时候不受掣肘。

不用担心没有人手可以用,也不用担心下面的人搞鬼。

这是陛下给自己的支持。

韩爌连忙躬身,恭敬的说道:“臣谢陛下。”

说完这句话之后,韩爌便退到了一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整件事情都跟他没任何关系一样。

此时此刻孙慎行的脸色却非常难看。原本孙慎行是想逼迫韩爌的站队的。

孙慎行知道韩爌不会选自己这一边,因为那么干代表着对抗的人太多,甚至都会遭受陛下的不满,韩爌不会那么做。

即便韩爌不畏惧这个,也会担心以后的事情。要知道韩爌和自己这边本来就不是一条心,如果自己这边早听韩爌的话,也不会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

现在的情况是,如果韩爌和自己这边和好,事情过去之后,韩爌还是会受到排挤。

没有好处的事情,韩爌是不会做的。自己逼他是想让他来背黑锅,说白了就是让韩爌对自己这边的人下手,自己就不用去清理了,以后这个黑锅就是韩爌的了,韩爌倒不倒向刘一璟也没有关系了。

但现在,显然自己的计划被韩爌给识破了。估计刘一璟也看出来了,所以刘一璟选择了配合自己。

只是两个人都没想到的是韩爌居然会选择第三条路,直接和两个人都翻脸了。

韩爌自立门庭,那么自然也不怕得罪东林党的人,也不会害怕得罪刘一璟。因为他找到了另外一个靠山,那就是陛下。

现在陛下已经给了韩爌支持,他就更不畏惧了。如果陛下没有给他支持,那估计他就回去辞官了。

还真是一个够决绝的人。

只不过韩爌是决绝了,刘一璟和孙慎行却头大了。

朱由校看着臣子们的脸色,心里边偷偷一乐,虽然没有很倾城,但还是美滋滋。

“行了,就到这吧!”这一次朱由校直接站起了身子。

他可怕有人再拦着自己,所幸就赶紧回家,跑快一点就没人追得上自己。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一转身就闪过了屏风,就从大殿上消失了。

在朱由校走出去之后,大殿里才传来王安的喊声。

“退朝!”

随着这一句喊声,群臣们的叩拜之声也响了起来。

朱由校听着后面的喊声,轻轻的展开了双手。

微风轻轻的拂过,吹动着朱由校的衣裳。

朱由校喃喃的吟诵道: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第一三九章 散朝的路上(求月票!)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放下手中的茶水,伸手拿起了一块蜜饯,径直送入了嘴里面。

这蜜饯真的是甘甜可口。

看了一眼身侧的陈洪,朱由校语气淡淡的吩咐道:“朕要准备大婚,所以从今天开始取消早朝。如果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告诉朝内外,不要打扰朕。”

上这一次朝,其实已经够了,朝廷里暂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去解决的了。自己只要等着看他们的热闹就行了,顺便把婚结了。

说句实话,自己还真的挺期待的,这可是一次娶三个女人。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宫殿传消息去了。

朱由校此时心情前所未有的好,所有事情都搞定了,等着看热闹。

但是其他人却不是这样,尤其是内阁首辅大学士刘一璟,他的心情可以用非常非常低落来形容。

今天整场大朝会,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失败的典型。

首先,在赵南星的事情上,自己没有一举拿下他。陛下给了赵南星机会,让赵南星自个儿去查。这件事情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搞不好自己能不能看到那一天都不一定。

而在韩爌的事情上,自己可以说偷鸡不成蚀把米,搞得韩爌现在和自己反目,想想就火大。

不仅如此,东林党那边居然有了翻身的机会。事情搞到现在,自己竟然先机尽失?

实在是太憋屈了!

刘一璟不禁想到了张应道,自己那个好学生,亏自己这么相信他,他居然直接挖个坑就把他老刘给埋了?

张应道这个人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一定要把他给收拾了!如果不是他,自己何至于如此被动?在朝堂上什么都不敢说!

如果不是这个张应道,自己也不会为了拉拢韩爌,兵行险招,最后搞的里外不是人。

现在好了,韩爌自己跳出去了,剩下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唱戏,这场戏可就不好唱了。

一边向内阁的值班房走过去,韩爌一边沉着脸,心底盘算着下了朝一定要找张应道问清楚。

向右侧撇了一眼,刘一璟发韩爌身边聚集了不少人,不禁冷哼了一声。

这些人有的是墙头草,见韩爌得势,这是过去捧臭脚的。

刘一璟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一群鼠目寸光的东西!韩爌现在看似出头了,可是背后也是危机四伏,他想上位,那也要过了这一次才行!

“阁老!”

正在这个时候,刘一璟听到了有人叫自己,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让自己的表情要好看了一些,然后才转过头。

看到来人之后,刘一璟脸上的笑容有一些凝固。

因为刘一璟发现来的人是礼部尚书孙慎行,这让他有一些诧异。

孙慎行怎么来了?难道是来落井下石的?

想到这里,刘一璟的脸色便如厚重的乌云般沉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知孙尚书此来何事?”

对于刘一璟的态度,孙慎行也不以为意,继续笑着说道:“阁老,大明的天下这么大,事情这么多。今日事情如此,明日谁知道事情又是怎么样?大家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有些时候朋友会变成敌人,但是有些时候敌人也会变成朋友。阁老,你说呢?”

虽然是在对刘一璟说话,可是孙慎行的目光却在看向了不远处被人群包围的韩爌。

听了孙慎行的话,刘一璟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东林党这些人的确对韩爌没安好心。

他们就是摆明了利用韩爌清除一些人,就是那些把事情搞砸的人。

至于是东林党想要清除那些人,还是他孙慎行自个儿想要清除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在刘一璟看来,应该是孙慎行要清楚那些碍事的,所以才把韩爌推出来。

如此一来,可以断了韩爌伸向东林党的手,同时在东林党内部也有了交代,因为事情不是他孙慎行做的。

加上朝中东林党的大佬一扫而空,那么孙慎行就会成为真正的领袖。

刘一璟不禁想到一个可能,张应道是不是被孙慎行给收买了?

如果真的是如此,那么事情真的就有可能是孙慎行安排的。如此一来,算是彻底把韩爌给坑进去了。

纵观整件事情,最终获利最大的就是孙慎行。东林党清掉了一些人,断了韩爌的手,扩充了自己的实力。

如果自己猜想没有错的话,下一步孙慎行会为了谋求入阁,应该会去拉拢其他的内阁大学士。

或者干脆就是拉拢自己,把韩爌坑出去。

想到这里之后,刘一璟的脸色都有一些不淡定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孙慎行这个老家伙如此老奸巨猾?

现在看来自己要小心了,搞不好自己就会被坑出去了。

刘一璟心里边可是清楚的很,所有人的终极目标都是自己内阁首辅大学士的位置。

刘一璟可不觉得孙慎行会没有盯上内阁首辅大学士这个位子。

一旦让这个老家伙入阁的计划得逞了,说不定自己就搞不过孙慎行了。

刘一璟甚至坚定了和韩爌重新搞好关系的心思。

“有些人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孙慎行笑着说道。

也许是知道刘一璟心里在想什么,孙慎行说的这句话扎痛了刘一璟的心。

“阁老,来日方长。”孙慎行说完这句话之后,笑着向前走了过去。

事实上对于孙慎行来说,他是完全可以不用说这些话,但是他就是来说了。

孙慎行的目的也很简单,他就是要吓唬吓唬刘一璟。

对于大明的这位内阁首辅大学士,孙慎行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自己吓唬了他之后,他肯定就跑去找韩爌了。

他不但不会和自己勾搭在一起,反而会去找韩爌,觉得韩爌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可是在这个时候,这两个人要是走得特别近的话,未见的是什么好事情。

慢慢来吧,谁都别着急,好戏在后面。

比起刘一璟和孙慎行这两人,韩爌的心情也不太好。

将那些捧臭脚的人打发走,韩爌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今天他被坑了好几拨,心里边真高兴才有鬼了。

东林党给他挖了一个大坑,内阁首辅大学士刘一璟顺水推舟。

韩爌心里边特别的焦躁。

现在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那个破案子现在被滚雪球一样滚得这么大,简直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是两面不讨好。

查得太轻了,会得罪陛下、得罪东厂的魏忠贤,甚至会得罪官场上的一些人。

自己要得罪的这些人,其实就是那些要打倒东林党的人。不要小看这些人的实力,他们可是一直都有很多人的。

如果自己查得太轻了,他们就会误会自己和东林党穿一条裤子,只做表面功夫。这或许就是以刘一璟为首的一些人想看到的,也许还有孙慎行也想看到这个局面。

如果自己把这个案子查得太重了,自己就彻底和东林党闹翻了,到时候自己要面对的就是他们了。同时也会被很多的文官厌弃,包括一些中立的人,因为自己看起来像倒向了魏忠贤阉党。

这一笔可以说是已经很足了,孙慎行是捞足了好处。

无论自己怎么选择,对孙慎行来说都是可以大赚一笔的。

从轻处理,它可以保住东林党。

作为整件事情的策划人,孙慎行自然是劳苦功高的,会得到很多人的支持。那些人不会感激自己,但是一定会感激孙慎行。

如果自己从重处理,那么锅就我老韩自己来背了,好处全都是他孙慎行的。

孙慎行这个老家伙可以说立于不败之地了,这让韩爌有一些进退失据的感觉。

韩爌转过头看了一眼落在后面的赵南星。

现在赵南星的处境应该也差不多吧?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赵南星也有一些进退失据的感觉。

他不是被人给坑了,而是被人给针对了。

刘一璟直接挖了个坑,把他给埋了,这还不是关键的问题,关键的问题是陛下顺水推舟了。

现在选择摆在了赵南星的面前,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下狠手去查,那么你会得罪一大片的人,从上到下,凡是在工部这个碗里捞饭吃的,全部都要给得罪了,没有一个例外。这其中就会有很多东林党的人。

如果不下狠手去查,那就坐实了刘一璟的弹劾,你就是勾结,就是结党营私的事,就是贪污的钱财。

看看邹元标和杨涟,看看袁应泰和王化贞,他们现在是什么下场?

在这个时候自己想退都退不了,简直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赵南星也见韩爌看向了自己,似乎意识到了一些什么,笑着对韩爌拱了拱手。

看到这一幕之后,韩爌也是一愣,随后也对着赵南星拱了拱手。

散朝的这段路并不长,走出去的时间也并不长,但是就在这不长的时间里,每个人的心思都在翻转着,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同时也都在想着别人的事情。

短短的几步路,有些事情就在这一刻被决定了下来。

都察院左都御史余懋衡,他的脸色也并不是很好看。

他不是被人坑害了,而是因为憋的。

自己准备的那么好,结果却没用上,这心情怎么好得了?

对他来说,他不怕自己爆出去,反而怕自己爆不出去。

迟则生变,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现在不说,以后未见得有机会说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心情自然就不会好了,向前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琢磨着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刚出宫门口,余懋衡就看到了一脸笑眯眯的陈洪。

这位陛下身边贴身伺候的太监,余懋衡自然不陌生。他笑着走过去,对着陈洪拱了拱手,“不知公公怎么在此?”

第一四零章 让徐光启试种

“咱家就是在等大人。”陈洪笑着说道,伸手就将余懋衡拉到了一边。

对于陈洪的想法,余懋衡也不是看不出来。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稍微露一点口风就能够闻到味道。

余懋衡当然知道陈洪想干什么,但是他却避开了。

倒不是因为他不想结交陈洪,也不是因为他看不上陈洪。

现在朝中的斗争这么激烈,大臣们你来我往的厮杀,在这个时候在宫里面结交一位有权势的太监,好处自然是不言而喻。

可是余懋衡却不打算这么做,他现在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自己就是陛下扔出来的一个爆竹,还没有到炸的时候。

此时此刻陈洪来找自己,余懋衡也不知道陈洪要做什么,不过还是跟着走到了角落里,静静的看着陈洪,等着对方先开口。

“咱家过来,是有些话要交代余大人。”陈洪笑着说道。

“不知是陛下的意思,还是陈公公的意思?”余懋衡直接问道。

余懋衡不是非要这么问,也不是情商低,是他没有办法不问。

如果是陈洪的事情,那么自己可以拒绝,但如果是陛下的意思,那么自己就没有办法拒绝。

陈洪笑了笑,眯着眼睛说道:“咱家没有意思。”

听了这话余懋衡就懂了,便笑着说道:“请公公赐教。”

“这些日子啊,怕是会有些不太平。余大人回去好好休养几天,身子要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让太医给调理一下。”陈洪笑着说完这句话之后,对着余懋衡拱了拱手。

意思很明显,你这几天回去老实待着,不论朝廷里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参与。

余懋衡瞬间领悟,便笑着说道:“如此,便多谢公公了。”

两个人的见面时间很短,也没说几句话,基本上像是打了一个招呼,随后就分开了。

陈洪回了乾清宫,余懋衡则是出了紫禁城,回到了都察院。

大朝会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这边散朝没多久,那边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官场。

对于很多中下层的官员来说,基本上就领悟了几个意思。

一个消息是工部侍郎赵南星要查工部。如此一来,人心惶惶的就是工部了。

另外一个消息就是大学士韩爌要接手东厂的案子了。

对此有的人抱有乐观的态度,认为赵南星和韩爌都是自己人,事情会变好;有的人则非常的悲观,觉得这一次怕是要有大事情发生了。

官场上各种各样的想法都有,但是具体的情况还要看事情的发展,所以大家也都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此时此刻,乾清宫。

朱由校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徐光启,笑着说道:“看爱卿的神色,颇有几分神采飞扬的意思。看来这些日子,爱卿过得不错。”

徐光启向前走了一步,面带感激的说道:“都是陛下的恩德。”

看了一眼徐光启,朱由校摆了摆手,“这种话就不用说了。朕今日找爱卿来,主要是想问一问那边的事情,练兵练的怎么样了?”

事实上那边练兵练得怎么样了,朱由校一直都有关注。即便不问徐光启,他的心里面也非常的清楚。

可是有些事情你得知道了也要装不知道,要给自己的手下表现的机会,不能逼都让你装完了。

听到朱由校问这个,徐光启的脸上顿时飞扬了起来。

这段时间徐光启的日子过得很好,练兵上有戚金这个老将领在场,他根本不用操什么心。

跟戚金比起来,徐光启自感不如,同时心中甚是欢喜。

自己为什么要练兵?

并不是因为自己喜欢练兵,而是国家多事、山河不宁,国家需要精兵强将来稳定保家卫国。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自己练兵的才能没有那么出色,自己也愿意全力以赴去做。这才是徐光启的想法。

只不过想法是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自己的想法不堪一击,这也是自己为什么心灰意冷的上了一份辞官的题本的原因。

可是现在徐光启看到了希望,虽然选兵刚刚完成,但是他已经看到了这支军队的潜力。

以3000浙兵为骨架,从10万京营之中选取出来的壮士,组成了一支1万多人的军队。

可以说这是一支非常精锐的部队,粮草军需都是最好的,火器则是由百工院在研制新型的。

徐光启也去百工院看过,毕竟他也是火器这方面的行家。

看了之后,徐光启大喜过望。

那个毕懋康是一个人才,不但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做事井井有条。

两个人在一起相互交流,可以说彼此都是受用良多。甚至毕懋康对徐光启敬佩不已,一直把徐光启当成老师对待。

他老徐办起事来更顺畅了,加上陛下给了那么多银子,根本就没有什么掣肘的地方。

徐光启在这样的环境下做事,自然是非常舒服的。

朱由校看着徐光启,听他详细的将整个经过给自己介绍了一遍,甚至有些地方显得略微有一些啰嗦,但是朱由校却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从始至终都是面带笑容的听着。

与其说徐光启是在说事情,不如说他在向自己分享他的喜悦。

这是朱由校身为皇帝所愿意看到的事情。

等到徐光启说完了,朱由校笑着吩咐陈洪道:“给徐爱卿端一碗茶来。”

徐光启面带笑容的说道:“臣谢陛下。”

说了这么半天,他的确是口渴了。

等到徐光启喝完茶,朱由校笑着说道:“朕今日找爱卿来,其实是有几件事情想和爱卿商量。询问练兵这是第一件事情,听爱卿说事情进展的很顺利,这就很好。”

“除此之外,朕还有一件事情,”朱由校轻声的说道:“朕听说爱卿一直在天津卫研究农政啊!”

说完,朱由校微笑地看着徐光启。

这件事情朱由校早就知道,同时心里也打算使用徐光启了。

要知道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粮食是永远都绕不过去的一个问题。

自然灾害会越来越多,百姓的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

天灾没有办法,虽然可以依靠修建水利工程什么的来补充,可是现实的情况是大明没有那么多钱。

即便自己想办法搞到钱,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慢慢来做。

而且这个时代生产力低下,这样的工程并不好搞。

再说了,现在主要的问题是小冰川期,主要是天气寒冷的问题。

在这样的情况下,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推广产量高、生产周期短、抗自然灾害能力强的农作物。

如果在以前可能没有什么办法,但是现在有,很多外来物种都已经传进来了,比如土豆地瓜玉米,只不过并没有推广开,很多地方还不知道。

这个时代的信息传播速度比较慢,加上中高层没人关注这个事情,没有政策性的推广,只停留在小农自己学。

这种方法太慢了,完全不符合自己的想法,所以自己要好好推广一下,至少让百姓有的吃,能够度过灾年。

同时解决了粮食问题,后续的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大明朝谁对这方面最擅长?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徐光启。

朱由校最看重徐光启的其实是这方面,反而不是他练兵的才能,也不是他铸造火器的才能。

练兵和火器这方面可以找到人来代替,但是推广农作物,徐光启是最合适的人选。

首先,徐光启喜欢捣鼓这些,其次他懂行,并且他也愿意去做。

要知道这很可能是一份不怎么彰显功劳且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一般人还真没几个愿意的。

听到朱由校的问话,徐光启开口说道:“臣的确是在做这样的事情。前几年臣曾接触到了一些从南洋传来的农作物,发现那些农作物有很多优点,不但产量高,而且对天灾的抵抗也能力比较强,同时还在很多地方都能够种植。”

这一点朱由校也是知道的,地瓜和土豆很多地方都能种。

尤其是土豆,所以这两种作物的普及,可以让很多没有用的地能种出粮食来,玉米也是同样的道理。

“那爱卿这几年可有结果?”朱由校看着徐光启问道。

徐光启在脸上也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他现在觉得陛下实在是一个英明无比的皇帝,自己还没有上奏这件事情,陛下就已经关注到了,可见陛下眼光多好了!

徐光启详细的将自己的经历介绍了一遍。

用徐光启的话说,他已经种了三年了。

在徐光启的介绍中,朱由校心中不禁也有些兴奋了起来。

因为徐光启这三年里面都是在择优育种,在经过培育之后,现在的种子已经可以进行小规模的试种了。

这就是徐光启的功劳!

朱由校心里面顿时满意了起来。

“如此,爱卿可以尝试着大规模的种植了。”朱由校开口说道:“至于地方朕也准备好了,可以在京师之中选取几个皇庄,地方可以任由爱卿来挑。”

徐光启没想到陛下会拿出皇庄来做实验,那可是陛下的田地,是陛下宫里私人的收入。

不过徐光启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办法。

用百姓的田地做实验,难度太大,反而皇庄就没有这些问题,因为那是陛下的私人田产。

“这件事情,爱卿尽快去做吧。”朱由校继续说道。

第一四一章 合则两利

徐光启心中甚是感激,连忙恭敬的答应了一声,“臣回去之后就马上安排。”

朱由校笑着点了点头,对身边的陈洪说道:“你派个人过去,别让皇庄那边的人闹腾。”

大明的皇庄虽然是皇帝的私产,但是平日里皇帝过问的并不多,基本上都是司礼监在管理。

皇庄下面的人并不是特别买文官的账,因为文官管不到皇庄,那可是帝王的私家财产。

文官想要处理皇庄的人也处理不了,所以皇庄的人平时不怎么听文官的话。

自己现在派了徐光启过去,皇庄里的那些人说不定会阴奉阳违的搞事情。

朱由校没有心思等他们搞出事情之后再去收拾他们,因为那样会耽误一些时间,索性就彻底的把他们压死。

别人的话他们或许会不听,但是宫里面大太监的话,皇庄那边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不听的。

因为如果不听大太监的话,他们稍有不慎就会被整死,而且死得悄无声息。所以他们不敢不听。

“是,陛下。”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

“如果陛下没有其他的事情,那臣告退了。”徐光启恭敬的行礼道。

“去吧。”朱由校挥了挥,目送着徐光启离开,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缓和。

这是目前朱由校最后安排的一件事情,其他的事情他只要等待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再操什么其他的心。

接下来只要安心的准备大婚就行了,这让他略微轻松了不少。

夜晚很快就降临了下来,京城很多地方都是灯火通明的。

朱由校此时站在皇宫的最高处,夜风拂面而来,夹带着些许冷意。

他面无表情的眺望着影影绰绰的灯光,心里却是有些繁杂。

这大明看起来盛世繁华,但是黎民多少苦楚都隐藏在这繁华盛世之下?

自己成为了大明朝的皇帝,想要替百姓、替这个天下做一些什么,可是自己却做不到。

舒了一口气,朱由校下了高楼,下定决心一定要做到,无论自己用什么样的手段,背负什么样的名声。

也不知道在这黑夜重重的晚上,有多少阴谋诡计在诞生的……

此时礼部尚书孙慎行在家里面,赵南星的脸色有些难看的坐在椅子上。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屋内的灯光有一些昏暗,但是此时却没有人敢进来挑灯。

茶水已经换了三遍了,但是仆人每次进来依旧小心翼翼的添水,生怕惊动了二人。

看着对面僵坐着的赵南星,孙慎行开口说道:“老夫实在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把目标对准了你。倒是让人有一些诧异了。”

赵南星抬起头看着孙慎行,这并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事实上在这之前他也没想到对方会针对自己,但是事情已经出了,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是怎么解决问题,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太多的意义。

“那这件事情该怎么办?”赵南星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赵南星没有去找高攀龙,因为他知道高攀龙绝对不会为自己做什么。

高攀龙也不希望自己在工部闹腾下去,让自己消极的等待就是高攀龙给出的主意。

可是赵南星不想这么做,他要是这么做的话,他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听到赵南星话,孙慎行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因为这件事情非常的难办,他一时之间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

看了一眼赵南星,孙慎行开口说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没什么主意。”赵南星有些无奈的说道:“找一些替罪羊出来,怕是有人不满意啊!”

赵南星说的这个有人,自然指的就是刘一璟。

那个老家伙如此针对自己,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地收手?

一旦自己找着几个替罪羊出来,老家伙说不定直接就扑上来了。到时候事情就会变得更麻烦。

“或许可以从他那边下下手。”孙慎行开口说道。

“这话怎么说?”赵南星猛地抬起头,吃惊的问道。

难道要对刘一璟做什么吗?要知道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实在是不方便作什么。

自己这边也不是没出招,招数还很毒辣,可是已经被人给按下去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了。

更关键的是从今天的情况来看,陛下对刘一璟还是很信任的。人家可是内阁首辅大学士,一般的招数你也扳不倒他。

“为什么非要斗下去呢?合则两利啊!”孙慎行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

赵南星一愣,略微有些迟疑的说道:“还能行?”

“为什么不行?”孙慎行笑着说道,“现在可不是以前的。之前他有韩爌,现在呢?韩爌和他决裂了,正是我们进入的好时机。只要我们和刘一璟达成协议,那么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怎么做?”赵南星也来了兴趣。

如果真的能够做到这一步,那么对赵南星来说自然是最好的,所以他怎么可能不感兴趣?

“事情也很简单。刘一璟现在的选择余地并不多,韩爌明显是盯上了他的位置。如果刘一璟想保住自己的位置,那么他就需要我们的支持。”孙慎行笑着说道。

“所以我觉得我们有得谈。我们以支持刘一璟来换取我进入内阁,一举两得。如此一来我们在内阁之中就有了一个位置,不用再去依靠任何人。”孙慎行胸有成竹的说道:“到时候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赵南星却面露难色,有些迟疑的说道:“他能答应吗?”

“无非就是威逼利诱。告诉他,如果他不答应,我们就转而支持韩爌;如果他答应了,我们可以答应他,我不抢他的内阁首辅的位置。”孙慎行继续说道:“在这种两难的局面下,他只能选择我们。”

看着孙慎行,赵南星有些迟疑,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孙慎行给算计了。

怎么感觉只有孙慎行得到的好处最多?

孙慎行不但没有什么损失,还顺利的进入了内阁。算来算去都是他的收益最大,自己这边却要拼死拼活的打拼。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赵南星再一次问道:“那你就真的不做内阁首辅大学士了吗?”

孙慎行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事情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我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这点牺牲我还是能够忍受的。”

孙慎行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勉强,“我们这是为了大明、为了陛下。身为臣子,这份心思还是要有的。”

“大人忠君爱国,实乃臣子榜样。如果朝中臣子都有大人的胸襟和心怀,何愁大明不兴旺?”赵南星有些感慨的说道,语气之中带着敬佩。

孙慎行摆了摆手,然后说道:“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去。等我找刘一璟谈过之后在说。”

赵南星点了点头,直接告辞了离开了。

孙慎行看着赵南星离开背影,轻轻的端起了茶水喝了一口。

虽然茶水有些凉了,但是孙慎行却甘之如饴,而且微凉的茶水入腹,反而让他有一种清爽的感觉。

对于自己刚刚说的话,孙慎行根本就不在意。

这世界上的事情谁能够说得清?

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今天自己的确是答应了不抢内阁首辅大学时之位。可是等到将来的某一天,刘一璟他自己死了呢?自己不能够接班吗?没有这样的说法。

或者刘一璟发了什么事情,直接被陛下厌弃了。那么自己还不能够接班吗?也没有这样的说法。

到时候自己就是临危受命。

其实今日说过的这些话,那又有什么关系?到了那时候自己是被寄予厚望的,这些细枝末节全部都会被放弃掉。

所以说一说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这个事情传出去之后,自己会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尤其是东林党的其他人。

案子甩给了韩爌,自己不粘手,到了最后无论是好是坏都是韩爌的问题。

在东林党看来我老孙就是高风亮节、为国为民为君,自己可以牺牲自己。

这样的情怀,这样的作为。还不能够体现自己高尚的人品吗?

有了这样高尚的人品,为什么不能够做内阁首辅大学士?

出了孙家的大门,赵南星直接上了马车。

坐进马车后,赵南星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有些难看,笑容直接消失不见。

他觉得这次的事情不妥了。

孙慎行要联合刘一璟,问题在于对方会和他联合吗?人家刘一璟又不傻,对于你孙慎行的承诺,人家凭什么相信?

对于刘一璟来说,这一次的事情不是大事情。可是对自己来说,这就是大事情,事关重大!

尤其是赵南星觉得孙慎行少算了一个人的意思,这个人就是陛下。

如此谋算,你把陛下放在哪里?

难道陛下就任凭你们摆弄?

赵南星眺望向远处的紫禁城,巨大的紫禁城就像一头趴在那里的巨大怪兽,随时都会跳出来择人而噬。

事情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是什么原因?

在赵南星看来,原因很简单,那就是陛下在生气。

辽东的案子出来的时候,本没有什么大事情,无非是魏忠贤报复姚宗文等人。

可是高攀龙邹元标的操作,直接让陛下怒了,导致陛下一定要收拾他们。

结党营私就是这么来的。如此官官相护,陛下岂能不怒?

从事情各方面来看,陛下就是在逼着自己这些人下手,而且是下狠手。

你不下手,那就有人对你下手,绝对不会有意外,因为事情已经套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赵南星的目光明灭不定。

第一四二章 庶几无愧

赵南星现在心中着实迷茫,现在的问题是自己该怎么办?是听天由命,还是选择奋起反抗?

所谓的听天由命,事情很简单,那就是先把清查工部的这件事拖下去,等到拖不了再去查。

到时候自己在工部找几个替罪羊往上一交,剩下的就等着陛下裁断。

到时候若是陛下让自己回家,自己就回家。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不过东林党的案子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就不好说了,一个搞不好自己就去锦衣卫陪他们了。所以这是一个选择题。

如果选择奋起反抗,那么自己就把工部好好查一查,让工部的人知道知道有工部侍郎赵南星这么一号人物。

这也是陛下想让自己做的事情,那就是把工部好好的整肃一遍,如此一来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只是这么干的话,自己就要面对很多人的报复了。甚至在东林党里面自己也呆不下去了。

自己该怎么办?

自己需要找一个靠山。

那么找谁比较合适呢?刘一璟吗?

肯定不行,刘一璟这个人老谋深算,这个人靠不住,另外自己和他也没那么亲近。

除了他以外,那么自己的选择就只剩下一个了,这个人就是韩爌。

在当前的情形下,韩爌也需要人帮忙。所以必须要找到韩爌,与他结成同盟,这才是自己的出路。

韩爌现在在查东林党的案子,也是非常棘手的事情。韩爌必然会和东林党闹掰,只要自己和他携手,那么就有了底气。

他在那边查,自己在工部查,双管齐下!

越琢磨,赵南星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至于所谓的东林党,那些人也算是东林党吗?他们只是混入队伍之中的渣滓!

自己和韩爌在一起,完全可以把孙慎行给挤掉,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

等一下明天的结果,如果孙慎行和刘一璟没有达成协议,自己就去找韩爌。

赵南星在心里面下定了决心,他觉得这是一条出路,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大明。

与此同时,韩爌自己一个人正坐在书房里喝茶。

屋子里面的灯火明灭不定,韩爌也没有去管,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犹如一个老僧入定般,许久不曾动弹。

通过今天的事情,韩爌大概把所有的事情都理顺了。

所有事情的起因就是魏忠贤,魏忠贤是为了报复,报复那些弹劾他的人。

如果再往前推,事情在于陛下启用了熊廷弼。

那件事情的原因韩爌也知道,为此他还去见了陛下。

那就是陛下做了一个关于飞熊和野猪的梦,解梦的是那个叫韩立的道士,而那个韩立是魏忠贤送到宫里面去的。

魏忠贤为什么这么干?

这个其实都不用想,太监固宠的方式千奇百怪,给陛下送女人、送各种各样的玩物一点都不奇怪,那么他送一个道士给陛下自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陛下做了奇怪的梦,于是就去问那个韩立,那个叫韩立的道士就解了这样一个梦。所以陛下任命了熊廷弼,朝中才有了后来的风波。

之后杨涟他们愧对陛下的信任,把事情搞砸了,事情向着不可预测的方向滑落了下去。

韩爌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有一双手在推着这件事情往前走,将所有的事情推到了现在这个局面。

想到这里,韩爌猛地抬起了头。

在整件事情里面,有一个人并没有参与到其中,但是这个人却无处不在,这个人就是陛下!

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是陛下在操弄。

陛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不得而知;陛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插手的,这也不得而知。

但是韩爌想清楚了一件事情,这是陛下想要做的事情。

事实上白天的时候韩爌就有这种感觉了,所以他直接站了出来,为了验证自己心里的疑问。

结果是陛下给了自己答案,陛下把锦衣卫调过来的,这就证明陛下希望自己这么干。

陛下想让他老韩把这个案子定下来,将东厂大牢里的那些人全部治罪,甚至还要牵连进来,把更多的人裹挟进来。

陛下就是在逼着自己这么做,如果自己不按照陛下的意思做,那么自己就是下一个进锦衣卫监狱的人。

想到这里,韩爌的冷汗都流下来了。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你没得选。

“老爷,天色不早了,明日你还要当值,早些歇息吧。”老管家韩福来到韩爌的身边,语气温和地说道,同时带着一丝丝关心和担心。

跟着自己家老爷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见到老爷这个样子了。

韩爌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管家,沉声开口说道:“韩福,老爷问你,如果老爷我做一件事情会得罪很多人,但是陛下会欢喜;如果我不做,陛下会迁怒我,甚至我会被锁拿下狱。你家老爷该怎么做?”

听到自己家老爷的问题,韩福沉吟了片刻,恭敬的说道:“老爷,这些都是朝中的大事,我也不懂,自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是懂的,这天下的事情,再大也大不过公理和道义。如果陛下要让姥爷做的事情有违公理和道义,那老爷就可以不做。当年老爷读书的时候,有一件事情我的印象特别深刻。”

听了自己家老管家的话,韩爌也来了兴趣,笑着问道:“什么事情?”

“那个时候老爷还年轻,有一次老爷读一篇诗文读的很大声,当时我还没有听过那篇诗文,但是就觉得老爷读得很有气势。那个时候的老爷神采飞扬,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至今都没有忘。”韩福眼中带着怀念的说道。

“还有这样的事情?”韩爌笑着问道:“说来听听。”

“当时老爷捧着诗文,就在老家宅子的凉亭里面。那是一天晚上,老爷就那么捧着那本书,高声地吟颂着,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惟其义尽,所以至仁。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

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听着老管家的话,韩爌的心里面有一阵恍惚。

这一段书文,他自然是记忆犹新,出自元阿鲁图《宋史·文天祥传》。

这句话是藏在文天祥的衣服里的,他死了之后,在他的尸体上发现了。

听到这段诗文,韩爌也想了起来,那是自己读书生涯之中少有的失态。

当时自己壮怀激烈,一心想着学文天祥。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都快忘了当时了。

抬头看了一眼老管家,韩爌微笑着说道:“难得你还记得。”

韩爌的眼中全部都是缅怀,那是他失去的青春。

老管家韩福笑着说道:“我当然记得,老爷那个时候最英武。”

听了韩福的话,韩爌也笑了。

他明白了老管家的意思,老管家就是在告诉自己,既然不知道怎么选择,怎么选择都不对,那么索性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按照公理和道义去做,至少无愧于心。

韩爌站起身子,走到门口,伸手轻轻地拉开了门,眺望着天上的月亮,开口吟诵道: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惟其义尽,所以仁至。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

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虽然声音并不高,也不再像年轻时那样肆意飞扬,但是就这么站在月光下,韩爌的身躯异常挺拔。

管家韩福站在韩爌的身后,看了这一幕,眼光中神采飞扬。

这才应该是自己家的老爷,这才应该是自己家老爷应该有的样子!

半晌,韩爌空转回了头,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似乎一身的烦闷就这么没了。

韩爌笑着说道:“天色不早,也该睡觉了,年纪大了就不应该发疯。你也早点睡吧,年纪比我还大,多活几年,多陪我几年。”

一辈子的交情了,韩爌此言也算有感而发。

韩福笑着说道:“好,我多伺候老爷一些年。”

主仆二人相视而笑,随后都去休息了。

这一晚上很多人坚定了信心,这一晚上很多人找到了方向,这一晚上看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一晚上却又发生了很多事情。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阳光洒满了紫禁城,在阳光的映衬下,金色的琉璃瓦更显辉煌。

朱由校面无表情地站在台阶上,看着远处疾走过来的陈洪,笑着说道:“这又有什么事情了?”

“皇爷,戚金送来了一份题本。”陈洪连忙说道:“昨天就送上来了,只是昨天晚上没有看到。今天早上下面的人送上来,奴婢连忙给皇爷送过来了。”

朱由校伸手将题本拿了过来,轻轻的翻开。

题本的内容也不算复杂,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准许他将一些戚家军的老人调过来。

说起来这件事情,是朱由校的疏忽。

这么长时间了,自己一直没有动这件事情,不过这件事情也是应有之意,倒算是可以,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估计这几天戚金愁坏了,这一份题本估计也是他硬着头皮上的

朱由校想了想,然后将题本递给了陈洪,“准了。让人告诉戚金,他可以调一万人过来。如果人不够的话,让他自己去按照戚家军的标准去选,给他一万人的名额。”

所谓按照戚家军的标准去选,是因为戚家军选人是有严格的要求的。

这一次在京营选出来的人其实算不上戚家军,只是军中的精锐,按照戚家军的方法操演罢了,所以戚金只是在练兵。

这一次朱由校给了一万个名额,是让戚金按照戚家军的标准去选,实际上等于扩编了一万人。

这又是一笔大钱,不过这个钱也不能心疼。

第一四三章 赵韩一起动手(盟主Cz、加更)

处理完了这件事情之后,朱由校没有再去管其他的事情。

因为朝中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以处理,现在主要的问题就是当前的党争。

朝廷需要人来主持大局,这个人必然是自绝于很多人,需要依靠皇帝。

魏忠贤不行,他是一个太监,注定了他不能够做到自己想要他做的事情。

这个天下终究是士人主导的天下,让魏忠贤去做,只能是用刀子杀。

除非全都杀光,否则事后必然反弹,这是没有商量余地的。自己要的不是这样的事情。

所以自己在文官那边需要一个人,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有人站出来。

事实上除了朱由校,朝中所有人都在盯着事情的变化。因为事情实在太大,也太多了。

大家都在等,等着究竟是谁先动手。

有人猜测是赵南星,有人猜测是韩爌。

事实上这一天让所有人都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因为这两个人一起动手了。

在工部,赵南星阴沉着脸坐在大堂上,手中拿着一份账册,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缓缓的开口说道:“陈郎中,事实证据都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事实上案子查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也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地方。只是看你想不想查,是不是要动真格的。

赵南星这一次出手之后,基本上就没费什么力气。工部每年的物料、克扣的钱粮,基本上一查就能查出问题。

下面的人抓几个,打几板子问一下,基本上问题就出来了。

这个陈郎中,只用了几个时辰的时间,赵南星就已经把事情的原因给查的差不多了。

这个陈郎中就是在贪污钱粮、压榨工匠,这是一查一个准的问题。

可是在场的人都知道,要查的事根本就不是这个。

谁都知道要查的是军饷的案子,那个案子可比现在这个大多了,一旦开口牵连的就是更多的人,而且会让无数人被砍头。

现在的问题是陈郎中敢不敢开这个口?

事实上工部贪污钱的途径有几个。

首先是克扣材料的钱。朝廷每年都会有很多的工程,基本上都是由工部负责营造,这里面就有材料的钱。

一些官员直接以次充好,收取回扣,甚至是克扣钱粮,这是非常大的一块。

除此之外,人工费也是很好克扣的地方。工部做差事,自然要调集人手,那么自然就有钱粮。

有了花钱的地方,自然就有克扣的地方,这也是一个来钱的道。

除此之外,还可以接外活,就是从外边接一些活回来。这些活交给工匠们干,劳动力成本自然是比市价低,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成本。

因为工部的官员也不给工匠钱,工匠吃饭花的也是国家的钱粮。东西做出来了,官员们拿去交货。

至于人家给的钱,自然就落到了工部的官员的手里。

除此之外,工部最赚钱的是工部虞衡清吏司。

因为虞衡清吏司管辖的军器局,军器制造的仓库(戊字库和广积库)也是工部管辖的。

戊字库储藏的是弓箭盔甲等物品,广积库储藏的是硫磺、硝石等物品。

军器局和兵杖局在洪武年间叫做军器和鞍辔二个局。军器制造和军器相关资源的管理都是军器制造局的职责所在。

在这样的情况下,虞衡清吏司自然就是发财的好地方,可以说随便沾一把都是一手油。

眼前的这个陈郎中,他就是虞衡清吏司郎中,这一块就是归他管,所以第一时间就查到了他的身上。

赵南星看着陈郎中,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陈郎中抬起头看着赵南星,眼圈有些发红。

陈郎中知道自己已经是在劫难逃了,无论是做替罪羊也好,还是其他的什么也好,这次事情出了之后,自己就根本无路可逃,只能是死路一条。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郎中抬起头,笑着说道:“赵大人,你也是工部的人,这天下的事情你也知道,想要做事情,没有好处怎么行?下面的人等着张嘴吃饭,上面有的人张嘴管你要好处,你不做怎么办?”

“你不给够了钱,下面的人就给你偷奸耍滑;你不给够了钱,上面的人就到处找你麻烦。我只是一个工部的郎中,谁愿意做这种受气的差事?”

“如果有可能,我何尝不想外放做官,哪怕只是做一任父母官,也是为了朝廷,为了陛下。在工部这个地方,我只是尽力的把事情做好,有些事情我也没有办法。”

“赵侍郎,你说的事情我都认。不管事流放还是充军,我也都认。不过有一句话我想要告诉赵侍郎,你的官服已经足够红了,没有必要再用更多同僚的鲜血去染红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郎中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一副不再开口的样子。

看到那一幕,赵南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果然自己还是成了坏人,自己这么做只是为了染红自己身上的官服吗?

看了一眼陈郎中,赵南星开口说道:“你就没有什么其他想说的了吗?”

陈郎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有些无奈的说道:“大人想让我说什么?”

有些事情可以说,有些事情却没有办法说。一旦自己开了口,整个工部全完了,牵连这么多人,搞死这么多人,自己的身后事怎么办?

这样的口不能开。

赵南星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既然你什么都不说,那我就只有上奏陛下了。”

没有回答赵南星的话,陈郎中依旧沉默以对。

与此同时,在锦衣卫的北镇抚司,韩矿也在一个个的审问。

现在跪在韩爌面前的是姚宗文。

姚宗文的脸色非常难看,梗着脖子,咬死了是魏忠贤诬陷。

之前姚宗文翻过一次案,后来又翻了回来,然后就死咬着魏忠贤。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无论怎么逼供,他就是不开口。

如果最早姚宗文有这样的骨气,也不至于后来翻供。

韩爌面无表情的坐着,不去理会姚宗文的叫嚣。

“本阁今日过来,不是听你来说这些的。”韩爌面无表情的说道:“本阁问你,你是否收受了刘国缙的3200两银子?”

听了韩矿的话,姚宗文一愣,随后猛地摇头,“我没有收。”

“案犯否认,记录在案。”韩爌转头对一边的文书说道,随后又转回头看着姚宗文,开口说道:“去年十二月初七,晚上整灯十分,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在家里。”姚宗文开口说道,脸色有一些严肃。

“你在干什么?与什么人见面?有什么人可以作证?”韩爌再一次开口问道。

“在见刘国缙。”姚宗文咬着牙说道。

“你们见面所谓何事?”韩爌追问道。

“为了弹劾熊廷弼的事,我向他打听了一下熊廷弼在辽东的事情。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大明、为了陛下!完全是出于公心,并没有私心在里面。”姚宗文连忙说道,脸上已经显得有些惊慌了。

“刘国缙也是这么说的,但他说的是他拿了3000两银子贿赂你。除了刘国缙之外,跟随刘国缙一起去的随从,他也可以证明,因为3000两银子就是他带去的。除此之外,你府上的管家也可以证明,这里是礼单。”

“人证物证俱在,即便没有物证,依照大明律法,三人成证。无论你是否认罪,都可以证明你收受了刘国缙的贿赂。”

“既然收了钱,那么事后和刘国缙一起弹劾熊廷弼,本阁就可以认为是你们相互勾结、结党营私。所以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来人,让他画押!”

旁边那两个锦衣卫立马就冲了上来,拿着印泥和文书走到了姚宗文的面前。

此时的姚宗文已经失魂落魄了,如果是之前的审问或许还没有什么。但是这次不一样,朝廷派来的是内阁大学士,基本上这次的案子到这里就结束了。

如果自己这么被定了罪,下场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想到这里,姚宗文连忙向前爬了几步,然后开口说道:“我要检举,我要汇报!”

韩爌看了一眼姚宗文,眼中闪过了一抹悲哀。

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感情用事,便接着说道:“你说吧。”

到了这个时候,姚宗文也没有了再抵抗下去的想法,将所有事情全部都和盘托出。

从最开始收受贿赂弹劾熊廷弼,到后来自己翻供,姚宗文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说了一遍。

在最后,姚宗文还承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结党,但是他说的不是营私。

“我们都是为了大明、为了陛下!”

“朝廷奸佞横行,百姓民不聊生,如果我们不团结起来,如何荡平朝堂,如何澄清官场?如何能够致君尧舜上?”

韩爌没有去看姚宗文,直接对身边的锦衣卫说道:“让他签供画押。”

坐在一边的魏忠贤都要看傻了,如此干净利落吗?

自己的手下怎么就没有这样的人?

除了皮鞭子抽,曾经就没想过这样的办法吗?

真是失败!

魏忠贤诧异地看了一眼韩爌,他觉得自己以后怕是有对手了。

如果这些案子很漂亮的被韩爌解决了,那陛下会怎么看?

第一四四章 逐个清理(盟主Cz、加更)

案子一件一件的审理。

原本特别乱、非常复杂的案子,在旁人看起来异常的棘手,但是到了韩爌的手里,处理起来却非常的快。

在姚宗文认罪以后,剩下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

很快最早的案子就理清了,那就是刘国缙行贿一案。姚宗文冯三元等人,罪名也就出来了。这些人收受贿赂,构陷熊廷弼,这个案子也就审理完成了。

韩爌直接开口说道:“这个案子就这样了,封存起来。”

“下面开始审理朝中大臣勾结边关将领李如祯一案。”韩爌面无表情地拍响惊堂木,冷声说道。

这一次被带上来的是刘国缙。

看了一眼神情落魄的刘国缙,韩爌面容严肃,声音清冷的问道:“关于行贿一案你是否还有什么要说的?如果有,现在就说;如果没有,签供画押。把认罪的文书给他看一下。”

闻言,一边正在纪录过程的文书连忙站了起来,走下去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了刘国缙。

在场没有一个人说话,包括魏忠贤在内,一片肃静。

倒不是他们不想说,而是没有什么话可说。通过刚刚的案子,韩爌展示了自己足够的能力,同时也展现了自己没有私心的做法。

在场的人想挑毛病都挑不出来,只能静静的看着。

刘国缙将文书拿了过来,看了一眼之后轻轻的点了点头,“我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地方。”

在这张文书上写的内容并不多,也不复杂,只是写了刘国缙行贿的过程,在什么地点送了多少钱,以及他为什么要送这些钱。这些事情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韩爌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你为什么要送钱行贿他们?为什么要让他们弹劾熊廷弼?”

这个问题一出来,所有人都瞬间打起了精神,因为这才是这个案子的关键。

前面那些只能算是开胃菜,也就是酒席上的凉菜。现在热菜才刚端上来。

听闻韩爌的问话,刘国缙的脸色一片灰败。

此刻的刘国缙,知道自己必须要说清楚;如果自己不说,那么自己就成了这个案子的主谋。

拿着银子行贿朝中的御史,使其诬陷熊廷弼。熊廷弼那可是朝廷派到辽东的大员,这个罪名自己扛不起;如果自己扛下来,估计直接就是杀头的罪名。

刘国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神情落寞的开口说道:“这件事情我是受了李如祯的指使。这些年我们都是辽东的人,我收受李如祯的钱财比较多,所以他让我做,我不能不做。”

轻轻的点了点头,韩爌继续说道:“李如祯送了你多少银子?在什么地方送的?何时送的?全部都说出来。”

说着韩爌转头看向了一边正在奋笔疾书的文书,吩咐道:“记下来。”

刘国缙只好一项一项的把自己受贿的过程说了出来。

等到刘国缙全部都说完之后,韩爌冷着脸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刘国缙点了点头,下了决心似的,毅然决然的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原本我是不同意的,毕竟熊廷弼是朝中派来的大臣,如此做法不一定能成。一旦出了事情,我们还有可能被报复。”

“不过李如祯告诉我,只要我去联络人,便会有人支持我,事情也很容易办成。事情也正如李如祯所料,的确是办得很顺利。我也问过李如祯是谁在配合我,李如祯说是朝中都察院的人。我想要继续追问,他就不再说了。”

韩爌点了点头,然后对文书吩咐道:“让他画押。”

重复了上一次的过程,刘国缙也被带了下去。

韩爌看了一眼刘国缙认罪的文书,和那个鲜红的手印,点了点头说道:“行了,归档。”

东西拿下去之后,韩爌继续说道:“所有的案件卷宗归档,把李如祯带上来。”

这一套操作使得在一边的魏忠贤一脸的感慨。

韩爌不愧是内阁大学士啊,无论是审问技巧还是对人心的了解上,都是非常的高明。

事实上韩爌不是对人心的了解高明,而是对官心的了解比较高明,问题往往都是直切要害,拿出来的东西让人无法反驳。

时间不长,李如祯就被人带了上来。

韩爌继续审问。

对于自己的罪行,李如祯供认不讳。

他是最早就认罪的人,因为他知道自己没得跑。他被抓起来也不是因为这些事情,而是因为他在辽东军事上的失败。

李如祯对自身的境地了解很清楚,这件行贿案子即使不抵赖,辽东的那些没了结的案子就能要了他的命。

如果这边的案子他积极配合,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这一点他看得十分清楚。

所以李如祯在这之前就比较配合魏忠贤,主要是魏忠贤答应他,能够在皇帝那里替他求求情,想办法保住他的命。

事到如今,李如祯就更没有选择了,所以他果断的选择和盘托出他是如何与朝中的官员勾结的,每年是如何贪污辽东的军饷的。

尤其是先帝登基的时候拨付的100万两,成为了无数人的盛宴。

他也是在这次盛宴里边结识了不少人,所以在朝中才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在这些供认完成之后,韩爌开口说道:“我来问你,熊廷弼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要找人诬陷他?是你与他有仇,还是你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回大人,这件事情我是受人指使的。”李如祯也没有绕弯子。

“是谁?”韩爌再一次开口问道。

“回大人,是薛国用。所有的一切都是薛国用指使的,他说只要我配合他,辽东经略就会换成他们的人,以后辽东就是我们说了算。在整个辽东,熊廷弼就是最碍事的人,只要我们搬开了他,那么辽东就没有什么忧患了。”

轻轻的点了点头,韩爌继续说道:“记录在案。”

薛国用已经死了,这件事情死无对证,无论李如祯是说的是真的,或者是假的,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所以韩爌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追问,继续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有。”李如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朝中配合的人都是薛国用安排的,他说只要我们这边配合好,朝中的人必然会想办法拿下熊廷弼,任命而来的人必然是自己人。事情也正如他所说,熊廷弼被拿下了,新任的辽东经略袁应泰,的确是他们的人。

“你这个他们指的是谁?”韩爌再一次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李如祯自嘲的笑了笑。

韩爌不可能不知道,但是此时此刻他就只能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就是要由自己说出来。所以李如祯只能仰了头说道:“是东林党。这个名字我不知道外面怎么想,但是我就是这么叫他们的。这些人大多都是东林书院出身,即便不是东林书院出身,也是他们的同科同年,甚至是同门。他们在朝中相互勾连,结党营私,所以我叫他们是东林党。”

“记录在案。”韩爌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

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韩爌的内心是不平静的。

这一点从韩爌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来,因为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一抹灰白。显然他也知道这一次东林党再也难逃了。

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韩爌继续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吗?”

“朝中还有他们的人。”李如祯继续说道:“都察院左都御史邹元标,还有光禄寺少卿高攀龙、礼部尚书孙慎行,全部都是他们的人。”

李如祯直接把这些人全都咬了进来。

韩爌心中一颤,他看了一眼李如祯,却发现李如祯也在看着自己,甚至嘴角还带着一抹嘲讽。

这一抹嘲讽是给自己的,因为自己也是这一派的人。

不过韩爌却不动声色,他知道这种事情是难免的,后面自己会面对更多的非议。

“让他画押。”韩爌直接说道:“带袁应泰。”

很快袁应泰就被押了上来。

原本很顺利的案子到这里终于出现了波折,袁应泰什么都不承认。

袁应泰表示不知道什么诬陷熊廷弼,也不知道什么东林党,他去辽东是朝廷任命的。

一句话,咬死了不承认。

所有人都看向了韩爌,包括魏忠贤。

所有人都想知道韩爌有什么办法。要知道从开始到现在,韩爌一往无前。所有人都希望了他继续创造奇迹,包括魏忠贤。

看了一眼袁应泰,韩爌叹了一口气。

这是韩爌从开始审问到现在,第一次表露自己的情绪。

不过韩爌还是很快就把情绪收了回去,直接开口问道:“先帝在世之时,曾经向辽东调拨军饷100万两。可是实际下发到辽东各军的银子,却只有60万两。这件事情你怎么解释?”

袁应泰抬起头看着韩爌,他没想到韩爌会问这样的问题。这是真的没想到,无论如何都没想到。

看着韩爌,袁应泰的脸色非常的苦涩。

这件事情怎么说?

难道说这是朝中的规矩,官场的潜规则?

这话没法说,一旦说出来,自己的下场就很惨。

“账目没有问题,到了100万实发100万,”袁应泰面无表情的说道。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抵赖了,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

“事到如今,你再抵赖也没有用。李如祯已经如实招供了,辽东那边我们只要派人去查,必然能够查出来。你想等到那个时候再来定你的罪吗?朝廷的这40万两银子,绝对不可能凭空就没有了。你要想好了,贪污40万两银子,你扛不起。”

说完这句话之后,韩爌没有再开口。

第一四五章 杀

韩爌知道,事实上自己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已经非常的不合适了。

如果在场有人弹劾自己,这都是一个问题,不过韩爌还是选择说了,因为他觉得袁应泰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这是一个真心实意在为朝廷做事情的人,他不应该得到这样的结果。

袁应泰抬起头看了一眼韩爌,满嘴都是苦涩,沉默了半晌,才低声自喃道:“真的要如此吗?”

虽然袁应泰的声音很低,但是韩爌听到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说别人也会说。”

事实上,韩爌这样说就是在告诉袁应泰,已经有人开口认罪了,你就不用再死扛了,你也扛不住;事到如今,想办法保住自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没有办法再考虑其他的。

闻言,袁应泰的脸更拧巴了,嘴里愈发的苦涩,他也知道自己扛不起。

40万的银子,贪污40万两军饷足够自己家满门抄斩的了。

堂下许久未见得动静,韩爌静静的等着,他知道,得给袁应泰做好心理准备的时间。

大约是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袁应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缓缓的开口说道:“这笔银子到了辽东之后,其实有70万两。其中的10万两,被巡抚衙门和经略衙门的人都给分了。至于如何分的,在我的脑子里面都有记录,我可以告诉你们,给我支笔我写下来。”

袁应泰有些落寞的说道:“我拿了其中的2万两白银,不过这些钱我没有拿回家去,而是用来采买了一些粮草,补上了亏空,这些都能查得到。我在辽东,上无愧于君王,下无愧于百姓。”

韩爌就那么看着袁应泰,良久没有说话。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也是有一些酸涩。最后他点了点头,吩咐道:“来人,给他笔墨。”

事实上其实早就有人招了,这个人就是广宁巡抚王化贞。在东厂的时候王化贞就已经开口了。

所以没有办法,招供就是最好的选择,没有其他的选项给袁应泰。

接过笔墨纸砚,袁应泰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了起来,他在默写辽东是怎么分钱的。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面无表情地斜靠在卧榻上,站在他下面的是陈洪。

此时的陈洪面上带着忐忑,表情有些迟疑,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的。

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坐直了身子,笑着开口说道:“这些和你又没有关系,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在害怕什么?”

此时的朱由校手上把玩着一把刀,是一把唐刀,或者说是后世意义上的唐刀。

在这个时代这就是一把直刀,锻造工艺非常精良,使用的钢也是最好的,所以这把刀非常的好,在阳光下反着光。

自己家的皇爷把玩着这样一把刀,不时的还轻轻的弹一下,陈洪怎么可能不害怕?

听了朱由校的话,陈洪连忙说道:“奴婢不是害怕,奴婢是怕皇爷生气。”

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朕什么都生气?真要是这么生气,朕早就被他们气死了。行了,继续说吧,究竟怎么回事?那个袁应泰说了什么?”

这一次陈洪不敢再隐瞒下去了,将袁应泰的话重复了一遍。

朱由校笑着说道:“说的好啊!上无愧于君王,下不愧于百姓,说的真好。”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缓缓的站起了身子,面无表情的走到了大门口。

此时他想起了后世看过的一个电视剧,那个电视剧的名字叫做《大明王朝1566》。

里面的嘉靖皇帝曾经说过一番话,“一两银子,四钱归他们,十二钱归国库,朕认了;六钱归他们,十钱归国库,朕也认了。”

这段话的出处是在朝廷要给胡宗宪弄军饷,国库亏空,赋税收不上来,朝廷没有钱给前线拨付军饷。没有办法,只能让严嵩他们去弄钱,弄来的钱,皇上都要与他们分。

这是一个皇帝多大的悲哀?

可是不这样又不行。

因为朝廷弄不来钱,皇帝不可能下去弄钱;如果只让东厂和锦衣卫去钱,杀来杀去只能闹出乱子。总是要找人去弄钱,否则这个朝廷就维持不下去。

如今,到了现在自己这个时候,朝廷用钱的地方更多,贪污也越来越严重。

一个堂堂的辽东巡抚,自己不贪污都不行,拿到手的银子送去买粮草,悄悄的补上缺的粮草,这一切还只能在暗中进行;如果拿到面上来,这个巡抚都做不下去。

可见地方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朱由校也理解,朝廷大部分官员他们面对的是和自己一样的困境。

没有人给你办事,你的命令下去之后,到下面就成了一张废纸。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想要去收钱,人家就不交。

万历皇帝曾经派过太监下去,为的就是弄钱,结果呢?

派下去的人被打死了,钱也没有收上来多少,反而惹了一身骚,你去治谁的罪?

人家说是百姓群情激奋,出于义愤群殴死了,你想找凶手都找不到。

百姓一呼而散,你去抓谁?

当地的地方官别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定就是这些官员他们在背后下的手,你又能怎么样?

你能把那些地方官抓起来弄死?

即便你弄死了,又怎么样?下一个上来,他还是这么干。他不敢反抗官场的大环境,如果真的反抗了,死的会更惨。

与其这样,不如同流合污,如果皇帝要治你的罪,顶多也就是昏聩无能,罢官免职也就是了。

朱由校自嘲的笑了笑。

大明朝真的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了,自己还真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感受到,这种感觉让他冰冷彻骨,既愤怒又无奈。

转头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笑着说道:“你说辽东的那些人应该怎么办?”

辽东的什么人?

辽东的那些官员,无论是巡抚衙门还是经略衙门,又或者是辽东的那些将领,他们在从上到下的贪污朝廷的银子,他们应该怎么处理?

处理了袁应泰,那他们要不要处理?

如果把所有人都处理了,辽东怎么办

巡抚衙门不要了,经略衙门不要了,还是辽东的各级将领都不要了?

如果这么做,是不是等于把辽东拱手让给了努尔哈赤?

朱由校不是心疼这些银子,而是想着该怎么办,究竟要从哪里下手?

辽东如此,大明的其他地方呢?

东林党的老巢江南,自己的圣旨到了江南,究竟还能有多大的作用?

别说在现在,即便是在后世,地方搞得乱七八糟的事情还少吗?

上面下来的文件,到了下面被曲解的乱七八糟的少吗?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事情少吗?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朱由校缓缓地将手中的刀插回了刀鞘。

朱由校知道,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不然他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做事情。

他转头看了一眼陈洪。

此时的陈洪已经跪在地上了,一言不发。

这话不是陈洪敢回答的,他也知道陛下在说什么。

“行了,起来吧,丢人!”朱由校走到陈洪身边,轻轻的踢了他一脚,语气之中带着调侃的说道,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陈洪从地上爬了起来,语气之中带着关切的说道:“皇爷,没事吧?”

“朕能有什么事情?朕是天子,朕永远都不会有事情。”说着,朱由校再一次走回到卧榻前坐下,慵懒的斜靠着,伸手轻轻敲打着扶手。

“不用管他们,让他们去办吧!”朱由校笑着说道。

陈洪知道这件事情没完,他太了解自己家的陛下了,事情绝对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过去。

不过这件事情自己绝对不能掺和,否则自己就完蛋了。

这件事情的确没有完,朱由校也不可能这样放下,只是暂时没有办法罢了。

不过自己可以拿个小本本全部给他们都记上,等到以后自己会找他们一样一样的讨回来。

这些自己会和他们一笔一笔的算清楚,到时候谁都别想跑。

宫中继续风平浪静,朱由校熄灭了怒火之后,一切又恢复原来的样子,阳光明媚,景色宜人。

“皇爷,工部侍郎赵南星来了。”陈洪走到朱由校的身边,躬身行礼道。

“让他进来吧。”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

时间不长,赵南星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赵南星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见到朱由校之后直接就跪下了,手中捧着卷宗说道:“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爱卿何必行此大礼。”说着朱由校坐直了身子,带着笑容问道:“爱卿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臣彻查了工部的所有账目,的确如他人所奏,工部有情弊。臣是来请罪的,这是臣审问的案卷,请陛下过目。”赵南星站起身子,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一次朱由校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示意陈洪把东西拿过来。

陈洪快步的走到了赵南星的身边,将卷宗捧着交到了朱由校的手中。

朱由校拿起来快速的翻看了一遍,开口说道:“这就是爱卿查出来的?”

不是朱由校诧异,而是他不敢相信。

居然就这么糊弄皇帝的吗?

这上面的确查出来一些贪污的事情,但可以说只是浅尝辄止,只查到了一个清吏司的郎中身上,这不是很滑稽吗?

朱由校往前坐了坐,看向赵南星的目光很不善,心里面不禁产生了疑问。

赵南星的胆子这么大,真的就对自己视而不见?

此时此刻,朱由校对赵南星动了杀心。

这样的臣子,杀了都不多余。

“启禀陛下,这就是臣查出来的。”赵南星开口说道。

第一四六 杨涟的三观崩塌了

朱由校没想到赵南星居然会这么回答自己,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笑容。

这些人还真的是够刚。不过现在也好,自己可以动刀子了。

说起来这么长时间自己还还没有杀人,还真是有些失败。作为一个昏君,不杀几个忠臣怎么能行?

朱由校刚想开口,赵南星先开口了。

只见赵南星向前走了一步,沉声说道:“臣以为此事必有蹊跷。”

看了一眼赵南星,朱由校突然有些恍惚,刚刚提起来的杀气也没了。

他还想问一句:“元芳,是你吗?”

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

清了清嗓子,朱由校的脸上有疑惑的模样,问道:“爱卿此话何意?”

“陛下,此事必然有牵扯,只不过臣乃工部侍郎,不能妄动刑法,审案亦不是臣所长。臣请将此案交于大理寺审理,一定查一个水落石出。这件案子的背后必然有其他人,如此大规模贪腐案,必须要一查到底。”

赵南星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需要一查到底,臣也愿意做这件事情,只不过臣的手下没有人,想单独做这件事情并不容易,所以想把大理寺也拉进来。

看了一眼赵南星,朱由校面无表情,心里面有些同情大理寺。

自从自己穿越之后,大明朝若是要评选一个最悲催衙门,那么非大理寺莫属。

大理寺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每一次事情都牵扯到他们。平日里好处一点没得到,吃苦耐劳的全是大理寺。

最关键的是大理寺活干的挺多,功劳却没有,还总当背锅侠。

“这件案子爱卿没有办法查了吗?”朱由校笑眯眯的问道。

“臣有办法查,”赵南星说的铿锵有力。

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退缩,也绝对不能把锅甩出去。

真的这么干的话,那自己这条官路就到头了,哦不,是这条命也就该结束了。所以自己也必须把事情扛下来,反正都开始了。

“只是臣以为此案牵扯重大、案情复杂,所以需要大理寺和刑部的配合,最好是三堂会审。”

朱由校看了一眼赵南星,点了点头。

听赵南星这话就知道他并不是要推责任,确实是想查案子。今天他到自己这里来,无非就是来要人手来了,同时也是来要权力的。

一句话,这件事情我要干一票大的,但是我人不够,你得给我足够的人手。

“既然如此,那这一件案子就交给爱卿来吧。朕会让大理寺和刑部配合你,都察院那边也会出人手,爱卿为主审官,一定要把案子给查清楚。”

“陛下放心,臣明白。”赵南星连忙开口说道:“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那臣告退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赵南星便躬身退了出去。

朱由校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自己的做法还是有效果的。

赵南星要对工部开刀了,韩爌在对东林党开刀了,所有的一切进展的都挺顺利,最重要的是朝堂没受什么影响。

捅破了一个大脓包,朝堂上下的人也都还在。当然这些都不是关键的,关键的是自己在暗戳戳做的那些事情。

看了一眼站在一边一声不吭的陈洪,朱由校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骨,笑着说道:“今天朕胃口不错,让御膳房那边多准备几道菜,再温一坛好酒,朕要喝几杯。”

“是,皇爷。”陈洪恭敬的答应了一声。

这边朱由校正准备享受一顿的时候,锦衣卫那边审案仍旧在继续。

袁应泰被带下去之后,王化贞也被带了上来。

王化贞的供述就更彻底了,直接把东林党卖了一个底儿掉。

所有人都审问完成之后,韩爌舒了一口气,然后端起了有些微凉的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

魏忠贤在一边看着韩爌审案,从始至终他一句话都没说。

魏忠贤原本是来监督韩爌的,甚至是抱着找麻烦的心态来的。可是现在别说找麻烦了,他从心里面已经佩服起对方来了。

不过后面还有两块难啃的骨头,一个是邹元标,一个是杨涟。暂且看这个韩爌怎么处理吧。

放下手中的茶杯,韩爌清咳了一声,沉声说道:“把杨涟带上来。”

很快杨涟就被带了上来。

韩爌看了杨涟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位东林党的后起之秀,此时略微有一些狼狈,但是消瘦的身材上目光却很明亮,看得出来精神头还行。

“杨涟,本阁问你,你可曾与人串联上书弹劾熊廷弼?”韩爌面无表情的问道。

“我没有。”杨涟站得笔直,直接摇头说道:“我弹劾熊廷弼,不为私仇,那是为了辽东,是为了大明,是为了天下!熊廷弼为人桀骜不驯,不尊礼法,无才无德,怎么能够坐镇辽东?所以我才弹劾他,并不是因为其他的事情。”

韩爌点了点头,然后对一边的文书说道:“将姚宗文、冯三元还有刘国缙的供述给他看看。”

这句话一出,魏忠贤猛地站起来了,阻止道:“韩阁老让犯人看卷宗,此举恐怕不妥吧?这不但不合规矩,而且还有串供之嫌,请韩阁老详查。”

“出了什么事情本阁负责。事后本阁会向陛下解释。”韩爌面无表情的说道,不再看魏忠贤一眼。

韩爌这次虽然选择了对付东林党,但是不代表他看得上魏忠贤,这样的宦官就应该拉出去凌迟处死。

这个阉狗给陛下敬献道士,因为一己私利不顾家国天下、蒙蔽圣聪,凌迟处死都不多余。

被韩爌怼了一下,魏忠贤也很无奈,只能愤恨的看了一眼对方,刚刚产生的好感瞬间就没有了。

自己只能是提醒一句,如果要是强行阻拦,皇爷就会直接收拾自己。

要知道韩爌这个主审是皇爷任命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的权威必须保住。

这不光是保住韩爌的权威,同时也是保护皇爷的权威。如果连皇爷任命的人自己都不尊重,那就代表自己不尊重皇权,无论是什么原因自己都可以去死了。

韩爌转头看着杨涟,开口说道:“你看看吧。”

杨涟倒是面色平静,丝毫没有变化,对韩爌也没有感激,不动喜怒。

将文书拿过来看了一眼之后,杨涟脸上全都是苦笑,最后将文书还了回去。

“所托非人,所信非人。我杨涟空有其志,却识人不明,落得今时今日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韩阁老,我有一些话想要说,可否请你代为呈奏陛下?”

“我是来审问你的,你说的话我都会呈奏陛下。”韩爌面无表情的说道:“至于让不让你说话,我来审问你,自然就是让你说话的。我不会堵住你的嘴,说吧。”

“弹劾熊廷弼,我问心无愧;对于陛下,我忠心不二;对于大明,我愿以死明心志。我只是想呈奏陛下,熊廷弼并不是良将,如果将辽东交付给他,辽东必然会出大事情。我大明不能没有辽东,请陛下详查。”

说完这句话之后,杨涟直接叩拜在了地上,半晌无言。

看着叩拜在地上的杨涟,韩爌眼神之中闪过一抹悲哀,开口说道:“来人,将李如祯、袁应泰和王化贞的供述给他看一看。”

魏忠贤欲言又止,但还是忍住了。

杨涟抬起头看着韩爌,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这个时候了还给自己看供述?

不过他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将文书看完之后,整个人顿时呆傻在了当场。

如果说前面的文书让杨涟心痛不已,但还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因为那些人无非就是收受贿赂,弹劾人罢了。

这种事情他在都察院虽然没见过,但是也听说过,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情。所以即便是对他有所打击,他也还是能够说出后面的话。

因为自己一心为公,不管那些人怎么样,自己问心无愧。

可是这些文书就不一样,在这上面清晰的写明了他们是怎么收受贿赂的,是怎么样诬陷熊廷弼。

赶走熊廷弼也不是为了什么辽东,也不是为了什么大明,更不是为了什么天下。

简简单单的就是为了银子,那是大明唯一一个适合捞银子的地方。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才诬陷熊廷弼,因为熊廷弼成了他们贪钱的绊脚石。他们贪污钱财、压榨士卒,使得辽东兵力不足、兵无战心、每战必败。

这与杨涟的认知完全不一样,他的三观彻底崩塌掉了。

在杨涟看来东林党的人都是人人君子,大家虽然聚集在一起,但是却从来没有结党营私,为的都是大明,为的都是天下。

大家志同道合,想要做的事情也是中兴大明。平日里那些人站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一心为国为民,针砭时弊,劝诫君王。

可是眼前这些是什么?

这就是那些平日里和自己说这样话的人干的事情?

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道貌岸然侃侃而谈,可是事后呢?

居然是为了这个?

杨涟抬起头看着韩爌,目光之中全都是泪水。

他的身子太颤抖了,眼中全是祈求。意思很明显,他在请韩爌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杨涟,韩爌叹了一口气,“我可以告诉你,这些都是真的。我没有动刑,没有逼供,但是他们却全都承认了。因为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他们抵赖。”

“其中先帝拿出了100万两军饷,银子出了京城就只剩下70万了,到了辽东之后又没了10万两。交给各个将军那里就只剩下了60万了,各级将领分次盘剥,真真正正用到实处的不足20万两,一切都有据可查。”

第一四七章 邹元标死了

韩爌静静地盯着杨涟,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和杨涟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也知道杨涟大概的为人、他的出身。

要说杨涟贪钱了,这一点韩爌是不相信的,只不过说他天真,那也是真的天真。读书读傻了,说的就是杨涟,也不知道是悲哀还是幸运。

魏忠贤坐在一边,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他算是看出来了,韩爌想拉杨涟一把。

魏忠贤在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办,是弄死杨涟,还是乖乖的做自己的事情。如果自己不出手,估计杨涟这一次凉不了。

虽然杨涟弹劾了熊廷弼,但是他和那些事情没什么关系。杨涟没有勾结辽东的李如祯,也没有收受刘国缙的贿赂。

事实上关于收受贿赂这件事情,魏忠贤是下了大力气查的。只是整件事情没牵扯到杨涟什么,从王化贞开口之后,魏忠贤就开始顺着线追查,但是查来查去魏忠贤发现这事却没有牵连到杨涟。

可能也是因为都察院的原因,这就是一个清水衙门,除了弹劾人顺便勒索一点银子,或者帮别人的忙弹劾一下他人从而收一点贿赂之外,实在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进账。

姚宗文等人收了3000两银子,听着是不少,可是魏忠贤却知道,这比实权部门差远了。对于实权部门来说,3000两银子还不够塞牙缝的。

杨涟收不到钱,应该不是他不想收,而是他收不到,魏忠贤在心里如此恶意的揣测。

不过魏忠贤也知道,这只能是想一想,自己又没证据。不然的话自己早就搞定区区杨涟了,何至于让韩爌来出这个风头?

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上魏忠贤也没有从杨涟家里弄出多少钱来,也没有找到杨涟切实的贪污证据。

魏忠贤掀翻东林党贪污的证据,其实是王化贞拿出来的,那个时候也都没收到多少钱,何况现在这个时候?

杨涟根本就没收到钱,也是挺憋屈。

抬头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韩爌,魏忠贤慢悠悠的开口说道:“韩阁老,你这么做怕是不妥吧?”

韩爌看了一眼魏忠贤,丝毫不在意的说道:“如果魏公公不满,可以去向陛下禀报。”

说完,韩爌便不再去看魏忠贤了,而是转头看着杨涟,“收受贿赂,弹劾熊廷弼一案,并无实证证明杨涟参与其中。”

看着文书,韩爌郑重其事的说道:“把本阁这句话记录在案。”

闻言,所有人都是一愣。没人想到韩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韩爌这就是在为杨涟做保。虽然韩爌只是说了一句实话,但事实就是这样的情况。

杨涟也抬起了头,有些迟疑的看着韩爌。

事实上杨涟对韩爌的印象不怎么好,或者说整个东林党都不喜欢韩爌。

可是现在杨涟却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尤其是在韩爌给他看过那些东西之后,就更是想不通了。

韩爌没有去管众人错愕惊异的目光,而是一拍惊堂木,继续说道:“我们来问下一个案子。”

“杨涟,本阁问你,陛下让你审问污蔑熊廷弼一案,你因何做出那样的论断?是不是为了回护姚宗文等人?他们的翻供是不是你指使的?”

“不是。”杨涟语气笃定地说道:“此事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支持他们翻供,也没有让牢头张三去找他们,更没有让张三传那些话,也没有杀张三灭口。这些事情全部都不是我做的,我没有那么做。”

韩爌点了点头,看向文书说道:“记录在案。”

听到杨涟的回答,魏忠贤如坐针毡,有些受不了了,“这些事不是你做的?”

难道都要扣到老子头上来?

翻供的事情确实是老子做的,可是后面张三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更别提杀人灭口了。

杨涟不屑的瞥了一眼魏忠贤,似乎没有去说他的意思,因为杨涟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些就是魏忠贤做的。

点了点头,韩爌继续问道:“那我来问你,前面审案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是你自己做主,还是受到了他人的指使。”

说完这句话之后,韩爌紧紧的盯着杨涟。

如果杨涟承认他是他自己,那么这个罪名他坐实了。

诬陷熊廷弼的案子,杨涟没有参与,自己刚刚已经给了定论,就是查无实据,也就是说从什么开始到现在,杨涟身上什么罪名都没有。

如果现在这个罪名杨涟认了,那就等于他承认了,的确是他有意在包庇姚宗文的人。

作为一个案子的主审官,颠倒黑白、包庇罪犯,这种行为是绝对不能够被容忍的,是绝对要严厉惩处的。

充军发配都是轻的了,搞不好直接就会被砍头。因为这是陛下钦定的案子,你居然也敢搞这种事情?

杨涟抬起头,他知道自己面临的选择是什么。

只要他把人供出来,那么他就是受上官胁迫,甚至是被逼无奈。虽然不至于没有罪责,但是惩罚会减轻不少,应该会被罢官。至于会不会永不录用,那就要看陛下怎么判了。

如果没有永不录用,那么以后也可能会有再次起复的可能。

问题是该把谁供出来?

杨涟的脑袋里闪过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是邹元标,另外一个就是高攀龙。

如果不是这两个家伙,自己不会落入今时今日这个境地,

自己原本打算把案情查清楚,把冯三元和姚宗文都弄出去,严惩这一切,可是结果却没有做到。

邹元标不同意,高攀龙也不同意,整个东林党都在压自己,不让自己把这件事情搞大,最多只能牵连到李如祯。

可是结果呢?有人搞事情,这些人翻供了,自己连最基本的都没有弄出结果。最后只能是向陛下呈奏,说这些都是魏忠贤搞的鬼,这些人都是被冤枉的。

结果就是自己被下了监狱。

杨涟觉得自己很可能是被利用了,那个牢头张三说不定就是他们搞出来的。

委屈的泪水瞬间就从眼眶里流了下来,灼痛了杨涟的心。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这个口。

如果自己开了这个口,那么自己的名声就毁了;如果自己不开这个口,会怎么样?

杨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但是他决定不开这个口,因为他没有办法开口,他什么话都没有办法继续说。

扬起头看着韩爌,杨涟开口说道:“我只是据实而断。那些人翻供了,他们全都说是魏忠贤指使的,他们是被陷害的。”

“如果说这个案子我断错了,那是我无能。但是此中并没有情弊,我没有包庇他们。我认认真真的去查了,只是没有查出来而已。”

听着杨涟的话,韩爌脸上闪过一抹失望,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还是失败了,杨涟没有承自己的情,自己是希望杨涟开口,是希望杨涟能够跟着自己的。

一旦自己这个目的达成了,外面的骂名会少一些。杨涟会给自己分担一些压力,同时也可以把更多的人拽起来。

可是杨涟还是没有这么做。

韩爌知道杨涟不会再说了,至于动刑,韩爌没没想过,东厂已经使用过的招数,那就证明已经没有用了,自己再使用也没有用。

“记录在案。”韩爌只能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和邹元标等人,是否有结党营私?”

“没有。我杨涟一心为公,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不起陛下,没有对不起大明。我只是遇人不淑、能力有限,但我亦希望大明中兴盛世。”杨涟一边说着。一边热泪滚滚,声音都在颤抖着。

韩爌感同身受,他知道杨涟不是因为自己会受到的惩罚而哭泣,而是因为杨涟真的遇人不淑,同时也是因为理想得不到施展。

杨涟求仁得仁,这一次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被轻易的放过了。

“行了,记录在案。”韩爌再一次开口说道。然后他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将杨涟给带下去。

韩爌眼神之中有些黯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似乎没有再叫下一个人的意思。

魏忠贤看了这一幕,撇了撇嘴。这些文人就喜欢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魏忠贤知道刚才韩爌要保杨涟,而且他多半能做的到。韩爌这一次把案子办成这样,陛下那里必然会感激他,他提出的要求肯定会给面子啊,只要杨涟开口,那就一定能保住。

可惜韩爌选择不开口,魏忠贤倒是放心了,这些人就是死脑瓜,不开口正好。

韩爌脸上的表情终于平复了下来,然后放下茶杯,开口说道:“把邹元标带上来吧。”

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个锦衣卫,一脸的焦急神色。

这个锦衣卫进屋之后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语气之中全是惊恐的说道:“诸位大人,邹元标死了!”

这句话一出,屋子里面所有的人全部都震惊地站了起来。

魏忠贤甚至都大惊失色,别说其他人。

他都不敢把邹元标给弄死,那可是堂堂的左都御史,如果自己要是把他给害死了,自己没有好果子吃。

原本的历史上,魏忠贤敢把左都御史的杨涟弄死在东厂,那是因为那个时候魏忠贤已经权倾天下,可是现在却不一样,现在的魏忠贤并没那个能耐。

听到手下的汇报,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更是面如土色。这怎么就死了呢?

这要是在东厂死,那自然是和自己没关系。可是人死在了锦衣卫的诏狱,说和他没关系,谁信呢?

就算是没关系,这个锅自己也得背着,搞不好直接就成替罪羊了。

骆思恭都要哭了,我招谁惹谁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一四八章 让谁背锅?

在震惊愣神之后,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连忙纷纷开口问道“人是怎么死的?”

尤其是韩爌,心里边更是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这叫什么事啊?如果自己审问的这些卷宗交上去,再加上邹元标的死,那自己成什么了?

说不定酷吏的帽子就戴到自己头上了。这就叫祸从天上来!

那个来报信的锦衣卫趴在地上,哭丧着脸,连忙说道“我们也不知道。今天早上邹元标还好好的,能吃能喝的;刚才我们过去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死在里面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都快哭了。

事实上在锦衣卫的诏狱里面,死个把人不算什么大事情。别说锦衣卫的诏狱里面,天下各处的监狱,哪一年不死一点人呢?

现在死了人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是得分是谁死了,还得分是什么时候死的。

这要是几天前死了,事情反而会小很多。可现在正赶上审案的这个点上死了,这怎么解释?

“去看看。”韩爌赶忙吩咐道,同时对文书说道“所有的卷宗全部封存,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允许查看。”

说着,韩爌转头看向了站在一边的魏忠贤和骆思恭二人,语气严厉的说道“两位啊,如果你们的人敢动卷宗,后果你们承担。”

魏忠贤和骆思恭两人连忙摆手。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们傻了才会去动卷宗。

谁动卷宗谁心虚,这个时候谁会出这样的错误?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那还不得弄死大家?

索性就什么都不说,赶快去看看死人。

一行人匆匆忙忙的出了大堂,直奔锦衣卫的诏狱。

当众人来到这幽暗阴冷的诏狱的时候,现场的一切还没有人动过。显然没有人敢插手这件事情,所有的差吏都在等着他们这些大人物的到来。

见到韩爌三人到来之后,所有人全部都闪到了一边。

韩爌、魏忠贤和骆思恭三个人进了诏狱,来到牢房中,第一眼就看见了歪着头躺在那里的邹元标。

邹元标的脸上全是毫无生机的蜡黄色,这一看就已经死了有一会儿。

韩爌三个人的脸色瞬间黑乎乎的,这一次他们算是解释不清楚了。

“查一下是怎么死的。”魏忠贤手中的拂尘甩了一下,语气不善地说道。

韩爌和骆思恭自然不会反对。

很快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就都来了,他们分批次对邹元标的尸体一顿检查。最后他们得出了一个初步的结论,邹元标不是死于中毒,不是死于外伤。

“邹大人身体上没有刀伤,没有割脉的迹象,也没有咬舌的痕迹。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突发了某种疾病,病死的。”东厂的仵作缓缓说道。

“诸位大人,邹大人已经年过0了,身子本来就虚弱,这几天在牢房里连日折腾,恐怕是撑不住了。”仵作有些为难的说着,站到了一边。

骆思恭看了一眼锦衣卫的人,示意他也开口说话。

这个时候自然不可能推脱,于是锦衣卫负责检查尸体的人也开口说道“的确是因为这个,小人也怀疑是病死的。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一场风寒就要了命,何况是在这样的牢房里。”

闻言,骆思恭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这种手下就应该拉出去砍了。什么叫做在这样的牢房里?

锦衣卫的牢房怎么了?我是往出推还推不出去呢,你还往怀里揽?你就不能说他是因为旧病复发?

没脑子,谁把他给找来的?回头全部严惩!

魏忠贤和骆思恭都开向了韩爌,那意思很明显,该你出头了。

韩爌被两个人气得不轻。

这个时候你们想起我来了,刚刚你们想什么来着?这种事情就想起我来了,还真是站在一条船上。看船要沉了,迫不及待的把我推下水!

不过韩爌也知道这事躲不掉,但是被这两个人这么看着,他还是不舒服,于是开口就先呛了一下魏忠贤,“这人先前在东厂的监狱里,魏公公难道就没有发觉?是不应该吧?”

眼见锅要扣到自己的头上了,魏忠贤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老子都一天没怎么说话了,你别把责任归到我身上!

魏忠贤直接摆了摆手,一脸笃定的说道“人在我东厂的时候可是好好的,能吃能睡。咱家不是那种虐待人的人,每天都有郎中为他们看病、诊治身体,那可真是身体倍儿棒。”

一边儿的骆思恭不干了,合着怪我喽?你们东厂办事不利索,你们要是早把这个案子结了,怎么会有后边的事?

现在牵扯到我们锦衣卫,我们锦衣卫招谁惹谁了?从事情开始到现在我就一点都没参与,最后还要把我弄进去,你们想的美!

骆思恭看着魏忠贤直接说道“这和我们锦衣卫可没关系。这些人到了我们锦衣卫之后,我们可是每一天每一个人都好生好伺候着。这样有事也是以前的事。”

看了一眼两个人,韩爌心想,就应该让你们两个狗咬狗。反正自己只是来审案的,这个责任自己肯定不大,只不过这自己也脱不了关系,尤其是自己那些卷宗报出去之后,这个事自己就肯定会站在风口浪尖上。

不过现在也来不及了,卷宗已经审问完完事了,总不能这个时候去修改或者是销毁,那自己的罪名真的就大了去了。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也不是这些,让这两个人狗咬狗之后,自己应该进宫了。

“两位,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这件事情是不是应该进宫禀报陛下?”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随后转头看向韩矿,目光都很不善。

这个时候你出来做好人了,刚刚就是你挑拨离间。不过两个人也知道,不是和韩爌计较的时候,现在第一时间就是要进宫去见陛下。

三个人很快达成了共识,然后赶到了皇宫。

此时的紫禁城,乾清宫内。

朱由校正听着陈洪的汇报,脸上有一些迟疑的问道“你的人盯着了吗?邹元标到底是怎么死的?”

“回皇爷,不是被人害死的,应该是旧病复发。”陈洪连忙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不过他也知道这没有用,这件事情无论怎么解释都没用,没有人会相信邹元标是病死的。

人们总是会相信事情背后有事情,一定不单纯,肯定有阴谋。

所以这件事情想解释都没用,澄清也没有办法澄清。

“皇爷,内阁大学士韩爌、东厂魏忠贤、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在外面求见。”陈洪听了一个小太监的话之后,赶忙来到了朱由校的身边,缓缓的开口说道。

轻轻的点了点头,朱由校开口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他们现在到自己这里来,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自然要第一时间找自己汇报,然后询问自己该怎么做。他们没人想担责任,也没人敢拿这个主意。

所以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要落到自己的身上来,朱由校有些感慨,自己昏君的帽子恐怕要被戴上了吧。

这残害忠良这一条自己戴上了,邹元标的死就是一个开端,这些人还不一定怎么编排自己呢,不过也没办法,该扛着的还是得扛,要不让别人背一下锅?

魏忠贤合适还是骆思恭合适?或者韩爌?

在朱由校琢磨这件事情的时候,三个人终于从外面走了进来。

待他们行礼过后,朱由校开口问道“三位爱卿一起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韩爌向前一步,这个时候应该他说话,因为他是主审。所以他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东厂和锦衣卫检查的结果他也说了,初步认定是病死的。

轻轻的点了点头,朱由校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三个人谁都没说话,鬼知道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情。陛下你让我们解释,我们也解释不清楚,索性就不要再开口了。

朱由校知道这三个货谁也不想背锅,说白了就是对外面要说邹元标是病死的。至于外面的人怎么想怎么抨击,那他们就不管了,缩头乌龟还不会当吗?

任凭你们骂,我躺在地上不动,事情还过不去了?

对于这三个人的想法,朱由校还想给他们一一巴掌,这事情怎么能这么办呢?这种操作可不行。

朱由校看着韩爌说道“案子暂时先审到这里,把审问的卷宗汇总一下,送到宫里来。韩爌,朕任命你为治丧大臣,全权负责邹元标的身后事。”

这也是朝廷给大臣的一个福利,如果你死在了任上,朝廷会安排一个人为你办丧事,这个人就是治丧大臣,同时也会安排人通知你的家属,让你的家里来接人。

韩爌满嘴的苦涩,让自己做这个差事,说不定自己会被骂死。

可是事到临头他也不能推辞,只能躬身说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吩咐完韩爌之后,朱由校又把目光转向了骆思恭和魏忠贤,“锦衣卫和东厂,这件事情发生在你们两个的地方,你们去把事情给朕查清楚,限期破案,逾期严惩。”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全部都行礼道“臣,遵旨。”

不管事情最后怎么处理,架势要先拿起来,不管最后的结果有多扯淡,过程一定要是认真的,而且必须要从上到下的认真。

“行了,你们三个去忙吧。”朱由校开口说道。

看着三个人离开的背影,朱由校开口对陈洪说道“你去一趟邹家,去替朕宽慰他们。如果他们有什么要求,你替朕问问。”

这个态度还是要有的。

第一四九章 大家要严惩魏忠贤(盟主Cz、加更)

说实话,朱由校也有一些郁闷。

他没想到事情的最终走向居然是这样的,邹元标居然死了,而且死的如此的莫名其妙。

说起来还真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既然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件事情想要隐瞒是不可能的,在朱由校把消息放开之后,短短一个时辰,邹元标病死在诏狱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官场。

所有人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在怀疑之后就是深深的震惊,随后便是愤怒。

所有文官的心里都怒不可遏,矛头直接指向了东厂的魏忠贤。

虽然人是死在了锦衣卫的诏狱里面,可是这一次却没有人针对锦衣卫,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了东厂和魏忠贤。

也不知道他们是故意的,或者还真是这么想的,弹劾魏忠贤的题本多如牛毛,在短短两个时辰就都送进宫去了。

一时间京师的风头越演越烈,原本大家就已经非常的担心了,结果现在还闹得邹元标死了。

如果邹元标是被定罪死的,或者是因为什么罪名被处死的,或许众人还不会闹腾的这么厉害。

但是现在邹元标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在诏狱里病死了,这说出去谁信啊?这不是你魏忠贤老阉狗欲盖弥彰吗?

一时间,京师官场群情激奋,无数人都要求严惩魏忠贤这个凶手,同时被弹劾的还有韩爌。

邹元标的死更像是一根导火索,直接引爆了京城官场。

工部。

**星打发走了所有人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独自坐在屋子里面久久不语,神情之中有着一丝恍惚,更多的则是颓废和不敢置信。

邹元标怎么就死了呢?

这让**星刚刚坚定起来的信念,出现了一丝裂痕。

**星的目光有一些松散,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下去,浑浊的眼中有一些湿润。

邹元标这一次走的实在是太突然了,让人心里实在是接受不了,所有人都是这种感觉,**星的感觉尤其迫切。

邹家灵堂此时呜呜咽咽的,众人心情都很低落。

韩爌做了治丧大臣,第一时间就开始忙碌起来了,也轮不到他多想。韩爌领着人把邹元标的尸体送回了家,帮着邹家的人搭起了灵堂,还请人做法事,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朱由校也派人来了邹家,来的还是陈洪这个大伴。但是邹家气压还是有些低,只有邹家人的哭声传得很远,其他人则是沉着脸,谁都不说话。

高攀龙第一时间就赶到了邹元标的灵堂,他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悲伤还是难过,或许更多的是气愤。高攀龙看向韩爌的目光非常的不善。

还有内阁大学士刘一璟,他也被很多人怒目而视。

虽然这些人不敢当着刘一璟的面说什么,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时间气氛低沉而压抑,但却隐隐笼罩在怒火当中。

陈洪在这个压抑的地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就找了个借口提前溜回了乾清宫。

朱由校听着陈洪一五一十的汇报,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人生终究有一死,就看怎么死了。邹元标死的有些窝囊,连朱由校都没想到他会这样落幕。

现在人死了,有些事情反而不好做了,朱由校有一些头疼。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做,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自己布局这么久,搞了这么多事情出来,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弃。

不过不可能现在就去做了,要缓一缓。事情闹腾的很厉害,东林党大有反攻之势,其他人也都收敛起了手脚。

死者为大,这个时候不能闹腾,况且人家死了人,现在再落井下石,就显得非常的不道义,所以朝中一时间有了缓和的趋势。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暗地里东林党想要借机翻身,甚至想趁机扳倒魏忠贤,将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但是其他人不可能这么看着,其他人表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行动,但是私底下的手段一点都不少。

一时之间整个朝野山雨欲来,朱由校在继续准备自己的大婚礼,并没有将事情拿到台面上来。

与此同时,辽东。

熊廷弼看着自己面前的魏朝,脸上都要笑出了花。

陛下给了自己赏赐,顺便给自己做了主,那些陷害自己的人全部下了东厂大牢,甚至连袁应泰和王化贞都被抓了起来。

熊廷弼心情大好,十分的高兴。

一边的魏朝一脸的疲惫,只是在强颜欢笑。

这种跑辽东的差事实在是很辛苦,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自己现在没有办法亲近到皇爷,魏忠贤如日中天。自己再这么跑几天估计就彻底失去皇爷了,到时候自己前途堪忧,

“魏公公,我请魏公公喝酒。”熊廷弼笑着说道。

魏朝只能强颜欢笑地跟着去了,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人都已经在这里了,总不能不给面子。

虽然心里不是愿意动,但魏朝也只能强打精神跟着熊廷弼出去。

外面得知朝廷来赏赐后,早已经闹腾的沸沸扬扬了,得到消息的将领们一个个喜笑颜开。

自己家的将军有牌面,这是所有人都高兴的事情;朝廷给了不少赏赐,这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至少大家不会再无缘无故的被朝廷猜忌。

有了这样强势的顶头上司,大家以后的日子必然会好过不少。

夜深人静,王象乾站在沈阳的城头上,面无表情地眺望着远方。

他的身影有一些削瘦,在黑夜里显得有些孤单,似乎与城下热闹的景象格格不入。但是他自己站在那里,却又显得和谐了不少。

自从来到辽东之后,他走了几个地方,看了看辽东的情况。

总体来说,辽东的情况并不好。之前王象乾就曾经听过辽东的一些情况,自己来之前也做过一些了解,心里面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是真的到了地方之后,王象乾发现自己做的准备还是有些不充分。辽东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糟糕,根本不具备反击的条件。

不要说反击了,能守住都是最好的了。王象乾的心里就有一些担心了,一是担心辽东守不住,二是担心朝中的一些人搞出一些事情来。

要知道辽东一直都不安稳,影响最大的因素就是在朝廷。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王象乾转身走了下来,开口说道“准备笔墨纸砚,我要上书朝廷。”

王象乾准备将这里的情况如数告知朝廷,让他们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情况,断了他们一些乱七八糟的念想,至少也是让皇帝知道,别轻易的被人给忽悠了。

旁边有人答应了一声“是,大人。”

回到房间之后,王象乾让人把灯点亮了一些开始写题本。虽然心里面很担忧,但是在这份题本里面,他还是尽量的不掺杂自己的个人情绪,否则会容易误事,

在王象乾写题本的时候,北京城里面其实已经开始闹腾了,根本没人说辽东的事情。

大家都在忙着党争,谁有心思去管辽东?

有些人在想着自保,有些人在想着打倒别人。所有的事情都是如此进行的,没人在意辽东是什么情况了。

邹元标的丧事进展很顺利,身后事内阁已经给出了办法。

朝廷给了邹元标谥号,关于之前的案子也没人再提了。该给的荣誉也都给了,邹家人也扶着棺材回去了,准备将尸体运回到家乡去安葬,为此朱由校还让陈洪送了不少冰过去。

幸亏天气还没有到最热的时候,否则根本就是送不回去了。

邹元标的尸体是走了,但是剩下的事情还要继续办,朝廷上下都在等待着。弹劾魏忠贤的趋势愈演愈烈,已经没有人敢帮了他说话了,似乎所有人都觉得魏忠贤要倒了。

皇宫大内。

朱由校召见了朝廷大臣,主要就是六部尚书以及其内阁大学士。

这算是朝廷的一次小型会议,也叫做庭议,是皇帝与大臣们决定事情的地方。

当然了,主要是朝中的重臣,也就是中枢之臣参与这次会议。能够进入这个地方的大臣,才算是朝廷的顶层权力持有者,其他人你只能是听着。

“今天议事,主要是最近舆情纷杂,朕想听听诸位爱卿的意见。”朱由校轻声说道。

谁都没说话,大臣们也不愿意站出来。这个时候说什么似乎都不对。当然了,这里是指一些立场不那么坚定的大臣,或者说没有什么立场的大臣。

有的人则是需要站出来。也必须要站出来。

高攀龙这个时候就走了出来,躬身说道“陛下,魏忠贤丧心病狂,对邹元标滥用刑罚。邹元标乃朝廷重臣,年事已高,岂能受此屈辱?何况邹元标因刑罚过重而死,臣请严惩魏忠贤。”

对于高攀龙这么说,在场的人也没有什么意外,他的确有这么说的立场。

在高攀龙之后。另外一个人也站了出来,这个人就是礼部尚书孙慎行。

孙慎行也开口说道“魏忠贤狡诈奸猾、欺上瞒下,刑罚朝廷大臣致死,臣以为该严惩。”

这两个人站出来之后,陆陆续续有其他人站出来,态度很一致,严惩魏忠贤。

这一下已经压到了内阁头上,几位内阁大学士也要表态,如果在这件事情上含糊,怕是不行了。

尤其是韩爌,如果能够把责任推到魏忠贤的头上,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至于陛下是不是想保魏忠贤,这和自己的关系并不大,自己只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就好。

只是没等韩爌开口,内阁里面的其他内阁大学士已经站了出来。

史继偕第一个走了出来,躬身说道“陛下,臣以为当严惩魏忠贤,罢免其职,群臣论处其罪。”

第一百五十章 按律当斩

朱由校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他早就已经预料到这一幕了,与其说这是文官他们在针对魏忠贤,不如说他们在用这件事情针对自己,这是他们对自己这个皇帝的反击。

自己干那些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想到有这一天了,所以也不是很在意。

“韩爱卿,你怎么看?”朱由校看着韩爌,面目表情的开口问道。

韩爌心里发苦。

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回答,如果让陛下不满意,那恐怕自己就做不长了。可是也有一点,如果自己说不惩罚魏忠贤,自己恐怕也在官场上站不住了。

作为内阁大学士,有人捧着你很重要,如果所有人都不捧着你,那你这个官也当不下去了。

轻轻的舒了一口气,韩爌开口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这件事情魏忠贤的确有过错,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所以臣以为应该当严惩魏忠贤。”

朱由校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了刘一璟,开口问道“刘爱卿以为呢?”

“启禀陛下,臣以为也应该严惩魏忠贤。”刘一璟也开口说道。

到了这个时候,这个观点是必须要站得住的,没有人敢越雷池一步,所以大家的态度也很一致。

朱由校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诸位爱卿说得有道理,这件事情的确应该这么办。传朕的旨意,魏忠贤玩忽职守,廷杖四十,罚俸半年。”

此时此刻,魏忠贤正跪在外面。

旨意很快就传了出来,有人拉着魏忠贤去廷杖了。

执行廷杖的这些人,魏忠贤自然是认识的,而负责监刑的是陈洪。

来到了行刑的地方,魏忠贤面无表情,直接趴在了上面,开口说道“来吧。”

陈洪站在原地,揣着手,脚向外一撇。

行刑的人自然就领悟到了,心里面也有了底,于是很快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棍子落在身上,魏忠贤就是一抽,但是却咬了牙没有叫出声。

他身子弓着,脸上憋得通红,血管都爆了出来。

虽然打得很轻,但是四十棍子下来,魏忠贤也走不了路了。

旁边的小太监连忙上去搀扶。

陈洪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伸手将魏忠贤扶了起来,开口说道“魏公公,大殿里面所有人都要说要严惩你,陛下没有询问任何人,给了你这样的惩罚。说到底,那些人还是恨不得咱们去死。魏公公,以后小心一些吧。”

抬头看了一眼陈洪,魏忠贤点了点头,缓缓的开口说道“今日的恩情,咱家记下了。”

说完魏忠贤没有回头,任由人搀扶着自己去上药了,但是眼中的愤恨却藏不住。

陈洪的话魏忠贤明白,那就是再告诉他自己,虽然咱们在争,但是在大是大非上,咱家并不是没有是非观的人,不会对你落井下石,以后你自己小心一些。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咱家不会袖手旁观

魏忠贤说自己这个恩情记下了,意思就是在告诉陈洪,你的话我明白了,以后我会注意。

两个人十分默契的达成了协定,算是一个收获。

目送着魏忠贤离开,陈洪也转身向大殿里面走了进去。

他知道事情还没有完,魏忠贤的这顿打不会白挨。

此时此刻,大殿里面没有人再提魏忠贤,显然算是认可了朱由校的做法。毕竟朱由校给魏忠贤的罪名是玩忽职守,而不是杀害大臣。

玩忽职守的罪名,四十廷杖已经算是重罚了;至于追究其他的罪名,那不可能,陛下不会同意,文官们心里很明白。

不过他们心里更明白,大家认可了这个处罚,实际上就是在表明态度了。

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给外面的人看的,而不是真的想处罚魏忠贤。或许他们心里面真的想干掉魏忠贤,但是此时此刻只能这么表态,因为这是陛下的想法。

对于这些人的表现,朱由校很满意,这证明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情有用了,这些人已经不太敢正面顶着自己了。

不过魏忠贤的打是挨了,事情还是一样要处理。

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过,朱由校开口说道“邹元标虽然是死了,但是案子还是要处理。韩爱卿已经把案子审完了,诸位爱卿可以看一看,然后商量一下怎么处理。”

朱由校说完对着进来的陈洪点了点头。

陈洪连忙将案卷送到诸位面前,让这些人翻着看。

第一个看的自然是刘一璟。

简单的看了看之后,刘一璟大概已经明白了,所有的罪名全部都做实了,结党营私、勾结边将、收受贿赂、诬陷朝中大臣,这一切全都在。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韩爌,刘一璟没想到韩爌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刘一璟不动声色地将卷宗传下去,然后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再开口了。

事实上这件事情和刘一璟的关系不大,现在的结果其实是他乐意见到的,只不过还是有一些警惕,这个警惕是对韩爌的。

众人很快就看完了卷宗,脸色不一,但是心里边其实已经知道了结果。这些罪名已经做实了,人证物证俱在,剩下的就是量刑了。

陛下让大家说的也是这件事情,显然陛下就是要在今天所有人面前把这件事敲下来,然后对外就说这是大家的决定。

“诸位爱卿有什么意见?”朱由校慢条斯理的说道。

让我惩罚了魏忠贤,你们剩下的这些人也别想跑。

“陛下,臣以为此案是韩阁老审问的,具体怎么量刑还是要听听他的意见。”礼部尚书孙慎行第一个站了出来,直接就将矛头指向了韩爌,显然是要逼着韩爌表态。

朱由校看了一眼孙慎行,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其他爱卿有什么意见?”

其他人能有什么意见,这件事情谁都不想出头。有人在前面顶着,自然是最好的事情。

不过大家也意识到了,孙慎行这是在挖坑,无论韩爌怎么选都是错。

众人目光都集中到了韩爌身上,想要看看他怎么做。

“既然这位爱卿没有意见,那么韩爱卿你就说说看吧!”朱由校点了点头,目光也落到了韩爌的身上,想听听他怎么说。

事实上朱由校的心里面已经能够猜到七八分了。

韩爌倒是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的心里面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他迈步向前走了一步,开口说道“案件清楚,事实俱在,臣以为只要按照大明律处置就行了。臣对大明律并不是很熟悉,不过刑部尚书在这里,如何量刑可以问问他。”

刑部尚书是黄克缵。

黄克缵心里面叹了一口气,向前走了一步。终于还是牵扯到自己了。

这一次的事情都这么大,刑部一直没有受什么牵扯,大理寺都不如刑部,只不过现在终于还是轮到自己说话了。

黄克缵也没有办法,人家也没让你表态,只是询问你刑法。身为刑部尚书,如果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你还干个什么劲儿?

朱由校看着黄克缵,脸上带着笑容。

如果说朝中谁是中立派,那么黄克缵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在历史上黄克缵与东林党人不和,被魏忠贤看成是自己的同党,但后来他与魏也不和。

黄克缵这个人无党无派,他也不想结党结派。

光宗致死的“红丸案“和光宗死的“移宫案“纷争,两派每每为各自利益,互相攻讦。

黄克缵则执意持平居中,两不依附,常常弄得两头挨骂。他秉承的道理是受职自有定分,名节千古不磨。

你做了这个官,那你就必然要承受这个官所带来的一切。至于自己的名声,千古之后自然会有定论。你做的好了,你的名节千百年都不会被抹杀掉。

这是一个很耿直的人,对政治也有自己的见解。黄克缵做过兵部尚书,对兵事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他曾经上过题本,他认为大明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候,守卫边疆的战士饿着肚子上阵,月粮积欠数百万。同时陈诉由于连年灾荒,有的地方已经到了父食其子、妻食其夫的惨境。

这是一个有想法的人,如果说京师的官员当中谁能够摒弃门户之见、一心为国,那么黄克缵应该算一个。

黄克缵反对宫里面大兴土木,尤其对修三大殿的花费很不满意。

他认为国家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身为皇帝你还在想着修大殿,你可以不修,放眼皇宫里,又不是没有地方住。

在历史上,三大殿建成之后,辞官在家的黄克缵被加封太子太师。克缵不受。

这是朱由校准备重用的人,所以这一次的事情,朱由校根本就没把刑部牵扯进来。

现在黄克缵进来了,不过牵扯也不大,所以问题不大。

黄克缵不知道朱由校对他的看法,从事情开始到现在,他就没有插手的意思。

在黄克缵看来这就是狗咬狗,他虽然很想平息这样的纷争,可是他没有办法。

“启禀陛下,收受贿赂、诬陷朝臣、勾结边将,按律当斩,抄没家产;结党营私,按大明律当斩首,抄没家产。”黄克缵向前走了一步,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退了回去,一副不关自己事的样子。

第一五一章 魏忠贤得留着

大殿里面的气氛有一些凝固,黄克缵的话实在是太重了!

真要把这些人全部都杀了,把家全都抄了,那么在朝野上下真的影响太大了。

黄克缵说完就事不关己的退了回去,但是这个麻烦就扔给了在场的其他人。尤其是韩爌,在听到黄克缵这句话的时候,心都颤抖了一下。

虽然大明律摆在那里,大家都知道并且很熟悉,可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他的名声就真的臭了。

“诸位爱卿觉得这么做怎么样?”朱由校面无表情的问道。

这个时候礼部尚书孙慎行站不住了。

别人可以不开口,但是他绝对不能不开口。无论自己说的话会不会让陛下不高兴,自己都必然是要说的。

于是孙慎行直接站了出来,开口说道:“陛下,臣以为如此做有些太过了。罢官夺职,臣以为比较合适。至于贪污的钱财,让他们退回来,再加罚一些也就是了。真的要杀了头抄家,恐怕会让很多人心生不安。”

谁都能看出来朱由校想怎么做,朱由校就是想要把他们全都杀了,顺便把家抄了。

如果陛下不是这么想的,就不会去问刑部尚书黄克缵。

既然问了,那么就是要按照这个方式处理。大明律摆在那里,谁都知道大明律上面写着什么。

陛下既然问到了大明律,那就是准备从严从重;如果要是不想从严从重,那么就不会去问大明律,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

朱由校看看孙慎行,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对于朱由校来说,孙慎行这么说,他一点都不奇怪。主要是他想看看其他人怎么说,就是看看其他人的表现。

“诸位爱卿怎么看?”朱由校再一次沉声开口问道。

这一次工部侍郎赵南星也站了出来,开口说道:“臣以为孙尚书所言有理。”

朱由校再一次点了点头,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

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儿,沉默了一下,他面无表情的再一次开口问道:“还有没有人有其他的意见?”

朱由校是想让一个人站出来,提出来按照大明律来严惩。虽然这么做的这个人有可能是背锅,但却是坚定的表明了站在皇帝这一边的立场。这一点对朱由校来说很重要。

不过还是没有人说话,随后又有几个人站了出来,但是基本上都是赞同孙慎行的话。

朱由校看向了刘一璟,开口问道:“刘爱卿你怎么看?”

“陛下,臣以为如此处置很稳妥。”刘一璟连忙说道。

只不过说完这句话,刘一璟的心里却满是苦涩。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这个表态代表着什么,可能自己以前做的事情全部都做了无用功。

刘一璟实在没想到陛下会做得这么决,真的要动刀子杀人了。在这样的时候谁站到陛下那边,谁就真真正正的背弃了这个文官集团。

之前大家斗来斗去,那样不会做得这么绝,方从哲都平安落地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没有再去看他们,而是缓缓的站起了身子,目光透过众人,落在了他们的背后的不远处。

他开口说道:“让朝臣们议论一下吧。”

众人心里一凝,陛下还是不甘心。

大家刚刚都已经表态了,这个时候没人会站出来激怒陛下。如果真的那么做了,那么只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没有心思再和他们谈下去了,朱由校转身离开了大殿。

众人也都散了,但是随后消息就传了出去。

朱由校面无表情地斜躺在卧榻上,那几个人他并不是很在乎,死活都和自己没关系。

他要的不是这个,如果自己想那几个人死,直接下圣旨就好。只是他想要的是有人站出来,有人肯顶着骂名站出来支持自己这个大明的帝王。

在刚刚的廷议上就看出来了,虽然自己挑拨离间,用了很多手段,但是到这样的时候,还是没有人支持自己,他们还是将各自的党派看的比自己这个皇帝重。

他们不会背离他们的阶级,朱由校也坚定了一个信念,那就是要用一些没有底线的人。

嘉靖皇帝用严嵩、武则天用来俊臣,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皇帝有的时候就需要有人无条件的支持自己。

不需要所有人,但是一定要有人支持自己。

不然有的事情自己想推行的话,都没有办法推的下去。

因为没有人会为你去做事,你交代下去的事情,没有人会去办,除非使用东厂和锦衣卫。可是很多时候东厂和锦衣卫也不做,那就真的没有人可以用了。

魏忠贤这个人必须要留着,这也是为什么刚刚自己打了他一顿的原因。

这就是让魏忠贤没有退路,这就是让他足够的愤恨这样魏忠贤才会成为自己手里的刀,又狠又准,自己让他砍向哪里,他就会砍向哪里。

“皇爷。”陈洪来到了朱由校的身边,语气有些低。

他也知道自家的皇爷这个时候心情不好,所以说话声音都压低了不少,小心翼翼地说道:“杭州刚刚来了奏报,杭州城大火,燃烧一昼夜始熄,延烧六千一百余家,男女死者三十五人。”

说着陈洪将手中的题本呈了上来,随即悄无声息的站到了一边。

朱由校翻看了一下手中的题本,面无表情的说道:“交给内阁处理吧,让他们尽快拿出一个提议来。”

说着朱由校就将题本递了回去,语气很随意。

这么长时间了,朱由校坐在皇位上,他发现很多事情其实就是一张题本的事。

哪里发生旱灾了、哪里发生了水灾、哪里死了多少人,朱由校的感触并不是很强烈,其实就是题本上写的一件事情或者一些数字。

作为大明朝的皇帝,可以看到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或许以前觉得这是大事,哪里有天灾人祸;可是真的做到这个位置上,朱由校心里也想管,但很多时候真的是有心无力,这也更坚定了自己要做一些事情的决心。

“让内阁拟圣旨,都察院御史崔呈秀,为人忠正,勤于王事,着升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了。

这个位置原本属于杨涟,现在朱由校把这个位置给了崔呈秀,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崔呈秀之前做了什么?

那就是他无条件的站在朱由校这边,弹劾东林党结党营私,同时说要严厉惩治东林党他们。

在现在这个档口上,朱由校给崔呈秀升了官,关键这个位置还是以前杨涟的位置,这说明了什么?

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这代表着朱由校正式开始干预了。只要你们这一次站在朕这边,那么高官厚禄都不会少。

陈洪连忙低声道:“是,皇爷。奴婢这就去。”

朱由校没有说话,陈洪便躬着身悄悄的退了出去。

内阁这边众人刚回来,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史继谐看着刘一璟,有些担心的说道:“阁老,陛下还没有消气,这件事情不好办。”

史继谐开了口之后,其他几个人的目光也都朝刘一璟看了过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不好办,可是这件事情又必须办。

刘一璟的心里面也烦躁的很,他恨不得那些人去死,这件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可是他不能说。

“是啊!”捋着胡子,刘一璟赞同的说道:“可是想要劝说陛下回心转意,怕是也不容易啊!案子到了这个份上,只是量刑的问题。从严处置,或者是从轻发落,都是陛下的事情。我们也只能是劝说陛下回心转意,大家各自写一份题本吧。”

这是应有之意,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

刘一璟不想背这个锅,所以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其实也就是意思意思。

不过他心里还是很苦,因为这代表着他想让陛下背锅,可是陛下会愿意吗?

如果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来讲,应该是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这件事,陛下顺水推舟。

如果有很多人出来说,那就更好不过了。

可是没人会这么做,内阁里面没有一个人会同意这么办,或者说没有一个人敢同意。所以很可能最后陛下恼羞成怒,直接下旨处置。

这样一来他们的锅就没了,可是陛下也会找他们算账。

刘一璟觉得自己首当其冲,他心里面能好受都怪了。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刘一璟也不敢真的说什么,那就索性卖个好,倡导大家上题本吧。

等到陛下报复他的时候,他再想办法。陛下总不至于连他这个内阁首辅大学士都杀了吧?

众人点了点头,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这样了。

不过很多人都在看韩爌,想要等着他表态。

韩爌这个时候也意识到大家都在看自己,便开口说道:“我会在题本里面写一些别的。如此重罪,只是罢官免职,不妥。”

韩爌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没有再开口,而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在场的人也都是老油条,韩爌这么一说他们就明白了,这么重的罪,你们就给这这么一条罪名,你们觉得陛下会同意?

如果大家写了这么样一份题本上去,那些人的命真的保不住了。

现在要写的是从严从重处理,但是不能够是杀头或者是免职;即便是要杀头,那也不能全都杀了,要有限度的保护下几个。

这样的话,陛下或许会同意。

领悟了这层意思之后,刘一璟开口说道:“韩阁老说的有道理,大家按照这个基调写吧!”

刘一璟愿意这么做,因为这样会把孙慎行给坑出去。

第一五二章 提拔崔呈秀

对于孙慎行,刘一璟可是提防的很,甚至比韩爌还要提防的厉害。

在刘一璟看来,这个孙慎行实在是太阴险,而且这家伙的**特别大,估计早就盯上了自己这个内阁首辅大学士的位置。

这一次韩爌注定要吃不了兜着走,自己也是前途未卜,只有孙慎行还算完好。这怎么可以?

一定要把孙慎行也拖下水!

陛下虽然会厌弃孙慎行,但是不一定会厌弃的特别厉害。若是有了自己这些人弹劾孙慎行的题本之后,他就会被凸显出来,到时候就是他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

刘一璟一边想着,一边看了一眼韩爌,心里面叹了一口气,果然他也不是好相与的。

“诸位阁老,司礼监的陈公公来了。”一个文书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对着几个人躬身道。

几个人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点。

司礼监的陈公公,他们当然知道这个人肯定就是陈洪了,陛下身边的那个太监。这个时候陈洪到这里来,肯定不会是没有什么事情来串门的。

“请进来吧。”刘一璟放下手中的笔,然后开口说道。

其他人也都放下了笔,等着陈洪进来。

时间不长,陈洪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到几个人之后,笑着拱手道“见过诸位阁老。”

众人也连忙回礼,刘一璟更是走到了陈洪的身边,笑着说道“陈公公此来何事?可是陛下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陛下着令内阁拟旨,都察院御史崔呈秀,为人中正、勤于王事,擢升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陈洪也没有绕弯子,直接被把这句话说了出来。他就是来传这道圣旨的,说完了就可以走了。

“诸位阁老,这道圣旨还请尽快发下去。”说着陈洪对刘一璟几个人拱了拱手,笑着退了出去。

陈洪是走了,可是事情却没有完,在场的几个人却脸型脸色都不是很好。

他们又不是傻子,陛下这么做意味着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了。事情这一次怕是难办了。

这个崔呈秀他们虽然不熟悉,但是最近这一段时间可是跳的很欢。

上一次大朝会的时候,替魏忠贤说话的就是崔呈秀。可以说这个崔呈秀就是魏忠贤的人,前脚魏忠贤刚刚被打了廷杖,这后脚他的人就升官了,这是陛下在安抚魏忠贤?

刘一璟这样想到,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所以便转头看向了韩爌。

在整个内阁里面,如果说谁对这样的事情最擅长,那么非韩爌莫属。这一点刘一璟自己也是承认的。

于是刘一璟便走到了韩爌的身边,笑着问道“对于这份圣旨,韩阁老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韩爌的身上,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看的。

可是韩爌却不动声色,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刘一璟。

这一次事情之后,韩爌越发的看不上刘一璟了。刘一璟谋算无力,还毫无担当,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如果不是大家顾不上斗他,他这个内阁首辅大学士的位置已经没了。

可能刘一璟自己还没意识到,无论这一次事情的胜负结果如何,他这个内阁首辅大学士都已经做不下去了,陛下肯定是要换人的,只不过换谁还有待商榷。

不过韩爌也没必要去提醒刘一璟。刘一璟下去更好,事实上自己也看不上他。

这件事情很简单,表面上看是陛下在给魏忠贤一个交代,毕竟魏忠贤挨了打,但是他做事确实为了陛下。

为了安抚自己这些人,所以陛下才打了魏忠贤。可是打了一个给自己做事的人,必然是要给一些安慰的,所以陛下才提拔了崔呈秀。

但事情真的就是这么回事吗?

并不是的,因为太敏感了,这个时机牵扯到的是怎么样定这些案子性质的事情。陛下现在提升了崔呈秀,意义已经不言而喻。

“陛下的旨意,我等遵从就好。都察院那一边,不是还有余懋衡余大人?”韩爌笑着说道。

韩爌没有去把事情告诉这些人因为根本没有什么必要。把余懋衡抬出来,实际上就是在告诉这些人,不要想那么多,都察院那边有人做主,咱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这道圣旨自然是要下去的,只不过刘一璟想知道韩爌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不过看眼前的样子,韩爌是没有说的意思了,或者说韩爌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虽然还想继续追问,可是刘一璟也知道,自己没办法问。

于是圣旨很快就被下达了,崔呈秀被擢升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第一时间京城哗然,官场上所有的人都不相信,这个提升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有人开始上题本弹劾崔呈秀,有人开始翻崔呈秀的黑底子,总之一句话,崔呈秀不配。

朝堂上纷纷扰扰,更多的事情就是关于如何处置当前这个案子的。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忙碌着,看起来好像人人都在参与这些大事情。

实际上,很多时候,事实就已经注定了这件事情在人前是什么样。

东厂。

魏忠贤趴在床上,不时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转头看了一眼在身边伺候的孙云鹤,开口吩咐道“崔呈秀升了职,皇爷是要收拾他们了。那咱们的人都上题本,要求严惩杨涟他们。

听了魏忠贤的话,孙云鹤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公公,这事儿怕是不好定论吧?之前陛下才刚刚打了公公,那可都是那些人的意思。现在朝野上下的人都在说,这些人虽然罪大恶极,但是也罪不至死,看在他们以往功劳的份上,应该留一条活路。”

抬头看了一眼孙云鹤,魏忠贤没好气的说道“你知道,还是咱家知道?哪来那么多废话?去告诉他们,就这么办,一定要把声势造起来,弄出一副群情激奋的样子。这些人必须要严惩,以为后来者诫。你看着吧,这一次他们都要死。”

见魏忠贤发怒了,孙云鹤也不敢说话了,连忙答应了一声,“卑职这就去办。”

“一群蠢货。”魏忠贤看着孙云鹤的背影,咒骂了一句。

似乎扯到了自己的屁股,魏忠贤顿时疼得有些呲牙咧嘴,眼中的愤恨更浓厚了。他现在恨不得将那些人全部挫骨扬灰。

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值班房。

余懋衡听到外边闹腾的声音,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

事实上这些天都察院的日子并不好过,余懋衡虽然已经安抚住了大家,但是现在案子被审问完毕了,罪名也都定了下来。

收受贿赂去弹劾他人,这个脸丢大了。都察院原本自诩清流衙门,现在却成了浊流。所以大家都憋着一口气,只不过没有找到发泄的对象罢了,现在的主要问题是该怎么办?

原本余懋衡想搞一场轰轰烈烈的大运动,可是被陛下给按下来了。

所以都察院最近别说热闹了,都可以用冷冷清清来形容了。

今天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闹腾了起来?

余懋衡站起身子向外面走了出去。

看到门外有人经过,余懋衡对那人招了招手,开口问道“王旭年,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大人,刚刚来了圣旨,崔呈秀被擢升为右佥都御史了。”

余懋衡一愣,摆了摆手,示意让人退下。

他没想到居然有人升了,关键是升官的还是崔呈秀。

余懋衡的心里边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个崔呈秀可是魏忠贤的人。余懋衡可不认为自己和魏忠贤能够合得来,搞不好这个崔呈秀就要争自己的位置了,

不过想了想自己现在的处境,余懋衡也就无所谓了,如果崔呈秀真的能把自己给弄下去,那自己恐怕还要谢谢他。

正好自己现在的那一步还没走,让崔呈秀来顶替自己也挺好的。到时候自己就能够回家了,远离现在的是是非非。

在余懋衡看来,朝廷上下真的要出大事情了,他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只不过现在没有办法,还跑不掉。

没有说什么,余懋衡直接转身往回走,他不想参与外面的这份闹腾。

这个时候崔呈秀被任命右佥都御史这个官职,显然是有特殊用意的。自己被提拔的时候有特殊用意,何况一个崔呈秀。事情到了今时今日,已经不是自己能够阻止或者能够左右的了。

与此同时。

送走了道贺的人,崔呈秀面无表情的走了回来,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但是背后的意义却不简单。想到刚才魏公公送来的消息,崔呈秀心里边也有了一些想法,于是站起了身子出了门。

很快他就来到了隔壁的一个房间,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什么人。

“崔大人。”有个人看到崔呈秀走了进来,连忙笑着赢了上去,随后拱了拱手说道“恭喜恭喜。原本还想着下职的时候找你去喝酒,顺便恭喜你。没想到你今日就过来了。”

“咱们不说这个。”崔呈秀笑着摆了摆手,伸手拉住毛文如说道“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毛文如看了一眼崔呈秀,见他面容严肃,心中也是一动,点了点头说道“咱们这边说。”

说着他带着崔呈秀走到了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里,开口问道“有什么事情?”

到了这个时候,崔呈秀也不隐瞒了,直接开口说道“敢不敢跟我搏一搏?”

第一五三章 名单

听了崔呈秀的话,毛文如有些迟疑。

毛文如当然知道崔呈秀所谓的搏一搏是什么意思,因为这已经不是崔呈秀第一次和自己说这句话了。

上一次大朝会之前崔呈秀就说过这样的话,当时自己没有答应他,结果他自个儿去干了。

事实证明崔呈秀做对了。崔呈秀选择了搏一搏,结果升官了;自己没有那么做,自己还是现在这个样子。

毛文如没想到升官后的崔呈秀还会找到自己,还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

在这之前,毛文如心里边早已经是抓心挠肝的了,时常后悔自己没有崔呈秀那样的际遇。只不过他与崔呈秀的关系很好,说嫉妒倒是谈不上,但是懊恼自己肯定是一定的。

现在听了崔呈秀的话,毛文如连忙开口问道:“又有什么机会吗?”

崔呈秀点了点头,哑着嗓音说道:“东林党的案子你知道吗?”

“这个谁不知道?现在京城官场都传遍了,陛下还要大家上题本,想询问一下这件事情该怎么判。你的办法难道是在这件事情上?”毛文如眼睛一亮,有些兴奋的说道。

正所谓大事出大人物,对于都察院的人来说,每一次弹劾大人物都是难得的机会。

怎么样才能够名扬天下?

当然是弹劾官职足够高的人,可以彰显自己不畏强权。只要把人给搞掉了,那么自己必然是威风八面,名扬天下。

内阁首辅大学士他们也不是没有弹劾过,甚至愿意去陛下那里碰瓷。

只不过东林党这件事情太敏感了,搞不好就会把自己搭进去,所以在没有切实的方向之前,谁也不敢真的去参与进去。

现在崔呈秀找上了自己,显然是有路子给自己。毛文如怎么可能不兴奋,他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就是这件事情。”崔呈秀开口说道,他的表情很严肃,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陛下让大家上题本表态,那咱们也上题本,就写一个严惩。姚宗文这些人无国无君,收受贿赂结党营私,简直就是清流之耻!”

“那些都察院的人,咱们要和他们做切割,摆明了就是告诉他们,这些人不配做御史,用严惩他们以为后者诫,告诉所有的御史,谁再这么干都是死路一条。”

“我们可以多找一些御史上题本,现在都察院这个情况,全部都是被邹元标他们害的。如果我们想要重新赢得陛下的信任、想要翻身,那么就必须要这么做。”

听闻崔呈秀的话,毛文如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他当然知道这么做的好处,同时也知道这么做的坏处。

得罪人什么的,毛文如倒是不担心。做官不得罪人你怎么往上升?老好人一辈子只能待在原地,他担心的不是这个。

看了一眼崔呈秀,毛文如有些犹豫的问道:“可是最后他们没有被严惩怎么办?”

他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情。万一这些人最后翻身了,那自己就完蛋了。

他们如果真的被人严格惩罚了,那反而好办了。如果这些人被杀了头,那么他们不但没有机会报复自己,自己反而会更新一步升职加薪,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没有什么风险。”崔呈秀看出了毛文如的犹豫,便说道:“如果你要觉得不妥,我可以牵头。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这一次这些人死定了,想让他们死的人太多,不说咱们这些做官的,即便是陛下也想让他们死。”

“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我现在刚刚升了官,这一次不管我怎么做也不可能再升了,所以我想把这个机会给你,如果让别人抢占了先机,那我们就被动了。”

“一句话,干不干?”崔呈秀目光灼灼地盯着毛文如,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干了!”毛文如咬了咬牙,发了狠。

反正这一次搏一搏,成了再进一步,如果要失败了,那自己就请辞,为此还能够立起来一个好人设,何乐而不为呢?没什么大不了。

在心里安慰了一番自己之后,毛文如看向崔呈秀,面目坚定的说道:“我现在就回去写题本,然后去找一些其他人。这件事情事不宜迟,咱们都察院一定要马上动起来。”

崔呈秀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对,就这么办。”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斜靠在卧榻上,看着陈洪一本一本的翻看题本,基本分成了两摞,这里面一摞是同意从轻处理的,另外一摞则是写了要从严从重的。

虽然只是简单的分一分,但是气压还是有些低,宫内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分题本代表了什么。

很快这些题本就分好了,陈洪又带着几个太监开始登记,就是在一张纸上写上上题本的官员的名字,一边写的是那些要求从轻发落的官员名字,另一边写的是要求从严从重的官员名字。

一时间大殿里没有了其他的声音,只有唰唰唰唰唰唰的写字声。

良久,声音逐渐消失了,朱由校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轻轻的挑了挑眼皮,慢慢的坐直了身子,伸手拿了一碗茶水,喝了一口之后,朱由校这才精神了不少,有些无奈的说道:“等了这么半天,人都要睡着了。”

陈洪放下毛笔,躬身连忙说道:“回皇爷,有一些复杂。”

“还能有什么复杂的。”朱由校又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笑着说道:“无非就是杀或者不杀的问题,哪有那么复杂。如果天下事都这么复杂,那大明的天下早就完了。”

这话可没有人敢接,陈洪连忙低着头退到一边。

“行了,既然你说复杂,那就说说究竟有多么复杂。”朱由校继续说道。

“回皇爷,有的人说要从轻发落,有的人说要从重处罚,但是有的人却主张区别量刑,对于姚宗文冯三元李如祯等人一律处以死刑,斩立决。而至于杨涟袁应泰等人,他们希望皇爷能够酌情予以宽恕。”

“把名单拿给朕看看。”朱由校笑着说道。

名单递上来之后,朱由校快速的扫了一眼,赞同杀人的高官并不多,基本上都是中下层提议要杀,而且其中大部分是都察院的人。

这一点让人没想到,朱由校看着看着就笑了,这倒是挺有意思的。

看来自己提拔崔呈秀还是有效果的,无论是崔呈秀自身的能力,还是因为自己提拔他的原因,这一次都察院站在了自己这边,这是很难得同时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情。

除此之外,还有人也上了同样的题本。比如工部右侍郎周应秋,这个人就赞同对这些人严惩。周应秋是赞成的人里面官职最高的一个人了。

至于礼部尚书孙慎行他们这些人则是不同意,认为应该从轻发落。

反倒是内阁几位大学士,让人有些琢磨不透。因为陈洪说的复杂,就是这里边的东西。

这些内阁大学士都认为需要区别量刑,因为邹元标杨涟等人所犯下的罪过是不一样的,也就是说,有的人要处死,有的人可以重新发落,这是内阁大学士他们因人而做出来的决定。

略微沉吟了片刻,朱由校开口说道:“还是挺有意思的嘛。”

“内阁该换几个人了。”朱由校感叹的说了一句,开口说道:“你去趟锦衣卫,问问锦衣卫那边查的怎么样了?怎么到现在也没个消息递上来,是不是办事不用心?”

陈洪有些不明所以,低声道:“皇爷,不知锦衣卫所查何事?”

“当然是先帝的案子,除了这个案子,还有别的案子吗?不是有人上书弹劾宫里宫外相互勾结、贵妇权臣弑君了吗?朕让锦衣卫那边查,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报上来?骆思恭只知道吃干饭吗?你替朕去问问他!”

陈洪连忙说道:“奴婢这就去。”

说完这句话,陈洪转身就跑了。

“老虎不发威,真当朕是病猫。”朱由校看着陈洪的背影,面无表情的说道。

对于自己的事情,朱由校再清楚不过了,他是希望有人能够站出来,是个人就行,哪怕是史继谐他们这样没什么存在感的那个大学士。

可是没有,一个人都没站出来。

那就别怪我了。

你们相互勾结,这怎么办?

好不容易让你们闹腾起来的,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让你们消停下去?

行了啊,可以处置你们了,时机已经成熟了。

你们不想表态,有人想表态;你们害怕,有人不害怕;你们在这个位置上不想做了,有的是人想做,正好把你们换下去。

锦衣卫衙门。

事实上这几天锦衣卫的日子也不好过,东厂那边魏忠贤挨了一顿打,虽然事情没有牵扯到锦衣卫,但终归人是在锦衣卫的诏狱里死的,锦衣卫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不少人在骂他们草菅人命。

这也就罢了,锦衣卫本身也就是挨骂的命。可是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等下去?

“大人,陈洪陈公公来了。”手下的锦衣卫来到骆思恭的面前,直接开口说道。

“陈公公来了?”骆思恭连忙兴奋地站了起来。

这可是自己的盟友,陈洪现在在宫中,在陛下的身边当红,这肯定是有什么消息给自己。

无论是什么消息,终究是有消息了。有的时候坏消息要比没有消息好得多,所以骆思恭很激动。

“走,走,出去迎接。”骆思恭笑着站了起来,大步的向外面走了出去,脸上的表情异常激动。

骆思恭看到陈洪之后,赶忙快步的迎了上去,躬身道:“陈公公,下官见过公公。”

第一五四章 翻盘(盟主Cz、加更)

陈洪看着骆思恭,笑着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骆大人,咱家是来替陛下问话的。”

听了这句话之后,骆思恭连忙撩起衣服,跪倒在了地上。周围的锦衣卫也都同时跟着跪了下来。

骆思恭开口说道:“臣锦衣卫都指挥使恭请圣安。”

陈洪挺直了腰背,把拂尘靠在左手弯,做了一个朝紫禁城拜的手势,朗声说道:“圣躬安。”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洪才继续开口问道:“骆思恭,陛下问你,锦衣卫上下都是吃干饭的吗?还是全部都是蠢货?你们还能不能办成事?如果做不好趁早滚蛋。”

陛下开口骂自己了,这把骆思恭吓得够呛,连忙大声的说道:“臣有罪,锦衣卫愿为陛下效死。”

“陛下问你,交代你的事情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查清楚?”陈洪继续大声说道,语气之中尽是严厉,“事关先帝,锦衣卫上下就是这么应付差事的吗?”

听了陈洪的话,骆思恭顿时就是一个激灵。

这案子其实很大,只不过因为牵扯到了党争,所以被甩给了锦衣卫。但那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朝中不想发动这件事情,锦衣卫只能什么都查不出来。

这段时间以来,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人提起,所以锦衣卫这边也没敢动。

现在陛下派了陈洪来问话,语气还如此恶劣,甚至对锦衣卫破口大骂,这并不代表着陛下对锦衣卫不满,而是代表着陛下对这件事情的态度,那就是陛下希望锦衣卫把事情闹起来。

想到这里,骆思恭连忙说道:“启禀陛下,锦衣卫上下用命,如今已经查出了一些眉目。只不过事情太大,牵扯太多,臣一时间没有理顺。请陛下多给一些时日。”

陈洪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陛下只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如果能给陛下一个交代,那么锦衣卫上下依然有功;如果不能给陛下一个交代,那么锦衣卫上下,全体领罪。”

“臣遵旨。”骆思恭大声的说道。

听完骆思恭这句话,陈洪脸上露出了笑容,走过去伸手将骆思恭搀扶了起来,高深莫测的说道:“咱们还是到里面说吧。”

骆思恭连忙点头,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开口说道:“陈公公,里面请。”

说完这句话之后,骆思恭在前面引路,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后堂,分宾主落座,茶水也端了上来。

将屋子里面的人全部都打发走之后,骆思恭这才舒了一口气,说道:“陈公公,你可算是来了。这几天我的心里面可是没底的很,见到陈公公之后就踏实了不少。”

“骆大人,这事情没牵扯到你,你慌什么?咱们都是给陛下当差,只要把差事办好,心里就不用慌。”陈洪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公公说笑了。”骆思恭苦笑着说道:“事情的确是和锦衣卫没关系,可是那个邹元标却死在了锦衣卫的诏狱里。现在外面对下官的猜测非常多,下官这心里怎么能不慌?”

“那件案子已经过去了,罪过不是给了魏公公吗?他也受了责罚了。”陈洪面无表情的说道:“之前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怎么怪也怪不到你身上来。倒是眼下的这件事情,锦衣卫上下必须要用心,你们要查出一点东西来。”

“公公,该如何做还请公公示下。”骆思恭连忙说道,同时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事情还是要问咱家吗?审问人查案子这不是你们锦衣卫的强项吗?何时需要问咱家了?你们锦衣卫可是比魏忠贤强,魏忠贤那边邹元标死了,他想做什么都没办法。可是你们锦衣卫这边诏狱关押着的人不都还活着吗?”

“那就该怎么审就怎么审,该怎么就问就怎么问,这有什么难的?”

虽然陈洪说的隐晦,但是骆思恭也听明白了,这是让自己该怎么查就怎么查,直接从案子里的那些人下手。

比如李可灼,是他给先帝进献的红丸,这个人自然就要好好的查一查。

除了他之外,这些案子的另外一个关键人物方从哲也在京师,人都到了京师,自己去问一问有什么关系?

所以只要把声势弄起来,其他的事情就好办很多。骆思恭心里边也就明白了,于是便点了点头说道:“公公放心,下官知道怎么做了。”

陈洪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件事情咱家相信你能办好,咱家来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公公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骆思恭连忙说道。

“这件事情也不是我的私事,而是另外一件事情。你去找到那个陈可道,让他去联系他能联系到的人,凡是和他同一学派的,全都弄到京师来。”

“另外去查一查心学,看看朝中的官员有多少人是心学出身,标注好他们是哪一个派别出来的。这件事情非常重要,这是陛下私下里亲自交代的,一定要悄悄的做,不能够大张旗鼓,你明白吗?”

“公公放心,下官明白。”骆思恭连忙答道。

“你心里明白就好,把这两件事情办好,你不但不会有什么麻烦,反而会得到陛下的奖赏。所以你好好做吧,你把事情做好了,对咱们两个都有好处。”陈洪说完这句话就放下了茶盏,站起了身子。

“咱家只是来问话的,不能在这里多留,你尽快把事情办好。”

“公公放心,卑职明白。”说完这句话之后,骆思恭从一旁拿出一些东西,不动声色的塞给了陈洪。

骆思恭拱了拱手说道:“小小心意,公公还请笑纳。这几次多有劳烦,还望公公不要见怪。”

陈洪不动声色地将东西收了起来,同样拱了拱手,笑着说道:“那咱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回到皇宫之后,陈洪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汇报给了朱由校,只不过最后的那份小小心意没有说。

朱由校听了陈洪的汇报便不说话了。

这件事情朱由校准备看一看风向,主要是看看下面的人怎么争斗,他希望更多的人绞下来。

这两天朝廷开始较上了劲,争论的点就是东林党的案子,

有一派的人认为这个案子应该严惩,所有人都应该按照大明律,该杀的要杀,不能手软;另外一部分则认为需要安抚人心,得适当的宽容。

还有中间派,中间派认为应该区分开来量刑。那些有罪最大恶极的,那必然要杀头,不能手软;有一些就是其行可悲,但是其情可敏,所以就可以从轻发落。

中间派基本上就是发表了言论之后,并不怎么坚持。可以说他们就是表了态之后就跑,基本上双方谁都不得罪,然后就拉倒,根本就不坚持。

争论最凶的就是这两派,想要杀或者不杀,轮番上题本,开嘴炮,甚至朝着对方泼脏水。

尤其是主张杀这一派,那下手特别狠,认为此案还有牵连,应该继续深挖。

主张杀的这一派觉得朝中肯定还有人和辽东勾结贪污军饷,这些人出了京城之后,怎么就没了三十万两?这些人银子呢,全都落到哪里去了?

这个案子不查明,这件事情就没完,一定要严厉惩处。其中都察院跳的最欢,不知道是为了挽回形象,还是为了其他的目的,他们对于自己的同僚下手非常狠,尤其是对姚宗文冯三元那几个人,恨不得直接踹死在地上。

都察院恨他们一个是有理由的。原本都察院什么地位?现在都察院什么地位?还不都是这几个人闹的?

户部和兵部被弹劾的最厉害,其中兵部尚书崔景荣,整个人都已经龟缩在家里不敢出来了。

这些案子无论最后怎么解决,崔景荣都逃不掉。即便他没牵涉其中,但是这么多银子说没就没了,你怎么解释?

还有户部尚书?钱呢?你们都贪污到哪里去了?

弹劾的最欢的两个人,一个是都察院新任的右佥都御史崔呈秀,另外一个就是毛文如。两个人上蹿下跳,逮着人就咬,一副不把东林党弄死不罢休的样子。

紫禁城,乾清宫。

这朱由校面无表情的歇着靠在卧榻上,在下面站着几位内阁大学士。

六部的人不怎么全,缺的是兵部和后部的人,他们现在实在是没脸站在这里。

朱由校看着他们,缓缓的开口说道:“朝中这些日子吵得厉害,你们究竟有没有拿出一个办法来?”

众人默然。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这把火已经烧起来了,燃烧到了整个朝堂上,没有人能够躲得过去。陛下一心一意想收拾一批人,他们想要对抗也是有心无力。

“陛下,臣以为当从快处置,拖得越久越麻烦。”这一次韩爌站了出来,直言道。

“冯三元、姚宗文等人,应该斩首抄家,李如祯亦如此;然袁应泰、王化贞,罪不至死,罢官归家、永不续用也就是了。”韩爌向前一步,继续说道。

“臣以为此举不妥,如果犯了国法不严惩,怎么为后来诫?到时候人人都学他们,该怎么办?朝廷的律法还要不要了?朝廷的尊严还要不要了?”有人怒声说道。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崔呈秀。原本他是没资格站在这里的,站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余懋衡。

不过余懋衡这家伙请假了,说是病了,还病的很严重,已经卧床了。

朱由校没想到余懋衡这家伙也是个老狐狸,这个时候他躲了。

不过余懋衡躲了也好,正好把崔呈秀推出来,这是自己愿意看到的。

韩爌一皱眉头,他很不喜欢崔呈秀,这个人人品差,但是无底线,但是却不能小瞧。

第一五五章 杀人立威

因为韩爌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陛下要用崔呈秀了,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

因为韩爌能够看得出来,这个崔呈秀就是一个酷吏,陛下要用酷吏了!

想象那些历史上的酷吏,想象一下来俊臣,想象一下周兴。如果这些酷吏上位了,那么自己这些忠良之人会是什么下场?

至于陛下要用他们的原因,韩爌也知道。那是因为陛下觉得朝中没人听话了,安排查案子的人包庇罪犯,玩起了结党营私;原本应该严惩的事情,大家伙非要从轻发落。

不过即便是如此,也不能让陛下用崔呈秀。

“陛下,凡事都有因由,罪有轻重,怎么可以一概而论?臣认为此事必然需要区别对待,岂能够如此轻乎?”韩爌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身退到了一边,丝毫没有和崔呈秀争论的意思。

事实上韩爌也不用和崔呈秀争论,他可是内阁大学士,崔呈秀根本就够不到他,所以他选择了无视。

即便是心里面重视,韩爌也不会给崔呈秀碰瓷的机会。

朱由校的手指继续敲打着桌面,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敲击声一下、一下的回响在屋子里,又似敲击在众人的心头上,敲得他们心里一颤一颤的。

谁也没有办法看出自己家这位皇帝陛下是怎么想的,不过大家都知道此时皇帝陛下很不高兴。

“户部和兵部那边,案子先查起来吧。”朱由校再一次开口说道:“堂堂六部衙门,居然搞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有工部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有给朕查清楚。朕真的不知道,这大明的天下还有多少事情是朕不知道的!”

“让东厂来查吧!”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至于东林党的案子,可以下结论了。袁应泰、王化贞,抄没家产,全家充军辽东,既然他们之前在辽东为官,就去看看辽东底层的士卒是怎么过日子的,省得整日满满肚子委屈。

“剩下的其他人,择日砍头。”朱由校说完这句话,直接站起来身子,“全部都按照朕说的去办吧。”

“是,陛下。”众人连忙躬身说道,神情都有一些复杂。

陛下终究还是杀人了。虽然王化贞和袁应泰保下来了,可是抄没家产、全家都要充军辽东,这对他们二人来说已经是非常严重的处罚了。

回到了寝宫,朱由校斜靠在卧榻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一次朱由校之所以放过袁应泰,不是因为其他人的求情,也不是因为韩爌的说法,而是因为袁应泰做了一件事情。

袁应泰贪污的银子被他自己偷偷的买了相对应金额的粮草补偿了回去。这是一个有底线的官员,只是大明的官场不允许他有底线。

至于原本历史上的败仗,那是袁应泰的责任。可是这一世袁应泰并没有打败仗,因为朱由校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袁应泰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他也不适合打仗,但是他有一些事情做得非常好。作为曾经掌管过蓟州和辽东军粮和军械的官员,袁应泰干的非常出色。

无论是组织转运,还是调拨物资,从来都没有出过问题,都是准时准点、保质保量的送过去。这样的官员其实很难得,袁应泰也曾主持修过河堤,保质保量的按时完工。

袁应泰是一个不适合打仗,但是却适合管后勤的官员。

先把袁应泰送到辽东去,能不能活下来看他的运气。朱由校以后用不用袁应泰,那就要看情况了。今天是这个样子,明天就是那个样子,谁也不知道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尤其是兵部和户部的案子给了魏忠贤来审查,这让无数人害怕不已,可以说是惊惧异常了。

当然也有高兴的人,比如魏忠贤。

当消息传到东厂时,正趴在床上养伤的魏忠贤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虽然屁股还很疼,但是魏忠贤的神情却和原来大不相同。

“带上人,去兵部和户部,把那些负责交接的官员全部给咱家抓回来。咱家这一次要好好的教训一下他们。”

事情发展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其实已经到了必须要杀人立威的地步了。

东厂四下飞出,整个京城鸡飞狗跳,无数人开始被抓,东厂每天都在忙碌。虽然现在抓的都是一些小官,或者是文书小吏,可是谁都知道,抓大人物的事还在后面呢。

除此之外,锦衣卫也突然间有了动静,关于先帝的案子,锦衣卫有了进展。

似乎是李可灼那边突破了,在进入了锦衣卫大牢之后,仅仅用了三天的时间,李可灼就招供了。

只不过李可灼没有承认自己弑君,但是却承认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这些人结党营私。

这个消息出来之后,朝鲜上下瞬间哗然。

那边东林党结党营私的案子还没查完,这边居然又搞出来一个。从方从哲开始,朝中不少人都牵连其中,目标直指内阁的几位大学士。

一时间无数题本涌进了内廷。

朱由校斜躺在卧榻上,他现在有一些爱上这个感觉了,这个姿势很舒服。

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开口问道:“内阁那边什么反应?”

事实上李可灼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了,这个消息朱由校知道。

但是李可灼并没有招供,因为他不敢招供,弑君这个罪名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可以直接压死他。

除此之外,即便是李可灼开口了,朱由校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因为李可灼会心怀愤恨,他自身难保都活不了了,会被诛九族或者是满门抄斩,这样的人绝对会大肆撕咬,会将无数的人牵连进来,说白了就会胡乱攀咬。

到时候李可灼说的事情,自己信还是不信?他说的人,自己办还是不办?

如果不办,那李可灼供出来的任何人都不能办;如果办,那么他供出来的任何人都要办。

谁知道李可灼会说出谁来?估计到时候郑贵妃福王都跑不了,现在可不是动他们的时候。

所以结党营私的帽子就给李可灼扣上了,是他说的,也不是他说的,都没什么意义,他注定不会从锦衣卫的诏狱里面走出来,所以这就是他说的。

果然在事情出了之后,无数人开始上题本弹劾。包括崔呈秀、周应秋,这些人非常的积极,事实上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机会,等到这些人都下去之后,他们才有冒头的可能。

甚至有一些在后面排队的人,前面根本没什么反应,现在也正式下场了。说白了就是想掺合一脚,谁要捞一把。如果把这些人全部都弄下去,那么就是自己上位的时候了。

“回皇爷,被牵连到的几位大学士上了自辩的题本,还有人上了拜辞的题本。”陈洪连忙恭敬的说道。

“拿给朕看看吧!”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

自己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如果这些人还是无动于衷,那么自己就真的要下狠手了。

现在看来内阁这几个还是很识趣的,就是不知道刘一璟是不是识趣。

事实上自己给了刘一璟机会,是他自己不中用。如果刘一璟真的做得好,他是有机会成为下一个严嵩的。

可惜了,刘一璟想要捞取权势却爱惜羽毛,自命清高、畏畏缩缩,虽然心里面有野心,可是却没有实现这份野心的能力。

自己给了刘一璟机会,结果他不能用,所以就果断的放弃掉他。

陈洪将几份题本找了出来,恭敬的送到了朱由校。

将题本打开来看了几眼,朱由校点了点头。

摆在最上面的是内阁大学士朱国祚的题本,内容很简单,就是一份拜辞的折子,年老体衰,不堪重用。

放下之后,朱由校拿起另外一本,这一本是孙如游的。

这两个人其实一直都比较低调,即便是朱由校搞出了一些事情,他们两个人也没有参与到其中来,一直处于袖手旁观的状态,基本上也是随大流上题本,存在感比较低。

不过朱由校也没打算留着他们两个,事实上在朱由校看来,内阁的辅臣有一些多。

内阁辅臣一多,很多事情就没有办法更简单的来办,令出多门并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朱由校准备借此机会清理一下。

除了这两个人之外,沈潅也上了拜辞的题本。

将手中的题本放在,朱由校开口说道:“司礼监下旨慰留。”

陈洪微微一愣,怎么这就下旨慰留了?

事实上在这样的情况下,皇爷最应该做的不是下旨慰留,而是下旨开解。

说白了就是告诉你们,别多想,朕相信你们,这件事情肯定和你们没有关系,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外面的那些人全部都是污蔑的。

等到案子查清楚查明白之后,朕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所以你们现在就安安稳稳的待着。这叫做下旨开解,这代表着皇帝对一个臣子的信任,也不希望这个臣子真的离开。

在这样的情况下,臣子也就明白了陛下的心意,也不会搞其他的幺蛾子。皇上都这么说了,如果你还不识抬举,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但是下旨慰留就不一样了,表面上是希望你留下,但是实际上就是告诉你,你可以走了。

臣子就会继续上书拜辞。几次三番之后,皇帝就会照准,直接让你回家去了。

现在皇爷下这样的圣旨,那就是说这三位内阁大学士保不住了,同时也在告诉其他人,上题本吧,你或许也被朕看不上了。

第一五六章 变天了

事情的情况急转而下,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在消息刚刚爆出来的一瞬间,不少人都以为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个程度。但仅仅是这几天的时间,事情就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了。

随着朱由校下旨慰留,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事情没有再变化的可能了。

被慰留的几位内阁大学士,第一时间就再一次上了拜辞题本,朱由校依旧下旨慰留。

只是三次之后,到了第四次,朱由校就下了准许他们拜辞的圣旨,三位内阁大学士直接回家了。

虽然朱由校也给了三位内阁大学士该有的待遇,但事实就是他们走了。

这件事情在朝野上下的影响非常大,内阁一下子走了三个大学士,朝廷上下所有人都知道要变天了。

除了内阁大学士他们三个人之外,其余人也开始上题本,结果也是一样的。三次之后,朱由校全部都准了。

内阁一下子就空了出来,仅剩下刘一璟和韩爌两个人。

事情发展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随着风向的变化,弹劾的人也把目标对上了刘一璟和韩爌他们两个人。

于是刘一璟和韩爌也上了拜辞题本,事情正式到达了顶峰。

与此同时,东厂里面,案子的审讯速度非常的快。

魏忠贤翻看着手中的供述,脸上露出了喜色。

与以前不同,这一次魏忠贤没有坐着,而是就站在那里看。并不是魏忠贤不想坐着,而是他身体还有伤,不能坐着。

“很好,你们继续。咱家进宫一趟。”说完这句话之后,魏忠贤就离开了。他走的慢,巴不得直接插上翅膀飞到宫里去。

孙云鹤站在原地,脸上全都是喜色。虽然眼睛有一些发红,证明了审案子的确很累,但是他整个人都是兴奋的。

因为这一次的事情,彻底宣告着东厂崛起了。

乾清宫。

朱由校看着魏忠贤,摆弄着手中的供述,脸上没什么表情。

事实上这是朱由校早就预料到的,从最开始自己的布局就已经预料到这一步了,甚至是内阁大学士的离开也是在自己的预料之内,朝廷上下都是这个道理。

这一次大清洗,牵连了很多人。

从六部衙门开始,工部、兵部、户部全部牵涉其中,剩下的只有礼部刑部和吏部,不过他们只是暂时置身事外而已,后面还是会动。

除此之外,都察院也已经清洗的差不多了。

到了这一步,基本上已经算是可以收网了,自己安排的人选也可以进来了。

选择出来剩下的人,就是暂时可以用的了,至于以后还会不会用这些人,那也要看他们以后的表现了。

将手中的供述放下,朱由校开口说道“兵部尚书崔景荣下狱,户部尚书王纪一同下狱。东厂尽快把其案子查清楚,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听了这话之后,魏忠贤顿时兴奋了起来,连忙跪在地上说道“奴婢这就去办。”

这是魏忠贤第一次扳倒六部尚书,而且一次就是两个。

这对魏忠贤来说是一次大进步,是他权威的树立。对于魏忠贤来说,这是事业的起点,同时也是他的报复,他不可能不兴奋。

朱由校摆了摆手,开口说道“去办吧。”

魏忠贤转身就走了。

朱由校转头看向了陈洪,“朕大婚的日子是不是已经定下来了?钦天监那边算好日子了吗?”

对于朱由校来说,在这么心情大好的时候,自然是要说一点高兴的事情。

陈洪连忙说道“回皇爷,题本已经递上来了,就在这里。”

说着陈洪将题本呈了上去,恭敬的站到了一边。

将题本翻开,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日子定在了四月十七日。

至于是不是好日子,朱由校并不清楚。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终于又可以结婚了,两世为人第二次结婚,想到这里朱由校自嘲的笑了笑。

将题本放下,朱由校开口说道“既然已经选定好日子了,那就尽快准备吧。”

皇帝的大婚,自然不会太简单,但是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太复杂,毕竟朱由校刚刚登基。这是一个要紧的事情,需要尽快办,尽快落实。

陈洪面带喜色,语气也兴奋地说道“是,皇爷。”

内阁值班房。

原本人丁兴旺的内阁值班房,此时此刻却显得有些冷清,不少桌子都已经空了出来,只剩下刘一璟和韩爌两个人。

这个时候外面有人走了进来。

“阁老,刚刚陛下下旨,让东厂拿了兵部尚书崔景荣和户部尚书王纪。”

听了这话之后,韩爌和刘一璟两个人同时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都没有发表意见。这件事情他们没有办法说,没有办法阻拦。

100万两银子的军饷,出京城就剩下70万两,这件事情没得洗。

现在事情都已经查清楚了,兵部尚书崔景荣和户部尚书王纪这两个人必然会要处置的,只是如何处置,这是一个问题。

不过现在韩爌和刘一璟也管不着了,因为自己两个人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写完了?”刘一璟看着韩爌,笑着问道。

刘一璟说的自然是拜辞题本。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也是必须要写的。

在刘一璟看来,这一次他们两个人也是在劫难逃了。陛下对所有人都不满意了,所以要把他们全部都换掉。

韩爌点了点头,事实上他也这么想的。

从东林党的案子出来之后,陛下就对朝臣不满意了。等到自己审案子,陛下也对自己不满意了,尤其是在自己保住了袁应泰和王化贞之后。

从最开始,陛下就想处置所有人。结果自己拦住了陛下,必然是要受到反噬的。

从事件一开始,陛下其实就是在逼着自己这些人往前走。方从哲的案子被翻出来,事实上就是因为这个,如果自己这边屈从了,或许就没有今天的事情了。

“后悔吗?”刘一璟微笑着看向韩爌,问出了这三个字。

韩爌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坦然的说道“这个时候再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何况这有什么后悔的?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罢了。倒是阁老你,从头到尾都是被牵连的。”

这句话倒不是假话。事实上从最开始,这件事情就和刘一璟没什么关系。

只不过刘一璟坐在内阁首辅大学士这个位置上,有些事情他躲不过去。

刘一璟也是笑着摇摇头,说道“在其位,谋其政。何况我也不甘心,如果我要是甘心的话,我早就应该离开了,说到底还是私心作祟。”

“不过我也承认,即便是我有私心,我也不是为了我自己。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其实我一直看不上一些人,我绝对不能把这些事情都交给他们做,他们会把这个大明搞得很糟糕。”

“事实上我现在松了一口气,虽然我走了,但是他们也走了。”

韩爌当然知道刘一璟说的是谁,其实就是说东林党的那些人。

苦笑着摇摇头,韩爌面无表情的说道“是不是阁老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韩虞臣不在此列,否则我也不会和你共事。”刘一璟笑着说道。

“在离开京城之前,找个地方喝一杯。说起来这么多年我们真的没有在一起好好喝过一顿酒。如今卸下了差事,倒是可以在一起喝喝酒,谈谈学问。我对你的才学一直都是敬佩的。”

韩爌也笑着说道“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刘一璟和韩爌两个人的题本直接就递了上去,速度非常的快。

于是消息也就传了出去,内阁里面仅剩的两位辅臣,全部都上了拜辞题本。如果陛下准许了这两份题本,那就代表着内阁没人了。

于是一时之间有人开始上题本反对了,开始保刘一璟韩爌这两个人了。

倒不是崔呈秀他们上题本的,他们恨不得内阁没有人,好让自己的人上来。

可是有一些人却看不下去了,内阁怎么能没有人呢?何况在他们看来,这一次刘一璟和韩爌这两个人把事情干得还算可以。

尤其是韩爌,虽然他失去了东林党的支持,但是却赢得了一批无党派人士的支持。

乾清宫。

朱由校面无表情的翻看着手中的题本。

有人保刘一璟韩爌这两个人,朱由校一点都不奇怪。如果没有人出手,那才是奇怪的事情,不过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情。

将题本放下,朱由校开口说道“下旨慰留,几次之后,刘一璟的这份就准了吧。”

朱由校不可能真的把内阁清空掉,必然是要留下一个人的,选来选去只能选韩爌。

比起刘一璟,韩爌手段和谋算都要高很多,同时也是一个能够一碗水端平的人。这样的人留下来也有好处,至少能够帮自己做一些事情。

两位内阁大学士全部都回家等着了,所以朱由校可以下圣旨了,于是他开口说道“升徐光启为户部尚书,进谨身殿大学士;孙承宗为兵部尚书,进文华殿大学士;刑部上书黄克缵,进武英殿大学士。”

“司礼监那拟旨吧。”朱由校说完这句话,继续斜靠在卧榻上,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这道圣旨下去之后,代表着超长的格局会重新改变。

韩爌代表着一方势力,孙承宗也一样;至于徐光启,他那边也该发力了;黄克缵看起来像是打酱油的,但他却是中立派的代表。

虽然上一轮斗争结束了,但其实新一轮的较量已经开始了,朝堂上新的党派也在形成之中。

第一五七章 送行刘一璟

日子一天天的过,事情一件一件的做。

朝廷上的事情也一样,闹腾到现在,很多事情也有了一个结果。内阁大学士该回家的回家,该留下的留下,只不过仅留下了一个韩爌。

京师通州码头,人烟稠密,粮船云集。

一旁的客船显得不那么的起眼,码头上站着许多官员,围着刘一璟。

刘一璟看着来送自己的人,笑着拱了拱手。说道:“今日我去,诸君尚在。朝廷社稷、家国天下,以后,就托付给诸君了。”

众人也都客气的还礼,口中称颂道:“阁老此去,极为光耀。”

正在这个时候,远处慢慢的驶过来一辆马车,笃笃的马蹄声不知为何在这热闹的码头显得格外突出。

众人都有些迟疑的看过去,在这样的时候谁会跑过来?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谁来了。

马车停了下来,车帘子被掀开,韩爌从里面走了出来。

事实上,朝中很多人都没想到。原本大家以为走的会是韩爌,或者是刘一璟和韩爌一起走。

谁都没想到,最后是韩爌留了下来。大家都寄予厚望的刘一璟却走了。

见到韩爌来了之后,众人赶忙让开了一条路。

现在韩爌是内阁首辅大学士,对于在场的人来说,韩爌就是自己以后的上司。

再说了,在这之前韩爌也是内阁大学士,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来到刘一璟的面前,韩爌躬身行礼道:“阁老。”

刘一璟连忙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搀扶住了韩爌,笑着说道:“虞臣太客气了,现在朝中事情比较多,也比较繁杂,很多事情都需要你来处理。今天其实你也不用过来,你的心思我知道。”

听了这句话之后,韩爌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开口说道:“阁老为国操劳多年,这一次离开京师,自然是要来相送的。朝中事情虽然很多,但是有阁老留下的底子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句话就有点假了,别说周围的人不相信,连刘一璟自己都不相信。因为他在内阁为首辅大学士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

前些日子朝中因为那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有的人已经被杀了头,而且案子到现在还没有查完。

所以谈不上留下了什么好底子,说是一个烂摊子还说得过去,所以韩爌这只能是客气话。

听到这句话之后,刘一璟讪讪的笑了笑,略微有些尴尬地说道:“虞臣,朝事繁杂,一切都交给你了,好自为之。朝中这么多人,大家都在支持着你,好好干吧。”

对于自己的前途,韩爌也没有那么看好。

虽然现在自己做上了内阁首辅大学士的位置,但是韩爌对自己的情况知道的很清楚,自己在这个位置上估计做不了太久,毕竟后面还有人盯着。

即便是没有人盯着自己,也未见得能够做多长时间。现在的朝局实在太纷乱,陛下要做的事情太多。

如果自己不能够让陛下满意,那么到时候就是自己离开京师的时候。这一天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但是看自己的作风和自己的想法,估计不会太久了。

不过韩爌不会和刘一璟说这件事情,因为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想必刘一璟也明白,在场的其他人也明白,自己之所以会留下来,不会是因为陛下多么看好自己,而是因为陛下需要一个老人在内阁中看着。

相比于其他人,自己更合适罢了。

“天色也不早了,多谢诸位相送,老夫告辞了。”刘一璟说完这句话,对着众人拱了拱手,转身上了船,站在船尾朝了众人挥了挥手,然后走进了船舱。

目送着刘一璟离开,韩爌也没有在这里多过多的停留,上了马车朝着京城走去。

虽然自己刚刚没有承认,但事实上刘一璟说的是对的,朝中的确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也确实有很多事情比较纷杂。

至少怎么和新入阁的这几个人相处就是一个很棘手的事情,尤其是这几个人都是陛下一手提拔的,而且身份都非常不一般。

先是那个徐光启,谁也没想到他会坐到那个次辅的位置上来。

这是一件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毕竟在这之前,徐光启并没有多么的被陛下所看重,或者说是有一些迹象,但是大家谁都没放在心上。

原本徐光启的地位很低,只是在通州练兵,而且还一直被人压着,甚至一度上了辞官的题本。

只是陛下将徐光启调到了京城,给了他一个侍郎的官职,让他去跟着戚金练虎啸营的新军。

大家也没觉得怎么奇怪,因为这毕竟是徐光启的老本行。

谁能想到这一次徐光启突然之间就脱颖而出了,直接成了内阁次辅,这可是仅次于韩爌内阁首辅大学士的位置。

关键的问题是徐光启居然排在了孙承宗的前面。孙承宗其人,所有人都知道,那可是陛下非常敬重的老师。

在之前朝中出事情的时候,谁都没有办法见到陛下,但是陛下就唯独见了他孙承宗一人。

这样一个得到陛下尊重和信任的人,在这一次居然没有竞争过徐光启,可见陛下对徐光启的信任和看重。

尤其是陛下还给了徐光启一个户部尚书的位置,这就更重要了。

这一次朝廷不光是倒了两个尚书,而是连同两个尚书的手下一起倒了这两个衙门,可以说是大换血。

在这样的情况下,新上来的徐光启和孙承宗两个人就很能说明问题了,这都是陛下非常信任的人。

除了这两个人之外,还有一个刑部尚书黄克缵。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的,但是在这个时候能上位就已经是很特殊的存在了,尤其是他竟然还是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入了内阁。

对于行话来说,韩爌的屁股很不稳定,这几个人随时都有可能上来踹他老韩一脚。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有一些慵懒的斜靠在卧榻上,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陈洪,朱由校开口说道:“刘一璟已经走了?听说不少人都去送了。”

“回皇爷,的确是不少人都去送了。”陈洪连忙躬身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对此不甚在意。

这就是官场上的一些破规矩,没有办法。

即便是自己下圣旨不让人去送刘一璟,一定还是会有一大堆人去。官场上的规矩可是比自己这个皇帝的圣旨都重要。

“那就传旨诸位内阁大学士议事吧!”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

事情已经差不多都做完了,剩下就是那些人定罪的事情了,他们现在被抓起来了,朱由校也就不着急了,所以可以先把正事都办好,剩下的可以慢慢来。

至于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完,那就是还有两个人没有被弄走。

这两个人分别是礼部尚书孙慎行,还有一个高攀龙。

以后朝廷里面领头的东林党只能是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孙承宗。其他人都不行。

至于孙承宗,他选定的人如果能让自己满意,那么就用他;如果不能让自己满意,那么就不用。

说起来,如果自己想要彻底的消灭掉东林党,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从肉体上消灭掉,彻底屠杀了他们,否则没有办法。

尤其是在当下这个阶段,那么选择一个合适的人去管理他们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自己选择的这个人还在,他们就闹腾不起来;如果他们有其他的想法,那就要彻底打倒这个被自己所选择的人。

所以剩下的孙慎行和高攀龙两个人就不能留了,不过还是先稳定下来,再把他们两个弄走。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稳定,毕竟内阁走了这么多人,不能耽误正事。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陈洪不敢怠慢,连忙答应了一声,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等到陈洪走了之后,朱由校从卧榻上站起了身子,迈步走到了大殿的门口,轻轻的伸了一个懒腰。

他感觉有一些舒爽,自己穿越这么长时间了,终于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虽然朝廷上下的人现在也不是都听自己的,但至少这些人都可以做事。

如果自己有什么事情交代给他们,他们能把事情办好,不会像以前一样只顾着争权夺利排除异己,大致上还是能够做到能容人的。

即便他们没有办法容纳别人,自己也可以通过其他的手段来平衡住。

也就是说自己这个皇帝终于有了辗转腾挪的空间,可以让自己不至于憋的那么紧了。

内阁这边自然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四个新任的内阁大学士快速的来到了乾清宫。

事实上,四个内阁大学士相互之间还真就不怎么熟悉,接触比较多的应该就是韩爌和孙承宗,其他两个人要差一些。

尤其是徐光启,他和这三个人都不熟悉;黄克缵也差不多,这就使得情况有一些微妙了。

韩爌和孙承宗天生要亲近一些,因为这两个人有很多立场都是相同的,而且还都是东林党出身。

徐光启就显得有一些势单力薄了,原本黄克缵可以帮他,但是这个人是出了名的不结党,所以黄克缵也不会和徐光启站在一起。

四个人表面上很和谐的,一起来到了乾清宫,但是各自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就谁都不知道了。

“臣等参见陛下。”四个人见到朱由校之后,全部躬身行礼。

朱由校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全部都免礼吧!”说着自己做直了身子,开口说道:“今日朕把几位爱卿找来,是有一些事情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第一五八章 正风气

朱由校的话倒是没有让韩爌孙承宗他们四人意外。

陛下找自己这些人来必然是有事情要说。这是内阁换人之后的第一次议事,基本上也就是说说之前的事情,但是肯定都是大事。

目光在在场的四人脸上扫过,朱由校语气淡淡的说道:“本来最近不应该说什么事情,但是朝中的确是不太平,没有时间给诸位爱卿熟悉事情。”

“所以诸位爱卿,熟悉朝政的事情要自己去做了。现在诸位爱卿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快把人员补足,因为各部缺人缺的很厉害。”

这个倒是实情,这一次的案子实在是牵扯太大了,无论是兵部还是户部,基本上都是折损了大量的人手,所以补充人手就是现在的当务之急,四位内阁大学士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意见。

不过现在要商讨的是怎么样补充人手,这就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了。因为新的人事代表着可以扩充自己的势力。

历来人事纷争都是最棘手的,也都是朝中众人最想参与的。因为在关键的位置上有自己的人,才能够做更多的事情。

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因为时间紧迫,所以也没有时间再行推举。朕准备让你们自己拟定一个名单,户部就交给徐光启徐爱卿,兵部就交给孙承宗孙爱卿。”

“你们尽快拿出一个名单来,需要从哪里调取什么人过来,也尽可能的都批下来。”

对朱由校的这番话,在场四个人都有些不敢置信,心里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陛下这摆明了就是在支持他们选取各自的人手。在户部上,让徐光启自己去弄,那徐光启必然会选择和他自个儿亲近的人,能够支持他、为他做事情的人。

在兵部孙承宗说了算,孙承宗选的人必然就是他自己的人。

剩下的其他部门有牵扯到的,这个空缺就是留给韩爌的了。

黄克缵虽然也会参与,但基本上不是韩爌的对手。但是黄克缵的手里边也握住了刑部,这就是陛下对他的交代。

这一次东林党的案子黄克缵参与的不多,分好处的时候自然也就得到的最少。但是黄克缵的基本盘加上能到手的东西,必然也是不可小觑的实力。

陛下这样的操作实在是太过于简单粗暴了,以前也没有什么帝王这样操作过,至少韩爌徐光启他们几个没经历过。

不过这也是最快捷的方法,能够最快速的恢复工作。

新上来的人都是他们自己的人,好调遣,也听话,不会出现有拖后腿的事情。

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陛下也可以直接找他们四人,这是好处。

坏处当然就是人都是他们四人的,容易让他们做大,会导致陛下说的不算。

但是却因为有内阁的存在,他们又能够很好的相互制衡,这一点可以忽略掉了。

如果他们之中有谁做的不好,或者出了什么问题,可以让其他三个人去惩治他,没有谁是一家独大的,没有谁能够越过其他人做一些事情。

众人虽然心里面有疑虑,可是表面上还是没有人站出来反对,因为都是自己能得到的好处的事情,四个人也没有什么不满。即便是不满,估计也没有什么用。

于是四个内阁大学士连忙说道:“臣等领旨。”

朱由校点了点头,笑着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快办吧。朕这些日子马上就要准备大婚了,诸位爱卿要多担待一点。剩下的就是兵部和户部的案子了,不知诸位爱卿有什么意见?”

听闻案子的事,几个人的表情一瞬间严肃了起来。

不过比起之前,这一次兵部和户部的案子是比较好做选择的。刚刚拿了好处,韩爌他们也不好反驳朱由校,最主要的是无论是户部尚书王纪,还是兵部尚书崔景荣,韩爌他们对这两个人都没什么好感。

尤其是徐光启,在他看来王纪和崔景荣都是酒囊饭袋,不但不干事,还贪污。这种人就没有什么好商量的,直接干掉就行了。

至于王纪崔景荣底下的人,那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处理他们,徐光启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朝中现在没有像东林党一样抱团的人物了,所以就可以直接拿掉他们,也不会有人站出来蹦跶。

现在的都察院,那是崔呈秀嗓门最大,他肯定不会站出来喷;即便是喷,也是喷内阁处罚的轻了。所以大家也没有什么压力。

黄克缵不怎么参与兵部户部的事,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压力。

至于韩爌,才不会管这些人的死活,他们也不是自己的人,自己参与太深了,也没什么好处。兵部和户部那边自己也捞不到好处,陛下已经把好处给了徐光启和孙承宗了。

至于孙承宗,他其实也无所谓。倒不是说他对那些人会有怎么样的反应无所谓,而是怎么处罚那些人,孙承宗无所谓。

同时韩爌徐光启四个人想到了更深的一层,那就是朝中的其他大臣,他们也不会管这些人的死活。

一旦陛下前面让徐光启和孙承宗选人的旨意出去,这些人估计就会忙着巴结这两个人。

那么你去保原来的旧人,你怎么知道不会得罪这两位新的大佬?除非是磁铁,不然谁会去管他们?

可是在大明朝的官场上,磁铁能有多少呢?

所以四个人都没有去对事,也没有去想,直接就达成了共识。

徐光启向前走了一步,躬身开口说道:“陛下,依照大明律处罚也就是了。”

徐光启的意思很明显,严惩,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朱由校笑着点了点头,对徐光启颇为满意。

这才叫自己人,关键的时候敢上,也敢说话。

只是因为这些人和徐光启也没什么关系,他也没必要去保护他们,顺着自己这个皇帝说有好处。

徐光启这个内阁次辅说完了,剩下的就轮到孙承宗和黄克缵表态了。

黄克缵在孙承宗的后面,他的排位没有孙承宗高,所以这个时候他向前走了一步,站出来了,面无表情的说道:“陛下,臣觉得徐阁老言之有理。”

然后就轮到孙承宗了。

孙承宗也直接说道:“臣没有意见。”

四个内阁大学士,其中三个已经同意了,就剩下一个韩爌了。虽然韩爌是内阁首辅大学士,但是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

于是韩爌也说道:“臣附议。”

朱由校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办吧。”

“几位爱卿还有什么其他要说的吗?如果没有的话,今天就到这里吧。”朱由校笑着说道。

今天的会议开到这个份上,朱由校还是很满意。这比之前看到的那几张脸好受多了。

“臣等告退。”几个人连忙躬身说道,随后一起向外走了出去。

朱由校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种笑容,转身看向一边的陈洪,开口说道:“锦衣卫那边的讲学是不是停了?让他们这些日子再操弄起来,不要停下来,该怎么办怎么办。”

陈洪连忙道:“是,皇爷。奴婢这就去办。”

等到陈洪走了之后,朱由校斜靠在卧榻上,脸上露出了笑容。

到了今时今日,自己终于可以做一点正事了。不过眼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要正一正风气了。

所谓的正风气,其实就是统一思想。

想了想,朱由校觉得要把一个人用起来,同时给一些人找一些事情做,不然这些人也不老实,说不定就闹事了。

这个会议参与的人员虽然不多,但是消息还是瞒不住。

很快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官场。

果然与之前预料的一样,对于崔景荣和王纪怎么处理,根本就没人关心,剩下的那些人更就没人关心了。

所有人都在关心一件事情,那就是怎么进入户部和兵部。

虽然之前已经死了一批人了,但是大家都觉得自己不会这么干,所以没有什么担心的。

最重要的是在官场上,从九品到一品,哪一顶官帽子不是无数人盯着?

现在有了这么多的机会,还是那么好的位置,自然要搏一搏。于是动心思的人就多了。

一时之间,几位内阁大学士的府上可以说是门庭若市,去参拜的人从街头一直排到街尾,还有人往府里面投书,各种各样的行为全都拿了出来。

同时以前的同年同门,甚至学生,全都找上来了,一群人乌泱乌泱的。

目前这情况弄得孙承宗徐光启几个人有些不厌其烦,不过这些事情还是要做,要尽快把人选准备出来。

整个京城都很热闹,但是也有冷清的地方,那就是礼部尚书孙慎行的府邸。

高攀龙此时就坐在孙慎行家里,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这一次东林党可以说大败亏输,从头到尾什么好处都没捞到。一群人被拿下,还有人被杀了头,搞得好不狼狈。

除此之外,东林党的势力被大大削弱,于是他们就更微弱了。新的内阁大学士出来了,并没有礼部尚书孙慎行,这就很尴尬了。

“我们以后该怎么办?”高攀龙有些迟疑的说道。

孙慎行喝着茶,苦涩的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那我们也要有以后才行。事情到了今时今日这个地步,你我二人都不好办了。”

“你去一趟孙承宗的家里吧,看看能不能让他把你调到兵部去。”

听着孙慎行的话,高攀龙眉头一皱,有些无奈的说道:“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孙慎行随意的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有备无患吧。做好准备,总没有什么坏处。”

第一五九章 讨要职位

虽然孙慎行这么说,可是高攀龙的脸色依旧没有好看起来。

让自己去兵部找孙承宗,最大的可能就是让自己去投靠孙承宗,也是让孙承宗保自己一下。

孙慎行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孙慎行保不住自己了。

从现在的情况看,自己这边被大清洗了,那么剩自己和孙慎行两个人,那些人会放过吗?

无论是觊觎自己两个人的位置还是害怕自己和孙慎行报复,一脚踩到底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自己两个人还会面对更多的攻击,这已经是一定的了。

现在应该想的不是反击,而是要怎么保护自己。

一直以来孙慎行都是比较有主意的,现在他居然让自己去投靠孙承宗,那就说明孙慎行没主意了,他没有信心保住自己了,或者说他已经没有信心保住自己和他自个儿了。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孙慎行感觉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所以才会说这样的话。

自己问孙慎行事情真的有这么糟糕吗,孙慎行虽然嘴上说有备无患,但实际上情况就已经是这么糟糕了。

礼部尚书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关键了,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认为?

因为有一项权力在礼部的手里面,那就是行教化。

所谓行教化,就是掌管全国的教育,同时举办各地的科举,这些都是礼部在管。

所以礼部尚书这个位置非常重要,明年就要科举了,谁也不会把那个位置留给孙慎行,所以孙慎行已经准备好了自己被攻击到辞职的那一天。最关键的是,陛下还想不想让孙慎行干下去?

见高攀龙幽幽的目光望过来,孙慎行笑着说道:“不必如此,我们早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所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如果走了,你要好好保住自己。”

“现在朝廷奸佞当道、权臣得势、阉狗横行,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总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所以你要好好的,在兵部等待时机,同时尽可能的联合仁人志士,以待明日。”

听了孙慎行的话,高攀龙站起身子,恭恭敬敬的对着他行了一礼,开口说道:“我会去的,我相信你也会有回来的那一天。到时候我们共辅明君、涤荡朝堂,还大明于清平。”

孙慎行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但是有一点我要告诉你,那就是好好干。即便是因事不能回来,但凡有一天你能够做到这些,我也会非常高兴的。”

拜别了孙慎行,高攀龙出了他的家,直接赶奔孙承宗的府里面。

这里现在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每天递拜帖的人也特别多,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见到孙承宗的。

有人见过了孙承宗,自是欢喜的走了;有些人见不到孙承宗,不死心的每日在孙府门口徘徊。

孙承宗现在是内阁大学士,自然是不会轻易见人的;即便不是内阁大学士,孙承宗平日里也不会轻易的见他们。

大家根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何况孙承宗刚刚才被陛下看中用起来,就搞结党营私这一套,把陛下放在什么地方?

其他几位内阁大学士的家里面也同孙承宗家一样,虽然总有人逛荡,但是内阁大学士却不怎么见他们。

不过高攀龙自然是不一样,他来到孙承宗的家里面,自然会受到接见。

在后宅的大厅里面,孙承宗见到了高攀龙。

见高攀龙一脸颓丧的样子,孙承宗大概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他也没有往这上面说,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

事情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袁应泰和王化贞没有死,已经是最大的成绩了,想要保其他人基本上不可能。

尤其是为了保下杨涟,很多人都在为他奔走呼号,但是孙承宗却知道根本没戏。

孙承宗看了韩爌的审问记录,韩爌并不是没给杨涟机会,而是给了杨涟辩白自保机会。只要杨涟把人供出来,无论是供邹元标还是高攀龙,全都可以。

只不过杨涟没有开口,所以他才会落得今时今日这个下场。这个时候去宫里求情根本毫无意义。

这件事让孙承宗对高攀龙很不满。

在孙承宗看来,杨涟就是一个受害者,整件事情都是高攀龙和邹元标搞出来的,与杨涟的关系并不大,但现在却是杨涟背了锅,甚至为此马上命就没了。

邹元标人已经死了,这个就不说了,让人心冷的是高攀龙。这些日子以来,高攀龙从来没上过题本,也没有为杨涟奔走过。

还有就是礼部尚书孙慎行,他们做了很多事情,唯独没有去救杨涟。他们甩锅给韩爌,逼得韩爌只能够公事公办。

最后事情闹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搞得皇上对权臣不满,内阁被清洗了一个彻彻底底,就连兵部和户部也全部都搅了进去。

如果不是孙慎行高攀龙他们为了一己私心,事情还没有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些孙承宗都是知道的,可是他不能说。孙承宗之前管了一次,在那次之后就没有再管过。到了今世今日,他也不可能给再管了。

如果高攀龙和孙慎行真的有良心,那么就应该伸手去拉一把杨涟。可是他们两人并没有这么做。

虽然孙承宗见了高攀龙,但是他只是想听听高攀龙想说什么。

两个人相互见面之后,分宾主落座,茶水也很快就端了上来。

孙承宗开口问道:“云从今日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回阁老,的确是有一些事情。”高攀龙开口说道:“听说陛下让阁老挑选兵部的人手,下官虽然不才,想去兵部试试。古有毛遂自荐,我自然要效仿先贤,所以今日特来请见阁老,想让阁老考虑一下。”

高攀龙的直白让孙承宗一愣。

现在都是这样的吗?

上下打量了一番高攀龙,孙承宗开口说道:“不知道你看上了哪个位置?”

“兵部不还是缺侍郎吗?”高攀龙开口说道:“下官觉得自己可以胜任。”

孙承宗没有说话。兵部侍郎……

对于高攀龙,孙承宗自然是了解的。

高攀龙,万历十七年中进士,后遇父丧归家守孝。万历二十年被任命为行人司行人。

万历二十二年,高攀龙上疏参劾首辅王锡爵,被贬广东揭阳典史。

第二年便辞官归家,与顾宪成兄弟复建东林书院,在家讲学二十余年。

一直到先帝登基之后,高攀龙才被重新启用,被先帝任命为光禄寺丞,随后又调任太常寺少卿。

这样的资历,这样的任职经过,怎么就有信心去做兵部侍郎呢?

看看他都干了什么?

为朝廷立下了什么功?

初入官场,高攀龙随即上《今日第一要务疏》,称欲改变皇朝岌岌可危的形势,首先必须正本,其次要“除刑戮“、“举朝讲“、“用谏臣“、“发内帑“,革新政治。

看看这几条:

除刑戮,简单来说就是刑不上大夫;

举朝讲,皇上你每天要去我们讲课;

用谏臣,谁是谏臣,你看我刚上了题本;

发內帑,皇上,你快把你小金库里的钱都拿出来,让我们大家花一花。

这几条政策的话皇帝要同意都怪了,于是就根本没搭理他。

然后高攀龙跑去弹劾了内阁首辅,随即就被贬斥回家了,再起复就直接做了光禄寺丞,随后转成太常寺少卿。

这是什么?

这就是嘴炮升官啊!

反而踏踏实实一步一步向上的官员,全部都在下面。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还会选择踏踏实实的做事情?

大家嘴炮就好了,反正新君上来之后,那就是我们飞黄腾达之时。甚至都用不到那个时候,自己这些人就飞黄腾达了。

嘴炮的人在地方上也是被所有人供着,名声传扬天下,这种好事不干都是傻缺。

可是这样的人,怎么为国出力?

一个在家教书20多年的人,根本就没有治理地方的经验,也从来没有在军队之中待过,上来就要做兵部侍郎?

孙承宗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很想把对方赶出去,可是不行。

对方的资历太高,这些年教书教了多少学生?二十多年桃李遍天下,他的学生有多少人在什么地方任职?

自己全都不知道,如果这么把高攀龙轰出去,那么估计自己就会诽谤之声满天下了。

可是自己能答应让高攀龙做兵部侍郎的位置吗?

孙承宗心里苦笑。

他怎么能答应呢?现在朝中是个什么形式?自己要是这么报上去,陛下会怎么想?

再说了,高攀龙根本连这个能力都没有,自己如果报上去,其他人会怎么看?

到时候结党营私的帽子肯定跑不了了,自己怎么办?

不过还是要拒绝。

虽然很为难,但是孙承宗也知道自己不拒绝不行,于是便开口说道:“现在人比较多,这件事情我需要想一想,也需要和内阁的其他几位阁老商量一下。”

一听这话,高攀龙就知道是应付的话,脸色就有一些不太好看了

对于高攀龙来说,孙承宗是自己的后辈,无论是在官场上,还是在东林场之中,或者是在士林之中,孙承宗都是自己的晚辈。

自己愿意给孙承宗打下手,这已经是颇为给他面子了。这样的时候孙承宗居然还拒绝自己?

高攀龙站起身子,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高攀龙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一看就知道对孙承宗很不满。

孙承宗站在原地,看着离开的高攀龙,眉头微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一六零章 新的团队

紫禁城,乾清宫,朱由校正在吃饭。

因为朝中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朱由校心情好了不少,所以饭量也就好了。今天这顿饭他吃的很是香甜。

陈洪这时候进来,犹犹豫豫的想上前又不敢打扰吃得正香的朱由校。

瞥了一眼陈洪,朱由校抬起头,用方巾擦了擦嘴,笑道:“有什么事情就说,何必吞吞吐吐的。”

“回皇爷,下面的人来报,高攀龙去了孙承宗的府上。高攀龙先是去了孙慎行的府上,从孙慎行那儿出来之后就去了孙承宗的府上。”陈洪连忙躬身说道。

听到陈洪说的话,朱由校倒是没怎么意外,只是笑着说道:“这是看上兵部了?”

事到如今,朝中剩下的东林党自然是要想办法自保的,尤其是孙慎行和高攀龙。这两个人应该已经意识到危险了,自然需要想办法留下来。

只不过朝廷中的这些大佬和孙慎行他们两个人的关系都不是很好。

内阁首辅大学士韩爌就不用说了,原本这些人的关系还不错,但是因为这次东林党的案子彻底闹掰了。

尤其是孙慎行和韩爌,真的已经撕破脸了,高攀龙也差不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两人去找韩爌是肯定不行的,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孙承宗了。毕竟大家之前走的很近,现在伸手拉一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朱由校倒是很好奇,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孙承宗真的答应了,那就真的太让自己失望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高攀龙不是在兵部的料。

如果孙承宗真的答应了,那么这决定完全就是出于私心。这不是朱由校能够允许的。

要知道自己用孙承宗,前提是孙承宗还保有一定的公心,不是什么事情都从私心出发,这和自己使用韩爌做内阁首辅大学士是一样的道理。

“知道事情的结果吗?”朱由校开口问道,此时他的脸色已经严肃了起来。

“回皇爷,暂时还不知道。不过下面的人同时也报了上来一个消息,高攀龙在离开孙府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很多人都看到了,所以很可能是谈崩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东厂那边很忙,工部的案子让锦衣卫出出力。”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说着,陈洪转身连忙向外面走了出去。

事实上,所有人都觉得案子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但是只有朱由校知道,还有一个工部还没烧起来呢。

一旦工部也烧起来,就会把很多人跟着烧死。

赵南星去查案子了,但是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因为户部和兵部的事情,所以工部里边才耽搁了,但是工部其实要比那两个部门的事情更严重。

现在朱由校准备把工部也动了,趁着这个时候,把毕懋康的权势做实了。

虽然之前自己让毕懋康做了工部侍郎,但毕懋康的实权并不多,他更多的精力都是在百工坊那边。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自己要把毕懋康放过去。

至于赵南星做的也挺好的,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还是让赵南星继续干,也就是把他提拔到工部尚书的位置上来。

皇宫里面虽然相对平静,但是皇宫外面已经纷纷扰扰了起来。

很多人开始上题本,想要营救在中场的那些人。

甚至理科学派的士子们也开始奔走呼号,他们在哀求,他们想要发出自己的声音,但是却上书无路。

朝中中枢与他们的勾连已经断绝,高攀龙和孙慎行自身难保,其他人更是如此。

至于韩爌和赵南星,这个时候也没法替这些士子们说话,甚至对他们的行为非常反感。

韩爌和赵南星他们两个人现在就希望事态尽快的平息下去,结果这些士子还妄图把事情无限的翻出来。

不过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永远都是有两面性的,有的人在哀嚎,有的人就得庆祝。

哀嚎的是失败者们,庆祝的就是另外一群人了。

在徐光启家里面,几个人正在聚会。

这个小团体是以徐光启为首的,很多人的地位也并不高,代表人物除了徐光启之外,还有李之藻。

李之藻这个人学识渊博,娴于天文历算、数学,“晓畅兵法,精于泰西之学”,与徐光启、杨廷筠齐名。

万历26年进士,跟随利玛窦学习西方科学。万历三十一年任福建学政期间,将天文题目纳入科举。

后来李之藻接受天主教教义,于万历三十八年受洗入天主教。跟李之藻同时接受洗礼,加入天主教的,还有王徵、李天经等。

李之藻原本的官职是南京的太常寺少卿,在徐光启得到朱由校的重用之后,徐光启向朱由校举荐了李之藻。

当时为了让朱由校重用李之藻,徐光启替李之藻说了不少好话,说他精通天文数算历法,尤其擅长制造大炮。

于是李之藻得到了朱由校的提拔,从南京太常寺少卿擢升为光禄寺少卿,兼管工部都水清吏司部郎中事,位置还是很不起眼。

当然这是朱由校故意的。那个时候朝中纷纷扰扰,斗争正进行到白热化的时候,朱由校自然不可能让徐光启李之藻他们露头。

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事情已经平息掉了,自然到了徐光启他们露头的时候。

这一次聚会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兵部被陛下交给了徐光启,自然就是他们出头的时候了。

朱由校从始至终都没小看过徐光启李之藻这些人,他们是一个传承完善的学派,他们彼此之间都有联系,他们为了共同的理想共同的目标奋斗,只不过一直没有得到赏识和重视罢了。

但是到了现在,真正要用徐光启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现在高兴的就是以徐光启为首的这些人,外面在哀嚎,他们在庆祝。

徐光启他们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这一次是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除了李之藻洗外,这里还有其他人。

这位很特殊,他曾经是东林党,与利玛窦也有过接触,同时与在江南的传教士郭居静、金尼阁和艾儒略等往来。

万历三十九年,在参观了李之藻父亲的西式葬礼后,这位决定改信天主教。

这个人与其他两个人不一样,其他两个人更关注的是自然科学,是东西方科学的融汇和贯通,而他关心的是教育。

他认为这个国家的教育系统和科举系统出了问题,需要新的人才选拔制度、重新制定官员制度。

他在这方面颇有研究,所以这三个人算是一个小团体,这个人就是沈庭筠。

同样是在徐光启得到重用之后,徐光启向朱由校举荐了沈庭筠,朱由校也任用了他。

沈庭筠现在的官职是国子监博士,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只是游离在权力中枢之外。

除了这三个巨头之外,还有其他的人也在,包括和徐光启一起入教的王徵、李天经,甚至李贽的学生陈可道也在。

可以说这一次是他们所有人员的大聚会了,这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徐光启现在是内阁次辅,也的确需要人支持。

要知道在这里庆祝的只是他们在京城的人,在地方上他们还有更多的同一学派的人。除此之外,还有心学其他学派的学子们。

要知道心学那些人现在虽然和徐光启他们没什么勾连,但是这些年也是备受打压。

一旦徐光启他们干出点什么事情来,肯定会有人选择加入他们。大家都是心学门人,做起这样的事情来更是毫无顾忌。

所以徐光启他们前途远大,只要得到了朱由校的支持,这些人就是汉代的董仲舒,就是那个时候的儒家。

他们会快速的攫取权力,将很多人直接打躺在地上。

因为人比较多,徐光启的家又比较小,所以大家只能将就着在院子里面摆几张桌子,摆了些小食和瓜果。

喝酒是不可能了,大家喝着茶聊聊天,一个个都很兴奋,畅谈着理想,规划着未来。

等到闲聊进行的差不多了,徐光启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脸郑重的开口说道:“陛下让我拟定一份名单,我想从我们这中挑一些人。有些话我要说在前面,咱们之中的人,有些人比较适合进入兵部,但是有些人不行。”

“大家也都知道我的性格,我们之间共事也不是猜来猜去的,所以我就直说了,不适合进入兵部的,我也不会向陛下举荐。陛下用我们是对我们的信任,我们不能辜负陛下的信任。”

“所以大家也不要因此有什么怨恨,以后有了其他机会之后,我依旧会向陛下举荐你们。”

众人全都笑着点头。

这个时候他们还比较纯粹,算不上一个太大的利益团体,所以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隔阂。

要知道在他们之中,讲究的就是一个能力为重、分工合作,谁擅长什么谁就做什么。

就像沈庭筠,他知道自己不擅长军事,也不擅长天文立法,所以他就不掺和这个事情,只是坐在一边笑着喝茶。

但是李之藻他比较擅长进入兵部,所以一个兵部侍郎是少不了的。

在拟定了一个大名单之后,徐光启舒了一口气,笑着说道:“那就这样了。”

不过沈庭筠也提出了自己的担心,有些迟疑的开口说道:“我们这样做,陛下会不会不满?”

要知道他们现在的行为,完全符合结党营私这个定义的。

前一段时间陛下刚干掉一个这样的团伙,现在他们又来。

这要是让陛下猜忌了,那一切都完蛋了。

第一六一章 推销天主教

沈庭筠的这句话出来之后,现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良久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看到了那些东林党是什么样的下场。

李之藻在一边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有些迟疑的说道“我们这个,应该不算吧?”

没有人开口,大家他看他,他看看他。

在场的人谁都知道,沈庭筠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结党营私这种事情不是说自己这些人说算或者不算的事情,而是朝廷中有没有人看你不顺眼要搞你的问题,更是陛下怎么看你的问题。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迟疑了,最后把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徐光启的身上。

在场所有人里,徐光启是大佬,是内阁次辅,最先得到陛下的重用,现在也是陛下非常看重的人。

所以大家都想知道徐光启对这件事情是怎么看的。

见到大家的目光都望过来,徐光启喝了一口茶,放下手中的茶杯,笑了笑说道“陛下让我去户部,还让我自己挑选人手,你们觉得呢?”

几个人还是有一些迟疑,不过都不是笨的,倒也是明白了徐光启话里面的意思。

我挑你们这就是陛下的意思,如果我们不这么干,反而就不合适了;如果陛下真的担心,那么就不会让我们这么干。

“我回头进宫一趟。”徐光启似是为了宽慰众人,笑着说道。

众人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徐光启的说法。

这件事情必然是要顾及的,不然反而会弄巧成拙。先问一问陛下的意思,也是好的。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看着陈洪递上来的名单,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此事不用去管,随他们去吧!”

自己重用徐光启,还放权给他们,目的不就是这个?

现在还不是压制和削弱徐光启他们的时候,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扶持他们。

徐光启他们还很弱小,虽然人数也不少,但距离自己想要的程度还差得远呢。至少这些人不迷信孔孟之道。他们相信自然科学,这对自己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让徐光启这些人掌握权力,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至于一些其他的问题可以放到一边,等到自己的目的达成了,那么该收拾的还是要收拾,但是不是现在。

伸手将旁边的一份题本拿出来,朱由校的目光就比较严肃了。这个题本才是自己现在急需要解决的问题。

这本题本是徐光启上来的,而且是私密上来的,就是刚刚徐光启见朱由校的时候亲自交给他的。

这题本里面的内容才是大问题,其他的事情朱由校不在乎。

虽然大家嘴上都不说,但是你自己上了高位之后,提拔的肯定都是自己的人。这一点无论怎么弄都是不可避免的,

无论这个人出于公心还是私心。

即便是出于公心,想把事情做成也要提拔得力的人手,最重要是和自己想法一样的人手,其他的人肯定不行。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没人会提拔一个反对派的人上来。姑且不说这个反派做不做事情,整天在自己这捣乱,就受不了。

将题本再一次看了一遍,朱由校的脸上蓦地严肃了起来。

这一份题本的内容很简单,那就是徐光启在向自己这个皇帝推销天主教,说白了就是在传教。

当然了,徐光启的初衷并不是单纯的传教,而是他觉得这样可以救大明。

在这一份题本里面,徐光启详细的剖析了自己这些年的心路历程,可以说对自己这个皇帝坦诚相待。

徐光启说自个儿“空有愿治之心,恨无必治之术”。但是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天主教,在经过详细的了解之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认为耶稣会“所传天学之事,真可以补益王化,左右儒术,救正佛法者也”。

于是他向皇帝敬献了三条治国良策

其一,让传教士把西学的书翻译出来,然后请天下的儒生来研究。如果这些书是旁门左道,自己甘愿受罚;

其二,让传教士和中国寺院的大师、道观的天师们论战,如果传教士“言无可采,理屈词穷”,立即将他们赶走,自己也情愿受罚;

其三,在信天主教的地方作一个调查,三年中看犯罪的人里有没有教徒,这样就可知天主教究竟是好是坏。

看了这一份题本之后,朱由校既放下题本,轻轻叹了一口气,觉得欣慰,又觉得悲哀。

自己感到欣慰是因为徐光启他看到了大明现在思想的混乱。

事实上知识分子一直在求变,资本主义萌芽带来的是一种需要全新思想指导的社会,但是这种思想却迟迟没有出现。

即便这种思想出现了,比如泰州学派的限制君权,以民权代替君权,这是很进步的思想,是符合资本主义制度的思想。

但是事实上在这个士大夫把持的国家,它是行不通的。也可以说这种思想太超前了,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是不合时宜的,所以直接就被掐灭在了萌芽里面。

原本旧有的思想体系,已经不符合当下时代的发展。大明需要一个全新的思想体系去指导社会的发展,这是一个进步的趋势,在朱由校看来这是好事情。

大明朝灭亡了以后,清朝统一了天下,那真的就是彻彻底底的退步了。

在这种认识下,徐光启这样的实干之人,他希望找到一条救国图存的道路,于是徐光启把目光投向了耶稣会。通过一些了解之后,徐光启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可朱由校是后世来的,完全知道这些玩意是怎么回事。传教士嘴上说的漂亮,背后的龌龊事情更多,当时西方的问题绝不比中国少。

但徐光启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又无法去欧洲实地考察,所以传教士所介绍的西方成了他心中的乌托邦。

这就是你不能听人说,你要听人做。

朱由校觉得自己要扭转这种趋势,徐光启等人是他要培养的革新一派,这种人必须要有一个统一的思想认识。

学天主教是不行的,那帮家伙整天想着建立的国家。大明不允许比自己更牛逼的人存在,况且教会在欧洲现在都已经是颓势了,想到自己这里来寻求辉煌?

朱由校只能送给他们一个字,那就是,滚。

你们的自然科学知识我们可以学一些。但是你们的思想就不要了。

如果说谁知道今后的思想世界是什么样的,谁知道这个国家应该走向何方,朱由校觉得自己最合适。

在经历过后世信息大爆炸的行礼之后,在理论程度上,朱由校觉得自己是一个高手;至于实际操作上,朱由校从来没想过自己去操作,自己是皇帝,自己为什么要操作?

“皇爷,徐阁老求见。”陈洪来到了朱由校的身边,开口说道。

这是心灵感应吗?自己在琢磨着徐光启的事情,他这个人就来了。

不过来了也正好,自己正好可以和徐光启商量一下。

于是朱由校开口说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徐光启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朱由校之后,开口说道“臣徐光启,参见陛下。”

“爱卿免礼吧。朱由校开口说道,随后对一边的陈洪吩咐道“赐坐。”

等到徐光启坐下之后。朱由校这才开口说道“不知道爱卿此来所谓何事?”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微笑地看着徐光启。

虽然徐光启有很多不足,但这真的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人才了。无论是对于新事物的接受能力,还是对于祖宗之法的见解,这个人都有独到之处。

徐光启缺的只是一扇门。只要自己把这扇门给他推开了,他就能走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还得让徐光启再憋一憋,到时候他会有更深的感悟。

“启禀陛下,臣今日来求见陛下,是为了户部的事情。”徐光启开口说道。

这个朱由校倒真的没想到,这怎么来这里的?

刚刚陈洪还和自己说他们在聚会,还给自己弄来了一份名单,自己都没放在心上。那你们商量好了就报上来吧,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爱卿但讲无妨,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对朕说。”朱由校开口说道。

徐光启连忙说道“不是户部那边出了问题,而是臣这边出了问题。陛下让臣去选户部的人手,但是臣见识有限,交友也并不广泛,所以只能是从臣所熟识的人始终去选择。如此一来,臣选择的必然是和臣亲近的人,恐有结党营私之嫌,是以臣以为此策有不妥。”

“大明朝这么多大,朝廷上下官员这么多,臣以为当广选贤才,尽可能的选择天下的仁人志士为朝廷所用,如此方能做大事。臣请陛下,遴选户部官员,平息非议,同时也为国选材。”

朱由校看着徐光启,心情有些怪。

这怎么看,徐光启这都算是以退为进,怎么看都是在试探自己。

不过朱由校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应付,他们这是不放心罢了。

于是朱由校笑着说道“爱卿此言差矣,先前曾经说过,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朕既然把这个事情交给了爱卿,那爱卿就放心大胆的去做。朕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朕既然对爱卿放心,那爱卿也要对朕放心。所谓君臣不相疑,既是为君之道,也是为臣之道,所以爱卿不必有顾虑,可放手去做。”

徐光启心中感动,连忙躬身行礼道“臣,谢陛下!”

“如果爱卿没有什么事情,那就去忙吧!朕等着爱卿的好消息。”朱由校笑着说道。

第一六二章 搞土地的想法

徐光启走了。

朱由校看着徐光启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收敛了起来,最后坐直了身子,看了一眼身边的陈洪,开口说道“锦衣卫那边已经开始了吗?”

“回皇爷,已经开始了。”陈洪连忙躬身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去休息了。

此时此刻的北京城,有一个地方再一次热闹了起来,那就上一次陈可道讲学的地方,这里再一次汇聚了无数人。

今天陈可道讲的内容比较敏感,那就是关于天下讲学的。

陈可道认为天下讲学应该正学风,从而达到改变社会风气的目的。至于怎么样正学风,那就是得禁止私讲,说白了就是不允许什么人都出来讲,要有资格的人才行。

而且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讲学,书院不能够谁都能开,要得到朝廷允许才行。

如此,才能够正本清源,达到正学风的目的,从而做到涤荡人心、澄清世间。

陈可道的这个提议一出来,自然就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这又是在挖坟。

这天下的很多党派是怎么来的?

就是依靠讲学。

有了一个表面上的师徒名分,然后在官场上相互勾搭,同时这些人还都是同乡。因为都是同乡建造的书院,尤其是朝中的大佬,他们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提升声望,培养后辈。

在这些后辈进入官场之后,那就是大佬他们天然的党徒。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可道这样的论调被拿了出来,必然会影响无数人,所以一时之间反对声也比较激烈。

即便是陈可道周围有锦衣卫的人护着,依然差点引发了骚乱。

上一次因为这件事情,不少人被锦衣卫给抓了,到现在还关着。

这一次他们依旧还是闹,很多人喊着口号。

没有什么人直接出头,他们也学乖了,免得被锦衣卫直接抓走,所以玩的是法不责众的套路。

到了最后,锦衣卫只能勉强维持秩序,驱散了人群。

原本以为这样的行为会停,但是谁也没想到还在继续。

下一讲。陈可道就讲女人的贡献。

陈可道认为一个人的见识是由自己的学识所决定的,而并不是由他的性别。也就是说,女人并不是头发长见识短,只是她们没有接受到教育的机会。

所以陈可道希望给予女人接受平等教育的机会,开办只收女学生的书院。

这个论调一出,又引起了轩然大波,无数人涌向了讲学现场,但是这个观点却得到了不少女人的支持。

因为陈可道不认为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宣传的很美好。

于是京师又闹腾起来了,不少人跑到顺天府去告状了。

顺天府衙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件事情傻子都看得出来,必然会闹大。那么自然就不能这么干受着,顺天府平日里就是受气包一样的存在,他们才不会为这件事情出头。

于是这些人在顺天府吃了闭门羹后,在京城就闹腾了起来,不少人开始搞事情。

这样的风波自然影响到了朝堂上。

无数人上题本弹劾,说陈可道宣传的是异端学说,像陈可道这样的人就应该直接打躺下,希望陛下将其治罪,严禁陈可道再传播这种学说。

但是朝堂上也不是没有人支持陈可道,有一件事情就被翻腾了起来,那就是之前御史朱童蒙上的题本。

在朱童蒙看来,天下纷乱之缘,就是因为私自讲学,就是因为那些书院,所以他一早就上了题本,希望陛下禁止私自讲学这种事情,并要求捣毁天下的书院。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件事情自然而然的就被翻到了台面上来。

当然了,如果没有人推动这件事情的话,朱童蒙的题本或许就会石沉大海,但是都察院却把这件事情推了出来。

因为都察院很多人在这次陈可道的讲学里面看到了机会,尤其是崔呈秀等人。

崔呈秀他们并不是赞同陈可道的学说,而是觉得汪可道的学说对自己有用。

比如禁止私自讲学、捣毁天下书院,这可是崔呈秀他们一直都想干的事情。东林党那些人之所以强大,还不是因为他们有书院这一至关重要的途径来蛊惑人心?

于是都察院开始弹劾,大意上就是写的朱童蒙的学说,但是他们却拐了一个弯,直接从结党营私的这个方向开始攻击。

他们开始攻击之后,必然就会有人站出来反对,因为这些人不会轻易的让他们捣毁了书院。

一时之间,朝堂上也是纷纷扰扰、闹闹腾腾。

在这样的舆论氛围之下,朱由校斜靠在卧榻上,身边摆放着各种果盘,不时的伸手拿起一个蜜饯丢入嘴里。

现在不像后世,没有什么新鲜水果可以吃,但蜜饯还是不错的。

不过这两天蜜饯吃的有点多,好像太甜了,整个人有点腻的慌。

于是朱由校拿起了一个冻梨。

这冻梨外表黑乎乎的,已经用凉水去除了外面的冰。

朱由校伸手用丝帕托着冻梨,轻轻的将冻梨的表皮咬破,里面清凉的汁水瞬间冲进了口腔里。

朱由校大感满意,要的就是这个味道。

或许应该把大玻璃搞出来,用玻璃去扣大棚,那样自己就有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吃,为自己补充维生素,让自己强身健体。

至于用玻璃做工艺品和小物件卖的事情,朱由校就不想了。因为现在市面上已经有不少了,高端市场处于饱和状态。

当年郑和下西洋,抓了不少会制作玻璃的匠人回来。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这些人已经能够熟练地烧制出玻璃制品。

比如做酒杯、酒壶什么的,唯一做不到的就是大规模的量产制作大玻璃等。至于想要把玻璃卖出金子的价钱,那只能是在脑海里面想一想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搞玻璃制品的心思,自然就没有多么大。

反而是大棚,朱由校觉得可以搞。

一旦自己搞出了大块玻璃,那就可以用皇家的名义在各个大城市旁边建立大棚,收拢一些流民百姓来种大棚。

一来可以收买人心,二来可以创收。

现在大明的有钱人可不少,把这些新鲜的瓜果蔬菜往贵了卖,也不缺市场。当然这主要是针对北方,到了南方就行不通了。

不过在南方可以用玻璃大棚种花,到时候用鲜花来做香水,这个东西还是有搞头的。至于行不行的,那就看自己的操作了。

这个主要是用来收拢流民百姓的,而且可以借由皇家的手来操作,搞出来一个类似内务府的衙门,悄悄咪咪地渗到商业里面去,打着为老百姓好的旗号,干点经商的事情,以后可以触类旁通。

等到这个雪球滚起来之后,那这以后就是国有资本。

一个壮大起来的国有资本,一个可以使用行政力量来压迫地方政府的国有资本,那就是一个怪物,任何一个商业组织都没有办法抵挡。

你们是官商勾结,我是皇帝和商人勾结。

来呀,不服打一下!

朱由校幻想着,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不得不说,这件事情真的可以搞一下。

朱由校甚至不害怕竞争,哪怕自己制作大玻璃的秘方泄露出去,也没有人敢搞。

这不是知识产权的问题?而是要命的问题。

陛下这么搞,是为了天下穷苦百姓;你这么搞,你为了什么?

为了赚钱?

那你就是和天下百姓,和陛下争利,是嫌弃死的不够快吗?

再说了,这技术可是陛下的。你搞出来的?你哪来的?你说你自己搞出来的,我们东厂和锦衣卫都不相信,我就觉得是你们家偷的,怎么的?

“皇爷,内阁几位大学士求见。”陈洪来到了朱由校的身边,轻声的开口说道。

陈洪见到自家皇爷在那里笑容满面的样子,知道皇爷心情不错,所以心态也放松了不少。

朱由校看了一眼陈洪,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打扰朕的好事!

不过朱由校也知道这件事情没法拿出来说,再瞪了陈洪一眼之后,面无表情的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陈洪则是有些委屈,一边往外走一边琢磨,明明刚刚皇爷心情挺好的呀,怎么就突然变脸了呢?果然是天威难测。

稍稍琢磨一下,陈洪觉得问题不是出在自己的身上,肯定是出在其他人的身上。看来皇爷不想见到几位内阁大学士,等一下自己离这几位远一点,省得他们挨了批之后牵连到自己。

陈洪出去之后,朱由校琢磨了一下刚才自己做玻璃大棚的想法,越琢磨越觉得可行。

甚至可以通过这种方法,将自己的人手派到地方上去,到时候就能大搞一笔。

一旦这个类似内务府的部门推行到各个地方上去,自己能操作的空间就很大了。

至于田地的问题,简单,到时候抓几个贪官,在各个地方搞几个奸商直接抄家,无论是种大棚的田地,还是启动的资金,全都来了。

这个没什么难度,操作难度也不大。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都能干。到时候收拢一批百姓难民,这就是自己控制地方的基础了。

如果有人想要闹腾,这些流民百姓都拥护自己,想想就美滋滋。回头研究一下可行性,如果可以的话就搞一把。

在朱由校琢磨朝着土地伸手的时候,几位内阁大学士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们的表情都比较严肃,外面闹闹腾腾的事情那么多,他们几个自然是焦头烂额。

“臣等参见陛下。”几个人见到朱由校之后,在韩爌的带领下,躬身给朱由校行礼。

第一六三章 举荐左光斗

目光从韩爌几个人的脸上扫过,朱由校温煦的说道“几位爱卿免礼吧!”

等到这几个都站起来之后,朱由校笑着说道“诸位爱卿今天全都过来了,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回陛下,陛下即将大婚,臣等不敢在大陛下大婚时打扰,所以想把一些事情先向陛下禀报。”韩爌先起了个头。

听了韩爌的话,朱由校点了点头。

这个倒的确是韩爌他们应该考虑的事情,不过朱由校却也没怎么担心,这几个人的办事能力自己是相信的。朱由校便坐在椅子上,等着他们开口。

“启禀陛下,第一件事情就是关于户部和兵部的以及其他衙门的缺额。这里是内阁拟定的名单,请陛下过目。”说着,韩爌恭敬地将题本递了上来,然后站到了一边。

伸手将题本拿了过来,朱由校也没有开口说话,将题本轻轻的展开,快速的翻看了起来。

这题本里面有一份名单,上面有很多的名字,有的熟悉,有的陌生。

下面的官员名单朱由校不用去关注,只需要管住几个掌权的就可以了。所以朱由校将目光看向了几个侍郎的位置,先看的是户部。

倒是没有出乎朱由校的预料,徐光启把李之藻放在了户部左侍郎的位置上。

看到徐光启这个操作之后,朱由校就轻轻的笑了。不知道是该说徐光启有赤子之心,还是说他不懂官场的规矩,又或者,徐光启是故意这么干的?

朱由校如此想到。

不过也无所谓了,徐光启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李之藻就李之藻。徐光启选李之藻自己就只能同意,谁让自己之前就已经答应了徐光启呢?

接着,朱由校又看向了户部右侍郎,这也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位置。

看了一眼之后,朱由校一愣。这是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人选。

并不是因为这个人不出名或者怎么样,这个人的名气一点都不小,至少在后世不小。徐光启推荐的这个人居然是左光斗,要知道这位也是东林党的元老。

说起来朱由校也有点奇怪,自己好像忽视了左光斗这个人。

从一开始,左光斗好像就没有在整件事情之中出现,这个就是最让人觉得有些怪异了,要知道左光斗的官职可不低。

看了一眼徐光启,朱由校有一些迟疑,难道左光斗和徐光启是一起的?

不应该呀,左光斗是彻彻底底的东林党,好像也不太是。自己好像把东林党的成分弄差了,这是后世带过来的误会和偏见。

或许他们只是相互交好,因为东林党会演戏;或许只是他们有一些什么样的关系,又或者是因为他们一起反对魏忠贤,所以他们全部都被打成了东林党?

但事实上是不是真的这么回事,好像也不好说。

现在徐光启选择了左光斗,这里边就有点意思了。

要知道徐光启那一天他们的聚会,左光斗并没有参加,那也就是说左光斗不是徐光启他们圈子里的人。

可如此一来,徐光启为什么要去举荐左光斗?

对于朱由校来说,不懂自然要问。

于是朱由校笑着开口问道“朕有一件事情想问徐爱卿。爱卿在这上面推荐了左光斗,朕想知道为什么?”

所有人心里面都是一动,谁也没想到朱由校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个问题。

不过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对于这个人选。他们其实也挺吃惊,之前也问过徐光启,只不过问的是徐光启确定要去举荐吗?

至于徐光启为什么要举荐左光斗,他们自然是不好开口问的。

谁也没想到朱由校居然就这么很直白的问了。于是众人自然也就感兴趣了起来,等着徐光启给出一个答复。

徐光启倒是不慌不忙,向前走了一步,不急不慢的朗声说道“回陛下,左光斗领直隶屯田事,奉委通判卢象观,主持水利。左光斗出京掌管屯田事,法度井井有条,诏令全部实行,水利得到大规模兴修,北方人也才开始种稻。臣因此推荐左光斗。”

说完这句话之后,徐光启向后退了一步,依旧站的笔直。

朱由校看了他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自己当然知道徐光启这句话里的意思。

之前朱由校曾经和徐光启商量过,改良种子、推广新作物、提高农作物的产量。

自己还把这件事情交给了徐光启去办,徐光启也答应了。只是现在徐光启做了户部尚书,所以他不方便亲自去做。

但徐光启还是把这件事情记在了心里,在选择户部侍郎的时候,他想要选择一个能够替自家陛下去做这件事情的人。

选来选去,徐光启发现左光斗最合适,那么他就把这个人报了上来。

徐光启推荐左光斗,不是因为对方的派系,也不是为了斗争,完完全全就是因为对方的能力。

朱由校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面就很感慨。如果人人都像徐光启一样,那么大明朝怎么可能不兴旺?

不过这件事情朱由校也不能公开说,就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这件事情。

将题本放在一边,户部这边的看完了,该看兵部的了。

孙承宗举荐了两个人,一个是袁可立,被举荐为兵部左侍郎;另外一个人叫傅宗龙,被举荐为兵部右侍郎。

这两个人朱由校看了之后,根本就没什么意见。

首先是袁可立,他的事迹就不用说了。

想要研究明末的历史,有一个人是绕不过去的,这个人就是毛文龙;绕不过去毛文龙,就绕不过去袁可立,所以袁可立这个人朱由校认同了。

至于傅宗龙,现在虽然还没什么名气,但是这个人是有本事的人。

因为安邦彦造反的时候,就是傅宗龙他稳住了云南、四川,还有贵州,可以说安稳了西南的大后方。

虽然不知道孙承宗是怎么看上傅宗龙的,但是朱由校觉得傅宗龙这个人也挺好。

看了这份推荐名单,朱由校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心情舒畅,随后就感觉自己果然没有用错人,徐光启这些人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

将题本放在了一边,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朕之前既然说了,那么自然不会出尔反尔,就按照这份题本上的名单办吧。”

“是,陛下。”韩爌躬身答应了一声,同时心里面也警惕了起来。

韩爌警惕的自然就是孙承宗和徐光启。

关于孙承宗,韩爌早就警惕了。孙承宗此人是陛下的老师,而且做事很妥帖,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取代自己。

在自己身后的徐光启,之前没觉得徐光启有什么能耐,但是这一次陛下对徐光启的态度却让韩爌大吃一惊。

原本,韩爌以为徐光启举荐左光斗是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但是现在听完徐光启的理由之后,不管徐光启是怎么想的,这种做法在陛下那里必然是得到肯定的,所以韩爌也知道这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朱由校喝了一口茶水,开口说道“诸位爱卿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最后站出来的还是韩爌。

“启禀陛下,现在朝廷内外世人议论纷纷,全都是关于陈可道的,朝中也有人想趁机浑水摸鱼,臣请陛下平复舆情。”

这句话出来以后,几个人之间的气氛就有一些微妙了。

因为谁都知道徐光启和陈可道的关系,现在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想要平息的最好办法就是处置陈可道,可是徐光启能同意吗?

徐光启不可能同意,他坐稳这个位置是依靠他背后人的支持。如果现在他动了陈可道,没有人会去支持他。

因为这等同于背叛,所以徐光启必然不会同意。

双方可能会开撕,这内阁才消停没几天,难道这就要开始搞了?

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孙承宗的感觉就不怎么样。他对这些争论其实毫无兴趣,觉得这些事情就是在浪费时间。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练点兵,多筹集点儿粮草。

做官做到他们这个位置,其实心里面都明白的很,所谓的孔孟之道,无非就是进身之阶。

只不过他们不会像李贽那样去骂,都是依靠着这个出身的,返回来去踩去拆台,这样的话会折损人品又没有什么好处,谁要这样去做?

所以他们心里都是很明白的,但是就不说。甚至某种程度上,还要维护这种现存的东西,因为这是他们得到这种利益的保障。

如果他被拆掉了,那我以后怎么办?这就是现在的情况。

“那爱卿以为该如何平息?”朱由校看着韩爌,笑着开口问道。

这件事情其实聪明人都明白,这就是陛下搞出来的。

当初陈可道可是给陛下讲课的,出去之后他的讲学也都有锦衣卫保驾护航。这要不是陛下搞出来的鬼就有鬼了!

所以这个时候提出处置陈可道,除了那些想要以此邀名的人之外,其他的人应该就是真的想这么干。在他们的价值观里面,陈可道就是离经叛道。

朱由校这么问,其实就是想问问韩爌的意思,看看他怎么说。

“陛下,臣以为天下讲学之风盛行,那么既然大家都想讲,就是你讲你的、我讲我的,不同意别人可以,但是却不能发生骚乱。”

“这是民间,臣以为当立规矩,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无论是禁止讲学,还是允许讲学,全部都要说清楚,为天下人立下一个规矩。”

“至于朝堂之上,关于书院的问题争论不休,臣以为也应该有一个决断。”

第一六四章 孙慎行的交代

朱由校看着韩爌,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绕来绕去的,也没说到正题上,这件事情现在朝堂上已经快要达成共识了,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有一个说法。只不过这个说法怎么给,朝堂上是争论不休的。

反对的那一派,自然认为该严惩陈可道,将事情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大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是崔呈秀一派却不一样,他们支持陈可道的言论,支持他捣毁天下的书院,支持他不让人私下讲学。

现在朝廷必然要给出一个态度,摆明自己是站在哪一边。

所以韩爌说的这些,本是浮于表面。韩爌没有触到实际性的东西,没有说他站在哪一边,也就是他不敢担这个责任。

朱由校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问道“不知道爱卿怎么看?”

朱由校就是在问韩爌,你不要总说这些有的没的,你究竟支持哪一派?

这是在问态度,并不是在问策略,虽然看起来是在问策略。

“臣以为此事慎重,当由陛下乾纲独断。”韩爌谨慎的说道,又把烫手山芋丢给了朱由校。

朱由校倒也没生气,他知道韩爌不能开这个口。韩爌没站到对面去已经是好的了。

不过心里面还是有些失望的,只不过很快就收敛了起来,朱由校不可能因为这些事情去处置韩爌,这个人留着还有用。

目光从内阁的几个人身上扫过,朱由校没有再开口问。

现在的内阁架构是朱由校费尽心力搭建起来的,这还什么事情都没做呢,不能够让他们分裂。

如果自己把压力推下去,他们必然就会要站队表态,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如果自己模糊着,估计他们也就跟着糊涂了。这种事情他们做起来驾轻就熟。

于是朱由校转头看向了陈洪,面无表情的说道“明天有早朝是不是?”

“回皇爷,明天的确有早朝。”陈洪连忙躬身答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摆了摆手手,说道“那这件事情就明天早朝再说吧。”

众人见此,便纷纷告退了。

目送几个人离开之后,朱由校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开始琢磨着改换人手。

礼部尚书孙慎行必须要拿掉,这个没有什么可商量的,毕竟他这个礼部尚书的位置太重要了。

自己以后的教育改革,是必然会用到的礼部尚书,有孙慎行在这里做拦路虎肯定是不行的。

自己要换上沈庭筠,他才是自己准备使用的人物。沈庭筠能够接受自己的一些思想,天生就是站在自己这一面的,自己正好可以利用一下。

所以朱由校准备好好的使用沈庭筠。

目前有一件事情让朱由校不满,那就是孙慎行。

按理说孙慎行也是老官员了,对于自身的处境应该很清楚,在这个时候应该做出最明智的选择,那就是上书向自己这个陛下请辞。然后自己这个陛下不准,三次后就可准许他回了,这样一来就可以善始善终。

可是到现在,孙慎行都没有这么做。

朱由校不禁有些迟疑,孙慎行是不是在搞什么事情?

不过朱由校也知道,自己还不能够直接罢免孙慎行,东林党的案子也牵扯不到他的身上去,所以这才是很棘手的事情。

转头看向陈洪,朱由校突然开口问道“孙慎行最近在做什么?”

“回皇爷,孙尚书最近一直告病在家。”陈洪连忙躬着身子说道。

朱由校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他觉得自己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每天都在忙着这个那个,还是挺累的。

月光如水,虫鸣啾啾,虽然夜晚还是有些凉,但比起前一段日子已经好多了。

孙慎行的家里面。

孙慎行此时此刻正坐在院子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在他的旁边放着一盏灯笼,面前的石桌上摆放着酒菜,不时的喝上一口,脸上透着一股温和闲适。

“老爷,时间差不多了,该休息了。”管家来到孙慎行的面前,语气之中带着关切的说道。管家的脸上和眼中却全都是担心。

这些日子老爷一直是这个样子,管家也知道老爷的心情不顺,可是现在也没有办法。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家的老爷。毕竟官场上的事情他也不太懂,即便是懂了,他也插不上手。

“去把大少爷叫过来。”孙慎行开口说道。

管家一愣,如此夜深人静的时候叫大少爷?

不过管家也不敢怠慢,甚至连什么事情都不敢问,连忙跑着去找人了。

很快一个人就跟着管家走了过来。

见到孙慎行之后,这人连忙躬身行礼道“父亲。”

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孙慎行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明天就是大朝会了,我有一些事情想要交代你,希望你切记。”

“是,父亲。”孙慎行的儿子声音有些细微的颤抖。

父亲在这个时候把自己找过来,还说要明天朝会有些事情交代自己。他的心里面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了,父亲这是要出事情了。

事实上他自己也知道。因为在这之前,他也了解过父亲的情况,知道父亲目前在朝中的处境很不好。

见儿子的样子,孙慎行笑着说道“何必作此小儿女姿态?为父我自幼读圣贤书,学圣贤之道,这么多年来,为父无愧于天地,上忠君王,下护百姓。”

“想想也这么多年了。原本为父是想辞官的,带着你们归田园,每日煮酒论文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回去找一个地方,叫上三五个学生,结交三五个好友,每日谈时论文,为父心向往之。”

说着,孙慎行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继续说道“只不过有些事情,为父可以不管,但是有些事情却不能不管。这么多年来,为父对你的管教比较少,也没有把你带在身边教导,算是为父心中的一个遗憾。”

“父亲!”

孙慎行的儿子听到这里,眼中有泪水在打转。

他已经听明白了,不是皇帝要拿自己的父亲怎么样,而是父亲要去做件什么事情。皇帝等着父亲辞官,但是父亲却不愿意这么做。

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孙慎行笑着说道“都是有儿子的人了,还这样哭哭啼啼。”

“为父这一次为的是公理,为的是圣人之道,为的是君臣之义,并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如果为父有什么不幸,你切勿自怨自艾,带着为父回去,将为父葬于家族祖坟。”

“如果你做不到,那也没有什么。大明朝的万里河山,为父埋在哪里都一样。”

“你回家之后,闭门自守,子孙暂不可入朝为官,在家安心读书做学问,耕读传家,不可踏入官场。平日里当小心谨慎,不可行差就错,不可嚣张跋扈。”

“如果为父之事牵连尔等,尔等也不要怨为父,有些事情终究有人要去做。”

孙慎行的儿子,此时眼中已经布满了泪水,恭恭敬敬地对着老爹行了一礼,开口说道“父亲为了大明、为了圣人之道,儿子心中自豪,父亲此去极为光耀!”

满意的点了点头,孙慎行说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说完这句话,孙慎行的眼中也布满了泪水,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看到,转过头说道“行了,去吧。记得好好活着,好好做学问,不要让为父失望。”

“是,父亲。”孙慎行的儿子撩起衣服,跪倒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的给孙慎行磕了三个头,然后才转身走出去,只不过一步三回头,不时的看向老父亲。

对于大明朝的官员来说,上早朝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因为真的要起得很早。

这一天早上,孙家的气氛比较低沉。

孙慎行的儿子也起了一个大早,陪着父亲吃了一点东西,然后站在门口看着父亲上了马车,目送着马车离去,良久站着不曾动弹。

等到马车消失在了路口,孙慎行的儿子再一次跪了下来。

管家站在他的身边,哭得有些颤抖,最后还是走到孙慎行儿子的身边,伸手将他拉了起来,说道“少爷,不可辜负老爷的嘱托。”

说完这句话之后,管家再一次泪眼滂沱。

紫禁城,乾清宫。

今天朱由校起了一个大早,说起来他不怎么上早朝,突然之间起这么早,还有些不习惯。

在陈洪的伺候下,朱由校换好了衣服,整理好了仪表,这才迈步走向了大殿。

在朱由校到这里的时候,臣子们早就等在这里了。

陈洪站好之后,开口说道“陛下驾到!”

随着陈洪话音落下,臣子们恭敬地跪在地上行礼。

朱由校从后面走了出来,坐在龙椅上。

等到臣子们行完礼之后,朱由校开口说道“免礼平身。”

等到所有人都站起来之后,朱由校开口说道“近日朝中都在争论一件事情,相信朕不说你们也都知道。今日早朝,朕就想让你们议论一下这件事情,商议出一个结果来,平息非议,安抚人心。诸位爱卿有什么话都可以说。”

今天的早朝,商量的就是朝廷上下争论最激烈的那件事情,所以大家也都知道朱由校在说什么。

随着朱由校话音落下,一个人已经站了出来。

众人转头看过去,发现此人正是崔呈秀,大家也都不意外。

最近崔呈秀这个人上蹿下跳的很厉害,可以说很多事情都是他弄出来的。不少人对崔呈秀恨得牙根都痒痒。

如果没有崔呈秀,事情不会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

一个陈可道,毕竟没有进入朝堂,实在是掀不起什么风浪。

第一六五章 改革的纲领

至于宫外的一些风波,朝堂上想搭理就搭理;不想搭理,就完全没有理会的必要。

可就是因为这个崔呈秀在朝堂上搅风搅雨,把事情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很多人也知道,这其实就是陛下的意思。

这一次站在崔呈秀的对立面,反对的不光是他,而是陛下。如何拿掉崔呈秀不是目的,如何让陛下收回主意才是目的。

所以不少人都在等,不少人都在做准备。

“陛下,臣以为此事应该严惩。凡私自讲学者,一律不允许;凡是私自创办书院者,一律索拿问罪;天下现行的书院,一律全部捣毁。”崔呈秀掷地有声的说道。

“讲学书院,霍乱之源。前宋因何而亡?就是因为讲学!”

“很多人居心不轨,通过讲学传扬异端学说;更有很多人通过创办书院,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不但在地方上横行霸道,同时在朝堂上搞风搞雨。”

“这些人表面仁义道德,背后却是男盗女娼,同时在朝堂上专政善权,所做之事,于国无益,于民无益,只是对他自己有益!”崔呈秀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动。

“为了杜绝这种事情,臣以为当从根源上掐断。是以,臣以为当严禁讲学、严禁创办书院,如此方能够成平天下、荡平宇内!让天下百姓各安其职,人心稳定!”

朱由校看着崔呈秀,这个家伙说着说着就把矛头指向了东林党。

表面上看是为了国家为了大义,实际上崔呈秀就是在排除异己,恨不得将所有人都踩上几脚。

崔呈秀说完之后,旁边就有人站了出来,正是高攀龙。

“陛下,臣以为此言不妥。自古以来,讲学之风盛行,孔夫子就曾经讲学,门下弟子无数。如今天下学风兴盛,不也是在为大明培养无数的读书人?大明官员从何处来?还不是从读书人之中来?”

“如此做法,岂不是在扼杀天下读书人?这样会使朝廷失去读书人之心,如此行为大大不妥,同时也殊为不智!臣以为万万不妥!”

“至于有人讲学宣扬异端学说,发现一例,惩处一例也就是了,岂能够因噎废食?”

“前些日子陈可道在京城之中到处讲学,传扬他的异端学说,引起士林愤怒,京城士子云集,险些出了事情,臣以为这就是典型的例子。严惩陈可道,为天下树立一个榜样,自然没有人敢再做这样的事情。”

“至于说有人横行乡里结党营私,因此才更需要教化,读书才能够明理,明理方能够省事。不但不应该阻止讲学和书院,反而应该更加支持。”

“所以臣以为,严惩陈可道,为天下树立榜样,为后来者诫,同时鼓励天下读书人讲学创办书院,此方为上策。”高攀龙把背挺的笔直,仿佛这样自己就能更占理一些。

朱由校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高攀龙。

高攀龙这一堆话里面也是一大堆的私货,听起来也是十分的有道理,各种高大上。

但是朱由校仔细一琢磨,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高攀龙说的这些话里面甚至还有威胁。

失去天下读书人之心,代表了天下所有的读书人,以这种大势头压人,东林党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接下来,朝堂上以崔呈秀和高攀龙各自为首的正反方就对各自的论点展开了论述,驳斥对方互不相让,可以说吵得不可开交。

朱由校也不说话,任凭两方吵来吵去。

等到双方越吵越激烈,甚至就差撸袖子挥拳头了,朱由校才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行了,这里是朝堂,不是菜市场,你们都是朝廷的重臣,不是市井莽夫。”

“臣等有罪。”众人见自家陛下发话了,连忙躬身行礼,恭敬的说道。

这其实已经是套路了,他们越吵越激烈,其实就是摆明自己的态度很坚定,等着陛下给拿主意。

倒不是真的想说服对方,因为他们也知道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双方的利益不一样,出发点也不一样,不可能真正的让对方听话。

所以这样的争吵,只是让自己家的陛下下定决心处理掉对方,而不是真的想说服对方。

现在皇帝下场了,那就代表这事情有了余地,所有人都在听着。

朱由校缓缓的开口说道:“真理越辩越明。只是你们要注意一下,这里毕竟是朝堂。行了,都免礼吧。”

朱由校说完这句话之后,众人才抬起头,站起了身子。

不过他们领悟到了朱由校嘴里面的一句话,就是那一句真理越辩越明,这句话肯定不是陛下随便说说的。

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想让大家争论什么?

一边的几位内阁大学士有一些着急了。

在他们看来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必然要有一个决断,如果再闹下去,就会影响朝廷的正常运转,这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无论选择哪一方,必须要做出选择,这样比吵闹下去更有利。即便选择一方会得罪一方,也会比让两方在这里吵吵闹闹的好,这是整个内阁的想法。

朱由校缓缓的开口说道:“很多人都觉得自己说的是对的,自己说的就是道理。或者认为圣人之道就是道理,放之四海皆准,万事不易,都想拿自己的道理去取代别人的道理,都想用自己的道理去证明别人的道理是错的,自己的道理是对的。”

“可是道理永远是道理,你的道理是你的道理,我的道理是我的道理,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检验一下,证明一下道理的对或者道理的错。朕以为实践是检验道理的唯一标准。”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道理是对或者是错的,即便是有,那也是用实践来证明。”朱由校缓缓的说道。

朱由校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发动这一场运动之前,他就已经准备提出这个论述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只要确定了这一条,那么可操作的事情就多了。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咱们实践一下试试。

你也别说圣人之道就是万事不易的,就是放之四海皆准的。

咱们试一试,这一条就是理论标准,有了这一条理论标准之后,任何东西都是可以被推翻的,任何东西都可以被挑战。

听到朱由校的话之后,大家在思索,有的人瞬间就畏惧了。

他们知道这句话的意思,那就是如果谁要是想摆道理,那么你就用实践来证明你的道理是对的。

可是有的人只会打嘴炮,你让他说行,你让他做,他根本没那个能耐。

但是有的人就高兴了,比如徐光启,他简直就是像听到了世间至理一样。

朱由校的这句话对徐光启的启发非常大,他之前其实很迷惑,跑去信耶稣会也是如此。

徐光启知道大明陷入了危机,他也知道这个国家出了问题,但是他不知道应该求助于哪里。

佛道接不通,儒家腐朽不堪。王朝迭代,按照历史来说,大明朝已经走到了王朝末世。

这天下朝代,没有永恒不衰的。

大明朝传承到现在,已经传承了200多年,也经历了十几代皇帝。到了这个时候,王朝末世的危机已经显露出来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救亡图存,就需要寻找一条全新的道路。

在现有道路走不通的情况下,徐光启选择了耶稣会。在与耶稣会接触的过程中,徐光启发现了他们的优点,所以想要推行下去。

但是徐光启也知道前路艰险,没有人会愿意和他同行,即便有也是少数,朝中的反对力量实在是太强大。

只是徐光启此时此刻充满了信心,从来没有如此有信心过。

之前陛下虽然找了陈可道讲学,可是徐光启心中却依旧很担心。

因为你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就把你给卖了,这也是非常正常的操作。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不这么想了。陛下提出了实践是检验道理的唯一标准,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纲领。

任何历史上的改革,都是有纲领的,任何一个学派的宣传都是有纲领的。

陛下的这个纲领拿出来之后,自己就有了依据去做这些事情。没有人能够反对,你不服气吗?这可是陛下说的。

在场的人脸色各异,可是也没有人敢站出来直接反对朱由校的话。

“既然如此,不妨就做做看。在顺天府做做看,在顺天府禁止讲学,在顺天府禁止创办书院,试行一下看看效果。如果效果好的话,那么就推行下去。”

朱由校话一出来,顿时群臣哗然,崔呈秀等人却是大喜。

朱由校的话音刚落,一边的礼部尚书孙慎行直接站了出来。

孙慎行面无表情的挺直着后背,径直走到了大殿的中央,伸手将自己的官帽子摘了下来,撩起衣服跪倒在了地上,将官帽放在了自己的面前的地上。

“陛下,此举是在扼杀天下读书人之心,是在毁大明的基业,臣不敢奉诏。”

“臣身为礼部尚书,掌天下文教之事,要为天下读书人张目,要为天下读书人说话。臣请陛下收回成命,否则就请陛下罢了臣的官。臣绝对不会做这样事情!”

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礼部尚书孙慎行会站出来,更没想到他会站出来说这样的话。

这已经不是犯颜直谏了,这是在抗旨!

这是封驳圣旨!

这可不是一个礼部尚书该做的事情!

大殿里面在这个瞬间落针可闻,众人都在与他人用眼神进行交流,谁也不敢窃窃私语。

气氛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此时,朱由校咬着后槽牙,紧紧地盯着孙慎行,目露凶光。

第一六六章 朕要建立新书院

在孙慎行没有上辞官题本之前,朱由校就觉得他不会老实,甚至有可能要搞事情。

这一点朱由校已经猜到了,只是没想到孙慎行会这样搞事情。

在朱由校看来,孙慎行这就是在碰瓷!

在东林党这件案子里,孙慎行绝对不是无辜的。

孙慎行知道无论如何事后都可能会牵连上他,所以他才会选择这样的做法。现在他因为这件事情站到了皇帝的对立面,他就会得到无数人的支持,在民间的声望也会飞速的提升。

如果事后自己这个皇帝再对孙慎行做什么事情,那么在别人看来都是自己在报复他。

如此一来,到时候史册记载上孙慎行的名声会非常高;到了那个时候,坏的名声就归自己了。

甚至不用等到史册记载,现今只要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孙慎行的名声就会飞速的提升。

尤其是在那些反对陈可道的人身上,孙慎行会成为这些人的标志、这些人的榜样。

如果说孙慎行不是故意的,打死朱由校都不相信。

现在如果有刀在手,朱由校真想过去直接一刀砍死孙慎行,当然也不全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对于自己的名声,朱由校早就抛之脑后了。

孙慎行这么做,会阻止接下来推行的政策,让朱由校推下去的难度变得更大。

自己刚刚说出了实践是检验道理的唯一标准,孙慎行在这个时候用这种姿态来反对,这是在向自己宣示,在向全天下表明他捍卫的决心。

孙慎行捍卫的是全天下的书院,捍卫的是讲学的自由,他必然会被这些人所吹捧,会成为全新的标杆人物!

这是在逼自己这个皇帝处置他,因为自己不可能放他回家。

同时朱由校的心里面也很后悔,早知道就早点赐孙慎行几颗韩立练的长生丹药了。

看着孙慎行,朱由校的脸很快就阴沉了下来。

如果自己把孙慎行放回家,他就是一个活着的标杆,这样一来,这些人就会有了一个领袖,到时候反对的势力会更强大。

可是如果自己杀了孙慎行,自己这个皇帝的声望会受损,事情也会变得非常难办。

这就是在逼自己!

朱由校怎么可能会心里痛快?

同时朱由校也大概明白了,东林党为什么能够战胜那么多人。东林党真的是不要命,而且真的能把你逼得有苦说不出。

自己有办法向别人解释吗?自己没有办法向别人解释。

看着孙慎行,朱由校半天没有说话。

朝堂上的人也没有开口,内阁的几位大学士也都震惊了,尤其是韩爌。

韩爌没想到孙慎行居然如此决绝,要知道孙慎行这个人之前给他的感觉,那就是老谋深算,自私自利。

孙慎行陷害自己的时候,那可真的是下得去手,自己甚至一度都有些恨他。可是现在看到这一幕,韩爌觉得自己居然没有那么恨孙慎行了。

韩爌瞬间就明悟了,孙慎行这就是在赢回自己的声望。一旦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外界对孙慎行的评价就会前所未有的高。

到时候孙慎行之前的事情就不会再有人提起;即便是有人提起,那也会被认为是对他的诬陷和诬蔑。

甚至搞不好他老韩都会成为反面人物。韩爌抬起头看了一眼朱由校,很想知道自家的陛下会怎么办。

要知道孙慎行这可是在逼陛下,难道陛下会后退吗?

内阁次辅徐光启是最担心这一点的,如果陛下真的后退了,那自己这些人就麻烦了。

朱由校知道自己当然不能后退,如果自己真的后退了,那事情就很棘手,以后自己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放在龙椅把手上的拳头紧了又紧,轻轻的笑了笑,朱由校波澜不惊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朕就成全你。”

“来人,罢了孙慎行的官,下到锦衣卫的诏狱。”

这句话落地之后,突然有一个人也走了出来,将自己的官帽子摘了下来,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的开口说道“陛下,既然如此,臣也请辞。”

朱由校看过去,发现是高攀龙,脸上顿时又露出了笑容,不过这一次是气笑的。

“好,很好,这就是你们的圣贤之道,这就是你们读圣贤书读出来的,这就是你们的忠君为臣之道。很好,很好!”

朱由校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完的,随即吩咐道“来人,将他们给压下去。”

他的目光冷冷的扫向群臣。

所有人都把脖子一缩,压低了脑袋。

“还有其他人吗?如果有的话,现在可以站出来,朕一次都成全你们。”朱由校脸上笑眯眯,众人却知道皇帝此番才是最危险的。

韩爌看着被压下去的孙慎行和高攀龙,脸上的表情阴沉的很厉害。

韩爌知道这两个人又玩了一把大的,只不过被坑的却不是他们自己,而是那些真的想要护着圣人之道的人。

如此逼迫陛下,陛下必然不会屈服,那么讲学和天下的书院就麻烦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智,这是在激化矛盾,唯一能够得到好处的就是他们自己。

孙慎行和高攀龙会如日中天,他们会得到所有人的推崇,可是这有什么用?

事情反而下着更糟糕的方向滑下去了。已经由原本的臣子和臣子之间的争斗,变成了陛下亲自下场了。

这是他们把皇帝直接拉进来了,皇帝想不进来都不行。

想到这里,韩爌心里都发了狠,恨不得直接把孙慎行弄死在诏狱里面,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

甚至自己连反对孙慎行的话都不敢说,因为自己要说了,就肯定会被人群体攻击,在民间的声望也就完蛋了。

见没有人在说话,朱由校说道“既然如此,咱们继续议事。内阁那边尽快拿出礼部尚书的人选。”

顿了顿,朱由校继续开口说道“禁止讲学和书院,在顺天府试行。这还是那句话,实践是检验道理的唯一标准。事情究竟如何,试试也就知道了。”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徐光启这一次站了出来,恭敬的说道。

原本徐光启是不想站出来的,可是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不站出来不行了,陛下急需支持。

在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不支持陛下,那就真的没有人支持陛下了。

徐光启要让陛下看到,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孙慎行,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高攀龙。

我们这些人支持陛下,我们觉得陛下说的有道理。

要知道徐光启他们想做的事情,必须要得到陛下的支持,不然根本就做不到。在陛下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也必须要站出来,所以徐光启一往无前的就站了出来。

朱由校看了一眼徐光启,挥了挥手,说道“爱卿退到一边,听朕把话说完。”

朱由校的话让所有人都一愣。

谁都没想到朱由校会说这样的话,要知道徐光启可是内阁次辅,同时也是朱由校非常宠幸的大臣,再加上也是陈可道的长辈,他会说什么大家都能猜得到。

也就是说徐光启要为陛下背过了,他要站在前面去了,可是陛下却把徐光启给撵回去了。

所有人再看向徐光启的目光就不一样了,陛下还真的是爱护他。

事实上朱由校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朱由校从来都不会小看这些人捍卫自己道统的决心,孙慎行高攀龙敢那么做,徐光启他们也敢。李贽可以为了自己的理想割喉自杀,徐光启他们必然也会继承到这一部分。

只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已经被拉下水了,那就索性别再把徐光启也弄下水。要知道徐光启可是自己用来做实事的,一旦徐光启被拉下水,那么事情就不好办了。

自己不能够让徐光启成为党争的起点。

既然你们把朕拉下水,那咱们就好好玩玩。

朱由校的心里面发了狠,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禁止了书院和讲学,那么朝廷上下也不可能不顾读书人的声望,传播圣人之学,这也是必须的。朕的希望是规范,而不是去彻底禁止。”

“所以朕会在顺天府建立新的书院,由顺天府的教育做主,由礼部统辖。至于教导什么、该怎么教导,由礼部来进行规定。至于有人想讲学,可以到官办的书院里面去讲,只要书院同意了就行。”

“除此之外,一律禁止私人讲学,一律禁止私人办理书院,有违禁者,严惩不贷。”

原本朱由校没打算这么早拿这个出来,但是现在不拿出来不行了。如果不拿出来,那么真的就什么都做不下去了。

这是一个出路,一个缓解矛盾的方向,自己不可能真的让读书人闹起来。

“另外还有一点,以后顺天府的乡试会从书院的教材里面选定。”略微停顿了一下,朱由校再一次开口说道。

这句话才是朱由校要说的关键,既然你不同意我的做法,那你们就别做我的官。想要做我的官,你就乖乖的给我低头。

“凡进入书院读书的人,可直接参加乡试。”朱由校再一次开口说道。

这可是直接在朝堂上扔了一颗炸弹啊!

要知道参加秀才,那是要有举人功名的,不然你想都不要想。朱由校的这一道圣旨。直接就把这一条给废除掉了,让学子们不考秀才转而去考书院。

朱由校又说道“每年书院都会举行一次年底考核,凡是在年底考核中名列前十的,可以不用参加乡试,可以直接参加会试。”

这句话就更吓人了,只要你在书院里面学习好,你们连举人都不用考,就直接可以去考进士。

这就是在分化和拉拢!

顽抗到底的,直接弄死;投降的,给你好处。

这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第一六七章 改科举

科举,是这个世界上读书人永远绕不过去的一个坎,是无数人想要进入的地方。

有一句话叫做一步登天。

想要一步登天,只能去参加科举。这是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这是改变自己阶级的机会。一旦通过了科举,你的人生都将会变得不一样。

朱由校在穿越前看过范进中举的文章,深知道看似荒诞的讽刺,那里面隐藏着的其实是很真实的东西,很是血淋淋。

对一个出身普通的百姓来说,很可能是几代人的努力奋斗,家里面才会出一个读书的。这样一个读书人考中,很可能又是几代人的努力,这是改变家庭阶级的一个事实。

或许不屑,或许讽刺,但是那里面藏着的是拼搏和奋斗的心,是不甘的心。这些朱由校都知道,因为在后世被所有人都剖析的出来。

所以朱由校直接把手伸向了科举。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人更加的明白一点,那就是如果你想要做官、想要参加科举,只能去考书院,这一点很重要。

“另外,明年的科举,朕会做出一些改变。”朱由校再一次缓缓的说道。

这句话一出来,在场的人这次真的慌了。

如果前面的话,他们还觉得能接受,但是现在这句话,真的就是捅了马蜂窝了!

陛下这是要改科举,直接挖了根!

可是也没有人站出来劝,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的劝说毫无意义。

即便是之前反应慢还没回过神的人,现在也反应过来了,他们这是被孙慎行给坑了。

看起来孙慎行大义凛然,实际上他把事情推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境界,那就是让陛下和大家硬杠上了。

这样的情况下除非逼陛下屈服,可是眼前的陛下,他是那么容易屈服的吗?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变得非常棘手了。

“行了,就这样吧,散朝。”朱由校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随后一转身向乾清宫走去。

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了,虽然朱由校觉得自己早晚会有下场的那一天,但是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这个时候下场。

虽然朱由校知道自己的名声完了,也不太在乎自己的名声,但是原本需要在一个更关键的时候扔出去。

可是朱由校等不到那一天了,孙慎行的这一手直接把自己给拽进来了,想要出去都不可能了。

朱由校不禁恼怒,不过同时也在庆幸,幸亏自己已经做好了布局,否则真的就麻烦了。

如果在这一次之前自己就被孙慎行拽了进来,那么就只能用魏忠贤大开杀戒了。

转头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开口吩咐道:“让余懋衡上题本吧。”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

关于余懋衡这个人,那是朱由校早就准备好的。只不过太过重要,所以一直没让余懋衡动,自己也一直没有想让他动。但是这一次余懋衡不动不行了,必须要让他行动起来。

所以朱由校选择让余懋衡上题本,把事情推到另一个程度上去。

对于这件事情,陈洪还是比较了解的,所以他也没有什么疑问,转身就跑出去了。

陈洪想看看能不能在余懋衡出宫之前拦住他,然后把事情告诉他。

看着陈洪的背影,朱由校松了一口气。

事情发生在现在,自己可以从容布置,要是发生在刚穿越的时候真的只能就是挥刀了。

朱由校现在就在等,等外面闹腾,等着所有人出来搞事情,但是他觉得不会有太多人站出来。

孙慎行和高攀龙这一闹,已经闹出了声势,剩下的人会选择不出声。

朱由校回去等了,可是其他的人却不行。

大臣们心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十分的复杂。

不过也有人非常高兴,就是崔呈秀等人,他们觉得自己这些人已经下了一成,可以再接再厉。

尤其是孙慎行和高攀龙,这两个人彻底激怒了陛下,把事情推到了一个无法转圜的地步,所以一定要把他们都拿下,绝对不让他们再有翻身的机会。

不过这些事情都没有影响到内阁,对于内阁来说,争论不是他们要操心的。

无论外边怎么闹腾如何争论,最终事情的解决是在他们是在陛下。所以他们关心的是如何解决现在的事情,如何面对当下的情况,而不是应该怎么样去避免纷争。

这一次的纷争已经免不了了,所有人都知道是陛下在推动,只不过有一些事情失控罢了。

回到内阁的值班房,韩爌把所有人都叫到了一起,开口说道:“大家商量一下吧,这件事情该怎么办?我们总要有一个章程,大家都说说吧。”

事实上韩爌把大家叫到一起商量这件事情,就是希望内阁能有一个统一的意见。

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内阁再分裂成几个派,那么事情就会变得非常麻烦,就会再一次演变成党争,与上次的情况差不多。

韩爌不希望这种情况出现,所以希望能够在内阁的内部达成共识。

几个人都看向了徐光启,想听他第一个发言。

因为刚刚在朝堂上,所有人都看到了徐光启想站出来,但是他被陛下给摁回去了。现在大家也想听听徐光启的意见,毕竟所有人里面就他牵扯的最深。

徐光启倒也没迟疑,而是直接开口说道:“我先说孙慎行和高攀龙。他们这是在逼宫,他们这是在以直邀名,这不是为臣之道,这两个人我认为该严惩。”

说完这句话之后,徐光启便坐在那里不再开口了。其实这是在表明他的态度,那就是在孙慎行和高攀龙这两个人的处理上,需要达成一致。

那就是必须严惩不贷,谁也不允许求情,谁也不允许有别的意见。如果你们有别的态度、别的意见,那我们就没有必要再往下谈了。

这个话出来之后,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韩爌和孙承宗,两个人和东林党走的都比较近,虽然前面闹得很不愉快,但是也没到了非置身于死地的地步。

可是现在的情况就是徐光启要致人于死地。

几个人都没有开口,一时之间屋子里面陷入了沉默。

不过这个时候黄克缵开口了,他向前倾了倾身子,开口说道:“我觉得这一次的事情,不是我们臣子应该插手的。陛下自有决断,我们等着圣旨也就是了。至于外面的人怎么说,我们听着就行了。至于是否上书求情,那就看个人吧。”

黄克缵这句话摆明了就是在和稀泥,同时也在告诉徐光启,大家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因为这两个人发生冲突也不合适。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如果他想求情的话,他自己去。因为谁也影响不到这件事情的最终结果,事情最终怎么处理还是要看陛下的。

其他几个人也没出声。

良久之后,孙承宗开口说道:“我觉得这样做就挺好。如果有人想上书求情,那么他就可以去,没有必要强求;如果有人想上书弹劾,那么他就上书弹劾,也不必强求。”

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徐光启的身上,想看看他怎么说,毕竟这件事情是他提出来的。

徐光启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强行让这几个人低头,于是便开口说道:“那就如此吧!”

听到徐光启松口了,几个人全都松了一口气,现在他们都不太想招惹徐光启。

因为徐光启现在就像一个愤怒的斗鸡,在朝堂上没有出头让他心里面憋了一口气,他想要找一个人狠怼几下,然后好表明自己的立场。

陛下给徐光启的太多了,他需要报答陛下,在场的人谁也不想被他狠怼。

接下来就是关于礼部尚书的人选了。

韩爌问道:“你们谁有合适的人选?现在都可以提出来。”

礼部尚书,这是一个非常高的位置。六部尚书之中,礼部尚书的地位也很靠前,甚至有六尚书第一的称号,也有人称呼吏部为第一,但是实际上礼部的地位也不低。

这样的官位自然是打破头都要争取的,当然,那是以前。

现在原本的礼部尚书孙慎行还在诏狱里蹲着,最为关键的一点,礼部的事情还没完,后面还会有更多的事情发生。

所以谁都不知道礼部未来的情况会怎么样。现在如果让人上去,搞不好真的会出事情。

所以一时间几个人都没说话,其他几个人不说话,徐光启却不能不说话。

徐光启直接说道:“我推荐沈庭筠。”

然后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其他几个人,只是不再开口了。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其他几个人都是一皱眉头。

沈庭筠他们当然知道,这个人是徐光启的好友,同时也是他们那一派的人,在教育方面甚至比陈可道更激进,让这个人成为礼部尚书?

几个人的目光都明灭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默了半晌,韩爌点了点头说道:“可以,算一个。”

韩爌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不可能只报一个人上去,需要报几个人上去,然后让陛下进行勾选。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人站出来反对,于是沈庭筠就成了名单上的第一个人。

第一六八章 都察院开会

在推举出了第一个人之后,内阁里边除了徐光启之外,其余人脸上的神情都有一些复杂。

他们都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徐光启的地位在飞速的提升,给了韩爌很大的压力。或许这就是陛下的意思。

这当然是朱由校的意思,因为嘉靖皇帝曾经就这么干过。即便嘉靖皇帝非常信任严嵩,但也在严嵩后面安排一个徐阶,用来牵扯严嵩。

在士林的风评里面,徐阶要比严嵩好很多,至少在他没有暴露之前。但事实上,徐阶比严嵩更有钱,他家在江南搞了几十万顷的田,触角伸到了各行各业,可以说是一份非常庞大的家业。

相比起来,严嵩都没徐阶富有。所以有很多事情其实说不清楚好与坏、忠与奸,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明显的界限。

韩爌身为内阁首辅大学士,此时也感觉到了非常大的压力。

对于韩爌来说,徐光启被提拔上来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很让他意外的事情了。相比较起来,如果是孙承宗被陛下提拔为内阁次辅,韩爌都比较能够接受,可现在恰恰就是徐光启被提拔了。

在这个时候,韩爌算是看出来了,徐光启是有这个能力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更最重要的是这还是陛下的安排。

在有了沈庭筠这个提名之后,其他几个人也没有再提名其他的人,只是随便找了几个陪跑的人。

因为谁都知道,礼部尚书已经是沈庭筠的囊中之物了。以当下的局势和现在的情况,没有人能够对沈庭筠形成挑战,毕竟陛下那边不会答应。

一旦把沈庭筠的名字报上去之后,那么必然就会得到陛下的认命。他们想要阻止沈庭筠当礼部尚书,只能在这个时候阻止。可是在这个时候,他们阻止的了吗?

没有人能够阻止沈庭筠当礼部尚书,因为这是徐光启提名的。

徐光启可是内阁次辅,他想提名的话,别人怎么都没办法阻止,你不可能不让内阁次辅说话。所以在这一点上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安排了几个陪跑的人之后,这件事情就草草收场了。

虽然这件事情安排好了,但是其余的内阁大学士还都是非常的担心,因为他们不知道事情会朝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下去。

一旦出事情,恐怕会造成不可预测的影响,因为这一次的事情太大了。

韩爌孙承宗几人相互商量了一下,保证内阁值班房里随时都有人,他们安排了一个内阁值班制度。

一旦有什么突发的情况或者意外,内阁能够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并且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处理。

与此同时,朝堂上下也是议论纷纷,孙慎行和高攀龙被抓了起来,还被关进了锦衣卫的诏狱。谁都没想到事情最终倒向了这个方向,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对于孙慎行和高攀龙所做的以直取名的事情,两派的反应非常极端。

崔呈秀这边直接派人在京师制造舆论,到处说孙慎行和高攀龙是不臣,说他们如此逼迫陛下,这不是臣子该做的。

另外一方反驳,在士林中宣扬君有过就要劝谏;如果君不听,那就要死谏。所以孙慎行和高攀龙这两个人不但没有做错,而且还做对了,是忠臣的表现,是有气节的表现。

一时之间京师纷纷扰扰,吵起来就没完没了。不过大部分人都能看明白,这其实就是双方的立场问题。

你反对之前的政策,那么你必须要支持孙慎行和高攀龙;你站在崔呈秀这边的立场上,那么必然要把孙慎行和高攀龙这两个人打躺在地上。

都察院。

因为杨涟和邹元标结党营私的案子,都察院的威信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但是这一段时间以来,都察院的声势却非常旺,有恢复之前局面的架势。

这一切都是因为崔呈秀。这一段时间他非常的高调,隐隐有成为都察院领袖的意思,同时也团结了不少人。

甚至有人觉得崔呈秀比都察院左都御史余懋衡更有存在感。只不过有心人都知道,崔呈秀比起余懋衡差远了

余懋衡是什么时候上位的?

是都察院地位最差的时候、最得不到陛下信任的时候。在那个时候余懋衡上位执掌都察院,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余懋衡是陛下信任的人,陛下认为他能够在那个时候掌控好都察院。

所以即便崔呈秀最近很闹腾,他心里也清楚,自己没有办法和余懋衡相比。所以在都察院里面,崔呈秀对余懋衡很尊重。这一次的事情,也都是余懋衡默认他闹腾的。

这一次几个人聚在都察院的大堂里面,所有人脸上都很严肃。

因为之前余懋衡并不怎么管他们的事情,他们想要闹腾,余懋衡也不插手,显然这是一种默契。

可是这一次余懋衡却把大家都叫了过来,显然这是有事情要交代。

见到众人都坐下之后,余懋衡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才开口说道“今日把诸位叫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们商量一下。”

“我们都察院,为天子耳目风宪,以清流自诩,以规谏皇帝,弹劾、纠察百司和百官,巡视、按察地方吏治等为己任。在我们前面有无数先辈,他们舍生忘死、忠君报国、匡扶社稷,这是我们这些后辈学习的榜样。”

“朝廷选取御史,以下几条是最基本的

一是必国而忘家,忠而忘身;

二是必须正派刚直,介直敢言;

三是学识突出,既通晓朝廷各方政务,又能博涉古今。”

在场的诸位能够入选,而且能够成为其中的佼佼者,自然都是符合这几条的。

“现在朝堂混乱,有人善权乱政、霍乱朝堂,正是我等仗义直言之时。或许我们会被人非议,或许我们会被人报复,但是本都依旧想上书。今日把你们叫回来,就是把这件事情和你们说明了。”

“如果你们愿意跟着本都一起做,那么回去就让你们的人一起上书;如果你们不愿意,那么本都也不强求。”

说完这句话之后,余懋衡轻轻地端起了茶杯,然后抿了一口,静静的等着他们给自己答复。

虽然余懋衡用的是商量的语气,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就不是和你商量。

在场的人都没有想到,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余懋衡看起来十分的好相处,但是这一次却如此的决绝。

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倒是一边的崔呈秀隐隐有一些兴奋了。

与别人不同,崔呈秀身后有魏忠贤魏公公,深深的知道一些宫里面的事情,那就是陛下对朝堂上的东林党不满,当然这已经是共识了。

但是崔呈秀却知道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陛下不但要收拾东林党他们,而且要启用新人。这里面就包括内阁次辅徐光启以及他的那些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和徐光启他们走得近,谁就有可能是他们的人。曾经魏公公就说过,他崔呈秀的顶头上司,也就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余懋衡,很可能就是徐光启他们的人。

所以一直以来,崔呈秀都在试图和余懋衡拉近关系,只不过对方不搭理自己。

现在这个时候,余懋衡站出来说这样的话,显然他这是要行动了。余懋衡自然是不可能是帮着孙慎行和高攀龙的,必然是要踩一脚的。

这次余懋衡他们要动手了,崔呈秀觉得这是一个融进去的好机会,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个好选择。

在这之前,陈可道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陈可道却是给陛下讲学的。徐光启做了内阁次辅,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这已经是陛下摆明了在扶持他们。

所以在这一次的事情里面,即便不是为了对付东林党,余懋衡也会提议废除东林书院和天下书院。因为这是陛下要干的事情,余懋衡只有这样做才能够得到陛下的重用。

在孙慎行和高攀龙的事情之后,事情开始急转直下,所以余懋衡要下场了。

想通了这些事情之后,崔呈秀的身子都激动了起来,连忙站起身子,大声说道“都堂,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如今朝廷奸党当道,他们欺凌陛下、善权弄政,此乃大明最大**!”

“我等读圣贤书,自当忠君报国。值此危急存亡之秋,我等自当上书抨击,以手中之笔,护卫陛下!为朝廷铲除奸党,即便因此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看着一脸激动的崔呈秀,听到他震耳发聩的语言,虽然余懋衡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心里边很腻歪。

这一段话里面,崔呈秀祸害了两个人,这让余懋衡很不舒服。

前面用了文天祥的绝命诗,后面也用了诸葛亮的出师表,你崔呈秀是这样的人吗?

你是什么人我们还不知道?

你也可以引用这两个人的话?

简直就是玷污了这两句话!

所以余懋衡心里边一阵腻歪。不过他也知道,这事没有办法,自己又不能把崔呈秀给弄死。

余懋衡只能静静的听着,点了点头同时捋了捋胡子,做出了一副满意的样子,颇为赞赏地看着崔呈秀,说道“说的好,不愧为我都察院后起之秀,他日必可为我都察院中流砥柱。”

这句话的意思就很简单了,小伙子干的不错,你继续这么干下去,那你将来就前途无量。这一次的事情之后,你就升官了,我会向陛下举荐你。

这其实就是领导在表示看好你,要给你加加担子了。

第一六九章 午门跪谏

在场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之后,大概也明白了余懋衡要做什么,于是有的人就兴奋了起来。这些人都是崔呈秀的人,或者是和崔呈秀有一样想法的人。

这个世界上有一句话,叫做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意思就是第一个这么干的人已经出现了,那么肯定就会有人像他一样干。

最近一段时间崔呈秀的势头很猛,他是怎么崛起的,大家都看在了眼里,自然有很多人想要效仿他。

即便是蠢笨的人,大概也知道崔呈秀的崛起之路。他就是从抨击东林党开始崛起的,自然就有人学,这也是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崔呈秀能够聚集起一大票人手的原因,大家都跟着他一起走。

现在余懋衡也下场了,那么就代表着更大的机会来了。

当然有人脸色不太好看,认为这么做不妥。有的人是觉得东林党罪不至此。有的人觉得朝廷党争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秩序,还有些干脆就是和东林党牵扯比较深的人。

这些人的脸色就比较难看,但是他们看到周围的人都比较兴奋,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话。

不过也有人不在意,直接砰的一声就站了起来。

这个人就是李茂,都察院的一个御史。众人看到李茂站起来,脸色都并不是太好看,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李茂的为人,他虽然不是东林党的人,但是却和东林党走得比较近。

余懋衡也转头看向了李茂,不温不火的说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大人,你们不觉得如此做法不妥吗?大人口中的奸党,在我看来却是为臣子的榜样、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朝廷现在正在做什么?朝廷现在正在打击讲学,想要捣毁天下的书院。大人也是读书人,也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难道大人就对此视而不见吗?”

李茂站得笔直,他知道在场的估计没人会帮自己说话,如此,只能自己一往无前的站出来了!

“孙慎行孙大人、高攀龙高大人,他们是为了自己吗?他们身居高位,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他们不是在为了自己争,他们是在为了天下的读书人争!”

“在这样的时候,身为一个读书人,我们难道不应该同仇敌忾吗?我们难道不应该站在一起反对这个政策吗?在这样的时候对孙大人和高大人落井下石,在这样的时候眼中只有党争,我觉得这样的人不配做一个读书人,更不配做大明朝的官员!”

虽然李茂说的话很大声,但是在场的人却都颇不以为然。

李茂怒目看向崔呈秀,恨不得用目光杀人,但如剑般犀利的目光却没有让崔呈秀露出惭愧的表情,反而让他的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在崔呈秀看来,李茂就是脑子坏掉了,在这个时候说这种没用的话。

余懋衡没有说话,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他的意思很明显,这样的小角色就不用自己开口了吧?

一边的崔呈秀知道余懋衡不开口,那就只能是自己开口了,于是看了一眼李茂,淡淡的问道:“陛下何曾不允许讲学了?陛下何曾不允许开书院了?陛下只是不让谁都能够讲学,不允许谁都能够开书院。”

“书院由朝廷来开不好吗?讲学由朝廷来主持不好吗?你们在反对什么?是不是觉得这样不好,谁都能讲才好,异端学说谁都能说才好?”

崔呈秀一连串的拷问,让李茂心中更加的愤怒,但却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崔呈秀继续说道:“他孙慎行、高攀龙,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是在劝诫陛下吗?他们是在逼陛下!这是为臣子该做的事情吗?”

“还有,不要总把天下的读书人挂在嘴上。本官也是读书人,在场坐着的诸位大人也都是读书人,我们也都是读圣贤书,我们也都是信奉的孔圣人,我们就觉得他们是结党营私!”

李茂看着崔呈秀,眼中全都是怒火,怒道:“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做这样的事情,迟早有一天是会遭报应的!”

“我李茂,羞于与你们为伍,绝对不会屈从!为了大明,为了天下的读书人,我一定会上书陛下!”

“如果还不行,我们就去门外跪谏,一定要让陛下收回成命!”说完这句话之后,李茂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径直向外面走了出去。

看着李茂匆匆离去的背影,余懋衡面不改色的喝着茶。

崔呈秀则是脸色十分的难看。

见到余懋衡这个样子,崔呈秀面露难色的说出了自己的忧心:“大人,他这个样子怕是不妥吧?”

如果真的让他们闹到了午门,咱们都察院怕是会被陛下不满。这一次的事情,陛下已经很生气了。孙慎行和高攀龙在朝堂上的逼迫,已经让陛下下了狠手了。

如果现在他们再来这一手,那陛下会愤怒到什么程度?到时候谁能够阻止?

他们这些人虽然在利用这件事情,但是他们不敢真的激怒陛下。一旦陛下被真的激怒了,搞起了大案,到时候会有多少人牵连进去?

上一次案子还没审完,工部兵部户部全部被一扫而空,都察院损失大半,多少人被杀?多少人被抄家?陛下是那种妥协的人吗?

真的激怒了陛下,搞不好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他们要的是权力,他们不想要一个残破的朝堂,所以崔呈秀也很担心。当然,如果事情出在别的地方,他会幸灾乐祸

可是如果事情出在了都察院,鬼知道会不会牵连到自己的身上来

余懋衡依旧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崔呈秀,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的说道:“我们能阻止吗?阻止了一个李茂,还会有其他人。我们能做的只是上书表明我们的态度。”

“你回去之后,马上让大家写题本。由我看过之后统一送上去。马上就去写,基本的内容大家看着写。但是有一点,那就是东林党是奸党,是以高攀龙、孙慎行、邹元标和杨涟为首的奸党,之前的案子他们也有牵扯,这一次逼迫陛下,是因为他们心中怨愤。”

心怀怨妄,这可是一个大罪名,而且是扣上就摘不掉的罪名

崔呈秀看了一眼余懋衡,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他没想到余懋衡居然下手这么狠,心里面也有了一些警惕。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于是崔呈秀连忙站起了身子,躬身说道:“都堂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好。”

轻轻的点了点头,余懋衡笑着摆了摆手,开口说道:“行了,你们去吧!”

几个人走了之后,余懋衡的脸色也就缓和了下来。

沉吟了片刻,余懋衡自嘲的笑了笑,喃喃的说道:“哪有那么多对错,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如此而已。”

对于自己的立场,余懋衡早就站稳了,他现在是徐光启这一边的。

在事情刚闹腾起来的时候,余懋衡就已经表明了态度,为此还特意去拜访了徐光启。在这个时候余懋衡自然不会动摇,他需要坚定自己的立场,所以李茂的话动摇不了他。

在这一段时间和徐光启他们的接触之下,余懋衡还真的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尤其是研读了李贽的一些书之后,他的心里边还真的就有了一些想法。

原本研读李贽的书,为的就是装点一下门面。毕竟自己站这个立场,要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岂不成了笑话了?

所以余懋衡非常认真的研读了李贽的书,结果有一些陷进去了,他发现只要抛掉了旧有的东西,李贽的思想还是很容易被接受的。

只不过有些东西大部分人不敢说出来罢了,只有李贽敢说。

并不是以前没有人想到这些,余懋衡越看越觉得赞同。

比如李贽说现在的孔孟之道已经不是原本的孔孟之道了,全部都是后世的著述,没有人知道圣人当时是为什么说这句话,也没有人知道当时圣人是怎么想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后人的记载,其中有多少歪曲和曲解,没有人知道。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理学和心理学在很多问题上的解释是不一样的,甚至现在和前朝的解释也是不一样的,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这些都不是圣人的学说,也不是圣人的想法,全部都是后人穿凿附会的。

这些,读书人不知道吗?

不,读书人都知道。只不过他们需要在这杆大旗下做事,所以他们都要维护这个东西。

只有李贽把这些东西翻了出来,甚至李贽还进一步提出,圣人也不是都是圣人;即便在某一个地方,他是圣人,但他不可能是全知全能的。

世上没有万世之法,也没有万世的圣人。

余懋衡在心里面已经接受了这种说法,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因为他的立场就是这样的,所以他让自己的心里边也接受了这个立场。

这就是两个学派的斗争,从古至今,学派的斗争都是你死我活的。

无论是黄老师学与儒门的斗争,还是更往前的百家争鸣,哪一次不是血淋淋的?

所以余懋衡下起手来也狠,因为一件事情开始了,那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余懋衡也站起来身子。

他准备去写题本了,要写一份漂亮的出来,所以要好好斟酌一下,这件事情不能出差错。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魏忠贤,面无表情的问道:“你说有人要到午门跪谏?而且还不是一两个人,甚至已经开始串联了?”

第一七零章 乱世用重典

听到朱由校的问题,魏忠贤连忙说道“是啊,皇爷。这些人图谋不轨,简直就是枉为臣子!陛下让奴婢把他们都抓起来吧,这种人就全都应该去死了!”

朱由校静静地看着魏忠贤义愤填膺的陈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对于魏忠贤来说,他此时需要立威,需要拿这些人开刀,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杀人。

可是对于朱由校来说,事情反而没有那么重要,即便是有人跑到午门去跪谏,其实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你们爱去就去吧,正好可以那个时候让魏忠贤出头。

对于朱由校来说,事情到了事情今日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必要再绕弯子了。

“行了,朕知道了。”朱由校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魏忠贤退下,显然没有再和他说的意思。

虽然心中很不甘心,可是魏忠贤看着自家皇爷淡漠的样子,也知道皇爷这事不想再和自己继续说了。如果自己还要说,那么必然会让皇爷厌恶。

所以魏忠贤便恭恭敬敬的磕了头,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等魏忠贤走了之后,朱由校这才转头看向一侧站着的陈洪,冷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才魏忠贤说的这些话,朱由校是不会相信的,实在是掺杂着太多他个人的东西在里面了。

所以朱由校没有第一时间答应魏忠贤杀人立威,因为自己不能那样做,绝对不能够让魏忠贤现在就去搞事情。

“回皇爷,消息最早是从都察院传出来的。”见朱由校提问,陈洪连忙也知道不能自己不能和魏忠贤一样夹带私货,便老实的回答道,又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从余懋衡、崔呈秀,再到李茂,整个事情全部清清楚楚的说全乎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敲打着龙椅的扶手,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在思考,思考自己该怎么做。

显然事情已经演变成了两派之争,不再是东林党自己一家的事情。孙慎行不但把自己这个皇帝拉下了场,还把更多站在岸上观战的人也拉下了水。

事情到现在这个程度,矛盾已经被激化起来了。一方面是徐光启他们为首的泰州学派,也就是李贽的心学思想,另外一方则是传统的理学学派。

原本朱由校是只想着一步一步慢慢来,先把东林党给打掉,然后再搞其他的。

但是孙慎行显然不想让朱由校这么做,所以搞出了那样的事情,就要把矛盾激化了起来,把整个理学派都拉了进来,甚至把天下的读书人都拉了进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徐光启他们就成了众矢之的,显得有一些势单力薄。

对此朱由校自然是不能够坐视不理的,想了想,对陈洪说道“让锦衣卫那边儿加快进度,怎么这几个案子还没有查清楚?”

朱由校说的案子,虽然说是几个,但其实就是一个,就是东林党贪污的案子。只不过牵扯到了兵部户部和工部,之前处置了一批,还有一批没有收拾,尤其是工部那边。

“等一下你去一趟锦衣卫,让骆思恭快点拿出一个结果来。”朱由校的言语之中已是满满的嫌弃,锦衣卫做事效率还真是低下。

“是,皇爷。”陈洪连忙恭敬的答应了一声。

陈洪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提醒一下骆思恭,他的工作方式需要更加积极一些,向魏忠贤多学习一下。如果再这么搞下去,骆思恭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他不知道陈洪的想法,即便是知道了,其实也无所谓。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朱由校想到了什么,再一次开口说道“朕记得锦衣卫还关着一些闹事的学子吧?是不是有这么个事?”

“回皇爷,的确是有这样的事情。”陈洪答道。

“让锦衣卫也处理了吧。把人放出来,革除了他们的功名,全部送到辽东去充军。”朱由校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貌似是在催赶一群苍蝇一样。

这个倒是有些让陈洪意外了,处置的这么严重吗?

开革了功名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全部送到辽东去充军?

不过陈洪也不敢多问,这不是他能够插嘴的事情,于是连忙说道“是,皇爷。”

朱由校再次摆了摆手,催促着说道“行了,马上去办吧!”

所谓乱世用重典,在这样的时候必须要下狠手,不然没有其他的办法。

处置那些闹事的学生,其实就是一个震慑,让其他的士林学子们不要再捣乱,否则的话不但会革除功名,还会直接发配充军。

朱由校不觉得这里面有多少人是因为血性和骨气才这么干的,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刷一个名声,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为了碰个瓷、蹭个热度。

至于所求何事,无非就是求名求利。如果真的有人是因为血性和骨气,那朱由校也无所谓。

他们越是有血性和骨气,对朱由校来说就越是要惩罚他们。原因同样很简单,你跟我不是一路人,那么你越出色,我反而越要弄掉你,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自从东林党结党营私的案子被处理后,朝堂上下还没有安稳几天,便再一次变得风风雨雨起来,而且比上一次更严重,有一种越来越激烈的感觉,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势。

不少中下层的官员,已经在开始想办法了。

有门路的官员,第一时间选择了外放,看样子京城这几年是安稳不了了,所以到外面去做官必然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在这个时候想要外放有些难度,关系不是特别硬的都不行。

实在是没有靠山、什么门路都没有的小官员,索性就直接辞官。身体不好、回家孝顺父母等各种各样的理由都有。

对于他们来说。官不做可以,但是命不能扔在这儿。上一次的案子杀了多少人了?

兵部和户部的人,除了几个侍郎和尚书还在审问,其他的全都一刀砍了。

那是多少人?

这些人全都要被抄了家,家人全部扔到辽东充军。谁不害怕?

再加上工部那些人马上也会被收拾掉,上午的时候锦衣卫出手抓了工部右侍郎,人家说工部尚书也是自身难保,工部上下也是人心惶惶,一时之间谁不害怕?

加上前些日子被抓的那些学子,现在也终于有了一个说法,所有被抓的学子有功名在身的全部开革,一起押赴辽东充军,这简直就是最严酷的手段了。

一时之间舆论纷纷,不少读书人都躲到城外去了。

要知道京城聚集了这么多读书人,很多都是为了明年的科举来的。现在一看,京城太危险了,咱们还是先闪闪吧。

朝廷如此做法,虽然让一些人害怕,可是也同时激怒了一些人,这些人就是以李茂为首的官员。

他们认为朝廷这是倒行逆施,认为当今陛下如此心狠手辣,不是仁君之道。

这一句不是仁君之道,其实已经是很重的说法了。

因为在儒家里面,仁就是最高的奥义。不是仁君之道,那你就和这个仁没有关系了。在这上面还有一个更狠的,那就不是明君之道。

不是明君的是什么?那就只能是昏君了。

大喊一声,不修德政、妄戮无辜,然后再大骂一声昏君,一个忠臣的形象就这么出来了。虽然事后可能会被打死,但是必然会名流青史。

大部分人觉得死不了,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态选择搏一搏。反正这些人越聚越多,一直在策划午门跪谏,只不过他们需要一个领头羊。

于是乎这些人开始寻找合适的人当领头羊。

孙慎行和高攀龙已经不在了,韩爌和**星是叛徒,徐光启和黄克缵都靠不住,内阁的几位大学生就剩下一个孙承宗了,所以开始有人去联络孙承宗。

除了把目光放在内阁之外,这些人还把目光扫到了其他的地方,想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很快他们又选定了一个目标,这个人就是新任的户部侍郎左光斗。

他们觉得左光斗是东林党的老臣,现在又做了户部侍郎,正好让他出头。其实说白了,他们就是在逼左光斗。

因为外界已经有了传言,那就是左光斗之所以能够当上户部侍郎,是因为他投靠了内阁次辅徐光启。

而内阁次辅徐光启和陈可道的关系自然很容易查得清,现在已经是朝野皆知了。

陈可道闹出来的事情,很多人都觉得是徐光启在给他撑腰。不少人都觉得陈可道就是这一次事情的导火线,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使事情变得现在这样。

崔呈秀等人也在鼓吹陈可道的学说,所以众人才去找左光斗,就是要用外界的名声把左光斗压住。如果左光斗不听话,那么他的名声也就臭大街了。

事实上左光斗是东林党之中少数的务实官员,就是不嘴炮能做事的那种。

消息很快就传进了皇宫大内,朱由校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略微有些无奈。

原本朱由校是没打算插手这件事情的,他想让这些人到午门来闹,到时候让魏忠贤出手,同时让内阁表态,也彰显自己的态度。

可是现在看来却不行了,他们在用外界的舆论来压朝中的大臣。

原本朝中的大臣是不必表态的,装缩头乌龟就可以了,后面的事情也牵扯不到他们身上来。等到事情过去之后,他们就还是他们。自己不去强迫他们,这也是君臣之义。

但现在朝中大臣被舆论逼迫了,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让自己不满意的决定。到时候自己肯定要处罚他们,所以还是要杜绝这件事情。

朱由校要伸手了。

第一七一章 赵南星暂代工部尚书

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陈洪,朱由校沉着脸冷声道“去把魏忠贤找来吧!”

陈洪见自家皇爷脸色不是太好,连忙一躬身,恭敬的说道“是,皇爷。”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洪就向外面急步走了出去。

看着陈洪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朱由校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这一次午门的事情还是只能让魏忠贤去做,锦衣卫那边暂时不能动,不能让他们两股合流。将来有一天自己要收拾一个人的时候,至少要保证另外的一个人还能用。

后世崇祯皇帝就犯了一个错误,把东厂和锦衣卫全都收拾了,甚至将所有人打包成了一个阉党,全都赶尽杀绝,一点后路都没有给自己留。

事实上魏忠贤那个时候势力太大,崇祯新皇登基初临大宝,干掉魏忠贤也没什么。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况还是魏忠贤那种权臣。

但崇祯皇帝不能把所有人都干掉,像锦衣卫的那些人,完全可以留着。锦衣卫他们都已经臭大街了,所有人都想置他们于死地。

除了崇祯这个皇帝,锦衣卫他们别无依靠,这些人就是崇祯皇帝手里面的刀。你可以不用,但是一定要把刀把攥在自己的手里面。

等到你用的时候,可以直接拿过来捅出去,而不能到想要动刀的时候,却发现没有刀子用了。

对于魏忠贤和骆思恭,朱由校采取的就是这种方略。一旦有一天魏忠贤到了必须弃用的时候,那么宫外就会有骆思恭来接替,宫里面则是让陈洪来接替。

这是朱由校为什么一直使用陈洪的原因。

虽然陈洪在能力上远远不如魏忠贤,但是有一点,陈洪还算听话。

朱由校觉得如果自己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来接替陈洪,那么将来用陈洪也没什么问题。等到自己使用陈洪的时候,肯定也不是现在这样的局势了。

只一会儿,魏忠贤就来到了乾清宫。

走进大殿之后,魏忠贤连忙跪倒在地给朱由校磕头,“皇爷万岁!”

看着恭敬的趴在地上的魏忠贤,朱由校漫不经心的说道“东厂这些日子挺清闲,动一动吧。前几天你不是说有人在串联吗?他们应该都是东林党的人,东厂抓一些吧。”

“是,皇爷。”听了这话之后,魏忠贤整个人都激动的打摆子了。

之前他都想这么做,可是皇爷没同意;没想到这一次皇爷却同意了,看来那些人又做了什么让皇爷生气的事情。不过这都没关系,自己终于可以动手了。

“行了,去吧。”朱由校点了点头,摆了摆手便赶人了。

魏忠贤从地上爬了起来,躬身往后快速退了几步后便快速的往外跑了出去,他要去干大事了。

“皇爷,工部侍郎**星求见。”

很快陈洪就进来通传,躬身说道“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和他一起来的。”

朱由校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前面说的话管用了。

要知道在这之前,朱由校可是说了让锦衣卫那边加快点速度,让陈洪去传的话。

现在**星和骆思恭两个人一起过来了,看样子是事情有了结果。

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让他们两个进来吧!”

时间不长,两个人就从外面走了进来,给朱由校行礼。

摆了摆手,朱由校笑着说道“又不是在大殿上,这些就免了吧。你们两个一起来,应该是事情有了结果了吧?那就说说看。”

“回陛下,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星先开口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说说看吧!”

“是,陛下。”**星答应了一声,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经过臣的详细审问和调查,工部涉案官员多达9成,从上到下无一幸免,只有一些偏僻小官没有受到牵连。其中工部右侍郎,贪污最严重。”

“这上面是臣的审问记录和名单。”说着,**星躬身将一份题本送了上来。

从陈洪的手中将题本接过来,朱由校快速的翻看了一遍,看了一眼**星,诧异的问道“这上面怎么有爱卿的名字?”

说实话,这让朱由校有一些诧异。他知道**星也不干净,肯定也是收了钱的。

只不过在皇帝这里你收没收钱从来都不是重点,你能不能做事才是重点。**星只要为自己所用、帮自己做事情,收点钱无所谓。

就像前世的那个电视剧里面,嘉靖皇帝曾经说过的话一两银子,四钱归他们,十二钱归国库,朕认了;六钱归他们,十钱归国库,朕也认了。结果却是直接被拿走了1/3还多,甚至接近一半,于是嘉靖皇帝就急眼了。

现在朱由校也是一个道理,如果**星拿了那些钱,他自己不说,朱由校也不会问。

朱由校没想到**星居然把自己的名字也写了上去。

看了一下后面的金额36700两,朱由校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并不多,可却是层层盘剥,上下一起贪污,这个数量就大了去了。

放下手中的题本,朱由校看着**星,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事实上朱由校的确很想知道他的答案。

“回陛下,这是臣之前收的钱。”

“臣说几句掏心掏肺的话,臣在自己的老家,也算是有一些家产,田产店铺都有一些,日子过得也还算富足,虽然朝廷的俸禄不多,但是臣一个人开销也够了,毕竟做到现在这个位置,臣也不需要去打点了,所以臣也不缺这些钱。”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臣想要或者不想要的。以之前工部的样子,如果臣不拿这个钱,臣无法在工部立足。请陛下降罪,臣为人不够果敢,不敢揭穿他们;臣顾及自己的名声,愧对陛下,请陛下降罪。”

说着,**星将自己的官帽子摘了下来,轻轻的放在了地上。

“如今陛下澄清朝堂,彻查贪腐,还大明一个朗朗青天。臣心中欣喜,对于臣以前所犯的罪过,臣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所以今日如实对陛下讲出。虽获陛下降罪,但臣的心中甘之如饴。希望陛下能够中兴大明,令我大明强于寰宇!”

朱由校看着**星,不知道他的话里面有多少真的有多少假的,有多少是出于他的真心,有多少是他做戏给自己看的。

但其实这都不重要,朱由校要的也不是**星说真话,从来都不是,自己要的只是他的态度。

从龙椅上走下来,朱由校来到**星的身边。

一边的陈洪赶忙凑了过来,伸手将**星搀扶了起来。陈洪不可能让朱由校去搀扶,同时还将地上的官帽子拿了起来。

朱由校看着**星,温和的笑着说道“爱卿今日之言,朕心甚慰。”

说着,朱由校从陈洪的手里面把**星的官帽子拿了过来,但是却没有给**星戴上。

要是朱由校亲自给**星戴上官帽子,礼遇有一些太过了,身为帝王要把握好这个分寸。

“带上吧!以后好好给朕做事,大明朝需要爱卿这样的人才。”

“是,陛下。”**星再一次跪倒在地,伸出双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从朱由校的手里面把帽子接了过来,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戴好帽子后,**星恭恭敬敬的给朱由校磕了一个头,面露感激的说道“臣万死不辞,谢陛下天恩!”

朱由校转过身走回了龙椅,笑着说道“爱卿好好做,朕相信爱卿。”

这个相信其实并不值钱,无论是朱由校还是**星,两个人的心里其实都很清楚,这不过就是一次和解,一次对于之前事情的和解。

朱由校不会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面,也不会再去追后账。只要以后**星好好做事,朱由校就不会再追究他。

这一点**星也清楚,所以他连忙开口说道“臣定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那些银子爱卿也就不用退回来了,就当是朕赏赐给爱卿的。”朱由校再一次说道,摆了摆手,直接就将这件事情给掀过去了。

朱由校想到什么,又开口问道“工部尚书王佐呢,可曾查到他贪腐的证据?”

“回陛下,王佐王大人,为官清廉,独善其身。”**星恭敬的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王佐这个人自己没有拿钱,但是他知道别人拿钱了,他没有管,所以才会有独善其身的说法。

略微想了想,朱由校转头看向身侧问道“王佐前几天是不是上了拜辞的题本?”

这句话是问陈洪的,所以陈洪连忙上前一步说道“回皇爷,的确如此。”

工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王佐不可能脱得了关系,所以他早就上了题本准备回家了。只不过能不能走,还要看朱由校让不让王佐走。

这些天王佐一直在家等着,朱由校也没管他。因为朱由校也在等结果,只有等到结果出来之后,才能够决定怎么处置王佐。

现在结果出来了,自然就可以处置他了。于是朱由校淡漠的说道“准了吧。”

这意思就是可以放王佐回家去了。

倒不是朱由校不想杀王佐,而是自己需要用王佐来树立一个榜样。那就是贪污的必死,不拿钱的还有活路。

这是朱由校要传达给外界的,因为以后肯定还会有这种事情,你不能把所有收钱的人全都杀掉,这一点很关键。

“奴婢知道了。”陈洪答应了一声,向后一步退到了一边。

“爱卿就暂代工部尚书吧。至于那些人怎么处理,爱卿与刑部商量一下,尽快拟定一个题本送上来。”朱由校开口说道。

第一七二章 去都察院抓李茂等人

让刑部掺合进来,大家也就明白了朱由校的意思在朝堂上。

谁不知道刑部尚书黄克缵升任了内阁大学士,黄克缵这人就是保持中立的一个人,很多事情都是按照刑法来办事,他不会顾忌太多。

这也是黄克缵在朝堂上立足的根本,他不会断了自己这条根,所以这一次的事情必然就是严惩了。

皇上自然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是他依然选择了这么做,那么皇上的意思也就很明显了,他希望这些人得到严惩,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星站着一声不吭,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他之前刚和陛下达成了良好的关系,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犯错误。

至于一边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他就更不会反对了。

在骆思恭看来这些人怎么处置和自己的关系都不大,哪怕现在要把这些人直接拖出去砍了,锦衣卫也可以拎着刀子直接上。

事情商量到这里基本上也就结束了,于是朱由校淡淡的说道“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你们两个退下吧。”

“是,陛下。臣等告退。”两个人躬身答应了一声,慢慢退了出去。

等到两个人走了以后,朱由校也站了起来。

身子坐了这么长时间,还真是有一些累了,轻轻的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朱由校脸上露出了笑容。

事情到了今时今日这样的地步,自己可以松一口气了。

与此同时,在外面事情就开始闹腾了起来。

都察院。

今天的都察院格外的那么热闹,因为门外来了一些东厂的人,为首的还是东厂督公魏忠贤,这就让很多人有些害怕了。

魏忠贤的手段大家都知道,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前面的一些事情都是魏忠贤弄出来的,现在他又跑到了都察院,显然不是来逛街的。

此时,魏忠贤身上倒是少了不少戾气,整个人看起来都平和了不少,脸上带着笑眯眯的表情。

“你去通报一声。”让门房进去通传后,魏忠贤就在门口等着,丝毫没有强行闯入都察院的意思。

事实上魏忠贤这是在给余懋衡面子。

作为朝中的太监、东厂的厂公,魏忠贤对一些事情要比外面的人敏感很多。他深深的知道这个余懋衡的地位不一般,是陛下的心腹,甚至和陈洪还有一些勾连。

对于陈洪,魏忠贤是非常忌惮的,心中也想着找机会把陈洪给除掉。

但魏忠贤知道这绝对不是对付陈洪的机会,现在自己没有那个实力,也没有那个把握,所以一动不如一静。

之前那件事情自己挨了板子,陈洪也表达了的态度。在这一点上魏忠贤还是清楚的,同时心里面也领着陈洪的情。

所以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魏忠贤不会针对陈洪;即便有把握的时候,魏忠贤甚至也决定留他一条命。

两个人都是太监,都不容易,也没有什么生死大恨,无非就是争夺权力罢了。

况且这种权力争夺和平常的权力争夺还不一样,他们俩更多的是皇爷希望他们争斗。

所以他们两个就要斗给皇爷看,但绝对不是因为个人的私利才进行的争斗,相反来说彼此之间还有一种惺惺相惜。

并没有在门口等太久,里面就有人快步走了出来。

魏忠贤一看,来人居然是崔呈秀,他的脸上不动声色,同时心里面也有了一些把握。

崔呈秀必然就是余懋衡派出来的。余懋衡选择了崔呈秀,显然就是为了让崔呈秀来试探自己,同时也是在向自己示好,表示他暂时不想和自己作对的意愿。

对于余懋衡,这位陛下的宠臣,魏忠贤自然是没得说。人家给了脸,自己不能不兜着。

“下官参见魏公公。”崔呈秀躬身对魏忠贤拱了拱手,笑着说道“都堂大人让下官来接魏公公,魏公公里面请。”

说完,崔呈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转身在前面带路。

魏忠贤也笑着跟了进去,身边只带了几个人,剩下的人全部都等在外面。

转过几个弯之后,魏忠贤就来到了都察院的正堂,余懋衡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两个人见面之后自然就是一番寒暄,气氛也相对和谐,因为两个人心里面都清楚对方是在做什么的。

魏忠贤到这里是来抓人的,抓的还是和自己做对的那些人,所以余懋衡对魏忠贤的作为表示支持,只不过是表面上不能说什么,但是私底下却也没必要和他闹僵,所以语气和笑容都十分的温和。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之后,魏忠贤笑眯眯的说道“余大人,咱家今日到都察院来,是要带几个人回去。这几个人牵扯到了东林党的结党营私案子,还请余大人放行。”

听到了魏忠贤的话,余懋衡把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脸色就沉了下来,变得很不好看,开口问道“魏公公可有陛下的旨意?都察院毕竟是朝廷的衙门,在座的也都是朝廷的命官,如果没有陛下的旨意,本官是绝对不会让魏公公把人带走的。”

虽然余懋衡是黑着脸说的这些话,但是魏忠贤也不在意,因为他知道余懋衡这就是在演戏。

没有陛下的旨意,自己也不可能到都察院来拿人,自己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这就是摆明了的事情。

余懋衡之所以这么做,是做给手下的人看,让他们知道他是一个敢于和自己顶牛的官员,同时也表明他是一个有原则的官员。

对于余懋衡做的这些,魏忠贤也不在意。

这么多年以来东厂被人当做挡箭牌的时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况这一次人家还是配合自己的工作。平常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自己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何况现在呢?

“余大人,咱家刚从宫里回来,是陛下的旨意。”魏忠贤笑着说道。

这件事情自然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陛下既然和自己说了,那么就是明旨;否则陛下只会暗示自己,所以自己也不用隐瞒。

再说了这种事情没有明旨也是不行的。

听了魏忠贤的这句话,余懋衡的脸色依旧很难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说道“那么本官就不说什么了。不过这里毕竟是都察院,大庭广众下的拿人,影响不好。不如魏公公把所拿之人的名字告诉本官,本官让人去把他们叫到这里来?”

这种提议和要求基本上就看提出这个要求的官员的能力了,如果他的地位高权势够重,那么自然就会被答应。

余懋衡现在自然就是这种官员,他提的要求,魏忠贤自然不会拒绝。

如果魏忠贤不答应,那么就代表着魏忠贤不给面子,同时代表了魏忠贤存心要震慑一下余懋衡。

不过在这个时候,魏忠贤不可能不给这个面子,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如此自然是最好,那就有劳余大人了。”

在魏忠贤看来,余懋衡在这个位置上对自己是最有利的。

因为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是魏忠贤和都察院关系最好的一段时间,都察院弹劾他的题本数量都变少了不少,他也乐于和余懋衡搞好关系。

同时魏忠贤的心里边还有另外一个想法,那就是能不能找机会把余懋衡拉到自己这边来。

如果一旦成功了,就等于断掉了陈洪的一条手臂,同时自己又把手伸进了都察院里面,这对自己以后做事的好处太多了。

只不过魏忠贤这个想法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余懋衡很清楚自己是谁的人。

余懋衡与陈洪只不过是借助陈洪这个传话筒,从而让他和陛下之间建立一条沟通的渠道,而并不是说余懋衡要投靠陈洪。

很快,几个人就被叫了过来,其中带头的就是李茂。

见到坐在那里的魏忠贤,李茂的脸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因为魏忠贤到这里来之后,李茂心里边就已经有了个准备,或者说在之前的几天他心里面就已经做好了被抓的准备。

魏忠贤也没有给李茂说话的机会,直接对站在一侧的自己人使了一个眼色。

几个人上前去直接将他们给按住了,捆上了手串成一串儿,挨个把嘴堵上一起带了出去。

东厂的目的很简单,就不是让李茂他们随便喊话。谁知道李茂他们在这个时候会喊出什么样的话来?

一旦喊出对陛下不利的话来,那魏督公就要吃瓜落了。

对于魏忠贤手下的这种做法,余懋衡也没说什么,他也担心那些人胡乱呼喊,这样对自己的影响也不好。

所以在人被带出去的时候,余懋衡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

事实上那些人的确是想喊些什么,在被拉出去的时候还在不断的挣扎,只不过被人摁着发不出声音罢了。

“既然人已经拿到了,那么咱家就告辞了。”魏忠贤站起身子对着余懋衡拱了拱手,笑着开口说道。

“那本官也就不耽误公公的事情了,崔呈秀你替本官送送公公。”余懋衡直接把崔呈秀抬了出来,让他去负责和魏忠贤接洽。

“魏公公,这边请。”崔呈秀笑着走到了魏忠贤的身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看着魏忠贤离开的背影,余懋衡轻轻的捋着胡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从今天开始,都察院上下正式进入了新的时代。

余懋衡的目光也落到了魏忠贤身侧的崔呈秀身上,心中渐渐有了一些想法。

在余懋衡看来,崔呈秀是可以被自己所用的,这个人就是一把刀。如果把他当成古代的酷吏,应该是很合适的。

看来还是得多抬一抬崔呈秀。

第一七三章 大明已经不是以前的大明

对于将来的事情,余懋衡自己也想过,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就一定会承担后果。

如果将来事情成功了,那也就罢了,自己能够青史留名;如果一旦事情失败了,那么自己可能会遭受报复,这个时候就要留有余地了。

可是事情又不能不做,因为自己如果不去做,那么就注定会失败,此时的站队就成了笑话。

对于这种情况,余懋衡心里面一清二楚,所以他需要找一个人替自己冲在前面,替自己出头,替自己去做一些自己不方便做的事情。

一旦将来哪一天有了什么差池,这个人也可以替自己顶在前面。

原本这样的人是不好找的,因为没有人会愿意做这个马前卒。

但是现在看到了崔呈秀,余懋衡就知道自己要的这个马前卒找到了。比起自己,崔呈秀更加的有野心,更加的想要上进,更加的不择手段。

余懋衡知道,这样的人正好为自己所用。

崔呈秀自然不知道余懋衡在想这些,他已经将魏忠贤送到了门口。

魏忠贤在上马车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崔呈秀,对着他点了点头,温和的笑着说道“都察院这里事情纷杂,余懋衡心思不定,你自己小心一些。”

听了魏忠贤的话,崔呈秀知道这是关心,连忙说道“公公放心,我明白。”

对于余懋衡的一些想法,崔呈秀也能够猜得到。说白了就是余懋衡在拿自己当枪使。

可是现在朝堂上的这些臣子,谁又不是陛下的枪呢?

最为关键的一点,崔呈秀看得明白。

那就是在这个世上你要想上前,你必然要去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否则的话你凭什么?

余懋衡拿他老崔当刀子的事情,崔呈秀不是不知道,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不是有人拿你做棋子,而是你根本什么用都没有。

至少棋子在有用的时候会得到保护,会得到优待;可如果你什么用都没有,你连一颗棋子都成为不了,你觉得谁会顾及你?

如果有需要,你这个连棋子都不是的人会被首当其冲、毫无迟疑的牺牲掉。

崔呈秀有这个觉悟。至于自己将来的下场,那就等将来再说了。

不过为了自己能有一个好下场,崔呈秀也要努力去做,让自己不至于沦落到被人清算的地步。

这一点崔呈秀的心里也清楚,至于将来会不会被清算,那就等将来再说了。如果现在就开始担心这担心那,那就什么都不用做了,自己不能杞人忧天。

魏忠贤到都察院抓人的消息,一窝蜂一样地传遍了整个京师。

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随后魏忠贤又抓了不少人,罪名全部都是勾结东林党、结党营私。

从这一刻开始,魏忠贤的名声彻底臭了,大街所有人都在骂他。

也有不少人将矛盾直指内阁的几位大学士,认为他们献媚皇上、毫无气节,枉为读书人,更不要提做臣子了。

于是不少人开始弹劾内阁大学士,搞得乌烟瘴气的。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翻看着手中的账册,不时转头看一眼陈洪,眼中全都是兴奋的神色。

这几本账册是下面递上来的,里面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这一段时间抄家的银钱。

都说大明朝的臣子们有钱,原本朱由校是不太相信的,现在看来这些人的确有钱。

抄了这些家之后,朱由校弄到了白银400多万两,剩下的财产田地不计其数。

这些东西折腾折腾又是好几百万两,甚至上千万两,可以说,光是这一场,朱由校就弄到了不少钱。

同时朱由校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大明的勋贵和勋戚。

要知道勋贵勋戚他们可就是从大明建国之后就一直传承下来的,这已经两百多年了,他们会积攒下多么庞大的家业?

要是把勋贵勋戚弄一弄的话,那得弄到多少钱?

不过暂时也只能是朱由校想一想而已,没有什么对他们动手的理由。

当然朱由校还想到了另外一个群体,那就是大明的藩王们。

大明朝的皇亲国戚占据了无数的土地、无数的钱粮,他们这些人可以说就是彻彻底底的国之蛀虫,一点贡献都不做,还趴在大明朝的身上吸血。

不过朱由校也知道自己暂时动不了这些人,而且如果自己想要动他们还要采取一种相对比较温和的方式,否则一定会出大乱子。

事情需要一件一件的办,人需要一个一个的收拾,不可能一次性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否则就完蛋了。

将手中的账册放下,朱由校开口说道“把这些钱都送到户部去吧。抄上来的家产全部充公,告诉下面的人不要私自发卖,这些东西都登记在册吧。”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办。”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

事实上,朱由校这样的做法是不常见的。

按照以往的规矩,查抄出来的钱和田地都会被卖掉,也就是说都会被变现,然后由皇帝和大臣们分掉。

不那么贪婪的君王,基本上会拿三成;但是如果内库里没有钱、开销又比较大的皇帝,拿的就会更多,基本上每一次都不一样,根据当时的情况来进行决定,甚至会和大臣们商量。

像朱由校一样,把查抄出来的银子全都给了国库,这是一般皇帝做不到的,因为皇帝也要花钱。

另外还有一点,朱由校下令查抄来的商铺和田地都不允许贩卖,这就有些让人看不懂了。

事实上,朱由校的这一波操作也是他为自己以后留下的一个由头。

对于查出来的这些田地和店铺之类的东西,朱由校是准备留下来以后自己做事情的。

在朱由校看来,大明朝的皇帝有一个非常非常大的缺点,那就是把精力一直盯在皇庄上。

虽然皇庄的产出不少,可以供给大明朝的皇帝的开销,但事实上却是远远不够的,仅仅是让皇帝够吃饭而已。

臣子找皇帝要钱的时候,皇帝其实也没什么钱,更不要说用这些钱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对于皇帝来说,你必须要有足够的钱财,否则的话你的江山不稳固,你的权力就会被夺走。

这个世界上有钱能使鬼推磨,办什么事情没有钱就不行。

指着大臣们的国库是不行的,很多时候你要花钱,他们不会让你去花。比如你的亲军,你想要扩充你的护卫,这些东西大臣们都不会让你去做。

从国库拨出来的钱也不会给你的亲军,他们只会各种各样的没有钱,然后让你这个皇帝削减用度。

所以朱由校一直想要一个稳当的财源来支持自己,这一点对自己的改革很重要,但是却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这一次朱由校把查抄出来的这些东西截留下来,就是为了以后用来做本钱。

接下来的日子,朝堂上依旧不太平,纷纷扰扰,但是大体的趋势却好了不少。

毕竟上面有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压着,下面有东厂的人在抓人,如果有学子在民间闹事,锦衣卫那边就会出手。三方协作,事情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与此同时进行的则是礼部的改革。

所有人都知道礼部搞事情了,因为陛下让他们搞。

沈庭筠上任了礼部尚书之后,一直都在忙着补充人手、协调内部的一些事情。之前在朝堂上讨论的那件事情,暂时还没有进行一个有效的沟通和布局。

不过沈庭筠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只需要在礼部商讨之后就可以向陛下进言了。

不过在这之前,对于礼部来说还有一件事情非常重要,那就是为陛下准备大婚。

好在这对礼部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了,把放在旧纸堆里面的资料全都搬出来,然后弄出一个详细的大婚计划,等到陛下批准了就可以按照计划执行了。

朝堂上无数人在争吵着,东厂和锦衣卫那边在执行各种任务。但皇宫大内却是喜气洋洋,因为朱由校这位少年皇帝的大婚就要到了。

同一个大明,同一个京师,但却是不一样的气氛。

一边被砍头的官员家在哭喊下葬,一边却兴高采烈地准备着结婚。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同的人看到是不同的东西

有的人看到的是新君登基的新气向,是大明的未来。他们心中燃烧着一团火,甚至不惜将自身都燃烧掉,勇往直前为了大明。

可是有的人却不一样,他们在感怀,他们觉得大明没有救了。一面是忠君爱国之人的哀嚎,一面是盛世繁华之下的黎明苦楚,一面是奢靡的皇帝、贪婪的百官。在这种种之下,蕴藏着的是大明的穷途末路。

一时之间,京师不少官员上了辞官的题本,有的官员干脆生病在家。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大明已经不是以前的大明了。

大明究竟是浴火重生,还是彻底堕入深渊?

没有人知道。

紫禁城。

朱由校只身站在城头上,目光远眺着夜幕下的京城。看着京城的万家灯火,朱由校的表情严肃,久久不曾动弹。

第一七四章 大婚

现在陛下大婚是朝堂上下最重要的事情,近日来各种题本也少了许多,乾清宫一度很是清净。

虽然朝廷上下纷纷扰扰杂七杂八的糟心事一大堆,但陛下大婚这件事情就是现下最重要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全部都要让路。

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事情,都得给皇家最重要的喜事让路。

事实上朱由校做的几件事情也基本上取得了成效,自己可以安安心心的大婚了。

大婚前的这段时日,算是朱由校穿越过来后最清闲的日子了。

内阁这边,首辅大学士虽然是韩爌,但是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地位了。

韩爌能依靠的人不多。东林党那边被打的七零八落,还有一个孙承宗在和韩爌分权,所以韩爌这个内阁首辅的权威并不是很重。

内阁次辅大学士是徐光启,他现在也是基础薄底子弱。这也是朱由校为什么没有把徐光启抬上首辅的原因,让他做次辅先发育一段时间。对于徐光启现在来说就是猥琐发育,不要浪。

为了让徐光启好好的发育,朱由校把礼部尚书的位置给了沈庭筠,为的就是让徐光启他们好好培养人才。同时都察院的余懋衡和徐光启走的也很近,这就让他们又掌握了喉舌。

至于该怎么使用这个喉舌,朱由校觉得这就不用自己插手了,徐光启他们在玩这一套上面比自己得利多了,似乎就像天赋一样。

至于孙承宗他现在手里面握着兵部,还有一部分原来东林达人的支持,地位还算稳固。在上面有了什么不妥的地方,孙承宗甚至可以直接接位掌控局势。

最后一位内阁大学士是刑部尚书黄克缵,他看起来就比较弱势了,但他是内阁里面最干净的一个人,没有党派,而且能力也不错。朱由校把黄克缵放在内阁就是为了打一个替补。

四位内阁大学士各自有各自的优点,各自有各自的缺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用处,这就是朱由校安排的制衡。

除了四位内阁大学士之外,在六部尚书之中,礼部尚书已经被朱由校换成了沈庭筠,兵部尚书换成了孙承宗,户部尚书换成了徐光启,刑部尚书是黄克缵,工部尚书则是赵南星。

这几个人朱由校都可以放心的使用一下,至少暂时是没有问题的,对于自己稳定朝堂局势来说,他们足够用了。

最后一个吏部尚书,目前是周嘉谟在这个位置上。

周嘉谟这个人说起来也挺有意思,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到这一次的事情中来,仿佛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一样,倒是让朱由校有些诧异。

倒不是因为周嘉谟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朝中的官员高高挂起不参与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他一个。虽然周嘉谟是吏部尚书,地位显赫,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真正让朱由校诧异的是,周嘉谟这个人居然能把自己藏起来。

要知道周嘉谟在的可是吏部尚书的位置,但是整件事情当中居然没有人把他牵扯进来,他就那么的藏在那个吏部尚书的位置上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朱由校也查过周嘉谟的一些资料和以前做的事情。

周嘉谟是湖北天门人,隆庆5年的近进士,最初的任职官职是户部主事,然后就去地方做了知府,一路升了上来,从知府到巡抚,最后做过户部尚书、工部尚书,最后升职为吏部尚书。

这是一个比较有手段的人,因为在周嘉谟升任吏部尚书的时候,正是万历末年,齐浙楚三党争权的时候,官员的任免升降,吏部都是不能做主的。但是周嘉谟上任的时候,还是选用了不少自己的人,至少把权力拿回来了。

朱由校对周嘉谟的身份也不好判断,不知道他是不是东林党。

不过当时在做这些事情之前,朱由校心里面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这一次周嘉谟不牵连进来也就罢了;如果他牵连进来,自己就把他弄下去。

事实证明,周嘉谟这个人是一个聪明人,他真的就没有牵连进来。

不过朱由校觉得周嘉谟在吏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应该不会待太久,因为会有人想办法把他弄下去。

内阁的几位大学士都不会让周嘉谟继续做吏部尚书太久。

无论是韩爌还是徐光启,又或者是孙承宗,几个人想要在地方上安插自己的人手,那么就需要在吏部有人手说了算。

现在周嘉谟坐在那个位置上,相当于半个拦路虎。内阁他们几个谁都不会痛快,即便是徐光启也是如此。

徐光启现在急需拓展自己的实力,即便他不想这么做,他手下的人也会想这么做,所以他们就需要把自己的人安排到地方上去,如此一来自然就需要把周嘉谟给弄下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除非周嘉谟选内阁其中一人投靠,否则他很难保住自己。

对此朱由校就不怎么干预了,这是正常的朝廷之中的臣子争斗,自己再插手就不太好了。

现在朱由校可以稳坐钓鱼台看着臣子们自己争来争去了。

想要消灭这样的争斗基本上不可能,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争斗。

只要有人存在必然会有争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在谁也说不服不了谁的情况下,那么就只能把对方给打倒;如果对方躺在地上还继续叫嚣,那么就只能弄死他。

所以朱由校就不准备插手了,他可以安安心心的准备结婚了,自己结婚之后就可以着手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至少朝廷上这些人还都算得力,不至于拖自己的后腿,即便是有一些事情会有一些难度,但是从上至下的施压会简单很多。

如果你做的不好,我就可以把你给换掉,上面的皇帝就是这么牛逼。

只要自己能够压住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其他的就可以由他们去往下压了。

一级一级压下去,这就是官僚体制。自己这个皇帝不可能伸手到地方上去,自己的手没那么长。

皇家结婚的礼仪真的是十分繁琐,让朱由校都有一些痛苦了。

不过还是要做的一丝不苟,因为这代表着对皇后的尊重,朱由校可不想让自己的后宫乱起来,所以他要在这个时候去替皇后树立威信。

一个皇帝的内宫,有一个威信很高的皇后,基本上就不会出乱子。

因为没有人敢去挑衅皇后的地位,只有当皇帝失去公平的时候,不为皇后树立威信,转而去宠幸其他妃子,或者是宠幸其他太监的时候,宫里面就会出乱子。

一旦宫里面出了乱子,就会出现一种非常糟糕的情况,就是后宫角力。

一旦后宫开始了角力,就什么事情都会出,所以朱由校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后宫乱起来。

之前朱由校杀客巴巴就是如此。

原本的历史上,张皇后与客巴巴的后宫斗争,无非就是在争夺后宫的主导权罢了,争夺的就是谁能够在朱由校的耳边说话。

女人在男人说耳边风有多厉害,谁都知道,更别说是皇帝的耳边风了。

所以有人说张皇后的孩子是被客巴巴弄掉的,在这一点上朱由校是倾向于相信的。

因为张皇后的身体没有问题,朱由校的身体也没有问题,那么怀孕自然而然就是有可能的事情,事实也证明朱由校的确有过几个孩子。

那为什么孩子会被客巴巴给弄掉?

因为一旦张皇后生了孩子,她的孩子就是太子,母平子贵。

那个时候客巴巴拿什么跟张皇后斗?所以客巴巴不敢让张皇后生下这个孩子。

所以后宫就有了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主要都是围绕着客巴巴和张皇后争权夺利开始的。

朱由校之所以一开始穿越过来就干掉了客巴巴,就是不想让她在自己的后宫闹腾。

无论历史上记载的关于客巴巴的那些事情是真的是假的,朱由校是一点风险都不想冒,所以直接把客巴巴弄死了。

“皇爷,时辰差不多了。”陈洪来到了朱由校的面前,恭敬地开口说道。

朱由校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吉服,轻轻的点了点头。时间的确是差不多了,自己该出发了。

婚礼已经进行了几个步骤了,这一步比较关键,自己也不能耽误。

之前臣子们已经去太庙拜祭过天地了,纳吉、纳徵和告期三种礼仪也都行过了,今天就是正式大婚的日子了。

朱由校需要穿戴好冕服上座,文武官员需要穿戴朝服来行礼。然后大婚的正使副使就要去迎接新娘子了,也就是张皇后。

迎接的过程一样很繁琐,无论是行走的路线还是各种礼仪都非常多,只不过这个朱由校倒是不用参与了,他可以在宫里面等着。

新娘子迎娶回来之后就是下加封皇后的圣旨,然后就是一些册封礼仪。

在册封礼仪都结束之后,朱由校要换上衮冕,皇后要换上礼服,然后到奉先殿拜谒皇帝的家庙,拜谒完毕之后,才能回宫。

回宫之后,还要合卺。

这一天朱由校光衣服就要换好几次。要知道这可不是后世的西装脱了就换,光是换衣服这几个回合,自己就被折腾的够呛。

合卺酒也不是简单的喝一杯就完事了,这是一个仪式,然后才是入洞房。

你以为入洞房完事了就完事了?

并不是的,后面还有,整场婚礼一共要持续5天,可以说是对皇帝精神和体力的一大挑战了。

忙活了一整天,夜幕降临,朱由校终于松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喜闻乐见的入洞房环节了。

第一七五章 洞房

皇宫大殿,到处是高高挂起的喜气洋洋的红绸,还有无数的红色宫灯。

走进寝殿里,朱由校就看到了坐在花雕木床上的张皇后,安静的像一朵待采撷的白兰。

按照皇宫里面的规矩,接下来的洞房也是有人在皇帝身边伺候的。

此时屋子里面站了不少等候的宫女。

不过朱由校没有让人参观的习惯,摆了摆手让她们退了下去。

张皇后这个时候也站起了身子,小脸微红,轻轻的走到了朱由校的身边,给自家的皇帝、她的丈夫行礼。

朱由校伸手将娇小的张皇后搀扶了起来。

此时两个人身上穿的都是常服,在喝合卺酒的时候就已经换过了。

看着眼前的张皇后,朱由校真的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天色也不早了,咱们早点休息吧。”朱由校的嗓子有点喑哑的说道。

张皇后轻轻的点了点头,有一些羞涩,脸色有一些微红,不过还是任由朱由校牵着她的手走到了卧榻旁边。

朱由校笑了笑,伸手将卧榻两侧的纱帘放了下来。这一方小天地,就这么和外面的大天地隔绝了开来。

这是他们二人的小天地。

伸手将张皇后拉到了卧榻之上,朱由校目不转睛的看着张皇后,夸了一句“皇后真好看。”

听了朱由校的话,张皇后脸色微红,有些怯怯地说道“皇后不能以色为人称道。”

听了她的这句话,朱由校轻轻的笑了。

在这个时代有一个普世的价值观叫做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说白了,就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妻子贤惠更重要,娶小妾的话那么就美色更重要了。

可是对于一个丈夫来说,妻子长得好看不是更好的事情吗?

贤惠和美色并不冲突。

朱由校拉着张皇后的小手,轻轻的拍了拍,温柔的哄道“这个呢,这以后有时间了,朕和皇后慢慢商讨。眼下我们应该做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张皇后自然知道皇帝在说什么,脸咻的一下就通红了,就连修长的脖子都变粉了。

朱由校看着眼前这个害羞的小人儿,轻轻地将她压倒在了榻上。

张皇后则是羞红着小脸,轻咬着嘴唇将头撇向了一旁。

对于朱由校来说,婚礼其实并没有结束,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到了第二天,朱由校和张皇后还需要穿戴礼服去拜见太后。

虽然朱由校没有太后,但是坤宁宫还住着一个庄太妃,所以朱由校就带着张皇后去了。

要知道这位李太妃在宫里面的地位可不低,是她将朱由校和他的弟弟崇祯皇帝抚养长大的,

婚后第三天,朱由校要穿冕服,张皇后仍穿礼服去拜见太妃。如果对方是太后,那就要行八拜大礼;而庄太妃仅仅是太妃,所以就不用八拜大礼了,但是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

婚后第四天,朱由校需要穿衮冕到华盖殿,亲王拜八次,负责婚礼的官员拜五次,然后到奉天殿,由文武官员上贺表,行庆贺大礼。

婚后第五天,朱由校和张皇后要行“盥馈礼”(侍奉尊者盥洗及进膳食)。这个礼仪起源于宋代,明代继续延续。

至此,朱由校的皇帝婚礼算是彻底结束了。

在婚礼完成之后,朱由校有一种累得虚脱的感觉,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睡觉。

不过不行,因为朱由校和张皇后这边的婚礼算是完事了,但他还有两个妃子要宠幸。

如果不去妃子那边,那么就是不合规矩。

所以朱由校只能拖着身子、硬着头皮去了妃子那边。

朱由校的这两个妃子,一个姓袁,一个姓田。之前在加封皇后的时候,两个人也都得到了自己的封号,全部都是妃,也都有了各自的宫殿。

宫里面其实有不少人都在盯着,想看看朱由校先去哪一个宫,因为这代表着朱由校更喜欢谁。

不过总要一前一后,说起来朱由校也没有更喜欢谁。不过这种事情啊,也没有办法避免,怎么能把两个人叫到一起来?

于是朱由校就去了离乾清宫更近的田妃那里,第二天去了袁妃那里。

第三天天朱由校就哪里都没去,甚至连张皇后那里都没去。

他准备回到自己的乾清宫,好好的睡上一觉,不想让任何人打扰自己。

他有些累了。

一直休息了三天,朱由校才觉得自己恢复了过来。

他有些无奈,自己的身子还是有些发虚,不过也可能是有一些放纵了,毕竟每天晚上都折腾的不轻。

喝了一口粥,吃了一口清爽的酸萝卜,朱由校才感觉好了不少。

前几天被掏空累的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现在终于恢复过来了。

将碗放起来,朱由校看着站在一边的陈洪,开口说道“最近有什么事情吗?”

虽然自己大婚,什么事情都不用管,但是自己不管,不代表没有事情。现在自己恢复过来了,是时候问问有什么事情了。

“回皇爷,朝堂上一切安稳。有一些事情,内阁的几位阁老处理的也很好,没有什么其他的大事情。这里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的单子,请皇爷过目。”说完,陈洪将一个册子呈了上来。

伸手将册子拿过来,朱由校翻看了一遍,发现的确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

他大概也能明白,毕竟这是自己大婚。在皇帝大婚的时候搞事情,无论搞事之人占不占理,自己对他都不会有什么太好的印象。

臣子们一般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不过还是有一个事情引起了朱由校的注意,就是**星那边已经把案子判完了。

基本上和上一次处理的差不多,几个为首的直接杀头,剩下的抄家,家人全部送到辽东去充军。

上一次这么处理的,这一次还是这么处理,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内阁那边给了票拟,同意了;如果自己也同意的话,司礼监这边给个批红,就按照这么处理来办了。

于是朱由校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行吧,就按这个办。”

朱由校笑了笑,将手中的册子放了下来,事情到这个时候也就可以告一段落了,自己前期的铺垫也完成的差不多了,后面可以想象该做什么了。

其实该做什么,朱由校的心里面有数。

自己接下来要做的无非就是几个方向

排名第一的肯定是军事,自己的手里边没有军队就什么都做不了,而且外边还有努尔哈赤虎视眈眈,所以练兵是排在第一位的。

排名第二的应该就是搞钱了,自己要想办法搞到大量的钱,没有钱的话什么都做不了,无论是以后的天灾,还是有人造反平叛或者是练新军都没有办法。

这个自己要想一想,虽然靠着抄家搞了一些钱,但是不能总抄家,总抄家话反而会很麻烦。

可以有人反对自己这个皇帝,可以有人不喜欢自己,但是绝对不能让所有人都反对自己,不能让所有人都不喜欢自己。

套用一句以前的话,就是拉一派打一派,现在打完了,就是该拉了。

徐光启那边虽然是自己拉过来的,但是在钱上自己并没有什么嫡系的人手帮自己做事情。

想要插手到经济上面来,必须有人在经济上给自己做事,否则没有什么希望。

除了这两点之外,排名第三位的就应该是官了。

虽然自己暂时平息了朝堂上的纷争,把东林党给打下去了,搞了一个徐光启上来。但是徐光启的实力还很弱小,在地方上虽然有人帮忙,但是却并不多。

而且官场上的事情很复杂,不是说我是你的人就一定要帮你做事情,而是你要带给我足够的利益才可以。

思想之争、创办书院,还有明年的科举是自己接下来的工作重点。

三个方向哪一个都不好弄,不过还都要去做,不做的话肯定就会更不行,所以慢慢来吧!

现在自己的情况可比刚刚穿越的时候好很多了,至少辽东安稳,不必担惊受怕。

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朱由校走到了屋子外面。

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朱由校的心情大好,时至今日自己终于有心情享受一下阳光了。

“皇爷,礼部尚书沈庭筠求见。”陈洪来到朱由校的身边,躬身说道。

朱由校没想到这个时候就有人来拜见自己。

自己的大婚才刚刚完了三天,他们就来了,没想到来的还是沈庭筠,看来他真的很着急。

对此朱由校也没有办法

沈庭筠这个人是自己提拔上去的,何况人家是做实事的,你不能因为这个事情就迁怒人家。

所以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让他进来吧!”

时间不长,沈庭筠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眼白都是红的,看得出来这是熬夜熬的很厉害。

之前朱由校大婚的时候,他们礼部就一直忙前忙后的,沈庭筠生怕出一点纰漏

对于自己的情况,沈庭筠很清楚,无数人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想要把自己拔掉而后快,所以他一点差错都不敢出,每天只能是尽心尽力的干活,让自己很劳累。

虽然沈庭筠应该好好休息,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来打搅朱由校,但是他心里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沈庭筠需要把事情尽快敲定下来,哪怕敲定完了之后拖着不办,但也要早早敲定下来。

“臣礼部尚书沈庭筠,参见陛下。”见到朱由校之后,沈庭筠连忙行礼。

朱由校摆了摆手示意他站起来,笑着问道“爱卿此来可有事?”

“回陛下,臣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来打扰陛下,可是事情紧急,希望陛下恕罪。”沈庭筠再一次躬身行礼道。

第一七六章 赏赐丹药和新书院

“爱卿此话何意,朕岂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朱由校此时心情不错,难得的打趣沈庭筠。

“爱卿如此操劳,为国为君,此乃是官员楷模、国之栋梁,朕心中疼惜不已,同时也颇为高兴。”朱由校脸上带着赞赏的说道。

他话题一转,又带着关切的说道:“陈洪,给沈爱卿端一杯参汤来,另外把朕的长春丹给沈爱卿拿一盒。”

陈洪在一边躬身答应道:“奴婢这就去。”

长春丹?沈庭筠愣住了。

见沈庭筠有些懵圈,朱由校笑道:“沈爱卿,朕的长春丹乃是一种非常好的丹药,能够延年益寿、恢复精力,吃了之后是非常有效果。”

“臣谢陛下!”沈庭筠连忙一脸感激地说道,只不过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朱由校所说的长春丹是什么东西?

其实就是韩立做的普通的山楂丸加了一点补药,可以刺激食欲,让人多吃饭,除了此之外什么功能都没有了。

看沈庭筠一脸疲惫的样子,朱由校就知道他最近熬夜熬的厉害,休息不好,估计食欲也不振。

给沈庭筠一点山楂丸,他身体没有问题,吃点山楂丸开开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当然也是朱由校在为将来打埋伏。

一旦有一天需要动用其他丹药的时候,会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突兀。

朱由校要尝试着经常赏赐一些丹药给大臣,把这变成自己的习惯了,以后再用的时候大家也不会觉得奇怪。

否则自己非常突兀的赏赐给一个大臣一味丹药让他吃掉,然后他就死了,这叫什么事?如果第一个人就吃死了,再赏赐丹药,别的大臣还敢吃吗?

朱由校不知道这个丹药沈庭筠敢不敢吃。反正这两天自己没事就嚼一个,感觉倒也不错。

这也是韩立那边炼出来的第一种丹药,最关键的是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好。

东西很快就拿来了。

一个长条木头盒子,看起来很是朴实无华。打开后,里面铺着一层红绒布,上面装了九粒黑中带红的丹药。

除此之外,托盘里还有一罐紫砂汤盅,里面装的是香气诱人的参汤,还在微微冒着热气。

原本朱由校以为沈庭筠不会吃丹药,谁想到他就当着自己的面用参汤冲服就吃了一粒。

看到这一幕之后,朱由校就笑了。

无论沈庭筠是故意这么做的,还是做给自己看的,这些都不重要。

当面吃丹药这就是在表忠心了,对于这种行为朱由校是要给予充分的肯定的。

“爱卿,朕看你的神色应该是很疲累了,不如再放你几天假,回家休息一下吧。”朱由校一脸关切地说道。

没等沈庭筠说话,朱由校转头对陈洪说道:“一会儿你安排几个御医去一次沈爱卿的府上,让他们给沈爱卿好好看看。如果需要用到什么药材,跟宫里说一声,从宫里拿。”

“是,皇爷。”陈洪在一边恭敬地答应了一声。

沈庭筠面露感激之色的说道:“臣谢陛下关怀,这些日子臣一直都在准备这个书院的事宜,倒是有一些熬夜了,所以看着有一些疲态,不过臣身子还好。”

“如此就最好了,爱卿刚刚就任礼部尚书,正是大展拳脚之时,切不可荒废了自己的身子。”朱由校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既然爱卿准备了许久,想来也是颇有成效,那就让朕看看吧。”

“是,陛下。”沈庭筠答应了一声,将手中捧着的一个本子恭敬的呈了上来。

从陈洪的手里面把沈庭筠呈上来的本子拿了过来,朱由校开始翻看了起来。

在这个本子里面,沈庭筠详细的论述了书院的建造。

首先从选址到建筑规模到建筑风格,这上面都做了详细的规划,甚至在每一项规划后面还有一个大体的预算。

看到这些之后,朱由校就不得不感叹,这样的官真的是很难得。做事条理清晰,而且想的面面俱到,真的是让人省心。

在这本册子的后面,沈庭筠还写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教材的选择、教师的编制、所需授课程的分类。

他上面写了很多东西,比如包括弓马骑射的一些强身健体之法,设的科目也包括军事,数学等等。

如果按照这个设定来建设的话,那么这就是一所综合性的大学,可以说是无所不包,什么科目都有,甚至连军事都包容并蓄着进来。

朱由校抬起头,看着沈庭筠,心里面再次感叹,这些人真的都是人才。

“沈爱卿果真大才,如此庞大的事情做起来竟然条理清晰、井井有条,不愧是朕看中的臣子,终究没有让朕失望!”朱由校面露赞赏的说道。

对于能够为自己做事情的官员,朱由校自然是不会吝啬夸奖的。

听了朱由校的话,得到了皇帝的认同,沈庭筠的脸上除了高兴之外,还有一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朱由校继续往后看,在后面沈庭筠甚至写了关于入学束脩的事情,其实也就是怎么样收学费的事情。

免费教育肯定是不可能的,在这上面沈庭筠详细了说了该怎么收钱、招收多少学生、每个学生收多少钱。

后面是学校每年的核算开支,算下来之后每年还能有一些结余,可以投入到下一年的学校经营和扩建之中。

在沈庭筠的计算当中,整个学校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它不会为大明的财政增加负担。

当然了,每一年的学费也是比较高的,这也就导致了一般的学生读不起这个书院。

不过后面沈庭筠也给出了解决的办法,那就是在每年招生季的时候,学生可以申请皇家的补贴,也就是朱由校给的补贴。

这个钱当然不会让朱由校来出,书院会单独拿出一部分钱来做。

这样的事情,当然是以朱由校的名义来做,这种收买人心的事情自然是要皇帝来做的。

看到这里之后朱由校就很无奈了,这摆明了就是沈庭筠耍的一个手段。

你沈庭筠搞出这么一个东西来,用皇帝的名义,这个钱朱由校怎么可能真的让书院去出?

肯定是从自己的内库来出,这摆明就是为自己增加了一笔开销,但是这个钱自己不掏还不行。

这上面说了,凡是申请了补助的学生,皇家和书院会一起派专人去核实他们家的情况。

如果确实是贫困之家,那么皇家会给补贴,这个补贴可以让他们不怎么花钱就把整个书院给读完。

看到这个东西之后,朱由校有一种创建大学的感觉。同时朱由校也看到了沈庭筠另外更深层次的一些心思。

比如这个学校坐落在京城,它的收费比较贵,但是这个学校里出来的人才可以分布到军事和文官这个领域。

那么这里边会有谁从中走出来?对谁最有利?

答案很简单,就是那些京城勋贵和勋戚之家的子弟。

这些人家里不差钱还有地位,也在京城当官。如果陛下真的创办了这个书院,他们很愿意把自己的子弟送进去,成了就成,不成气就拉倒,反正家里的子弟就是多,也不差一个半个的。

至于什么文官反对,勋贵和勋戚他们根本不在意,能把他们怎么样?

无非就是罚没一点钱粮、呵斥一顿,还能把我们罢官夺爵?

再说了,咱们这是支持陛下,那些文官即便弹劾又能怎么样?

这又不是上战场送命,多好的事!

这摆明了是沈庭筠想拉一批盟友,来支持他们的革新。

朱由校已经看明白了,徐光启、沈庭筠、李之藻他们几个这是动了革新大明的心思,而且不是一天两天了。

在徐光启他们几个全部上位之后,这种心思估计就压不住了。

这种心思自然不是为了他们自己,到了他们这个地步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革新对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很可能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但是为了这个国家,他们依然还愿意这么做,朱由校的心里也是有些感动。

忠诚之士,任何一个时代都是有的。

只不过徐光启沈庭筠这些人不是空谈理想主义的人,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手段。

在进入朝堂之后,徐光启他们就发现了他们势单力孤。虽然陛下重用了他们三个人,但是他们还是没有太多的实力去推行他们的想法和政策,那么索性就需要拉一些人了。

朝中的大臣要拉拢,那么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勋贵和勋戚也要拉拢,但是又不能做得太明显。

如果做得太明显了,会让人觉得丧失了文官的气节;和勋贵勾结在一起,同时也会让陛下觉得自己这些人结党营私,居然勾结到那边去了。

这样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所以沈庭筠采用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办法,那就是把勋贵勋戚的子弟弄到皇帝的书院里边来读书。

自己也不会去和他们勾连什么,只要他们在学院里面读书,接受了自己这边的学说和想法,那么他们就是自己人。

没有必要用利益勾连在一起,大家可以用理想勾连在一起。

对于沈庭筠的这这样的想法和做法,朱由校能说什么呢?

只能说干得漂亮!

无论前边提到的皇家奖学金,还是后面的这些东西,沈庭筠可以说设想的面面俱到,怪不得整个人如此的疲惫。

而且朱由校也觉得这应该不是沈庭筠一个人弄出来的,应该是徐光启他们几个一起弄出来的。

其中关于预算和财政的那一部分就应该是李之藻怎么弄的,关于科目设置的就应该是徐光启搞的。

这是一份他们一起努力构想的结晶。

第一七七章 收买沈庭筠的心

“原则上呢,你们做的很好,朕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按照你们说的办就是了。不过有一件事情,朕要说一下,如此安排似乎有一些混乱了。”朱由校放下手中的册子,看向沈庭筠说道。

“请陛下赐教。”沈庭筠一愣,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设想中还有什么纰漏,赶忙恭敬的问道。

朱由校摆了摆手,温和的笑着说道“朕也只是提一些意见,你们商量着看看。如果觉得行呢,就通过;如果觉得不行的,咱们就再商量一下。毕竟你们都比朕有经验,朕连皇宫都没出过。”

这个态度倒不是朱由校故意摆出来的,而是他真的这么想。

另外朱由校这个态度也可以让沈庭筠他们放心,毕竟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实在是有一些不那么光明磊落。

朱由校或许可以对那些臣子们狠下心去,但是对于给自己办事的人,一定要真心实意。

因为只有这样,这些人才会真心实意的给你办事,这就叫做收买人心。

在罗贯中的小说《三国演义》里面,他把曹操塑造成了一个奸雄,但是有一点他即便是再抹杀也抹杀不掉的,那就是曹操收买人心的能力。

虽然罗贯中把曹操的收买人心归结为了手段,但即便是手段,也很高明。

虽然收买人心是手段,但如果你给他的待遇都是真的,那么是收买人心的手段,又或者是真心实意的,有什么区别呢?

就像后世总有一句话,如果一个人一辈子都在装好人,那么他就是一个好人。

朱由校要给徐光启他们看到的就是自己的这样的一面,而不是那个心狠手辣玩弄权术的皇帝。

如果朱由校是一个心狠手辣玩弄权术的皇帝,即便徐光启他们真的为心为国,但是也不会为了朱由校这个皇帝。

这不是朱由校想看到的情况,所以至少在对自己人的时候,要展现出另外截然不同的一面。

这种操作在后世就叫做立人设,就像很多明星一样,在他们的粉丝眼里,他们就是完美的,即便外面的人怎么喷怎么去劝也没有用。

朱由校要让徐光启他们知道,自己就是一个年少登基、有强国之心、富有热情、愿意相信他们、愿意给他们权力、愿意让他们去做事、知人善任的皇帝。

虽然很多方面自己不懂,但是却愿意听从别人的意见。

这样一个少年天子,是臣子们一心一意都期盼的。即便稍微有一些缺点,在他们眼中也不会被无限放大。

臣子们反而会找理由为自己这个少年天子开脱,倒不是说臣子真的认为做的是对的,而是他们需要自己这样一个皇帝。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但是表面上谁都不会戳破。

他们需要朱由校这样一个皇帝来实现他们心中的抱负,而朱由校需要他们这些臣子来为自己富国强兵、中兴大明。

大家的目标和目的都是一致的,所以双方会维持好这个局面。

果然在听了朱由校的话之后,沈庭筠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连忙说道“当不得陛下如此夸奖,臣等无非是实心用事罢了。”

“爱卿的忠心,朕自然是知道的;爱卿的能力,朕也是知道的。所以朕放心把事情交给爱卿,爱卿尽管放手去做。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朕,朕为爱卿做主。”朱由校一脸真诚的说道。

这个时候朱由校就要适当的表现出自己的担当了。

虽然如果真的出了事情,徐光启他们也不会让自己去顶包,而是会他们内部背锅。

但是自己一定要表现出这个态度了,在他们背了锅之后自己也要告诉他们,自己是疼惜他们的,自己是知道的,你们的背锅行为不会让朕对你们减分,反而是加分项。

因为只有这样的一个皇帝,才会让人真心实意的为自己卖命。

事实上,无论是历史上的明君也好,还是昏君也罢,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心思的,臣子也是一样。

所谓君臣相得,只不过是皇帝和臣子都希望达成的事情。

皇帝赢得了名声,臣子则是做到了他们想做到的事情,在青史上留下了名声。

比较有名的一对就是唐太宗李世民和魏征。

原本唐太宗李世民是想和魏征做一对古今少有的君臣,自己树立一个善于接纳臣子意见的皇帝,魏征做一个诤臣。

原本这一切做的都很好知道,直到魏征死后搞出了那么一手,所以唐太宗李世民才会那么生气

“臣谢陛下。”听了朱由校的话之后,沈庭筠连忙站起了身子,撩起衣服恭恭敬敬地给朱由校磕头行礼。

在这一刻,沈庭筠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内心,是非常愿意为眼前的这位皇帝陛下效命的。

因为无论陛下是出于什么想法,他只要说出来了,他就一定会这么做。

自己不用担心被陛下给卖了,这就是做臣子最想要的东西了,同时给了自己施展才华、达成抱负的舞台,这对于沈庭筠来说就是明君了。

“爱卿快快起来。陈洪快把沈爱卿扶起来。”朱由校连忙体恤的说道“爱卿这些日子一直在为这件事情忙碌操心,朕心中疼惜的很,就不要再在意这些礼节了。”

“陈洪等一下准备一些补品,你亲自带着人送到沈爱卿的府上,叮嘱一下他们府里的人,让他们好好照顾沈爱卿,就说这是朕说的。”朱由校又转头对身边的陈洪说道。

陈洪连忙恭敬的答道“是,皇爷。”

朱由校这样的做法一方面是在关心沈庭筠,另外一方面就是在给他撑腰了,就等于对外界宣布了,朕对这个沈庭筠很满意,所以你们要对他做什么的时候,你们最好掂量掂量。

“臣谢陛下。”沈庭筠再一次躬身行礼。

此时此刻沈庭筠的心情真的很好,这些日子操劳忙碌也终于有了一丝告慰,自己做的事一切都是值得的。

朱由校笑着点了点头。

这种事情在后世其实也很多,当你没日没夜忙碌着加班的时候,把你加班的成果告诉了你的老板,你的老板对你的成果很满意,并且给了你奖励,你是什么心情?

你会觉得你的付出是值得的。

可是如果你的老板,并不是说不满意,只是表现出了不是怎么在乎的样子,你的心里面就会很不舒服,因为这是你整日整夜劳动的成果。

看沈庭筠的样子差不多了,朱由校便开口说道“沈爱卿,朕觉得把所有的学生都放在一起教导,似乎有一些不妥。他们入学的第一年可以按照你说的方式教导,但是等到了第二年学完基础的东西之后,可以让他们选择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于是朱由校就把怎么分科教导向沈庭筠阐述了一遍。

凡是在第一个学年成绩合格的学子就可以选择自己想要去的专业,比如可以去学侧重于数算,侧重于工程的,侧重于法律的,或者是侧重于军事的。

说白了朱由校就是在培养专业人士,也就是技术型官僚。

见沈庭筠沉思不语,朱由校继续说道“大明分为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地方衙门也仿照中央的制度分为六科,每一个部门所需要的人才都是不一样的。”

“朕的想法是在他们学完了圣人之道、学完了忠君爱国之道,可以相应的去学一些特长的东西,以后方便他们进入官场任职。爱卿觉得呢?”

其实在这个里面,朱由校还埋了一个坑,就是所谓的军事。

一旦把军事单独分裂出来,那么就会培养出一批专业的军官,这就是军校的前身。到时候军中就会出现一批军校毕业的军官。

还有一些官员就是从学院里面出来的,等到他们进入了官场,他们自然就会报团和非学院出身的官员们对抗。

朱由校很期待看到那一天。

另外朱由校还有一个其他的想法,那就是这个书院建起来以后,以后是一定要拆分的,把它们拆分出很多个学校。

就像好似大学拆分一样,到时候就可以建立起非常多的专业院校。

沈庭筠听着朱由校的话,眼睛越来越亮。他也在地方做过很多事情,曾经也当过官,深切的知道地方官员都是什么德行。

很多官员根本就什么都不懂,除了子曰书云掉书袋子,什么事情都不会做,所有的事情都是交给手下人来做

管刑名的有刑名师爷,管钱粮的有钱粮师爷,所有的事情全部都交给师爷去做,全部都交给手下的人去做。

这样的官员其实就是庸官蠢官。

如果真能按照陛下说的那么做,那就真的是太好了,到时候从书院里面出来的官员都会非常的专业。

这样一来的话,六部和内阁他们就会做起事来得心应手,也不会担心被下面的人欺瞒,这是好事情。

想到这里沈庭筠连忙站起身来说道“陛下英明,这个主意真的是太好了。如此一来,后面的事情臣也要修改一下,臣马上就回去做,尽快拿出一个完善的方案出来。”

看着兴奋的沈庭筠,朱由校直接就把脸沉了下来,语气严厉的说道“沈爱卿,你是不是把朕的话当耳旁风了?”

沈庭筠一愣,有些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这么对自己说话。

“朕让你回去好好休息,回去之后什么都不要做,安心的把身体调养好。事情是很重要,但是爱卿的身体也很重要。在朕这里爱卿比事情重要。”朱由校继续面容严肃的说道。

听了朱由校话之后,沈庭筠心中感动,连忙说道“陛下,臣……”

没等沈庭筠把话说完,朱由校就把他的话给打断了,面色温和了许多说道“沈爱卿,这个天下这么大,事情那么多,朕倚重爱卿的地方还有很多。朕不会因为一件事情把爱卿的身子累垮了,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件事情或许很重要,但是没有了爱卿,朕让谁去做?”

听了朱由校的话,沈庭筠眼圈有些发红,连忙跪倒在地上说道“陛下待臣如此,臣万死难报!”

这一次朱由校直接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来到了沈庭筠的面前,伸手把他搀扶了起来,开口说道“爱卿,朕虽年幼,但也知道这天下虽然是朕的天下,可是朕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朕一个人治理不好这个天下。中兴大明依靠的还是像爱卿这样中正的臣子。”

“朕想做一番大事业,离不开你们。”

“朕期望着有一天大明辽东没有兵灾。”

“漠北草原不敢犯边。”

“西南蛮夷全部平复。”

“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朝中没有党争,大明有一个朗朗的盛世!”

“朕希望爱卿与朕一起去做这件事情,同时朕也希望等到这件事情成功的那一天,爱卿依旧站在朝堂上。到了那个时候,朕与爱卿都会名留青史!”

关心完毕之后,朱由校又画了一个大饼。

其实也算不上画大饼,就是在告诉自己手下的臣子,自己要怎么做,他们要怎么做,而且事情成功了之后,自己不会亏待他们。

听着朱由校的话,沈庭筠有些激动地说道“陛下放心,臣鞠躬尽瘁!”

“虽然爱卿这么说,但是朕还是不放心。”说到这里朱由校自己先笑了,然后朝着陈洪招了招手说道“从宫里挑两个懂事的,跟着沈爱卿一起回家,让她们好好伺候着沈爱卿。如果沈爱卿的身子有了什么问题,朕唯她们是问。”

“选人的时候用心点,别到了沈爱卿的府上去作威作福。告诉她们,她们是过去伺候人的,如果让朕知道她们胡乱搞,朕会让她们生死两难。”

陈洪连忙说道“是,皇爷。”

沈庭筠则是不敢置信,连忙摇着手说道“陛下这,不合适,这……”

“爱卿就不要拒绝了。爱卿只要健健康康的,替朕把差事办好,算起来还是朕赚了。回去好好休息几天,然后把事情办好了,朕等着爱卿的好消息。”朱由校笑着说道。

既然推辞不掉,沈庭筠也只能接受了,于是躬身行礼道“臣谢陛下。”

“行了,安心回去休息吧,朕等着爱卿回来的那一天。”朱由校语气轻松的说道,随后转身往回走,摆了摆手示意沈庭筠退下。

“如此,臣告退。”说完这句话之后,沈庭筠安静的站着。

见陛下摆了摆手,沈庭筠转身向外走了出去,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显然这一次进宫,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第一七八章 帝后情深(求全订冲精品!)

朱由校对沈庭筠厚重的礼遇,自然很快就传出宫去了。

这件事情本身也是瞒不住人的,何况朱由校也没想瞒着。

朝廷上下的官员们都认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沈庭筠很得陛下的信任。

同时也有一些人知道,这是沈庭筠拿出来的东西让陛下满意了,于是无数人开始打听这份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件事情本身就十分的敏感,现在又出了像这样的情况,自然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虽然这个消息不是谁都有资格能拿得到的,但是星星点点的还是露出去了不少。

引起最大争议的就是关于教导学文这一方面。

反对者他们攻击的点,其实也是朱由校早就想到了的,那就是沈庭筠的这个书院并不是以教导儒学为主的。

沈庭筠的设想里,书院教导了很多学科,甚至还包括法律,这就代表着这里边有法家的东西存在。

虽然现在谈什么诸子百家已经不合适了,在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了,但是可以用这个来扣帽子啊。

于是无数人朝着沈庭筠用力气,要知道这个大帽子可是可以压死人的,同时也可以团结读书人对付沈庭筠,同仇敌忾,甚至将来可以把和沈庭筠一起的人全都打上这个帽子。

也有人准备将书院的那些学子也扣上这个帽子。

总之一句话,无论是在官场上还是在学术界,要将沈庭筠这些人排斥到主流圈子以外,让他们没有一点点生存的土壤。

对于反对者的这种操作,朱由校也没去管,因为有人会料理他们。

玩这一套,朱由校自己并不擅长,反而是徐光启他们更擅长。

果然,徐光启他们很快就开始反击了,无数人开始上题本,开始在学术界发起了“什么是儒学”的辩论。

甚至有人玩起了“什么样的儒学,才是现在的人需要学习的儒学。”

有人高喊出“天下的著作这么多,都是各个朝代人自己著述的。但我们是大明朝,我们需要有选择的去学,不可能把所有人的东西都拿过来学,因为这里面有好有坏。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旗号。

朱由校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里面大概也明白了徐光启他们要干什么。

这就是摆明了徐光启他们要自己编写教材了,应该是他们几个人一起搞出来的。

这件事情朱由校自己没有提,但徐光启他们还是想到了。

不过对于编写教材这件事情,朱由校还是非常关心的,因为朱由校不可能任由徐光启他们去把他们自个儿的思想灌输到书院之中去。

无论是李贽的思想,还是徐光启的天主教思想,都不行。

大明需要有自己的思想,这个思想应该是一个全新的、在一定的基础上总结出来的。

不过朱由校也知道这件事情还没到自己插手的时候,先让他们互相吵一吵吧,反正到最后也吵不出来什么。

等到事情闹腾到自己这里来的时候,自己再出手也来得及。

朱由校正坐在桌子前面,嚼着蜜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陈洪轻轻来到了朱由校的身边,躬着身子轻声的说道“皇爷,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

这让朱由校一愣,他没想到张皇后居然会到这里来。

不过朱由校大概也能理解小女孩的心思。刚刚结婚,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说起来自己有两天没过去张皇后那了,小姑娘怕是感到落寞了。

“让皇后进来吧。”朱由校眼中带着笑的说道。

很快张皇后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得出来她有一些兴奋,似乎还有一些紧张。

见到朱由校之后,张皇后连忙俯身,柔声道“参见陛下。”

朱由校笑着从龙椅上走了下来,径直来到张皇后的身边,轻轻地拉住张皇后柔嫩的小手,语气温柔的说道“宝珠你怎么过来了?”

听到朱由校叫自己的小名,张皇后的双颊刷的一下腾起了两抹粉色的飞霞。

有些害羞的看了一眼自家陛下,张皇后咬了咬嘴唇,说道“妾身看看……看看陛下,陛下这两天都在忙,妾身有些担心陛下。”

朱由校看着张皇后娇羞的样子,笑了笑,然后拉着她的手走到了大殿外面。

他抬头看了一眼外面晴朗的天色,转身对张皇后说道“今天的天色不错,既然宝珠过来了,那就陪朕走一走。”

对于朱由校的这个提议,张皇后自然是没得说的。

原本她是不应该过来的,毕竟这么过来是有一些跋扈的味道在里面。可是现在大家都是刚刚入宫,争宠和巩固地位从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张皇后身为皇后担心自然要多一些。

对于张皇后的担心和顾虑,朱由校是知道的,所以他选择领着张皇后出去转一圈,让所有人都看一看。

这个时候陈洪在一边走了过来,小心翼翼说道“皇爷,那百工院那一边,奴婢去吩咐一声,告诉他们今天皇爷不过去了。”

说着,陈洪有些歉意地看着张皇后。

这话实在是不该说,现在正是皇帝和皇后你侬我侬的时候。自己来这么一嘴,实在是有些破坏气氛,最关键的是太容易让皇后记恨了。

在这皇宫里面如果让皇后娘娘记恨,自己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张皇后倒是不以为意,只是自己来的太突然了,所以对着陈洪微微笑了笑。

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行了,推什么推。朕带着皇后一起过去,你去告诉他们一声,朕和皇后一起去。”

说着朱由校转头看向张皇后开口问道“朕要去百工坊看看,皇后愿不愿意跟朕一起去?”

抬起头看着朱由校,张皇后脸色有些微红的说道“只要是和陛下一起,去哪里妾身都愿意。”

朱由校看着张皇后的样子,脸上闪过了一抹诧异,同时心里面真的有一些心动,于是伸出手抱了抱张皇后。

这一下张皇后的脸就更红了,用一种喃喃的声音说道“陛下,这还有人看着呢。”

四下看了看,最后朱由校的目光落到了陈洪的身上,“你看到了吗?”

陈洪顿时有些无语。

你说你们两口子秀恩爱,我一个太监本身就已经被你们秀了一脸了,居然还让我回答这样的问题?

不过陈洪还是陪了一个笑脸说道“皇爷,刚刚风大,奴婢迷了眼睛,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听到朱由校问这样的问题,张皇后更害羞了,轻声的开口道“陛下……”

看到张皇后此时的模样,朱由校有一种想要带她直接回屋的想法。

这个时候了还去什么百工院?

不过朱由校自己也知道绝对不能那么干,如果真的那么干了,那就成了皇帝和皇后白日宣淫了。

一个好皇后的名声是要有的。

如果自己背上了昏君的名声,那么皇后的名声就要好一些,给臣子们一个希望,让他们有事去找皇后。

这可以作为自己和臣子之间的一个调和剂,就像唐太宗李世民的长孙皇后一样。

“行了,咱们走吧。”朱由校放开了张皇后,不过还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张皇后想要把手拽出来,但是却没有得逞。

朱由校拉着张皇后的手,看着她,笑着说道“咱们呢这是帝后情深,给他们做一个表率,让天下人都看看。”

听到朱由校这么说,张皇后便没有再挣扎,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脸有些发红,但还是任由自家陛下拉着自己的手。

皇帝带着皇后一起来到了百工院,这对百工院上下来说都是一件大事情。

大家都没想到皇帝居然会带着皇后一起来,不过大家也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皇帝真的很宠爱皇后,要知道这个地方寻常可不是谁都能来的。

“陛下怎么会带着皇后一起过来?”毕懋康脸上全部都是疑惑,有些迟疑的对身边的徐光启问道,他想让徐光启给自己一个解释。

看了一眼毕懋康,徐光启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自己怎么给他解释?

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见他还是盯着自己,徐光启只好有些无奈的说道“陛下和皇后情深是我等臣子的福分。”

毕懋康转回头,他也知道徐光启这是在瞎说。

徐光启身为内阁次辅,按道理说他应该是很忙的,平日里也没空到这里来。

但是徐光启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他一有空闲就抽空到这里来。

今天陛下要过来,所以徐光启也跟着过来了。

现在徐光启也掌管着户部,最近正在研究怎么样育种。他已经选定好了几处皇庄,也让人平整土地了,准备开始培育农作物的种子,然后推广。

在徐光启看来,首要推广的就是番薯。这是一个好东西,如果今年试种成功,那么明年他就会大规模的推广。

另外徐光启也从朱由校那里得到了几种新的种植手法,比如择优育种和杂交。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但也算是给徐光启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只不过现在天时不到,不然的话徐光启就会一心扑到这上面去了。

用朱由校的话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天下的百姓也好,军队也好,官员也好,只有吃饱了饭才有心思做事情。

即便是骂街,那也要吃饱饭才有力气骂街。

对于这一点,徐光启特别的认同,同时他也关注着百工院这边。

用徐光启的话来说,在粮食准备好了之后,军队也准备好了,器械也要准备好,那么就可以开战了。

徐光启,看着挺和善的一个老头,但是挺黑的。

第一七九章 兴建钢铁城市(求订阅!)

拉着张皇后的手走了出来,朱由校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臣子。

他走到了徐光启和毕懋康的面前,伸出手轻轻的将跪在地上的徐光启搀扶了起来,温润的笑道“诸位爱卿免礼吧。”

等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朱由校不动声色的又牵过张皇后的小手,笑着对徐光启说道“爱卿,今日得空过来了?”

“回陛下,今日臣沐修,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就过来百工院看看。这里也做得很不错,毕懋康做得很好,一切都井井有条的。臣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徐光启笑着说道,脸上尽是满意赞赏之色。

对于徐光启总是往百工院跑,朱由校心里面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是自己乐于见到的。

不过有一件事情是需要自己要关心的,那就是徐光启的身体。

要知道徐光启也不年轻了,整日里忙碌着户部和内阁的事情,抽空还要往百工院这边跑,朱由校还真的担心徐光启两头兼顾会有一些吃不消。

于是朱由校面带关切之情,语气之中带了些许担心的说道“爱卿还是要注意身体。朝事繁杂,朕离不开爱卿,爱卿一定要多多保重。”

朱由校对沈庭筠所赏赐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朝野上下,徐光启自然也是知道的。

现在听到朱由校的关心话,徐光启心里面略微感动,随后笑着道“谢陛下关心,老臣知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然后才转头看一下站在另外一侧的毕懋康。

在徐光启的面前,毕懋康的资历比较浅、地位比较低,官职也上不得台面,所以他一直乖乖地站在侧后方看着徐光启和朱由校说话。

当然,毕懋康的心里面也产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有一天,自己也要同徐光启这般和陛下说话。

以前毕懋康是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和资历都不行。

在百工院这么长时间以来,虽然毕懋康的资历还是不行,但是能力却得到了非常大的开发。

同时毕懋康也认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能力是可以推着自己往前再走一些的。

所以毕懋康自然而然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带着朕过去看一看吧!”朱由校温和的笑着对毕懋康点了点头。

“是,陛下。”毕懋康心中欢喜,答应了一声之后,连忙转身在前面带路。

朱由校牵着张皇后的手,穿过一个满是各种大型工具的院子之后,有一个非常空旷的大广场蓦然跃入众人眼中。

毕懋康指着地上的一些旧痕迹说道“陛下,这里之前就是炼铁厂。”

朱由校点了点头。

这个地方朱由校是知道的,因为这里是百工院最早建立的一个生产基地。

作为一个从后世来的人,朱由校心里面很清楚,工业,尤其是重工业,那就是万物基于钢铁。

如果钢铁练造不过关,那么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用谈,放大了说,就是材料工业支撑起了其他的工业。

无论你的设计多么的精妙,如果没有足够的材料支撑,你也就是做不出来。

在大明朝,钢铁就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个产业。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大明朝的钢铁产业就已经很发达了,无论是产量还是质量,都是处于世界领先地位的,尤其是产量。

可能少数精端钢铁的炼制还是不行,但是在钢铁的整体质量上,大明绝对是全世界最好的。

比如像大马士革钢,那肯定是比大明的钢铁要好,但是锻造难度大,对铁矿的要求极高,产量也非常低,没有大规模使用的价值。

大马士革钢这种东西对一个国家来说,其实意义并不是很大。

当然了,在特定的时候会有特定的作用,类似大马士革钢的东西也要发展,但不是现在。

四下看了看,朱由校笑着说道“这里看来已经拆得差不多了。”

“回陛下,的确已经拆的差不多了。该搬的东西都已经搬走了,臣已经让人准备选址建造新的钢铁厂了,全部采用这一次新研发出来的工艺。”毕懋康眼中充斥着希望,同时也带着跃跃欲试。

朱由校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一侧的徐光启开口问道“户部有这么多银子吗?”

要知道建造一座全新的钢铁厂,是需要大量花钱的,这一点朱由校的心里面很清楚。

从选址到建设,然后到投产,每一项都是要烧钱的,没有大量的钱财投入是绝对不行的。

这一次百工院弄出来的炼造钢铁的方式,其实就是后世的高炉。当然并没有后世那么高精尖,只是土高炉。

但是都会极大的提升产量和钢铁的质量,具体的技术朱由校没有看,但绝对是现在整个大明的科技结晶,集中了钢铁行业的所有高精尖技术,同时还有百工院自己开发出来的独家技术。

对这方面,朱由校也不是很了解,但自己看过投产之后的数据。

按照毕懋康的设计,这将是一个年产五万吨的钢铁厂。

朱由校计算过,现在大明的每年钢材产量大概在1800万斤左右,这里的斤指的是明代的斤,也就是16两,换算到后世的计量单位,大概就是14,400吨。

而毕懋康要建造的这个钢铁厂年产量是5万吨。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个钢材厂一旦建成,那么产出的钢铁量就是大明一年全国产量的三倍还多。

当朱由校看到这个计划书的时候,差点没把自己的下巴惊掉了。

这当然和后世没有办法相比,因为后世年产量动辄就是百万吨,可是这是什么时候?

在同时代这绝对是了不起的存在!

为了解决运输的问题,毕懋康直接提出了在有铁矿和煤矿的地方进行建造。

同时毕懋康还研究出了煤炭的脱硫技术,虽然不太成熟,但是勉强也能用。

除此之外,在炼制好钢铁的时候,就使用木炭。

总之毕懋康提供给朱由校的是一份完善可行的计划,在第一期就需要投入百万白银。

一旦这个钢铁厂建成,那么这就将是重新建造一座城市,会汇聚大量的人,无论是来这里做工的,或者是来这里做生意的。

这简直就是后世的钢铁城市。

这个时代的技术并不发达,很多事情都需要人工去做,所以这个大钢厂必然会用到非常非常多的人。

当时看到这个计划的时候,朱由校久久不语,然后就把毕懋康送到了徐光启那里。

结果可想而知,徐光启这个小老头对这个计划是十分的赞同并且支持,

用徐光启的话说,一旦朝廷可以炼制这么多的钢铁,就可以用来打造更多的兵器和铠甲,同时还可以制造更多的农具。

这对大明朝上下都是好事情,还可以促进挖矿业的发展。

如果把这些钢铁卖了赚钱,也能为朝廷增加收入,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同时在朱由校的指导下,百工院那边还搞出了水力冲压机,使用水力冲压机来锻造盔甲,效果非常的好。

当下的钢铁不合格,需要更加多的钢铁厂生产的钢铁来完成一次冲压。

倒不是说现在锻造的钢铁不好,而是柔韧度不够,不适合进行冲压,想要进行冲压就需要重新调整,比起建造新的钢铁厂更麻烦。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朱由校第一次见到了大明打造的板甲,是由水力冲压而成的。

最后是朱由校听说过一句话,抛开重量谈防御就是耍流氓。

但是板甲在同等的重量之下,的确有更好的防御力。关键是它能够通过水力冲压机大规模的、快速的量产,这是普通的盔甲制造比不了的。

刀枪剑戟也是一样,全部都可以冲压一次成型,制造的速度还非常快。

在得到这样的结果之后,朱由校就有些拦不住了,这个政策得到了徐光启的支持。

等到朱由校把所有的事情都搞完,徐光启就已经把这个政策提交到了内阁,然后就得到了孙承宗的支持。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政策就在内阁那边通过了。

现在这里已经拆了,外面已经开始选址建造新的钢铁厂了,具体选址还没有定下来。

不过朱由校估计也就是那么几个地方,北京城附近有铁有煤的地方并不多,但是其实也不少。

可以放眼到河北省去,后世的河北省,反正朱由校觉得徐光启他们肯定会选一个好地方。

这件事情朱由校自然也是支持的,他一直担心的就是银子的问题。

要知道朝廷上下的开销可不小,虽然前一段时间自己抄家得了一些银子,但是越往后的开销就越大。

无论是辽东还是西北,那里都将会成为十分庞大的烧钱区域。

“回陛下,户部的银子暂时够用。”徐光启开口说道。

不过徐光启有一些犹豫,想说什么又怕刺激到朱由校一样,没有继续说出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看着徐光启这个模样,朱由校自己先笑了,看着徐光启说道“爱卿有什么话但讲无妨,朕虽然不敢自诩明君,可是这虚心纳谏还是能够做到的。”

“是,陛下。”听了朱由校的话,徐光启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面容严肃地说道“陛下,国用不足,朝廷各个地方都缺钱。京城在编练新军,辽东也在花钱,各地天灾频繁,朝廷正是用钱的时候。臣觉得是不是把宫里的营建停一停?”

说完这句话之后,徐光启就不再开口了,躬着身子低着头就那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句话出来之后,在场的人全都不吱声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又像是被瞬间冻僵在了原地。

第一八零章 请陛下暂停宫中营建

听了徐光启的话,朱由校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神色,而是笑眯眯的看向了他。

朱由校当然知道徐光启口中所说的宫中营建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情其实也不是自己的锅啊,真要追的话,正好能追到自己爷爷万历皇帝那里。

在万历25年的时候,皇极殿、建极殿、中极殿三大殿和皇极、会极、归极,三门被焚毁。

自从那以后,宫中的营建就一直断断续续的在修这些地方。

期间皇帝和臣子们的扯皮也不少,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这几座大殿需要的木料需要从云南贵州深山之中采伐运出来,然后经湖广等地运到京城。这一路上可以说是花费甚多,死伤惨重。

自己老爹泰昌帝登基之后,皇极殿工程终于继续开工了,是老爹拿出了100万两的内库银子资助下推进了工期,但也仅仅只建到一半。

也就是说现在朱由校平日里居住、廷议、朝会所使用的地方只有原来三大殿的一半而已。

对于老爹泰昌帝掏内库修宫殿的这种行为,东林党是举双手双脚赞成支持的。

自从老爹上位之后,东林党就一直在忽悠老爹花内库的银子,动辄就是百万两。

老爹的内库前前后后出去了好几百万两,朱由校现在想想,甚是心疼。

甚至原本的历史上王化贞还在辽东那边搞,要100万两银子贿赂蒙古族让他们为自己卖命,这样的军事政策其目的也是让老爹再出百万两。

现在徐光启说这样的话,显然就是盯上了修三大殿这件事情。

事实上按照历史上正常的发展,到了明年这个建造也会停下来。

但是在天启五年到天启七年就会再一次重启,大明会在这两年投入600万两的银子,将这三座大殿建造完成。

后世很多人都说修三大殿是天启皇帝昏庸的表现。国家已经困难到这种程度了,你一个皇帝居然为了自己的舒适还花这么多银子修建三大殿?

可是如果从一个国家的角度来看的话,能够拿出这么多银子来修这三大殿,而且是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内拿出来的,那就证明国家还是有这笔银子的。

而且同时期大明朝各地都在减税,陕西在赈灾,很多河工都在开工,辽东的军饷也比较充足。

可是等到天启皇帝死了之后,崇祯皇帝上位,所有的情况就急转直下,朝廷什么银子都拿不出来了。

辽东的情况急剧恶化,陕西也闹出了民变,各地流民起义闹事不在少数,事情就进入了不可控制的境地。

可见并不是天启皇帝修三大殿这笔钱不该花,也不是这笔钱对大明朝那个时候有多么的重要,而是大明朝到了那个时候有这笔钱也没什么用了,因为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

自己的老爹登基之后,前前后后出去四五百万两了,全部都是老爹自己内库的银子。

现在徐光启和朱由校说这件事情摆明了就是打提前量,因为自己如果继续修下去的话,未见得还会再用内库的银子。

因为上一次抄家,朱由校把银子全部都归到了国库,那么继续修建就需要动用国库的银子。

徐光启这是在和朱由校打提前量,同时也是希望朱由校不要在这三座宫殿历史遗留问题上投入太多的钱和精力。

“爱卿,岂不闻非壮丽无以重威吗?”朱由校笑着看着徐光启,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玩味的问道。他的眼中也带着几分戏谑的看着徐光启,想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陛下,臣以为如果没有国之基石,再壮丽的皇宫也不过是空中楼阁。”徐光启躬身恭敬的说道,声音不大,却是让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徐光启这句话一出来之后,周围更是噤若若寒蝉,谁都不敢开口了。

你徐光启敢用这么和皇帝说话?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大家再看向徐光启的目光都不一样了,这个小老头还真的是敢说话。

因为你这样说话的话,有讽刺大明朝是空中楼阁的意思。你不要命了吗?

朱由校倒是不以为意,因为他也赞同徐光启的这句话。

宫殿修的再好再漂亮又有什么用?

用后世的话说,这就是典型的形象工程。在后世,地方政府办公楼越好越漂亮,就会被百姓骂。

不过听了徐光启的话,朱由校倒是想到了一个事情,自己好像可以借个这个机会搞一点事情。

“可是爱卿,这天下都讲究百姓要居有其屋。朕虽然是皇帝,朕也要有地方住啊;平日里跟大臣们办公,朕也要有地方说话,这宫殿不修朕何去何从啊?”朱由校说完这句话之后又看向了徐光启。

抬起头看了一眼朱由校,徐光启开口说道“臣并不是不想让陛下修宫殿,臣只是觉得现在不合适。国用艰难,朝廷困顿,百姓生活艰辛,在这个时候应该把钱都集中起来,干一些大事情。”

“一旦军队强盛、国用充足,臣请为陛下修一座新宫。”

说到这里之后,徐光启直接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的说道“陛下,臣之所言皆是肺腑之言,为陛下、为大明,请陛下详查之。”

朱由校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徐光启。

徐光启说了最后一句话,请陛下详查之,意思就是我说的都是真的,陛下可以查看,但是查看的结果,就交给了陛下做主。

这不是一个逼迫皇帝的说法,而是一个请求的说法,

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朱由校伸手向徐光启搀扶了起来,开口说道“爱卿之言,朕记住了。回去之后,朕会好好考虑的。爱卿快起来吧。”

徐光启被朱由校搀扶了起来,恭敬的说道“臣直言进谏,如果有冲撞陛下的地方,还请陛下恕罪。”

“爱卿言重了。”朱由校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朕自然知道爱卿是为朕好,是为大明好。朕心中感怀,怎么会怪罪呢?只要爱卿言之有物,朕必然不会迁怒。”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之后,再看向徐光启的目光就不一样了。

以前就听说这位内阁次辅深得陛下的宠信,大家还并没有切身的体会,但是此时此刻看到这一幕之后,所有人对这徐光启的受宠都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

说了那样的话,陛下都不生气,而且还表示要认真考虑考虑,这徐光启简直就是受宠之极呀!

“这件事情呢,朕回去想一想,爱卿现在还是好好看看这里吧。前面那个地方是不是就是水力冲压机工作的地方?”朱由校拉着徐光启继续往前走。

“回陛下,的确是。那里现在正在冲压一些部件。”徐光启连忙说道,然后带着朱由校走到了那个车间里面。

整个车间传出哐哐的声音,徐光启伸手将竹篓里的一个冲压好的成品拿过来,开口说道“陛下,这就是成品。”

朱由校将成品拿起来翻来覆去看了几眼,也没看出是什么东西,就放到了一边。

这个东西朱由校也并不感兴趣,他也不懂,他只是看了一眼之后,表达了自己对这里工作的官员们的支持以及对他们的慰问,然后就转身走出去了。

要知道想到一个地方看看自然不可能真的是到这个地方看看,你要把自己的关怀和慰问带到。

这也就是为什么上级官员来的时候,通常都会带一些政策或者带一些好处的原因。你不能白来。

最后一群人终于来到了朱由校感兴趣的地方,就是火器研发部门。

在这里正在研发新式的火炮以及新式的枪械。

大明朝的火炮比较多,但是种类也比较繁杂,这样并不利于战士们的使用,所以需要铸造全新型号的火炮,最好能够遍布各个兵者各个使用环境,形成一个系列的火炮。

这也是朱由校给徐光启和毕懋康他们下的命令。

现在已经从图纸阶段到试制阶段了,仿造的原型就是拿破仑的炮。至于具体什么时候能够造出来,这个就不知道了。

不过现在工艺提高了,成本应该会降低一些。

除此之外就是朱由校在下命令,让徐光启他们想办法使用钢铁来铸造炮,让他们想办法使钢铁能够达到合格铸造的地步,这一点非常非常的关键。

因为青铜炮的造价实在是太高了,成本下不来,根本就没有大规模批量生产的能力。

武器永远都是消耗品,需要的就是便宜、皮实和好用。

其中便宜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个点,一定要降低生产成本。

就像类似后世的ak系列,其中比较有名的ak47,人家就是构造简单、皮实耐用、造价低。

除了大炮之外,朱由校比较关心的就是燧发枪,因为这个东西是自己非常非常需要的一种枪械。

自己不可能去大规模生产火绳枪,那个东西实际上已经是落后的产品了,武器的研发必然是要新的、划时代的。

甚至朱由校还提出了前装线膛燧发枪,只不过现在燧发枪都还停留在图纸上,不过好像也准备开始制作了。

大明朝的工匠都是经验类型的,他们更善于在实际中发现错误和修改错误。所以做一些样品出来更有利于他们研发,哪怕只是失败品。

朱由校到火器研发部门的时候,还看到了工匠们试制的一些钢炮,只不过都失败了。

除此之外就是工匠们们造出来的一些火绳枪,全部都是用最新技艺锻造的,可以说是这个时代大明宫科技的巅峰了。

伸手拿起了一把火绳枪,摸着冰冷的枪身,朱由校的心中已翻起了波涛。

第一八一章 和皇后谈人生

当然,这种改良版火绳枪并不会大规模的制造应用在军事战争中。

如果真的要制造,朱由校也只会制造一小部分,然后送到辽东的前线去应应急。

这一次造的这些改良版火绳枪其实是用来验证百工院的新工艺的。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徐光启他们应该是成功了。

将手中的火绳枪轻轻的放下,朱由校的眼里充满了惋惜。

朱由校没有提出要自己开枪试试的要求。事实上他虽然很想这么打上那么几枪,但是这个改良版的火绳枪和自己想要的燧发枪实在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先打造一些吧,打造五千支给熊廷弼送去。”朱由校思索了一下,语气淡淡的说道。

虽然朱由校很想现在就量产燧发枪,可是从百工院现在的情况看,燧发枪什么时候能够制造出来都不一定,所以就先给熊廷弼一些改良的火绳枪吧。

“是,陛下,臣马上安排。”毕懋康在一边激动的答应了一声。

朱由校点了点头,然后又在这里溜达了一圈,最后才带着张皇后回到了自己的乾清宫。

见到张皇后朗若明星的大眼静静的盯着自己看,朱由校温和的笑着打趣道:“宝珠在看什么?是觉得朕非常好看吗?”

听了朱由校的话,张皇后的小脸一红,像是染上了两抹桃花晕,咬了咬嘴唇说道:“陛下自然是好看的。”

朱由校发现张皇后害羞的时候特别好看,当真如明珠生晕,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那以后朕就让宝珠多看看。不过现在皇后还是先告诉朕,刚刚在看什么吧?”

张皇后想了想,双眼里盛满了钦佩之意,盈盈笑语道:“确实没想到陛下是这样的,之前在宫外也听说过一些陛下的传闻,在宫里面也听人说过,但是今天见到的却是臣妾以前没想到的也是未曾听过的。”

这个问题倒是引起了朱由校的好奇,于是伸手拉着张皇后白玉般的纤手,笑着问道:“外面是怎么说朕的?”

“外面说陛下年少登基,但是有自己的想法,会是一个有作为的皇帝。”张皇后想了想说道,只不过她的眼睛却不敢看朱由校,一直低着头,微显腼腆。

伸手轻轻的一带,将张皇后带到自己的怀里,朱由校搂着她纤细的腰身,笑着说道:“宝珠这话就是言不由衷啊。虽然朕没有出过宫,但是也知道外面对朕的风评。”

“他们肯定说朕年少登基,没有读过什么书,不懂圣人之道,宠信交道妄求长生,重用太监、使用权臣霍乱朝政。”

“朕说的对不对?”说着,朱由校低下头看着张皇后,脸上带着自嘲的笑容说道:“他们还让你多劝劝朕,让朕走上正途,为了大明、为了天下的百姓,你这个做皇后的要多出出力。”

听了朱由校的话,张皇后顿时慌了神,连忙伸手握住朱由校宽大的手掌,抬起头看着他,摇着头说道:“陛下,不是这样的。他们也不过是不了解陛下罢了,等到他们了解了陛下,他们就不会这么说了。”

听了张皇后的这句话。朱由校顿时就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

“他们的确是不了解朕,但是如果他们了解了朕,他们也不会说朕的好话,反而会变本加厉,甚至会把朕这说成有史以来的第一昏君。”朱由校说着,抱了抱张皇后。

“知道朕为什么这么说吗?”低头看着怀中的张皇后,朱由校问道。

张皇后小心翼翼地看着朱由校,她想知道自己的皇帝心里面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可是张皇后什么都看不出来,茫然的摇了摇头说道:“确实不知道。”

“因为这世间的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是为他们自己说话的、为了自己的利益说话的。只有朕按照他们想的、他们说的去做的时候,他们才会说朕的好话;只要朕不是按照他们想的、他们说的去做,无论朕这么做是为了大明,还是为了天下的百姓,他们都不会说朕的好话。”

看着张皇后的样子,朱由校再一次用力的抱了抱她,然后才说道:“这就是天下,这就是人心。”

“朕和宝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做些什么,而是朕要告诉你,你既然入了皇宫,成为了朕的皇后,那么有些事情你躲不过去。所以无论做什么事情之前,不要听别人怎么说,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看着张皇后说道:“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对朕说实话。”

“其实朕信任的人不多。这天下的臣子,朕不知道他们的忠还是奸,也不知道他们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所以朕不能相信他们。”

“即便这一次说的是真话,可是下一次呢?谁能保证他下一次说的就是真的?”

“所以呀,朕需要听真话,朕想听真话。在这个皇宫里面,能对朕说话的也就只有宝珠你了。所以以后在朕面前,你不用隐藏什么,直接说真话就行。”

“如果你也不对朕说真话,那么朕恐怕就听不到真话了。身为这个天下的皇帝,人人都说朕富有四海,可是最难的却是听到一句真话。”

看着朱由校的样子,张皇后也不害羞了,伸出手环住了朱由校的腰,将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开口说道:“如果妾身说了陛下不爱听的话呢?”

“只要是真话,朕都爱听。”朱由校笑着说道。

“那妾身就说一句真话。其实在进宫之前,的确有不少人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告诉妾身,让妾身好生劝诫陛下,不要任用太监,要多重用朝中的大臣。”张皇后点了点头说道。

“那宝珠现在怎么想?”朱由校疑惑的看着张皇后,开口问道。

“陛下不就是在重用朝中的大臣吗?内阁的徐光启徐大人,他的名字妾身也听说过。不过外面现在吵闹的很厉害,好像听说徐大人的学说和很多人不一样。”

“妾身也读过一些书,也知道一些典故,所以妾身也不知道他们谁对谁错。”

“毕竟,圣贤之间也曾经争吵过,他们的想法也都不一样,很多事情也是非此即彼。臣妾今日反而觉得徐大人是一个正直的臣子。”张皇后歪着头说道。

“外面的人都说,徐大人蒙蔽了陛下,同时献媚陛下。可是妾身今日也看到了,徐大人明知道自己说的话会触怒陛下,但他还是说了,并且不是为了他自己说的。所以妾身觉得他是一个正直的臣子。”

点了点头,朱由校没想到徐光启居然在张皇后这里获得了好感。

不过他还是开口问道:“那宝珠觉得徐光启今日的提议怎么样?”

“妾身觉得徐大人说的有道理,毕竟国事为重。”张皇后说道:“宫里面虽然很多地方都荒废了,需要重新营建,可是现在大明的确是用钱的时候,那就先停一停呗。等有钱了再造,造一个更好的宫殿。不过妾身也不懂,具体怎么做还是要陛下说了算。”

听了张皇后的话,朱由校笑了,伸出手轻轻的捏了她的鼻子一下,说道:“这件事情是一件好事情,可是不能够让徐光启他们这样就得逞了,不然他们会得寸进尺。朕和你说一件事情。”

于是朱由校就把东林党贪污自己老爹银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些站在朝堂上的臣子啊,整日里满嘴仁义道德,可是真的见到银子的时候,那眼睛比谁都亮,恨不得全能搬到自己的家里面去。朕不建造宫殿了,把这些钱用到国事上,但是前提是别让他们把这些白花花的银子拿回家里去。”

朱由校低头看向张皇后,想看看她什么反应。

可是没想到却看见张皇后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小嘴。O型的嘴看得朱由校很心动,上去亲了她一下。

被朱由校亲了一下,张皇后顿时害羞了,躲在朱由校的怀里面埋着头不出来了。

“宝珠在想什么,怎么都不说话了?”朱由校轻轻的搂着张皇后问道。

“妾身只是在想那么大一笔钱,那得是多少啊。那些人的心都坏了,他们居然把这么重要的钱往自己家里搬!陛下要严惩他们!”张皇后躲在朱由校的怀里说道。

“那宝珠以为该怎么处理他们?”朱由校继续问道。

“妾身不知道。”张皇后摇了摇头微微撇嘴说道:“还是陛下做主吧。”

朱由校听了她的话之后,顿时就笑了。皇后正当是喜乐无忧之年,可是听了自己刚刚这一番话,容色上沾染了些许懊闷之意,眉间心上无计回避。

朱由校转头看向了站在一边的陈洪,开口吩咐道:“让司礼监拟一份旨意出来,就说国用艰难、百姓困顿,朕不忍心加重百姓的负担,所以宫里的建造准备停下来。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建造……等到天下百姓居者有其屋的时候。否则朕永不建造新宫。”

听了朱由校的话,陈洪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皇爷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虽然陈洪很想劝一劝自家的皇爷,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没法开这个口,只能躬身说道:“是,皇爷,奴婢这就去办。”

陈洪转身出去了。

张皇后抬头看着朱由校,眼中全都是小星星。

“朕这么做,宝珠觉得怎么样?”朱由校见张皇后抬起了头,便低下头问她。

张皇后点了点头说道:“陛下如此做法,必然天下感恩戴德,不会有人再说陛下的坏话了。只是有些委屈陛下了呀!”

说着,张皇后抱着朱由校说道:“那不如把妾身那边的用度也削减一些吧。”

“如此啊,那就这么做吧。”朱由校点了点头没有去阻止张皇后。

这件事情本身就是自己准备拿出来刷声望的,去去前一段时间朝中的戾气。

现在把张皇后带上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可以为她树立一个贤后的形象。

至于自己的这个承诺,不修建新的皇宫也没有什么,自己以后也没有钱去修建了。

何况自己也没有修园子的爱好。

当然了,修复老宫殿就不算了。

第一八二章 刷一波声望

刷声望归刷声望,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至于削减宫里的用度,朱由校其实根本不太在意,自己的花销并不多,皇后那边的花销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自己接下来就是要搞钱了。

“既然宝珠有这个心思,朕会告知天下的。”朱由校说了这句话,拉着张皇后的小手向后面的寝殿走去。

那意思很明显,今天晚上就让张皇后住在自己这里了。

张皇后有些脸红,不过还是羞羞答答地任由朱由校拉着自己。

看到这一幕的陈洪连忙摆了摆手,让周围的所有人都全部退下。

皇爷和皇后琴瑟和谐,这个时候,自然谁都不能够打扰到他们。

一夜缠绵之后,两人一起吃过了早饭,张皇后离开了乾清宫。

朱由校开始在院子里面锻炼身体,直到身体微微见汗之后才停下来。

走到陈洪的身边,在他的伺候下洗了脸,将擦脸的丝帕扔到陈洪的怀里面,朱由校开口吩咐道“昨天朕没来得及跟你说,今天和你说一下,派一些人去皇后的娘家,朕要知道是谁在皇后的娘家那边嚼舌根子。”

“皇后家的事情,朕要知道的清楚一些,所以你派去的人要得力一些。”

陈洪点了点头说道“是,皇爷。奴婢这就去安排人手。”

一朝的皇后,她的娘家自然是重中之重,何况在自己还没有大婚之前,就已经有人跑到她的家里面去还和张皇后说这些东西,这些人一看就是没安好心。

朱由校昨天带着张皇后玩了一天,一方面是为了培养一下夫妻感情,毕竟自此以后两个人要长期在一起生活,何况皇后长得也很漂亮,作为自己的妻子,自己陪她玩玩也挺好的。

另外一方面就是朱由校要为张皇后树立一个人设——大明朝最贤良的皇后。

如果将来自己和臣子有什么冲突的时候,也可以皇后为媒介,到时候不至于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所以自己才带着皇后去见徐光启他们。

最重要的还有一个点,主要是朱由校在考虑用皇后的娘家人。

如果朱由校对皇后的感情不深,不宠爱她的话,用她娘家人的这个点就说不通,所以才需要表现一下对皇后的恩爱。

虽然朱由校心里面的确很喜欢张皇后,但是秀恩爱其实不是自己愿意做的事情。

不过有的时候即便是不愿意做也要做,就像后世很多夫妻离婚了还要假装在一起一样。

不过朱由校和张皇后的感情倒是挺好的,秀恩爱也算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派陈洪过去先摸一摸张皇后的底细,看看她娘家周围有一些什么人,这也是一件一举两得的事情。

“时间差不多了吧,那就去上朝吧。”朱由校开口说道。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转身在前面引路。

最近一段时间上朝的事情都是由陈洪负责的,王安在宫里面的存在感已经非常非常低了。所以陈洪做事很用心,他想要再进一步。

朱由校看了一眼陈洪,点了点头,然后向前面走了出去。

朱由校之所以还没有动王安,是因为觉得这个老太监留着可能还有用处,暂时还是不要动的好。

在自己之前处理东林党的时候,没少借王安的手往外放消息,有的时候留着这样一个人要更方便。

虽然陈洪觊觎着王安的位置,但是朱由校暂时没有将陈洪放上去的意思,

陈洪与魏忠贤之间的平衡,现在的模样就挺好。一旦打破的话,不是朱由校想要的。

这一次早朝是朱由校大婚之后的第一次,所以臣子们全部都到了,显得也格外的慎重。

毕竟在这个时代来说,大婚之后就代表着陛下成年了,没有人可以再把陛下当小孩子看了。

事实上即便是之前,也没有人敢把朱由校当小孩子看。

或许有人这么做过,但是之前的教训已经足够深刻了,几个部的大小文武官员,被杀的被杀、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多少人死的死、埋的埋?

现在自然没有人敢小看当今的陛下。

在所有臣子参拜之后,朱由校抬手说道“诸位爱卿免礼。”

目光在所有臣子的脸上扫过,朱由校心里面比较严肃。

作为一个帝王,手下一定要有自己的臣子,无论他是忠还是奸的,因为你需要他做事的时候,他会为你去办事。

崇祯皇帝失败就失败在这个上面了,没有人替他作事,哪怕他杀了很多人都没有用。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就是傀儡,当你听话的时候他们会遵照你的旨意去办;当你不听话的时候,你的圣旨就是一张白纸。

皇帝最好用的人就是东厂和锦衣卫,可是管理这个天下、富强这个国家,光靠东厂和锦衣卫可不行。他们只能够帮忙稳住皇帝手中权力,皇帝想靠他们治理国家没戏。

所以皇帝必须在朝堂上有自己的臣子忠心于自己,至少不能让所有臣子都抱团。

皇帝要把握好朝堂上的平衡。

朱由校现在就准备刷一波声望了,收买一波人心,至少要让一部分人成为自己坚定的支持者。

“昨日上午内阁次辅大学士徐光启向朕进谏,可能是怕朕不听,所以他没有上题本,而是向朕面陈的。至于说了什么事情,徐爱卿,你当着所有臣子的面再说一遍吧。”朱由校看着徐光启笑着说道。

这就是在给徐光启一个高光的时刻了,让所有的臣子都知道,徐光启是多么一个正直无私、敢于直言进谏的忠臣。

到时候徐光启的那帮门徒就会帮他宣传,然后带上自己这个陛下。

朱由校想的的没错,就是带上自己,想让他们直接去宣传一个皇帝这难度比较大。

但是臣子就不一样。他们全部都是臣子,所以他们会宣传自己,出于自己自身利益的角度,他们会不遗余力的宣传。

所以作为一个皇帝,你要学会玩捆绑,学会蹭热度。

最后达到什么效果呢?

民间说这个官是忠臣、贤臣,那么宫里面的那一位就是明君;不然的话他只能是奸臣,宫里那位也只能是昏君。

只有做到这个程度,皇帝的名声才会好。

至于说办报纸引导舆论,朱由校也想过,但是他觉得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首先,大明朝物流系统慢、运输难,报纸的传播就是一个问题,只能在京师小范围传播。

即便报纸能够传播开来,这天下的读书人掌握了话语权,报纸谁来编写?

还不是他们这些臣子及其门徒?他们编写的还不是他们自己说的话?

办报纸反而更利于这些人传播他们的想法。

如果派一群太监或者自己的心腹去弄这个报纸,那这个报纸在民间会是什么风评?

到时候天下的人还会相信这个报纸上的内容吗?

何况基层的百姓都是不识字的,报纸甚至要当地的读书人读给他们听。到时候你觉得这些读书人他们会怎么读?

朱由校觉得要是自己的话,每一次报纸来的时候,自己都会拿着最新的报纸召开一场演讲会议,指责报纸上哪里写的不对,宣传一下自己的思想,还怕没有东西讲?

这样扩大了自己的影响力,提高了自己的名声,至于报纸上想说的东西关自己屁事?

只不过,所有问题终究绕不过一个问题,那就是人的问题。

如果自己不能够把人的问题解决好,想任何的招数都没有什么用,因为那不是问题的核心。

在朱由校胡思乱想的时候,徐光启已经站出来把自己的想法再次说了一遍。

“京城在编练新军,辽东也在花钱,各地天灾频繁,朝廷正是用钱的时候。国用不足,朝廷各个地方银钱都紧缺,故臣提议,请陛下暂停宫里的营建。”

这一次徐光启目的更加明确,条理更加清晰,说的非常好。

朱由校看着徐光启,显然知道他回去又做了准备,估计这是准备上一个题本了。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自己再说其他的了。

所有臣子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徐光启,谁也没想到徐光启居然敢说这个话。

让陛下停下宫里面的营建,把钱拿出来用在国库或者用在其他关键的地方,这对臣子他们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情。

因为国家有钱用了,用的是陛下的私房钱。

在臣子们看来,陛下哪来的私房钱?天下都是陛下的,所以陛下的钱也必然是天下的。

从道理上,这说得通,但事实上呢?

这天下是皇帝的吗?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这个事情很多人都想过,但是这个建议却不是谁都敢提的。因为皇帝对这个套路非常非常的反感,谁敢提出来都会被皇帝呵斥,甚至会惩处。

所有人自然都明白这一点,大家再看向徐光启的目光就不一样了。

虽然不至于改变他们对徐光启的印象,但是不少中立的臣子对徐光启的好感却增加了。

甚至不少在以前对徐光启抱有敌意的臣子,此时开始态度也有所转变。

这其实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关于徐爱卿的意见,朕昨日回去想了一夜,今日想问问诸位爱卿的意见。”朱由校看着臣子们问道“爱卿们有什么想法尽可以畅所欲言,朕皆听之。”

其实这事朱由校现在就可以自己做主,但是他不能么这么做,他要把这件事情做大让更多的臣子们参与进来。

等到事情做成了,他们就全部都是这件事情的参与者,全部都有功劳。到时候他们就会很主动的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甚至都不用朱由校操什么心。

第一八三章 昭告天下

朱由校的话音落下之后,下面的臣子们面面相觑,略微有些僵硬的站在原地。

一时之间,这些臣子不知道该怎么找到自己的立场。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家的陛下说的暂停宫中营建的这一番话,是想看一看他们彼此的态度让他们站队,还是陛下自己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在没有确定皇帝的态度之前,在场的臣子们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选择,万一选错了,后果不是他们能承担得起的。

尤其是崔呈秀等人,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以朱由校的想法为基调来进行自己的一些说辞和做法,在没有弄清皇帝的心思之前,他们实在是不敢再开这个口,因为徐光启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徐光启的身份,徐光启这人原本并不突出,也并不是朝中的重臣,地位也不高,是陛下一手将他提拔起来的。也就是说,徐光启是陛下的心腹。

一个由陛下的心腹提出来的意见,通常都是陛下想要做的事情,大家跟着支持就好。

可是这一次的事情和以往不一样,这明显是徐光启在向陛下施加压力,这在以前都是东林党才干的事情。徐光启这是要干什么?

一时之间大家就有一些摸不准了,谁也不敢妄加揣测。

所以朝堂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少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几位内阁大学士的身上,想要看看他们怎么说。

这也是之前几件事情的后遗症,朝堂上的臣子都不太敢说话了。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大臣都不敢开口的,比如孙承宗。

这件事情孙承宗并不知道,因为发生的时间太短,宫里面也没有什么人往外泄露消息,所以孙承宗不知道徐光启在朝会之前就向朱由校提了这么一条建议。

但是现在听到徐光启的建议之后,孙承宗就觉得请求陛下暂停宫中营建这件事情是一件好事。

朝廷没有钱,这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辽东在用兵,天下各地的饥荒也比较多,朝廷需要花钱的地方也特别多,如果能暂时把宫里面的营建停下来,让皇帝把钱拿出来花在其他的地方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情。

相比较其他人,孙承宗考虑的就不那么多,于是他向前走了一步,朗声称赞道“陛下,臣以为此举大善。”

“如此作为,可让天下知道陛下仁慈爱民之心,也可以缓解朝廷用度的紧张,是一件一举两得的事情。”

“只不过会委屈了陛下,臣等心中有愧。等朝廷宽裕了一些,一定为陛下将宫殿好好营建一翻。”

孙承宗站了出来之后,好多臣子如若顿悟般,立刻知晓了方向。

这是徐光启提出来的建议,陛下的老师孙承宗带头赞同,那么就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于是又有不少人站出来附和了。

“陛下,臣以为此举大善!”

“臣附议!”

尤其是崔呈秀,他向前走了一步,声情并茂的说道“陛下此举,大仁大义、爱民之举。天下百姓如果知道,必然会对陛下感恩戴德、沐浴皇恩。”

“此等举措,陛下上可越历代君王,下可为后世帝王之楷模,实在是千秋万代之幸事!”

这一番马屁拍的让所有人都不忍直视,连朱由校都多看了崔呈秀几眼。

倒不是因为朱由校觉得崔呈秀说的不好,也不是觉得他马屁拍的太恶心,而是觉得崔呈秀说的实在太好了。

崔呈秀这个人果然没用错,是个有眼光的人,朝堂上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朱由校做这一次的事情,目的就是为了刷声望。所以崔呈秀这样拍马屁对于自己来说就是好事情。

要知道很多皇帝的好名声是怎么来的?

还就是刷出来的,被人一些人硬吹出来的。比如后世有一位比较出名的十全老人,那就是彻彻底底的自己和臣子们吹出来的。比较起来,十全老人比起他的老子还是差多了。

所以在朱由校的身边也要有这样的臣子,崔呈秀就有这样的潜力。

于是朝堂之上全都出现了跟风的意思,不少人都学着崔呈秀开始拍马屁,那马屁拍的是天花乱坠。

“陛下实乃千古第一帝!”

“万世之楷模!”

要不是朱由校事先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恐怕都觉得他们要把自己吹捧成最牛逼的皇帝了。

“行了,朕只是做了一些帝王该做的事情。”朱由校在心里忍住了笑,摆了摆手打断了这些人的马屁,才说道“昨日徐光启说这些话的时候,皇后也在。回到后宫之后,皇后对朕多有劝诫,甚至还说她愿意削减后宫的用度。朕听了之后非常高兴,得此贤后,朕心甚慰。”

说着,朱由校突然说道“念吧!”

站在一边的陈洪立马会意,连忙向前走了一步,伸手展开了一份圣旨。

大臣们见到这一幕,心中明白,原来陛下这是早就做出了准备。同时他们心里面也庆幸,幸亏刚才自己没有站出来反对。

于是臣子们在几位内阁大学士的带领下,全部都跪了下来,准备听这一份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三皇治世,五帝分轮,尧舜正位,禹汤安民。帝者,以牧养生民为社稷。自太祖成就大业,定鼎中原,奉天承运,是为天子;传十五帝,享国祚二百余载。”

“今传之于朕,幼年继位,如履薄冰,恐有负先帝之托,当体上天好生之德,循加万物,君明则臣举,朝野同心也。”

“今内阁大学士徐光启,上体朕心,下怀藜庶,谏言于朕。唐太宗曾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纵观古之帝王,贤良者,无一不知人纳谏,朕欲效仿之。”

“宫中营建,皆停之;所余之物料,尽数交于工部,用于各地兴修水利,助百姓增产丰收。今朕诏告大明天下百姓,自今日始,凡大明百姓有居无定所者,朕绝不兴建新宫。”

“此言天地可鉴,众臣督之,钦此。”

听了朱由校的圣旨,所有人都被震的说不出话来了。

原本大家以为陛下只会同意徐光启的建议,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行为了。

没想到陛下直接来了一个更狠的,昭告天下,凡大明百姓有无居所者,陛下就不营建新宫。

这样的话一出来之后,瞬间就有人意识到不妥了,其中就有徐光启。

徐光启连忙说道“陛下,朝中虽然国用紧张,但一旦朝中用度宽裕,陛下的宫殿必然是要新建的。陛下的宫殿是大明的威望所在,此举不妥,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徐光启开口之后,其他人也全都开口了,大声的说道“请陛下收回成命。”

看了一眼徐光启,朱由校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从真心说出来的,还是有其他的考虑。

但是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徐光启这句话说的实在是太好了,无论是时机和分寸拿捏的都非常棒。

朱由校直接站起了身子,面带严肃的说道“朕少年登基,有赖朝堂之上各位忠正之臣辅佐。然朝廷积弊丛生,国用不足,百姓苦不堪言,边关将士亡命于外,朝中臣子殚精于内,朕怎么忍心以建造自己的新宫?”

“朕意已决,尔等奉诏而行,勿复再言。”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也没有坐回去,静静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所有的臣子。

见他们还不接旨,朱由校大声的说道“难道你们想抗旨不成?”

所有人听了这句话之后,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过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却开口了,“臣等遵旨。”

有了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带头之后,其他的人也知道怎么做了,于是连忙躬身说道“臣等遵旨。”

听到他们这么说之后,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重新坐回了自己的龙椅,温和的笑道“这道圣旨昭告天下,传诸于天下各个衙门,让天下各衙门宣扬于百姓。朕要让天下的百姓都知道,朕是爱护他们的。”

“臣等遵旨。”所有人再一次答道。

这件事情必然是要昭告天下的,让所有人都知道,相信臣子们也会不遗余力,因为这一次是他们一起做出来的。

因为前面的事情,朝堂上剩下的这些官员在士林和民间的风评也不怎么好,这一次也是他们自己想要刷声望的时候。

有了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那就退朝吧。”朱由校笑着站起来身子,向后面走了出去。

听着身后传来的叩拜之声,朱由校觉得似乎比之前几次退朝时的叩拜声音都大了不少,于是他的脚步也更轻快了。

事实上朱由校大概也能够明白,那就是朝堂上这些臣子对自己这个陛下的印象有所改观了。

前一段时间,朝堂上的气氛实在是太紧张了,搞得很多臣子都不知道该去如何做事情了。他们甚至也不敢开口再说什么,生怕自己这个皇帝会牵连到他们。

长此以往的话,就会形成一种风气,那就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从而会把朝堂上的风气倒向另外一个极端。这是朱由校绝对不会允许的。

回到了乾清宫之后,朱由校并没有过多的停留,而是去了坤宁宫去见张皇后。

朱由校要把这件事情和张皇后说一下,因为接下来会有人吹捧张皇后,自己要让她做好准备。

当然这件事情也不是主要的,而是一个顺带的事情。

这一次的事情之后,朝堂上的局势算是安稳了下来,大臣们可以用心做事了,自己暂时也不需要在朝堂上搞什么事情了。

朱由校这一次过去坤宁宫,主要是想准备开始自己的下一步了。

第一八四章 国丈和内务衙门

“皇后娘娘,陛下来了!”身边服侍的小宫女笑脸盈然的前来报信。

因为陛下来皇后这儿,对皇后来说是一件好事情,自然有人高兴,跑过来报喜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张皇后正在看书,听闻陛下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书。

对于朱由校来的到来,张皇后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对于自己在皇宫里面的生活,张皇后是十分满意的。

首先,陛下是一个很好的男人,长得挺好看的,对自己也足够好,说话都很温柔。想到这里,张皇后就脸泛桃花,眼睛中都带着小星星。

其次就是陛下一直都在为自己这个皇后考虑。暂停宫中营建的事,陛下要把自己捎上,张皇后当然知道这是陛下的好意。

现在陛下还在朝堂上公开夸奖自己,这样的好处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所以张皇后就更加感激朱由校了。

现在她听到朱由校来了之后,连忙带着人,笑着就迎了出去。

看着走出来就要参拜的张皇后,朱由校伸手把她给搀住了。

伸手拉着张皇后的手,看着她一双温柔明净的眼睛,朱由校笑着说道“宝珠何必如此?咱们夫妻一体,朕以后会经常过来的,不用每一次都搞得这么麻烦。”

说着朱由校伸手揽住了张皇后的腰。

张皇后脸上飘起淡淡的红晕,不过还是将自己的身子向朱由校的怀里面靠了靠。

“陛下来了,妾身心中欢喜,自己就跑出来了。”张皇后歪着头看着朱由校俏俏的笑道。

张皇后的脸上带着几分促狭,搭配上她姣好的面容,看着真的很舒服。

朱由校不禁感叹,果然长得漂亮就可以为所欲为。

拉着张皇后走进了宫里,朱由校开口说道“朕今日过来是有一件事情想和宝珠商量一下,前面的事情宝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陛下,妾身已经知道了。”张皇后点了点头,柔声说道“陛下对妾身这么好,可让妾身怎么做呢?”

朱由校抱着张皇后,将她放到自己的大腿上,开口说道“咱们夫妻一体,朕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宝珠不也应该对朕好吗?所以呢,以后就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那妾身努力,早日给陛下生个皇子吧。”张皇后红着脸低头说道,声音低不可闻。

要生儿子吗?

朱由校心里面有了这样一个问号。可是自己还是一个宝宝啊,不过看着宝珠期待的眼神,自己也不能够拒绝她的话。只是宝珠年纪还小,自己要小心一些。

“这样当然是最好的了。”朱由校爽朗的笑道。

“朕今天过来,是有一件事情想和皇后商量一下。国丈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朱由校看着张皇后,开口问道。

听到朱由校这么问,张皇后的心里边就有些紧张了,这是问到自己的父亲了。

虽然不知道陛下要做什么,可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张皇后都知道,这让陛下给关注上,可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

因为一旦被陛下给关注上,有一半的机率是升官发财,而另一半的机率则是满门抄斩。即便不是满门抄斩,至少也是充军发配。

“陛下,可是我父亲做了什么不妥的事情吗?”张皇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同时有些急切的开口“陛下,如果真的是家父做错了什么事情,还请陛下网开一面。惩罚是肯定要惩罚的,但是还请陛下不要太严厉。”

看着张皇后委委屈屈的模样,朱由校伸手把她拉过了起来,宽慰道“行了,不是犯了什么事情,是好事情。朕有件事情想让国丈去做。”

原来不是坏事情。

但是张皇后依旧十分的担心,因为如果自己的父亲为陛下做事情,那么很可能会让一些人不高兴。

另外非常关键的一件事情就是,父亲能不能把事情做好?

如果父亲不能够把事情做好,那么也可能会让陛下不高兴。

有自己在,能够保自己一家富贵安康,父亲没必要去掺合这些事情。

即便是将来也是自己的儿子当皇帝,自己是太后也能够保自己家。可以说家里出了自己这个皇后之后,自己家两代人甚至三代人都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们根本没必要冒什么险。

现在陛下要让父亲去做事情,张皇后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拒绝,可是她也知道不能开口。

“不知道陛下想让我父亲去做什么?”张皇后再一次小心翼翼的问道,同时眼中也带着几分忧虑。

她心里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陛下,要不说父亲能力不行?

“事情是这样的,之前不是说停了宫里的营建,你也说要削减宫里的开销?朕就让人查了一下,结果发现这宫里边的猫腻真的不少。采买的人上下齐手,宫里的很多花销,有一大半都进了这些人的腰包。”

“原来并不是朕花的太多,而是都被他们给拿回自己家去了。你说朕能不生气吗?”朱由校沉着脸说道“所以朕就想着整顿一下他们,然后把他们贪污的钱都拿回来。”

张皇后微微蹙眉,面色带了些愁绪,有些迟疑的问道“陛下想让我父亲来做这件事情?”

朱由校点了点头。

见到朱由校点头,张皇后的心里边就有些发慌了。

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成色,张皇后心里清楚得很。这种事情绝对不是自己的父亲能够玩得转的,关键是得罪太多人了,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

看着朱由校,张皇后苦笑着说道“陛下也太看得起我父亲了,他哪能做这个啊!”

对于张皇后的老爹,朱由校自然是有了解的。

她的老爹叫张国纪,花钱给自个儿弄了一个监生,也算是一个读书人。只不过张国纪考科举的能力不怎么样,这些年一直也没有什么效果。

原本的历史上,天启皇帝对自己的这位国丈并不怎么待见,这从不给张国纪封阶就能够看得出来。

按道理说,皇帝的老丈人基本上都能够得到一个伯爵的爵位,这是大明爵位的最低等级,如果是受宠的也有可能会被封为侯爵,比如像弘治皇帝的两个小舅子。更何况那还只是小舅子,不是老丈人。

但是天启皇帝活着的时候,却一直没有给张国纪爵位。

后来张国纪在天启六年的时候自己去要爵位,天启皇帝一样没有给他。

一直到崇祯17年,张国纪因为捐了一笔钱给崇祯皇帝,这才被封了太康伯。

民间用这样的说法来证明张国纪不得宠。那张国纪为什么得不到天启皇帝的宠信?是因为朱由校和张皇后感情不好。为什么感情不好?因为张皇后不是张国纪的亲生女儿,后边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过也有另外一种说法,这个太康伯是天启二年就已经被封了的,只不过没有什么记载。

这件事情朱由校心里边知道,鉴于明朝历史的可信程度,朱由校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再说这一次朱由校也没真的想让自己这个老丈人去做什么。自己把张国纪放过去,无非就是立一个牌位,真正做事的还有其他人。

伸手拍了拍张皇后,朱由校温和的笑道“你就放心吧,朕自有安排。他可是朕的国丈,朕怎么会害他呢?朕已经传令下去了,让他们尽快给国丈拟定一个爵位,该有的都会给的。”

“妾身谢陛下。”张皇后连忙感激的说道。

“行了,这是你应得的,朕心里都明白。朕还是和你说说朕想做的事情吧。”朱由校笑着说道“朕想再专门成立一个衙门,用来管理皇宫中的大小事务。诸如服饰、库贮、礼仪、工程、农庄、畜牧、警卫扈从、山泽采捕等。”

“这样一来呢,能够和朝廷的各个衙门分开。到时候,皇家是皇家,朝廷是朝廷,不相互参与也免得会出现什么问题。有这样一个衙门,宫里也比较方便管理,同时呢,也不容易出现贪腐的事情。”

后面的这一句不容易出现贪腐的事情,其实就是朱由校在胡说八道了。

无论什么样的衙门,贪腐都是避免不了的。

这不是衙门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只能通过制度去限制、去查,无法从根本上杜绝。

再说了,成立内务府衙门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这个。朱由校想要一个内务府,目的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把所有跟皇家有关系的事情全部单独剥离出来,也就是为了整合自己手上所有能够动用的资源和力量,让那些东西与朝堂上不会有太多的纠葛,让自己从容的用这个衙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当然了,对外的理由就不能这么说。至于需要怎么说,自己上面的理由已经告诉皇后了;也可以对外说出去,甚至传播的人选都已经选好了,一个就是皇后的老爹张国纪,另外一个就是宫里面的大太监王安。

皇后现在贤后的名声会传播的很广,张国纪这个人肯定也进入了很多人的视线。

很多人想试图通过张国纪来影响张皇后,进而影响到自己这个皇帝,这种操作对于一些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尤其是在自己表现出对张国纪的重用以及对张皇后的宠爱之后,这个情况会尤为突出。

至于王安,有了他的加入,这种趋势就会越演越烈,会有更多的人聚集到王安和张国纪他们两个身边。到时候,自己就知道都有什么人想搞事情了,等到将来需要收网的时候就直接一网打尽。

自己可以利用他们把内务府建造好,因为他们会大力支持,这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第一八五章 这个皇帝不安分

张皇后虽然想法比较多,也算是一个比较有见识的女人,但是毕竟她的年纪还小,在宫外对朝廷上的事情也知道的不多,即便有人交代她这些事情,也没有办法彻彻底底的交代清楚。

在听了朱由校的话之后,张皇后就觉得朱由校说得有道理。

最关键的是如果自己的父亲能够做这件事情,那么也的确是一件好事情,因为父亲并没有掺合到朝堂中去,而是为皇家管理一些事情,自己身为皇后也能帮一些忙。

于是张皇后柔柔的说道“妾身怕自己的父亲做不好,到时候耽误了陛下的事情。”

朱由校笑着摆了摆手。

这本来就是新的事情,谁能够做好、谁不能够做好都是不知道的。再说了,即便做不好也没什么,自己家的事情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能有什么事情?

无非就是贪污一些银子罢了。对于朱由校来说,这本来就不算事。

因为无论让谁来做都是一样的,这样的贪污都是避免不了的。

如果将来自己觉得这点小钱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不追究张国纪,这点钱就当自己给他的,不然每年赏赐给国丈的钱也要不少。

如果张国纪拿的太多,自己觉得心疼,那就追回来呗。到时候还可以治他一个罪,顺着他这条线,把跟他在一起的那些人一网打尽。

无论张国纪做到什么程度,对自己来说都不是坏事情。所以朱由校一点也不担心。

“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吧!”朱由校直接就拍了板,语气肯定的说道。

“那就全听陛下的安排。”张皇后有些羞涩的说道。

看到张皇后这个模样,朱由校顿时食指大动,伸手将她的手拉了起来,向着寝殿里面走了进去。

还是做一点有益身心健康的运动比较好。

夜深,张皇后只觉着些闷热,为了不惊扰陛下,轻手轻脚的从他怀中起身,只裹了件中衣来到窗前,伸手轻轻推开了木窗。

望着东边轻匀如绢的浮云簇拥着盈盈的皓月冉冉上升,清辉把周围映成一轮彩色的光圈,有深而浅,若有若无。

张皇后望着这轮圆月怔怔的发呆,她想起入宫前父亲的那一番嘱托,又想起了白日陛下的那一番肺腑之言,眼中不免染上了些许愁绪。

第二天一早,朱由校起得比较晚,在张皇后的伺候下吃了早饭,然后离开了坤宁宫。

往乾清宫走的路上,朱由校不断的提醒自己,以后这种事情还是控制着做吧,不然的话这身体真的受不了,不能够年少不知贵呀。万一把身体搞坏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回到乾清宫之后,朱由校对身边的陈洪说道“去把几位内阁大学士给朕找来,朕有事情要和他们商量。”

朱由校要说的自然就是关于内务府的事情。

这些事情需要几位内阁大学士的同意,同时也需要他们配合,不然的话不好办。不过朱由校觉得难度不太大,因为这毕竟是皇家的事情。

另外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自己之前刚昭告了天下,内阁他们也不好意思不同意。

从表面上看,这个内务府更多是管理宫里,与他们内阁的关系也不大。在宫中事务与朝堂完成切割之后,内阁反而会更轻松一些。

至于内务府以后的发展,内阁估计也不会有太多的担心。即便有一些提防,也不会预料到内务府发展成什么样。

别人不知道,但是从后世来的朱由校却很清楚,内务府就是一个怪兽,一旦将它放开,那就会像猛虎出笼一样绝对会吓所有人一跳。

尤其是在自己这个皇帝的打造和加持之下,内务府绝对会变成一个很多人都害怕的存在。

原本的历史上,清朝内务府的发展已经很吓人了。

内务府是清代独有的机构,职官多达三千人,比事务最繁忙的户部人数还要多十倍以上,可以说是清朝规模最大的机关,可以说渗透到了食、住、行等各种事务。

皇帝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是内务府承办,内务府直属机构有7司3院,主要机构有广储、都虞、掌仪、会计、营造、慎刑、庆丰七司,分别主管皇室财务、库贮、警卫扈从、山泽采捕、礼仪、皇庄租税、工程、刑罚、畜牧等事。

另有上驷院管理御用马匹,武备院负责制造与收储伞盖、鞍甲、刀枪弓矢等物,奉宸院掌各处苑囿的管理、修缮等事,统称七司三院。

内务府还有三织造处等30多个附属机构,可以说遍布全国各地。

只要自己想用内务府去做事情,那就没有内务府的触手伸不到的地方,无论是国内比较敏感的盐还是铁,亦或者是各地的任何事情,只要内务府想插手都能找到名义。

这将是一个非常庞大的衙门,同时也是自己这个皇帝说了算的衙门。

从成立之初这个衙门就归自己这个皇帝掌管,所以也不存在被别人把持的可能性。因为从官员的任命上,这就是一个彻底倾向于皇帝的衙门,其中包括很多的内侍和宫女。

几位内阁大学士很快就到了,他们不知道朱由校找他们有什么事情。事实上,现在朝堂上下都在忙碌,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孙承宗和徐光启在适应内阁的同时,还要管理自己的兵部和户部,自然就是十分的忙碌,想要把上下关系全部都理顺,就需要一些时间。

除此之外,韩爌正在适应内阁首辅大学士的位置,同时需要协调好朝堂上的各个派别之间的关系。

另外他们在忙碌的就是官员的调整问题,要知道中央的变革往往代表着的都是地方上的变革,有很多位置需要调整。最简单的也要换上自己的人,这也是非常花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

唯一一个稍微好点、轻松点的可能就是刑部尚书黄克缵了,他进入内阁后与之前的变化不太大,但是他需要做的事情也不少,毕竟他也是内阁大学士了。

四个人到了之后,躬身给朱由校行礼,“臣等参见陛下。”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诸位爱卿免礼吧!”

等到几个人都站起来之后,朱由校才开口说道“今日把诸位爱卿找过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情想和你们商量一下。这几日在宫里,朕也想了一些事情,所以想做出一些改变。”

几个人一听这话,精神全部都紧张了起来。

要知道他们几个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改变。

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安稳胜过一切。只要能够稳定当前的局势,他们几个就足够了,这是他们最不想做出改变的时候。

现在朱由校提出要改变,他们怎么可能不担心?

朱由校却没看他们的脸色。这件事情自己必须要去做,而且势在必行。

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陈洪,朱由校吩咐道“把这些文书给他们送过去,让他们看看。”

说完,朱由校看向了几位内阁大学士,笑着说道“诸位爱卿先看一看吧,然后咱们再商量。”

四个人都发到手一本册子,快速的翻看了起来。

这本册子上的内容并不是很复杂,就是关于成立内务府的一个流程。关于内务府的权责,上面也写的很清楚,就是为了方便管理皇帝陛下的一切事务。

至于成立的目的,上面也有写,说白了就是为了和朝廷做一个切割,然后比较方便管辖。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同时这样的管辖也会减少人浮于事的现象,能够节省一些银子,相互之间少一些麻烦。

这是朱由校成立这个衙门的初衷,册子上面也是这么写的。

“朕想着内务府成立之后,有什么事情也不用再去找诸位爱卿了。到时候朝堂上也不用再为朕宫里面的事情争吵不休,也省了麻烦。”朱由校笑着说道。

这件事情不是朱由校胡说八道,而是很早之前出过这样的事情。

有人上疏弹劾东林党,说他们对皇帝后宫的事情实在太过关注了,这不是他们应该干的事情,朝中的大臣就应该好好治理天下,不要每天总是盯着皇帝后宫那点事。

然后就有人反驳说,皇帝的事情就是天下的事情,天家无私事。

说东林党的人也被说成了是献媚皇帝、毫无底线。双方争吵不休,甚至现在朝堂上还有这样的风潮,只不过之前被朱由校搞那么一家伙之后,双方都老实了不少。

对于这种说法,朱由校是很不屑的。

什么叫做天家无私事?

这不过就是一个理由罢了,一个让东林党能够真正掺合到皇帝后宫的理由。说白了,东林党需要的就是一个牌位、一个傀儡皇帝,什么事情都听他们的就好了,至于皇帝自己的想法,根本就没那么重要。

在场的几位内阁大学士都是人精,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很多年,自然也听出了自家陛下的意思。

他们也看出来了,这位少年天子并不想被他们管束着,想要挣脱出去有自己的一片天。

从之前这位陛下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得出来,并不是一位安分守己的皇帝。

东西是看完了,但是几个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决断,因为实在是不知道该同意还是该反对。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个内务府成立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

“陛下,不知道这个内务府大臣是怎么任命的?”这个时候,孙承宗先开口了。

朱由校看了一眼孙承宗,脸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微微笑了笑。

朱由校大概能猜到孙承宗在想什么,他是在担心内务府最终会沦为自己这个皇帝盘剥天下的工具,就像东厂和锦衣卫一样。

第一八六章 谁当内务府大臣?

臣子在防止皇帝盘剥天下这方面的警惕性都是非常非常厉害的,所以朱由校也知道孙承宗这么想是什么意思,也是出现在大臣之中一种比较正常的现象。

不过朱由校原本也没有打算叫内务府变成自己敛财的工具,也没打算将其变成类似锦衣卫和东厂那样的衙门。

自己已经有了东厂和锦衣卫了,所以朱由校也不会再重新成立一个这样的衙门,自己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改造就可以了。

至于说敛财的工具,虽然内务府这个衙门也会为自己这个皇帝赚一些钱,但如果单纯的把内务府视为皇家的敛财工具的话,那实在是太低端了。

敛财只是内务府的附加功能之一,更多的主要是自己想用内务府控制经济命脉,从而达到通过经济控制天下人的目的。

如果真的做到了朱由校想要的目的的话,内务府这个衙门就会成为后世的国有企业,甚至是央企。

因为国家性质是皇帝,所以国有企业这些东西就应该是属于皇帝的,倒是也可以通过互补或者朝廷来控制,但是现在却不行。

朱由校信奉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自由主义,自己相信只有强有力的行政力量保证,才能够更加的执行到位。

把国有(中央)企业交给大臣或者商人来做是绝对不行的,他们心里面除了钱,估计什么都没有。

所以必须有强大的行政力量来保证去执行,而内务府就是这个行政力量的根源。

只有在体系之中的人才会对体系心怀畏惧,体系之外的人并不会,关键是那些人也不好控制。

如果真的是内部出了问题,想要解决不还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

看了一眼孙承宗,朱由校温和的说道:“朕准备在内务府设立三位领班大臣,其中一个为宫里面的太监;一个从都察院调个人过来,作为监察;最后一个署理事务,三个人等级平等。”

对于互相牵制这件事情,朱由校从来都不会放松。

因为没有了监察,没有了制衡,那么无论是什么人都一定会出问题。

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这句话朱由校是赞同的,所以他绝对不会放松监察。

听了朱由校的这句话,孙承宗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显然朱由校的这个回答让他很高兴。

孙承宗满意的退了回去。

“那不知陛下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这个问题是徐光启问出来的,显然他对这件事情很关心,准备掺合一把。

显然徐光启也已经意识到了,内务府管事这件事情和户部牵扯的比较深。

“宫里面朕想让王安去做。”朱由校看着眼前的四人,朗声说道:“王安老成持重,在宫里面办事也比较妥帖,而且风评也比较好,朕准备让他来操持这件事情。另外一个人,朕准备让太康伯来做这件事情。”

朱由校呷了口清茶,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复又说道:“剩下的那个人,朕还没有想好。不知道几位爱卿是不是有合适的人选举荐?”

说实话,朱由校提出来的两个人选,还是让孙承宗他们有一些意外。

王安,这个大伴他们都是知道的,同时他们也知道王安这段时间的处境并不是特别好。谁都没想到,陛下会在这个时候把王安给弄出来。

要知道,所有人都以为再过一段时间王安就会被弄死;即便是不被弄死,也不可能再留在皇宫里面了。

谁想到这一次王安居然翻身了?

同时他们几个也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可能是陛下故意的。

在陛下收拾东林党的时候,陛下就把王安给冷落了起来。现在东林党已经被收拾掉了,所以陛下要把王安给弄出来了,显然这是有目的性的。

不过对于王安这个人选,他们感觉倒是不错,没有理由反对。

至于说太康伯张国纪,这个人是皇后的父亲,可是能力不一定怎么样,甚至不太好。

要知道太康伯从来没有做过官,不过就是一个监生而已,家里面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产业,可以说他根本没有能力管理内务府。

太康伯这个人是最不合适的人选,可是陛下就是选了他。难道陛下不知道太康伯没有这个能力吗?

这是不可能的。

在场的几个人自认为对陛下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陛下,他不可能不知道太康伯干不了这个,可陛下还是把太康伯给送上去了,那这里面就有事情了。

难道仅仅是因为宠爱皇后?

要知道这段时间陛下和皇后感情甚笃的传言可不少。一旦牵扯到了感情,尤其是少年天子,就让韩礦孙承宗他们几个有些拿不准了。

“臣觉得陛下做主就好。”徐光启先开口说道。

这一下其他几个人又有些发愣了,转头疑惑的看向徐光启。

这个问题是徐光启先提出来的,也是他第一个提出赞同的。他们总觉得事情怪怪的,这里面应该有事情。

可是看徐光启的样子,是不可能把这里面的事情告诉他们几个的,所以他们也就不用开口问了。

不过徐光启已经开口赞同了,其他几个人心里面也明白在没有搞清事情的内情之前,贸然的发表看法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于是孙承宗开口说道:“臣等也没有意见。只是关于成立内务府的事情,还是要和朝臣们商量一下。”

虽然孙承宗是这么说,但是在场的人谁都没有在意,包括他自己。

一件内阁达成决定的事情,皇帝也同意了,下面的人基本没有反抗的余力,他们能做的无非就是上一些题本弹劾。

可是上去的题本内阁甚至都可以不往上送,即便是送上去了,朱由校这个皇帝也可以留中不发。

朝廷如果产生大规模的矛盾,那么必然就是皇帝和内阁之间出了问题。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其他的人没有什么办法。

就比如嘉靖皇帝和大臣闹大礼仪之前,他的圣旨几次被封驳,就是内阁拒绝将皇帝的圣旨下发。

在大明朝,皇帝的圣旨分为几种类型,其中比较重要的就两种,一种是中旨,一种是圣旨。

中旨比较简单,就是皇帝下的,司礼监写的,不经过内阁,然后由太监们去宣旨了。这种中旨,文官是可以拒接的。

当然了,不是皇帝允许他们不接,而是他们自己搞出来的,玩的就是一个特殊。

除了文官之外,其他人就不行,尤其是武将是没有权力拒绝中旨的。如果他们拒绝,那就是抗旨,这个罪名可是十分严重的。

除了中旨以外,剩下的就是圣旨了。

这个就比较重要了,通常都是关于朝廷的事情。皇帝如果让内阁拟旨,那么就会加上内阁的印章,到时候再传令下去,这就会成为一道圣旨。

但是如果不经过内阁,那就只能是中旨,这里面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如果内阁不同意呢?

这就有了封驳。就是皇帝的旨意,到了内阁之后被打回来了,没有人会尊崇,就没有办法形成圣旨。如果你发中旨,下面的人还是会拒绝。

所以如果皇帝和内阁的意见不同,甚至爆发了矛盾冲突,那就是大事情。

但是如果皇帝和内阁的意见相同,那么下面的人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现在这件事情,皇帝已经和内阁大学士们商量完了,也就是说内阁和皇帝达成了意见一致,下面的人只需要听命执行就行了。

如果下面的人想要反对的话,也可以上题本抗议一波,但是朝廷搭不搭理他就不一定了。

所以剩下的所谓的征求意见只是走一个形式罢了,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其他人说什么的余地了。

“那就按照诸位爱卿说的办吧。”朱由校笑着说道。

此时此刻,朱由校很愿意让他们来操办这件事情。因为如此一来,这就把自己的事情变成了大家的事情。这样做起来人就更多了,量也更大,难度就更小。

这种事情前世朱由校也见过,通常情况下都是公司遇到什么困难了,老板就会这么干。

一句话就是,老板的事情就是大家的事情,公司困难了,大家共度时艰。

但是公司赚钱的时候,老板开跑车找会所嫩模的时候,跟你可就没什么关系了。

朱由校现在干的也是这件事情,那就是把自己要成立内务府的事情变成了内阁来做。

即便是有人反对或者攻击,那么针对的也会是内阁多一些,自己能够从容的脱身,甚至可以站在一边当裁判。这么做的好处实在太多了。

韩礦几个人听了朱由校的话,躬身说道:“是,陛下。臣等回去就办。”

朱由校笑着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内阁的四个人走了之后,朱由校站起了身子走到外面活动一下筋骨。

放眼望去,四下是鳞次节比的宫堂殿宇,如飞龙般流畅而上扬的金色屋檐在春光的照拂下闪闪发光。

暖风拂面,朱由校的心情大好。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好处已经显现出来了,至少自己面前的这几位内阁大学士,不会有事没事就跳出来反对自己。

朝堂上下也没有那么多人整天叫嚣,安稳了很多。几个派系的划分也比较明显,自己可以做好平衡,不至于想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人给自己做。

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陈洪,朱由校温和的说道:“去把王安找来吧,朕和他聊一聊。”

说起来自从自己穿越过来之后,还真的没有和王安谈一谈。

这一次倒也是一个好机会。

第一八七章 和王安谈理想

无论是对于魏忠贤,还是对于陈洪来说,王安这一次重新走到世人的面前,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在他们的心里面,王安已经被打上完蛋的标签。现在王安还没有完蛋,但是距离完蛋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所以魏忠贤和陈洪都没把王安放在心上。

可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这样的时候,他居然翻身了?

这就让人有一些猜不透了。

对于皇帝的想法,陈洪心里面实在是有些不明白。在他看来,这一次不应该是自己的机会吗?

魏忠贤就不用说了,地位在自己之上;王安虽然也在自己之上,可他已经是朝不保夕了。这一次最好的人选就应该是自己,怎么就成了王安的?

虽然陈洪心里边很不明白,也有一些委屈,可是他依旧不敢说什么,甚至是连问都不敢问。

现在朱由校让他去找王安,陈洪也不敢怠慢,赶忙就转身跑了出去。

陈洪到王安的小院里的时候,王安正在栽芍药。

“王公公好兴致,皇爷召你。”陈洪皮笑肉不笑的甩了下手中的拂尘。

皇爷召我?

王安栽花的手有那么一瞬间滞在半空中。对于朱由校的召见,王安自己也很意外。

事实上王安也知道自身的处境,自己并不得陛下的喜爱。不过他也没有太过激动,一朝天子一朝臣本就是正常的事情,何况陛下一直在对付东林党。

对陛下对付东林党这件事情,王安反倒颇感着急,因为他觉得陛下这是在清理朝中的忠臣。

至于陛下为什么怎么做?是受了谁的影响?

除了魏忠贤和陈洪,还能有谁?

看着面前脸上带着笑容的陈洪,王安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在王安看来,这一次自己怕是凶多吉少了,那索性就胆子大一点,见到陛下之后将自己的想法和陛下说了,也算是自己尽忠心了。

其他的事情自己就管不着了,自己怕是要去伺候先帝了。

“稍等。”王安掬了把清水把尘土都洗了,又拂去了衣角的黄泥,才跟着陈洪来到了乾清宫。

斜阳洒在金黄色的琉璃瓦顶上,发出绚烂夺目的光彩。

“竟是许久都未曾来过皇爷这了。”王安望着大门口上悬挂着的那块匾额,心中一阵恍惚。

进殿后,远远望着朱由校,王安直接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的说道:“老奴参见皇爷。”

“行了,起来吧!”朱由校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

王安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刚想说话却被朱由校给打断了。

只见朱由校对王安招了招手,让他走近一些。

这让王安有些话如鲠在喉,直接卡住了。

等到王安走到身前,朱由校上下的打量了他一番。

朱由校发现王安长得还不错,比起魏忠贤和陈洪,看起来更像是读书人,而且更有几分儒雅的意思。

显然这就是王安和东林党走得近的原因,因为他是一个读书人。

只不过他到底被不被东林党接纳,就不好说了。

“身子骨还好吗?”朱由校看着王安温和的问道。

“皇爷,老奴的身子还好。”王安连忙躬身说道。

“如此就好,朕有一件事情想让你去办。原本还以为你的身子会撑不住,现在身子好就行。”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

王安略微一愣,他没想到陛下是有事情让自己去办。

不过他倒也没有多么的激动,这事情也有好事情和坏事情之分。如果是好事情,自然就没得说了;可如果是坏事情,那么结果也不见得比直接弄死他的好。

朱由校没有去看王安的脸色,而是转头对陈洪说道:“把东西拿给他看看。”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走到一边拿过来一本册子递到了王安的手中,随后躬身退到了一边站着。

“看看吧。”朱由校说道。

王安将册子接过来之后,快速的翻看了一眼。

这是一份成立内务府的册子,他看了一眼内容之后,就知道这个内务府有多重要了。

这内务府简直就是皇帝的大总管,权力非常的大,同时可以勾连宫外和宫内,甚至比东厂都要实力雄厚。

王安不知道陛下为什么给自己看这本册子,他心里面想到了一种,可又有些不太敢相信。

“朕准备将内务府交给你打理,除了你之外还有国丈,另外还有一个大臣还没有确定。只不过另外那一个大臣是监察的。官职的名字朕暂时还没有想好,你愿意去做吗?”朱由校语气平静的问道。

这对于王安来说是一个好机会,能够让他摆脱眼前的困局。

如果他不答应的话,那肯定就要被处置掉了,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事实上,朱由校也没有给王安其他的选择,他除了答应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王安没有准备拒绝,现在他的地位什么样谁都知道。

陛下这一次要给自己一个机会,自己必然要把握住这个机会。所以王安直接就选择了同意,跪在地上恭敬的说道:“老奴愿为皇爷鞠躬尽瘁。”

“如此就好。”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司礼监那边给你留一个秉笔的位置,排位在魏忠贤之上,掌印的位子你就让出来吧。好好把内务府给朕打理好,如果出了什么纰漏,别怪朕不给皇后面子。”

王安心中一动,皇后的面子吗?

怪不得自己这一次能够重新走出来了,原来是皇后给自己求了情。

在这一刻,王安的心中对皇后顿时存有感激之情,同时也认为皇后是一个贤后。

更为关键的是王安看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皇后能够劝谏陛下。

“行了,你去吧。”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

“老奴这就去了。”王安答应了一声,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不过他却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朝着坤宁宫而去。

王安这是要去谢恩,不去不行。

看着王安离开的背影,朱由校转头看向了陈洪,面无表情的说道:“王安的位置就你接了吧。”

听了朱由校的话,陈洪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趴在地上给朱由校磕头,“奴婢谢皇爷!”

陈洪真的是太高兴了,刚刚心中的小郁闷也一扫而空了。

宫里面的太监排位是很严苛的,最高的权力机构就是司礼监,有着内朝之称。

能够进入司礼监的太监,天生就高人一等,这是别人没有办法比拟的。

而在司礼监之中,太监的层级也是划分的非常明显。

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其他人则都是秉笔太监。只不过秉笔太监之间也是有排位的。

排在第二的那个人其实就是魏忠贤,奉旨提督东厂。只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人,那就是王安,提督内务府,直接一步跨到了东厂的前面。

在陈洪看来,这一次事情里面,最不爽的就应该是魏忠贤了,无缘无故的就被降了一级。

原本魏忠贤是仅次于掌印太监的存在,自己也排在魏忠贤的后面。

可是这一次皇爷不但让自己跳到了第一位掌印太监的位置上,还让王安成了第二位,而魏忠贤直接从第二位降为了第三位,这简直就是无缘无故的降职。

不过对于魏忠贤这样的下场,陈洪心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朱由校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他当然知道,可是他依旧要这么做。

皇宫大内的太监也像臣子一样,讲究的就是一个平衡。原本并不是很平衡,现在算是平衡了。

如果收拾掉了王安,那么就是魏忠贤和陈洪的斗争,这样并不好。而现在是三个人,那么就会展现出一种平衡的态势。

更何况朱由校把王安变成了皇后的人,这一点其实也是为了宫里边的制衡,另外则是为了帮助自己的老婆更快的稳住皇后的位置。

除此之外,就是让自己的老婆在内务府方面有更多的话语权,这一点同样非常的重要。

将事情安排妥当之后,朱由校对陈洪说道:“行了,起来吧,别跪着了,去皇后那里。”

“是。”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陈洪直接站起来,身子向着皇后那里走去。

在朱由校来到坤宁宫的时候,张皇后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见到朱由校之后,张皇后犹如乳燕投林一样,直接飞奔到了朱由校的面前,脸色微红,瞪着大眼睛看着朱由校,还有一些气喘吁吁的模样。

这让朱由校看得食指大动。没有丝毫的迟疑,朱由校直接上前一步,伸手将张皇后揽到了自己的怀里面,对着她微张的小嘴就吻了下去。

毫无顾忌。

一点都没有将周围的人放在眼里。

周围的人也瞬间就不存在了一样,所有人都低着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半晌,朱由校才放开张皇后。

此时的张皇后早就已经脸色绯红了,也不敢抬头,直接趴在了朱由校的怀里面。

朱由校顿时笑着将她抱进了宫里面。

进到了宫里面之后,张皇后反而放得开了,从朱由校的怀里面钻了出来。

“朕还以为宝珠要朕直接抱进去了。”朱由校笑着说道。

“陛下!”

张皇后娇嗔地叫了一句,然后嘟着嘴坐到了朱由校的身边,开口说道:“刚才王安过来了,是找妾身谢恩的。陛下对妾身真好!”

虽然张皇后对宫里面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她身边也是有人的。

那些调到张皇后身边伺候的人,自然清楚的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已经将王安的所有事情全部都告诉她了。

张皇后也在一瞬间就领悟了朱由校的苦心。

“知道朕的苦心就好,跟着朕好好的过日子。现在先给朕生一个皇子。”说着,朱由校直接抱起了皇后,向着里面的卧榻走了进去。

一路上都是朱由校的笑声以及张皇后的娇嗔。

第一八八章 太康伯的烦恼

朝堂上面风云变幻,没有人知道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可能上一刻还意气风发,下一刻就已经啷当入狱了;又可能上一刻还备受冷落,下一刻就如日中天了。

王安的经历,非常好的诠释了这一现象。

之前王安可谓是备受冷落,结果谁都没想到他现在却是又受到了陛下真正的重用。虽然在地位上从排名第一变成了排名第二,可是权力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之前王安虽然是排名第一的太监,可是他没有什么实际性的权力,这一点是谁都知道的,真正的权力其实在陈洪的手里面。

这一次王安虽然落到了陈洪的后面,可是却真真正正的拿到了权力。这个即将成立的内务府可以说是前途远大。

除此之外,陈洪也终于被扶正了,彻彻底底的向前走了一步,成为了太监之中的第一人。

最为郁闷的反而就是魏忠贤了,他什么都没做,莫名其妙的就从第二变成了第三。

在这个重磅消息传出去之后,无论是宫里面的人还是朝堂上的官员,所有人都在思考着这件事情的影响。

要知道这虽然看起来是太监的排名,可是实际上却并不是那么回事,这影响实在太深远了。

关于朝廷成立内务府的事情,其实也已经提上了日程了,内阁那边据说已经在拟定内务府大大小小人员的名单了。

三个内务府的大臣基本确定下来了,宫里面派出的就是王安,另外一个则是皇后的父亲太康伯张国纪。

最后一个人还没有确定下来,据说这个人是要过去做监察的,类似于都察院的职责。内阁正在选合适的人选。

一时间,有资格入选的官员全部都兴奋了起来。

虽然外面的人都在谣传内务府这样那样的坏话,但事实上务实的人都知道这个内务府的地位必然是不一般的。

内务府看起来是皇上家的大管家,可是这个位置没有什么人能够管得到,是直接对皇上负责的。

在内务府大管事这样的位置上做官,非常容易就会得到陛下的看中,这就和在潜坻做官是一个道理,是非常容易被重用的。

所以想要官途进一步的人都愿意走这一步路,虽然看起来有一些绕弯子,但其实却是捷径。

其中扑腾的最欢的就是崔呈秀,他真的特别想去内务府,只不过他觉得自己在内阁那边恐怕没有什么机会,于是他找到了魏忠贤。

魏忠贤也希望崔呈秀能够去内务府。

要知道这个内务府可是王安的,如果魏忠贤能够派人过去,那么至少能给王安拖拖后腿,所以魏忠贤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崔呈秀既然愿意去内务府,魏忠贤自然是支持的,只不过他一时半会没有找到机会。不过魏忠贤觉得自己如果去找陛下说说情,说不定陛下就同意让崔呈秀进内务府了。

与此同时,这件事情的影响还体现在了另外一个方面,那就是太康伯张国纪的地位大增。

原本这位新进的国丈,大家对他的态度基本上就是敬而远之,也没有人愿意和他做什么事情。

毕竟如果得罪了国丈的话就代表得罪了张皇后。现在局势还不明朗,还是不要做这样的事情好。

至于与张国纪亲近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效果,也拿不到什么好处,所以对他敬而远之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在这一次的事情出来了之后,张国纪的地位瞬间就得到了提升,谁都能看出来这个内务府里面蕴含的好处。

这几天,张国纪的家里面可以用门庭若市来形容。尤其是大明勋贵和勋戚,对太康伯的态度来了180度的大转弯。

对于张皇后家族这样的勋戚,老牌的勋贵是不愿意和他们搅和在一起的。老牌的这些勋贵可是军功起家的人,靠的也不是走关系。最关键的是如果没有好处的话,反而容易出问题,

至于以前的勋戚,也不会轻易朝皇后娘家这边靠拢上来。这些勋戚家里面的人已经是过去式了,在这个时候低调,什么事情都不做是最好的。皇后的老爹太康伯实在是太显眼了,这个时候他们这些人靠上去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所以大家对太康伯的态度和文官一样,都是敬而远之。

可是这一次太康伯张国纪要进内务府当大管事的事情出来了之后,勋贵和勋戚们瞬间就意识到了一件事,这应该是自己家族子弟任职最好的地方了。

如果让家族子弟去军中,边塞的话容易冒险,搞不好就战死了;如果去其他不起眼的地方,无非也就是混吃等死罢了,想要更进一步也不太可能。

况且勋贵勋戚们也不可能把家中所有的子弟都安排到军中去,哪有那么多地方安排这些子弟啊?

至于锦衣卫那里,其实更像是勋戚的地方,因为他们很多的子弟都是被恩荫为锦衣卫的,只不过大多数都是闲职领一份俸禄罢了,真正能够做到权力中枢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当这一次内务府的机会出现的时候,所有的勋贵勋戚都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从这个衙门设计上就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为皇帝服务的衙门,天然的能够亲近皇帝。这样的衙门自然是他们这样的人首选的,只要能够让皇帝喜欢,其他的都不重要。

何况内务府这个衙门并不像锦衣卫名声那么臭,而且更偏向文官一些。在这里面做事,名声不会太差,同时这里面好处也非常多,一看就知道是掌管钱粮的,即便不伸手去拿什么钱,这里面能够做手脚的地方多了去了,所以无数人都想进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太康伯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谁都想要走他的路子。

太康伯府。

张国纪有些烦躁的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无奈,看着身旁放着的一大堆拜帖,实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作为一个读书人,张国纪原本以为自己一直都是怀才不遇,可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曾经,张国纪也幻想过如果自己能够考得上科举,那么必然能够做一个好官,而且能够做一个大官,甚至是往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就像于谦那样。

只是张国纪一生仕途不顺,谁也没想到到了这个年纪居然一步登天了。

虽然靠的是自己的女儿,可张国纪还是很高兴。

只不过这种高兴并没有持续几天,因为蜂拥而上踏破门槛的人们让张国纪有些不知所措。

最早来的一批人是那些和张国纪素日里就交好的,再是一批读书人登门拜访,最后就是当地的一些文官来了。

甚至有不少当朝的大官都给张国纪来了书信,有的人直接就拿着当朝大官的拜帖来上门。

一句话总结下,他们都想进内务府。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朝廷上的勋贵和勋戚,这些人也是如此。

面对这两拨人,张国纪觉得自己谁都不敢得罪。

先说文官那边。自己本身就是读书人,何况那些官员都是在朝中握有实权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怎么敢得罪他们?

勋贵和勋戚那边也一样,无论自己愿不愿意承认,自己也算是他们其中的一员,终究是要融入到他们这边去的。

如果这一次因为内务府的事情把他们给得罪狠了,那么以后怎么办?日子还过不过了?

如果让这些没脸没皮的人找自己麻烦,那自己什么事情都干不成了。

要知道朝廷中的勋贵和勋戚,在文官的眼里面就和街面上的泼妇无赖差不多,可以说是打不烂、踩不死,是拿他们毫无办法的存在。

这些勋贵勋戚,张国纪也得罪不起。可是现在这两拨全都找到了自己的府上,这就有些无奈了。

张国纪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前几天不是挺高兴的吗?现在怎么又这个样子了?”门口响起了一个女人调侃的声音。

随后一个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虽然年纪看起来不小了,但是一样风韵犹存,脸上依稀有一些张皇后的影子。

这个人正是张皇后的母亲——李氏。

见到李氏走了进来,张国纪叹了一口气,指着身边的那一堆拜帖说道:“你看看这些东西吧!”

李氏没去看张国纪,也没去看张国纪让她看的那些东西,而是走到了一边的椅子上,直接坐了下来。

她说出来的话一下子就戳中了张国纪的心里,“有什么可为难的?你进宫去问问不就好了?”

“进宫去问问?”张国纪有些迟疑,疑惑的说道:“问谁?”

“还能问谁,问皇后呗!”李氏没好气的说道:“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都是宫里面定下来的,有人说无论是你,还是那个王安,全部都是咱闺女一手安排的。且不论这件事情是真是假,至少进宫问问对咱们没什么坏处,比你在这里硬憋着自己想有用多了。”

闻言,张国纪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点了点头,顿然醒悟的说道:“那我现在就进宫去问问咱们的闺女。”

看看张国纪的样子,李氏忍不住嘱咐道:“还是要注意一些规矩,咱们的闺女现在可是皇后,你可别给咱闺女丢了脸。”

“你就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张国纪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看着急匆匆走进来的陈洪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回陛下,这是太康伯府递过来的题本。太康伯想念皇后娘娘了,想要进宫探望。”陈洪躬身说道,双手捧着一份题本。

朱由校略微一愣,随后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看来这个国丈也不是一个蠢货,还知道进宫来问一问。

第一八九章 国丈进宫

朱由校没有接过题本,挥了挥手说道“让你的人送一块令牌去太康伯府。顺便告诉太康伯,以后进宫不用再请示了,拿着令牌随时随地都可以进宫。”

陈洪略微一愣,皇爷给的这种待遇可以说是对太康伯一家非常非常的宠信了。

对于朱由校来说,这是自己早就准备做的事情。自己要给张国纪足够的宠信,至少让外面的以为自己这个陛下足够宠信国丈,或者说是足够宠信的张皇后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

在这方面,朱由校学习的榜样是弘治皇帝朱佑樘。朱佑樘的那两个小舅子就被他宠上了天。只不过朱佑樘真的是宠爱他们,那是爱屋及乌。

因为弘治皇帝只有一个皇后,就再没有其他的女人了。这在整个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朱佑樘的两个国舅能够随时随地的进宫,朱由校这一次也给了国丈张国纪同样的待遇。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陈洪躬身答应道,心里面越发的看重皇后和太康伯一家。

太康伯得了随意出入皇宫的令牌这一消息很快就在宫里面传开了,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陛下对皇后真的是宠爱的不行,宠爱到骨子里面去了。

“恭喜皇后娘娘。”一众报喜的宫人齐刷刷的跪在张皇后的面前,嘴上说着贺喜的话。

张皇后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泪目,陛下对她的娘家实在是太好了。

“去乾清宫。”

张皇后不顾身后呼喊的小宫女,直接朝着乾清宫奔去。

“陛下!”张皇后见到朱由校后,红着一双眼,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宝珠这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朱由校忍不住捏了捏宝珠粉嫩的脸颊。

“不是……”张皇后将心里的话一一说给朱由校听,两个人在乾清宫腻歪了一下午,一起吃了晚饭。

张皇后没有回到坤宁宫去,直接留在了朱由校的乾清宫,两个人又腻歪了一晚上。

于是又有人记录了下来皇后留宿乾清宫。

第二天一早,张皇后陪着朱由校吃了早饭之后,就回到了坤宁宫。

倒不是张皇后不想继续在这里陪着陛下,而是她实在是不能在这里了。

一个方面是因为张皇后的父亲要入宫了,她需要去陪父亲;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如果皇后一直住在皇帝的乾清宫,传出去影响不好。

宫里会有嚼舌根的人说她身为皇后妒忌后宫女人,独自一个人霸占着皇帝。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评价。所以张皇后直接就离开了乾清宫,回到了坤宁宫。

在张皇后回宫后没多长时间,她的父亲张国纪就进宫了。

说起来也有日子没见自己的父亲了,张皇后还真是挺想他的。

看到自己的父亲之后,张皇后的心里边百感交集,可却只能坐在那里不能说话。

等到行过礼之后,张皇后才对张国纪说道“父亲快过来坐。”

等到张国纪坐下之后,张皇后百感交集的问道“家里面可还好?”

看着自己的女儿,张国纪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一切都好。”

张皇后这才放心,安慰自己的父亲道“爹,你也不用担心女儿,女儿在宫里面一切都挺好的,陛下对女儿也很好。”

说到这里,张皇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娇羞,有一些不太敢去看自己的父亲。

看到女儿娇羞的样子,张国纪微微一笑,这一点他自然是感觉得到了。

陛下对女儿的宠爱真的不是一点点,这一点从陛下对自己这个国丈的态度上就能看得出来。看现在女儿的样子,张国纪也就放心了,女儿在宫里面没有吃亏。

父女二人聊了一会儿家常,张国纪这才有些犹豫的说道“今天为父进宫,是有一些事情想问你。”

张皇后笑道“是内务府的事情吧?”

张国纪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说道“有些事情我也是没办法。你也知道的,为父虽然读圣贤书,心中怀有抱负,可是一直以来仕途都不顺,也就没有做过什么官,对官场上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这一次,陛下让为父去掌管内务府,为父的心里面没有底啊!”

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张皇后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去拆穿他。

事实上对于自己的父亲,张皇后是足够了解的。

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一直都想做官,是一个老官迷。可是父亲恰恰科举不顺,别说考进士了,连一个秀才都没考上。

这一次有了这样的做大官的机会,父亲根本不想放过。

可是此时此刻,张皇后有一些迟疑了。原本自己对这件事情就不是很赞同,现在看到父亲的模样,心里边更就迟疑了。

这恐怕不是一件好事情。

父亲现在的样子,恐怕真的会搞砸内务府的事情。若是到那个时候,恐怕父亲和自己娘家就麻烦了。

想了想,张皇后硬着头皮说道“如果父亲没有把握,不如就向陛下请辞吧。父亲不用担心,陛下那边女儿去说。以陛下对女儿的宠爱,相信他肯定会答应的。”

听了张皇后的话,张国纪的脸上有一些尴尬。

他只是想找女儿询问一点办法,却并不想真的放弃内务府大臣的位置。

如果想要真的放弃的话,张国纪就不会进宫来找女儿了。现在听到女儿这么说,他心里面有些不快,同时更是尴尬。

“为父只是没有上手,只要上手之后,必然很快就能够熟悉。”张国纪笑着说道“你不用担心。”

听了父亲的话,张皇后反而更担心了。

不过看父亲的模样,张皇后也知道自己恐怕没有办法说服他了。看样子自己可以考虑从陛下这边下手,不过想到陛下的样子,张皇后也不太有信心。

“那爹这一次进宫是为了什么?”张皇后问道。

既然没有办法劝说父亲放弃,那就只能尽可能的帮助他把事情办好,别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把事情搞砸了。

所以张皇后直接就问出了事情的本质。

张国纪想了想,还是咬了咬牙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于是张国纪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对着张皇后说了一遍。他现在的处境很尴尬。

说完这些之后,张国纪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也看到了,为父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到这些话,张皇后睁大了眼睛,小嘴微张,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事实上,在张皇后的心里边想的却不是这个,她想的是这些人怎么能够这么不要脸?

这样的事情他们也敢这么干?

这胆子也太大了,难道不怕陛下治他们的罪吗?

见父亲期盼的看着自己,张皇后有一些着急,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张皇后的脑海中,第一时间就闪过了朱由校的身影。

张皇后觉得自己应该去问一问陛下,即便陛下不给自己解决的办法,自己可以让陛下收回成命,不让老爹干这个事。

想到这里,张皇后定了定心,说道“父亲,你先回去吧,我随后会传消息给你。”

张国纪听了张皇后的话,脸上有些疑惑,不过也知道没有办法继续追问,便开口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张皇后点了点头,嘱咐道“下一次进宫把母亲也带来,我有些想她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皇后有一些不好意思,一副小女儿的娇憨模样。

听到女儿提起生母,张国纪觉得心中温暖,轻轻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

在张国纪走了之后,张皇后想了想,把王安给叫了过来。

自从上一次的事情之后,王安与坤宁宫这边走的就比较近。因为这个关系,张皇后倒也挺信任王安,所以决定先问问他。

王安听了张皇后的说法之后,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王安没想到有这么多人都想往内务府塞人,可如果真的让他们塞了进去,那内务府还没成立就开始枉法了。

任人唯亲,结党营私,这是谁敢干的事情?

所以这件事情绝对不行。

可是如果不答应,那么得罪的人就多了,包括朝堂上的官员,还有勋贵和勋戚。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件差事就变得不好办了,既不能够把人得罪了,还要把他们都拒绝了,这就是一个让人挠头的事情。

不过王安也知道,这根本没办法办到。因为这是两件互相违背的事情,想不得罪他们就要用他们的人,不用他们的人就得罪了他们。

一件事情的反正面,根本没得选。王安心里边也是着急的不行。

看了一眼张皇后,王安说道“皇后娘娘,老奴觉得还是去问问皇爷吧?”

张皇后点了点头,“如此,那就去问陛下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张皇后站起身子向乾清宫走去了。

张皇后的心里边倒没有什么负担,在她看来这就是一件小事情。以陛下对自己的喜欢,这根本就不叫事。

“皇爷,皇后娘娘来了。”陈洪来到朱由校的身边躬身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

事实上朱由校早就猜到了,张国纪进宫自然是有事情的,甚至是因为什么事情朱由校都知道。

这件事情很难办,所以张皇后来找自己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放下手中的刻刀,朱由校笑着说道“让皇后进来吧。”

在朱由校的另外一只手上,是一个尚未雕好的木雕模型,从轮廓上看应该是一个女人。

朱由校小心翼翼地将木雕模型收了起来,放到了一边铺有红丝绒的木盒子之中,随即轻轻的把盖子给扣上了。

在朱由校做完这一切之后,张皇后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一九零章 两个背锅侠

“妾身参见陛下。”张皇后来到朱由校的面前,盈盈然行礼。

朱由校直接站起了身子,笑着走到了张皇后的面前,伸手把她搀扶了起来,温和的说道:“快快起来,咱们之间就不用这些了。”

张皇后嫣然一笑,站起身子柔声说道:“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你啊!”朱由校伸手点了一下张皇后小巧的鼻子,拉着她的小手走到一边坐下。

朱由校看向张皇后的目光中带着几许询问和笑意,“宝珠今天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我们好像早上才分开,难道是想朕了?”

闻言,张皇后看了一眼朱由校,娇羞的说道:“妾身倒是想每时每刻都和陛下在一起,可是陛下是帝王,要忙着管天下的百姓。妾身可不敢耽误了陛下的正事,只要陛下平时不忘了妾身就行了。”

“这怎么会呢?朕会经常过去看你的。”朱由校笑着说道:“现在说说吧,今天过来有什么事情?”朱由校的心里边其实知道张皇后是来做什么的,只不过他不想说罢了。有些事情知道了也只能装不知道。

张皇后看了一眼朱由校,脸上露出了哀求的神色说道:“陛下,妾身的父亲今日进宫了,想要辞去内部府的差事。内务府那边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也实在太大了,父亲他实在是做不来。”

“这些年他也没有做什么事情,整日里就是在家读书,也没有做过什么官,甚至连生意都没做过。现在陛下让他管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管得了啊?”

虽然太康伯并不是让张皇后来说这些话的,可是张皇后还是觉得自己这么做比较合适。

让父亲把差事辞去,即便是有什么事情的话,也不会牵连到他。

有自己这个大明朝的皇后在,自己家里面绝对是吃穿不愁、富贵非常,没必要让父亲去朝堂上的淌浑水。

所以张皇后还是决定替父亲把这件事情推了。

朱由校看了一眼张皇后,脸上的表情有一些怪异。

朱由校没想到张皇后会这么说。她不是已经答应自己父亲了吗?怎么到我这里就变卦了?这怎么能行?

伸手将张皇后抱在自己的怀里,朱由校略带探究的看着眼前的可人儿问道:“这是好事情啊,你怎么说的像什么坏事情一样?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和朕说一说。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这不是还有朕在吗?”

张皇后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陛下为什么如此坚持。

虽然心里面不知道陛下为什么如此坚持,但是张皇后总觉得这一次的事情不对,这也是她为什么一定要帮老爹推掉内务府差事的原因。

不过看陛下现在的这个样子,估计怕是推不成了,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于是张皇后把文官和勋贵勋戚怎么威胁自己父亲的事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听了张皇后的话,也听出了她话中些微的委屈,朱由校顿时大怒,站起身子呵斥道:“这些人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居然在这些地方也敢伸手!那可是朕的内务府!”

说着,朱由校转头看向了张皇后,轻声安慰道:“你回去告诉国丈,不要害怕。这件事朕给他做主。”

他想起什么似的,又拉着张皇后宽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看着眉目间漾着温情的自家陛下,张皇后轻轻的点了点头,轻轻浅笑着说道:“妾身谢过陛下。”

朱由校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扬了扬眉说道:“这是为了朕办事,出了事情自然是朕来解决。你也不用多想什么,回去安心的去等着,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听了朱由校的话,张皇后点了点头,“那妾身先回去了。”

说着,她站起身子向外面走了出去。

目送着张皇后离开,朱由校脸上的温柔在转回身的瞬间变得冰冷,他面无表情的说道:“说说看吧,到底怎么回事?”

站在朱由校身后的陈洪向前走了一步,恭恭敬敬的说道:“回皇爷,事情是这个样的……”

然后陈洪就把事情的经过向朱由校说了一遍,着重的提了一下张皇后和王安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之后,朱由校自己先笑了。

这算不算是正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皇后还真是做了一件好事情。

于是朱由校对陈洪说道:“这件事情你来办吧,不要出什么差错。你亲自找几家,过去之后训斥一番。然后让内阁拟一道圣旨传于朝廷上下的官员,把这件事情说一遍,告诉他们谁敢这么做,一律严惩不贷。”

“在选人家的时候,文官那边选几家,勋贵和勋戚也选几家。至于怎么处罚……就罚一年的俸禄吧。”

这个事情就不是钱的事情,而是丢脸的事情。

这些被陈洪找上的人家,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尤其是文官那边,有些事情大家可以做,这种塞人的事情在官场上也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事情。可以说是十分常见的了。

可这都是私底下做的事情,没有人会拿到台面上来说。如果真的拿到台面上来,那就是面子上挂不住,一句话,丢人丢大了。

现在朱由校这么做,那肯定是让这些人丢人的,尤其是文官那边,肯定是脸上挂不住了。

反倒是勋贵和勋戚,他们死皮赖脸的,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羞耻心,不过要看什么操弄了。

朱由校又说道:“同时让人放出消息去,就说太康伯无奈进宫求助,然后皇后就询问了王安。是王安给皇后出了主意,让皇后把事情告诉朕,让朕出面去训斥他们,自然就没有人再去找太康伯了。”

真的这么干了以后。这个屎盆子就扣到了王安的头上。

无论是说情的文官那边,还是勋贵和勋戚这边,王安的名声都臭大街了,至少没有人会和他勾连什么,绝对会对他敬而远之。

最重要的是没有人会因为这件事情对张皇后或朱由校有所不满,最多也就是到太康伯张国纪那里。

其实这是朱由校早就想好了。一个全新衙门的建立,必然会牵扯到无数的利益,也会把无数的人牵扯到里边来,同时也会得罪无数的人。

干这样活的人基本上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朱由校选择了这两个人。

王安就是一个天生的背锅侠;至于张皇后的父亲,他的作用更大。

最关键的是王安和张国纪这两个人在很多人之中都比较有好感,所以利用起他们两个人来,更容易让其他人接受。

这一次事实证明朱由校的选择是对的,王安这两人这么快就发挥作用了。

对于自己家皇爷的做法,陈洪也不敢说什么。

这种事情皇爷做了也不是一次了,别说像现在这样,以前在王安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皇爷也没少往他身上扣屎盆子。何况这一次还是王安自己掺和进来的,那么他也就怪不得别人了。

“奴婢马上就去。”陈洪答应了一声之后,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等到陈洪离开之后,朱由校就开始琢磨该选择一个什么样的人去内务府。

无论是王安,还是张皇后的父亲张国纪,朱由校都没打算让他们真正掌管内务府。

王安这个太监的忠心,朱由校是相信的。可是王安的能力,朱由校不相信。

王安是一个相信东林党的人,可见他的能力有多差了。这样一个人,不可能让他真的来管内务府。真要给自己管黄了怎么办?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至于张皇后的父亲张国纪,有一点皇后还是没有说错的,她父亲的确没什么才能。

如果真的让王安和张国纪他们去搞,那么内务府就彻底完蛋了。所以朱由校需要一个真正的能办事的人去管理内务府

王安和张国纪这两人在门面上顶着,只是为了得罪人而存在的,也就是为了背锅而存在的。

等到内务府的事情走上了正轨,朱由校是不可能让王安和张国纪他们两个继续待在那里的。

所以剩下这个真正执掌内务府的人,就需要他有才能,而且现在就要埋进去,到时候就能够把内务府顺理成章的接过来。

这个人不能在一开始就得罪太多的人,所以朱由校不能第一时间就让他跑出来。

只不过这个人选是谁,朱由校还没想好。

相对来说,朱由校还是倾向于让太监来管内务府。只不过让太监之中的谁来做?

这个就需要好好想一想了。这个人要和魏忠贤、陈洪都没什么关系,另外就是和王安的关系也不能太亲,要属于宫里面的单独一派,最好是个小太监。

想到这里,朱由校还真的想起来这么一个人。

这个人叫方正化,是宫里面的一个小太监。年纪20多岁。

方正化原本是魏朝的名下,只不过魏朝现在不太受宠,自己都已经跑到辽东去了,他名下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方正化这个人和魏忠贤、陈洪都没什么关系,这就代表了他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

同时,方正化与王安的关系也不太好。

关键是方正化的才能不错,朱由校可以考察。

而且方正化这个人的武艺很好,这在太监之中是很难得的。要知道这不是武侠,没有哪一个太监是武功高强的存在。

不过这个方正化是个例外,他非常喜欢武功,进宫前后一直在练武,所以才有一身好功夫。

正是因为这一点,方正化才吸引了朱由校的注意力。

原本朱由校是想让方正化来给自己当保镖的。

第一九一章 第四巨头:方正化(求全订)

只不过后来朱由校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皇宫里面拥有一个武力值ax的保镖,对自己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又没有人会冲到皇宫里面杀自己。

即便是真的有人要杀自己,那么他们也会采取一些比较阴损的办法。

所以朱由校一直没有太重用方正化,不过现在应该是一个好机会了。

方正化是一个比较忠心也比较有才能的人,私心也没那么重,所以自己可以使用的。

事实上,虽然内务府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管理皇家事务的衙门,但是朱由校准备将内务府当成一个为自己培养官员的地方。

以后自己有用人的时候,可以从内务府那里边往外调派官员,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如果自己明目张胆的培养一些官员,那么必然会引起一些人的反感。这一点是朱由校不想要的。

朱由校不会在事情出现之前暴露自己的意图,因为那样只会让自己更加被动,增加事情推动的难度。

对于朱由校来说,在自己出手之前,越不惹人发现越好。这也是朱由校选取内务府这个名字的原因。

因为这个衙门从没在大明之前历史上出现过,很多东西自己可以去随意涂抹。

如果非要找一个类似的机构的话,汉代的少府或许比较合适。但是朱由校从来没想过用少府这个名字。

原因非常的简单,因为这是一个出现在正史记载的衙门,文官们都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衙门。

一旦将“内务府”叫成“少府”这个名字,大明朝的文官们就会提防这个衙门,甚至会从各方面做出限制。

这就平白无故的增加了朱由校做这件事情的难度,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所以朱由校选取了“内务府”这一个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名字。

看了一眼走回来的陈洪,朱由校开口说道“你去把方正化找来。”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然后急忙出去找人了。

对于陈洪来说,这一段时间他的感觉并不是很好,虽然升了官,可是这与他的期望相差很远。

在陈洪的想法里面,自己成为了司礼监掌印太监,那么自己就应该是皇宫里面的太监第一人,可是事情却远远不是这样的。

有一个魏忠贤在那里不说,现在王安也有了翻身的趋势;如今皇爷又要见方正化,显然有可能要重用他。

一旦方正化得到了重用,那肯定代表着自己的权力又一次被削弱了,陈洪有了危机感。

原本王安和魏忠贤没让陈洪有这种感觉,因为他们都是一辈的人。

可是一旦方正化走了进来,那就代表着新人的崛起。

套用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自己与魏忠贤、王安的斗争属于内部斗争,可是一旦方正化走进来,那就是有新人加入战斗了。

所以这一路上陈洪都在琢磨这个方正化。他心里面下定了决心,回去之后要好好的了解一下方正化。

朱由校没有等太久,方正化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皇爷。”方正化一进大殿就远远的跪在地上。

见到方正化趴在地上磕头,朱由校也没什么表情。

这个方正化给朱由校的感觉有一些不一样,这不是自己第一次见方正化了,只不过上一次看的并不是很认真。

这一次重新打量方正化,朱由校发现他真的是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太监,看来他的武力值也不是吹嘘的。

最关键的是朱由校觉得这个方正化应该是一个比较有心的人。

“行了,起来吧。”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

“是,皇爷。”

等到方正化从地上站起来,朱由校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他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才开口说道“朕听说你差事做得不错,这一次正好有事情交给你去办。”

“请皇爷吩咐,奴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方正化连忙恭恭敬敬的说道。

虽然不知道皇爷让自己做什么,可是方正化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的机会来了。

要知道这一段时间,方正化在宫里面的日子可不太好过。他的靠山魏朝被外派到辽东去了,实际上就相当于在这个皇宫里位置倒了,他自个儿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待遇。

现在无论皇爷让自己去做什么,对自己来说这都是一次机会。

在这样的情况下,方正化自然没有退缩的理由。他要用心去做,用心去表现,争取走到一个高位。

所以方正化表现的很积极,语气和态度也非常的诚恳。

“内务府你知道吗?”朱由校笑着问道。

“回皇爷,奴婢知道。”方正化连忙说道“最近无论宫里宫外,讨论的最多的就是关于内务府的事情。宫里面的太监没有不想去的,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机会。”

与其在宫里面没有前途、暗无天日的混着,不如出去搏一把。

只是方正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机会,因为宫里面的几位大佬都在张罗这件事情,无论是王安的人,还是眼前陈洪的人,又或者是魏忠贤的人,全部都在争取内务府管事的位置。

像方正化这样的人,在宫里面这靠山也倒了,基本上也没有什么机会,所以他很难想办法去做这件事情。

没想到机会就这么来了。

“朕准备让你去内务府。差事朕都给你想好了,你去给朕管着内务府的官选司。你知道这个衙门是做什么的吧?”朱由校笑着说道。

在大明朝,听到官选司这个名字,没有人猜不到它是做什么的。因为有两个很明显的例子摆在那里,在吏部有一个文选司,在兵部上有一个武选司,这两个衙门做什么的朝堂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文选司是选择文官的,另外一个武选司是选择武将的。

可以说这两个衙门都是实权衙门,同时也是油水颇为丰厚的衙门,虽然看起来并不是很起眼,但的的确确让很多人趋之若鹜。

这就相当于后世的人事部门,放在后世的政府里面,那就是组织部。

朱由校给方正化的这个位置,就相当于内务府里面的组织部长。

这样一个职位,没有人会不想要。加上这个职位是朱由校亲自任命的,也就代表了这个位置是朱由校这个皇帝亲自负责的。这说明了什么?

这就说明了,方正化是隐藏在内务府里面的第四巨头。

其他的三个人,太康伯张国纪是表面上的头领,是内务府大臣;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表面看上去是宫里派过去的人;除此之外,朝廷那边还会出一个监察的文官;而方正化就是第四个握有实权的人。

听了朱由校的话,方正化都觉得有一些不真实。

自己竟然要去内务府了?

自己竟然要去管内务府的官选司了?

这是一步登天了呀!

方正化连忙稳住汹涌澎湃的内心,尽量平静的说道“奴婢一定不让陛下失望,好好替皇爷管好内务府的官选司。”

“好好做事,别捅出什么篓子来,别让朕失望。”朱由校笑着说道。

“奴婢一定好好做事,绝对不会让皇爷失望。”方正化连忙保证道。

“行了,去吧。”朱由校笑着说道“宫里面你可以选几个人过去,身边没几个得力的人办事是不行的。选几个你信得着的,去吧。”

“是,皇爷。”说完这句话之后,方正化站起身子向外面退了出去。

看着方正化的背影,朱由校微微一笑,开口说道“陈洪,你去盯着点,别让人找了他的麻烦。如果有人敢在这件事情上面乱搞,你回来告诉朕。”

朱由校虽然脸上带着笑容,语气很轻松,可是这话说的却是很严肃。

陈洪能够感觉到皇爷说这句话的严肃和认真,心中顿时就是一颤。

自己刚刚还有这样的想法,准备下去之后找一找方正化,让他安排几个自己这边的人。

可是现在,陈洪瞬间没有了这个心思。

对于自己的皇爷,陈洪知道的很清楚。如果是皇爷允许自己做的事情,那么自己可以做;如果皇爷不允许自己做,那么自己就千万别去做,否则后果非常的严重。

陈洪连忙说道“陛下放心,奴婢一定把他们给盯好。”

朱由校点了点头。

这只不过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第二步。

内务府这边必然需要很多的人,所以朱由校准备好好的搞一搞。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关于内务府人员的选拔,是对外界的公开选拔。

这其实就是科举的另外一个变种,但是考的却不是科举考的内容,八股文更是要靠边站。

在内务府的考核之中,八股文只占一小部分,剩下的一部分就是实用的学问。

参加考试的人通过了内务府的考核之后,便可以进入内务府为官。

朱由校准备通过这样的方式在内务府培养一批实干官员,甚至有一技之长的官员留着自己就能用。

这样的官员被朱由校称为技术型官员,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朱由校会把他们导入朝廷。

等到内务府出身的官员多了之后,那么朱由校就可以动手改革科举了,这些技术型官员就会成为自己改革科举坚定的支持者。

依靠徐光启他们肯定是不行,他们的实力太弱了,而且他们也是科举出身,是否真的会赞同朱由校的做法也不好说。

所以朱由校要重新开辟一片战场。

如果徐光启他们支持自己改革科举,那么就两股力量合二为一;如果他们不支持自己,那么就把徐光启他们给换掉。

第一九二章 我张余字退之,可我不会退!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一旦朱由校任命的官员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上,自己就会用内务府的人员来平衡他们。

站在官场的角度上来说,平衡这两个字是永远都逃不过去的。

安排好了方正化晋内务府的官选司,朱由校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内务府那边也算走上了正轨。

不过还是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关于内务府人员的选取问题。虽然是要通过考核来决定的,但这并不是一个公平的选拔,而是一个充满政治倾向的选拔。

这个锅就要自己的老丈人张国纪来背了。

伸手慢慢的敲打着桌面,朱由校在琢磨着该怎么让自己的国丈同意这件事情,自己有可能需要想一点办法。

自己的那个国丈,虽然为人怯懦、无能还贪腐,但是他不傻,什么事情不好干他也知道。

至于想什么办法……要不给自己的老丈人安排一个人?

这是一个好主意吧,回头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与此同时,京师的一个客栈之中,有两个人正在谈话。

其中是一个身材瘦小的青年人,此时一脸的颓废,坐在椅子上喝着酒,有些迟疑的说道:“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吗?”

这句话,青年人是对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说的。

在他对面坐着的依旧是一个年轻人,相比较来说有一些胖,面容清秀,身材壮硕,十分精神的感觉。

听了他的话,男人笑着说道:“没有什么再考虑的必要了。我不想再试了,连续考了几次了,没有一次成过。”

“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人这一生有几个三年?说着男子自嘲的笑了笑。

“退之,何至于此?这一次又怎么能不是一个机会呢?”瘦小的男人言真意切的说道:“科举之路不通,我们可以走别的路,没有必要如此的。”

被称为退之的男人,脸上带着苦笑,抬起头,看着瘦小的男人无奈的说道:“长庚,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并不是我们的学问不好,而是我们的站队不对,这天下不会给我们出路的。”

被称为长庚的男人一愣,有些迟疑的问道:“退之何必如此说?”

“我们信的是谁?我们信的是张载,学的是关学。朝堂上的人没人会给我们机会,我们可以考中举人,但是绝对不会考中进士。这一点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退之如同一个梦醒之人,似乎已经认清了自己的位置。

“不是我们人不行,而是我们信错了学问,我们学错了学问。之前的科举一样,现在的内务府也一样,再说内务府是什么?那只是陛下的家奴,哪里有出头之地?我们读圣贤书这么多年,真的就只想去给皇家做一个家奴?”退之说完,大口的喝着酒。

抬起头看着退之,长庚定定的说道:“没有人要去考内务府,而且我们也没有信错学问,我们也没有学错学问。如果有错的话,那错的也是我们,错的是这个世道,绝对不是我们的学问!”

正在气氛有一些剑拔弩张的时候,外面突然闯进来一个人,他脚步匆匆,面带喜色。

见到两个人的气氛不对,来人脸上的喜色退去,想要说的话也咽了下去。

他略微有些迟疑,然后转头看向长庚问道:“二弟,怎么了?你怎么又和退之吵起来了?你说你们两个吵了多少次了?怎么就没完了呢?”

“大哥,退之要离开。”长庚叹了一口气说道。

听了这话之后,大哥也陷入了沉默,脸上的表情虽然有些迟疑,不过还是转头看着退之,劝慰着说道:“何至于此?朝廷已经在改变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能看出来什么?之前是理学,现在是心学,能有什么不一样?”

“他们有包容并蓄的胸襟吗?他们没有,他们一样会做之前那些人做过的事情,我们一样没有出头的机会。”退之义愤填膺的说道。

随后转头看了两人一眼,退之直言道:“你宋应升,你宋应星,你们兄弟二人从小一起读书,勤奋异于常人,天赋异于常人,早早的就考上了秀才,早早的就考中了举人,可是结果呢?”

“很多时候学问做得好,没有用,路走不通。”

“我张余,张退之,不一样是从小读书?经书子集,我什么不懂?四书五经,我什么不通?可是那又如何?”

“一心报国却报国无门,不就是因为我们学了关学;不就是我们不是他们的人,不信他们那一套吗?”

宋应星看着张余,沉声说道:“我反而觉得这一次是机会。”

张余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坐到了一边不再开口了,显然没有再继续和两个人说话的意思。摆明了就是我说服不了你们,你们也说服不了我。

看到两个人一眼,宋应升开口说道:“我不和你们说这些,你们两个的事情,你们两个自己解决。不过或许我能够为你们两个提供一个方向,因为我的确是发现了一些事情,或许这一次真的是一个机会。刚刚朝廷有消息传了出来。”

听了这句话之后,宋应星连忙抬起头。

旁边的张余也抬起了头,虽然他刚刚说的比较激烈也比较决绝,但正是因为关心,正是因为不甘心,所以才会如此决绝、如此激烈。

“司礼监的太监王安,给张皇后出了一个主意,让她去告诉陛下关于内务府差事的事情。”

“刚刚陛下已经下旨了,所有想要在内务府谋差事的人,全部被罚了俸禄;并且陛下还下旨训斥了一些人。”

“陛下说了,这一次内务府人员的选拔,一定要秉持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绝对不允许徇私舞弊的存在。”一边说着这句话,宋应升的脸上都带着向往,最后他总结道:“大明要出一个明君了。”

听了宋应升的话,张余有些无奈的说道:“外面的人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说陛下宠信太监、信奉妖道、生活奢靡,取贵重物品炼丹;宫里面养了一大批工匠玩乐,听说是专门为陛下制造奇迹淫巧之物。我现在有一些糊涂了,究竟哪一种说法是真的?”

“听说是不行的,要观其言、察其行。”宋应星在一边接着说道:“自从陛下登基之后,整顿朝纲,为熊廷弼翻了冤案,查处了朝堂上的那些蛀虫,这一次的大案牵连甚多,很好的证明陛下的雄心和魄力。”

“可是有人说那是东厂的魏忠贤栽赃陷害的。”张余有些无奈的说道。

“说这话的人就是瞎子。”宋应星不屑地说道:“先帝拿出来的银子呢?那些银子就是没了呀,如果没有人伸手,如果没有人贪腐,那银子去哪儿了?这是铁一般的罪证,他们只不过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这些年,朝堂上的官员换来换去,可是铁打的朝堂流水的官,还不都是他们的人?咱们这些人什么时候出头过?做来做去还不是都一个样?”

“不过这一次我觉得不一样了,陛下任用了徐光启,又任用了沈庭筠。他们说百工坊是供陛下玩乐的地方,我恰恰不这么认为。我们学的学问你们都知道,和他们彻彻底底的不一样。但恰恰这是一个机会。”

一边的张余听到这个话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真不知道是说你天真好,还是说你傻好。理学是以理为万物之基,心学是以心为万物之基,我们关学呢?我们是以气为万物之基!”

“你觉得心学一派会和理学有什么不一样吗?你凭什么认为他们会接纳我们?他们不会的。一切对于我们来说都一样,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所以才要去改变!”宋应星大声的说道:“如果每个人都不去改变,那么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我们要去考科举,就是要为我们发声;科举的路走不通,那我们就去做先生,教导学生,同时写出著述,把我们的思想传播下去。”

“只要人不死,就努力去做。一个人不行、两个人不行,一代人不行、两代人不行,那就十个人、百个人、千个人,那就十代人、百代人、千代人!我愿意从我开始!”

说完这句话之后,宋应星直视着张余,坚定的说道:“我要去考书院,那里就是一个机会。一旦进入了书院,我们就有机会接触到陛下;一旦接触到陛下,我们就有机会和陛下说我们的学说。”

“陈可道的那些学说,陛下都愿意接受;不可能我们的学说,陛下就不能接受。这是一个机会,能够遇到这样的一位皇帝,是我们的幸事,成与不成我都要去做。”

“张退之,如果你要离开了的话,我不会怪你。”说完这句话之后,宋应星一甩袖子向外面走了出去,颇有一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感觉。

屋子里面留下了宋应升和张余两个人。

“你确定要走?”宋应升看着张余,有些可惜的问道。

“我为什么要走?”张余一口闷下碗里的酒,酒入喉中如烈火穿喉。

他站起身子朗声说道:“我刚才说那些话,只是让长庚明白一件事情,前路艰难,不能退缩。”

“我张余,字退之,但是我可不会退。”

“你何苦如此激怒他?”宋应升摇了摇头,苦笑的说道。

“因为他才是我们之中,最能够做到的那个人。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做得到,那就只能是他。”张余看着宋应星离开的方向,平淡的笑了笑,语气温和地说着,丝毫没有刚刚的火气。

第一九三章 王恭厂

朝廷上下的事情都在非常有序的进行,这让朱由校松了一口气。

目前对朱由校来说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证明了自己在之前做的事情没有白费,这些臣子至少是有能力的。

尤其是自己选的几位内阁大学士,人家真的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虽然上位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却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理顺了,这就是很难得的一种能力。

这也证明了朱由校的眼光是准确的,不过眼前的有件事情还是有一些头疼。因为做事太得力了,所以进展都非常快。

比如礼部尚书沈庭筠,之前朱由校让他回去休息,一方面是因为沈庭筠真的需要休息,这些日子他实在是太忙碌了;另外一方面,朱由校也希望沈庭筠把进度延缓一些,他的进度实在是太快了。

看着这一次又来到自己面前的沈庭筠,朱由校有一些头大。沈庭筠做事情实在是太拼命了,关键是把事情做的太快了。

朱由校根本就不想让他把事情做得这么快,因为有些事情还需要进一步的处理,不过自己也不能和沈庭筠这么说。

人家是用心做事的,不能够打击人家的积极性。

“沈爱卿,你提出来的这些东西,朕都看了。不过朕觉得,你这进度是不是快了一些?这样的话,可能会有一些赶,如果有什么不圆满的地方就不太好了。”朱由校温和的笑着,脸上并没有其他的心思写明。

不知道是真没听明白朱由校的意思还是装傻,沈庭筠连忙躬身,诚诚恳恳的说道“陛下放心,臣都已经准备得妥妥的了,方方面面全部都设想到了。如果有哪里不妥的话,可以现改。”

朱由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沈庭筠的样子也知道了,自己不让他做是不行了。

事实上朱由校想先把精力集中在内务府那方面,不过现在沈庭筠已经提出来了,那就按他说的去做吧。

于是朱由校点了点头,面色温和的说道“那爱卿就去办吧,不过爱卿还是要注意休息。”

沈庭筠挺了挺背,复又恭敬的躬身说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快把事情办妥。”

显然自己的话他又没听进去,朱由校有一些无奈的说道“既然如此,那爱卿就去忙吧。”

说着,朱由校摆了摆手,示意沈庭筠退下。

“臣告退。”沈庭筠答应了一声,退了几步后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看着沈庭筠的背影,朱由校有一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和这样的臣子打交道还是挺累的。

转头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开口说道“你去工部那边交代一声吧,让他们加快一些进度。”

“是,皇爷。奴婢马上就去。”陈洪恭敬的说道。

在沈庭筠的安排里面,马上就要准备开始考试了。事实上,书院的选址不过才刚刚完成。

而现在书院还没有建造完成,沈庭筠就已经开始准备着手考试了。这一次的考试规模必然不会太大,因为这是自愿报名的考试。

倒不是说很多人会不愿意来参加,而是消息不会传到那么远。

这个时代的信息没有那么发达,很多人估计都赶不上这次考试。要知道进京赶考,有的时候甚至要提前一年出发。

所以这一次书院招生的规模必然不会很大,选取的人员也多是北京城附近的。

那沈庭筠为什么如此着急?

这原因,朱由校倒是能够猜到一些。因为天启三年就会有一场科举,沈庭筠明显是准备在那一次科举上大显身手,所以他才如此急切,颇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生怕自己这个书院随时被掀翻。

不过朱由校也没办法说什么,虽然心里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方面,那就是自己不太看好沈庭筠这个书院的学生。

因为科举的规矩在那里边,考的就是八股文。即便是有沈庭筠他们这些大家教导,书院里的学生也未见得能够有什么成绩。

因为书院的学生除了学习八股文之外还要学别的很多学科知识,所以他们需要一个新的晋升之路。内务府其实就是朱由校为这些书院学生准备的,这是他们的一个上升通路。

离开书院之后,进入内务府;在内务府干几年之后,直接转到官场上。如此一来,这些书院的学生的官途晋升速度就会非常快,顺便绕过了科举的封锁,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他们当中还会有另外一批人出去建立新的书院,作为种子。

站起身子,朱由校叹了一口气。

他真的不喜欢这种急急忙忙的感觉,有一种节奏被打乱了的感觉。不过也没有办法,下面的臣子是个急性子,实在是太赶了。

正在朱由校准备休息一下的时候,外面有人走了进来

朱由校看了一眼,是伺候自己的太监方正化。

太监在皇宫里面的地位,有一个地方是非常明显的体现,那就是他有没有资格排班伺候皇帝。

当他有这个资格的时候,他的地位自然就上来了。

为了体现自己对方正化的看重,朱由校把他也排了进来。现在陈洪出去了,方正化进来伺候也是正常的。

看了一眼方正化,朱由校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的说道“又有什么事情?”

看着朱由校的脸色,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方正化就有一些害怕了,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过方正化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皇爷,内阁的徐阁老来了。”

朱由校顿时面露苦笑。

刚刚走了一个沈庭筠,现在又来了一个徐光启,这事没完了呀。

“行了,让他进来吧。”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

反正自己的心情已经很糟糕了,索性就让他们把事情都说了,不然放在心里边也是很难受。

“是,皇爷。”

很快徐光启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着徐光启风尘仆仆的样子,朱由校就知道他有事。

最关键的一点是徐光启这个样子肯定是从百工院来,也就是说事情和百工院那边有关系。

能让徐光启这么着急的跑过来,那肯定就不是什么小事情。

“爱卿,坐下喝杯茶。”朱由校看着徐光启说道,同时对一侧的方正化说道“赐坐,另外给徐爱卿上一杯茶。”

“臣谢陛下。”徐光启开口说道。

等到徐光启坐下之后,喝了一口茶水,朱由校这才问道“爱卿如此急切的过来,可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吗?还是说出了什么事情?”

“启禀陛下,并没有出什么事情。不过臣的确是有事情。”徐光启点了点头,继续道“臣这一次过来是想管陛下要一个衙门,希望陛下能够准许。”

听了这话之后。朱由校一阵头大。

要一个衙门?

这个衙门是那么容易要的吗?

听徐光启这个意思,这个衙门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衙门。

于是朱由校谨慎地问道“不知道爱卿想要哪一个衙门?”

“启禀陛下,是王恭厂。”徐光启语气坚定,神色凝重。

听到王恭厂这个名字,朱由校就觉得脑袋嗡一下。

王恭厂听着不怎么起眼,可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也不是一个普通的衙门。而且更关键的是这个王恭厂,它是工部的。

“不知道爱卿想让王恭厂归到哪个衙门的下面?”朱由校试探的问道。

事实上,朱由校已经猜到了,除了百工坊没有人会要王恭厂。

毕懋康不敢自己来开口讨要王恭厂,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他的分量不够,没有办法开这个口。

王恭厂这个地方设立的时间非常早,可以追溯到永乐年间。

最初设立的时候,王恭厂虽然隶属于工部,但是说法上算的却是宫里面,因为王恭厂里面有一个监厂太监。

王恭厂每天能够产出大量的火药,常年存放的火药也非常多,而且是专门供京营之用的。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王恭厂早就不复当初。

因为京营的没落,其他的配套产业自然没落下来,大权也彻底落入了工部的手里。

动一个王恭厂,它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事情。因为你一旦动了王恭厂,那么你就要动军器局。

各地虽然都有自己的军器局,可是他们平常也就打造一些刀剑之类的东西;火器制造全部都是在京城的军器局。

自己一旦动了王恭厂,那必然会削军器局,这就牵扯到了一番权力斗争。

权力这个东西谁攥在手里面,都不愿意撒手。

可是看着徐光启,朱由校也不知道说什么,拒绝的话是肯定说不出口的,甚至让他等一等的话朱由校都没有办法开口。

徐光启不会不知道他提出这件事情是为了什么,他和百工院的关系谁都知道。

现在徐光启还为了百工院要走了王恭厂,很多人不会以为徐光启是为国为公,而是会以为他在揽权。

要知道徐光启现在可是内阁次辅大学士,这样做的后果他不会不知道,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徐光启为的不是他自己。

事实上,朱由校也知道将王恭厂给百工院更合适。

从公事的方面来说,百工院负责科研,王恭厂负责制造,归到一处的话更加利于管理,也更加利于研发和制造,就类似于后世的研究所下属的厂子。

从私人的方面来说,朱由校想把王恭厂拿回来。说白了就是收权。

可是这么干难度真的有些大,关键是现在的事情太多了。有内务府的事情,有书院的事情,现在又来了一个王恭厂的事情,还都如此的急切。

“这件事情朕知道了。”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

第一九四章 敲打太监和入学考试

王恭厂这件事情,朱由校实在是没有办法答应徐光启。

倒不是说自己不想答应徐光启,事实上这件事情朱由校也特别想做到,甚至比徐光启还要更迫切一些。

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够做到的,这一点,朱由校心里面很清楚,所以只能暂时应付下去,然后自己再去把这件事情给办了。

如果没有办成,也不至于很丢脸,因为从一开始就没答应徐光启;如果把事情办成了,那自然就是皆大欢喜,到时候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听了朱由校的话,徐光启连忙恭敬的说道“是,陛下。”

略微沉思了片刻,徐光启脸色坚毅的说道“陛下,不如让臣上一个题本吧?”

抬头看了一眼徐光启,朱由校微微一笑。

朱由校当然知道徐光启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这件事情怎么能让徐光启背锅呢?

自己不可能这么做。所以划拨王恭厂这件事情不可能由徐光启来提出,只能自己来想办法。

“内阁的事情比较多,爱卿先回去吧。”朱由校挥了挥手说道。

徐光启听了这句话之后,虽然心里面还是很不甘心,可是脸上也露出了没有办法的神色。

他知道既然自家陛下这么说了,那就是打定了主意不让他老徐参与。

于是徐光启便站起身子躬身说道“如此,臣告退了。”

虽然心里面有一些愧疚,可是徐光启也知道这件事情势在必行,没有办法再停下来了。

百工院那边上下都在等着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已经制约了百工院的发展,所以徐光启才跑来乾清宫这里提。

陛下答应的如此痛快,反倒是让徐光启有一些不好意思了。

对于徐光启来说,他知道这次的事情难度有多大,也知道因为这件事情可能会对陛下有所损伤,但是没有办法。

不过徐光启在心里面打定了主意,回去之后一定督促百工院的工匠们,加快进度拿出成绩,给陛下长长脸。

即便现在一时的非议也无妨,等真的到出了成绩的时候,必然能够让陛下长脸。

看着徐光启离开的背影,朱由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怎么搞得自己像是偷懒一样,这些臣子反而如此勤奋了起来?

不过朱由校也能够理解,徐光启、沈庭筠等人,个个都是想要上位的人。

他们一方面是为了大明,出于爱国之心;另外一方面则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想要做官。

做官,获得权力是一个方面;另外则是自我价值的实现。

他们从小就读圣贤书,一心想要做一番事业,所以他们就心里边憋着一口气,这些年压抑的比较厉害,现在骤然爆发出来,威力还真是不同凡响。

斜靠在卧榻上,朱由校琢磨着该怎么办。

王恭厂这件事情自己得办下来,可是该怎么办呢?

自己直接跑去说?

不合适,自己是皇帝,不能那么做。

正巧陈洪从外头回来了。

看着额头有些微汗的陈洪,朱由校心头一动,对他招了招手,面无表情的说道“去把魏忠贤给朕找来。”

“是,皇爷。”陈洪脚有一些软,累得一口水也没喝上,却是不敢怠慢,连忙答应了一声,复又快步的去找魏忠贤了。

这一段时间魏忠贤的日子不太好过,因为朱由校用了王安,魏忠贤的地位无缘无故的就被降下去了一个名次。

不过朱由校准备再让魏忠贤去干点什么事情,也算是最差的一个考验。如果魏忠贤认认真真的继续办事,那么他还能用,否则就不能用了。

在一个皇帝的眼里面,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你所有的东西都是朕给的,朕给你的你能拿;朕不给你的,你想都不能想。

如果魏忠贤因此露出不满,那么他就可以被拿掉了。

“魏公公,皇爷召你。”陈洪跑到东厂的时候,魏忠贤正在黑牢里训斥孙云鹤。

见到陈洪来,魏忠贤愣了下,突然反应过来,皇爷召他呢!

东厂现在没有什么事情要忙,前面的案子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剩下一些细节末节的东西也不用魏忠贤操心,所以他比较闲,同时也在期待着自己有事情做。

现在听到皇爷召唤自己,魏忠贤大喜之下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快速的就跑进宫去了,并没有让自家皇爷等太长的时间。

“奴婢拜见皇爷。”魏忠贤一进大殿,还没见到自家皇爷呢,就连忙趴在地上磕头。

看着远远跪着的魏忠贤,朱由校招了招手,“过来些。”

魏忠贤连忙往前走了一段,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看了一眼魏忠贤,朱由校也没有让他起来,而是面无表情的说道“朕有一件事情交给你去办。王恭厂那边似乎有些问题,你让崔呈秀过去查一查,如果真的有问题就上一个题本上来。告诉崔呈秀仔细一点,如果出了差错,本宫唯你是问。”

魏忠贤吓了一跳,连忙恭敬的说道“那奴婢去传话?”

“传话?吩咐更合适吧?”朱由校笑着说道“他不是你的人吗?你倒是也挺有能耐,这朝中的大臣居然也能够拜入你的门下,是不是哪一天把朕朝中的所有臣子都带过去,到时候你就能够权倾天下了?还是说你准备做点什么?”

朱由校的这话可是把魏忠贤给吓着了。

皇爷这是在说他图谋不轨,这比结党营私都严重。如果真的做实了,那自己就完蛋了,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魏忠贤连忙趴在地上磕着一个又一个的响头,诚惶诚恐的说道“皇爷,奴婢绝无此心!”

看着魏忠贤把脑门都磕红了,朱由校才摆了摆手说道“行了,留着你这一套,好好把差事办好。告诉崔呈秀,如果差事办砸了,你们两个朕一起收拾。”

“是,皇爷,奴婢一定把差事办的漂亮。”魏忠贤连忙说道。

见到朱由校摆手,魏忠贤连忙站了起来,连滚带爬的走了出去。

走到大殿之外,魏忠贤捂着胸口,那里扑通扑通的跳,刚刚说差点把他给吓死了。

大殿里面,朱由校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空旷的大殿。

刚才自己对魏忠贤所做的一切,说白了就是敲打一番,同时也是在警告他、告诉他不要做的太过,拉拢崔呈秀那样的人就可以了,不要在朝堂上介入的过深,否则他没有好果子吃。

从魏忠贤的表现上来看,他也听明白了。

朱由校看了一眼身侧的陈洪和方正化,冷声说道“你们也引以为戒吧。别等到朕真的去找你们,到了那个时候就晚了。”

“皇爷放心,奴婢明白。”陈洪和方正化连忙躬身说道。

不管他们说的是真的假的,朱由校站起来身子,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出了大殿的门口,手扶着栏杆,眺望着眼前的广场,朱由校舒了一口气。

慢慢来,慢慢来,早晚都把事情办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悄悄地运行,但是宫外却闹腾了起来。

因为礼部今天出了个告示,关于皇家书院招生的事情。

书院的名字很直白,就叫皇家书院,由礼部创建的。

这件事情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早就传遍了,大家都知道。

关键是皇家书院下面有一个招生简章,这个就让很多人看不懂了。

在招生简章上,详细地规定了学员的出身,那就是必须是秀才,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要求。报名的人只要能通过入学考试就行。

关于入学考试,上面也有详细的介绍。

首先要做的就是报名,要到礼部指定的报名地点去报名。完成了报名之后,就可以准备考试了。

如果单单是这一点,大家也不至于吃惊成这个样子。而是这上面的考试科目,居然只有三个大项目,分别是四书五经、数算,以及武术。

这三个项目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三个项目的分数。

按照礼部给出来的告示,这三个项目的评分居然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每一个项目都价值100分。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不擅长四书五经的人,一样可以参加考试,甚至可以考过考试。

因为在考试的资格里面,还有详细的补充条款,比如监生、国子监的学生,还有恩荫的官员子弟皆可以参加。

可以说,很多人都可以参加皇家书院考试。这个条款就让很多人不理解和大吃一惊了。

因为在这个条款之下,等于朝廷为勋贵和勋戚的子弟们开启了一条走向文官的大门。

虽然勋贵和勋戚的子弟们四书五经学的不好,但是人家武术学得好,数算也未必就差。这样一来,这条款让读书人的优势减少不少,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在诧异和吃惊之后,那自然就是愤怒了。

于是不少学者开始急呼,认为这是有辱斯文,是对圣人之道的玷污。

现在朝中有官员也开始上题本了。于是整个京城又呈现了一种风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

京城的一家客栈里面,三个人坐在桌子上喝酒。

宋应星抬起头看着张余,面无表情的问道“现在你还坚持你自己的看法吗?你去看看那个告示,那个告示上面写得很清楚了,皇家书院包容并蓄,自然也是容得下我们的。”

看了一眼宋应星,张余笑着说道“那要看着他们的考题才知道。”

随即张余又说道“不过我们倒是应该能考中,毕竟算数一道,我们还算是精通。”

这话都是张余谦虚了,在他们三个人之中,最擅长算数的就是张余。

宋应星也是精于此道,唯一差一点的可能就是他哥哥宋应升了。

第一九五章 我卢象升必然名扬天下

宋应星三个人的心里面都很清楚,在这样的条件下,考皇家书院这件事对他们三个人是有利的,这是谁都没有办法否认的事情。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利。

宋应星看了一眼张余,目光沉沉如火炬,语气异常坚毅的说道“虽然这几次我们都没有考上进士,但是这一次我们一定能够进入书院。”

“只要让我们进入了书院,我们就能够一起弘扬我们的学术,让天下更多的人知道我们的关学,让关学也成为天下显学。”

这一次张余没有再说什么,因为这不光是宋应星的理想,同时也是他和宋应升的理想。

虽然这个理想不一定能够实现,但是他们三人一直都在为之努力。张余也不是真的想要打击宋应星,所以该表示支持的时候还是要支持。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这武学要怎么考?”张余有些疑惑的问道。

宋家兄弟都没有说话。

“难道是要考兵法吗?”张余看着两个人,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到了宋应升的身上。

在兵法方面就是宋应升比较擅长了,宋应星和张余都不行。所以两个人都想听宋应升的看法。

“如果只是考兵法,那怎么能叫武学?”宋应升皱着眉头说道。

“既然叫武学,那就应该会考弓马骑射,这对我们来说恐怕难度不小。你们也都知道,我们怕是不太行。”宋应升面色平静的说道。

宋应星和张余闻言,皆是点了点头。

这个他们两个要承认,虽然他们不是死读书的书生,可是对于弓马骑射,他们并不擅长。

君子六艺到了现在基本上已经快成笑话了,这让三个人有一些汗颜,看来自己做的还是不到位。

“找个时间练一练吧,至少别到考试的时候丢了人,拿不拿高分的不要紧。”张余看了两个人一眼之后开口说道“这一次既然是考三项,那就不可能有人全部都擅长,能有两个擅长的就已经不错了。所以我们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算是达成了协议。

虽然朝堂纷纷扰扰,各种人说各种话,什么样的情况都有可是有一点却是没有人能够改变的,那就是朝堂上定下来的事情,全部都在推行,没有人能够阻止。

内务府已经选定了地址,衙门的牌子已经挂上去了。太康伯每天都去内务府点卯,宫里面们的王安也出来了。

原本一些分散的权力开始被收拢了起来。比如原本八局在宫外面的业务,又比如宫里面的其他部分都已经挂到了王安的名下。

这是初步的整合,人员上虽然也有一些变动,但大部分还是原来的老人。只是干活做事动作都非常的快,没有人敢偷奸耍滑。

方正化已经开始编订新的人员名单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是个机会。一旦能够做出实事来,那么就有可能会升职。

当然机会的同时也代表着危险,如果哪里做的不好,就会被淘汰掉,所以大家都比较努力。

宫外面的业务也开始被划到了内务府的下面,比如皇庄,以及一些像蓝靛厂一样的厂子。

内务府在快速的壮大,只不过对外还需要一些时间。

在这样的情况下,内阁那边也拿出了内务府大臣的推荐名单。

内阁推荐的名单上的名字,真的让朱由校没想到。

看着手里面单子上的几个人名,朱由校有一些迟疑了。

怎么会是他呢?

虽然内阁推荐的人有几个,可是事情却并不是这样的,因为排在最前面的就是内阁最支持的。很多情况下,其他几个人都是陪跑的。

当然也有可能朱由校不喜欢排在第一的那个人,那么内阁就会选择换人。可是排在第一名的那个人依然代表了内阁的态度。

朱由校实在没想到他会是内阁推荐在排名第一的人,这个人就是朱童蒙。

这次朱由校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都察院的人自己也知道一些,原本以为即便不是崔呈秀,也会是其他的人来内务府当大臣。

可是朱童蒙这个人,从来不在朱由校的选择以内。为什么内阁会支持他呢?

不过朱童蒙这个人其实也挺有意思的。第一个上题本反对东林党和讲学的,其实就是这个朱童蒙,他还反对过东林书院。

朱由校的目光在四位内阁大学士的脸上扫过,见他们一个个全部老神在在的模样,朱由校就知道自己怕是什么都问不出来,这几个老家伙什么都不会说的。

将手中的名单放下,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那就让他来吧,就选朱童蒙吧。”

“是,陛下。”四位内阁大学士答应了一声,然后就告辞离开了。

看着四个人的背影,朱由校有一些迟疑。

原本朱由校以为内阁会发生一定的冲突,因为四个人很可能会支持不同的人;可结果却让自己大大没想到,这四个人非常愉快的就达成了共识。

转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陈洪,朱由校对着他招招手。

快速的来到朱由校的面前,陈洪躬身说道“皇爷。”

“你去打听一下,看看这一份名单是怎么制定出来的。”说着,朱由校把手中的名单递给了陈洪,然后转身往回走了。

朱童蒙这个人选倒不是不能接受,可是朱由校要把这里面的事情弄清楚。事情如果不弄清楚的话,自己的心里面不踏实。

坐在椅子上,朱由校面无表情的看着空旷的大殿,最后自嘲的笑了笑。

人家都说帝王多疑,朱由校前世还觉得有一些太过了,可是现在自己也染上了这个毛病,什么事情不弄清楚都不行。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朱由校有一些无奈的说道“这世上实在有太多的人想骗朕了。”

京城之中,最大的风暴自然就是书院的事情。

在经过了争吵和反对之后,很多人都发现没有什么用,于是开始阻止人们去考试。

这种风向在读书人之中比较强烈。不过也有人不信邪,比如像学习关学的人,或者是其他小学派的人。

这一次陈可道泰州学派的崛起,被很多学派视为是希望,所以他们准备去书院碰碰运气,万一自己成功了呢?

那是不是能让自己所在的学派成为显学?

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搭理那些阻止书院考试的人。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抱着这个想法去的,更多的人则是想要做事情。

这里面就有不少是从各个武将家的家庭出来的,还有的则是一些从勋贵和勋戚家庭里面出来的。

他们才不在乎外面的那些人说的那些东西,他们想要的只是去书院。

这一群人算是比较特殊的人,而其中有一个人正在被人劝阻。

“建斗,这一次摆明了是朝中的人在搞党争。你又何苦参与进去?”

“事情如何我们每个人都知道,朝廷前些日的那个大案,还不是他们搞的鬼?你看看那些人倒了之后,上台的都是什么人?”

“是徐光启!沈庭筠!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皇家书院并没有那么单纯,这是他们在用皇家书院来培养他们自己的人。之前攻击东林讲学和书院的人,肯定也是他们的人。”

“他们想用皇家书院来培养他们自己的人,同时在朝堂上打击别的官员,不让他们培养人才。这就是彻彻底底的党争,我们现在真的没有必要踏进去!”

“以你的学识,考一个进士没什么难度。到时候朝廷自然会给你派官,你可以到地方去任职。何苦非要去趟这一趟浑水?”

“你要知道,你现在考进去了皇家书院,那么这一生你都洗不掉皇家书院的痕迹,你都洗不掉自己是徐光启和沈庭筠的人。虽然你可能会不服气,可这就是事实。”

“这些人看起来声势浩荡,可是他们的人并不多,如果真的从皇家书院出来去别的地方,你恐怕会寸步难行。”

被称为建斗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他抬起头看着说话的人,缓缓的开口说道“可是你不觉得皇家书院更适合我吗?你看他们这一次考的东西,四书五经、算数,还有武学。”

“我是一个举人,四书五经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你都说我考进士没问题,所以你也相信我这方面没有问题。虽然我不会是最好的,但是肯定也不是最差的。”

“算数,我这些年也是研究过的,你也知道我的算数有多好了。武学,从小到大,弓刀石、马步箭,我差什么?从小到大我喜欢练武,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报效国家。”

“皇家书院虽然是新鲜的事物,是沈庭筠他们搞出来的,可那是一条路。三项加起来,我必然能够名列前茅,这是我的机会。”

“如果我能够做到,我卢象升,必然能够名扬天下!说不定我能够考到第一名,到时候连陛下都会惊动!即便是这一次我考不好,可是如果我能够做到排名靠前,我一样能够参加科举。”

“而且你也说了,现在当权的是徐光启和沈庭筠,你怎么知道下一次科举不是他们的人做主考官?到时候你一样逃不掉。与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去皇家书院试一试。”

最后,卢象升看着男子,眉眼温和的笑着说道“刘贤,我知道你的能力,和我一起去试一试吧。”

被称为刘贤的男子看着卢象升,半晌无奈的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刘汝能早晚被你害了。行,我跟你一起去!”

第一九六章 国丈头上两口锅

把事情都办完、把官员都换成了自己的人之后,朱由校有一个非常深切的体会,那就是自己的事情少了。

朝堂上的大臣们都能够独当一面,不用自己操什么心。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没有人再对自己后宫的事情指指点点,也不会整天有人想着上书劝谏自己。

这对自己来说是非常好的一件事情。于是朱由校的后宫生活也开始变得和谐了起来。

这其实也是朱由校清洗内廷后的结果,后宫里面没有人敢再炸刺。

这一天朱由校正在陪着张皇后放风筝,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周围站着一圈内侍和宫女。

大家全都羡慕的看着这天下最尊贵的一男一女。

宫女们艳羡的看着张皇后,陛下对张皇后的宠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皇爷,方正化来了。”朱由校回身喝茶的功夫,陈洪来到了朱由校的身边,恭敬的说道“国丈也跟着一起来了。”

听了他的话,朱由校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然后笑着继续陪张皇后放风筝,似乎对于国丈和方正化两人的到来并没有什么想法。

一直到玩闹累了,朱由校这才牵着张皇后的小手往回走。

看着额头有些微汗的张皇后,朱由校笑着说道“去准备一下,朕和皇后要沐浴。”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

听到朱由校的话,张皇后脸色微红,娇俏的看了一眼自家陛下,跟着他一起去沐浴了。

一番不可描述的洗澡之后,朱由校换了一身衣服,回到了乾清宫。

轻轻敲打着桌面,朱由校沉吟道“去把他们两个叫来吧!”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急忙去传话了。

时间不长,张国纪和方正化两个人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臣等参见陛下。”

朱由校看了一眼方正化和张国纪,面无表情的问道“你们两个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回陛下,关于内务府的事情,臣想和陛下说一说。”张国纪面容严肃的说道。

朱由校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张国纪,点了点头说道“爱卿有话尽管说吧!”

“臣今日过来是想跟陛下说说关于内务府官员的选拔问题。”张国纪拱手说道“臣想通过招募的方式选拔内务府的官员。这样一来的话,内部府上下可以招募更多的人才。”

“何况内务府本就是为陛下服务的,如此做法能够彰显陛下不拘一格用人才的方略。同时也能够给那些科举无望的人一个机会,让他们能够进入内务府来为陛下尽忠,这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所以臣想通过公开招募的方式,来选拔内务府的官员。”

朱由校看着一眼张国纪,笑着点点头说道“这是一个好办法,那就按照爱卿说的办吧。”

似乎没有想到自家陛下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张国纪微微一愣,连忙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说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心尽力,绝对不会让陛下失望,一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轻轻的点了点头,朱由校笑着说道“朕相信爱卿。”

“那臣等先告退了。”

事情说完了,张国纪和方正化两个人也就告辞了。

只不过转了一圈之后,方正化又回来了,“皇爷。”

朱由校也没有走,在这里等着方正化。看了一眼方正化之后,他面无表情的说道“说说看吧!”

“是,皇爷。”方正化连忙答应了一声,躬着身子说道“其实臣并没有出什么力气。这些日子虽然表面上没有人再找国丈了,但其实私底下找的人还是不少。只不过比起上一次要谦卑了不少,他们更多的是通过行贿的手段来进行的,希望能够安排人进内务府。”

朱由校点了点头,这件事情自己倒是知道一些,因为已经有人向自己汇报过了。

不过朱由校却没有戳穿,转头看着方正化,皱着眉头问道“这个主意是谁给国丈出的?公开招募?有些人呢,钻到钱眼里边了就什么都忘记了。”

“回皇爷,据说是国丈的一个心腹,叫做刘炳。”方正化有一些迟疑的说道。

“那就接触一下,让他听话。”朱由校面无表情地说道。

方正化正想答应,朱由校又说道“算了,这件事情朕让陈洪去办吧。”

“是,皇爷。”

略微沉吟了片刻,朱由校面带肃容的说道“你把人盯好了就行,不要出什么纰漏。到时候把名单拿过来给朕看一下,朕会从中筛选一些,然后让这些人进入内务府。”

方正化有一些迟疑的说道“皇爷,国丈那边……”

“这里面有他什么事吗?”朱由校有一些疑惑的问道。

“唯才是举,才是你该做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你也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朱由校发现方正化的脑袋有点直,可能这是练武之人的通病。

要是魏忠贤或者是陈洪,一点就透了。这个方正化居然还要自己把话说的这么清楚。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方正化不会自个儿瞎理解把事情办坏了。说清楚就说清楚一点吧,至少他清楚地知道该怎么去办。

“是,皇爷。奴婢明白了。”方正化连忙答应了一声。

首先通过公开选拔,这就代表着内务府的选官方式其实就是另一种变相的科举,在官场上不得志的人可以去考内务府。

一旦进入了内务府之后,他们就和官场上的官员对立了起来。正规科举出身的官员肯定会瞧不起他们,他们也必然是要反击的。

最为关键的一点,张国纪这么干会得罪一大片文官。

对于文官们来说,内务府就是他们的囊中肉,随时都想一口吞下去,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从其他各个衙门抽调官员过来补充进内务府。

六部都有很多官员想去内务府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选择了公开招募,让这些文官怎么办?

很多大佬都想把手伸到内务府,或者安排自己的人进内务府。若真是公开选拔,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大佬们会怎么办?

张国纪肯定是瞒不住的,估计很快就会被弹劾了。

当然了,这还不是第一个大坑,做这件事情得罪人是肯定的,所以张国纪现在做的事情也算是中规中矩。

第二个大坑是张国纪收受的那些贿赂。收受了贿赂就要安排人,可是安排什么人进内务府却是方正化在管,更多的是朱由校这个陛下在做主。

朱由校自己勾选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张国纪收受贿赂的人。也就是说,张国纪还会再得罪一些人。这些人给张国纪送了钱,他却没给他们办成事,那些人会不会生他的气?

只不过张国纪的身份特殊,他是皇后的爹,估计也未见得有人去告他状,但是名声肯定就臭了。

这两口锅砸下去,张国纪直接就残废了一半,以后想要在内务府能混到风生水起,基本上已经是不可能了。

也就是说,等到内务府的整个架子搭起来,自己的这位老丈人就该下台了。

得罪这么多人,张国纪是没办法在内务府做事情的。当然了,这也是朱由校最早的计划。

所以朱由校才会交代方正化即便没有人去找自己的老丈人说要采取选拔招募的方式,自己也会安排其他人去说这事。

“行了,回去好好办事吧!”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

“奴婢告辞。”方正化答应了一声,然后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等到方正化走了之后,朱由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事情终于要走上正轨了,现在自己不需要再做什么了,只需要安稳的看着和等待就行了。

在张国纪和方正化回到内务府之后,立刻就有消息传了出来。

内府将会采取选拔和招募的制度,凡是有举人以上功名者,全部都可以报名参选;一旦参选通过之后,便可以去内务府任职。

这个消息一出来之后,整个京师瞬间风涌云动。

因为皇家书院的事情,京师聚集了不少读书人。谁都没想到内务府居然也这么搞,于是又是一片议论纷纷。

与民间的有支持、有反对的态势不同,朝堂上可以说是一面倒的反对,根本就没有人赞成内务府这次搞的事情。

六科给事中开始上题本弹劾张国纪,说他任人唯亲,收受贿赂。

这种事情当然就是真的,可是朱由校却选择了无视。

张国纪的名声开始迅速的滑落,很多读书人都说他变了,他现在已经变得和那些勋戚没有什么区别了。

与此同时,张国纪那儿增加更多的则是那些勋贵和勋戚的拜访。

同时勋贵勋戚们送来的礼物也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贵重,张府呈现出了一片繁荣的样子。

这就导致了张国纪的名声在读书人之中变得越来越差了。

京城这边热热闹闹纷纷扰扰,辽东那边还是冬天的尾巴,不过也开始变得暖和了。

自从上一次大战之后,辽东倒是也安稳了很长一段时间。

建奴没有再派人来骚扰,这倒是让熊廷弼松了一口气,他可以安安稳稳的收拾辽东的防务。

“熊大人。”一个声音突兀的在熊廷弼的身后响了起来。

熊廷弼转过身看过去,发现是魏朝。

这位宫里面来的公公,熊廷弼可不敢得罪,连忙笑着迎了上去,拱手说道“见过魏公公。”

自从上一次来宣旨之后,这位魏公公就一直没有走,好像是在等什么东西。

熊廷弼也不敢去问,这个公公不走就不走呗,辽东也不怕他吃饭。不过魏公公倒是有些日子没过来了,今日看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熊大人,咱家等的东西来了。不如熊大人和咱家一起去看看?”魏朝笑着说道“相信熊大人一定会喜欢的。”

第一九七章 送枪到辽东

听了魏朝的话,熊廷弼也来了兴趣。

事实上,熊廷弼对于魏朝在等的东西也很感兴趣,便笑着跟魏朝走下了城门。

魏朝在辽东休养了一段时间,病养好了,心里也想通了。他的脚步很轻快,脸上也带着笑容。

这一次的事情过去之后,他终于可以回到北京城去了,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而不是在辽东这个地方浪费时间,他相信自己会有更好的前程。

很快两个人就来到了教场,这里其实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见到熊廷弼二人,辽东的将士们分散开来,让出了一条路。

很快熊廷弼就看到了一群与周围不一样的人。这些人全部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规制十分的统一。熊廷弼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就让他有一些迟疑了,转头看向了魏朝。

魏朝知道熊廷弼想问什么,便笑道“他们是百工院的人,他们的衣服都是这样的。”

熊廷弼点了点头,默默记在了心里。

两人一起走过来之后,百工院那边也有一个人笑着迎了上来。

这是一个50多岁的男子,看着十分精干,整个人都带着一股精明强干的气势。

见到熊廷弼和魏朝之后,这人笑着拱了拱手说道“下官百工院赵岩,见过魏公公,见过熊大人。”

魏朝和熊廷弼也连忙还礼。

两人对百工院这个衙门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虽然没见过,但绝对听说过,这可是陛下的宝贝衙门,谁都不允许触碰的存在。

很多人都说陛下在里面生产了很多东西,有人说是为了大明为了百姓,也有人说是为了供陛下玩乐。

这一次百工院的人到辽东来,这倒是让人挺意外的。看着他们身后一辆辆的大马车,显然他们是来送东西的。只不过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东西送到这里来了。

“熊大人,这是陛下让我们送来的。”在客气了几句之后,赵岩对着身后招了招手。

很快就有人把一个木头箱子给抬了上来。

赵岩点了点头,

抬箱子的两人见状,拿起撬棍直接把箱子的盖给撬开了。

在撬开了箱盖之后,里面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一杆杆崭新的火绳枪,静静的躺在木箱里的绒布上。

这些,正是百工院用新工艺生产的那些试验品。

改良版火绳枪其实与即将生产的燧发枪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只不过是打火系统的不同。

百工院生产这些东西只不过是为了试验改良后的新工艺,但是既然已经生产出来了,自然就不能浪费。所以朱由校就让百工院弄五千条改良版火绳枪给熊廷弼送了过来。

“熊大人,这是百工院生产的新式火绳枪,得到了陛下的赐名,为天启一式火绳枪。这里一共有五千条,是陛下让我们给熊大人送过来的,熊大人可以让看一下。”

听了这话之后,熊廷弼脸色顿时大喜。

事实上在看到天启一式火绳枪的那一刹那,熊廷弼已经意识到这些东西的不凡了。

在军武多年,火绳枪熊廷弼也见了不少,可是大部分都是粗制滥造的,少有制作精良的。

很多士卒们都不愿意用火绳枪,因为很多质量太差了,打着打着就堵了,导致的结果就是直接炸膛了。

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士卒自然就不愿意用了。只不过生产这些东西的不归地方将领管,又没有人敢说这样的事情,所以情况越来越糟。

熊廷弼没想到这一次陛下居然让百工院送来了五千条天启一式火绳枪。

在看到天启一式火绳枪的一刹那,熊廷弼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这是自己生平仅见的最精良的火绳枪,可以说没有比这个再好的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熊廷弼怎么可能不激动?

要知道这里可是足足有五千条!

此时此刻熊廷弼也顾不得太多了,快速的走了上去,伸手将天启一式火绳枪拿了起来。

沉甸甸的手感,冰冷的枪身,全都预示着这是一件杀伐利器。

“来人,给我装上。我要试试!”熊廷弼兴奋的说道。

见到熊廷弼这么说,赵岩笑着对身后招了招手,开口说道“把子弹给熊大人拿一盒来,让熊大人试试咱们的最新式的子弹。”

很快就有人捧过来一个小木盒子,赵岩将小木盒子递到了熊廷弼的面前,笑着说道“天启一式火绳枪使用的是最新式的子弹,原先的子弹可往往不能给天启一式使用,熊大人切记。”

一边说着,赵岩一边将盒子打开了。

在盒子里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一卷卷小纸筒。

“这是全新的纸壳枪弹,在这里面装有火药和弹头。只要这样就行了。”说着,赵岩将纸壳子弹拿起来一个,然后快速的撕了一个口,直接倒进了天启一式火绳枪的枪管里面。

一边往里面倒火药,赵岩一边向熊廷弼解释道“天启一式火绳枪虽然是新式的,但是一定要从前面装入火药和子弹,所以以前有的问题现在还会有。”

“从枪口往内加火药,然后再装入弹头,操作缓慢而且每次的装药量不确定,因而射击效果也不稳定。把火药装的多了容易炸膛,还容易堵塞枪管。但是如果装的火药不够,那么威力也不够。”

“所以在研究天启一式火绳枪的时候,我们百工院就想了一个办法,把所有的火药和弹头全部做成这个样子。这样的情况下,可以方便装填,同时也能够定量装入,不存在装多或者装少的情况。”

将火药倒进去之后,压实了子弹,赵岩笑着将枪递给了熊廷弼,说道“枪里面我们装入了新研制的火药,所以威力会大一些,熊大人小心一点。”

熊廷弼脸上全都是兴奋的神色,对于他来说,这种枪绝对是非常非常好用的存在,

不但提高了射速,而且还提高了威力,关键是质量上乘不会担心用着用着就是炸膛了。

伸手把火绳枪拿过来,熊廷弼熟练地压住了火绳,然后扣动了扳机。

轰隆一声之后,一道白烟直接冲天而起。

感受着火绳枪上传来的后座力,熊廷弼大笑着说道“果然是好东西,有了这些火绳枪之后,一定让建奴好好的喝一壶!”

一边说着,熊廷弼一边摸着火绳枪,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对了,赵大人,我有一个事问你啊,你们百工院能产多少天启一式火绳枪?”熊廷弼看似随意的笑着问道。

可是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谁都知道熊廷弼绝对不是随意这么问的。他这就是在打听百工院的消息,想知道百工院还有多少天启一式火绳枪。

至于知道了以后那就更容易了,这个熊廷弼肯定会回去马上写题本向皇上讨要库存的天启一式火绳枪。

赵岩看着熊廷弼,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在百工院里面不管铸造,所以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百工院里应该没了。”

“为什么呢?怎么没了呢?”熊廷弼有一些激动的说道“这么好的东西要多造一些才是。”

“因为这种枪已经在百工院里面淘汰掉了,这只是第一批,当然也是最后一批,是陛下让我们送来给熊大人应应急的。”

“百工院已经在生产新式的没有火绳、自生火种的枪械了。相信以陛下对熊大人的看重,辽东这边应该很快就能用上了。”

“还有就是百工院,目前在生产火炮,全部都是新研制出来的。熊大人应该很快也能够见到。”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熊廷弼顿时百感交集,看向几个人,面容严肃,语气中带着感激之情的说道“陛下对辽东如此看重,对熊某如此看重,实在是天恩浩荡!我要马上回去写一份谢恩的题本。诸位,熊某告辞了!”

说着,熊廷弼对着众人拱了拱手,一副我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熊廷弼都这么说了,自然没有人会阻拦他。

人家回去是向陛下写谢恩的题本,自然是不能够阻拦的。你要是拦着,那你成什么了?

于是几个人连忙说道“熊大人,请,请!”

熊廷弼也没有客气,直接转身就走了。

看着熊廷弼匆匆离去的背影,赵岩笑着说道“熊大人的性格很直爽。”

魏朝看了一眼赵岩,好笑的说道“就是这副直爽的性子,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再说了,他也未见得有多直爽,估计这次回去向陛下上书了,谢恩是真的,但更多的应该是要火枪和火炮。”

说着,魏朝看了一眼赵岩。有些玩笑的问道“你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不怕回去被收拾?”

“不怕!”赵岩摇一摇头,一幅理所当然的说道“百工院生产的这些东西,自然是要用在战场上的,不然生产出来有什么用?魏公公,我要在辽东待一些日子,熊廷弼题本怕是得让魏公公带回去了。”

听了赵岩的这句话。魏朝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有些尴尬的看着赵岩,讪讪的问道“赵大人此言何意啊?”

“原本熊大人的谢恩题本应该由我带回去的。可是我要在这里检测这些火绳枪,想要看看它们在军中的使用情况,了解一下士卒们是怎么使用的,看看哪里还有改进的必要。所以我暂时不能回到北京城。”

赵岩一副纯真善良的模样,理所当然的说道;“既然魏公公要回去,那么这份题本自然是由魏公公带回去比较合适。”

沉默来半晌,魏朝看着赵岩有些迟疑的说道“我的身子好像不舒服,偶感风寒,怕是一时半会儿离不开辽东了。”

这个操作,直接让赵岩张大了嘴。

第一九八章 兵仗局

赵岩这么说的理由很简单,他现在的确没有办法回北京城,他要留在这里检验天启一式火绳枪的可靠性,同时收集到第一手使用的资料。

至于和他不想拿着熊廷弼谢恩的题本回京这事,没有任何关系。

之所以让魏朝将熊廷弼的题本拿回去,一来这是魏朝应该做的事情,二来也的确是想恶心一下他。

因为这件事情肯定会不好办,由魏朝将此份题本带回去的话,他肯定会在陛下那里吃个瓜落。

但是显然魏朝也不上当,他看了五千条天启一式火绳枪,心里面就明白了一件事情,辽东接下来有大仗要打了。

自个儿在这个时候回京师去显然是得不偿失的。等到辽东这边打胜了之后,他可以带着捷报回去,这与现在回京师完全是两码事。

让赵岩佩服的是,魏朝这家伙反应真的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这个装病的办法。

“那魏公公可要好好休养。”赵岩有些无语,只能这么假意关心的说道。

“多谢赵大人关心。”魏朝笑着说道,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两个人在这边谈话,那边熊廷弼快速的去把题本给写好了。他根本就懒得搭理这两个人,直接就派人快马加鞭的把题本送往京城了。

所以魏朝和赵岩两人的谈话对熊廷弼根本没什么影响。

京师,乾清宫。

朱由校活动了一下筋骨,说起来自己穿越过来也有一段时间了,甚至连老婆都已经娶到手了,但是还没有出宫活动过。

自己真的想看看这个时代的京师,不过想要偷溜出宫去难度也不小,关键问题是不安全,谁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

“皇爷,工部尚书**星来了。”陈洪来到朱由校的身边,躬着身子轻声的说道。

轻轻的点了点头,朱由校笑着说道“让他进来吧。”

事实上朱由校也知道,这一段时间,**星的日子不太好过。

原因也比较简单,那是因为很多人将**星视为叛徒,是踩着别人的血上位的官员。

在这样的情况下,**星的风评很差,所以日子也就不那么好过了。

这就导致了**星彻底倒向了自己这个陛下这一边。

不过朱由校也不太知道**星今天过来做什么,工部最近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

最近自己的确在想把王恭厂弄到百工院去,可是自己这边还没动手呢。

很快,**星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到朱由校之后,**星连忙行礼,恭敬的说道“臣工部尚书**星,参见陛下。”

“爱卿免礼吧。”朱由校笑着说道“爱卿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启禀陛下,臣今日来见陛下,是有一件事情想向陛下禀报。这是臣近些日子查的账,还请陛下过目。”说着,**星将一本账册双手奉上,递到了陈洪的面前。

陈洪不敢怠慢,连忙将账册呈给了朱由校。

伸手将账册拿了过来,大概翻看了一下,朱由校脸上的表情就很精彩。

因为这是工部下面几个衙门的账册,其中就包含了王恭厂,上面也写了一些贪腐的内容。

显然**星这是得到皇帝要搞王恭厂的消息,提前下手了。

那么这个罪责就怪不到工部的身上了。

朱由校想要借由工部没有管好王恭厂的名义把王恭厂划拨给百工院,这个计划看来是行不通了。

同时**星也在告诉自己这个陛下,工部不想放弃王恭厂。

“爱卿这又是何苦呢?”朱由校看着**星,苦笑着说道。

“启禀陛下,工部这些年的确做的不好,这件事情臣也知道。但是臣有信心,一定可以把工部管理好,也可以把工部下属的衙门管理好,绝对不会再出现以前的事情。”**星面容严肃的说道。

朱由校看着**星,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显然**星是在向自己做出保证了,就是他一定能够把工部管好,请求自己不要将王恭厂划拨给百工院。

自己的下属衙门被划拨到别人的权力之下,这是**星身为工部尚书不能够接受的结果。

看着一脸严肃认真的**星,朱由校心里面还真的有些心软了,沉吟了片刻说道“爱卿放手去做吧,朕相信爱卿能够把事情做好。”

这就是朱由校给**星承诺了,就是你把事情做好,朕就不会将王恭厂从工部剥离出去。

“如此,臣就告辞了。”**星躬身说道。

朱由校挥了挥手。

看着**星离开的背影,朱由校苦笑着摇了摇头。

臣子们不做事,自己心里边着急;现在臣子们都争着做事,自己心里边还是着急。

这边倒是安抚了**星,可是那边也要给徐光启一个交代。

好在自己早有备用计划,既然工部的王恭厂动不了,那就再建一个。

事实上也不用再重新建一个王恭厂,因为宫里面本身就有,那就是二十四衙门之中的兵仗局。

兵仗局原本是由太监管理的,设置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为皇家禁军铸造兵器。

可以说,在明朝最初建立的时候,皇帝将朝廷和自己的皇家分得很清楚。

给各地朝廷军队铸造兵器的地方是工部,但是给皇帝禁军铸造兵器的地方却是兵仗局,也就是说,兵仗局是皇帝的私人武器制造基地,用来装备皇帝的私军。

在军队的划分上面,各地有卫所,归地方官员和朝廷管辖;但是在京城却有亲军,是属于皇帝的军队,直接被皇帝调遣,不受任何人的节制。

说白了,亲军就是一旦皇权和臣权发生冲突的时候,皇帝有采取暴力手段的能力。

只不过这种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糟糕。文臣削弱皇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连皇帝的亲军都裁撤掉了,何况是兵杖局这种衙门?

那就更不可能任由兵仗局壮大了,那是一定要收拾掉的。

从土木堡之变开始,兵仗局从原来的3163名工匠,到隆庆年间只剩了1781名工匠;至于到了现在,也就只剩下大鱼小鱼两三只了。军械的制造全部落在了工部军器局的手里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兵仗局就是一个摆设。

就在刚刚,朱由校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可以把兵仗局交给百工院。

原本朱由校还在想百工院的定位,现在看来可以当做原来的兵仗局来使用。

反正八局的很多事都要交给内务府,那就索性把兵仗局划拨给百工院吧。同时让工部和百工坊竞争,也会促进两者的发展,不失为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总算是解决了这一茬,最关键的问题是自己能够将徐光启和工部两边都安抚下去。

要知道,朱由校不得不考虑工部上下官员的情绪。之前的大清洗已经让很多人人心惶惶,现在如果再强行去打压工部,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如果百工院真的能够做得很好,那个时候再裁撤掉工部的兵器局也来得及。

想通了这件事情之后,朱由校转身对站在不远处的陈洪说道“你去一趟内阁,告诉徐光启,王恭厂不能给他了,但是朕可以把兵杖局给他。”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说完这句话之后,陈洪转身就走了出去。

看着陈洪的背影,朱由校叹了一口气。自己总算是把事情办好了。

这件事情完事之后,自己也可以放心去考虑其他的事情,这对自己来说比较重要。

朝廷现在比较棘手的事情也就那几件,内务府的事情有序就行了,其他各个衙门也都还好,书院那边也推进的很快,所以剩下的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了。

倒是自己可以考虑动一些钱出来了,光靠杀人抄家是不行的,自己需要一个稳定的财源。该怎么去弄?

让内务府找人合作或许是一个好办法。

合资?

朱由校的脑海中兀地出现了这两个字。

看来可以试试看,不过这些事情让谁去做呢?

自己的国丈张国纪怕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方正化好像也不行,那就只能重新找一个更合适的。

可是这个人真的不太好找。想到这里朱由校不禁有一些头疼了。

这需要一个会做生意的人,同时还必须是自己信得过的,这样人可真的不多。

不知道谁做合适,这一点朱由校没太想明白。

宫里面的太监怕是不行,要去外面找人。自己需要一个律师胡雪岩那种人物,也就是红顶商人。

让人去查一下,看看自己手下的那些大臣里面,谁家里的生意做的比较大;勋贵勋戚那边也可以查一下,到时候给他们一个官职。

这么做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一方面是为了彰显对他们的重视;另外一方面原因就更简单了,等到自己想收拾他们的时候,不用找什么理由,直接定罪就行了,贪污这个罪名就很不错,可以让他们乖乖的认罪伏法,是个好理由。

想到这里以后,朱由校决定就这么干了,至于人选可以慢慢找。

看着走回来的陈洪,朱由校说道“朕有一件事情交给你去办。去查一查朝廷上下哪位臣子家里面的生意比较大,让锦衣卫去查。”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安排。”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

虽然陈洪不知道自家皇爷为什么要查这个,但是既然皇爷要查,那么自己就一定要去查,而且还要用心努力,不能够出任何的纰漏。

这一点陈洪的心里非常的清楚,这是巩固自己地位最重要的手段。

第一九九章 商人胡飞

对于自己如今风生水起的状态,胡飞是很满意的。

作为一个曾经的街头混混,他能够在京城走到今时今日的这个地位,那绝对是非常自豪的一件事情。

不过胡飞能够走到今时今日的这个位置,有一件人在其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那就是他的姐姐。胡飞的姐姐嫁给了英国公张维贤作妾。

原本胡飞家里面很穷,他姐姐进英国公府也只是做侍女赚点月钱。可是谁想到,貌美勤快的姐姐就被英国公给看中做了妾,于是她就一步登天了。

借着姐姐这个东风,胡飞也一步登天了。从一开始的小打小闹的生意中出彩,这几年他越来越得到英国公的看中,掌握的生意也越来越大。

事实证明,胡飞在做生意这方面还是非常有头脑的、有天赋的。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和姐姐在英国公府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这是相辅相成的两件事情,所以胡飞现在算是志得意满。

胡飞正在看账本,门房进来小声的说道“胡爷,外头有人找你。”

“谁啊?”胡飞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他没说,只是让小的传话,说是有人在庆丰楼等着胡爷过去吃酒谈一个大的生意。”

胡飞一愣,庆丰楼?

“行了,我知道了。”胡飞摆了摆手,高兴的来到对方预约的地方。

看地方,就知道对方出手不小。

庆丰楼,听着一个很俗气的名字,但是却没有人敢小看。

因为这里掌柜的背景不一样,有人说是宫里的人。虽然没有被证实过,但是大家都言辞凿凿。

胡飞也听说过一些庆丰楼的事情,不过他也不太清楚。因为没有人愿意去尝试调查这里的背景,无论对方的背景是真是假。

见到胡飞走进来,小二连忙笑着迎了上来,恭敬的说道“原来是胡二爷,里面请。”

看了眼跟自己打招呼的小二,胡飞将一块碎银子扔给了他,笑着说道“没想到你居然认识我,赏给你了。既然认识我,知道我来做什么的吗?”

小二立马将碎银子收了起来,谄笑着说道“这个小的当然知道。二爷,你是来这里见人的。那位贵客已经在里面等你了,我带着二爷过去。”

胡飞笑着点了点头,直接跟着小二往里面走。

走进去之后,胡飞就发现不一样了。

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大堂,此时却一个人都没有,空落落的,落针可闻。

胡飞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了小二,迟疑的问道“怎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回二爷,不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是今天一个人都没放进来。”小二感叹着说道“为了和您见面,那位贵客今天已经把这里给包下来了。所以不会有人打扰二位的谈话,二爷尽管放心。”

我滴乖乖,这得花多少银子?

胡飞在心里惊诧的想道。

虽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出手不凡,可是没想到居然如此大手笔。

自己虽然背靠英国公,同样也拿了不少钱,可是这样的大手笔还真的办不出来。

这让胡飞对对方越发的好奇起来,不过他心里面也不担心。自己背靠英国公,在京城能动得了自己的人并不多。

很快,胡飞就被小二带到了大堂后面一个精致的小院子里。

从周围的环境就能看得出来,这里应该不是对外开放的地方,也就是说今天要见自己的人,很可能是庆丰楼的幕后人物。

想到关于庆丰楼的传言,胡飞的脸色就有一些不好看了。

凡事一旦牵扯到了皇宫里面,那就没有小事情。

自己的背景在京城也算得上深厚,毕竟自己背后的是英国公。可是如果真的对上了宫里,那么事情就会变得不好办。

如果真的是和宫里有了什么牵扯,即便是自己背后的靠山都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何况是自己这个不知道算哪门子的外戚呢?

想到这里,胡飞脸色有些难看。他不知道怎么就把自己和宫里面牵扯上了。

走进院子。胡飞就看到了院子两侧站着两个小当差的。

显然他的猜测的没错,来者的确是宫里面的,而且人家身份都没有掩饰,直接就穿着内侍的服饰就出来了。

看到了胡飞之后,其中一个小内侍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转身在前面带路。

胡飞跟那小内侍走进了一间屋子,但是带路的内侍却没有邀请他坐下,而是带着他绕过了屏风,穿过了回廊来到了后院。

来到后院,胡飞才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不小的池子。此时正有人坐在池子边钓鱼。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青年人,他坐在一个摇椅上,旁边放着一个桌子,上面摆着茶水点心、水果蜜饯。旁边则站着一个年岁比较大的老太监。

看到这一幕之后,胡飞觉得自己的腿有点软。

原本他觉得要见自己的,不过就是一个太监。

即便是皇宫里面的大太监,胡飞也不会如此畏惧。可是那个年轻人穿的并不是太监的服色,而是真真正正的一套书生穿的淡色儒衫。

可即便如此,胡飞也不会傻到真的以为对方是书生。

这样一来,胡飞已经大概能猜到对方是谁。

能够让一个宫里面的大太监站在旁边伺候,这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可是胡飞还是不敢相信,陛下怎么会出来呢?

陈洪看了一眼不远处战战兢兢的胡飞,低头对朱由校说道“皇爷,人已经到了。”

轻轻的点了点头,朱由校没有放下手中的鱼竿,只是淡淡的说道“行了,让他过来吧。”

听了朱由校的话,陈洪就向着胡飞走了过去,笑着对胡飞说道“不要在这里站着了,过来。”

听到大太监的话,胡飞还是觉得有一些脚软,不过还是对着大太监拱了拱手,这才迈步走了过去。

被陈洪带到了朱由校的面前,没有丝毫的迟疑,胡飞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忙大声说道“草民胡飞,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胡飞的这个说辞,朱由校顿时就笑了。

说起来穿越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听到万岁的话,还真有上辈子影视剧里面的感觉。

于是朱由校眉眼温和的笑着说道“行了,起来吧。”

等到胡飞从地上站起来,朱由校上下的打量了一番,笑着说道“看着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你的本事是什么。不过也没关系,既然陈洪说你行、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

“朕问你,可愿意为朕做事?”

这是问题吗?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有且只有一个答案,不可能出现另外的答案,没有人敢说出来其他的答案。

胡飞惊异之下,立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是陛下要任用自己了啊!而且还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位置!

他语气非常真挚的大声说道“这是草民的荣幸!能为陛下做事,草民愿鞠躬尽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着胡飞感激涕零的模样,朱由校顿时就笑了。

原本自己并不是来找胡飞的,只是溜出宫来想参观下大明朝的京师。这一次凑巧赶上了,所以就和胡飞见一面,没想到这还是个挺有意思的。

“赴汤蹈火就不用了,也不用你去死。”朱由校笑着说道。

胡飞自然知道陛下不可能让他去死,听到陛下语气中的调侃,他知道陛下对他还是挺满意的。

“内务府你知道吗?”朱由校看着胡飞笑着问道。

“启禀陛下,草民知道。”胡飞连忙说道“现在京城里面的人全部都知道,所有的商人也都在打听这一次的事情,都想着和内务府做生意。”

“要知道宫里面的花销和用度都是很大的。每年采买的钱也不少,这就代表着有利可图。像草民这样的商人,自然是要趋之若鹜的。”胡飞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点的迟疑,把自己所想的和自己要干的全都说了出来。

看着胡飞,朱由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看来陈洪的眼光还是不错,你的确不错。回去和英国公说,朕把你借走了,让他重新再找个人。”

“是,陛下。”胡飞连忙说道。

对于自己和英国公的关系,胡飞不觉得能够瞒得住陛下,所以也没有什么值得吃惊的事情。显然陛下已经把他里里外外调查了一个清清楚楚。

“行了,你回去吧。后面的事情朕会让陈洪和你联系。”说完之后,朱由校继续看着水面,专心的钓鱼了。

“草民告退。”离开前胡飞又磕了三个响头后才走。

等到胡飞离开之后,朱由校看了一眼陈洪,温和的说道“这个人就交给你了,如果有什么事情就直接找你。好好干,不要让朕失望。”

“皇爷放心,奴婢一定不让皇爷失望。”陈洪连忙保证道。

朱由校站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笑着说道“你之前不是说有一个文会吗?今日正好去看看。说起来朕还不知道文会是什么样。”

“奴婢这就带路。”陈洪连忙说道。

对于皇爷要去文会这事,陈洪没有什么反对的,同时还很支持。

因为他之前被皇爷给吓到了。

皇爷要出宫,他倒是不觉得意外,反倒是早就有预料似的。

可是谁承想,皇爷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居然是青楼?

用皇爷自己的话来说,这出一趟宫不去青楼,简直就是浪费机会。

可是陈洪哪敢让皇爷去青楼啊?

皇爷出宫的事情估计也瞒不了太久。如果他真的把皇爷弄到了青楼,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朝廷甚至有规定,官员都不允许押妓,何况是皇帝?

到时候,文官们肯定就说是自己这个大伴引诱皇爷的,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去青楼陈洪是万万不敢的,但是去文会就没问题。那是读书人的事,是斯文事,要是被人知道了,那也是一件好事。

对此,朱由校不置可否。

自己当然想去青楼看看,甚至还想去南京的秦淮河看一看。有机会的话,见识一下秦淮八艳。

在前世,秦淮八艳可是大名鼎鼎。自己穿越过来了还一回不去看看,太可惜了!

不过先去看看文会也好,以后找机会再去看秦淮八艳。

朱由校一边想着,一边满意的点了点头。

陈洪还以为朱由校对文会很满意。

要是他知道朱由校现在是这么想的,肯定要哭了。

第二零零章 文会

对于这一次的文会,朱由校还是抱着很大的期待的。原因也十分的简单,那就是自己从来没参与过这种聚会,前世就非常好奇,所以这一次有机会自然要期待了。

很快他们就到了文会举办的地方,一个园子。

园林翠幄,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通向茂密的幽竹深处。看规模,这个园子并不是很小。

下了马车之后,朱由校四下看了看,转头问陈洪道:“这里看起来规模不小,这一次的文会是谁举办的?”

这样的文会可不是谁想举办就能举办的,这是需要花钱的。在这种地方的开销必然是不小的,虽然可能会有人赞助举办这次文会,但是吃喝用住都是要花钱的。

朱由校询问的就是这个。因为谁干这件事情,谁就需要提供地方和花销,能够在京城做这样事情的人可不多。

“回皇爷,是魏大中。此人乃是高攀龙的弟子。”陈洪连忙说道。

听到此人是高攀龙的弟子,朱由校一愣,随后转头看了一眼陈洪,眼神之中有一些复杂。

不过朱由校没有说什么,转回了头继续问道:“那这一次看样子邀请的人不少,知道他们要谈什么吗?”

“回皇爷,是为了营救高攀龙和孙慎行。”陈洪躬着身子说道。

营救这两个人?

听了陈洪的这句话,朱由校微微一笑。

说起来自己还真是把高攀龙和孙慎行给忘了。实在是朝中这些大臣们最近都在找各种理由打扰自己,他们两个人的存在感也实在是不高,

好像还在锦衣卫的诏狱里面关着。

想到这里,朱由校再一次看了眼陈洪,面无表情的说道:“回去之后,自己去领三十廷仗。”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迈步向里面走了进去。

站在朱由校身后的陈洪,脸上顿时露出了苦笑,随后则是如释重负。

事实上这就是陈洪耍的小聪明了。高攀龙和孙慎行的事情,朝中并没有提起。

原因很简单,就是没有人想再把他们两个的事情翻腾起来。现在他们在锦衣卫的诏狱里面关着就关着吧,才没有人管他们。

对于朝中的大臣来说,要是高攀龙和孙慎行像邹元标一样死在锦衣卫的诏狱里面,那就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根本也不用审问,不用判罪,然后就大家谁都不负责任。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去倒腾这件事情。

即便有人想要行动,也会被朝中的大佬给按下去,比如徐光启那几个人。虽然徐光启那几个人是朱由校自己提拔起来的,可是朱由校也不会觉得他们是什么善茬。

即便是徐光启也是如此,他们的手段也很多,虽然忠心爱国,但实际上官场上的手段全部都有,一个也不缺。

即便徐光启他们做不到,他们身后也会有人给他们出谋划策。所以他们干出这种事情朱由校一点都不奇怪。

但是锦衣卫那边受不了了,上一次已经死了一个邹元标,如果让高攀龙和孙慎行两人再不明不白的死在锦衣卫的诏狱里面,那就不好交代了。

如果是陛下的意思,那还好,即便高攀龙他们不死,锦衣卫也会让他们死,没什么太大的难度。这个锅背的也值,因为是替陛下背的。

只是现在陛下的态度不明,谁也不知道陛下想要做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锦衣卫也不敢把高攀龙他们弄死。

想要保证他们不死,那就要给他们特殊的待遇。不然锦衣卫的诏狱里面,那环境可不怎么样,死个把人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可是如果一旦给了他们优待,事后被陛下知道了,如果明明陛下想让他们死,自己这边却给了优待没让他们死去,那陛下那边怎么交代?

所以锦衣卫就要想办法让陛下知道这件事情,最好能够试探出陛下的态度。

锦衣卫没办法,自然就求到了陈洪的身上。

陈洪肯定是不想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他也没得选择。

陈洪现在的地位很高,是宫里面地位最高的太监,可是实际上的权力却没有那么大。如果没有锦衣卫的支持,陈洪分分钟被人踩在脚底下。这是他不能够承受的结果。

要是不帮锦衣卫,他们说“怎么都拿好处的时候都有你,真遇到事的时候,你却撒手不管。”怎么办?

所以陈洪只能硬着头皮上,才有了今天的安排。

朱由校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只让陈洪领了三十廷仗。否则的话,他今天这种安排就是死罪了。

自己这是在试探皇爷的心意,这是最犯忌讳的事情。所以即便是挨打,陈洪也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现在陈洪也算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皇爷,接下来就等着皇爷的反应了。

如果皇爷没什么反应,当做压根没有知道这件事情,那么高攀龙和孙慎行就继续按照现在的样子在锦衣卫的诏狱里待着。

如果皇爷有别的反应,那么就代表着皇爷会给出旨意处置。无论结果是什么样的,至少锦衣卫都知道该做什么。

看着朱由校已经走进去了,陈洪连忙跟了上去。

走向了园子之后,朱由校发现这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了,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高谈阔论,看起来气氛很好的样子。

不过很快朱由校就发现不一样了,因为他们虽然成群结队的站着,但是彼此之间却泾渭分明,偶尔视线交织的时候,还会散发出一种别样的气。

如果用一句玄乎一点的话说,那就是他们的视线之间闪烁着电火花。这就证明这些人并非都是一起的。

事情变得很有意思,朱由校心中笑着。

朱由校前世就看过一段记载,《王学质疑》提要说:“夫明之亡,亡于门户;门户始于朋党;朋党始于讲学。”

今天这里虽然不是讲学,说是文会,但是朱由校觉得也差不太多。

倒是想看看这些人到底会说什么,有些事情总是耳听为虚,自己还是眼见看看。

朱由校很快就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去。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朱由校,因为他穿着一身华服。就这身衣服,一看价格就不便宜,在场的人没有几个能穿的起。

同时朱由校身后还站着两个仆人,那两个仆人看起来也不简单;面前还有一个人在伺候他喝茶。

朱由校一看就像一个富家公子,想不吸引人的目光都难。

不过一时之间也没有人上来结交,这样的富家公子很可能会不好结交,而且还会落了别人口舌,说自己有结交富贵之嫌,所以没有人上来干这种事。

也有人不畏惧这个,看着朱由校很感兴趣的样子,最后径直走了过来。

对着朱由校抱了抱拳,来人笑着说道:“见过兄台。”

朱由校也站起了身子,学了他的样子,还礼道:“有礼有礼。”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对方。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士子,看他的打扮应该是有功名在身,可能是一个举人。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朱由校现在穿的这一身衣服,基本上不太像是一个读书人,反而像是一个富家公子。

对方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结交自己,倒是让朱由校没想到。

“不知兄台怎么称呼?”朱由校笑着说道。

“好说,好说。在下宋应星,见过兄台。”宋应星笑着说道。

朱由校看着对方,脸上有一些诧异。

这就遇到一个叫宋应星的了?

这还真是有些巧。不过这个人看样是得留住了,不能让他给跑了。

“原来是宋兄。在下白玉,见过宋兄。”朱由校笑着说道。

“公子世如玉,贤弟好名字。”宋应星笑着说道:“刚刚看到贤弟坐在这里卓尔不群,特意过来结交一番。不知可否与贤弟同座?”

“当然,当然,宋兄请。”朱由校笑着说道。

于是两个人就一起坐了下来。

朱由校先开口说道:“不瞒着宋兄,我其实就是来凑热闹的。听说这里有文会,我就过来了。但实际上这里是做什么的,我一点也不知道。不知宋兄能否和我说一说?”

听到朱由校说这话。宋应星一愣,随后大笑着说道:“看来我真是来对了。”

“宋兄此话何意?”朱由校问道。

“刚刚我看到贤弟,就觉贤弟这个很不一般。可是这周围多人对贤弟感兴趣,他们不过来,我也不好过来,免得被人说三道四。可是最终还是没忍住。”

“现在见贤弟如此洒脱,我知道我来对了。”

朱由校看着宋应星,有些迟疑的问道:“会有人说三道四?那岂不是与市景之中的长舌妇一般无二?此种人也敢称自己为读书人?也敢说自己学的是圣人之道?”

诧异的看着朱由校,宋应星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大胆,不过还是笑着说道:“为了你这个长舌妇,当浮于大白。不过没有酒,我就以茶代酒敬贤弟。”

说着,宋应星举起来了手中的茶杯。

朱由校和他一起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宋兄还没有告诉我,今日这里的文会所谓何事?不会真的是想要以文会友吧?”

“以文会友?”宋应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不屑的说道:“根本不是以文会友,而是在拉帮结派。”

“这一次组织文会的人叫魏大中,是高攀龙的徒弟。这些日子就是他一直在串联大家,一直在为他的老师奔走。可是在我看来,此人迂腐的很。”宋应星冷冷的说道,很是看不上的模样。

“此言何意?”朱由校有些疑惑的问道。

“就是读书读傻了呗。”宋应星笑着说道。

他的笑声之中充满了嘲讽,但更多的却是失落。

第二零一章 不才宋应星

“兄台此言何意?”朱由校温和的笑着,有些好奇的问道。

事实上他对宋应星的想法还是很感兴趣的。前世自己只听过宋应星的名字,知道这是一个很牛逼的人物,但是对宋应星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写了一本《天工开物》。

现在有机会听宋应星敞开心扉的聊一聊,朱由校觉得是一个好机会。

这是一个了解这个时代精英分子想法的非常好的途径。以后自己可能就不一定有这种机会了。

一旦宋应星知道了自己是当今皇帝的身份,那么他说话就会有顾忌;现在自己对宋应星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他会和自己说的更深入一些。

所以朱由校就来了兴趣,想听听宋应星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这对自己来说很重要。

看了一眼满脸好奇之色的朱由校,宋应星问道:“贤弟应该是不常出门吧?”

朱由校默默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贤弟的家世应该很不凡,对外面的事情了解也不多,家教甚严。这些事情贤弟还是不要问了,无非是一些龌龊的事情罢了。”宋应星苦笑着说,脸上全部都是落寞。

宋应星越是这么说,朱由校就越是好奇。

朱由校笑着对宋应星说道:“这里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看样子文会还要等一会开始。宋兄不妨和我说说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好。既然贤弟想知道,那我就和你说一说。”宋应星想了想,略微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说现在读书为了什么?”宋应星问朱由校,眼神之中有些期待。

“这个问题往小了说应该是为了明理,往大了说应该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都是这么说的吗?”朱由校沉吟片刻,又笑着反问道:“难道兄台还有别的看法吗?”

“可是如果学的东西就是错的呢?明理,明的道理是不对的,那怎么办?”宋应星再一次问道。他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静静的看着朱由校。

朱由校自然知道宋应星在问什么,可自己要听他怎么说,而不是自己怎么回答,于是再次反问道:“可那都是先贤的书,先贤怎么会错呢?”

“左传中有言,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句话被说过了无数次,也被证明了无数次,被无数的先贤所推崇。”

“可见先贤也是知道,是人就会犯错。可是现在呢?没有错。书籍没有错,先贤没有错。可那些书籍是谁著述的?是先贤本人吗?”

“并不是的,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谁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样的?会不会被他们夹杂了一些有对他们有利的东西?”

“可怕的不是这种观点;可怕的是不允许质疑。”宋应星无奈的笑着说道:“你看看在场的这些人,等一下贤弟就知道了。他们是不允许质疑的,你如果要质疑,他们就会攻击你,会想办法你让你闭嘴,不会让你再开口说话。而不是通过道理来击败你,他们是不让你发声。”

朱由校看着宋应星,突然对他感兴趣了起来。这个道理宋应星认识的很深刻。

事实上就是这么回事。东林党妥妥的就是这种存在,他们不允许不同意见的出现。

“兄台要做什么吗?”朱由校看着宋应星,面带疑惑的问道。

“因为我要去做一件事情。可能会决定我的后半生。所以在这之前我想证明一件事情。”宋应星看着朱由校说道:“等一下或许会牵连到贤弟,所以我还是先到一边去吧。”

朱由校伸手将要站起来的宋应星给拉住了,毫不在乎的说道:“本公子最不怕麻烦,说不定以后还能够帮到你。在京城地面上,我解决不了的麻烦很少。”

“看来贤弟果然出身不凡。”宋应星赞叹的说道:“可是我不想这么做。我今天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这么一件事情,得到结果之后就可以了,其他的不重要。”

说着,宋应星看向了另外一侧,说道:“他们来了。如果贤弟想走,现在还来得及。”

“我这个人最喜欢看热闹,这样的热闹我是不会走的。”朱由校笑着说道。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再说话,看向了不远处。

在不远处,走过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30多岁的男子,看起来非常的儒雅,留着一抹胡子,梳的很整齐。整个人打理的非常好,头发也梳理的十分整齐。

宋应星见到朱由校有些不明所以,便笑着给他解释说:“这个人就是魏大中,高攀龙的得意弟子。高攀龙你应该知道吧?前些日子被陛下给抓到锦衣卫去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轰动朝野,在京城的没人不知道。”朱由校不解的问道:“可是这件事情和魏大中有什么关系?他们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想冲到锦衣卫去救人?”

“他们没这个本事。”宋应星不屑的说道:“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了,我反而会敬佩他们。贤弟等着看,一会儿真的有热闹。”

此时,魏大中已经走到了台上,对着众人拱了拱手,笑着说道:“诸位,魏某感谢诸位今日的到来,谢谢诸位了。今日的文会,现在开始。”

台下不少人都在看着魏大中。

朱由校能够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魏大中一伙的。

“今日请诸位过来,是有一件事情和大家说。我的老师还在锦衣卫的大牢里面,为人学生,这个时候自然想为老师洗清冤屈、救老师出来。所以我现在把诸位请过来了。”

“身为为大明读书人,应该为国家出一份力,匡扶社稷。当今陛下被妖道和太监蒙蔽了,宠信朝中奸臣;而忠正良臣,却无法立足于朝堂。此乃大名危急存亡之秋,正是我辈读书人奋起之际。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应该做一些什么!”

朱由校玩味的看着魏大中,发现他的演讲很有蛊惑性。

事实上这件事情朱由校看明白了,他们说的这些东西完全迎合了年轻人的一些想法。比如我应该做点什么;比如我很有能力,我能做到;又比如我相信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可是事实上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魏大中就是在蛊惑这些士子。

“先生想要怎么做?”下面有个人大声的叫了一声。

朱由校顺着叫声看了过去,怀疑这个人是个托。因为这个捧哏实在是捧的太好了,时机和分寸拿捏的很到位。如果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很难。

“我们应该去联合朝中的忠正之臣,让他们向陛下劝诫,去弹劾朝中的奸臣,营救被关在锦衣卫诏狱里的忠正之臣。只有到了那个时候,忠正之士才能够得到重用,而不是被奸臣当道、有能之士被忘于朝廷之外!”魏大中大声的说道。

前面如果说是从理想主义的方向出发,那么后面就是从功利主义的角度出发了。

虽然喊的非常大声,可是朱由校却洞悉了里面的一些东西。

只有忠正之臣在朝中做官,那么忠正之士才能够得到重用。可是谁是忠正之士?

说的应该不是其他人吧。那么就只能是他们自己。也就是说,做到了这一点之后,大家都能够得到重用,这就是好处。

朱由校记得很清楚。多伦党有一个非常好的提议,那就是朝廷应该不拘一格用人才,不要光看资历,不要看他们的科举成绩,只要是有用的人才就使用。

有问题是什么是有用的人才?谁说谁是有用的人?

后世有一句话朱厚照觉得放在这里,非常的合适,那就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谁是有用的人?谁是忠正之士?

我说了才算。

看起来光明正大,看起来是为了朝廷好。实际上,藏的全是私心。

推动大佬是为了提拔自己人,下面鼓吹的人是为了自己被提拔。

真正想着国家、想着百姓的,有谁?

朱由校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宋应星。

从刚刚开始,朱由校就在注意着他。

最早的时候,宋应星显得有一些紧张,甚至有一些急切。可是此时此刻,他反而显得很平静,目光之中也没有了那种急切,看似古井无波的样子。

可是朱由校却知道,并不是因为宋应星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而是因为他做好准备了。

果然,宋应星直接站起了身子,大声的说道:“不才宋应星,有几个问题想请教魏兄。”

这个话一出来之后,现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全都转过头看着宋应星,没有人知道他这个时候站出来要做什么。

“这宋应星是谁啊?”

“不知道啊,不认识啊。你认识吗?”

士子们互相询问,但是认识宋应星的人却不多。

这个时候自然不能退缩。魏大中看着宋应星,笑着问道:“不知宋兄有何赐教?”

“很简单。你说你的老师是忠正之臣,那么你的老师是为什么被陛下关进了锦衣卫的大牢?是有人栽赃,还是有人诬陷?”宋应星向前走了一步,脸上带着笑容说道。

听了这话之后,魏大中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这位宋兄,你可能是不知道情况,那我就和你说一说。家师是为了天下的读书人,是为了天下的士子,是为了大明。”魏大中掷地有声的说道。

宋应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是因为朝中要禁止私下讲学、禁止各地创办书院。你的老师可是因此事被抓?”

听了这话之后,魏大中深深的看了一眼宋应星。

这个人绝对是来捣乱的,但是还不能现在就让人把他轰出去,他要保持风度。

第二零二章 怒斥魏大中

虽然要保持风度,但是该有的反击还是要有,不能让这个人掌握主动,否则的话就落入他的陷阱之中。如果今天在这里丢了人,那么以后自己就完蛋了。

于是魏大中就这么儒雅的站在台上,看着宋应星,眼中含笑的说道:“难道你认为此事不对?当年孔子讲学,也是弟子三千,所有人都知道讲学的好处。至于书院,那是传承学问的地方,难道不应该捍卫吗?

“我的老师做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为了天下的读书人?难道不是为了大明?”

朱由校喝了一口茶,冷冷的看了一眼台上的魏大中。

不说其他的,单单是这个帽子扣的就很厉害了。

这个魏大中上来就先把孔子给抬出来,这就是在给宋应星施压。说白了就是让宋应星不要乱说话,或者是让他无话可说。

朱由校往嘴里丢了一把蜜饯,继而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站得笔直的宋应星,想知道他会怎么说。

宋应星今天既然到这里来了,显然也是做好了准备,自然不会被魏大中这几句话就吓到,肯定会是要反驳的,甚至会激烈的反击。所以朱由校等着看热闹。

果然,宋应星悠悠的向前走了一步,朗声说道:“陛下有说过不让讲学吗?”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魏大中也是一愣,随即脸色难看的谁都能看得愣来。

因为这件事情他没法说,一来牵扯到了当今陛下,算是比较敏感的话题;二来则是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陛下没有禁止讲学,只是不允许什么人都讲学,同时不允许私自讲任何课题之外的内容。

可是对于魏大中来说,禁不禁止讲学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不能讲学。

显然之前朝廷针对的就是他们,可是他们总不能以自己的立场来反击,自然是要拉上天下读书人。

可是现在这个宋应星要把这件事情给撕开,简直就是罪不可赦!

“陛下自然是没有说过不让讲学,可是那些奸臣却是这么做的。他们只让他们自己的人讲学,却不让别人讲,这是什么?这就是奸佞!我们当然要反对他们。”魏大中一昂头,义愤填膺的大声说道。

“那么,谁来判断什么是该讲的,什么是不该讲的?”宋应星不急不慢的继续向前走了一步,再一次大声的说道:“难道是你来判断?还是在场的人来判断?亦或者是当今的陛下来判断?”

宋应星大声的说出了这句话,脸上的表情非常的严肃。

在场的人全都互相看了一眼,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实际上没有办法回答。在私下的时候,他们当然觉得应该是自己说了算;可是在这个场合,没有人敢公开这么说。

要真的这么说的话,那就等于在公开场合发表大逆不道的言论了。

魏大中向前走了一步,挺了挺背,昂首说道:“只要是圣人学问,自然都能讲。”

这句话,魏大中自认说的没毛病,无论放到哪里都有道理,陛下也不能说什么。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宋应星,脑子中在快速的思考着,该怎么样把宋应星给赶走,并且最好让他颜面无存。

“圣人?”宋应星嗤笑了一声,突然猛地拔高了嗓音:“谁是圣人?”

这句话一出,现场的人一片哗然。

不过宋应星却没有停,继续说道:“在我们儒门弟子的眼中,孔圣人是圣人,孟子是圣人,荀子是圣人吗?是不是谁都可以讲?”

闻言,所有人都有一些迟疑。

因为这件事情不可能这么说,荀子和孔孟不一样。他们的思想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与宋代的理学更不一样,有非常大的冲突。反而荀子的思想与关学有很多共同之处。

那自然是不能谁都能讲的。我能讲你不能讲,说白了就是争夺话语权。

魏大中傲视着宋应星,说道:“那自然是配享孔庙的圣人,只有进入孔庙的人才能够被称为圣人,其他的人都不行。”

宋应星看着魏大中,突然就想笑了。

他觉得今天自己没有白来。荀子,并不是没有进入孔庙,而是被赶出来了。

荀子主张:“礼法并举、王霸统一”。

汉宣帝宣称“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

汉家制度是王霸杂用,汉儒思想亦是儒法兼综,荀子在当时思想界与学术界备受推崇。

唐初,统治者在反思隋亡唐兴的历史教训中,对荀子及其思想尤其关注。

从中晚唐开始,儒家开始推崇孟子,荀子开始受到儒家的质疑。

到了宋代,程朱理学兴起。理学家们针对荀子的天人相分说和性恶说展开激烈批评。

明初,当时的儒家意欲将荀子取消孔庙从祀资格。

嘉靖九年,皇帝批准张璁建请黜祀荀子的题本,荀子也由此被取消从祀的资格,被人从孔庙中赶了出去。

魏大中反驳的观点就是:能够讲的只是在孔庙里的那些人的学说,孔庙外的人的学说都不能讲。

他就彻底把荀子的路给堵死了,至于关学的张载那就更不可能了。所以这就是魏大中反驳宋应星的话,他觉得这一条已经把宋应星给堵死了,让对方无路可走。

可是这话被坐在一边的朱由校听到了,他反而有些高兴。

这是一个好主意啊。

只有在孔庙被祭祀的人的学问才允许被传扬,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从这上面做点手脚?

把自己不喜欢的那些人全都从孔庙中赶出去,比如理学的朱熹。然后让自己喜欢的人进孔庙?

这不光是名誉上的事情,也是实际上的好处。可以考虑制定一个策略,只有配享孔庙的人的学说才能够作为科举的试题,直接断了理学学生考科举的道路。

这是一个好主意,只不过影响有些大。

朱由校琢磨着,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可是这个锅可不好背呀!

如果真的要这么干了,估计真的会有人骂自己昏君了。是不是找一个人背锅呢?

可是这个锅谁背得动呢?

朱由校看了一眼宋应星,然后摇了摇头。

算了吧,不能坑宋应星,这是一个人才。

此时,魏大中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给当今的陛下出了一个好主意,但是却给自个儿挖了一个大坑。

他正得意洋洋的看着宋应星。

宋应星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而是向前走了一步,温和的笑着问道:“那就是说,你也赞成不是什么人都能讲学,不是什么学说都能讲学,必须要做出限制,最好是讲那些在孔庙之中的圣人的学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句话一出,魏大中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魏大中看了一眼宋应星,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

这个问题,魏大中没有办法回答。因为他们之前捍卫的是讲学的权力,那就是要求所有人都能讲,像以前一样。

朝中那些臣子要做的事情就是限制讲学,陛下是这么说的,现在也是这么做的。如果你也是这个想法,那你反对什么?

魏大中怎么能承认自己这个想法?

可是他之前也说了,得是孔庙之中的圣人的学说才能讲。

“那你怎么会觉得你的老师没有错呢?”宋应星继续说道。

“既然觉得不是什么人都能讲,不是什么学说都能讲,那是不是应该上书向陛下说出自己的想法?你的老师呢直接反对、直接顶撞陛下,他们这么做是在干什么?”

“你的老师不是为了大明,也不是为了天下的读书人,而是为了你们自己!”

“朝堂上的大臣们针对的也不是天下的读书人,也不是针对讲学,更不是针对书院,否则陛下也不会拿钱建立书院了。他们针对的只是你,只是你们东林党!”

“你们结党营私!你们贪赃枉法!但是却不承认,还要拉上所有的读书人,你们简直就是无耻之尤!”

“现在你还说你的老师没有做错吗?你还说你的老师没有私心吗?你还说你的老师是为了大明,为了天下的读书人吗?”

宋应星说一句就向前走一步,脸色胀得通红,瞪着眼睛,大声的怒斥着台上的魏大中。

魏大中此时也非常愤怒,脖子上青筋暴起。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将这个宋应星压下去,那么自己的声名就完了,从此以后再无立锥之地。

于是魏大中大声的说道:“我们讲的也是圣人之学!朝堂上的贪官污吏,那是他们。学没有错,做错的只是那些贪官!”

这是在切割。

朱由校冷眼旁观看着魏大中,比起他的老师,这个魏大中好像更决绝一些。

“我的老师反对的是那些奸佞,捍卫的是天下的读书人。我的老师没有做错,错的是那些奸臣。你在此为奸臣张目,你是何居心?你是不是和他们是一伙的?”

“替奸臣张目,进了官场也必然是奸臣。你这种人我羞于与你为伍!”

宋应星看着魏大中,突然之间就笑了,大声的说道:“真的是太可笑了。难道不敢承认你刚才说的话?你刚才说孔庙之中的圣人学说才允许讲,难道不是规范讲学吗?”

“那你岂不是和你老师做的不一样?你的老师顶撞了陛下,为的可不是规范教学,而是为了捍卫你们讲学,如此自私自利,他说是为了大明的读书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宋应星笑的更大声了,转而眼睛一瞪,怒视着台上那个粗鄙小人说道:“说不过我,就说我是奸佞,就说过我是为奸臣张目。那我来问你,谁是忠臣,谁是奸臣?你说的算?”

第二零三章 打不过就跑

宋应星的这句话说得非常大声,可以说是掷地有声,同时语气之中也是满满的嘲讽,显然对魏大中很不屑。

他指着魏大中,满眼讽刺的问道:“何为奸臣?何为奸佞?朝中的诸位大臣做了什么事情让你称为奸臣?我做了什么事情被你称为奸佞?”

“我与人为善,从不欺压良善,从没有作奸犯科,我为什么是奸佞?我每日苦读圣贤书,我为什么是奸佞?我忠君爱国,我为什么是奸佞?”说完这句话之后,宋应星的眼圈都有一些发红了。

不过他还是继续说道:“难道只是因为我和你的想法不同,或者和你的政见不同,我就是奸佞?那我是不是也可以骂你一声奸佞?”

“明明应该规范讲学,你们却去反对。你们自私自利,你们无君无国,你们才是奸佞!你们的老师也是奸臣!”

“朝中忠正之臣当政,大明中兴有望!尔等奸佞的末日到了!”

朱由校看着侃侃而谈的宋应星,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这番话在逻辑上无懈可击。

不过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其实倒是有一些意思,没有白出来。

至于台上那个胀红脸的魏大中,估计是要恼羞成怒了吧!

朱由校微微一笑。

事实上东林党嘴炮无敌,很大原因是因为他们不让别人说话。

他们嗓门大,实际上就是他们掌握了话语权,别人有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憋着。这是一个道理。

他们可以熟练的带舆论、带节奏,别人想发声都没有渠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能做什么?

只能任由他对付你,你也没有办法反击他。这就像后世一样,谁掌握着舆论渠道,谁就拥有话语权。

至于道理,谁是道理,谁说谁是道理?

你都没法说,你算什么道理?

就比如现在,魏大中被宋应星一步一步的引入了陷阱里面,最后哑口无言。

在这样的情况下,魏大中能做的事情其实已经不多了,因为道理上已经说不过去了。

除非魏大中大喊一声“皇帝滚蛋,我说了算。”

可是他还不敢喊,所以他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给他留下的余地也不多了。除非他选择对宋应星翻脸。

朱由校站起了身子,看了一眼身边的陈洪,对着他点了点头。

陈洪立马会意,对着不远处的一个人使了一个眼色。

很快那人就转身离开,不一会儿他就带着其他人过来了。

这些人就是暗中保护朱由校的。

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一些。所以朱由校带了不少保镖,另外也准备回去专门训练一批保镖。

别的不说,就按照中南海保镖的规格来。自己将来出去的话,他们可以保护自己,让自己能够到处浪。不然自己哪儿都不敢去,万一溺水了怎么办?

朱由校猜的果然没错,站在台上的魏大中果然怒了。

他伸手指着宋应星的鼻子,气愤的喊道:“尔等奸佞,惯于颠倒黑白。如此诬陷于我的老师,今日我与你势不两立!”

说完,魏大中就冲向了宋应星,同时嘴里面还大声的喊道:“跟着我一起诛杀这个奸佞!”

显然魏大中在这一群人里面的威望还是很高的。在他一声喊话之后,后面也有人跟着冲向了宋应星。

虽然大多数人还在愣神,可是冲上来的这几个人也不是宋应星能够抵挡的。

只要被这几个人冲到身前,那肯定会被暴打一顿。到时候别的不说,被打个残废肯定是跑不了了的。

于是宋应星脸色大变,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不忘从桌子上拿起盆盆盏盏摔向魏大中他们。

朱由校看着宋应星逃跑时麻利的样子,顿时就笑了。

这宋应星看起来还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与他自个儿说的一样,他不是一个迂腐的人,也不是一个读书读傻了的人。

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陈洪,朱由校站起了身子,笑着说道:“今天没白来,倒是遇见了有意思的事情。让他们拦住那些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就向着宋应星逃跑的方向跑了过去。

陈洪示意保镖们去拦截魏大中等人,自个儿径直追向朱由校。

“哎?闪开!别挡道!”

“干嘛?再不闪开我动手了!”

听到身后魏大中那些人咋咋呼呼的,朱由校越发跑快了一点。自己去追宋应星,如果去的晚了,可能他就跑没影了。

很快朱由校就找到了宋应星。

显然是高估了宋应星的体能,因为朱由校在一个转角的路口看到了他。

此时的宋应星正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看上去这位的体能锻炼也不怎么样嘛!

朱由校回头看了一眼距离,这也就两三千米,怎么跑了几千米就虚成这样了?

见到朱由校跑来,宋应星嘴角扯出了一抹无奈的笑,继续大口喘着气。

朱由校将宋应星扶了起来,搀着他继续往前慢慢走。

一边走,朱由校一边笑道:“兄台好本事,别的不说,这跑得就够快的了。不过呢,刚跑完不能立马停下休息,要继续往前慢慢走走。”

说着,朱由校拍了拍宋应星的肩膀说道:“你今日可挺危险的。如果不是我在,你怕是要糟糕。”

听了朱由校的话,宋应星此时已从剧烈运动后缓了过来,苦笑的说道:“那愚兄多谢贤弟了。我其实并没想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只是想看看他们是什么德性。只不过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也怪我自己。”

“不过这样也好,我也算对他们彻底死了心了。原本以为他们最多就是把我扔出来或者赶出来,这已经是我能预料到的他们能做的最坏的事情了。谁曾想,他们居然想打我?还真是斯文扫地。”

宋应星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些人还真是无法无天。不过如此也好,我可以继续去做我的事情了。”

“宋兄,光是用嘴说可不行,你得请我吃饭喝酒。我手下的那些人现在还拦着他们呢,不然他们早就追出来了。你得谢谢我。”朱由校笑着说道。

“好,没问题。”宋应星大笑着说道:“今天高兴,的确应该去喝酒。你跟我来,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

宋应星带着朱由校往远处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只不过你这种富家公子未见得能吃得惯。如果你不嫌弃,那就来吧。”

朱由校笑了笑也没说什么,直接跟了上去。

两个人很快就走过了几条街。

在一个拐角处,朱由校看到了一家小酒家,做买卖是一对中年夫妻,店铺并不大,屋子里面只有两三张桌子,外面的屋檐下也摆着两张桌子。

此时店里比较冷清,也没什么人。

“这里也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掌柜的手艺很好,今天我请贤弟尝一尝。”宋应星笑着说道:“我尤其喜欢这里的烧肘子,做得那叫一绝。今日贤弟一定尝一尝!”

朱由校也没犹豫,直接跟着宋应星走了进去。

陈洪刚追上来,看到这一幕,他着急的连忙上前说道:“公子,这不妥吧?出门之前夫人一再交代不能让公子在外面用饭。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咱们回去吧。”

朱由校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无妨,难得遇到知己,怎么能够失之交臂?你少说废话,在一边伺候着就行了。”

说完,他就拉着宋应星走了进去。

两个人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就坐了下来。

宋应星看向朱由校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亲近,他熟练的叫了几个菜。

很快掌柜的就把茶水酒饮给端了上来,爽朗的笑道:“二位客官请稍等,我们马上就把肘子准备好。”

等到掌柜的走了之后,朱由校这才疑惑的问道:“宋兄总说要去做什么事情,能否和我说说?看得出来,这一次宋兄好像比较决绝。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京师地面上我还是有几分能力的。”

宋应星给朱由校倒了一杯清茶,抬起头对朱由校说道:“贤弟知道皇家书院吗?”

朱由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现在在整个京师,应该没有人不知道皇家书院吧?那是陛下让人创建的,只不过大家好像都不太愿意去,好像说是为了抗议什么东西?”

“就是以魏大中这样为代表的那些人在闹事。”宋应星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不想要这样的书院,他们不想让讲学受到管制。所以他们在反对,他们在闹腾。”

“其实我是想考皇家书院的。我今天过去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我想看看他们的嘴脸,原本我对他们是抱有希望,现在看来没什么希望了。”

宋应星苦笑着说道:“不过这样也好。没了退路,那就索性去皇家书院吧。”

“以宋兄的才学,想必考上皇家书院是没问题的,他日自然能够金榜题名。到时候蟾宫折桂,可不要忘了小弟。”说着朱由校端起了茶杯,笑着说道:“小弟以茶代酒敬宋兄。”

“那就借贤弟的吉言了。”宋应星也笑着说道,一扫刚刚的郁闷。

两个人喝了一口茶之后放下了茶杯。

宋应星这才说道:“实际上我自己并没有什么信心,皇家书院中的人和这些人未必有什么不同。”

朱由校眯着眼睛看着宋应星,“宋兄此言何意?不是说皇家书院的人和他们不是一个学说的人吗?”

“贤弟这就想错了。这些人是东林党,他们是理学。心学的人看起来和他们不对付,是他们的反对者,可事实上他们都是一类人,彼此勾结、党同伐异。”

“心学的人在台上与原来的东林党人在台上没什么区别。新上来的人还会做老人做的事情,所以谁在上面都一样。只是看起来更加的光明正大,说起来也会更好听,但是做起来还是这么回事。”

“这一次皇家书院是一个希望,因为我是先听了当今陛下的一句话。陛下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觉得陛下说的好,所以我想试一试。”

“如果我能考得上书院,那么我就好好做事,忠君报国;如果我考不上,那我就回家去写书,希望能够传于后世吧。”

第二零四章 帝王就得行王道、行霸道!(求全订)

朱由校看着宋应星,疑惑的问道:“宋兄似乎对理学和心学都很不屑,这是什么原因?我很好奇,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显学。”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百家争鸣了,但是儒家之中的各个门派也很多,他们的主张也非常的多。宋应星看样子不是心学的人,也不是理学的人,因为他对这两个学派都不怎么推崇,似乎还有一些不屑。

“因为他们的路走偏了。”宋应星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说道。

这种说法朱由校还是第一次听到,瞬间就引起了他的兴趣,于是他又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是正确的路?”

这是朱由校最感兴趣的,自己也在为大明寻找一条路。

目前有心学和理学两个学说在明面上摆着。

理学肯定不会被朱由校推崇了,心学的话朱由校也要考虑。

自己支持徐光启和沈庭筠,那是因为他们的科学眼光;而至于李贽的学说,主要看中的是他关于资本主义的论述,以及关于人与侵略性的认识。

朱由校现在想知道宋应星是怎么想的。

“我是关学门人。”宋应星笑着看向了朱由校,却在朱由校的脸上看到了一些疑惑。

他有一些尴尬的停止了笑容,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面前的这位贤弟,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关学。

朱由校也有一些尴尬,他还真的就不知道什么叫关学。儒学里面有这门学问吗?

朱由校对着宋应星抱了抱拳,有些歉意的说道:“让兄长见笑了,是小弟孤陋寡闻。”

看着朱由校这个样子,宋应星笑着摆了摆手,略微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也怪不得贤弟。学派之间的争论,一直都是有的。主流学派打压别的学派,也一直都是在做的事情。像我们这样的人,自然得不到主流的认同。贤弟没听说过关学,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宋应星看着朱由校,笑着说道:“所以我才想为我们的关学做点事情,让更多的人都能够知道,让当今的陛下也知道大明除了心学理学,还有一门关学。”

“你怎么知道当今陛下会对关学感兴趣?”朱由校问道。

事实上这是朱由校真的非常好奇的问题。因为他能够从宋应星的眼光之中看到希望,尤其是在提到当今陛下的时候。

这就是说,宋应星对当今陛下充满了希望。

那么这种希望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这让朱由校很好奇。

“因为当今陛下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宋应星开口说道:“如果让陛下知道还有关学,那么陛下一定会支持。只不过如何突破陛下面前的封锁,是一个难题。”

说到这里,宋应星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当初理学不允许我们出声,现在心学或许也不会允许我们出声。但是终归还是要试一试的,成就成,不成就算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只是为了弘扬关学?”朱由校看着宋应星,再一次问道。

“我知道贤弟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人的一生,终究是要做点什么。读了圣贤书,自然是想要一展胸中所学,想要致君尧舜上。这是所有读书人的理想,我自然也不例外。”

宋应星说完这句话后,定定的看着朱由校问道:“贤弟觉得现今的大明如何?”

“内忧外患,岌岌可危。”朱由校也没有丝毫客气的说道:“看起来盛世繁华,实则如烈火油烹。稍有不慎,便会跌落深渊。”

“大明已经两百多年了。纵观历朝历代,已经到了王朝末世的时候。”朱由校没有丝毫的迟疑。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也笑了,然后接着说道:“可能看出来的也不止我一个人。朝中的有识之士、在野的那些士林清流他们也看得出来,所以他们才提出了各种各样的策略。从张居正改革开始,大家都在寻找一条能够中兴大明的道路。”

“可是像贤弟这么敢说的却没几个。”宋应星笑着说道:“人都是有私心的,终究是被这些东西所缠绕。如果事事都是这样,你觉得你行,我觉得我行,斗来斗去的最终就只能是党争。”

“所以我很推崇陛下说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说你行,不行;我说我行,也不行,那咱们就试试呗,看看究竟是谁行。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所以我觉得陛下会喜欢我们关学。既然心学和理学都不行,为什么不让我们关学试一试呢?”这句话宋应星说的很轻,但是却掷地有声。

“兄长可知道,这走上朝堂主持革新,搞不好就会流血、就会死的!当初张居正落到什么下场,想必兄长应该也知道。”朱由校看着宋应星,面无表情的问道。

“大丈夫行事,何惜此身?我为的是这天下,为的是大明,死有何惧?如果张居正还活着,他悲伤的肯定不是他的下场,而是他的新政被毁掉了。”宋应星看着朱由校,笑着说道:“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但是我想试一试。”

沉默了半晌,朱由校点了点头,面色凝重的说道:“那你就说说吧,给我讲一讲关学。能够培养出兄长这样的大才,我对关学更好奇了。”

“贤弟真的感兴趣?”宋元星笑着反问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温和的笑道:“我自然是很感兴趣了。看到兄长这样,我就想学一学了。如果合适的话,那么我就跟着兄长一起学关学。”

“你要是不怕耽误前途的话,那就没问题,我就和你说说。”

“关学乃是北宋庆历之际的大儒申颜、侯可最早开创的,至大儒张载而正式创立的一个学派。因其实际创始人张载先生是关中人,故称‘关学’;又因张载先生世称‘横渠先生’,因此又有‘横渠之学’的称呼。”

“‘关学’,以《易》为宗,以《中庸》为体,以《礼》为用,以孔、孟为法。张载先生曾经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便是先生一直奉行的思想,我们都是先生的信徒。”

听到这句话之后,朱由校的脸色就是一变。

原来这个关学的张载是这个张载,他的关学实在是不了解,可是这几句话朱由校听过呀,这实在是太有名了。

在后世没有人不知道这句话,这简直就是宣言一般的存在。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宋应星非常详细的向朱由校说明了什么是关学。

在听了宋应星的讲述之后,朱由校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个所谓的关学,其实就是一种朴素的唯物主义,但其实远不如荀子来的透彻。

说白了关学还是一个理学的学派,只是很多地方不招待见。主张的是气本论,它的“天人合一”、“民胞物与”思想,不仅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也反映了他视民如同胞的平等原则。

它还主张恢复井田制,认为井田制可以使百姓贫富均匀,丰衣足食;主张爱护天下所有的人和物,不要贪婪,不许霸占。

这些东西在朱由校看来,唯一可取的就是它朴素的唯物主义价值观,其他的完全不可取。

不过也有让朱由校感到震惊的地方,那就是关学提出了一个让朱由校没有想到的学说:地球是宇宙的中心,本身有自转,由太阳、月亮和其他五颗星宿组成的七曜与地球同时向左旋转,只是因为转速不同而形成了在地面上看,有左旋、右旋。

这其实就是一种地心说,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不过关学不行,它的政策和思想救不了大明。

朱由校看着宋应星,笑着问道:“为什么我觉得荀子的学说更好一些?荀子开篇就说: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在人性问题,荀子主张性恶论,人性善是教化的结果;在天道观方面,提出“制天命而用之”的人定胜天的思想。荀子对礼很重视,宣扬儒家的王道思想,认为‘水能载舟亦能复舟’。荀子曾经说过:天人相分,制天命而用之。”

看了一眼朱由校,宋应星眼睛瞪的老大。

他没想到自己认识的这个贤弟,居然如此大胆说自个儿推崇荀子的学说。

要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荀子都已经快成为异端了。

大家推崇的是孔孟,在人性方面认为是人性本善,推崇的是理学,推崇的是朱熹,推崇的二程,即便推崇是王阳明,也没有人会去推崇荀子,因为荀子的学说没有市场。

既然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那么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学说是什么?

天灾是帝王失德的预警,如果天人相分,制天命而用之,那帝王是什么?百官用什么去限制帝王?

如果人性本恶,那么应该用什么去限制这种恶?

用教化,用律法。在荀子的主张之中,隆礼重法。

在荀子看来,人的天然本性是追求利欲的,而礼的作用则在对人的利欲的无限追求作出限制,二者之间不免有冲突。

为了确保公共秩序的正常运转,礼的遵循不免要诉诸于一种强制性。由此,礼转为法。

因此,荀子常有“礼法之枢要”“礼法之大分”的提法,而以礼法并称。

这与“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背道而驰。

虽然没有人会喊出来“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可这是谁都想要一个特殊待遇,谁都想自己与众不同,谁都想在自己犯罪的时候不会受到处罚,做官的更是如此。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喜欢法家,这就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原本帝王应该坚持支持法家,可是却没有。

在儒家壮大之后,彻底占据了主流,把法家的思想关进了笼子里。法律需要靠着帝王的强大来维持。一旦帝王失去了权力,或者权力被削弱,那么帝国的法律就荡然无存。

大明朝建立之初,法律之严苛,执行之到位,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

这些年文臣犯罪的后果越来越轻,自然就有更多人会走上这条路。

在这样自私自利的基础上。荀子的思想自然就不合适了。

于是他们开始打压荀子的思想,开始将荀子斥为异端,甚至将荀子赶出了孔庙。这都是他们在做的事情。

说到底就是在打击异己,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朱由校刚刚说的这一套言论,在这个时代绝对是被排斥的。

没有人希望帝王推行荀子的理论,因为一旦帝王推行了荀子的理论,那么他们的很多特权都会被削弱,他们的很多说法都会行不通。所以他们不会让帝王这么做。

这是读书人集体的利益,他们下意识的就会反对。每个人找出来的理由可能会不同,但是他们就是会反对,因为这是他们整个阶级的利益,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甚至连宋应星看向朱由校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贤弟竟然想学荀子?”宋应星诧异的问道。

“不可以吗?”朱由校反问道,脸上露出了笑容。

“可是荀子……”宋应星略微有一些迟疑。

原本他还想开口说什么,可在看到了朱由校脸上的笑容之后,原本想说的话就咽了回去,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我说我想学荀子,宋兄是这个反应?”朱由校面容严肃的说道:“宋兄是不是想要让我改邪归正?如果我冥顽不灵,是不是需要对我进行打击?可是这样的作为,与理学和心学他们有什么不同?”

“你说你觉得陛下说的有道理,可是荀子的思想没有用吗?你说可以试一试关学,那为什么不能试一试荀子的思想?”

“你知道我管这个叫什么吗?这个叫双标,意思就是放在我自己的身上可以,但是放在你的身上就不行。”

宋应星有一些惭愧地看着朱由校,半晌才开口说道:“贤弟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我茅塞顿开。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

“多谢贤弟。”说着宋应星对朱由校抱了抱拳。

“我们不应该去决定谁对或者谁错,也不应该决定谁的学说是对或者谁的学说是错。互相勾结就会形成党争,索性就去实践看看,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如果是对的,那么自然就会有一个好结果;如果没有一个好结果,那就证明是错的。”

“我们要允许别人有不同的想法,我们要容得下不同的学派。即便要争论,也是拿事实去证明,而不是去破坏他人,不让他人说。”

宋应星看着朱由校,眼中带着敬佩,笑着说道:“贤弟大才。”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是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力。”朱由校看着宋应星,笑着说道:“或许这就是你想要的吧。没有门户和门派之见,用事实说话,而不是用嘴。”

“就是这样!”宋应星一拍手说道:“贤弟果真大才!”

“你去书院吧,那里是你施展的地方。”朱由校笑着说道:“或许到了那里之后,你会有不同的想法,会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到时候你可能会有新的想法。”

对于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朱由校是不相信他。

虽然看起来很有哲学思想,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现实永远是很残酷的。看起来很有道理的东西,到了现实那里却必然会行不通。

“今天见到了宋兄,让小弟茅塞顿开想到了很多事情。想来下一次再见面,我们都会不一样。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他日再见吧。”

朱由校说完,对宋应星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看着朱由校的背影,宋应星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如果他现在还看不明白对面这个称自己为兄长的人的不凡,那他也就不用在京城继续混了。

只是对方的名字似乎不像是真的,而且也没和自己留下什么联系方式。

摇了摇头,宋应星苦笑。他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了。

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不过对方好像很自信能找到自己。

实在是猜不出什么情况,宋应星只好将这种想法放在了脑子里。

离开了小酒家之后,朱由校大步的向前走了出去。

这一次没有白出来,遇到了宋应星,看了一场文会,实际上就是吵架。

同时也明白了大明朝的党争是怎么一回事,利益之争、意见之争,相互交合,错综复杂。

从还没有进入朝堂开始,大家就已经不一样了,代表着地域,代表着意识形态,代表着各自的利益,彼此之间争论不休。

进入了朝堂之后。演变而成的就是政治斗争,没有其他的可能。

只不过东林党将这种情况给升级了,他们开始排除异己,开始打击报复。

随后迎接而来的就是报复,凡是站在自己对立面,他们就是东林党或者是阉党。

朝堂上乌烟瘴气,非此即彼。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争论不休。

以前朱由校觉得这是一串乱麻,自己在内阁用了徐光启,用了韩爌,也用了孙承宗。朝堂之上也是犬牙交错,相互平衡,看起来比较安稳。

但实际上却并不是这么回事。

朱由校一直在想找一条途径,一种意识形态上的东西,一种符合这个时代的执政观念。

大明缺少很多东西,但是朱由校一直都觉得思想上的混乱才是最要命的。

首先自己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下面的臣子、别人也不知道。

朱由校相信很多人都已经意识到了大明出了问题,他们想要救亡图存。比如徐光启,比如沈庭筠,比如更多更多的其他人。

甚至东林党之中也会有人这么想。他们坚信自己做的是正义的,他们坚信自己做的能够拯救大明。但是其他人不行。

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方只能斗个你死我活。这是路线之争,是意识形态之争,同时是一些利益之争。

不将其中的一方彻底绞杀至死,是绝对不会停止的。

朱由校曾经也想过玩平衡,通过他们这种争斗来利用他们双方。

自己也知道权术对于帝王来说是下层的手段,可是他没有什么其他好办法。因为他没有想到好办法,他只能这么做。

行王道、行霸道,这才是帝王该做的事情。

帝王就得有大格局,大气魄。权术实在是太小家子气。

这一次走出宫,看了一次宋应星,了解了一下现在的风气。朱由校的心里面有了一个想法,同时也有了一个方向,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这条路或许危险,这条路或许前途坎坷,但是自己愿意试一试。

跟在朱由校身后的陈洪,此时正看着自家的皇爷。

陈洪的脸上神情有些疑惑,因为他今天觉得皇爷的背影好像不一样了,似乎变得更加的有力挺拔,似乎变得更加的宽广,同时也更具威严。

陈洪不知道这种变化是怎么来的。怎么皇爷出了一次宫就变得不一样了呢?

可是事实却是这么回事。

朱由校真的变了,他的心境变了。所谓相由心生,在不同的心境之下,人的外貌是不一样的。

自信的人永远是朝气蓬勃的;而不自信的人就会呈现出一种颓丧的状态。

此时的朱由校,心中意志坚定,找到了一个方向,所以他想为之而努力。

回到皇宫之后,朱由校看了一眼陈洪,朗声说道:“去一趟京营,把戚金给朕找来。另外在西苑准备一个场地,宽敞一点的,那边的宫殿收拾一下,朕准备住过去。”

陈洪没想到皇爷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这个。

想要见戚金没什么奇怪的,皇爷对他一向都是宠信有加,想要见他也很正常。

可是要搬到西苑去住,这好像就不太正常。

大明朝常驻西苑的皇帝是谁?

是嘉靖皇帝。

当初嘉靖皇帝在西苑住,也是受到很多大臣的诟病的。现在皇爷居然也要住到西苑去,这恐怕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或者轩然大波。

不过想到自己家皇爷做的一些事情,陈洪也就释然了。

要知道宫里面现在还养着一个道士,现在去西苑住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情。显然皇爷是这一次出门被影响到了。

可是,是什么影响到了皇爷?

陈洪没有想明白。他跟了皇爷一路,还是什么还都没有得到。

“怎么了?”朱由校看了一眼陈洪,皱着眉头问道。

“皇爷,那边收拾可能要花费一些时日。奴婢想是不是多叫一些人手?”被皇爷的问话吓了一跳,陈洪连忙说道。

第二零五章 审核司

听到陈洪这么说,朱由校才收回了目光,摆了摆手,语气随意的说道:“你看着安排就好,尽快把东西全部都弄好,好搬过去。”

“是,皇爷。奴婢马上就安排人手去办。”陈洪连忙答应道。

看着陈洪离开的背影,朱由校摇了摇头,迈步走到了大殿的外面。

趴在玉石栏杆上,眺望着远处湛蓝的天空和随风微微有些翻滚的云海,朱由校感觉到了一些放松与舒适。

这一次出宫一趟,让他原本有一些迟疑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也找到了下一步进行的方向。

前路坎坷,自己还是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去待着吧。

西苑那边现在荒废的很厉害,自己搬过去之后,可以把那里面的人全部都弄走,然后筛选出一些足够自己相信的人带过去,以此来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同时西苑那边地方比较宽敞,适合自己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皇宫这么大,谁是忠心的,谁是有想法的,这个或许很难分辨。因为人太多了,人心太复杂。

可是要选一些忠心的人,反而简单一些。内廷的内侍和宫女被清洗过几次,若是还有可疑的,就不用呗。

所以这是一个保证安全的好办法,朱由校准备搬去西苑了。

至于皇后和两个妃子,那自然是要带过去的。

其他人就算了,全都留在这边待着吧。

到了西苑那边之后,自己可以开始策划和实施新的事情了。

只是要怎么开始,自己还是要想想。

陛下要搬去西苑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朝堂上下所有人的态度都不一样。

像徐光启、沈庭筠等人,他们觉得就没什么大不了的,陛下喜欢住哪就住哪,没有大兴土木,何必要去管?再说了,陛下也没有荒废正事,他们为什么要去管?

但是有的人则认为不行,西苑那个地方不好,一旦陛下住到那边去,就会让人想起嘉靖皇帝;再加上陛下如今还在宫里面养着一个道士,这一点就更让人不放心了。所以他们觉得不应该让陛下搬去西苑。

事实上这两种态度不仅仅是态度这么简单,而是代表着朝堂上的两派势力,或者说是两股趋势。

其中一派是以徐光启、沈庭筠为首的,他们提倡为臣子要少干涉皇帝宫里面的事情,那不是臣子该管的。

另外一派则认为皇帝的事情没有私事,只有国事,所以臣子们应该管,而且必须管。

这一种其实是东林党的残留。以前东林党在的时候,就有人攻击过他们这个观点,认为他们对皇帝后宫的事情干涉过多了,这不是一个臣子应该做的事情。

现在东林党虽然被拔除了,但是这种想法还是残留在一些被东林党毒荼已久的官员脑子里。

至于外界如何纷纷扰扰、他们两派如何争斗,朱由校根本就不在意;那些送进宫的关于这方面的题本,也根本就不看,全部都留中。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有人说什么,而是有人给你办事。

多少人不满严嵩,多少人整天弹劾严嵩,可是那有什么用?

只要严嵩能够笼络住一批人给皇帝办事,那么他就倒不了。对于皇帝来说,严嵩就是有用的臣子。至于那些人是嘴炮或者不是嘴炮,随他们去吧。

皇宫外面纷纷扰扰,里面却在忙着搬家。

与此同时,朝廷外面的内务府已经进入了实质性的整合阶段。

一旦这个整合完成之后,内务府将成为宫里宫外的大管家。

首先便是宫里的开销用度,全部都要重新核算和采买。

其次便是宫里的产业,包括皇庄以及八局下辖的一些厂子和工匠,这些也需要全部纳入内部复合体系,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工程。

虽然看起来是直接拿过来用就行了,可是事实上并不是这么回事。

如果真的能够拿回来就用,那和以前还有什么区别?

自己要的就是和以前不一样,所以才会成立内务府。如果谁敢把内务府做成和以前一样的,那么他也就不用干了。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事情就更加繁重了一些。

不过内务府上下却没有人抱怨,反而都非常的兴奋。原本大家都觉得内务府是一个权力非常大的衙门,但对外的感观却是皇帝的家臣,所以事情不好办,名声也不会好。

可是等到他们真的到了内务府之后,却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

内务府的权力不是一般的大,出乎他们的想象。而且在内务府干好了,到时候无论是外放到地方还是进入朝廷中枢,那都是可以的。这一点让人比较有干劲。

虽然内务府还是一个新建立的衙门,可是大家也都比较了解办事流程,所以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不过这一天却出了一件大家谁都没看明白的事情,那就是内务府里面突然多出来一个衙门。

这让所有人都有一些差异,原本好像没有这个衙门。这是什么情况?

所以在这个衙门挂牌子的时候,不少人都过来看了。

审核[]司。

这个名字略微有一些怪异,不过却带给人一种不亲近不友好的感觉。所以大家对这个衙门都抱着谨慎的心,谁也不知道这个审核司衙门是做什么的,难道是用来内部审核的?

不是已经有了督查司了吗?还弄一个审核司做什么?

很快就有人开始在审核司进进出出了,围观的人发现这些全部都是一些陌生的脸。谁也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见到国丈爷张国纪从里面走出来,众人全都微笑着围了过去,想询问一些东西出来。

从公事方面来说,国丈是内务府里面的领班大臣,而且是排名第一的。内务府新设立了一个衙门,国丈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从私事方面来说,张国纪可是陛下的老丈人,这种设定新衙门的事,陛下肯定是要和他商量商量的,至少也会给他一个消息。所以国丈应该是知道的。

“国丈,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之前可是没见过啊。”

“国丈爷,这审核司……”

“国丈……”

不过张国纪似乎让他们失望了,根本没有和他们说这个事情的意思,只是摆了摆手,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似乎这些和他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只不过张国纪心里面清楚的知道,审核司以后会成为内务府的核心衙门,但是却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因为这个衙门上上下下的人,全部都是从宫里面出来的。

即便不是从宫里面出来的,也是被这个衙门的主官带来的。至于这个主官是谁,张国纪还真的就知道。

这个人是英国公府上出来的,好像是叫胡飞,之前是一个做生意的人。

对于这个胡飞,张国纪很是看不上。

这人首先是依靠裙带关系来的,这就让张国纪很不耻了。至于自己,张国纪是不会这么认为的。

虽然他是皇后的父亲。但他认为得到重用靠的是自己的能力;而这个胡飞就是彻彻底底的靠关系。

其次就是读书人的傲娇。张国纪不但看不上勋贵和勋戚,他更看不上这些商人,尤其是像胡飞这样的商人。

可是这个胡飞就是得到重用了,似乎是英国公那边出了力气。虽然来这里的人是胡飞,可这个人却是英国公的人。

似乎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外面终于有人走了进来,是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

大家都觉得来人有一些脸生,从来都没见过,所以有一些迟疑,并没有迎上去。

张国纪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一些难看,他认得这个人,这个人就是胡飞。

“诸位这是在等我?”胡飞看着这群人,笑着拱了拱手,随后对张国纪说道:“卑职参见大人,大人在这里等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听闻你今日到这里来,本官过来看看,同时有几句话也告诉你。”张国纪面无表情的看着胡飞,沉声说道:“你是商人出身,能够得到陛下的重用招进内务府,是你的福气和荣幸。”

“所以你要事事用心,不能够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本官会随时随地的看着你,一旦有什么出了纰漏,本宫绝对不会轻饶。”

“当然了,若是你做了什么有功的事情,本官也会上报给陛下为你表功。你只要好好做事,内务府还是会有你一席之地的。但你要学会守本分,明白吗?”

胡飞的脸色丝毫不变,笑着拱了拱手说道:“谢大人提醒,下官知道了。”

在场的人脸色都有一些变化,可以说是心思各异,不过却看不出来每个人都是怎么想的。

看起来张国纪这一手下马威玩得不错,可以说是恩威并施,但却是漏洞百出。这让不少人有了别样的心思。

至于眼前这个胡飞,也让大家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情。这个人能到内务府来,那是陛下同意的。而且他还是商人出身,那么就有一些意思了。

要么就是胡飞这个人特别的有能力,要么就是这个人特别的有根脚,所以才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来。

又或者说他是既有能力又有根脚,所以才会如此的淡然。面对国丈的这些话,此人不卑不亢的态度,似乎什么都没听出来的笑容,让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寻常。

等到张国纪离开,胡飞对众人拱了拱手,笑着说道:“麻烦诸位了。只是我审核司刚刚成立,内外纷纭,我就不多留诸位了。等到本官把一切都理顺了之后,再和诸位好好的亲近亲近。”

虽然胡飞话说的客气,但实际上就是赶人了。

众人不禁一愣,这个胡飞看起来不像是不会做事的人,可是这个态度是几个意思?

第二零六章 谁有配享孔庙的资格

大家都是在内务府当官,无论之前的关系怎么样,现在大家都是同僚了,那么自然以后相处的机会要很多。

虽然不会去刻意讨好谁,但是终究也不会去刻意得罪谁。

可是这个胡飞的态度却不一样,摆明了就是在得罪人。这就让大家都非常不理解了。

不过自然也没有人会选择热脸贴冷屁股。既然这个胡飞这样的态度,也没有必要再和他说什么。

“既然如此,我等先告辞了,改日有空再拜访。”于是众人拱了拱手,前前后后都走了。

等到所有人离开之后,胡飞脸上的表情就缓缓收敛了起来。

一个留着一抹八字胡的小个子男子来到胡飞的身后,有一些担心的说道:“东家,咱们这么做怕是不妥吧?得罪这么多人以后怕是日子不好过。”

胡飞看了一眼这个小个男子,神色淡淡的问道:“你跟了我多久了?”

“回东家,十六年了。小人从十四岁进府,就一直跟着东家。”小个男子笑着说道。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东家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是他也不担心东家会对自己做什么。

“是啊,十六年了。”胡飞笑着感叹了一声,转而神色一凝的说道:“这十六年我们都是在做生意。可是你要记住,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是做生意的了,我们是做官的。”

“做官和做生意是不一样的,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最好谁都别得罪,大家一团和气赚钱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做官不一样,做官可不是你不得罪人就行的,不要怕得罪人。”说着胡飞拍了拍仆人的肩膀,笑着说道:“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走进了自己的衙门之后,胡飞四下看了看,然后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事实上,胡飞到现在还有一些恍惚,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做官的一天。

原本胡飞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够坐到今天这个审核司主管的位置上来。

现在想一想,命运还真的是奇妙。

对于自己的处境,胡飞心里边很清楚,也很明白。

他在内务府必然是一个特例独行的存在,与这里的人必须格格不入;如果他与这里的人打成一团和气,那么才是他的末日。

他是陛下的人,那就只管把事情做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最关键的是陛下也不希望他和他们走的太过于亲近,否则这个差事就落不到他的身上了。

见到仆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胡飞伸手拿过来一张纸,然后对仆人说道:“胡老二,你按照这个名单,把所有的人通知一遍,后天在内务府衙门,我要见他们。至于要做什么,你可以明确的告诉他们,内务府要和他们谈一谈关于皇家供奉的事情。”

“除此之外,你去找一些和咱们交好的大的商人,让他们也跟着一起来。这是我罗列的皇宫里需要的物品清单,按照这上面去找商人,不要滥竽充数的。如果有人给你塞银子,记得别收。”

胡老二一愣,他没想到自己的东家会专门叮嘱自己别收银子这件事。

因为以前他们做生意的时候,很多人为了和东东家做生意,都给自己赏赐过钱。这些钱东家也都从来没说过什么,更像是给自己的一种福利。但是这一次东家却叮嘱的很严厉。

“我们是给皇家办事,稍有不慎就是人头落地,满门抄斩。我们需要钱,但不是这样的,明白吗?”似乎怕胡老二不明白,胡飞又再一次开口嘱咐道。

这一次的语气又严厉了不少,显然是害怕胡老二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东家,您放心,我明白。”胡老二连忙保证道。

等到胡老二走了之后,胡飞继续忙碌着。

对于胡飞来说,后天这一战就是关键之战。

成,自己就会名扬天下,地位也会瞬间被稳固住;如果失败了,那么自己就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而且下场也不会太好。

那么自己就只能全力以赴的把事情做好,绝对不能够有纰漏。

至于直接回头或者不做,胡飞从来没有想过。从陛下找上自己的那一刻开始,自己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没有自个儿做主的权力,有的只是按照陛下的想法勇往直前。

自己就像是一个过河的卒子,只能向前,毫无退路。

紫禁城,坤宁宫。

搬家还在继续,朱由校嫌弃乾清宫有一些乱套,于是直接跑到了张皇后这里,每天陪着张皇后吃喝玩乐,也没有上朝的意思。

对于朝中的争论,朱由校也是不置可否。从每天传递过来的消息来看,一切都是按部就序的在进行之中。

沈庭筠的皇家书院都已经开始报名了;内务府的建立也比较顺利。

百工院那边有徐光启盯着,自从兵仗局给了百工院之后,那边的发展也很迅猛,所以也不用自己太操心。

虎啸营的练兵,有戚金在忙碌着,也不用自己担心什么。

户部那边也开始进行试种了,徐光启收集了不少种子。

原本的历史上,徐光启尽最大可能推广的作物是番薯。但是这一次因为有了户部和朱由校的支持,徐光启的胆子大了不少,弄来了不少不同的种子进行试种。一旦成功之后,就可以进行大规模的推广。

对此朱由校也没有过多干涉,不过他还是把自己从后世那里带过来的一些种植经验告诉了徐光启。

在后世可能是特别特别简单的事情,可是在这个时代就不一样了,绝对是非常非常难以突破的,也算是高科技的技术。

至于最后的结果怎么样,那要等到今年的秋天再说了。

对于这个问题,朱由校非常的看重。在现在这个时代,粮食才是最重要的。

加上大明末年的天灾人祸特别多,如果粮食得不到保证,就很难熬的过去。粮食绝对要摆在第一位。

自己安排的事情都在有序的顺利进行,朱由校自然就心情不错了。

至于大臣们关心的事情,朱由校并不怎么关心,因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你们爱怎么闹腾怎么闹腾,我就当没听见;如果我要是听见了,那算我输。

“皇爷,内务府那边刚传了消息过来。”陈洪来到自家皇爷的身边,恭敬的说道。

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说道:“那就说说看吧。”

于是陈洪把胡飞在内务府的所作所为全都向自家皇爷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陈洪躬身站到了一边,等着皇爷的吩咐。

略微的想了想,朱由校淡淡的说道:“你准备一下,后天咱们也去。”

原本陈洪觉得皇爷应该会提到胡飞做的怎么样,可是没想到皇爷却一句都没有提,反而说后天也要去。

虽然陈洪觉得皇爷不应该去,可是这事他也没办法阻止。于是他便开口说道:“皇爷放心,奴婢马上就去做准备。”

等到陈洪离开了之后,朱由校迈步走回到张皇后的身边。

此时的张皇后正在大殿前看着一株垂丝海棠,见到朱由校走了过来,便笑着问道:“好不好看?”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皇后靠在朱由校的怀里,歪头倚着朱由校的身上,脸上全都是笑容。

朱由校环住张皇后的腰身,温和的笑道:“在朕的眼里面,朕已经分不出来这花是不是好看了。因为在朕的眼睛里面,就只有宝珠你。”

听了朱由校的话,张皇后娇嗔的晃了晃自己的身子,轻声的唤了一声:“陛下!”

这种软弱的声音,让朱由校有一些心神荡漾,不过还是很快就平复了下来,笑道:“等到了西苑之后,朕弄一个园子,中间种上地,四周养一些花。然后再养两条狗,养一些鱼,可以尝试着自己做着吃。”

“到时候咱们就像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一样,男耕女织。算了,织布就算了,我们还是做点别的,可以搭建一个水车,到时候让皇后见识一下朕的本事。”

听了朱由校的话,张皇后靠在他的怀里,眼中带着向往的说道:“男耕女织,田园之乐,只要陛下愿意,妾身愿意一辈子陪着陛下这么过。”

朱由校笑着点了点头,对张皇后说道:“我们养一只猫怎么样?”

这的确是朱由校想过的生活,因为那样的环境会让他觉得放松。

事实上,朱由校只要一坐在大殿里面,想的更多的是谋算,是国家是百姓,那样的话会让他的精神特别的紧绷。

在那样的情况下,人是处于一种高度集中和兴奋的状态下。可是一旦出了那个状态之后,整个人就会特别的颓丧。

人不可能永远处于那种生活状态之下,不然迟早会崩溃的。所以朱由校想过另外一种生活,那就是田园牧歌。

前世他没有过过这种生活,这一世也没有,前世他是没有条件,但是这一世他有了。

“妾身想养鸟。”张皇后想了想,俏皮的说道:“最好是大一点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皇后都兴奋起来了,歪头看着朱由校说道:“妾身有的时候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鸟,然后在天上不断的飞来飞去的。”

“不过妾身没有翅膀,这辈子怕是飞不起来了。”

轻轻的拉着张皇后的手,朱由校笑着说道:“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将来有一天或许就能够实现了,到时候朕带着你一起飞。”

抬起头看着自家的陛下,张皇后柔柔的说道:“只要能跟陛下在一起,妾身怎么样都高兴。”

在两个人腻歪的时候,内阁那边现在进行着一场谈话。

四位内阁大学士的表情都很严肃,显然今天商量的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不然他们的表情也不会如此严肃。

“现在大家都说说吧,该怎么办?”最先开口的是韩爌,他主持召开这一次谈话。

原因也很简单,在内阁里边,他是首辅大学士,地位最高,所以这个会议由他主持很合适。

只不过在韩爌说完这句话之后,并没有人开口说什么。显然大家都觉得这一次的事情很棘手。

虽然大家沉默着,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情没法就这么过去。

如果沉默能够解决问题的话,那么大家就谁都不用说话了。

可事实却不是如此,任何问题依靠沉默都解决不了,大家只能去寻找其他的办法。

“我实在是有一些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徐光启缓缓的说道。

只不过从徐光启刚刚的话语之中,几个人都听出了里面的不快,甚至是有一些埋怨。

原因也说了,徐光启觉得不应该开这个会,因为根本没什么必要。

这个时候,孙承宗把话接了过去。他看了一眼徐光启,缓缓的说道:“可事情到了实行这个地步,我们就是要做一些什么。再说也不光为了这一次的事情,以后类似这种的事情应该会更多,所以我们应该拿出一个统一的意见来。”

徐光启也看了一眼孙承宗,没有再继续说什么,显然是认同了他的话。

见众人皆是沉默着,徐光启又说道:“那我就先说说我的想法。我的想法你们应该也知道,无论陛下住到哪里去,这都是陛下的私事,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朝中的臣子们关心陛下后宫的事情关心的太多了,这种事情应该严厉禁止。不应该让臣子们过多的关注于陛下的后宫,是不是今天关心陛下住到哪里,明天就应该关心陛下睡在哪里?”

“有这样的时间和精力,还不如去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现在的官员都这么闲吗?”徐光启的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

在场的人也都没有说什么,甚至都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显然对于徐光启这样说话也早就习惯了,或者是早就知道了他的这个态度。

等到徐光启说完了之后,韩爌点了点头说道:“徐阁老的意思,我们知道了。”

然后韩爌的目光落到了孙承宗和黄克缵的身上,不急不慢的问道:“你们两个也说一说吧!这件事情我们谁都躲不过去,终究是要拿出一个意见的,毕竟这种事情以后还会有很多。”

黄克缵看了一眼孙承宗和徐光启,点了点头,温和的笑着说道:“我觉得徐阁老说的有道理。”

说完这句话之后,黄克缵就不再开口了,而是向后仰了仰,等着其他的人说话。

孙承宗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黄克缵。

韩爌的目光也落到了黄克缵的身上。

显然他们两个谁都没想到黄克缵会是这样的态度。一直以来,在内阁之中,黄克缵都不怎么起眼,他甚至都会规避内阁之中的一些事情。

这一次黄克缵居然会如此鲜明的表明态度,这就让人觉得有一些奇怪了。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也到了他们表态的时候了。

孙承宗看了一眼两个人,沉声说道:“现在朝臣们舆情纷纷,全部在说这件事情;也有人在指责我们内阁不作为。所以我们内阁终究要有一个态度,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既然徐阁老和黄阁老这么说了,我也明白你们的意思。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清楚,如果真的少管陛下后宫的事情,那发生一些大事怎么办?要知道陛下在后宫的事情,终究是要牵扯到前朝的。”

“那个自然是要管的。”徐光启一脸凝重的说道。

孙承宗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没有意见了。不过这件事情如何行文给百官,你们也要想清楚。恐怕这件事情我们做了之后,名声都不会太好。”

现在的内阁大学士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名声都不怎么样。

原本韩爌的名声不错,但是因为上一次东林党的案子,他的名声已经变得非常差了,很多人甚至视韩爌如仇寇。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说名声,就已经是非常不合适的事情了。

孙承宗,当今陛下的老师,原本名声也挺好的。同样是上一次东林的事情,搞得灰头土脸。

徐光启就更不用说了,因为陈可道的关系,他就已经被视为彻彻底底的奸臣了,没有丝毫的悬念。

至于黄克缵,他的风评就是一个庸讳无能的官员。原本挺有才干的一个人,现在却得到了这样的评价。

孙承宗的话是事实,如果四人这么做了,这名声怕是更难听了。

看了几个人一眼,徐光启下了决心似的说道:“由我来上奏吧!”

说到这里,徐光启自嘲地笑了笑,“反正我的名声也就这样,好也好不了,坏也坏不了。”

好也好不了、坏也坏不了是假话。好也好不了是真的,但是坏也坏不了却是假的。

原因很简单,这件事情出了之后,徐光启的名声肯定会变得更差,到时候阶级的帽子就肯定又戴上了,或者说是又加高了几尺。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不过他们清楚,不能让徐光启自己一个人上。

徐光启的风评确实不好,这一次的事情也是他的态度最坚决。

但却是有一点他们都知道,那就是陛下对徐光启的看重。一旦让徐光启自己顶上去,他们几个在陛下眼里成什么了?

“还是联名吧!”孙承宗沉声说道:“既然是我们商量出来的结果,那就联名吧。”

说着,孙承宗转头看向了韩爌,面色严肃的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由我来草拟。一旦陛下同意之后,就可以行文给百官了。”

“还是我来主笔吧!”韩爌伸手向下压了压,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是内阁首辅,这件事情我来做最合适,你们也不用再你争我夺了。等我写好了之后再让你们看,然后你们再把名字署上。”

这不是韩爌真的非要写,也不是不相信他们,而是他自己必须要写。

看起来这是一个非常怪异的行动,对于外面的人来说。这或许就是在献媚陛下。

可是在陛下那边看来,这就是有没有担当的问题。

如果你没有替皇帝背黑锅的想法,那么你这个官也不用做了。

韩爌是内阁首辅大学士,在这样的时候,他必然要走在最前面。

如果让别人主笔,那么把他放在哪里?韩爌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几个人见到韩爌的态度坚决,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全都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韩爌的说法。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韩爌最先站了起来,又说道:“回去各自忙碌吧,等我把东西写好之后会给你们看。”

四人刚想散开,外面突然有一个人走了进来,见到四个内阁大学士都在场之后,躬身说道:“诸位大人,宫里面刚刚传出来消息,陛下召见。”

四个人皆是一愣,随后连忙问道:“不知道都召见了谁?”

“回大人,下官不知,宫里面来传话的人并没有提到。只是说陛下要召见四位大人。”男人连忙躬身说道,低着头,态度很是恭敬。

四人也没有再追问,既然没有说,问了也是白问,索性就去看看吧。

于是四个人一起向着外面走出去,他们一边在心里琢磨陛下召见他们四人是为了什么,希望不是因为刚刚商量的这一件事情。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上,等待着其他人的到来。

事实上,除了四位内阁大学士之外,朱由校还叫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礼部尚书沈庭筠。

等到人都到齐了之后,朱由校缓缓的开口说道:“今天把诸位爱卿找过来,是有一件事情想听听诸位爱卿的意见。”

“昨日朕收到了一份密报,京城之中居然有学子互殴。这种事情原本并不用上报,毕竟他们打架顶多算是有辱斯文。”

“可是他们打架的原因倒是有一些意思。打架的双方,一方是叫宋应星的学子;另外一方则是叫魏大中,是高攀龙的学生。”

“在动手之前,他们还进行了辩驳。其中那个叫魏大中的提出了一个说法,那就是只有在孔庙之中的圣人的学问才可以被讲学。朕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思,所以想问问诸位爱卿的意见。”

“看过他们争吵的内容之后,朕反而觉得他们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天下的学问,如同黄河之沙,我大明的士子们应该读什么,的确是一件需要好好斟酌的事情。”

“前些日子朕说禁止私下讲学,禁止乱办书院,现在朕觉得规矩讲学更合适一些。所以想和诸位爱卿商量商量,看看这件事情是不是可以做一下。”

“如果可以的话,商量商量看看谁能够在孔庙之中继续留着,或者谁能够进入孔庙,又或者谁要搬出孔庙。”

第二零七章 抡才大典的大纲

韩爌五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在朱由校的这句话里面,他们都听到了一个名字,这个人的名字叫做魏大中,而且还是高攀龙的学生。

这人怎么会说出“只有配享孔庙的圣人的学说才能被讲学”这样的话呢?

高攀龙是因为什么进的锦衣卫的大牢,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

现在高攀龙的学生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这是要做什么?

韩爌等人的脸色就有一些不太好看了,他们觉得这个魏大中并不是什么好人,估计又是一个奸佞狡猾之辈,竟然在他的老师进入锦衣卫大牢之后,这么突出的想要表现自己。

关于这个魏大中的事情是陛下亲口说的,那自然不会有假。

可是这个魏大中是怎么把消息传到宫里面来的?

没有大臣上过此事相关的题本,所以肯定不是通过内阁这边;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通过东厂那边,或者是通过锦衣卫那边。

无论是通过哪一边让陛下知道这种言论的,都代表魏大中这个人不行。

如果是通过东厂,代表着魏大中已经和魏忠贤走到一起了。这是多么让人不耻的事情?

即便是现在这些内阁大学士都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可是自己这些人与魏忠贤还是不和。在这样的情况下,魏大中投靠魏忠贤,实在是人品太差。

如果魏大中投靠的是锦衣卫,那他的人品就更差了。他的老师还在锦衣卫的诏狱里面关着呢,这可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在场的五人心思各异。

对于他们在怎么想,朱由校不是很在意。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那么静静的坐在龙椅上,等待五人有一个结果。

对于朱由校来说,把帽子扣在魏大中的头上,没有丝毫的心理压力。

要知道“只有配享孔庙的圣人学说才能被讲学”是魏大中的原话,自己可没有添油加醋。

现在有人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了自己,那么自己就可以拿来在朝堂上说,同时还可以说成这是民间的士子们说的。这代表什么?

这就代表民意啊!

通过这件事情,朱由校又学会了一招。自己要下去培养一些民意代表,适当的时候就让他们发表一些意见,然后自己正好顺水推舟的把它拿到朝堂上来。

这些可都是民意,自己身为一个帝王,怎么能忽视民意呢?

如此以来事情的由头就有了。

如果在朝堂上再放一些支持自己的臣子,那还有什么通不过的?

四位内阁大学士和一位礼部尚书谁也不知道朱由校在想什么。

略微沉思了一会之后,徐光启最先开口了。

因为对于徐光启来说,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于是他缓缓的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可行。历朝历代都有自己奉行的思想,如今重塑孔庙,重新拟定进入孔庙的先贤,臣觉得这对大明来说是一件好事情。所以臣觉得这件事情可以进行。”

这个魏大中,倒是一个有见识的人。对于徐光启来说,如果这件事情行得通的话,那么他就可以把一些人从孔庙中赶出去。

比如可以把朱熹赶出去,让他彻底离开孔庙,让他的学问不能够在朝堂上传承,甚至都不能够在民间传承。

这对于心学弟子来说,绝对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愿望。如果能够实现的话,那么必然能够使心学大兴。

没了朱熹的理学,那么必然有心学,自己可以让一些心学的大成者进到孔庙去,比如自己心学派的大儒,要知道阳明先生现在就在里面。

现在陛下的态度很明显,那就是一直在打压理学,让心学能够快速的上位。

在这样的情况下,徐光启自然要利用好这个机会,所以他觉得这件事情大有可为。

徐光启第一个表达态度也是想要抢下先机,然后请陛下把事情敲定下来。

在得到这样的答复之后,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尽可直言。”

韩爌等人听了徐光启的话,自然知道这件事情怕是没有办法阻止了,因为你看陛下高兴的样子。

何况如果真的重新拟定配享孔庙的名单的话,倒也是一个机会,一个收拢一些人的机会。

另外就是朝廷的皇家书院。他们几个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牵扯到了书院和讲学。

皇家书院是陛下一直想要推行的东西,现在他们如果反对这件事情,那么就等于把皇家书院和讲学也一起反对了,这绝对是陛下不能够容忍的。

所以他们除了答应,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想到这里之后,孙承宗往前走了一步说道:“启禀陛下,臣也觉得这是好事情。不过臣觉得,还是要严格的定立一个规矩,免得最终成为党同伐异的手段。朝中派系林立,学的东西比较多、比较杂,真闹到你攻击我、我攻击你的地步,势必分裂朝廷,到时候肯定会社稷不稳。所以此事一定要慎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不改。”一直在一旁一声不吭的黄克缵在此时突然出声了。

这句话一出来,让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朱由校在内。

要知道自从进入内阁之后,黄克缵这个人就不怎么表达自己的态度,更像是一个牌位一样矗立在内阁中。

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黄克缵的态度太明显了。之前他明显是不掺和朝中这些事情的,这一次事出反常。

说完这句话之后,黄克缵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说道:“既然是要改,那就自然是有出有进。如果都以不得罪人、不让人不高兴为出发点,那还怎么改?”

“有出有进就会有人受损、有人不高兴。所以臣以为可以换一个方式,毕竟如果要是动孔庙的话,动静有一些太大了。”

朱由校看着黄克缵,有一些不明白他的态度。

这个黄克缵究竟是站在徐光启这边的,还是站在孙承宗那一边的?或者是两边都不站?

不过黄克缵的说法,倒是引起了朱由校的兴趣,他一脸感兴趣的问道:“不知爱卿有何想法?”

“臣以为用不着动孔庙中的圣人,孔庙中的圣人不过就是一些前辈大家,为的不过是寄托后人的哀思,就像寺庙一样供奉的是什么佛其实不重要,有人去拜祭就行了。”

“那个魏大中说只有配享孔庙的圣人的学说才可以被讲学,臣以为此言有失偏颇了。朝廷不能够禁止什么学问被讲学,只能是规范讲学,否则就是秦始皇焚书坑儒之举,不是盛世明君的所作所为。”

听到这里之后,朱由校眉头就是一皱。

黄克缵这话说的有一些太过分了吧?!

“朝廷抡才大典,不过是为了选拔适合朝廷的官员。那么,选择什么样的人来做官,就应该是朝廷说了算。所以臣以为完全不用那么大的动静去更改配享孔庙圣人的资格。”

“可以制定一份名录,上面写上一些先贤的书或名字,这些学问才是朝廷抡才大典要考的。各地的科举会试,必须从这些书里面来出题目,如此一来,方可以一举两得。”

朱由校不动声色的看着黄克缵,心里面默默的盘算了起来。

事实上,黄克缵出的这个主意,朱由校不是没想到,只是觉得动静太小了一些,不如动孔庙来的让天下震动。

不过现在想想,动孔庙此举好像确实有一些欠妥,因为动静似乎太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黄克缵的办法其实也挺好的,就像后世的考试大纲,必须在大纲范围内出题。

这天下90%的读书人读书都是为了做官,这一点在这个时代是主流。如果你学的东西考试不考,你还去想学吗?

后世的教育都是这个样子,何况是大明朝?

在后世应试教育是什么东西,所有人都清楚。既然如此,这个时代也一样。

而且大明朝的考试是把高考和公务员考试结合在了一起,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肯定是考什么学什么,不考学它干吗?

所以黄克缵的这个主意还是可以试试的。

见到自己家的陛下陷入了沉思,黄克缵便继续说道:“如果具体一下的话,每一任科举之时陛下都可以选择一本书来进行科举,提前公布,到时候通传天下,让所有的官员都是从这本书里面选题。”

朱由校抬起头,看了一眼黄克缵,目光缓缓扫过其他人,问道:“诸位爱卿觉得怎么样?”

黄克缵的这个办法,的确会少很多波澜,比起动孔庙的动静,要小很多;会把事情直接变成单纯的朝廷角力,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关键问题在于会不会衍生成党争的工具,这就让人不得而知了。

不过对于这件事情,孙承宗反而是赞同的,因为即便是当真的话,这样的动静也会小很多。

孙承宗现在最担心的一件事情就是徐光启会借这一次的机会把朱熹赶出孔庙。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好多事情就麻烦了。

“臣以为此事可以。”孙承宗第一个表态,朗声说道:“如此一来的话,的确动静会小很多,但是也的确能够达到目的,不失为一个一举两得的方法。”

内阁四个大学士之中,两个已经表示赞成了,于是最后的目光落到了韩爌的身上。

只要韩爌也答应了,那么就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了,即便是徐光启反对也没有用了。

如此一来,徐光启心里面有一些不舒服,但是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不能接受的结果。

他只要不让朱熹的学问被考试就行了,至于是不是继续供奉在孔庙里边不是很重要,以后可以找机会再把朱熹给弄出来。

没有等韩爌说话,徐光启自己先开口了。

他笑着说道:“臣以为此事可行,的确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倒是可以试试看,臣赞成。”

听到徐光启这么说,朱由校点了点头,温和的说道:“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吧。诸位爱卿通告朝廷上下,让朝廷上下的官员议论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按照这个想法来执行。”

“陛下,那么这个名单是由谁来制定?”孙承宗冷不丁的问道。

这次徐光启却丝毫不让了,往前踏出一步,挺直了背,直接针锋相对的说道:“这当然是要由礼部来制定了,这本来就是礼部的事情。”

同时徐光启转向朱由校说道:“臣觉得让礼部来制定就比较合适。”

几个人全都看向了徐光启。这小老头还真是丝毫都不掩饰,众人对他如此做法感到吃惊。

礼部是谁的人,所有人都知道。

那沈庭筠和徐光启好像都快穿一条裤子了,如果这件事情让礼部来做主,那和让徐光启做有什么区别?

这两个人全部都是心学子弟,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他们肯定会捧自己、踩别人。

这是其他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情,于是孙承宗开口说道:“臣以为还是应该严肃认真的对待,这对大明上下来说都是一件大事情。如果仅仅让礼部来操弄,或许有一些太过儿戏了。”

“在臣看来,应该调集翰林院的诸位翰林,在六部之中抽调一些官员,一起详细的研究讨论之后再做定夺,切不可操之过急,如此方能够做到安安稳稳。”

朱由校算是看出来了,徐光启和孙承宗两人其实都是在争夺制定名单的控制权。

只是徐光启比较激进,看起来咄咄逼人;孙承宗反而不是如此,看起来他只是想保本不闹腾起来就好,但是他也不会同意把理学从科举考试大纲中弄出去。

双方现在虽然谈不上势同水火,但是也绝对不会有调和的可能。

孙承宗提到了翰林院,那里面大部分都是理学子弟,心学基本没有几个人。所以一旦把翰林院搅和进来了,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那么徐光吉想打压理学的事情就做不到。

徐光启和孙承宗两个人的争论其实也是在试探自己的想法,因为这件事情自己的态度才是最关键的。

“两位爱卿不必如此了,这件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两位爱卿可以先去询问之后再说,等到事情全部都定下来了,再讨论这件事情也不迟。”朱由校脸上带着笑容说道。

朱由校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和稀泥。

谁也不知道自家陛下的想法是什么。一时之间,在场的所有人也没有了头脑。

不过,制定科举考试大纲之事必定会发展成理学心学双方的大决斗,使得双方想要尽快地压倒对方。

在这样的情况下,事情肯定从一开始就会产生激烈的碰撞。或许这就是陛下想看到的吧。

跟着这位陛下这么长时间了,在场的五个人也心里明白,陛下喜欢看臣子斗,所以他们也会斗给陛下看。

不过有一点是他们不明白的,那就是黄克缵表现的很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回去一定要好好调查一下。

会议散了之后,朱由校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陈洪,缓缓的开口问道:“黄克缵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朱由校也很好奇,他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事情让黄克缵做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与他平常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一样。

“皇爷,要不奴婢去问问?”陈洪有一些迟疑的说道。

陈洪这样的做法是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需要去问一问。这也是技巧了,如果陈洪直接能够说出来是为什么,那么估计他就要完了。

私自调查一个内阁大学士,可不是陈洪应该做的事情。

朱由校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行。”

得到皇爷的允许后,陈洪离开了大殿,准备去询问消息了。

朱由校也没有在原地等着,而是转身去了张皇后那里,准备陪张皇后聊聊天

四个内阁大学士回到内阁之后,这次会议的消息一瞬间就在朝堂上下传开了。

所有人都震惊了,无数人都在寻找魏大中这个人。

有人认识魏大中,所以更感觉不敢置信。因为他是高攀龙的学生,这些日子都在谋求怎么去救高攀龙。

有这么多人关注,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文会上的那一场闹剧也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面,魏大中和宋应星的吵架也被知道了,不过却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好的消息。

“配享孔庙的圣人的学说才能被讲学”这话的确是魏大中亲口说的,只不过不知道是谁告诉到了陛下那里。

无论是谁将此事告诉到了陛下那里,这个人肯定没安好心,他想让大伙乱起来,他想用这件事情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所有人第一怀疑的对象就是魏忠贤。

朝廷商量的结果也出来了,由内阁大学士黄克缵提出了一个新的提议,那就是拟定一份科举大纲。

在这一份大纲里面,会详细的规定考试所用到的书籍和学问。而不会去针对孔庙里的那些先贤们的学说出题。

这个消息一出来之后,所有人都有一些不知所措,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但争论还是不少的,不过敢明目张胆站出来反对的却不多。

因为这一次的理由改得比较充分,大明朝要选择有用于大明朝的学问。如果要是站在这个角度上反对的话,那就等于你在反对大明朝。

即便你没有这个意思,也很容易被人扣上这个帽子。

更多人关注的则是如何确定谁来确定这个科举大纲。因为一旦确定下来,那就会影响到无数人的前途。

黄克缵的家。

日落月升,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夜风徐徐裹挟着些许晚春的凉意,虽然马上就快入夏了,但夜晚的气温依旧还是比较低,因而街上没有什么行人。

回到自己的家里面之后,黄克缵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走了过来。

黄克缵虽然也算得上诗读传家,家族之中也有不少人才,可是这个儿子稍微差一些,考上了举人之后再也没有考上进士,所以这些年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黄克缵倒不认为儿子不上进,他只是觉得儿子不擅长考试罢了,学问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加上他与东林党不和,有些时候儿子也是被刻意打压了。

见到儿子之后,黄克缵对他笑了笑,语气温和的说道:“你这么晚了还在等着?不是说了吗,不用这么等着。”

“咱们父子之间不用这种,为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不要让你的妻子独守空闺。”虽然话这么说着,可是黄克缵脸上的笑容还是很灿烂

看得出来,黄克缵对于儿子的孝心还是很满意的。

“父亲不回来,儿子的心里不放心。”黄永吉笑着说道。

点了点头,在儿子的搀扶下走进了屋里面,黄克缵坐下之后,接过儿子递过来的温热茶水,轻轻喝了一口之后,舒了一口气说道:“行了,有什么事情说吧。”

黄永吉微微一笑,说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父亲。孩儿的确是有事情想问问父亲,今日传来的消息是否是真的?朝中是否要拟定科举大纲?还有就是朝中是否真的听信了那个魏大中的话?”

抬头瞥了一眼儿子,黄克缵有些无奈的说道:“消息传的倒是挺快。不过消息是真的,至于是不是相信魏大中的话,这种话你就不用问了。相信或者不相信有什么关系?反正事情已经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了。”

黄永吉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是父亲提议了科举大纲的事情?”

再一次点了点头,黄克缵笑着说道:“你是觉得为父不该这么提议,还是外面有人说为父做错了什么?”

黄永吉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父亲既然这么做了,那自然就是有父亲的谋算,孩儿就不班门弄斧了。至于外面的风评,倒是很好,觉得父亲让陛下改变了主意。”

这件事情黄克缵倒是能想得到,因为他的确也是这么做的。如果不是他提议的话,陛下可能就要动孔庙了。

现在的情况好了很多,陛下没有动孔庙,所以结果好了不少。

看了一眼儿子,黄克缵笑着说道:“希望他们以后不要骂我就好。”

看了一眼父亲,黄永吉有些迟疑的问道:“父亲,你要做什么?”

略微沉吟了片刻,黄克缵缓缓说道:“倒也不用瞒着你,其实也和你那天说的事情有关系。就是那个宋应星的事情,你还记得你说的那个和宋应星在一起的少年吗?”

黄永吉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当然记得,那一天我觉得他们两个挺有意思,所以就想上去结交一番。那个文会其实挺无聊的,倒是这两个人有点意思。”

“孩儿看了他们很久,那个宋应星倒是没什么,反倒是那个少年挺有意思。他们走的时候,孩儿还跟了他们一段路,当时听到他们说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好像那个少年很是喜欢荀子,还把宋应星给问得哑口无言。孩儿回来就和父亲说了。”

“只不过那一日他们分散的时候,孩儿想上去结交一番,可是这两人几个转弯之后就没了身影,倒是与他们失之交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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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八章 陛下何故造反?

“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黄永吉看了父亲一眼,脸上有一些疑惑的问道。

从自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父亲之后,父亲就对这件事情特别的看重,好像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不过一直没有和自己说。

现在父亲又提起了这件事情和这两个人,这里面肯定是有事情。

黄克缵看了一眼儿子,面色凝重的说道:“特殊的不是事情,而是人。你说的那个和宋应星见面的少年,应该是陛下。通过你的描述,我应该没猜错。”

听了父亲的话,黄永吉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震惊道:“居然是陛下?”

看着一脸震惊的儿子,黄克缵的脸上露出了嗔怒之色,直接责备道:“看看你的样子,遇事如此大惊失色,将来还怎么做大事情?不要急,要平稳。”

看着父亲,黄永吉苦笑着说道:“父亲,遇到这样的事情,谁还能够平稳?”

“当天孩儿要是主动一些,不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跟上去,那估计就是我结交陛下了。真的到了那一天的话,那儿子不至于整日待在家里面了。”黄永吉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与悔恨。

“待在家里面还委屈你了?”黄克缵没好气的说道:“就你现在这个模样,即便是进入了官场也没你的好果子吃。行了,别说这个了,这些天让你看荀子的书,你看没看?我跟你说,这关乎着你的前途。”

“孩儿已经在看了。”黄永吉有一些心虚的说道。

他的确已经在看了,只不过并没有怎么用心,而是当成了闲书来看。

之前他还腹诽过父亲为什么让自己看这样的书,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好吧。

可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黄永吉终于明白了父亲的用心。

看着父亲,黄永吉有些迟疑的问道:“父亲你不是想……”

看着一脸吃惊的儿子,黄克缵笑着说道:“有什么不行的吗?你父亲我现在也是内阁大学士,可是在内阁里面有你父亲什么地位吗?”

“内阁首辅大学士韩爌,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可是他起到的就是一个平衡的作用。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事情,只要他不乱动,他的地位就很稳固。”

“内阁次辅大学士徐光启,人家是新政的代表,从讲学的陈可道到礼部的沈庭筠全都是徐光启的人。他们那些人都是陛下准备要用的人,所以他们的地位也很稳固。即便是做一些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没有关系,陛下都会护着他们。”

“至于内阁大学士孙承宗,他是陛下的老师,代表着翰林和一些清流官员。因为他本身就是翰林出身,地位很高,在这样的情况下,孙承宗的地位自然也是非常稳固的。因为他是陛下要用来平衡徐光启的。一旦那边的事情失控,陛下就会让孙承宗接手。”

“至于你父亲我呢,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吃闲饭的。可是为什么陛下要把我放到内阁里面?”

“那是因为陛下需要我为他们增加一点危机感;同时也是陛下做了一个保险,一旦他们都靠不住的时候,陛下就会把他们一次性全换掉。到了那个时候,内阁里总要有一个老人撑着,那个老人就是你父亲我。”

“可是内阁里面的几个人都是老狐狸,他们不会给你父亲这样的机会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想做什么都做不成,只能憋憋屈屈的做几年内阁大学士,然后告老还乡。而且陛下也不会太过挽留,因为朝中并不是没有人能够取代我。”

“你觉得我愿意这样吗?”黄克缵看着儿子,笑着问道。

“如果没入内阁的话,或许没什么想法;但是既然已经进入了内阁,自然是不甘心的。”黄永吉直接说道。

“父亲的才学自然是一等一的,智谋和资历也是不比他们差,这样自然是不甘心的。一展心中的抱负,名留青史才是父亲该做的事情。”

“所以呀,你父亲我一直在寻找机会。”黄克缵笑着说道:“只不过一直没有什么好的机会,但是这一次机会终于来了。”

“陛下喜欢荀子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恰恰被我们知道了,这就是老天爷给机会。天与不取,反受其咎,这一次的机会绝对不能够放过。”

“可是如此一来,怕是要得罪不少人啊。”黄永吉有些担忧的说道:“而且恐怕对父亲的名声有损,孩儿担心到时候舆情会对父亲不利。”

黄克缵摆了摆手,语气之中有些带着嘲讽的说道:“那些都没有什么用。你父亲进入内阁之后,领悟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内阁之中一定要有自己的立场,无论这个立场是什么,但是一定要有。随波逐流的人是永远都不会被重用的。”

“徐光启代表的是什么,他现在的名声什么样?但是那又有什么用,人家还是内阁次辅。如果真的有一天改革成功的话,你就知道徐光启能够名留青史。这种事情没有未来可以说,因为谁都不会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所以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你父亲我是内阁大学士,同时还是刑部尚书。如果我开始推崇荀子的学说,那么就可以引入法家的思想,到时候我就算有了观点。最重要的是这个观点为陛下所喜欢,就足以保证我的地位,至于其他的没那么重要。”

“朝廷上下这么多年,多少人都在寻求一条路,很多人都在想办法?谁知道荀子的办法就不是一条路呢?”

“你还记得那天那个叫宋应星说过的话吗?他说谁知道关学就不是一种办法呢?那么谁知道荀子就不是一条办法呢?”

“荀子是陛下提出来的,那么你父亲我提出来肯定也没有什么危险。所以为父让你好好看看荀子的书,以后出去也多谈谈荀子,在外面塑造一个你已推崇荀子学说的印象。等到事情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你发挥的余地。”

“到时候就会有人说你没有中进士,不是因为你的学问不好,而是因为你推崇荀子的学说。为父已经让人把消息放出去了,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黄永吉略微想了想,有些兴奋的说道:“父亲,孩儿去考皇家书院行不行?”

“那个宋应星要去考皇家书院,既然陛下对他有如此感兴趣,那么很可能陛下还会关注着他。如果孩儿进入了书院,大肆的宣扬荀子的思想,会不会引起陛下的注意?”

黄克缵听了儿子的话,略微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办法,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不要做的太过刻意,有些事情要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才最好。”

“父亲放心,孩儿知道分寸。”黄永吉连忙开口说道。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黄克缵温和的笑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怎么做,那为父也就不用操心了。自己看着办吧,有什么事情再来禀告为父。”

“父亲放心,孩儿知道了。父亲劳累了一天,也早点休息。”说罢,黄永吉退了出去。

紫禁城,坤宁宫的小花园里。

朱由校此时还没有睡,躺在摇椅上摇晃着。

张皇后坐在朱由校的身边静静的绣着小香囊。

旁边的石桌上放着茶水和水果蜜饯,朱由校伸手不时的吃上一口。

抬头看着天空之中的圆月,朱由校的心情十分闲适和放空。

不过这个时候,原本应该寂静的院子中,却有急匆匆的脚步声音响了起来。

这让朱由校微微一愣,随后转头看了过去,发现来人居然是陈洪。

看陈洪的模样就知道了,怕是有一些事情想要和自己说。能在这个时候跑来打扰自己,那么就肯定是大事情,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大事情。

张皇后也看到陈洪过来了,于是笑语嫣然的说道:“天色已经不早了,臣妾去准备一下,陛下还是早一些安歇吧。”

朱由校点了点头,伸手拉了拉张皇后,笑着说道:“好,你先去,朕马上就过去。”

等到张皇后走了之后,朱由校对着站在不远处的陈洪招了招手,面容严肃的问道:“说说看有什么事情,看你的样子好像还挺着急的。”

“回皇爷,是关于黄阁老的事情。”陈洪连忙往前快速走了几步,来到自家皇爷的身边。

朱由校点了点头,不急不慢的说道:“那就说说看吧。”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继续说道:“锦衣卫那边已经传消息过来了,黄家这几天的确有一些不正常,但事情不是在黄阁老的身上,而是在他的儿子,黄永吉的身上。”

朱由校喝了口茶复又问道:“什么事情?”

“好像是因为黄阁老儿子读书的事情。黄永吉喜欢荀子,好像是对荀子的学说特别的推崇,为此这些年一直都没有考上进士。外面已经有人传言了,说是黄阁老其实也是荀子的信徒。”

听了这话,朱由校一愣,有些迟疑的问道:“这消息传了多久了?”

“锦衣卫那边说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具体的时间已经查不到了。”陈洪有些迟疑的说道:“那奴婢让他们再继续查一查?”

“行了,不用查了。”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随他去吧。”

说完,朱由校站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向着坤宁宫里面走了进去。

张皇后还在等着自己呢,要早点睡觉,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走进了张皇后的寝殿之后,朱由校便见到张皇后有一些担心的看着自己。

他微笑着走到张皇后的身边,坐到床边伸手拉起她的手,安慰道:“宝珠不用担心,没有什么大事情,只是有一个老狐狸在耍一些阴谋诡计罢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朱由校自己就先笑了,又继续说道:“原本朕还以为他是一个很单纯的人,谁想到一样是一个老狐狸。”

“有人说朝中的这些大臣们能做到今时今日的这个地位,没有一个是心干净的。朕原本还不相信,但是现在看来的确如此,连黄克缵都是如今这个模样。”

“一群没有理想没有目标的人,有的只是出于自身考虑的东西,他们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不过也没有什么坏处,至少能够为朕所用。”

朱由校不禁想到了后世,想到了那个时候国家的领导人,想到了共和国的开创者们那一个个的身影,在脑海之中越来越清晰。

那真的是一群怀揣着理想,为了祖国、为了民族的人,他们和自己朝堂上这些大臣完全不一样。

如果自己不是皇帝的话,自己会不会选择造反?

这是朱由校思考的一个问题,不过他觉得可能还是和自己穿越的身份有关系。

如果自己是皇亲国戚,或者是士绅,那可能自己不会造反。

可是如果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军户的身上,或者是普通的老百姓身上,那自己极有可能就会拉杆子干了。不过更多为的是自己,而不是心怀大理想。

看来,自己和那些革命先辈的差距还是很大啊。想到这里,朱由校自嘲的笑了笑。

“放心吧!没事!”见到张皇后还在看着自己,朱由校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然后笑着说道:“咱们还是早点睡吧,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

“那妾身伺候陛下。”张皇后脸色微红地说道。

在朱由校和张皇后睡了之后,关于黄克缵的消息也逐渐传了出去。

甚至内阁里面的几位大学士都知道了这件事,大家再看见黄克缵的目光就有一些不一样了。

在内阁里面的几个人当中,孙承宗和韩爌学的是理学;徐光启是心学,而且还是信奉李贽的心学。

在这样的情况下,韩爌已经尽可能的模糊自己的学派印记了。可是谁能想到黄克缵居然又弄出来一个荀子。

大家都是读书人,而且都是读的非常好的人,做官也做了这么多年,对于荀子的学说谁不知道?

为什么荀子的学说不被儒家所承认?

因为荀子的学说走到最后就是法家。

荀子的学生李斯、韩非、浮邱伯、张苍等,每一个都是法家的巨头。

一个儒学大儒,最后教出来的却全都是法家,这不能不让人思考。正统的儒学子弟怎么可能不排斥荀子?

如果让荀子去教学的话,那教出来的都是法家,大家怎么混?

现在黄克缵居然要推崇荀子的学说,不光是内阁之中的几位大学士,即便是其他的一些人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朝中的大臣更是议论纷纷。

如果说理学和心学的斗争是他们可以容忍的,那是因为毕竟都是儒学。大家争来斗去的,实际上区别也并不是很大。

但是荀子的学说是不一样的,从儒学出来,但是直指的却是法家。这样的情况怎么能行呢?

让荀子的学说传扬出去,最后搞出来一大批法家怎么办?

一时之间,黄克缵有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所有人都在质疑和怀疑他。

不过黄克缵却并没有察觉一样,每日都是笑眯眯的上班下班,似乎对大家的议论也并不是很放在心上。

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堂上无数的臣子开始上题本。

原本一些对于制定科举考试大纲的态度倾向于赞成的臣子们,此时也上了反对的题本。

原因也非常的简单,他们不想让黄克缵得逞。他们不想让荀子的学说再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这个学说已经被摒弃掉了,甚至连荀子自己都没有办法进入孔庙,何苦再让他的学说出来翻腾?

一旦法家当家作主,自己这些人过的将会是什么日子?

这是绝对不能够同意的。

于是一时之间,反对之声,甚嚣尘上。

就连内阁里面的几位大学士,心里面都已经画上了问号。

他们觉得自己好像上了黄克缵的当了,当初他替徐光启出头说话,好像并不是真的为了心学。

现在大家也知道他是为什么这么说、这么办了,可是好像有一点晚了。

外面的事情纷纷扰扰,朱由校没有搭理这些,他终于完成了搬家的事情,来到了西苑。

比起乾清宫,西苑这里倒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地方更大,也更空旷一些。

相比较起来,这里看起来更加像园林,而不是像宫殿。

在这样的环境下,朱由校倒是轻松了不少,同时自己前面安排的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

戚金已经把人手给自己准备好了,于是朱由校就去见他们了。

在朱由校到这里的时候,戚金也在这里。

这段日子对于戚金来说,是一段非常好的日子,他想要的东西陛下全部都提供给了他,对他也并没有任何的掣肘。

银子或者各种各样的兵器,想要什么给什么,可以说全力支持他练兵。

在这样的情况下,戚金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将自己的所有精力全部都用到了这一次的练兵上面,发誓要为大明朝练出一支强大的军队来。

一来为了报国,二来也为了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在这样的情况下,陛下让他选一些人出来,那自然是要非常非常用心的。

于是戚金就举行了大规模的遴选,从整个新编练的虎啸营的一万人里面,选出了眼前的这五百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即将成为陛下的禁卫,可以说是陛下的贴身侍卫。他们怎么可能不开心不高兴?

“陛下驾到!”就在这个时候,陈洪喊了一声,朱由校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见到朱由校走进来,戚金连忙带着所有人磕头行礼。

“免礼。”

朱由校摆了摆手,这些人才站起了身子。

他面无表情的打量着这五百人。

这些人的身材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大,但是身上的肉却非常的结实。虽然不像后世健身一样的隆起,但每个人的身上都能看到肌肉块。而且他们的目光泠冽,看得出来,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偏过头对身边的戚金说道:爱卿有心了,这些人选的都不错,朕很满意,让朕想一想给爱卿什么赏赐。”

“对了,关于这些人的领军者,爱卿有人选吗?”

听到朱由校的这个问题,戚金心里面一动,随后连忙说道:“启禀陛下,臣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还请陛下做主。”

朱由校看了一眼戚金,脸上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笑着说道:“唉,看来爱卿不但和你的叔叔学了兵法,连你叔叔这做人你都学了一个十成。”

这倒不是朱由校开玩笑,而是他真的这么想的。

戚金的叔叔自然就是戚继光,这是一个非常会做人的官员,无论是在文官还是在武将那边,他都是非常非常会做人的。

同时期的俞大猷,那是什么遭遇?

再看看戚继光,历史上有非常清楚的记载,戚继光贪污了很多钱。

不过戚继光不是通过克扣下属的饷银来贪污的,而是通过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扩大自己的编制。

事实上,那个时候朝廷给的军饷就从来没有给齐过,当兵的拿不到全饷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能够拿到半饷,那都已经是特别好的待遇了。

这些军饷,其中一部分是被朝廷的官员给克扣了,有的时候则是根本就没有给齐。

在那么多军队里面,只有戚继光的军队能够拿到全饷,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戚继光会向朝廷都要编制。

比如他有20万人的编制,但是他只养10万人的军队。

20万人朝廷给的饷银就可以完全的给这10万人,同时戚继光还会向朝廷多要赏赐,同时给那些帮忙的大臣多送一些礼物。

甚至历史上就有戚继光给张居正送礼的记载,还有给张居正搜罗美女的记载。只不过是因为张居正死的比较早,所以戚继光的下场比较惨。

至于戚继光的下场,看起来是特别特别惨。可是在朱由校看来,这里边有很多蹊跷的地方。

比如戚继光怕老婆,被老婆赶出家门,只能够独自一个人过活,甚至连死后都没有人照顾他。

在朱由校看来,这很大可能就是戚继光在卖惨,在使用苦肉计。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张居正死了之后,朝廷都在清算,甚至张居正死了下场都那么惨,连棺材都被挖了。

张家的人也是死的死,逃的逃,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的凄惨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戚继光是不可能不害怕的,所以他采用这样的方式也很正常。至少如此一来,他就可以不必牵连到家人。至于他自己,已经有了被老婆赶出家门的事情,很多人会把他当成笑柄,认为他已经足够惨了,不需要再针对他了。

事实上,戚继光最后也的确没有那么惨,没有被杀,也算是寿终正寝。

所以朱由校一直觉得戚继光是一个情商非常高的人。显然戚金跟戚继光学的不光是兵法,还有做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戚金选择不开口说话,也就是在避嫌。所以朱由校才会这么说戚金,才会说他是和他叔叔学的。

不过看戚金一副憨厚的笑容,朱由校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开口的,自己怎么说都没有用。不过也能够理解,这应该是戚金的自保之道。

既然如此,自己也就没有必要难为他了。

略微沉吟了一会,朱由校微微一笑,说道:“既然爱卿不愿意说,那就朕来说。其实在朕的心里面,其实早就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这个人就是戚元辅。”

听到朱由校的话,戚金顿时就是一愣。

倒不是因为他对这个人选特别的吃惊,而是因为这个人是他儿子。

戚金一共生了三个儿子。

老大叫戚元功,这些年一直跟在他身边,学习行军作战。这是将来他们家准备继承他衣钵的一个人选,就像当年戚金培养他一样。

戚金的另外两个儿子,一个叫戚元辅,一个叫做戚元弼。

这两个儿子虽然也是跟着他在军中,只不过并没有像长子那么培养。不过两个儿子也倒是十分的争气,这些年也还算不错。

原本戚金想着等到自己不行了之后,家里面的职位就传给自己的长子,然后将二子和三子分出去。

这都是戚金安排好的事情,可是他没想到陛下会说出这样的话。

戚金选拔的这些人是做什么的,他自然是很清楚的,这是给陛下做贴身侍卫的。

这个位置有多重要就不用说了,能够担任这个统领的人,必然是陛下最信任的人,同时也是责任非常重大的人。因为一旦有什么疏漏的话,那就麻烦了。

因为是戚金自己选择的人,所以他才不会在统领的人身上动心思,甚至陛下问他他都不敢说,因为这是一件十分犯忌讳的事情。

一旦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就吃不了兜着走。

可即便是戚金如此躲避,事情还是找到了他的身上,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陛下居然想到用他的儿子来统领这些人,虽然戚金不知道这是不是陛下在试探他,但是他的心里面却知道现在事情绝对不能答应。

他现在手握重兵,如果儿子再做了陛下的贴身侍卫统领,那么他就真的太危险了。

“启禀陛下,臣子并不出色,而且年少轻狂,实在是不堪大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戚金连忙躬身说道。

朱由校看了一眼戚金,看着他一脸惶恐的模样,笑着拍了拍了他的肩膀,说道:“看来你和朕还是不亲近。你与朕相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朕是不屑于去做试探臣子的事情的。所以只要是朕和你说的,那么就是朕心中所想,你不用有什么迟疑。”

戚金心中一愣。

要知道他来到北京城时间也不短了,也看到了陛下是怎么收拾那些臣子的。

他看到了朝中的臣子们是怎么样被陛下杀得血流成河的。

在第一次见到陛下的时候,他只以为陛下是一个青葱少年,心中有着复兴大明的期望,同时有大的魄力,却没想到陛下还有那样血腥杀戮的一面。

也正是在那些事情之后,戚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自己眼前的这位少年天子,那是真的帝王。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戚金没有丝毫的大意,他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可是他没想到陛下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心中里面顿时就是一动,好像真的像陛下说的这样,陛下做事情好像从来不试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难道陛下真的想重用自己的儿子?

陛下想重用自己的儿子,对自己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情。

只是,如果让自己的儿子成为陛下禁卫的统领,那自己一家恐怕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要知道众口铄金,即便是陛下现在对自己父子很信任,可是谁知道在有心人的挑拨之下,这份信任会持续多久?

一旦这份信任出了裂痕,自己父子想退都难了。

“臣子的确不堪大用,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戚金再一次躬身说道,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态度很坚决的样子。

朱由校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戚金略微一愣,这是要赶自己走了吗?

于是他连忙说道:“臣已经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朱由校面色凝重的说道:“因为你是戚元辅的父亲,所以朕把这件事情和你说一声,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戚元辅也是朕的臣子,朕想怎么使用他是朕的事情。现在你就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了,你的事情已经完了,回去忙你的去吧。”

戚金有一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朱由校。

他没想到陛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一时间就有一些愣住了,也没有起身告辞离开,似乎还想要再说点什么的样子。

朱由校看了他一眼,有一些疑惑的问道:“爱卿还有什么事情吗?”

“臣没有其他的事情了。”戚金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还没等他张嘴再说什么,就再一次被朱由校摆了摆手给打断了,“既然没有什么事情了,那就给朕退下吧。”

无奈之下,戚金只好躬身行礼,缓缓的开口说道:“如此,臣告退。”

等到戚金离开之后,朱由校才缓缓的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再也忍不住了,瞬间就大笑了起来。

刚才戚金那表情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笑完,转头瞥了一眼不远处有些懵圈的陈洪,朱由校淡淡的说道:“你就去他们家传旨吧,让戚元辅明天早上就到西苑待命。”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陈洪连忙答应道。

第二零九章 千牛卫和戏肉

随着朱由校搬到了西苑,大明进入了新的阶段,朱由校的西苑治国开始了。

第二天一早,戚元辅就来到了西苑。

对于他来说,第一次到这里来还有一些紧张的。他的父亲在昨天回家之后,就说了陛下让他做贴身侍卫统领之事,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在父亲一番叮嘱之下,戚元辅就更紧张了。自己家里面的情况他是知道的,父亲现在深受陛下的信任。

只是,有些事情过犹不及,得到陛下的信任是好事情。如果与皇家走得太近,对于臣子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情。

可是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的,虽然不知道陛下这么做是为了彰显对父亲的宠信,还是为了收买人心,亦或者是真的看重自己的才能,戚元辅都不知道。

现在的事情已经成为了事实,他只能被动的接受。

戚元辅报到的时候,朱由校正在吃饭,不过还是把戚元辅给招见了进来。

对于朱由校来说,他是不吝啬用这样的方式来展示自己对臣子的亲近的。

“臣戚元辅,参见陛下。”见到朱由校之后,戚元辅不敢怠慢,连忙跪下磕头。

朱由校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道:“免礼,平身。”

同时他转身对陈洪说道:“给他准备一份吃的,这么早来,估计没吃饭吧。”

“臣谢陛下。”戚元辅连忙说道。

这是陛下对他的器重,这种赏赐是没有办法推辞的,所以戚元辅连忙就答应了下来。

很快陈洪就为戚元辅送上了一份吃食。

戚元辅坐下来,赶快吃了起来。只不过从头吃到尾,戚元辅连自己吃的是什么都不记得。

在吃饭的这个过程之中,朱由校一直在打量着戚元辅。他发现戚元辅颇有军武作风,看起来非常不错。

至于他的本事怎么样,朱由校也不是很担心。大明朝不是一个迷信血脉的地方,或者说整个古代都不太迷信血脉这种东西。

虽然会有一定影响,但不会人人都相信谁的儿子就应该什么样的;更多的是相信传承和教育。

在这个时代,这个道理也是说得通的。因为这个时代并没有公有制的教育,更多的都是家庭的教育。

这种家庭教育在武将家庭尤其明显,甚至连兵书都会藏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将领的后代更容易出将领,优秀的将领后代更容易出优秀的将领,这也就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比如戚金,他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是被他父亲培养起来的。

甚至于那个纸上谈兵的赵括,其实那个时候秦赵之战已经是赵国必败了,更多的原因是因为赵国的后勤能力跟不上,也就是所谓的国力不行了。

在双方打到那种僵持的程度下,谁能熬到最后,谁才能打得赢,也就是论持久战,局部战争的胜利已经影响不到了整场战争了。

戚元辅未必能赶得上戚金,更不要说赶得上戚继光了。

事实上戚金也赶不上戚继光,但是有一点,戚金至少比其他的将领要强得多。

从他们家的培养方式来看,戚元辅至少不会是一个草包。

再说了,朱由校只是选一个侍卫头子,试验一下自己的想法,也不需要他的太有能力。

吃过早饭之后,朱由校带着戚元辅来到了外面的训练场。

这里是朱由校专门让人准备的,摆放了不少健身器材,当然就是他在后世看过的那些。

比如独立的木杠,让人练习挺好用的,同时还有练习翻墙的,还有那些攀爬的,总之就像后世军训用的那些设备。

这些都是朱由校按照自己的记忆恢复和设置的。虽然他不知道这里边的原理是什么,但是有一点朱由校很清楚,这个东西肯定是有效果的。

在后世被普遍采用过的东西,自然证明过科学性,比起大明的肯定更先进。所以朱由校就让人建立了这个训练场。

此时在不远处,已经聚集了500人,这些人就是戚金为止朱由校选出来的贴身侍卫。

“那些人以后就归你管了。”朱由校指着不远处的人群,笑着对戚元辅说道:“至于你们的名字,朕已经想好了,就叫千牛卫。”

“朕记得李唐的时候有一个千牛卫,所以你们也叫这个名字吧。虽然现在人数还不多,但以后应该会有更多的人,你好好干。”

朱由校说着还拍了拍戚元辅的肩膀,以示亲近。

“是,陛下,臣一定尽心尽力。”戚元辅连忙严肃的说道。

“这个东西,我让人给你演示一下。”朱由校说着,便招呼过来一个小内侍吩咐道:“你们去做一遍。”

看到小内侍向远处跑了过去,朱由校就转身对戚元辅说道:“你看着一点。”

小内侍很快就将所有的项目全部都跑了一遍,或者说是快走了一遍。虽然速度不是很快,但他的确是把所有的项目都做了一遍。

此时小内侍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了,显然是身体被掏空了,虚弱的很。

朱由校看着小内侍,挥了挥手吩咐道:“赏赐他。”

戚元辅看着做了一遍这些事物的小内侍,眉头略微皱了皱。

原本他以为这些东西不会太难,可是看到小内侍虚脱的模样,他知道怕是不容易。

毕竟如果换成他们来做的话,肯定不可能做得这么慢。

“试试?”朱由校看着戚元辅,笑着说道。

“那臣去换衣服。”戚元辅连忙躬身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转身对不远处的陈洪说道:“你带他去。”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之后,带着戚元辅离开了。

下面的人早早搬来了一把椅子,放在朱由校的身后。

朱由校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喝着茶,心里面在静静的思考。

虽然戚金已经在编练新军了,可是对于朱由校来说,这还不够,他需要更多的人马。

这一次就是一个尝试,如果能够成功的话,那么自己就会再考虑其他的尝试。

很快戚元辅穿着一身显得异常干练有劲的练功服,快速将所有的项目都跑了一遍。

戚元辅的速度自然不是小内侍能够比拟的,看得出来他平日里面也是经常练武,跑起这些东西来,虽然谈不上游刃有余,还略微有一些生疏。

但是看得出来,戚元辅并不是跑不好,而是太紧张,同时也是第一次跑,显得有些生疏。

不过也还好,朱由校很满意。

等到戚元辅走过了,朱由校笑着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千牛卫的千户了。这支人马交给你训练,不过怎么训练要朕说的算。”

“陛下放心,臣明白。”戚元辅连忙答应道。

朱由校将一本册子递给陈洪,陈洪连忙递给了戚元辅。

朱由校一脸认真的说道:“按照这上面说的先训练三个月。你们这些人的衣食住行,不用担心,会有专门的人负责,伙食也不会太差。”

在这个时候,吃饭是一个大问题,身体得不到太好的保证。当兵的三天一操就很不错了,想要一天一操,根本不可能,因为肚子里面没有足够的油水。

不过眼前那500人的话还是得给他们能吃点好的,朱由校能够养得起。

把事情交代完了之后,朱由校就离开了千牛卫的训练场,他现在没有心思在这里呆着。

回到前廷之后,这边的大臣们已经在等着了。

今天有一件事情要敲定下来,那就是关于科举教纲编写的事情。

毕竟这件事情来说是大事情,而且很快就要实行下去了,所以要尽快推行出去。

这一点没有什么可说的,因为一旦确定下来,很快就会推行到各个州城府县。

参加这次会议的人不少,除了四位内阁大学士之外,六部尚书都到了,还有都察院左都御史也来了。

朱由校到这里的时候,这些大臣们都坐在那里不动声色。

他们都知道今天要谈的必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是简单的事情的话,陛下不会把他们全部都召集过来。

与陛下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了,他们心里面多少也有一点了解陛下。

他们的这位陛下喜欢开小会,有什么事情几个人研究一下就直接出台办法了;很少把这么多人召集到一起来。

能够把四位内阁大学士召集在一起的时候都比较少,基本上就是有什么事情就吩咐什么事。

所以这一次必然是大事情。

关于科举教纲编写的事情,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显然今天要讨论的就是人选问题。

谁来决定这个科举教纲?

在场的所有人立场都不一样,可谓是各怀鬼胎,所以在开始之前也没有人说什么,大家都在暗自琢磨着该怎么让自己的立场被陛下所接受,最好让别人的立场不被陛下所接受。

“陛下驾到!”

陈洪喊了一声之后,朱由校才迈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参见陛下!”在几位内阁大学士的带领下,臣子们开始躬身行礼。

朱由校则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诸位爱卿免礼吧。”

等到所有人都站起来身子,朱由校这才继续说道:“今日把诸位爱卿全部都召集过来,就是想谈一谈关于科举教纲编写之事。”

“前些日子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朝中臣子们进行了踊跃的讨论,朕这里也收到了不少题本。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臣子们对于这个想法倒是非常非常支持的,这样做很好,看来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政策,有着非常广泛的基础,可以进行推广了。”

朱由校的目光扫过诸位大臣,然后缓缓的说道:“所以朕今天把诸位爱卿找来,为的就是和诸位爱卿商量一下这件事情。”

在场的诸位大臣们神色各异,但是却没有人说话。

朝廷里面是个什么态度,他们当然知道赞成的人不少,但是反对的人更多。可是在陛下这里,却是被说成大部分人都赞成了。

没有人敢去说破这个事情。

陛下这么说就只能这么认,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没办法停下来。

因为这件事情从最开始的推行就是陛下在一手策动,从最早的陈可道讲学开始,一直被推动到现在这一步。

科举教纲编写是与皇家书院捆绑起来的政策,如果想要推翻这条政策,就必须把前面的都推翻了。

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所以只能够沉默。

“前些日子的一次内阁商讨上面,徐光启徐阁老认为,关于科举教纲的制定由礼部来牵头就可以了,毕竟这件事情是礼部在做主。”

“孙承宗孙阁老则认为需要广征博引,多选择一些臣子来共同参与。今天朕把诸位爱卿叫来,主要就是想问问这件事情。”朱由校笑着开口说道。

这才是戏肉!

在场的人脸色都变得有些严肃了起来。

徐光启提出来的意见就是让沈庭筠去制定科举教纲。这代表着他们的意思会彻底得到执行和贯彻,那么别人的利益肯定会受损。

而孙承宗的想法则是兼顾了所有人,大家一起商量着来吧,到时候商量个大差不差就行了。

孙承宗的想法自然更容易得到官员们的支持,不过现在问题的关键的不是在这两个人的想法是什么,而是陛下的想法是什么。

陛下想要怎么做?

这一点实在是太关键了。

一时之间,气氛显得有一些沉闷。

不过事情终究不能永远这样,有人开口了。

“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事孙阁老的办法比较好。”这个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旗帜鲜明的支持孙承宗。

众人一看,发现这个人居然是吏部尚书周嘉谟。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他周嘉谟,而且还如此立场鲜明的支持。

周嘉谟的资历可是非常的老了,是隆庆年间的进士,年纪也比较大。到了朱由校这里,可以说是四朝老臣了,尤其是他经历了整个万历朝,堪称朝中最老的资格派。

谁也没想到,周嘉谟居然和孙承宗走到了一起。

要知道周嘉谟也是朝中有名的中立派,很少去掺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会在个别的人受到处置的时候,他会出面保下来。

但是一旦牵扯到特别深的事情,周嘉谟不会参与。尤其是像高攀龙等人,他们的罪名很确凿,所以就周嘉谟也一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不过这一次显然不一样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周嘉谟竟然选择支持孙承宗,而且还是第一个站出来发言的,这个分量就很不轻了。

果然,听到周嘉谟这么说,徐光启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

“那周爱卿就说一说。”朱由校笑着说道,脸上看不出来有丝毫的不快或者是其他的感觉,就是正常谈话的样子。

“是,陛下。”周嘉谟躬身说道:“臣以为,这件事情毕竟是大事,要能服众,毕竟天下的读书人都在看着。如果只由礼部来决定,恐怕会引起别人的不服,到时候会引起非议。”

“如此一来,陛下的好想法、朝廷的好政策,反而会变成人人厌恶的政策,这就是不美的地方了。如果能够旁征博引,能够广泛的采纳臣子们的意见,臣以为能够更多的服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经过朝廷上下商议之后制定出来的策略,以后推广的话也会更容易一些,下面也会少一些抵触。”

“所以臣觉得孙阁老的想法比较好。”周嘉谟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没有再继续开口的意思了,而是站到了一旁静静的等着,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事情已经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朱由校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过,他发现在不知不觉中,朝堂上再一次形成了几个派系。

或许是人为利益,或许是因为意识形态,或许是因为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总之朝堂上又出现了新的派系,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还和上次东林党为首的派系一样。

朝堂上有派系是允许的,但是如果发展成党争就不行了。

因为派系这个问题是历朝历代都存在的,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只不过派系在发展中形成党争,这个就是比较要命的事情了。

“其他爱卿还有什么想法?”朱由校再一次笑着说道。

“陛下,臣以为徐阁老的想法比较好。”有第二个开口的了,不过支持的不是孙承宗,而是徐光启。

朱由校看向说话的人,发现是工部尚书赵南星。

这事情就变得比较有意思了。

支持孙承宗的是吏部尚书周嘉谟,支持徐光启的是工部尚书赵南星。

原本朱由校觉得赵南星应该和内阁首辅韩爌走的比较近一些,没想到他跳到了徐光启的船上,这里面有点意思。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事情。

韩爌似乎也没有想到,他也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赵南星。

在韩爌的心里面,赵南星即便不投靠自己,那应该也不会去投靠徐光启,他最好的选择其实是孙承宗。

可事实却恰好相反,赵南星没有选择孙承宗,也没有选择自己,而是选择了最不可能选择的徐光启。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事情呢?

韩爌有一些不明白。

虽然时间还不是很长,但是通过这一次的事情,韩爌发现朝中的局势越来越错综复杂了,谁和谁搅和到一起都不奇怪了,这是新的朝堂势力在形成。

就像之前的黄克缵,一直以来都是老好人的现象,谁也不得罪,不偏不倚。但是这一次他也冒头了,显然他也看到了机会。

这让韩爌心里边有了一些异样的想法。

“赵爱卿,不妨直接说来听听?”朱由校笑着说道。

“回陛下,臣只是觉得这件事情用不着从长计议。至于说惹人非议,或者说下面不满意,朝廷做事,由得他们满意不满意?”

“再说了,这要制定科举教纲,肯定就会有人不满意。制定到他擅长的地方,那他就非常高兴;但如果是他不擅长的事、没学过的,那他就肯定不满意。这个世界上没有能够让所有人都欢喜的办法,与其纠结这个,还不如想想怎么样做更适合大明。”

“所以臣觉得应该快刀斩乱麻,直接让礼部来做,方便快捷。反正科举的事情也是礼部负责,怎么做他们最合适。如果选出一些不知所谓的人进来,让他们在编写科举教纲之事上插一手,更容易坏事情。所以臣觉得徐阁老说的有道理。”

这句话说的有些不客气,不过赵南星也没有不留一点余地的意思。

果然,赵南星的话一说完,周嘉谟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

什么叫选一些不知所谓的进来?

什么人叫做不知所谓?

这话说的还是不知所谓。于是周嘉谟就想站出来反驳。

只不过还没等周嘉谟向前走一步,又一个人站出来了,这个人就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余懋衡。

见到余懋衡站出来,所有人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

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余懋衡其实是陛下的人,因为从最开始他就是站在陛下这边了。所以余懋衡说话很大程度上代表了陛下的意思。

不过朱由校却不这么想,因为他根本没有给余懋衡什么暗示,也不想让余懋衡参与到这一次的事情里面来。

朱由校把余懋衡找过来,无非是想提升一下他的地位,让他能够参加朝廷之中的高级会议。

这样的资格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这不但能够赢得在场众人的尊重,同时回去也能够震慑都察院的那些人。

不过现在看到余懋衡准备说话,朱由校倒是挺好奇他要说什么的。

“启禀陛下,臣觉得徐阁老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情应该尽快的去做,拖的时间越久,问题越多,礼部的事情就应该归礼部管,没有必要兴师动众。”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礼部尚书沈庭筠是支持徐光启的,除此之外工部尚书赵南星也表态了,加上徐光启本身是户部尚书,六部之中,他已经占据了三部了。

再加上一个都察院的左都御史余懋衡,也就是说徐光启已经占据了朝廷一大半的势力。

反观孙承宗这边,支持他的只有吏部尚书周嘉谟,然后就没有了。刑部尚书黄克缵还没有表态。

孙承宗本身是兵部尚书,六部之中,他占了两个部门,最后一个是刑部的黄克缵。

韩爌则是没有立场,六部尚书之中也没有人支持他,算是一个比较惨的内阁首辅。

不过朱由校从这里面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什么时候徐光启这么得人心了?

什么时候徐光启成了要领袖群伦的人了?

倒不是说朱由校觉得徐光启没这个实力,而是属于意识形态上的问题,总感觉世界上有人在捧着徐光启。

朱由校的目光从在场的几个人的脸上扫过。

无论是内阁首辅韩爌,还是孙承宗,甚至是黄克缵,全部都有这个能力,说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做的朱由校都不会吃惊。

不过这件事情要以后再去查。现在不要说自己了,连徐光启都只能吃了一个闷亏。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黄克缵的身上,因为现场是剩下他和韩爌没有表态了。

现在轮也轮到黄克缵表态了,何况他的事情还比较严重,因为他之前提出了荀子的说法。

“回陛下,臣以为孙阁老和徐阁老的说法都不妥。”黄克缵缓缓的说道。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黄克缵这是不准备战队吗?还是说他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现在对于黄克缵这样一个人,不但没有人敢小瞧,而且还随时随地都提防着。

在这样的情况下,黄克缵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严肃和认真的思考,绝对不能够有一点点的疏忽。

“那爱卿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说说看。”朱由校笑着说道。

“臣以为此事既不能够只交给礼部来处理,同时也不能够旁征博引的征集很多人。因为如此一来的话,既达不到快速的效率,也会让所有人议论纷纷。”

“所以臣认为朝廷应该遣一重臣成立一个临时的衙门,专门来负责这件事情。这个衙门可以以礼部为主,毕竟这件事情本身就是礼部的事情,以礼部为主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同时也可以请一些与事情相关的人员,大家相互商议。”

“最重要的是事情可以直接汇报给陛下,这个临时衙门可以不用向任何衙门负责,甚至不用向内阁交代。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但可以解决两方面的烦恼,还能汇聚两方面的优点。臣觉得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说完这句话之后,黄克缵便不再开口了。

不过在场的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因为黄克缵等于直接否决了大家的想法。

而且这个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派遣朝廷重臣这一项。

什么样的人是朝廷重臣?

在场的人全都算是。

可事情不是这么说的,礼部尚书的位置都不够格,那就只能是内阁的几个大学士。

因为如果可以派尚书去的话,那就直接让礼部尚书沈庭筠来做就好了,何必再派其他人?

在四位内阁大学士里面,三个人的立场都不一样,徐光启是心学,孙承宗是理学,而这个黄克缵最近表现出来的居然是荀子的门徒,这不得不说有一些诡异。

原本所有人都知道,黄克缵也是理学的门徒。只不过他不结党不赢私,与东林党又没有什么关系,所以痕迹并不明显,但他师承的确是理学。

在这样的情况下,黄克缵居然选择了荀子的学说,不得不说这里面有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韩爌的脸上,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表态了。韩爌还是内阁首辅,他的态度在此时此刻就显得至关重要。

连朱由校都觉得确实如此,于是他也看向了韩爌,也想知道韩爌是怎么想的。

这所有人都看着自己,韩爌也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没有丝毫迟疑的说道:“臣以为黄阁老说的有道理,如果按照黄阁老说的办,的确能够达到两全其美的效果。”

说完这句话之后,韩爌也不开口了。

这个答案依然出乎大家的预料,所有人都以为韩爌会站在孙承宗那边,但是他却站在了黄克缵这边。

这也是一个看起来非常诡异的决定。

朱由校顿时心中发笑了,今天这个会开得有点意思,在场的这几个人好像都在隐瞒着什么。每个人的图谋都看不出来了,比较好看的就是孙承宗和徐光启了。

从一开始这两个人就是旗帜鲜明,周嘉谟支持孙承宗,赵南星支持徐光启,余懋衡也支持徐光启,这里面肯定是有事情。

不过韩爌的战队才是最有意思的。

所有人都发表完了意见,那么现在就轮到朱由校了。

因为既然意见不统一,那么就只能他这个皇帝来拍板做主。

朱由校的目光在所有的人脸上扫了一圈之后,才说道:“那就按照韩爱卿说的办吧!”

朱由校嘴里面的这个韩爱卿,指的自然是韩爌。

虽然说是按照韩爱卿的意思办,但其实却是黄克缵的办法。这里边的东西也够人思考一阵子了。

不过朱由校却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直接开口说道:“既然这件事情是黄爱卿提出来的,那么就让黄爱卿来主持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转头看向了礼部尚书沈庭筠,说道:“沈爱卿,这一次是以你们礼部为主,所以你们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同时也要尽心尽力配合好黄爱卿,明白吗?”

沈庭筠连忙说道:“陛下放心,臣明白。”

陛下最后选择了黄克缵的办法,让他来主持科举教纲编写,这里面究竟是有什么含义呢?

是对两边人互相撕来撕去的不满意?还是为了力挺韩爌这个内阁首辅?或者说是真的喜欢黄克缵的这个办法?

如果论得宠、论陛下最喜欢的,那也应该是徐光启胜出。

从陛下听心学的陈可道讲学开始,那么就应该是心学的徐光启他们占据优势。所有人都以为徐光启他们会胜出,即便是孙承宗自己。

可是并没有,难道是因为看到支持徐光启的人太多了,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每个人的心里面都在翻转着思考着,但是每个人都没有一个合适的想法,也给不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因为没有人知道朱由校是怎么想的,他们也不敢去问。

“既然事情已经商量完了,时间也不早了,诸位爱卿就回去吧。”朱由校站起身子说道:“朕也要回去吃饭了。这研究了一上午,还真有一些累了,也有一些饿了。”

“臣等恭送陛下。”没有人敢怠慢,连忙给朱由校行礼。

第二一零章 达成协定

回到西苑之后,朱由校的脸色没有变得太好看。

坐在椅子上半晌没动,朱由校最后露出的只能是苦笑。

原本还以为至少能够坚持一段时间的,谁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也没能坚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臣子们居然又划分了派别。

这一点其实朱由校早就有设想,他们这么早就划分了派别,自己或许会吃惊,但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之所以像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有些事情超出了朱由校的控制。那就是这些臣子的划分派别的方式,或者是说这些臣子们自己结党的方向。

在朱由校的眼里面,孙承宗应该与韩爌、徐光启则应该和余懋衡走到一起,这才是自己原本的安排。

现在他们这么干,彻底打乱了自己的布置,或许他们就是故意的。

不过无论他们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这么做的,朱由校都没有办法,他需要把这件事情认下来,哪怕事后想要调节的话,也需要换一个方向,而不是生硬硬地去参与。

“皇爷,皇后娘娘来了。”陈洪来到朱由校的身边躬着身子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让她进来吧。”

说完,他揉了揉发僵的脸庞,试图让整个人在感观上能温和些。

时间不长,张皇后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径直来到朱由校的身边,轻轻的弯下身子说道:“妾身参见陛下。”

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张皇后,朱由校刚刚的忧愁已然消失不见,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他径直来到了张皇后的面前,伸手拉过张皇后的手,笑着说道:“宝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虽然朱由校和张皇后的关系很好,私下里相处也很自然,但皇宫里面毕竟是有规矩的地方,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胡乱来的。

即便是皇帝都不行,何况是皇后。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皇后基本上不怎么到这边来。就算是她想见朱由校,也会等到朱由校过去,或者是派人过来通传一声,而不是直接跑过来找朱由校。

如果是直接来寝殿,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朱由校身体不适或者有什么问题的时候,张皇后会过来亲自照顾。

又或者是朱由校自己让张皇后过来的;或者就是最后一种,张皇后可能有什么急事需要找朱由校解决。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最后一种,因为前两种的情况都不存在。

说是想见朱由校,基本上也是不太可能的,因为昨天晚上朱由校就是在张皇后那里过的夜。

见张皇后出神的模样,朱由校知道她是遇上什么难事了,便拉着她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笑着问道:“宝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回陛下,是妾身父亲的事情。”张皇后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说道。

随后她又有一些迟疑的问道:“陛下,能不能把妾身父亲的差事给免了?”

听完这话之后,朱由校一愣,脸上带着些许关切的问道:“可是国丈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下面的人做了什么让国丈不高兴的事?宝珠你和朕说,朕保证严厉的惩处他们。”

张皇后有一些无奈,她也不知道自己眼前的陛下是真的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

这一段时间父亲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内务府里面的斗争很激烈,大家都有各自的一群人撑腰。

王安就不用说了,人家从宫里带了一堆人到内务府;另外一个太监方正化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虽然名义上是父亲的下属,但是也不得不给他们面子,毕竟这两个人都是宫里面的人。

除了王安和方正化这两个人之外,还有一个文官那边来的朱童蒙,人家有整个文官集团的支持。

这还不算什么,主要是人家掌管的是督察司,父亲也不能得罪。

而且朱童蒙这个小黑老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整日盯着这里、盯着那里,仿佛随时随地想要找出所有人的错误。

最关键的是这个朱童蒙对父亲盯得很紧,搞得父亲好像已经犯事了的样子。

除了朱童蒙之外,还有一个叫胡飞的。这个人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就成立了一个审核司,已经将跟商人接触的事情都接了过去,弄得父亲什么都管不了。

用父亲的话来说,他现在在内务府就是一个傀儡,已经被所有人给架空了。

父亲受了委屈,自然就跑来身为皇后的自己了,希望自己这个女儿能帮帮他。

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张皇后能有什么话语权?总不能跑去直接说让他们听父亲的话吧?

这也不是一个皇后该做的事情啊,何况张皇后也觉得如此一来不妥。

从最开始张皇后就不想父亲去内务府,是父亲非要去。

反正干的也不顺心,在张皇后看来,父亲还不如乖乖的回家,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对于张国纪在内务府的遭遇,朱由校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可是他为什么装不知道?

因为这些事情都是他授意底下的人干的,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

对于朱由校来说,张国纪本身就是一个傀儡,没有什么好说的。

听到朱由校的话,张皇后有些幽怨的看着朱由校,心里面也非常的无奈。

张皇后知道,陛下可能并非什么都不知道,而是知道一些东西,但是没有办法,或者是不想管。

不过张皇后还是要帮一帮自己的父亲,软软的说道:“陛下,家父想让妾身问问,内务府那边是不是可以开始考核了?毕竟现在内务府缺人手,早点开始考核早点能够把人手补充上。”

这是张皇后给父亲找的理由。

事实上,父亲的话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他在内务府没有人帮忙,可以说是孤家寡人一个。那些人能够把他给架空,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个。

所以父亲想快一点开始考核,如此一来的话就能够招募一批自己的人。到时以他的才华,肯定能把那些人全都收拾了。

对于父亲的说法,张皇后保持怀疑态度。

陛下不答应她的话,那就只能按照父亲说的办了,希望父亲能从里面招募一些他要的人手吧,或者是他说的人才。

朱由校心中暗笑。

这张国纪是忍不住了,不过这样也好,反正内务府的事情进行的也差不多了,正好就让他开始吧。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考完之后,张国纪还能不能在内务府继续待下去?

不过朱由校也不会让张国纪走,因为他是内务府的一个背锅侠。

要知道内务府要干的事情,那还是很得罪人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就需要一个头够硬的人去当背锅侠。

当朝皇帝的老丈人、皇后的亲爹张国纪,这样的人就头够硬,就像当年万历皇帝的姥爷家一样就头够硬。

关键的问题在于张国纪这个人,他的身份太特殊了。即便是他犯了什么错误,也不可能被严惩,这一点连臣子们都知道。

你怎么能让皇帝去杀了他的老丈人呢?

还是你想让皇后大义灭亲?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国纪就是一个完美的背锅侠。

所以在张国纪的利用价值没有耗光之前,朱由校是不可能让他离开内务府。

不过考核也的确应该开始了,原本朱由校犹豫着是内务府先开始考核还是皇家书院先开始考试。

既然内务府这边着急,那就让他们先开始吧,让张国纪试试水也好。

于是朱由校拉着张皇后的手说道:“宝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朕马上就让陈洪去一趟,这件事情马上就安排下去,一定尽快进行,绝对不会再耽误什么事情。宝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面吧。”

听着朱由校的话,看着他摸上肚子的不安分的手,张皇后脸色微红。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将头靠在了朱由校的怀里面,轻声的说道:“陛下真疼妾身。能嫁给陛下,真的是妾身祖上修来的福气。”

见到皇帝和皇后似乎有腻歪的意思,陈洪连忙招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在朱由校和张皇后卿卿我我的时候,徐光启的家里面,几个人正在聚会。

正是心学在朝堂上的三个人物,内阁次辅徐光启,礼部尚书沈庭筠,以及户部侍郎李之藻。

三个人坐在一起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徐光启抬起头,看了一眼沈庭筠,面色沉重的说道:“你和振之说说情况吧!”

振之是李之藻的字,今天的会议他的级别不够,所以并没有在场。

徐光启就是让沈庭筠告诉李之藻会议现场发生了什么,然后三个人可以进行讨论,否则的话没法说。

沈庭筠点了点头,同样面色沉重的说道:“好。”

答应完这一声之后,沈庭筠详细地向李之藻介绍了事情的经过。

沈庭筠说完之后,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情,大概经过就是这样了。我们实在是弄不明白,为什么会演变成今天这样。”

李之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因为这件事情他们三个也不是没商量过,甚至是十拿九稳的一件事情,他们觉得陛下肯定会倾向于自己这一派。

如果拿下这一次的执掌资格,那么注定会让自己这一学派腾飞。

可是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三个人的心情都不是太好

这个时候坐在主座上的徐光启幽幽的说道:“今天在御前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了,我们好像是被人针对了,而且还不光是一伙人,但就是不知道哪里不对。”

“事实上一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哪里不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是现在纠结这个已经没有用了,陛下把差事给了黄克缵,可以说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这一点至关重要,谁也不知道黄克缵要做什么。”

“其实已经有迹可循了。”在一边的沈庭筠说道:“这些日子有什么消息传出来,那么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改信奉荀子的。”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沈庭筠的脸上带着嘲讽。

其他两个人也都反应了过来,李之藻沉着脸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如此一来就都说得通了。只是有一点我还没想明白,为什么黄克缵会如此肯定陛下会信荀子?”

当初我们也是得陛下召见,陈可道去讲学,我们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可黄克缵是怎么知道陛下会对荀子感兴趣的?这才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不过黄克缵的做法好像是在学我们,你说他会不会安排人去给陛下讲学?”

“安排人?”徐光启有些嘲讽的说道:“黄克缵会自己去的。”

其他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一些不敢相信的说道:“他会自己去吗?不可能吧?”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徐光启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不了解黄克缵的为人,这是一个非常谨慎的老狐狸,但做事情就非常有魄力。一旦决定了的事情,黄克缵会直接就去做,不会有什么退缩的地方。”

“之前在内阁里面,黄克缵一直都是不动声色,对我们的事情也都不关心。并不是因为他甘心这样,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不甘心,也想要有所作为,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切入点。”

“朝廷的几个实权衙门,吏部是周嘉谟说了算,黄克缵想伸手根本不可能;兵部是孙承宗的,户部是我的,礼部是沈庭筠的,工部在赵南星的手里。”

“虽然黄克缵是内阁大学士,他手里面仅仅握着一个刑部,除此之外,六部没有任何让他插手的余地。”

“虽然黄克缵也是内阁大学士,可在陛下那里边,他并不是很得宠。相比较起来,孙承宗是陛下的老师,而我则是为陛下所看重的,韩爌是内阁首辅。黄克缵在我们几个人里面没有丝毫的特殊,所以他一直不动声色,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没有办法。”

“这一次黄克缵看到了机会,他想到了荀子的学说。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让陛下接受的,但是他确确实实找对了方向。荀子的学说你们都知道,礼法并重,正好对应黄克缵的刑部。所以对黄克缵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只要能够他做成了,刑部的地位就会大大的提升;在内阁里面,他也会有足够的话语权,会成为代表一方势力的人选。”

“在这样的情况下,黄克缵就会全力以赴的去做。这里面最难的一个点,其实就是让陛下接受荀子的学说。前面不知道黄克缵是怎么做到的,但后面他一定会亲自去给陛下讲学,因为这是整件事情最关键的地方。黄克缵要保证万无一失,所以他绝对不会允许出一点纰漏,绝对会自己去。”

听了徐光启的话,在场的几个人表情都严肃了起来。

谁都没想到徐光启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结果却恰恰如徐光启所说的,他们都相信了,因为很正确。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沈庭筠问道。

这件事情对沈庭筠来说也很关键,原本他想利用这件事情来拓展自己一方的势力,可是现在却被黄克缵插了一杆子,心里面肯定是不开心的。

但是开心不开心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能夺回属于自己的利益。

听到沈庭筠的问题,李之藻的眉头一皱,有一些迟疑的说道:“恐怕是不好办,陛下现在任命了黄克缵,我们想要拿掉他很不容易,陛下也不会朝令夕改。我们唯一能下手的地方,就是让陛下不信任荀子的学说。”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之藻抬起头看向徐光启,这件事情还要他想办法。

不过徐光启却没有什么表现,只是静静的沉思。

半晌,徐光启才抬起头,目光在沈庭筠两人的脸上扫过,缓缓说道:“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做什么。虽然我们坐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上,可是当今天下,依然是理学的天下。各个地方的书院你们也都知道,各个地方官员的出身你们也都知道,如果我们现在和黄克缵打起来,高兴的就是他们,同时也会让陛下对我们不满。”

“因为陛下用我们的时候,我们不也是名不见经传?我们不也是被朝廷排挤?如果我们现在排挤黄克缵,那我们和之前的人有什么区别?这让陛下会怎么看我们?所以我们什么都不能做。”

一边的沈庭筠点了点头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和黄克缵一起。原来我还有一些担心,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来做的话,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心里不畏惧,只是担心事情会不成,那样我们所有的心血就都白费了。但是现在有了黄克缵,他可以替我们顶在前面。比起我们,他更显眼。”

李之藻也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是这个道理。”

徐光启下了定论,直接说道:“所以我们什么都不用做,我们不但什么都不能做,反而还要支持黄克缵,如此一来,陛下会觉得我们公忠体国,同时也会让黄克缵为我们承担风险。”

在这一个时候,三个人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结论,算是达成了同一个方向。

“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办。”沈庭筠点头说道:“明天我们就去找黄克缵,礼部上下全部都配合他,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这个结果是对我们有利的。”

这三个人达成协定的同时,黄克缵正在家里和儿子黄永吉谈话。

黄永吉有一些担心的看着自己的老爹,担忧的问道:“父亲,如此做法是不是太冒险了?恐怕到时候支持父亲的人不会太多,这样的话可能会出问题。”

黄克缵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你想多了。这个世界上人心险恶,你父亲我为官多年,深深的知道官场上的人心更险恶,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和支持者。只有在有利益的时候,他们才会跟着你,不然谁会?”

“即便是坐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上,那又怎么样?你在位的时候,自然是所有人都敬着你,可是一旦你不在位了,那就是人走茶凉。你真的以为他们是尊重你?”

“不是的,他们尊重的只是你的官帽子,同时也是在尊重他们自己。因为在官场上混,只有你尊重了别人的官帽子,别人才会尊重你的官帽子,这才是官场上亘古不变的道理。”

“只要你父亲我这一次把荀子的事情敲下来,立刻会有人跟进。他们不是跟着我,他们跟着的是这里面的利益,如果出现了新的一个学说,谁占据的早,谁就会成为这个学说的最早说话的人,他就能够获得更多的利益。”

“在官场之上,敢冒险的人很多,为了权力,不要命的人都有。你要知道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赚钱是有瘾的。你看很多人他的钱一辈子都花不完,哪怕传给他的败家的后世子孙,翻身打个滚也花不完,可是他还在拼命的赚钱。为什么?你以为为的是钱吗?并不是的,他想要的只是赚钱的快感。”

“当官也一样,当官也是有瘾的,而且这种瘾比赚钱来的更快。所以官场上每天来来往往的各种人,总都是在想着往上爬,今天做七品嫌小,就想换一个五品;明天做五品也嫌小,就想换一个三品。”

黄永吉有一些迟疑,看着自己的老爹问道:“那这个世上就没有一心为国为百姓的吗?”

“有,”黄克缵点了点头说道:“可是又有多少呢?大明朝就有一个海瑞,其他人或许也还有,但是并不多。可官场之上,像父亲说的有官瘾的,这样的官员有多少?”

没等黄克缵继续说,黄永吉先开口说道:“如黄河之沙。”

“所以你的父亲从来就不担心没有支持者,会有人跟着你父亲的,同时也会有人反对。你要记住,儿子,在官场之上如果没有人反对你,那你就危险了,陛下不会让你做高官的。”

“是因为平衡吧?”黄永吉问道。

“是,也不是。一个没有敌人的人,让陛下将来怎么收拾?”黄克缵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笑。

看着儿子似懂非懂的样子,黄克缵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样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你的书读得怎么样了?”

“回父亲,儿子一直在用功。”黄永吉开口说道:“儿子不但在看荀子,还在看韩非子和法家的书。”

听了儿子的话,黄克缵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就最好了。过些日子我把你弄到皇家书院里面去,到时候我们父子二人同心,这大明一定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韩爌这个内阁首辅就做不下去了。”

黄永吉有些沉默,或许父亲说的就是他自己。

第二一一章 皇家标识的商号 万字

朝中的大臣们有各自的想法,下面的臣子们也一样,大家想的都不同,都是从自己的自身利益上出发,或者是自己的想法上出发。

这一点其实是很难改变的,不过朱由校也没有想到去改变他们。

在后世有一个词叫做统一思想,在那个时代都很难做到,何况是在大明朝?

所以朱由校根本就不期望统一思想,只要这些官员能够把自己要求的事情做到,他们本身的事情朱由校并不感兴趣。

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收拾的陈洪,朱由校问道:“我早就让你准备了,怎么还这么慢?”

“回皇爷,原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是之前准备的衣服有一些不妥。皇爷放心,奴婢已经让他们去拿新的了。”陈洪连忙恭敬的说道。

至于是什么地方不妥,朱由校没有去追问,因为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衣服收拾完之后,朱由校带着陈洪离开了皇宫。

这一次跟在朱由校身边护卫的,是戚元辅和他的手下。

这次着实可把戚元辅给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陛下要出宫,想劝劝什么,却没等说话,人就已经出来了。

看着陛下和陈洪驾轻就熟的样子,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宫了。虽然戚元辅心里边想说一点什么,可是根本没这个机会,只能默默的把保卫工作做好。

出了皇宫之后,朱由校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打扮的就像一个富家公子,在大街上东游西逛,似乎对什么东西都比较感兴趣。

很快他们一行人就来到了内务府所在的街口。

戚元辅以为陛下要去什么地方闲逛,没想到居然来到了内务府,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里是朝廷的衙门,如果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内务府也能够帮不少忙。

不过今天的内务府似乎有一些过于热闹,街口外面停了不少马车。

走进街口之后,有更多的马车一辆挨着一辆停靠在街边,也有更多的人一小堆一小堆的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这就让戚元辅有一些不明白了,为什么会这样?

于是戚元辅直接来到了陈洪的面前,小心翼翼的说道:“陈公公,这里人多眼杂,是不是有一些危险?不然就请陛下回去吧,或者去其他的地方。”

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戚元辅,陈洪说道:“陛下就是来参加这件事情的,你想请陛下回去?咱家是没有这个胆子说,要不然你试试?”

听了这话之后,戚元辅知道这是没有办法了。

“行了,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陈洪拍了拍戚元辅的肩膀,笑着说道:“剩下的事情,陛下自有分寸。你好好做事。”

“是,陈公公。”戚元辅连忙躬身说道。

对于这位陈洪陈公公,戚元辅的感觉还不错,平日里面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架子,自己有什么事情找他也不会吝啬,而是会直接向自己说明事情的情况,算得上是一个忠厚长者。

不过戚元辅心里面也明白,这恐怕也是看在自己父亲的面子上。

很多人都说父亲是陛下现在最宠信的军方臣子。在戚元辅看来,也恰恰是这样的,不过父亲曾经告诉过他,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小心谨慎。

所以戚元辅对任何人都一直保持着非常恭敬的态度,尤其在进入皇宫之后。

虽然陈公公表现了亲近的意思,但是戚元辅对陈洪却一直都保持着距离,只是面子上要过得去。

在进皇宫之前,父亲就和他说过,在皇宫里面一定不要结交任何人,你只要听陛下的命令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听也不要问。

其他人或许会结交别人,陛下会睁一只闭一只眼,但是对于他们戚家来说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

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陛下绝对不会有原谅的余地。

所以戚元辅一直都很小心谨慎,对陈洪的收买也不怎么上心。

对于陈洪来说,他倒不是想让戚元辅做什么不利于陛下的事情。他只是皇宫里面的一个太监,因为陛下的存在才有他的今天,所以他不会想着怎么对陛下不利。

不过现在外朝竞争激烈,宫里面也一样,陈洪只是想要得到更多的助力罢了。不过现在看戚元辅这个态度就知道了,戚金怕是不想和自己这个大伴搅和在一起。

不过陈洪心里边也明白,自己也不敢和戚金搅和在一起。一旦自己和戚金有了什么关联,陛下一定会二选一处理掉一个。

以自己对陛下的了解,被处理掉的肯定不是戚金,那么就一定会是自己。

所以陈洪不会找死,他善待戚元辅也只不过是想和戚金结一个善缘。很多时候没必要走得太近,有一个善缘就足够了。

看着戚元辅离开的背影,陈洪也转身走到了朱由校的身边。

见到自家皇爷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陈洪冷汗嗖地一下就流了下来,连忙躬身说道:“戚元辅担心这里人多眼杂有危险,所以想请皇爷回宫。”

朱由校轻轻地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说道:“回宫之后给他一些赏赐。”

“是,皇爷,奴婢明白。”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心里面不禁感叹,这戚家父子果真是受宠,就这么样一件小事陛下就给赏赐。

朱由校关注的并不是这些,他关注的是今天内务府里面的事情。

带着人走到了里面之后,朱由校就混杂在人群里面,想要找人攀谈一下。

不过很快,朱由校就发现这里边的人都比较谨慎,对于自己的陌生人,根本就不搭理。

于是朱由校只能够跟着这群人在这里面东游西逛,看看能不能听到点风声。

事实上,今天这里要做什么,朱由校的心里面一清二楚。

今天这件事情是由胡飞主持的,是审核司的第一个差事,同时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所以朱由校才会过来观看。

很快,人群就开始向里面走了,显然是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朱由校也没有迟疑,直接跟着人群就向里面走了进去,然后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站着,静静的等着看。

自己还是不能够太露脸,不然会被胡飞认出来。虽然胡飞不一定会暴露自己皇帝的身份,但是见到自己在场的话,他未必会像之前那样洒脱和自如。

很快所有人都到齐了之后,胡飞也从里面走了出来,笑着对所有在场的人拱了拱手,朗声说道:“在场的诸位,有认识我的,也有不认识我的,所以先让胡某自我介绍一下。”

“我姓胡,名叫胡飞,以前也是京师地面上混的商人。现在呢,我加入了内务府,是内务府审核司的郎中。或许很多人不知道我们这个审核司是做什么的。今天,我就和大家说道说道。”

“首先,审核司的第一个职责,就是审查送入皇宫中的东西。但凡有人敢虚报高价,有人敢以次充好,全部都归审核司管。你们也知道,这送入皇宫里面的东西,那都是贵人用的。如果真的被我们发现有问题,你的脑袋恐怕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在场的商人听闻此话,脸色都变得很难看,尤其是专门给皇宫里边供货的那几个。

当然了,他们这些人是不敢以次充好的,毕竟送到皇宫里面的东西,如果以次充好的话,一旦被发现,那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祸。他们不是通过这个发财的。

他们给皇宫里送的都是好东西,只不过报价的时候比市场价格要高,同时送进去的时候还要和内侍们分享利润,所以这个价格就更高了。大家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赚钱的。

可是现在看这个胡飞的意思,以后这方面也要查,那还怎么赚钱?

“本官上任之后,彻查了皇宫里面这几年的旧账,的确是查出了一些东西。宫里面的人已经去拿人了,负责采买的那些内侍恐怕也没什么好下场,不过在场的诸位,如果有问题的,我劝你现在站出来,别让我说出来。”

“你自己站出来还能有一个主动认错的态度,说不定会给你一个轻的处罚;如果让我说出来的话,那就真的是要去受重罚了,至少也是一个充军辽东。至于辽东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的,我想在场的人应该都不会不知道吧?”

谁都没想到,这个胡飞上来就给他们来了个下马威。

不过在朱由校看来,这件事情办得非常好,胡飞把一个商人到官员的身份转变拿捏的恰到分寸。

自己的选择果然没有错,这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

作为一个商人,你可以和这些供货商勾三搭四,玩的不就是一个和气生财嘛?

但是作为一个官员,你是绝对不能够这么做的,你要树立起自身的权威,至少让他们尊重你,让他们不敢忽悠你,否则你的下场会很惨。

现在看来,胡飞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所以他做的很到位。

前面的帐,胡飞和朱由校请示过究竟要怎么做。当时朱由校就和他说了,让他看着办,毕竟这件事情现在归他管了,同时也算是自己对他的一个考验。

现在看来,胡飞是准备拿这些事情搞事情了。

在场的人脸色都更难看了,一个个的低着头神色各异,但是却没有人往前走,显然在没有弄清事实情况之前,他们也不想出头。

这个时候胡飞就笑了,说道:“我知道你们其中有人会抱有侥幸的心理,万一查不到你呢?”

说到这里,胡飞笑得更大声了,接着说道:“你们这么想,其实有道理。因为我也不敢保证会抓到所有人,肯定会有漏网之鱼。但是你们可能会赌一把,赌我抓到的那个人是不是你,赌你自己是不是漏网之鱼。”

“如果你们赌赢了的话,那么就能够平安回家;如果你们赌输了的话,全家充军辽东。想好了,机会只有这一次,错过了可就真的没得选了。”

随着胡飞的这句话,下面终于有人动了。

这人直接向前走了一步,苦笑着说道:“我认了。”

朱由校看了一眼这个人,他怀疑这个人是胡飞安排的托。

如果真的是胡飞安排的托,朱由校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要确保万无一失嘛。

在这个人之后,人群之中又有几个人站了出来。

胡飞看着这几个人,笑着对其中一个胖子说道:“刘掌柜,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也在这里边,你就是那条漏网之鱼。不过你站出来了,这很好。”

那个刘掌柜脸上的表情,此时非常的难看,懊恼中带着些许悔恨。

“不过刘掌柜你也别不高兴,”胡飞继续笑着说道:“马上你就会看到有人倒霉了。有人想冒充那一条漏网之鱼,不过可惜喽,他可不是。”

一边说着,胡飞一边对身后摆了摆手,冷着脸吩咐道:“动手抓人。”

早就在他身后准备好的人立马上来就冲到人群里面,直接将几个人给拎了出来。

那几个人这个时候顿时大叫了起来,“我们说,我们说,我们说!”

可是现在已经晚了,所有人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拖了出去。

胡飞等到众人回过神来,然后才继续慢悠悠的说道:“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情,经过你们也都看到了,后边被抓到这几个人充军辽东,家里面的东西抄家充公。”

“不用再想了,这件事情是内务府定的,所以你们也不用再想着去找什么人了,因为谁也没有办法。”

“你们要知道我们内务府做主的人是谁,那可是当朝国丈!无论你们求到谁,那都没有用,毕竟不是我们冤枉你,你们自己做事没有章法。”

听着胡飞的话,朱由校的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怪异,因为这个胡飞直接把帽子扣到了张国纪的脑子上。

难道这是内务府内部的共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张国纪这个内务府领班大臣真的干不久。这是什么帽子都往他的头上戴,什么样的黑锅都让他来背呀!

说着,胡飞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那几个人,他们是自己主动站出来的。

“至于你们,把你们这些年所挣的赃款全部送来,同时加罚一倍。记住哦,我这里边都有账册,如果你们敢少给,那么你们的下场和他们一样。”

所有人都被胡飞这一番话给震惊了。

谁都没想到,平日里面和和气气的胡飞,此时居然是这个样子的状态。这简直就是要人命了,下手如此狠辣无情!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狠辣无情?”胡飞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们是这么想的,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要告诉大家,从今天开始,内务府做事要有规矩。如果谁敢坏了规矩,那么就别怪我胡飞无情了。”

看着下面的商人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样子,朱由校脸上露出了笑容。

果然只有商人最了解商人,现在应该是打一棒子,或者就是震慑,那么在这之后就应该是给个甜枣了。

胡飞的这套手段倒是玩的不错,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把下面的商人给吓住,让他们不敢再出头。

朱由校的心里边还真的有这个怀疑,所以他准备继续看下去。

在后世朱由校就听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这句话就是马克思的资本论里面的。

在资本论里面,马克思有这样的论述:

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资本就会蠢蠢欲动;

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会冒险;

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

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虽然朱由校觉得这可能是真的,但事实上也不一定,所以他想看看今天现场是什么样子。

至少胡飞已经用行动告诉大家了,你们和内务府做生意是可能会丢命的。那么这些人还会不会选择和内务府干,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不过仿佛是在验证朱由校的想法,那些人没有当场翻脸。

这不奇怪,毕竟他们都是商人,胡飞现在却是官,他们不敢翻脸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有一件事情却不正常,因为这些人开始笑着拍胡飞的马屁了,显然这是在为等一下的合作打下基础。

在场的这些商人也都不是傻子或者笨蛋,恰恰相反,能走到这里的都是聪明人。他们也看出来了胡飞是在给自己这些人下马威。

那么既然给了下马威,后面肯定会有好处,所以他们都在等这个好处。如果这个好处够大的话,前面的事情自然就无所谓。

被抄家的或者死了的又不是自己,关键是在其他人看来,那些人就是作死。如果换成自己的话,肯定不会这样,自己又不差那点钱,安安稳稳的做生意不好吗?

所以先拍拍胡飞的马屁,反正马屁又不要钱。如果最后成了,自然好处多多;哪怕最后不成,那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于是朱由校就看到了这十分热烈的一幕,这一次胡飞就不是再板着脸了,而是笑眯眯的和众人客套着,仿佛他又是那一个商人。

在一番客套完成之后,胡飞笑着说道:“我们呢,现在说说正事吧。”

听到胡飞这么说,众人的表情也都严肃了起来,知道终于要到戏肉了,于是全都静静的听着,等待着胡飞给自己一个说法。

胡飞却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对着身后的人点了点头。

有几个人走了上来,手中都拿着一摞纸单子。他们走在人群之中,把纸单子分给每一个人。

这个时候胡飞在上面说道:“这上面罗列的是宫里面所需的物品,总共分为几个大类,每个大类下面又有几个小类。这些东西你们可以看看谁能拿得出来,然后可以去那边报名。”

“不过在报名之前,我先把事情说清楚,免得等下你说我骗你们。”胡飞说到这里还笑了笑,一副很好笑的模样。

可是周围的人却谁都笑不出来,于是就显得有一些尴尬了。

不过胡飞也不以为意,直接说道:“以后宫里面的东西,宫里就不会再出钱了,全部都由你们进献入宫。”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不过却没有人开口说什么,因为他们知道这里边肯定很有内情,否则的话不会这么说。

陛下不可能让所有人白拿东西,这绝对不是陛下的所作所为。如果内务府真的这么干,外面的那些大臣也不会饶了他们。

再说了,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些人,谁的身后没有什么人支撑着?

普普通通的商人,也走不到这里来,能站在这里的每一个,都是代表的身后一方势力。

所以他们也并不是很畏惧,也不会很慌乱的跑去质问胡飞。

现在大家都在等着继续说下去,胡飞也就没有耽搁,而是继续说道:“凡是能够取得向宫里面进献资格的,都可以和内务府联合成立一家商号,由这家商号专门向宫里面进献物品。”

“当然了,这家商号也可以对外卖,同时商号的牌匾上还可以印下专属于皇家的标识,代表着这个商号专门为皇家供最好的货。”

“同时这家商号也可以行销各地。我不妨把话说直白一些,这家商号在各地的事情,内务府都会帮一把手,有什么问题也都可以找内务府来解决。”

“所以这里面的好处你们也都知道了,不说其他的,单单是一个皇家标识,这里面所蕴含的价值,你们应该都很清楚。”

朱由校看着侃侃而谈的胡飞,心里面有一些忐忑。

这个主意是自己出的,借鉴的自然也是从后世来的东西,但是不知道效果会怎么样。现在到了检验效果的时候了。

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上,大明朝的文明进程被打断,遭遇了很多苦难,所以并没有形成这些东西。不过在欧洲大陆上就形成了,那就是奢侈品。

所谓的奢侈品,原来只不过是供给皇室的一些东西,在进入平民家庭的时候就成为了奢侈品。

而在这片土地上,自然也是有这样的东西存在的。比如像后世里边经常提到的皇宫御厨,或者是宫廷秘方之类的。

只不过因为没有传承下来,很多东西都毁于战火,所以并没有形成有规模的奢侈品。

不过朱由校也曾经去看过丝绸刺绣一类的东西,那个价格也是很让人咋舌的。

朱由校现在要做的就是树立这样的奢侈品品牌,从皇宫大内开始,然后逐渐的拓展到各个地方,最后波及到大明所有的藩邦和邻国。

一旦那个目标达成之后,大明朝就可以用制造很便宜的物品去掠夺更多财物的能力。

只不过现在能不能成功还不知道,要看这些商人的反应。

因为这毕竟是猜想之中的可行性办法,但是拿到现实当中来是否可行,谁也不敢保证,主要就是看这些商人是不是接受。

如果这些商人选择接受,那么就证明自己的政策没有问题,可以大胆放心的继续去做。

如果这些商人选择不接受,那么就证明自己的想法和策略有问题,只能说这个想法和策略不适合大明,不适合现在这个时代。如此一来,自己就要想其他的办法了。

要知道,商人是世界上最敏感的一群人,尤其是面对利益的时候,他们觉得有利可图的时候才会上;在他们觉得无利可图的时候,他们就会退缩。

他们的感官是最敏锐的,所以朱由校想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我愿意。”突然,前面有一个人站了起来,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朝着四面八方拱了拱手,然后大声说道:“能够为陛下尽忠,那是咱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个事我愿意干。”

“咱们先不说赚不赚钱的,哪怕是赔钱,哪怕是倾家荡产,都愿意干。胡大人,算我李万金一个,你也知道我们家是做什么的。这以后皇宫里面的布料,无论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用的,还是宫里面各位内侍宫女用的,我李万金全包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万金还拍了胸脯说道:“我李万金说话算话,请诸位共同做个见证。”

朱由校看着这个李万金。

这是一个50多岁的男人,身材有一些微胖。白白的脸颊,五官方正,看起来倒是挺大气。

他身上透着一股书卷气,看来不太像是一个商人。可是他这个名字和做派,那就是妥妥的商人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觉得这是一个有意思的人。至于李万金说的话,朱由校一个都不相信。

愿意把所有家当都进献给皇宫?

这种话,自己就听听得了。

看着李万金和听着他说的话,胡飞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件事情他其实也在担心,这可是陛下让他做的事情。如果事情做好了,自然是有好处;可事情要是做砸了,难道你能说是陛下的主意不行?

你只能说是自己办事不力,到时候肯定会被收拾。

现在李万金已经站了出来,这就让人很高兴了,而且他还直接就把衣服这一块给承包了,这里边的东西就有点意思了。

不过这个李万金,胡飞也认识,多少知道他一些家底。

这个李万金是浙江人,是整个浙商在京城比较有名的人物。如果他能把这个买卖拿下来,那就代表着整个浙商集团把这个买卖拿了去了,不但有利于巩固他自己的生意,同时也有利于提高他自己的地位。

至于后续怎么操作,那就需要再一次讨论了。

不过他的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不干了,于是就有人站了起来说道:“李万金,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给陛下尽忠心,我们这些人也是当仁不让。”

“况且你李万金只是有丝绸,可是这宫里的贵人们也不能整日里穿丝绸吧?这天下的好布料多的是,你可不能只顾着自己,你也得多为宫里面的贵人想一想吧?”

这一次站起来说话的是一个清瘦的男子,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挑衅。

朱由校也看向了他,不过脸上全都是笑容。

至于原因那就很简单了,因为朱由校发现自己的主意还是有效果的,看他们抢起来就知道了,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在里面,他们怎么可能会这么抢?

在这两个人之后,其他人也都全都站了起来,同时表示自己愿意,只是索要的分类不同罢了。

一时之间屋里边吵吵闹闹的,气氛十分的热烈。

这个时候,站在台上的胡飞动了。只见他把手压了压,笑道:“诸位诸位,诸位请听我一言。”

见到胡飞开口了,所有人这都才安静下来。

胡飞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他知道这一次自己的差事办成了。

有了这一份功绩,对自己来说,第一步就走成功了,陛下那里自己也算是有一个交代了。

于是胡飞热情洋溢的说道:“既然大家都愿意,那么诸位就先去报名,把自己的名字和住址留下,同时把自己想要进献的东西名单留下,剩下的咱们以后再谈。”

“内务府会给大家准备的时间,让大家把样品准备好,到时我们从里面选择最好的。”

“好说好说。”众人纷纷表示同意。

胡飞带着这些人闹闹腾腾的去报名。

朱由校这次没有跟着过去,自己到这里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已经知道事情的进展如何,所以就没有必要再跟上去了。

对于朱由校来说,其实这就已经足够了。

他带着人离开了,一边走,一边露出了笑容。事实上在这件事情之前,朱由校也想过,这件事情该怎么做。

最早是想着把这个名额卖掉,每年拿一笔钱就好了。这种是最简单也是最方便的办法,同时来钱也比较快,但是控制能力就比较弱,内务府想要延伸出去也不太可能。

于是朱由校把这个办法给放弃了,选择了直接入股的这种方式,算是公私合营的一种套路。

到时候用来一起赚钱,赚出来的钱自然是要按比例分成。这样的做法自然就是时间长了,收益也比较稳定,同时也能够赚得更多。

在权衡了利弊之后,朱由校选择了这个方式。

只不过如果事情进展的不顺利,后面自己的想法也就无法实现,更不可能有什么新的效果。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

出了内务府的大门之后。朱由校带着陈洪和戚元辅四处乱逛,还带着人跑去买了不少礼物,说是要给张皇后的,展现了一个好丈夫该有的模样。

在朱由校回到皇宫之后,已经要太阳落山了。回宫之后在宫女的伺候下洗了澡,他就带着礼物去了张皇后那边。

听说朱由校来了之后,张皇后连忙上去迎接。

走到张皇后的身边,伸手将她给拉了起来,朱由校笑着说道:“宝珠就不用这样了,咱们以后全都轻松一点。”

说着,他拉着张皇后往里面走了进去。

看着桌子上摆的饭菜,朱由校笑着说道:“看来朕来的正是时候。”

张皇后在一边笑了笑,也不说话,陛下这个时候过来摆明就是来吃饭的。

陛下愿意到自己这里来吃饭,这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于是张皇后伺候着朱由校开始吃饭。

在吃完了饭之后,残羹冷炙被撤下,温热的茶水被端了上来。

夫妻二人喝着茶水聊聊天,朱由校把自己今天出宫的事情告诉了张皇后,同时还夸奖了一下张国纪。

“国丈在内务府干得很好,这就为宫里面省了一笔钱。一旦这件事情办成之后,宫里采买东西都不用花钱,全部由那些商人进献,到时候这笔大钱就能做点别的事情了。”

“要知道皇宫大内这么大,每年养的人这么多,这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张皇后想了想,巧笑道:“那些商人愿意这么做,是不是因为他们觉得在外面赚的会比皇宫里花的要多?那如果要是反过来呢,皇宫里面花的更多,他们赚的更少,那他们怎么办?”

“那他们就破产了呗。”朱由校笑着说道。

这件事情他自然是考虑过的,他早就想过了,进献的只能是满足皇宫里面的日常需求,剩下的还是需要去采买;或者把每年进献的东西划分一个数量,有缺口的话,然后再去采买。

这就保证勤俭的皇帝可能还会存下一点,浪费的红利不够就需要自己去买。

如此一来能够保证这个体系的正常运转,不至于到最后崩溃了。

不过现在这个钱看来挺多的,等到以后的话,可能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的了。

“陛下,什么是破产?”张皇后看着朱由校,歪着脑袋问道。

“破产就是资不抵债了,”朱由校想了想给张皇后解释了一下大概是什么意思,笑着说道:“你放心吧,朕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朕又不是那种只知道花钱的皇帝。如果钱不够,那就少花点。”

“陛下如此,一定会成为英明神武的皇帝。”张皇后悄悄的拍了一下朱由校的马屁。

朱由校对此颇为受用,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他拉着张皇后去睡觉了。

内务府的这个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审核司搞出来的事情,瞬间就让整个北京城都震惊了。

无数人都没想到内务府居然会有这样的操作,尤其是官场上面的官员。

要知道很多官员在家里面都有生意,如果真的这么搞的话,自己的生意怎么办?

这是从自身的利益出发考虑。还有另外一点非常关键,那就是在意识形态上面。

这属于与民争利,皇帝怎么能够赚百姓的钱呢?

这是非常非常不合规矩的,在这些官员脑子里面,这是绝对不能够做的事情,皇家怎么能做生意呢?

实在是有损斯文!成何体统?

于是这个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官场,不少人开始上题本,意图也很明显,认为这不是好的事情,不希望陛下这么做,陛下不能这么做,希望陛下能够收回成命。

对此,朱由校不置可否。他也不出门,整日陪在张皇后的身边,他倒是想看看外面这些人怎么闹腾。

他等着有人跳出来,想看看会不会去威胁那些商人。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那些人叫得欢,真正的实际行动却没有。

至于去威胁那些商人,根本没有人敢去。因为通过锦衣卫那边的摸底之后,大致上能够摸清楚这些商人的底细。

他们很大一部分是来自勋贵和勋戚家里面,另外一部分则是各个地方上的。虽然他们在各个地方上的资本暂时还查不清楚,但是通过京城来人的说法,这些人在各个地方上都是大族,在官场上的也都是盘根错节的。

不管是在这个时代,还是在后世,能够把生意做出一省之外,那就全部都是能人。

后世有地方保护主义,在这个时代这种想法更严苛,同时也更极端的多。

所以能够把生意做出一省之外的,那么全部都是有能力且有背景的人。如果能够把生意做到京城,那就更了不起了。

这些人可不是一般的官员能够动得了的。至少也是朝中顶层的那几个才能动的。可是那些人也没什么反应。

事实上并不是他们没什么反应,而是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内阁之中,四位内阁大学士就在商量这件事情。

因为科举教纲编写的事情,内阁那边的气氛有一些不太好,或者说是有一些微妙。不过谁也不敢耽误正事,所以这一次四个人又坐在一起商量了。

“我倒是觉得这件事情没什么,反正他们愿意给宫里送钱,那就让他们送呗。”徐光启无所谓的说道。

“只要按规矩办,那就没什么问题。”黄克缵在一边补充道。

徐光启这么说没人觉得奇怪,但是黄克缵这么说,就让人觉得有一些奇怪了。因为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最近这几天,黄克缵就开始强调规矩了

谁都知道他这是在为自己的荀子学说做铺垫。尤其是这种不分场合、不分立场,直接选择了这么做,这是非常不妥当的行为。同时,几个人对他的提防也就更深了。

可是无论如何,黄克缵也是表态了,他站到了徐光启那边。

这两个人持这样的态度,只剩下孙承宗和韩爌了,就要看他们两个想要怎么做了。

这个时候孙承宗开口了,只见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只不过让商人用皇家的标识,似乎有一些不妥当吧?”

这句话一出来几个人都严肃了起来,其中也包括徐光启和黄克缵。

第二一二章 绝对权威在手

这个才是他们在意的关键地方,其他的他们都不是很在意。

士绅集团虽然有很多的共同利益,但是他们单体利益和诉求是不一样的。

有人在意的是有皇家标识的商号会影响到自己家的生意。

有人在意的却不是这些,因为他们家里面没有那么多生意,学校里面有的只是很多的田地。所以这个事情和他们的关系就不大,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并不是很担心。

有人则是觉得让商号拥有皇家标识,生意会变得更好,他们很支持。

所以意见分裂的很厉害。

不过在有件事情上,确实所有人都谨小慎微的,那就是孙承宗提起的,若是把皇家标识给这些商号,他们万一做了什么坏事,是不是会有损皇家的脸面?

这一点,在场的人都很在意。即便是朝堂上下,也没有人敢大声的说什么,因为这件事情比较敏感。

不过在内阁里面,既然孙承宗提出来了,那么就是绕不过去的事情,所以这件事情就必须提上日程来讨论。

徐光启看了一眼孙承宗,缓缓说道:“我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人本来就是在为皇家进献物品,那也就是说这是事实。既然是事实,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我们就不用管了。”

徐光启的这个态度,倒是并没有出乎他们的预料。

徐光启一贯都坚持臣子要少对皇上的事情指手画脚,皇帝的事情让他自己去做决定,这样会减少不必要的君臣矛盾,不会让君臣离心。

不过这与现在主流的想法相反,所以徐光启受到了不少抵制。

这个时候孙承宗再次开口说道:“可是如果这些商家以次充好坑害百姓怎么办?你们要知道,他们打的可是皇家的名号,如果他们以次充好的话,伤害的可是陛下的清誉。真到了那个时候,陛下的声誉受损,那些人即便是被弄死,也没有用了。”

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面同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让陛下这么做。

如果没了这件事情,那自然也就没了这个问题。

“那就要因此废止这件事情?”徐光启有一些愤怒的说道:“这件事情的好处你们看不到吗?我不相信你们看不到,这件事情的好处显而易见。难道就因为那些问题就把好处视而不见?这叫什么?这叫因噎废食!”

“你既然担心他们坑害百姓、弄虚作假,那为什么不想办法去解决这件事情?不想着去解决问题,而是想着不办这件事情,这是什么?这是懒政!”

徐光启目光扫过所有人,缓缓的说道:“反正我是不会同意停下来的。”

孙承宗看了一眼徐光启,不动声色地向后靠了靠。

他不会和徐光启争论这些。

自从进入内阁开始,他们两个就像是不在一个频道上一样,什么事情都要冲一冲。

可是孙承宗心里面明白,自己不能真的和徐光启起冲突。如果现在自己和徐光启对上了,那么倒下的肯定是自己。

虽然自己是陛下的老师,但是这个没有用,因为在这个时候,自己和陛下就只是臣子和君王的关系,师徒关系早已经不存在了。

自己要做的就是等,等徐光启自己犯错误。

现在陛下要用徐光启,自己要等到徐光启让陛下失望的时候,否则自己绝对没有希望。

尤其是在关于陛下的事情上,如果自己站在徐光启的对立面,根本毫无胜算。

韩爌看了一眼孙承宗和徐光启两人,原本以为两个人会爆发非常激烈的冲突,没想到孙承宗居然不说了。

韩爌心里边略微有一些失望,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也不能怪孙承宗。

于是他笑着说道:“徐阁老说的有道理。咱们受陛下的任命,执掌内阁,当然不能够因噎废食。不过这件事情的坏处你们知道,好处你们也知道,那么就要好好想一个办法了。”

“既然徐阁老你提出来这个想法,那么这件事情你看就你来办吧?你写一份题本给我们看看,合适的话我们一起上奏陛下。你看这件事情这么办怎么样?”

孙承宗看了一眼韩爌,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一边的黄克缵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心里边更清楚,这一次徐光启是被坑了,被孙承宗和韩爌联手给埋了。孙承宗挖坑,韩矿埋土,两个人一前一后,配合的极好。

徐光启看了一眼两个人,这么明显的事情,自己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何况这两个人也不是玩弄阴谋诡计,这就是彻彻底底的阳谋。

那既然你同意,那你就拿出一个理由来吧。这也是说得过去的。

如果自己不接招,那就等于前面说的话都白费了。

徐光启知道,他们两个人这么做不是为了害自己,而是单纯的为了让自己多做事,多做得罪人的事。

所谓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可能在内阁的时间就长不了了。

他们这么和自己对冲从来不是为了任何一件事情,想要的无非就是把自己从内阁赶出去。

不过徐光启心中却对他们十分的不屑。

他们坐在内阁的这个位置上不想着做事情,整日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自己才懒得和他们说这些事情。

于是徐光启站起身子说道:“好,那就这么定了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徐光启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孙承宗和韩爌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没想到徐光启居然这么干脆利落的就答应了下来。

这让他们有一些诧异。

这个时候,旁边的黄克缵也站了起来,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用看似玩笑的语气说道:“这徐阁老还真是一个做事的人,做什么都是雷厉风行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黄克缵也转身离开了。

但恰恰是这句话解答了韩爌和孙承宗的疑问。

徐光启如此痛快的答应下来,除了与他们的意气之争以外,更多的则是他真的想做事情。

徐光启觉得这件事情是对的,那么他就要去做,无关其他。无论这件事情自己提不提出来,徐光启都会这么做。

想到这些之后,孙承宗和韩爌就有一些尴尬了。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谁都没说话,站起身子就去各忙各的了。

紫禁城,西苑的池塘边,有一棵长势茂密的香樟树。

此时,树下面,朱由校躺在椅子上,手里面拎着一根鱼竿,任凭鱼漂随风在池塘里游荡。

他半眯着眼睛,惬意的看着天空,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在他旁边摆放的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茶水和水果,另外一侧则坐着张皇后。

此时的张皇后就没有朱由校这么随意了。

虽然也是跟朱由校差不多的造型,但她却是端庄贤惠的坐着,手中的鱼竿也垂在水面上,陪着朱由校在钓鱼。

自从到了西苑之后,朱由校的生活就更加的闲适了。

比起在乾清宫的时候,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于是钓鱼这种活动就提到了朱由校的日程上来。

果然换一个地方就能够改变人的心情。

“宝珠,咱们今天吃烤鱼好不好?”朱由校看了一眼张皇后,笑着问道。

张皇后嫣然笑道:“陛下是想用咱们自己钓的鱼吗?”

说完,她看着一边空空如也的鱼桶,笑颜如花。

对于张皇后的取笑,朱由校丝毫不在意,直接摆了摆手,坐直身子放下鱼竿,搓了搓手说道:“看来不给你展现一下朕的实力,你是不知道朕的能耐。今天就让你好好的见识一下!”

看着朱由校的样子,张皇后笑得更灿烂了。

对着站在不远处的陈洪招了招手,朱由校说道:“来来来,打个窝。”

“皇爷,什么是打窝?”陈洪有一些迟疑的说道。

“行了,你别管了,让朕来。”朱由校玩心大起,开始自己忙活。

见到陈洪还站在一边,朱由校便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回皇爷,内阁那边的几位阁老好像吵起来了。”陈洪有一些迟疑的说道。

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有些好奇的哦了一声,问道:“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听说是因为内务府和商人合作的事情。内阁的孙阁老好像觉得这样会有损皇家的颜面,如果那些商人做奸犯科的话,损害的是皇家的清誉。”陈洪小心翼翼的说道。

“可是徐阁老却觉得,既然那些人会作奸犯科,那就要想办法不让他们作奸犯科,不能因噎废食。如果都因噎废食的话,那就是懒政。”陈洪再一次小心的说道:“于是韩阁老和孙阁老就让徐阁老来写题本。”

朱由校看了一眼陈洪,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似乎对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反应。

事实上,朱由校还真就没什么反应。

有人反对,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内阁几个人的争斗也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这件事情徐光启他是又要得罪人了。不过也无所谓,徐光启得罪人有什么问题?

自己一样还要用徐光启,而且还要重用,这一点谁都没办法改变,尤其是在这一次的事情之后。

对于朱由校来说,徐光启这样的臣子可遇不可求。

很快朱由校就忙活完了,直接来到了张皇后的面前,笑着说道:“这回让你看一看朕的能耐。”

说着,他再次开始钓鱼。

不知道是朱由校刚才打的窝有了效果,还是那些鱼听到了朱由校的召唤,反正全都快速的游了过来。

时间不长,就被朱由校给钓上来一条鱼,看着还不小。

把鱼卸下来放到桶里面,朱由校对着不远处的陈洪招了招手。

等到他走到自己的身边,朱由校才说道:“把这条鱼送到徐光启的府上去,让他补补身子,别整日里操劳的身子都不行了。”

陈洪知道皇爷还是把刚才的话记在了心里面,不然不会给徐光启赏赐,而且还是这种具有特殊意义的赏赐。

这可是皇爷今天钓上来的第一条鱼。

刚刚皇爷还说要和皇后一起吃烤鱼,现在却要把钓上来的第一条鱼给徐光启,可见这里面的意义和对徐光启的看重。

陈洪连忙躬身说道:“皇爷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等到陈洪走了之后,朱由校转头看向了张皇后,见她朝着自己甜甜的笑,朱由校也温和的笑了笑说道:“等一下再给你钓一条大的。”

听到这话之后,张皇后摇了摇头。

“陛下疼惜臣子,实乃明君,妾身怎么会因为一条鱼而有什么想法?”张皇后笑着说道:“妾身为陛下高兴。”

朱由校笑着将张皇后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大声的说道:“那不行,今天一定要吃烤鱼。”

看着朱由校认真又有些搞怪的模样,张皇后笑倒在了他的怀里面。

徐光启家。

自打从内阁值班房回来之后,徐光启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虽然今天他被摆了一道,但还真的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生气,毕竟这是他要做的事情。

他生气的是内阁那几个人的态度,简直就是枉为臣子。不过他也只能是生生气,也不可能把他们所有人都赶出去。

于是徐光启去书房开始写题本。正事还是要办的,这个不能耽误,跟那些人生气犯不上。

不过很快老仆人就进来书房,来到徐光启的身边禀报道:“老爷,宫里面来人了,说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听到这话,徐光启放下手中的笔杆子,站起身子向外面走了出去。

事实上,整个徐家对于这种事情都不陌生,因为皇宫里面经常来人,陛下经常会给一些赏赐,基本上都是这样操作的。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应该又是来了赏赐。

走到外面,见到陈洪之后,徐光启连忙拱手道:“陈公公。”

陈洪自然也不敢怠慢,连忙躬身道:“咱家见过徐阁老。”

内阁里面的几位大学士,陈洪最看重的就是这位徐光启徐阁老,因为他知道自家皇爷对这位徐阁老有多么的看重。

其他的那几个人对皇爷就没那么重要,所以陈洪对徐光启一直都非常的客气。

“不知道什么事情要劳烦陈公公亲自来一趟?”徐光启笑着问道。

“是陛下有赏赐。”陈洪笑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洪对着身后招了招手。

站在不远处的两个小内侍合拎着一个水桶就走了过来,里面还传出哗啦哗啦的水声。

徐光启顿时就是一愣,这是给自己赏赐了什么呀?

并没有太多的卖关子,陈洪直接说道:“今天陛下和皇后在西苑钓鱼,商量着钓上鱼来烤着吃。没想到等到真的钓上鱼来了,陛下就想起了徐阁老。”

“这是今天陛下钓上来的第一条鱼,这不,就让咱家给徐阁老送来了。陛下还说了,徐阁老整日为国操劳,吃不好、睡不好,这身子骨怕垮了,所以要好好的进补。这条鱼就给徐阁老炖汤,让他好好的去补一补。”

陈洪一边说着,一边脸上带笑的看着徐光启。

此时的徐光启心中真的很感动,在内阁所受的委屈也消失不见了。

这是陛下对自己的看重,自己只对陛下做事就行了,那些人其实不重要。

想到这些之后,徐光启连忙跪下,感激的说道:“臣徐光启,谢陛下赏。”

事实上像这种赏赐,根本用不着徐光启如此大礼,可他就是这么做了。

因为不这么做,不足以表达他的感激。

这不是一条鱼的事情,这是陛下在表明他的态度。有了陛下的这一份支持,自己可以昂首挺胸,毫无畏惧。

陈洪没想到徐光启居然会行这么大的礼,连忙侧身走到他的旁边,伸手将他给搀扶起来,笑着说道:“徐阁老这份心,咱家会转呈给陛下的。”

徐光启没有说什么,亲自将水桶接了过来,拎到屋檐下放好。

等到徐光启转身回来,陈洪正满脸笑容的看着他,直接拱手说道:“东西已经送到了,陛下的话咱家也带到了。如此,咱家就告辞了。”

徐光启连忙说道:“我送陈公公。”

等到陈洪回到西苑,朱由校已经在这边烧上了火。

炭火燃烧的很旺,旁边已经摆好了腌好的鱼,朱由校正准备把鱼放在炭火上面烤。

一边的张皇后像小女孩一样雀跃的看着朱由校,眼中全都是崇拜。

看到皇爷和皇后两个人这个样子,陈洪也没敢过来打扰,直接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

或者说,周围的人全都在静静的看着,这更能体会到皇爷对皇后的宠爱。

皇宫里面一片安静祥和,皇宫外面却是一直纷纷扰扰。

给商号加皇家标识这件事情引起的波澜并不小,随着徐光启的一份题本,再一次把这件事情推上了风口浪尖。

因为徐光启请朝廷增设一个衙门,这个衙门管理的内容也很简单,那就是专门管商人坑蒙拐骗的。

在得到了朱由校一条鱼的赏赐之后,徐光启这一次是发狠了。

用徐光启的话说,这个衙门可以由户部来管理,专门负责管有商人坑蒙拐骗的。

在这一份题本里面,徐光启还阐明了为什么要成立这一个衙门。

因为很多商人坑蒙拐骗都不是在自己的本地做的。在自己的乡里,他们都是好人;但是出了乡里到外面,他们都干一些坑蒙拐骗的事情。同时因为是跨省作案,很难追查。

所以需要朝中成立这样一个衙门,一旦有商人坑蒙拐骗的事情,就用这个衙门来查。

这个提议一出来之后,瞬间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为什么会有这个提议的消息也很快就传了出来,就是因为有人反对内务府皇家商号的事情。

他们认为一旦那些商人作奸犯科,会有损陛下的清誉。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和商人合作的事情就不应该存在。

可是徐光启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这是因噎废食,所以他上了这么一道题本,他希望朝廷能够成立这样一个衙门,能够对商人进行监管;一旦有人作奸犯科,全部抓起来严惩。

既然是管商人的,人家不可能光盯着内务府,所以徐光启就直接把事情扩大了,扩大到了所有商人的头上。

所以这份题本才会引起轩然大波,因为它把大明朝所有的商人全都囊括进去了。

内阁的几位阁老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孙承宗他们。

原本以为这件事情会让徐光启吃个亏,没想到他胆子居然这么大,直接就搞出了这么一件事情,而且还要把这个衙门放在户部。

要知道徐光启可是户部尚书,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在为户部扩张权力。

一旦这件事情达成,那就等于户部又多了一个衙门,而且还是管理所有商人的衙门。

这个衙门的权力有多大,只要在官场上混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谁会愿意徐光启这么干?

要知道官场上的权力就那么多,你拿走了一部分,别人就要损失一部分,这是绝对不能够被允许的。

当然了,也有人支持新设衙门的提议,那就是徐光启这一个派别的人;同时也有想要在户部里面升官的人,他们想要更多的权力。

一时之间,朝堂上次争论的乱七八糟,吵起来都没完没了。

无数的题本被这样送到了皇宫里,直接摆到了朱由校的面前。

在他们吵不出一个结果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会想到让朱由校这个皇帝来做主。

对于这种裁判的角色,朱由校还是很喜欢的。

不过徐光启这一次的所作所为,倒是让朱由校也有一些震惊了。

没想到徐光启会提出这样一个想法,说起来还是挺超前的,朱由校倒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当然,这个衙门不可能是用来管内务府的,但也不代表不管内务府。

虽然内务府是朱由校的衙门,可是他还真就不敢说特别信任他们。要知道后世清朝的内务府腐败可是出了名的。

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如果没有监管的话,肯定不行。

虽然自己在内务府的内部设立了监管体系,可终究还是不够全面,自己监督自己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所以朱由校觉得徐光启这是一个好想法,是一个一举两得的想法。

在这样的情况下,内务府会被这个衙门监管到,同时这个衙门也可以去管别的商人。这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想法。

一旦这个衙门成立之后,就可以制定商人管理法,到时候把所有的商人全部都纳进来。如此一来,朝廷想办事就方便多了。

不过现在外面争论的很激烈,一时之间朱由校也没准备出头,想看看双方能够打到什么程度。

不过朱由校猜想,徐光启应该会吃亏,毕竟他势单力薄。虽然他是内阁阁老,同时还是户部尚书,但毕竟上位时间太短,很多事情也没有办法,支持他的人还没有被提拔上来,所以要吃个亏。

不过朱由校也不在意,这样的争论根本就没有办法改变结果。事实上只要有人支持自己,只要有人愿意为自己办事,那么自己这个皇帝就是说了算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拥有绝对的权威,可以决定任何事情。

现在的朱由校就是这个状态,朝廷上下有人愿意为他做事,所以他就能决定很多事情。

这也是朱由校上位之后收拾东林党的原因;同时也是朱由校在朝中留下这么多党派的原因。

因为只有这样,皇帝才能够平衡各方,然后让他们去做自己这个皇帝想做的事情,而不是让臣子们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情。这点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至关重要。

无论是徐光启也好,还是其他任何人也好,如果让他们掌握了全部权力,他们就会按照他们的想法去规划和做事情。这一点放在任何人身上都通用。

朱由校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其他人的身上,只需要自己做主。

不过徐光启提出的这个衙门,倒是让朱由校有了一些想法,只是不知道该找什么人来做合适,或者说是建成什么样的规制比较合适。

按照徐光启的意见,这个衙门更像是后市的城管,或者是工商局。

如果是成立一个这样的衙门,只拥有这两个职位,朱由校是不甘心的。

因为大明的问题很清楚,并不是什么土地兼并之类的问题。或许这也是个大问题,但是大明最要紧的问题就是税收。

朝廷没有钱,就什么都做不了。

相反民间掌握着大量的资本,他们会用资本倒逼政府。这一点不论是在大明朝这个时代还是在后世,都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

只有朝廷有钱了,才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能够去解决其他的问题。

所以如果成立这样一个衙门而不具备税收的职能,真的是有一些可惜了。

不过也要一点一点来,如果自己现在就下去收税,估计会搞出乱子。

就像当年万历皇帝弄出来的矿税,直接就导致了万历皇帝和臣子们之间的争斗,表面上看起来是因为这个或者因为那个,但实际上就是因为钱。

朱由校不想犯这样的错误。

不动则以,动就是雷霆万钧。

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陈洪,朱由校想了想说道:“等一下你去内阁传旨,就说现在朝廷内外议论纷纷,有人说内务府做的对,有人说内务府做的不对。让百官商议一下,多上一些题本;要让内阁写明,朕是善于接受意见的,只要他们说的有道理,朕就一定会去做。所以让他们大胆的说,不要有什么顾忌。”

陈洪连忙恭敬的说道:“是,皇爷,奴婢这就去。”

等到陈洪走出去,朱由校的脸上缓缓露出了笑容。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或者说他要这么做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为自己刷一刷声望。

至于那些人想要做的事情,或者是他们提出来的意见,朱由校根本就不会采纳,因为根本就是毫无意义。

即便是有什么意义,朱由校也不会让他们去做。

虽然外面舆论纷纷,但是内务府这边却一切照常进行,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内务府,领班大臣值班房。

张国纪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

这段日子他就心情不太好,原本想着到内务府后大展宏图,到时候公私两便。

可是谁曾想,到了内务府之后,事情却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个样子。现在外面对他的议论越来越多,他的风评也越来越差。

尤其是在内务府和商人合作的事情出来之后,张国纪的风评可以说是一落千丈。至于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外面都在传这件事情是他干的。

这时候,张国纪有一些受不了了。他虽然是内务府名义上的领班大臣,可事情却并不是他做的,甚至他根本就没有参与。

整件事情张国纪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他也知道审核司那边做的事情肯定是大事情。

一旦这件事情做成了之后,这里面的利益都有多少?

先不说是否贪污的事情,每年那些商人给的孝敬,那得多少钱?

当然了,也不是为了钱,咱说的就是这个事本身就不是我做的,甚至我都没有参与,凭什么就全部都赖我?

张国纪觉得委屈。

在这个时候,一个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来人身材有一些清瘦,年龄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与这里的其他人不同,其他人穿着的都是官服,这个人穿着的却是一身儒衫,看起来更像是教书先生,而不是一个混迹官场的人。

看到这个人之后,张国纪抬起头,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说道:“先生来了?”

这个被张国纪称为先生的人,名叫秦炳,身份也非常简单,他是张国纪的幕僚,也就是给他出谋划策的人。

听到张国纪和自己打招呼,秦炳笑着拱了拱手说道:“见过大人。”

“行了,你我之间就不用客气了。”张国纪脸上的不快一扫而空,露出了些许温和的笑容说道。

这是上位者展现对手下亲近的一种方式,张国纪觉得自己用的很好。

在这样的亲近的情况下,自己的手下必然会尽心尽力的辅佐自己。

这不是他自己的猜想,而是他理论结合实践得出来的道理。比如眼前这个秦炳,这就是自己礼贤下士、给予尊重招揽来的人才。

等到秦炳坐下之后,张国纪这才说道:“先生,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没有回答张国纪的话,秦炳只是笑道:“学生刚才从外面回来,听到了一点消息,想来大人应该会很感兴趣。”

听了秦炳的话,张国纪的脸色果然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这不是因为他配合演戏,而是因为每一次这位秦先生这么说,那么肯定就是有了把握。

张国纪已经好几次经历过这种事情了,所以他也很有信心。

“现在陛下下旨了,让朝臣们商议一下咱们内务府是不是该做这件事情。”秦炳笑着说道:“学生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此话怎讲?”张国纪皱着眉头说道。

他可不觉得这是什么机会,只觉得现在朝中都关注上了这件事情,稍有不慎就会出事情。

这个时候趟进去不是明智之选,无论事情成功与否,这都不是好选择。

“先生此言何意?”张国纪看着秦炳再次问道。

“就是我们的机会来了,”秦炳再一次重复了刚才的话,不过这一次他给了解释,“现在朝廷百官都盯着这件事情,所以大人需要尽快把事情办成。”

张国纪有些迟疑的说道:“这件事情本就不是我操办的,我为什么要办成?办成了还不是那个胡飞的功劳?我看应该把这件事情给它搅黄了,到时候那个胡飞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等到这个胡飞吃不了兜着走之后,我就把事情接过来,到时候再把事情办成,这功劳和利益就全都来了。”

秦炳看了一眼张国纪,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但心里面却好无奈。

这位国丈还真是愚蠢的可以,到这个时候了,还做着这样的美梦。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而是继续解释道:“事情办不成,宫里肯定会不高兴。”

张国纪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也知道,因为那个胡飞就是宫里面弄来的,所以这件事情大概率就是宫里面的意思。如果真的搞砸了的话,那么那胡飞肯定要倒霉。

于是张国纪兴奋的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要把胡飞推出去,才要把事情弄黄了。”

秦炳微微有些绷不住,说道:“大人,事情远不是这么简单。这件事情可是我们内务府提出来的,上上下下都在提内务府。即便大人把胡飞推出去,那又能怎么样?那些人还是会追着内务府穷追猛打。”

“他们要的不是内务府的一个人,而是整个内务府。这件事情胡飞现在做不成,等到了大人去做,他们还会用一样的理由让大人也做不成。到时候大人怎么向陛下交代?”

“所以搅黄了这件事情,那是下策,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做。大人不但不能够落井下石,反而还要雪中送炭,把这件事情给办成,这样才能够让陛下高兴。”

“学生还听说一件事情,那就是陛下传旨到了内阁,让臣子们商量这件事情看看能不能继续进行下去。这才是大人的机会,大人完全可以去找胡飞,让他把这件事情的主导权让出来;不然的话,大人就不支持他。”

“只要胡飞愿意让出主导权,大人就可以进宫去找皇后娘娘。到了那个时候,整件事情就是大人的功劳了,大人也就把这些全都握在了手里。”

“如此一来,大人在内务府之中的名声必然会瞬间高涨,既向皇上证明了自己的办事能力,同时也收服了胡飞让他跟着大人,也将审核司握在了自己的手里面,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情。”

“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个好机会,只要大人把握住了,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从今往后内务府就是大人的了,能够摆脱现在这样的局面,何乐而不为呢?”

听着秦炳的话,张国纪的眼睛越来越亮,半晌之后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先生说的有道理,谋划的也非常的周全,的确是这么回事。”

听到张国纪这么说,秦岭的脸上没有露出得意表情,依旧还是那个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张国纪再一次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那些反对的臣子岂不是就会不看好我了?我的风评不就是更差了?”

“大人,这官场之上一向都是尔虞我诈,今天他支持你,明天你支持他。那些人不支持大人又有什么关系,只要陛下支持大人就行了。”

“再说了,现在外面的人也不光都是反对的呀,也有人赞成。比如内阁的徐光启徐阁老,人家就很赞成,所以还是有人支持大人的。”

“在官场上厮混,不可能两边都不得罪。因为两边都不得罪的是墙头草,墙头草是永远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大人熟知各种典故,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吧?”

张国纪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先生说得有道理,既然如此,我马上就去找胡飞让他答应。”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国纪又有一些迟疑了,黑着脸问道:“他要是不答应的话,该怎么办?”

“大人尽可放心,那个胡飞他不敢不答应。”秦炳笑着说道:“自从进了内务府之后,这胡飞可是很高调的,也得罪了不少人。你想想,上一次他抓了多少商人,从这里出去的话,您觉得他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不敢冒这样的风险,无非就是听大人的话罢了,他有什么好拒绝的?再说了,大人本身就是内务府的领班大臣,他就是您的下属,他听您的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这并不折损他的面子,所以他一定会答应的。”

“可是朝中那边还没有说这事不行呢?”张国纪再一次问道。

“大人,现在这个事情谁都拖得起,就是他胡飞拖不起。他已经和外边的那些商人商量好了,可是如果现在朝廷打了反悔,那么他怎么和那些商人交代?”

“那些商人也不敢这个时候答应他。只要局势不稳,商人就不会答应,否则搞不好就是人财两空。最不想让事情争论下去的,除了胡飞,没有别人了。”

“现在大人过去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这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是一定会答应的,所以大人就放心去吧。”

秦炳的脸上带着笑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语气之中还带着几分轻松,仿佛事情都已经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第二一三章 这手下不错

对于胡飞来说,他这段日子过得还不错,至于朝廷传过来的消息,多少对他是有一些影响。

毕竟商人们的心思都比较敏捷,想法也比较多,如果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参与的。

所以这段时间朝中的争论这么多,这些商人也没有那么积极,表面上这么客气那么客气,答应的好好的,但就是没有什么实际行动。

他们的这种操作,胡飞知道的很清楚,无非就是谁都不得罪,往后拖。

对于这种事情,胡飞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原因也非常简单,他不能去逼那些商人做选择,不然的话只能是适得其反。

胡飞做了这么多年的商人,商人是怎么想的,他很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能做的就是等。

不过胡飞也知道这持续不了太久,因为整件事情都是陛下在操弄,这件事情就是陛下交代他办的,不可能因为这么些事情就停下来。

“大人,”手下走到胡飞的面前,语气恭敬的说道:“国丈来了。”

对于张国纪的到来,胡飞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神色。

事实上,胡飞一直在等着张国纪的到来,因为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要落到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的头上。

现在张国纪找上门来了,看来是已经安排好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的,但他已经得到了消息让他等着,现在看来已经等到时候了。

“那就出去迎迎咱们这位国丈。”胡飞站起身子,脸上带着笑容说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脚步轻快的向外面走了出去。

来到大厅的时候,胡飞一眼就看到了坐着的张国纪。

他连忙快步的走了上去,对着张国纪拱了拱手,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语气温和的说道:“下官参见国丈,不知道国丈今日到下官这里来,有什么事情吩咐?”

“无论有什么吩咐,国丈派人通传一声就行了,下官必然马上就过去,何苦劳国丈亲自过来一趟!”胡飞的话说得非常的客气,语气也很真诚,态度也十分的诚恳,完全看不出来他是在说假话,感觉这就是他的真心话一样。

张国纪摆了摆手,身子向后靠了靠,笑着说道:“虽然咱们是上下级,但是都在一个衙门里面做事,都是为了陛下做事,没有必要弄这些虚的,大家多亲近吧。”

虽然这话说的看起来像是在套近乎,但是怎么听这个语气都像是官话,反而是更显得疏离。

胡飞心里面有一些无奈。

咱们这位国丈还真是没有做官的天赋,就这种语气,给人的往往是高高在上的感觉,跟他说的特别不一致。

如果不说这些话,高高在上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你是上司,而且还是国丈,你的身份如此尊贵,你高高在上,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真说什么的,往往也就那些是嫉妒的人,所以不是太重要的事情。

反而是你高高在上的姿态说着平易近人的话,真的显得特虚伪,特别让人反感。

不过胡飞脸上没有丝毫的表现,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没什么难度,他连忙说道:“能得国丈的垂青,实在是下官的荣幸。没得说,无论国丈有什么吩咐,下官一定尽心竭力就办好,绝对不会让国丈失望。”

看着一脸真诚的胡飞,张国纪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自己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嘛,至少在礼贤下士这方面,做得就是非常好的。果然自己表现了足够的礼遇和尊重,自己的这个手下就献上了自己的忠心。或许不用秦先生说的那样?

虽然心里面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不过张国纪还是保留了最后一点清醒,没有这么做,而是直接说道:“倒不是让你做什么,我过来是有件事情想问你。”

“国丈请讲。”胡飞连忙说道。

“我听说你这边最近遇到点了麻烦,好像是事情进行的不顺利,朝廷那边有人在弹劾你?”张国纪看着胡飞,脸上带着笑容的问道。

“原来是这件事情,您可别提了。”胡飞一脸无奈的说道:“原本下官想着用审核司为陛下做一点事情,一来是为陛下尽忠;二来我也立点功劳。毕竟下官刚到内务府,什么事情都没做,心里面也过意不去。”

“可谁想到他们那么反对,这么一搞,那些商人都害怕了,现在全部都躲得远远的。在朝廷没有出结论之前,这件事情怕是不行了,也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如果朝廷同意了那些人的说法,估计我这个官也做不下去了。”

说到这里,胡飞叹了一口气,脸上全是愁眉苦脸的神色。

张国纪看着胡飞,心中大乐,这个胡飞果然是失了方寸。

这个时候正是自己收拢人心的好机会,只要自己下手,那就必然能够将他收入麾下。

于是张国纪说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胡飞一愣,抬起头看着张国纪,有些迟疑的说道:“下官有些不明白,还请国丈赐教。”

“你也知道自己是内务府的官员,你的事情自然就是内务府的事情了。内务府现在归我管,所以这自然也就是我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出了事情之后为什么不到我这里来?”

张国纪看到胡飞,沉着脸问道:“是不是觉得我不够资格掌管内务府?”

听到张国纪这话,胡飞直接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都是苦涩的说道:“国丈,您这可就冤枉我了。这不是我事先不和您商量,我这也是没办法。”

“下官初到内务府,这心里面实在是没底呀。下官以前是做什么的,想必国丈您也知道,这骤然临高位,下官心虚呀!”

“所以就想着先做出一点成绩来,让大家好好的看一看。可是谁想到事情搞成了这样,下官心里面就更惭愧了。

“事情成了下官必然会找国丈报喜,可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下官怎么敢去找国丈?这万一把事情牵连到国丈的身上,那下官可是罪该万死了。”

听着胡飞的解释,张国纪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一些缓和,他看着胡飞笑着说道:“如此说来,这件事情倒也不能全怪你。你刚到内务府,的确是不了解情况。”

“我既然执掌内务府,那么内部府上上下下的事情都应该是我来做,所以你第一时间就应该把事情报给我。看来你这是官场新人,没经验,那我来教教你吧。”张国纪笑着说道。

在张国纪看来,胡飞真的就是一个官场小白,一个新人,平日里做生意肯定可以,但是这做官真的不行,显然是圣贤书读的也少,不知道他这样的人是怎么进到内务府里来的。

不过也没有关系,这样的人才好掌控。你看看,这不就马上就投到自己的麾下了吗?

于是张国纪开始给胡飞讲解官场上的为官之道。这一说就是半个时辰,可以说是滔滔不绝,比如教他要怎么和上司相处,要怎么和同僚相同,引经据典说的那叫一个通透。

胡飞在一边听得非常的认真,不时的还吹捧一句,脸上的表情配合的十分到位,搭配表达各种心态的声音,比如啧啧称奇,比如惊叹不已,甚至是叹为观止。

这一番吹捧让张国纪大感满意。

说到最后,张国纪喝了一口茶水,依旧有一些意犹未尽。

“虽然你刚入官场,但是看得出来你颇有天赋。以后本官会多过来教导你,你心里边也就明白该怎么做了。”张国纪看着胡飞,捋着胡子笑着说道。

“下官多谢国丈教诲,以后一定多多向国丈请教。”胡飞连忙站起身子,躬身说道。他的语气十分的诚恳和真诚。

“行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张国纪笑着说道:“等一下我就进宫去看看,问问陛下到底是什么态度。”

说着,张国纪看了一眼胡飞,笑道:“放心,我会尽量帮你说好话的。”

“那下官就先谢过国丈了。”胡飞连忙开口说道。

等到胡飞恭敬的把张国纪送了出去,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了。

他抬起双手,用力的揉搓着脸颊。笑的时间太久了,都笑僵了。

胡飞走到桌前端起茶壶,咕噜咕噜的往肚子里灌茶水。这话说的太多了,实在是口干舌燥。

水喝过之后,胡飞脸上露出了苦笑。

这叫什么事?

谁想到这位国丈居然有好为人师的毛病。

如果自己真的是在内务府做官的,如此得到上司的垂青,肯定做梦都要笑醒。

何况这个人还是国丈,这就是一条闪着金光的大腿,自己肯定毫不犹豫的抱上去。

可是事实却不是这么回事,自己来内务府是做自己的事情的,反而不能和国丈走得太近。

关键问题是自己也不太敢走得太近,毕竟这位国丈看着怎么都那么不着四六。

自己和国丈没法比,人家的女儿是皇后,无论怎么折腾,到了最后有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是自己却不一样,自己如果跟着国丈折腾,真出了事,自己可跑不了。

很多人都会顾及对方是国丈,但是可不会顾及自己呀。所以胡飞就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是对国丈敬而远之。

不过看现在是这个样子。想做到怕是不太不可能了。想到这里,胡飞也只能是无奈的笑。

不过心里面也不得不感叹,生一个好女儿是多么的重要。看看这位大明的国丈,虽然算不上是一个草包,但也绝对不适合掌管内务府这样的衙门。但是人家就坐上这个位置了,你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胡飞也松了一口气,有了国丈参与一把,这件事情就算是成了。

离开了胡飞这里,张国纪的心情大好,没有回自己的衙署,而是直接进了西苑。

他前些日子就得了一块令牌,可以随时进宫去看女儿。从这一点上就能够看得出来,陛下对宝珠是多么的宠爱。

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西苑,张国纪发现这里的景色和气氛与皇宫里面截然不同,看起来都让人心情舒畅。

见到女儿的时候,也不是在宫殿里面了,而是在湖边的凉亭里。这里微风轻拂,草木生香。看着水波涟漪的湖面,倒是让人心情愉悦。

走到张皇后的身边,张国纪躬身行礼道:“臣参见皇后娘娘。”

看到父亲这样行礼,张皇后连忙站了起来,娇嗔道:“父亲,你这是做什么呀。行了,快过来陪女儿聊聊天。”

张国纪也笑着走了过来,父女二人坐在凉亭里面,喝着茶,聊聊天,说着一些家事。

张皇后听得很认真,虽然她在宫里面过得很好,皇帝很宠爱她,可毕竟还是年纪小,刚刚嫁人,还是很想念家里面的。

就像离家读书的游子一样,现在听着父亲说这些事情,张皇后很开心。

在西苑的另外一侧,朱由校躺在摇椅上,脸上盖着一把蒲扇,眯着眼睛在休息。

伴随着温暖的风、和煦的阳光,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慵懒了。

陈洪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他的身边,小声而又恭敬的说道:“皇爷,国丈进宫了。”

朱由校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躬着身子退到了一边,陈洪不再说话。

事实上,朱由校也没想到这位国丈居然来得这么快,看来还真的是有一些迫不及待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情,至少自己很快就能把事情做完了。

张国纪和皇后的聊天还在继续,在聊过了家常之后,张国纪就把话题转到了皇家商号的事情上。

“女儿,陛下有没有和你说过要怎么做?”

张皇后摇了摇头说道:“陛下不说,女儿也不问,这前朝的事情和后宫没关系。”

说着,她看着张国纪问道:“这事情好像不是父亲做的吧?似乎与父亲也没什么关系吧?既然如此,那父亲就不要管了,让他们自己去闹腾吧!”

张皇后觉得这些事情很不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下意识的就不想父亲参与,所以才说出了这样的话。

“话不是这么说的。”张国纪板着脸说道:“为父现在掌管内务府,这内务府的事情怎么能说和为父没有关系呢?内务府无论出了什么事情,为父也不能脱离关系。”

无奈的看了一眼父亲,张皇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无奈的说道:“可是女儿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女儿身为皇后,怎么能过问前朝的事情呢?”

“你这话说的,你身为皇后,自然要好好帮着陛下,要劝诫着陛下,这才是皇后的本分。”

张国纪再一次说道:“这一次事情牵扯到整个内务府,所以是个大事情。现在在内务府,我手下没有什么人,这一次却是好机会。”

“现在那个胡飞自身难保,整个审核司上下人心惶惶,正是我出手帮助他们收拢人心的机会。一旦收拢了他们,那么我在内务府也就不是孤家寡人了。”

“最关键的是有审核司在手。我也算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朝中那些臣子非议甚多,实在都是有私心的。”

“这一次做的不是好事情吗?只要和商人们说好了,这宫里面的用度以后都不用自己花钱了。这能省多少钱?况且事情牵扯到后宫,也是你这个皇后应该管一管的。”

张国纪一边说着,一边脸上带着哀愁的看着女儿。

他现在就是希望女儿帮帮他,以女儿在陛下面前受宠的程度,这件事情肯定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要女儿开口了,陛下一定会答应。

看了一眼父亲,张皇后很无奈,只能苦笑的说道:“父亲,你何苦要做这个官呢?回家读读书,闲时四处游逛一下,不是更好吗?”

“在内务府操心费力,你是何苦呢?不如我到陛下那里给您请辞吧,你回家安享晚年也挺好的。”

看了一眼张皇后,张国纪强忍着没骂人。

实在是没法骂了,眼前的这个人不光是自己的女儿,还是大明朝的皇后。

张国纪只能闷下一口老血,耐心解释道:“我这些年读圣贤书,那也不是白读的。只是这些年实在是运道不好,科举屡试不中,所以一直没有一展胸中抱负的机会。”

“如今机会来了,为父怎么能放弃呢?至于说颐养天年,我现在这个年纪,再过二十年也不晚。”

看着一脸坚定的父亲,张皇后更无奈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个事自己还是要帮忙的,否则父亲还不一定搞出什么幺蛾子呢。

张皇后连劝带哄的说道:“既然如此,让女儿去找陛下说说。在这之前父亲什么都不要做,静候女儿的消息。”

“这个你放心,我一定等着你的消息。”张国纪连忙笑着说道。

在他的心里边,女儿在皇帝那里说话肯定是特别管用的;至于其他的大臣什么的,反而没那么管用。

毕竟普天之下的男人最怕莫过于枕头风嘛。

自己不就是这样?嗯,所有男人都是这样的。

所以这一次的事情肯定就能成了。

张国纪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只要把这件事情做成了,那自己就真的成了。

想到自己彻底执掌内务府,张国纪这心里边就忍不住的高兴。

在张国纪看来,这内务府以后肯定会更厉害,说不定有一天会和内阁一样。到时候自己的地位必然也是水涨船高,说不定会名留青史。

看着父亲高兴的样子,张皇后有一些无奈,刚刚建立起来的好心情在这一刻也消失的差不多了。

她没有再和父亲说什么,就把父亲给送走了。

张国纪倒是顾不上这些,他现在心里面全是高兴。

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伺候的侍女,张皇后开口问道:“陛下呢?”

“回皇后娘娘,陛下在湖边晒太阳。”宫女连忙说道

张皇后也不意外,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过去看看吧。”

在一起生活的时间越长,张皇后对朱由校的了解就越多。

她觉得自家陛下有很多面,一方面是英明的皇帝,另外一方面却像一个隐士一样,美酒美女他都不喜欢,反而喜欢纵情山水。

如果不做皇帝的话,估计他会走遍大江大河,走累了,就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一座房子,然后在那里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当张皇后来到朱由校这边的时候,朱由校已正坐在湖边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张皇后也了解,自己的陛下很喜欢发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好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他也不会生气,不然就很麻烦了。

笑着走过去,张皇后轻轻的坐到了朱由校的身边。

转头看了一眼张皇后,朱由校笑着说道:“过来了?”刚刚听下面的人说国丈今天过来了,原本还以为你会多陪陪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到朕这边来了。”

听到朱由校这么说,张皇后苦笑着说道:“家父进宫不是陪臣妾闲聊的。”

朱由校听了这话之后,伸手拉住了张皇后的手,笑着问道:“那就是有事情了,看宝珠这个样子,应该是挺为难的。没事,不用为难,有什么事情和朕说。你我夫妻一起,没有那么多顾忌。”

“也不知道是妾身上辈子修了什么福分,今生今世有幸嫁给陛下。”张皇后很感动,将身子靠在朱由校的身上。

轻轻环住张皇后的腰,把她带到自己的怀里,朱由校这才笑道:“这话上一辈子你也说过。”

张皇后自然是十分聪慧的,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自家陛下说的是什么意思,更为感动了。

她眼眶湿润的柔声说道:“妾身愿意生生世世都和陛下在一起。”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静静的抱着,看着不远处的水面。

半晌,朱由校抽出胳膊,说道:“不行了,麻了。”

看到朱由校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样子,张皇后顿时就笑了,心情也好了不少。

在这一刻,愁闷似乎都已经离她而去了。

伸手轻轻的帮着朱由校揉着胳膊,张皇后娇嗔道:“那陛下早说呀。”

朱由校却没有接这个话,而是伸出手轻轻的捏了捏张皇后的鼻子,笑道:“现在心情好了吧?那就和朕说说,国丈进宫究竟是什么事情。”

见到朱由校对自己如此体贴,张皇后也就放下了心,便将张国纪与自己说的话都和朱由校说了。

当然了,关于父亲要收拢人心的事情,张皇后还是没有提起,毕竟这个太过于敏感了。

看了一眼张皇后,朱由校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温和的说道:“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就是这个呀。这算不得什么大事情,内务府这么做,也是对朕好。”

“这皇宫里面每年的开销很多,朝堂上的那些大臣每年都朝朕的内库要钱,就好像朕的钱是花不光的一样。有了内务府这个办法,宫里面开销少了,还能多少赚一些。”

“别看他们一个个整日里嘴上都说着君子不言利。可是这天下的事情,纷纷扰扰的,没有钱什么也做不成。”

“百姓没钱就吃不起饭,当兵的没钱就没法打仗;朕这个皇帝要是没钱了,那就没有钱去修桥补路,也没有钱去振济灾民,到时候天下就大乱了。”

“所以钱这个东西,那是万万不可没有的。”

张皇后看着朱由校的样子,略微有一些心疼,柔柔的说道:“那不如把宫里面的用度削减一些吧?少花一点钱就多出来一点,陛下就能够做更多的事情。”

看了一眼张皇后,朱由校笑着说道:“这天下的事情要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行了,你不用管了,朕会有办法的。至于内务府那边,朕马上就让人传旨,就按照徐光启说的办吧!从顺天府开始,让徐光启来把事情办好,不会亏了国丈的。”

听了朱由校的这句话,张皇后还是有一些迟疑,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这么做不会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吧?千万不能因为妾身,耽误了陛下的正事。”

“这个你就放心吧!”朱由校笑着说道:“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你看朕像是因色误国的人吗??”

“陛下!”张皇后有些不满意的娇嗔道。

朱由校看着张皇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对着不远处的陈洪招了招手。

等到陈洪走到自己的身边,朱由校说道:“徐光启的那份题本给批红了吧。”

听到朱由校的这句话,陈洪连忙躬身说道:“奴婢这就去办。”

所谓批红,其实就是皇上对臣子的题本给予批复,或者说是给内阁的票拟意见给予批复。

到一个臣子上了题本之后,内阁会进行票拟。票拟就是说这件事情准不准许,应该怎么做。

做完这些之后,题本会被送到皇帝这里。皇帝看过之后觉得同意,那么就批红;如果不同意,就打回到内阁,让他们重新拟定策略。

徐光启的那一份题本,早就已经送到了司礼监。

朱由校确实让大家讨论,这份题本就一直留在司礼监。如果朱由校永远不提起的话,那么这份题本就不会重见天日,也就是传说中的留中不发。

现在朱由校让陈洪把这份题本拿出来,直接给批红,意思就是很明显了,徐光启说的这件事情,朕准了。

那么就会进入接下来的一步,题本会被送回内阁,交由内阁按照皇帝批准的去执行。这份题本就会成为朝廷的政令,按照政令的执行标准去执行。

看起来只是朱由校的一句话,但事实上却是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于是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徐光启的题本被准了,内务府那边的事情可以继续了;户部那边也会先成立一个衙门,具体的会怎么弄,需要徐光启再上题本。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但是臣子不干了。

之前还说让我们商量,我们都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好好的反对一下了,怎么就突然就准了呢?

事出如此突然,那么肯定是有原因。

于是大家就开始查这件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

这种事情本来就瞒不住人,被查出来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原来是内务府的领班大臣张国纪进宫去求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又求了陛下,所以这件事情就这么过了。

一时之间臣子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有人觉得皇帝这么做太过了,需要上书好好的弹劾一下。

这是外戚干政,这是绝对不能够被允许的!

不过更多的朝臣却不钻这个牛角尖,他们知道这个事没办法计较。至于说外戚干政,大明朝就不存在这样的土壤,顶多就是瞎闹腾,根本就是毫无作用。

这让人们想到了另外一位皇亲国戚,那就是隆庆帝的娘家,那国丈就挺过分的。

这件事情大家也都知道,这隆庆帝的国丈不但经常跑到皇宫里面求赏赐,还和自己的女儿撒泼打滚,还干过更多更可恶的事情!

可是你能把他怎么样?

你是能把他抓起来治罪,还是能够杀了他?

根本都不现实。

不过不代表什么都不能做,反正不外乎一个国丈,他能做的事情少,危害也大不到哪里去。

可是国丈在内务府就不一样了,他掌控着内务府,这里面就有问题了。

于是官员们很快就达成了一个共识,应该尽快把这个国丈给弄出内务府。

只要他不在内务府捣乱,乖乖的回去做他的国丈。这不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吗?

于是一时之间弹劾张国纪的题本不少,而且声势浩大,显然就是有人要把他给搞下去。

只不过这些题本都没有什么回应,全部都被朱由校给留中了。说白了那就一句话,皇帝就是不想处置这位国丈。

于是无数人更兴奋了,拿出了一定要把国丈给拿下的态度。

其实这也很简单,当一个人被拿不下的时候,它就变成了一个山头、一个标榜。如果谁能够把他给拿下,那么谁就能够获得更高的声望。

就像爬珠穆朗玛峰一样,如果没有人去挑战珠穆朗玛峰,它就是一个高山在那里,或许会是世界第一高山。

可是当有一个人选择去爬的时候,那么它就不再是普普通通的一座高山了。如果前面的人没有成功,后面的人都会想着前赴后继。他们其实并不一定是真的想登上那座山,他们只是想证明自己比那些人强。

如果登不上去的人更多了,那么想要登上去的人就更多。因为越多的人登不上去,在你登上去的时候,才会显得你更强。

所以现在张国纪就是这种高山,大家都想把他给弄下来,越多的人弄不下来他,就越多的人想把他弄下来。

事实上,很多时候,什么阉党权臣之类的也是如此。他们或许并没有做那么多的坏事情,或许与其他的朝中大臣做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同,但就是因为他们被陛下宠爱、不能被拿下,所以才会有无数人蜂拥而上。

这就叫刷声望,把他们给拿下或者扳倒的人,必然能够名垂青史。

于是各种各样的罪名全部都给他们扣上了,无论是他们真的有罪名,还是一些捕风捉影胡编乱造的东西,全部都往他们的身上扣,他们名声自然也就越来越差。

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其实就是这个道理。

在这件事情之后,张国纪面对的就是这件事情,这也是朱由校把他给拉进来的原因。

朱由校不可能让胡飞去承受这一切。这个帽子张国纪背得起,但是胡飞就不行。

事情也按照朱由校的设想进行了,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张国纪,那么有两个人就相对比较安全了,一个是胡飞,另一个是徐光启。

这两个人做的事情都可以顺利的进行下去,胡飞那边应该已经开始了。

商人不过是害怕而已,又不是这里面没有什么好处了,只要能够消除他们这种恐惧的情绪,那么自然就没什么问题。这可是朝廷的圣旨,他们自然就不畏惧了。

徐光启那边,原本他会成为众矢之的,但是现在已经有人分散火力了。

内务府衙门。

胡飞手里面拿着一摞契约书,笑着走进了张国纪的房间,躬身行礼道:“国丈,这里是刚刚签订的十二份契约书,一切都是按照规矩办的,还请国丈过目。”

张国纪点了点头,对于胡飞的态度很满意。

自从自己从皇宫出来以后,内务府上下对他的尊重都更上一层楼。

因为大家全部都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位国丈再不能干,人家也是国丈。

尤其是胡飞,对自己的态度更是好的不得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国纪就更高兴了。心情愉悦之下,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所以看到胡飞之后,张国纪笑的那叫一个阳光灿烂。

对于胡飞的表现,张国纪非常满意。这几天无论是什么事情,胡飞都是跑到自己这里来请教;自己说的事情,他也全部都同意。

可以说现在胡飞是唯自己这个国丈马首是瞻。这样的好下属去哪里找?

自己想的果然没有错,自己的用人之道果真高明。

伸手将胡飞递上来的契约文书接过来,张国纪快速的翻看了起来。

事实上他并不是看得太明白,因为这些契约文书写的都非常的复杂。但是他不可能说自己看明白,你给我解释一下吧。

这是绝对不行的。

于是张国纪抬起头,看着胡飞笑着说道:“我这边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这些就先放在这里吧,等我得了空闲再看。”

胡飞连忙说道:“是卑职孟浪了。大人掌管着内务府,上上下下事情这么多,也不能总顾着下官这边。大人对下官的爱护,下官心里面清楚的很。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尽心竭力。”

“好,好,如此最好了。”张国纪笑着说道。

“除了这些事情之外,下官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教国丈。”胡飞再一次开口说道。

“还有什么事情?说吧!”张国纪向后仰了仰说道:“什么事情都行,只要我能够解决的一定不能推迟,毕竟这也是咱们内务府的事情。”

“下官多谢国丈。”胡飞连忙拱手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咱们这一次招募的这些商人,全部都是根据以前的宫中用度选出来的,但是有很多东西这上面是没有的。”

“在这一次的事情出来之后,不少商人就找上门来了,他们说同样是为陛下尽忠,不能把他们也排斥在外,他们也想要加入。”

听到胡飞的这句话,张国纪顿时就是一愣。

这些人还真是上赶着送钱过来,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这里面的好处太多了。

可是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以前皇宫里面没有用过的东西,现在需要给皇宫里面再添置吗?

如果是正常的买东西添置的话,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这一次毕竟不一样,这些商人的到来,他们的目的都非常的不单纯。

这就是为了那个皇家标识的名号来的,所以准不准许就是一个问题了。

准许说的过去,毕竟人家也是一片忠心。何况皇宫里面没有的东西,送进去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不准许也说得过去,因为这些人有投机取巧的嫌疑,这就是在用银子贿赂宫里,所以不能够同意。

胡飞不敢自己做主,直接跑来请教张国纪了。

看了一眼胡飞,张国纪抬起头,将手中的册子放下,缓缓的说道:“你以为此事该怎么做?”

“回国丈,下官以为此举不妥。”胡飞连忙说道:“现在内务府刚刚建立起来,很多事情都没有理顺,可以说是一切都是千头万绪,审核司就更是如此了。如果贸然的增加这么多人,很容易会出乱子。”

“所以下官以为,当前的这些人就挺好,也方便管理。如果以后不够了,或者想让他们进来了,到时候再做也可以,没必要现在就放进来。”

张国纪捋着胡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觉得胡飞说的非常有道理,便朗声说道:“那这件事情就按照你说的办吧,交给你来办,没什么问题吧?”

胡飞连忙拱手说道:“国丈放心,一定万无一失。”

随后他躬身说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下官就告辞了。”

张国纪点了点头,目送着胡飞离开。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胡飞不错了,懂事、知道进退,办事能力也不错,是一个很好的属下。

第二一四章 大魄力的明主

朝堂上的事情纷纷扰扰,不过无论是皇帝,还是臣子,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朝廷这么大,事情这么多,纷纷扰扰的也很正常。

在一段时间以内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事情,那其实就算是很安稳了。

在特别大的事情出来之后,那才会真正的让人们关心。

最近一段时间朝堂上还算安稳,唯一一次引发争议的,是因为内务府要把皇家标识给民间商号的事。

不过这事很快就得到了解决,只是解决这件事情的是内阁次辅大学士徐光启。

解决了内务府的问题后,反而衍生出了新的问题,那就是户部要成立一个监管商人的衙门。

这个衙门如何定位,该怎么办理?所有人都是双眼一摸黑,不知道该怎么做。

陛下已经下了圣旨,让徐光启来弄这件事情。朝廷上下关心这件事情的人不在少数。

所有人都在等着户部拿出一个决定来。因为他们都觉得,这次的事情恐怕是一个大事情。

虽然徐光启坐上了内阁次辅的位置,支持他的人也不少,可终究是根基浅薄,在地方上没有什么人支持他。

很多人都觉得徐光启是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的,这是他把手伸向地方的一个好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

徐光启的家里面。

几个人相对而坐,桌子上面摆放着茶水和点心。

徐光启神色有些着急的说道:“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们也都知道了。我们必须尽快拿出一个主意来,所以你们不用藏着掖着了,有什么尽管说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边的李之藻笑着说道:“这件事情无非就是成立一个新的衙门,那就索性全都按照新的来。无论是人员调配还是职权划分,全部可以重新设定,我们不用顾忌什么。”

徐光启点了点头,拧着眉说道:“顾忌是不用顾忌什么,但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

闻言,沈庭筠和李之藻全部都看向了徐光启,两个人想听他说出一些东西。

毕竟现在徐光启在这小团队里的地位最高,是内阁次辅,同时也是最值得陛下信任的人,他的消息很重要。

徐光启说道:“这个衙门谁来执掌,是不是要受地方管辖?向地方派人已经是我们协商好的了,至少也要向几个大城派人,比如杭州扬州这些到处都是商人的地方。”

“这就牵扯到我前面说的问题了,这件事情虽然看起来简单,但是其实操作起来并不容易。”

徐光启说到这里,看了两个人一眼,开口说道:“我这么说你们应该明白吧?”

李之藻两个人当然明白,只不过都有一些迟疑罢了。

沈庭筠沉思了一下,继而说道:“谁掌管并不是太难的,交给之藻就可以了。他现在是户部侍郎,官职上正合适,同时也是咱们自己人,由他来主持这个衙门最合适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陛下那边会怎么想,会不会同意?”

沈庭筠说完这句话之后,和李之藻一起看向了徐光启。

这个问题他们两个都没有办法回答,只有徐光启能够知道,因为只有他才是陛下的近臣。

这也的确是一个关键的问题,所以两个人都在等着徐光启开口。

徐光启也没有迟疑,直接点头说道:“这个没有问题。”

其实徐光启心里面清楚,从陛下同意了自己的题本之后,这件事情基本上就是交给自己来做的。

这么长时间了,自己对陛下的心思也多少摸索到了一些。

如果是你想要做的事情,陛下同意了,那么陛下就会支持你;如果陛下不同意这件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让你来做的。

现在陛下要把这件事情交给自己,那么自己举荐李之藻绝对是没问题的。

所以徐光启可以肯定的说没问题。

听到徐光启这么说,李之藻沈庭筠两个人一起点了点头。

沈庭筠继续说道:“第一个问题解决了。继续第2个问题,我觉得还是不要把这个衙门归为地方管辖,不然的话就没有了意义。这个衙门是监管商人的,如果交给了地方衙门,那还有什么用?”

话是这么说,这个道理谁都懂,不从这个方向考虑,单单是从权力的角度考虑,也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权力分给别人。

尤其是官场上的这些人,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如此明摆着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拿出来讨论?

原因很简单,因为有客观的条件不允许。如果你不把这个节制权力给地方,那么就等于你在地方新开了一个衙门,这意味着什么?

朝廷支出的俸禄就不说了,这意味着朝廷在向地方伸手。

往小了说是朝廷对地方官员的不信任,往大了说这就是分权。

其他的原因都是次要的,只有分权这一点是主要的,这是中央在向地方收权。

看清了事情的本质之后,其他的也就好理解了。这些地方官员怎么可能愿意把权力交出来?

这是每一个官员都不愿意答应的事情。

如果将新衙门的节制权给了地方,那么就代表着权力还是留在了地方,增设一个衙门对他们的影响并不是很大,甚至更有利于他们收权。

论好处的话,那就是这么做容易推行这个衙门,在地方上的阻力会小很多,甚至会得到地方上的支持。

但坏处也不是没有,这么做就等于把权力又还给了地方,那你设定新衙门还有什么用?这个衙门还没弄好就已经就废掉一半了。

有利有弊,就看如何权衡和取舍了。

沈庭筠给出的意思就是新衙门不受地方节制,即便是推行的难度大一些,那么也要硬着头皮往下推,不能有丝毫的迟疑和犹豫。

听明白沈庭筠的意思之后,徐光启又把目光转向了李之藻,他想听听李之藻的意思。

因为这件事情,徐光启准备让李之藻去操持。毕竟刚才已经说了,让李之藻来主持这个衙门,所以李之藻的意见就很重要。

“我觉得也不应该让地方节制。”李之藻沉声说道:“咱们都在地方上做过官,地方上什么样子你们也都清楚。如果把这个权力给了地方,那就等于白费了。”

“看起来地方官员威风八面,实际上都要和当地的士绅搞好关系。而所谓的商人,哪一家身后没有当地大族的影子?衙门口里边的那些人,有哪一个不是和当地的那些大族有牵连的?”

“地方官员能做的就很有限,所以我们不能让这个新衙门受到地方官员的节制。”

李之藻说的话,徐光启和沈庭筠都赞同,因为这一点他们两人也是知道的。

所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

一个官员在一个衙门并不能待太久,因为朝廷官员是有任期的,但是有一些人却不会走,那就是衙门口的捕快胥吏之流。

这些人不但是本地人,而且世代在这里生活。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话,他们是会帮助在这里生存了很多年的士绅,还是帮助一个干几年就走的官员?

这根本就没什么好选择的。所以地方官员的权力是受到限制的。

何况当地的那些大户平日里对捕快胥吏这些人也都是多有收买,银子什么的也都不少,那么这些人帮谁?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这一点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所以他们都知道李之藻说的是什么意思。

“好,那就不交给地方节制。”徐光启拍板说道。

徐光启的这句话,就把这件事情的大方向给敲定了下来。

不过问题也只不过是刚刚解决,还有其他的问题,于是徐光启又说道:“可是各地衙门的人选从何处来?”

这一点也非常的重要,因为如果去的人不合适,那后果很严重。

如果去的是一个喜欢贪腐的人,到了地方上就是一顿搜刮,自己这个衙门也就不能干了。别说搜刮了,只要是吃了那些商人的孝敬,那也没法干了。

徐光启提出这个问题之后,李之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这人应该从哪里来。

从户部出?还是从其他的衙门抽掉?

无论怎么做,都似乎不太妥当。

“这件事情不如交给陛下决策吧。”沈庭筠缓缓地说道。

见徐光启和李之藻都看着自己,沈庭筠伸手捋着胡子说道:“这件事情很棘手,这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们的确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就不如让陛下来做主吧。”

三个人一起点了点头,徐光启说道:“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办。”

在获得了一致性的通过之后,徐光启又说道:“现在我们开始制定这个衙门的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权责,这个就十分的关键。”

其实三个人都知道,这已经不是关键或者不关键的问题了。

凡是牵扯到权力和责任,这都是很重要的事情,搞不好会弄出一场党争。毕竟谁都想多要一点权力,少要一点责任。

三人的头凑在一起商量着,想要把权力和责任划分清楚。

西苑。

朱由校看着站在身边的黄克缵,笑着说道:“这里没有别人,气氛这么好,你就别站着了,有什么事情坐下说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转头对陈洪说道:“给黄爱卿搬一个凳子来。”

“臣谢陛下。”黄克缵连忙躬身说道。

时间不长,陈洪就给黄克缵搬来了一个凳子。

黄克缵客气了一番后就坐了下来。

等到他把身子坐稳了之后,朱由校这才开口问道:“爱卿今日过来,可是有了眉目?”

黄克缵这边的事情没吵没闹,那是因为已经吵闹完了。

现在有无数人都在盯着他,在等着他制定科举教纲。谁都想知道黄克缵会弄出个什么玩意,这关系着读书人的命运。

现在的黄克缵原本应该焦头烂额才对,可是看起来却并不是那样子,他反而神态从容,脸上带着笑容,仿佛一切已经胸有成竹一样。

对于黄克缵的这种态度,朱由校是很高兴见到的。毕竟朝中的臣子露出这样的表情,基本上都代表着事情已经办好了。

对于朱由校来说,只要把事情给办好了,其他的没那么重要。

听到朱由校的问话,黄克缵连忙说道:“臣确实有了一些想法,只是不知道是否妥当,所以今日才来和陛下说说。”

朱由校笑着说道:“朕是相信爱卿的。不过既然爱卿想说一说,那朕就听一听。”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便坐直了身子,一副等着黄克缵开口的模样。

黄克缵也不迟疑,他今天就是来干这个的。现在陛下既然愿意听了,那他自然是要好好说一说的。

黄克缵说道:“臣觉得这天下门派太多,思想也太多,朝廷制定科举教纲,没必要事无巨细,只需要圈定几本圣贤之书也就可以了。”

听到黄克缵这么说,朱由校就想到了四书五经,这也就是现行的制度,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不知道黄克缵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过朱由校也想到了一个点,从元代延佑年间恢复科举考试,正式把出题范围限制在朱注《四书》之内。

明沿袭元制,衍出“八股文”考试制度,题目也都是出自朱注《四书》。

朱由校看了一眼黄克缵,他不会是就这个下手了吧?

如果是对这个下手的话,那就是彻彻底底的要打倒朱熹,要绝了理学的根。

朱由校心里面不禁有些迟疑,黄克缵不会这么狠吧?

他问道:“那爱卿可有想法?”

“回陛下,这是臣拟定的名单。”说完这句话之后,黄克缵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份题本,直接呈递到了朱由校的面前。

陈洪连忙走过去,伸手把黄克缵手里面的题手拿了过来,然后双手捧着走到朱由校的面前,恭恭敬敬地把题本递给了朱由校。

伸手将题本拿了起来,朱由校看了一眼,随后瞳孔猛地收缩了起来。

在这一份的题本上,一样也是写了四书五经。

现在大明朝盛行的四书分别是《孔子》、《孟子》、《大学》和《中庸》,五经则是《诗》《书》《礼》《易》和《春秋》。

可是黄克缵这题本上面写的却不是这样的,五经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四书不一样了。

黄克缵直接就把《孟子》给拿掉了,换上了《荀子》。

朱由校是真的没想到,他发现自己真的低估黄克缵了,这家伙胆子太大了!

原本朱由校以为黄克缵把荀子放上去就已经胆子够大了,没想到他居然把孟子给撤掉了。

要知道现在可不是宋朝以前,孟子的地位早就不可同日而语。孟子的思想对后世影响很大,但他的地位在宋代以前并不很高。

自韩愈的《原道》将孟子列为先秦儒家中唯一继承孔子“道统”的人物开始,出现了一个孟子的“升格运动”,孟子的地位才逐渐提升。

孟子的理论对宋代影响很大。

北宋神宗熙宁四年,《孟子》一书首次被列为科举考试科目之一。

之后《孟子》一书升格为儒家经典。

南宋朱熹将《孟子》与《论语》、《大学》、《中庸》合为“四书”。

元朝至顺元年,孟子被加封为“亚圣公”,以后就称为“亚圣”,地位仅次于孔子;其思想与孔子思想合称为“孔孟之道”,与孔子合称为“孔孟”。

在这样的情况下,黄克缵居然敢把刀砍向孟子。

这已经不是胆子大了,这根本就是不要命了。

朱由校看了一眼黄克缵,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原本朱由校以为黄克缵会刨了理学的根,会针对朱熹,甚至是朱熹注的四书。

可是朱由校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黄克缵这不是刨了理学的根,这是直接挖了理学的坟!

把孟子换成荀子,这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可以说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而且把孟子换成荀子,那这就和朱熹没什么关系了,朱熹注的四书,也就彻底没了用武之地。

孟子都没了,你个做注的,还就真没有什么关系了。

朱由校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内心里盘算着得失。如果自己真的听了黄克缵的,那么会有什么结果?

必定是天下哗然,舆论大波。到时候肯定会是纷纷扰扰争争吵吵。

自己能压下去吗?朱由校在心里面问自己。

在朱由校看来,如果只有自己和黄克缵,肯定是不行。这个家伙赌的太大了,搞不好都会有人想直接弄死自己。

如果加上徐光启他们,或许就有可能。

这让朱由校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平衡。

朝堂上现在的平衡维持的很勉强,看起来理学是偃旗息鼓了,不过这些都是假象。

如果把黄克缵放出去,或许能把他们给咬死,至少不让他们再装孙子。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当然能得到好处。荀子的思想,在很多地方都是有用的。人家是唯物主义思想,提出“制天命而用之”的人定胜天的想法,这个就足够自己用了。

如果用了荀子的思想,也就没有天人合一什么事了。这与自己之前让陈可道宣扬的理论正好可以结合在一起,算得上相得益彰。

不讲虚的,不玩形而上学,只讲实际的东西,对自己今后做事和制定政策大有好处。

在朱由校的看法中,只有解决了主导思想,主体上才不会混乱,才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才能够进一步的指导实际工作。

“爱卿真的要如此吗?”朱由校看着黄克缵,缓缓的问他。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要命了。

朱由校想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这才追问了一句。

“这就是臣的想法。”黄克缵面色坚定的说道。

看着黄克缵坚定的表情,朱由校半晌没有说话。

他有一些猜不透黄克缵的心思了,这让他的感觉很不好。因为朱由校从这里面看不到黄克缵能得到什么利益,反而危害更多。

这并不是一个老官僚应该做的事情,所以这里面肯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对于朱由校来说,这种感觉非常不好,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让朕想一想。”

“是,陛下。那臣告退了。黄克缵拱手说道。

朱由校摆了摆手。

等到黄克缵走了之后,朱由校陷入了沉思。

他有一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实在是黄克缵赌得太大了,自己现在没有其他的选择。

如果不答应黄克缵,那么就等于放弃他了。原因也非常的简单,这件事情太烫,自己保不住黄克缵。

如果想保住黄克缵,除非自己答应他的要求,让他放手去做这件事情。

至于最后能不能保住黄克缵,很大程度上是看他自己。

朱由校叹了一口气,靠着椅背沉思了片刻,随后自嘲的笑了笑。

黄克缵敢做,自己反而胆怯了。

自己还是一个穿越者呢!

转头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把黄克缵的题本递给了他,面无表情的说道:“传出去吧。”

这份题本太过重要,黄克缵应该没有给别人看过。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自己和黄克缵知道。朱由校把消息放出去之后,就会看到大家有什么反应。他想通过这件事情,检验一下自己任用的那些臣子。

那些臣子支持自己这个皇帝一系列的政策改革,其实是因为自己做的事情并不出格,或者说和他们的理念相符。

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却不一定会继续支持。所以朱由校想试一试,试试看这一次他们到底会是个什么态度。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办。”陈洪答应了一声

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没什么难度,宫里面的题本不算什么秘密,除非是想要保密的,否则的话拿出去就会泄露出去,根本不用刻意安排。

离开了皇宫之后,黄克缵没有回内阁,而是直接选择回家。

这这件事情的结果出来之前,他做什么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事情不成,他的位置保不住;事情成了,那会是另外一个局面。

现在的黄克缵,只要回家等着就行了。

到家之后,黄克缵发现儿子一脸担心的在大堂在等着自己。

看了一眼儿子,黄克缵笑着说道:“为什么在这里等着,担心为父回不来?”

黄永吉有些无奈的说道:“父亲,你也知道那份题本的分量。儿子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您只要把荀子的名字添上去就行了,何必要把孟子拿掉?这样一来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到时候所有人都会针对父亲。”

“未见得是所有人。”黄克缵笑着说道。

父子二人一起走进了书房。

黄克缵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继而说道:“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和你说一说。”

“朝廷纷纷扰扰,所有人忙来忙去无非就是那几个目的,为权、为名、为利,除此之外,没有太多的目的。”

“为权的,无非是想把官做得更大,让自己拥有更大的权力;为名的,无非是想名留青史;为利的,无非是想拿到一些好处。”

“可到了你父亲今时今日这个地位,为了利,已经上不了台面了。无论是我,还是其他的几个大学士,都一样。”

“至于说为了权,能做到内阁大学士,已经算是到了顶端了,所差的也就是能不能做到内阁首辅。能做到自然是好的;做不到,其实也没有那么大的遗憾。”

“那么就只剩下为名了。所有人都想要名留青史,可是名留青史的方法还有很多,有的人遗臭万年,有的人受万世敬仰,区别在哪里呢?那就是他们为了国,为了百姓做了什么。”

“很多人即便一时名声如日,事后也未必能落下好名声,所求者不过问心无愧罢了。徐光启他们在坚持什么?”

“他们觉得这么做是为了大明好,即便得罪了很多人,依然坚持在做。可世事如局,哪有那么容易?”

“为父自幼读圣贤书,所谓何事?文天祥曾经说过: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为父从来没有想过做圣人,可是有些事情必须有人要去做。徐光启觉得李贽的学说可以,觉得天主教可以救大明。可是为父不这么认为。”

“大明已经两百多年了,积弊丛生,想要继续延续国祚,唯有革新才可以;除了革新之外,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为父也曾经找过办法,可是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张居正曾经做过的事情,再做一遍也不一定能够成功,所以我不想那么做。遍览史册,为父觉得荀子可以,礼法并举,方为强国之道。”

说到这里,黄克缵看着黄永吉笑着说道:“为父这么多年也在想这件事情,可是革新哪有那么容易?”

“要上下一心、要君臣一心,还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缺一不可,否则革新就不会成功。原本为父已经熄灭了这样的想法,可是当今圣上却让为父重新燃起了希望。”

“当今陛下重用徐光启,居然能够接受李贽的学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陛下胸襟广阔,可以接受大家说话,什么学说都能够接受,也意味着陛下已经意识到了大明的现状,想要做出改变!”

“在你说陛下信奉荀子的时候,你爹就已经有想法了。”

“难道父亲也信奉荀子?”黄永吉有些犹豫的问道。

事实上,黄永吉有些不太确定,因为父亲一直都没有展现过这方面的东西,现在怎么突然就改信荀子了呢?还让自己一直读荀子的书。

“信荀子?”黄克缵笑了笑说道:“我不信。可是我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

“革新这种事情,本身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陛下有一句话说的好,实践是检验道理的唯一标准。什么事情要做了才知道,成与不成单单靠说是没有用的,做过之后自然就有结果。”

“可是你也要知道,想要革新就必须要得到陛下的绝对信任,必须要得到陛下的绝对支持,要有足够的想法去说服陛下。徐光启虽然是这么做的,但是他做的不够好。”

“可是徐光启现在已经足够得逞了呀,他所做的事情陛下都准了。”黄永吉有些诧异的说道。

“差远了!”黄克缵摇了摇头说道:“现如今朝堂之上,陛下为什么还留着韩爌?无非就是不想重用徐光启,留下韩爌也就是为了制衡徐光启。为什么?”

“因为陛下并没有那么信任徐光启。也就是说徐光启的想法,一部分是为陛下所接受的,另一部分则不是。陛下推崇荀子,就是想用法家,这一点不用再考虑了,那么就要有人提出来。”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那么就由我来提出来。如果陛下愿意重用我,就会拿掉韩爌,用我来制衡徐光启,否则这一次你爹我就要回家了。”

“不过做了这么多年官,我也厌恶了官场上的蝇营狗苟。如果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那可能我还会再做下去,否则我宁愿回到山林里边,享受一下田园之乐,含饴弄孙也挺好的。”

“可是这也太危险了!”黄永吉有些急切的说道。

“没有危险。”黄克缵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无非就是说我狂悖。你父亲这么大年纪了,没几年好活了,让他们说一说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苦了你,恐怕科举无望了。”

“不过你这个样子,读书也不成,考不上科举可能也算不到什么坏事情,在家里读读书种种田也不算什么坏事情。”

看了父亲一眼,黄永吉没有说话。

伤自尊了。

黄克缵没有顾及儿子,而是继续说道:“所以成不成就在此一次了。明日你去内阁,就说为父偶感风寒,身子不是很爽利,需要请个假。”

黄永吉点点头,答应了一声:“是,父亲。”

抬起头看了一眼父亲,黄永吉再一次说道:“儿子还是有一件事不明白。即便是父亲这么想,那也没必要对孟子下手,为什么不能直接把荀子的名字直接填上去?”

“因为我想看看陛下会怎么选。”黄克缵笑着说道:“自古以来为人臣子,陛下在选臣子,臣子又何尝不是在择明主?并不是只有乱世争雄的时候需要择明主,现在也是一样的。”

“如果为父只是想安安稳稳的做官,那就没必要这样做;可是想做一番大事业,想要做革新这样的事情,那就必然要有明主。”

“自古以来革新者,成事者实无一二。可但凡成事者,背后必然有一个明主在支持。这样的明主必然是有大魄力,有大胸襟,更要有无与伦比的胆识,不能够瞻前顾后,要有巨大的勇气。”

“当今陛下虽然有革新之念,可是能不能成也不一定。宋朝也有皇帝想革新,可是结果呢?所以你的父亲想知道,陛下会怎么选。”

黄永吉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老爹,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可是这有失为臣之道!”

“为臣之道?”黄克缵笑着说道:“什么叫为臣之道?忠君爱国就是为臣之道,你父亲要做的事情,不但有可能性命不保,还有可能会牵连到家人。在做这些之前,为父如何谨慎都不过分。”

“如果陛下连这些都不能容忍的话,那么咱爷们儿还是早早的收拾东西回家吧,不用留在京城碍眼了。”

说着,黄克缵摆了摆手说道:“天也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另外这几天你也不要出门了,相信就会有结果了。”

到了第二天,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师。

所有人都知道,黄克缵给皇帝上了题本,改科举的大纲出来了,四书五经没有变,只是把四书中的《孟子》换成了《荀子》。

单单是这一个提议,瞬间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孟子和荀子,他们怎么可以同日而语呢?

孟子是圣人,是亚圣!

荀子是什么?

现在孔庙里都没有荀子的位置,这天下还有荀子的信徒吗?

黄克缵这是要做什么?

他是异端,他是倒行逆施!

于是弹劾黄克缵的题本像雪片一样飞进了皇宫大内。

虽然朝堂上平静了有一段时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在之前的时候,朝堂上连番争斗,皇帝为了平稳,把很多事情都按下去了。

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要是事情没过去,稍稍平稳一段时间之后,肯定还会再次泛起浪潮。

原本大家以为会从内务府或者会从皇家书院上揭开,却是没想到从黄克缵的身上揭开了。

他居然要贬孟子抬荀子,这就是问题了。

有的人在愤怒,有的人在害怕,但也有的人在高兴。

东厂。

魏忠贤听着手下人的汇报,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但是心里面却乐开了花。

终于又有事情可以做了!

这段时间魏忠贤的心情非常的不好,陈洪在宫里面越来越得宠;王安在内务府干的非常漂亮;就连那个叫做方正化的,现在已经被称为宫里面的后起之秀了。

锦衣卫的骆思恭和陈洪勾搭在一起,两个人狼狈为奸,原本自己就要登上最顶端的位置了,可是现在却跌到了这个地位。

如果没有得到,或许心中不会怀有希望;但是成功近在眼前,却就差了那么一点点,他怎么可能会高兴?

想到这些,魏忠贤的心里面就像有一把火在烧一样。现在朝堂上终于有事情了,他魏忠贤不可能缺席。

看一眼站在身边的孙云鹤,魏忠贤勾起嘴角说道:“现在外面都在谈论黄克缵吗?所有人都在反对他,是吗?”

“回督公,是这样的。”孙云鹤点了点头说道。

魏忠贤缓缓地坐直了身子,轻轻的睁开眼睛说道:“那就告诉崔呈秀,让我们所有的人都支持黄克缵。这件事情一定要办好,如果谁要是再出了岔子,不要怪咱家不讲道理。”

听了这话之后,孙云鹤就是一愣,有一些迟疑的说道:“公公,这件事情咱们不好参与吧?如果黄克缵成了,怕是也不会领咱们的情分;如果黄克缵不成,咱们怕是会跟着受牵连。这种成不成都没有好处的事情,督公为什么要做呢?”

“你知道个屁!”魏忠贤瞪着孙云鹤,骂了一声,“黄克缵能把事情做成。”

“只要他把事情做成了,那么这天下就会出现党争,无数人都会反对他。当初咱家以为徐光启会挑起党争,可是那些人却怂了,简直比咱家还没有卵子。所以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很落到了今时今日这个地步。”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只要黄克缵把事情做成了,那么就肯定会起党争。到时候我们就能从中渔利了。只要我有事情做,才有我们显示本事的地方。”

“可黄克缵万一做不成呢?”孙云鹤再一次说道。

至于被自家督公骂了几句,孙云鹤是不放在心上的。东厂这边的人,谁没有被督公骂过?骂你代表你是心腹,所以孙云鹤还是敢继续问。

看了一眼孙云鹤,魏忠贤笑着说道:“教你一个乖,这即便黄克缵没有把事情做成,对我们也没什么坏处。至于崔呈秀等人,只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们。”

“知道什么叫绝了后路吗?这些日子他们看杂家式微,可都不怎么安分。”

这下孙云鹤明白了,自家督公说的倒也不是假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崔呈秀水涨船高,在都察院风头无两,与东厂这边的联系都少了不少,显然是想摆脱自家督公。

督公不想让他们摆脱,那这样的做法就没什么奇怪的。如果黄克缵失败了,那么崔呈秀这些人就需要督公来保他们了,否则他们没有好下场。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只能是督公门下的走狗。

于是孙云鹤连忙笑着躬身说道:“公公放心,卑职明白了,卑职知道怎么办,马上就去办。”

见到魏忠贤点头,孙云鹤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徐光启的家里面。

徐光启、李之藻等人也在商量。

几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事先他们也猜到了一些,想到了黄克缵会提起荀子,甚至猜到了黄克缵会给陛下讲荀子。

可是谁都没想到,黄克缵居然胆子这么大,干了这么大一票,直接用荀子替代孟子。

真的是谁都没想到!

徐光启看了一眼沈庭筠,缓缓说道:“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毕竟这件事情关乎了礼部,同时礼部也参与了这一次科举教纲的制定。说白了,这里面还有沈庭筠的事情,问问他也是应有之意。

沈庭筠则是满脸的苦笑,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黄克缵做这件事情,和谁都没商量。我现在也是毫无头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一边的李之藻不急不慢的说道:“无非就是支持他或者反对他。至于支持他和反对他的好坏处,那我们需要好好想一想了。我们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

第二一五章 看谁不顺眼就打谁

“好处和坏处?”徐光启在一旁接过话头说道:“我全都不想要。”

说这句话的时候,徐光启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很好看。

对于现在的徐光启来说,朝廷上下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最好了,这样就什么都影响不到自己,平平稳稳安安静静的就最好,自己就可以按照现在的模式继续发展。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要继续发展,自己的实力只会越来越强大,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全都能够做成。

可是现在出了贬孟子抬荀子这样的事情,朝廷上下舆论翻腾,大家都在争夺,反而对自己并不是十分有利。

“现在事情这样了,我们也只能选择好处更多的。”李之藻说道:“事实上我们也没有太多的选择,我们只能选择支持黄克缵。如果不支持他,事情恐怕会变得更麻烦。”

一边的沈庭筠也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如此。我们之前靠什么上位的?”

“是李贽的学说,是陛下信任李贽的学说。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陛下不反对黄克缵在做的事情,也就是说陛下不反对荀子的学说。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反对,陛下会怎么想?”

“陛下是不是会觉得我们和之前那些人一样?如此,我们就没有存在的根基了。所以看似有选择,其实我们没选择,只能支持黄克缵。”

“把孟子换成荀子……”徐光启喃喃地说了一句,随后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们怕是会背上骂名的,一旦事情败了,恐怕会遗臭万年。”

“那就把事情做成!”一边的李之藻咬着牙说道。

“那也不必如此。”沈庭筠笑着宽慰众人:“我们读书做人做事,所求的不过是问心无愧。如今为了大明,我们声名受到一点损失不算什么。即便是事情失败了,我们遗臭万年,我们也听不到了。”

看了一眼沈庭筠,徐光启指了指他,笑着说道:“多大年纪了?还是如此的促狭。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别等了,直接上题本支持黄克缵吧。”

“我觉得你还是要等一等。”沈庭筠沉着脸说道:“你和我们不一样,你现在是内阁次辅大学士,所以你不能出事。而且你今日的这个地位。还是先不要表态的好。”

一边的李之藻也点了点头说道:“事情才刚刚开始,局势还不明朗,内阁里面的几位大学士也不知道是什么态度,所以你也不着急表态。”

徐光启想了想,点点头赞同道:“行,那就听你们的。”

朱由校最近很无聊。

题本他不想看,因为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全部都是喷黄克缵的,所以朱由校觉得看不看没什么太大的意思。

至于去上早朝,那就更不可能了。现在这个时候去上早朝,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气死了呢。

搞不好就有谁在金銮殿上给你来一个撞柱子证道,到时候怎么收拾?

索性就不上朝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于是朱由校就空闲了下来,比较无聊。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也不是没事干。他开始和戚元辅的千牛卫一起训练。

当然了,朱由校的训练量是肯定比不上千牛卫那帮精英的,但是锻炼锻炼身体还是感觉很舒服的。

虽然朱由校的身体自从上次感冒后虚了挺长一段时间,但是胜在年轻,恢复力比较好。

除了他们一起训练锻炼身体之外,朱由校还开始和戚元辅一起研究新的战法,或者说是新的训练方法。

主要就是朱由校把后世的一些东西拿了过来,比如小队协同作战、特种作战,又比如兵种分类。

这些东西有的朱由校比较懂,有的他也是知道一个大概。但是也无所谓,他身边有一个戚元辅在。

虽然戚元辅在历史上并不是很有名,远不如戚继光和戚金,但对他们家的训练方法还是很了解的,对鸳鸯阵也知道的很清楚。

这对朱由校来说就足够了。于是两个人在一起鼓捣,结合后世的一些东西,加上现在戚家军所用的一些东西,开始不断的尝试和试验。

他们想要寻找一种全新的战法,两个菜鸟在一起研讨倒也是乐此不疲。

如此一来,朱由校的日子过得也还算充实,每天都兴致勃勃的。

“皇爷,”陈洪走到朱由校的身边,轻轻的开口说道:“内阁大学士徐光启求见。”

听到陈洪的话,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让他进来吧。”

时间不长,徐光启就从外面走了起来。

朱由校让人搬了一个凳子,摆手示意行礼的徐光启过来,笑着说道:爱卿还是坐下说吧。”

“臣谢陛下。”徐光启连忙答道,然后躬身坐了下来。

等到徐光启坐下之后,朱由校才温和的笑着说道:“爱卿在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回陛下,臣今日过来,是想和陛下说一下皇庄的事情。”徐光启连忙说道。

听到徐光启提起这件事情,朱由校的心里面才想起来。

说起来这么长时间了,自己还真就把皇庄这件事情给忘了。不过好在徐光启还在试种,看样子应该结果不错。

朱由校笑着说道:“那就说说看吧。”

“是,陛下,”徐光启连忙说道:“臣春天种下的番薯,长势很不错;其他的很多作物种下去之后,也都存活了下来,看样子是很不错。至于具体的收成,还要等秋收。”

“不过马铃薯,应该很快就能够有结果了。臣已经在很多地方找过了,大明的其他地方也有百姓自发的种植马铃薯。只不过他们的种植并不成规模,产量参差不齐,种的方法也多种多样,所以臣也不太肯定效果如何。”

“这一次全部都是按照陛下所说的方法种植的,现在看涨势不错,前些日子都已经开花了,估计很快就能够收成了。”徐光启笑着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所谓番薯其实就是地瓜;至于马铃薯,那就是土豆了。

这两种东西怎么种植,朱由校自然是很清楚的。

土豆需要发芽挖块,然后再种,这是后世总结出来的方法。

虽然朱由校不知道是谁总结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干,但肯定是有它的道理的。只要将这种种植方式摸索出来,就可以推广出去了。

从这个时候开始,大明朝多灾多难,粮食一天比一天紧张,灾荒一年比一年多。如何让百姓吃饱肚子,这就是重中之重。

朱由校能选择的方法并不多,以现在的运输条件来说,对外掠夺运输粮食都不现实,那么就只能改善本土的种植。

而想要扩张土地,除非是在南边发动战争,但可能性不太大。

至少北方的问题没解决之前,自己不可能在南面动手,这是一个先后的次序问题。

南方即便再闹腾,也闹腾不起来。

北方就不一样了。

虽然朱由校这段时间搞了这么多事情,可是他心里面对事情的重要性排名很清楚。

粮食的问题永远排在第一位,吃不上饭才是大问题。

现在听到徐光启这么说,朱由校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至于说土豆好不好吃的问题,真到了要饿死的时候,哪有什么好不好吃的问题?

再说了,可以想一些吃的方式嘛,丰富一下它的口味。比如法国人的马铃薯面包等等,研究研究也是极好的。

“爱卿今日算是给朕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朱由校看着徐光启,笑着说道:“等到马铃薯成熟的时候,爱卿记得叫上朕,咱们一起去挖。”

“陛下放心,臣一定及时上呈陛下。”徐光启立也笑得挺开心,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朱由校点了点头,见徐光启没有告辞的意思,继续问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回陛下,再有就是关于百工院那边。”

“百工院的第一批燧发枪已经定型了,已经开始生产制造了,样枪很快就能够制作完成。自从有了水力冲压机之后,生产效率大大的提高。”

“还有一件事情,臣要和陛下说,那就是关于陛下说的车床,百工院那边已经制造出了一台简易的。至于陛下所说的膛线,暂时还没有合适的镗刀。现在百工院那边炼制出来的钢铁,都不是很合格。”

“铜炮也不行吗?”听了这句话之后,朱由校一皱眉头,然后转头看向了身侧的徐光启,“按道理说不应该呀,铜的塑造性和延展性都要好很多,想要找一把能够在铜炮身上刻膛线的镗刀,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回陛下,铜可以,只是铜炮的造价太高了。”徐光启有些无奈的说道:“实在是花费太大,百工院已经不铸造铜炮了。”

铜炮的造价的确是一个问题。

先不说大明缺不缺铜,关键的一点是铜在这个时代就是货币,拿铜造炮就是在拿钱造炮。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般的朝廷根本承受不起。像朱由校这个穷皇帝,铜制的火炮就不是他能够玩得起的。

毕竟火炮的这种东西,不是说你有一个两个就行了。它要很多,要成群成规模,数量少了的意义并不太大。所以钢炮才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经过朱由校和徐光启这么长时间的研究,百工院已经能够制造出钢炮了,只不过就是制造速度的问题,还有一些小的问题需要解决,然后就能够量产了。

除此之外,百工院也开始丰富其他的火器项目。比如大明传统的一窝蜂地雷,被称为万人敌的燃烧弹,还有神火飞鸦和迅雷铳,以及大口径的左轮枪五雷神机。

朱由校对其中的几种火器非常感兴趣,比如神火飞鸦。在朱由校看来,这东西有导弹的潜质,至少也是火箭炮。

另一个比较感兴趣的就是迅雷铳,这玩意是一种多管火器,发射管最多能够达到18个。公斤,火力没有间断,可以说是一种非常牛逼的连发枪。

对于迅雷铳,朱由校已经给出了改进意见,当然就是削减管的数量,通过旋转的方式来实现联发。

至于子弹方面。现在既然已经开始普及纸壳枪弹了,那么朱由校让百工院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制作弹链。

这个东西的最终产品,那自然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加特林。

只要百工坊能够把迅雷铳造出来,那明军就真的无敌了。

无论是女真人,还是草原上的蒙古族,肯定都会变得非常热情好客。

朱由校还对五雷神机非常感兴趣,这个东西就是世界上最早的左轮手枪。

五雷神机有三眼的、五眼的和七眼的,射击的时候两个人一组,一人支架转动枪管,另外一个人瞄准射击,射程能够达到180米。于是朱由校也给出了改进思路。

反正针对大明的各种火器,朱由校都给出了改进思路。只要其中的任何一项取得突破,大明的火器都会突飞猛进,到时候看谁不顺眼就打谁。

只不过这些火器现在都在研究之中,朱由校只能慢慢的等待。所以他也不着急在辽东发动什么战争,就好好的守着,别丢土别丢地,这就可以了。

其他的都不重要,老老实实的等着。等到我把内部理顺了,等到我的火器都做出来了,然后咱们再打。

到了那个时候动用的人数会很少,都用的物资也会很少,战斗的时间也不会持续太长,规模甚至都不会太大。

总之就是一句话:省!

以最少的投入,获取最多的胜利,这才是朱由校想要的。

所以他对百工院投入了巨大的心力,现在百工坊也给了他回报。这么短的时间内,燧发枪已经做出来了,但这并不是朱由校想要的。

这一次弄出来的燧发枪,它是一种前装滑膛枪,而朱由校想要的是前装线膛枪。不过这种事情暂时没办法,火炮的弹性还没弄出来。

看了一眼徐光启,朱由校知道他也着急,便主动开口安慰道:“爱卿也不必心急,只要把事情做好,按部就班,总有一天能够做成。”

“陛下放心,臣一定会盯着他们,百工院上下一定尽心尽力!”

朱由校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就全都交给爱卿了。”

“那臣告退了。”徐光启站起身子,躬身说道。

等到徐光启走了之后,朱由校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收了起来。

徐光启和自己说这些,那倒也是正常,因为这些事情本来就归他管。

但是他居然没说别的,这让朱由校有一些诧异了。

原本以为徐光启这一次过来,说的这两件事都是幌子,要说的其实是黄克缵的事情。

没想到徐光启居然没说,这就让朱由校有一些迟疑了。

不过很快朱由校就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了。

无论事情如何,早晚会露出马脚。

抬起头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去把方正化找过来。”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说完这句话之后。陈洪就快速的离开了。

等到陈洪走了之后,朱由校转回身子,继续钓鱼。

方正化从内务府赶到西苑,所以稍微花了一点时间。

等到他来的时候,朱由校已经钓了三条鱼了。这比前两天好很多,看来打的窝有效果了。

“奴婢方正化,参见皇爷。”见到朱由校之后,方正化连忙行礼。

“起来吧。”朱由校点了点头,也没有回头,而是直接问道:“内务府那边的考核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皇爷,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这两天已经开始报名了。”方正化连忙说道:“至于考试的时间,应该是在半个月之后。”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回去再出一个告示,就说内务府可以让胥吏考取,只要他们报名就可以。明白吗?”

方正化一愣,随后连忙说道:“奴婢明白。”

“那就去办吧。”朱由校目不转睛的盯着鱼标说道。

这倒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他想到的一个方法,算是给了天下胥吏一条出路,更多的其实是收买人心。

这次是第一次考试,就不需要其他的条件了,只要报名就可以了。

但是下一次就不一样了。一旦这个制度普及开之后,就可以由他们的主管官员举荐,算是给了胥吏头上套了一个枷锁,让他们能够老老实实的做事。

当然了,对于那些不想升上来的胥吏,可以直接把他们给弄掉。有了能够考入内务府这一条,会有更多的人愿意去做胥吏。

等到了一定的时候,内务府可以不从外面招人,全部从胥吏之中招。

不过这些都是朱由校的设想,至于最后的情况如何,那还要看实验的结果如何。

把事情都安排下去之后,朱由校伸了一个懒腰,准备回去吃晚饭了。

这时候还真是有一些饿了,不知道皇后给自己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想想还有一些小期待。

在朱由校往回走的时候,有人捧着一摞题本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朱由校和陈洪一起停住了脚步,显然来人这是有事情要说。

那个捧着题本的小内侍并没有走到朱由校的身边,因为他已经被陈洪给拦住了。

在陈洪面前说了一些什么之后,小太监把题本递到了陈洪的手里面。

陈洪快速地把题本捧到了朱由校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说道:“皇爷,这是内阁刚送来的题本,是都察院的一些御史上来的。”

朱由校没有去看题本,而是直接问道:“说的什么?”

“启禀皇爷,说的是关于内阁黄阁老的事情。”陈洪连忙说道:“不过他们不是弹劾黄阁老,而是全部都支持黄阁老,认为应该撤掉孟子,让荀子顶替。”

陈洪的语气之中都有一些紧张。

没有再说什么,朱由校伸手去把题本给拿了起来,然后翻看了起来。

看了最上面的题本,朱由校就明白怎么回了,因为这份题本是崔呈秀的。

至于上面给出来的理由,自然看起来都是合情合理的。不过全都是屁话,什么作用都没有。

这种事情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有什么好说的,表明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崔呈秀支持这件事情,这就代表着这一次上来的都察院的题本,基本上也都是这个态度,不然也不会把时间把握的这么好。

这个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这是他们群体的事情,是有人想让他们这么做。至于是谁想让他们这么做?

非常明了,除了魏忠贤还能有什么人?

朱由校把手中的题本放了回去,毫不在意的说道:“全都拿回去吧。”

“对了,这件事情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出去了吧?”朱由校想到什么,又追问道。

“启禀皇爷,的确已经传出去了。这些题本到了内阁之后,瞬间就引起了轩然大波。现在消息已经扩散到了整个京城。”陈洪有些紧张的说道。

现在事情越搞越大,陈洪可不想受牵连。

朱由校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走吧,去皇后那里吃饭。这件事情就看他们自己处理吧。”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然后恭敬地跟在朱由校的身边。

都察院的这些奏折,瞬间就在京师引起了轩然大波。

原本大家都是齐心合力的去批评黄克缵,谁能想到这个时候有人上了这样的题本,竟然有人上书赞同他的说法!

于是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了都察院。

除了崔呈秀之外,都察院左都御史余懋衡自然也是逃不了关系的,于是也被群起而攻之。说白了,他们就是在逼余懋衡表态,让他拿出一个反对的态度来。

毕竟余懋衡是崔呈秀的上司,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是压着崔呈秀一手的。只要他站出来表态,那么崔呈秀就白表态了。

最关键的一点,余懋衡和崔呈秀的意见相左,这件事情又是一个大事情,到时候是两个人肯定要走一个。

这些人的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可是对于这件事情。像余懋衡这样的大佬,怎么可能轻易的去表态呢?

于是舆论风暴愈演愈烈,弹劾的人更多了,规模也更大了,全部都是针对余懋衡的,甚至连黄克缵都被分担了一些压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余懋衡很快就给出了态度。只不过这个态度却和大家想象的并不一样,可谓是天差地别!

余懋衡不但赞同黄克缵贬孟子抬荀子,同时还提出了新的要求,或者说他自己的新想法。

他上了一份题本,这份题本的名字简单而粗暴,名字就叫做《请荀子入孔庙疏》。

第二一六章 周嘉谟要用考成法

之前有人拿荀子没入孔庙来说事,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把荀子弄出孔庙也算是他们的功绩之一,现在拿出来得瑟,也是应有之意。

有些人就用这一条来攻击黄克缵,说荀子连孔庙都没入,科举怎么能考他的东西呢?

然后余懋衡就上了这样一份题本,摆明了就是和他们针锋相对。

朱由校将近期上的题本汇总了一下,大概有了一些想法,也明白了朝中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局势。

通过自己这段时间的谋划,朝中总算有了一些气象。

原本朱由校以为这件事情可能会有比较大的阻力,可是没想到事实却不是这样。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件事情或许很快就通过,而且应该还比较容易。

这就会在朝上和民间形成两种风潮,一种风潮是朝上的赞同,觉得这一条政策非常好是正确的,需要支持;至于另一种风潮则是民间的反对,而且反对的声浪还不会小。

看起来是非常非常矛盾的两件事情。朱由校在得出这种结果之后,不仅有一些恍惚。

张皇后款款而来,见到自家陛下在发呆,便轻轻的唤了一声:“陛下。”

朱由校从沉思中回神,笑着说道:“宝珠今天得空了?”

“只要是陪着陛下,妾身什么时候都有空。”张皇后巧笑着说道。

说完,她靠着朱由校坐了下来,轻声问道:“陛下心情不好?”

朱由校摇了摇头,伸手环住了张皇后,轻声说道:“倒是没有心情不好,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这天下的事情这么多,纷纷扰扰、纷繁复杂。陛下呢,还是要放宽心,保证心情舒畅,这样才有心思去做事啊。不然陛下龙体不康健,到时候想做事都做不了了。”张皇后一边温柔的说着,一边反手握住了朱由校的手。

朱由校在和张皇后谈心,孙承宗却在家里见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吏部尚书周嘉谟。

两个人坐下之后,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心思各异的喝着茶水。

半晌之后,孙承宗实在有些憋不住了,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说道:“周大人,你今日到孙某这里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周嘉谟看了一眼孙承宗,直言道:“其实也很简单,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关于黄克缵的事情。”

没有想到周嘉谟居然如此直接,这倒是让孙承总有一些不适应了。

臣子们之间相互商量什么事情,或者是相互讨论什么人,并不是太奇怪的事情,不过大家都比较委婉。

今天周嘉谟如此窒息,还是有一些让人接受不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顾虑这些的时候,孙承宗抬起头看着周嘉谟,面色凝重的问道:“那周大人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看了一眼孙承宗,周嘉谟放下茶盏,笑着说道:“在我看来,无非是黄克缵在为扩张刑部做准备。不得不说他的反应比咱们要快,这点是让人佩服的。”

“周大人此话何意?”孙承宗定定的看着周嘉馍,有些疑惑的问道。他是真的有点搞不懂其中的门道。

“我也不知道,孙阁老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不明?不过没关系,无论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我今天既然过来了,就要把要说的话说了。”周嘉谟无所谓的笑道。

“自从陛下开始用徐光启他们,朝廷上就没消停。虽然都各自没消停,但是做的事情也都是有迹可循的。先是礼部,沈庭筠做了礼部尚书,他推动了什么?”

“他把讲学的事情闹了起来,把皇家书院的事情闹了起来。现在的结果呢,礼部的权力大增,不但要负责科举,还要负责皇家书院。”

“如果皇家书院真的能行的话,那么礼部就会把它开遍大明,用它来取代各级的府学和县学。就这样的情况下,礼部是什么?礼部会有多大的权力?”

“以前说礼部管着天下的读书人,可是这里面的水分有多大,我们心里面都一清二楚。若真的等到书院开遍了大明,那礼部就真的做到了这一点,管着天下的读书人。”

“到了那个时候,礼部会拥有什么样的权势?加上这一次的科举教纲,以后也会是命门的地方。这一次虽然闹腾的很大,黄克缵冲在了前面,可是以后呢?”

“这世上的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礼部既然改了一次科举教纲,那么就可以再改第二次;到时候,这,就是礼部的权力。自从沈庭筠到了礼部之后,他一直在扩张礼部的权力。”

孙承宗听了这一番话后,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

“接下来我们再说户部,借由内务府的事情,户部要成立一个专门管商人的衙门。消息已经传出来了,徐光启准备得差不多了,他要把这个衙门建到整个大明去,每个州城府县都要有,而且不受地方管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户部也把手伸到了下面去,户部也在扩张自己的权力。加上徐光启在试种作物,还有一个百工院,户部的权力也在急速膨胀。”

“自从他们两个上位之后,全部都在积极的扩张自己的权力!”

孙承宗认真的看着周嘉谟,他真的没想到事情还能从这个角度去思考。

略微有些迟疑,因为孙承宗觉得这应该不是真的吧。

可是周嘉谟说的很有道理,让人不相信都不行。

孙承宗有些迟疑的问道:“那黄克缵这是……”

“我将徐光启和沈庭筠的这种行为称之为大六部,他们想要一个更大的户部,一个更大的礼部;而现在黄克缵想要的就是一个大刑部。”

“与礼部和户部不一样,刑部一直都是不怎么起眼。如果想要建立一个大刑部,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怎么样才能够把手伸出去?”

“所以黄克缵就想到了荀子。礼法并举,这才是黄克缵的出发点和初衷。”

听完这番话,孙承宗半天没有说话。

他已经开始相信周嘉谟说的了,不过还是有些迟疑的说道:“可是陛下那里?”

“你还没看明白吗?陛下已经不相信前面那套了,陛下想看看谁能够弄出一点新的东西来。”

“事实证明,徐光启他们做的还是可以的,至少在徐光启接手户部之后,他的确是在做实事。无论是百工院那边,还是新作物的培养,徐光启都在做。”

“至于礼部那边,也一直在做实事。皇家书院和讲学的事情看起来不起眼,可却事关党争。之前我们虽然不承认,可那就是党争!”

“有了这两个人的先例在前,陛下这一次怕是也会同意黄克缵的说法。陛下想看一看这些有新想法的人会做出什么来。”

说着,周嘉谟转向了孙承宗,拧着眉头说道:“方向已经很明显了。据我所知,都察院那边已经有人开始上书支持黄克缵。”

“这意味着什么,我想你也很清楚。虽然上书的是崔呈秀他们,看着像是魏忠贤的人,可是都察院的余懋衡没有把他们给摁下去,就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陛下乐见其成。”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下一个支持黄克缵的人,应该就是徐光启他们。正所谓合纵连横,他们现在想做一些新的事情,可是有人不想让他们做;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就需要联合要做新事情的人,所以黄克缵和徐光启他们会快速的走近。”

听着周嘉谟的话,孙承宗沉默了。

他发现一件事情,他好像并不适合官场。

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了,他从来没有如此的想过或者谋算过。现在看来自己差远了,这些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精明。

“那周大人今天来找我是?”孙承宗看着周嘉谟问道。

“如果我们再不动,那出事的就是我们了。”周嘉谟轻轻的敲击着桌面,继而说道:“陛下要看新东西,如果我们没有新东西拿出来,那我们也就不用留在朝堂上了。难道你不觉得,大明的确需要一些新的东西吗?”

孙承宗看着周嘉谟,有些迟疑的说道:“周大人是说革新?”

“既然陛下想看,那就试试看了。陛下现在年轻,他想做,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为什么不能陪着做?我之所以拉上你,是不想让你离开朝堂。”

“这世界上谁都想做事,可是最终能做成什么样,谁都不知道。徐光启他们胆子大、有想法,可是否会搞砸,我也不知道。”

“我希望他们能做成,但如果要是搞砸了,把为民之法变成了害民之法,那我们也好管一管。所以我们要留在朝堂上,要盯着他们。”

“那不知周大人准备做什么?”孙承宗疑惑的问道。

“咱们吏部做的事情很简单,无非是官员的选拔和管理。选拔方面有科举,用不着我们做什么,陛下现在又弄出了皇家书院,我们更是插不上手。”

“那就只能是管理了。至于如何管理,不用想,学前辈就行了。”

听着周嘉谟的话,孙承宗的脑海里面闪过了三个字。

他抬起头看着周嘉谟,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周大人,你说的可是考成法?”

这三个字一出来,孙承宗觉得自己的呼吸都紧凑了。实在是这三个字太大了,也太敏感了!

要知道考成法当年是张居正推行起来的,那时候多少人反对?

张居正最后的下场和考成法不无关系。

现在周嘉谟居然要用考成法,这个消息一出去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周嘉谟会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孙承宗有些迟疑的看着他。

看了一眼孙承宗,周嘉谟笑着说道:“我是嘉靖二十五年生人,隆庆五年的进士,今年七十六。”

“民间常说黄土埋半截,我现在已经埋到脖子了。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可能明天就死了。在这个时候我有什么好怕的?”

“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呗!我今天就是要告诉你,如果陛下同意了黄克缵,也同意了我,那么你就要有所作为了。”

“兵部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懂,但是陛下已经让戚金在练新军了,所以你应该也明白。好好做吧,我希望我们能一起盯着他们,不过要先混入他们。”说这句话的时候,周嘉谟笑得像个老狐狸一样,同时也像一个顽童。

孙承宗有一些默然。

他觉得周嘉谟说的有道理,可却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像周嘉谟说的那样。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的更多,而不是静静的看着等着。

孙承宗看了一眼周嘉谟,说道:“我会进宫问问陛下。”

周嘉谟听到这话之后,直接就笑了。

他拍了拍手说道:“这话也就你孙承宗敢说。不过你是陛下的老师,去问问也行,至少能让你自己放心一些。”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周嘉谟笑着说道。

“那我送周大人。”孙承宗笑着说道。

送周嘉谟出家门后,孙承宗没有没有再回去,而是让人准备了马车,他要进宫。

西苑之中。

张皇后看着跪在面前的方正化,也没有让他站起来,就是那么的静静的看他跪着。

她轻轻的抬手,抿了一口手中端的茶水,一直没有说话。

在张皇后的身侧,王安恭恭敬敬的站着。

屋子里面的气氛有一些紧张,谁都不知道这位皇后娘娘要做什么。

要知道在大明,虽然日子不长,但是谁都知道陛下对这位皇后娘娘的宠爱。

大臣们或许还差一些,但是宫里的这些太监,他们可知道皇后是什么地位。

如果得罪了皇后,会是什么下场,他们很清楚。

良久,张皇后轻轻笑了一下,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轻柔的说道:“我父亲就不是一个做官的材料。虽然他自诩自己会做官,可那都是他自己想的。”

“这内务府这么大一个摊子,都是你们在帮忙盯着,辛苦你们了。”说着,张皇后转头对旁边的宫人说道:“给些赏赐吧。”

于是旁边的宫人就连忙端着一个托盘,走到了方正化的面前。

“奴婢谢皇后娘娘赏。”方正化连忙将托盘接了过来,然后恭敬的趴在地上行礼。

张皇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在内务府里面,办事还要靠着你们这些人。我爹那里你们多担待一些,别让他犯了什么大的错误。你们做事的时候,也小心一些,毕竟这是皇家的内务府,出了事情对陛下不太好。”

虽然给了赏赐,但皇后娘娘的这几句话还是让方正化的心里面叫苦。

皇后娘娘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们让国丈背锅,这件事情我不说什么;但是有一条你们得记住了,你们不能让国丈背太大的锅。

说白了,就是你们不能坑我父亲坑得太狠了;如果你们做的太过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剩下的意思就是你们还得好好干,别什么事情都推到国丈的头上去;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你们这些做奴婢的在做什么?

“皇后娘娘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方正化连忙说道。

“行了,那你去吧。”张皇后笑着摆了摆手说道。

等到方正化走出去后,张皇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王安说道:“全都依靠王公公了,内务府那边还是你盯着点吧,不要让国丈吃了大亏。”

“是,皇后娘娘,老奴明白。”王安连忙躬身说道。

“这皇宫里面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有,我一个刚进宫的女子,很多事情都还要仰仗你。所以你也应该明白怎么做,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张皇后笑着说道:“陛下把你派到我的身边来,我当然是要信任的。”

“皇后娘娘的恩德,老奴感激不尽。”王安连忙躬身说道。

这倒不是什么假话,他的确很感激张皇后。如果不是张皇后,他在皇宫里面的日子可不这么好过。

现在谁都知道他是皇后娘娘的心腹。皇后娘娘如今地位这么高,他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张皇后摆了摆手,转头问道:“那个胡飞是英国公的人?”

王安连忙点头说道:“的确是英国公的人。”

“明天让英国公的夫人进宫吧!”张皇后站起身子,淡淡的说道:“你出来的功夫也不短了,回去吧,内务府那边还要你盯着。”

“老奴明白。”王安答应了一声,躬身说道:“奴婢告退了。”

湖边,凉亭之中。

朱由校躺在摇椅上,吹着微风,享受着闲暇的时光。

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朱由校也没抬眼皮。这个时候敢走过来的也就只有陈洪。

“皇爷,皇后娘娘那边让方正化回去了。不过皇后娘娘让英国公夫人进宫。”陈洪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退到了一边,更多的他不敢说了。

他知道,虽然自己很得皇爷的信任,可是也不能和皇后娘娘比。如果因为自己,皇后和皇帝闹出了什么矛盾,那帮大臣们就得撕了自己。

所以陈洪直接退到了一边,安安静静的等着自家皇爷说话。

现在皇宫里面的人都知道,陛下和皇后的感情很好。现在皇后还没有孩子,等待皇后生了儿子,那立马地位就又不一样了。

皇后娘娘加上嫡皇子,在这后宫里面就是无敌的组合。因为谁都知道,皇后娘娘的儿子有一天是要做太子、做皇帝的。

你在这个时候把皇后得罪了,你将来会有什么下场?

到时候等到新皇登基,你就什么都没有了,想怎么收拾你还不是皇太后的一句话?

所以宫里面的人都非常的谨慎,没有人敢得罪张皇后。现在这个时候,又没有人像魏忠贤一样权倾朝野。

朱由校轻轻地晃动着摇椅,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带着几分玩笑的说道:“朕的皇后懂事了,那些人敲打敲打也好,免得不知道轻重。”

“国丈是朕让去的,内务府归他管也没错,可是不能什么事情都让他担责任。朕还想着让他多干些年呢!按照他们这么弄,国丈怕是待不了多长时间了。即便皇后不敲打他们,朕也要敲打他们,现在皇后也算是替朕敲打了。”

朱由校安排那些人去内务府,这是让他们做事情的,做事情就要担责任。

张国纪这位国丈,那是为了自己这个皇帝背大黑锅去的,不是让他们有什么黑锅都往张国纪的身上扣。

该他们自己担的责任也不担,都让张国纪担责任,这是朱由校不想看到的。

如果现在就把张国纪拿下去,朱由校都找不到合适的继任者。

“皇后做得不错,把内库打开让皇后去挑点东西,告诉皇后捡喜欢的挑。”朱由校摆了摆手,示意陈洪退下。

陈洪一句话都没敢说,向后退了下去。

他发现一件事情,所有人还是低估了皇爷对皇后娘娘的宠爱。

即便是皇后娘娘做了这样的事情,皇爷不但不责怪,反而还要给赏赐,这一次的赏赐还特别重,直接开着内库让皇后去挑,而且还特意嘱咐皇后,你喜欢什么就挑什么。

这种恩宠,简直要冠绝六宫了。

嗯,皇爷好像也只有其他两个女人。

陈洪不敢怠慢,连忙就跑去张皇后那里传旨了。

等到陈洪回来之后,他又接到了另外一个消息:内阁大学士孙承宗的帖子递了进来,想要见皇爷。

于是陈洪就赶忙把消息送到了皇爷那里。

“孙承宗来了?”朱由校有一些迟疑。

事实上,朱由校不知道孙承宗来做什么。

自从孙承宗履任之后,他好像也没有做什么事情,但好像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

至少孙承宗很快平息了兵部,让兵部安稳的运行了起来。

虽然什么都没做,但其实功夫都做到了暗处,这也算是一种本事。不过朱由校总觉得孙承宗守成有余,但是进取不足。

不过朝廷之上,终究是要有这么一位大臣的。如果全都是徐光启和沈庭筠,那样反而麻烦了。

有一个安稳的人做主,反而能够避免很多事情,这也是朱由校器重孙承宗的地方。

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让孙承宗进来吧。”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之后,连忙转身去传召孙承宗了。

时间不长,朱由校就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

只见孙承宗直接跪在了地上,说道:“臣孙承宗,参见陛下。”

这可是把朱由校吓了一跳,要知道孙承宗是他的老师,现在又是内阁大学士,他见自己早就不用行这样的大礼了。

今天他又行这样的大礼,这是有事啊!

朱由校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过去将孙承宗搀了起来,温言抚慰道:“先生,这是做什么?可是朕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先生尽管直言。”

听到朱由校管自己叫先生,孙承宗脸上有些恍惚,不过还是赶忙说道:“回陛下,臣有事情想请教陛下。”

“先生可别这么说,是朕请教先生才对。先生有什么话,但讲无妨。”朱由校温和的说道:“来来,先生坐下说。”

说完,朱由校就拉着孙承宗坐了下来,然后让陈洪给孙承宗上了茶水。

第二一七章 彻查京营

等到一切都弄完之后,朱由校才问道:“先生今日进宫来,究竟是有什么事情?”

孙承宗看了一眼朱由校,脸色坚定的问道:“陛下可是想革新?”

这一刻,孙承宗没有再绕弯子,直接就把事情说了出来。

他既然决定进宫来问,那就没有想再绕弯子,索性就直接一点。

朱由校淡淡的看了一眼孙承宗,笑着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事实上朱由校的确是想革新,他在做的也是革新的事情,但他却不想提起革新的口号。

原因很简单,革新这种事情不是喊口号就有用的。到了一定的程度,确实需要喊一喊口号,但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候。

所以朱由校根本就不提这件事情,即便是现在提起来,只会遭到更多的反对,除此之外什么用都没有。

朱由校没想到孙承宗居然会问起革新,而且还是如此直接。

见到朱由校这么说话,孙承宗也没有办法继续追问了。

原因也很简单,身为臣子不能够逼迫皇帝,这一点还是要遵守的,也是为臣子的本分。

孙承宗说道:“陛下这一段日子任用新人,又改了很多规矩,所以臣以为陛下有革新之意。”

听了孙承宗的话,朱由校有一些无奈。

无论在什么时候,聪明人都很多,何况是在朝廷之中?

能够把官做到最顶级位置的人,没有一个是笨蛋。

虽然自己找了很多理由,但还是被人给看穿了。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能承认,因为没有一点好处。

朱由校脸色带着些许疑惑的“哦”了一声,继而说道:“哪有什么革新?朕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自从朕继位以来,朝堂上纷纷扰扰,事情这么多,朕哪有心思想这个?再说了,历史之上革新的事情很多,很多臣子都想做,很多帝王也都想做,可是最终结果呢?有好结果的却不多,所以朕没有想过。”

这倒不是朱由校瞎说的,自己想肯定是想,但是历朝历代都没有好下场是真的。

别说其他的,就单单是大明朝,张居正改革才完事多少年,结果呢?

还不是搞成了这个样子,人亡政息了。

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朱由校才不会瞎喊革新的口号呢。

孙承宗点了点头说道:“臣知道了。既然如此,那就不说这件事情了,臣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皇帝已经给你一个答案了,无论这个答案是真是假,你都需要把它当成真的,这一点倒是何时都不会改变。

既然不能继续追问了,于是孙承宗果断的转移了话题。

“陛下,自从臣到了兵部以来,发现兵部很多事情并不如人意。”

孙承宗想了想说道:“不说其他的,单单是京营,就让人很不如意啊。每年朝廷花费这么多钱养着他们,可结果却是不堪大用。所以臣想着彻查一下京营,裁汰一些老弱。”

这件事情在兵部尚书的职权范围之内,孙承宗提出此事也属于正常的范畴。

不过朱由校也算看出来了,孙承宗这就是在打埋伏。只不过无所谓,他对孙承宗的军事素养还是认可的,至少孙承宗练兵练得好。

别的不说,很多人都说孙承宗在辽东的时候消耗了太多的银钱,他的整体策略是有问题的。

可是真到了大明朝,朱由校才明白,孙承宗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但是其他的办法行不通。

大明朝的卫所制已经彻底糜烂了,如果在旧有的军队上进行改革,难度非常大;甚至是辽东也一样。

辽东的军队不想替朝廷打仗,这一点朱由校知道的很清楚。

首先朝廷没有钱给辽东的军队,他们每年作战都要自己种地;另外,他们战死了朝廷的抚恤不到位,杀敌给他们的奖赏也不够,当兵的自然不愿意给你卖命。

辽东战心不高,没有精兵,那怎么办?

那就只能是修城筑寨死守,只要钱足够多,就可以把城寨可劲儿的往前修,一点一点的蚕食。

这样的好处非常多,除了花钱多一点。再说其实也没有花多少,按照大明朝的开销,每年在辽东不过烧掉800万两。

对于这么大的国家来说,烧800万两也算钱?

如果是正常的税收,正常的朝廷开支一年烧2000万两也烧得起。

说到底大明朝就是没有钱,有钱什么都好办。

不算其他,算一算乾隆时期大清的税收就知道了。

在乾隆时期,清朝一年的财政收在5000来万两白银上下,粮食达到了1300万,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收入。可是大明呢?

按道理来说,大明朝的经济可是比大清要发达的,但是赋税却差了这么多。

辽东烧了那么一点点钱,就把这个国家给烧垮了。

各地的天灾人祸虽然很多,但是财富也不少,就是国家没钱穷的要死。

所以朱由校根本不着急去解决其他的问题,他只是想解决内部问题。只要把钱收上来了,其他的全都不重要。

原因非常的简单,有了钱什么都办的成;没有钱什么都办不成。

所以朱由校也不着急,他想要先调整好朝堂,得到一支能用的队伍,至少不是混日子的。

在达到这个目的之后,朱由校就可以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应该在明年就可以实现。

现在孙承宗提到彻查京营这件事情,显然他也是有想法了。自从礼部、户部开始做事之后,徐光启他们的权力扩张得很快。

事实上,朱由校一直在放纵或者是支持徐光启他们这么做,让中央来收权力。

其实也很简单,只有中央有了权力之后,朱由校才能够把权力收到自己的手里面来。

现在孙承宗显然坐不住了,他也想这么做。

朱由校也明白了,孙承宗为什么问自己革新的问题。

“既然先生想做,那就做吧!”朱由校笑着说道。

“朕会让英国公张维贤配合先生。”朱由校提到了英国公。

此时在大明的官方,英国公张维贤是一个绕不过去的人,也是朝堂上绕不过去的一个人。

张维贤与明末三大案(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皆有牵涉,因其背景显赫,执掌京营兵权,在明末混乱险恶的政治斗争中皆得身保。

张维贤在移宫案上出了大力,在魏忠贤等人的阻拦下,亲自抬轿将天启帝从乾清宫抬到文华殿继承皇位。

原本的历史上,在魏忠贤当政时,尤不能拿张维贤怎么样。天启皇帝能够保证京城不乱,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张维贤的存在。

朱由校虽然一直没有重用张维贤这个人,但不代表不看重他。

恰恰相反,朱由校对张维贤十分的看重,只不过一直还没有到用他的时候。

对于这样一个人,朱由校是不可能放弃的。

听到朱由校这么说,孙承宗拱手说道:“臣谢陛下。那如此,臣就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孙承宗给朱由校行礼,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朱由校想了想,随后笑着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转头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说道:“你去内阁传旨,这个月初一,朕要上早朝,而且是大朝会。凡京城四品以上文武官员,全部都要参加。”

陈洪没想到皇爷会说这件事情,因为皇爷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上朝了。别说什么大朝会了,皇爷就连平日里的早朝都不上。

没想到皇爷现在居然要开大朝会,这肯定是有大事情,不过这和自己也没关系。

陈洪不敢多问,连忙躬身说道:“奴婢这就去。”

等到陈洪走了之后,朱由校活动了一下身体,眺望着远方波光粼粼的水面。

对于朱由校来说,这段时间他没有想搞事情,只是想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平平安安的等在这。

可是臣子们却不消停。

这段时间的事情确实也该告一段落了,是时候看看自己选人的结果了。

到了这个时候,也该做一个决定了。

陛下要在初一开大朝会的事情很快传遍了京师,所有官员们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反应过来之后,纷纷摩拳擦掌有些雀跃。既然现在是这样一个情况,那么就是表现的机会。

在内阁里面,气氛有一些古怪。

四位内阁大学士之间,彼此好像都有一些提防,气氛并不是很好。虽然大家脸上都过得去,但私底下在想什么,谁都不知道。

只有韩爌一副无欲则刚的模样,对每个人都是笑呵呵的,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事实上,这段时间来韩爌一直这么做的。大朝会的消息传过来,反而让他高兴了不少,事情总算有一个结果。

至于是什么结果,他并不是很关心。

朝堂上的纷纷扰扰,韩爌觉得并不太影响自己。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这几位内阁大学是在想什么,韩爌心里大概有一个底。

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韩爌一直在做的就是看着大家。

在这样的情况下,韩爌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一些东西。

闹腾吧,闹腾吧!

看看最后你们能闹腾到什么地步。真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有你们好看的!

不过这一次韩爌却不准备参与,他准备干点别的。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文书从外面走了进来,径直来到韩爌的身边,恭敬地说道:“阁老,您家里来人了,好像是有什么事情。”

笑呵呵的站起身子,韩爌开口说道:“家里人就是不懂事,对不住了,老夫要离开一会儿。内阁的事情,诸位多担待一下。”

几个人连忙笑着抱拳,口中说着没关系,您自便,但心里却是各存了小九九。

来到外面,韩爌就见到了自己的家人。

带着他走到了一处没人的角落里,韩爌这才开口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老爷,人已经找到了。”家人连忙说道。

“那就把他带回去,让他明天到府上见我。”韩爌想了想说道:“不要让人知道,这件事情暂时还要保密。明白吗?”

“是,老爷,我明白。”家人答应了一声,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京城的一家客栈之中,三个人正在谈论韩爌。

坐在上首的是宋应升,左侧的是宋应星,右侧的则是张余。桌子上摆放着茶水点心,但是三人却都没有喝或者吃的意思。

“事情有一些太古怪了。”张余皱着眉头说道。

“韩爌可是内阁首辅,他怎么会把帖子送到这里来,还邀请我们一起到他的府上去?咱们什么时候能入内阁首辅的眼了?”

说到这里,张余自嘲的笑了笑,“人家可是理学大家,东林党的门面人物。”

宋应升看了一眼张余,淡淡的说道:“估计又和上一次的事情有关系。咱们掺合到这种事情里面来,怕是有危险了。这京城还真是比较难混。”

听了大哥的这话,宋应星哭丧着脸说道:“都怪我,让你们两个受牵连了。只是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只是想坚定一下自己的决心,谁想到会闹这么大。”

张余放下手中的茶盏,看了一眼宋应星,笑着说道:“这件事情也不怪你,你只不过是去找了他们一趟罢了。我们只是机缘巧合,恰逢其会,被卷进去罢了。看似凶险,也未见得不是我们的机会。”

抬起头看着张余,宋应星有些激动的问道:“这话怎么说?”

“内阁中的四位内阁大学,韩爌是理学,徐光启是心学,至于黄克缵,应该也算是理学,但是人家现在改成推崇荀子去了。所以呀,每个人都有一个代表,其中还有一个孙承宗是陛下的老师,同样也是理学,东林书院的代表,或许关系没有那么深,但这却是事实。”

“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四个人之中有三个人各自代表一方,只有两个人是一样的,那就是孙承宗和韩爌。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不是就一个人显得多余了?孙承宗是陛下的老师,你们觉得走的会是谁?”张余看着兄弟二人问道。

见到两个人都看着自己,张余胸有成竹的说道:“走的肯定是韩爌。他之所以能够留在内阁,无非是陛下为了用他来平衡内阁。毕竟前段时间的事情闹得太大了,所以留他一下,但是现在好像不用了。”

“所以黄克缵才会去尊荀子,这叫博出路。因为他看到了徐光启的将来。如果不出意外,韩爌走了之后,内阁首辅大学士就是徐光启。从位置上讲,徐光启是内阁次辅,顺位;从资历上来说,他手中握着户部,深受陛下的信任,而且还有礼部尚书沈庭筠的支持。”

“无论是孙承宗还是黄克缵,都没有办法和徐光启争。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他们会甘心吗?已经走到那个位置,谁会甘心?

宋应星看着张余,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们兄弟都不擅长这个,所以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了。”

“很简单,他们需要另辟蹊径。”张余笑着说道:“毕竟陛下能接受李贽的学说,荀子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所以黄克缵选择了荀子,这样一来就显得他特立独行,同时也能够拢住一批人。”

“你看现在的情况,虽然很多人反对黄克缵,但是一样有人支持他。在这些人里面,一部分是觉得黄克缵说的有道理,另外一部分就是单纯的投机。即便是如此,黄克缵的目的也达到了,他成了朝中的新一方,而不是像原来一样无人问津、随时都能够被取代。”

“如此一来,有两个人就会比较紧张,一个是孙承宗,一个是韩爌。不过孙承宗不怎么担心,他手握着兵部,只需要做一点事情彰显一下自己的作用就可以了。”

“反倒是内阁首辅韩爌,一旦黄克缵和徐光启决出胜负,就是他韩爌下台的时候。甚至都不用徐光启他们二人决出胜负,韩爌就要卷铺盖走人。如果韩爌甘心也就罢了,他可以带着陛下给的优待,安安稳稳的回老家;若是他不甘心呢?”张余站起了身子,目光之中隐隐透露着兴奋。

见兄弟二人也不说话,张余也没有气馁,似乎也不在乎没人捧场。

他继续说道:“如果韩爌甘心,不在乎这些,那在上一次的时候,他就应该走了,何至于现在背负了骂名?要知道理学和东林党那些人,对他可不怎么样。牺牲了这么大才换来的内阁首辅之位,怎么可能这么甘心就交出去?”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韩爌应该怎么办?”张余目光扫过兄弟二人。

这一次他没有再继续说,而是选择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等着兄弟二人反应。

宋应星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缓缓的说道:“他也要做点什么?”

“他当然要做点什么,不然等着就是等死。”张余笑着说道:“从现在朝廷的局势来看,韩爌需要重新选择一个学派,不然的话他就是死路一条。”

“如果他继续抱着理学的大腿不放,那么很可能他就完蛋了。毕竟理学以孟子的学说为主,这一点无论他们承不承认都是如此。而荀子与孟子的学说正好相反,如果一旦朝廷用了荀子,理学将会大大的被削弱。”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朝廷之上可能就只会留一个孙承宗。在这样的情况下,韩爌就没有机会了,所以他需要寻找新的学派,寻找新的人来支持他。这可能就是他们邀请我们的原因。”

说完这句话之后,张余坐在了椅子上,目光咄咄的看着宋应升兄弟二人,沉声说道:“所以我说这是一个机会,对我们来说最好的机会。韩爌需要我们的支持,我们又何尝不需要他的支持?”

“现在朝堂上有心学的徐光启,有荀子的黄克缵,他韩爌的选择并不多,而我们关学可能就非常适合他,毕竟我们离理学和心学都很远。”

虽然我们的学派比较小,但是我们也是有一些人的。只要把我们归到他的门下,他就会得到我们的支持,同时我们也会得到他的支持,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可能利益更多一些。”

“因为朝堂上有心学和荀子,我们想要有一番作为就更难了。如果没有人支持,那我们很难出头。在这样的情况下,韩爌无疑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张余说完这句话之后,情绪有些激动的说道:“成与不成,就在此一搏!”

宋应星和宋应升兄弟对视一下,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敢置信,但是他们却是相信张余说的。

在他们三个之中,宋应升老成持重;宋应星则是知识广博,无论对什么东西都有所涉猎;至于张余,这个人沉稳不如宋应升,广博不如宋应星,但是他却极其擅长谋算,对人心的把握尤其深刻。

所以在这三个人的小团体之中,张余一直都是充当智囊的角色。之前三个人在一起这么久,张余已经无数次的证明了他的实力。所以宋家兄弟两人对张余的话根本就不怀疑。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自己两个人要怎么办,这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张余看着沉默中的兄弟二人,缓缓的说道。

这个时候,宋应升抬起头,直接对张余问道:“你也说了,韩爌的地位其实已经不稳了,随时都有可能离开。如果他在半路离开,那我们岂不就成了众矢之的?在朝廷之中我们没有靠山,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是投闲置散了。”

“那也比现在好吧?”张余不屑的笑道:“我们现在是什么?”

“我们连科举都没有考上,更不要提其他的事情了。有了韩爌的支持,我们很快就能够走到主流的视野之中去。其他的不说,单单就说皇家书院吧,等进皇家书院之后,如果没有人支持,我们能做什么?”

“哥,我觉得可以试试。”宋应星看着宋应升说道:“张余说的有道理,反正也不知道将来什么样,不如放手一搏。如果能做成,那我们就能够把事情做好,也不枉费我们的一番学习。”

“如果没有把事情做成,大不了我们回老家一边著述读书,一边耕读传家,甚至还能够造福家乡,也算是我们的福泽深厚了。”

见到两个人都是这个态度,宋应升想了想,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试试看吧。如果韩爌真的这么说。我们就跟着他干了。”

第二一八章 这才是大明宰辅

对于大明朝的所有官员来说,内阁首辅家的大的门是很难进的,但是每天来拜会的人依旧非常的多。

朝堂上能看清情况的官员不是没有,但并不是很多。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人都觉得韩爌这个内阁首辅很了不起。

虽然大家对韩爌的看法很多,风评也不怎么好,但是在这个世界上,你把这个东西当做比生命还重要的事情,但在其他人那里可能一文都不值。

很多人觉得韩爌不好,不想和他交往;但是很多人却觉得这样的韩爌最好不过了。

在韩爌家门口要拜访的人,真的非常多。

其中有三个年轻人并不是很显眼,他们混迹在人群之中,四下张望着,一副好奇惊叹的模样。

“不愧是内阁首辅的门庭,还真是火热的很。”宋应星感叹的说道。

“前呼后拥,起居八座,手里面握着生杀大权,这就是官场让人沉迷的地方了。一旦做了官,就很难愿意放开手中的权力。这个世界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张余笑着说道,脸上却是一脸的坦然,似乎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什么不妥。

一边的宋应升看了一眼张余,一脸严肃的说道:“和你说过几次了,做人不要这么偏激。”

“做官也许并不是为了这些。很多人是为了想替百姓做一些实事,是想一展胸中的抱负,是想要替这个国家做些什么,是想要不愧对自己读的圣贤书。”

“你的想法这么偏激,迟早会影响到你的行为;你的行为也偏激,那会出事情的。”说完这句话,宋应升看着张余,语气深沉的说道:“有机会看看佛经吧。”

“你明知道我看不进去。”张余笑着说道,脸上也没什么变化,似乎对于宋应升的话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见到宋应升瞪着自己,张余只好改口说道:“你说的那种人呢,肯定有,而且我相信你宋应升就是其中一个。”

“可这是污浊世间,乱七八糟的事情更多,我现在反而觉得荀子的学说更有道理。人性本恶,无论是读书还是律法,无非就是为了压制这种恶。”

“人为什么要读书?因为读书可以明理。为什么要明理?如果人天生就是善良的,那么就没有必要读书了,世界就没有这么污浊的事情了。”

“正因为人性本恶,人生下来就存在了各种各样的欲望。因为要吃饭要活着,所以人有想吃东西的欲望,饿着的时候想吃饱,吃饱的时候想吃好,吃好的时候想要想吃就能吃,这就是所谓的欲壑难填。”

宋应升有一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张余,在自己三人当中,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也就张余了。

同样是学关学的,都不知道张余怎么就把学问给学歪了。自从闹腾起来荀子的事情之后,他就越来越向这个方向发展了。

这让宋应升很担心,也不知道今天带张余来见韩爌是对的还是错的。

三个人已经来到了门厅,将手中的拜帖递了上去。

显然应该是有人交代过了,所以看门的门子见了三个人的拜帖之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就灿烂了起来,连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三个人进去。

这让外边的人有一些疑惑,这三个人看起来是没什么来头,怎么就被迎进去了呢?

从穿着打扮上应该不是高官,只是普通的士子。再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不是什么高档货,价格应该也不贵,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

虽然这些人心里面疑惑,但是也没人敢上去问。

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那个看门的门子他们不敢惹,所以只能是在自己心里面疑惑。

宋家兄弟和张余三人被接进去之后,很快就被带到了一个会客厅。

屋子里面的装饰倒并不是很奢华,但是看起来却很雅致。墙壁上挂着几幅画,并不是什么名家手笔。

虽然有几个熟悉的名字,但基本上也都是当朝的官员,显然这是有人送的。如果要问的话,这里面应该会有什么故事。

“你们看这里。”张余走到书架前面,看着那里挂着的一幅字说道。

宋家两兄弟连忙走了过去,那里的确挂了一幅字,却没有落款。

不过三人都是读书人,也是见过韩爌写的字,所以一眼就看出来这幅字是韩爌自己写的。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看到眼前的这几个大字,张余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他忽然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了,或许真的到了自己能够大展宏图的时候。

这句话三个人自然都不陌生,因为这是陛下说的。

这句话当时还引起了很大的争论,不过现在却被很多人奉为真理。

当然也是有人对此不满的,但也不太敢公开发表质疑的言论。

“你们觉得老夫的字写得好吗?”韩爌笑着走了出来。

宋应升三人听到话音之后连忙转身,见到韩爌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于是连忙躬身说道:“学生见过阁老。”

“你们还没有进入官场,这也不是在朝堂上,所以放松一下。”韩爌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着说道:“咱们坐下说。”

同时,他对一边的管家吩咐道:“上茶。”

等到几人分宾主落座之后,韩爌才笑着继续问道:“你们觉得老夫的字怎么样?”

宋应升和宋应星对视了一眼,刚想开口说话,一边的张余已经抢先说道:“阁老的字自然是写的不错的,如果要我说的话,工匠气太重,看着很呆板,有点像活字印出来的。”

这个话一出来之后,屋子里面的气氛瞬间就尴尬了。

宋应升和宋应星都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张余。

如果说三个人里面,谁最擅长交际?谁最擅长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那么就应该要数张余了。

宋家兄弟在这方面都有所欠缺。可是谁想到,今天张余他上来就这么一句得罪人的话。

既然张余不是这样轻浮莽撞的人,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所以宋应升和宋应星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和看着,想看看张余到底要做什么。

“真是没想到,几十年了,居然还能听到这样的话。”韩爌笑着说道,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感慨和缅怀的样子。

见三个人全都看着自己,韩爌有一些无奈的说道:“正所谓知自家人,知自家事。老夫的字怎么样,老夫很清楚。就像这位小兄弟说的一样,工匠气息太重,看似严肃整齐,实则呆板异常。”

“这也可能是老夫过于追求整齐的原因。从小到大,老夫这个人什么东西都喜欢整齐的,写字也是一样,必须要大小一致,横平竖直。”

“在老夫读书的时候,我的老师曾经就这么说过我,说我的字工匠气息太重。一晃这么多年,没有人再这么评价老夫了。老夫这幅字挂在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

“之前虽然不是这一幅字,但也都是老夫写的。老夫也都问过到这里来的人,他们基本上都是捡好听的说。那个时候老夫就已经明白了,凡是这么说的,无一不是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辈。”

“更多的人则会说对书法不懂,或者谦虚的时候不敢点评,实际上他们只是不想违背自己的心,但是又怕直言会得罪老夫。这么多年只有小兄弟你一个人敢这么说,不错不错。”

张余看着韩爌,笑着说道:“这才是大明宰辅应该有的胸襟。阁老既然已经做到了内阁首辅,那么将来名流后世的,应该是贤相之名,而不是因为字写得好。后人提起阁老,应该是我大明少有的内阁良相。”

听了张余的这话,韩爌顿时就笑了,伸手捋着胡子,点头说道:“这位小兄弟说的对,的确应该是如此,这也是老夫的心愿。所谓读书人,应该是致君尧舜上。在书法书画之道上蹉跎岁月,实在不是老夫想做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韩爌把腰坐直了,身子向后仰了仰,整个人的气势立马就不一样了。

如果说他刚刚就像一个邻家大叔和蔼可亲,此时的样子才是一个真正的上位者应该有的风姿。

宋应升三人的表情也都严肃了起来,毕竟人家是内阁首辅,给三人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说说正事吧。”张余笑着说道:“阁老让我们三个过来,肯定不是让我们到这里来闲聊天的。所以有什么事情,还请阁老明示。”

“年轻人性子不错,那就说说。”

韩爌笑着看向宋应星说道:“我之所以知道你们,还是因为上一次你们和魏大中辩论的事情。那件事情已经惊动了陛下,所以陛下也提起了你,那个时候老夫就留意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老夫发现你们三个人全部都是人才。最关键的一点,你们不隶属于任何人,这一点让老夫很看重。你们要知道,现在朝堂之上舆论纷纷扰扰,今天你整,明日我夺,对大明朝来说,这是一种严重的内耗。”

“辽东建奴虎视眈眈,西面和北面还有蒙古人,国内也是天灾横行、人祸众多。大明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时候了,可是在这个时候,朝廷上的那些人不想着怎么救国,却只顾着内斗,老夫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宋应升三人看着痛心疾首的韩爌,脸上倒是都没有什么变化。如果没有张余的那一串分析,三人或许就已经相信了韩爌的这套说辞。

可是此时此刻,宋应升三人真的是没有办法入戏。无论韩爌怎么说,大家都觉得他是在说谎。

为了不让自己暴露出来,三人只能闭着嘴,咬着牙,让自己面无表情。

哪怕是面露痛苦之色,也绝对不能够笑,绝对不能够有任何不妥的行为,否则绝对会被这个家伙给记恨。

所以宋应升三人都是沉着脸,一脸严肃认真。

对于这三个人年轻人的表现,韩爌很满意。从他们每个人的表情之中都能够看得出来,他们已经被自己给打动了。

年轻就是好,年轻富有朝气,人家说什么都相信,自己当年也是这么轻松的走过来的。

韩爌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作为大明的内阁首辅大学士,老夫也一直在寻找一条出路,为了这个天下、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直到有一天,老夫听说了你们的事情,听说了关学。”

韩爌目光看向宋应升三人,语气之中带着真诚,说道:“老夫才发现你们就可以做到这件事情。只要人们都相信关学,都愿意按照关学所行所说来做事,那么何愁天下不大同?”

宋应升三人听着韩爌的话,脸上的表情都有一些诡异。

此时的张余心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更多的是一些失望。

难道堂堂的大明内阁首辅大学士就是这个水平吗?

这话说的,谁能相信?

摆明了就是在忽悠人。

不过张余随即想想也就明白了,如果自己三个人只是初出茅庐的读书人,估计就真的这么被忽悠了。

再想到之前宋应星去找魏大中辩论之事,那个魏大中不就是一个初出茅庐不知轻重的读书人吗?

这种策略也是相对合适的,不过显然韩爌小看了自己三人。

这个时候不能让宋家兄弟说话,于是张余也面带痛心的说道:“我等何尝不是像阁老一样?阁老身处高位,我们虽然只是举人,可何尝不是心有百姓、心有家国?只是很多时候是无能为力,我们也是投效无门,报国无路啊!”

“今日见到阁老,看到阁老心胸和心怀,实在令我们后学末进感佩莫名!”

宋应升和宋应星对视了一眼,一起看向了差点就捶胸顿足的张余,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不过这个时候宋家两兄弟自然不能去说张余什么,只能是静静的、默默的坐在一边,看着他和韩爌一起说话。

韩爌看了一眼张余,眼中很是欣赏,便笑着说道:“你们虽然现在只是举人,但是还年轻啊,年轻就是你们做事的基本。我也相信你们以后能够鹏程万里。”

“那还要阁老多多提携。”张余连忙站起身子,用力的一拱手,躬身说道:“我们愿意附阁老尾翼,为大明、为天下的百姓,尽一份自己的心力!为此我等不惜此身!”

张余的神情有些激动,看一下韩爌的目光里也全都是感激和崇敬,简直就是一副见到崇拜已久的偶像的模样。

第二一九章 鸠占鹊巢

“好说,好说。”韩爌伸手捋着胡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说道:“老夫虽然自认不是学问精神,但读书这么多年,也算是颇有心得。你们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老夫。当然了,不光是学问上的问题,其他的也都可以。”

听到韩爌这么说,张余的脸上就更兴奋了,连忙开口说道:“能得到阁老的提携,实在是我等的福分。以后阁老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提携后辈乃是读书人的本分,老夫做官也颇有一些心得,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来请教。”韩爌一副过来人提携后辈的模样,笑得越发慈祥,朗声说道:“老夫一定倾囊相授。”

听到韩爌的这句话,张余顿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温和的笑着说道:“不知我等是否有幸能拜入阁老门下?”

宋应升和宋应星,微微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张余和韩爌。

两个人今天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这三言两语的说下来,居然就要拜师了?

宋家两兄弟实在是有些不适应。

“老夫已经多年没有收学生了,加上老夫现在人在官场,实在是多有不便。不过老夫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你们有什么事情不明白,都可以来请教老夫,老夫绝对不会有所隐瞒。我们虽然没有师徒名分,但也可以亦师亦友。”韩爌一脸真诚谦逊的说道。

张余则是直接躬身到地,一脸诚恳的说道:“正所谓天地君亲师,阁老心胸让人敬佩,不过我们不能够那样做。从今以后,我等必以师礼待阁老,让阁老看看我们的心意,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够拜入阁老门墙之下。”

韩爌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脸上还是带着客气的笑容,嘴上也没有硬撑下来,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决绝了。

两个人又客气的说了几句话之后,便默契的谁也没有再提拜师这件事情,显然都已经明白彼此的心意,也就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

现在客气话说完了,双方的关系也有了一个确定,就可以说正事了。

“老夫这些日子也在研究一些关学,可以说是感触颇深呐!”韩爌的脸色严肃了起来,继续伸手捋着胡子,同时一脸可惜的说道:“以《易》为宗,以《中庸》为体,以《礼》为用,以孔、孟为法。”

一边说着,韩爌一边摇头,一副着实可惜的模样。

事实上关学虽然是儒学学派,但更多的就像是挂了一副儒学的门脸子。因为它是以易为宗,其中更多的则是道家的思想,不过三教合一,今天你抄我,明天我抄你,大家基本不怎么关注这个问题,

从意识形态上,大家已经不怎么争论了,剩下的就是看战队。你只要站在我这边,你就是我的学问;否则你就不是。

这基本上就是大明学术圈子的氛围。在这样的情况下,党争的就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每一个党派,基本上都是意识形态相同,同时在利益上也能够相互勾连。

像关学这种位于关中的学派,基本上在京师不被人待见。一方面是意识形态的原因,另外一方面则是关中它不是江南。关学被排斥,所以一直发展不起来。

这里面有政治问题,也有经济问题。

晋商虽然很发达、实力很雄厚,但是他们做食盐生意是在扬州,他们需要更好的融入当地,他们倡导的都是扬州的理学,并不怎么支持关学。

对于大资本家、大商人来说,哪一个学说对我有用,就是那一个学说好。

张余和宋应星、宋应升两兄弟对视了一眼,三人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说什么。

人家在夸你的学问,你总不能说什么不好的话吧?

阿谀奉承也显得太像拍自己的马屁,所以这个时候不开口最好。

“老夫也琢磨过,为什么这么好的学问就一直没能够成为显学呢?”韩爌看着张余三人,面容严肃的提出了这个问题。

韩爌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更多的则是惋惜,不过却没有问三个人的意思。因为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就先开口直接给出了答案。

“研究了几次之后,老夫觉得是因为著述不够的原因。你看理学,人家有朱子,有朱子的著述在那里能够事半功倍,可关学却不是这样,关学一直就没有一个合适的人,又没有颇具代表的著述。”韩爌看着张余三人,有点遗憾的说道。

听到韩爌的话,张余三人的表情都有一些黯然。

事实上,这个不用韩爌说,张余和宋家两兄弟也知道。因为事情到了今时今日这个地步,各家学派的优缺点都已经展现出来了。

像关学这样小学派的缺点,摆明了就是没有圣人,也就是说没有拿得出手的人物。

虽然关学的思想看起来这行那也行,但就是不够鲜明,立场不够坚定,门人们也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让人一听就觉得你有道理的言论。

张载虽然说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口号喊的真挺响,可是在实际行动的策略上,却并没有什么技术。

所以感知并不是很强,平常大家也就说这句话说的好,夸夸事情做的棒,然后就没了。

就像范仲淹的那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传扬非常广,所有人提到范仲淹的时候,都会赞扬一句他的人品。

但是范仲淹干的是什么事情?

他是革新派呀!他要改革,光自己品行高洁有什么用?

现在张载的情况基本就是这样,出去问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我听说过这个人,我也赞赏他是一个高人,但是你说他有什么超凡脱俗的地方?

好像也就是说了这么一句“为天地立心”。

一个学派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要在施政纲领上有自己的想法。张载也的确是给出了自己的想法,可他给出的想法是什么呢?

是抑制土地兼并,恢复井田制。

这谁受得了?

这你给皇上说去,皇上能听你的?

真改这个就立马天下狼烟了!

宋应升三人当然也知道关学的缺点,所以才要想办法。

韩爌看着这三人,略微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把张先生所言、所行、所记录的东西整理在一起,集结成书呢?”

听了韩爌的这句话,宋应升三人都吓了一大跳。

韩爌这个想法也太疯狂了吧?

黄克缵那么疯狂,这个他们都是见识到了,没想到你韩爌也这么疯狂。

你这是不要命了?还是我们不要命了

把老师的一言一行记录下来,整理成册出版出书,最著名的代表是什么?

不用问了,那便是《论语》。

现在把张载也弄这么一本,往大了说,这是要把张载比成孔子吗?这就会成为笑话,会成为众矢之的!

往小了说,这他么就是胡编乱造!

张载是宋朝人,这都多少年了?他人骨头都烂没了,他的那些东西还有多少?

即便是能留存下来的,很多地方也是不合时宜的。这事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看韩爌这个意思,显然就不是为了让咱们真的整理。真整理的话也不用这么和咱们谈了。韩爌这就是为了让咱们胡编乱造!

现在宋应升三人算是洞悉了韩爌的意思,这比他们内心所能想象到的野心大多了。

原本他们三人以为韩爌也就是想利用自己几个人,利用一下关学,然后帮助他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帮助他寻找一个立场。

可是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韩爌是要自己创造一门学问。

当然了,如果真的说是自创的话,韩爌更是自不量力,会直接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韩爌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鸠占鹊巢、借壳生蛋。在寻找一番之后,他就盯上了关学。

首先,这个学派不大,算是一个非常非常合适的学派。其次,这个学派的人数也不多,相对来说比较好控制。

最关键的一点,这个学派是理学的学派,但崇尚的却是易,比较好摆弄,比较好修改。

韩爌心中其实都有一个大致的思路了,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宋应升三个人答应下来。

在韩爌把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宋应升三人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被他胆子大吓到的同时,也在思考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说白了就是想着这件事情能不能成功。

如果真的想要这件事情成功,仅仅有一个韩爌的支持,肯定不够。

宋应升三人谁都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淡漠。他们实在无法表现出积极的态度。

如果让他们几个在政治上、在立场上站在韩爌这一边,这个没有问题,即便是失败了,无非也就是罢官归家。

可是现在韩爌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以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些东西,以及他给他们这些人的这些承诺,不值得大家为他付出这么多。

似乎看出了宋应升三人的想法,韩爌缓缓的说道:“朝廷的科举教纲已经出来了,老夫觉得用不了几天就会昭告天下。真到了那个时候,事情也就没有挽回的余地,现在所有闹腾的人全都白闹腾了。”

“既然科举教纲已经改了,那孔庙是不是也应该改一改?我觉得张载可为圣人,可入孔庙,你们觉得呢?

宋应升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就是韩爌给他们开出来的新条件了,他会提高张载的地位,会让张载进入孔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情。

这里说的进入孔庙,肯定不是像原本的一样,否则就没有必要拿出来说了。

在孔庙里面,有一种待遇叫配享孔庙,孔庙东庑是奉祀孔子的杰出弟子及历代贤明学者与儒家神位,历来公认的贤人都在里面有排位。

所谓东庑,就是指孔庙大成殿东边的一个房子,是专门供奉牌位的地方。大成殿东西两侧的房子叫“两庑”,是后世供奉先贤先儒的地方。

这配享的贤儒大都是后世儒家学派中著名的人物,如文中子、程颢、张载、邵雍、董仲舒、韩愈、王阳明等。

这些配享的人原为画像,金代改为塑像,明成化年间一律改为写有名字的木制牌位,供奉在一座座的神龛中。

韩爌说的是可为圣人,肯定不是像现在这样配享。

“如此方为最好。”张余站起身子,面容凝重的说道。

他这话的意思非常简单,你要是能把这件事情做到,那我们跟着你干也没有什么;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们也不会跟着你干。

韩爌倒也不意外,这件事情是他策划的一件大事情,需要详细的布置和安排。

在内阁里面沉默了这么久,他自然是要反击的,不可能甘心就这样被人骑在头上,然后等到过一段时日子黯然神伤的离开。

我既然已经做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上,我为什么不能真真正正的做一把内阁首辅?

做不了张居正,我也要做严嵩。

“好,今日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就等我的消息吧。”韩爌笑着开口说道,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那,阁老,我们告辞了。”张余连忙拱手说道。

“好。”韩爌点了点头说道:“我让人送你们。”

等到几个人都出了屋子之后,后面的屏风之中突然钻出来一个人。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看打扮应该是一个读书人,身材有些清瘦,留了一抹八字胡。

此时,他的脸色非常凝重,一只手轻轻的撵着胡子,径直来到韩爌的身边,躬身说道:“阁老。”

韩爌点了点头,笑着问道:“觉得如何?”

“不可靠,滑不溜手。”男子笑着说道:“不过倒也可以用,还算是一个聪明人。”

“说的对,”韩爌点了点头说道:“这世上的人都这样,没有什么可靠不可靠的。今日合明日分,即便是满口仁义道德,可最终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男盗女娼?”

“夫之,你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见识,也是实属不易。”

王夫之面色丝毫不变,他知道韩爌这句话意有所指,所以不好在这上面多说什么。

显然这位内阁首辅,对之前东林党的所作所为很不满意。如果那些人早听他的,何至于沦落到今时今日的下场?

可是即便如此,那些人还是觉得他不对,这才让眼前的这位内阁首辅有了这样的想法,这也算是他心中的一个痛了。自己不适合再说什么。

“宋家的两兄弟很老实,沉稳可用,却也是聪明人,显然不会相信我们。”王夫之转移话题道,“反而是那个张余,看起来非常的聪明,也很油滑。可恰恰是如此,这个人才比较适合我们来用。”

“那下一步你觉得该怎么办?”韩爌开口问道。

王夫之点了点头说道:“下一步就简单了。让人去散发消息,就说他们三个人预备拜入阁老门下。这事情成不成,都不能让他们先脱了干系。”

王夫之的脸上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容,说道:“这世上的事情本来就是如此,既然他们愿意玩,那就让他们知道这世上的事情是怎么玩的。真以为堂堂的阁老能够让他们利用,任由他们欺骗?”

听到王夫之的这句话,韩爌就先笑了,站起身子说道:“也行,先给他们一个教训。”

张余和宋家兄弟出了韩爌的家门,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一向为人严谨的宋应升,脸色尤其难看,整个人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张余走到宋应升的身边,笑着说道:“可是觉得我过于献媚了?”

转头看了一眼张余,宋应升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是蠢笨之人,你今日所行之事,我也能够猜测到一二,自然不会这么想你。何况你张余张退之什么人品,我们兄弟二人一清二楚。”

“只是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恐怕有些难办了。你其实也明白,这个韩爌的要求太多,我们恐怕难以满足。即便我们愿意那么做,恐怕也很难做到。一旦事情落败,恐怕我们几个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京城官场纷纷扰扰,随便谁看我们不顺眼,就会扔出一块砖砸死我们。到时我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我们没有办法和内阁首辅谈条件。”

“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就要找外援。”张余笑着说道。

一边的宋应星这个时候也开口了,脸上全部都是苦笑的说道:“何人能帮我们?我们的处境你也知道,如果我们在京城之中有门路,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张余高深莫测的笑着说道。

“你们可知道冯从吾?”张余微笑着看着两个人,说出了一个名字。

宋应升想了想,转头看向张余,有些迟疑的说道:“你说的可是那个冯从吾?”

“除了他还能有谁?”张余笑着说道。

“可是他和我们并不是一路人。”宋应星皱着眉头说道。

这个冯从吾他们三个人都知道,因为他在关中可以说是大名鼎鼎,他们全部都听说过他的大名。

以前只是御史,冯从吾疏忤神宗罢官归里后,与友人萧辉之、周淑远等在此地之西宝庆寺讲学多年,弟子日众,而寺地狭隘。

万历三十七年十月,陕西布政使汪可受、按察使李天麟、参政熊应占、闵洪学及副使陈宁、段猷显等,为冯从吾另择宝庆寺之东小悉园处创建关中书院。

冯从吾在关中讲学二十多年,可以说门生子弟遍布整个关中。

除此之外,他创办了关中书院之后,其中又有更多的学子从里面走出来,这些人全部都是他的弟子,无论是官场上还是在士林之中,他的声望都一时无两。

如果有他出手的话,三个人的地位肯定不一样。但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冯从吾虽然是一位学问大家,在心学和理学上都颇有建树,甚至被称为是心学和理学的集大成者。

可是在政治立场上,这个人却是东林党,他是整个关中东林党的领袖,统领着西北的东林党子弟。虽然他们的人数并不是很多,但是在朝中也是有地位的,被称为晋党。

自己三个人虽然也是关中人,学的还是关学,可是与他们却是两路人。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双方所学根本就不同。

尤其是关学这几年被挤压的很厉害,虽然和晋党算不上势同水火,但也绝不是能走到一起的两路人。

现在张余提起这个人,这就让宋家两兄弟有一些迟疑。

“你们觉得冯从吾现在的日子好过吗?”张余笑着问道。

宋家两兄弟直接摇头,“冯从吾与汪可受的关系好,同时与东林党的关系更好。前一段时间东林党被大肆清洗,冯从吾也曾经上过题本,虽然没有受到牵连,但也被放在了冷板凳上。”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冯从吾本身就有一个关中书院。朝廷上现在全部都在反对私下讲学、反对私自开书院,他的地位自然就非常尴尬。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日子要能好过就有鬼了。”

“所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就更需要我们了。”张余笑着说道。

“人家可未必能看上我们。”宋应星语气之中带着嘲讽的说道。

“他肯定能看得上我们,现在的我们看起来并不是很重要,可是很快我们就会非常重要了,到时候他一定会接纳我们。”张余十分有信心的说道:“不信我们就走着瞧。”

“即便他很看重我们,我们又能为他做什么呢?”宋应升看着张余,目光灼灼的问道:“而且如此反复,两面做人,怕是为人所不齿。真到了那个时候,两面的人都不会放过咱们,我们恐怕连关中都回不去。”

见到宋家两兄弟一脸的担心,张余笑着说道:“我们为什么要投靠其中一个?我们是关学的代表,当然代表我们自己。我们要寻求的是地位平等的合作,而不是投靠他们。”

“如果单单是韩爌,他想要拿捏我们易如反掌;可是有了冯从吾的话,事情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韩爌想拿捏我们就要掂量掂量了。”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冯从吾他们想逼迫我们,我们还有韩爌。到时候我们居于他们两方之中,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你这是在弄险。”宋应升沉着脸,一字一顿的说道:“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

第二二零章 大朝会,打开革新之门

张余淡定的看着眼前略微有些激动的宋应星,笑着说道:“人生在世,不就是如此吗?安安稳稳的是出不了头的,不行险何以成事?现在我们三个人如果不行险,难道要心甘情愿的受韩爌摆布?”

见宋应星还要说什么,宋应升伸出手拦住了他,缓缓的说道:“张余并不是蠢笨之人,他的谋算在我们三人之中都是最好的。这一点你应该也知道,既然他现在这么说,那我们就听听他想怎么做吧。”

宋应星听到大哥这么说,并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张余则是笑了笑说道:“现在所有人被打压得都很厉害,被打压得最厉害的就是冯从吾他们,这一点你们应该也是知道的。”

“在现在这个时候,冯从吾也算是需要支持的人,他在关中讲学二十五年,但是朝廷给他的官职是什么?”

“尚宝卿,一个正五品的官职,而且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作为,无非是掌宝玺、符牌、印章。可冯从吾还是去了,这是为什么?”

“我愿意用罪恶的人心去揣摩人,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都代表着冯从吾想做这个官。他既然想做这个官,就要改变他自己的立场。”

“现在官场上的人都知道,东林党人不受陛下的待见,大人物都已经被打落了,何况冯从吾这样的人?”

“我们与冯从吾的关系,虽然看起来并不和谐,只要利益相通,就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现在韩爌需要人支持,可是东林党的人很不待见他,所以他才会寻到我们身上。我们与冯从吾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关学,冯从吾则是关中夫子,这就是我们的关系。只要他愿意,他就会投靠到韩爌的门下。到时候我们两方就走到了一起,这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至于学问上,我们关学也是理学学派;而冯从吾,他被称为理学心学的集大成者,没有什么明显的偏向,为什么不能够重铸文书改换门庭呢?”

“让冯从吾改信关学恐怕是不可能。”宋应星有些迟疑的说道。

“试试也没有什么损失,冯从吾他愿意的话自然是最好;他不愿意的话也无所谓,我们又没有什么损失。如果他同意,那对我们的好处就多了。再说了,没有人让他改信关学,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创造出一门新的学问来。”

宋家兄弟对视了一眼,脸上全都是不敢置信,转头看着张余,目光之中全部都是震惊。

“何以如此看我?”张余笑着说道:“今天韩爌把我们找过去,让我们做的不就是这件事情吗?虽然他嘴上是那么说,但是什么意思,我们心里边都明白。”

“在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用这件事情把冯从吾拉进来。开山立派,这种事情我觉得没有多少人能够拒绝。冯从吾既然是理学和心学的集大成者,那为什么不能够自己开创一门冯学呢?”

“那我们岂不都成了他的徒子徒孙?”宋应星脸上带着几分愤怒的说道。

“他是关中人,又被称为关中夫子,有什么学问比关学更合适的?”张余笑着说道:“如果实在是不行的话,我们可以把这门新学问叫新关学,这件事情是可以谈的。”

宋家两兄弟对视了一眼,他们居然觉得自己被张余给说服了。

显然张余的谋划是有可行性的,至于张余说的重新创建一门学问,宋家两兄弟倒也不排斥。

没有一个人不想有自己的学说,这一点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宋家两兄弟虽然学的是关学,但是不代表他们没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得到了内阁首辅的支持,加上冯从吾和自己三兄弟,或许真的能沟通出一点新的东西来。

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三个人就会成为一个新学派的创始人。另外在官场上,也可以形成一股新的势力,自己三个人的地位还不会低。

“你觉得能成?”宋应升转头看着张余,目光明灭不定。

“我去找冯从吾。”张余笑着说道:“我觉得肯定能成,他也知道什么是最有利的选择。现在想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不改变是不可能的。你看看徐光启,你再看看黄克缵,抱残守缺只有死路一条。”

最终宋应升点了点头说道:“好,那就试试。”

如此,算是给这件事情彻底定了下来,他又说道:“我们三个人到京城来,甚至愿意进皇家书院,为的无非就是一展胸中所学,施展胸中的抱负。如果在官场上蝇营狗苟,那还不如不做;要做就做一次大的,如果不成的话大不了回家。”

听了大哥的话。宋应星最先笑了,揶揄道:“我倒是真没想到,大哥你居然也有这样的时候?”

宋应升倒是不在意弟弟的揶揄,挺直了背,目光坚定的说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大丈夫既然生到这个世上来,自然是要搏杀一番的,怎么能够退缩?沉稳不代表保守。”

“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就走一趟。”张余笑着说道。

随后三个人一起向远处走了出去,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路口。

西苑之中。

朱由校还是在钓鱼,不过今天的运气似乎不太好,有两条鱼咬钩了,却很快都脱钩了,导致朱由校今天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原本还想着弄条鱼吃,结果没办法搞到。

思考了一会,朱由校对着不远处的陈洪招了招手。

等到陈洪走到身边之后,朱由校这才问道:“这几天弹劾黄克缵的题本还是有很多吗?”

自从事情出来之后,弹劾黄克缵的人就不少。这样的题本朱由校根本就没看,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询问这个问题,其实就是想看看目前朝堂上大致的形势是怎么样的。

“启禀皇爷,这些日子弹劾黄阁老的题本还是有不少。”陈洪连忙说道:“不过与之前不一样了,这些日子上题本赞同黄阁老说法的人也多了起来。”

朱由校点了点头问道:“都有谁上题本?”

“启禀皇爷,都察院、朝中的大小官员皆有人上题本,其中户部侍郎李之藻也上了题本。”说完这句话之后,陈洪便没有再继续开口了。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上题本赞成的最大的官就是李之藻。

听到这句话之后。朱由校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就有点意思了。

他摆了摆手说道:“那就准备一下吧,明日的大朝会把这件事情给办了。”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

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朱由校心里面大概已经确定,那就是这一次的事情可以办。

他下定了决心,在明天日落之前,把这件事情彻底给了结了。

第二天一早,朱由校起的很早,在张皇后的伺候下穿上龙袍,简单的吃了一点东西之后,便和陈洪一起向前面走去。

等朱由校到地方之后,大臣们早就已经等在这里了。

看着参拜的大臣们,朱由校笑着说道:“全都免礼吧。”

等到所有人都站起身子之后,朱由校缓缓的说道:“这些日子朕的身体不是很好,耽误了很多事情。全赖众卿用心,朝堂上没有出什么大事情。诸位爱卿做得不错。”

“这是臣等的本分。”站在最前面的韩爌朗声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今日朕召集诸位爱卿到来,是有件事情想问一下诸位爱卿们的意见,就是关于朝廷科举教纲的事情。”

“这件事情纷纷扰扰,都闹了这么久,也的确该有一个结果了。黄克缵提上来的题本,想必大家也都知道。其中他准备将《孟子》一书换成《荀子》,这件事情有臣子上书反对,也有臣子们上书赞成。朕是想听听众位爱卿的意见。”

朱由校这句话出了之后,大殿上并没有人直接站出来说话。

倒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说,而是因为他们没想好怎么说。这种事情本身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

孟子主张性善,荀子主张性恶,这本身就是两个极端。

再者。荀子礼法并举,甚至法看得比礼重。这一点从荀子的几个学生就能看得出来,他教出来的可都是法家的大拿。

现在把荀子给抬出来,这是要干嘛呀?

大明不是以儒家治天下吗?

你现在把荀子拿上来,难道大明要改了吗?

只要荀子的思想得到重用,大明至少也是王霸杂治。怎么会有人愿意有这种事情呢?

身为一个儒门子弟,这种事情就不应该被提出来。

可是现在就恰恰有人提出贬孟子抬荀子,原本提出这事的人应该被视为异端,可偏偏现在朝中就有人愿意支持。

很多人都想不明白这事,所以一时之间也没想好怎么说。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第一个抢着站了出来。

朱由校转头看过去,发现是都察院的崔呈秀,便笑着问道:“崔爱卿想说什么?”

此时此刻崔呈秀的心里边十分的苦涩,可是他知道自己不站出来不行。

如果回去要是让魏公公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没站出来,那自己恐怕就会很惨了。于是崔呈秀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

“启禀陛下,臣以为可行。”崔呈秀严肃的说道:“《孟子》是何时得以成为科举之书的?北宋神宗熙宁四年,《孟子》一书首次被列为科举考试科目之一,之后《孟子》一书升格为儒家经典。”

“南宋朱熹将其与《论语》、《大学》、《中庸》合为“四书”。元朝至顺元年,孟子被加封为“亚圣公”,以后就称为“亚圣”,地位仅次于孔子。从中我们能够看出什么呢?”

“在孟子进入科举之后,北宋覆灭;在孟子被朱熹列为四书之后,南宋灭亡。而元朝将孟子封为亚圣公,元朝是什么,那是蒙元。”

“我大明太祖皇帝,驱逐蒙元,复我汉家江山,光复中华固土,自当不应学前朝。无论是腐儒之宋,还是禽兽之元,皆不可为我大明之先例。”

“臣以为,是时候该拨乱反正了,所以臣以为可将《荀子》列为四书之一。”

崔呈秀的这句话一下子引起了轩然大波,朝堂上无数人对他怒目而视。

这件事情,崔呈秀说的实在是太敏感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可问题就是你不能真的从这个角度去和他辩驳。

毕竟崔呈秀说的是事实,北宋灭了,南宋也灭了,然后元也灭了。

在朝堂上什么话题是最敏感的?

当然就是王朝覆灭。

对于皇家来说,什么问题是最害怕的?

当然还是王朝覆灭。

崔呈秀直接就把这件事情拉升到了这个高度上,而且从他的话里面就听得出来,他这是在批判朱熹。

如果这个理由能够通过的话,《荀子》能够替换《孟子》,那么估计以后就会有别的书来替换其他的四书,甚至已经连理由都找好了。

这简直就是一刀砍在了七寸上,这是直接要推翻朱熹的架势!这就是在挖理学的根!

朱由校看了一眼崔呈秀,心里面都对他刮目相看。

果然是下手足够狠,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白给的。

只要有了自己的支持,他们真的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毫无立场,而且出手快准狠。

朱由校都不知道怎么评价这种臣子了。

对于自己这个皇帝来说,这就是忠臣,妥妥的大忠臣;可是对于外界的人来说,这种人简直就是蛊惑君王的大奸臣,拉出去凌迟都一点不冤枉。

说白了还是一个立场问题。

在这个时候,户部侍郎李之藻也站了出来。直接说道:“陛下,臣以为崔御史说的有道理。我大明重开日月,自然要行我大明之法。前些年大明朝江山未稳,所以很多地方都承袭了元朝制度,这是太祖皇帝为了大明朝江山稳固所行的一时之法。”

“即为一时之法,那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如今,大明朝已经江山稳固,臣以为是到了行我大明之法的时候了。

朱厚照看了一眼李之藻,心中不禁感叹,这些人果然是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按照李之藻这个说法,大明朝才是刚刚建立,根本就不是坐了200年多年江山的大明朝。

李之藻这说的,好像大明朝刚刚结束乱世、刚刚一统天下没多少年一样。

可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大明朝200多年了,说到了王朝末世都不奇怪。这天下哪有万世不易的王朝?

可还没有人敢跳出来说。

你想说什么呀?

你想说大明朝江山已经很久了?

已经到了王朝末世了?

不要命了吧?作死也不是这么作的。

最关键的一点是李之藻的这个说法,直接就推开了另外一扇门,那就是大明朝的革新之门。

什么祖制、什么制度,那都是开国之时,立国未稳,所行的不得已之办法,现在自然是要改的。

这条理由也通过的话,那么革新的门就打开了。

朱由校看了一眼崔呈秀,又看了一眼李之藻,心中不禁叹了一口气。

自己这个皇帝还真是不轻松,手下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就这些人,简直就是要了命了。

原本是黄克缵的科举大纲,结果每个人都在往里面夹带私货,而且是疯狂的夹带私货。

全都想在这件事情里把自己的想法塞进去,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第二二一章 赵秉忠你也是穿越者?

李之藻想要的是革新;而崔呈秀想要的就是文化的打击,他想要从这里边占便宜,从而找到攻击人的阵脚。

这两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私货,表面上看起来他们都是在支持黄克缵,其实不过是在借黄克缵的名义来干自己的事情。说白了就是黑锅由黄克缵来背,好处由他们来拿。

看到这一幕之后,朱由校的心情有一些复杂。

因为这不是自己经常干的事情吗?

看来这些臣子们学得也挺快的。这倒是让朱由校有一些不太好的感觉。

朱由校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黄克缵,见他脸色非常的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根本什么都没听出来。

不过朱由校知道黄克缵不可能听不出来这些人的话外之音,此时的黄克缵就是在装傻。

或许黄克缵心里面也明白,没有好处,谁会平白无故的支持你?

在这样的情况下,人家支持你,拿点好处也不过分。

至于说背黑锅的事情,你的事情最大,那你来背。反正有他们也好,没他们也罢,你都要背黑锅,只不过是重量不一样罢了。

崔呈秀两个人说完之后,朱由校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诸位爱卿可还有话要说?”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谁也没想到事情居然急转直下,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当然了,这个时候也不是所有人都傻站着,有人就站了出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督察院左督御史余懋衡。

朝堂上的这些官员看到余懋衡站出来之后,都略微一愣。谁也没想到余懋衡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要知道,其实已经很长时间,这个余懋衡一直都是在装傻。

目前都察院上蹿下跳跳得最欢的是崔呈秀,搞得不少人以为崔呈秀会取代余懋衡。

可是朝堂上的大佬却不这么想,余懋衡这个人是陛下的心腹,哪有那么容易被崔呈秀取代?

余懋衡如此低调,不过是还没到他该站出来的时候罢了。

如今,在这样的关键时候,余懋衡终于站出来了。

朝堂上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沉。在他们看来,这可能是陛下要摆明自己的态度了。

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就是在支持这件事情。因为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陛下搞起来的。

最早的陈可道到京师来讲学,就是给陛下讲学,然后才闹出了理学弟子攻击陈可道的事情。

在这之后,才有了朝廷关于禁止私下开办书院和私自讲学的辩论。

有了这样的辩论之后,才会提出来朝廷建立皇家书院,同时重新制定科举教纲之事。

所以说,整件事情从头到尾,其实都是陛下在操弄。

只不过陛下一直在幕后,从来都没站到台前来罢了。

现在看到余懋衡的样子,所有人都意识到陛下可能要站到台前来了。

不少人的脸色都黑了,同时将目光投向站在前面的几位内阁大学士。在这样的时候,也只有内阁大学士出面才可以。

不过几位内阁大学全都闭着眼睛,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或者说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朝堂上的官员们根本就不知道这几个老家伙在想什么。

余懋衡向前走了一步之后,缓缓的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不必如此。”

“朝堂之上,所有人都知道四书皆为朱子做注,因而才有了兴盛,才被纳入科举。是以,臣以为,可添《荀子》位于四书,或可称为五书,却没有必要移除《孟子》。”

“正所谓读书之人读书,领悟的是圣贤之道,个人领悟自有不同,所学圣人之道亦有不同,臣以何妨孟子荀子并举。”

余懋衡的这句话出来之后,不少人都开始咬牙切齿。

看起来余懋衡这是在和稀泥,在让双方各退一步。可事实却并不是这么回事,余懋衡这么干,也有自己的私货在里面。

首先,余懋衡是把荀子和孟子给并列了。

这就已经是很大的事情了。如果大家能够接受荀子的学说,何苦把他给弄出孔庙去?

现在大家已经把荀子给弄出孔庙去了,你这么干,不是把他给抬回来了吗?

最为关键的一点,朱子定下的四书五经,你这么一搞就可以往里添了?

今天添了一个《荀子》,明天是不是还要添一个别的东西进去?

这可就是没完没了了。说白了还是在挖理学的根。

虽然余懋衡表面上说的大义凛然,却依旧下狠,而且稳准狠!

同时余懋衡更让这些官员们意识到了危险。

前面的,无论是崔呈秀还是李之藻,立场都十分的鲜明,所以他们反对起来也就是彻彻底底的反对。

可是这个余懋衡站出来,直接搞出这么一条孟子荀子并列,这就给出了妥协的可能。

很多人就会觉得,如果不能够反对到底,那适当的妥协一下也没有什么。

这其实就是在分化和拉拢理学内部的一批不坚定人士,让理学内部没有办法抱成一团。

其用心何其歹毒!手段何其阴损!

不少人再看向余懋衡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杀意。

更多的人则是在想,这是否是陛下的意思?

甚至有的人心里边已经有了想法,如果说这是陛下的意思,那么事不可为,不妨退一步?

说完那一番话之后,余懋衡就退了回去。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给人的感觉就是我的事情办完了,我的话也说完了,剩下的你们随意吧。

这个态度就更让人恨得牙痒痒了,这就等于放完火就跑。你是刺激了,可是其他人呢?

朱由校看了一眼余懋衡,心中叹了一口气。

怎么自己用的臣子都是这种老阴逼?

难道这也是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你说你们学些什么不好?非学这个?

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陛下,臣觉得余大人所言不妥。”有一个人突然站了出来。

他大声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让所有人把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因为没有人想到他居然会这么敢说。

原因也非常的简单,所有人都知道余懋衡是陛下的人,那么余懋衡所说的很可能就是陛下的意思。

你如此站出来反对,就等于是在反对陛下;倒不是说你不能反对,可也不能说得这么直接吧?

所有人转头看过去才发现,站出来的人居然是礼部侍郎赵秉忠。

这个人大家倒也不陌生,甚至连朱由校对他都不陌生。

因为赵秉忠的资历比较老,他是万历26年的进士,而且高中状元,但是因为秉性刚直,直接就被削职还乡了。

朱由校知道赵秉忠,还不是因为在这个时代,而是因为在后世。

朱由校曾经看到过一份国家一级文物,那是一份科学考试的原卷,而且是科举状元殿试的原卷。

那一篇殿试的题目,朱由校到现在都记得,问的是帝王之政和帝王之心。

意思很简单,那就是帝王该有怎样的心思和怎样的政策。

在那一次的殿试之中,赵秉忠高中状元,他的那份卷子一直保存到了后世。具体是怎么流传下去的,没有人知道,但那是唯一一份仅存的状元试卷,所以被列为了国家一级文物。

朱由校看到这份试卷之后,还特地去了解这个试卷的作者,也就是赵秉忠。

然后朱由校就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或者说这么一个有意思的人。

在赵秉忠的那份试卷里面,他写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比如他认为治国首要就是要定立纲纪,要颁布法规法令,而且要把法规法令放到各种文件之首,张挂到各级官府大门口和室内最显眼的地方,下发到全国。

这些法令法规让全国的百姓不但要熟悉,而且还要自觉的遵守,让全国上下做到有法可依;人们的目标明确,视听不乱;要振奋懒惰之人,激励精明能干之人。

可以说在赵秉忠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法治治国的坚定支持者。

赵秉忠极度推崇考成法,认为贪官污吏就需要严惩;全国穷苦百姓,十室九空,穷困百姓投告无门,就是因为社会上贪官污吏横行。所以必须加重对贪官污吏的处罚,同时要罚得他们倾家荡产。

所以朱由校对赵秉忠这个人的印象非常深刻。

在朱由校来到大明之后,他就一直在关注赵秉忠这个人,只不过此人一直没有什么作为,老老实实的待在礼部,根本就不参与党争。

一贯是你们闹腾你们的,我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但是这一次,显然赵秉忠坐不住了。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理想能够得到践行的希望。

用荀子代替孟子,那么就是依法治国的开始。所以赵秉忠才直接冲杀了出来。

原本崔呈秀他们刚刚说的很好,赵秉忠也没想出来。可是余懋衡的话让他坐不住了。

“赵爱卿有何话说?”朱由校看着赵秉忠,笑着问道。

“启禀陛下,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所谓者无非是政心合一。如果不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就是祸乱天下之源、朝廷之上党同伐异之始。是以,臣以为应只尊其一。”

朱由校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随后沉吟了半晌才说道:“那爱卿以为尊何人?”

“回陛下,臣以为当尊荀子。”

赵秉忠面无表情的说道:“臣相信天下有人人君子,可终究有教化不到的地方,是以应礼法并举。”

“礼乃为人之本,但不是所有人都会遵守,所以臣以为礼乃人之上限,人人都应该去学,人人都可以争取成为圣人的途径,那就是学礼。这也是教化的目的。”

“可是有的人没有办法教化,那么就应该用律法去限制、去惩罚。所以臣以为礼乃是人之上限,应该广宣扬,使人人明礼。”

“而法则为人之下限,如果有人不遵守,那么就要用律法去惩处他。所以臣以为当礼法并举,荀子之说正合适,甚至可为大明国策。”

听着赵秉忠的话,朱由校差一点就想问问他,你是不是穿越过来的?

法律是人的下限,这句话在后世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同时也是这么遵守的。

另外还有一个非常著名的观点,那就是法无禁止即可为。

这是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只要法律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你做的,你就可以去做。

而对于政府的官员来说,法无禁止,即不可为;没有法律规定的,就不可以去管。

虽然和赵秉忠说的不一样,但意思却总是如此。

朱由校再看向赵秉忠的时候,眼中全部都是赞赏的神色。

你早就应该站出来,你知不知道?

如果你早站出来,我早就用你了,说不定现在你就入内阁了。

比起黄克缵那个半路出家的人物,赵秉忠实在太合适刑部尚书这个位置。

如果赵秉忠早站出来,那就没有黄克缵什么事了。

朱由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爱卿们的想法,朕已经知道了。”

听到朱由校这么说,不少人的心里面咯噔一下。

不是啊,我们还没说话呢!

我们反对呀!

他们就想往前站出来,想要表达自己的意见。

可是朱由校根本没搭理他们,直接转头看向四位内阁大学士说道:“几位阁老有何看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就转移到了内阁大学士的身上,想看看他们怎么说。

这个时候你就不好再出去抢话了,毕竟是陛下问的,而且问的也是几位内阁大学士。你这个时候站出去讲话,只能是让人觉得你不合规矩。

黄克缵自然不用站出来,因为这本身就是他提出来的,没什么好说的。

那么就该轮到孙承宗了,因为在剩下的三位内阁大学士里面,他的地位最低。

孙承宗向前走了一步,缓缓的说道:“陛下,臣赞成。”

说完这句话之后,孙承宗就转身退了回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就是我表完态了,其他的事情我不想说。

接下来自然就轮到内阁次辅徐光启了。徐光启向前走了一步,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说道:“启禀陛下,臣也赞同。”

这两个人开口之后,可以说是一片哗然。

怎么会这样呢?

他们居然全部都赞成?

从上朝开始之后,朝堂上就没有出现反对的声音,所有人都是全部赞同,唯一不赞同的就只有余懋衡。

但人家也不是彻底反对,只是说要把孟子和荀子一起送上去。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韩爌的身上,虽然心里面还抱着一点点期望,只是大家都知道,恐怕是没希望了。

第二二二章 你没有反对的资格

对于韩爌这位内阁首辅大学士,所有人的评价都不怎么样。

有的人甚至觉得韩爌是东林党的背叛者,是一个为了获得权力就毫无原则毫无底线的奸臣。若是把这个问题交到韩爌的手里面,基本上就等于没戏了。

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之中,韩爌稳稳的向前走了一步,沉声说道:“启禀陛下,臣亦同意将孟子换为荀子。”

说完这句话之后,韩爌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转身站到了另外一侧。

听完韩爌的话,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行,朕知道了,看来爱卿们的想法都是如此。很好,那就这么办吧。”

他又转头看向黄克缵,微微笑着说道:“黄爱卿,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办吧。你会同礼部一起,把这件事情办好,不要有什么纰漏。”

“是,陛下。臣一定不让陛下失望。”黄克缵连忙走出一步,恭敬的说道。

听到这句保证之后,朱由校收起笑容,直接站起身子说道:“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不再理会众人,转身向着后面走了出去。

今日大朝会上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所有人都没想到居然是一面倒的赞同。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吧?

难道朝堂之上全部都是庸庸碌碌之辈,一个敢站出来说话的人都没有?

一时之间,舆论甚嚣尘上。

事实上,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非常简单,那就是因为高层没人。

自打朱由校穿越到大明朝以来,他就一直在清理朝堂上的东林党,而且每一次东林党人都是一批一批的被拿掉。

像工部户部,还有礼部和兵部,全部都被朱由校给清洗了一遍。

内阁四位大学士,也都是清洗之后留下来的人。

一向擅长喷人怼人的都察院,早已经被清洗的不像样子,现在为首的是朱由校的心腹大臣余懋衡,在都察院里跳得最欢的大喷子是崔呈秀。

在这样的情况下,高层怎么可能会有反对的声音?

至于下层的人想反对,有什么办法?

你连站在朝堂上的机会都没有,你怎么反对?

你想到早朝上去说话?

可惜啊,你没这个资格。

这一次大朝会只宣召了正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反正低于这个级别的官员都没有资格参加。所以出现一面倒赞同的这种情况,一点都不奇怪。

说白了,虽然这个决定不符合民间的希冀,但是却被朝堂上认可。

就是因为朝堂和民间想的不一样,朝堂上的每一位大佬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利益,他们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之后,决定这个政策应该支持,因为大家都能从这个政策之中分到好处。

虽然这些大佬心里面并不是很赞同,但姑且还是可以同意的,所以就形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民间的反对声音依然非常的剧烈,但是没有用,无法传达到高层,所以无论怎么跳都不会有结果。

何况这种改革又不像是什么制度的推行,需要下一层的配合。

科举这种改革完全是自上而下的,完全不要下一层的配合。

嗯,要么你就不考,这就算是你最能够拒绝的地方。

你不参加科举就算了。可你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不参加科举,总会有人愿意去参加的。

一旦有人去了,那么这种对抗措施就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至于说下层官员,朝廷这会让你考荀子,你不听直接考孟子,那是什么呀?

违抗朝廷命令,违逆皇帝的圣旨。知道那是什么罪名吗?

其他的罪名可以找理由推脱或者搪塞,但是这个罪名没法躲。这就是一条从上自下压下来的政策。

一时之间,京师风起云涌,无数人在奔走呼号,无数人在疯狂咒骂,甚至发生了好几次拦轿子的事情。

当然,他们拦的就是朝廷重臣的轿子,愤怒的发泄自己的情绪,大声的咒骂这些重臣不配为官,不配作为读书人;同时也呼嚎着让这些重臣站出来说话。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都热闹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却笑了。

说白了,从这一次的事情上就能够看得出来,很多时候,朝廷的利益与地方的利益是不符合的。

朱由校想要的是为国家选一些真正有用的人才,能够为国家所用的人才。

可是地方却不这么想,他们首要的想法是我要做官,至于怎么考上的无所谓。哪怕是比拼力气,只要是我擅长的就没关系。

这条政策被如此多的人反对,是因为大多数的读书人读的都是《孟子》,猛然换成《荀子》,他们就不适应了。

但更多的则是对未知的恐惧,不想做出改变的恐惧。

抬头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面无表情的问道:“没有人准备跪到皇宫前面来吧?”

如果有人跑到皇宫前面骂自己一顿,或者搞一个什么到午门门前去跪谏,这才是真正的麻烦事呢。

至于其他的根本就没那么重要,他们喜欢拦官员的轿子就去拦呗。

“启禀皇爷,不会出这样的事情。”陈洪连忙躬身保证道。

事实上,的确不会出这样的事情,因为这一次锦衣卫和东厂全部都在盯着。

只要有人想要这么干,锦衣卫和东厂准备就直接将其掐死于萌芽里。

谁敢这么做,直接搞死。

朱由校点了点头,他知道陈洪话里面的意思,没有继续问下去。

只要不出这种事情就可以了,为什么不出的原因就没那么重要了。

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朱由校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今天是内务府那边考举的日子吧?”

“回皇爷,的确是。”陈洪连忙低头说道。

“那就准备一下,咱们去看看。”朱由校笑着说道。

事实上,朱由校在皇宫里面待得真的有一些烦闷了;另外一点,自己对内务府那边的考举真的很在意。

原因很简单,这是以后的一条路啊。因为公布准许胥吏参加,所以引起了不少的风波,但并不是很大,因为这毕竟是皇帝的家事,所以其他人也不太好过多的干涉。

根据方正化前几天的汇报,内务府这边的确是收到了不少胥吏的报名。

对这些胥吏来说,考一下试试又没有什么坏处。

再说了,谁愿意当一辈子的胥吏?

只要能够考到内务府去,那可就是官员了。虽然是皇帝家的私人官员,甚至有可能会被骂成皇家的奴仆,那又有什么关系?

那也是官。锦衣卫还被称为皇帝鹰犬,可是谁敢小瞧人家?

所谓的地位高低其实都是对比出来的,有人自抬身价,整出一副我就是比你高贵的模样,无数次的塑造,无数次的抬高自己,然后下面的人还真就信了。

这就是士人们不断干的事情,因为他们掌握着话语权。

其实这与后世的一些人种论、种族论是一样的。人家掌握话语权、掌握着世界经济大权,人家就告诉你,我更高贵。

最让人无语的是,有些人居然还真信,相信的还是底层人。

虽然内务府的官员会被人鄙视,那胥吏就不被人看不起了吗?

不管怎么说,从胥吏变成内务府的官员,那就是一个非常大的进步。

在这样的情况下,胥吏的报名热情可想而知。要知道这一次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所以他们一定要把握住。

朱由校想去看一看考举,看看有什么结果,会不会蹦出一两个人才。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准备。”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

朱由校这边在准备出宫的同时,宋家兄弟与张余也来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口。

虽然张余说要自己来,但宋家兄弟还是陪着他一起来了。

用宋应升的话来说,咱们三个到了这个地步就共同进退吧。成,则一起在朝堂;败,那就一起回家种田。

对于宋家兄弟的情谊,张余没有多说什么,三个人一起来了。

宋应升他们来的就是冯从吾的家。

对于宋应升三人来说,这不是他们应该来的地方。可他们都知道,不来不行。

在接到宋应升三人的拜帖之后,冯从吾那边也给了回信,愿意见他们三个。这才有了今日的会面。

不然你直接就直不楞腾的上门去,根本没有人会见你,门房直接把你给打出去。

因为这是没有礼仪的事情,你是在看不起人家。除非是大人物光临小人物的家,可以直接去,这叫礼贤下士。

门房这边知道宋应升三人会来,直接就把他们都接进去了。

宋应升三人带到后面的二堂会客厅,有人上了茶之后就退了下去。

宋应升三个互相看了一眼。

张余悠悠的说道:“京城居之大不易啊!”

宋应升瞪了一眼张余,因为张余说的那句话明显是在反讽。

原因也非常的简单,冯从吾的这个宅子可不小,是一套三进的院子。最关键的是这套宅子的位置,绝对的黄金地段。

是这样的地段弄这么一套大宅子,咱就先不要说他多少钱了,这就是一般人买不了的地方。你想住到这里边来,你周围的邻居还不一定同意呢。

冯从吾能够住到这里边来,这地位自然就不低。不然以他一个五品官,在京城这样的地方,想住在这里边根本就不可能,有钱都没资格住这里。

所以张余的这句话明显就是在反讽冯从吾表面上推崇简朴,暗地里面却是各种享受。

事实上,这在大明官场上都已经成为非常非常熟悉的套路了,大家基本上都这么干。

就像当年万历皇帝恨张居正就这个原因。张居正教导万历皇帝,你要节俭,国家艰难,所以你要简朴;宫里面不能点太多的灯,宫殿也不要修,吃穿都要节俭。

如果张居正能够以身作则,那么他的确是一个好老师。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他的生活十分的奢靡,大肆收受贿赂,出门坐四十八人抬的轿子。那轿子就像个移动的小房子,里面什么都有。

每一次张居正出门都是前呼后拥,起居八座,你让万历皇帝怎么看?

你剥夺了我的权力,你还不让我花钱。你倒好,你行使我的权力,还花着我的钱?

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早就弄死你了!

这种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演越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基本上这些官员都是表面上生活简朴,私底下生活奢靡。

尤其是从江南来的一些东林党官员,在京师的时候,口中喊着皇上你要节俭,但是自己过的生活却一点都不节俭。

他们每年都会有人送礼,夏天有冰敬,冬天有碳敬;没事还有人跑过来找一幅字,上赶着送润笔费。即便是什么都不做,每年都有一大笔收入。

更有甚者,虽然表面看起来很清廉,但是在他们的老家,家里面仗着他们的威势,那可真的是各种发财,做生意、开店铺、放高利贷、兼并土地,什么都干。

因为有他们这些大官员保驾护航,地方管也不敢管。

他们表面上清廉不贪,但实际上家里面每年都会送来大量的银子,典型的例子就是嘉靖时期的内阁首辅徐阶。

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代名臣,他居然比大奸臣严嵩还有钱?

现在张余这么说,明显就是反过来讽刺冯从吾。

原因也很简单,小年轻人还没有踏入官场,没有被这样的风气所左右和洗礼,心中还抱有爱国的之心,所以看不惯;加上性格之中带着一丝促狭,张余才这么说的。

宋应升瞪了他一眼说道:“背后论人是非,非君子所为。如果你想知道,等一下冯大人来了之后,你可以直接问他。”

张余看了一眼宋应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是怎么和他们成为朋友的?

要知道这可是第一次和冯从吾见面,什么都没谈,先去问冯从吾你房子怎么来的?

你信不信冯从吾直接让人把你给打出去?

“让你们久等了。”这个时候,冯从吾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容,语气温和的说道。

同时他还对宋应升三人拱了拱手,一点架子都没有。

宋应升三人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躬到地。

要知道冯从吾可是老前辈,他们该有的尊重是一定要给的。所以宋应升三人的礼仪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缺点。

“免礼,免礼。坐,坐。”冯从吾笑着说着,伸出手对宋应升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等坐下之后,双方谁都没有先说话,而是在互相打量着。

尤其是冯从吾在仔细的看着眼前的这三个人,事实上他已经派人打听过他们仨了。

这三人现在在圈子里面的名气可不小,尤其是宋应星辩驳魏大中的事情。

现在这三人找上门来,冯从吾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高兴的,因为这体现了他的地位嘛。

不过对于三人找自己有什么事情,冯从吾心里边还没什么底。

宋应升三人也在看着冯从吾。

冯从吾五十多岁的年纪,脸上没有什么奸邪之相,整个人看上去透着一股儒雅。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老帅哥,看起来没有什么毛病,为人处事也颇为和善。

“刚刚在写题本,不好打断。让三位久等了。”冯从吾对自己的迟到做出了解释,随即说道:“希望你们不要见怪。”

“不敢。”宋应升三人连忙应道。

这个时候,张余说道:“敢问冯先生,可是关于朝中以荀子代孟子之事?”

谁都没想到张余会这么直接的问出这个问题,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冯从吾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起来,因为这个问题不是特别好回答,同时也不是张余他们应该问的问题。

看了一眼张余,冯从吾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是。正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要劝谏陛下也没有什么可瞒着的,我写的正是关于这件事情。朝堂之上没有人反对,会让陛下以为所有人都赞成。他们无所作为,我却不能够视若无睹。”

张余点了点头说道:“可我却觉得这么做不妥。”

冯从吾看了一眼张余,沉着脸说道:“臣子有错,需要参奏;陛下有错,需要直谏。有何不妥之处?”

说这句话的时候,冯从吾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一些不太高兴了。显然他对于这三人已经开始怀疑,直接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如果张余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肯定就要抬手送客了。

“因为我认为除了激怒陛下以外,如此做法毫无用处。”张余笑着说道:“我再问一句不太妥当的话,先生的题本之中,可是言辞十分的激烈?”

“不激烈无以振聋发聩。”冯从吾说道。

不过张余能够猜到这一点,这倒是让冯从吾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冯从吾继而问道:“可有不妥当的地方吗?即便激怒了陛下,我们身为臣子的该劝诫还是要劝诫,岂能因为怕激怒陛下而退缩?”

“为臣者自当劝诫陛下。可是先生你也要明白,这针对于事无补。”张余继续说道:“我们要做的是激怒陛下?还是希望陛下能够收回成命?或者是希望陛下能够拨乱反正?”

“只有弄清楚自己的目的之后,才能够继续做事情。如果想要激怒陛下,想要以直邀名,如此做法自然没有问题。甚至言辞越激烈把陛下激怒,越能够达到目的;最好能够被陛下打一顿廷杖,或者是直接被下入锦衣卫的诏狱,如此方能够全自己的名声。”

听到张余的这句话,冯从吾沉着脸没有说话。

不过从表情上来看,冯从吾是真的生气了。

第二二三章 废宋儒,学汉儒

“我岂是这种人?你到我府上来,难道就是想说这个吗?”冯从吾怒视着张余,大声的质问道。

他的眼中似要喷火,同时已经摆出了一副要送客的样子。

一边的宋应升和宋应星都看傻了,谁都没想到张余上来就摆出了这样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

要知道他们三人这一次虽然算不上是来求人的,但来人家家里,多少态度也要好一些吧?

毕竟说到底,他们是来联合的。可张余现在这个样子,给人的感觉是来结仇的呀!

张余不为所动,没有被吓到,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说道:“正因为我相信您不是这种人,所以才和您说这些事情。”

“我们要做的是忠君报国,是匡扶正义,而不是泄愤,也不是以直邀名。现在大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我们不能够再以直进谏;我们需要有一些计谋,需要迂回。”

“朝堂之上,碌碌之辈甚多,幸进之辈也不少,由此等人执掌大明朝政,可以想象大明将来会如何。在这样的时候,我们更不能逞心中一时之痛快,罔顾正义、罔顾大明!”

冯从吾看着张余,知道这个家伙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但这话却不尽不实。

朝堂之上,这样的人虽然有,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这样;现在的情况也不是臣子们想怎么样的事情,而是要怎么扭转陛下的看法。

不过冯从吾听出了张余是话里有话,于是就缓缓的坐了回去,缓和了些脸色问道:“那你有何主意?”

“如今朝堂之上,徐光启为心学一脉,在他身边有户部侍郎李之藻,亦有礼部尚书沈庭筠。三人在朝堂之上,又深得陛下信任,可以说地位根深蒂固,虽然他们上位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想要撼动也不容易。”

“除此之外,刑部的黄克缵于今时今日提出荀子,可以说是独树一帜。相信用不了多久,在他身边也会汇聚一批人,这就是朝堂上的第二股势力。”

“至于第三股势力,表面上看是内阁首辅韩爌,以及内阁大学士孙承宗。可事实上我们都知道,韩爌与孙承宗并不是一类人,同时还有一个工部尚书赵南星,这三个人勉强算是同一阵线,但是心又不齐。”

“现在朝堂上主力就是徐光启一群人。除此之外,估计还会有黄克缵的一群人,到了这个时候,朝堂上的新一轮变动恐怕就要开始了。”

看着一眼张余,冯从吾开口说道:“我现在不过一个区区的五品尚宝卿,你们只是举人,有何资格评论朝堂上的诸位?更没有左右他们的办法。”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张余笑着说道。

“此言何意?”冯从吾看着张余,这一次脸上的表情终于严肃了起来,等待张余给自己一个答复。

冯从吾看出来了,这个张余到这里来就是有话要说。

张余也没隐瞒,直接就把韩爌找自己和宋家两兄弟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听完这些话之后,冯从吾陷入了沉思,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阴暗还是兴奋,给人一种十分复杂的感觉。

半晌之后,冯从吾才抬起头看着张余,干巴巴的问道:“此事与我何干?”

“朝堂之上纷纷扰扰,各家都在宣扬自己的学说。在这个时候就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关中一脉,如果在这个时候没有作为,恐怕很快就会沦落尘埃。”张余看着冯从吾,直接说道:“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何去何从?”

冯从吾自然也有这个担心。

他算是关中一脉的代表人物,同时在理学和心学的造诣上都颇深,就证明这是一个兼容并蓄的人。

冯从吾看着张余,却没有开口去询问,因为他知道张余的话还没说完。

“所以在今时今日,到了我们做事的时候,同时也到了大变的时候。”张余继续说道:“我们儒学一直都是兼收并蓄,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能够重新开创一个学派呢?”

“我们这些小辈没有资格,但是您在关中讲学二十多年,门生故旧遍布天下,在士林之中声望颇高,为什么不能够自己开创新的学派?”

“我们可以集各家所长,以关中一脉为根本,结合当下朝廷之所需,开创新的学派;以韩爌这位内阁首辅为朝中外援。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会在朝廷上占据一席之地。”

“如此一来,我们才能够真真正正的改变朝堂上的一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写题本泄愤。这也是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关中一脉的传承,全赖先生一言决之。”

冯从吾看着张余,陷入了沉思。

要说他不动心,那是假的。

事实上冯从吾其实没有什么学派,他理学心学都学,说是东林党一脉,那也只是认同东林党的思想和想法。

而东林党都算不上一个学派,所以现在听了张余的说法之后,冯从吾还真的心动了。

想到自己在关中讲学二十五年,再想想自己现在的地位,甘心吗?

现在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五品的尚宝卿,自己能做什么?对得起自己一生所学吗?

反正已经是这样了,不如搏一把。如果成了,那么自然是青云直上;如果不成,回关中继续讲学吧。

想到这里,冯从吾看着张余,缓缓的说道:“你有什么想法?我是说关于学派方面的,这一点要想清楚,如果这一点想不清楚,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张余看着冯从吾,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我的确有一些想法,但是并不成熟。比如我觉得我们学派的第一要务便是两个字,务实。”

冯从吾一愣。

连宋应升和宋应星都是一愣,这件事情张余没有和他们说过。

张余没有去看其他人,而是继续说道:“现在各个学派务虚之风盛行,我们就要扭转这种局面,喊出务实的口号。”

“什么事情要做,做了才会知道对与错。至于衡量务实的标准,我们可以用陛下的一句话,那就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什么事情要做过才知道,不要务虚,不要夸夸其谈。”

听了张余的这句话之后,在场的几个人的脸上都有一些怪异的神色。

以务实为第一要务,喊出的口号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这完完全全就是冲着陛下去的。

你这个口号一喊出来,妥妥的就是在拍陛下的马屁。

但是冯从吾和宋家两兄弟没站出来反对,因为这种事能做不能说,不过这个口号倒是挺可以。

一个学派成立之初,总要有拿得出手的口号和东西,否则的话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张余继续说道:“在其他方面,我们讲究四民平等。”

张余看着冯从吾,严肃的说道:“天生蒸民,自然是一视同仁;众生平等,所以人没有高低贵贱,市农工商无非是从事的行业不同罢了。”

得了,这就把佛家的口号拿过来了。

这个口号具有的蛊惑性,他们都知道。这么干也不止他们一家,所以他们不觉得奇怪。

同时冯从吾三人也大概明白张余要干什么,这就是把现在比较火的几个学派、陛下比较信任的几个学派,把他们最具代表的东西拿过来杂交在一起,形成自己的思想。

张余继续说道:“如何判断一个人是否高贵,那就要看他为国家为百姓做了什么。”

“有功于国,自然得享高位,这才是衡量一个人是否高贵的标准。勋贵世家,陛下筹其公;陛下天命,乃上天朝筹陛下之功,此乃天功之论。”

这天功论也被张余给拿过来了。要知道因为此事前一段时间闹得可是不小。

不过张余还没有停,他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认为朝廷应该礼法并举,礼为表,法为里。无论是勋贵、庶民,亦或者是官员、白身,只要犯法,全都要一律严惩。法外可以容情,但是法外不可以开。”

三个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张余。这是把荀子的学说也拿过来了。

至于前面的务实,甚至也可以扩充到荀子的学说里面,毕竟荀子讲究制天命而用之。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怎么说张余好。

你要说他说的不妥吧,他这个办法还真的切实可行。要是这么干,关中学派的崛起就指日可待,在内有内阁首辅大学士韩爌支持,在外有他们这些关中学派的人摇旗呐喊。

如果真的能够做到切实可行,那么就真的能够成功。

只要把这些思想洗一遍,变成自己的思想,再从关中学派里面找到一些可以符合的说法,瞬间就能够崛起于当世。

只是这么干,实在是有一些太差劲了。

见三人都不说话,张余继续说道:“我们还有一个优势。”

冯从吾等人皆是一愣。

咱们现在三瓜两枣的还有什么优势?

“我们都是关中人,关中是什么地方?关中乃是秦汉唐兴盛之地。秦就先不说了,我们单独把汉唐拿出来说,可以对外喊出一个口号,叫做学汉唐之儒。”

“我们都是关中一脉,倡导学汉唐之儒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从汉唐之儒里面,找到一些切合我们关中学派的学说。或者说我们就是承袭汉唐之儒,有汉唐之强盛。”

“我们为什么要学宋之儒呢?那就是腐儒。你看看大宋,自从建国之后可有一日强盛?”

张余这话就是纯粹的胡说八道了,宋朝衰弱的帽子也不能全部都丢到宋朝的儒者身上。

但历史就是一个小姑娘,怎么好看就怎么打扮。现在自己需要汉唐之儒变漂亮,那么就只能把宋儒变丑了。

三个人看着张余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如此一来也算给自己的学派找到了出处。

我们就是关中学派,我们承袭自关中的汉唐之儒。

若是想要找到理论学说,汉唐之儒那么多著述,总能从里面找到一些,然后全部都套到现在来,这就叫古为今用。

三个人的目光明灭不定,尤其是冯从吾。如果真的这么干的话,那这个首领之位舍我其谁?

毕竟现在关中一脉,他的资历最老,威望最高。如果真的能够把这件事情做成的话,那他以后将是什么地位?

他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想到这里不激动都不行。

虽然这么干,有一些不要脸,可这世界上的事情要脸干得成吗?

再说了,咱们儒家从来都是百变的,学习他人的优点也是咱们的优点嘛。

强迫自己稳定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张余,冯从吾淡淡的说道:“此事你可与韩爌说了?”

这件事情的关键点在韩爌,如果他答应了,自然什么都好办;如果他不答应的话,那这件事情肯定就不好办。

因为想要这么干,需要得到陛下的支持。而要得到陛下的支持,那么就要先到陛下面前,至少也要有人引荐。

在这样的情况下,韩爌的引荐就异常的重要,所以冯从吾问出了这个问题。如果没有韩爌的引荐,他们几个根本成不了事。

张余笑着说道:“只要您同意,我就有把握说服韩爌。”

这个倒不是张余胡说八道,而是他真的有信心。

以韩爌现在的情况来说,他急需要摆明立场,也急需要有人对他进行支持。自己这些人就是最合适的,而且这个立场韩爌肯定愿意接受。

韩爌为什么愿意接受?

原因也很简单,从头到尾自己这个学派就是跟着陛下走的。

第一个观点务实,那就是在拍陛下的马屁。后面那几条,哪一条不是陛下感兴趣的?

除此之外,废宋儒、兴汉唐之儒,直接就把理学给扫到垃圾堆里面去了。

管你什么理学和心学,你们都是宋儒;宋儒就是完蛋,就是废。如果你们不完蛋,你们不废,你们怎么会让元朝给打了?怎么会被辽和金那么欺负?

宋朝那么完蛋全都怪你们,这个帽子你们戴也得戴,不戴也得戴。

我们大明朝就不一样了,我们大明朝太祖皇帝英明神武,以一介布衣之身,横空出世,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如此庞大的帝王,如此强大的帝国,怎么能学宋儒呢?

我们大明这么多年如此衰弱、边疆不宁、国用不足,全都是你们宋儒的锅。

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拨乱反正了。我们怎么还能学宋儒呢?

我们要学汉唐之儒。

至于提出的和汉唐之儒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要有我们大明的特色,符合我们大明的实际情况。如果要全都和汉唐一样,那大明岂不就和汉唐一样?

我们大明,怎么能光学汉唐呢?我们要超越他们!

这样的思想,张余就不信说不服陛下,同时还可以告诉陛下,你有什么不同意的,咱们说嘛;又不是不能商量,你提出来我们就干。

宋应升看了一眼张余,他觉得张余的这套说辞太没有下限了。

不过看着冯从吾跃跃欲试的样子,宋应升知道恐怕张余这一次又成功了。不过他还是说道:“如此,我们岂不是和他们一样了?”

宋应升这句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那我们和他们一样,还不如让他们去做呢。

张余看了一眼宋应升,有些头大。

难道冯从吾没看出来吗?他当然看出来了,可这里边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

一方面他会成为一个学派的领袖,官职上也会有很大的提升。到时候民间声望无敌,官场上官位无敌,在青史上也会留下自己的姓名。

在这样的利益面前,其他的完全都可以放到一边去。什么叫我和他们一样?我做的和他们做的能一样吗?

不过以宋应升的性格提出这个问题,张余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这怎么能一样呢?”张余沉着脸说道:“他们那些人,蝇营狗苟争权夺利,哪里是为了大明、为了江山?”

“比如提出要抬荀子思想的人,他真的信荀子吗?他们不相信。他们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自己的官位罢了。”

“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是为了大明,为了这个国家。大明立国两百余年,到今时今日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可是怎么改,这一直都是一个问题,在这种世道,舍我其谁?”

宋应升看了一眼张余,他其实很想问问张余,别人信什么或者学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你学的是纵横家吧?你说你是儒家子弟,谁信呢?

“对,正是这样。到了我们做事的时候了!”宋应星在一边站了起来,大声的说道,脸上全部都是激动的神色。

看了一眼弟弟,宋应升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前的事情,他没有办法阻止了。

有一点他还是可以接受的,那就是很多东西都可以自己添进去,他也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和学术阐述出来。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于是宋应升没有站出来反对。

见到宋应升没有反对,张余算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冯从吾,问道:“话我们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听到张余的话,冯从吾知道自己该表态了。

如果自己现在不表态,那么这个事情就成不了,而且回去之后他们就会去找韩爌,转身就把自己给卖了。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估计自己官职什么的也都没了,只能乖乖的回到关中去。

想到这里,冯从吾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就听你的吧,我等你们的消息。”

张余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等我的好消息。”

宋应升三人出了冯家之后,宋应星还是有一些兴奋。

与大哥不同,宋应星这一次对张余赞同更多。至于张余说的那些话,他没有多少感觉,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现在能做什么。

宋应升三人一路上往回走,却没有人说话,显然气氛有一些尴尬。

直到宋应星转头看向张余,神色依旧带着些激动的问道:“你觉得我们能做得成吗?”

张余点了点头头说道:“我们一定能做得成。”

说完这句话之后,张余咬着牙说出了两个字,“一定。”

像是在给宋应星信心,也像是在给自己信心。

在另外一条街上,朱由校装扮成一个富家公子哥正在瞎晃。

陪在他身边的是大太监陈洪,此时一副老管家的模样。

还有一个就是戚元辅,这个朱由校亲自挑选的贴身侍卫头领。他就更简单了,打扮的就像一个有钱人家的车夫。当然了,还有护卫的意思,因为他带着刀。

至于其他人,则散落在各处。

朱由校手里面拿着一把折扇,不时哗啦一声展开,摇晃着向前走,颇有几分纨绔子弟的意思。

要是带上几个打手,调戏一下良家妇女,妥妥的街头恶霸。

不过朱由校自然不可能这么干,虽然他心里面也很想试一试。

果然人的心里面都是有阴暗面的,压抑久了干坏事都觉得兴奋。

转过一条街之后,朱由校来到了内务府的门口。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朱由校走过去看了一眼之后,转身便从另外一个门走了进去。

这里边来考试的人大概分几类,首先就是勋贵和勋戚家的。当然了,肯定不是嫡系子弟,庶出的有可能都不是,大部分都是旁支或者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亲戚,或者是手下的家人,比如管家的儿子之类。

这种操作朱由校也不意外,一旦管家的儿子去了内务府,那就相当于自己家人进去了。所以勋贵勋戚经常干这种事情。

除了这一拨人之外,还有穷苦的读书人。

不要以为每一个读书人都是有钱的,穷人还是非常多的,想搏一个前程的人更多。

穷秀才,穷秀才,这三个字不是白叫的。在民间就有这样的说法,穷秀才,金举人,银进士。

这种划分的方法,一方面说明了他们的考试难度,考中举人之后进士反而好考了,另一个方向也说明了经济实力。

要知道,大明朝现在几百万上千万的读书人,每三年考进士才考中多少?考举人又能考中多少?

很多时候,在现实面前就是需要你弯腰的。就像在朱由校穿越之前,有编制的街道办职位都会让人蜂拥而至。在这个时代情况也一样,这是千古不易的道理。

何况朱由校给的还是内务府的编制,怎么也比胥吏好吧?

再差也是官,可以升职的。在这样的情况下,穷苦的读书人自然是趋之若鹜。

除此之外,第三个比较庞大的群体就是胥吏。内务府接收胥吏,自从这个消息发布之后,胥吏们自然是蜂拥而至。

要知道,谁想改变自己的出身,那他们就是最想的一群人。

胥吏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的日子,有的人愿意过,有的人却不愿意。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内务府就成了他们非常好的选择,自然而然的就会跑过来。

朱由校在外面逛了一圈,基本上已经能够区分出这三类人。

可以说还没有进入内务府,他们就已经天然分成了三个派别。这倒不是其他的问题决定的,而是从出身上就已经决定的。

对此朱由校的意见就是不管,随你们便。

自己的手下没有党派之分,简直就是开玩笑。臣子们不结党,这种想法只能以存在于帝王美好的幻想之中。

走进内务府之后,朱由校直接去找方正化了。

这一次的事情是由方正化负责的,朱由校有一些事情需要问他。

至于老丈人张国纪,朱由校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张国纪除了背锅以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

转了几圈之后,朱由校就看到了方正化。

方正化正在和手下交代着什么,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家皇爷。他没想到皇爷会来,脸上全是不敢置信。

回过神之后,方正化快速的跑到了朱由校的身边,直接就想跪倒在地大礼参拜。

“行了,免礼吧。”朱由校一摆手打断了方正化的动作。

如果这个时候闹出什么动静,那内务府那边所有人都要过来参拜自己,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

所以朱由校就直接拦下了方正化,没让他搞什么太大的动静。

一行人很快就进入了方正化的值班房,朱由校好奇的四下看了看。按照后世的说法,这里就是方正化的办公室。

朱由校转了一圈,发现屋子里面的布置还不错,没有故作儒雅。不远处的墙上还挂雁翎刀,显然是方正化自己的。

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朱由校看着方正化,温和的说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方正化不敢怠慢,连忙说道:“启禀皇爷,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朱由校点了点头问道:“该交代的事情陈洪都已经交代给你了吧?”

“回皇爷,陈公公已经交代给奴婢了。”方正化恭敬的说道。

轻轻的点了点头,朱由校说道:“那就继续吧。”

考试放在内务府之中的一个大广场上进行,总共分为三轮。

一轮是像科举一样考四书五经,不过难度却非常的小,基本上就是默写和填空。这对于考生来说根本就没什么难度,如果连这个都考不了,你就不用来了。

这一项主要目的是检测大家是不是识字,除此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用处。

第二轮考的则是算数。这个就比较难了,其中除了简单的计算和填空之外,还有应用题。

第三轮考的是策论。这个也是学科举,但在朱由校看来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卵用。内务府考这个有什么用?

不过方正化也给朱由校解释了。通过这一场策论的考试,主要是判断考试之人人品和行事风格。

三轮考试过后,还会有一轮面试。面试过了,才能够正式进入内务府。

因此考生们十分的慎重,所有人都在等着开考。

朱由校站在考场正前方的监考楼上,透着窗子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的考生。

说起来考生还真的不少,看到他们在准备考试,朱由校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自己应该在内务府成立一个学校,教导一下这些人,至少给他们进行一个培训。

至于让什么人来教,朱由校觉得让宫里面的老内侍来就行了。

为什么让老内侍来教?

原因非常简单,老内侍在宫里面做事多年,能够熬到善始善终的,自然都是有一些想法和心思的。除此之外,他们在为人处事方面,足够很多人学一辈子了。

至于说学问嘛,这些人自然是不会差的。要知道,大明朝的内侍都是在内书堂读书的,可以说是耳濡目染。不然的话,不会写字什么事都不会干,在宫里面也走不远。

另外一点就是内务府和宫里面的内侍都属于皇上的私人机构,他们也算是一类人,更加好相处一些。

朱由校可不想把内务府的人全都教成朝堂上的大臣。

另外还有一点,这里可以作为退休内侍们养老的地方。在这里教教学生,管他们食宿,也算是一个非常好的归宿。

这对他们也有非常大的好处,有利于宫里面内侍的安定和谐,算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方式。

朱由校在盘算这件事情的时候,下面的学子里面,有一个人正在全神贯注地答题。

这个人的年纪可不小了,看起来已经有三十七八岁,脸色有一些苍白,带着几分病态,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他的神情异常专注认真,很快就引起了朱由校的注意。

倒不是因为这个人长得帅或是怎么样的,因为这个人穿着的是一身儒衫。从他的打扮上能够看得出来,这人应该是一个秀才。

虽然之前报名的秀才有不少,但来参考的却并不多。

因为朝廷发布了招收胥吏的通告之后,很多秀才觉得受到了侮辱。他们非常的有骨气,怎么可以与胥吏为伍呢?

所以他们就没来。现场到的大部分读书人,基本上没有什么秀才功名,大部分都是白身。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也知道比较穷,毕竟连秀才都叫穷秀才,何况他们这些白身?

现在看到一个秀才,自然吸引朱由校的目光。

不过朱由校也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这些读书人很快就会转投到皇家书院那边去。

内务府这边不适合他们,那么皇家书院自然就是更适合他们的地方。很多读书人都是这么想的,有秀才功名的人就更是这么想的了。

在这里看到一个秀才,倒是让朱由校有一些诧异。他转头对身边的陈洪说道:“去查一查,看看那个秀才姓字名谁,哪里人士,做何营生?”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陈洪赶忙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向下面走了出去。

很快朱由校要的资料就被找来了。

翻看了一下之后,朱由校发现还真的挺有意思的。这个人叫做徐峰,的确是一个秀才,是顺天府的人,二十一岁就中了秀才。

今年他已经三十八岁了,连着考了五次举人,全部都名落孙山。

对他来说就是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然后还是没能考上。

家里面为了供他读书,可以说是一贫如洗、每况愈下。前些日子他更是大病了一场,耗光了家里面所有的银钱。

为了给他救命,家里面把仅有的几十亩地给卖了。如果他再不想办法考中,那么全家人都要去卖身为奴了。

虽然大病初愈、身子还没有好利索,但徐峰还是来了。

翻看着手中的资料,朱由校发现徐峰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像一个非常倔强的人,不顾家里的情况不断的考试。

可事实情况并不是这样,他在不断考试的过程之中,给人做过私塾先生,甚至做过账房先生。

总之一句话,能赚钱的事情他都做。

当然了,没有做过苦力什么的。不过朱由校觉得不是他不想做,而是他那个小身板根本就没法做。

这一下,朱由校倒是对这个人感兴趣了。

对于朱由校来说,这样的人说不定将来就有什么大出息;在内务府的话,说不定可以大展拳脚。

可以适当的关注一下。

将手中的资料递回给陈洪,朱由校没有继续说什么,也没说要让他录取什么的。

不过朱由校却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在现在的大明,这是绝对的官本位,

对于大明的百姓来说,只有做官才算得上是出息人,才算得上是改变了自己的阶级。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出路。

经商做股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没有本钱,也做不起。倒不是说商人的地位低,可是大明朝到现在有几个是真正的商人?

基本上所有的商人都是官商,即便不是官商,也与当官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普通的百姓是经不了商的,反而只有读书是一条相对公平的道路,能够让他们改变自己的阶级。

如果自己想要真正推行四民平等,光在思想上宣传还是不够的,还要想办法抬高百姓的地位。

至于如何抬高他们的地位,朱由校想到了一个非常牛逼的政策,这个政策就叫做评职称。

在很早很早的时候,技术工种和政府部门的待遇相挂钩的。比如正处级待遇,副科级待遇,他们可能不是公务员,但就是给了待遇。按照这种待遇领工资,名义上是与公务员平级的。

如果朝廷给予工匠这样的待遇,比如说正处级大匠,转换成现在的话就可以说是五品匠人,他所享受的待遇和五品官员一样。

到时候再建一个专门的技校,是不是就可以从普通百姓那里吸纳很多的人来读书?

或者是穷苦的百姓根本就用不着这些,只要你给他们读书,他们什么都愿意读。

毕竟在这个时代,很多人连饭都吃不上。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是读书,就是翻身的机会。

这件事情要好好的想一想,朱由校站在窗口琢磨着。

后世的国有工人,朱由校可是印象深刻。虽然有大规模的下岗潮,也有很多的体制改革,可是在国家成立最初的时候,这样的制度还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的。

他们让一个从战争之中百废待兴的国家,恢复到了拥有一定工业基础的国家。

大锅饭的想法是不可取的,可以实行集体劳动的按劳分配。等有机会,先在百工院试试看吧。

要是可以的话,可以推送到军中去,也算是一种改革。

朱由校觉得可以试一试。

“皇爷,皇爷。”

正在朱由校想的出神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于是转过头看过去。

见是陈洪,朱由校眉头就是一皱,直接冷漠着一张脸问道:“什么事情?”

“皇爷,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回宫了。”陈洪硬着头皮说道:“另外,这里的考取也完事了。”

听完这话之后,朱由校赶忙看下去,发现下面居然已经开始交卷了。

感受了一下自己站得酸麻的大腿,看来真的站得时间很久了。

“行了,那走吧。”朱由校点了点头,转身往楼下走了出去。

今天去了一趟内务府,倒也不算是没什么收获,也算是出去透了一口气。

对于这一点,朱由校还是觉得很欣慰,同时感觉也很不错。

回到皇宫之后,朱由校就晃荡到张皇后那里去了。

今天晚上要在皇后那边吃饭,然后就睡在那边。最近越来越不习惯一个人睡了,一个人的夜还是挺孤单的。

在朱由校带着小情绪去睡张皇后的时候,张余则是来到了韩爌的府上。

这一次宋家兄弟二人没有跟来,用张余的话来说,他们来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反而会让人觉得三人不齐心。

所以这一次就张余自己来吧。

宋家两兄弟也认同了张余的话,毕竟两人的确帮不上什么忙。比起他们两个,张余更像是纵横家的人,一个人就能把事情全部搞定。

第二二四章 开天辟地第一皇帝

韩爌今天的心情并不是很好,甚至有一丝丝的消极,还有迫切。

今天朝堂上的事情,让韩爌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要离开朝堂、离开京师。

像现在这样毫无作为的离开,韩爌真的不甘心,因为现在的他并没有做什么事情。

很多人都说他的内阁首辅之位来得太容易了,士林中对他的辱骂也非常多。原因也非常的简单,那就是他们都认为韩爌是背叛东林党才换来内阁首辅这个位置。

事实上,不管什么时候,有很多人是不看过程只看结果的。

东林党之案从结果上来看,很多人都因为这样那样的罪名下狱治罪,甚至被砍头,反而是韩爌高歌猛进拿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比起那些被砍头的、被抄家充军的,韩爌得到的好处最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毫无疑问,自然就是韩爌搞的鬼。认同这个结论的人非常多,韩爌根本就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让他背负着现在这极差的声誉和一无是处的作为离开这个他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官场,韩爌的心里边怎么可能甘心?

坐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自然要做一些事情才好。所以在看到张余的时候,韩爌的心里面是带着期望的。

因为韩爌想要的东西很简单,那就是一个能够支撑自己执政的理论体系。因为只有这样,他的声誉才能够有所挽回。

在来到这里之前,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张余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隐瞒得住,事实上与张余预料的一样,朝廷终究还是通过了黄克缵贬孟子抬荀子的提议,与自己猜测的根本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有一点张余没有预料到,那就是朝廷的高层居然全都同意了。原本张余以为会有人站出来反对,但现在没有反对之声。

正是因为这种情况,让张余确认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大明朝到变的时候了,前所未有的确定这一点。

事实上从天启皇帝登基开始,就已经有这种趋势。

东林党失势,很多人觉得是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但张余知道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碍到新皇帝的事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不想用他们了,或者是陛下看他们不顺眼,又或者是陛下觉得他们揽权过重。

但这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陛下开始打压他们、打压理学,那么陛下就会找人取代他们。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陛下不想看到另外一个东林党崛起,所以一直在寻找替代者。无论是徐光启的学说,或者说是李贽的学说,全都是这种产物。

反应比较快的就是黄克缵,他提出了荀子的思想,这种思想也被陛下接受了,可见陛下心中想改变的想法有多么的深。

在这样的情况下,变则活,不变则死。

同时这也是一个机会,是自己和宋家两兄弟这些人的机会。显然韩爌也感觉得出来,双方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所以张余对于今天能够说服韩矿,心里边有十足的把握。

见到韩爌之后,张余笑着行礼道:“学生见过阁老。”

“免礼吧。”韩爌笑着说道:“坐下聊。”

此时的韩爌态度十分和蔼,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宽宏大量的前辈对待后辈一样。

等到张余坐下之后,韩爌挥挥手让下人都退了出去,问道:“今日你来可有事情?”

“倒是有一件事情想和阁老说一说。”张余笑着说道。

“阁老应该知道,学生是出生于关中一脉。提到我们关中一脉,有一个人是永远都绕不过去的,这个人就是尚宝卿冯从吾。前日我们去拜访了他。”

听到冯从吾的名字,韩爌的眉头就是一皱。

如果从官职上来说,冯从吾和他差的远了;但是从士林的角度来说,冯从吾这个人却不一样,他的威望非常高,他的学生也非常多。

作为曾经的东林党人,韩爌十分清楚,冯从吾虽然在关中,但是他在整个北方士林里面都十分有地位。

韩爌没想到张余会把冯从吾抬出来,他们两个不是一个学派的呀!

于是韩爌疑惑的问道:“可是谈了什么?”

轻轻的点了点头,张余笑着说道:“冯先生不愧为我关中一脉的大师,几年不见,他的学问又有精进。这一次学生前去请教,真的可以说是受益匪浅。”

“冯先生提出了几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想法,虽然还有一些不完善,但是已让学生惊为天人。学生就想着来请教一下阁老。”张余笑着说道。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那你和我说说。”韩爌做出了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冯先生认为当摒弃宋儒,转而学习汉唐之儒。在先生看来,宋儒腐朽莫落,远不如汉唐之儒来的勇猛精进,前宋落到那样的下场,与他们的儒法有很大的关系。反观汉唐,勇猛精进,才是我大明应该学习的榜样。”

“当然了,先生也提出了去芜存菁、寻找符合我大明的学术思想。毕竟我大明太祖皇帝驱除胡虏光复中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古今得皇位最正者,非我太祖皇帝莫属。”

“既然太祖皇帝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那我大明自然应当开万世之法。”

听着张余的话,韩爌的身子猛地一震。

他读了一辈子的书,也做了大半辈子的官,什么话里的潜台词他听不出来?

何况张余这已经不是在隐喻,而是明着对自己说冯从吾和张余他们达成了合作,想要推崇一种新的学说。

这种学说从最开始就是要学汉唐之儒,摒弃宋儒。说白了就是挖了理学的根,该干嘛干嘛去。

这可比荀子换孟子狠多了,因为一旦摒弃了宋儒,朱熹的四书便彻底被扫进了垃圾堆里面。

至于张余后面的话,韩爌也真明白了。那就是以汉唐之儒的说法,重新树立一个学术思想。至于这个学术思想是什么,虽然张余还没说,但是韩爌也能够猜到一点。

“哦,是这样吗?”韩爌看着张余,笑着说道:“老夫倒是感兴趣了。”

“既然阁老感兴趣,那学生就和阁老说一说。”张余连忙笑着说道:“比如冯先生认为,我们就应该学习汉唐之儒实事求是的做法,摒弃一些表面上的虚无之风,无论是做官还是读书,都要从务实的角度出发。”

“同时先生受陛下的启发,将自己的务实学说与陛下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相结合,认为天下人应该从务实的角度去读书做官,踏踏实实的做事,唯功绩论,摒弃夸夸其谈。对官员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做出成绩。”

听到张余的这句话,韩爌就已经明白了,其他的都是假的,迎着陛下才是真的。

这个,韩爌倒是不奇怪,儒家学派一直都是这么干的;不这么干的,全部都是小众的学派,好多其实都已经消亡了。

而这么干,最有名、成绩最大的就是董仲舒。

到现在为止还在说的“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事实上真的是如此吗?

韩爌却觉得不是这样的。

当时的儒家真的比黄老师学更先进吗?

也不是这么回事。

原因其实很简单,那个时候,汉武帝一心一意的想要打匈奴,而儒家恰巧支持了他这个想法。

无论是“高举十世之仇,尤可复也”的公羊学派,还是高举着大统一思想的其他入门学派,全都迎合了汉武帝当时的思想和政策。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得到了汉武帝的重用,从而一举成为了天下学门之最。

到了韩爌这个层次,他们对这种东西领悟的就更深了。儒门的壮大从来靠的都不是讲什么仁义礼;如果依靠的是这些,那为什么孔子和孟子谁都没有成事?

孔孟周游列国,他们的思想有没有得到认同?

反而是荀子的思想,教出了一堆大家,从头到尾都被人所用。即便是到了大明朝,大明律依然如此,贯彻的还是法家的思想。

荀子的学说之所以没能够兴盛和传承下来,很大的原因就是他们的天命论不为皇帝所喜。

现在张余虽然打着的是兴汉唐之族的旗号,但干的却是以前前辈们就干过的事情。

韩爌直接捋着胡子就笑了。

因为他知道单单张余说的这一条,就足以得到陛下的支持。

把太祖皇帝吹捧一番,然后再拿出一个兴汉唐之儒的提法。除此之外,再顺着陛下的务实,以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的提法,向外扩散出去。

这必然会得到陛下的支持,因为这就是陛下自己说的话呀。

同时有了这个论点之后,很多事情就可以往外推了。比如重整官场风气,重塑务实的学风。

在务实学派的领导之下,可以推行考成法,同时也可以在军队里推行唯军功论。

解决了思想的问题,政策自然而然就能推行下去了。

思想指导政策,唯有合适的思想才有合适的政策。

思想不乱,政策才能有延续性。

韩爌认识的很清楚,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张余,心中不禁感慨,这个年轻人真的了不起。

他可不觉得这是冯从吾提出来的,整件事情就是这个张余在策划。冯从吾被他抬出来,只是放在前面的牌位。

看着侃侃而谈的张余,韩爌笑了。

有这样的一个后辈是好事情,张余现在连官场都没有进入,等到他有一天能威胁到自己的时候,恐怕自己早就老死家里了。

所以他对自己只有助力,这样的人不用用谁?

见韩爌微笑看着自己,张余笑着说道:“不知阁老以为如何?”

“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韩爌满意的点头,捋着胡子说道:“真的是太了不起了!那么有一件事情我想问,关于天命,冯先生是怎么说的?”

韩爌改变了对冯从吾的称呼,意思就很明显,他认同了。

张余心中了然,笑着说道:“对于天命,冯先生认为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纣王。在这一点上,先生推崇荀子的学说,以为制天命而用之的提法非常的好。”

听到张余这么说,韩爌一皱眉头。

原因也很简单,别看现在陛下用了荀子的学说,但是荀子的学说不一定真的为陛下所喜欢。

因为荀子学说有一个绕不过去的坎。那就是如果按照荀子的这种说法,那就是众生平等,天命谁都不管。

从而就会衍生出一个说法,皇帝就是一个爵位,与大家都没有什么不同,也就没有什么天子的说法,更谈不上什么天命所归。那么既然大家没有不同,我造反也就有了理由。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思想不可能为陛下所喜欢,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喜欢这种说法。

这才是荀子的学说不被认同的最关键一个点。

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的话,那么荀子的学说永远别想登上皇帝支持的目录里面去。

韩爌看着张余,笑着问道:“那天子呢?”

他的这个问题虽然字数不多,但是却恰恰的问到了点子上。

你们这么干,把天子放在哪里?

现在大家说的都是皇帝是上天的儿子,是苍天派来统治你们的。

天生蒸民,制天子一样牧养之。

何人为天子?

有大气运者、对苍生有大功德者,方可为天子。天子之气运,来源于对苍生之大功德。

我大明朝太祖皇帝,以淮西布衣之身,驱除鞑虏、光复中华、志平天下、荡平乱世,此乃定鼎天下之功,如此功劳自然是气运加身,自然可为天子。

我大明得位之正,古今未有。我大明圣天子,上承天命,下广布恩德于天下;万千黎庶皆受我大明天子之皇恩,我大明皇帝自然就是天子。

韩爌看了一眼张余,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他了。

这个不要脸的劲儿,怎么总感觉像纵横家?

这个学说,韩爌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之前陈可道讲学的时候,那也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后面也掀起了无数的风浪。

可是陈可道这个学说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人提出来了,估计大家都觉得就只是一个异端发出来的一段狂言,没有人放在心上。

谁能想到这个叫张余的又把它给捡起来了,而且还给改了。

到处突出的都是我大明太祖皇帝得位之正,我大明太祖皇帝驱除鞑虏,光复中华。

反正就是我大明太祖皇帝谁都比不上,所以我大明朝就应该是天命所归。

这个学说很容易被人接受,韩爌心里面很清楚。

因为在这个时代,三纲五常是很正常的事情。子不言父过,儿子吹嘘自己的老祖宗,那是怎么吹嘘都不过分的。

反而你不吹嘘就是错了,你要以你自己的老祖宗为骄傲和自豪。那么陛下以太祖皇帝为骄傲和自豪不正常吗?

简直就是太正常不过了。

按照张余的提法,我大明朝的太祖皇帝,那是远超唐宗宋祖,简直就是开天辟地第一皇帝。

这么说可以吗?

韩爌觉得没什么不可以。我大明太祖皇帝就是这样的,实事求事。

第二二五章 韩爌请罪

韩爌看了张余,脸上的表情显得越来越多的欣赏。

这个年轻人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年轻人,如果能够将他收为心腹的话,那么自己必然前途无量。

可是想了想,韩爌就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他不想要张余,而是他觉得这样的年轻人不可能甘居人下,想让他真心的臣服是不可能的。

不过也没有太多的关系,自己现在是内阁首辅,能给张余很多别人给不了的东西。

看了一眼张余,韩爌笑着说道“即便老夫同意,你又有什么办法能够让陛下知道呢?”

这也算是韩爌对张余的一个考验。

现在朝廷可不允许私自讲学,如果大肆宣扬自己的学说,很可能直接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何况这个学说还是这么的不主流。

张余倒是无所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只要阁老想做,自然能做得成。”

“不过学生觉得当务之急是完善,将冯先生的学说进一步的完善,然后可由阁老将冯先生引荐给陛下。这是有先例可援的事情,根本就不用费太多的脑筋。”

韩爌缓缓的捋着胡子,继而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是有前例可援。”

他们两个人说的这个前例,指的自然就是徐光启。

朝堂上下谁都知道徐光启是怎么上位的,就是因为他为陛下举荐陈可道,这成了所有人攻击他的一个点。

向陛下推荐异端学说,以图幸进,这与魏忠贤向陛下进献奸道有什么区别?

所以在很多人的眼中,徐光启的风评真的很差,他干的这个事情也不被大家所认可。经过这段时间的酝酿和发展,徐光启的名声就更臭了。

现在张余让韩爌做的也是这件事情。

张余说完这句话之后,面带微笑的看着韩爌。

韩爌倒也没有露出愤怒的神色,反倒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张余。

张余的意思,韩爌能明白,他也是官场上的老狐狸了。说白了,这就是在让自己纳投名状。

如果自己敢在皇上面前举荐冯从吾,那就证明自己和他们走在一条路上。一旦冯从吾他们出了什么事情,自己这个举荐人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要把他们和自己绑在一起。并不是很高明的手段,却是十分有效。

看着微笑的张余,韩爌也笑了。

韩爌直接说道“那等你们准备好的时候,告诉老夫一声。”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不出头就能得到好处的事情,所以韩爌也没有多想,直接就答应下来。

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张余就是一个小狐狸,如果自己不答应他的条件,说什么都没用。

听到韩爌的答复,张余笑着拱手说道“阁老深明大义,为国为民,实乃我辈之楷模。”

看了一眼张余,韩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情老夫可以应承你,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要和你说明白,你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扭转一下老夫的名声?”

“你也说了,老夫深明大义。可是现在的名声却对老夫不利呀。外界也不了解老夫,对老夫的误解颇深、误会颇多。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倒不是韩爌给张余的考验。事实上,他是真的想让张余想想办法挽救下自己的名声。

名声这个东西你说没用,但是更多的时候它真的有用,而且作用还很大。所以韩爌不想让这样的污名一直跟着自己,他想要一个好名声,至少不是所有人提起他就咬牙切齿的。

张余了然的看着韩爌。

对于韩爌的想法,张余心里边大概也能明白。

他抬起头看着韩爌,缓缓的说道“阁老,世人多愚昧,能有自我主见的人还少,大多都是人云亦云。外界对阁老的诽谤之语,阁老不必放在心上。”

“至于阁老说的事情,想要做到其实也没有什么难度。首先要弄清楚阁老的名声为什么差,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外界那些人都以为阁老做的是不对的,所以他们才会觉得阁老不是什么好人。因为做坏事的肯定不是好人,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

韩爌看着张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苦笑的说道“那你能把好事变坏事吗?还是能把坏事变好事?”

“什么是好事?什么是坏事?”张余胸有成竹的说道“这世界上更多的人是分不清好坏的,而且好坏是固定的吗?只是看你站在哪个位置去看。”

“那些被拿掉的东林党,他们真的冤枉吗?拿掉他们的罪名是什么?难道是莫须有吗?他们哪一个不是贪污受贿?他们哪一个不是知法犯法?他们哪一个不是违背了读书人的大义?”

“在这样的情况下,治他们的罪有问题吗?当然没有问题。”张余笑着说道“可是为什么有人觉得这么做就是错的呢?”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们做的事和这些人一样,他们这是在害怕某一天自己也被因此降罪而已,并没有什么其他多的原因。”

“所以阁老也不用想这么多,想要扭转阁老的名声,从这个方面下手就行了。让人去不断宣扬这些人的罪过,不断说这些人是因为什么被拿下去的。”

“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说的多了自然就是真的。就像那些人明明说的是假话,但是却说的和真的一样。我们说的是真话,自然也要和真的一样。”

“如果再有人帮着那些人说话,就说他们相互勾连、有情弊,可能是收了那些人的钱。如果没收钱,他们为什么要帮着那些贪官污吏说好话?”

韩爌看着张余,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这算不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东林党那些人最擅长扣帽子,这一次却被张余给扣了帽子。

张余没有去看韩爌,而是继续说道“这只是其一,用来扭转阁老在士林之中的印象。”

“这个方式肯定有用,很多人现在只是没有台阶下,让他们不得不站到阁老的对立面去。只要阁老给他们一个台阶,无论这个台阶好不好走,他们都会自己走下来。”

“原因也很简单,这些人走的不是阁老给的台阶,而是他们的未来。很多人也看得明白,如果他们继续坚持下去的话,他们没有未来,所以肯定会屈服的。”

“只要给一个理由,他们就一定会屈服,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硬骨头。”

听着张余的话,韩爌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冷。这个年轻人对于人心计算得太厉害了。

“到了那个时候,阁老就是秉公持正、大公无私。当然了,这只是在民间百姓之中、在士林之中的名声。在朝堂上还要采取别的办法,所以阁老要显得更加的公正无私。”

“臣以为阁老当上书奏请陛下,内容也很简单,那就是保举陈可道入皇家书院,破格提拔为皇家书院的博士,同时希望陛下奖赏徐阁老举荐之功。”

“算了,这件事情阁老还是不要亲自出面,另找一个人出面就好,最好是多找几个人,让他们把声势闹得大一点,这样的话就能够带动徐阁老的人,让他们所有人全部都上书,把这件事情做成。”

“这事到了陛下那里,陛下应该会同意。只要陛下同意了,那么这件事情就算是开了先例,阁老再去做就没有那么大的反对意见了。”

“要说徐阁老是为国举才,不断的说,不断的说,无论别人怎么反驳也要这么说。同时阁老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将冯从吾也举荐上去。”

“与陈可道不同,冯大人可是有官级在身的,现在已经是五品的尚宝卿。所以只要阁老保举,那么冯大人有很大的可能会坐到皇家书院祭酒的位置上。”

“只要能够把皇家书院拿到我们的手里,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告诉皇家书院的学子们,阁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要有几批从皇家书院毕业的学生,阁老就必然在官场之中声名鹊起。桃李无言,下自成蹊,阁老必然门生便天下。”

韩爌看着张余,心里面不禁感叹,这个年轻人真的是太了不起了,一次一次的刷新了自己对他的看法。

张余的这个主意其实很简单,先把徐光启给抬上去,有什么事情让徐光启去顶着,同时说徐光启是为国举才。此番一来是洗脱自己,说自己是跟风,二来也是为了制衡徐光启。

向陛下举荐陈可道,展现自己的大公无私,同时也会赢得陛下的好感。到时候再趁机把冯从吾推荐给陛下,让冯从吾去出任皇家书院的祭酒。这样一来,皇家书院就握在自己这些人的手里面了

等拿到书院之后,那么培养这些学生就是自己这些人说了算,完全可以传授冯从吾的学说,到时候他们就全都是这一学派的信徒。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肯定会吹捧着自己。

虽然表面上看是为自己解决了危机,也是为了自己在着想,但实际上还是在推冯从吾,推他的学派。可以说是一举好几得。

真是了不起的谋算!在民间和朝堂上双管齐下,手段阴狠,正邪相依。

韩爌承认,自己动心了。

张余说完,对着韩爌躬身行礼,笑着说道“学生已经说完了。在阁老面前妄言造次,还请阁老不要怪罪。至于学生之言,全当醉酒胡说了。”

“还是很有见地的。”韩爌点了点头说道,语气之中带着赞赏,“像你这样的年轻后辈,如此优秀的可不多了。很是难得呀,难得!”

“老夫今日骤然就生了爱才之心,不知你可愿意拜到老夫的门下?”

这就是要收张余做徒弟了,是加深双方利益的一种方式。

张余知道如果自己要是不答应的话,恐怕韩爌对自己就会心有芥蒂。

他咬了咬牙,向前走了一步说道“学生自认才疏学浅,不敢提这件事情。既然阁老已开口,学生自当从命,回去之后就准备礼物来府上拜师。”

韩爌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似乎真的为得到了一个好徒弟而感到高兴。

不过两个人心里面都明白,大家无非就是利益的结合罢了,相互捆绑在一起,并不是什么真心实意。

不过这种利益结合也比较虚弱,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两个人相视一笑,似乎是比较亲近的样子。

事情既然已经商量妥当,张余就离开了韩爌的家里。

张余回到客栈的时候,宋家兄弟二人还在等着他,“事情怎样?”

张余喝了一口茶水,把事情向两个人说了一遍。

宋应升看着张余,沉声说道“到了今时今日,我才算真正的认识你。”

“这样不好吗?张余笑着说道“这是我们的机会,从今天开始,一切都大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张余的脸上露出了憧憬的神色。

显然,对于自己所做的一切,张余非常非常的喜欢和自信。

宋家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谁都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西苑之中。

朱由校今天没有钓鱼,而是陪着张皇后在放风筝。

两个人拉着一只偌大的风筝,一边奔跑一边玩笑。

张皇后的笑声如银铃一般,传出去很远。

陈洪知道这时候去打扰皇帝皇后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静悄悄的走向自家陛下。

朱由校看了一眼走过来的陈洪,对张皇后说道“玩得有一些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吃一些茶点吧。”

张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她也知道朱由校是有事情了。

两人将风筝交给了一边的太监,一起走到旁边的凉亭里面。

这里早就有人准备好了温润的茶水,旁边的桌子上还摆着几样点心。

坐下之后,朱由校给张皇后倒了一杯茶水后,自己也端起茶盏喝完了。他的确是有一些口渴了。

看着走过来的陈洪,朱由校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回皇爷,宋家兄弟有消息了。”陈洪连忙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就说说看吧,这对兄弟做了什么?”

“皇爷,他们这几天和韩阁老走得非常近,还去拜访了尚宝卿冯从吾。奴婢刚刚得到消息,跟宋家兄弟一起的那个张余,好像要拜韩阁老为师。”陈洪躬着身子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朱由校的眉头就是一皱。

他们几个人怎么搞到一起去了?

不过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查是没有必要再继续查下去了。一旦继续查下去,就会惹人怀疑。

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就这样吧,不用管他们了。”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退到另外一侧站着。

朱由校则是继续跟张皇后放风筝,两个人一直玩闹到太阳落山,才一起去吃了晚饭,就一起安寝了。

第二天消息就传了出来,内阁首辅要收徒弟。

这本身就是一件新鲜事,于是大家对这个张余就关注了起来,他们都想知道究竟这个张余有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内阁首辅的青睐?

要知道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做什么事情都是要小心谨慎的。尤其是收徒这种事情,很多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甚至根本就不能收。

可是韩爌就收徒弟了,而且还搞得十分高调,这里面的东西就可以让人深入琢磨一下了。

只不过,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有得到什么太多有用的消息。

不过有一个人却知道怎么回事,这个人就是冯从吾,他没想到韩爌的动作这么快。

那个张余真的是有本事,不但这么短的时间就说服了韩爌,而且还让韩爌收他做徒弟,声势还搞得这么大。

这明显不是一般的收徒弟,甚至都不是简单的收学生,而是当成传人的样子。

这一点冯从吾也没想明白,那个张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在他迟疑的时候,张余上门了。

冯从吾意识到,今天张余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见到张余的时候,冯从吾发现他并没有什么改变。

原本冯从吾以为,张余做了内阁首辅的学生,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改变,或者嚣张跋扈一点。

可是张余居然没有,看起来还是像以前一样,带着笑容对冯从吾躬身行礼,说道“见过冯先生。”

张余没有把自己摆得很高,也没有把冯从吾摆很低,看起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不过冯从吾还是看出了一些东西,比起之前的几次,这个张余显得要从容了很多。

他笑着说道“看你春风满面,想来是有好消息。”

“的确是好消息。”张余坐下之后,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已经与韩阁老商量好了,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为家师。我的老师会在陛下面前举荐冯先生,为冯先生谋求皇家书院祭酒的位子。”

“一旦冯先生坐到这个位置上,自然就可以以弘扬我关中一脉。到了那个时候,冯先生就可以一展胸中的抱负了。”

深深的看了一眼张余,冯从吾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没想到张余居然会为自己谋划这个位置,这个位置有多关键,他的心里面很清楚。同时他也明白一件事情,这是要和内阁次辅徐光启掰掰手腕。

因为从一开始这件事情就是礼部在主持,礼部尚书沈庭筠是和徐光启一路上的人。皇家书院被他们视为禁栾,现在咱们这些人上去插一脚,这是要结仇的节奏。

最关键的是韩爌居然答应了,这个张余的手段果真自己没有想到。

“有把握?”冯从吾看着张余,脸上带着几分担心的问道。

张余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不说有十成的把握,六七成还是有的。先生最近一段时间还是把关学好好研究一下吧,到时候陛下肯定会招见先生的。”

冯从吾点了点头。

这个张余说的这么有自信,那自己就真的要试试看了。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之后,张余就回去了。

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他能够谋算的了,他只需要回去等结果就好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要做的就是尽量想办法考到皇家书院里面去。只要他们能够进入皇家书院,那么整个皇家书院就是他们说的算。

上面有冯从吾罩着,他们可以做很多事情。

西苑之中。

朱由校有些迟疑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转头看了一眼陈洪,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是说韩爌求见?”

“回皇爷,正是韩阁老。”陈洪连忙说道。

朱由校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脸上露出了一抹莫名的笑容,随后说道“这下子算是有意思了。”

要知道,自从上一次和东林党闹腾之后,虽然韩爌升任了内阁首辅,可是和自己的关系算不上多么亲近。

毕竟谁都知道朱由校信任的是徐光启,重用的也是徐光启;韩爌只不过是一个过渡性的人物,留下他只不过是为了稳定朝局。

所以君臣二人并不亲近,像这种私下请见韩爌根本就没做过。

也就是说,这是第一次。

原本朱由校以为,韩爌根本不会这么做,这也算是君臣默契。等到时机差不多的时候,自己会给他一个荣誉,让他风风光光的离开。这对韩爌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是现在看来,韩爌并不这么想,这一份君臣默契被打破了。

不过韩爌做官那么多年,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想法,肯定不是鲁莽之辈。他今天既然过来了,自然就是心里有把握。

这反而引起了朱由校的好奇心,他转头对陈洪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皇爷。”陈洪恭敬的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时间不长,韩爌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到朱由校之后,韩爌连忙行礼,“臣韩爌,参见陛下。”

“免礼吧。”朱由校笑着说道,同时对站在身侧的陈洪说道“赐坐。”

等到韩爌坐下之后,朱由校面色温和的问道“爱卿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面对韩爌,朱由校自然没有绕弯子的意思,也没有绕弯子的必要,直接就把问题给问了出来。

听到朱由校的话,韩爌一愣。

他没想到陛下居然如此的直接,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了,于是说道“回陛下,臣今日过来是请罪来的。”

玩味的看着韩爌,朱由校笑着说道“爱卿何罪之有?”

“臣有失为臣之礼。”韩爌继续说道“臣收了一个学生,动静闹得有一些大了,实在是不成体统。臣失了礼,还请陛下治罪。”

第二二六章 为大明之崛起而读书

朱由校深深地看了一眼韩爌,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朱由校才不相信这个老家伙是来请罪的呢。与其说是来请罪的,只不过是找一个由头来见自己。

至于他到底要做什么,朱由校暂时还不知道。

朱由校就静静地看着韩爌,语气不咸不淡的说道:“爱卿何罪之有?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情,小事一桩,不至于如此。”

韩爌的脸上显露着一些尴尬,显然是他的意图被自家陛下给猜出来了。

不过能够把官做到他这个位置上的,通常情况下脸皮都厚。如果脸皮不厚,也做不到这个地步。

不过一瞬,韩爌调整了心态,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多谢陛下宽恕,只是臣仍心中有愧。臣这一次新收的这个学生为人忠诚、才华横溢,这才一时没忍住。可这事情不合规矩就是不合规矩,臣这心里边也很难受。”

朱由校面带无奈的看了一眼韩爌。

这些老家伙不说其他的,就这一副臭不要脸死装傻的劲头,一般人你还真就比不了。

实在是懒得和这个老家伙绕弯子,于是朱由校问道:“居然还有如此之人能够让爱卿心动、不顾规矩?想来这人必然有不凡之处,爱卿这么一说,还真的引起了朕的好奇心。那就和朕说说吧。”

这句话原本应该说的非常有情绪,但是朱由校却说得很平淡,仿佛演戏念稿子一般,摆明了就是在告诉韩爌:我已经配合你了,所以你就别搞这些有的没的,赶紧说吧。

韩爌也很尴尬,他知道如果这一次的事情不能让陛下满意,估计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于是他一拱手,连忙恭敬的说道:“回陛下,臣收的这个学生虽然优点比较多,但其实在大明,这样的人也不少。真正让臣情不自禁将其收为学生,其实是因为他是关中一脉。”

“关中一脉?”朱由校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但是诚意比较少,似乎有气无力的说道:“这关中一脉又是怎么回事?”

朱由校当然知道韩爌收的是张余。

毕竟从上一次见过宋应星之后,朱由校对宋家兄弟二人就比较关注,也知道他们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只不过这个人如何,朱由校不太清楚。

但是朱由校却知道,这宋应升三人学的都是关学,难道现在你韩爌要说关中一脉就是张载吗?你还真是没有一点新鲜的东西。

朱由校已经在心里面考虑,不行就让韩爌走吧。

“陛下,这关中一脉臣也是刚听说不久,却是对此感到很新鲜。听了他们的一些思想之后,臣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便收下了现在这个弟子。”

“这关中一脉的传承是源自汉唐之儒,开创者则是冯从吾。冯从吾在关中悟道二十五年,平日里教书育人,践行圣人有教无类的说法。”

“这二十几年来,冯从吾不断的研究学习,终于有所成就,于是开创了关中一脉,倡导汉唐之儒,摒弃宋儒,同时认为我大明乃开天辟地的朝代,自然不能行前宋之法。”

“前宋衰弱,国家百姓饱受欺凌,我大明因何要学他们?要学也是应学强汉盛唐。是以他们觉得应该摒弃宋儒,学汉唐之儒,同时应该去芜存精,创造出我大明的儒家学说。”

“毕竟我大明,虽学强汉盛唐,但却要强于强汉盛唐。臣觉得十分的有意思,也觉得他们说的很对。”说完这句话之后,韩爌便低着头没有再开口了。

事实上,韩爌今天就是来说这件事情的,而且成与不成的就在此一搏。

说白了,韩爌就是来赌博的,如果他的话不能够让陛下信任或者喜欢,那他就准备回去写辞呈了。

就别等着陛下赶自己走了,那样的话会更难看。

如果今天的话能够打动陛下,那么自己肯定还有希望,甚至能够稳固地位,再进一步成为陛下的心腹之臣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韩爌没有再说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完了,前面的那堆废话都是为了引出后面的这句话。

朱由校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韩爌,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朱由校的脑海里面,只想到了一句话,那就是儒家的妥协性。

这些人还真的是反应够快的。自己从穿越到现在做的这几件事情,他们已经摸出了这么清晰的脉络。

最为关键的一点,为了迎合皇权,他们把之前的思想和东西抛弃得真的很快,同时能够快速找到让皇帝喜欢的东西。

这样的学派没有人不喜欢,怪不得儒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朱由校也不得不感叹。

朱由校看了一眼韩爌,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倒是有些意思。能够让爱卿如此喜欢,想来也有他的独到之处。既然如此,爱卿就让冯从吾进宫吧,让你这个学生来伺候着。朕也想听一听。”

听到朱由校的这句话之后,韩爌的心里面大喜,连忙躬身说道:“是,陛下。臣回去之后马上就安排。”

自己果然堵对了。

不得不说那个张余真的是一个人才,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陛下会让他入宫,希望不要出什么纰漏吧。

朱由校看着韩爌强行忍耐激动的样子,没有说什么。

这件事情不可能是韩爌安排和策划的。

冯从吾是什么人,朱由校再清楚不过。他与韩爌就不可能尿到一个壶里面去。

现在韩爌居然到自己的面前来保举冯从吾,这里面没有鬼都怪了。

既然韩爌、冯从吾两人能够走到一起,能够达成这么深程度的合作,那么必然就是有人从中牵线搭桥。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从中搭桥的人除了这个张余之外,再也没别人了。

这也是朱由校对张余感兴趣的原因。

张余现在不过是一个举人罢了,既然能够做到这一步,算是一个有能力的。所以朱由校才想看看他。

这个张余是关学一脉,现在和冯从吾搞到了一起,他们准备搞一点新东西出来。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他们把韩爌也拉了过去,这就让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爱卿,回去尽快安排吧。”朱由校看着韩爌,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臣告退。”韩爌躬身说道。

见到朱由校摆了摆手没有再继续开口的意思,韩爌便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朱由校看着韩爌离开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伸手轻轻地敲打着桌面,缓缓的说道:“这朝堂上怕是又不太平了,不过倒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看来都不甘心哪!”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也站起了身子,一甩袖子向着后宫走了过去。

还是去陪自己的宝珠吧,那边少一些这样乱七八糟的心思。

说起来这朝堂和后宫还真的没有什么区别,这人一多了呀,这争斗就多了。

这朝堂上才安稳几天啊?

张皇后见到朱由校沉着脸走过来,连忙温柔的笑着迎了上去,随后用手轻轻的拉住朱由校的手,轻声的问道:“陛下,可是有心事?”

看了一眼张皇后,朱由校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这朝堂上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哪一日没有心烦的事情?不过看到宝珠之后,朕的心情就好多了。”

听到朱由校的这句话。张皇后羞涩的笑了笑,挽住了朱由校的手臂,柔声说道:“妾身做了些点心,陛下尝一尝?”

“好啊,尝尝宝珠的手艺。”朱由校笑着说道。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起向屋子里面走了进去。

这边朱由校在陪着张皇后,那边韩爌已经出了紫禁城。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韩爌这才感觉好一些。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紧张。

陛下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事实上,今天与陛下接触的整个过程当中,韩爌深深地知道,自己的心思从来都没有瞒过这位陛下。

陛下没有拆穿自己,还容忍自己继续往下做,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自己说出来的东西让陛下感兴趣了。

同时韩爌也有一些紧张了,如果冯从吾不能够拿出让陛下满意的东西,那恐怕自己也要跟着完蛋了。

韩爌不禁想到了那个张余。希望他不会让自己失望吧。

回到家里面之后,韩爌第一时间就让人把张余给找来了。

从外面走进来之后,张余给韩爌行礼,恭敬的说道:“恩师,宫里面的事情可是有了消息?”

“老夫进宫去和陛下谈了,陛下准许冯从吾进宫,同时让你也一同进宫去。”韩爌看了一眼张余,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他想看看张余能不能领悟到什么。

“圣明无过陛下。”张余感慨着说了一句,然后说道:“学生更有信心了。”

看了一眼张余,韩爌有些无奈的说道:“那可是陛下面前。到了陛下的面前,你千万要谨言慎行。如果要是让陛下生气了,那我们就万事皆休了。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你也会被严惩。”

“多谢恩师教诲。”张余连忙躬身说道。

事实上,张余知道韩爌也是怕自己牵连他,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大家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

何况论起对皇帝的了解,韩爌肯定比自己要深一些。毕竟自己只能通过大概的猜想来判断这位陛下是什么脾气秉性,可是韩爌却能够真真切切的接触到陛下。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听韩爌的没有什么坏处。

见到张余如此上道,韩爌的心里面也松了一口气。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开了一个头。下面的这一步就很关键了,主要是看张余和冯从吾能不能说服陛下。

如果他们能够说服陛下,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很简单。所以这件事情很重要,韩爌这才叮嘱张余。

“回去准备一下吧。日子到了,老夫会带你进宫。”韩爌笑着说道。

“那学生告辞了。”张余连忙躬身说道。

等到张余走了之后,韩爌轻轻地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有一些深沉。

自己这一次也算是孤注一掷,希望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吧。

朝堂之上,算得上很安稳。虽然下边闹腾得很厉害,但是基本上没有什么用。

整个朝堂之上没有人敢开口,也就没有人能闹腾起来。有什么五品七品的小官闹腾,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所以朱由校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这让他的心情很不错。

辽东那边现在已经安静了下来,女真人的进犯,熊廷弼应对的也还好,基本上不用朱由校操什么心。

百工院那边一切进展的也都还算顺利。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家书院的考试终于要开始了。

对于这件事情,朱由校还是比较关切的。虽然对外说这是一个简单的试点,但是对于朱由校来说却是不一样的。

因为在朱由校看来。这个皇家书院更多的是为自己培养官员的。

“皇爷,韩阁老到了。”陈洪来到朱由校的身边恭敬的说道。

听到陈洪的话,朱由校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一次的事情倒是有意思了,希望这个冯从吾和张余能带给自己一点新鲜的东西。

他淡淡的笑着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向外面走出去带人了。

时间不长,韩爌三人就在陈洪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就要对着朱由校行礼。

朱由校笑着说道:“行了,免礼吧。”

韩爌三人立马恭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朱由校细细的打量着站在韩爌身边的两个人。那个老的应该就是冯从吾了,至于站在另外一侧的年轻人应该是张余。

朱由校看到这两个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很容易改变的,比如人心。

有的时候,人心是最坚固的,最不容易撼动的;但是有的时候,人心却就是最容易动摇的。

冯从吾是东林党的人,现在他也选择改弦更张了。朱由校的心里面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张余。

显然在这一次的事情之中,这个年轻人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这个人是个有能耐的人,只是不知道他的能耐究竟是在什么方向。

“韩爱卿,人既然已经带到了,你就先回去吧。”朱由校看着韩爌,温和的微笑着说道。

“是,陛下。臣告退。”韩爌答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不过在他走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一眼张余。这一眼之中蕴含着警告,同时也蕴含着希望。

等到韩爌走了之后,朱由校笑着说道:“韩爱卿向朕举荐了你们两个人,那今天朕就来听一听。”

说着,朱由校转头看向陈洪,说道:“给冯爱卿搬一个椅子。”

这个待遇就很高了,让冯从吾都是一愣,连忙说道:“臣谢陛下。”

至于站在冯从吾身边的张余,自然就没有这个待遇了,只能是站在冯从吾的身后。

等到冯从吾坐下之后,朱由校这才说道:“冯爱卿,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朕。朕找了很多书,问了很多人,可是依然没有人能够为朕解答。今天朕也问问冯爱卿,你说读圣贤书所谓何事?”

这个问题看起来简单,但回答确是非常的难。

因为自从文天祥之后,这个问题似乎有了标准的答案。

因为文天祥曾经说过,“孔曰成仁,孟曰起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因为文天祥太有名了,所有文人都将他视作榜样,视为是作为臣子应该追求的榜样,所以这句话也就名声大起。

在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所有人下意识的想到就是文天祥的事,就直接回答了。

可是现在皇帝这么问,很明显就不是让你这么说。

毕竟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是文天祥的答案,那么陛下不可能不知道。陛下既然说困扰了他很久,那么必然这个问题就不是这么简单能够回答上的。

至于大学之中所说的“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肯定也不是陛下想要的答案。

因为这个答案实在是太简单了,书里面就写了,拿过来看就行了,也是人人都会说的。

所以陛下想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而是另外的答案。

这一下就难住了冯从吾,他本身就不善于机变,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朱由校看了一眼冯从吾,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显然冯从吾不能回答他这个问题,这就让朱由校有一些失望。

虽然你们转变的很快,但是如果连这个问题都没有悟清楚的话,那你们要做什么呢?

抬头看了一眼张余,朱由校发现他似乎有所异动,于是便问他:“你有什么想法?”

张余见朱由校看着自己,还问到了自己,心中就是一动。

事实上,这是他刚刚没有想到的。虽然他很想说,但是陛下没问,他真的不敢说。

在来这里之前,韩爌就嘱咐过他,千万不要乱说话。可是没想到陛下居然问了。

看着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脸和十分深邃的目光,张余的心里面就是一动,随后他躬身说道:“学生以为,读圣贤书是为忠君报国。”

听到这句话之后,一边的冯从吾脸色就是一动。

在冯从吾看来,这个答案实在是过于庸俗了,另外也和文人的理想不符。最关键的是,有些太过于献媚陛下了。

不过想到张余的为人,冯从吾也就不吃惊了,他就是这么样一个人。

朱由校听了张余的话,轻轻的笑了。这个张余还真的是没有什么下限。

不过对于张余的这个说法,朱由校不置可否。因为他的这个回答根本什么意义都没有。

在现在的读书人看来,他们读书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至少嘴上是这么说的。

说的光明正大一点,读书是为了明理,而不是什么为了皇帝效忠。他们做臣子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致君尧舜上。

说白了就是要让皇帝像尧舜一样圣明。

这个致君尧舜上就很有意思了,是让的意思,这里面强调的是他们本身。

谁让皇帝像尧舜一样圣明?

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而不是一昧去听皇帝的话。如果一昧去听皇帝的话,那反而成了奸臣,变成了和他们抨击的锦衣卫和东林党一类的人。

所以即便有人提出这个提法,在这个时代也没有办法推行下去,反而会受到舆论的抨击,被更多的人认为是一种献媚皇帝的表现。

看起来是在奉承自己,但是朱由校却觉得没有奉承到地方,可能就是这个时代的局限性了。

如果拿这个问题去问太监和锦衣卫,朱由校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

于是他看了一眼冯从吾和张余,笑着说道:“朕倒是有一个想法,朕觉得儒家讲究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修身和齐家就不说了,主要是说的读书人和自己。”

“朕也知道,前面还有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可是朕想谈的却不是这个。朕想说的是后面的,文人为何读书?武将为何练武?”

“刚才张余你说是为了忠君报国,朕觉得欠了一些气度,显得小气了一些。朕反而觉得文人读书、武将练武、农人耕织、商人经营,为的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大明的繁荣昌盛,为的大明能够崛起于当世,能够震慑寰宇。”

“所以朕以为,读书人当为大明之崛起而读书,在知道了为什么读书之后,才会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你们觉得呢?”

说着,朱由校转头看向张余两人,脸上带着笑容。

虽然朱由校的语气很轻,但是话语之中却带着浓浓的不可置疑。

张余瞬间就明悟了,陛下这是在让他们接受这个思想,回头将这个思想作为他们学派宣传的主基调。别说什么其他的了,这个就是第一要点,一定要排在第一位。

比起忠君报国的口号,为了大明之崛起而读书的确是更大气磅礴,

最为关键的一点,这个提法更容易被读书人所接受。

因为大明包含的太多了。君包含的只是一个人,而大明还包含着更多更多的东西。

说为了大明之崛起而读书,要比说为了忠君报国而读书显得更加的高大上。

这就是陛下希望读书人做到的事情,也是希望自己这些人能够教给读书人的。

第二二七章 多一点真诚,少一点套路

从陛下的这些话里面,张余明白了陛下的意思,同时也知道了陛下究竟有多强势。

毕竟之前从来没有帝王规定过读书人为什么读书,大家都有自己的见解,更多的都是从我这个提法上出发的。

我为什么要读书?

读了书之后我会成为什么样子?

可是当今的陛下显然不是这样的,他的提法是你为什么要读书,你来告诉我。如果你说读书是为了你自己,那你就显得太低端了;你要为了大明的崛起而读书。

这是两个不同的境界,所以张余也知道陛下想到自己做什么了。

虽然还没有想到统一思想这上面来,但是张宇也知道,陛下不想让读书人过多的胡思乱想,要让他们皈依。

当然这是佛家的说法,但大致上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陛下圣明。”张余连忙躬身说道,脸上带着喜色说道“陛下之言,解我大明朝历代读书人之困顿,煌煌大义,震撼古今!臣实在是心中敬佩,陛下在学问上的造诣,堪比一代大儒。”

朱由校看着张余,心里面有些无奈。

张余这个马屁拍的,实在是让朱由校有一些不适应。不是因为对方拍马屁拍得太过直接,而是因为朱由校不太习惯拍马屁,有事就说事。

大概是因为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人,朱由校早就厌烦了这种虚假的客气。在这种客气的脸庞下面,隐藏着的都是不为人知的心。

所以朱由校宁可臣子们真诚一点。用一句后世的话说来说,那就是多一点真诚,少一点套路。

看着张余的样子,朱由校不得不啧啧称奇。这个张余居然能够把拍马屁的话说得这么真诚,殊为难得呀。

一边的冯从吾也有些无奈的看着张余,他心里面有些后悔了。

原本冯从吾以为张余是一个有才学的人,无论是学识还是谋算,都当是最好的;而自己恰恰缺的就是谋算,所以自己可以和他合作,这没有什么,大家共谋大事。

可是现在冯从吾却觉得自己好像看错了。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这个张余表现的毫无气节,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什么样拍马屁的话都能说得出口,这一看就是巧言令色的媚上之臣!

如果单单是如此也就罢了,恰恰这个张余还是个有本事的人。

不要脸,有本事,能够媚上。

这妥妥,就是一个幸臣的样子。而且很可能会成为宠臣,更有可能会成为一代权臣!

当然了,最后这一点就看有没有这才能了。

可张余就是有这个才能啊,这就是一代权臣的样子。

如果非要做一个比喻的话,冯从吾觉得张余很像是严嵩,而且要比严嵩更加的有手段。

早知道张余这样的话,就不和他一起来了。原因也十分的简单,那就是这样的臣子基本上没有太好的下场。

无论他们做到什么官位,又有多么的得到陛下的宠爱,全都没有用。真到了清算的时候,这些人都会身败名裂,估计连命都保不住。

冯从吾心中懊悔不已,自己现在和张余搅和在一起图什么呀?

自己已经这么大年岁了,虽然心里面还想做点事情,但更多的却是想要名留青史,能有一个好名声。

要是和张余搅和在一起,将来自己的名声被搞臭了,想不后悔都难!

可是到了这个程度,后悔似乎有一些晚了。于是冯从吾抬起头看着自家陛下,希望陛下能够拒绝张余,或者是呵斥他这种行为。

可是让冯从吾失望了,朱由校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眼光带着赞赏的看着张余,似乎对他的马屁十分的受用。

这让冯从吾的心一下就翻了底朝天。

不要啊,千万不要对张余看重啊!

“朕虽然初登大宝,每日里忙碌的很,从早上就开始批改题本,一直到深夜才能够休息。可是即便如此,这也从来都是手不释卷,不敢忘了读书。”

“这么长时间以来,朕也算是有一些心得。你说的堪比大儒,朕是不敢认的,不过也不算不学无术。”

说着,朱由校又笑了,转头看向冯从吾说道“你收了一个好学生。”

冯从吾顿时就是一愣,这张余可不是他的学生啊!

他连忙说道“启禀陛下,臣虽然也想收张余做学生,可是却没有这个机会。因为臣出手晚了,这张余已经拜了内阁的韩阁老为师了。”

一边说着,冯从吾的脸上还露出了一副十分懊恼的表情。

朱由校看到这一幕,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老狐狸,和我来这套?

朱由校笑着说道“谁说这天下只能拜一人为师的?求学嘛,自然要达者为师,多拜几个老师终归是有好处的。”

“比如朕,朕每日找人来进宫讲学,那也都是换着人的。先皇为朕找的老师,那也不是一个两个呀。既然爱卿你有心收徒,朕自然不能够坐视不理,这成人之美乃是朕之所好。”

说着,朱由校转头看向张余问道“你可愿意拜冯爱卿为师?”

这个时候张余肯定是不敢拒绝的,这是由皇帝提出来,而且还是当着冯从吾的面。

这个时候要是选择拒绝的话,让陛下怎么看,让冯从吾怎么看?

张余连忙跪倒在地上说道“学生一直仰慕冯先生的人品和学识,一直想要拜入门下。只是学生自惭形秽,羞于开口。”

“今日能得陛点播,学生实在是感激不尽。”说完这句话之后,张余连忙转身给冯从吾磕了一个头,说道“学生参见老师。”

冯从吾连忙将张余给搀扶了起来,笑着说道“那以后你就跟在为师身边吧。”

看到这一幕之后,朱由校笑得更开心了,随手拽下来一个玉佩,说道“今日能够见证这么一段佳话,朕的心情很好。这块玉佩就赏给张余了,算是朕送给你的拜师礼。”

“学生谢陛下。”张余连忙趴在地上磕头,继而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一旁的陈洪早就已经把朱由校手中的玉佩接了下来,快步地走到张余的面前,伸手将那块玉佩放到了张余的手里面。

入手温凉,在得到玉佩之后,张余连忙趴在地上磕头谢恩。

朱由校轻轻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拜师可是大事情,回去之后再准备拜师礼,记得要用心一些。”

“陛下放心,学生明白。”张余连忙答应了一声。

此时张余的心里边也明白了,陛下这就是让自己拜冯从吾为师。至于陛下是怎么想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而提醒自己拜师礼仪要重一些,摆明了就是拿冯从吾和韩爌比,在警告自己不能厚此薄彼。

一边的冯从吾虽然脸上带着笑容,心里边却是百味陈杂。

他知道这一次自己是彻底跑不了了。现在张余拜到了自己的门下,自己就是他的老师了。

很多东西都是要摊干系的,这一次无论他们做什么,自己都要跟着干了。陛下这就是把自己和他们绑在一起。

想到这里,冯从吾只能苦笑。

至于一边的张余,他也很无奈,知道这一次自己恐怕要被架到火上烤了。

他先拜了韩爌为老师,现在又拜到冯从吾的门下。原本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毕竟冯从吾学生满天下,多他一个也不多。

可一旦冯从吾从今天开始受到了陛下的宠信,那么事情就会立马变得不一样。他得到了内阁首辅的信赖,同时也得到了冯从吾这样宠臣的信赖,那他成什么了?

要知道张余现在连进士都不是,所以这就是在把他放到火上烤。

不过张余也明白,这是陛下在敲打自己。

看来他上蹿下跳的,让陛下觉得他太过于聪明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他不上蹿下跳的,这事也成不了。

前面能得到那么多好处,那么这个罪他是该受的。

见到冯从吾两人师徒和谐的模样,朱由校似乎大感满意,笑起来都十分的有风范。他说道“其实你们两个说的这些,朕很感兴趣。”

“这样吧,以后每三天你就进宫一次。”朱由校看着冯从吾说道。

他又对张余说道“你就跟冯爱卿一起入宫吧,在一边伺候着。”

“是,陛下。学生明白。”张余连忙点头说道。

完了,这是又一次把他架到火上烤了,陛下是真的准备不让他好过。

得到两位大人物的宠爱,还能每天见到陛下,这根本就是要人命的事情。

不过这还没有完,朱由校想了想说道“如此你尚宝卿的官职就不方便了。这样吧,做通政司的右通政,如此一来进宫也方便不少。”

“臣谢陛下。”冯从吾连忙跪地说道。

这官职可比原来的尚宝卿好多了,虽然这几年通政司没落得厉害,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他一个尚宝卿能够媲美的。

通政司掌出纳帝命,通达下情,勘合关防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实封建言、陈情申诉及军情、灾异等事。

在官职的设立上,设立通政使一人,正三品(掌受理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

左、右通政各一人,正四品(受理内外章疏和臣民密封中诉之件)。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冯从吾从一个正五品的尚宝卿,升到了通政司正四品的右通政。

无论是在品级地位还是权力上,这都是一个非常质量高的跨越,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冯从吾和张余却有一些迟疑,因为他们两人的心里面都很清楚,他们这么干可不是为了要官位来的,更不是为了通政司的一个右通政的职位。

这个官位可没那么值钱,虽然比起尚宝卿强很多,甚至都没有什么可比性。可这些年因为内阁的不断壮大,通政司都快名存实亡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职位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如果没有更多要求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职位,毕竟能够很痛快地接触到陛下。

可是他们谋求的可是皇家书院的祭酒,这里面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皇家书院的祭酒品级不一定有多高,但是掌握的实质性权力却非常非常的大。而且像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谁能够握住皇家书院,谁就能够掌握足够的话语权。

他们谋算了这么长时间,算来算去的不还是为了皇家书院?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张余和冯从吾心里边都有些迟疑。

不过这种迟疑并没有持续太久,冯从吾两人心中便默认了这件事情。因为这是陛下的话,没有办法改变。

于是冯从吾向前了一步,直接跪倒在地上叩头道“臣冯从吾,谢陛下。”

冯从吾两人的心里面喜忧掺半。

事实上,一直以来他们两个都想把关系再拉近一步,可一直都没有行动。这一次算是达成所愿,而且还是在陛下的见证之下,这就很重要了。

不过冯从吾也没那么开心,原因也很简单,今天他认识了张余的另外一面,就让他在心里面很忐忑。

自己和张余绑定的这么紧,一旦他出了什么问题的话,自己恐怕就要糟糕了。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肯定会受到牵连,说不定吃不了兜着走。

可陛下就是让自己二人绑在一起,咱就不能不听,冯从吾的心里可以说忧虑多于喜悦。

朱由校笑着说道“行了,起来吧。以后好好做事就是了。”

今天朱由校不准备和他们聊太多,只要确定下一个主题点就可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讨论,毕竟自己已经让冯从吾三天进宫一次,并且还让张余陪着。

至于为什么让他们两个一起进宫,原因也十分的简单。朱由校就是想把自己的思想灌输到他们的思想里面去,这也是他看重冯从吾和张余的原因。

无论是徐光启还是黄克缵,他们都不具备这个点。

徐光启是心学,有的地方比较合用,但是有的地方还是不行。

至于黄克缵,虽然他现在在鼓吹荀子,可是更多的却是政治上的投机取巧,也不合自己的心意,摆弄起来也很不方便。

但是对于冯从吾和张余,朱由校就没有这个顾虑,他们的思想可以任由自己去图去画。

这一直是朱由校想做的事情。

现在他们来了,自然就让他们去做了。

“今天也不早了,你们退下吧。”朱由校看着两个人笑着说道。

“臣告退。”

“学生告退。”冯从吾两人连忙说道。

朱由校摆了摆手。

等到冯从吾两人走了之后,朱由校站起了身子,轻轻的活动了一下身子骨,脸上露出了笑容。

今天的他心情还真的是不错,于是转身去找张皇后了。

陛下接见了冯从吾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的官场。

冯从吾从尚宝卿直接升为通政司的右通政,自然也成为了大家热议的事情。

官场上大大小小的官帽子,所有人都在盯着,任意一顶都是你争我夺。

右通政虽然官职不是很高,加上通政司的地位也不是很高,看起来很不起眼,但是这个位置代表着你踏入了中央的权力中枢,这就意义就不一样了。

以后外放出去的话,对应的也是一个非常高的职位。

最为关键的一点,陛下让冯从吾入宫讲学,这就让很多人看不明白了。

虽然陛下一直以来也有让人进宫讲学,可是怎么会挑上冯从吾呢?

于是更多的消息就被挖了出来,传遍了京师。

跟着冯从吾一起入宫的是张余,同时张余在陛下的见证下拜了冯从吾为师。这就让很多人嗅出一些味道来了。

最近这一段时间,这个张余在京城官场上的名声可不小。

一个区区举人,前一段时间刚拜了内阁首辅韩爌为师,现在又拜了冯从吾为师,你要说这里面没有勾连,谁都不相信。

于是大致的脉络也就出来了,整件事情就是内阁首辅韩爌在搞鬼。

一时之间,不少人都心中发冷。朝堂上的那几位内阁大学士,基本上又开始各自找准了自己的定位,那么接下来就是一番大乱斗。

随着冯从吾的主张传出来,这一点就更被所有人确定了。

徐光启家里面。

徐光启、沈庭筠和李之藻都在,三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份无奈。

事情对他们变得有一些不利,因为所有人都开始对他们发动了进攻。

李之藻和沈庭筠互相看了一眼。

沈庭筠沉着脸说道“以后朝堂上怕是更艰难了。”

一边的徐光启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当今陛下虽然心怀大志,可是朝堂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我们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李之藻点了点头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在黄克缵的家里面。

黄克缵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了一眼旁边的儿子,面色凝重的说道“这朝堂之上又要不太平了。”

“父亲,那您接下来是要?”黄永吉有一些担心的看着黄克缵,带着几分迟疑的说道。

“一动不如一静,为父前一段时间已经足够张扬了,接下来只要韬光养晦就好,正好着手把刑部整顺一下。这世界上的事情,说容易,但做起来难。”

“很多时候还是要把事情做下去的,光说没有用,日久见人心。”黄克缵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的说道。

事实上黄克缵还真就没有怎么着急,无论其他人怎么主张荀子,有什么样的想法,对他的影响都不会那么大。

因为黄克缵是第一个喊出贬孟子抬荀子口号的人;另外在地位上,他是刑部尚书。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撼动黄克缵的地位,基本上不可能的。

内阁大学士孙承宗的府里面。

吏部尚书周嘉谟看着孙承宗,脸上带着轻松的表情,缓缓的说道“你也不用着急,这件事情我们没有必要掺合。”

孙承宗抬起眼看了一眼周嘉谟,有些迟疑的说道“可朝堂上刚安静这么长时间,现在就要纷乱起来。原本一切都已经走上了正轨,何苦再闹腾呢?”

“为什么闹腾你还不知道吗?”周嘉谟笑了笑,面色平静的反问道。

孙承宗蹙着眉毛,看着茶盏里上上下下沉浮的茶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臣子们都在争,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陛下想让他们争。正所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陛下想让臣子们做的事情,臣子们拼破脑袋自然也要去做。

想到自己那位年轻的学生,孙承宗也有一些无奈,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当初自己怎么没有发现呢?现在发现了,也晚了,自己也不能够再说什么了。

“你也不用太担心。”周嘉谟看着孙承宗,语气淡淡的说道“他们这些人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孙承宗看了一眼周嘉谟,他也知道周嘉谟这句话的意思。

从陛下登基以来所做的事情来看,这位年轻的皇帝可不是心里没数的人。既然敢让他们闹腾,那么自然就是有他的想法,不可能让事情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况且在朝堂之上,从来都是表面安稳,私底下暗流汹涌,什么时候改变过?”周嘉谟带着几分嘲讽的说道。

“只不过这一次把事情闹到明面上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周嘉谟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我们现在一动不如一静,做好自己的事情也就是了。”

“其他的不用管,让他们去打去闹吧。朝堂之上,需要人稳定朝局,他们闹腾起来,我们反而就安稳了。”

闻言,孙承宗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是赞同的。

一直以来陛下都会在事情上留下后手,以前留的是韩爌;现在韩爌下场了,那么自己自然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一旦他们闹腾得过分了,陛下需要出手收拾烂摊子的时候,那么就是自己和周嘉谟执政的时候。

所以现在对自己来说,一动不如一静。

内阁首辅韩爌的家里面。

看着站在面前的学生张余,韩爌放下手中的书卷,神色有一些复杂。

他料想到了张余会在陛下面前有所表现,但是没想到事情居然来得这么快。

原本张余只是一个附庸,但是现在却恰恰让他弄成了以他为主的架势。

无论是自己还是冯从吾,居然都有一种围着张余绕的感觉。这让韩爌觉得有一些荒谬。

不过事到如今,自己也只能够继续走下去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张余当然知道韩爌的心情,于是他神态恭敬的说道“老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第二二八章 打造水师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韩爌的脸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但他的心里面并不平静。

他知道张余问的这个问题,其实就是在给自己面子而已,让自己觉得自己才是这件事的主角。

可是事情从开始到现在,全都在这个张余的计划之中。

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是韩爌的心里面难免会有想法。

不过看到张余如此识相,多少让韩爌心里面松了一口气,于是他问道:“你觉得呢?”

张余原本以为韩爌会自己做主,没想到他会直接反问自己。

这让张余心里面一动,不禁抬起头看向韩爌。

他想要看清楚韩爌说的这句话是真的,还是虚情假意的。不过这样的老狐狸,肯定能够做到不动声色,所以张余什么也没看出来。

略微沉吟了片刻,张余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开始行动了。现在冯先生做了通政司的右通政,可见陛下是信任他的,我们的策略进行得也非常的顺利,那么下一步就是帮他谋求皇家书院祭酒的位置,这才是关键的一步。只要我们把这一步做成了,那么剩下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就很简单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张余向后退了一步,抬起头看着韩爌,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事实上,张余的心里面很紧张,他不知道韩爌会不会答应自己这个要求。

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冯从吾做了皇家书院的祭酒,得到好处更多的是自己。

对于韩爌来说,他的心里面或许会有顾虑。原本是不会有这些顾虑的,毕竟自己这几个人都没有韩爌的官位大,还需要依靠他。

可是自从去见了陛下之后,效果太好了。无论是冯从吾还是自己,全都入了陛下的眼,这就很可能会让韩爌感觉到危机。

韩爌就很可能会不满意。这样一来,韩爌还会不会坚持原来的计划就不一定了。

韩爌可能会想安排他自己的人,可是他的人不一定会得到陛下的认可。如此一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张余的心里面也有了另外一个想法,或许这就是陛下的意思,想让自己和韩爌的关系没那么紧密。

因为只有这样,咱们这些人才没有办法真正的成为一党。到时候只要陛下更亲近谁,谁就更容易能够上位,双方都需要依靠陛下。

想到这些之后,张余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心里面却已经有了想法。

当今的这位陛下果然心思深重,最关键的也是一位权术高手,可以说是玩弄权术于无形。

表面上看起来是成全自己和冯从吾,同时又把冯从吾和自己绑在一起。可实际上却是着手在韩爌这里,估计也想给他留下制衡。

那么这样的话,陛下接下来肯定会提拔冯从吾,恐怕只要把这件事报上去,陛下就会同意,而且冯从吾的官位也会升。只有这样才能够抗衡韩爌。

韩爌深深的看了一眼张余。

这个计划对韩爌的好处已经没有那么大了,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

现在事情已经闹到了陛下的面前,如果突然停下来,反而得不偿失。即便要翻脸,也不是现在。

韩爌捋着胡子,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现在的确是最好的时机,而且也迫在眉睫,皇家书院的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要在书院的考试之前将冯从吾推上去,这件事情老夫会安排。”

张余连忙躬身说道:“那就老师多费心了。”

韩爌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家里面新来了一个厨子,听说是你们西北的,会做你们的家乡菜。今天晚上你就留下来吃饭吧。”

张余连忙笑着说道:“那学生就打扰老师了。”

韩爌和张余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现在双方正处于合作的蜜月期,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挑事和发生分歧,所以关系还能相处下去。

西苑,湖边的凉亭之中。

朱由校坐在摇椅上,轻轻的摇晃着身子,不时的睁眼看一下远处落下的夕阳,脸上的表情很闲适。

在他的身边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摞题本。

说起来自己有一段时间没有这么看过题本了,原本朱由校以为做了皇帝之后,应该每天会忙的不行,全都是国家大事。

可是真的做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之后,朱由校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平常所谓的国家大事,基本上都是由内阁和朝廷的大臣处理。哪里有灾荒,那就派钱粮赈灾;哪里遇到有人闹事作乱,那就派人平叛。

身为皇帝反而不用为这些所谓的大事情发愁,因为这些事情都有一套规章制度。只要按照规章制度去做,基本上就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

反而是要花更多的时间在朝廷官员的人事上面,你争我夺的最耗费时间和精力,平日里关注更多的是官员们的各种弹劾和攻击。

今天你弹劾我,明天我弹劾你,看起来都是很简单的一些事情,但是事后隐藏的却全都不是那么简单的理由。

露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藏在水下面的才是巨大的块头。

将手中的题板扔在桌子上,朱由校面色如常的说道:“礼部想要任命一个皇家书院的祭酒,沈庭筠推荐了一个叫王徴的人,内阁那边什么意思?”

“除了徐阁老之外,其他人都不同意。”陈洪站在一边恭敬的说道。

听到这个回答之后,朱由校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个答案其实他早就想到了,关于这个王徴,最大的一个门槛是他不是进士。所以这样的任命,反对起来也比较有理由。

事实上反对的原因有很多,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大家都不想让他来做,因为他是徐光启和沈庭筠的人。

不过对于这个王徴,朱由校倒是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这个人也是心学的子弟,只不过他与其他人不一样,这个人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天主教徒。

王徵与徐光启不同。徐光启爱好的是数算和天文历法,对于西学更看重的也是火器;可是这个王徵却不同,他玩的是物理。

王徵早年喜爱古器和机械。他出仕以前,研制过水力、风力和载重机械,写成《新制诸器图说》,后又与瑞士传教士邓玉函一起编译《远西奇器图说》。

现在王徵就在百工院,作为百工院里面的一位大家,朱由校对这个人了解的很深。

关于王徵的著作,朱由校也看过,可以说这个人在物理学的造诣上非常的深厚。

让这样一个人去做祭酒,而且还是皇家书院的祭酒,朱由校是不看好的。

不过朱由校也明白徐光启他们为什么推举这个王徵,无非是想要他传播他们的思想。

但是朱由校真的不看好王徵做祭酒,只不过对他十分的重视。

对于朱由校来说,这样一个实用物理学家对于大明朝意味着什么,自己很清楚。

这个王徴的意义,远比朝堂上的那些官员要大得多,所以朱由校肯定是要重用这个人的,却不是让他去做祭酒。

如果自己让王徵去做祭酒,他必然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大明朝的皇家书院,更多的并不是培养科研人员,而是为了培养官僚,同时传播一些自己想让他们传播的思想。

让王徵去做这件事情,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朱由校将题本放到了一边,这件事情他是不会同意的。

“还有其他的人保举吗?”朱由校看着陈洪,再一次问道。

“回皇爷,有。”陈洪连忙躬身说道:“几位内阁大学士都上了题本,全都举荐了人选,其中黄阁老举荐的是礼部侍郎赵秉忠。”

听到赵秉忠这个名字之后,朱由校自己就先笑了。

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意外呢?

这个赵秉忠可是坚定的法家支持者,一向推崇的就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律法,讲究的就是要严苛,对于官员更要严苛。

黄克缵和赵秉忠走到一起,还真的是水到渠成。

朱由校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陈洪问道:“内阁首辅韩爌举荐的是谁?”

这个还是朱由校比较好奇的。

“回皇爷,韩阁老举荐的是通政司右通政冯从吾。”陈洪连忙躬身说道。

跟在自家皇爷身边这么长时间,陈洪自然也不是政治小白,这一次的事情摆明了就是透着不寻常。

内阁的几位阁老,他们这是互相争斗起来了。

朱由校再一次点了点头。自己为什么还是一点都不奇怪呢?

他不咸不淡的继续问道:“内阁的孙承宗孙阁老呢?”

“回皇爷,孙阁老举荐的是袁可立。”陈洪恭敬的说道。

袁可立?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朱由校直接坐直了身子。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熟悉的名字,同样朱由校也知道这个人的能力,看来该给他动一动了。

袁可立历经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帝,为‘’四朝元老”,诰‘’五世恩荣”之赏。

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直接说道:“马上传旨给内阁,擢升袁可立为兵部侍郎,都察院左督御史,巡抚登莱。”

这样的人还是别留在京城了,赶紧去登莱做巡抚吧。

朱由校太知道袁可立能做什么了,让他去登莱做巡抚,可比把他留在京城有用多了。

最关键的一点,袁可立到了登莱之后,可以让他在那里打造水师。

有了水师之后,不但可以运送粮草,还能够通过海上对建奴发起进攻。无论是运送人马,还是运送粮草,都比走陆路方便快捷和省钱多了。

所以朱由校觉得把袁可立送到登莱更合适。

略微沉吟了片刻,朱由校再一次说道:“让他离京之前进宫一趟,明白吗?”

“回皇爷,奴婢明白。”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

“行,那去吧。”朱由校摆了摆手,然后斜靠在椅子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继续摇晃着椅子。

登莱巡抚袁可立,这是一个能人。

最关键的一点,自己让袁可立过去登莱,也不光是为了辽东。袁可立在登莱的的作用大了去了。

自己可以让袁可立在那里建立一个水军基地,为将来自己打造海军做出基础性的铺垫。所以朱由校觉得这件事情干得过,反正袁可立在京城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情。

至于皇家书院那边,还是不要让袁可立再掺和了,对他没什么好处。

内阁那边,气氛略微有一些古怪。

原本非常平和安稳的气氛,这几日全都被打破了,几位阁老之间弥漫着一种十分怪异的气氛。

说他们翻脸争斗也不是,说他们和和气气的就更不是了。

在陈洪走进来的时候,这种古怪的气氛就被打破了,四个人全都有些紧张的看着陈洪。

因为每一次陈洪走进内阁值班房这里来,都代表着陛下有圣旨交代。

而往往陛下交代下来的圣旨,那都是大事情,能够改变格局的事情。

这一次陛下派陈洪过来,必然不是过来串门的,于是四人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陈洪的身上。

陈洪笑着对四个内阁大学士拱了拱手说道:“咱家见过几位阁老。”

韩爌四人连忙还礼,口中也客气的说道:“陈公公今日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陛下有旨意。”陈洪转头看着孙承宗说道:“陛下着内阁拟旨,擢升太仆寺少卿袁可立,为兵部侍郎,都察院左都御史,巡抚登莱。”

韩爌四人全都被这道圣旨弄得莫名其妙,怎么就把袁可立给升官了?

大家的目光全都落到了孙承宗的身上。

孙承宗保举袁可立做皇家书院的祭酒,这本身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现在看来这个人选被陛下给否决了。

只不过袁可立却因祸得福,直接升官去做巡抚了。这就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甚至连孙承宗都有些摸不到头脑。

不过这终究是一件好事情,于是孙承宗连忙说道:“臣领旨。”

其他三人虽然心里面有疑虑,在这个时候却是不敢站出来反对。

因为这件事情摆明了背后有事。在没有弄清楚背后有什么事情之前,贸然的开口反对不是好的做法。

陈洪点头,笑着说道:“孙阁老,陛下有交代,袁可立去登莱之前,让他进宫一趟,陛下要见他。”

第二二九章 哪吒射纣王

听到这句话之后,孙承宗连忙躬身答应了一声,说道:“臣一定转告他。”

陈洪点了点头,伸手将孙承宗搀扶起来,随后笑着对四位内阁大学士拱了拱手说道:“陛下的话咱家已经传到了,如此,咱家就告辞了。几位阁老忙着。”

四人笑着送陈洪出去,然后回到自个儿的位置上。

这件事情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一定要好好琢磨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连孙承宗也是一样的,他举荐袁可立,谋求的是皇家书院祭酒的位置,可是现在陛下却没有用他,反而派去了登莱做巡抚。

当然了,比起袁可立之前的官职,登莱巡抚这也算是提升,是重用,但却不是自己谋算的。

想到这里,孙承宗只能苦笑,陛下这是不想让自己掺合这件事情。

自己举荐的袁可立,陛下用了,而且还是重用,这就断了自己再继续举荐的意思,同时把自己的人也重用了,摆明了就是在安抚自己:你别激动,我对你没有什么意见,是信任你的,你举荐的人我也会用,但是这一次不行。

这一点孙承宗能够想到,其他三个人也能够想到。

不过其他三个人的想法可就不一样了,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对孙承宗?

肯定不是因为不待见孙承宗,这摆明了是恩宠异常的待遇。那么就是陛下不想让孙承宗掺和,而是想让自己这些人继续掺合。

理由也很简单,无非就两个,一个是陛下想看自己这些人狗咬狗,不想让孙承宗下场,免得误伤到他,所以用这种办法让他知难而退。

第二个,那就是陛下对孙承宗举荐的人不满意,所以要从自己几个举荐的人里面选。但孙承宗是陛下的老师,陛下又不想伤害他,所以用这种方法让他知难而退。

两个可能都是有的,至于相信哪一个,那就要看自己的解读了。

内阁的气氛古怪了一天。

在放班的时候,几个人都还没有想太明白,不过有一点他们知道,剩下的三个人恐怕要斗一番了。

内阁首辅韩爌,内阁次辅徐光启,内阁大学士黄克缵,三个人都有各自的盘算。

西苑之中。

朱由校正在湖边钓鱼。

他伸手敲打着椅子上的扶手,脸上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不过他却想到了一件事情,好像可以开始进行下一步了。

朝堂上几方势力都在谋算着,相互算计着,自己正好可以趁机做点事情。

于是朱由校转头看向身边的陈洪,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明天去把魏忠贤和骆思恭给朕找了,朕有事情要询问他们。”

陈洪心中警铃顿起,即便如此,他还是连忙答应一声道:“是,皇爷。”

虽然陈洪很想问问是什么事情,可皇爷显然没有说的意思。

这个时候如果他要敢再打听,那表现得也实在是太明显了,估计皇爷会把他给弄死。

所以陈洪琢磨了半天,还是没有敢开口问。

略微沉吟了片刻,朱由校再一次说道:“让青云门的韩立道长过来,朕想要练功了。他上一次给朕讲的太极玄清道还没有讲完,以后每天晚饭后都让他过来讲一个时辰。”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安排。”陈洪略微一愣,连忙答应了一声。

这个韩立被冷落了许久,原本陈洪以为皇爷已经把他给忘了,没想到如今突然就要召他来。

很快韩立就被带来了。

朱由校看了韩立一眼,发现这个道士居然胖了。他在宫里面待了这么长时间,一点都没清瘦,反而吃得油光水滑。

看到这一幕之后,朱由校直接就笑了。这人也是一个心大的。

“贫道参见陛下。”见到朱由校之后,韩立连忙躬身行礼。

在这皇宫里面这么长时间,韩立算是想明白了,自己这辈子估计就这么交代了,想要离开是肯定不可能的。

如果自己乖乖听话的话,可能会有个善终;如果不听话的话,搞不好哪一天自己就会得疾病死了。

所以韩立现在心态摆得非常正,自己就是青云门的弃徒韩立,陛下让自己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见到朱由校之后,韩立脸上的表情十分恭敬。

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今日请道长过来,就是让道长给朕讲一讲太极玄清道。上一次听道长讲太极玄清道,朕心中颇有感悟,近日已经找到了气感。按照道长所说,再修炼一些时日,恐怕就能够达到炼气的境界。”

“贫道恭喜陛下!”韩立连忙面带喜色的说道:“陛下乃天子,先天就要比凡人多大气运在身,正适合修炼我青云门的太极玄清道。如今陛下神功惊现,此乃上天有意陛下得道。”

看着韩立一脸认真的样子,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这个韩立进步不少,比起之前可是强多了。

朱由校温和的笑着说道:“那道长就继续吧?”

这些时日,在皇宫里面他没有什么事情,每日吃了睡睡了吃,最多在院子里走走,去炼丹房炼个丹。韩立知道陛下要让自己做什么,那索性就认真一点吧,这样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于是他就问陈洪索要了不少道教的书,整日的翻看,囫囵吞枣也算有一些心得。

在得到陛下的命令之后,韩立就开始讲了起来。

这么一讲还真的是挺有意思的,朱由校居然有兴趣听下去。虽然他听得不是很懂,但就是因为听不懂才觉得有意思。

韩立一直讲了大半个时辰,口干舌燥的也不敢讨要一杯水。

朱由校看到韩立的目光不时飘向桌子上的茶盏,心中了然,笑着说道:“今日朕受益良多。道长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等到韩立站起来之后,朱由校对陈洪说道:“赏赐些东西给道长。”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便送韩立出去领赏赐去了。

事实上,陈洪现在也不明白,原本皇爷找这个韩立来的事情,他可以说是整个过程都清清楚楚,这个人就是东厂找来的一个骗子。皇爷把这个道士养在宫里面,不时就让他出来露露脸。

原本陈洪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越看越觉得皇爷真的信了这个道士。

不过陈洪心里边还是不相信,反而觉得可能又有事情要发生。

上一次皇爷对这个道士表现得如此亲近的时候,还是辽东熊廷弼的事情。因为熊廷弼的事情,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也正是因为熊廷弼的事情,才引出了后面一系列东林党的案子以及其他的事情。可以说熊廷弼的事情就是整个变动的开端,而现在皇爷又把这个韩立给弄出来了,恐怕又有大事情要发生了。

联想到皇爷明天要召见东厂和锦衣卫,陈洪觉着这事情有些大发了。

不过他实在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想要给锦衣卫那边送消息也不可能,看来想要锦衣卫表现得比东厂好,基本上算是不可能了;想要坑魏忠贤一把。应该也是不可能了。

陛下又召见了这个韩立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外面去。

朝廷上臣子们的想法不一样,无论他们怎么想,现在多少也有一些顾不来了,毕竟现在正是争斗的最关键时刻,没有太多心思去管这件事情。何况陛下找这个道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阻止。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让很多人都在诧异。因为陛下昨天见了这个道士,今天就把东厂魏忠贤和锦衣卫骆思恭给召进了西苑。有人就觉得恐怕又要出事情了。

在湖边的凉亭里面,朱由校接见了魏忠贤和骆思恭。

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们起来吧。”

等到两个人站起来之后,朱由校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不断把玩着手中的鱼竿,半晌才抬起头,颇为心怵的说道:“前日朕做了一个梦,梦到远远的天边飞来了一只巨大的箭,直接射中了朕的胸口。朕从梦中惊醒。”

听到自家皇爷的这句话,魏忠贤和骆思恭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又马上分开了各自的视线。

朱由校也没去看他们,而是继续说道:“于是朕就将青云门的韩立道长找来为朕解梦。”

“根据韩立道长所言,此梦应在哪吒射纣王,当的是哪吒出生之前,三年不能降生,降生之后便能够行走、能够说话,同时身体蕴含神力,能够拉得开一直没有人能拉开的轩辕弓。”

“在一次无意之中,哪吒他射出了一箭,这支箭从陈塘关直接飞到了朝歌,射在了纣王的床头之上。朕的这个梦就应在这里。”

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尤其是魏忠贤,他现在想杀了这个韩立的心都有。当初自己找来的一个窝囊废骗子,现在居然敢说这样的话?

只不过现在好像没有办法杀了他,因为他得到了皇爷的信任。不过这么下去肯定不行,他居然敢把皇爷比成纣王,这种人就应该弄死。

自己不能把他弄死的话,就让那帮文官去闹。

对,等回去就把这个消息放出去。那些文官早就看那个臭道士不顺眼了,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怎么能放弃?

朱由校也没有去看他们的表情,而是继续开口说道:“此梦并不是应在朕是纣王的身上,而是用在有人意图谋反。所以朕今天把你们两个人给找来了,你们两个来告诉朕,锦衣卫和东厂可曾收到消息?”

无论是东厂的魏忠贤,还是锦衣卫的骆思恭,两人全都是一脸懵逼。

陛下梦见有箭射到怀里面,那个臭道士就说这是应在哪吒射纣王,然后就说有人要造反,陛下就让自己两人去找造反的人?

这他妈到哪去找?

难道回去之后找几个人出来冒名顶替?

“难道东厂和锦衣卫都没有收到消息吗?”朱由校看着两个人,语气有些不善的说道:“朕每年花大量的钱养着东厂和锦衣卫,给你们那么大的信任和权力,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魏忠贤和骆思恭两人都快哭了,这叫什么事啊?

不过两人也是一脸的无奈,心里面把那个韩立恨死了,可是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总不能现在回去就去找一个反贼出来吧?

这样的梦,你随便找个人也糊弄不过去啊?

于是魏忠贤两人连忙跪在地上说道:“奴婢有罪。”

“臣有罪。”

朱由校的表情似乎缓和了一些,说道:“那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魏忠贤两人有些迟疑,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好办法。不过这个时候往自己身上揽权力是最重要的,于是魏忠贤就开口了。

他连忙向前走了几步说道:“皇爷,奴婢觉得应该派人监察天下。既然这天下有图谋不轨之人,那自然就派人巡查天下最合适。”

“东厂愿意把这件事情接下来,每一个省都成立专门的分支机构,每一年在地方巡查。凡是有人图谋不轨,马上奏报回京。”

朱由校没有去看魏忠贤,这种事情自己要能答应都有鬼了。

虽然太监和文官们相互泼脏水,可这里面有些事情它就是真的,文官说太监的那些破事也不全都是假的。

比如太监贪财,这一点朱由校能理解,毕竟作为一个男人,活在世上所图的无非也就是那几样东西:美女、钱财,亦或者是名声。

你成了太监,名声肯定就没有了;想要美女,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就无所谓了。那么也就只剩下钱财了。

作为太监,收钱的作用有两个,一个是去献给皇帝,这样的话就能立功得到升官;另外一个是装到自己的腰包里面,让自己有钱。

毕竟作为一个太监,以后没有后人,等到自己老了出宫之后,钱能够给自己养老。

所以太监们都比较喜欢钱,他们如果去了地方那肯定就是勒索受贿、横征暴敛,他们那么干朱由校一点都不奇怪,所以他才不会觉得太监都是好人呢。

如果听魏忠贤的,把他们给放出去,那天下估计就乱套了。

自己在朝堂上、在京城折腾,动静大一点小一点都无所谓。但是在下面绝对不行,一定要维持稳定。

维稳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再说了,自己的目的也不是扩大东厂的权力,能答应才怪了!

朱由校没有说话,一边的锦衣卫骆思恭站不住了。

这是要做什么?

抢我们锦衣卫的生意是不是?

这活就最适合我们锦衣卫,东厂什么的靠边站就行了,往前凑什么凑?

于是骆思恭向前一步说道:“陛下,此事还是交给锦衣卫来办最合适。”

第二三零章 密奏入京

听了骆思恭的话,朱由校转身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他的意思是很明显,那就是你继续说吧,你有什么样的意见说来听听。

骆思恭了悟,说道:“锦衣卫在各地都有人马,调动起来比较方便,也不用临时组建人员。”

说这句话的时候,骆思恭还转头看了一眼魏忠贤,那意思就很明显了,你们东厂就没有我们这个优势。

魏忠贤顿时气得够呛,咬牙切齿的狠狠瞪了一眼骆思恭。

不过魏忠贤知道,在这一点上东厂的确不如锦衣卫,可是也不能任由骆思恭打压自己。这件事情要是交给了锦衣卫,那锦衣卫肯定是要压东厂一头的,恐怕以后再想翻身都难了。

根本不去看魏忠贤的样子,骆思恭的脸上很严肃,他也意识到这是一次机会。无论是对锦衣卫来说,还是对于他个人来说,这都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一旦能够把这件事情揽在锦衣卫身上,自己的权势就会得到很大的提升,能够很轻松的让锦衣卫压过东厂,也能够让自己压过魏忠贤。

骆思恭继续说道:“锦衣卫上下在地方多年,对地方都有了解。只要把事情交代下去,他们一定能够把事情办好,所以臣以为此事应该交给锦衣卫来办。”

对于骆思恭的说辞,朱由校不置可否。

原因也非常的简单,他不想看着东厂做大,自然也不想看着锦衣卫做大。锦衣卫可没比东厂强多少,这件事情不能交给他们两个。

之所以把他们两个找来。无非是准备拿他们两个说事。

“锦衣卫和东厂。”朱由校慢声细语地说道:“这些年你们也办了很多事情,可是有些事情你们还是办不了,不过倒是可以想点别的办法。”

朱由校话题一转,突然问道:“你们两个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魏忠贤和骆思恭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里边明白了,陛下这是不想让自己两个人来插手。

可关键问题是该怎么做呢?

陛下既然把自己两个人叫来了,肯定是有安排的,这个时候就看谁能猜到陛下的心思了。

骆思恭悄悄把目光投向了陈洪,他希望陈洪能给自己一些提示。毕竟这位陈公公一直都在陛下的身边,而且这么多年和自己走的也比较亲密,好处可是没少拿。

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候,这位陈公公自然是要出一点力的。

可陈洪却仿佛没看到骆思恭一样,站在一边低着头,眼问鼻,鼻问口,口问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大的事情。

见此,骆思恭只能有些无奈的转回头。

一边的魏忠贤倒是似乎想到了什么,向前走了一步说道:“皇爷,奴婢以为可从都察院下手。”

这件事情其实很好猜,既然自己的东厂和锦衣卫不行,那么朝廷的监察机构也就只剩下都察院了,所以把这件事情交给都察院比较合适。

魏忠贤有些兴奋,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在都察院里面是有人的。比起锦衣卫,自己有这个庞大的优势。

现在崔呈秀可以说是都察院的新星,也可以说是后起之秀。如果能够把这件事情交给崔呈秀来做,那和自己做也没什么区别。

朱由校看了一眼魏忠贤,笑着说道:“那你仔细说说该怎么办?”

魏忠贤连忙说道:“启禀皇爷,奴婢以为当从都察院选拔得力人员,分派到各地去监察地方。一旦地方上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可准许这些人密奏京城。”

他的语气之中全都是兴奋,这其实就是他刚才提出来的政策的翻版,只不过执行人从东厂变成了都察院。

一旦皇爷同意的话,魏忠贤决定马上就举荐崔呈秀,尽快把这件事情给铺开。

一边的骆思恭听闻此话,脸色有些不好看。

如果这件事情让魏忠贤做成,那自己肯定又会被压一头。之前就已经不如魏忠贤了,如果再来这么一次,那自己就真的要完蛋了。

骆思恭急的都要冒汗,他只能带着些许希冀再一次看向陈洪,想看看陈洪有没有什么办法。

无奈的看着骆思恭,陈洪轻轻地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眼中却有一些失望。

这骆思恭实在是不如魏忠贤,不过也没有办法,这个时候如果自己要不帮忙的话,恐怕骆思恭就真的完了。

于是陈洪张开嘴,用唇语轻轻说了一个字。说完之后,他连忙低下头,不再抬头,不再示意。

虽然陈洪只做了一个动作,但骆思恭看出来了他在说什么。陈洪说的是官。

这让骆思恭有一些没想明白。

不知道是不是福至心灵,骆思恭猛然间就想到了一种可能,眼中闪过一抹兴奋,连忙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

骆思恭和陈洪的小动作,魏忠贤自然是看到了的。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没办法举报,只能狠狠的瞪了一眼两个人。此时听到骆思恭这么说,魏忠贤的心里翻了个个儿,这两人恐怕又要整出幺蛾子了。

向前走了一步,骆思恭说道:“陛下,臣以为都察院所选人员参差不齐,如此做法不一定会取得什么好的效果,反而可能会祸乱地方。毕竟他们对地方事务并不了解,贸然前去很可能会有一些不妥当的地方。”

看着骆思恭说的大义凛然,魏忠贤恨不得上去给他一巴掌。

刚刚你怎么不说?

现在跑出来说这些,还提你那些锦衣卫吗?

这一个理由你都用不完了是不是?

没等魏忠贤站出来说什么,骆思恭继续说道:“臣以为当准许各地方官员密奏入京,可由锦衣卫收缴其密奏,秘密地送往京师。”

“不经内阁,直达御前,如此一来各地方官员便可以呈奏实情,杜绝了地方官员欺上瞒下,有什么事情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师,到了那个时候,天下的事情自然就瞒不过陛下。”

朱由校听到这话之后,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果然没有猜错,他们还真能够想到这个上面去。

朱由校点头说道:“爱卿说的有道理,或许这是一个好办法。”

事实上,在大明朝密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不过拥有密奏权限的人并不多,基本上就是东厂和锦衣卫,还有就是朝中的一些重臣。

他们可以在见朱由校的时候。把他们写好的题本直接呈给朱由校,可以不经过内阁。

只不过这样的做法是坏规矩的,通常不会选择这么做,臣子们上了题本还是要经过内阁的,只不过消息就瞒不住了。

无论是内阁还是通政司,甚至是司礼监,就像一个四面漏风的破房子,什么东西都没办法瞒得住。

对此朱由校早就不满意了,这也是他要改变的一点。

想要改变这一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因为有后世的经验可以借鉴。

在清朝的时候,为了改变这种制度,为了削减内阁的权力,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发明,它的名字叫做奏折。

奏折始用于清朝顺治年间,以后普遍采用,康熙年间形成固定制度。至清亡废止,历时两百余年。

官吏向皇帝奏事的文书,因用折本缮写,故名“奏摺“。也称“摺子“。奏折页数、行数、每行字数,皆有固定格式。

京内外官员,不论官职大小,只要得到皇帝的宠信和特许,即使是微末之员,甚至寺庙的住持和尚,也可以上折奏事和谢恩。

奏折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保密。为了保证奏折的内容不致泄漏,清廷定立了一整套保密制度,使奏折制度更加完善起来。

第一,撰写人须亲自书写,一般不许他人代笔,写成后不得外传,否则治罪。

第二,由宫中制作皮匣,配备锁钥,发给具奏官员,专门用作储藏和传递奏折。

第三,督抚以上大员的折子,派专人送到大内乾清门,交内奏事处,直达御前,而不像题本交通政使司转呈;一般官员的折子,亦差专人送到雍正指定的亲信大臣处,由他们代呈。代交人当然无权知道折子的内容,雍正帝阅毕,作了朱批,折子由原渠道发回。

第四,收回朱批奏折。

第五,加强军机处的保密工作。

由于奏折免去了中间环节的传递,又采用廷寄方法,不但能迅速递到皇帝手中,而且在皇帝朱批御旨后,又可直接发还上奏官员,马上付诸实行,从而大大提高了行政效率,给清朝的政治带来了积极的影响。

同时,由于奏折都是秘密进行,于是在直省督抚与司道之间、地方与中央、内廷与外廷之间,除正常的领导与被领导等关系之外,又形成了一种相互制约的关系。

大臣相互告密,皇帝的耳目遍布京内外。谁也不知道谁向皇帝打了什么小报告,中央部院和地方上的公私事件和人际关系,无论巨细,皇帝都可以从奏折中直接了解到。

皇帝于是借助奏折整饬吏治,监察民情,发号施令,排斥异己,天下庶务总归一人处理,从而使封建皇权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么好的东西,朱由校自然要拿来用。

同时还可以成立一个新的衙门,专门负责奏折的事情。这就从某种程度削弱了内阁的权力,为自己以后建立新的衙门打下基础。

只不过这件事情拿出来,必然会让无数人不满意。尤其是内阁官员,攻击的人也会非常多。

朱由校是不可能亲自下场的,所以他借做梦的事情找来了韩立,现在又把魏忠贤和骆思恭给找了过来。

原本朱由校是想把这口锅给魏忠贤的,只是没想到骆思恭如此的积极。

反正给谁都是给,那就他好了。

至于骆思恭提出来的让锦衣卫运送这些奏折,朱由校是不准备听的。

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文官不会相信锦衣卫。即便是相信,很多事情属于文官的内部问题,他们也不会去锦衣卫。

后世有一句话,朱由校记得很清楚。那就是:

江湖事江湖了,谁要是报了官,那谁就是叛徒。

这个道理虽然有一些粗俗,放在这里也同样可行。文官之间可以反复横跳,从这个党派跳到那个党派,那都是自己人的事情。

但你跳到锦衣卫和东厂就不行,那属于阶级敌人,投敌就等于叛变。

朱由校的目光从魏忠贤两人的脸上缓缓扫过,笑着说道:“你们两个不错,办事很妥当,朕很满意。”

说着他转头看向陈洪,吩咐道:“赏赐玉如意给他们,另外赐穿蟒袍。”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退下去吧。”

等到魏忠贤两人走了之后,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回皇爷,奴婢明白。”陈洪连忙恭敬地答应了一声。

消息很快扩散了出去,一时之间所有人哗然。

朝堂上的大臣也反应过来了,东厂和锦衣卫这是又开始搞事情了。

这次这些人咒骂的是骆思恭,甚至比骂魏忠贤还要狠。

不过更多的人则是一脸严肃,这件事情要麻烦。

内阁之中。

虽然四位内阁大学士这段时间都有争斗,但他们都是有原则的人,知道要怎么把控斗争的尺度。

斗而不破,这才是他们想要的。如果真的闹翻了脸,他们谁都留不下。

而在面对东厂和锦衣卫的时候,他们又需要团结一致。正所谓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我们之间怎么都是我们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东厂和锦衣卫捡了便宜。

现在内阁的四位阁老可不是那种甘心情愿为魏忠贤拍马屁的,于是四个人又坐到了一起,脸色的都有些严肃。

最先开口的依然是韩爌,他缓缓的说道:“想必几位都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三个人一起点了点头。

于是韩爌接着说道:“那我就不多说了,你们都怎么看?”

“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你们应该也都知道。如果真的顺了东厂和锦衣卫的意,恐怕又是阉党横行、国无宁日!”

第二三一章 陛下还年轻

听到这句话之后,其他三个人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事实上,事情的严重性不用韩爌说,他们三个人也很清楚,毕竟魏忠贤之前闹腾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怎么过去。

这是有前车之鉴的事情,所以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个时候,徐光启面容严肃的沉声说道:“让臣子们互相写密奏,到时候上官不信任下官,同僚之间也相互提防,谁还敢做事?岂不是生怕被人抓到小辫子?”

“一旦如此做事,必然出现无数的庸官和懒官。与此同时,甚至会让很多官员产生相互诬告的风气。”

“如果一旦形成这个风气,那事情就麻烦了,唯一有好处的可能就是魏忠贤,他们能够从中诬告任何他们想告的官员。所以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够答应他们!”

几个人全都看了一眼徐光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如此表态,大家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徐光启的身份一直都是陛下的人,几个人害怕他在这个时候选择支持陛下。

毕竟徐光启一直以来都是陛下提拔的,可是他在此时没有支持陛下,显然心里还是有底线的。

孙承宗看向徐光启的目光之中都多了几分柔和。

既然徐光启已经开口了,其他人自然也不能落后,于是孙承宗说道:“我们要想办法劝劝陛下。现在锦衣卫和东厂一起来搞这件事情,还有宫里面的那个妖道,如果不想一个好办法的话,恐怕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说着,孙承宗目光从几个人的脸上扫过,表情十分的严肃。

一边的黄克缵把话给接了过来,直接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学徐阶。”

听到黄克缵提起这个名字,几个人都是一愣。

谁都没想到黄克缵会在这个时候把徐阶抬出来。因为徐阶这个人无论在官场上,还是在士林之中,风评都不怎么好,可以说名声差的很。

虽然当初是徐阶扳倒了严嵩,可是他的所作所为也并不为人们所称颂。

毕竟为了扳倒严嵩,徐阶把自己的孙女嫁给了严世蕃,甚至自己家里边还贪污了那么多田地,搞的是怨声载道,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的不得人心。

后来如果不是张居正把徐阶给保下来,估计海瑞就把他给收拾了。即便是如此,在张居正倒台之后,徐阶的名声也就臭了。

现在黄克缵居然说要用徐阶的办法,几个人的脸上都有些不太好看了。

当初徐阶在严嵩的面前,那可真的是毫无气节可言,现在居然还想学他?

难道要去找那个魏忠贤服软?

黄克缵也没有去看几个人的脸色,继续说道:“诸位可记得蓝道行?”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几个人一愣,随后便若有所思了起来。

而后,几个人抬起头看向徐光启,脸上露出了一些莫名的神色。

蓝道行这个名字,他们自然是不陌生的。

蓝道行是嘉靖年间人,籍贯山东,是当时有名的道士,同时相信当时王阳明学派。

嘉靖三十四年时,蓝道行从山东来到京师,后被当时的内阁大学士徐阶推荐给笃信道教的嘉靖皇帝,深得皇帝本人的信任。

后因蓝道行在嘉靖皇帝面前攻击当时的内阁首辅严嵩,而受到严嵩的报复。

严嵩指使孙子严鸿亟设计蓝道行入狱,并迫害其致死。

蓝道行这个人既是道士,同时又是心学的信奉者。

现在几个人算是明白了黄克缵的意思。陛下信奉那个道士,魏忠贤也因此搞了不少事情,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再找一个道士来。

只要找到一个道士和自己这些人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同时还能够取代那个韩立,那很多事情就好办得多,甚至有可能借机除掉魏忠贤。

几个人顿时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而且比较靠得住。

至于他们看向徐光启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们是觉得徐光启来做这件事情最合适。

毕竟蓝道行本来就是他们心学的门人,再找一个类似的也没有什么困难的。

另外一点就是徐光启深得陛下的信任,让他来做这件事情,陛下也会相信。

要知道,这一点非常的重要。

一旦陛下有了怀疑,那么这个策略也就没有什么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徐光启见几个人全都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他可不觉得这几个人是安了什么好心。

的确,这是一个好办法,可是办这个事情却未必能够落得好。

因为如果被举荐的人得陛下喜欢,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如果此人被陛下厌弃,那么举荐之人都会跟着吃陛下的瓜落。

到了徐光启他们现在这个地位,有些事情完全没有必要去做。因为不做不错,安稳就显得很重要。

所以这件事情是有风险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几个把这个事情给了自己,表面上看是非常非常的信任自己,是在给自己机会;可实际上说不定就是在挖坑埋自己。

或许单纯一件事不行,但是有到了关键的时候,很可能就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徐光启面无表情的说道:“毕竟我对这些事情不熟悉,你们如果谁有熟悉或者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出来。”

听到徐光启这么说,几个人知道,他恐怕不想干了。

于是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几个人好像也不太想干。

原因也很简单,这件事情如果做了,实在是太容易引起陛下的反感了。毕竟一旦这么做,肯定会引起魏忠贤他们的反扑,到了那个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一时之间,气氛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在这个时候,孙承宗站起来说道:“我来找合适的人,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吧。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眼前要怎么阻止锦衣卫和魏忠贤?”

“他们在陛下面前搞事情,我们要把所谓的密奏制度给毁了,不能让他们如此肆无忌惮的做事。你们有什么好办法?难道只能上书劝诫吗?”

这个办法其实并不好。虽然他们没有拿到什么切实的证据,但是他们知道当今陛下不是那种听人说话的人。

基本上这些乱七八糟的题本,陛下都不看,即便你写了送上去,很可能起到的作用也有限。

所以找一个道士进宫是长远的办法,但是眼前需要的却是短期内就能够见到效果的办法。

只不过现在事出突然,一时之间三个人没有太好的办法。

“这件事情先这样吧。”韩爌面色凝重的说道:“大家回去想一想,有没有什么更合适的办法?同时先让人写题本试试,记住千万不要一群人全都写,言辞也不要那么激烈。陛下还年轻。”

说完这句话,韩爌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陛下还年轻,虽然这句话的字数并不多,但是这里面蕴含着的东西却不少。

因为年轻,所以不懂事;因为年轻,所以脾气倔;因为年轻,所以叛逆。

结合韩爌前后的语境,几个人也听明白了。那就是你越不让做的事情,陛下很可能越去做,所以千万不要硬搞,要从合适的角度去劝说。

于是几个人一起点了点头,便各自散去了。

下了班之后,韩爌直接回到家中。方才在路上,他就去让人把张余给找来了。

对于韩爌来说,张余现在算是可以信任的人,他想问问张余对密奏制度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因为在韩爌的眼中,张余更擅长对付像魏忠贤、东厂和锦衣卫这些人。

对付阴险的小人,要找一个比他更阴险的小人。

“学生见过恩师。”张余见到韩爌之后,连忙躬身行礼,语气恭敬,礼仪也十分的周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失礼之处。

“私下里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坐下喝茶。”韩爌笑着说道。

等到张余坐下之后,韩爌才说道:“方才有人送家里两只羊,为师已经让人去收拾了,你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是,老师。”张余恭敬的答应了一声。

喝了一口茶之后,韩爌这才继续说道:“今天为师把你叫过来,是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韩爌就把整件事情和张余说了一遍。

听完韩爌的话之后,张余的表情瞬间就严肃了起来。

不过想了想之后,他就笑了,抬起头看着韩爌说道:“老师,我觉得你们好像想错了一个方向。为什么非要去阻止呢?这世上很多事情堵不如疏。”

韩爌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你详细说说。”

“比蛊惑陛下的本领,魏忠贤之流肯定强于老师百倍。作为读书人,老师自然不会做蛊惑帝王的事情。可是事情如此,与他们硬是对着干,学生担心吃亏的是老师。”

“虽然老师高风亮节、为国为民,不求名、不求利,甚至不惜此身。可是老师身负首辅之位,自然应当匡扶社稷、阻止阉党,所以老师之身还是要留待有用之时。”

韩爌看着张余,捋着胡子笑了。

这话听着就是舒服,肯定了他的人品和地位,又表明不应与小人硬刚,并非因为怕死。

看来张余已经懂得官场三味了,可以好好的栽培一下,相信以后肯定会大有出息。

同时韩爌心里面也松了一口气,听张余这个话里面的意思,他这是有解决的办法呀,这是好事情。

韩爌对张余说道:“你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是,老师。”张余连忙答应了一声,然后继续说道:“老师,这件事情其实也未见得是坏事。”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这件事情做成了,那么肯定是锦衣卫和东厂他们会掌握很大的权力,从此他们想迫害谁就迫害谁。这也是老师你们最担心的事情吧?”

韩爌点了点头,这当然是他们最担心的事情。

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这代表着阉党之流要把手伸到朝堂上来了。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这么做了,像都察院的崔呈秀,他就和魏忠贤勾结在了一起。

不过这种事情比较多,每一代都有几个,所以文官们也不是很在意。

文官和宦官的勾结,基本上不会出太多的问题。原因也很简单,到了关键时刻,可以把文官弄掉,或者打断这种联系。

而让宦官有实质性的权力直接插手朝政,这才是最要命的。

这一次的事情正是如此,如果事情真的按照魏忠贤想要的方向去发展的话,那么他就真的能够插手到朝政上来了。

这对文官来说是一件非常不好、而且不合理的事情,关键是不能接受。

“既然如此,何不老师来做这件事情?”张余笑着说道。

“如果这件事情由老师来做,那么老师就将掌握这种权力。如此一来,老师也不用费什么力气,甚至都不用得罪陛下。只要找一些理由把这件事情揽到老师的手下来做,就行了呀!”

张余笑着说道:“本身这件事情没有对错,也没有好坏,只不过是看谁来做。用在好的人手里面自然就是好的,用在坏的人手里面自然就是坏的。”

“魏忠贤之流狼子野心、无国无君,如果让他们来做,自然是祸国殃民。可是如果让老师来做呢?”

“那必然就是造福百姓,澄清官场。后世也会把这件事情作为永例,到时老师也将名垂青史,如此方可两全其美。”

韩爌听了张余的话,目光明灭不定。

张余说的话让韩爌很动心,但是他也知道虽然张余表面上说的是花团锦簇,只不过这件事情的本质却并不像张余说的那样。

说白了就是在夺权。

与张余说的不同,韩爌担心的是他不会得到文官的支持。

毕竟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他们一起谋算的,如果把这件事情揽到自己的手上来,那么其他几个人会怎么看自己?

他们会觉得自己要做严嵩。那样一来,恐怕全都会反对自己。

虽然自己是内阁首辅,但是有一个问题就很关键,自己并没有被陛下那么信任。

一旦他们开始搞事情,弄不好自己就要回去了,所以这件事情不能这么办。

不过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思路,可以把这件事情揽到内阁来。一旦事情到了内阁,自己是内阁首辅,名义上不还是自己管着?

想到这里,韩爌不禁露出了笑容。

将这项权力弄到内阁来,这才是最好的办法。因为只要到了内阁之后,一样票拟,一样批红。

各地方官员弹劾的奏折,全部都由自己这些人票拟,这是什么?

这是权力!

一旦手中握有这样的权力,内阁的实力必定大大增强,到时候自己的地位也会大大提高。

看了一眼张余,韩爌笑着说道:“此事不可因私废公,如此权力岂能掌握在一人之手?”

“为师虽然立身持正,可是心里面也明白,这官场之上不可独活。将此权力揽于内阁,方为上上之策。”

“如此一来内阁诸公人人皆可依照此惯例行事,此乃长治久安之策。”

说到这里,韩爌捋着胡子笑着说道:“明日为师就去内阁之中,把你说的想法和他们说了。”

“恩师不必如此,学生尚未入官场,如此显露并不合时宜。此事也不会成为学生的功劳,反而会成为学生的掣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学生如今已经很张扬了,如今正是韬光养晦、潜心学问之时,绝不可如此张扬。”

“此事还请老师回护,言此乃老师之策,学生感激不尽!”张余说完,躬身行礼,脸上全都是祈求的神色。

看着张余,韩爌没有说话,但眼中却满是欣喜。

自己这个学生真的是不错,单单是这一份敏感就很好,自己刚才的话也只是客气一下。

如果自己真的跑去说这是张余献的计策,对张余的确没什么好处。

反过来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一来显得自己无能,二来显得自己做事不够私密。

这种事情居然也和张余说?反而会让人觉得自己这个内阁首辅威信不足。

这样没有好处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做?

只不过自己身为张余的老师,将学生的想法据为己有,说出去也不好听,所以自己才说了那样的话。

张余也明白自己的意思,所以才说了后来的话。正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自己这个学生就有这样的本事。

“既然你如此说,那就按你说的办吧。”韩爌笑着说道:“虽然这件事情不可对人言,但是为师记住了。等你入官场之后,为师会给你补功的。”

“皇家书院那边的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韩爌把这件事情打住了,直接转移话题道:“如今你在京城名声鹊起,这一次要好好的考试,争取拿一个好名次,千万不要让为师失望。”

“老师你放心,学生明白。”张余连忙躬身说道。

两人说着话,相视一笑,心里面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同时也明白了另外一件事情,现在大家就是相互依存的时候,谁也不能搞幺蛾子。

第二天一早,韩爌起得很早,直接赶到内阁。

其他几个人也都来了。

因为不上早朝的原因,所以距离上班还有一些时间,几个人便坐在值班房里面喝茶,吃一点点心垫垫肚子。

说起来这不上早朝,对于他们这些年纪大的朝廷重臣来说,倒也是很轻松的一件事情,至少不用每天起来那么早去外面站着排队。

在值班房里坐着喝喝茶,吃点点心,很舒心。

对于朝中的这些大佬而言,他们很清楚早朝其实形式多于实际作用。

因为在早朝上也商量不出个什么来,有什么大事情都是私底下开会商量。正所谓大事小会,小事大会,这才是常态。

所以他们对于皇帝上不上早朝,其实并不是很关心。只要皇帝愿意见他们,愿意听他们说话,这就可以了,其他的不重要,

至于那些叫嚣着让皇帝上早朝的,大部分都是言官和清流。

原因也非常的简单,他们的品级太低,见不到皇上,只有在早朝弹劾人的时候,他们才能够见到皇上,才会赢得表现的机会。

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他们想要弹劾人,写一个题本就可以了,将题本递到通政司、内阁转乘司礼监。

一套手续下来,秘密早就不是秘密了。

当然了,弹劾也不一定非要保密,他们本身干的就是这个活,实名举报也没问题。

关键问题是这个题本没有那么震撼的效果,不会让陛下看到,而且会让内阁把问题都解决掉,因为内阁会批红。

如此一来他们怎么办?

依靠着放嘴炮走捷径的人,没有了这样的机会怎么能行?

上早朝骂皇帝,你还能骗廷杖,到时候就是飞黄腾达;可如果根本见不到皇上,你的那份题本,即便写得再激烈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皇帝可能会直接把你发配,然后把你扒光回家。

比起任何形式,都没有上早朝骗廷杖的效果那么好,所以言官清流他们想上早朝。

不同的需要有不同的态度,内阁的几位大学士觉得这样不上早朝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乐得吃着喝着谈着事情。

韩爌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如此一来,就能够好事变坏事,内阁可以监察天下官员,有利于澄清官场,同时又不会逆了陛下。”

几个人听完韩爌的说法,脸上的表情各异。

孙承宗不禁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吏部尚书周嘉谟。

周嘉谟曾经说过要推考成法,这是不是就算是考成法之前的一个比较必要的政策?

如果把这个政策和考成法结合在一起,肯定会产生非常好的融合效果。

转头看了一眼韩爌,孙承宗的眉头就是一挑,说道:“此事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不过有一点要商量明白,那就是内阁要怎么做这件事情?”

“毕竟想要陛下将这件事情交给内阁,总要让陛下觉得内阁会比魏忠贤他们做的好。”

听到这话,几个人都点了点头。

原则上他们是不反对韩爌这个提议的,因为一旦内阁真的有了这个权力之后,那么就是他们几个的权力。

至于说下面的感觉是不是不舒服,或者官员之间是不是互相猜忌,上官是不是害怕下官参奏,这个可就不在他们关心的范围之内。

但是也要做做样子嘛。

于是黄克缵说道:“这也要对诬告和如何告做出一些规定,不能信口胡诌,不能随便乱上题本。这件事情要好好商量一下。”

第二三二章 恐怕要退一步

韩爌三人看了一眼黄克缵,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这算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接下来四位内阁大学士便对这件事情开始进一步的商量,想要把整件事情做得完整一些,至少要提防魏忠贤的攻击,不能够让他把事情搞砸了。

对于在场的四人来说,事情到了这一步,选择的余地已经不多了。

就像韩爌说的一样,与其和陛下对着干,还不如像现在这样。至于一些缺点,没关系,自己这些人都可以避免。

西苑之中,凉亭里。

天有点热,朱由校面无表情的靠着大理石柱子,一边感受着些许微凉,一边听着陈洪为自己念题本。

正当陈洪还要继续念下去的时候,他轻轻的抬起手,陈洪就停了下来。

朱由校轻轻地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自己猜想的果然没错,这些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把这项权力揽在手里面。

其实这也比较容易猜,即便这一项权力有很多弊端,但它也是权力。内阁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情得罪自己,当然这只是一方面。

另外一方面是他们没有必要和权力过不去,权力还怕多吗?

当然,他们也觉得这项权力带来的弊端不算什么问题。人总是有这样的自信。

通常情况下,看到一个人办了一件蠢事的时候,人的第一反应就是:

如果换成是我,肯定不会这样。

所以内阁他们现在做出这样的决定,倒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不过朱由校心里面也很清楚,自己不可能让他们把这件事情这么做下去。

沉吟了片刻,朱由校面色平静的说道:“让群臣们议一议吧。”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将题本放到一边,随后就出去传递消息去了。

这件事情皇爷既然交代了下来,自然不能够有丝毫的拖延。最关键的是这件事情从最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都有参与。

从皇爷的办事风格来看,这一次的事情非常得到皇爷的看重。在这样的情况下,陈洪可不敢在自己这里出什么纰漏。

消息传开之后,朝堂之上群情沸腾,无数人开始议论这件事情。

不过在这个时候,朱由校却没有心思和他们计较这个,他正在听冯从吾给自己讲课。

自从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冯从吾入宫讲课,已经成了朱由校的惯例。

张余在一边伺候着,周围的桌子上摆放着点心和茶水。

冯从吾在讲师座上口若悬河。

“今天讲的事情是去虚浮之风,要务实。”

听着冯从吾的话,朱由校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全都是笑容。

等到冯从吾说完之后,朱由校笑着说道:“喝点茶水,天气热了。”

“臣谢陛下。”冯从吾连忙躬身说道。

说完,他很实在的端起茶水喝了一杯。说起来,讲了这么长时间,他也的确有一些口渴了。

等到冯从吾喝完水之后,朱由校这才说道:“听到爱卿刚才讲的这些,朕有一个想法,在爱卿看来,是不是一切都应该从实际出发?

“无论是做学问还是做官,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实事求是,切不可虚瞒虚报,同样也不可有虚浮之心。”

朱由校笑着说完,抬起头看了一眼张余,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虽然给自己讲课的是冯从吾,但是这段时间朱由校基本确定了,在后面编撰这些思想的就是这个张余。

所以朱由校那句话就是说给张余听的,相信张余也能够听懂自己的意思。

事实上,张余也的确听懂了。

因为他之前宣扬朱由校说的一句话,这句话叫做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那么现在又提出了要实事求是的务实作风,看起来有些相似,实际上也的确是相辅相成的。

有了这个指导思想之后,就可以按照这个务实的思想去去官场上的浮夸之风,让所有的官员都按照这个思想来办事。

所以张余也明白皇帝要做什么。

冯从吾这些日子也大概摸清楚了,微笑着说道:“陛下高瞻远瞩、学问精湛,臣实在是远远不如。”

朱由校看着冯从吾,轻笑着说道:“还是受到了爱卿的启发,今日也算是大有收获。来人,赏赐冯爱卿玉如意。”

站在朱由校身边的陈洪连忙说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冯从吾连忙站起身子,躬身说道:“臣谢陛下。”

轻轻的点了点头,朱由校面色温和的说道:“这些日子,爱卿讲课讲得不错,朕很满意。”

“前些日子,内阁首辅大学士韩爌在朕面前保举你做皇家书院的祭酒。韩爌和朕说,爱卿学问精深,这些年一直在教书育人,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

“原本朕还有一些迟疑,可这些日子听爱卿的讲学,朕发现韩爌没有欺瞒朕。”

听到朱由校说这句话,无论是冯从吾,还是张余,脸上的表情全都严肃了起来,心里面也是异常的激动。

这一件事情闹腾这么长时间,看来今天终于是要有结果了。两个人想不高兴都不行。

他们折腾这么久,为的不就是这一天?

朱由校扫了一眼冯从吾两人,两人的表现都落在了他的眼睛之中。

他笑着说道:“所以皇家书院以后就交给爱卿了,朕马上会让内阁拟旨。爱卿回去好好准备考试,千万不要让朕失望。”

“陛下放心,臣明白。”冯从吾连忙跪地谢恩,语气激动的说道:“臣一定不让陛下失望。”

朱由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起来吧,出去好好做事。”

“那臣告退了。”冯从吾连忙躬身说道。

随后他便带着张余走了出去。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朱由校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

将身子斜着靠在摇椅上,朱由校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这么长时间了,自己的布局终于要完成了,也算是可以安安稳稳的做一些事情了。

冯从吾当上皇家书院祭酒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但是却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一来是因为大家的关注度并不在这一件事情上。

要说开始的时候,这件事情还引起了很大的波澜,但是放在现在却有一些不够用了。因为大家都被魏忠贤提出来的密奏制度给吸引了。

相比较起来,密奏制度才是大事情。

何况皇家书院祭酒的事情已经闹腾一段时间了,大家都已经麻木了。

不要说在现在,即便是在信息爆炸的后世,这种操作也很多常见。

在事件爆发的时候采取冷处理,过一段时间,当公众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这件事情上的时候,搞出一件更大的事情掩盖下去。

这种操作不是什么太高明的手段,朱由校自然能够明白,结果发现效果还不错。

至于内阁的四位大学士,他们其实早就猜到了:

孙承宗保举的人选被陛下送走,跑到登莱去当巡抚了;剩下的也就是韩爌的人选比较合陛下的心意。

除此之外还有徐光启的人选,可是大家都不觉得他的人选能够上位。毕竟礼部尚书沈庭筠就是他们一伙的,陛下不太可能把皇家书院也交给他们。

虽然皇家书院前期让徐光启他们筹备,但掌权的时候不可能用他们,尤其是在有人竞争的情况下。

如果没人竞争,陛下可能会用徐光启他们;一旦有人竞争,陛下就不会选他们。这也是掺沙子的一种手段。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所以韩爌、黄克缵和孙承宗三人全都出手了。

现在有了这样的结果,韩爌三人倒也不意外。

韩爌的府邸。

看了一眼张余,韩爌的脸上全都是笑容,十分满意的说道:“这一次事情做成,冯从吾去了皇家书院,我们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全都是恩师运筹帷幄之。”张余连忙躬身说道,态度异常的谦卑。

抬起头看了一眼张余,韩爌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因为韩爌知道,这件事情其实是张余的功劳,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谋划。

张余如此说,不过是给自己一个面子罢了。当然了,某种程度上也是在提醒自己,让自己不要过河拆桥。

在这个话题上,韩爌不想多说,于是转移话题道:“关于朝中这次的事情,你怎么看?密奏制度可是非同小可,你有什么想法尽管直言。”

张余想了想,沉声说道:“恐怕事情有些难办,恩师想要的结果恐怕不会出现。”

“你如何得知?”韩爌看着张余问道,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多,但是对于张余,韩爌还算是清楚。在这一方面张余非常的有天赋,谋算也非常的积极和到位,这几次也的确证明了他的实力。

既然张余这一次敢这么说,那自然就是有他的依据。

“密奏制度这件事情是骆思恭他们提出来的,东厂和锦衣卫必然是势在必得,所以肯定做了很多准备。”

“他们不可能任由老师将这项权力拿到内阁去。一旦有了这个消息之后,他们恐怕会疯狂的攻击几位阁老。”

“至于理由,那肯定就是几位阁老揽权。虽然这个理由一点也不新鲜,但却有用。”说到这里,张余转头看向韩爌,没有再说什么。

韩爌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原本他就隐隐有预感,现在听张余这么说,基本上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当今陛下虽然登基的时间不长,但是也表现出了一些特质。

比如他不喜欢有人掌握太多的权力、喜欢制衡、喜欢用各种各样的人,那么就不可能让哪个人真正的把太多的权力握在手里面。

或许陛下原本不太在意,但有魏忠贤他们在旁边鼓动,肯定就会在意。

“那你觉得最终的结果将会如何?”韩爌转头对张余问道。

“陛下不想将这项权力交给内阁,恐怕也不想交给东厂和锦衣卫,不然也不会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让臣子们商议。”

张余脸上带着胸有成竹的笑容说道:“所以最终的可能结果就是取中,不给内阁也不给东厂。”

“难道会给都察院?”韩爌抬起头看着张余,直接说道:“都察院左都御史是余懋衡,里面还有东厂的崔呈秀,确实很合适。”

张余笑了笑说道:“也有可能放在刑部。”

“放在刑部?”韩爌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怎么觉得会放在刑部呢?”

“因为内阁四位阁老之中,黄阁老最为势弱。如果把这个权力给了刑部,那刑部必然会实力大增,同时黄阁老的地位也会上升。”

“另外就是调查案子也需要刑部来操持,或许这会成为陛下的选择。”

韩爌轻轻的点了点头,他居然觉得张余说的有道理。

“明天一早看看他们怎么说。”韩爌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觉得放在都察院合适还是放在刑部合适?”

“这个恩师就不用询问学生了。”

张余笑着说道:“自然是放在都察院最合适。在都察院,不会影响到内阁。如果真的到了刑部,恐怕会对内阁的影响比较大。”

“有见地。”韩两笑着说道:“行了,你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

“如此,那学生告退。”张余笑着躬身,退了出去。

等到张余离开之后,韩爌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这一次的事情对韩爌来说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自己拿下了皇家书院,有的时候不能太贪心。

第二天一早,内阁值班房之中。

四个内阁大学士又聚在了一起,他们脸上的表情比较轻松,同时又带着几分凝重,看起来都有几分矛盾。

他们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吃着点心,同时一边开启了谈话。

韩爌看着手中的题本,递给其他几个人说道:“陛下让群臣议论。现在朝堂上下议论纷纷,这些日子弹劾我们的题本可不少,说我们善政弄权,想要揽权于己身。你们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几个人当然也明白,于是孙承宗沉声说道:“怕是魏忠贤在后面鼓动。”

黄克缵笑着说道:“这一点就不用说了。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如此迫切的站出来反对?看来我们这一次的确是打到他的七寸了。”

几个人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们也认同。

毕竟魏忠贤搞出来的事情,想要为自己独揽大权;现在却被人摘了桃子,这恐怕要比被人反对更让他生气,所以他跳出来也不意外。

徐光启目光扫过几个人,缓缓的说道:“现在很多人跟风攻击我们,如果这么下去,恐怕我们会很难办。”

只不过说这句话的时候,徐光启的情绪有几分复杂。

原因也非常的简单,当初他没少被人带节奏,现在风水轮流转,山不转水转,轮到其他三人被带节奏了。

虽然徐光启知道不应该幸灾乐祸,毕竟自己也是内阁中的一员,但是这心里抑制不住的兴奋是怎么回事?

其他三人也没有去看徐光启,他们现在没这个心情。

“如此一来,恐怕要退一步了。”韩爌沉着脸说道。

他实在是不愿意说出这句话。

一来的确是受到利益上的损伤了。

二来这件事情又没有出乎张余的预料。

第二三三章 梅之焕为张居正平反

这对韩爌来说,其实算不上一个太好的消息,他的心里面也不想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

自从认识张余以来,张余做的事情基本上都没有错,预料到的事情也全都猜对了。这对韩爌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对于韩爌来说,从某种程度上他还是想利用张余的,但是却不想提高张余的地位。

如果张余能够错一次的话,那么以后他说话的时候就会更尊重自己。可是现在看来,这一次张余又对了,所以韩爌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现在所有人都在弹劾内阁,称内阁揽权。

如果按照正常的规矩的话,这个时候内阁就应该上书推辞,把事情否认掉。

那怎么才能证明内阁没有这样的想法?

只能把这件事情推出去。

那把事情推给魏忠贤吗?

显然这不是内阁想做或者愿意做的事情,这显然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所以韩爌的话说出来之后,其他三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孙承宗抬起头说道:“不能退,一旦退了就没有回头路了。今天退了一步,明天就会让你再退一步,总有一天你会无路可退。”

“到了那个时候怎么办?”

“向魏忠贤投降?”

“把这个国家交给魏忠贤?”

“或者我们卑躬屈膝地跪在他面前?”

听到孙承宗把话说得这么激烈,韩爌等人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徐光启缓缓的说道:“的确不能退,但到了今时今日,我们也要想一想陛下的想法,顾及一下陛下的感受,总不能让陛下对我们产生怀疑吧?”

“如果这样的话,得利的还是魏忠贤。”说着,徐光启的目光看向韩爌等人。

见他们对着自己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同了自己的想法,徐光启这才继续说道:“所以这件事情要想别的办法。”

“既然魏忠贤不想让内阁来管这件事情,那内阁就不管了。对于我们来说,只要不把这件事情交给魏忠贤,其实就好办很多。朝廷有很多衙门可以来做这件事情,比如通政司。”

听到徐光启的这句话,韩爌等人都是略微一愣。

谁也没想到徐光启会提到通政司。

作为内阁大佬,对通政司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可是随着内阁的权力逐渐加强,通政司的权力早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正常通政司的职责应该是掌出纳帝命、通达下情、勘合关防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实封建言、陈情申诉及军情、灾异等事。

曾经,通政司权力的确非常大,可是现在已经被司礼监和内阁瓜分得差不多了,徐光启在这个时候把通政司给拿了出来,事情就变得有些古怪。

如果把密奏的事情交给通政司,那么显然,通政司的权力就会再一次扩大。

见到韩爌等人脸上的迟疑之色浓厚,徐光启不急不慢的说道:“通政司的事情你们也应该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用我多说了。交给通政司,总比交给魏忠贤要好。”

听到徐光启的话,众人点了点头。

道理倒是这个道理,交给通政司的确是比交给东厂来的好。可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已经到嘴里的鸭子就让它这么飞出去,这心里面肯定是不甘心的。

这个时候,黄克缵点了点头说道:“我觉得徐阁老说的有道理。”

“现在的事情是把这件事情给定下来,我们反对可能会造成适得其反的作用。如果想把它拿到内阁来,看现在的情况也做不到,那么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黄克缵的语气十分肯定的说道:“交给通政司,就是最好的选择。原本这就是给通政司的权力,现在还给他们也无可厚非,至少在道义上和理论上是站得住的。”

“至于通政司能把这件事情做成什么样子,我觉得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黄克缵说到这里,自己先笑了,继续缓缓的说道:“毕竟通政司也是六部九卿之一。”

这句话的意思虽然说的很浅,但是里面蕴含的韩爌等人都听明白了。

通政司也是六部九卿,说白了也是自己人,当然这只是第一层意思。

第二层意思,既然是文官,是六部九卿,那么官员的任免就由吏部说的算,也就是由内阁说的算。

这第三层意思,那就是适当的时候可以换成自己人。

如果不行的话,可以把通政司弄进内阁,到时候自然就是自己人了。是自己人就没有什么其他好说的,直接拿过来用就行了。

韩爌等人看了一眼黄克缵,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我觉得这件事情可以。”

韩爌第一个站了出来,面上很平静,但他的心里已经非常的激动。

因为韩爌想到了一件事情,一件他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会发挥作用的事情。

那就是他在通政司可是有人的。通政司的右通政是冯从吾,那可是彻彻底底的自己人。

一旦把密奏的事情交给通政司,那么他就能说得上话了,甚至比在内阁更要好。所以韩爌直接就开口同意了。

韩爌反应快,其他人自然也不慢。

既然考虑到了通政司,那么瞬间想到的自然就是通政司的人,冯从吾自然就入了几人的眼。

韩爌与冯从吾的关系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我觉得合适。”深深地看了一眼韩爌,孙承宗第一个开口表示赞同。

他还有吏部尚书周嘉谟作为盟友,一旦展开的话,他就有事情可以做了。

通政司上下的官员,可以通过吏部来调整。这件事情本身就是黄克缵提出来的,他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一旦这件事情能够成型,有人参奏就要有人调查,用到的肯定就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权力拓展出去。

徐光启看着他们三个人,心里面很清楚这三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不过他也并不担心,自身依靠的不是这个。

至于如果出现官员之间的相互弹劾的场面,徐光启也不是很担心。本身他的人就最少,再说了,他不觉得这是坏事。

大明朝官场吏治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当初徐光启在练兵的时候,没少被上司刁难。如果那时候就有密奏制度,他早就上密奏弹劾上司了。

四个人各自怀着不一样的心思,把这件事情就这么给定了下来。

“我去写题本,然后联名吧。”韩爌点了点头说道。

原本也到不了这个地步,不过现在内阁被人弹劾,终究是要写一份题本解释一下的;几位内阁大学士也要联名,用来表达内阁的态度。

那么就顺便把内阁的态度写在这份题本上,也算是应有之意。

其他三人也没有意见,毕竟刚刚已经达成了共同意见,于是纷纷点头,表示认同韩爌的说法。

韩爌的题本写完之后,交给了孙承宗三人看了看。

三人都表示没有意义,对于韩爌的文笔和他的行文,也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毕竟韩爌在内阁这么多年,写一份公事的文书自然没问题。

于是三人就把自己的名字全都附属上,题本也直接送到了皇宫里面。

几经转折之后,题本落到了朱由校的手里。

在得到这份题本的第一时间,朱由校就拿过来看了。

将题本看了之后,朱由校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就将题本放到了一边。

倒也算是好事情,正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随手将题本交给了陈洪,朱由校说道:“尽快把消息传出去吧。对了,就说按照内阁的意见办,送司礼监批红。”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双手捧着题本离开了。

事情按照朱由校的计划圆满的结束了。

当然了,也可能只是一个开始。所以朱由校要选择一个合适的人来接手。

正在朱由校琢磨的时候,陈洪从外面回来了。

他在手里面捧着一份题本,径直来到朱由校的面前,说道:“皇爷,这里有一份题本,是太常寺少卿梅之焕上的。”

朱由校微微一愣。

梅之焕,这个名字好耳熟啊,却忘了在哪里听过。在这个时候,陈洪把题本给自己送了,显然是有其他的用意。

朱由校伸手将题本拿了过来,翻看了一下,果然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梅之焕的这份题本没有写太多的东西,只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为张居正平反。

在这个时候,上这样一份题本,这个梅之焕有点意思。

朱由校连忙看了下去。

在这份题本里面,梅之焕写到:

当今国家百姓贫穷、国库匮乏、强盗横行、军队疲软。

言官不谈论国家大事,却做派系之争;官员们放弃本职工作,发表一些空洞的言论。国家的事情全部被虚假的文辞所束缚了。

有人试图进行一些改革,不是说他多事,就是格外苛求他。改革没有成功而诽谤却随之而来,正义得不到伸张而仇人却结了一大堆。

豪杰灰心、庸人得势,国家的事情没有办法做下去了。

梅之焕这是提出了问题。在题本的后面,他还给出了解决的办法。

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官员,而且说的也的确掐中了要害,现在大明就是这个样子。

只有严格考察官员,要求做到实事求是;疏通言路来加强组织纪律,区别褒贬来爱惜人才,只有这样国家才可能有希望。

在题本的后面,梅之焕还暗戳戳的支持了一波密奏制度。

梅之焕之所以没有光明正大的跳出来,原因也很简单。

这个密奏制度是阉党提出来的,在内阁没有表态之前,他这样的小官还是不要表态的好。

有想法有态度,做事情有手段、知道进退,这个官员可以用啊!

梅之焕题本之中,有一句话把朱由校给逗笑了。

他在题本里面说:依附小人的一定是小人,依附君子的未必是君子。附在马身上的苍蝇,即使走了千里路也还是苍蝇。

在最后,梅之焕就提到了张居正:假使今天有人像张居正那样考核名实、整顿纲纪,那些诽谤陷害别人的无耻小人还敢如此猖狂吗?

朱由校笑着将手中的题本放下,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一些作用了。

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在对外表现出一种态度,那就是自己需要敢做事情的人,需要敢改变的人,不需要说空话、放空炮的人。

无论是任用徐光启,还是任由黄克缵提出荀子的事情。

事情的过程不重要,重要的事情是表示自己能够接受不同的结果,能够接受不同的意见。

虽然恨的人恨得要死,但是很多人却觉得这是机会。

朝廷不能如一潭死水一样,要让他们能动、敢动、知道动。

显然梅之焕就是被这种态度给激起来的。

他抨击了现在的官场,希望能够用监察制度来改变;他支持密奏制度,推崇张居正。

他不迂腐的认为君子就是君子,能够立身持正。

这,就是自己需要的官员。

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说道:“去给朕查一查这个梅之焕。”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之后,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轻轻的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朱由校松了一口气。

自己想要用的人好像找到了,如果合适的话,正好把他也送过去。

比起冯从吾,自己更喜欢梅之焕。

冯从吾是韩爌的人,现在还管着皇家书院,如果让他把手伸到密奏制度这件事情里面来,那么他的权力就有一些过于大了,这可不是好事情。

何况冯从吾没那么坚定,比起梅之焕,少了一些东西。

而冯从吾少的这些东西,恰恰就是自己看重的。

如果时机合适的话,朱由校愿意提拔一下梅之焕。

没多久,陈洪就回来了。

寻找资料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当然只是普通的资料,不是秘密的东西,有一些甚至是就是吏部的档案。

从陈洪的手里面接过档案,朱由校快速的看了起来。

梅之焕,万历三十二年考中进士,任庶吉士。

七年之后,授职吏科给事中,做过广东副使,当过山东学政。

此人有在地方任职的经验,看考绩也都是上等,的确是自己喜欢的官员。

第二三四章 不畏死的革新者

将梅之焕的档案放下,朱由校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去把这个人找来,朕想和他谈一谈。”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陈洪恭敬的答应了一声,连忙去找人。

给张居正平反,这个的确是戳到了朱由校的心里面。

对于朱由校来说,这也的确是一件好事情,因为这代表着自己这个陛下的一种态度,是对革新派的一种鼓励。

当今陛下不反对革新,反而支持革新,从为张居正平反这件事上就能够看得出来。

所以朱由校觉得这件事情做的好处要多于坏处,顺便可以收一波人心,同时任用梅之焕。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研究,朱由校已经肯定了自己的一个猜测。那就是朝廷的官员之中,有一部分人是很有骨气的,也很有想法;但是朝廷上更多的官员真就只是官僚,他们更喜欢随大流,更喜欢看风向,并没有那么坚持,可以说怎么做对他们有好处,他们就会怎么做。

这些人当官就是为了升官发财,不存在什么理想。什么东西有利于他们,他们就鼓吹什么。

所以朱由校就觉得像梅之焕这种官员就显得特别难得,尤其是能够和自己合拍。

太常寺。

所有人都知道梅之焕被陛下传召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毕竟太常寺这种地方实在是很难引起陛下的注意,而如今看这个样子就知道情况不一样了,来的人可是陈洪。

说起来梅之焕也没想到,他看着眼前的陈洪,有些迟疑的问道“陈公公,现在就去吗?”

陈洪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梅大人还是快些的好,陛下还在等着大人呢。这去有些迟了的话,陛下会不高兴的。”

“如此,那下官就随公公去了。”梅之焕连忙说道。

别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被陛下召见,但是梅之焕心里面多少有一些想法。他做了什么,他自个儿终归是知道的。

自己上的那份题本,才多少时间?

最关键的一点,自己在那一份题本里面写了很多东西,恐怕就是因为这个才被陛下传召。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召见的结果是什么,不过梅之焕更倾向于是好的结果,否则的话,就不会是陈洪来让自己进宫了。

陛下想要治罪的话,自然有东厂和锦衣卫办事。如果不想搭理自己,题本就会留中不发。

现在陛下要召见自己,显然是有了好的结果。

梅之焕的心里面有一些兴奋,并不是因为他的题本被陛下重视,也不是因为他被陛下召见会得到赏赐。

他兴奋的主要原因是他猜对了,陛下真的要推行改革。

在梅之焕看来,大明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如果陛下真的有心思推行改革,这才是大明中兴的希望。

通过这段时间的种种来判断,梅之焕觉得必须要有这个想法,于是就把自己的想法也说了出来,希望能够为大明做点什么。

如今看来,是得到了个好的结果。

梅之焕跟着陈洪来到了西苑。

说起来这还是梅之焕第一次到这里来,不过从四周郁郁葱葱的竹林和水面上的蜿蜒的廊桥来看,西苑的确比皇宫之中少了一些庄严和肃穆,多了一些轻松和写意。

这让梅之焕有一些不明白,从陛下的种种作风上来看,陛下应该是一个年少且精力旺盛的皇帝,有更多的想法,怎么会跑到西苑这适合养老的地方来住呢?

当然了,梅之焕是不敢问出这个问题的,只能在心里面想一想。

拐过一处青瓦墙,伴随着阵阵若隐若无的花香,梅之焕走到一处荷花盛开的湖边,看到了自家陛下。

这位大明朝的皇帝的确是在休息,此时正躺在摇椅上摇晃着,旁边放着桌子,上面摆着茶水点心和蜜饯,还有一些新鲜的果蔬。

看这模样,陛下可真的就像是在养老。

不远处还摆放着鱼竿,看样子陛下是刚刚钓完鱼。

陈洪把手背在身后摆了摆,梅之焕很识趣的站在原地,远远的望着陈洪来到陛下身边。

陈洪轻轻的走到自家皇爷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皇爷,梅之焕梅大人来了。”

朱由校轻轻的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身侧的陈洪,面色温和的说道“让他过来吧。”

“是,皇爷。”说完这句话,陈洪再一次回到梅之焕的身边,轻声的说道“梅大人,陛下召见。”

“有劳陈公公了。”梅之焕笑着拱手说道。

两人一起来到自家陛下的身边,陈洪站到了一边,梅之焕则是跪下行礼,“臣梅之焕,参见陛下。”

“行了,起来。”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

说这句话的同时,朱由校上下打量着梅之焕。

这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从他的模样上来看,四方脸,五官端正,眉眼之间很正气,看不出来有丝毫的猥琐。

这样的官员往那一站,给人一种踏实可靠的感觉。当然了,看人不能光看表面。

因为朱由校知道,大明朝是个看脸更严重的朝代,长得丑你就不要想着做官了,用一句比较靠谱的话来形容,就是丑人当官影响朝廷的形象。

而乱世之时文人们选君王,也会秉承着这一点。如果你长得丑,或者长得比较猥琐,那就是望之没有人君之相。

这一句话就要了老命了,可以说大明朝看脸比后世严重多了。

从长相的角度来看,梅之焕是一个合格的大明官员,而且还是其中比较出色的那种。

收回目光,朱由校伸手将桌子上的题本拿了起来,说道“这就是你上的题本,这里面写了什么,你还记得吧?”

“回陛下,臣记得。”梅之焕躬身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问道“为什么要上这样一份题本呢?”

“你也应该知道,这份题本没有什么好处,即便朕不治你的罪,外面对你也没什么好评价。无论朕做与不做,你恐怕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抬起头,脸带笑容的看着梅之焕,等着他回答自己。

朱由校的话,梅之焕自然是听明白了。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在说自己鼓出来的东西,其实是吃力不讨好的。

如果陛下不同意,外面的人会怎么说自己?

这一点稍稍想一想,梅之焕就知道,根本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可是如果陛下同意了,恐怕自己的非议就会更多,事情还要自己去做,那自己可能要参与进去了,到时候恐怕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是陛下在问自己。

梅之焕半晌没有开口,不过他的脸上的表情依旧很严肃,最后缓缓的说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这句话,有无数的人说过,朱由校也听过很多次了,

可是这一次经过梅之焕的口中说出来,朱由校却觉得特别有力量,于是他缓缓地问道“不后悔?”

“回陛下,虽百死而无悔!”梅之焕说的掷地有声。

朱由校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题本放了下来,转头对陈洪说道“差人将这份题本送到内阁去,让他们拟定一个为张居正平反的圣旨。”

双手将题本接了过来,陈洪躬身说道“是,皇爷。”

然后他捧着题本安排人去内阁了。

梅之焕没想到陛下居然如此雷厉风行,这只是刚刚谈了几句话,就把事情给办了,而且态度异常的坚定,丝毫不允许人拒绝。

如此擅专的帝王,自己为什么反而觉得这么开心呢?

朱由校缓缓的说道“既然你说为张居正平反,那就来说说吧,张居正的新政之中,何事可排第一?”

“回陛下,臣以为当属考成法。”梅之焕十分肯定的说道。

“朕还以为你会说一条编法呢!”朱由校笑着说道“那就说说为什么是考成法?”

“回陛下,朝廷无论实行什么政策,做事情的终究是臣子;天下百姓仰望陛下,可是他们接触到的终究只是官员。官员就代表了朝廷,代表了陛下。”

“如今官场上贪腐横行,官员之间相互推诿,无数官员以名邀上,实则毫无实事可做,总是诗词歌赋、横琴乡里,弹奏者多为奢华之曲。商贾权贵,毫无报国之心,整夜里醉生梦死;官商勾结,欺压百姓,横征暴敛,民不聊生!”

朱由校的脸色丝毫不变,就那么静静的听着。

刚刚转身回来的陈洪听到如此言论,立即脸色大变。再看向梅之焕时,陈洪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惊悚。

这个姓梅的是不是疯了?

还是脑袋抽筋了?

在陛下的面前说这样的话,这是在作死!

刚刚皇爷对他多看重,可是他却浪费了这样的机会!

原本陈洪以为这个梅之焕会是朝廷之中新崛起的大佬,可是按照现在这么看的话,此人不被下大狱之罪就是皇爷开恩了。

在此人的话里面,这大明朝马上就要亡国了!这是能随便说出来的?

梅之焕却没有停,这一次他准备把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全都说出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索性就多说一些。

如果能够震耳发聩,让陛下有所警惕和改变,那也是值得的;如果自己因为此事被下大狱,那么自己也算死得其所。

“臣以为大明已经到了存亡之秋,如果再不改革,大明亡国之日不远矣!想要改革,首先要改的就是吏治。澄清吏治、选贤任能,此革新之始也。”

“朝堂之上,官员庸碌,实在是不堪重任。所以臣想推行张居正的考成法,臣以为张居正的改革考成法当推第一。”说完这句话之后,梅之焕就没有再开口,而是恭敬的站在一边,等待着陛下的说辞。

朱由校看了一眼梅之焕,脸上也没有什么喜怒的神色。

伸手端起一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朱由校缓缓的说道“我大明已经这么不堪了吗?马上就要亡国了?”

“朕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要做亡国之君的一天。”

说到这里,朱由校自嘲的笑了笑,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扔了出去。

茶盏落地,发出碎裂的哗啦一声,像似一击重锤猛地击打在众人的心头上。

周围的人连忙跪下,战战兢兢的说道“陛下息怒!”

梅之焕却没动,也没有跪下请罪,就那么静静的站着。

看到这一幕之后,朱由校笑着问道“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为大明革新流血,臣甘之如饴。历朝历代想要革新者,善终者不多。让所有人前赴后继,所谓者不过国之兴盛,百姓安康。这一点臣不是不知道,臣相信先辈们也不是不知道。”

“可是有些事情即便是死,也要去做。臣今日冒死之言,希望陛下能够详查之,如此,臣死而无憾!”

说完这句话之后,梅之焕直接跪在地上,以头杵地。

朱由校从摇椅上站起身子,面无表情的走到梅之焕的身边,然后弯下身子伸出手,轻轻的扶住梅之焕,将他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有一些搞不清楚头脑。

这是怎么了?

陛下不是应该生气,然后把这个人拉出去吗?

即便是不砍,也要打上一顿廷杖才对。这怎么就给扶起来了呢?

甚至连梅之焕的脸上都很诧异,这是什么情况?

朱由校看着梅之焕,伸手为他正了正官帽子,缓缓的说道“大明的官帽子歪了,你这一顶是朕给你正过来的,希望你能够维持住,别让它歪了。”

朱由校的这句话,自然是话中有话的。

梅之焕恭敬的说道“陛下放心,如果哪一天臣的这个帽子歪了,那是因为臣的头不在了。否则只要臣的头在一天,这顶官帽子就永远不会歪。”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历朝历代变法者,成者有之,败者有之,变法者无有不流血。如果他时他日,爱卿因为变法而死,爱卿可愿意?”

听到这里,梅之焕直接撩起衣服跪在地上,语气坚定的说道“历朝历代变法者,皆有留流血牺牲者。如果今时今日,有需要为变法流血,请从臣始。”

朱由校伸手将梅之焕再一次搀扶了起来,这一次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梅之焕的肩膀,朱由校说道“这句话,朕会让人记在史册上,后世子孙会铭记着爱卿,知道大明朝曾经有一位不畏死的革新者,其行可动天地,其气可感日月,其明可动千古!”

“臣谢陛下!”梅之焕再一次跪倒在地上,泪流满面的说道。

第二三五章 一份《治安疏》

朱由校面带微笑的再一次将梅之焕搀扶了起来。

三跪三扶,这可以成为新的经典了。

朱由校温和的说道:“爱卿,回去准备一下吧,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是,陛下。”梅之焕声音微微有些哽咽,连忙答应了一声。

原本朱由校想和梅之焕说说具体的事情,只不过现在情绪已经堆到很高的地步了,没有办法再降下来重新谈事情,索性就让他先回去吧。事情可以放到后面再搞。

送走了梅之焕,朱由校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得住压力。

很快,当今陛下要为张居正平反,同时也确定了推行密奏制度的消息就传遍了朝野上下。

一时之间,官场哗然,无数人开始奔走相告;无数人开始大声疾呼,国将不国矣!

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堂一片纷乱,到处人心惶惶。

这场风波多少也引到了内阁头上,不过他们反而松快了不少。比起之前内阁受到的攻击,现在大家多少转移了些目光。

毕竟在这之前,东厂鼓动都察院疯狂带节奏,现在内阁把这件事情推了出去,基本上就没有人再关注内阁了,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情。

只不过内阁上下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一件事情暴露出来。

有个人手中拿着一个题本,整个人身子都在不住的颤抖,脚步匆匆的走进内阁。

他径直来到内阁值班房,语气颤抖的对韩爌等人说道:“几位阁老,你们看一看这一份题本吧!”

韩爌等人见如此情况,皆是一愣。

要知道内阁之中的题本是分开看的,也就是分开负责的。除非是特别大的题本,或者是陛下交代的事情,否则基本不会让他们几个人一起看,这也是朝廷分权的一种方式。

可是来者现在却让几个人一起看这一份题本,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出事了。

孙承宗等人全都聚了过来,目光落到了内阁首辅韩爌的头上,这个时候自然是应该他来牵头。

韩爌伸出手将题本拿了过来缓缓的展开。

在韩爌看的一瞬间,脸上变得毫无血色、异常苍白,甚至手也开始颤抖。

韩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的手愈发颤抖的厉害,身形似乎有些站不稳。

他整个人都十分失态,良久没有回过神。

这让孙承宗三人有些迟疑,这是出了多大的事情啊?

韩爌是什么人?

这可是久经沧桑的人物,朝廷上纷纷扰扰的,他都能够稳坐钓鱼台。

如今是出了什么大事,让他如此反应巨大?

只是韩爌没把题本递过来,他们三个也不好意思上手去抢。

徐光启先忍不住了,他先面带关忧的问道:“韩阁老,这是?”

见韩爌没有反应,徐光启又叫了几声,“韩阁老,韩阁老?”

随着徐光启的声音不断的提高,韩爌也终于被惊醒了。

随后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将手中的题本递给徐光启,声音微微有些抖动的说道:“看看吧,出事了!”

徐光启有些疑惑的伸手将题本接了过来,翻看几眼后,脸色大变。

看到这一幕之后,孙承宗两人更加的担心了,他们等着徐光启将题本递过来。

徐光启没有说话,将题本递给了孙承宗和黄克缵。

两人快速的看了一遍,脸色也都变得十分的难看。

等到两人也把题本看完之后,徐光启这才声音清冷的说道:“今时今日,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些人胆大包天,全都应该发配辽东!”

徐光启这明显是泄愤的话,所以韩爌三人只是听听,没有人说什么。

沉默了半晌之后,韩爌才脸色难看的说道:“现在的事情是该怎么办?陛下那边我们怎么交代?”

“难道要把这份题本直接送上去?如果这么做了,后果很严重。”

孙承宗三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当然知道韩爌说的有道理。

略微想了想,徐光启黑着脸说道:“无论事情到底有多大、结果是什么样的,这份题本我们必须呈递上去。只不过,我们不要票拟了。”

这种事情也常有,如果事情太大,内阁不能做主,那么他们就不会票拟,而是直接把题本送到皇帝那里去,等着看皇帝最终怎么决断。

所以这一次徐光启提出这个意见,韩爌三人倒也没有什么疑议,全都点了点头。

“那谁去送?”孙承宗这个时候问道。

要知道手上这份题本的分量太重了,谁也不知道最终结果是什么样子。

如果这个时候选择去送,很可能会承受陛下的怒火,到时候很可能得不偿失。

“一起去吧。”

没等大家争论,韩爌直接开口了。

“这一次的事情太大了,如果我们不能够齐心协力的话,怕会朝堂动荡、天下不宁,到时候我们几个就成了罪人了。”韩爌沉着脸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几个一起去吧。”

三人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韩爌的说法。他们直接拿着题本去了西苑。

西苑之中。

朱由校正在湖边放风筝。

说起来,京师天气好的时候不多,恰巧今天不是很热,风也不错,朱由校的心情颇好,得空陪着张皇后一起放风。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一起拉着线,这一幕温馨而和谐。

这个时候,陈洪硬着头皮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难受得一批。

在这个时候跑去打扰皇爷,这是陈洪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如此行事,不但会让皇爷生气,甚至还会得罪皇后娘娘。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傻子才愿意做呢。

可是他这一次不做不行。四位阁老一起来了,还不说什么事情,只是强调要见皇爷。

这肯定是出了大事情了,陈洪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看了一眼疾走而来的陈洪,朱由校伸手将风筝放到了张皇后的手里面,“宝珠自己玩一会儿,朕去去就来。”

迈步走到低着头的陈洪身边,朱由校面无表情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回皇爷,四位阁老求见。”陈洪连忙躬身说道。

四个内阁大臣一起来了?

这是要做什么?

朱由校一时之间想不到他们要做什么,对陈洪说道:“带到凉亭那边去吧。”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转身到外面去招呼人了。

朱由校则是走到了张皇后的身边,伸手环住了张皇后的腰,笑着说道:“宝珠在这边等朕,那边有一些事情,朕去看一看,很快就回来。”

张皇后对着朱由校甜甜一笑,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好,妾身等着陛下。”

离开张皇后之后,朱由校就向着凉亭那边走去。

他到这里的时候,四位内阁大臣已经等着了。

看他们的脸色,和颓丧的样子,朱由校就知道事情怕是不小,而且肯定是坏事。

朱由校坐下之后,四人想要行礼。

朱由校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继而说道:“四位爱卿一起过来,看来带来的还不是什么好消息。那就说说吧。”

“回陛下,都察院御史陈清上了一份题本,臣等看过之后,实在是不敢擅自做主。”

韩爌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托着题本送到了朱由校的面前。

这个朱由校还真是没想到。

如果是哪里造反了,或者是瓦剌建奴打辽宁等等这么大的事情并不奇怪。可是现在看来明显不是啊!

都察院一个御史的题本,至于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吗?

伸手将手中的题本拿了过来,朱由校看了一眼上面的题目,目光就是微微一凝,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

因为这个题本的名字叫做《治安疏》。

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有名了!

朱由校看到之后,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因为当年曾经也有人写过一本《治安疏》,这个人就是海瑞。

他写了一本这样的题本,对嘉靖皇帝一顿大骂。其中有一句话广为流传,那就是:

嘉靖者,家家皆净也。

后来比较通俗的说法就是“嘉靖嘉靖,家家皆净。”可以说引发了非常大的风波。

现在陈清这个家伙也搞出了这样一份题本,这就是在学海瑞啊!那自己不就成了嘉靖了?

虽然朱由校的心里面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可还是不开心。谁愿意自己被痛骂?

关键是朱由校觉得被骂得太早了,为什么就不等等呢?

伸手将题本翻开,朱由校看了看上面写的东西。开篇第一段:

夫君道不正,臣职不明,此天下第一事也。于此不言,更复何言?

大臣持禄而外为谀,小臣畏罪而面为顺,然臣忠心于大明,不畏死也。

然后就是一大段的引经据典,随后就陈述了大明朝的现状:

文道崩塌,百官惶然,民心动荡。如果不能够拨乱反正,必然是天下板荡之势,天下吏贪将弱,民不聊生,水旱靡时,盗贼滋炽。

然后就是对着韩爌徐光启等几个人一顿喷。

尤其是徐光启和黄克缵,直接就被说成了异端,败坏纲纪、有损伦常,实在是枉为人臣,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敬效尤。

说完了他们之后,这目标直接转向了自己这个皇帝,第一句:

陛下之误多矣,大端在摒弃圣人之道。

然后就从信奉那个道士开始对自己狂喷,还说到了自己任用东厂和锦衣卫,又说到了自己对朝堂上官员们的剥削,甚至是任意用韩爌、徐光启这样的官员,然后再到百工院玩乐。

自陛下登基以来,屡屡昏政,使大明国势颓丧、百姓民不聊生。是以昧死竭忠,惓惓为陛下言之。一反情易向之间,而天下之治与不治,民物之安与不安决焉,伏惟陛下留神,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看完之后,朱由校将手中的题本放下,转头看向陈洪,说道:“收起来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又转头看向四位内阁大学士,缓缓的说道:“无非就是想学海瑞罢了,名字也叫《治安疏》,其中对海瑞的《治安疏》还多有引用。”

“不过想要做海瑞,也要有海瑞的那个本事。”

说着,朱由校又对陈洪招了招手,面无表情的吩咐道:“让锦衣卫去查查。”

“当年海瑞是怎么做官的?”

“他穿布袍,吃粗粮、糙米,让老仆人种菜自给。浙江总督胡宗宪曾告诉别人,‘昨天听说海县令为老母祝寿,才买了二斤肉啊。’”

“如果这个陈清也是如此,你让锦衣卫来告诉朕。”

“是,皇爷。”陈洪连忙躬身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去找锦衣卫了。

陈洪脚步飞快的离开了自家陛下,实在是那里太危险了,气氛也很诡异,不适合他待。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开溜。

陈洪是开溜了,可是其他四个内阁大学士却走不了。

听刚才陛下说的话,虽然语气平和,脸上也看不出喜怒,但是傻子都知道陛下这是生气了。

当初嘉靖皇帝饶了海瑞。那是费了多大的力气啊?

这个陈清就是在胁迫陛下!

虽然大家都不会说,但是世宗皇帝的风评大概怎么样,大臣们心里面都有数。

即便是那个样子,当年世宗皇帝也没有杀了海瑞。如今这个陈清这么干,多半也是觉得陛下不会杀了他。

一来不能够因言获罪,朝中的大臣都会保他。

当然了,保的不是他这个人,也不会认为他干这件事情是正确的。大臣们保的是自己说话的权利,如果今天可以因为上这样的题本而被杀,那么以后也可以因为同样的事情而被杀。

下限只会越来越低,而不可能会越来越高,所以官员才会站出来保护他。

除此之外,第二条就是在胁迫陛下了。当年世宗皇帝没有杀海瑞,如果陛下要杀了陈清的话,那么陛下的风评一下子就臭了,甚至还不如世宗皇帝。

这是几位内阁大学士憋屈的地方,也是他们害怕的地方。

他们已经恨死那个陈清了。你说你干什么不好,你非要这么逼迫陛下?

陛下现在年纪轻轻,初登大宝,正是心骄气傲的时候。你如此撩拨他,真要是不管不顾的把你给杀了,那岂不是就造成了君臣对立?

到时候陛下把屠刀举起来,多少人会因为这件事情丧命?

最关键的是臣子和皇帝的对立一旦开始了的话,那就很难收场了。毕竟有一方要退缩回去,不然肯定不会结束。

依现在陛下的这个样子,他怎么可能退缩回去?

到时候肯定会血流成河。

朱由校看了一眼韩爌四人,缓缓的说道:“也不算什么大事情。一个题本罢了,没什么大不了,你们四个还兴师动众的。行了,回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听到朱由校这么说,韩爌等人的心里面顿时就打寒了。

如果陛下他这个时候发了脾气,对那个陈清喊打喊杀的,甚至表现出非常大的愤怒,要把这个陈清满门抄斩,韩爌他们在心里边反而会踏实一些。

陛下现在这个样子,虽然看起来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像是并没有将这份题板放在心上,可是韩爌他们四个谁都不傻,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如果还没能从中嗅出什么味道来,那他们什么都不用干了。

做官员最基础的,你要学会察言观色,要把事情想在上官之前。

作为天子的近臣,你要会揣摩皇帝的心思,至少要知道皇帝的行事做法。

韩爌他们四个人对陛下实在是太了解了。当初清洗东林党的时候,陛下可没有手软,那都是一个部一个部的清洗。

那些日子,午门之外天天都杀头,血腥味弥漫了半个京城,大半个月都没有散去。

现在陈清用这种事情来胁迫陛下,你真的以为陛下不敢杀人吗?

尤其是看陛下现在这表现,这件事情肯定不能善了。

韩爌等人脸上很纠结,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法说。

你怎么说?说陛下你别憋着了,有什么和臣说说吧?

这根本就不像话!

韩爌他们只能躬身说道:“是,陛下。臣等告退。”

说完这句话之后,韩爌几个人便行礼退着向外面走了出去,只不过脚步略微有一些沉重。

等到所有人走了之后,朱由校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当然生气,只不过生气的不是陈清骂自己。

这一点朱由校早就预料到了,今天没有陈清,以后也会有其他人骂自己,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生气的是事情终于到了这一步,显然自己长久以来的所作所为终于戳痛了一些人的底线,他们想要反抗自己了。

他们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震撼天下,即便是牺牲自己,他们也在所不惜。

正是因为如此,朱由校才感觉到悲哀,才会感觉到生气。

因为这是内耗,这种内耗损伤的只会是大明。可是自己不能不去做,因为如果放弃掉不去做的话,那么事情就会变得更糟糕。

转头看了一眼已经走回来的陈洪,朱由校吩咐道:“去把魏忠贤给朕找来。”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然后又转身去跑腿了。

不过他现在一点都不觉得这件事情累人,反而觉得跑腿是最好的。至少他可以把时间花费在路上,不用掺和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来。

另一边,四位内阁大学士回到内阁之后,每个人的脸色都非常的凝重。

四人非常有默契的都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是一起来到了值班房。

四人各自坐下之后,茶水也被端了上来。

轻轻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韩爌才沉声说道:“事情恐怕没有办法善了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要把事情闹大,出了一个陈清就足够了。”

孙承宗等三人一起点了点头,他们也明白韩爌的意思。

如果这只是陈清一个人的事情,那么就好办很多,只要把他给摁下去就行了;但如果太多的人闹腾起来,事情就会更麻烦。

“要不要保陈清一命?”这个时候孙承宗在一边说道。

见到几个人全都看向自己,孙承宗这才说道:“事情到了今时今日这个地步,朝廷上闹腾不起来。无论是我们,还是东厂那边,没人会让他们闹腾起来。”

之所以会提起东厂,在场的人也都明白。原因就是东厂控制着朝堂上的一部分舆论,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有把柄在魏忠贤的手里面。

这也是陛下同意的事情,否则魏忠贤不敢这么干。在这一次的事情里面,他们绝对不会有第二个立场。

魏忠贤不敢让他们有第二个立场,魏忠贤自己也不敢有第二个立场,所以东厂那边不用担心。

至于朝堂上的其他官员,六部官员之中,内阁非常有把握能够控制住大部分人。剩下的人就是小鱼小虾,根本闹腾不起来,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集中到了陈清的身上,关键问题就是要不要保住他的性命。

“陛下应该不会杀他吧?”韩爌有一些迟疑的问道。

韩爌的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在场却没有人回答他。

无论是孙承宗,还是徐光启,又或者是黄克缵,在这件事情上的意见都非常的统一,那就是陛下不会留陈清的命。

如果没人管的话,这个陈清很快就会死。

“陛下已经让锦衣卫去查了,你觉得他是海瑞吗?”黄克缵抬起头看着韩爌,面色凝重的问道,

几个人全都默然,都没说话。

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当初海瑞之所以能够大杀四方,那是因为他是一个完人,根本挑不出来他的错处。

海瑞每天过着犹如自虐一般的生活,在官员之中简直就像一个不可理喻的人。

他不贪污,也不受贿,每天粗茶淡饭却甘之如饴。自己吃的不好,家里人也一样跟着受苦,房前屋后种地养鸡,可以说很失官员的体统。

可是这样的人他就是硬,就是拿他没办法。何况海瑞一心为公,一心一意的办事情,在民间的声望也特别的高。谁要是动过海瑞的话,谁动谁遗臭万年。

所以海瑞不但没有死,反而声望非常的高。一个举人的身份,最后做到了巡抚,在大明朝的历史上都堪称奇迹。

这个陈清呢?

他是海瑞吗?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不是海瑞。那么当年世宗皇帝没有杀海瑞,当今陛下会不会也放过陈清呢?

答案是否定的,大明朝只有一个海瑞。

这个时候,徐光启缓缓的说道:“如果他是海瑞,陛下说不定会重用他。”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全部默然。

第二三六章 等结果出来

徐光启的这一番话,让韩爌等人有了一丝迟疑。

倒不是他们觉得徐光启说的这句话有什么问题,而是觉得徐光启说的这句话是真的。

如果这个陈清真的像海瑞一样,或许陛下真的会重用他。

有一件事情很明朗,韩爌等人虽然和陛下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其实也不短了。对于他们来说,陛下什么脾气,他们心里面已经有一些数了。

比如陛下不喜欢妥协,更不会被人威胁。比如陛下做事情很多时候不考虑传统的东西,反而会从一些很奇怪的角度出发。

总之一句话,无论陛下会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你说陛下喜怒无常吧,他也不是,总之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古怪。

你说陛下不是英明吧,他做的事情很多都让大家赞不绝口,但是很多时候却又让人无语,甚至觉得这就是一个昏庸的皇帝。

陛下给人的感觉十分的矛盾,当然了,这只是在场四位内阁大学士的感觉。

如果要让外界评价的话,有的人会觉得陛下可能是个明君,但是这样的人恐怕没几个;

更多的人对陛下的评价都不高,甚至很多人都像陈清一样会暗地里喷陛下。

这也是韩爌等人为什么担心事情会闹大的原因。

“这与我们无关。”韩爌坐直了身子,缓缓的说道:“无论这个陈清怎么样,与我们的关系都不大。如果这个陈清本身有问题,比如贪腐,或者是渎职,对我们来说反而是好事情。”

孙承宗瞬间领悟了韩爌的意思。他们要维护的只是自己说话的权利,不让陛下因为说话而杀人。

如果这个陈清有别的错误,那么陛下杀了他也无可厚非,只要不是因为他说错了话而杀了他就行。

毕竟自己这些人需要的只是一块遮羞布,而不是真真正正的想保下他。

其他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当然也知道韩爌这句话的意思,同时也明白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但是也不能说透,否则的话显得他们太没有下限了。

同时韩爌这句话也提醒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没人能做海瑞。

当年海瑞之所以能够做到那个程度,那是因为这个人本身就很优秀,至少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所以孙承宗三人谁都没说话。

韩爌见三人都不说话,直接说道:“现在就去找一找下面的人,让他们不要胡乱说话,不要跟着陈清他们瞎闹腾。”

“我们先看看事情的结果,看看这个陈清是不是有问题。锦衣卫那边不是在查他吗?等到结果出来再说。”

几个人点了点头,算是在这件事情上达成的一致。如此,韩爌等人便不在值班房待着了,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很快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西苑之中。

朱由校在看海瑞的资料。

翻看了一些之后,朱由校还真的发现了感兴趣的事情。

在没有穿越之前,自己听过很多关于海瑞的传说,更多的是关于他为官清廉的一面。

当然也有说海瑞断案的一面,比如说他偏向穷人、勒索富户。断案的时候就是让富户拿钱摆平穷人,所以才会得到穷人的拥戴。

还有什么因为名节的事情饿死女儿等等,可以说,关于海瑞的传说传得那叫一个神乎其神。

不过对于这两条,朱由校都不相信。

说海瑞读书看重名节,这一点朱由校是相信的;但要说海瑞因为这个饿死女儿,朱由校是不相信的,因为根本没有正式的史书记载,全都是谣传。

据明代姚叔祥的《见只编》提及:

海瑞家里清贫。一天,他看见五岁的女儿吃一个糕饼,就问糕饼是谁给的。

当得知是某仆人给的时,海瑞大怒道:“一个好女子怎能随便地接受男人的东西呢?只有你饿死了,才是我海瑞的女儿!”

海瑞的女儿从此吓得啼哭不止,不喝也不吃,家里人怎么哄她劝她也没有用,七天之后终于饿死了。

对于海瑞因看重名节饿死女儿此事,清人周亮工在其著作《书影》里也曾提及过。不过,此事于《明史》、《明实录》、《国榷》等正史中均没有记载。

如果真的有这个事情,朱由校才不相信那些史实中不记载呢,尤其是明史。

至于上面断案的那些记载,朱由校其实也不相信,只不过自己没有找到一些切实的证据。

但在今天翻资料的时候,朱由校还真的就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凡讼之可疑者,与其屈兄,宁屈其弟;与其屈叔伯,宁屈其侄;与其屈贫民,宁屈富民;与其屈愚直,宁屈刁顽。

“事在争产业,与其屈小民,宁屈乡宦,以救弊也。

“事在争言貌,与其屈乡宦,宁屈小民,以存体也。”

这个观点和策略是海瑞提出来的。这也的确是后世海瑞被抨击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海瑞的这段话,在后世肯定是行不通的,也必然会被人抨击的。但是这段话在这个时代说出来,可是万民称颂的。

原因也很简单,这是依托于孔子“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的思想,以及依此思想而建立的一整套乡规民约制度。

这在这个时代是主流思想,是政治正确。

不过这些都不是让朱由校感兴趣的地方,真正让自己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情。

海瑞就任应天巡抚之后,立即颁布《督抚宪约》,规定巡抚出巡各地,府、州、县官一律不准出城迎接,也不准设宴招待。

考虑到朝廷大员或许仍须稍存体面,海瑞准许工作餐可以有鸡、鱼、猪肉各一样,但不得供应鹅和黄酒,而且也不准超过伙食标准。

这个伙食标准是:物价高的地方纹银三钱;物价低的地方两钱。另外,连蜡烛、柴火等开支也在上述数目之内。

这个政策朱由校越看越眼熟,甚至看得有一些高兴,同时还有一些感慨。

能够拿出这样的政策出来,海瑞不被排挤才怪了。

伸手将海瑞的资料放在了桌子上,朱由校揉揉揉额头。

自己手下要是能有一个海瑞这样的官员就好了,至少他不怕死,可以成为自己手中一把锋利的刀。

只要能够把这样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他就能够为自己做很多的事情。

虽然这样的人会有很多的局限性,会有很多的地方做的不合适,也不是自己心中完美的官吏人选,但是朱由校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能找到一个符合心中所想的完美官吏人选。

这在后世都不一定能找得出来,在大明就更不可能了。

朱由校想要的只是符合自己想法的官员,想要的只是能够为自己办事的官员。

倒是希望这个陈清像海瑞一样。如果真的是的话。这个人还真的要重用。

“皇爷,”这个时候陈洪走了过来,轻声地说道:“该用膳了。”

朱由校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发现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这个时候听到陈洪这么说,朱由校终于感觉到有一些饿,揉了揉肚子站起身子说道:“那就去吃饭吧。”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在前面带路。

今天朱由校的心情有些不太好,就没有去张皇后那陪着她一起吃饭。

不然的话,宝珠看见自己心思重重的又该担心了,自己不想把这样的心情带给宝珠。

吃过晚饭之后,朱由校看着陈洪问道:“明天是不是到了皇家书院考试的日子了?”

“是的,皇爷。”说完这句话之后,陈洪小心翼翼的看着朱由校,说道:“皇爷明日还出去吗?”

说着,陈洪有一些担心的看着自家皇爷。原因很简单,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爷是不是还有心情?

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笑着说道:“为什么不去?你以为这点事情就能让朕耽误其他的事情?”

“那个陈清固然可恶,可还没到为他放弃办正事的程度。你好好准备一下,明天咱们照常出去。”

“是,皇爷。奴婢已经都安排好了。”陈洪连忙点头说道。

事实上,陈洪早几天就准备好了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准备的了,毕竟皇爷之前就决定要去看看。

刚刚自己那么问,只是在询问皇爷是不是要取消。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走,陪朕出去溜达一圈。”

每天吃过晚饭之后,朱由校都会散步。

他可不想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正所谓“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所以一直都坚持着这一习惯。

只不过刚出了门口,朱由校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张皇后。

见到张皇后之后,朱由校笑着赢了上去,说道:“宝珠怎么过来了?”

“妾身来陪陛下散步。”张皇后笑语嫣然地说道,同时走到朱由校的身边,主动伸手挽住了他。

这个动作让朱由校微微一愣。

这可不像张皇后的作风,平日里她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动作的。

陪自己散步,看来也是谎话了。

这是知道自己心情不好,过来陪自己散心的。

朱由校心里边突然感觉微微有些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张皇后的手,笑着说道:“那就陪朕走走吧。”

第二三七章 武举人卢象升

天色微亮,日出东方。火红的阳光洒在大地上。

沉睡了一夜的京城,仿佛刚刚苏醒过来一样。无数的人从家门里走出来,有的推着车,有的挑担走路,开始了一天新的生活。

一条一条的大街上,不时就会出现三五成群的读书人。同时还有不少勋贵的马车笃笃的驶过。

这些人成群结伴,他们不时的还会爆发出几声大笑,有的还会争吵,但是他们所有的方向都是一个地方。

在人群之中,偶尔还能看到武人的身影。他们拿着刀、背着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不少人都是满怀希望,心中带着对未来的感怀,脚步非常的坚定。

在一条马路上,一辆看似有些不同凡响的马车正在缓缓的前行。

马车的周围围着一群全副武装的黑衣护卫,他们穿着统一的制式皮甲,全都带着各种刀枪,甚至还有人背着弩箭。

一看就知道这一行人的不凡。

马车的车帘被轻轻挑起,朱由校看着向前而去的人群,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了一眼与自己同坐一车而去的老者,朱由校笑着说道“爱卿不用如此紧张,朕不过就是出来看看,想看看我大明的繁华盛景。爱卿陪着朕去就好。”

“陛下,这京师本就杂乱,今日又是皇家书院考试的日子,人流复杂,这要是有什么事情,臣怎么担待得起?”徐光启哭丧着脸说道。

自己怎么就遇到这么一位陛下?

朱由校则是笑了笑,宽慰着说道“是朕要出宫,怎么会怪爱卿?再说了,这京师乃是大明的京师,天子脚下,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呢?”

说着,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今日让爱卿陪着朕来,其实也是想让爱卿帮朕看一看。毕竟这皇家书院也是第一次考试,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如果搞得不好,以后怕是又有麻烦了。”

听到自家陛下这么说,徐光启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

皇家书院可是他们的根基。虽然现在被韩爌插了一脚,安插了一个冯从吾进来当祭酒。可事实上,皇家书院还是归礼部管的,而礼部尚书沈庭筠是自己人。

也就是说,冯从吾到皇家书院来。最多算是陛下掺的沙子。所以皇家书院还是他们的。

现在听到陛下这么说,由不得徐光启不紧张。

毕竟皇家书院是他们的根基,他们甚至都制定好了发展策略。

在他们的设想中,将京师的书院做大做强,然后把皇家书院开遍大明的十三省。

每开到一个地方,当地的其他书院全部封停。你要是想进书院读书,那就只能够进礼部的皇家书院。

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以很大程度上培养自己一方的人员。另外也可以掐断传统的师徒关系。

现在官场上的师徒关系已经到了一种非常变态的地步。通过师徒关系编制出来的关系网,已经成了结党营私最大的助力。

皇家书院就不一样了,皇家书院的老师永远都会留在书院里面。

从皇家书院里面走出来的官员,某种程度上也会形成类似于同年的党派,但是他们的威力可就小很多了。

何况还有更多的皇家书院分院,没那么容易划分派别。

当然了,可能也会因为地域抱团,但是那种局限性就强很多。

其他的先不论,对于徐光启来说,单单是有利于他培养后辈,这一点就是他不能放弃皇家书院的重要原因。

现在陛下这么说,徐光启自己就有责任了。他必须要肩负起责任,让陛下知道皇家书院有多大的好处,自己这些人为皇家书院付出了多大的心力。

于是徐光启说道“陛下,你看街上的读书人,他们一个一个满怀希望,全都向着皇家书院而去,可见皇家书院是很得人心的。这就证明陛下所做英明无比。”

朱由校看了一眼徐光启,对于他拍马屁的言论不为所动。

轻轻的点了点头,朱由校说道“朕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咱那似乎低估了皇家书院对武人的吸引力。你看看这街上好多都是武人。”

这一点朱由校是真的没想到,他原本是想过成立军校,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没想到这一次办了一个皇家书院,无数的武人蜂拥而至,这就让朱由校有一些欣喜了。

如果毕业生里面有更多的武人,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甚至是一件好事情。

徐光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自家陛下,连一点点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不敢放过。他想看看陛下是对武人赶考这一点满意还是不满意。

见到陛下脸上的笑容,徐光启知道陛下对这一点是很满意的,他也就放了心,同时心里面也有了想法。

徐光启微笑着说道“可见武人也是心向大明的。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来皇家书院考试,臣以为与武人上升通路比较窄有关系。”

朱由校一愣,继而问道“那爱卿就来详细的说说。”

虽然朱由校的心里面多少也有一点想法,但是却并不明确,也不清晰,甚至是有一些模糊。

既然徐光启提出来了,那就让他说一说,看看能不能给自己一些启发。

“是,陛下。”

徐光启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自太祖皇帝登基以来,大明所行,便是军户制。”

“等到世宗皇帝年间,因为南边要抗倭,北边要对付鞑靼,所以朝中的军力不够用了,开始实行募兵和军户并行。”

“也就是在那以后,大明多次募兵。在臣看来,募兵的确是很好,可是这也代表着军户制度已经彻底崩坏了。”

“在朝廷募兵的时候还好,武人还有上升之道;一旦朝廷减少募兵,武人就没了可去之处。”

“尤其是各地的世袭武人,家里面能够承袭职位的也就是长子,其他人都要自谋生路。如果能够去募兵的话,他们还会有好的出路;如果减少或者没有募兵,那他们的生计就有些艰难了。”

朱由校知道徐光启说的是中下层的武官,这在大明基本上是普遍现象。

说白了就是因为大明朝的人口增多,不光是百姓在增多,读书人、士人和武将也全都在增多。

毕竟这个时代没有计划生育。像底层的武人,他们的生计没有问题的话,可以保证他们多生几个孩子。200多年积累下来,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群体。

徐光启继续说道“朝廷虽然没有禁止武人的子弟考科举,可是这科举之路有多难,臣也算是感同身受。”

“再加上武人出身的子弟,他们天生就有劣势。很多人不愿意结交他们,觉得武人粗鄙;甚至一些读书人也不愿意收武人子弟为学生,或许开蒙识字没有问题,可是想要考科举,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这一点在京师的勋贵子弟之中,体现的尤为明显。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这一点朕倒是知道。京师之中的公侯贵族,从太祖成祖之时便已是大明的公侯之家。”

“他们传了这么多代,家族繁衍已十分庞大,朝廷也没有那么多职位给他们,能够得到恩荫的也并不多。所以他们整日里游手好闲,大多都是纨绔子弟。”

“顺天府那边没少参奏,说这些人聚在京师之内数百里,整天吃喝嫖赌尽闹事;京师每年发生的各种案子,有七八成都和他们有关系。”

徐光启也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圣明无过陛下。正是因为如此,很多武人之家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有一个出路。”

“读书人看不上的。他们未见得看不上。就比如说书院,在他们看来这是陛下下圣旨亲自主导的,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所以他们愿意过来,愿意为陛下尽忠。”

“对于勋贵之家来说,让自己家的子弟过来也好,能够考出个有出息的人自然是好的;即便是没个有出息的,至少也不比原来坏,无非是一个家族之中排不上号的子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何况在勋贵之家,除了能够承袭爵位的人,其他人终究是要自谋生路的。所以这一次武人比较多,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朱由校点了点头,心中略有明悟。

自己还是小看了皇帝这块招牌的吸引力。这是受后世一些想法的影响,觉得那些文官们、成天喊叫着有骨气的人,他们会和自己对着干。

可事实上却并不是这样,只是那些喊叫、做的人被记载在了小本本上;大多数的人还是会顺从,会沉默。

就比如这一次的皇家书院考试,还是有不少读书人愿意来的。原因也很简单,这是他们在这个社会除了科举之外,唯一的仅存的上升通路。

对于一些富有的读书人来说,他们有资本乱跳,因为他们有钱。

他们通过欺压百姓积累了很多钱财,所以他们可以不为生活发愁。即便他们不做官,也可以游山玩水、写诗论文,还能活得很潇洒。

可是对于大部分读书人来说,尤其是穷苦的读书人,这是他们一家人甚至是几代人改变自己阶级的机会。

所以这些人不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就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甚至对于武人来说,这是非常好的出人头地的路,他们自然要去走。

想明白这个之后,再看一下外面纷纷扰扰的人群,朱由校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如此的话,证明大明朝还没有被那些人全部洗脑,证明大明朝还有救!

见到自家陛下的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徐光启的脸上也笑了。

在徐光启看来,朝堂之上虽然很多人叫嚣得欢,那是因为他们站在朝堂之上,嗓门大,能够让更多的人听到他们的声音,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们无比强势。

可事情的真相并不是如此。

事实上,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只是不能说话罢了。如果你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这些人发出来的声音绝对能够震撼整个天下。

现在自己给他们机会了,皇家书院就是他们的机会,同时也是自己的机会,更是大明的机会。

随着马车离皇家书院越来越近,街面上也越来越拥挤,越来越堵了。

马车行进的速度慢慢地减缓,到最后已是寸步难行。

察觉到马车停止不动,朱由校伸手挑起车帘子,看了一眼赶车的陈洪,说道“找个地方把车停下来,走过去吧。”

陈洪一愣,正寻思着怎么说话。

一边的徐光启有些急切的说道“陛下,这里太乱了,咱们还是在马车上安全一些。真到了下面,人挤人的,恐怕会出问题。”

朱由校则是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我们也没有什么目的地,跟着人群走就是了。能走就走,不能走就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歇脚,等到他们过去了,咱们再走。”

“朕出来这一趟,总不能只是在马车上看吧?总要下去走一走的。”

看着自家陛下一脸坚定的样子,徐光启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跟着陛下一起下了车。

下了马车之后,徐光启第一时间找到了戚元辅,略有些担忧的问道“你的人都到了吗?”

“阁老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周围百步之内有三百人,他们全都是我安排的护卫。”戚元辅脸色恭敬,信心十足的说道。

徐光启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到了朱由校的身边。

徐光启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小,朱由校自然是听到了,也明白两人是故意让自己听到的。

总不能当着陛下的面前说悄悄话,实在是有失为臣的体统。

不过听到戚元辅说,他已经安排了三百人埋伏在周围,朱由校无奈的摇摇头。

这三百人只是埋伏在周围的,鬼知道两条街之外还有没有?

本来今天就热闹,赶考的人这么多,戚元辅还弄了这么多人来护卫自己,这里要不堵才怪了!

刚刚还琢磨怎么堵成这样了,现在看来全是自己造成的。如果自己不来,估计没这么堵。

朱由校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也总不能让他们都撤了吧?

估计让他们撤也撤不出去了,只能就先这样了。

朱由校无奈的说道“行了,走吧。”

一行人跟着人群往前晃荡,朱由校手中拿着折扇扇动着,不时的左右看看。

朱由校在寻找一些有意思的人,看看能不能和谁攀谈上。

很快,就让朱由校就看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

这个人穿着一身士子服,看打扮就知道了,这是一个举人。

但是这个人与其他人的举人不同,虽然左手里面也拎着考试用的木头箱子,里面放着文房四宝,可是这个人的右手里面却拎着一把刀。

从那把刀的样式上,朱由校一下就能看得出来,这把刀绝对不是装饰用的。

刀鞘非常的朴素,刀柄磨损的很厉害,看得出来是常年使用的结果,握刀的时候刀身上垂。看得出来这个角度非常适合他将刀拔出来。

在这个举人的身后斜背着一张蟒皮大弓,还有一个箭囊,里面插着羽箭。

最关键的是这个举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随从。这个随从倒是没有替他拿别的东西,只是替他背了一杆大长枪,看那个高度比随从的个头都要高不少。

这个举人的打扮成功引起了朱由校的注意力。

身上有举人的功名,却做武人的打扮,而且看他这个样子还不是做做样子,这摆明了就是十分专业的武人。

这个人怎么能不引起朱由校的注意?

朱由校主动向此人身边凑了过去,很快就来到了他身前。

朱由校笑着对他拱了拱手说道“小弟京师白玉,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这个人看到朱由校之后就是一愣,不由得上下打量起了朱由校。

就这身打扮,要说他不是富家公子,而且还是巨富巨富那种,那都没有人相信。

看看这白玉身上穿着衣服,上等的江南青丝绸面;看看头上戴的发夹,那玉质,单单就这一根发簪,说不好在京师都能换一套房子。

腰间的玉佩,手中的折扇,这位公子身上就没有一件便宜的东西。

这已经不是富不富的事情了,这身份肯定就不一般。看看他身边伺候的老仆人,再看看他身边跟着的十几个身着黑衣皮甲的护卫,这一看就是京师权贵之家的孩子。

这样的人还是不得罪的好,何况人家还是语气和善的上来打招呼。

这个举人抱了抱拳说道“在下卢象升,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人。”

第二三八章 朕本淮西布衣,天下与我何加焉?

听到卢象升自报家门,朱由校就是一愣。

卢象升这个名字,自己当然是听过的,而且可以说是耳熟能详、如雷贯耳。

凡是对明末历史有一点点了解的人,都不会没听说过卢象升这个人。

这个卢象升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他是文官,进士出身,从小就热爱武事。

让卢象升出名的是领兵作战的能力,无论是在对战农民军的过程中,还是在对战建奴的过程之中,卢象升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战功彪炳,战无不胜。

他最后的战死,也增加了这个人物几分悲哀的气质。

朱由校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卢象升,这让他多少有一些诧异,同时也有一些震惊。自己的皇家书院把卢象升这样的人物都给吸引来了吗?

这倒是让朱由校真的没有想到。

卢象升看到朱由校发愣的模样,不由得一皱眉头。

眼前这位大少爷是怎么了?

听到我的名字也不用如此吧?

不应该啊,按道理说应该不认识我啊?

“这位贤弟,你这是?”卢象升忍不住看着朱由校问道。

“见到兄长如此打扮,有些吃惊罢了。”朱由校笑着说道“看兄台的打扮,应该是举人,像兄台这样穿着打扮的举人可不多。”

听到朱由校的这一句话,卢象升笑着说道“那在贤弟看来举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闻言,朱由校笑得有几分开怀,这卢象升是个有意思的人。

朱由校指的是前边不远处的一个人说道“不应该是那个样子吗?”

前边那人一看也是一个举人,手中拿着折扇,穿着一袭淡色长衫,一副标准文人的模样。他身边跟着四五个书童,总体形象与卢象升完全就是判若两人。

“谁说举人就要那个样子?”卢象升笑着说道。

“举人是朝廷给的功名,是对学问的认可,可没说那样打扮的就是举人,我这样打扮的就不是举人。贤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可如此,不怕有人说你有辱斯文吗?”朱由校又问道。

“君子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这射就是射箭,我身上背弓搭箭有什么不妥?”

“至于我手中的这把刀,那就更没有什么不妥当了,这可是我今天要参加考试用的。”

“你还知道考什么?”朱由校笑着问道。

卢象升略微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朱由校,迟疑着问道“贤弟居然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朱由校笑着说道。

“想来贤弟不是来考皇家书院的。”卢象升也笑着说道“如果贤弟是来考皇家书院的,那么就应该是知道的。”

“此话何解?”朱由校看着卢象升问道。

“因为凡是考皇家书院的人,每个人都详细的了解过考试的流程。大概一个多月之前,皇家书院就已经公布了考试流程,贤弟居然不知道?”

“那就是说贤弟就没关注过这个东西。既然都没关注过,那自然就不是来考试的。”

朱由校对着卢象升抱抱拳,笑着说道“兄台好眼力。我也想过来,奈何家中条件不允许,实在是有心无力,只能是今日过来凑凑热闹。既然兄台知道,能否和小弟说说?”

听到陛下的这句话,周围几个人都无奈的看了一眼朱由校。

的确是家中条件不允许。

其中徐光启还比较担心,担心朱由校真的心血来潮跑到这里来读书。

在徐光启看来,现在的这位陛下有一些武宗的意思。

当年的武宗皇帝,做出来的事情可比这个过分多了。他给自己封了一个爵位,还给自己封了大将军,整日微服出行,和当今陛下也差不多,可以说不着调的很。

再看当今的这位陛下,徐光启觉得还是略有相似的地方。

如果陛下真的如此的话,恐怕以后自己这些做臣子的就有的头疼了。

看来以后要注意一点,千万不能让陛下往这个方向发展。

卢象升也理解了朱由校这句话的意思,他理解的是因为家里面不允许,所以朱由校没法来考皇家书院。

这个家里面的条件不允许,指的自然不是条件不好,而是条件太好了。说不定朱由校家里就是皇亲国戚或者是哪一家的贵胄之后。

于是卢象升笑着说道“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既然贤弟想知道,那我就和你说说。”

“这一次皇家书院考试,不限文武,不限年龄,同时也不限制功名,只要是我大明子民就可以报考。”

“除此之外,考试的科目也和科举不同,并没有分成几科,只要是参加考试的人就必须要考。考试分为几个项目,最后把几个项目的总分加在一起,才能够核定最后的分数,依照总分数录取。”

“说起来这样的考试还是大明的第一次,很多人都想过来试一试。”

朱由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都考什么呀?”

“今天考的和科举一样,只不过具体考什么还不知道,好像要考两场,上午一场,下午一场。”

“明天考的是武事,总共分为两个部分,上午进行兵法战策的书面考试,下午则是进行马骑射的考试。具体的还要看皇家书院怎么安排,反正好像考的东西挺多的。”

朱由校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着说道“原来如此。看到这么多人过来,想必竞争也十分的激烈,那我就先预祝兄台旗开得胜!”

“承你吉言!”卢象升也笑着说道。

眼前这个富家子弟,虽然衣着华贵,气度斐然,但却平易近人,言谈之间也没有倨傲的神色,倒是让卢象升觉得有一些喜欢。

反正现在往前走的比较慢,有这么一个人陪自己聊天也挺好的。

于是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往前走,跟随着大队人马,很快就来到了门口。

前面的每一个人都由守门人核查身份,他们会亮出一个号牌,待守门人验明身份之后才会被放进去。

朱由校自然是没有这个号牌的,因为他根本没有报名。

至于冒名顶替或者代考的事情,也有一套十分严苛的检查标准,但不至于出现这种事情。

礼部组织科举已经组织过多少次了,他们自有一套流程。

眼看就要轮到卢象升了,朱由校笑着说道“山水有相逢,小弟就先告辞了,预祝兄长旗开得胜,金榜题名。他日再见之时,兄长已经在朝堂为官,能够为大明尽忠效力!”

“那为兄就多谢贤弟了!”卢象升也笑着说道,同时对着朱由校报了抱拳,十分有江湖气息的说道“山高水长,来年他日,自有相见之时。到时为兄请贤弟喝酒,咱们不醉不归!”

朱由校笑着说道“这个邀约,小弟记下了,到时一定会找兄长讨要的。”

两人互道珍重之后,便各自离开了。

卢象升进去准备考试了,朱由校则是转身走到了另外一侧的偏门,直接进入了考场。

卢象升看到这一幕,只能笑着摇头。

自己认识的这个小弟身份果然不一般,考场这种地方直接就能够走后门进去,果然是非同凡响。

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一家权贵的子弟?

不过卢象升很快就收回了心神。准备好眼前的考试最重要。

在朱由校从另外一侧走进去的时候,卢象升已经做好登记进入考场了。

朱由校没走进皇家书院多远,就已经有人跑到这边来迎接他了。

为首的这个人自然是礼部尚书沈庭筠。

这一次皇家书院的考试是大事情,所以沈庭筠要亲自过来盯着。

在知道自家陛下到了皇家书院之后,沈庭筠丝毫不敢怠慢,连忙过来迎接。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冯从吾。

这两人出现并没有让朱由校感觉奇怪。让他感兴趣的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礼部侍郎赵秉忠,自己准备重用的臣子。

赵秉忠推崇太祖皇帝朱元璋的法律,觉得就应该严格执法,严肃官场上面的纪律;同时十分推崇罚款,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就应该把你罚到倾家荡产。

朱由校没想到赵秉忠也来了,看来他很得沈庭筠的器重。

朱由校摆了摆手让众人免礼,笑着说道“该忙什么忙什么去,朕今天就是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不要打扰你们办正事,让他们都散了吧。”

沈庭筠连忙说道“是,陛下。”

然后他就让众人都回去了。

朱由校带着徐光启和沈庭筠往考场走。

几个人很快就走到了考场的监考室里,朱由校问道“试卷都已经准备好了吗?拿给朕看看。”

“启禀陛下,都已经准备好了。试卷全都封在箱子里面,等到开考就打开箱子。”沈庭筠连忙说道“如果陛下想要看的话,恐怕要提前开箱。”

听了这话之后,朱由校直接摆了摆手说道“那就算了吧,等开考之后再看。”

“是,陛下。”沈庭筠连忙答应了一声,脸上的紧张也慢慢消失了。

如果陛下要是坚持的话,那么他必然是要打开箱子的。在这个过程中就有可能出问题,陛下自然是不会泄露考题的,可是这个过程之中,可能就会有人趁机拿到考题,然后泄露出去。

这种情况自然是不允许的,所以现在沈庭筠见陛下没有坚持,便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朱由校也并没有等太久,外面安排好了考生和监考人员之后就开始考试了,考试的试卷也被送到了朱由校的手里面。

翻看了一下试卷之后,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份试卷的难度并不大,前面一张全都是填空题,题目都是从四书五经之中抽出来的。

后面一张则是默写题,这对于现在的读书人来说,已经是基础之中的基础了,如果这个你都不会的话,那你也就不用考试来了。

至于第二张卷子,则是数学题。在朱由校看来,都是一些简单的数学题,甚至有的直接就是照搬的一些题目,甚至连数字都没有改。

显然这只是想要筛选一些有基础的人,拿掉那些不合格的人,也就是一点基础都没有的人。

“试卷不错。”朱由校笑着说道“那下午考什么?”

“启禀陛下,下午考的是策论。”沈庭筠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

这个倒是没有出乎他的预料。朱由校抬起头看着沈庭筠,笑着问道“什么题目啊?”

这个是朱由校关心的问题,他想知道他们出了什么题目。

“启禀陛下,题目是‘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沈庭筠缓缓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之后,朱由校就是一愣。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沈庭筠。

玩这么大吗?

朱由校又问道“这题目是谁出的?”

“启禀陛下,是冯从吾冯大人。”沈庭筠说道。

事实上,沈庭筠对这个题目是很不满意的,但这个题目是冯从吾提出来的,同时在内阁之中得到了韩爌和内阁大学士黄克缵的支持,所以就这么通过了。

这句话,朱由校自然是不陌生的。

这句话出自荀子的《天论》,意思是大自然的运行有其自身规律,这个规律不会因为尧的圣明或者桀的暴虐而改变。

这也是荀子思想之中的非常重要的观点,甚至很多的思想都是从这一思想之中衍生出来的,可以说是荀子思想的基础。

在荀子一书之中,开篇第一句就是这句话。它的地位就像是大学之中的那一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这句话可以说是荀子思想的总纲,朱由校没想到冯从吾居然会把这句话拿来做考题。

看来冯从吾他们这是铁了心要推荀子的思想了,同时也是把皇家书院当成了他们推荀子思想的根据地。

朱由校看了一眼徐光启和沈庭筠,笑着问道“爱卿怎么没把这件事情和朕说?”

这句话其实是在问徐光启。

朱由校的态度也很明确,他并不是在询问徐光启为什么没有向自己报告,而是在询问徐光启为什么没有反对。

在朱由校看来。徐光启应该不赞成才对。

听到朱由校的问题,徐光启连忙说道“启禀陛下,臣觉得这一考题非常的合适。”

“现在朝堂之上纷纷扰扰,士林之中也颇多争论。有人说要推荀子,有人说要学汉唐,更有人说要废除宋儒。纷纷扰扰的不辨前路。”

“既然如此,那就让士子们考一考,看看他们是怎么想的、怎么说的,让他们畅所欲言一番也好。”

朱由校听了徐光启的话之后,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笑着说道“爱卿果真是有想法。如此也好,那就朕看看他们是怎么说的吧。”

至于最终怎么评分,朱由校并没有开口问。

这道题目的答案其实是有两种,一种是赞成,一种是反对。

如果要是赞成的话,就要写出来为什么赞成,那么就要从荀子的思想之中去找答案了。

如果要是反对的话,恐怕就要从孟子的思想之中去找答案了。

至于最后怎么评分,朱由校不用想也知道,从孟子的思想之中找答案的,最后肯定会被抛弃,因为这个道理在这里行不通。

不过朱由校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他问道“朕记得当年太祖皇帝对孟子也颇有评价,哪位爱卿记得是如何评价的?”

这个时候赵秉忠就站了出来,作为太祖皇帝朱元璋的铁杆粉丝,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要发言了。

于是赵秉忠向前走了一步,恭敬的说道“启禀陛下,臣知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后就笑了,直接说道“那你就说来听听吧。”

“是,陛下。”赵秉忠答应了一声,说道“太祖皇帝辑有《孟子节文》,删掉《孟子》里的章句,如‘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等。”

“太祖皇帝曾说‘使此老在今日宁得免耶!’并诏告天下,孟子的不少言论‘非臣子所宜言’,下令将孟子逐出文庙。”

“次日钱唐上疏力争劝阻,加之天文官也上奏文星暗淡无光,于是太祖皇帝又下一道谕旨‘孟子辩异端,辟邪说,发明孔子之道,配享如故’,又恢复了孟子在文庙中的待遇。”

朱由校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爱卿记得倒是清楚。”

听到朱由校的这句话之后,在场上几个人脸上的表情神情都各异。

这就已经算是一种表态了。

因为在文人士子之前,太祖皇帝在思想之中的论述,基本上是很少被提起来的。

原因无非有两个,一个就是因为太祖皇帝的论述和他们的论述不一样。如果按照太祖皇帝的论述,他们现在干的事情全部都是违反祖制的,全部都要抄家杀头,剥皮充草。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太祖皇帝的出身,没有人觉得太祖皇帝是大儒。只碍于他是太祖皇帝的面子上,不能明面的去反驳他的一些事情。

当年有人想让太祖皇帝认宋代大儒朱熹为先祖,实际上也是在给太祖皇帝挖坑。

这件事情朱由校是知道的,一旦当年朱元璋这么干了,那么后果就是大明一朝都摆脱不了朱熹的学说。毕竟你总不能反对你祖宗的学说吧?

幸亏朱元璋比较机智,没有上这个当,而且来了一句非常霸气的话“朕本淮西布衣,天下与我何加焉?”

第二三九章 末将,愿为陛下世代赴汤蹈火!

经过这段意味深长的谈话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陛下的想法,也明白了这段话的意思。

说白了还是担心,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做出选择。毕竟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重要了,所以陛下才点给了他们。

见到众人的模样,朱由校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各自去忙吧,看看今天能不能有几个考出好成绩的学生。”

“是,陛下。”众人答应了一声,然后就各自去忙碌了。

能够陪在朱由校身边的也就没有其他人了,仅仅剩下徐光启、沈庭筠几个老臣。除此之外,剩下的人也就只有一个礼部侍郎赵秉忠。

赵秉忠是朱由校故意留下来的,他有一些话想对赵秉忠说。

关于赵秉忠的任用,在朱由校的心里面,其实早就有打算了,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所以朱由校就没动他。

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现在有一个很合适的机会,一个很合适的安排。

这一次,朱由校想问问赵秉忠的意见,于是他说道:“赵爱卿可曾想换一个地方?”

朱由校脸上带着阳光灿烂的笑容,语气之中也很是温和。

听到朱由校的这句话,不光是其他几个人,就连赵秉忠心中也是有一些诧异。

不过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回答。

于是赵秉忠向前走了一步,恭敬的说道:“臣是大明朝的臣子,是陛下的臣子,只要陛下有需要,臣尽可听陛下的安排。”

朱由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就去通政司吧,做一个通政使。”

既然打算重用通政司这个衙门,那么朱由校自然就是要选合适的人去上任。

原来在通政司的那些人,基本上是属于养老不中用的。所以朱由校准备把他们给裁撤掉,能外放的外放,不能外放的就调到一些衙门去养老。

而新来的这些人,他们才是新衙门的骨干力量,是朱由校重用通政司的保证。

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眼前的赵秉忠,另外一个人就是之前自己准备用的梅之焕。

有了赵秉忠和梅之焕这两个人之后,自己就可以对吏治动刀了。

想要整治官员,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情,必须要有人能够悍不畏死的下刀,不顾身前不顾身后,对付贪官污吏敢下重手。无论是对谁都无所畏惧。

古来这样的臣子非常的少,有这样的臣子,如果心中还有正气,那就更是少吃又少了。

在以前的话,或许还有法家的弟子愿意这么干。

可是时至今日,已经没有多少人有这样的气节愿意这么做了。

这就是思想堕落的原因。

大明朝有一个海瑞,可惜他没有得到重用,

同时朱由校也在惋惜,如果自己手上有一个海瑞,那是一副多么美丽的画面?

不过现在有了赵秉忠,有了梅之焕,自己也就有了两位得力的助手。

所以接下来任用他们之后,就是自己要对官员们下手的时候了。

“这件事情怕是很难,而且做了很难回头。”

朱由校的目光之中带着些许探究,看着赵秉忠说道:“所以朕今日想问问你。如果你要是做的话,那自然是好的;可你如果不想做,朕也不会强人所难。”

听了自家陛下的话,赵秉忠直接撩起衣服跪在地上,语气笃定的说道:“请陛下如实相告。臣如果愿意的话,哪怕拼了臣这条命,臣也一定要去做;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臣也会直言。”

朱由校点了点头。

他要的就是拼尽全力去做。如果是应付差事的话,他可以任用任何一个人去做,而且起的只会是反效果,所以他不会随便找一个人。

历朝历代的君王,如果想要对官员们开刀。更多的是找酷吏。

比如唐代的来俊臣、许敬宗。到了大明朝,更多的则是太监和锦衣卫。

因为愿意干这样得罪人且得不太到什么好结局的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而用这样的刀子也更简单一些,一旦用完了就可以直接扔了,杀头以平息民愤。

可是朱由校不想这么做。

他要的是政策的延续性。一旦把用过的刀子给折断了,那么这条政策也就没有用了。

所以朱由校才会选中赵秉忠和梅之焕。梅之焕之前已经表态了,现在轮到赵秉忠了。

朱由校笑着说道:“朕准备让你去通政司。”

听到这句话之后,赵秉忠有些迟疑的说道:“去通政司?”

在这之前,提起通政司,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个什么衙门。

但是这一次明显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们也明白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陛下准备推行密奏制度了。

“是,通政司。”朱由校温和的说道:“朕准备将密奏放在通政司,各地的驿站全都归通政司管辖。”

“所有的密奏传送,全都由通政司所辖的驿站负责,任何地方官员和武将都不允许插手。”

“所有的密奏都会分成等级,按照不同的等级,以不同的速度送往京城。在交到通政司之后,全部直接送到朕的面前。”

在场的人全都意识到了朱由校心里面的决心,不过同时也觉得当今陛下的名声恐怕又会下降一个档次了,尤其是在各个地方官府之中。

按照陛下今日的说法,这就等于给所有人拴上了一条绳子,他们能高兴就怪了。

而他们不高兴的同时,也不会从这个方向站出来坚定的反对,反而会换一个方向去搞鬼。

比如污蔑通政司,说通政司就是为了陛下监察天下,勒索天下的衙门,帽子扣得肯定比东厂和锦衣卫还狠。

在这样的情况下,通政司的名声就肯定不会好。除此之外,陛下的名声也肯定会受到损伤。

加上前段时间闹出来的治安疏,有些人都已经开始担心了。

比如徐光启和沈庭筠,两人没想到朱由校居然如此直接。

因为在这之前,陛下做事情不是这样的。之前陛下喜欢隐藏在幕后,用臣子们之间的矛盾来做这些事情;臣子之间没有矛盾的时候,陛下也会用一件事情来挑拨。

他们都是老臣子了,也都是读书人,对这一套自然是不陌生的,这就是权术。

可现在,陛下显然是换玩法了,这让他们有些欣喜的同时,又有一些担心。

毕竟他们都不喜欢玩权术的帝王,同时他们担心的是陛下一旦亲自上阵,可能预示着事情的不可改变。

要么陛下被逼的让步,要么臣子们被动接受。

可是如果想要被陛下让步,所付出的代价就与帝王的强硬程度有关系了。

显然当今陛下不是那种善于退缩的人,一旦遇到强大的阻力的时候,陛下恐怕直接就会挥刀子了。

听到朱由校的这句话,赵秉忠连忙说道:“臣愿意去。”

这四个字已经代表了一切。赵秉忠没有多说什么。

朱由校也没有再继续问什么,只是点头说道:“那过几日就去通政司吧。”

“是,陛下赵秉忠答应了一声,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件事情暂时也就告一段落了。

对此,朱由校的看法也很简单,通政司肯定要发展壮大的,第一步就从整肃全国各地的驿站开始。

朱由校要砍的第一刀就是驿站。他当然不会像崇祯皇帝那样去裁撤掉驿站,反而还要不断的加强。

作为一个从后世来的人,朱由校永远明白消息的传递和物流的重要性。

在屋子里面谈妥了这件事情的时候,外面的考试也如火如荼的进行了起来。

卢象升接过考卷之后,快速的扫了一眼,然后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古怪了起来。倒不是因为难度太大,而是因为难度太小了。

就这个水平,别说他一个举人了,普通的秀才或者是童生,做起来都是手到擒来。

卢象升没想到皇家书院的考试居然如此简单,难道这里面隐藏着什么猫腻不成?

他快速的再看了一遍之后也发现没有什么陷阱,不过也没有时间再考虑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问题了,于是拿起笔来快速的写了起来。

在不远处的另外一个屋子里面,宋应星也看到了题目。也是一皱眉头。

这题目居然如此简单吗?

看了一眼之后,宋应星也快速答了起来。

当然也有人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脸上轻松了许多。

在宋应星的隔壁,一个年轻人看到这样的题目之后,瞬间就松了一口气,果然自己的机会来了。

之前没想过这样的事情,这一次运气真的好。

这是一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面目刚毅、身材魁梧,看得出来是一个练家子。

他握笔的时候显得有一些笨拙,显然并不是常年握笔。看他手上的老茧的位置,就知道这应该是一个武人。

所以在看到他模样惊醒了之后,不少人都开始对他面露不屑。

少年却并不在意,开始快速的答题了起来。

少年老家本是山西大同,只不过在那边的生计不好,原本离开家乡是想去辽东从军的,可是谁想到在京城遇到这么一个事情?

在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少年果断的就留了下来。

比起去辽东从军,进入皇家书院读书无疑是另一个非常好的选择。所以少年果断的就来报名了,然后果断的就来参加考试了。

原本以为考试会很难,可是谁想到居然如此简单?

这让这个少年看到了机会,心里面怎么会不高兴?

写着写着,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试卷前面好像要写名字的,他居然给忘了!

于是他不敢怠慢,连忙把试卷拿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曹文诏。

写完自己的名字之后,曹文诏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答题。

与此同时,在曹文诏的另外一侧,有一个年轻人的感觉和他差不多。

这也是一个不到20岁的少年,他的脸上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那就是右眼睑下侧有一个刀疤。

这道刀疤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一些狰狞,从他的模样来看,这也是一个武人。

不少人见到他的样子就下意识的躲避,甚至都不敢和他说话,连看他一眼都不敢。可见这个人长相之凶恶。

与曹文诏不一样,他在拿到试卷的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吴襄。

写完名字之后,吴襄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才开始低头作答。

与曹文诏不同,吴襄到京城来,那是准备明年考武进士的。在知道有皇家书院这么一个机会之后,他自然不可能放弃,也不可能放过,所以就跑来考试了。

原本他也以为试题会非常的难,但是在看到试题之后,他的心里面就松了一口气。

此时,朱由校已经从屋子里面出来了,他开始在考场之中乱晃荡,主要就是想看看这里的士子和学生。

看着就能够很高兴。原因也很简单,这里是大明的希望,是自己的希望。

自己能不能干一把大的,能不能不做亡国之君,就看这一把了,就看这里将来能够出多少忠于自己的人才了!

朱由校的脑海之中不禁浮现出一个人影,他大声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末将于禁,愿为曹家世代赴汤蹈火!

朱由校多么的希望有人能够这样为他喊出一句话:

末将,愿为陛下,世代赴汤蹈火!

转了一圈之后,朱由校就重新回到了屋子里。

看外面的天色也差不多了,果然听到了敲钟的声音,显然是交卷的时间到了。

朱由校笑着对沈庭筠说道:“那朕就走了,不在这里打扰你们批改卷子了。有了结果之后,禀报到宫里面去。”

“是,陛下。”沈庭筠连忙答应了一声。

朱由校离开了皇家书院的考场,准备出去溜达一圈。

回宫是不可能回宫的。

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不出去逛一逛,对不起自己,顺便再给张皇后带点礼物。

走出皇家书院的门口之后,朱由校居然发现了一个熟人。

那人似乎也看到了他,快步的走到了朱由校的面前,大笑着说道:“白贤弟,你也是来参加考试的吗?”

“宋兄。”朱由校也笑着说道:“小弟可不是来参加考试的,小弟家里条件不允许,今日过来就是来凑个热闹。”

第二四零章 大明的狠人们

听到朱由校这么说,宋应星倒也没觉得意外。原因很简单,自己与朱由校不是第一次接触了,从他的打扮上就能看得出来,家里面应该非同寻常,应该是京城的权贵之一。

看他的随从就知道了,这还不是一般的权贵。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能够出来考试也很正常。

于是宋应星笑着问道“那贤弟今天可看到什么热闹了?”

“的确挺热闹。”朱由校笑着说道“没想到来的人这么多,而且还文武皆有,倒是让人有一些意外。不过也能看得出来,很多人还是很欣喜的。”

听到朱由校的话,宋应星笑着说道“的确如此。毕竟这是朝中支持的书院,也是陛下支持的书院,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的响应,也没什么奇怪的。”

朱由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说的没错。”

正在朱由校准备再说点什么,远处有两个人快步的走了过来。

看到这两人之后,朱由校微微一笑。看来还是有一些失算了。

这两人看到朱由校的反应也不一样。

左侧那一个略微有一些年长,在看到朱由校后脸上的表情有些诧异,不过还算正常。

他看到朱由校的第一时间便走了上来,然后拱了拱手说道“白贤弟,没想到今日在这里见到你了。你也是来参加考试的吗?”

看着走上来打招呼的宋应升,朱由校笑着说道“我倒是想,可惜家里不让,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转头看着宋应升身侧的另外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看到朱由校之后的表情,震惊之中夹杂着惊恐,惊恐之中夹杂着不敢置信,最后膝盖一弯差点就没跪下去。

站在他身侧的戚元辅上去,一把就把他给扶住了,迅速用胳膊夹住了他的胳膊,让他不能够有任何的动作,同时警惕的看着他。

周围的几个人也悄悄的围了上来。

朱由校笑着摆了摆手,那几个人才退了回去。

半晌,这人脸上平复了表情,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张了几次嘴,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似乎被掐住了脖子一样,脸胀得通红。

这个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宋家兄弟的好哥们,张余,张退之。

宋家兄弟不知道朱由校的真实身份,不代表张余也不知道。他可是天天陪着冯从吾进宫的,见朱由校也不是第一次了。

虽然此时朱由校打扮不一样,可张余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毕竟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徐光启呢。

见张余没有直接跪下大礼参拜,朱由校也松了一口气。

这要是在这里闹腾起来的话,那估计事情就麻烦了。

于是朱由校转头看了一下宋家兄弟,笑着说道“这是和你们一起来的吗?不介绍一下?”

宋应星连忙说道“这是我们的至交好友,张余,张退之。”

“如果单论学问的话,退之或许不及我的兄长。但是如果论计谋的话,他在我们三个人之中无出其右,并且为人坦荡,是一个很好的人。”

朱由校深深的看了一眼宋应星,然后又看了一眼张余。

不知道是咱们两个对人的认知有差别,还是你太傻?

这个张余为人坦荡?

虽然张余做的事情挺多,但是没有一件事情能瞒得朱由校。

在朱由校看来,这个张余就是典型的纵横家。

也不知道张余是从哪里学来的,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纵横家可不吃香,而且纵横家也是儒家贬低的学派。毕竟玩弄唇舌在他们看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事实上朱由校却觉得儒家有这样的心思,其实是在报复。

当初他们的圣人在春秋战国的时候,那可不怎么吃香,孔子也好孟子也罢,甚至算上荀子,也都没有得到重用,根本没有一展抱负的机会。

反而是荀子的几个学生,他们都得到了重用,只不过都是法家。还有被重用的就是纵横家。

那么是不是证明我不如他们?

毕竟我没被重用,他们被重用了。这个当然不能够承认。

错的肯定不是我,是这个时代。

所以才有了春秋无义战的说法。

现在出了张余这样一个纵横家,已经能算得上是稀罕物了。

朱由校看着张余,目光之中带着几分玩味。

张余听了宋应星的话,心里面直叫苦。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当今陛下。

陛下怎么会出宫了呢?

这叫什么事啊?

不过听完宋应星的介绍,张余连忙躬身说道“见过白兄。”

朱由校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在这里多呆了,于是说道“原本还想和你们叙叙旧的,可是家里刚派人来传唤了,不能在这里多呆。”

“上一次见面之时也没给你们留下地址,这一次知道你们来皇家书院了,下一次就到这里来找你们,咱们再聊聊。”

宋应星笑着说道“如此甚好。”

旁边的宋应升则是谦虚的说道“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朱由校看了一眼张余,笑着说道“想必以三位的才学,考上皇家书院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下次就来这儿找你们了,这次就先告辞了。”

朱由校拱了拱手说道“山水有相逢,咱们再会。”

宋家兄弟连忙拱手回礼。

一边的张余则是满头冷汗,连忙说道“恭送白兄。”

朱由校给了张余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意思你自己体会。

随即他便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等到朱由校离开之后,宋应升看着张余,略微有些迟疑的说道“你之前认识白贤弟?”

听到宋应升的话,张余直接打了一个寒战,连忙摇头,有些紧张的说道“不认识啊,第一次见。只是见他气度不凡,想来身份非同凡响。”

宋应升眉头却并没有松开,只是缓缓收回了目光,并没有再问下去。

与张余接触了这么长的时间,宋应升当然知道张余的性格,说他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不为过。

可是刚刚见到白贤弟的时候,他明显的就是不正常,现在好像还没回过神呢。

不过看张余的样子,他应该是什么都不会说了,所以自己也别问了。

张余见宋应升收回了目光,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他当然知道朱由校离开之时那个眼神的意思,实在不敢把朱由校的身份告诉宋家兄弟二人。

如果自己真的说了,不但不是帮他们,反而还害他们。

同时张余心里面也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宋家兄弟交了大机缘了。

无论他们和陛下是怎么认识的,但是此时此刻已经入了陛下的法眼了。

不过张余还是有些担心,问道“你们和白贤弟是怎么认识的?看你们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一边的宋应星笑着把事情说了一遍,有些惊喜的说道“倒是没想到今日还会在这里遇到他。”

张余有些无奈,是该说他们两个运气好呢?还是该说有人运气差呢?

现在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陛下会在宫里做那些事情,推行各种新的学问。

那是因为陛下经常出宫,他很清楚外面这些人是什么样子。

在褪去了那一丝胆怯之后,张余心中反而激动了起来,这是自己的机会呀?

如果陛下如此坚决的话,那么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行了,考试考了这么久也饿了,赶快去吃饭吧,下午好接着考。”张余连忙岔开话题。

他可不想在这上面再继续多说了,如果露出破绽被宋家兄弟追问,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宋应升深深的看了一眼张余,却没有说什么。

他已经看出来了,张余认识那个白贤弟;而且通过张余的表现,他也知道了这个白贤弟的身份不一般,不是普通的不一般,而是非常非常的不一般。

看来以后要留一份心思了,宋应升迟疑着想道。

朱由校却没想这些,他已经坐上了马车。

现在他的心情非常好,这次出宫可以说得到了出乎他意料的消息,皇家书院真的很受欢迎。

显然朝堂被人把持着,但是底层有很多人想往上爬。

只要自己开了一个口子,给了这些人机会,这些人就会把握住机会往上。

这对自己来说是好事情。所以朱由校的心情很不错。

还有一个让他心情不错的是今天遇到了几个狠人,比如宋家兄弟、那个武举人卢象升。

这个可真的是一个大惊喜了!

于是朱由校对陈洪吩咐道“回头让他们把名单送给你,朕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参加了这一次的考试。”

“是,皇爷。”陈洪在马车外连忙答应了一声。

事实上,朱由校是想看看还有没有熟悉的人。如果有的话,那就选出来。

他可不想白白错失了一些人才,让他们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没能考上皇家书院。这对自己、对大明来说可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心情大好的朱由校一直溜达到太阳要落山了才回宫。

回到皇宫之后,朱由校就去找张皇后了。他给张皇后买了不少礼物,心情大好之下,自然是要去和张皇后谈心的。

一夜莺歌婉转,溪水流长。

第二天一早,朱由校起了一个大早,活动了一下身子之后,早饭也多吃了不少。

看到陈洪递上来的名单,朱由校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名字

曹文诏。

不知道这个曹文诏是不是自己想的这个曹文诏?

不过应该应该不会有意外吧?

回头让陈洪他们去查一查。

继续翻看,朱由校很快就看到吴襄的名字。

这吴襄也是一个狠人,最关键他有一个毁誉参半的儿子,大名鼎鼎的吴三桂。

除此之外,朱由校还看到了几个熟人。

其中有一个特别的人引起了朱由校的注意,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叫做李信。

朱由校的目光落到了他的籍贯之上,河南开封府,倒还可能真是自己想的那个人。

于是朱由校对着陈洪招了招手,“研墨。”

自己则是拿起了笔,写下了几个名字。

待稍稍晾干之后,将这张纸递给了陈洪,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让人去查一查。”

“是,皇爷。”陈洪接过来,连忙答应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皇爷为什么要查这几个人,但是既然是必须要查的,那就让他们去查查看吧,或许会有不小的收获。

在陈洪走了不久之后,朱由校就听到了一阵喧闹,眉头顿时一皱。

对于朱由校来说,西苑是一个好地方。

这里环境宜人,最关键的一点是这里肃静,住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人打扰自己。

可是现在居然喧闹起来了,关键是有什么人敢在自己的地盘上喧闹?

正在朱由校想喊人问个清楚的时候,陈洪已经从外面跑了进来。

他一头大汗的来到了朱由校的面前,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此时他的脸上十分的惊恐,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声音颤抖的说道“皇爷,出事了!”

听到这话之后,朱由校顿时冷了脸色,沉声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西苑门外聚集了不少官员,他们在跪谏!”陈洪语气颤抖的说道,任由冷汗迷了眼睛,也不敢抬手去擦拭。

听到这话之后,朱由校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自从嘉靖年间的大礼仪之争之后。跪谏就是大明朝很敏感的事情,是皇帝十分忌讳的事情。

当然在文官的眼里面,事情就恰恰相反。尤其是当年喊出的那一句,“国朝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

到现在一样喊得震撼人心。

杨廷和之子、状元杨慎亦称“国家养士一百五十年,坚守节操大义而死,就在今日。”

随后编修王元正、给事中张翀等在金水桥南拦阻挽留群臣,何孟春、金献民、徐文华等又号召群臣。

随后两百余位朝廷大臣在左顺门跪请世宗改变旨意。

在这件事情之后,群体跪谏就是一个禁忌话题。因为那一次,嘉靖皇帝没有妥协,他让人拎着棍子把所有人都给狠狠的打回去了。

但也正是从那一次开始,嘉靖皇帝的声望一落千丈,朝廷上下没有什么臣子再支持他,所以他只能使用严嵩等人。

现在又出了群臣跪谏这样的事情,朱由校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他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朱由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看了一眼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陈洪,朱由校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波澜不惊的说道“去,把魏忠贤和骆思恭给朕找来。”

第二四一章 关门,放魏忠贤!

听到自家皇爷的话之后,陈洪一点都不敢怠慢。

他已经意识到皇爷要做什么了,连忙说道:“是,皇爷。奴婢这就去。”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洪转身快步向外面走了出去。

等到陈洪走了之后,朱由校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手指轻轻的在桌面上敲打着。

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眼中却已经露出了凶光。

内阁之中,一片混乱。

原本应该安安稳稳的内阁,此时却已经闹腾不起了,不过很快就再一次安稳了下来,因为他们看到四位阁老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

韩爌等四人没有在闹腾的众人脸上看一眼,而是径直走了出去。

出了门口之后,韩爌的目光缓缓扫过徐光启等三人,问道:“我们现在是进宫,还是去西苑门口?”

这个问题虽然简单,但是徐光启三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

因为这个看似很简单的问题,实际上却是很难回答的。

现在去西苑门口,所能做的无非两件事:劝说那些跪谏的人回去;或者和他们一起跪着。

现在事情已经闹腾到这么大了,自己四人虽然是内阁大学士,可也没有办法把那些人劝说回去,因为那些人根本就不可能听自己四个人的。

那么如果自己四个人去了,反而会被他们留下来架在火上烤。

如果到皇宫里面去,那就是站在陛下那一边了。无论是劝说陛下放过他们,还是让陛下严惩他们,在外人看来都是站在陛下那一边。

何况如果这些人不退去,除了严惩也没有办法劝陛下放弃,

让陛下退一步,那么这些人就会得寸进尺。如果谁想开口劝陛下,那么结果肯定不会太好,所以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取舍。

如果自己四人在现在进宫。外面对内阁的骂声就会更多。

现在已经有不少人骂自己四人是奸臣了,也有不少人骂内阁四大学士是佞臣,甚至有人将他们与成化一朝的几个人做比较。

要知道那几个人现在的名声都不好,已经被定在耻辱柱上了。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这名声可不怎么好听。

所以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已经开始让韩爌几个人觉得为难。

不过也有人不觉得为难,比如徐光启。他向前走了一步,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要进宫。”

在徐光启看来,当今陛下有很多的缺点。

比如迷信玄学,不知道从哪搞来一个道士,没事就解梦,还总把梦里面的事情当真。

比如信任宦官,宠信魏忠贤。

但是除了这些缺点之外,陛下的优点还是很多的。

比如支持自己改革,比如重用自己,比如开明。

在徐光启看来,陛下既然愿意支持自己,那么自己在这个时候也要支持陛下到底。至于名声这些东西,已经不重要了。

韩爌三人看着态度坚决的徐光启,神色各异。

显然在这个时候徐光启选择了站在陛下那一边,其他的都已经无所顾忌了。这种抉择让韩爌等人有一些迟疑,同时也让他们有一些羡慕。

至少徐光启他不用做选择,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

在徐光启表明了态度之后,黄克缵也开口了。

他笑着说道:“我和徐阁老一起进宫。”

黄克缵的态度也很明确,他推了荀子,现在在外面的名声已经臭大街了,所以他没有选择。

如果能够把革新这件事情做成,那么或许黄克缵还能够扭转自己的名声,否则根本就没有希望。

在这样的情况下,黄克缵没有其他的选择。墙头草最终都会被割掉。

或许在双方争夺你的时候,你会得到一些好处;可是无论最后谁上位了,第一个割的就是你。

所以黄克缵果断的选择了朱由校。

看到这两个人的选择时候,韩爌顿时就笑了,说道:“那就进宫吧。”

孙承宗看了一眼三人,也点了点头。

在三个人之中,孙承宗的名声是最好的。可是他除了内阁大学士的身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陛下的老师。

在这个时候孙承宗也没得选。

不过在达成统一意见的时候,四个人似乎有了一些默契。

一边向前走,韩爌一边说道:“或许我们不能再退缩了,应该做点事情了。”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其他三人,语气有些低沉的说道:“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事情会越发的难办了。”

其他的三人都是人精,瞬间就领悟了韩爌的意思。

徐光启则说道:“那要看陛下的意思。”

一边的黄克缵接口说道:“现在大明吏治腐败,朝堂之下,商户横行,百姓的日子过得很惨;军备废驰,边疆事多,朝廷的用度一年不如一年。或许是到了该变一变的时候了。”

黄克缵的话说出来之后,韩爌三人都没有接话。

但事实上,三人心中已经有了一丝想法,也达成了一丝默契。

那就是这个时候不能再勾心斗角了,需要喊出四人统一的核心口号,那就是革新。

如果他们四人像现在这样不出声,他们就没有什么好处,名声根本就没有办法挽回。

但如果喊出革新的口号,就不一样了,会有人支持他们。

如果革新成功了,那么他们四人的名声就会变好;如果革新失败了,也不一定会把名声变得比现在更坏。

而且就算革新失败,名声好的人也不是没有,比如范仲淹。

范文正公的名声,在士林之中那可真的是高,提起他来,可没有什么黑点。

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成就了范文正公的名声。

孙承宗看了一眼三人,然后说道:“徐阁老说的有道理,要看陛下的意思。”

想要开启一场革新难度很大,但最大的难点是陛下的态度。会不会因为陛下的退却,导致革新失败?

真的是如此的话,他们四个怕是没有好下场。比如现在士人之中名声不好的王安石。

“陛下不是宋仁宗,大明也不是大宋。”这个时候韩爌的声音充满了坚定。

他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其他三人都没有再说什么,显然默认了他的话。

对于这一段历史,几个人自然是很熟悉的。

庆历三年,赵祯授范仲淹为参知政事,又擢拔欧阳修、余靖、王素和蔡襄为谏官(俗称“四谏”),锐意进取。

九月,在赵祯的责令下,范仲淹、富弼提出了“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官长、均公田、厚农桑、修武备、减徭役、覃恩信、重命令”的十项改革主张。

欧阳修等人也纷纷上疏言事,赵祯大都予以采纳,并渐次颁布实施,颁发全国。

由于新政触犯了贵族官僚的利益,因而遭到他们的阻挠。

庆历五年初,范仲淹、韩琦、富弼、欧阳修等人相继被排斥出朝廷,各项改革也被废止,新政彻底失败。

这段历史,被人称为庆历新政。

韩爌的话已经很明显了,当今陛下不是宋仁宗,而现在的大明也不是那个时候的大宋,所以不用担心陛下像宋仁宗一样,也不用担心自己这些人落到范仲淹的下场。

范仲淹的下场他们也都知道,被朝廷的那些人来回溜达,最后死在了任上。

这是官场上一种害人于无形的手段。那就是不让你回京,也不知道你在一个安稳的地方为官,而是让你来回调动,今天在山东,明天就叫你去江南,后天让你去胡广。

这个年代的路途遥远,行走起来非常的困难。何况是上了年纪的大臣,来回折腾几次之后,命也就没了。

四人在心中达成了默契之后,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同时很默契的没有提起张居正。

事实上,原因也很简单,当今陛下不是万历皇帝,他们也不是张居正。

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徐光启突然说道:“给张居正平反的事情,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既然已经给他平反了,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韩爌三个人一愣,随后就明白了徐光启为什么这么说。

黄克缵一拍手说道:“是啊!把张居正的后人找出来,该给的封赏给了。同时应该立庙祭祀,让后人知道张居正的功德,另外他的谥号也不妥当,重新议定一个吧。”

张居正谥“文忠”,这一点四人都是知道的。可是按照张居正的功劳,这个谥号有一些轻了,而且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张居正逝世后的第四天,御史雷士帧等七名言官弹劾潘晟,神宗命潘致仕。

潘晟乃张居正生前所荐,他的下台,标明了张居正的失宠。言官也把矛头指向张居正。

神宗于是下令抄家,并削尽其宫秩,迫夺生前所赐玺书、四代诰命,以罪状示天下。

而且张居正也险遭开棺鞭尸,家属或饿死、或流放。

张居正在世时所用一批官员有的削职,有的弃市。

这一次的平反,肯定不会只是给张居正平反,而是同时跟着张居正受到牵连的官员全都会得到平反,而且会搞得声势很浩大。

四人的目的也很简单,通过这件事情,为他们的革新做铺垫,同时也是在收买人心。

等到事情做完之后,他们四人便会公然站出来推动革新,将自己树立成革新一派,把之前攻击他们的那些人打成旧党。

这样一来就不是他们本人的问题,而是新旧路线之争。

这样一来,他们四人的压力就会小很多,同时也会收来很多人手来帮他们。只要陛下能够支持,以他们四个现在的实力,绝对可以推动的下去。

所以黄克缵的建议说出来之后,其他三人都没有反对。

徐光启点了点头说道:“正该如此。”

孙承宗也说:“回头写一个题本吧。”

韩爌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说道:“就这么办吧。等到这一次事情过去之后,我们就把这件事情操办起来。”

西苑之中。

朱由校看着面前的魏忠贤和骆思恭,手中端着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问道:“外面的事情都听说了?”

魏忠贤心里突突了一下,连忙说道:“奴婢听说了。”

骆思恭丝毫没有落下,也赶紧拱手说道:“臣也听说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茶杯轻轻的放在桌子上,云淡风轻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两个,谁去把这件事情给朕料理了?”

算账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要把跪在外面的那些家伙给驱散了。

驱散肯定不是好言相劝就能行的,自然是要动武的。

也就是说,这时候要把那些文官给打走,死扛着不走的直接打断腿抓起来。

干这种事情肯定会挨骂,而且骂名会很大。

在朱由校问出了这句话之后,骆思恭迟疑了。

毕竟他与魏忠贤不一样,他家是世袭的锦衣卫,也算是勋贵了,只是没有爵位。

骆思恭对于自己的名声看得还是挺重的,至少不像魏忠贤一样把脸踩在脚底下。

万历二十一年,骆思恭组织创建京都上湖南会馆,用作湖南官员、缙绅和科举之士居停聚会之所。

从这件事情就能看得出来他对文人士子之心。

原因也很简单,在这个时代,文人士子的地位是最高的,有的锦衣卫对此不屑一顾,他们想要的是皇帝的宠信,是权力。

但有的就不一样,他们附庸风雅,想融入士人之中,借此来抬高自己的身份地位。

可是这些锦衣卫没想过他们的根本是什么。

有时候,忘了根本的人,最后什么都落不下。

魏忠贤可没有这种顾忌,听了自家皇爷的话之后,顿时双眼放光。

前一段时间他可是被人攻击得够呛,天天都有题本弹劾他,攻击他的就是这些人。

一直以来,他心里面可是憋了一口气,想下手就是没机会。

如今,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作为一个小心眼的太监,这种能明着解决对手还不用挨皇爷骂的差事,魏忠贤可不会放过。

他直接撩起衣服,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的说道:“皇爷,奴婢愿意去!”

听到魏忠贤这么说之后,骆思恭才回过神来。

见到陈洪正在紧张的对自己使眼色,骆思恭心中顿时也醒悟过来,连忙跪倒在地,大声说道:“臣也愿意去!”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只要稍稍迟疑了一点点,就没有机会了。

朱由校看了一眼魏忠贤,挥了挥手说道:“你去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朱由校的语气很轻,似乎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好像并没有将眼前的事情放在心上一样。

第二四二章 棒打群臣!大礼仪之争?

听到自家皇爷的话之后,魏忠贤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狂喜的神色,站起来躬身说道:“奴婢这就去。”

站在朱由校身后的陈洪脸色霎时就难看了起来。

他狠狠瞪了一眼骆思恭。

显然对于骆思恭在这件事情上的表现,陈洪是十分的不满意。这简直就是在将把柄往魏忠贤的手里面塞,同时再让皇爷对骆傻蛋不满。

陈洪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合作伙伴如此的蠢笨。

这种事情在这个时候怎么能迟疑呢?

这一次迟疑就出了事了,不但前面的事情全都白做了,可能以后也没有以后了。

陈洪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皇爷,想从皇爷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不过陈洪要失望了,因为朱由校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只是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退下吧。带着锦衣卫在城中好好看着,不要出什么乱子。”

听到陛下这句话,骆思恭心里也咯噔一下子。

他也知道自己刚刚犯了一个大错误,虽然还想要弥补,可是到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弥补这件事情了。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骆思恭只能抱着一丝侥幸的想法。

“是,陛下,臣领旨。”骆思恭连忙答应了一声,然后向外走了出去。

在骆思恭走出去的一瞬间,朱由校就看到了以韩爌为首的四位内阁大学士整整齐齐的走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之后,朱由校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做的事情终归还是有一些成效。

很快,韩爌四人就走了过来。

朱由校甚至没让陈洪过去,直接伸手招呼四人,“过来吧。”

韩爌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径直走了过来。

等到四人过来之后,朱由校笑着说道:“诸位爱卿可是有事情?”

这摆明了就是在装傻充愣。

西苑外的事情已经闹得那么大了,这个时候他们四个进来自然是为了那件事情,怎么可能没有事情呢?

可是四人的脸上都没有露出什么诧异的神色。

韩爌向前一步,朗声说道:“臣等的确是有事情。”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说说看。”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他很想看看他们几个能说出什么来。

赞同自己?还是劝说自己?亦或者是不赞同也不劝说?

见到陛下的态度,韩爌四人倒没什么感觉,表情都没有变化。

韩爌继续说道:“臣等是为了张居正平反一事而来的。”

说着,他看了一眼陛下。见到陛下露出一副没想到的样子,韩爌的心里面不知道怎么就有一丝得意。

这么长时间了,自己这些人总被陛下算计,这次好像也算计了陛下一次。

不过很快韩爌就把这种想法给赶跑了。这种想法太危险,如果因为这种想法做出什么事情来,恐怕陛下会收拾自己。

为臣的本分啊!

很快朱由校就回过神来了,他也明白了这四人的打算。

这是当西苑跪谏这事压根不存在,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估计他们看到魏忠贤和骆思恭,知道事情已经安排好了,那索性就不参与进去了。

这样一来,不用得罪自己这个皇帝,外面都平息了,他们也可以找理由推脱掉。

朱由校不由想到了一句话:

大明的文官心都脏。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他们四人对外面的事情视而不见,反过来利用外面的事情来促成自己的事情。

全都是老千层饼了,一层一层的。

“张居正平反的事情?”朱由校看着韩爌问道:“张居正平反的事情怎么了?朕同意了呀!你们难道是来反对的吗?”

这就让朱由校有一些迟疑了,要说来反对的,现在有点晚了吧?

你们搞了这么多事情,现在才来反对张居正平反的事情?

再说了,用不着你们四个一起来嘛,难道是想用张居正平反的事情来干什么?

“启禀陛下,臣等觉得既然已经为张居正平反了,那么就应该恢复张居正的一切官职,为他修庙祭祀,向天下明令张居正的功德,同时恩荫他的后人,并且给他一个谥号。”

韩爌缓缓的说道,脸上的表情十分的严肃认真。

听了韩爌这句话,朱由校就反应了过来,目光在几个人的脸上扫过。

他算是知道他们四个要做什么了,这是准备为他们自个儿刷声望,估计还有后续吧。

朱由校看着他们,淡淡的问道:“还有吗?”

这个时候说话的就不是韩爌了,而是徐光启。

他向前走了一步,说道:“臣以为,凡是因为受到张居正牵连的大小官员,全都应该给予平反。好好安抚他们的后人,这样方能不使人心离散。”

朱由校看了一眼徐光启,心中有些想笑。

浓眉大眼的徐光启也学坏了,看来内阁还真的是一个大染缸。

不过这件事情,自己咂么出一点味道来了。

这四人显然不是单单为张居正平反一事而来,这肯定是有后续啊,稍稍一想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

给张居正平反,推崇张居正,同时还要把张居正牵连的那些人也推出来。这摆明了就是要玩革新呀!

一个个都是老阴阳师了,而且还都是老千层饼。

推张居正这做法的好处就多了去了,一来宣扬他们的正式主张,用后世一句混黑道的话来说,他们这就叫竖旗,代表着从今天开始,道上就有他们这个字头了。

把这种说法放在整个大明朝的历史上,那么就很贴切了。如果把时间线拍平,把每一代内阁都比作一个字号,那么就能够理解了。

当然也有的字号不怎么样,比如纸糊三阁老。

在现在这个时候,韩爌四人把革新的字号立起来,好处多了去了。

首先,他们有了自己的字号放在朝堂上,就证明了他们有自己的施政方针,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是完全附和皇帝,不是真正的只拍马屁不做事。

如此一来就避免了纸糊三阁老的名声。

其次,有了这个字头之后,就可以把很多人拢到自己的手下来。

那些人投靠纸糊三阁老的名声可能不太好,所以就会有顾忌。但是投靠革新派就不一样了,革新这个词,在历朝历代都代表着激进派和牺牲,反而会显得对国家好,更显得大无畏。

最后,就是韩爌他们可以用革新来打击反对派。凡是不同意我们的就是旧党,通通干躺下。

韩爌他们能想到这一点,朱由校不奇怪。

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加上他们四个又不是什么白痴,自然能够找到最切合自己利益的点。

让朱由校没想到的是,他们四个居然这么快就联合在一起了,这个苗头好像不太好。

想了想,朱由校说道:“你们说的有道理,的确应该这么做。”

韩爌四人听到朱由校的这句话之后,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其实是一个试探,试探陛下是不是反对革新。目前,从陛下表现出来的态度上来看,显然陛下是不反对革新的。

看着四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朱由校心里面冷笑。

想的挺美,风头都让你们出?

这种事情可不行,收买人心的事情朕也得来一波。

于是朱由校说道:“在京城为张居正立庙祭祀。等到祠庙建成之后,朕将亲自前往,将张居正的相送入寺庙之中。”

朱由校语气肯定的说道:“如此良臣,蒙受如此冤屈,朕亲自前往,算是告慰他们吧。”

听到陛下的这句话之后,四人想反对也没办法,只能连忙说道:“陛下圣明。”

“行了,事情说完了,跟着朕去看看热闹吧。”朱由校笑着说着便站起了身子,径直向外面走了出去。

韩爌四人当然知道自家陛下要去干什么,无论是脸上还是心里都很无奈。

陛下终究还是年轻人啊,真是什么气都不能受。

这个时候,陛下去西苑外其实不太合适,尤其还带着自己四人。

可是看陛下坚决的态度,这是非去不可了。

韩爌四人也好无奈,只能跟着陛下一起过去。

陛下这脾气也让他们明白了,以后办事还是得小心,陛下不但小心眼,还记仇,关键是报复心还挺重。

一行人来到西苑门口的时候,这里还在闹腾。

魏忠贤正带着人劝说他们离开,显然不能一上来就动手。

不过效果并不是很好,争吵声越来越大,双方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最终魏忠贤拂袖向前走了一步,冷着的脸上拉扯起一个瘆人的笑容,语气沉沉的说道:“你们是准备逼宫吗?”

这句话出来之后,现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逼宫这个词,可大可小。

即便是往小了说,那也是大罪。臣子逼宫皇帝,那是砍脑袋的罪过。

其中一个站在前面的男子大声的叫道:“你这个阉狗,居然敢在这里大声狂吠,乱扣帽子!我们是向陛下进言,怎么就成了逼宫?”

“我告诉你,大明朝不是你这种阉狗能够独断专行的地方!”

男子的嗓门很大,在他叫嚣过之后,周围的人也全都跟着呼喊了起来,甚至还有往前压的趋势。

如果不控制,估计就要冲进宫里面了。

朱由校看了一眼身边的陈洪,面无表情的问道:“那个人是谁?”

“回皇爷,此人就是陈清。”陈洪连忙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个人,倒也不让人意外。

于是朱由校又问道:“让锦衣卫查的事情查出点眉头没有?怎么到现在还没报上来?”

“回皇爷,已经查出来一些东西了。”陈洪躬着身子说道。

“这个陈清是杭州府人士,这些年为官倒也清廉。他自幼便读书颇多,在士林之中有一定的声望;为人比较清高,平时也喜欢高谈阔论。”

陈洪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朱由校,生怕触怒到了自家皇爷。

随着陈洪的描述,朱由校心里面大概也有了一个形象。

显然这个陈清就是一个读书读傻了的人,而且是一个嘴炮党,心中怀有愤怒和激情,但是却用错了地方。

这种情况,往往他的背后会有一个家庭在支持他,不用他操心其他的事情。

朱由校问道:“这个陈清可是杭州大户?”

陈洪连忙说道:“锦衣卫根据他在京城的同乡和同年打听到,陈家在杭州的确是大户,在杭州有良田几千亩,多为桑田,也有不少的稻田。”

“每年养桑织布,家里面有上千台织机,同时还有不少贩卖丝绸的门店遍布整个江南,可以说是身家巨富。”

“陈清的父亲,乃是现在的河南布政史陈正道。只不过这消息是打听来的,准确性有待核实。”

“锦衣卫那边报上来之后,已经派人去杭州了,想要探听到具体的消息。”陈洪连忙补充了一句,算是为骆思恭找回点东西,希望皇爷不要处置他。

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结果。朱由校的心里面怎么就那么的不意外呢?

东林党以什么为主?

江南的士绅。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江南的手工业者。当然了,手工业者的称号可能不太合适,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买卖。

垄断了土地,垄断了渠道,他们垄断了一切。压榨江南的百姓,让百姓没有立锥之地,没有一口饭吃,只能仰仗着他们,否则就只能等着饿死。

这是他们能够保证自己生存之道的方式。在喝够了血之后,他们就把手伸向了朝堂,开始展现自己的政治诉求,借此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最早的时候他们不是这么做的,也没有想干得有多大。

只是家里有一点小买卖,有一点点田地,为了不被人剥夺,所以就让家里的人读书考试。出一个官员,至少能够护住家里这一亩三分地。

随在家里的读书人越来越多,官越来越大,家里面的土地全产生意也就像滚雪球一样的越滚越大。

有了这样的资本之后,他们就开始让更多人读书,让更多的人做生意。

同时在朝堂之上,他们已经不满足于保护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了。他们把手伸向了别人的田地,甚至是国家的田地。

他们不管利益是什么,也不管这个利益是谁的,只要是对他们有好处的,他们愿意要的,全都捞到他们的手里面来。

这就是东林党。

畸形的资本主义萌芽下,诞生的畸形怪物。

显然这个陈清就是其中一员,即便他没有在东林书院读过书,也没有那么高的名望,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所以上一次东林党结党营私之案没牵扯到陈清。但是一旦触及到他们利益的时候,他们还是会跳出来。

显然这一段时间自己这个皇帝做的事情,已经让很多人感到惶恐和不安了。同时他们还有一丝丝天真,这点是最让朱由校无奈的。

他们有着单纯的爱国心,同时也不觉得自身有什么是做的不对的。

他们不把百姓当人,觉得压迫百姓是理所应该的。因为他们觉得自家的东西也是他们努力奋斗得来的,是一辈一辈人靠辛勤的汗水攒下的。

他们永远不会去看,在积累这些家当的过程之中,多少人因为他们家破人亡。

他们也永远不会去看,在买下的土地之中,有多少是活不下去的百姓,有多少是他们用高利贷逼迫的,有多少是他们在天灾之后侵吞的,又有多少是他们利用国家的漏洞、贿赂官员得来的。

可以说他们满手鲜血。当然了,也是国家无力、皇帝无力,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子民。

此时此刻,朱由校的心里面平静如水,他静静地看着不远处吵闹的人群,却觉得周围如此的安静。

温暖的风吹在身上,反而让他觉得有些冷。

不过这种感觉却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有人高高的举起了木棍。

魏忠贤高举着木棍,站在台阶上,表情狰狞的看着众人,大声的呵斥道:“向陛下谏言,可以写题本,可以在早朝之上。”

“跪在这里,你们就是在逼宫!”

“现在马上退去,否则不要怪咱家不客气了!”

魏忠贤的这句话,就像是一颗重磅炸弹扔进了人群里,引得周围的人大怒。

陈清愤怒地指着魏忠贤,大声的说道:“大明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阉党,有了朝堂上的佞臣,才会变成今时今日这个样子!”

“今时今日,我们绝不退缩!”

“即便是用我们的鲜血!大明朝养士两百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陈清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像是这个时代的强音。

朱由校看了陈清一眼,然后转头看向身边的四位大学士。

他们的脸上都是一脸的黑线,明白自个儿也是挨骂了。

阉党是魏忠贤,那么朝堂上的佞臣自然说的就是他们四个。

这个时候,朱由校缓缓的说道:“天下人,天下事,永远都是这么纷纷扰扰。”

“历朝历代的革新为什么失败?”

“因为有人反对。”

“为什么有人反对革新?”

“因为不革新他们能持续的,源源不断的得到好处。”

“有的人说他们守旧,但是朕却不这么认为。朕把这些反对的人叫做既得利益者。什么叫做既得利益者?”

“就是他们能够从现有的规章制度之中获取好处,所以他们不愿意撒手,自然就化为了守旧的人。他们希望维持现状,他们不想改变。因为在这种制度之下,他们得到的好处是最多的,为什么要改变?”

“就像老百姓,我有500亩上好的水浇田,我自然是要守着,绝对不会轻易卖掉。”

“革新,代表着改变,代表着一部分人的利益会受损。这部分受损的人就是既得利益者,他们就会站出来反对,他们会像现在这样大声的叫嚣,他们会不断的给你泼脏水,不断的让你名声扫地。他们会在新政上给你找麻烦,甚至会对你人身攻击。”

说到这里朱由校就笑了,目光扫了韩爌等人一眼。继续说道:“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时候革新者顶不住这种压力,就会分崩离析,革新也就失败了。”

“在革新失败之后,这群既得利益者不会停止。他们要把所有的危险全部掐死在萌芽里面,把那些想要从他们这里拿走好处的革新者全都处理掉。所以革新者没有好下场。”

“当然了,也有例外。比如帝王想要平息他们的愤怒,会选择杀了革新者。比如商鞅,他的耕战政策没有被废除,但是他的人却死了。”

“所以历代的革新者,没有不抱着必死的决心的。比如张居正,他可能也没想到他死后会落到那样凄惨的下场。”

朱由校的这几句话说的意味深长,同时看向韩爌他们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玩味。

他当然不是小心眼才跑这里看热闹的,也不是来看魏忠贤打人出去的。他真的是有事情要说。

至于韩爌他们几个人信不信,朱由校就不想说了。因为不管他们信不信。反正朱由校自己是信了。

韩爌四人互相看了看,他们当然也明白陛下的意思。

这件事情其实他们清楚得很,商鞅的下场他们知道。

汉代有一个人的下场,他们也知道。那个人叫晁错,他的下场也很惨。

明明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但是却没有好的结局。心里面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现在听到陛下说出来,他们四个的心里边还是有一些异样。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动手了。

无数的东厂番子冲了出来,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木棍冲向人群,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犹豫,见到人就打。

瞬间整个西苑门口一片慌乱,无数的人在挨了几棍子后开始挣扎后退。

只是他们的动作并没有东厂番子那么快,不少人倒在木棍下,鲜血也在这一瞬间染红了这一片土地。

有的人吓得瑟瑟发抖向后跑,有的人尖叫着往前冲,有的人通红着一双眼,大喊一声拼了,和番子纠缠撕打。

朱由校看到其中一个人被东厂的番子打破了头,倒地后还在试图反抗,又狠狠地挨了几棍子。

此时此刻,朱由校也知道,这些棍子打破的不光是这些官员的头,同时也是自己这个皇帝的一些东西。

从这一刻开始,自己的名声将一落千丈,这一笔在历史上也会很清楚地记载着。

自己终于彻底走上了昏君的道路,估计不久的将来就会出现这种说法。

同时这些棍子砸下去,也砸破了一些旧有的东西。

有句话叫做不破不立。

不打碎旧的,怎么建立新的?

新的制度好建立,可是新的人心却没那么好建立。

朱由校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四个人,缓缓的说道:“朕不是宋仁宗。大明也不是大宋,四位爱卿尽可放手去做。最差的结果,朕也不会让你们成为张居正,更不会是晁错,最多是王安石。”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迈步向西苑里面走了进去。

他脸上的表情很淡定,脚步也异常的坚定,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

在朱由校的身后,在西苑的大门之外,殴打声和哀嚎声还在继续,但是他却越走越坚定。

第二四三章 大明火器时代来临

事情越闹越大,仅仅是一个时辰之后,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西苑跪谏这件事情,也知道了西苑门口,皇帝的态度很坚决。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舆论开始呈现出五花八门的态势。

对于朱由校来说,这样的情况他早就预料到了,于是把陈洪找到面前。

看了一眼陈洪之后,朱由校说道“有一件事情交代你去办。”

“是,皇爷。”陈洪连忙说道。

看着态度恭谨的陈洪,朱由校有些无奈。显然自己的这一次作为让很多人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是一个下得去手的皇帝。

如此一来,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让他们更加畏惧自己。所谓权威,是有权然后有威。自己现在皇帝的威已经被树立起来了,只不过用的是暴力手段。

至于坏处的话,那就只能是让他们对自己更加疏远。这不是他们想就能够做到的事情,而是人的下意识反应。

在面对一个危险事物的时候,人下意识的就会想远离。而自己现在就是这个危险的事物。

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说道“安排人吧,去京师之中打探消息。另外也散播一些消息出去,就说这些人逼宫,有失为臣子的本分。”

“无论他们有什么想法或者意见,都不应该采取这样的方式。他们应该通过正常的途径,上题本,或者在早朝上劝诫。”

朱由校的这种做法,在后世有一个非常为人所知的名字,就叫控评。

这就是朱由校要做的事情,把舆论导向对自己有利的一边。虽然效果不一定很好,但是不做的话,就肯定会任由舆情朝着不利自己的一面发展。

所以舆论导向这件事情无论效果什么样,都要做。

陈洪连忙说道“是,皇爷,奴婢马上就去安排人。”

这件事情对于陈洪来说难度不是特别大因为在这件事情之前,他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锦衣卫那边早就有了这样的人手。

京师之中,大大小小的人也养了不少。所以这件事情做起来算是驾轻就熟。

陈洪转身出去办差了。

等到陈洪走了之后,朱由校靠在椅子上,看着远处的湖水,突然觉得有些冷。

看来真的是要入秋了。也对,马上就要九月了。

说起来一转眼大半年过去了,自己做的事情也不少。

秋天要来了,这是收获的季节,自己也算是有收获了。

在朱由校有些伤春悲秋的时候,内阁之中的气氛却有一些压抑,甚至带上了秋天的几分肃杀。

四位内阁大学士从西苑门口回来之后,内阁的气氛就更加的诡异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的事情闹大了,四位内阁的阁老怕是会受到不小的抨击。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话,生怕触怒了哪一位,然后被他们给办了。

不过与其他人的小心谨慎不同,四位内阁大学士之间的气氛倒是很平和。原因也很简单,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虽然他们之间有很多的龌龊,每个人的想法也不尽相同,各自身后也站着一群代表着不同利益的人,但是这一次他们的目的相同。

四个人进入值班房之后,各自坐下,茶水点心也摆上了。

四人喝了几口茶水之后,韩爌最先开口了。他目光扫过其他三个人,说道“让下面的人做做事吧,总看热闹是不好的。”

其他三人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回头就交代下去。”

意思很明显,让他们手下的人开始出头,去弹劾那些闹事的人,说白了就是在带节奏。

这样一来可以减轻内阁他们的舆论压力,也为内阁以后做事做铺垫。

“另外张居正的事情也尽快弄起来,不要有什么疏漏。”韩爌又嘱咐一句说道。

三个人再一次点头。

这是他们早就达成了的协议,执行下去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今天群臣在陛下面前闹了这么一出,陛下和他们四个说了那些话,改革就势在必行了。

这就等于他们四个在陛下面前做了保证,如果不去做的话,没好果子吃。

“其他的事情就不要过于多关注了,各忙各的吧。”最后韩爌说了这样一句话,把这件事情做了一个定性,算是彻彻底底的切割完毕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舆论就开始扭转了。

在京师之中,无数人开始散播西苑棒打众人这事,还有因为意见不同打架的。

一时之间,舆论风向乱七八糟。

不过在朝堂之上,方向却很统一。所有人都在谴责那些人做事的方式,在批评他们这就是逼宫。

同时还有人上题本,要求严惩那些人,其中跳得最凶的就是都察院的崔呈秀。

比起四位阁老的人,崔呈秀的顾忌更少,同时也更敢说。

不过所有人都能看得明白,虽然这些人跳的比较厉害,舆论也比较乱套,但事情终究是要有一个结果的。

而这个结果很可能不是大家所希望的。

西苑之中。

朱由校看着跪在地上的魏忠贤,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起来吧。”

魏忠贤站起身子,恭敬的站在了一边,等着自家皇爷的问话。

“抓了多少人?”朱由校语气淡淡的问道。

“回皇爷,总共抓了二十三个人。剩下的人全都驱散了。”魏忠贤连忙说道。

此时魏忠贤的心情很忐忑,他想知道皇爷要拿这些人怎么办。如果轻拿轻放的话,恐怕自己就要遭了。

放下手中的茶杯,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好好的审问一下,看看他们是不是有串联。如果有人供出来的话,全都抓起来。”

“另外查一查他们平日为官怎么样,是不是有贪腐。如果有贪腐的情况,那就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用点心。”

“如果没有贪腐的情况。就全都放回去吧。对了,串联的那些人,也全都记下。”

“是,皇爷。”魏忠贤答应了一声,语气之中全都是兴奋。

这对于他来说是好事情,是扩大他权力的事情,所以魏忠贤很喜欢去做。

见到朱由校摆手,魏忠贤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等着魏忠贤走了之后,朱由校便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虽然自己也很想处理这些人,但是不能就这么处理了,需要一步一步的来。

先让魏忠贤审着抓着,等到结果出来之后,再一次性处理掉。

正在朱由校打算休息一下的时候,陈洪又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来到朱由校的面前,躬身说道“皇爷,徐阁老求见。”

朱由校没想到徐光启在这个时候来了,于是点了点头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之后,便转身出去接人了。

很快徐光启便在陈洪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见到朱由校之后,徐光启行礼道“臣徐光启,参见陛下。”

“行了,免礼吧。”朱由校笑着说道。

等到徐光启站起身子之后,朱由校平和的问道“爱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回陛下,的确是有一些事情想向陛下禀报。”徐光启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说吧。”

“百工院那边最近的进度很不错,原本臣想这几天向陛下汇报的,只是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

“终归还是要和陛下说一说的。燧发枪的原型枪,已经进行完毕了。”徐光启说道。

听到徐光启的这句话之后,朱由校顿时就精神了,连忙坐直了身子说道“详细的说说。”

“是,陛下。”

徐光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经过百工院上下的努力,燧发枪生产的工序难题已经全部攻克,所以进行生产已经没问题了。”

“原型枪也已经设计完毕,等到陛下看过之后,便可以量产了。第一批试产一千支,先看看效果。如果效果好的话,后续就开始生产了。”

“另外在火炮的膛线方面,也已经取得了进展。百工院那边已经能够在青铜火炮的炮管之中刻画膛线了。”

“但是钢炮的研制还有一些问题,不过进展也还算顺利,已经开始逐步减少铜的比例。臣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够实现全钢炮。”

听到徐光启的话之后,朱由校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这是这一段时间难得的好消息,能够让自己高兴一下。

燧发枪研制完成的话,代表着大明的火器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除此之外,火炮如果能够刻画膛线的话,那么就代表着能够精准的命中目标,这对火炮威力的提升是很重要的。

另外钢炮的生产也步入正轨了,虽然暂时还不能够做到全钢炮,但是也已经很好了。

钢炮取代铜炮,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铜的可塑性虽然更好,但是产量低造价高。

钢就没有这个缺点,同时钢炮可以做到更轻的重量、更大的口径,这也是钢炮的优势。

所以在听到这两个消息之后,朱由校才会如此兴奋。

“很好,朕明天就去百工院看看。”朱由校笑着说道。

实在是没想到百工院的进度居然如此之快,看来那些人也是用了心用了力的。

不过朱由校也知道,徐光启来和自己说这些,就是在为他们请功。

不过这个功劳是要给的,不能凉了人心。所以明天自己亲自过去一趟,很有必要。

夸奖一下他们,给一些赏赐让他们更有动力,这就是自己这个皇帝该做的事情。

“除了百工院之外,皇庄那边也有结果了。”徐光启再一次说道。

“年初的时候,臣在皇庄那边开辟了田地,开始尝试种新的作物,有的结果比较好,但是有的比较不尽如人意。”

“不过番薯已经有了结果,看长势应该不错,而且也都已经成熟了。臣想着全都给挖出来,然后看看结果怎么样。”

徐光启脸上带着笑容说道“如果合适的话,明年就可以尝试推广出去了。”

事实上,在种植番薯这件事情之上,徐光启是非常上心的。

原因也很简单,作为一个有见识能做事的官员,他当然知道粮食在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

只有能够吃饱肚子,才能够谈其他的问题。

这一点朱由校也很清楚,于是他笑着说道“这可真是一件好事情,朕要亲自去看看。”

比起徐光启,朱由校更知道这些粮食代表着什么。

大明越来越不太平,各地的天灾越来越多,同时还夹杂着**,这就让百姓的生活更加的艰难。

如果自己不着手解决这个问题的话,大明还是会烽烟遍地。这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

只不过**还能够控制,但天灾是真的没有办法。地球不安稳,自己也不能让地球安稳下来。所以解决粮食的问题,就永远排在第一位。

兜里有粮心不慌,无论是百姓还是皇帝,这个道理都是一样的。

哪怕只是把土豆种出来,这帮助也是很大的。

虽然后世人不把土豆当主食,可是在大明这个时代,土豆做主食也比没有吃要好。

再说了,把土豆当主食的国家也不是没有,没有什么不能吃的。可以尝试一些其他的方法,比如做土豆饼,或者是其他的方式。

这方面朱由校知道的不多,但是可以让老百姓自己去弄。毕竟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他们自己会找到应该怎么吃,怎么吃好吃。

就是不知道土豆吃多了会不会放屁?会不会肠胃不好?

摇了摇头,将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朱由校觉得是不是可以研究弄点粉条出来,然后做成凉粉,或者酸辣粉,成为高端的贵族食品。

让百姓做出来能够卖掉,也算是一份收入。

徐光启看着在发呆的朱由校,没有去打扰他。

原因很简单,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和陛下谈话的时候,陛下走神了。

他已经习惯了,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打扰陛下,安静的等着才是王道。

半晌之后,朱由校终于从自己发散的思维中收回来。

看了一眼一脸淡然的徐光启,朱由校说道“明天朕和你一起去。哦,明天不行,明天要去百工院。”

“那就后天吧。后天朕和你一起去皇庄看看,看看爱卿忙碌了近乎一年的结果。”

第二四四章 重复太祖荣光

朝堂之外纷纷扰扰。

臣子们还在争论,但是朱由校的关注点已经不在这上面了,而是转向了百工院和皇庄。

因为朱由校深知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无论在什么时候,有枪有粮的人,才会是说了算的那一个。

其他的人无论怎么叫嚣,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尤其是现在自己有着坚实的统治基础。

虽然大明看似风雨飘摇,可是自己这个统治还算坚固。所以朱由校不关注大臣们怎么闹,他关注的是自己能拿到什么东西。

第二天一早,朱由校起了一个大早,汇合了徐光启之后,一行人就向着百工院那儿去了。

百工院自然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迎接朱由校。

在外界,百工院的名声并不太好。

因为在很多人看来,这就是皇帝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建造着玩的场所。

很多人已经将百工院和豹房相媲美,甚至出来了很多相关的段子。

对此朱由校没有丝毫的办法。

无论任何时代,封闭谣言都是最难的,何况现在在大明朝也很难查这种东西。

百工院之中的大臣和工匠们,他们多少也知道一些。只不过他们知道的并不太多,因为他们不怎么出去,消息也传不进来。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这些人不太关注这些东西,整日投入在研究之中所花费的心力已经很大了,实在是不太想去关注这些东西。

不过很多时候,有的事情不是你想或者不想的问题,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消息传了进来。

对于百工院的众人来说,证明自己就很关键。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日夜都在研究,日夜都在努力。一方面是为了不辜负朱由校,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当然了,也有堵住外人嘴的意思。

只不过朱由校很清楚,有些时候有些人说话是不分对错的,他们分的是立场。

站在什么立场上说什么样的话,至于事实究竟是如何的,他们不会在乎。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何况现在这种情况?

在朱由校来到百工院的时候,百工院的主要负责人已经在这里迎接了。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毕懋康,这个朱由校找来的人,徐光启的弟子。

至于徐光启和毕懋康两人是怎么搞到一起的,朱由校也不太清楚

不过朱由校也不意外,徐光启和毕懋康两人应该有很多话可以聊。

韩爌都能收了张余做弟子,没道理徐光启不能收了毕懋康。

“臣等参见陛下。”毕懋康带着众人给朱由校行礼。

朱由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行了,都免礼吧。”

等到众人都站起来之后,朱由校这才仔细的看着他们,然后就是一皱眉头。

与上次来相比,这一次毕懋康他们的形象可是很不好。

虽然看得出来他们在自己来之前也收拾过,但是基本上每个人都顶着一个黑眼圈,甚至身形都消瘦了不少。

看得出来,他们很努力。

可这不是朱由校想要的,这些人才是自己的事业之重。

相比较起来,人才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做出来慢一点都没关系,这一点在后世任何一个人都知道。

什么最重要?

人才。

朱由校转头看向徐光启,略微有些不满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让他们按时休息吗?朕安排的太医呢?百工院的伙食不好吗?怎么一个个看起来都如此疲惫,都像受了刑一样?”

听到朱由校的问题,徐光启这时就有一些尴尬了。

倒不是他没办法解释,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说大家为了研究拼命了吗?

可是陛下已经告诉自己这些人了,不要拼命。

这个时候,毕懋康站了出来,他向前走了一步,恭敬的说道:“启禀陛下,此事怪不得徐阁老。”

朱由校皱着眉头看着毕懋康,沉着脸说道:“难道是你克扣了?”

听到陛下这句话,徐光启顿时一愣,随后准备向前一步为自己的弟子开脱。

他可不想让陛下对自己的弟子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毕懋康也是一愣,连忙跪倒在地说道:“请陛下听臣一言。”

冷着脸看着毕懋康,朱由校声音有些阴冷的说道:“你最好给朕一个解释。”

事实上,朱由校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可是这个时候不能说自己知道。要装作不知道。

做戏要做全套,尤其是在收买人心的时候。

“站起来说吧。”朱由校看着毕懋康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一些缓和,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毕懋康从地上站起来之后,他才说道:“臣等在百工院深受皇恩。”

“陛下对臣等尽心尽力的照顾,吃穿用度全都是一等一的,每月的俸禄也都是外面的人不敢想象的。”

“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等实在是不敢怠慢,唯恐有负陛下重托,所以日以继夜的研究。”

“臣等也听说过外间的一些流言。外面的人都在说陛下玩物丧志,说百工坊的是陛下花钱玩闹之所。”

“可是臣等却知道,这里是大明的未来!陛下的心思岂是外界那些宵小能够懂得的?”

“只是臣等听到这样的话,这心里却很不舒服。正所谓主辱臣死,陛下受他们无端的污蔑,臣等岂能坐视不理?”

“百工坊的臣子们虽然不能够去和那些人争辩什么,唯恐有损陛下威名。可是我们也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希望能够尽快研发出东西来,让那些人看看。”

“看看臣等不是在玩闹,看看陛下是如何的高瞻远瞩。让那些人明白陛下的胸怀,让他们知道陛下是一心为了大明!”

“为此臣等日以继夜的研究,陛下关切之心,臣等全都知道,可是臣等愿意为陛下效死!”

说完这句话之后,毕懋康再一次跪在了地上说道:“臣违抗了陛下的旨意,臣有罪!陛下要治臣的罪,臣毫无怨言。只是此事和徐阁老没有关系,还请陛下明察。”

见到毕懋康跪下之后,站在他身后的其他人也跪了下来,异口同声的说道:“臣等愿意为陛下效死,还请陛下明察!”

看着跪下的众人,朱由校的眼眶有些发红,身子都有些颤抖。

一边的徐光启看到这一幕之后,直接走到了朱由校的面前,也想要撩起衣服跪下,却被朱由校一把就给拉住了。

朱由校有些愧疚的说道:“是朕错怪爱卿了。”

徐光启连忙说道:“臣惶恐!”

将徐光启搀扶到了一边,朱由校向前走了一步,径直来到毕懋康的面前,伸手将他搀扶了起来。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等到所有人都站起来之后,朱由校才说道:“诸位爱卿拳拳之心,朕知道了。可是朕之心,诸位爱卿却不知道。”

“在朕看来,毕爱卿说的有道理,这里是大明的未来。可这里为什么是大明的未来!因为这里有你们。”

“朕给你们配御医,给你们安排好吃住,是因为你们做的事情对大明很重要。”

“对于朕来说,研究的快与慢,朕不在意;外界的纷纷扰扰,朕也不在意;朕在意的是你们,是你们这些人!你们比那些研究都重要!”

“你们不但要为朕研究出东西来,还要健健康康的。你们在百工院,抛妻弃子、有家难回,这些朕都知道。”

“朕希望有朝一日你们能够载誉而归,带着朕给你们的赏赐、朕赐给你们的官职,风风光光的回去。告诉那些看不起你们的人,告诉你们的妻儿,你们在为朕做事,在为大明做事!你们当之无愧,你们是大明的功臣!”

“朕不希望你们谁在这里累垮了身子,朕不希望你们有谁折损在这里,朕不希望你们的家人在为你们担惊受怕的同时,最后得到的却是你们的尸首!”

“这才是朕的心,朕要打造一个繁华盛世。希望大明能够重复太祖荣光!”

“朕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还都在。你们能够带着朕给你们的荣耀,昂首阔步的从这里走出去,享受朕给你们的封赏。”

一边说着,朱由校的眼圈红得更厉害了。

下面听着的人更加激动,甚至有的人眼泪已经掉下来了,身子都已经激动得打摆子了。

所谓是为知己者死,他们此时此刻抱着就是这样的心。

给你官职,给你赏赐,同时给你尊重,给你足够的荣誉。

这样的陛下,值得自己献出一切。

看着众人的样子,朱由校的心里面很满意。

自己这些话当然不是白说的,也不是单纯的收买人心,因为自己感同身受。

前世的时候,朱由校对这一点很明白。

自己做过员工,当过领导,很明白一个个体的人需要的是什么。

好的职位、足够高的工资、足够宽广的上升渠道,这些都是外在的待遇。

除此之外,公司的看重、领导的重视、上级的鼓励,这些一样很重要。

如果他们不给你钱,还不拿你当人看,这样的企业做不长。

所以朱由校的作为看似是在收买人心,实际上是发自内心的希望他们好。

听了朱由校的话之后,徐光启都激动了起来。他直接跪在了地上,口中大声的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徐光启的呼喊声,他身后的人也全都跪了下来,口中高声的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知道他们的喊声是发自内心的。

等他们喊过之后,朱由校再一次把徐光启和毕懋康搀扶了起来。

等到众人站起来之后,朱由校继续说道:“你们的心朕知道,可是以后不许这样做了。”

“该做研究的时候做研究,该休息的时候要休息。现在研究已经没有那么紧要了,所以你们可以放松一下。”

“另外还有一点,朕会安排你们家人进京,让你们能够团聚,休息的时候可以和家人共享天伦之乐。你们家人在京的一切安排,无论是吃还是住,朕全都会安排好。”

刚才的鸡汤说完了,现在就轮到说好处了,于是朱由校就提出了这个好处。

这一点很重要,可以安抚人心。当然了,保密工作也要做好,这个在这里就不要提了。

目光扫过众人之后,朱由校继续说道:“这一次你们研发有功。每个人赏白银五十两,以后所有人的俸禄翻倍。好好干吧!”

“至于你们的官职,等朕看过东西之后,再论功行赏。”

听到这个话之后,所有人都更激动了,脸上的笑容也更灿烂了。

朱由校笑着说道:“现在带着朕去看看你们的研究结果吧。”

众人兴奋地答应了一声,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朱由校向里面去了。

此时此刻他们是真心实意的,他们想陪在朱由校的身边,想听到朱由校对他们的夸奖,想听到朱由校对他们的认同。

消息很快就扩散了出去,于是整个百工院之中,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一行人走进展示厅里面。

这里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很多东西都已经在一块空地上摆好了。

毕懋康笑着陪在朱由校的身边。他现在身心愉悦。虽然还是有一些劳累,但是精神上却很兴奋。

他带着朱由校走到一排燧发枪的面前,说道:“陛下,这是第一代燧发枪的原型,还很粗浅,膛线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另外关于陛下说的特殊子弹,也还没有研制成功。”

朱由校说的特殊子弹,当然就是米尼弹。只不过在这一世自然不用叫这样的名字,因为新的名字,朱由校还没想好。

“虽然已经有了定型的燧发枪,但是臣以为并不应该量产。”毕懋康在一边说道:“臣觉得还有继续研究的空间。”

“等到膛线和特殊子弹解决了之后,或许才是量产的最佳时机。”

朱由校看了一眼毕懋康,当然知道他的话的意思。

带膛线的燧发枪,基本上已经是前装枪的巅峰了。

下一个巅峰就是发射金属蛋壳的后装枪,初级版本就是德莱赛步枪,型号是m1841。

如果有了那种步枪,会发生什么?

朱由校都不敢想了,不过那一定会是美好的景象。

第二四五章 鸟枪换大炮

想法虽然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不允许的。

在大炮都没有搞出膛线之前,寄希望于给枪搞膛线。基本上就是在痴人说梦。

至于毕懋康说的时机成熟了,朱由校也很想等。

可是朱由校却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等,也等不起。接下来的大明肯定会很乱,可以说是四处烽烟四起。

熊廷弼在辽东能坚持多久,根本就是一个未知数。虽然到现在都没有出问题,这让自己很欣慰。

但是辽东那边大大小小的战报一直都有,只能说是勉强稳住了局势,想要彻底的站稳脚跟,或者说是反攻的话,基本上不太现实。

在这样的情况下,武器研发和军队建造绝对排在第一位。

自己不能够等,需要快速的生产,快速的装配。虽然知道什么东西最好,但是总不能等到最好的出来再制造吧?

等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所以朱由校很清楚,毕懋康的建议就只能是建议。

自己不但需要生产,而且还需要大规模的生产、大规模的列装。至少戚金的部队,自己要保证他们全部换装燧发枪。

于是朱由校说道“就按照这个原型生产吧。你的研究也继续,什么时候研制成功了,什么时候生产新的,到时候淘汰旧有的。”

朱由校见健毕懋康还要说什么,缓缓的说道“就这么定了吧。”

于是毕懋康就没有再说什么了。他知道可以提建议,但是永远要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做主的是谁。

徐光启看了一眼毕懋康,有一些无奈。

他觉得自己这个徒弟的政治敏感度不够,倒不是说这徒弟给陛下的建议怎样。

这个建议是好的,但是毕懋康根本没有想到大明现在的情况,考虑情况没有从全局出发。

如果毕懋康一辈子待在百工院,这或许也不是什么问题。

原本自己还挺看好毕懋康,想让他以后从百工院走出去去做一番事业,可是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没有大局观,对于一个朝中高官来说是要命的缺点。

以大明现在的情况,新装备必须要尽快装配。无论是辽东还是朝中,全都需要,不然徐光启也不会坚持练新军了。

朝廷现在没有可用的军队,需要尽快成型一支军队。这一点毕懋康没看出来,这就是很大的缺点。

朱由校没有去深想,也没打算让毕懋康去做其他的事情,只要毕懋康能够把百工院打理好,他的功劳就已经足够大了。

“放几枪试试看。”朱由校笑着说道“让朕看看威力。”

“是,陛下。”毕懋康答应了一声,然后对不远处的人招招手。

几个人快速的走了上来,他们开始快速的装填子弹,然后朝着不远处的靶子开枪。

燧发枪最大的优点,是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药击发。

其大大简化了射击过程,提高了发火率和射击精度,使用方便,而且成本较低,便于大量生产。

在射击的过程之中,朱由校就已经看出了优点。

燧发枪的射速比原来的火铳要快很多,熟练的射手每分钟能够射3~5发。最关键的一点。它能够不受到天气的影响,雨天也能够正常使用。

当然了,大明朝的火铳也没有那么垃圾,最重要的是制造的垃圾。

火铳成品率低,耗费大,而且故障率高,这些全都是人的问题。很多边军士兵在使用火铳的时候会发生炸膛的情况,兵部生产出来的火铳,没打仗的先把自己人炸死了。

但是在百工院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标准的制造工艺,精益求精的制造方式,严苛的监管制度,全都保证了百工坊出品的必是精品。

这一点从辽东送回来的报告就知道了,那边的使用效果非常好。

熊廷弼已经不止一次上题本,希望自己能够给他再拨付一些百工院的火铳。只不过上一次制造的那种天启一式火神枪全都是试验品,朱由校根本就没搭理他

在现在这个时候,再大规模生产那样的火铳,简直就是49年入**。

火焰的硝烟消散之后,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说道“让朕试试看。”

这话一出来之后,直接就把毕懋康给吓了一跳。

他可没有这个胆子敢让陛下尝试,于是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徐光启。

一边的徐光启向前走了一步,说道“陛下,火器毕竟有危险,还是不要试了吧?”

“快装填。”朱由校笑着说道“朕相信你们。”

这话一出来之后,自然就不能够再拒绝了,于是毕懋康拿过一支燧发枪,亲自将火药和弹丸装了进去,然后递给了朱由校。

朱由校将燧发枪拿了过来,做了一个三点瞄准的姿势,随后抠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之后,朱由校身子一晃。

没想到后座力还挺大,即便自己早有准备,还被震了一下。

至于子弹,肯定不会打到朱由校瞄准的地方。没有膛线的枪,根本不可能做到指哪打哪,瞄准只是笑话。

滑膛枪根本就不存在瞄准的问题,因为瞄准了也没用,所以需要火力覆盖、大规模的装配,然后就是方阵,一排一排的排枪。

朱由校笑着将手中的燧发枪递给了毕懋康,说道“收起来吧,东西很不错,你们干得很好,朕回头让人论功行赏。”

“臣谢陛下。”毕懋康连忙说道。

“把你们刻画了膛线的火炮拉上来试试,让朕看看。”朱由校又笑着说道。

这是朱由校非常关心的一个问题,因为一旦有了刻画膛线的火炮,那就代表着炮弹能够非常快速的发射出去。而且能够非常准确的集中目标。

能够瞄准的炮弹,威力自然大很多。

当然了,滑膛炮也能瞄准。后世的迫击炮依旧是滑膛炮,但是需要带有尾翼的炮弹才能够准确的命中目标,才能够计算炮弹的落点。

朱由校自然把这个也告诉了毕懋康,他们也在研究。不过这个的难度就比较大了,因为必须是在炮弹里面装火药落地之后爆炸。

虽然大明也有能够落地之后爆炸的炮弹,但是绝对没法满足迫击炮的要求,所以要重新开始研究,一时之间还没有什么进展。

进展比较大的,其实是火炮的膛线。当然了,大明的科技工作者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比如他们就研究出了新的火龙出水。

他们采用了朱由校提出来的想法,弄了一个二级发射。

前面装了大量的火药,里面掺杂了不少的瓷器和钢铁的碎片,用来增加杀伤力,甚至还有铁珠,后面采用了尾翼来固定飞行,用一个发射架进行发射。

这个东西,朱由校怎么看都像是导弹的原型。

当毕懋康把这个想法递送给朱由校的时候,真的把朱由校给吓了一跳。

既然他们想干,朱由校就放手让他们去做了。只不过暂时还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

按照毕懋康的设计,新款的火龙出水采用两级发射,前面的火药负责推动,后面的火要负责爆破,爆破了之后会产生巨大的威力。

现在需要解决的就是推动的问题、密封的问题以及落地爆炸的问题。固定尾翼的问题,毕懋康他们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能够把这个问题全部解决掉。

如果真的能够把毕懋康设计的东西造出来,朱由校还是很期待它的威力的。

眼前还是先看线膛炮吧,这个才是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

很快火炮就被拉了上来。

钢铁架轮子,全都已经配备好了,是可以用马拉着走的。

上面摆放着一门不太大的火炮,显然这门炮的口径和威力都不会太大。当然了,在这里实验也不可能把大的拉上来,

看这门火炮的颜色朱由校就知道了,这应该是青铜炮,显然还是没能在钢炮上解决膛线的问题。不过朱由校相信也用不了多久。

有人抬了一个木箱子过来,把盖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炮弹。这是一种全新设计的开花弹。

要知道,因为黑火药威力的问题,所以开花弹不是现在的主流。

现在的主流还是实心的铁弹,依靠发射出去的惯性杀伤敌人,也是用来破密集阵型的,也没有后世那么强。

这种新设计的开花弹,目的就是为了配合新式的膛线火炮。

毕懋康在这上面花了不少的心思,因为为了配合膛线火炮,圆形的炮弹肯定不行了。可是如果采用长型的炮弹,那么它就不会落地滚动,实心也就没有了意义。

所以需要采用新型的炮弹,来搭配膛线火炮。采用的就只能是开花弹。

为了尽可能的提升开花弹的威力,毕懋康他们还在火药上下了很大的功夫。

比如使用颗粒火药、提高原材料的浓度,尽可能的使火药的威力更大,爆炸产生的碎片更多,以增加炮弹的威力。

现在这种炮弹已经是毕懋康他们能够做出来最好的了,造型类似于后世的米尼弹,因为有膛线,所以准确性也能够得到保证。

朱由校快速的走到火炮的后面,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其实是一款后装炮,设计灵感来自弗朗基炮,与后世的定装火药炮弹的后装炮区别还是很大的,看起来也远没有那么精巧和好用。

火炮后面有一个炮腹,每一次都要往里面装发射药,然后用火引燃发射药,将前面的铸铁开花弹推出去,同时会引燃开花弹尾部的引线。

炮弹飞出去之后会在空中燃烧,然后落地爆炸。

这玩意、朱由校觉得可靠性也不高,但这却是一个方向。

当然需要攻克的难题就是金属定装炮弹了,只要能够解决了金属定装炮弹的问题,威力肯定能够再上一个档次,射速肯定也更高。

即便是如此,这款火炮在这个时候也是足够先进的了。

“放一炮试试吧。”朱由校看着毕懋康说道。

毕懋康连忙对着不远处着了着手。

两个人快速的走了过来,他们开始对火炮进行装填。

首先是把炮弹从后边塞进了炮管,然后将炮腹里面放上纸包着的发射药。

在得到了朱由校的允许之后,毕懋康亲自走过去,用火把引燃了发烧药。

随着轰的一声,硝烟瞬间升腾而起,炮弹瞬间从炮筒里面飞了出去,随后带着一道白线落在了地上,发出了轰隆一声。

瞬间土石飞溅,烟尘四起。

朱由校看到这一幕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转头对毕懋康说道“过去看看有多大的威力。”

事实上,这种设计是很死板的,因为发射药的多少,就决定了发射的距离。

同时发射的距离又决定了炮弹之中引线的长度,也就决定了爆炸的距离。

如果要想往近处打的话,可能落地之后还没炸,需要稍微等一等。

不过这些毛病或者缺点,与它能够造成的威力来说,就不是太重要了。

听到朱由校要过去看看,众人也不敢怠慢,连忙跟着过去。

等到一行人走到弹坑前面的时候,朱由校已经先走到那里了。

看着眼前爆炸的弹坑,朱由校发现这种炮的威力并不大,只炸出了一个一米都不到的坑,更别提有多深了。

但是周围摆放着的稻草人上面插满了爆炸崩开的碎片。这让朱由校很满意,这种火炮就是靠爆炸出来的碎片来杀伤敌兵的。

毕懋康仔细打量着自家陛下的神情,似乎怕陛下不满意,他连忙在一边说道“陛下,这是百工院设计的口径最小的火炮,如果加大口径的话。那么威力就会更大。”

朱由校看了一眼毕懋康,笑着说道“那重量也会更重。”

更大的火炮,更多的发射药,更大的炮弹,自然威力就更大。当然了,它也就会越重,在这个时代运输起来也就越麻烦。

运输问题如果解决不了的话,那么其他的都白扯淡。大家伙只能用来守城,不过它的守城效果应该比其他的火炮要好很多。

第二四六章 纪检衙门

朱由校很满意,自己成立百工院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们却给了自己一个非常大的惊喜。无论是成绩还是效率,他们都做得非常不错。

朱由校欣喜的说道“你们做的很好。”

“臣等谢陛下。”毕懋康连忙躬身说道。

后续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有了东西,感人肺腑的话也说过了,那么后面自然就是给好处、给赏赐,这事朱由校就交给徐光启来做了。

中午在这里陪着毕懋康他们吃了一顿工作餐,朱由校就回西苑去了。

回到了西苑之后,朱由校的心情很不错,自己果然没有看错毕懋康他们,他们的确没有让自己失望,这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

回到喜欢的凉亭旁边,坐在摇椅上喝了一口茶水,朱由校心情大好。

“皇爷,赵秉忠赵大人求见。”陈洪来到朱由校的身边,恭敬的说道。

听到陈洪提起赵秉忠,朱由校有些愣神。

说起来这段时间还真把赵秉忠给忘了。

不过听到陈洪提起来,朱由校想起来,自己让赵秉忠去了通政司管密奏之事。

现在他来求见,估计是有计划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事实上,这个时候朱由校的心情不错,这也是他愿意见赵秉忠的原因。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赵秉忠应该是来给自己添堵的,并不觉得赵秉忠会多么顺从自己。

这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同样也是一个有想法的人。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时间不长,陈洪便带着赵秉忠从外面走了进来,然后便退到了一边。

来到朱由校的面前,赵秉忠躬身说道“臣参见陛下。”

“行了,免礼吧。”朱由校笑着说道。

等到赵秉忠站起身子之后,朱由校才问道“爱卿今日过来,可是有了想法?”

“回陛下,臣的确是有了想法。”赵秉忠说道。

“那就说说看吧。”朱由校笑着回答道。

“是,陛下。”赵秉忠答应了一声,继而说道“这是臣写的题本,请陛下御览。”

说着,赵秉忠恭敬的将一份题本捧了起来。

朱由校点了点头。

陈洪便走了过去双手将题本接了过来,恭敬的走回来,将题本呈给自家皇爷。

接过题本之后,朱由校便展开快速地看了起来。

经过这半年多的历练,大部分的题本朱由校都能够看得清楚,也能够看得明白了。但是一些用典比较深的,他还是看不懂。

幸亏赵秉忠不是那种人,题本上写得很明白

“后世语精明者,首推汉宣,彼其吏称民安,可为效矣!而专意于检察,则检察之所不及者,必遗漏焉,故伪增受赏所从来也。”

开篇第一句,便写了他推崇汉代汉宣帝,认为汉宣帝能够做到那种盛名的程度,是因为汉宣帝能够使官吏让百姓安,可以效仿汉宣帝的做法;同时强调了汉宣帝能够做到的原因,是因为监察。

后面则是说了现在监察制度的一些缺点,然后在最后做了一个总结

“神驰而慑于威,民且囿吾之天而顺从焉。凡注厝、规画悬焉不设,而上以神,下以实,上下交儆,无综核之名,而有廉察之利。彼汉宣不如汉文者,正谓此耳。”

剖析了一番利弊之后,赵秉忠的话锋就是一转。

“洪惟我太祖高皇帝,睿智原于天授,刚毅本于性生。草昧之初,即创制设谋,定万世之至计;底定之后,益立纲陈纪,贻百代之宏章。”

看到这里朱由校就笑了。可以说,赵秉忠毫不吝啬的对着太祖皇帝一顿吹捧。

他推崇太祖皇帝朱元璋,这一点朱由校早就知道了,没想到在这里写上了,看来他还真的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迷弟,而且还是铁杆粉丝的那种。

放下手中的题本,朱由校笑着说道“说说你想怎么办吧?”

“是,陛下。”赵秉忠躬身说道“密奏制度,弥补了很多历代监察的不足;虽然会有官员相互猜疑之嫌,可臣以为这是舍本逐末。”

“官员行事坦荡,凡事没有偏私,自然不会畏惧。我朝律法对于诬告惩处之严,自然会严惩那些诬告的官吏。”

“只是在朝廷上,一定要做到明辨是非,调查清楚,证据详实,切不可胡乱定罪。是以臣以为,朝廷尚缺一个衙门,专门负责调查密奏之事。”

“如地方官员弹劾官员,以密奏告知朝廷,朝廷必然会派人详查之。如果依旧以刑部大理寺去查,或者派遣朝廷钦差去查,消息容易走漏。”

“何况朝廷官员盘根错节、相互勾连,很容易出现徇私包庇的情况。所以臣以为,朝廷当有一个衙门,可以随时随地去查,可以暗中悄无声息去调查、去接触那些密奏的官员。”

“如此一来,可以核实情况,二来可以保证消息不走漏。”

朱由校点了点头,这个衙门就类似于纪检委,只要有人密奏弹劾,那么纪检委就派人下去查,而且还是秘密的调查。

的确是需要一个这样的衙门。

想了想,朱由校说道“东塘锦衣卫可堪用?”

听到朱由校这句话,赵秉忠的脸顿时就严肃了起来。

如果让东厂和锦衣卫在密奏的事上插一手,那事情肯定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这个不是自己设立这个衙门的初衷。

于是赵秉忠面容严肃的说道“臣以为不可。”

如果用东厂和锦衣卫去查,臣以为还不如派遣朝廷的钦差去。锦衣卫军伍粗鄙、不堪大用;东厂宦官之属,贪财而胆薄,不是良臣。”

赵秉忠这话说得非常不客气,意思也很明显,那就是锦衣卫和东厂全都是陛下的爪牙,而且这些人没有什么公正的心思,一方面贪权揽财,另外一方面心眼小,根本没办法做成大事。

一句话,就是他赵秉忠根本就看不上东厂和锦衣卫。

赵秉忠这话说得令一边的陈洪都有些尴尬,毕竟赵秉忠说的可不光是东厂,直接就把宦官全给装在里面了。

这话听了怎么可能不尴尬?

朱由校倒是没有生气,反而在预料之中。赵秉忠就是这么一个人,他要是不这么直白的说实话,自己还真就不敢用他。

于是朱由校问道“那依爱卿之见,该如何行事?”

“臣以为,当在通政司下设一个衙门,如有地方臣子密奏贪腐之事,便由此衙门派人去调查;核查清楚之后,再回京参奏,同时将人犯逮捕进京,进行审问。”

“谁来审问?”朱由校看着赵秉忠问道。

“臣以为应该交给大理寺。”赵秉忠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倒不是他拍朱由校的马屁,或者他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而是他的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赵秉忠继续说道“通政司负责调查,大理寺负责审问;至于刑部和都察院,负责监督和解释大明律。”

“臣以为如此,方能够多方制衡,减少冤假错案。毕竟监察,是要让清者更清,严惩贪污官员。”

朱由校看了一眼赵秉忠,心中有一些感叹。

谁说大明朝没有人才,这就是一个人才!

这想法多超前?

这做法多么合适?

“此法一出,爱卿怕是要成众矢之的了。”朱由校笑着说道。

首先,这会让官员们恐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被告一状,而且调查你都是暗中调查的,还是在一个独立的衙门,你想伸手都伸不进去。

这样,官员怎么会不害怕?怎么会不心慌?

在害怕心慌之后,他们自然就是要拿掉这个制度,攻击领导人就是最合适的做法。

干掉赵秉忠,就能够解决很大的问题。

解决不了问题,就去解决提出问题的人。这在什么时代都通用。

另外赵秉忠的做法,也是在抢很多人的权利。首先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对于赵秉忠的这种行为肯定都不会喜欢,这不是**裸的往自己的手里面揽权力吗?

而且他拦走的权力还都是大理寺都察院和刑部的权力,同样也会使他成为众矢之的。

甚至此政策通过之后,通政司甚至成了其他衙门干涉不到的地方,甚至连内阁都没有办法干涉。

毕竟密奏是不送内阁的,直接送御前,所以通政司他们也变相夺了内阁的权力。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赵秉忠自然就会成为出头鸟。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官场上的人看赵秉忠不顺眼,会远离他、弹劾他。

除此之外,赵秉忠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酷吏、佞臣,这样的帽子会一顶顶的戴在他的头上,而且一时半会还摘不下去,甚至会被写到历史上,会被无数人编排。

听了朱由校的话,赵秉忠的脸色倒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事实上,在赵秉忠做这件事情之前,这些事情他就已经想到了,心里面也做好了准备。如果不是如此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来提这个意见。

而且赵秉忠也知道,干这个事情以后,也是在和东厂和锦衣卫抢权力。

这两个衙门可不好惹,尤其是东厂那些太监,搞不好就会在陛下面前弹劾自己。

赵秉忠之所以这么干,一方面是因为他愿意这么干,为了大明、为了天下、为了一展自己心中的抱负。

即便最后落不下什么好的下场,赵秉忠也愿意干。为官者,有所为,有所不为,他愿意这么做。

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赵秉忠相信陛下。他相信陛下是圣明之君,知道这么做的好处,也会帮助和保护自己,所以他愿意试一试。

“臣为了陛下,为了大明,不惧生死,不惜名声!”赵秉忠躬身说道。

朱由校看着赵秉忠,轻轻的点了点头,同时心里面也有一些骄傲。

看到没?

看到没?

把东林党那些人扫掉之后,朝堂上就出现了敢做事的人!

这些人从赵秉忠开始,就是自己以后兴盛大明的根基!

朱由校按下心中的激荡,直接说道“朕准了。这个衙门,朕也准许你成立。你回去写一个章程,人员如何调配?需要多少银子?全都上报上来,到时候朕会批下去。”

“另外你们可以开始着手密奏的事情了,各地的驿站安排好人手,不要出什么纰漏,一定要行事稳妥,切记不可求快。”

赵秉忠听到陛下准了此事,心头高兴不已,连忙躬身说道“陛下放心,臣明白。”

“另外,臣想去吏部那边,看一看他们有多少人在排官,从这些人里面选一些人出来,让他们进入新的衙门。”

闻言,朱由校看了一眼赵秉忠,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此事会让吏部那边配合你,你放心的去就行了,回头朕会交代给吏部。”

“臣谢陛下,赵秉忠连忙躬身说道,同时心里边也颇感安慰,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陛下愿意支持自己。

朱由校当然愿意支持赵秉忠。

赵秉忠要去吏部那边选官的做法,朱由校也能够理解。说白了就是不用朝廷上的官员,要选新人。

至于说在吏部排官,这个也算是大明朝的一个现象。

并不是说你考上了举人、考上了进士,你就真的有机会直接被任命为官员,除非你考得比较好,比较靠前。

如果你考到三甲去,那你就去吏部排官吧。

毕竟大明朝的官位就这么多,好的职位自然是有人抢的,但是不好的职位也有人抢。从七品到一品的官帽子,只要出了空缺,就会有人蜂拥而上。

现在的情况就是官位少,想做官的人多,所以就是能排着。一个萝卜一个坑,排官就只能等某些萝卜告老还乡或者被下狱。

这个时候有人有钱的就活动一下,这也是为什么会有人说吏部的文选司是非常肥厚的衙门。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收到无数的好处。

很多人排几年都排不上,这一次赵秉忠要去选的,估计就是这样的人。

他们心里憋屈,对现行的官员很不满,所以他们去到通政司之后,对于调查这种事情,肯定充满激情。

朱由校也不得不感叹,这个赵秉忠真的是一个人才,这样的想法他都能够想得到,果然看事情的角度很不一般。

“行了,回去好好做吧!”朱由校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赵秉忠连忙躬身“臣告退。”

见朱由校点头之后,赵秉忠便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等到赵秉忠走了之后,朱由校惬意的靠着椅子上,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还真是期待呀,真的想看看赵秉忠能做到什么程度。

第二四七章 解决温饱才能谈工商业

西苑是安稳的,同时也是安逸而祥和的。

在这里待着真的很舒服,就是显得有一些懒散,不过这样也挺好。

但是外面的朝堂就不是如此了,可以说是纷纷扰扰。

东厂这一段时间都在抓人,所有人都知道是上一次文人们在西苑门口闹事的结果。

魏忠贤威风凛凛,一副要把事情闹大的架势。

朝廷的密奏制度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通政司的赵秉忠已经去挑人了,又是一顿乱。

有人想把自己的人塞进去,有人则是在担惊害怕。

对赵秉忠的攻击也逐渐多了起来,只不过都没什么太大的用处,无论是内阁,还是皇宫里面,都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对赵秉忠的作为视而不见。

除此之外,内阁之中也在酝酿着风暴。

以韩爌为首的四位内阁大学士的题本终于爆了出来,他们要对大明朝进行改革。

革新的话题出来之后,瞬间就占领了舆论的主流,其他的舆论根本就没有办法和它竞争。

革新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所有人听到这两个字的反应都不一样。

有的人赞成,有的人兴奋,因为革新代表着机会;有的人畏惧和害怕,因为这会触犯到自己的利益;更有的人则是觉得天下动乱又来了。

有的人则是想起了张居正,想到朝廷对张居正的平反,瞬间就有了联想。

于是整个朝堂之上都乱了起来,大家都在忙着站队。

有的时候不是人家逼你站队,而是你必须要这么做。你要是不这么做的话,就没有你的位置了。

在外面闹腾得纷纷扰扰的时候,朱由校还在关心着自己的事情。

朱由校要去一趟皇庄,因为今天是挖土豆的日子,对此朱由校可是期待了很久。

有了土豆之后,很多事情就好办了,正所谓兜里有粮心不慌。

土豆的产量高,生长期短,对土地的要求低,是非常好的抗饥荒粮食。

要知道现在的地球是冰川期,天气会越来越冷,地质灾害会越来越多,生长期长的作物肯定不会有太好的收成,抗天灾能力也弱。

不像土豆这种东西,什么地方都能种,生长期也足够短,产量也足够高,能够养活人,在这个时代这就是制胜的法宝。

因为要去皇庄,也没有什么人要接见,所以朱由校今天穿了便装。

汇合了徐光启之后,一行人就向皇庄而去。

今天的徐光启也没有穿官服,为了配合朱由校,打扮得像一个老学究一样。

一行人来到皇庄的时候,这里早就已经有人在等着了。户部侍郎李之藻在大门口恭候着,这是徐光启的心腹。

皇庄这边的事情足够大,所以徐光启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了心腹来做,李之藻自然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臣李之藻,参见陛下。”见到朱由校之后,李之藻连忙躬身行礼。

“行了,免礼吧!”朱由校笑着摆了摆手,对李之藻说道“带着朕去看看吧。今天朕到这里来可就是看这些东西的,看看能不能有高产量。”

“是,陛下。”李之藻连忙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田地的旁边。

放眼看过去,全都是成熟了的土豆,土豆秧已经有些发黄,这是真的长好了。

朱由校也并不觉得新奇,因为他在后世见得多了。不过此时他心里还是有一些激动的,这就是大明的希望啊!

说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大用,这才是最关键的东西。朱由校说道“行了,让人动手吧。”

“是,陛下。”李之藻答应了一声之后,便去招呼人了。

起土豆,朱由校还是很熟悉的,所以看到他们的操作点了点头。

这些人还算是很专业,前面的人直接拔出土豆秧,后面的人则是用镐在刨。

刨的时候要小心翼翼,不然一搞头下去,土豆会被劈成两半。

朱由校知道得很清楚,凡是刨破了或者是碰掉皮的土豆,存储起来要很难;完好的土豆才能放很长时间。

这些人做得很不错。

土豆被挖出来之后,不少人跟在后面捡。他们把土豆装到竹编制的筐中,装满了就抬到旁边放在那里。

然后有专业的人员在那里称重,想要看看亩产有多高。

朱由校走过去,伸手拿起一个拳头大小的土豆,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干活的人比较多,很快一亩地的土豆就被起了出来,然后那边也称完重了。

李之藻拿着结果兴奋地走了过来。

对于结果,朱由校也很期待。要知道,在后世,土豆可是出了名的高产。

土豆的正常亩产量在3000-5000斤左右,若是选用优质品种的土豆种植,再加上后期精心管理,一般亩产量可高达8000斤左右。

当然了,朱由校也知道,这个结果在大明是不太可能实现的。

李之藻兴奋的说道“陛下,亩产一千六百五十二斤。”

闻言,朱由校也兴奋了起来。这个产量已经超乎他的预料了。

要知道,大明朝的一斤是十六两,相当于后世的一斤半。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这一亩地的土豆产量相当于后世的2600斤左右。

这是什么意思?

这代表着一亩地能够产2600斤的粮食。

要知道现在的大明朝一亩上好的水浇地,产稻谷也就是后世的三四百斤左右。

如今这是翻了五六倍的产量,而且不用脱壳,拿来就能吃。

虽然皇庄的土地比较肥沃,加上这里的照料比较精心,能够达到这么高的产量。外面或许做不到这么高的产量,但是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够有1500斤以上,或者是2000斤左右,那就足够了。

这样的产量就能够额外养活很多人了,让整个大明度过这个灾年。

想到这里,朱由校怎么可能不激动?

他大笑着说道“做的好,做的真好!你们有赏赐,所有人都有赏赐!”

说着,朱由校转头对身边的徐光启说道“回头你把功劳报上来。”

“是,陛下。”徐光启连忙答应了一声。

他的心里面也是很高兴的,这件事情做成了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趁着朱由校高兴,徐光启又说道“陛下,那边还有其他的东西,要不要去看看?”

朱由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好,我去看看。”

要知道这里是皇庄的试验田,种植的可不光是土豆,还有番薯,也有其他的一些新鲜物种,还有蔬菜,这些都是好东西。

只不过番薯现在还不行,没有土豆这么好的产量。

不过朱由校溜达了一圈之后,还是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这才是根本,只有解决了温饱和问题,丰富了粮食产量,才能够谈工商业。

否则一个国家的粮食都不够吃,做什么都是空中楼阁。

只有有了足够多的粮食之后,才能够脱离农耕经济,才能够使得土地的价钱降下来,使得土地不是主要的生产资料。这一点朱由校懂。

参观了大概一上午,朱由校便回西苑了。

当然走的时候也不是空着手的,朱由校带了两大筐土豆回去,同时让陈洪准备车往宫里拉。一方面是为了宫里面吃,另外一方面则是为了推广。

朱由校回到西苑之后,直接去了张皇后那里。

陈洪则是让人去做土豆了。

至于怎样的做法,厨子们会自己研究。

朱由校交代过要炒土豆丝,还要做土豆滑鸡块,晚上要盖饭吃。

见到自家陛下一脸高兴的回来,张皇后的脸上也带上了笑容,直接迎了上去,俏生生的笑道“看陛下如此高兴,可是有什么好事情?”

“当然有好事情。”朱由校笑着说道,同时伸手拉住了张皇后。

拉着张皇后坐下之后,朱由校笑着说道“今日朕去了皇庄,徐光启把事情给做成了。皇庄那边的事情让朕高兴!”

说着,朱由校就把皇庄那边试种的事情和张皇后说了。

张皇后的脸上也全都是兴奋的神色,一脸不敢置信的说道“能够产这么多粮食吗?那以后天下就没有人饿肚子了,真的好!”

朱由校也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朕也想着尽快把土豆推广出去。京城周边的土地先种上,让那些勋贵和勋戚们种。”

“正好宝珠要过生了,朕准备在宫中大宴群臣,为皇后庆生。另外后宫里面,宝珠可以召见一些臣子们的妻室。至于吃的东西,那就只能吃土豆了。”

张皇后脸上露出了笑容,有些娇羞的说道“陛下,如此怕是不妥当吧?给臣妾庆生,这动静就大了一些,何况妾身还年轻,怕惹人非议。”

“谁敢?”朱由校霸气的说道“宝珠秀外慧中,这是你应得的,安心的受着。”

见陛下态度坚决,张皇后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对于即将到来的大宴,朱由校还是很期待的。只要消息能够传出去,他应该能大赚一笔。

朱由校准备把土豆的种卖贵一点,从臣子们和勋贵勋戚手中捞一把。

这个是高产粮食的种,便宜卖了自己都不好意思。赐给臣子们一些就行了,剩下的就让内务府去发卖,那价格肯定就不会低了。

而且种子这种东西,以后可以自个儿培植,就是一次性的买卖,但应该也够自己捞一把狠的。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陛下要为皇后庆生,准备在宫中大宴群臣。

消息传出去之后,有人上书反对,当然了,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人都不说话,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对皇后的宠爱,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搞事情,肯定会被陛下记住的。

要知道,大明朝也不是没出过爱皇后的皇帝。

大明朝的弘治皇帝,对当时他的张皇后喜爱得不行,这也是大明朝唯一一个只有一个皇后的皇帝,那可真是一夫一妻,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女人。

所以臣子们对于当今陛下宠爱张皇后之事,还是很淡定的,至少没有像成化皇帝一样宠爱万贵妃那么大年纪的女人。

如此一来,朝中的事情就少不少,臣子们也是乐见的。

在京城纷纷扰扰的时候,远在河南的一个知县,此时正准备干一票大的。

要知道朝廷的消息传到河南用不了太久,之前朝堂上纷纷扰扰,河南这边没有受什么太大的影响,毕竟距离比较远,也影响不到这里。

不过消息还都是传了过来,所有人都知道京城现在乱,陛下杀了不少人,推崇荀子,似乎闹得沸沸扬扬的。

消息传过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时之间也难以分辨。不过地方官掺和不到京城里面的事情,这也是常态,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

不过,当有一个消息传来之后,这个知县就激动了起来。

这个消息就是朝廷要开放密奏制度,朝廷的官员可以写密奏直达御前。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这个知县就一直在关注着这件事情。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要告状。

这个知县要告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顶头上司河南府的知府廖忠。他要弹劾廖忠搜刮地皮、勒索富户、摊派加征。

在他看来,廖忠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贪官污吏。只不过之前他没有能力告,这一次他有能力了。

“大人。”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起来有一些清瘦,穿着一身师爷服的衣服。

最吸引人的是他有一个特别大的蒜头鼻子,正是县衙的师爷李芳。

“京师有消息传来过来。”李芳来到厅前,微微躬身说道“京师那边已经正式开始动作了起来,通政司已经开始挑人了,据说是要成立一个新衙门。”

“凡是有官员上密奏,全都会由这个新衙门核实调查;一旦证据确凿之后,他们就会下来抓人。”

“这个衙门不附六部,甚至不经内阁,直接可以向陛下臣奏,据说很快就会成立起来。”

听到这话之后,知县猛的站了起来,大笑着说道“好好好,真的是太好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来到洛阳这么长时间了,我陈奇瑜终于能够替洛阳的百姓出一口恶气了!”

李芳有些担心的看着陈奇瑜,略微有些迟疑的说道“大人,衙门初立,不知前景。是不是再等一等?”

第二四八章 大明第一猛人陈奇瑜

陈奇瑜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师爷李芳,说道“那就说说看吧,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大人,密奏制度之事朝中刚刚有响动,这件事情是锦衣卫的骆思恭提出来的,朝中的反对之声一直很大。”

“现在密奏制度虽然做成了,放到通政司去,但是这种反对的声音一直都有。这事能不能做得长久,谁也不知道。”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个时候战队并不是一个太好的选择。何况这件事情刚出来,谁带头的话,自然就会被人给记住。”

“以下告上,本来就是官场大忌,何况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将来如果消息传出去的话,官场之上恐怕没有大人的存身之地了。”

李芳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忧,看着陈奇瑜说道“所以还是等一等吧。”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没有哪个上官喜欢被自己的下属告状。

所以只要出现这种情况,或者做过这种行为的人,那么基本上非常可能会一直被排挤,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众人排挤的对象。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很难继续在官场上混下去了。何况枪打出头鸟,事情刚出来你就这么干,会被人诟病的。

李芳这么说也是为了陈奇瑜的官途,想让他等一等。如果真这么干的人多了,混杂在里面,也就不会让人记着了。

至于会不会有人这么干,一点都不难猜,肯定会有人这么干。对于下级的官员来说,能往上爬比什么都重要。

告密不告密的,有的人在乎,有的人不在乎。踩着别人的上位,在很多人看来很正常。至于被官场排挤,他们就更不在乎了。

看了一眼李芳,陈奇瑜笑着说道“你说的我都懂,而且你说的其中一条我特别赞同,那就是这一件事情不一定能够持续多久,很可能很快就会被废除了。也恰恰因为如此,所以我要尽快,时不我待呀!”

听到这句话之后,李芳的脸上露出了苦笑,有些无奈的说道“原本我以为进入官场两年之后,大人便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谁想到还是丝毫都没有变。”

陈奇瑜面带歉意的笑了笑,“如果这次能做成,那么这个官我还能继续做下去;如果做不成,那么我正好回家。让我在官场上憋憋屈屈、蝇营狗苟,我做不到。只是怕是要为难你了,以后可能都没办法再做师爷了。”

知道了陈奇瑜的想法,李芳也就不再劝说,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对着陈奇瑜笑了笑说道“那正好。回到家乡,去找一个学堂当一个教书匠,日子过得反倒轻松一些。”

“那这一次我们就干了。”陈奇瑜笑着说道“你留意一点消息吧。”

“是,大人,我随时随地都留意着。”李芳笑着答道。

事实上两个人并没有等太久,因为在第三天,朝廷派到洛阳县的人就已经到了。

一共来了三个人,他们来的第一天就来见陈奇瑜这个洛阳知县。

在得到消息之后,陈奇瑜也第一时间就见了这三个人。

见到这三个人的一瞬间,陈奇瑜就是一愣神。

说实话,他没想到来见自己的这三人是这个样子的,实在是有一些出乎他的意料。

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的脸上有一道刀疤,看起来狰狞恐怖,面色又黑,还留着一脸连鬓落腮的胡子。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粗犷,身材也十分健硕,看得出来应该是军伍出身。

在刀疤脸身后的两人身材气质也差不多,而且三人都带着刀。

“卑职参见大人。”为首的刀疤脸躬身行礼说道“卑职乃是通政司九品通驿赵竹,今日特地来上任。这是卑职的上任文书,请大人过目。”

“通驿?”陈奇瑜有一些迟疑,没听过这朝廷还有这个官位啊。

从李芳的手里面将赵竹的文书接了过来,快速的浏览了一遍。

文书上面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写得很清楚,陈奇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通驿的官职是通政司新设立的,负责密奏的传递。

通驿,取畅通驿卒之意。

文书上面写得很清楚,这些人不受地方衙门管辖,但是在地方驿站之中驻扎,他们的俸禄由朝廷发放。

如果有人想要递密奏的话,直接交给他们就行了。任何人不得拦截他们,也不得询问密奏之事。

凡是拦截通驿者,罪同谋反。

这个罪名可是定的挺吓人的,无论你犯了什么罪,只要你拦截了通驿,全与造反处置。

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一番,陈奇瑜问道“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军武出身吧?”

“回大人,卑职乃是锦衣卫出身。”赵竹恭敬地说道“至于卑职身后的这两个属下,他们都是京营出身,后续可能还会再添置一些人手。”

陈奇瑜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倒是能明白。

洛阳这个地方虽然是县城,可是有一点不一样,这里终究是一个大城,而且是河南府的附郭县城,同时河南府是河南省的附郭府。

通政司先派人到这里来,一点都不奇怪。只不过是到县衙门来报道,显然是负责这一个县的。

陈奇瑜想了想问道“河南府可有通政司的人?”

“回大人,有。”赵竹说道“通政司已经派出各路人马奔赴各地的省城,然后由省城到府,最后到县,全都有人,只是有的地方是几个县派出一路人吧。”

“通政司采用的是轮流巡查制,如果有几个县共用一个通政司,或者是一府之地只设一个的,每个月都会派人去各地走一走,有密奏的话可以直接交给他们;如果没有的话,那他们就过去看看。”

陈奇瑜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里面的重要性。

巡查的话,有没有密奏那时候他们都会去,可以很大程度上的保证密奏的安全。

陈奇瑜点了点头说道“如此,我这里有一份密奏,你们送往京城吧。”

这话出来之后,赵竹就是一愣。这就有密奏要送往京城吗?

他都没想到第一份差事居然来的这么快,不过随后就恢复了正常。他们就是来干这个的,他们没有办法拒绝。

见到对方拿出来一份题本,赵竹说道“大人,这是密奏的折子。”

一边说着,赵竹一边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份折子,恭敬地呈了上去,同时解释道“交给卑职的密奏必须用这种折子来写,写完之后用蜡封住,然后放入密奏专用的箱子里面。”

“这个专用的箱子我们只有锁,却没有钥匙。放入之后,大人就可以用锁锁住,然后我们就会快马送往京城,所有的钥匙都在通政司。”

“密奏的箱子到了京城之后,通政司的人会将这个箱子用钥匙打开,从里面取出密奏,然后呈递到御前。”

一边听着赵竹的话,陈奇瑜一边将奏折拿了过来。

这份奏折外面是硬纸盒,里面却是纸张,下面的纸壳要比上面长一些,写完之后正好可以折上来,然后封住。

这样一来,打开的话就会有痕迹。

至于赵竹说的那个箱子,他并没有带来。

但是对于这种方式陈奇瑜是很高兴看到的,毕竟他们只有箱子,没有钥匙。钥匙保存在京城,只要在这里锁上就没人能打开了。

想要打开的话,只能破坏锁头,也就是说没有人能偷看。

“如果这锁头被人暗中打开了怎么办?”陈奇瑜看着赵竹,面无表情的问道“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能够开锁的能人。”

“箱子不会让任何其他的人接触。”赵竹说道。

“如果我们把箱子给别人,泄露了密奏的内容,我们的脑袋就全都保不住了。所以大人尽管放心。”赵竹恭敬的说道。

“另外,凡是我们送走的密奏,全都需要到上一级通政司那里备案。虽然不会留下密奏的存档,但是绝对会留下记录。如果密折送出去之后没有回执,上一级的通政司就会派文去京城询问。”

陈奇瑜点了点头,显然通政司有一套非常严密的保密制度。

知道这件事情或者参与这件事情的人非常多,想要贿赂和打通他们很困难。毕竟他们不受地方官员的管辖,而且泄露密奏的处置太重了,动辄就是杀头。

“那行了,我去把密奏抄写一遍,写在奏折上。”陈奇瑜说道“然后你们送往京城吧。”

“是,大人。”赵竹恭敬的答应了一声。

“如果大人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就告辞了。明日一早,我们会带着箱子来取走奏折。”赵竹再一次说道。

陈奇瑜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等到赵竹走了之后,陈奇瑜脸上的表情就严肃了起来,说道“我现在反而觉得应该尝试一下,试试朝廷的态度,看看这位新上任的通政使是不是有这个魄力。”

“大人此言何意?”李芳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不想用密奏参奏河南知府了,我想换一个人。”说着陈奇瑜伸手把那份空白的奏折拿了过来,说道“在洛阳除了河南知府之外,还有一大害。”

李芳瞪大眼睛看着陈奇瑜,苦笑着说道“大人何至于如此?”

陈奇瑜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既然要弄,何妨不弄的大一点?咱们就一起上奏,看看朝廷会怎么办。”

“您这哪是看朝廷会怎么办,你这是想看陛下会怎么办。”

这是在对陛下的试探,李芳心里面吐槽道。

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改变自己家大人的想法。

要知道自己家的大人,从上任的第一天开始就看那人不顺眼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自家大人要干这一票,自己估计拦不住了。

“我来给大人研磨吧。”李芳的声音很平和。

“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呢陈奇瑜看着他伸手拿起了毛笔,笑着说道。

“我知道劝不住大人,索性就不劝了。”李芳说道“不过大人这是在给陛下出难题,很可能朝中的人就会借题发挥。”

“这么一来,密奏制度可能就会废掉了。到时候陛下说不定会记恨大人,您这官当到头了不说,恐怕还会被治罪。”

“那就试试呗。”陈奇瑜无所谓的说道“如果能成,那就是功在千秋,利在当代;如果失败了,无非罢官回家。”

“至于治罪的话,我觉得不会。要不咱们打个赌?当官的不允许赌钱,但是我们可以赌点别的。”

“大人想赌什么?”李芳也笑着说道。

“如果我输了,那我就把我那坛珍藏了十年的酒拿出来,咱们两个分别之时喝掉它。我可知道你觊觎它很久了。”

“如果我赢了,你就答应我去考科举吧,这个官做着是有希望的。”

深深的看了一眼陈奇瑜,李芳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随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行,我就陪大人赌这一局。”

随后屋子里面没有了声息,陈奇瑜开始提起笔,蘸上了墨,快速在纸上写了起来。

京师,西苑。

朱由校躺在摇椅上,摇动着椅子,伸手敲打着扶手,心情舒畅地哼着小曲,心里面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自己是不是应该组一个乐队?

把打鼓唢呐配上,没事让他们给自己演奏个曲子?

比如来一个《百鸟朝凤》,或者来一个《男儿当自强》?

哦,对了,这个时候还叫《将军令》。

这个想法不错,回头弄出来,然后在宴会上演奏一下。

很快朱由校就把这个主意给敲定了下来。

这段时间,朱由校一直都在筹备张皇后生日大宴的事情。

说起来有一段时间没请群臣吃饭了,作为一个连早朝都不怎么上的皇帝,请吃饭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这一次朱由校搞得很隆重,当然了,主要目的是为了卖土豆。

正在朱由校瞎琢磨的时候,陈洪端着一个托盘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托盘上面摆放着一个瓷碗。

他走到朱由校的面前,说道“皇爷这是内厨房新研究出来的菜式,请皇爷过目。”

听到这话,朱由校顿时就精神了,笑着坐直了身子,招了招手说道“快点拿过来,让朕看一看。朕等这一口可是挺长时间了!”

第二四九章 弹劾福王

木托盘上的素色瓷碗很快就端到了朱由校的面前。

陈洪快速将瓷碗上的金边盖子拿掉,一股子热气立马扑鼻而来。

碗里面盛放着朱由校期待已久的菜肴土豆炖牛肉。

看着冒着热气的土豆炖牛肉,朱由校使劲闻了闻,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自从徐光启负责皇庄的种植试验后,这一口自己可是怀念了许久,想了许久,现在终于有的吃了。

而且这道土豆炖肉已经被自己钦定为御宴上的大菜,准备做给那些文武官和勋贵勋戚们吃。当然了,给他们吃的不是牛肉,而是换成了羊肉和猪排骨。

至于牛肉什么的,可能他们回家后会去尝试,但自己作为皇帝是不会公开提倡的。毕竟现在大明朝的牛还是很重要的,明令禁止吃牛。

至于将来什么时候能随便的吃牛肉,那可能要等到自己拿下辽东和蒙古之后。是彻底控制的那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动一动偏远小镇的边防守军都受左右掣肘。

对于朱由校来说,这样的日子不会太晚。

虽然心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想法,但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吃土豆牛肉。

朱由校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黄灿灿的土豆送进嘴里。

吸收了牛肉汤汁的土豆既软又糯,一口咬下去之后,温润可口,汁水瞬间就充满了整个口腔。

轻轻地咀嚼两三下,香味直接爆满口腔。

再一次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炖得很嫩的牛肉,裹着些汤汁,轻轻的放在嘴里面。

上好的牛肉透露出那种特有的肉香味,配上土豆的软糯,恰到好处的搭配。

这一口吃下去之后,朱由校脸上都愉悦了起来。

伸手拿起桌子上摆放着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米酒,轻轻地抿了一口,朱由校脸上就更加满足了。

接着他又伸手拿起放在桌子另一侧的烤羊排咬了一口,果然是美味的很。

土豆牛肉的香味随风飘出去很远,站在一边的陈洪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偷偷咽了一口口水。只不过他低着头,不敢让人看见罢了。

虽然陈洪也很想吃,但现在怕是不行。如果是宫里常见的其他美食,可能没有什么,但土豆现在可是新晋的宠儿,珍贵异常。

宫里面也就给皇后娘娘和两位贵妇那边送过去一点土豆,其他人根本就没得吃。库里剩下的那些土豆是要留在大宴上使用的,即便是陈洪也不敢私自去动。

吃了大半盘的土豆炖牛肉,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很好吃。

心满意足的摆了摆手,朱由校示意宫人把东西撤下,随手接过陈洪递过来的温润茶水,轻轻地抿了一口,顿时感觉通体舒畅。

朱由校身子后仰靠在摇椅上,轻轻的晃动摇椅,看着面前波澜的湖水,任凭清风轻柔地吹在身上。

此时感觉天空是如此通透的蓝,心情是如此的舒畅。

“果然吃饱喝足人生美。”朱由校轻声地感叹了一句。

一边的陈洪已经让人把东西给撤下去了,不过他却有些忐忑的走到朱由校的身边,语气轻柔的说道“皇爷,赵秉忠赵大人求见。”

听到陈洪的话,朱由校一愣,随后点了点头说道“让他进来吧。”

听到朱由校的这句话,陈洪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不少。

他实在是担心触怒了皇爷,毕竟皇爷现在心情这么好,估计是谁都想看到的。

陈洪在心里面暗自吐槽了几句赵秉忠,进来也不知道找一个时间,这样的臣子一看就不会做宠臣。

你看看那个徐光启,人家就从来不在饭点觐见皇爷,基本上都是在早膳一个时辰之后,时间选得非常好。

怪不得人家能做到内阁次辅呢!陈洪在心里面感叹。

给自己加足了戏份之后,陈洪才走到了外面,看着等在那里的赵秉忠,笑着说道“赵大人,陛下召见。”

“多谢公公。”赵秉忠连忙拱手笑道。

陈洪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赵大人不必客气。陛下刚刚用过午膳,正在湖边喝茶,心情还不错。赵大人有什么事情的话,可能要快点说,陛下应该要午睡了。”

听了陈洪的提醒,赵秉忠点了点头,感谢道“多谢陈公公提点。”

“赵大人客气了,咱家不过是为陛下当差罢了。”陈洪摆了摆手,露出一副你我都是老朋友的模样说道“如果赵大人有什么事情的话,也可以来询问咱家,咱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深深的看了一眼陈洪,赵秉忠点了点头说道“那以后要劳烦陈公公了。”

事实上,只有赵秉忠自己心里面清楚,这句话说的有多么的敷衍。

他是不敢和陈洪走得太过亲近的,对于自己的定位,赵秉忠是很清晰的。

自己是什么人?

自己是陛下手里的刀,掌控的衙门是通政司,没有和外人交好的资格。尤其是宫里面的太监,一定不行。

否则自己什么事情都不用做,路就走到头了。

陈洪对赵秉忠的回答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着点头,在前面引路。

对于陈洪来说,这只是卖一个好,以后说不定就有机会更进一步。

自从上一次锦衣卫的指挥使骆思恭干出了一件蠢事之后,陈洪就已经在琢磨了。

锦衣卫的人手恐怕要换了,到时候自己可不能跟着骆思恭瞎搞。

最关键的是自己要换一个人在外面勾结,锦衣卫那边不知道还能不能行,那就再找一个其他的人。

正好赶上通政司崛起,陈洪就盯上了赵秉忠。

赵秉忠手握通政司,掌握着天下的通政司密探,在陈洪看来就是密探。

有了他们之后,赵秉忠的权力可想而知,想要打探消息也再容易不过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和他相好没有坏处。如果锦衣卫那边自己还能说得上话的话,那么这边就无所谓了。

正所谓有备无患,交好一下总没有坏处。这是陈洪和赵秉忠说这些的初衷。

虽然没有取得什么进展,也没有达成什么共识,但是没有关系,这才是第一次嘛。慢慢来,以后机会多的是。

事实上,陈洪还是不了解赵秉忠,否则他就会知道自己做了无用功。

赵秉忠可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忠实信徒,对太监没什么好感,同时心里面只有律法。

对于严惩两个字,赵秉忠可是贯彻得很到底,他是绝对不会和陈洪搞在一起的。

所以无论陈洪做什么都是白搭。

两个人各怀心思的走到了里面,只不过脸上同样带着虚假的笑容。

来到西苑湖边的时候,赵秉忠还是忍不住赞叹眼前的景色。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可是每一次看到都非常非常的震撼。

如果在一个清风徐徐的天气里面泛舟湖上,当真是一件美事。

可是赵秉忠也知道这事成不了。这是陛下的湖,其他人不要想着在这上面划船了。

不过好像陛下不太喜欢划船,总是坐在岸边坐摇椅。

其实是赵秉忠不知道,朱由校一样很想泛舟湖上去船上钓鱼,但是,他怕“落水”。

看了一眼走过来的赵秉忠,朱由校上下打量了他的一番,笑着说道“身带煞气,没有事情带着杀伐之气?看来爱卿今日进宫是要杀人的。”

“让朕猜一猜,是不是密奏那边有反应?有人上了什么奏折,让爱卿如此生气?看爱卿的模样,估计此事怕是不小啊。”

这个当然是朱由校半蒙半猜的。

首先,赵秉忠的脸色的确很难看,而且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还露出了发狠的样子,这一看就是要收拾人。

其次,赵秉忠那边也没有其他的事情,能让他如此生气的,估计也就是密奏的事情。

最后,其实朱由校早就料到了,一个新衙门的建立,怎么样才能够树立威信呢?

当然是干一票大的。所以赵秉忠一定会选择一个大人物来动,最好能够震撼整个朝廷,让所有人都知道通政司的存在,让所有人都知道通政司是认真的,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赵秉忠是认真的。

如此一来,方能够震慑所有人。让那些小看他赵秉忠和通政司的人,乖乖的收起那些小心思。这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

听了朱由校的话,赵秉忠连忙躬身说道“圣明无过陛下!”

“请陛下过目,这是洛阳县送来的密奏。”说着,赵秉忠将手中的密奏呈递给陈洪。

陈洪不敢怠慢,连忙双手接了过来,直接送到朱由校的面前。

伸手将陈洪手中的题本拿了过来,朱由校翻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表情也认真了起来。

他看着赵秉忠说道“爱卿果真大手笔。”

说完,随后向后翻了翻,朱由校看了一眼落款,洛阳知县陈奇瑜。

又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只不过现在自己的关注点不能放在人的身上,而是放在这一份奏折上。

在这份奏折上面,陈奇瑜参奏了好几个人,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河南知府。

在这个奏折里面,陈奇瑜写了河南知府的一些事情,比如贪赃枉法、搜刮地皮、收受贿赂、摊派各种写得很详细。

在后面,陈奇瑜还写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河南府各地方官员配合某大户侵夺百姓田地的事情。

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这种事情大明每天都在发生。

陈奇瑜上这样的奏折,朱由校不意外,原因也非常的简单,这种事情本身就是大事,而且很多,有地方官员上这样的题本不意外。

自己还可以顺着这一条道查一下,估计这样的事情很多,能查出很多人。

只不过陈奇瑜弹劾的这个大户不一样。这个大户,是位于洛阳的一个藩王,即大名鼎鼎的福王。

按照辈分算的话,福王应该是自己的皇叔。皇爷爷万历皇帝,可是很疼爱他的这个小儿子。

当然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郑贵妃。

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据说便宜老爹的死和郑贵妇也有关系,现在她还在宫里面蹦着呢。

甚至有记载客巴巴和郑贵妇也有勾结,至于真假,那就不得而知了。

看来这个陈奇瑜在此时上这样一份题本,这显然是在向自己施压。

朱由校看了一眼赵秉忠,自己的这个臣子在推波助澜。

说白了,一句话,他们想看看自己的决心。如果自己弄出来的这个通政司只是针对文官的话,那么他们和锦衣卫东厂就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皇帝手里面的一把刀。

这是他们不愿意见到的。如果自己不做这件事情的话,恐怕想做通政司就做不成了,从朝野到地方上的文官全都会反对,这一点绝对不会改变,就像现在他们看不上魏忠贤和骆思恭一样。

陈奇瑜上了这么一份题本,赵秉忠就来了一个顺水推舟。

一群老狐狸玩的都很溜,估计这个消息应该传出去了吧。

朱由校抬起头看着赵秉忠,说道“这份密奏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回陛下,还有人知道,都是通政司的文书,他们负责拆解这些密奏。”

“不过通政司有规定,凡是负责拆解密奏的文书,一律不得离开通政司,也不得与外界联系。如果他们家里有什么事情的话,可由外界向里传递消息。”

“除此之外,通政司的这些文书,只有在拆解完最后一封密奏的半月之后,才会允许他们放假回家。”

“期间这半个月他们不负责拆解密奏,只负责传递等其他事宜。所以陛下不用担心这份密奏泄露出去。”赵秉忠掷地有声的说道。

“可是朕觉得消息很快就会传得沸沸扬扬。”朱由校随手将奏折放到了一边,语气十分肯定的说道。

朱由校就是十分的肯定,不然他不会说这样的话。

赵秉忠连忙说道“陛下,臣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不会泄露出消息。”

轻轻的摆了摆手,朱由校笑着说道“行了,不是说你,朕说的是这个陈奇瑜。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恐怕他的题本已经在路上了。”

听到朱由校的这句话之后,赵秉忠顿时就是一愣。

随后他反应了过来,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他不会这么大的胆子吧?”

“为什么不会?”朱由校笑着说道“要是朕的话,朕就这么做。”

“一旦消息传出来之后,没有人会在意他是不是弹劾了自己的上官,也不会有人在意是不是上了密奏,反而所有的目光都会集中在福王的身上。”

“通过密奏弹劾福王,这是什么?”

“这是大无畏之举。不但没有人怪陈奇瑜,反而都会夸他,同时所有人都会向朕施压,希望朕能够严惩福王。”

“如果朕不这么做的话,你觉得密奏是什么?难道是一个摆设吗?”

“河南府的知府处理不处理?如果处理的话,那么要不要牵扯到福王府?”

“如果不牵扯到福王府,单单处理河南知府,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他们会怎么想?”

“也不一定非要上题本,暗中把消息散布出去不行吗?”赵秉忠缓缓的说道。

“那就是在质疑密奏制度的保密性了。”朱由校笑着说道“写了密奏,自己放出消息,一旦消息泄露,朝廷肯定会查,那会弄巧成拙的。聪明人肯定不会这么做。”

“在得到密奏制度设立的消息之时,陈奇瑜第一时间就上了密奏,同时弄了这么一件事情出来,这人就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他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既简单又好用的办法,上一份题本,同时不小心的在题本中写上,他已经上了密奏。当然也可以大胆的写,他既上了密奏,又上了题本,还可以刚烈忠义一些,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来。”

说着说着朱由校自己先笑了,说道“爱卿觉得这人说的有没有道理?”

赵秉忠觉得很有道理,但是他不能这么说,因为实在是太丢人了。

这么干,一点为臣子之道的意思都没有,这不是臣子该做的事情。

他有一些尴尬的站在旁边。

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你不用如此,朕不会处置这个陈奇瑜。朕只会觉得悲凉,这天下究竟怎么了?要臣子这样来伸张公义吗?”

“河南知府有没有罪?”

“他有罪,他该杀。

“福王有没有罪?”

“福王也有罪,他也该杀。”

“一个洛阳知县想要上告尚且要用这样的办法,想要惩治他们也要用这样的方法,看似是在逼迫朕,可是实际上呢?”

“实际上是他们没有别的办法了。堂堂洛阳知县,朝廷命官,被逼得去想这样的办法上告。那天下普通的百姓呢?他们到哪里去求?他们到哪里去告?”

“他们没有地方去求,他们没有地方去告。他们只能忍气吞声,任由那些人对他们盘剥,对他们欺压。”

“然后在某一天,他们受不了这种盘剥、受不了这种欺压,他们就会逃离自己生存的土地,就会去做流民,去做盗匪。”

“如果都这样了还活不下去的话,那么他们就会造反,就会天下坦荡。”

“到了那个时候,自然是遍地烽烟四起。朝廷会派人杀了他们。平定了叛乱,人死了自然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可是这样的事情还在继续,终究有一天,天下所有的百姓都受不了了,他们就会一起造反,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乱世风云,大明朝这个大厦也就彻底的塌了!”

“朕不但不会惩罚陈奇瑜,反而会奖赏他。因为他让朕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这天下很多事情朕不知道,很多人想对朕说话,朕同样听不到。”

“通政司就是朕听话的方法,你们就是朕的耳目。所以爱卿放手去做吧,朕不会戳瞎自己的眼睛,也不会堵上自己的耳朵。”

“还有一件事情,爱卿要记住,朕不会戳瞎自己的眼睛,也不会堵上自己的耳朵。但是朕也不允许别人戳瞎朕的眼睛,堵住朕的耳朵。”

“爱卿你明白吗?”说这句话的时候,朱由校紧紧的盯着赵秉忠,目光十分的犀利,语气也很低沉。

听了朱由校的话,赵秉忠连忙跪地道“陛下放心,臣明白。通政司就是陛下的眼睛,通政司就是陛下的耳朵。没有人能够堵住陛下的耳朵,如果有人想这么做的话,那臣就把他的头砍下来。”

轻轻的点了点头,朱由校靠在摇椅上,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去吧,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朕困了,要睡一觉。”

“是,陛下。臣告退。”赵秉忠连忙躬身行礼,随后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走出去很远之后,赵秉忠才转过身,步伐坚定的向着西苑之外走了出去。

第二五零章 为我办事之人都会有善终

回到通政司之后,赵秉忠第一时间就把手下找了过来。

这个人算得上是他的心腹,也是他的学生,名字叫做陈四海,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此人身材健硕,五官端正,原本是兵部武库司的郎中,这一次被赵秉忠调到了手下,负责新成立的衙门。

这个衙门的名字叫做巡查司,听起来简单明了,全称就是通政巡查司。

关于这个衙门的情况,外面知道的人并还不多,只有朝中的大佬知道。巡查司在通政司的内部级别非常高,只对赵秉忠一个人负责。

陈四海来到赵秉忠的面前,恭敬的行礼道“见过恩师。”

赵秉忠点了点头说道“这里有一份密奏,你看看吧。”

说着,赵秉忠将手中的密奏递给了陈四海。

伸手将奏折接了过来,陈四海快速翻看起来。

事实上,他负责的是巡查司,而奏折到了他能看到的这一步,只能证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上面已经有了决断。

按照通政司的流程,奏折递上来之后,先由文书拆开查看,继而根据轻重缓急划定级别,递到赵秉忠那里。

接着会由通政司的几位大佬负责筛选,轻的就会交给他们这些巡查司去调查。如果是比较大的事情,就会递到陛下那里。

陈四海心里面明白,巡查司的第一个差事怕是要来了。同时他也很好奇,这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差事?

要知道外面所有人都在盯着巡查司,也都在看着通政司,都在看着自家老师。

也就是说,通政司的第一个案子选择十分重要。

首先,这个案子要足够大,这样才能够彰显通政司的实力。

其次,这个案子要证据确凿,不能够搞出冤假错案,否则也没有意义。

看着看着,陈四海的眼睛就眯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上这份奏折的人胆子真的很大,居然直接弹劾福王和河南知府,胆子真的是大得很!

关键的问题在于,这奏折上说的情况,不用查都知道是真的。各地的藩王全都在侵吞土地,不要说是福王了,哪一个藩王不这么做?

如果一个县或者是一府的土地,那都算少的。像福王这种侵吞了大半个河南省,除此之外,还垄断着各地的商铺、酒家、各种商业营商。

比如比较出名的福王府,他们还在盐政上插了手。

这也不是福王的问题,这是当年万历皇帝干的,万历给了福王无数的盐引,而且还都是两淮的盐,允许他开店卖盐。

这就导致福王大量插手江淮的盐政,钱全都流入到他的福王府里面去了。如果光靠种地,他也攒不下那么多的身家。

可以说,现在的福王就是两淮地区最大的盐贩子,也是私人商人,只是他不交税。

边饷不足,这个政策是要负很大责任的。因为大明朝现在唯一的一点收入可能就剩下盐了。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能够动得了福王的话,那么朝廷肯定会大发一笔。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不想动福王,可是却没有人敢提出这样的建议。

原因也很简单,福王是当今陛下的叔叔。当年,先帝和福王争皇位,那可是费了很大的心力,曾经一度传出福王要谋害先帝的流言。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让陛下去动福王,不知情的人都会认为陛下在报复。

离间天家感情,这样的责任一般人可担不起。何况所有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福王真的就只是福王?

自从福王去了洛阳之后,自从他插手了盐政之后,他就成了整个江淮盐商共同辅佐的存在,甚至是整个江南的盐商。

福王代表的可不光是他自己,他背后有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这些人就是江南的盐商。

一旦动了福王的话,就等于惹怒了那些盐商,那些人会怎么说是可想而知的。

加上皇帝本身不愿意,所以这件事情推动起来难度特别的大。

陈四海看到这份奏折之后,觉得这又将是一件没有结果的奏折。

他不知道老师为什么把这份奏折拿出来,因为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陈四海抬起头看着赵秉忠,说道“可是为了查河南知府?”

在陈四海看来,这里面唯一能查的也就是河南知府了。

可是堂堂通政司,第一个案子居然只是查一个知府吗?

这也太小了,完全不符合第一个案子搞大的初衷,恐怕也震慑不到什么人。陈四海还是有些不明白。

看着陈四海疑惑的脸,赵秉忠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说道“上面怎么写的就怎么查,按照奏折写的来查,这件事情你亲自去吧。”

陈四海有一些迟疑的说道“恩师,陛下是否知道此事?”

也怪不得陈四海这么问,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了,如果陛下不知道的话,恐怕会有麻烦。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因为出了事有老师顶着。可问题是老师现在前途大好,掌管通政司,深得陛下信任,如果为了这样的事情得罪陛下,实在是有一些犯不上。

无论是身为下属,还是身为多年的学生,陈四海都觉得自己应该问一问。

赵秉忠看了一眼陈四海,说道“我刚刚从宫里面回来。这份奏折已经给陛下看过了,用陛下的话说,既然已经有奏折上来了,那就要下去查,看看是不是确有其事,所以让你去。”

赵秉忠并没有和陈四海说的太多,他怕对方会错意。

“是,恩师,我回去安排一下之后就带人去。”陈四海连忙说道。

虽然巡查司成立的时间不长,但也有一些人手,毕竟陛下没有限制他们调动什么人员。这些人正好这一次都带过去,也算是历练一下。

前面铺开人手还是很不足,这一次正好让自己可以训练他们,单独查一个案子的话还是够用的。

赵秉忠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人手不够的话,可以调动当地的锦衣卫。锦衣卫那边应该已经有行文下去了,他们会让地方的锦衣卫配合咱们。”

轻轻的点了点头,陈四海没有说什么。

虽然赵秉忠说的是配合,但是陈四海的心里面很清楚,恐怕这里面还有监视的意味在里面。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监视就监视吧。

“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尽快出发。”赵秉忠摆了摆手说道。

“是,恩师。”陈四海答应了一声,对着赵秉忠行了一礼。

他有些担心的说道“此事一旦闹腾起来,恩师怕是要成为众矢之的。如果事不可为,恩师还要以保全自身为要。”

看着自己学生一脸担心的样子,赵秉忠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我深得陛下信任,父子两代的大明恩誉,岂可在这个时候退缩?”

“你好好的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用为了我担心。”

陈四海知道自家老师说的两代恩誉什么意思。

老师的父亲,是原来的礼部右侍郎,而老师当年也是中了状元,现在更是得到了陛下的信任。

父子两代都是朝中高官,都得到了当朝者的信任,这对臣子来说就是恩誉了。

看着赵秉忠坚定的态度,陈四海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于是说道“恩师可以放心,洛阳那边我一定把事情办好,绝对不让恩师失望。”

“去吧,好好办差,路上小心。”赵秉忠也嘱咐了一句。

看着陈四海离开的背影,赵秉忠脸上的轻松也消失不见了。

这一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同时他的心里面也在担心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一旦这件事情成了的话,那么皇亲国戚该怎么办?

要知道这样的事情可是非常多的,皇上的皇叔都能动,那么其他人就没有不能动的了。

到时候肯定会有人一窝蜂的上书弹劾这些货皇亲国戚,以后全都是这样的事情。文官为了自保肯定也会这么做,去查皇亲国戚总得查自己来的好。

真的要是那样的话,两边恐怕都难做了。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恐怕自己就会是替罪羊。

不知道陛下能不能扛得住?

赵秉忠的心里面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想法,随后就苦笑着摇了摇头。

即便真的有那么多的事情,自己也可以从文官来开始查。总之一句话,自己一定要把握好尺度。

西苑。

朱由校刚刚喝完了一碗冰镇莲子羹,味道还很不错。在微热的天气里边,让他体验到了一丝凉爽。

满意的将瓷碗放到托盘上,他斜靠在摇椅上。

在不远处的地上,跪着一个人。

此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身锦衣卫的打扮。十分恭敬的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朱由校悠闲的摇晃了几下摇椅,轻声的说道“行了,起来吧。”

等到那人站起来之后,朱由校才缓缓的问道“听说你中了武进士?可见弓马刀剑应该不俗吧?”

“回陛下,臣的弓马刀剑尚可。”这人连忙说道。

“那就比试比试。”朱由校看着不远处的戚元辅,对着他招了招手。

等到戚元辅走到自己面前,朱由校说道“带着他下去练练。”

“是,陛下。”戚元辅连忙答应了一声,转身看着那个人。

那人也不敢怠慢,连忙对着戚元辅拱了拱手。他可知道这个戚元辅是什么人,当今陛下最信任的大将军戚金的儿子,同时是陛下的亲卫千牛卫的领头者。所有的护卫全都由他来统领,他可以说是陛下的心腹。

这样的人别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是真到了关键的时候,谁都得罪他不起。

那人的态度很客气,一副不想得罪人的模样。

等到两人都离开了,朱由校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转头看了一眼陈洪,说道“你在害怕什么?”

陈洪听到朱由校的话,整个人都是一激灵,连忙说道“启禀皇爷,奴婢有罪。”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洪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奴婢在害怕皇爷治骆思恭的罪。”

“朕要治骆思恭的罪,你个做奴婢的害怕什么?”朱由校继续慢条斯理的说道。

“因为奴婢和骆思恭有勾连。”陈洪连忙说道“奴婢收了骆思恭的几样礼物,还有京师的一座院子,平日里指点他一下。”

“不过皇爷放心,奴婢从来没有把皇爷的事情告诉过他。有时候皇爷想查什么事情,奴婢也会让他们去查。”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洪以头触地,大声的说道“奴婢对皇爷忠心耿耿,只是一时贪念。奴婢害怕皇爷治了骆思恭的罪,牵连出奴婢来。”

“奴婢罪大恶极,还请皇爷治罪!”

朱由校坐直了身子,看了一眼陈洪,说道“罪大恶极还谈不上。行了,起来吧,看看你那两下子,这点事就把你给吓着了。”

“行了,和你没关系。再说了,朕什么时候说要处置骆思恭了?”

这倒不是朱由校说假话,即便是准备罢了骆思恭的官职,他也不会处置骆思恭。

因为骆思恭为自己做过事情,之前陈可道的事情,骆思恭可是出过力气的。

这样的人不能杀也不能动,即便是罢免,也要给一个善终。这不是因为骆思恭本人,而是在做给其他人的看。

给皇帝当刀子的人总有一个担心,那就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们都害怕到了最后自己会落得一个很惨很惨的下场,死了不能再死。

所以要给他们树立一个榜样。放心,会让你们平安落地的。

骆思恭是朱由校即将要罢免的第一个近臣,这个一定要注意,这一点就要和成化皇帝学了。

当年的西厂汪直,那是多大的名声,多么大的权力?

按理说这样的刀用完了之后,岂不是就要弄死了?

可事实上却没有,汪直最后得到了善终,可以说是明朝为数不多得到善终的权阉。

而成化一朝的那些臣子,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也全都得到了善终。

这些人虽然背负了骂名,但是也得到了不少的好处。所以他们即便是被骂,也愿意为成化皇帝做事情。

这一点是自己要好好学习的。

成化皇帝在历史上的名声好吗?

答案是不好,都被黑出翔了。

成化皇帝做了什么?

在明朝土木堡之变之后,可以说是国力衰弱,岌岌可危。正是成化皇帝在位的这些年,为大明朝收拾了烂摊子,平反于谦的冤案,任用贤明的大臣商辂等治国理政,又对建州女真进行成化犁庭,击毙爱新觉罗·董山,更多次重创鞑靼部,收复自明英宗时丢失的河套地区,文治武功卓著。

荆襄流民是元代以来困扰中央政府的一个大难题。

荆襄流民主要集中在今天的郧县地区。该地万山环绕,又处于湖广、陕西、河南三省交界处,在元、明时是一个三不管地区。

每当灾荒、战乱,这一带常常聚集近百万的流民。成化年间对流民的重视和安置,是因刘通、石龙起义而起。

政府在镇压了农民起义之后,任命原杰安抚流民,并设置了郧阳府,将流民用户籍的形式固定在当地;又设置了郧阳巡抚,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一难题。

纵观成化皇帝执政的一生,他设立西厂,是因为他不相信东厂和锦衣卫。原因也很简单,那个时候的东厂和锦衣卫已经全被文官把持了。

想要拿回权力,终究是没有好名声的。这一点朱由校也清楚,所以他要学成化皇帝的话。

这一点就很关键了,不能够去杀骆思恭,为自己办事的人都要留有余地。

无论是东厂、锦衣卫,还是通政司、内阁、六部,全都是一样的。至少不能够治他们的罪,还要让他们能够平安的回家,这样才能让后来者前赴后继。

不然谁都知道给你办事最后是个死,那如此一来,除了那些亡命徒,谁还会给你办事?

至于陈洪,借着这一次的事情,敲打他一下也好。

“锦衣卫那边的事情还是你盯着,少出些纰漏比什么都强。”

说着,朱由校深深的看了陈洪一眼,说道“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骆思恭你也不用管他,朕对他自有安排。”

“是,皇爷。”陈洪连忙躬身答应道。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乖乖听话最好。

并没有等太久,戚元辅两人就回来了。

“怎么样?”朱由校看着戚元辅,笑着问道。

“启禀陛下,弓马骑射都是上等。”戚元辅说道

听了戚元辅的话之后,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脸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如果得到的评价不好的话,不光自己这个武进士的身份会被怀疑,考试的流程也会被怀疑。

真要牵扯出来什么科场舞弊的案子,那么自己的麻烦就大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行了,那你退下吧。”

等到戚元辅走到了一边,朱由校的目光才又落到了那个人的身上,说道“身为皇亲国戚,有上进心,习文练武,为国出力,做的很不错!”

那人听了朱由校的夸奖之后,连忙跪在了地上,恭敬的说道“臣许显纯,谢陛下褒奖!”

第二五一章 逼迫陛下(为单身g们加更)

此时的许显纯很激动,虽然他在极力控制,但还是掩盖不住心中的激动。

原因也很简单,他觉得自己这一次要受到重用了。

作为一个皇亲国戚,他的消息还算灵通。锦衣卫已经有很多人都知道骆思恭失宠了。

前段时间的事情,骆思恭没有争过东厂,这其实算不了什么,锦衣卫争不过东厂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骆思恭在陛下面前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这样的消息传遍了京师之后,所有人都觉得骆思恭恐怕要做到头了,有资格竞争的人自然要上位,只不过这几天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自己突然被叫到宫里,许显纯知道这就是动静。

如果这一次自己把事情办好,那么自己就能上位,也能够取代骆思恭的位置,说不定还能趁机压东厂一头。

许显纯想不激动都难。虽然他是皇亲国戚,但他们家却是驸马出身。

他爷爷是驸马,到了他这个辈分上,也只能算是普通的皇亲国戚。像他这样的人在大明太多太多了,根本就不可能让你出头。

所以许显纯才会喜欢练武,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搏一个出身。

此时此刻,他终于感到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自己终于要出人头地了!

许显纯在心里面暗暗发誓,今天一定要把事情办好。

朱由校没有去看许显纯。他是怎么想的其实并不重要。

轻轻地喝了一口茶,随手将茶水放在桌子上,朱由校说道“有一个差事交给你去办。事关重大,如果办砸了,你知道后果。”

“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让陛下失望。”许显纯连忙说道。

轻轻的点了点头,朱由校说道“陈洪,你带他下去吧。”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走到许显纯的身边,笑着说道“许大人,跟着咱家来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洪转身在前面带路。

许显纯也知道陈洪的地位,连忙道“有劳陈公公了。”

等到两个人走出一段距离之后,陈洪才说道“通政司那边有个案子要查,你的差事就是带人跟着他们,但是不能让他们发现。”

“看看通政司他们在办案的过程中有不妥的地方,记下来就是了。如果他们去寻求锦衣卫的帮忙,记住帮他们。”

“他们做什么,怎么做,你不要过问;他们调查的案子你也不要插手,明白吗?”

徐显纯当然知道这是要做什么,点了点头说道“明白。”

转过头看着许显纯,陈洪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那就好好做。这个差事你要是做好了的话,前途无量。”

闻弦歌知雅意,许显纯连忙笑着说道“以后还请公公多多关照。”

“许大人客气了,好好办事,对陛下忠心,自然是前途无量。”陈洪笑着说道“咱家就不送许大人出去了,许大人一路顺风。”

“有劳公公。”许显纯也笑着说道。

对于眼前的这位陈洪陈公公,徐显纯是知道的,或者说整个锦衣卫没有人不知道。

锦衣卫现在的都指挥使骆思恭,靠的就是这位公公。

现在陈公公对自己伸出了橄榄枝,这里面的意味就多了去了。徐显纯想不高兴都不行。

他兴奋地走出了皇宫,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一次让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

看到陈洪转身回来了,朱由校问道“事情交代下去了?”

“回皇爷,已经交代下去了。”陈洪连忙躬身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站在朱由校身后的宫女轻轻地伸手推动着他的摇椅,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摇动着。

内阁。

徐光启的手里面拿着一份题本,快步走进值班房。

其他的三位内阁大学士已经到了。

徐光启走进来之后,直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伸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拿起了一边的蜜饯吃了一块。

见几个人全都看着自己,徐光启将一份题本放在了桌子上,缓缓的说道“这是洛阳知县上的,你们看看吧。”

几个人顿时一愣。

知县上的题本?

这可是很罕见的事情。

要知道,通常上题本的都是大员,至少也是布政使和提刑使。

地方官员没有上题本的权力,也没有上题本的资格,他们有事只要上报就可以了。

这一次却有一个知县上了题本,本身就是不寻常的事情。当然了,能够接到知县的题本,本身事情就透着一股不寻常。

于是韩爌三人伸手将题本拿了过来,快速看了一遍。

“弹劾自己的上司和福王吗?”浏览了一遍之后,孙承宗有些疑惑的问道。

他又转头看向徐光启,问道“这是何人递上来的?”

这份题本是洛阳知县陈奇瑜写的,后面有落款。所以孙承宗问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谁把这份题本送到了徐光启的手里面。

这显然不是通过正常的渠道送上来的。

“陈奇瑜托了人送过来的,让老夫转呈朝廷。”徐光启直接就认了下来。

几个人一起点了点头,这种操作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事情。

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说的可不光是在做官的时候有人照应,而是有了事可以找朝廷里面的人。

陈奇瑜直接找上徐光启,显然这里面有事情,陈奇瑜和徐光启认识。

不过在场的人也不意外,他们谁还没有个门生故旧?

只不过寻常的情况下是没有人这样上题本的,因为这种越级上题本是犯忌讳的事情。在官场上,越级是一个非常非常严重的事情。

“这份题本是怎么上的并不重要。”韩爌在一边说道“重要的是这份题本上写的东西,弹劾了河南知府和福王。”

说着,韩爌转头看向徐光启说道“这个陈奇瑜还上了奏折吗?”

徐光启点了点头,“这份题本是和奏折一起出来的。”

“只不过奏折的传送有朝廷的专人负责,速度要更快一些,现在应该已经入宫了。所以我才把这份题本拿来给你们看一看。”

几个人一起点了点头,他们当然明白徐光启的用意。几个人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自然明白这份题本代表了什么。

表面上看只是一份弹劾河南知府和福王的题本,这种题本多了去了。都察院那边每年都有人上,各地方的督抚也有人上。

虽然各地的藩王权势很大,在朝中弹劾他们多半也不会被处置。

但是文官们却不畏惧,藩王拿他们没什么办法,弹劾了也就弹劾了。他们连陛下都敢弹劾,何况区区藩王?

这件事情的难点在于选择的时机,以及弹劾的方式。

如果单单只用了奏折,那么这无外乎就是一份密报。陈奇瑜所做的事情,虽然会被官员们厌恶,但是也没有办法,毕竟是按照朝廷的规矩办的。

如果单单是上了一份题本,也没什么。

无论是单单上了密奏,还是单单上了题本,处置起来的方法都很简单。如果朝廷想办,那就办;如果朝廷不想办,那就留中不发。

可是现在陈奇瑜却把题本和密奏一起上了,他把这件事情和朝廷的密奏制度绑在了一起。

如果这一件事情朝廷不管,那么密奏制度就成了笑话,这是在打陛下的脸。

这份题本的作用就是把陈奇瑜上了密奏的消息传出去。

如果朝廷管了,那么就是让陛下再做决定。让陛下收拾掉福王,这代表了什么?

这代表着朝廷对藩王开刀了。在这件事情上,这样的动作永远都是敏感的。

毕竟大明朝有大名鼎鼎的靖难。虽然大家都不会提起,可还是敏感的话题。要知道在正德年间可也有宁王造反。

如果逼反了地方的藩王,他们这些朝中的臣子不但名声不好,很可能还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个陈奇瑜的胆子可真不小。”一边的黄克缵说道。

他的这个话得到了其他三个人的认同。

这个陈奇瑜就是在逼迫朝廷,趁着朝廷推行密奏的时机,搞出了这么一件事情。

一旦消息传出去之后,恐怕反对密奏的人会群起而攻之。他们当然不会攻击密奏,只会请朝廷严惩福王,顺带会把密奏事都带上,同时攻击通政司的赵秉忠。你不查那还要你做什么?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之后,都觉得事情有一些棘手。

关键还是在陛下的态度,陛下会怎么办?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难题,四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为什么总有人搞这种事情?

略微沉吟了片刻,韩爌三人的目光就落到了徐光启的脸上。

这份题本是徐光启带来的,自然要他站出来负责任,你不能把所有人都拉下水。

他们的意思很明显了,徐光启要想个办法。

“这份题本总要递上去的。”徐光启缓缓的说道。

虽然他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但是其他三个人也明白了,题本递上去只能是给陛下,意思就是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他们能做主的了,要看陛下的意思。

无论是废密奏制度、严惩赵秉忠,还是保住赵秉忠,都不是他们应该参与的。

但只要这次的事情有了决断,那么以后就可以按照这次的决断进行下一次的事情,这就是惯例了。

其他三个人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这一次的事情实在是太糟心了,韩爌他们也的确不想参与到里面,于是便同意了徐光启的做法。

题本快速送入了西苑。

西苑之中。

朱由校翻看着刚送来的题本,脸上露出了笑容。

事情果然和自己猜测的没错。看了一眼之后,他就把题本递给了陈洪,说道“给赵秉忠送去。”

“是,皇爷。”陈洪双手接过题本,恭敬的答应了一声。

他正想走,又想起来一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之前的消息是不是传出去?”

“当然要传出去。”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

陈洪没有再说话,双手捧着题本走出去了。

很快,陈洪就来到了通政司,直接进入里面见到了赵秉忠。

“赵大人,陛下让奴婢将这份题本给赵大人送来。”说着,陈洪将题本给了赵秉忠。

伸手将题本拿起来看了一眼,赵秉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事情果然和陛下说的一样了,于是赵秉忠说道“有劳陈公公。请公公上禀陛下,臣一定把事情办好。”

“赵大人放心,咱家一定禀告陛下。”陈洪笑着答应了一声,拱了拱手说道“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那咱家就告辞了。”

“陈公公慢走。”赵秉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

出了通政司衙门,陈洪一边往回走,一边对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说道“去吧,把事情办了,别有什么差池。”

“干爹放心,一定没有差池。”小太监答应了一声,然后就脱离了队伍向远处走去

小太监进入了一个房间之后,换了一套衣服,悄无声息的从皇宫的侧门离开了皇宫。

在宫门外已经有一辆马车在等着他了。

上了马车之后,快速的放下了车帘子,小太监说道“走吧。”

车夫也没有询问去哪里,轻轻地挥动着马鞭,车子便轧着石板路离开了宫门。

在京城里走了几条街之后,马车最后停到了一座院子的门口。

车夫轻声的对车里面的人说道“陈先生到了。”

说着撩起了车帘,小太监从车里面钻了出来,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跟着,边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之中已经有人在等待了,见到小太监进来之后,便转身进去通报了。

时间不长,里面就有一个胖大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挺着一个大肚子,见到小太监之后,脸上堆满了笑容,

“陈先生。”他口中语气恭敬的说道

小太监点了点头说道“进去说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小太监便向里面走了进去。

胖子不敢怠慢,直接跟了进去,同时对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几个人连忙找到位置站好,甚至还有人到街上去站岗了。

走进屋子里面之后,胖子笑着说道“陈先生可是有事情交代?”

“的确是有一些事情让你们去做。”小太监点了点头直接说道“洛阳知县上了一份题本,同时也上了一份密奏,弹劾的是河南知府和福王。”

听到小太监的话,胖子中年男子立马就严肃了起来

显然这一次的事情牵扯到了朝中的争斗,那就证明这是一件大事情、他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因为一旦有一点点怠慢,那就是身家性命的事情。

小太监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让你的人放出消息,就说洛阳知县陈奇瑜在逼迫陛下,如果陛下不严惩福王,那么密奏制度就形同虚设;如果陛下严惩福王,便是罔顾天家亲情。”

听到小太监的这句话,胖子中的男人差点被吓哭了,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哭丧着脸说道“陈先生,这话哪是我们敢说的?”

一边说着还连忙从手里拿出了一摞票子,轻轻地递到小太监面前。

“陈公公。还请您指点。”说着便把票子塞到了小太监的手里面。

悄无声息的把票子收了起来,小太监说道“让你们做你们就做,哪来那么多事情?这次的事情做好了,亏不了你们。”

“可是小人这心里没底呀。”胖子继续哭丧着脸说道。

听到这话之后,小太监笑了,直接说道“原来京城大名鼎鼎的常三爷,也有害怕的事情。”

“先生玩笑了,这可是抄家灭族的事情。”胖子常三爷连忙说道。

小太监站起身子,走到常三爷的面前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胸口,笑着说道“让你做你就做。放心吧,命没不了。如果你不做的话,那你的命可能真就没了。”

常三爷欲哭无泪。

作为京城上一个有头面的人物,常三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这些人给找上了,对自己可以说是软硬兼施。

这些人的能量很大,不但能够调动锦衣卫,还能够做很多事情。

他之前也让人私底下查过,知道这些人的根脚在宫里面,就更不敢得罪了。

可是这事情越搞越大,原本还只是让自己放一点消息。

虽说现在也是放消息,可这消息也太大了。这可是牵扯到了陛下,这消息要是放出去被人查的话,搞不好自己的命都没了。

小太监看着常三爷,笑着说道“知道你查过我们,想来以你常三爷的本事,应该也查到一些东西,知道我们的一些跟脚。”

“看在你还算恭敬的份上,提醒你一句,这里面的水比你想的要深的多。不要以为在河边就淹不死你,一个浪花过来,你尸骨无存。”

“所以乖乖的听话,好好的办事,不然的话。”

说到这里,小太监就没有再继续说了,他相信常三爷明白自己的意思。

常三爷连忙说道“先生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知道就好,也别想着逃,你逃不了。如果你真的想逃的话,我可以告诉你,这天下之大没有你容身的地方。”

小太监说完这句话之后,将常三爷的票子穿在了袖子里面,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第二五二章 重阳大宴吃如意豆

等到小太监离开之后,常三爷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整个人都颓丧了下来。

半晌,常三爷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始招呼人手进来吩咐差事。

在听了常三爷的吩咐之后,他的手下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不过他们没敢反驳。

虽然有人询问了一下原因,但是常三爷也不敢和他们说什么。

他只有一句话,“要么做要么死。”

于是,他们再一次把消息散了出去。

常三爷在京城的消息圈子里面是个很有名的人物。无论是经常的大小官员,还是行商走足,很多人都愿意和常三爷结交,因为他能够提供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这些消息看眼缘,有的时候送,有的时候卖。

这一点对于很多官员来说很重要,对于很多商人来说也很重要。比如他们想了解一个人的身份和家底的时候,他们就会找常三爷买消息。

在这样的情况下,常三爷的生意自然很好,同时也有很多官员和他有打交道,从他这里获取消息,或者把消息卖给他。

对于常三爷来说,散消息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不过也只有常三爷自己知道,很多消息并不是他搞来的,他也并没有多想干这个买卖。可是有的时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关于福王的消息,在民间没有引起多么大的争论,毕竟大家关注的不是这个,老百姓也不太喜欢这些东西。

但是此事在士林和官场之中,却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一时之间,庆幸者有之,他们觉得自己找到了办法。有了朝廷的密奏制度之后,很多人都在人心惶惶,但是他们似乎找到了出路,以后可以利用密奏制度弹劾皇亲国戚。这样一点也不会显得自己不做事。

有的人则是在害怕,觉得密奏制度真的推开了,大家以后的日子就不好干了。

当然了,有的人则是在准备浑水摸鱼,也有的人准备借着这一次机会搞点事情。

反正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每个人的立场都不一样,所以做的事情也不同。

对此朱由校也没有太关注,因为一切一切都不太重要了。等到所有的事情走上正轨之后,现在的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坐在凉亭的旁边,朱由校翻看着送上来的题本,有些失望的扔在了桌子上。

这些题本并没有出乎朱由校的预料,甚至连说辞都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这些人还真的是没有让自己失望,说起来一点创意都没有,大致内容都是在攻击福王,希望朝廷能够严惩福王,只不过时不时的就会挂上密奏制度。

他们就是在把福王的事情和密奏制度联系在一起。说白了就是在一件事情上捆绑了两件事,想要把两件事变成一件事情。

如果朝廷不严惩福王,那么密奏制度就是个笑话。

这些人就是在逼迫帝王!

看了一眼身侧的陈洪之后,朱由校面无表情的问道“你的人已经动起来了吗?”

“回皇爷,已经动起来了。”陈洪连忙说道。

朱由校却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说道“不行,动静太小,做事情现在拖拖拉拉的。让他们用点力,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要闹腾起来。”

“是,皇爷,奴婢明白。”陈洪见皇爷不太满意,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答应了一声。

他心里边暗自骂那些办事的人,这点事情都办不好,看来这些人是懈怠了,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们。

这件事情交代下去之后,朱由校就并没有再去关注了。

原因很简单,自己有其他的事情要做,这件事情就是宫中大宴,要宴请文武百官。而在后宫之中,张皇后也要请那些官员的妻室们吃饭,庆祝重阳佳节以及她的生日。

事实上臣子们还是很疑惑的,毕竟重阳佳节也会有赏赐东西,但是用不着搞这么大规模的赐宴;而皇后令旦节,也远没有这么隆重。

很多人都在打听怎么回事,毕竟这并不寻常。

然后就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个小道消息,陛下要给大家吃一种新鲜的东西。

这种新鲜的东西是皇庄里面种出来的,据说亩产能够达到两千斤,产量不但非常的高,而且味道还非常的好,无论是炒菜还是做饭,都是非常好的佳品。

关键是这个东西质量上乘、味道好,据说有滋阴养颜的效果,对男人则是补肾壮阳,无论是男人女人吃了之后对身体都特别好。

据说是从太医院传出来的消息,原本还只是小道流通,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越传越厉害了,最后传得满朝文武全都知道了。

不少人都开始打探消息,他们的目标主要集中在几个能够透露消息的人身上。

比如内阁大学士徐光启,据说这件东西是他牵头的,户部负责试种,地点就在皇庄,所以徐光启肯定是一个知情人,于是大家都开始问他了。

除了徐光启之外,张国纪也被经常询问,问的人里有商人,有官员。因为大家觉得他是皇后的父亲,肯定也是一个知情人。

一时之间找他们的人数不胜数,所有人都在等确切的消息。不过也没让大家失望,就在所有人都等着焦急的时候,确切的消息出来了。

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东西,陛下赐名如意豆,的确能够达到亩产两千斤,而且吃的好处也很多,同时这一次大宴也的确是陛下想让大家吃这些东西。

当然还有更加具体的消息,比如它软糯,适合上年纪的人吃;它富含丰富的营养价值,滋阴补肾,壮阳益气;它是难得一见的真品,绝对的好东西,能够用来制作各种各样的东西。

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先不论如意豆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效果,但是这个产量就很可以了。

至于怀疑,那肯定是没有人怀疑的,因为这个消息是从内阁首辅大学士韩爌那里传出来的。说是内阁首辅大学士韩爌亲自询问了内阁次辅徐光启,从而得到了一个准确的消息。

一时之间,京城为之震动。

有资格有资历能够进宫的人,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往宫里跑,一边打探消息,一边想先捞一点好处,最好让陛下赏赐自己几千斤。结果这些人全都失望了。

消失是得到确认了,是真的。因为张国纪那边发出消息,确有其事。张皇后也的确给了自己老爹一点土豆,却只有十斤,根本就不够送啊,但是足够张府的人吃。

据张府的人传出的消息,这如意豆很好吃,味道很香。

一时之间,京师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个叫如意豆的东西,只不过,却没有更多的消息传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宫大宴就成了备受期待的存在。

轰轰烈烈了好几天之后,重阳佳节,皇宫大宴终于在奉天殿如期举行。

文武百官依次入朝,按照礼仪行礼奏乐,升班入座。

等到所有人都坐好之后,朱由校伴随着教坊司的《炎精之曲》从后面缓步走了出来。

很多官员看到朱由校的时候,都有一种隔离感。

好久没有见到陛下了,不过看起来陛下好像更壮了一些,好像也长高了不少。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等着自己被所有人参拜。

在参拜完成之后,便轻轻的抬起了手说道“诸位爱卿免礼吧。”

所有人都站起来之后,朱由校继续说道“诸位爱卿入座吧。”

等到所有人都坐下之后,朱由校才笑着说道“天降之宝,朕赐名如意豆,恰逢重阳佳节,又是皇后生辰,朕开大宴,与诸位爱卿一起共享如意豆。”

朱由校强忍着不让自己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原因也很简单,这样的话用来形容土豆,实在让自己觉得很古怪。

估计过几年之后遍地都是土豆,再想起今天这个场景呢,多少就让人忍俊不禁了。

不过为了尽快的推广土豆,提升它的价值,也没有其他太好的办法。

况且这一大批土豆卖出去之后,自己还能搞一一笔钱。在这样的好处面前,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目光扫过所有人,朱由校说道“大宴开始。”

随着朱由校的话,外面也就开始行动了。

当然今天肯定不会吃全土豆的,正常的菜式该上什么上什么。所谓物以稀为贵,今天就让他们少吃一点土豆,尝尝鲜,然后回去就想了,想了就会买。他们买回去做种子,或者直接吃掉。

这些都是钱,朱由校心中如此想到。

上桌按酒二盘,糕二碟,小点心一碟,菜四色,汤一碗,酒三盅。

中合桌按酒二盘,小点心一碟,糕二碟,菜四色,汤二碗,酒六盅。

间有小红豆、柿子、橙、蟹、鳊鱼。

等到所有的菜都上差不多了,朱由校也提了几次杯,众人期盼已久的土豆终于上来了。

第一道菜便是如意豆烧羊肉。

这是一道御厨精心烹制的菜,装在一个个通透雪白的瓷碗之中。

内侍们小心翼翼的端起瓷碗,在每一个大臣面前的桌子前都放上了一碗土豆烧羊肉。

碗并不是很大,里面只有四五块羊肉,四五块土豆,少许的汤汁,其他的就没有更多的了。

等到所有的碗都被摆好之后,朱由校说道“如意豆烧羊肉。诸位爱卿试试看。”

说着朱由校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土豆,放进了嘴里面。

大臣们也不敢怠慢,同时心里面也已经是期待已久了,所以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土豆放进了嘴里面。

这道菜名字土气归土气,却是出乎意料的美味。

羊肉的汁水沁满了如意豆块,软糯香甜,怎么会这么好吃?

一些上了年纪的大臣,嘴角还残留着些许汤汁,看着碗里的眼睛都亮了。

果真是好东西,即便是没有牙也能够吃得动。

好东西呀,好东西!

同时加快了吃的速度,炖得稀烂的羊肉也成了他们的享受。

很快一小碗便吃了下去,所有人都有一些意犹未尽,很想招人再叫一碗。

可这是陛下的大宴,可不是你能够叫菜的地方。

看着这些人意犹未尽的样子,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快第二道菜就上来了,如意面。

用土豆酿的粉,蘸上各种调料,可以说是非常的爽口,吃起来香糯软滑。汤汁熬的也是牛肉汤,如果是热的,这道菜就是牛肉粉了。

臣子们很快又把这碗粉也吃完了,脸上的表情也更加的满足了。

朱由校提起手中的酒杯,笑着说道“今日最后的一道菜,如意豆泥。诸位爱卿好好尝一尝,现在饮胜。”

说着,朱由校就把杯中的酒干了。

臣子们自然不敢怠慢,连忙也跟着把酒喝了。

最后一道菜也上来了。

大家看着眼前带着一点黄色的泥,没有丝毫的迟疑,拿起勺子㖞了一口就送到了嘴里面。

瞬间软糯的香味又充满了口腔。

坐在徐光启身边的韩爌,此时忍不住对他说道“这东西户部还有吗?”

徐光启直接摇头,说道“这可是皇庄产的,全都入了陛下的内库,户部怎么可能会有呢?不过如果阁老想吃,想必陛下也会赐下一些来的。”

听了这话之后,韩爌一脸的遗憾。至于徐光启后面的话,他就当没有听到。

原因也很简单,他可是堂堂的内阁首辅大学士,跑到皇帝那里去要吃的,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事实上不光是他们,周围的几个人也在听着他们两个谈话。

在听到徐光启的那个答案之后,他们全都有些失落。

略为迟疑了片刻,徐光启说道“皇庄的产量挺多,想来应该不会全留在宫里面。”

这话一出来,大臣们就是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兴奋之色,“就是说,会赏赐给我们?”

“应该会给百姓做种子吧。”徐光启捋了捋胡子,想了想说道“毕竟如意豆除了其他功效以外,也很高产。推广出去之后,能让百姓吃饱肚子。而且它生产周期短、不挑地,这就很关键了。”

闻言,众人眼中那朵希望的小火苗瞬间就被浇灭了。

徐光启说的这个,大家都想到了。可是现在大家关心的不是这个,如意豆的好处谁看不到?

关键问题是现在怎么弄到一点吃?

不过这个问题他们只能回家再想了,因为朱由校已经宣布大宴结束了。

通常这样的大宴,皇帝都会有赏赐的,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当然了,赏赐的东西就不再像以前一样,而是直接换成了土豆,按照官职的大小给予赏赐。

刚刚还很失望的众人,在得知赏赐如意豆后,心情立马又变得高兴了。

像韩爌这样的内阁首辅大学士,能得斤;其他人依次递减。

很多臣子们在得到了土豆之后,都有些兴奋,准备回家去做着吃试试,因为每一个大臣都还得到了附赠的一份菜谱。

他们准备拿了菜谱给自己家的厨子也试一试,看看效果。

宫里面和大臣们吃土豆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很快就传到了京城的民间。

对于这个陛下赐名的如意豆,一时之间京师所有人都在期望,可以说是翘首以盼了,就是不知道谁能弄点出来。

当然神通广大的人也是有的,比如常三爷在京师中的如意楼,直接就推出了各种如意豆菜,每天限量发售,需要提前预约。

瞬间,如意楼就火爆了起来。其中皇宫赐宴的三样菜,更是供不应求。

一时之间,整个京师都在议论如意豆。

更重要的事情来了,有的人关心吃,有的人关心种,尤其是那些勋贵和勋戚们。

这些日子,如意豆的价格越炒越高,尤其是常三爷的酒楼。

那每天限量的那些如意豆的菜,甚至炒到了一两银子一盘,可以说是高得不能再高了。

其中最著名的如意豆烧羊肉,甚至有人花五两银子才能吃到一盘。

这是什么?

这是商机呀!

只要自己家的田地出产如意豆,那就是发财的机会来了。

于是这些人对皇宫展开了狂轰滥炸,想让皇帝给他们一些土豆种子。

文官们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不过他们的说辞就比勋贵和勋戚来的有格调多了。

大意就是这种东西这么高产,那就应该惠及天下百姓,让天下百姓共享陛下仁德。

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陛下,你不能藏着呀,你再把种子拿出来,最好免费分发给百姓。至于百姓是谁,那就看分发的人是谁了。

朱由校翻看着这样的题本,随手就把题本给扔了。

果然,在这个时候,这些文官都没什么下限,简直就像吸血鬼一样。

这些土豆要是给他们,估计全都被他们拿回家去。

自己不能这么干,要高价卖给他们。

于是朱由校想了想,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说道“告诉魏忠贤,让他的人上题本,就说这些如意豆都是皇庄所产,那都是陛下的私产,岂能让陛下免费发出去?”

“可以着内务府售卖,所得银两一来可以充实内库,二来也可以惠及百姓。”

朱由校知道的很清楚,无论自己采用什么方式发出去,第一批获得利润的肯定就是这些大户们。哪怕自己免费发给那些平民百姓,大户们也有办法从他们手里弄出来。

想到会落到这样的下场,那还不如自己直接高价发卖出去。

事实上,让崔呈秀他们上这样的题本也没什么用,那些人在花皇帝钱的时候,那就不分你我了。

皇帝的钱就是天下人的钱,天家无私事;等到皇帝想花国库的钱的时候,那就不行了,国库的钱不是皇帝的钱,那是朝廷的钱,那是天下百姓的钱。

这种臭不要脸的事情,这些文官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比如嘉靖皇帝总朝国库伸手,名声就很差。

万历皇帝派太监去收税,想丰富一下自己的内库,结果太监都被打死了。

对于这些题本上的说法。反正朱由校是不准备答应,就假装没看见。

我就在内务府卖,你们买就行了。其他的废话别和我说,我听不见。

朱由校准备做一个装聋作哑的皇帝。

第二五三章 发卖如意豆种

京师之中,纷纷扰扰,只不过牵扯到的问题就那几个,大家来回的在讨论着这一段时间的热点,也就是与朝廷有关的和与百姓有关的。

与朝廷有关的,比较受关注的就是福王**。

与百姓有关的,就是如意豆种的事情。

这两件事情暂时还没有什么答案,大家都在等着皇帝表态。

可是皇帝最近请大家吃饭之后,就躲到了西苑去,似乎没有什么表态的意思。

至于如意豆种的事情,已经有了更进一步的消息。

最开始,朝中有大臣希望陛下能够免费发放如意豆。

然后舆论就有消息出来了:那是陛下的皇庄种的粮食,你们怎么好意思让陛下拿出来呢?

当然了,反驳的也很多,总之就是吵成了一团乱。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人主动了题本。这一次是以都察院的崔成秀为首的一些人,他们了题本,请陛下把如意豆拿出来卖。

同时崔成秀还提出了一个施政观点。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做。用他的话说,他所代表的形式方式或者施政观点,就是从实际的角度出发去解决问题。

这一次如意豆种**就是崔呈秀立场的集中展现。

让皇帝拿出如意豆种免费发给大家,这是一种占便宜的行为,同时也是不现实的。除了激怒陛下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

当然,如果陛下把所有的如意豆全都留在宫里面用来吃,这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

天下百姓,嗷嗷待哺,急需要高产的粮食种子。陛下身为天下的帝王,自然应该为表率,应该把种子拿出来。

为了兼顾这两种需求,那么发卖如意豆种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于是朱由校在得到了这些题本之后,下旨褒奖了崔呈秀,同意了这样的做法。

内务府开始贩卖如意豆,同时也会将种植的方法告诉卖种子的人们。

这个决策出来之后,除了真的想要占便宜的人,大部分还是满意的,花钱买种子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本身也不是缺钱的人,都是一些产量的大户,家里面的土地也很多,所以花点钱买种子,远的来说,利大于弊。

在这样的情况下,内务府再一次被推到了前台。

虽然皇说要发卖如意豆,可是怎么卖、有多少,这是一个大问题。

于是内务府大总管张国纪又被推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家门口也是门庭若市。

西苑之中。

解决了土豆发卖这个问题之后,朱由校终于放松了下来。

坐在摇椅轻轻地摇动着,手还拿着一个蒲扇轻轻地扇了几下,整个人透出一股慵懒和闲适。

他现在唯一要想的事情就是土豆应该买什么价?

首先,这是粮食,至少也要和稻米一个价,而且还得是精稻米。

其次,现在这个东西它是种子,所以它的价格应该更高一些,翻个两倍三倍的不成问题。

不过自己身为皇帝,也应该顾及一下名声,卖太贵了也不太好。可以转换一下思路,这个价钱让国丈来提也挺好的。

毕竟自己是皇帝,生养在深宫之中,对粮食的价格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所以询问一下国丈也很正常,毕竟他负责发卖。

想到这里,朱由校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原因也很简单,自己身为一个皇帝,礼贤下士、虚心听取臣子们的意见和建议,这是一个作为皇帝的优秀品质。

朱由校觉得自己离明君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当然了,这只是自我感觉而已。

这个政策出来之后,肯定要会挨骂。只不过挨骂的不会是自己,而是老丈人。他进内务府,不就是这个用吗?

看来自己还是个有先见之明的皇帝。

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陈洪,朱由校说道:“去一趟内务府,把国丈找来。”

陈洪听到这句话之后,连忙说道:“是,皇爷,奴婢这就去。”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洪连忙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准备去找国丈。

在陈洪走了之后,朱由校则是在琢磨自己该怎么办,确切的说,该定怎么样的价格?

刚刚制定的策略肯定不行,那是在自己还要顾忌名声的情况下才制定出来的策略。

现在自己已经不需要名声了,那么刚刚的策略自然就不需要了。

张国纪不知道陛下找自己做什么,不过猜一下,也大概猜得到可能和如意豆的事情有关系。

这段时间内务府的大事情就是如意豆,陛下让他发卖。

外面早就已经闹腾起来了,大家都在想着该怎么从张国纪手便宜的拿到更多的如意豆。甚至有的人愿意付出高价,只求能够拿到更多的如意豆。

可是张国纪心里面清楚,虽然陛下是让他发卖,可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能够做主的,很多事情他说的不算。

显然这一次陛下让他进宫,就是有他说的不算的事情了。

跟着陈洪来到西苑,张国纪脸的表情很严肃。

最近一段时间,他十分的低调,因为他在外面的名声已经越来越差了。

张国纪甚至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就是名声越来越差。他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怎么就变得人人喊打了呢?

尤其是以前的那些在一起读书的小伙伴,现在抨击他抨击的那叫一个狠,就像他挖了他们家祖坟一样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这让张国纪心里边既憋屈又委屈,这是怎么回事?

沉思良久也找不到原因,张国纪索性就这一段时间非常的低调。如果不是因为如意豆的事情,他都已经快在朝堂隐身了。

原本抨击的风头慢慢小了,张国纪还挺高兴。可谁想到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现在可好了,隐身是不行了,反而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来到凉亭的旁边,张国纪见到朱由校正躺在摇椅吹风,便有一些拘谨的走到陛下面前。

他实在是有一些害怕这个皇帝女婿了。

虽然这个皇帝女婿的计谋不算有多么的高超,但张国纪还是嗅到了一点点不同的味道。

自从他进入内务府,给这个皇帝女婿做事开始,名声好像就开始滑落了。

张国纪倒不是觉得皇帝女婿在陷害自己,而是在害怕女婿再让他做什么事情。

一旦皇帝女婿让他做什么事情,他的名声就会再跌两成。

“臣参见陛下。”张国纪恭敬地行礼,心中念着希望别出什么幺蛾子。

朱由校听到这话之后,轻轻的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张国纪,脸顿时就露出了笑容。

他温和的说道:“国丈过来了?”

同时又转头对陈洪吩咐道:“快给国丈搬一把椅子来。茶。”

张国纪顿时感觉受宠若惊,同时心里面也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个皇帝女婿对他客气的时候也有,但往往不是有什么好事情的时间。

陈洪很快就把椅子给搬了过来,恭敬的请张国纪坐下。

等到张国纪坐下之后,茶水也端了来,朱由校这才说道:“这是江南刚送来的茶叶,是今年的贡品龙井,国丈尝一尝。”

说着。朱由校也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

张国纪自然不敢迟疑,也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瞬间口齿留香。

张国纪整个人都觉得松快了不少。

“果然是好茶叶。”他的脸也露出了赞赏的表情。

朱由校笑着说道:“回头国丈走的时候,给国丈拿两斤。”

“是,陛下。”陈洪连忙在一边答应道。

又喝了一会儿茶,朱由校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看着张国纪说道:“今日把国丈找过来,是有一些事情想问问国丈。”

“朝廷发卖如意豆种子的事情,已经提日程。只是关于定价的事情,一直没有一个太好的结果。”

“朕长在深宫,虽然深知民间疾苦,百姓不易,可是朕也不太清楚这该卖多少钱合适?什么样的价格对百姓最有利?所以朕想问问国丈。”

听到这话之后,张国纪的脸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问问价格的事情,这倒是好办了,并没有那么敏感,也不牵涉朝廷。

不过张国纪也不觉得自己能有什么好的建议。毕竟他在家里面也是老爷,买粮食这种事情不用他操心,家里面有下人、有管家,有他的夫人,基本不用他自己去买粮食。

甚至对于粮食的价格,他也不知道,何况是种子?

不过张国纪还是有办法的,他说道:“陛下,如意豆是神物,亩产如此之高,种子价格自然也要比现在的种子高。”

“既然产量是稻谷的三四倍,那么种子也是稻谷的三四倍就好了。”

朱由校看了一眼张国纪,觉得这个老丈人想法很清晰。

就应该是这个套路,做的很好!

只要自己再引导一下,这就可以了呀!

于是朱由校说道:“可是这如意豆产量虽高,宫中也没有多少。既然是发卖,那就应该惠及到更多的百姓,而不是让一个人买了太多,那样的话发卖的初衷就消失了,并不利于如意豆发卖。”

正常情况下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就是限购,但是没有太大的作用。

现在哪一家没有无数的佃户?

派他们的人去买就行了,但还是很容易证明的,比如家里有土地的。

朱由校当然不会选择这个办法,他想要的是更多的钱。

在这样的情况下,抬高售卖的价格,让很多人买不起更多的土豆,这就是一个好办法。可以说是一举两得,但是这个办法自己不能说。

朱由校期待的看着老丈人,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惊喜。

听了朱由校的话之后,张国纪点了点头,随后也皱起了眉头。

想了想之后,张国纪说道:“那就卖得贵一些吧。虽然有的人可能会买不起,或者只能买一小部分,但是终究能买到。那些想买多的人也不会买那么多,毕竟价钱已经很高了。”

朱由校看着张国纪,恨不得给他点一个赞。

轻轻的点了点头,朱由校脸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缓缓的说道:“那就按照国丈说的办吧。”

同时他转头看向了身边的陈洪,直接问道:“宫中采买精米的价格是多少?”

傻子都知道皇宫里买的米更贵,这里面有米好的原因,同时也有虚报贪腐的存在。那个价格就不能看,用这个价格来做单位,能吓死不少人。

反正一个成功的商人是绝对不会用这个单位来计价的。

张国纪就无所谓,因为他不知道,粮食就是粮食,还不就是那个价格。陛下既然已经说了,那就听陛下的好了。

陈洪连忙说道:“回皇爷,宫里采买的精米,三两银子一石。”

说完,陈洪就退到了一边,生怕皇爷找自己的麻烦。

这个价格傻子都听出来高了。

在外面,正常的年份大米一旦大概在一两银子的左右。指的是精细的大米,不是糙米,也不是老百姓吃的那种米,而是真真正正权贵人家吃的。

荒年的话可能会贵一些,丰收的年份可能会少一些。但是三两银子的这个价格,简直就是在宰冤大头。

朱由校看了一眼陈洪,转回头没说话,他不知道是真的这个价格,还是陈洪瞎说的为了给自己抬高价格。

回头一定要查一查,敢黑老子的钱?

虽然内务府那边已经开始了合作入股的模式,宫里面的很多东西都已经开始免费,但是粮食不算,毕竟这是给陛下吃的东西,要小心谨慎。

陈洪也知道这一点,如果他觉得这一次之后怕是要悬了。

当然了,这些粮食说是给贵人吃的,其实是大部分是宫里吃了。陛下吃的东西有专门的衙门种植,宫里面内监八局之中,就有一个酒醋面局,

酒醋面局的职责是“掌宫内食用酒醋、糖酱、面豆诸物”。所谓宫内,是指皇宫内为皇室服务的人。在其职责中酒醋等项是由该局自造的。

蔬菜什么的,也是有专门的人种植的,但是对外总不能这么说,这也是宫里面太监们为数不多有额外收入的机会。所以这件事情一直就这么耽搁了下来,谁想到这一次如意豆的事情把他们给翻动起来了。

估计这一次有人要遭殃了,陈洪在心里面为他们默哀。

朱由校也没有去说陈洪,而是转头看向了张国纪,自顾自的说道:“三两银子一石,如果是种子的话,那就应该能卖到十两银子一石;如果再卖的高点的话,朕觉得20两银子一石比较合适。”

听到朱由校的这个话,虽然张国纪不怎么懂,可是心里面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价格也太高了吧,30两银子啊!

一时之间,张国纪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朱由校根本就没有搭理张国纪,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30两银子的价格略微有一些高了。这样吧,降一点,25两银子就好。”

一石土豆150斤左右,这一次自己的皇庄总共种了3000亩的土豆,产量达到了500多万斤,大概40000石。如果能够卖到25两一石。那会价值多少钱?

估算了一下,大概能卖100万两白银。

想到这些钱,朱由校差点没笑醒。

至于能不能卖得出去,朱由校一点都不担心。

随着消息的扩散,来买的人越来越多。即便卖不到江南去,也可以在整个江北散出去卖,通过内务府的渠道,很快就能散出去了。

要知道现在内务府已经勾连了很多商人,他们能够帮着卖。

土豆的好运输就已经决定了它能够卖得更远的地方,所以朱由校觉得这个价格很合适,这个钱财也很合适,100万两到手美滋滋,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商人买来之后倒卖的情况,

不过朱由校觉得可能不太大,因为无论是朝中的勋贵和勋戚,还是各地的官员地主,他们吃下这些土豆的难度并不大,拿回家自己种不好吗?

大家都是有田地的人,说话可以嚣张一点,

这个时候张国纪也回过神来了,他有些迟疑的想说两句,甚至想劝说一下陛下便宜一点。25两银子一石,实在是太高了。

对此朱由校根本就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说道:“好了,就这么办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转头看向陈洪,然后直接说道:“国丈献策有功,赏白银千两,加封两子为锦衣卫同知。你亲自去宣旨。”

听到朱由校有赏赐,张国纪的心里面更慌了,不过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办法,皇帝给了你赏赐,你怎么能不接着呀。

于是张国纪连忙跪倒在地说道\/“臣微末之功,怎敢当陛下如此赏赐?”

“国丈过谦了,如此大功岂能不赏赐?”朱由校笑容灿烂的说道。

这个赏赐是一定要给的,而且还要声势浩大,不然自己何必让陈洪去宣旨?

就是要告诉所有人这件事情,让闹到众人皆知,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政策是国丈给献的,这个价格也是他制定的。

不然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了?

所以你不接受也得接受。

朱由校说道:“陈洪,还不快把国丈搀起来?你跟国丈一起回家去宣旨。”

陈洪在一边连忙答应道:“是,皇爷,奴婢这去。”

第二五四章 清理些爵位

售卖如意豆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关于价格的问题也传了出来。

当然了,大家关注的点除了价格本身以外,还有国丈进言的事情。而且消息传出来的还很详细,有具体的经过:

陛下不知道外面粮食的价格,因为是内务府发售的,所以就把国丈给叫到宫里面去,询问了一下国丈的意思。

于是国丈就说了自己的态度,认为应该用高价让每个人少买,从而让更多的人能够买得到,毕竟如意豆数量是有限的。

陛下同意了国丈的献策。如意豆的价格也定在了每石30两,可以说是一个非常高的价格。

这个价格出来之后,京师之中可以说是一片骂声,所有矛头都对准了国丈。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当朝的读书人都是如此。

当然了,不能够明说。毕竟国丈打的旗号是惠及更多的人,你总不能说这是错的。

但是弹劾国丈的题本,一时之间也快速增加了起来。显然对他不满的人越来越多了,觉得国丈势宠而骄,这不由得让人想起了弘治皇帝。

当年弘治皇帝就是独宠张皇后,结果张皇后的娘家兄弟可以说是非常的嚣张跋扈。

尤其是当今陛下还加封了皇后娘娘的两兄弟为锦衣卫同知,这就更让大臣们担心了,于是弹劾他们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西苑之中。

朱由校翻看着眼前的题本,都是弹劾张国纪的。他笑了笑之后扔到了一边,根本就没有想看的意思,因为这些题本说的都是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在朱由校眼中,钱真的很重要,因为他要没钱了。

这一段时间自己一直在烧钱,百工院那边、戚金练兵那边,那都是烧钱的大户,而且烧的全是自己内库的钱,已经快要烧不起了。

何况之前还给辽东发了一批赏赐过去,动用的也是内库的钱。

至于国库的钱,朱由校根本就没想过。倒不是因为觉得臣子们会怎么反对,以自己现在对朝堂的掌控程度,基本上用在正途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问题是国库也没有钱,就大明现在这个收入,根本就没有办法充盈国库。

内务府那边虽然已经开始要赚钱了,但是还没有实际性的收入,倒是前期还投入了不少银钱,所以朱由校要没钱了。

这次卖如意豆,能收100万两就能解决很大的问题。

朱由校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自己还真是一个穷皇帝。

百工院那边要大规模的制造燧发枪,投入又是一大笔。虽然百工院的技术已经革新了,可是一支燧发枪的造价还是高达白银20两,这还不算其他的配套。

如果生产10万支,那就需要200万两白银。

配套的装备,还有军队,那就需要的更多了。

现在前期投产了2万支燧发枪,需要白银40万两,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比如铠甲、装备、火炮啊,全都要钱。

朱由校的内库虽然不算空空如也,但也真的拿不出来了。

要知道这钱可是从万历皇帝爷爷那里继承来的。自己在老爹上位之后就扔出去了200万两,根本就没打起什么水漂。

同时要修爷爷的坟墓,还要修老爹的坟墓,这又是一大笔开销。

如果没有把宫殿重修的事情给停掉,估计现在自己就已经开始捉襟见肘了。

想到这里,朱由校就更无奈了。

日子不好过呀!

坐直了身子,看了一眼身侧的陈洪,朱由校问道:“内务府那边已经开始发卖了吗?”

“启禀皇爷,已经开始发卖了。”陈洪恭敬的答应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继续靠在摇椅上。

只要开始发卖了,有钱赚就好。至于文官和勋贵勋戚那些人,朱由校根本就没考虑。

还记得崇祯皇帝末期,朝廷没钱,崇祯皇帝希望大臣们能捐出一点来。

结果没人把钱拿出来。无论是勋贵还是勋戚,一个个全都哭穷。可是等到李自成进京之后,敲骨吸髓之下,这些人可都是富有得很。

至于依靠那些老牌的勋贵去打仗,朱由校更是没有想过。

走到今时今日,大明朝的军户制度都已经不能要了;趴在军户制度上吸血的勋贵们,更是不能要。

早晚找个机会,像汉朝时候一样,削掉一批爵位。

元鼎五年,汉武帝发布南征令而列侯几乎无人响应,这让汉武帝意识到必须消灭这些已经与中央离心的列侯。

于是汉武帝便利用汉文帝定下的法规,以“酎金不如法”为理由一口气废除了一百零六名列侯的爵位。

此后,汉武帝便经常以“酎金不如法”为理由,废除西汉列侯的爵位,几乎将汉初所形成的政治利益集团一扫而空。

自己要选一个什么样的办法呢?

无论如何要想一个办法,要把这些人扫掉一批。扫掉他们,自己再动军队难度会小很多。

在朱由校琢磨怎么让大明朝的爵位少一些的时候,有一行人已经到了洛阳。

洛阳,曾经一度十分兴盛的城市,尤其是在汉唐之时,几次被作为国都,可以想象洛阳城有多么的宏大。

虽然洛阳城屡次毁于战火,但是也屡次重建了起来。到了大明朝之后,洛阳虽然有些没落,但依旧是中原的大城。

地处交通要道,土地肥沃,城市繁华,这里就成了好地方,也是被所有大明朝藩王喜欢的地方。

洛阳这个地方也有很多大明朝的藩王,最早可以追溯到太祖皇帝朱元璋时期。

朱元璋子嗣众多,他的第二十五子名叫朱??,出生于洪武二十一年,被封为伊王。直到永乐六年,17岁的朱??才来到自己的封地洛阳,“岁禄仅二千石”。

朱典楧是第七代伊王,于嘉靖二十三年承袭了爵位。在位长达二十年的时间,仗着自己是天潢贵胄,朱典楧根本没把地方官放在眼里,“必构之去,既去复折辱之”。

朝廷官员、缙绅路过洛阳时,朱典楧也派人将其拦住,“詈(辱骂的意思)其不朝,入朝者复辱以非礼”。他对官员尚且如此,对地方的百姓更是盘剥无度。

嘉靖帝将朱典楧父子囚禁在开封,削去伊王的爵位。

虽然伊王的爵位被削了,可是朱典楧的子孙还有很多人在洛阳,其中还有郡王,应该还有四五个。

要知道大明是皇子封亲王,皇子的嫡长子继承亲王爵位,其他的亲王之子年十岁,则授涂金银册银宝,封为郡王。

嫡长子为郡王长子,嫡长孙则授长孙,冠服视二品。诸子授镇国将军,孙辅国将军,曾孙奉国将军,四世孙镇国中尉,五世孙辅国中尉,六世以下皆奉国中尉。

可以说一位,会弄出不少郡王,然后每个郡王又会弄出一堆人了。这些人全都有俸禄,全都有田地,他们的田地都不交税,同时还会侵吞地方的田地。

不说其他地方,单单是洛阳,洛阳诸王基本就已经把持了洛阳。

除了伊王系以外,万历皇帝又把他最宠爱的儿子福王封到了这里。

虽然福王来洛阳时间还不长,但是恩赏之厚可以说是冠绝历代亲王了,田地,盐引,基本上什么值钱给什么。

加上这些年的发展,福王已经侵吞了无数的天地。再加上洛阳诸王,一个河南省都快养不起他们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一群人来到了洛阳。为首的正是赵秉忠的学生陈四海。

陈四海带着人悄无声息的来到洛阳,直接入住了洛阳的驿站。

对外的身份,他们不是通政司的人,更不是通政司的巡查司,对外的名义只是来办事的。

入住驿站之后,陈四海第一时间就把通驿给找了来。

这些人都是自己的人,密奏是他们送上去的,地方上的事情他们也有了解。虽然他们来的时间不比自己长多少,可是终究是长一些。

一边喝着茶,陈四海一边等着。

时间不长,一个人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此人脸上一道疤特别的明显,正是洛阳县的通驿赵竹。

“卑职赵竹,参见大人。”见到陈四海之后,赵竹连忙躬身行礼。

轻轻的点了点头,陈四海上下的打量了一番赵竹,说道:“我们这一次过来有事情要办。你说说看吧,如今的洛阳是什么情况?”

“回大人,”赵竹缓缓的说道:“如今的洛阳做主的自然是河南知府廖忠。此人乃是进士出身,多年宦海沉浮,前些年搭上了京城之中的路子,才升到了河南知府。”

陈思海点了点头说道:“可知道是什么路子?”

“这个卑职就不知道了。”赵竹直接摇头说道:“卑职也只能是扫听一些市井之间的消息,更多的事情卑职也不清楚。”

轻轻的点了点头,陈四海继续问道:“洛阳知县陈奇瑜为人如何?”

赵竹心里面明白,这一次上面派人下来,肯定就是为了自己送走的那一份密奏。而这个密奏上去的人是洛阳知县陈奇瑜,上面问他也不奇怪。

事实上,在这之前,赵竹多少已经做了一些准备。

原因也很简单,他并不甘心永远在这里做一个通驿。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赵竹觉得这一次是一个机会,如果能够做得好的话,没准就升官了。

要知道通政司的各个官职之间,是垂直管理的,并不受地方管辖。

只要能够把事情做好,得到通政司上层的认可,自己就能够被提拔,也不看出身,所以赵竹觉得这是个机会。

所以这段时间赵竹一直都在努力,扫清了不少关于陈奇瑜的消息。

“回大人,陈奇瑜在洛阳的名声还算好,百姓都说他是一个好官,不贪腐,明辨是非,审案公正,洛阳百姓已经有人开始将他称呼为陈青天了。”

赵竹侃侃而谈,显然之前做的准备有用了。

“卑职也私底下了解过,反而是官场上对陈奇瑜的满意度不高,很多人觉得他太过刻薄了。之前因为驿卒贪污的事情,陈奇瑜严惩了一批驿卒,据说下手挺狠的。”

“同时因为百姓土地被侵占的事情,他也亲自去过福王的府上。只不过他连门都没有进去,就被轰了出来。”

赵竹说到这里,抬起头看了一眼陈四海,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继续说道:“不过陈奇瑜也没善罢甘休,反而是查封了不少福王的盐店,说福王贩卖私盐。”

“最后没有办法,福王将那些地还给了百姓。不过那也只是一小部分,毕竟那些盐店也没有那么值钱,让福王拿出太多的地也不可能。”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陈奇瑜与河南知府廖忠有了龃龉。”

听到这里,陈四海忽地抬起头看向赵竹,问道:“是什么样的龃龉?”

“据说当时廖忠让陈奇瑜不要封福王店,但是陈奇瑜没有听他的,所以知府廖忠就对他找各种毛病,这两年一直相处的不是很愉快。”

陈四海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有。”赵竹也点了点头说道:“河南知府廖忠的名声不怎么好,福王和百姓有了关系,凡是牵扯到土地的,最后全都判给了福王府。”

“当地百姓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知府廖忠和福王府穿一条裤子。”

“同时这些年在洛阳地面上,廖忠对商人和士绅也都有搜刮。据说收税的时候用大斗,有的时候甚至能要到一斗半,被当地百姓深恶痛绝。”

听到这里陈四海一皱眉头,这个廖忠如此可恶吗?

勾结福王的事情,陈四海倒是没在意。反而是收税用大斗,这让陈四海很不满意。

虽然用大斗已经是官场上的惯例了,但是搞到了一斗半,这就有些过分了。

所谓大斗,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收税的时候称量用的斗,正常应该是按照标准重量的一斗。

而有些人会给你做一个特别大的斗,装满这一个大斗的粮食就需要标准斗的一大半。再加上交到朝廷那里还要扣一些损耗,剩下的这些自然被他揣进了腰包里。

“这个廖忠廖大人,三年纳了四房小妾,每一次都说不大操大办,可谁要是少送礼,回头就会被找麻烦。”赵竹继续说道。

“当真是做官有手段。”陈思海感叹了一句。

事实上,这些在官场上都是寻常的手段,用的肯定不止廖忠一个人,只是看用的深浅程度罢了。

有的人心黑脸厚,根子硬,所以下手就更狠一些。有的人没那么根子硬,也没那么脸厚心黑,加上胆子小,所以就不会太狠。

清代的康熙皇帝曾经说过一句话,“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虽然现在还没有这句话,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地方官员是很能够捞钱的。

他们捞到这些钱一部分进了自己的腰包,另外一部分则是送给了上官以及在朝中的靠山,不然的话也没有人保他们。

这就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利益链。

陈四海在琢磨自己该怎么办,要做到什么程度?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老师的意思,这件事情还真的是棘手。如果一切按照自己所行所想的去做,那么恐怕自己就真的会被称为酷吏了,搞不好不会青史留名,反而会遗臭万年。

这个时候,陈四海想到了陈奇瑜。不知道自己这个本家是怎么想的,不过可以先见见他了。

于是陈四海说道:“你下一次巡查是什么时候?”

赵竹连忙向前一步回答道:“回大人,正是明天。”

轻轻的点了点头,陈四海说道:“你去带消息给陈奇瑜,约定一个见面的地方,就说我们要见他。”

“是,大人。”赵竹答应了一声,恭敬的说道。

“行了,你去吧。”陈世海点了点头说道。

等到赵竹走了之后,陈四海靠在椅子上。

自己还没有动,却已经感觉到了压力,希望能够一切顺利吧。

第二天一早,洛阳知县衙门。

陈奇瑜起了一个大早,活动了一下了筋骨,然后洗漱之后开始用早饭。

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对于陈奇瑜来说,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师爷李芳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径直来到陈奇瑜的面前说道:“大人,赵竹来了。”

听到赵竹的名字。陈奇瑜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这个通政司的通驿,也已经来过几次了,对于陈奇瑜来说,算不上什么新鲜事情。

可是他看到师爷李芳的脸色,这可不是没有事情的脸色。

“有什么事情吗?”陈奇瑜看着李芳问道。

“回大人,赵竹求见大人,说是有人让带话给大人。”李芳连忙说道,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担心。

事实上,从那一份密奏送走之后,李芳的心就一直不平静。

伸手将手中的筷子放下。陈奇瑜笑着说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李芳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去,把赵竹给带了进来。

“通政司九品通驿赵竹,参见大人。”见到陈奇瑜之后,赵竹躬身行礼。

陈奇瑜则是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有人让你带话给本官?是何人想要说什么?”

“回大人,是通政司巡查使。”赵竹躬身道:“至于是什么事情,卑职不知。巡查使只是让卑职给大人带一句话。”

第二五五章 朕之意志即国家意志

陈奇瑜没想到赵竹带来的是这样一个消息。

他抬起头看着赵竹,略微有些诧异的缓缓问道:“这巡查使是何人?”

“回大人,巡查使代表巡查司巡查地方。”赵竹恭敬的说道:“至于这一次是何人来到洛阳,大人见到就知道了。”

关于陈四海的身份,赵竹还是不敢透露的。

他摸不准陈四海打算怎么办,如果在这个事之前,就把他的名字给透露了出去,真的坏了事情的话,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深深的看了一眼赵竹,陈奇瑜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今天晚上百花楼吧。”

赵竹没想到陈奇瑜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

百花楼是洛阳城之中还算有名的一座青楼,在青楼见面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不过他只是来传递消息的,没有资格和权力反对。

“在百花楼的天字三号房。”陈奇瑜想了想又补充道。

赵竹点了点头,语气恭敬的说道:“卑职会把消息带到。如果大人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的话,那卑职就回去送信去了。”

轻轻的点了点头,陈奇瑜对身边的师爷李芳说道:“送送他。”

“不敢劳烦。”赵竹说完这句话,一拱手便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耽搁,要赶快回去送信。毕竟这一次见面的地点选择实在太微妙了,他需要尽快把消息送回去。

等赵竹走了之后,陈奇瑜看着李芳问道:“你觉得来的是什么人?”

“想必不是什么普通人。”李芳想了想说道:“这一次要查的是河南知府。他虽然是无关紧要,但牵扯出来的却是福王,朝中派来的人肯定是能做主的人。能做主的人自然不普通,只是不知道来的是谁。”

“希望不要来一个胆子小的吧。”陈奇瑜有一些无奈的说道。

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如果朝廷只是不痛不痒的审斥福王,那他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洛阳之地的百姓也没有得到真正的救赎,这不是他想要的。

听着陈奇瑜的话,师爷李芳没有开口,因为他并没有想要说什么,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无论是自己还是自家大人,心里面都清楚,这一次的事情不了了之的可能性非常大。

朝堂之上的帝王想要收拾藩王,一直都是难度非常大的事情,很多时候也下不了这个决心。更多的只是浮于表面的惩罚,根本不会伤筋动骨。

陈奇瑜看了一眼李芳,随后摇了摇头,他没有再说什么。

与李芳不同,陈奇瑜有自己的看法。

在他看来,大明朝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陛下登基之后励精图治,颇有荡平宇内的气象。

这是陈奇瑜希望看到的,同时有一件事情也需要他去证实。那就是当今陛下的大雄心和大魄力,以及当今陛下是否具备成为雄才大略君主的资质?

这一次就是一个考验。如果陛下像以前一样只是对福王的惩处浮于表面,那就证明陛下没有这个大雄心和大魄力。想要荡平宇内,那也就不现实了。

在洛阳的这两年,陈奇瑜深切的体会到了藩王对地方的剥削和压迫。

这些皇族不事生产,每日里过着特别奢靡的生活,总想着搞风搞雨、娶女人生孩子、扩张田地、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敛财。

藩王们整日躲在王府里面,性格怪异嚣张,因为没有自由,所以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神经,也没有事情可以做,研究的事情就变成了如何迫害人。

即便有一些藩王有智慧,所研究的也无非是修道炼丹、诗词书画,花费也甚多,平日里对地方的剥削一样很大。

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说什么都是空谈,百姓就不会有好日子过。所以陈奇瑜才会借着密奏的事情进行试探。

这件事情陈奇瑜没有和师爷李芳说,也不会和他说了。

驿站之中。

看着眼前的赵竹,听说他把所有的事情说了一遍,陈四海的眉头就是一皱。

这个陈奇瑜搞什么鬼,把见面地点约在了青楼?

要知道,官员是不能上青楼的,难道他想阴自己一把?

不像啊,如果自己被阴了一把,那他肯定也脱不了干系。何况密奏本身就是他上的,他能够躲到哪里去呢?

还是说,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情况?

可是如果自己不去,那就是露怯。

看了一眼赵竹,陈四海面无表情的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明天晚上我会准时赴约。”

“是,大人。”赵竹连忙答应了一声。

虽然赵竹觉得这两位大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事情,可是他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干涉的,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少越好。

于是他毫不迟疑的转身走了出去。

夜晚,京师西苑之中。

朱由校坐在摇椅上,但地点已经不是他的凉亭之中了,而是张皇后的住处。

在朱由校的摇椅旁边,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茶水和点心。

在另外一侧则放了一张同款式的摇椅,坐着的自然就是张皇后。

事实上,朱由校此时有些尴尬。

因为张皇后正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而且神情颇为幽怨。

刚坑了张国纪的朱由校,心里面实在是有一些心虚。

“陛下,不如让我爹辞了内务府的差事吧?”张皇后看着朱由校,幽幽的说道。

张皇后很担心,今天白天父亲就已经来西苑了。

内务府那边发卖的如意豆很火爆,果然还是有很多人买。

虽然价格很贵,可是很多人都觉得值得。毕竟这是种子,而且高产,明年种下去之后,肯定会有一个好收成。到了那个时候肯定能卖一个好价钱。

而且种子这种东西,可以一代一代的种下去,所以即便贵一点也不亏,买的人还是很多。

但是这些人花钱买了,也不代表他们不抱怨高价。

父亲这两天都已经不太敢出门了,直接跑到西苑来找自己诉苦。

张皇后也就明白了一件事情,父亲又被坑了。

在宫里面这么长时间了,她也看清楚想明白了。

父亲之所以被这么任用,并不是陛下多么看重父亲,而就是想利用他国丈的身份,把父亲给做成了一个靶子。

就像之前父亲和自己说的一样,他的名声好像越来越差了。原本张皇后还有一些迟疑,现在她终于肯定了,有了陛下在后面做这些事情,父亲的名声要是能好就有鬼了。

朱由校看了一眼张皇后,有些无奈的说道:“可是朕没有合适的人。”

听得朱由校的话,张皇后默然。

沉默了片刻,她缓缓的说道:“那就让我父亲做着吧。他现在是大明的臣子,又是臣妾的父亲,有些东西是他们该担着的。只是希望将来有一天,陛下能够念着他们的功德,饶他们一命。”

说着,张皇后还站起了身子,直接跪到朱由校的面前,缓缓的说道:“妾身求陛下了。”

看到这一幕之后,朱由校直接站起了身子,轻轻地伸手搀扶起张皇后,就将她揽在了怀里面。

他轻声的说道:“宝珠放心,朕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他们都会好好的。”

事实上,张皇后的担心朱由校也明白。她担心自己最后卸磨杀驴,为了平复臣子们的怒气。牺牲了她的父亲。

所以她才会说那样的话,意思就是做事是应该的,为皇上背锅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希望能够留她父亲一命。

张皇后揽住了朱由校的腰,靠着他日渐宽阔的胸膛,轻声的说道:“陛下答应妾身了,妾身记着了。”

撒娇一样的语气,让朱由校的保护欲爆棚,伸手拉着张皇后往里面走,轻声的说道:“行,你记着吧,现在咱们做点重要的事情。”

站在一边的陈洪看到这一幕之后,伸手驱赶走了内侍和宫女。

他知道陛下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之后,便站在门外安静的等着,以防里面有什么事情召唤。

第二天一早,朱由校起了一个大早。

原本昨天折腾了一晚上,今天应该睡到日上三竿的。可是不行,他今天有事情,要去上早朝。

事情发酵的差不多了,终究是要解决的。

陈洪在外面伺候了一晚上,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所以今天就不是他跟着朱由校了,而是换成了魏忠贤。

在魏忠贤的伺候下,朱由校吃了早饭,完成了洗漱。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们便向着前面去了。

等到朱由校到这里的时候,大臣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安静的等在大殿里面。

这一次不是大朝会,所以来的只有内阁六部、都察院、大理寺和通政司,其他的官员并没有到场,但是这就已经足够了。

“陛下驾到!”

听到魏忠贤在前面喊陛下驾到,朱由校便转身走了出去。

坐到龙椅上,在臣子们参拜之后,朱由校缓缓的抬起手说道:“诸位爱卿平身吧。”

等到所有人都站起来之后,朱由校缓缓的说道:“今日早朝,朕有一些事情要和诸位爱卿商量。”

听到这话之后,臣子们都是一愣。

原本陛下并不怎么上早朝,弹劾的题本一直都有,只不过陛下也不在意。今天上早朝就知道是有事情,只是没想到陛下如此。

事实上,无论是朱由校还是大臣们都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大明的早朝,有些有名无实。

有些事情不适合在早朝上说,有些事情太大了早朝也说不完,所以基本上都是通过题本的形式送入宫里面的。

而六部和内阁的重要大臣若是有事,他们会通过进宫的形式来找陛下。

早朝就显得有一些鸡肋了,当然那是老祖宗的规矩,所以一直没有废。套用一句后世的话,小事大会,大事小会,基本上符合现在大明的情况。

不过看今天的这个架势,陛下似乎要说一点大事情了。

目光扫过所有的大臣,朱由校继续说道:“前些日子有洛阳知县陈奇瑜,上了一份题本,还通过通政司上了一份密奏,弹劾的是河南知府廖忠以及洛阳的福王相互勾结、欺压地方,侵吞百姓的土地。”

“这件事情在这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上了题本。有人说要严惩福王,否则朝廷法度置于何地?密奏制度事于何地?”

“有人则说陈奇瑜越级上题本,应该治罪。”

“同时朕也听到了一些消息,说是陈奇瑜以此来胁迫帝王。有失为臣之道,应该予以严惩,罢官发配边疆。”

说到这里之后,朱由校便缓缓的停了下来。

事实上,这些消息和这些舆论全都是朱由校挑起来的,陈洪在这方面做的已经有一些成绩了,最近看来效果不错。

在舆论挑拨的差不多之后,自己就该出来表态了,这就是今天这个早朝的意义。

朱由校见众人没有说话。便继续说道:“为了这件事情,朕询问了通政司的赵秉忠。“

“赵爱卿和朕谈论了一番之后,朕明白了一件事。陈奇瑜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逼迫朕?”

“原因也很简单,藩王也好,皇亲国戚也罢,这些年在地方横行霸道,所做的不法之事很多,可是真正得到严惩的却不多。”

“地方官员上书弹劾之后,多数也是石沉大海。即便是朝廷有了处罚,也多是浮于表面,更多的是下旨审斥,这就让下面很多的官员吃了亏。”

“反正上了题本也没人管,何苦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长此以往,凉了天下官员的心。”

“同时各地的藩王和皇亲国戚,如此横行不法,朝廷却一直不管,让天下的百姓怎么看?”

“天下的百姓会觉得朕这个皇帝不合格。诸位爱卿以为然否?”说着,朱由校的目光扫向了他们。

这句话的意思就很简单了,你们站队的时候到了,乖乖的站到朕这边来,然后把朕的意志化作朝廷的意志,从上到下推行。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心中都震惊不已。

有些人不敢相信;有些人则是心中兴奋,比如徐光启他们。

陛下既然愿意对宗藩动手,这就说明陛下的大毅力和大气魄。

要知道,宗藩问题一直都是朝廷头疼的问题,大臣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皇帝一般都是避而不谈。

现在陛下这样做。当真是天下的幸事。同时他们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陛下已经对皇亲国戚动手了,那些勋贵和勋戚呢?他们再有横行不法的事情,陛下肯定不会再顾及他们。

这个时候刑部尚书黄克缵站了出来。大声的说道:“陛下英明。”

所有人这个时候也都反应了过来,直接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英明。”

等到所有人都行礼之后,朱由校这才点了点头,缓缓的说道:“诸位爱卿免礼吧。”

等到所有人都站起身子之后,朱由校才继续说道:“话虽如此,但是朕也不可能任由人诬告藩王和皇亲国戚,所以这已经命通政司彻查了。如果确有其事,绝不姑息,严惩不贷!”

“另外内阁拟旨,今后各级大小官员严禁题本和密奏一起上,这是在浪费国家的资源。驿卒不花钱吗?还是写题本的纸张不花钱?”

“无论是题本还是密奏,朕全都能够看得到。”

这倒不是说朱由校因为陈奇瑜的做法而生气,而是真的费钱。

驿站本来就已经很花钱了,如果一本题本要跑两次,那成本就翻倍了。大明朝这么大,每一次的题本和密奏这么多,那可是一大笔钱。

如果是需要花也就罢了,重复的事情做一遍,除了浪费成本之外没有任何用处,所以朱由校决定严厉禁止。

这个时候内阁首辅大学士韩爌站了出来,恭敬的说道:“陛下圣明,臣等遵旨。”

“没有其他的事情就散朝吧。”朱由校站起身子,直接摆了摆手说道。

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朱由校也懒得和他们废话。

在众臣的参拜声之中,朱由校转过屏风,走出了大殿,同时看着魏忠贤说道:“事情查清楚了吗?”

“回皇爷,已经查清楚了。”魏忠贤连忙说道。

朱由校提起的当然就是上一次的事情,那些人跑到西苑的门口跪谏,被魏忠贤带着人给打跑了,同时还抓了一些人进去。

朱由校就让魏忠贤去查他们,凡是有贪污腐败的,一律严惩不贷,把这些人全都抄家发配;没有贪污腐败的,直接罢官回家。

听到魏忠贤的回答,朱由校停住了脚步,沉着脸看着他,声音严肃的问道:“可有冤假错案,可有疏漏查错的?”

“皇爷放心,奴婢再三核查,绝对没有疏漏。”魏忠贤连忙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如此最好。如果你做了诬陷之事,或者有了什么疏漏,朕不会宽恕你,所以最好没有。”

魏忠贤连忙再次保证道:“奴婢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没有疏漏。”

魏忠贤之所以敢这么担保,是因为那些贪污的全都被他给查出来了;查不出来的,他也没敢去诬陷。

说白了就是有漏网之鱼,但是绝对没冤枉的。

第二五六章 奢崇明造反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脸上微微露出些赞许之意,语气平和的说道:“那就把这件事情尽快办好吧,不要有什么纰漏。”

“是,皇爷。”魏忠贤躬身连忙答应了一声。

朱由校轻轻的摆了摆手。

魏忠贤很识趣的说道:“皇爷好生歇息着。”

说完,他就退了出去。

朱由校刚舒了一口气,就看见陈洪从外面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陈洪的神色有一些急切,额头上挂满了汗珠。显然是出事了,这事还挺大。

朱由校没有说什么,静静的等着他到来。

来到朱由校的面前,陈洪语气有一些急切的说道:“皇爷,四川巡抚朱夔元上了题本,永宁宣抚司奢崇明造反了!”

说着,陈洪将手中的题本呈递到了朱由校的面前。

朱由校不动声色的伸手将题本拿了过来,缓缓的展开。

这件事情终究还是爆发了。

事实上,朱由校对此早有预料,只不过有一些鞭长莫及。

自己一直在忙辽东的事情,在忙着整理朝中的事情,云南四川对自己来说实在是太远了。

即便是早些时候自己想要调兵遣将,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兵可以调,只能是就近调,恐怕结果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现在奢崇明他们的实力强大,自己若是想要灭了他们,单单以大明南方军方的实力,难度很大。

这一点朱由校心里面很清楚,所以一直没动西南。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自己在等着这次的奢崇明造反做一些事情。

伸手将题本递还给了陈洪,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召集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议事吧。”

“是,皇爷。”皇爷的态度给陈洪打了一计强心剂,陈洪瞬间就觉得自己忐忑不安的心有了着落处,连忙恭敬的答应了一声,便跑去召众人了。

朱由校没有在这里过多的停留,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很快,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就到了。

一路上他们自然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同时也非常的不好看。

土司造反,在大明从来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只不过这一次卡在新皇登基不久,他们也刚刚掌权,所以让他们觉得面子上有一些挂不住。

事实上,在他们看来,此次奢崇明造反无非是地方的土司叛乱,派人平定了也就是了。

朱由校很清楚,无论是现在的奢崇明,还是辽东的事情,都不太被朝中的大臣们看在眼里,尤其是现在辽阳和沈阳被低估的情况下。

等到所有人都进来之后,朱由校缓缓的扫过众人,说道:“事情,想必诸位爱卿都知道了。孙爱卿,你来说一说事情的经过吧。”

“是,陛下。”孙承宗连忙站出来答应了一声。

他是兵部尚书,这件事情也的确应该归他管。

向前走了一步,孙承宗说道:“四川巡抚朱夔元在题本上写的很清楚,四川永宁土司奢崇明造反了。他杀害了当地的官员,现在正在兵围重庆。”

朱由校点了点头。

事实上,这就是蝴蝶效应。辽东没有那么惨,朝廷就没有调动云南的官兵去辽东支援,所以有些事情就没发生。

如果按照原本历史上的进程,朝廷从云南四川调兵,导致当地的防御空虚。

这让奢崇明看到了机会,自请调马、步兵两万援辽,派遣其婿樊龙、部党张彤等领兵至重庆。

九月十七日,奢崇明起兵杀死巡抚徐可求等军政官员二十余人,发动叛乱,占据重庆,攻合江,破泸州,陷遵义(今属贵州省),建国号“大梁“。

可是在这一世,朝廷没有调遣云南四川的人马,奢崇明没有机会派人援辽,也就没有理由派人马去重庆,更没有机会杀死重庆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员。

因此也没有理由让奢崇明有机会占领重庆,然后四下出击。

原本朱由校抱着一个侥幸的心理,以为奢崇明没了派人援辽这个机会,可能他就暂时不会造反。

可是事实证明自己猜错了,奢崇明还是造反了。

只不过奢崇明这一次没有办法直接占领重庆,而是率军围困重庆,准备把重庆给打下来。

只不过边境的军队还是很孱弱,人手也不足。这是朝廷需要解决的事情,同时也是朱由校在等待的机会。

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朱由校说道:“西南不能乱,诸位爱卿有何建议?”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到了孙承宗的脸上。

这一世的局势比前世好太多了,因为朝廷没有从西南抽调人马,不会出现偌大的成都城只有两千守军的情况;重庆也囤积了重兵,四川巡抚的手上不至于没有人可用。

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孙承宗的脸上,他是内阁大学士,同时也是兵部尚书,这件事情自然应该由他来发表意见。

朱由校的目光也落在了孙承宗的脸上,想看看他的意思。

孙承宗向前走了一步,恭敬的说道:“陛下,臣以为着四川巡抚朱夔元就近调遣人马平叛即可。如果四川人马不够,可以从云南广西调人马;如果还是不够,可以就近调遣湖广的人马,或者直接从南京发兵。”

孙承宗的办法可以说是很稳妥,同时也代表了他的态度,那就是根本没把奢崇明的叛乱放在眼里。

事实上,从大明朝建立以来,危险永远来自北方;西南即便再闹腾,也翻不起什么太大的浪花来。

对于朝廷上下来说,一个巡抚应付西南叛军他们足够用了,根本不需要花费朝廷太多的精力。这也是其他人的看法。

朱由校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大明朝就是这样的烂摊子。

不过自己也早就预料了,现在就差内部农民起义了。

再有人在内部造反,大明朝就是南北极不安定,中间还有人造反起义。

“西南之地,是时候该收拾一下了。”朱由校缓缓的说道。

几个大学士都是一愣,同时也明白了皇帝的态度。

显然皇帝对西南人的造反很不满意,这是要彻彻底底的收拾一番。看来孙承宗的意见被否定了。

徐光启向前走了一步,缓缓的说道:“陛下,如此,臣以为当派遣朝廷大员奔赴西南,设立西南总督,好好的收拾一番。”

西南总督,总督三省军政。

广西、云南、四川,三省军政大权全部系于一身。

这样的职位,朝廷从来不会轻易设置,但是只要设置了就代表着有大动作。

朱由校看了一眼徐光启,赞赏的点了点头。

这就是自己的想法,西南一定要好好的收拾一下了。

之所以之前没有管奢崇明,一方面是觉得没有了辽东援兵的借口,他闹腾不起太大来,或许他可能就不闹腾了。

自己总不能在奢崇明没有造反之前,就把周围的军队调过去吧?

如果奢崇明不造反呢,那么这些兵马怎么办?

要知道,调兵可是需要花钱的。

现在奢崇明造反了,正好给自己一个理由。

要知道,在奢安之乱之后,还有沙普之乱,证明大明对西南的统治已经彻底出了问题。

不挖根子,没有办法一劳永逸。

自己如果想要尽全力的对付北方,应对即将到来的农民军起义,西南必须要安稳。

历史上“奢安之乱“和后来的“沙普之乱“规模巨大、持续时间长,不仅震撼了当时的西南各省,牵制了蜀、楚、黔、滇诸省的军事、经济力量,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明王朝对后金的防御能力。

在客观上也起到了减缓明朝廷对李自成等农民起义军的压力,使明朝廷处于三线作战腹背受敌,使得朝廷的人员和钱财调动全部都出了问题。

在朱由校的计划里面,如果奢崇明不造反的话,那自己就维持现状,全力应付北方;在北方弄完之后,西南之地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情。

如果奢崇明造反了,那么就先稳定住北方的局面,彻底把西南给解决掉。

如今,奢崇明真的造反了,朱由校也有了理由,可以彻彻底底的对西南来一次大清洗。

所以徐光启设立西南总督的提议,得到了朱由校的赞同。

“可有合适的人选?”朱由校看着众人说道。

这个人自然要懂兵事,同时威望也要足够高,最关键的他要能办事,不拖拖拉拉。所以这个人选也不好挑,朱由校希望他们给自己一个建议。

“陛下,臣举荐辽东巡抚王象乾。”孙承宗这个时候说道。

王象乾?

孙承宗举荐的这个人选倒是没有出乎朱由校的预料,的确是资格老威望重,同时能力也强,派他去西南的话肯定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可是朱由校不想派王象乾去,想把他留在辽东。

要知道,现在辽东之所以能够稳定,是因为上下政策的和谐统一,没有人争执。

辽东巡抚王象乾、广宁巡抚王在晋,加上辽东经略熊廷弼,三个人的策略都是一样的。

那就是安心发展,稳步固守,加固城市;守住、不出击、不打。什么时候能够积蓄力量能够一举歼灭建奴,什么时候再出击。

所以现在辽东上下非常的和谐,没有令出多门,三个人配合得非常好。

短时间内朱由校不想改变这种态势,所以不会动辽东的人。

“王象乾在辽东,他做的很好,朕不会动他。”朱由校想了想说道:“诸位爱卿还是想一想有没有其他的合适人选吧?”

“臣举荐登莱巡抚袁可立。”这个时候韩爌站了出来,恭敬的说道。

听到韩爌举荐袁可立,这倒是出乎了一些人的预料。

因为袁可立是孙承宗的人,他们两个交情非常好。当初孙承宗还举荐袁可立来着,可是袁可立被朱由校派到了登莱去做巡抚,

不过很快几个人就反应过来了,韩爌怕是盯上登莱巡抚的位置了,这是要把袁可立给调走,然后安排上自己的人手。

几个人神情各异。

孙承宗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反驳,而是在琢磨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虽然韩爌没安好心,可是孙承宗也承认,他动心了。

登莱巡抚,只是一个巡抚。可是西南三省的总督,那地位可是不一样。

如果这一次能够彻底平定了西南三省,袁可立的功劳就大了,入京之后至少是一个六部尚书,甚至能够进入内阁。

最为关键的一点,孙承宗信任袁可立的能力,他觉得这一次只要是袁可立去的话,那肯定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孙承宗似乎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同时他也明白了,韩爌这不是在挖他的墙角,而是在和他做利益交换。

韩爌支持袁可立,登莱巡抚的位置就给韩爌了。

几个内阁大学士之间的勾心斗角,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点朱由校的心里面很清楚,只要是良性的,自己就不会反对。

比如这一次,虽然是韩爌举荐了袁可立,但平心而论,袁可立也的确是合适的人选。

自己把袁可立派到登莱去,为的就是辽东一旦有什么闪失,登莱可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辽东的局势已经安稳了下来,登莱巡抚的位置一下子就轻了不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把袁可立放在登莱,那就有一些浪费人才了。

于是朱由校说道:“那就袁可立吧,让他去西南任总督吧。至于登莱巡抚的人选,内阁议定之后报上来就可以了。”

在战略地位减弱的情况下,登莱巡抚的人选已经不再朱由校的关注范围之内了,不过自己还有另外一个人要安排。

看了几个人一眼之后,朱由校继续说道:“兵部郎中孙传庭,为人果敢,懂军事。内阁拟旨着升为兵部左侍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跟随袁可立一起去西南吧,在袁可立的帐下听用。”

几个人都是一愣,不由得看向孙承宗。

这个孙传庭是什么人?

都姓孙,是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个时候肯定不能问,也没有人站出来反对。

首先,朱由校给的两个官职都是虚职,虽然有擢升过度的嫌疑,可是像徐光启,他着擢升更过度。这种事情比较敏感,还是不要乱开口的好。

另外,不知道这个孙传庭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陛下的心思,瞎说容易惹祸。反正就是让他跟着袁可立一起去云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几个人躬身说道:“臣等领旨。”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回去之后马上拟旨,让袁可立入京吧。”

“臣等领旨。”几个人连忙再次答应道。

第二五七章 能臣孙传庭

西南的事情,是朝中的一件大事情,只不过各人关注的点不一样。

大臣们更多关注的是官位,而不是奢崇明造反。

对于奢崇明的造反,在他们看来离自己太远了,一辈子也影响不到京城来,也影响不到他们。

对此,朱由校没有想着去改变他们。与其费那个力气,还不如做点自己该做的事情。

不过大明官场上也出现了一个新的疑问,那就是孙传庭是谁。

这一次朝廷设立西南总督,其实很多人已经开始盯上了。

这可是一个总督衙门,权力非常的大,同时也会去参与平叛,是一个立功的机会。一旦完成了平叛,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升官。

而其中有一个人就显得比较扎眼了,这个人就是孙传庭。

一个普普通通的兵部武选司郎中,突然被提拔为了兵部侍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这个职位看起来可是有点监军的意思。

虽然没有给他明确的官职,只是让他在总督衙门里面听用,但是这也足够了。一旦西南平定之后,他肯定会被提升起来的。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所以翻找孙传庭的资料也就成了所有人都要做的事情。只不过没有人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孙传庭,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及第,授永城县令。进入北京任职,为吏部验封主事,后来做了兵部的武选司郎中,然后就没有了。

整个履历根本就没有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唯一让人感到奇怪的,就是似乎有人在暗中提拔他,从一个县令直接升到了京师,接着居然进入了兵部的武选司,这一次更是一步登天,做了兵部侍郎。

兵部衙门。

不少人都在打探孙传庭的消息,可是对于兵部衙门的人来说,他们与孙传庭接近就更容易一些,于是不少人都借机来讨近乎。

这让孙传庭不厌其烦,都没办法好好干活。

虽然朝廷对孙传庭的职位有了新的安排,可是他也要等袁可立进京之后正式履任,才能够去袁可立的名下报道。

所以孙传庭现在还只能待在兵部,可是现在这样让他没有办法继续待下去了。

门口那个送文件过来的,今天是第七个了吧?

孙传庭有些无奈的摇头,这些人打什么心思,他自然是知道的。无非是希望自己发达了,能够提拔一下他们。

孙传庭很想告诉他们,这样做是没有用的。因为他自个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提拔。

不过不知道归不知道,孙传庭对于自个儿被提拔之事还是很兴奋的,毕竟这是好事情。

加上这一次要去西南参与朝廷的平叛,对他自身来说是一个学习的机会,同时也是展示才能的机会。

现在,一想到今天一个接一个来套近乎的人,孙传庭自然高兴不起来了。

自己是不是应该请两天病假?

只是他还没有动,外面就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是一个太监。

这就更让人有些迟疑了。

不少人认识他,这是当今陛下亲近的太监陈洪。

孙传庭见到陈洪向自己走了过来,不禁有些迟疑,不过还是走了过去。

见到孙传庭的那一刻,陈洪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比起外面的人,陈洪显然知道的更多,他知道这个孙传庭是陛下关注的人,而且被关注的时间不短。

陈洪早就知道孙传庭会被重用,事情也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孙传庭的确被重用了。

陈洪笑着说道:“孙大人,陛下召见。”

孙传庭一愣,陛下要见我吗?

对于当今的这位陛下,朝廷上的臣子想法不一,评价也不一。

很多人视这位陛下为明君,是大明朝的救世主;很多人认为陛下是昏君,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很可能会成为大明的亡国之君。

当然了,有些话不能说出来,只能在心里想。但是在官场上就没有什么秘密,这样的风气已经流传了一段时间了。

说起来孙传庭没有和陛下接触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作为一个有立场的官员,孙传庭还是倾向于陛下是明君的。

陛下停掉了宫里面的营建,同时还非常的节俭,宫里面也只有三个女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不过也有一些让人看不下去的地方,比如任用魏忠贤、信奉宫里面的妖道,对官员也不够仁慈。

至于这些,孙传庭其实也保留意见。毕竟那些以东林党为首的下台者干得有些过了,贪污受贿、诬陷朝臣。

也有人说那是魏忠贤在诬陷那些人,不过孙传庭觉得,未见得全都是诬陷。

他在大明做官员也有几年了,深知大明官场是个什么样子。那些表面上清廉的官员。背后不一定什么样。

陈洪见孙传庭在发呆,眉头微皱说道:“孙大人,陛下召见?”

这个时候,孙传庭才回过神来,也猛的反应过来,陛下要见自己。

他连忙说道:“陈公公,不知陛下召见所谓何事?”

“这就不是咱们做奴婢能知道的事情了。”陈洪笑着说道:“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孙大人跟着咱家进宫吧。”

“好,陈公公。”孙传庭点头答应了一句。

孙传庭被陛下召入了西苑,而且还是陈洪亲自来传话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一时之间,兵部就更热闹了,不少人暗自懊悔,怎么早前没和孙传庭打好关系呢?

西苑之中。

朱由校正在避暑,只差抱着冰块了。

说起来快到秋天了,这天气怎么还这么热呢?

不是说大明朝要冷了吗?这冷空气都跑到哪里去了?

此时此刻,朱由校突然无比怀念空调和冰淇淋。不过,盐水冰棍也挺解暑的,改天叫宫里做点牛奶冰棍。

“皇爷,孙传庭来了。”陈洪来到朱由校的身边,恭敬的说道。

“让他进来吧。”朱由校看了一眼陈洪,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冰袋。

时间不长,孙传庭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恭敬的行礼道:“臣孙传庭,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

朱由校上下打量了一番孙传庭,此时的孙传庭还很年轻,看起来颇有朝气,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精神,这让他很满意。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今天找爱卿过来,是有些事情想和爱卿聊一聊。朕这一次让爱卿去西南,想听一听爱卿关于西南的想法。”

孙传庭没想到陛下找自己是为了这件事情,顿时有一些发蒙,他实在是不知道什么情况。

对于自己为什么去西南,孙传庭不了解,对于陛下问的问题,他也不了解。

在孙传庭看来,即便是有人保举自己去西南,多半也是让自己去镀金的。

要知道西南总督是袁可立,那可是一位老臣,陛下要询问对西南的看法和做法,该是问他,而不是问自己。

可是怎么就问到自己头上来了呢?

不过既然陛下问到自己头上来了,躲肯定是躲不掉的。

真的想去镀金的人。这个时候肯定就露馅了,但是孙传庭不是,在得到这个任命之后,他就已经做了不少功课了。

于是孙传庭向前一步说道:“臣以为应该是剿抚并举,先剿后抚,同时要严惩西南的官吏,澄清西南的吏治,如此方可安稳。”

看了孙传庭一眼,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继续说吧。”

“是,陛下。西南之地自古就乱,乃蛮夷之所在,当地百姓并不开化。所以想要招抚,难度比较大,尤其是其中有奢崇明这样的野心勃勃之辈。”

“所以臣定下先剿后抚的策略,将奢崇明之流,全部剿灭。一来可以肃清这些野心勃勃之辈,没了他们便没有人闹事造反;二来也可以震慑西南,让他们知道,敢对大明不敬,死路一条!”

看了一眼孙传庭,朱由校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心里面满意得很。

果然是有能力的人,看问题的角度很合适,手段拿捏的也很好,只要能够把事情顺利的做好,这就是一代能臣的架子。

如果不是因为孙传庭太年轻、资历太浅、威望太轻,震慑不住西南的官员,这一次的西南总督就会是他了。

不过从西南回来就好了,自己就可以重用他了。也可以让他积累一下经验,相信到时候他会更加的成熟能干。

孙传庭继续说道:“在完成了剿灭之后,就可以就地招抚,将那些愿意投降、真心投降的人全部纳入大明的户籍,让他们成为大明的子民。同时废除土司制度,直接改土归流。”

朱由校心里大为赞同,孙传庭这是要搞一次大的呀,不过正合自己的意,自己就是要这么搞。

上一次大明搞改土归流还是在万历年间的时候,那个时候是杨应龙造反。

万历十八年,播州宣慰司杨应龙反叛,万历帝派二十四万大军,于万历二十八年平定叛乱,杨应龙自杀。

此役为万历三大征之一,播州之役结束,明军将播州一分为二,置遵义、平越二府。

这一次自己平定了西南之后,也要进行改土归流。

看来孙传庭的确有准备,所说的也全都切中要害。

虽然只是一个大体的框架,但是确定了路之后,详细的往前走就容易多了。

有了一个指导思想,后面就容易了。

朱由校温和的笑着说道:“爱卿继续说吧。”

“是,陛下。”孙传庭答应了一声,继续说道:“臣看了兵部关于西南的一些旧档,贵州提学道刘锡玄曾上书朝廷:

“云贵当地百姓遭受贪官污吏的盘剥,生活苦不堪言,然而当地土司也压榨百姓,百姓无一不愤怒。

“足见当时不仅夷民受到汉族官员的剥削,甚至土司也备受流官“脧削”。”

“如此一来,夷民活不下去了,自然就给了奢崇明这样野心勃勃之辈机会。他们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朝廷,带着手下人造反了。”

“所以臣以为,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要整肃西南的官场、澄清西南的吏治;同时改土归流,将夷民化汉;派遣读书人到西南去,宣威教化。如此一来,西南几十年之后必然归于我大明正统。”

看着侃侃而谈的孙传庭,朱由校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历史上的孙传庭就是一个非常有长远目光的战略家,只不过他碰到了一个急性子的崇祯皇帝,根本就没有给他施展报复的机会。

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很着急,他觉得大明已经完蛋了,一心想要光复大明的荣光。

可事实上,却是越急越不能办事。孙传庭就是这种越急越不能办事的性格之下的牺牲品,同时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如果自己给了孙传庭机会,把他放在西南,朱由校敢担保,十年之后,西南必定是另一番天地。

只不过不可能,还是要重新选人。

突然之间。朱由校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陈奇瑜。

说起来,陈奇瑜也是一个有才能懂军事的人,前些日子还在洛阳蹦跶。

如果福王的事情完了之后,自己或许可以给陈奇瑜考虑一下升官。

升到哪里去比较合适呢?

西南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朱由校觉得这个想法很好,陈奇瑜一定会感恩戴德的。

在朱由校想起陈奇瑜的时候,陈奇瑜完全不知道。

此时,他已经来到了百花楼,坐在二楼的一个包厢里边,手边放着一壶酒,不时的喝上一口。

屋子里面没有女人,只有师爷李芳站在他的身后。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李芳快步走到门口,伸手将门打开,见到门外有两个陌生的男人。于是他问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外面的人没说话,一闪身,露出了一个人的脸,正是通政司的通驿赵竹。

看到赵竹之后,李芳就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他微微让开一条道,让他们从外面走了进来,同时自己退到了陈奇瑜的身后。

陈四海走进了屋里面,看了一眼坐着的陈奇瑜,说道:“可是洛阳知县陈大人?”

这个时候陈奇瑜自然不能再坐着了,连忙站起身行礼道:“正是本官。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通政司巡查司司丞,陈四海。你可能没有听说过这个衙门,因为这是新成立的。本官正四品。”陈四海缓缓的说道,同时最后补充了一下自己的品级。

当然了,这不是为了在陈奇瑜面前彰显自己的品级,而是报出品级好办事。

正四品,这可就不低了。要知道,通政司的通政使只不过是正三品,左右通政正四品。可见这个陈四海的官职之高,绝对是通政司里面的排名靠前的人物。

“下官见过大人。”陈奇瑜连忙躬身行礼。

陈四海点了点头说道:“行了,起来吧。”

等到陈奇瑜站起身子之后,陈四海这才问道:“题本和密奏都是你上的?”

“回大人,正是下官。”陈奇瑜答应了一声。

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可隐瞒的,陈奇瑜本意就是想把事情闹大,所以对方问了自然就要说。

陈四海点了点头说道:“你知道陛下如何说吗?”

听了陈四海的话之后,陈奇瑜心中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因为臣子私下谈话很少牵扯到陛下,何况是自己和他也不熟。那么既然他提起陛下,肯定是有事情要说。

陈四海也没等陈奇瑜的回答,而是直接说道:“你的密奏到了京城之后,通政司的赵大人便拿着你的密奏入了宫,将密奏呈递给了陛下。”

“当日陛下就说了,你肯定还会上题本,如此一来才能将你的事情和密奏制度绑在一起,以此来逼迫朝廷、逼迫陛下,让朝廷和陛下严惩福王、严惩江南官场。”

“当时赵大人就问陛下,是否要将你拿下。陛下却说,朝廷的堂堂洛阳知县想要弹劾一个藩王,居然要用这样的方式。那么百姓有冤到何处去诉?他们要用什么样的方式?为什么要有密奏制度,为的就是陛下的不被蒙蔽。”

“陛下让我给你带一句话,你要相信陛下,既然陛下使用了密奏制度,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不会不管,所以这一次陛下让我来了。”

“原本通政使大人是想亲自来的,只是密奏制度刚刚建立起来,事情实在太多,通政使大人无暇分身,所以才让我过来了。”

听着陈四海的话,陈奇瑜一句都没有开口,但是他的心里面却有如翻江倒海。

他似乎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当今陛下大魄力,大决断,果然非自己可以比拟!

等到陈四海说完之后,陈奇瑜说道:“陈大人,等你回京之时,能否带一份奏折给陛下?”

陈四海看了一眼陈奇瑜,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自然没问题,不过有一件事情你要知道,陛下已经下旨,严禁官员题本密奏一起用。因为朝廷的驿站来回传送,那也是需要动用人员和花费钱粮的。”

听了陈四海的话,陈奇瑜苦笑着说道:“大人,下官已经无地自容了。”

“那我们就不说这件事情了。”陈四海点了点头说道:“这一次你弹劾福王和河南府知府的事情,无论是陛下还是朝廷都非常的重视,所以你说说情况吧。”

“要知道密奏是有前提的,那就不能是风闻奏事。你手上可有证据?”

陈奇瑜点了点头说道:“关于知府廖忠的证据,下官的手上有几个案子,人证物证俱在,全部能够证明他贪污受贿。”

“关于廖忠纳妾收礼的事情,整个洛阳城没有人不知道。他现在就在楼下,估计是又来寻觅姑娘,看上就会带回去,然后直接娶回家做妾,大操大办让人随份子。”

第二五八章 剥皮充草

陈四海深深的看了一眼陈奇瑜,他终于知道这位县令为什么要把自己约到青楼这里边了。

这就是让自己到这里来看一看,看看这位河南知府究竟在这里做什么。

“把你手中的证据交给我吧。”陈四海定定的看着陈奇瑜,沉声说道:“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过问了。”

这话让陈奇瑜一愣,有些迟疑的说道:“不用我做什么了吗?”

“你只是一个知县。”陈四海见他不解,耐心说道:“已经尽到了你的责任了。你做的很好,剩下的事情就该我来了,这是我的责任。”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四海站起了身子,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陈四海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缓缓的转头看着陈奇瑜,温和的笑着说道:“今时今日你的所作所为,可为大明官员楷模,陛下赞赏,官员佩服。我不希望有哪一天会来找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四海不再做任何停留,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屋子里面只留下了陈奇瑜和师爷李芳。

比起陈奇瑜本人,李芳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他迟疑着说道:“这位陈大人当真是有一些傲气。”

陈奇瑜则是笑了,伸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叶香瞬间充斥着整个口腔。

他笑着说道:“他是在保护我。”

“我一个洛阳知县,做到这个份上就已经足够了,再做下去的话,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我很喜欢这个人,如果大明的官员都有这个责任和担当,何愁大明不兴旺?”

“当今陛下用人之明,可见一斑;朝野之上对陛下的污蔑,也可见一斑。”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奇瑜也站起了身子,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比起刚来的时候,此时的他脚步显得异常的轻快。

洛阳城,一直以来都是繁华喧嚣的所在。

在洛阳城的西北处,稍显安静,这里有一个不太起眼的衙门,平日里来往的人很少。

即便有人路过这里,也要躲得远远的,如果是有可能的话,很多人会选择绕路。

这里就是洛阳的锦衣卫衙门。

原本是非常平和的一天,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事情,可是这一天锦衣卫的门口就来了一群人,看起来有些怪异。

看门的不由得多看了他们两眼。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身上穿着长袍,气质儒雅。

在他身后跟着几个男人,每一个人的神态都不同,不过也有几个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因为他们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一个人快步的走到了台阶上,对着看门的锦衣卫说道:“通政司巡查史陈四海陈大人,要见你们的千户。”

洛阳这个地方,只是一个府治,所以锦衣卫配备的是一个千户。

看门的人一愣,见对方递上的驾帖。连忙伸手接了过来。

他伸手将驾帖给打开,快速的看了一眼,或者说他快速的看了一眼后面的落款。

“通政司正四品巡查史。”

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官位,但是正四品可惹不起。何况人家还是京城来的,这就更不一般了。

看门的不敢怠慢,连忙说道:“我马上进去禀报。”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向里面跑了进去。

锦衣卫千户衙门里面。

洛阳锦衣卫千户陈百里正在喝茶。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闲暇的下午,锦衣卫衙门里面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事情,所以他有空来喝茶。

看着外面急匆匆跑进来的人,陈百里不禁眉头一皱,呵斥道:“什么样子?稳妥一点,稳妥一点。说了你们多少次了,不要遇到什么事情都这么着急,我们可是锦衣卫,代表着的是皇家的脸面,要稳重!稳重!”

来人喘着粗气停下了脚步,对着陈百里拱了拱手,说道:“千户大人,外面来了一群人,说是通政司的巡查使,这是他们的驾帖。”

听到驾帖两个字,陈百里立马坐直了身子。

显然对方的官职要比自己高,不然的话会用拜帖。现在用的是驾帖,就证明了对方的身份要高很多,因为差不多的情况下也会用拜帖,显得比较客气。

另外让陈百里注意的名字就是通政司的巡查使。

要是到这段时间通政司被提起来的频率可是非常高,只不过与锦衣卫的关系都不太大,所以他们也并不是很关心。

但是前几天来了一份文书,出自锦衣卫北镇抚司,通告各地方锦衣卫,遇到通政司的巡查使,一定要好好配合,不可牵延罔顾,否则一律按照家法处置。

这样的文书来的可是很不寻常,原本陈百里也没放在心上,谁知道这些巡查使什么时候来,会不会来。

没想到,这就来了。

陈百里的脸色不太好看。本来没什么事情,偷得浮生半日闲,现在可倒好。

他伸手将驾帖拿了过来,快速的看了一眼,猛地就站起了身子。

通政司巡查司司丞,正四品。

这个官职代表着什么,陈百里心中清楚得很,这代表着巡查司的最高长官驾到了。

原本这个巡查司就非同一般,现在最高长官还来了,这是有大事情。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陈百里连忙说道:“快快出迎。”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百里便快步的向外走了出去。

进来报信的锦衣卫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刚刚千户大人自己还说要稳重稳重,现在怎么不稳重了?

只不过这句吐槽只能是放在心里面,那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当陈百里从衙门里冲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一众人马。

陈百里连忙笑着抱拳说道:“不知道哪一位是陈四海陈大人?”

“下官洛阳锦衣卫千户陈百里,迎接来迟,还望陈大人恕罪。”

陈四海站在原地,也笑着抱了抱拳说道:“本官就是陈四海。”

同时陈四海的心里面有些怪异,怎么到处都是姓陈的?

洛阳知县叫陈奇瑜,这里又出来一个锦衣卫千户叫陈百里,幸亏河南知府不姓陈。

“原来是陈大人当面。”陈百里连忙笑着说道:“大人里面请。”

陈四海点了点头,跟着陈百里走了进去。

众人来到了后堂,分宾主落座之后,茶水也被端了上来。

陈百里客气的说道:“锦衣卫衙门简陋了一些,还望陈大人多担待。”

轻轻的摆了摆手,放下手中的茶杯,陈四海笑着说道:“为官者,清廉自守;衙门富丽堂皇,反而不美。”

“陈大人高瞻远瞩,说的对。”陈百里连忙笑着奉承道。

见气氛差不多了,陈四海也就没有再隐瞒,而是继续说道:“这一次到洛阳来,本官是奉了陛下的圣旨,先来彻查河南知府贪污受贿一案。”

“经过几日的走访调查,本官手里面已经握有了切实的证据。这一次到锦衣卫衙门来,是希望陈千户能够调拨一些锦衣卫的人手,跟着本官一起去索拿人犯。”

听到陈四海这么说,陈百里先是一愣,随后笑着说道:“如此,自然没有问题。”

“锦衣卫北镇抚司已经行文,各地锦衣卫应该配合通政司。所以大人有什么需要,但说无妨。”陈百里笑着说道。

只不过就抓一个知府罢了,对锦衣卫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陈百里的心里面也不平静,要抓河南知府廖忠了。

他们都是在洛阳地面上混的,陈百里自然知道廖忠的为人,只不过这不是他的职责,也轮不到他管。

洛阳的锦衣卫有自己的职责,好好的看着福王才是关键。如果福王有造反的举动,锦衣卫没有发现,那是他们的失职。其他的事情不归他们管。

不过陈百里的心里面也有一些疑惑,抓一个知府而已,何至于如此?

要知道,这个通政司的衙门能够调遣锦衣卫,可见其权力之大。

眼前的这个陈四海,又是通政司里面的实选人物,同时掌管着这个巡查司。查一个知府用得着他亲自出马?

稍稍想一想,陈百里就知道了,这里有事。只不过是什么事情他不清楚,也没有开口问。

“如此甚好。”陈四海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带着人跟我们一起走吧。”

说完这句话,陈四海便站起了身子,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陈百里有一些迟疑的说道:“现在就去吗?”

听到陈百里的话,陈四海停住了脚步,转过头盯着陈百里,脸上的笑容也缓缓的消失了,沉着脸说道:“陈千户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陈百里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马上准备人手。”

刚刚被陈四海看了这一眼,陈百里觉得心肝胆颤。

这家伙一看就不是善茬,而且问自己的话,摆明了就是有坑。如果自己说有不方便,估计就连自己都一起抓了。

“如此甚好,那我们就走吧。”陈四海点了点头说道。

事实上,陈四海如此做法,为的就是要保密,不给河南知府廖忠一丁点反应的机会。不然出了纰漏的话,他可担待不起。

要知道廖忠虽然是犯人,同时也是十分重要的证人。一旦消息走漏出去,鬼知道廖忠会不会自杀?

如果廖忠要是死了的话,自己往下还怎么查?

如果陈百里要拖下去的话,那就把他一起给拿了。

这一次的事情可是大案,估计整个河南府都要震撼。自己不可能在小事上出纰漏,谁的面子都不用给。

陈百里连忙点齐的人手,跟着陈四海直奔知府衙门而去。

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冲到知府衙门的时候,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看门的知府衙门的衙役,见到一群锦衣卫来势汹汹,转身就跑进去报信了。

同时有人上来想打招呼,陈四海直接说道:“直接弄到一边去。如果有人持械反抗,就地格杀!”

“有人胆敢阻拦,就地格杀!”

“有人胆敢大声叫嚷、传递消息,就地格杀!”

听着陈四海的三个就地格杀,陈百里就是一个哆嗦。

没错吧,自己果然没看错,这个家伙就是一个狠人,这番模样简直就是要冲进知府衙门大开杀戒。

这家伙不但胆子大,而且心也够狠的。

陈百里心中有些畏惧,同时还有一些兴奋。锦衣卫就应该有如此威风霸气!

可惜了……

压着腰间的刀,陈百里向前走了一步,朗声的说道:“所有人都冲进去,不要让他们叫嚷传递消息,直接把知府廖忠给拿下。”

“是,大人。”一众锦衣卫答应了一声,随后就冲了进去。

陈四海也跟着人群走了进去,只不过他在后面。

知府衙门里面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等到陈四海走进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知府衙门的大小官员全被押在一侧,知府廖忠被两个锦衣卫给押在了另外一侧。

见到陈四海走进来,河南知府廖忠梗着脖子,脸色胀红的瞪着陈四海,大声的说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做什么?”

陈四海面无表情的走到廖忠的面前说道:“不用叫了,你的案子发了。”

“至于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通政司巡查使,到这里来就是来抓你的。你看一下,这是通政司签发的逮捕文书,如果没什么问题,签字画押吧。”

廖忠的身子一哆嗦,整个人都颓丧了下来。

他是河南府的知府,对于通政司的巡查司,知道的更清楚一些。

这段时间早就叫嚷得哪都是了,只是廖忠没想到对方第一个案子就查自己。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衙门,谁想到它就动手了?

廖忠看了一眼逮捕文书,后面扣着巡查司的大印。

他抬起头巡视了一圈,缓缓的说道:“可是有人弹劾我?”

要知道廖忠这里也有通政司的通驿,知道他们就是玩奏折的。密奏制度出来之后,廖忠一直在担心手下有人弹劾自己,不过他也觉得可能性不大。

因为手下早就被自己给喂饱了,他们敢弹劾自己,那就等于把他们也全都给搭进去了。

陈四海看了一眼廖忠,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说道:“这个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何况你现在担心自己比较好。”

“把他的官服扒了、官帽摘了,带进来,本官要现在就审问。”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四海直接走进了知府衙门的大堂,坐到了主位上。

同时,陈四海对身边的人说道:“你们去二堂,知府衙门的其他人你们来审。如果他们愿意供认廖忠,且有实际证据的话,算他们揭发有功。”

“朝廷认罪的时候,会看在他们揭发有功的份上,对他们减轻罪责。你可以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心里有数。”

“是,大人。”几个人连忙答应了一声便下去忙了。

廖忠再一次被带到大堂上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没有了知府的样子了,被押着直接跪在了大堂之上。

看了一眼廖忠,陈四海说道:“你自己说还是我来问?”

“如果你自己说的话,算是你主动交代,等到大理寺审问的时候,或许会给你从轻发落;否则的话,你也知道下场不会太好。”

听了这话之后,廖忠抬头看着陈四海,直接就说道:“我自己交代。”

事实上在被抓的那一刻开始,廖忠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当今陛下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前些日子北京杀了多少官员?

那可是连自己都只能仰望的大佬。

京城六部衙门全都被清理了一遍,据说午门外血流成河。

听到自己能够得到从轻发落的机会,廖忠果断的认罪,丝毫没有侥幸心理。廖忠愿意把做的事情全都交代出来,只求能留自己一条命。

陈四海轻轻的点了点头,也丝毫不感觉意外。像廖忠这种人,怕死怕的要命,他不可能放过减轻罪责的机会。

陈四海说道:“那你说吧。”

同时,他对一侧的文书点了点头说道:“你负责记录。”

事实上,无论是大明朝,还是后世,贪官一旦被抓之后都会积极配合调查,很少有那种死扛的。

因为他们心里面很清楚,你越是死扛,你死的越快。

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在当今陛下已经杀了那么多贪官的前提下。

廖忠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的事情全交代了。

从他到洛阳为官开始,他是怎么样被腐蚀掉的,是怎么样被福王府给拉拢的,是怎么样为福王府大开方便之门的,同时是怎么样贪污受贿的,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说了,没有丝毫的隐瞒。

当然了,廖忠主要也是有倾斜的,把主要的罪责都推给了福王,他自己就说的比较轻微了,最大的罪责也就是贪污受贿。

陈四海静静的听着,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同时心里面有一点遗憾。

通政司不能够给这些人判刑,还真是让人有些不尽兴。否则,这样的人按照太祖时期的律法,直接就应该剥皮充草,然后直接悬挂在衙门的门口旗杆子上,为后来者诫。

自己家的顶头上司,那就是妥妥的太祖皇帝的支持者,认为所有贪官污吏都应该按照太祖皇帝时期的律法严惩。

贪污四十贯以上,全部剥皮充草,然后悬挂于衙门口的旗杆之上。让下一任到这里做官的官员没进衙门之前,就看到他上一任的尸体。

当然了,也算不上尸体了,因为只剩下人皮,里面已经全部充满了稻草,在衙门口的旗杆之上随风飘荡。

对于廖忠把责任推给福王,陈四海没有说话,因为到时候可以抓了福王之后相互印证。

这个廖忠摆明了是以为自己不敢抓福王。

第二五九章 去福王府拿人

陈四海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廖忠一件一件的招供着自个儿的案底子。

等到廖忠说完之后,陈四海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淡淡的对另外一侧的文书说道:“让他签字画押。”

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迟疑,廖忠很干脆的伸手蘸红泥按手印,直接就签字画押了,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

陈四海看了一眼廖忠的认罪供状,轻轻的点了点头,递给身后的人,直接说道:“行了,归档吧。”

闻言,廖忠顿时松了一口气,正想再说什么,只见陈四海已经走了。

离开审问大堂,陈四海来到了后面的二堂。

这里的审问也在继续,审的都是廖忠手下的官员,以及大小的胥吏。

这些人招供的速度显然比廖忠要快,但是他们与廖忠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甩锅。

廖忠把锅甩给了福王,至于这些人,自然是把锅甩给了廖忠。

对此陈四海根本什么都没说,一切都有查到水落石出的时候,现在自己手握着证据,一切都可以顺利的往下进行,用不着和这些小喽啰过多的纠缠。

自己是什么人?

通政司巡查司司丞。

跟他们掰扯,太跌份了。

于是陈四海直接找到洛阳锦衣卫的千户陈百里,他来到陈百里的面前说道:“陈千户,跟着我走一趟吧,我们去抓人。”

陈百里顿时就是一愣。

还去抓?

这不是已经抓够了吗?

他有些迟疑的看着陈四海,随即就反应了过来,心里面顿时忐忑不已。

事实上,在陈四海和他说这些事情的时候,陈百里就已经有了猜测。

毕竟以陈四海这么高的官位,这么重要的人物,不可能只是为了河南府这些官员来的。

这些官员虽然也很重要,但是根本用不着陈四海这样的人物。

陈百里当时就猜肯定还有其他的大人物要动,没想到现在成真了。

在洛阳这个地方,谁是大人物?

用脚趾盖想一想都知道,那就只有洛阳城中的庞然大物福王府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百里觉得陈四海要对福王动手了。

他瞬间冷汗就下来了,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锦衣卫的确是天子亲军,也的确是声名赫赫,曾经办过的大案子,打死的大人物,那也是非常多的。

可他只是一个锦衣卫的千户,这个买卖不好干。

“怎么,有问题吗?”陈四海看着陈百里,皱着眉头说道。

事实上,陈四海心里面已经有了想法。他觉得依靠锦衣卫不是办法,回去之后一定要组建自己的队伍用来专门抓人。

用锦衣卫人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一来担心泄密,二来担心他们不听话。

虽然锦衣卫的行文之中说的很严厉,可是陈百里还是很纠结,因为他真的害怕。

这个巡查司的陈四海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鬼知道锦衣卫上面会怎么说?

如果出了事情担,责任的肯定是自己,不可能上面的人担责任。

正在陈四海准备要再次说什么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个略微有些低沉的男人声音。

“没有问题。”仅仅是四个字,却是掷地有声,震撼了大堂里面的所有人。

随后呼啦啦一群人就冲了进来。

与陈百里带来的人不同,这些人的装备要好的多,清一色的飞鱼服绣春刀。

为首的人则是一身红色的麒麟服,腰间同样带着绣春刀。

来人是一个生脸,很多人都不认识,甚至连陈四海也只是觉得面熟。

但是,这个人的麒麟服可就不一般了,这一看就不是锦衣卫的标准配置,而是皇帝钦赐的。

嘉靖年间的锦衣卫指挥使张爵,得到了嘉靖皇帝赐四兽麒麟服、銮带绣春刀、银鎁瓢方袋三事。

嘉靖帝巡幸承天,特命张爵“充前驱使事,切机务悉倚毗焉,仍加食都指挥佥事俸。

要知道锦衣卫虽然穿的是飞鱼服,不过“飞鱼服”是个大名称,凡是装饰有飞鱼纹样的衣服都叫飞鱼服,而纹样包括这样过肩式的、补子式的等等,衣服款式则各种都可以。

真正的飞鱼服,那是要皇帝亲自赐予的。

据陈四海所知,当今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得到皇帝赐予的也只是一件麒麟服。

眼前的这个人一样穿着麒麟服,这就很不同寻常。

这个人可不是骆思恭。

那这个人是谁?

一边的锦衣卫陈百里眼睛都要瞎了,这是要怎么了?

怎么什么大人物都往洛阳跑?

看看来的那些人,哪一个自己都得罪不起。

来人根本没搭理陈百里,直接走到陈四海的面前,躬身道:“锦衣卫副指挥使许显纯,参见陈大人。”

许显纯。

这个名字陈四海听过,他也终于想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前段时间京师里面闹过一些事情,骆思恭引起了陛下的不满,那个时候许显纯被陛下招到了皇宫里面,具体说了什么不知道。

此事也没有闹腾的太大,毕竟他们不太关心锦衣卫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许显纯了。

看他这个样子,显然是为了自己而来的。于是陈四海说道:“不知道许副指挥使来此,所为何事?”

“回陈大人,卑职是奉了陛下的圣旨,来到洛阳辅助大人的。”许显纯缓缓的说道:“陛下担心大人到了洛阳之后身边没有可用的人,也担心地方上的人过于迂腐废物,所以特派我来。有什么事情请大人尽管差遣。”

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许显纯只看着陈四海,但是一边的陈百里却觉得自己被骂了。

迂腐废物说的就是自己吧?

可是陈百里这个时候根本不敢站出来,甚至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缩,让其他人全都看不到自己。

陈四海听了许显纯的话,脸色缓和了不少。果然是陛下的安排。

心里面感叹了一句陛下圣明,陈四海对许显纯说道:“本官要去福王府拿人,你可敢跟着本官一起去?”

“锦衣卫眼中只有陛下的圣旨。”许显纯缓缓的说道,语气十分的平淡,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停顿了一下,许显纯才继续说道:“陛下让卑职听大人的命令,自然是大人让做什么,卑职就做什么。”

听到这话之后,陈四海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出发吧。”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废话,到了这里来就是做事情的,没有必要再费口舌。

大家本就是合作的关系,尿不到一个壶里面,交情的事情就不用了。

知府衙门被拿下的事情自然已经传遍了洛阳城。

要知道,这可是大事情。于是知府衙门门口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当然了,也有不少人是来打探消息的。

只不过知府衙门门口站着锦衣卫,他们别说上前去询问了,连靠近一点都不可以。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知府衙门犯事了。

在所有人都疑惑的时候,知府衙门里面突然冲出来一群人。

锦衣卫浩浩荡荡的开路,一群人沿着大路就向另外一侧走了过去。

刚开始大家还有一些莫名其妙,但是目标很快就被推出来了。

目标就是福王府!

在判断出这群人要去福王府之后,无数人开始大惊失措,也有人震撼不已,同时关于这些人的猜测也多了起来。

这究竟是什么人?

直接就在支知府衙门把所有的官员全都拿下了,还敢去福王府。胆子太大了吧?

洛阳县衙门之中。

陈奇瑜正在喝茶。

师爷李芳正陪在一边,此时的他脸上还带着震惊,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半晌,李芳说道:“大人,这京城来的陈大人当真非同凡响。”

“本官在意的倒不是这个,他们虽然快速的拿下了知府,但那是他们的权力。”

“让本官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能够调动锦衣卫,当真是出人意料。”陈奇瑜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缓缓的说道。

一边的李芳也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赞叹的说道:“恐怕以后通政司这个巡查司衙门的名号,会吓坏不少人。”

李芳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兴奋,同时还有一些幸灾乐祸。

听了这话之后,陈奇瑜也笑了。

刚想说点什么,只是还没等到他开口,外面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一个人在门口停了下来。

李芳连忙快步的走了出去,很快他又走了回来。

他来到陈奇瑜的面前,脸上全都是震惊,语气之中也带着不敢置信的说道:“大人,陈大人已经带着人去了福王府,据说同行的有不少锦衣卫。”

“为首的锦衣卫是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大员,洛阳的锦衣卫千户廖忠只能跟在后面。”

听了这话之后,陈奇瑜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说道:“显然这些人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准备的,陛下果然圣明!”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奇瑜站起身子说道:“带上咱们的人,咱们也去福王府。”

李芳看着自己家大人,有些迟疑的说道:“大人,那位陈大人不是说不让咱们插手吗?况且要对付的是福王府,咱们的人去了也没什么用。”

转头看了一眼李芳,陈奇瑜沉着脸说道:“这次要动的是福王,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带着咱们的人过去看看,如果没有事情,自然是好的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我陈奇瑜一定要帮帮场子。”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奇瑜大步的向外面走了出去。

他的心里面早就坚定了想法,如果事情一切顺利,他自然不插手如果真的闹出什么乱子,他是一定会出手的。

陛下圣明,陈四海陈大人不惜个人名利,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陈奇瑜岂能作壁上观?

无非就是一些名声、一顶官帽子,不要了又能如何?

在陈奇瑜带着人出发的时候,陈四海已经带着人到了福王府。

福王府在洛阳就是一霸主,所以福王府的门子自然也傲气的很,一般人他不放在眼里。

可是此时,门子却有一些心虚了,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来的这群人不一样。

那些人全都站在后面,上来叫门的是锦衣卫千户陈百里。

要知道,那可是锦衣卫的千户,能让他在前面给叫门的,可见身份何其不一般?

尤其是这里面还有锦衣卫,那就说明这些人的地位肯定比陈百里高很多。也就说明了一件事情,这些人是京城来的。

在洛阳的地面上,没有人比陈百里的地位更高。

能在王府看门的,自然也是足够机灵的人,连忙笑着迎了上去。

陈百里也没废话,直接说道:“通政司巡巡查司陈四海陈大人,锦衣卫北镇抚司副指挥使许显纯许大人,求见福王。还请代为通传。”

门子听了这话之后,顿时就是一激灵。

果然是大人物。

通政司巡查司他没听过,但是锦衣卫北镇抚司,这可不是没听过的衙门。

于是门子连忙说道:“我这就去通报。”

说完,他撒腿就往里跑了。

很快,门里面就有了动静,出来的是一个老太监,脸上带着微笑。

他笑着对着眼前的一众锦衣卫拱手说道:“咱家是王府总管李玄,见过两位大人。不知两位大人今日到王府来,有什么事情?”

陈四海看了一眼眼前的李公公,面无表情的说道:“巡查司办事,闲杂人等不得过问。本官要见福王。”

听了陈四海的话之后,这位福王府的李公公的眼睛直接就眯了起来,缓缓的说道:“这里可是福王府,也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见王爷的。”

陈四海刚想说什么,一边的许显纯已经上去了。

许显纯一把抓住李公公的衣领子,往下一拉,膝盖猛的顶在李公公的肚子上,随后将他像麻布袋一样扔到了身后,直接对手下人吩咐道:“掌嘴。”

这一次到洛阳来,许显纯很清楚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说白了,就是来背黑锅的,为这位陈四海陈大人背黑锅。

陛下就是让他来干这个的。所有得罪人的事情全都要自己来干。

在许显纯看来,福王府都要趴下了,福王府的一个区区太监也敢在这里造次,真当自己是宫里面的那几位公公?

这种人就不用客气。

身后的人拎着李公公,上去噼里啪啦就是一顿大嘴巴子,更是毫不客气。

第二六零章 福王造反

陈四海回头看了一眼挨打的李公公,又转头看了一眼许显纯,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他算是看清楚了,这个徐显纯就是陛下安排给自己的刀,只是这个许显纯的表现让他没想到。

这可真是毫无顾忌、下手又狠,同时又敢干。

这个人看来要出头了。

李公公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这个时候许显纯走到他的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道:“是你没有通报给福王,还是福王不见我们?”

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关键的问题。

如果是李公公没有通报给福王,那他就是一个太监在搞鬼罢了;如果是福王不见他们,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处理的方式也截然不同。

李公公虽然被打了,可是依然梗着脖子说道:“这里可是福王府,你们居然敢打咱家!你们一群阿猫阿狗的也想见王爷?!”

见李公公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许显纯直接站直身子,伸手握住了腰间的绣春刀。

没有丝毫的废话,缓缓的将刀从刀鞘中抽了出来,看着李公公,许显纯冷声说道:“我再问你一遍,是你没有通报给王爷,还是王爷不见我们?”

“你想好了再回答,如果你还不说,我就剁你一只手;之后,我会再问第二遍;如果你还不说,我会砍了你的脑袋,绝对不会问第三遍。”

陈四海看了一眼许显纯,眉头一皱。他可不觉得许显纯是在吓唬李公公。

要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两方已经刚到这里了,如果他说的话没有做到,那么就成了放屁。

这个许显纯肯定不会把自己的话当成放屁。这一次陛下让他来洛阳,他肯定是要把握机会表现的。

因为陈四海已经听到了一些消息,那就是陛下已经对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不满意了,随时都可能罢免了他。这个许显纯可能就是陛下选定的人。

这样,陈四海还有一些担心,骆思恭他虽然看不上,可是也不会像这个许显纯那样。

这个许显纯心狠毒辣,做事毫无顾忌,他坐上了锦衣卫的指挥使的位置,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情。

现在虽然朝中和锦衣卫的冲突不多,但是还有一个东厂的魏忠贤呢。如果再加上一个这样的锦衣卫指挥使,恐怕很多人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不过陈四海知道这是以后的事情,回京之后找老师商量一下吧。

李公公这个时候看着许显纯,终于哆嗦了。

他也看出来了,自己眼前的这个锦衣卫说的不是假话,如果自己还不说,他先会剁了自己的手。

李公公连忙说道:“是王爷不见你们。”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公公的身子一下子就颓丧了下去。他也知道自己这就算完了,即便这一次平安过关,王爷也不会饶了自己。

他心中顿时涌现出了无限的悔恨,可是他也知道没有办法,如果不说,真的没命了。

许显纯站起身子看向陈四海,脸上带着询问的表情。

在许显纯看来,他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事情就留到陈四海来做了。

至于福王不见他们,那就是福王的事情了,同时也是陈四海要解决的问题。

陈四海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他看了一眼李公公,说道:“现在你再进去禀报,我们会在门口等一炷香的时间。如果福王还是不见我们,我们会自己进去。”

这句话,陈四海说的很严肃,显然也不是在开玩笑。

“好好,我这就去。”连忙答应了一声,李公公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就向里面跑了进去。

脚步那叫一个迅速,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呆了。

福王府里面。

福王正在喝酒。

在他面前是一群跳舞的王府侍女。

此时此刻,福王很不满意。

事实上,对于他在洛阳的生活,福王就没有满意过。要知道,当初他可是差一点就做了太子、当了皇帝的人。

那个和自己争太子位子的人,现在人都已经没了,当上皇帝的居然是他那个傻儿子。

这让福王很不满意,心里面的憋屈可想而知。所以福王可劲在洛阳这个地方,捞钱玩女人,发泄自己的不满。

听到京城有人要来见自己,福王直接就给打发了。他可不觉得京城的人有资格见自己,同时他也觉得自己那个小皇帝侄子,根本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当初自己那个愚蠢的哥哥,还不是恨自己恨得要死?

可是大明朝也是有规矩的地方,自己这个藩王只要安分守己,那就什么都没有问题,死不了,也没不了王位,没人敢对自己这个藩王怎么样。

正在这个时候,李公公从外面跑了进来,进来之后直接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他声音颤抖的说道:“王爷,王爷,那些人还在外面,他们说如果王爷不见他们,他们就自己进了,而且他们还把奴婢给打了一顿。”

看见李公公之后,福王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居然敢打福王府的人?

同时,福王心里面顿时就涌起了一股怒气,居然敢对自己的人如此?

这个李公公可是从京城跟着自己来的,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伺候,除了自己没有人敢动他。现在居然被打成了这个样子?

而且他们还说什么,如果自己不见他们,他们就自己进来,简直胆大包天!

两百多斤的福王猛的站起身子,一拍桌子,身上的肥肉一顿颤抖。

他怒声的说道:“这些人好大的胆子!去,你去,让王府的侍卫拦在门口,告诉他们本王就是不见他们!刚才是谁打的你,你去给本王打回来!”

听了这话之后,李公公眼中顿时就兴奋了。这是自己的机会,只要把那群人给打跑,那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李公公快步的往外走,大声的说道:“奴婢这就去。”

在福王府大门外,许显纯和陈四海静静的等着。

许显纯在看向陈四海的时候,目光之中多了几分忌惮,同时也有几分不敢相信。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像陈四海这样的文官。

要知道这个陈四海的所作所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胆大妄为。

“王爷不见我们,我们自己进去。”这句话说的多么的霸气?

可关键是他陈四海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底气?

这可是福王啊,冲撞了王府的威仪,他恐怕承受不起。

对于通政司现在的情况,许显纯也是知道一些的。他们可并不怎么得人心,事情真的传回去之后,恐怕有些人会对他们发难。即便那些人不是真的想帮福王,也会拿这些事情说事。

对此陈四海似乎没有察觉一样,这让许显纯有一些迟疑了,他有什么依仗吗?

正在这个时候,福王府里面突然冲出了一队人马,一看就知道是王府的护卫。

虽然这些年王府的护卫规模一再缩减,但是还是有人的。这些人全都是士卒的模样,装备的也都非常好。

为首的就是那个鼻青脸肿的李公公,此时与刚刚简直判若两人,更是恢复了刚刚的那一种不可一世。

他伸手指着许显纯和陈四海,脸上露出了笑容。

但正是因此,他也牵动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的。

“王爷就是不见你们,你们能如何?”李公公咬牙切齿的说道,同时对身后的人说道:“上去把他们打一顿!王爷说了,只要不打死了就行。”

听到李公公说这句话,陈四海一皱眉头。

站在陈四海身边的许显纯也是一愣。

他也没想到福王居然如此嚣张,如此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简直就是在作死啊!

此时,许显纯兴奋了起来。

要知道他这次来主要是来帮忙的,心里面自然不甘心。只不过有时候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差事不是给你的,不是让你办的,所以你也只能甘甘心心的当绿叶,没有其他的选择。

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事情闹大了,自己就有机会了。

只是没等许显纯做什么,陈四海向前走了一步。

他看着慢慢向前的福王府的人,缓缓的说道:“本官通政司巡查司司丞陈四海,正四品。陛下有令,凡攻击通政司巡查司者,一律斩首示众,全部按谋逆罪论处。”

“你们如果敢冲上来,所有人全部满门抄的。今天本官把话放在这里,如果你们想这么做的话,那就上来试试看。”

这句话一出之后,那些人瞬间就停下了脚步。

他们是王府的人不假,平日里也足够嚣张跋扈。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他们要对付的眼前这个人是当官的,而且还是文官,从京城来的。

如果事情真的闹大了,王爷可保不住他们。

这个时候,许显纯也向前走了一步,然后缓缓的说道:“本官锦衣卫北镇府司副指挥使许显纯,你们难道想造反不成吗?马上放下手中的刀枪,否则格杀勿论。”

随着他的这一句话,跟在他身后的锦衣卫,猛地抽出了腰间的刀。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随时准备动手杀人。

气氛一瞬间就剑拔弩张了起来。

陈四海看着眼前的人,缓缓的说道:“如果你们现在不放下刀枪,本官可以断定这就是福王指使的要造反。本官马上调集河南府的人马,踏平福王府。”

此时此刻,陈四海不但是这么说的,他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反正这一次自己是来扳倒福王的,怎么办都无所谓。如果福王真的敢动手的话,那就是造反,事情反而简单了,直接按照造反处理。

调集大军直接平叛,等到什么踏平了福王府,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至于自己以后的下场,陈四海抛在了脑后。

这一次的事情如果办不成,自己也完蛋了;至于办成了,即便受到处置自己也死不了,到时候自己的声望肯定会非常高,官丢了也就丢了。

许显纯看了一眼陈四海,觉得自己应该向人家学一学。

看看这霸气,直接就把福王定性为造反了。

“你们敢动手试一试?”这个时候,人群外突然冲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洛阳知县陈奇瑜。

他来到陈四海两人的面前,躬身说道:“下官洛阳知县陈奇瑜,参见两位大人。不知两位大人可有吩咐?”

陈四海看了一眼陈奇瑜,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来了。这个陈奇瑜也是挺好的。

陈四海直接说道:“你来的正好。福王府抗拒天威,不允许我们入府,还要带着兵攻击我们,此乃造反之举。”

“福王造反,祸乱河南,百姓惶恐。你马上去河南指挥使那里送信,让他们马上带人过来平叛。”

“是,大人。”陈奇瑜连忙答应了一声。

这一下子可把站在门口的李公公给吓坏了,他身后的人更是惶恐不已。

怎么就造反了?

怎么就叫大兵来平叛了?

闹成这样就完了!

许显纯看了一眼陈四海,又看了一眼陈奇瑜,向前走了一步,大声的说道:“放下手中的刀枪,否则一律以谋逆罪论处。”

站在台阶上的人四下看了看,不知道哪个胆小的先把刀放下了。

有的人带头,其他人自然是有样学样,全都噼里啪啦的把刀剑扔下了。

看到这一幕之后,李公公转身就往里面跑,要去告诉王爷。

陈四海三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这默契不错。

不过随后他们的目光就分开了,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

李公公连滚带爬的跑去屋子里面,看见跳舞的人已经走了,王爷正坐在那里喝闷酒。

他连忙说道:“王爷。出事了!”

“那些人说了,如果咱们的人敢动手,就说王爷您造反了!洛阳知县陈奇瑜也来了,那个叫陈四海的也让陈奇瑜去调兵平叛。”

这一次福王有些发愣。

这是谁呀?

哪里来的楞头青?

他的脸色黑如锅底,心里面乱跳,一时之间有些迟疑。

不过反而也让他冷静了下来,他看着李公公问道:“那个陈四海真这么说的?”

“是啊,王爷,他们还让王府的人放下武器,否则就以谋逆罪论处。”

第二六一章 封锁福王府

沉默了半晌,福王终于回过神来了。

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人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们真的敢这么做。

福王有些胆寒了,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战。

京城要对自己动手了。

这是福王的第一个反应。

显然福王预估错了,自己的这个皇帝侄子有动手的胆子。

可是他怎么敢呢?

他怎么敢这么做呢?

一方面是不敢置信,另外一方面就是深深的恐惧。

强制平复下颤抖的内心,福王缓缓的说道“让他们进来吧,本王倒要看一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李公公一愣,随后连忙说道“是,王爷。”

现在李公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以说是六神无主。听了福王的吩咐之后,他赶忙转身向外面跑了出去,一丝一毫都不敢迟疑。

在福王府的大门外,陈四海正站在门口,堵住了出路。

周围没有人敢说话,甚至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看热闹的人早就已经退出去老远,虽然还没有各自散开,但也都是秉着呼吸。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的事情大了,他们心里面有些害怕,更多的却是兴奋。

陈奇瑜则是在偷眼看着陈四海,心中有些感叹,这位陈大人果然不同凡响。

陈奇瑜还记得他对自己说的话,事情交给他办了。

果真是言而有信。

时间不长,李公公就从里面跑了进来,直接来到陈四海的面前。

刚刚的跋扈早就消失不见了,他语气恭敬的说道“陈大人,王爷请你们进去。”

听到李公公这么说,陈奇瑜松了一口气。

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如果福王真的拉下脸来胡闹,那恐怕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事实上在场的三个头头之中,只有陈奇瑜是这么想的。

陈四海根本就无所谓,福王无论怎么选,自己要做的事情都一定要做。

一边的许显纯只是有一些失望,福王怎么就认怂了呢?

在许显纯看来,福王强硬到底才是最好的,最好是动了手,到时候事情就闹大了,自己的机会就来了。可惜啊,福王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蠢。

陈四海点了点头说道“前面带路吧。”

“是,大人。”李公公答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迈步走进了福王府。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进去了。陈四海带着两个人,许显纯也带了两个人,可以说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踏进福王府。

很快陈四海他们就被李公公带到了大厅。

福王坐在王位上,脸色阴沉的很可怕。他目光冰冷的看着走进来的几个人,也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陈四海等人走到了大殿的中央。

陈四海躬身行礼道“通政司巡查司司丞陈四海,见过王爷。”

一边的许显纯也连忙上前说道“锦衣卫北镇抚司副指挥使许显纯,见过王爷。”

福王看着陈四海两个人,半晌没有说话,也没有让他们两个人免礼。

他就那么盯着陈四海两人,显然就是为了让他们多撅着一会,这是他报复的手段。

陈四海一皱眉头,他没想到福王居然搞这样的小手段。

不过陈四海也不会吃这个亏,根本没等福王开口,自己就先站起来身子。

一边在许显纯看得啧啧称奇,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陈大人,这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陈四海站直身子之后,直接说道“王爷,臣奉皇命而来,到洛阳来是为了彻查河南知府廖忠之事。”

“廖忠因为贪污受贿已经被拿下,臣已经审问了他。根据他的供述,很多事情牵扯到了王府。臣今日过来,是为了彻查此案。希望王爷将犯事者交与臣。”

陈四海这句话说的很明白,我是来抓人的,就是抓你王府里面的人;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把人交给我。

福王生气地看着陈四海,这是多么的不将本王放在眼里?

“你说的是什么人?”福王咬着牙说道。

陈四海从怀中拿出了一份名单,说道“根据廖忠的供述,这些人就在这份名单之上。王爷请过目。”

这个时候,李公公连忙走了过来,伸手将陈四海手中的名单接了过来,然后快步的走到福王的面前,双手将名单呈给福王。

伸手向名单拿了过来,福王快速的看了一眼。

这上面的确有不少人,有些是王府的管事,有些是朝廷派的王府来的官员,大大小小的二十几个人。

这些人要是被抓了,王府就瘫痪了。

而且自己这些年干的事情,基本上都是通过这些人。

福王可不会认为他们只是为了抓这些人。

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对自己这样的态度,显然这就是对自己来的。

如果让他们把这些人抓走,恐怕下一步他们就要抓自己了。

福王可不认为这些人落到他们的手里面,还能够保护自己、不供述自己。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这些人不可能交给他们。

于是福王说道“本王会让人查一查,如果事情属实的话,人自然会交给你们。”

这些人到时候肯定会被自己藏起来,你们想找都找不到。

福王在心里面冷笑,实在逼急了就把这些人全都弄死,到时候死无对证,你们能怎么样?

福王心里面已经打定了主意,就是不把这些人交出去。

对于福王的反应,陈四海丝毫不意外。

福王要是乖乖的把人交出来,那才有鬼了。

陈四海向前走了一步,沉声说道“抓人审案是臣的职责,王爷无权过问。请王爷把人找来交给下官。”

听了这话之后,福王瞪着眼睛说道,“找人也需要时间,你们明天再来吧!”

说完,他一挥袖子就要赶人了。

陈四海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找几个人而已,为何要等到明天?”

“如果王爷自己找不到或者不方便找,那么臣可以帮忙。锦衣卫的人就在外面,臣相信锦衣卫能够找到人。”

无论如何,陈四海今天是不可能回去的。

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陈四海是一定要把人带走的,无论福王愿意不愿意。

名单已经给福王看过了,自己今天要是走了,这些人就永远都找不到了。

瞪着眼睛看着陈四海,福王再一次说道“你还敢搜查王府不成?”

“难道王爷想抗旨不遵不成?”陈四海大声的说道“臣乃是陛下亲命的钦差,奉旨彻查河南知府一案,凡是有关人等均不可无故阻拦。这是陛下的圣旨,王爷难道想抗旨不成?”

扣帽子谁不会呀!

陈四海在心里面冷笑,福王还真是把自个儿看得太高了。

陛下不想动你的时候,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们尊重你是尊重皇权,任何对王爷不尊重的行为,那都是对皇帝的挑衅。

可是如果皇帝想动你,那你是什么?

福王阴沉着脸看着陈四海,心中怒气勃发,他恨不得叫人进来把他们两个直接就弄死在这。可是福王也知道不行,如果这么干,就只能等同于造反了。

福王在河南虽然有权有势,可是也知道自己权势的来历。如果真的造反的话,那就完蛋了。

当年宁王造反的时候,那可是声威赫赫的,可是结果呢?

短短时间就被平定了。

“王爷,臣最后再说一遍,王爷难道想抗旨不成?”说这句话的时候,陈四海又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宁王,脸上的表情已经略显狰狞了,一眼就能看出他心里发了狠了。

一边的许显纯沉着脸,他也跟着向前走了一步。

许显纯的心里更清楚,陈四海没有退路,自己更没有退路。

陛下这次让自己到洛阳来,就是为了考验自己,如果自己退缩了,自己也就完蛋了。所以无论陈四海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情,自己都必须跟随。

福王狠狠的按着椅子,手上青筋暴起,脸上的表情狰狞了起来。

不过半晌之后,福王还是颓然的松开了手,说道“你去把那几个人找来吧。”

这话,福王是对李公公说的。

一边的李公公连忙答应一声道“是,王爷。奴婢这就去。”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公公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只是李公公刚走出去,在他的身后许显纯就跟上了。

显然,许显纯目的很明确,不让这个李公公搞鬼。

无论是陈思海还是许显纯心里都清楚,如果自己不跟着,恐怕这些人就要畏罪自杀了。

让这个李公公去报信,恐怕送去的就不光是信,还有要这些人命的毒药。

等到两人出去之后,大殿里面就只剩下福王和陈四海了。

福王看了一眼陈四海,冷笑着说道“陛下是想让我死吗?”

“如果想让我死的话,何苦如此作践我?”

“还是,单纯的想让我难看,为了给先帝报仇吗?”

听了福王的话,陈四海一皱眉头。

这种论调绝对不能够传出去,否则会影响当今陛下的形象。

以福王犯罪来治福王的罪,这是政治正确,没有人会说什么;可是如果绕到先帝这件事情上来的话,那么陛下的形象必然受损。

因公或者是因私,那代表的事情可不一样,陈四海不可能让福王这么说,于是他说道“此事与陛下无关。臣此次过来,只是因为王爷牵扯到了河南知府廖忠一案。”

冷冷的看了一眼陈四海,福王突然笑了。他看着陈四海说道“这话,你自己信吗?”

陈四海虽然知道福王肯定不会认同他的说法,可是有些话他还是要说。于是他接着说道“臣所行之事,问心无愧。所有与案件有关的犯人,人证物证俱在。无论是谁来查,结果都是如此。王爷还是放宽心的好。”

福王瞪了一眼陈四海,便不再和他说话了。

意思很明显,他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剩下的话就是白费唇舌。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只是那么静静的站着。

等了很久之后,许显纯和李公公终于从外面走了进来。

许显纯的脸上带着兴奋,李公公则是一脸的悲愤,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许显纯来到陈四海的身边,恭敬的说道“陈大人,都已经带走了。”

陈四海点了点头,对许显纯说道“让你手下的锦衣卫把他们的家人全部抓捕进去,全都送到知府衙门的大牢里面去。”

“是,大人。”许显纯连忙答应了一声。

陈四海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

要知道,一旦这些人被抓进去之后,这些人的家人就成了不确定的因素,放在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

福王可以用他们来威胁那些被自己抓起来的人,同时也能利用他们搞出更多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四海不可能任由他们在外面,所以直接就把他们先抓起来吧。

福王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就更黑了。他看着陈四海和许显纯,怒气冲冲的说道“难道你们还想用他们的家人胁迫他们污蔑本王不成?”

“你们这些佞臣,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离间天家感情。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对于福王的愤怒,陈四海不置可否,脸上的表情很平淡,看不出喜怒。

他缓缓的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那臣就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根本就没等福王答应,陈四海转身就在外面走了出去。

许显纯连忙跟他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迈出了大殿。

坐在椅子上的福王,脸色黑得可怕,猛地将身边的茶杯扔了出去,发出了哗啦一声脆响。

随后就福王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都快被恐惧给淹没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怎么就敢这样呢?”

福王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一前一后出了福王府,陈四海终于松了一口气。

事情到这一步可算是做完了,回去把这些人审问了之后,剩下的就不是自己的事情了。

他看了一眼许显纯,说道“让你的人围着福王府,从今天开始任何人不得进出。想要采买什么东西,让锦衣卫的人去买。”

许显纯愣了愣,有些迟疑的说道“大人,我们有圣旨,我们擅自封锁了福王府,是不是交代不下去呀?”

第二六二章 一网打尽

陈四海看了一眼许显纯,他当然明白对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虽然他们之前做的事情很嚣张,但事实上都是在福王反击了之后才做出的应对。

这一次却不一样,他们主动封了福王府。

陈四海看着许显纯,缓缓的说道:“我们不能冒一点风险,谁也不知道福王会做出什么事情。如果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到时候我们谁都交代不下去,说不定还会死无葬身之地。你觉得这样好吗?”

许显纯直接打了一个冷战,终于明白陈四海为什么这么做了,他也知道为什么陈四海会这么说了。

所谓不好的事情,那就是福王可能会狗急跳墙。

一旦福王狗急跳墙真的造反,许显纯不相信福王会成功,但是自己和陈四海两个人就完蛋了。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两人就是罪人,逼反了福王,无论是什么理由都没好果子吃。或许陛下会原谅自己和陈四海,但是自己和陈四海任由福王造反,这就是失职。

何况福王造反之后,还有比自己两人更适合用来祭旗的人吗?

自己和陈四海两个的脑袋正好合用,到时候福王会杀自己二人。

许显纯很快就回过神来了,他连忙对陈四海说道:“大人说的有道理,我马上就去安排。这几天我会亲自盯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任何差错。”

见许显纯这么答应,陈四海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许显纯是一个新人,但是领悟能力非常好,而且会做人,有决断、不拖泥带水,下手也足够狠。

这是一个即将腾飞的人,尤其是许显纯还在锦衣卫这样的衙门。

陈四海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来,许显纯日后肯定是自己的好帮手;二来,以后说不定会成为对手。

不过很快陈四海就把这种想法抛出了脑子,因为他知道这一次这事情必须办好,先顾眼前吧。

陈四海带着人走了,他要回去审问。

把这些人审问出来,整理好了罪证之后,陈四海会让人把罪证送到京城去,至于接下来怎么做,那就不是他能够做主的,需要陛下来做主了。

毕竟处理一位藩王,即便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也不是他陈四海能够说了算的。

此时此刻,京师,西苑之中。

朱由校满意的松了一口气。

天气终于凉爽下来了,不过估计也快要入冬了。

这是一个没有秋天的地方,倒不是真的没有,而是秋天太短,晃眼就没了。

不过这几天凉爽的日子倒是很舒服。

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徐光启,朱由校笑着说道:“袁可立已经出发了,云南那边没什么问题,不用担心,相信很快就会有捷报传来。”

徐光启点了点头说道:“臣担心的是这次百工院送出去的火器。也不知道在云南那边能不能合用。”

这一次派袁可立去云南,自然不可能让他自己去。朱由校派遣了一队人马跟着他,是从戚金那边调过来的。

这队人马由戚金的儿子戚元功率领,人数也不多,只有3000人。

不过这些人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那就是他们装备了百工院的新式武器。

除了新式的盔甲和刀枪之外,还有新式的火器,比如那种需要一个人用肩膀扛了就能走的火炮。

另外还装备了新式的燃烧弹和爆炸弹,还有新式的燧发枪2000支,外加100门新式的火炮。

这些装备将百工院的库存全都掏光了。徐光启担心的是这些东西,他知道朱由校对这些武器寄予厚望。

如果这批武器在云南出了什么问题,那就很麻烦,这会影响到百工院未来的发展。

对此,朱由校倒是不在意。不过他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让徐光启和百工院上上心,好好干活别发飘。

现在心里面担惊受怕的,等到好消息来了,喜悦才更加的甜美。

“总要等事情出了才知道结果。”朱由校看着徐光启笑着说道:“现在就不要担心了。”

徐光启点了点头说道:“是,陛下。臣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情,内务府那边已经把卖如意豆的钱送到了户部,算是填补了今年的亏空。不过还是差一些,要节衣缩食,不过今年的俸禄应该都能发下去。”

朱由校点了点头,略微有一些头疼。

事实上,大明朝的财政状况一点都不健康,拖欠公务员工资的事情一直都存在,而且没有什么好办法。

虽然朱由校今年停掉了皇宫里面的营建,可是还有两个皇帝的陵墓要修。

虽然朱由校觉得那么修是在浪费钱,可是他也没有去挑战主流的价值观。如果真的要这样做了的话,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意,甚至是那些支持他的人也会不满。

有了皇陵这两笔比较大的开销,再加上各地的军饷人员支出,钱还是不够。

对此,朱由校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抄家拿了一部分;内务府那边虽然有一些收入,但是还不多;百工院那边也在烧钱,另外朱由校还让内务府在悄无声息地囤积粮食。

这些都是比较大的开销,何况他还给辽东那边也送了不少钱过去。

说起来还是紧巴巴的一年,甚至财政上还有亏空。

内库里虽然还有几百万两,但是那些钱不能动,那笔钱有其他的用处。

云南那边这一次估计就要花不少钱,希望福王那边能多给自己一点吧。

想到这里,朱由校叹了一口气,不然明年就更难了。

摆了摆手,朱由校说道:“会好起来的,爱卿也不用太担心。明年土豆推广开之后,会有一个好收成。至少市面上的粮价会降不少,应该能多收点税。”

“是,陛下。”听到朱由校这么说,徐光启点了点头,他心里面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收税的份额不变,但是产量提高了之后,多少还是能够多收一点的。

何况土豆的产量高了之后,市面上的粮价应该会降不少,朝廷收粮食的时候就不用花那么多钱了。

事实上这也是一个问题,明年京城之地的粮食肯定会降下,朱由校还要额外的准备一笔钱来收粮食。

一来,到这个时候粮食无比的重要;二来,可以用来平息粮价,把粮价维持在一个比较稳定的档位。

如果粮价贬值的话,那么会导致很多自耕农破产,这是朱由校不想看到的。他暂时想做的事情就是维稳,其他的什么事情都不重要。

至于要维持到什么时候,那就要等自己把事情都做完了之后。

“陛下,通政司送来的密奏。”陈洪来到朱由校的身边,手里面捧着一个木头盒子,恭敬的说道。

听到陈洪的话,朱由校抬起头,神情有一些复杂。

一边的徐光启则是身子一震。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朝廷现在大事情没有太多,基本上已经处于比较稳定的局面,前段时间的争论也在消磨。

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朝堂上的努力推动,基本上已经维持一个比较稳定的局面。这让几位阁老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有一件事情比较不稳定,那就是关于通政司的。

谁都知道通政司的司丞陈四海已经去了洛阳,朝堂上无数人都在关注这件事情。

他们也都知道通政司这一次调查的是福王。

只不过他们关心的并不是福王,福王的死活和他们的关系都不大。他们关系的是通政司,以及通政司的奏折。

谁都知道这一次的事情是一个转折点,如果办好了的话,那么通政司和它的奏折制度很快就会全国铺开了,这对朝堂上的意义非常大。

在徐光启看来,甚至要大过之前朝堂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如果失败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因为陛下可是这个政策的坚定支持者。

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共事,他们大概也摸清楚了陛下的心思。眼前的这位陛下,少年心性,可不是那么好接受失败的。

“既然陛下有事情,那臣就告退了。”徐光启站起身子躬身说道。

他这是在避嫌,毕竟通政司的事情关乎奏折,这不是他们内阁应该插手的地方,所以他准备走了。

朱由校看了徐光启一眼,笑着说道:“还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呢,等朕看过了再说。说不定会有内阁的事情,在这等着吧,省得一会还叫你。”

“是,陛下。”徐光启没有迟疑直接就答应下来了。

毕竟这是陛下的意思,他也就没有什么要避嫌的了。

伸手将盒子拿过来之后,朱由校快速的打开盒子将里面的奏折拿了出来,然后快速的翻看了一眼。

朱由校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事情和他想象的并没有什么差别,或者说和大家想象的都没有什么差别。

河南府的事情很严重,甚至牵扯到了整个河南省,福王府自然是没能脱得了干系。

在这份奏折上,陈四海把事情说得很清楚。

首先是河南府,福王到洛阳这些年,大肆侵吞河南府的田地,同时贿赂官员,仗着自己王爷的身份,横行霸道,人命案子都有几十起。

除了在河南府之外,在河南省的其他地方,也是如法炮制。

其中河南府的官员已经全部被福王收买。除此之外,河南省的很多官员也是一样。

根据陈四海初步的统计,河南省的土地已经有三成落入了福王府的手里面,可以说是一个瞠目结舌的数字,让人一看就觉得不敢相信。

关于具体的数字,还要审问之后具体再说。陈四海已经带着人去了开封,等会在那里等着朱厚照的圣旨,也就是关于河南省的官员是不是继续查,继续抓的圣旨。

要知道这次动的可是大员,那可是巡抚和布政使。

如果要是他动起来的话,整个河南省的官员,恐怕十不存一。

虽然动起来简单,但是也要考虑影响。毕竟一省官员动起来的话,直接会把通政司推上风口浪尖,同时也会把奏折制度推上风口浪尖。

事情太大了,陈四海不敢做主。

看了一眼奏折之后,朱由校将它递给徐光启。笑着说道:“果然和内阁有关系,爱卿先看看吧。”

伸手将奏折接过来之后,徐光启快速的浏览了起来。

越看心里面越心惊,这不光是要动福王府,这是要把整个河南省都一网打尽。

徐光启的心里面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但是脸上却没什么表情,隐藏的比较深。

看了一眼朱由校,徐光启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朱由校看了一眼徐光启,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君臣二人对视了一眼,气氛瞬间显得有一些尴尬。

半晌,徐光启也只能无奈的收回目光。

心里面有一些无奈,朱由校叹了一口气。

回想起来自己刚和徐光启见面的时候,那个时候徐光启可不是现在这样,还是有一些意气风发的,和自己说话也是直白的很,颇有几分不管不顾的架势。

现在居然变成这样了,果然地位改变人。

朱由校也明白徐光启的意思,这是在试探自己。毕竟牵扯到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官,最重要要的还是福王。

于是朱由校说道:“让内阁商议一下吧。”

听了朱由校的这句话,徐光启的身子一颤。

很多时候很多话是不需要明说的,行为就代表了态度。陛下把事情交给内阁商议,这就已经代表了陛下的态度。

作为一个天子身边的近臣,徐光启是不可能看不明白这一点的。

如果陛下不想处置,那么肯定不会让内阁商议,而是会把事情压下去;既然陛下让内阁商量,那就已经决定了这个商量的结果。

于是徐光启站起身子,恭敬的说道:“那臣这就回内阁去。”

朱由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去吧去吧。”

对着朱由校行礼之后,徐光启就向内阁走了出去。

看着徐光启的背影,朱由校伸手敲打着龙椅的扶手,脸上松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趁着大明还没有内忧外患之前。一定要解决掉。再不解决的话,以后会更麻烦。

毕竟有那么多天灾人祸留给自己。

第二六三章 安排福王进京

内阁之中。

四位内阁大学士坐在一起喝茶。

他们的心情还不错,这一年下来,他们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可以说一直都在操心受累,斗来斗去。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这段时间很安稳,让他们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朝中的局势恐怕要维持一段时间,至少高层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动,内阁四个人的地位应该已经稳固下来了,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至于其他的事情,没那么重要。

徐光启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几个人一眼,说道:“奏折你们已经看过了,陛下让内阁商量一下,你们有什么想法?”

韩爌等人神情不定,脸上的表情都有一些淡漠,谁都没有说话。

不过不代表他们不关心这件事情,徐光启很清楚他们在想什么。事实上,此时京城的势力已经划分的差不多了。

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孙承宗联合了吏部尚书周嘉谟,算得上朝中一股势力。

其中徐光启自己,拥有的是势力是户部和百工院,加上内阁次辅的位置,和陛下的信任,同时还得到了礼部尚书沈庭筠的支持,也是一方霸主。

除了他们这两股势力之外,内阁首辅韩爌与刑部尚书黄克缵,两个人这段时间走得很近,可以说两个人也已经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合作。

韩爌他们一起宣扬法治,支持荀子的思想,同时还掌握着书院,也算是其中一股比较强大的力量。

三方势力权责明确,划分的也非常清晰,基本上短时间内谁也不可能扳倒谁。

除了他们三方之外,朝中还新崛起了通政司,东厂那边有个魏忠贤虎视眈眈。

据说最近几天指挥使骆思恭要完蛋了,陛下准备换新人掌握锦衣卫。

可以说京城上大体的局势已经明晰,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过渡也已经完成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内阁四人似乎也达成了默契,是时候朝下伸手了,要把他们的影响力和权力扩张到京城以外去。

毕竟他们身后也站着一堆人。在之前的博弈之中,他们得到了这些人的支持,而且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他们还需要自己身后有人的支持,现在应该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

原本韩爌四个人还有一些头疼,觉得应该慢慢安排。可是现在出了通政司和河南的事情,四个人突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

如果把河南从上到下清洗一遍,那么就会空出来无数的官职,上到巡抚,下到知府知县,以及各级的副职官员,全都可以安插自己的人手。

虽然四个人心里都有这种默契和想法,但是谁都没有开口。

因为他们几个都知道,在处理河南的问题上能够达成一致,但是这里面牵扯到了安插人手的博弈,谁都想安插人进去,都想得到更高的官位。

沉默了半晌之后,黄克缵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第一个说道:“其实没什么好商议的。河南官员贪污腐败,勾结藩王,欺压百姓,该抓的抓,该判的判。”

“让通政司查清楚,把人抓了,然后全部送到大理寺去审问,到时候该判刑的判刑,该抄的还是抄家,官场上的官吏也的确该整顿一下了。”

几个人看了一眼黄克缵,发现自从改信了荀子之后,黄克缵是越来越狠了。

贪污腐败还不够,给那些人扣上了一个结交藩王的帽子,这可是大罪呀!

地方官员私自结交藩王,那这里面就已经有图谋不轨的意思。

黄克缵很明显,把人抓回来审问一下,他们刑部也能够彰显一下自己的作用,同时也能够表明黄克缵自己的施政态度,这一点很重要。

其他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不过他们的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情肯定是按照黄克缵说的办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徐光启说道:“如果你们没有意见的话,那就这么办了?”

其他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轻轻的点了点头。

韩爌则是说道:“就这么办吧,做错了事就要负责任。黄阁老说的对,这些人的确是太过分了一些,该收拾一下。”

徐光启点了点头说道:“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官员的事情是定下了,可是还有一个福王,这件事情也是要解决的。

徐光启想了想说道:“那福王呢?你们有什么想法吗?总不能把福王给抓起来,送到大理寺去审问吧?”

这个问题一出来之后,几个人都沉默了起来。

事实上,应该把福王送到宗人府,可是谁都知道那个地方就是一个形同虚设的衙门。

如果现在要处置福王的话,还得陛下下圣旨。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意见就很关键了,毕竟陛下要让他们商议一下。

如果他们不给出什么意见的话,过不了陛下那一关。也过不了百官那一关。

“此事有什么好说的?”黄克缵再一次开口,语气严肃的说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证据确凿,福王做的事情都已经被查清楚了,我觉得应该发配凤阳为太祖皇帝守陵,革除福王的亲王爵位,所有的家产全部收归国库。”

几个人再一次诧异的看向黄克缵,意思很明显,你不觉得太狠了吗?

剥夺一个亲王的爵位,将他一家人发配到凤阳去守陵,同时还要剥夺掉所有的财产,惩罚有一些过了。

屋子里面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半晌之后孙承宗开口了,他缓缓的说道:“不如制定两策吧。”

“一策为严惩,按照黄阁老说的办;另外则为从轻发落,由陛下下旨责罚福王,凡是福王府之中参与此案的大小官员、管家护卫,一律严惩不贷,命福王将所有的田产全部返还给百姓,并且给予赔偿。”

说完这句话之后,孙承宗看了几个人一眼,说道:“至于最后究竟要怎么做,不如让陛下做主吧。”

孙承宗说完之后,徐光启就是一皱眉头。他不知道孙承宗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意见。

说的好听,是让陛下做主,其实是把责任甩给了陛下。难道孙承宗觉得陛下想为福王开脱?只是自己不好说,想让自己这些臣子来为福王求情?

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有这个想法的还不光徐光启,其他几个人也突然这么想了。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站队就不合适了。

想了想,韩爌说道:“那就这么办吧。”

于是内阁拿出了自己的拟定意见,对于河南府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部严厉惩罚;对于福王,他们给出了轻重两种处罚方式。

如果是从重,那就发配凤阳,剥夺亲王爵位,抄没所有家产。

如果是从轻处罚,那就下旨申斥,同时严惩王府的人,同时让福王拿出一部分家产来,补偿百姓,同时把田地还给他们。

内阁的意见很快就送进了西苑,交到了朱由校的手上。

看了一下内阁的意见,朱由校觉得倒是没有出乎自己的预料,这几个内阁阁老要是能放过河南上下大小官员就有鬼了。

那里是一盘美味的菜,对他们来说扑上去给嚼碎了才是最好的选择。

河南巡抚张我续,张国彦之子,比起他的父亲,他可是差得远了。

张国彦,嘉靖四十一年进士,授襄陵知县。由于政绩突出,张国彦屡屡升迁,官至协理兵部尚书,后又率军大败北部塞外“蛮夷”,功居首位,擢升兵部尚书。

率军戡定甘肃洮河兵变后,张国彦因“有社稷功”加封太子太保衔,赐飞鱼图绣官服,享一品俸禄。

张国彦这个人文武双全,可以说是大明朝官员之中的能臣。

但是他的这个儿子可就没那么厉害,做官的路径和他爹都是差不多。

万历八年进士,除嵩县县令。历礼部曹官、河南巡抚、川贵总督等职。任川贵总督时因战败而几近罢免。

后遂依附魏忠贤而擢至户部尚书,加太子太傅。

不过张我续这个人也是个有能耐的人,魏忠贤被清算之后,张我续只是被罢官回家,命也没丢,而且还活到了80多岁。

不过看来这一次要惨了,张我续现在是河南巡抚,这一次肯定没办法全身而退了。

朱由校想了想,对着陈洪招了招手说道:“让通政司传旨给陈四海,河南让他自己动手吧。”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办。”陈洪连忙躬身答应道。

等到陈洪走了之后,朱由校的手轻轻地敲着扶手,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

他在琢磨福王的事,从轻处置肯定不可能;但是从重处置有一些太重了,不能开一个坏头。

要知道福王代表的可不光是一个福王,那是朝廷的藩王。自己如果想要对其他的王爷动手,那就不能搞得太激烈,否则后面会有反抗。

虽然他们不一定能够反抗的起来,但是鬼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自己现在的破事已经够多的了,后面要面对的事情也足够让自己焦头烂额,所以朱由校觉得应该弄一个比较缓和的方式。

把福王给弄到京城,这或许是一个最好的办法。

想了想之后,朱由校决定按照自己想的办。内阁那边没有给出太好的主意,不过这样也好,他们给了一轻一重,自己正好从中和稀泥。

于是朱由校吩咐人把几位内阁大学士给找来了。

等到人都到齐了之后,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行了,都不用客气了,各自找地方坐下。朕把你们找来,有事情和你们商量。”

“是,陛下。”韩爌等人连忙答应了一声,然后各自找地方坐下了。

等到他们都坐下之后,朱由校缓缓的说道:“福王乃是朕的皇叔,虽然他犯有错误,可是朕实在是不忍心严惩。因为一想到朕的皇叔,朕就会想到父皇。”

说到这里,朱由校还停顿了一下,一副伤感的模样。

在场的四个大学士神情都有些怪异。

福王和先帝是什么关系?

他们虽然没经历过,但是也听说过。你确定想到先帝的时候,想的不是弄死福王?

不过谁都不敢说什么,这个时候去拆穿等于作死。

于是韩爌带头说道:“天家情深,陛下如此重情重义、看顾亲情,实乃天下之楷模。不过陛下也要节哀,先帝在天有灵,也希望陛下振作身心,励精图治,中兴大明。”

几个人看着韩爌,若有所思的缕着胡子,还轻轻的点头,一副很赞同的模样。

可是他们心里面却在吐槽,不愧是内阁首辅大学士,这脸皮真的是厚,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太无耻了,太没有底线了。

不过他们也都清楚,韩爌这是在配合陛下演戏。

陛下要表现出一副看重亲情的样子,臣子们自然不能拆台。于是其他几个人也跟着附和了几句。一时之间气氛也融洽了起来。

朱由校看气氛差不多了,便点了点头,脸上悲伤的表情消失不见。

他神情严肃的看了一眼几个人,说道“虽然不能严惩福王,但是朕乃天子,百姓也是朕的子民,朕岂能不为他们做主?”

“福王的爵位就不用革了,让他传给他儿子吧。至于福王自己,也不要去凤阳了,到京城来吧。到京城时候陪陪郑贵妃,母子多年不见,怕是很想念。既然已经没了亲王的爵位,回京也很好。”

“至于新的福王,把河南的田地财产交割一下,也到京城来吧。朕会在京城为他修一座福王府,朕会亲自教导他。什么时候他合格了,朕再把他放回去,重新就藩。”

几个人听了朱由校的话,可谓心神巨震。

陛下真的是了不起,首先重视了亲情,让福王回京伺候自己的母亲,这是天大的恩德。

虽然没了亲王的爵位,但那是因为你犯了错,陛下如此已经是天恩了。

爵位传给你儿子,同时让你的子嗣进京,有陛下亲自教导。在完成教导之后,再放到地方去做藩王。

不愧是陛下,果然是安排得当,既给了百姓交代,又严惩了福王,同时还没有罔顾亲情。

一举三得。

第二六四章 抄河南巡抚的家

当然了,只是表面上这么想,事实上心里怎么想的,他们不会说,甚至都不会想。

因为那么想的话,实在是有失为臣的本分。

反正他们觉得,如果哪一天福王绝嗣了,也不会感觉有一点意外。

毕竟大明朝这么多王爷,每天自己作死作得没有儿子、王位没有人继承,皇帝只能够忍痛的将王位剥夺掉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当然了,这是未来的事,谁说得准?

别说没有发生,即便是真的发生了,他们也只会上一些题本称赞一下陛下,然后好好好的安慰一下陛下千万不要太伤心。

朱由校看了几个人一眼,觉得气氛有一些古怪,实在不适合再说别的了。

于是朱由校说道:“事情既然已经决定了,那诸位爱卿就回去着手办吧。事情一定要办好,要为河南的百姓做主,不要让他们再受到什么损失了。他们都是朕的子民,他们有一点点的损失,朕都会心疼的。”

几个人连忙站起身子,躬身说道:“陛下放心,臣等一定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的,绝对不会有一点差错;河南的大小官员,也会尽快安排下去。”

朱由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就尽快吧。”

事实上,自己的这几位内阁大学士在想什么,朱由校的心里面一清二楚。

这一次河南大大小小的官职肯定会被他们瓜分,说不定他们几个相互勾连之下,还会搞出一些别的事情来,甚至他们几个之间也会有竞争。

不过朱由校明白,他们几个之间不会真的发展成党争或者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他们明白自己的底线。

这对于朱由校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局面。

至于他们之间的竞争,朱由校是不准备插手的,好好的做裁判,如果自己下场了反而更麻烦。

等到几个人离开之后,朱由校靠在椅子上,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到了今时今日,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点做皇帝的感觉。

河南省,开封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要入冬了,天气突然就冷了下来。

昨天下了一场小雨,使得天气更冷了。一场秋雨一场凉,说的就是这个时候。

陈四海坐在屋子里面,吃着火锅,喝着酒。

陪着他的是锦衣卫副指挥使许显纯。两个人也算得上相处的不错,毕竟暂时相互之间没有什么利益争夺,合作起来也很愉快,彼此之间还有一点惺惺相惜。

当然了,只是心里,表面上表现的没那么明显。

放下手中的酒杯,许显纯看着陈四海,缓缓的说道:“大人,你觉得京城那边会给什么答复?”

现在两个人关心的都是这个问题。

毕竟他们在河南这边做了这么多事情,真的不想功亏一篑。

现在的许显纯除了心狠手辣之外,也是很想做一番大事业的。

“圣意不是我们能揣摩的,我们乖乖等着就是了。”陈四海想了想说道。

事实上,陈四海在为自己的老师担心。

事情搞得这么大,通政司怕是要成为众矢之的。虽然现在京师还没有答复回来,但是他觉得这个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许显纯点了点头,他心里面是希望事情闹大的。他觉得自己这一次回去之后要升官,要取代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了。

想到这里,许显纯的心里面就有一些激动。

正在两个人喝酒的时候,外面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此人来到陈四海两人的身边恭敬的说道:“大人,京城来人了。司礼监和内阁都派了人过来,同时还有六部和宗人府的人,他们已经到了前厅,在等两位大人。”

听到手下人的这个汇报,陈四海和许显纯两个人都是一愣,随后互相对视了一眼,神情都有一些激动的站了起来。

他们都知道这样的人员意味着什么。

内阁和六部派过来的人,应该是为了河南省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官员来的。一旦在河南有了大动作,河南不能乱,需要人接手,所以他们才来的。

至于司礼监和宗人府的人,他们应该是冲着福王来的。

陈四海两人不敢耽搁,快步的走到前面,很快就见到了一行人。

为首的是大理寺少卿区大伦,显然这一次朝廷是准备让他在河南把案子审完,并不准备闹到京城去。

不过在看到区大伦的时候。无论是陈四海还是许显纯,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一些怪异。

这个区大伦的很出名的,谁也没想到他会受到重用。

倒不是说这个人的才能不行,区大伦到现在都没有受到重用,其中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他的性格。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区大伦是海瑞的至交好友和半个学生。

区大伦中举人后与胞兄区大相到设在南京的太学学习,时海瑞掌太学,名声很大,大伦同他交情甚厚。

万历己丑年中进士,出任山东东明县知县。区大伦爱民如子,劝导农民勤耕作,讲礼让,对有因荒年而被迫卖了子女的,都替他们赎回来,又将税契的余款买耕牛数百头,给缺牛者使用。

要知道,契税的余款那都是被管理员们揣到自己的腰包里了,这个区大伦却没有,他用这些钱给百姓买了牛。

一个县令能买数百头牛,可见这里面有多大的钱?

区大伦也就成了官场上面的异类。再加上他与海瑞的关系,也就使得他在官场上备受排挤。

当然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继承了海瑞的性格,到现在上了年纪之后,可以说是又臭又硬。

谁也没想到,区大伦这一次居然被派到河南来了。

陈四海都觉得这一次河南的官员要完蛋了。

几个人相互见礼之后,区大伦赞赏的看着陈四海,笑着说道:“你们这一次在河南做的不错,不怕事、有魄力,以后必然前途无量。”

虽然是被夸奖了,可陈四海还是觉得心里怪怪的。

我这算是被海瑞一派的人给认同了吗?

为什么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事实上,陈四海还真的不敢得罪这一位。在官场上,这是个硬骨头;在士林之中,这位就是一个大喷子。

区大伦主张批判狂放的大言空谈者,鼓励坚持操守的实干者,以挽救日益败坏的社会风气;排斥儒佛结合的非正统的儒家学说。

前些日子京城闹腾起来之后,区大伦就批判了徐光启他们,认为徐光启他们是异类,认为他们是异端,搞出来那些东西就应该被打倒,简直就是如文败类,不愧为儒门子弟。

说的那叫一个凶悍,但是区大伦却支持黄克缵,认为荀子的学说在这个时代很合适。这个时候学风腐败,社会风气堕落,正是用重典的时候,荀子正合适。

区大伦也被人们认为是黄克缵的支持者。

“多谢前辈夸奖。”陈四海笑着说道。

虽然从官职上来说,陈四海要厉害一些,甚至是当红的炸子鸡。可是在面对区大伦的时候,陈四海还是不敢放肆,所以态度上很公正。

“朝廷已经有了决定。”区大伦点了点头,缓缓的说道:“河南府这边可以动手了,你们负责抓人,我负责审问,然后将判决结果送到朝廷,等待陛下的御批。”

“按照新的规矩,你们要提供证据证词,我只负责审问。”

陈四海连忙说道:“前辈放心,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始,人手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

“那就去吧。”区大伦点了点头说道:“抓了人之后,河南府的差事会有人接手,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这一次来的都是内阁特意挑选出来的人,所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陈四海听了这话之后,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所谓内阁精心挑选的,实际上就是几位内阁大学士博弈之后的结果,就是他们的人达成了一定的协议所派过来的人。

陈四海没有反驳的资格,同时他也不准备插手,这事和他没关系。

于是陈四海点了点头说道:“我们马上就去。”

说完,陈四海便站起身子向外面走了出去,他们要去的第一站就是河南巡抚衙门,。

虽然这一次要抓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很多,但是他们要从上面开始,否则的话容易出问题。

把最大的那一个抓了之后,下面的人就是小鱼小虾米,他们什么都闹腾不起来,事情也就变得简单多了。

许显纯和陈四海出了衙门之后,直接就赶奔了河南巡抚衙门。

事实上,虽然现在是在开封城,而不是在洛阳城,但是这里的官场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可以说是风声鹤唳了,这几天都派人在盯着。

在见到他们出来之后,所有人的心都是一颤,显然这是要抓人了。

一路上虽然都有人跟着,但是都只敢远远的跟着,没有人敢上去打扰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要知道陈四海他们上一次可是端了一个知府衙门,而且丝毫不给福王的面子,现在福王府还被封着呢。

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一次去抓谁。

很快就有了结果,因为从他们去的方向上就能判断的出来,这一次去的是巡抚衙门。

河南巡抚衙门中。

河南巡抚张我续正一脸焦急的在原地来回的走动。

这一次通政司的人到河南来,他开始是不知道的。可是河南府已经被端了,加上福王的事情,他想不知道都不行。

事情发生在他的地面上,他想逃脱责任是肯定逃不掉的。

可是有一点他还是很害怕,那就是他这几年可没少收好处。这要是被惩处了,那自己肯定就完蛋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要寻求生路。正常途径是肯定走不通了,需要剑走偏锋。

想要到内阁去求情,说不进去话;六部尚书那里也没人会帮他。所以张我续选择另外一群人,这一群人就是魏忠贤,他觉得魏忠贤应该能保住自己。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魏忠贤是陛下最宠信的大公公,有他给自己求情的话,罢官免职自己都能接受,要的就是能够留住自己一条命。

只是他没想到已经这么多天了,消息还是没有回来。

想到自己写给崔呈秀的信,张我续心里面就一沉。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就越来越着急了,整个人都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跑出来一个人,满头大汗有点焦急。

五十多岁的年纪,跑几步已经是气喘吁吁了,他来到张我续的面前,语气急切的说道:“大人,那些人已经离开了驿站,正向着咱们这边走来。”

听了这句话之后,张我续身子一阵摇晃,直接向下面栽倒了下去。

旁边报信的师爷连忙上去搀扶着张我续,伸手将他扶着坐到椅子上,说道:“大人,现在可不是伤心的时候,也不是放弃的时候。”

“那我们能怎么办?”张我续苦笑着说道:“这一次完了。”

“只要把罪责推到福王的身上。说不定就还有转机。”师爷连忙说道。

他现在只能玩命的帮着谋划,因为很多事情都是他一手操办的。如果这一次张我续被抓,身为师爷的他也好不到哪去。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呼啦啦走进来一群人。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锦衣卫,随后人群分开,陈四海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张我续,面无表情地说道:“河南巡抚张我续?”

听到陈四海的问话,张我续连忙站了起来,语气颤抖的说道:“正是下官。”

看着直打摆子的张我续,陈四海一皱眉头。

这人是怎么坐到巡抚的位置上的?

如此窝囊废,简直丢人!

原本陈四海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现在也懒得说了。

看了他一眼之后,陈四海直接说道:“带回去吧。”

同时对身边的许显纯说道:“让你的人开始搜吧,小心一点,别弄坏了东西。另外不要把什么好东西都往自己怀里揣,这里的东西他们没有资格拿。”

“大人放心,我会盯着他们。”许显纯连忙答应了一声。

事实上,抄家的时候,总会有些东西被莫名其妙的拿走。

n.

第二六五章 陈奇瑜升官至京师

有些时候连带队的头儿都会明着往怀里拿一些,手下人就更不用说了。

这一次事关重大,陈四海是无论如何不想出任何差错的。

要知道,这次抄家是他的第一个差事。

事关通政司的大事,出了一点纰漏,就有可能会有麻烦。所以陈四海不可能让许显纯带着锦衣卫的人乱来。

事实上,许显纯比陈四海还要紧张。这不仅仅是陈四海的第一个差事,同样也是许显纯的第一个差事。

而且与陈四海不同,许显纯更看重这次的差事。

在许显纯看来,陈四海出了点问题也不耽误他的功劳;可是自己却不一样,如果自己搞砸了的话,那么就会影响到自己的升迁。

这可是非常关键的一步,许显纯一点点的差错都不想出,所以他向陈四海给出了保证,还准备自己亲自过去盯着。

在得到了许显纯的保证之后,陈四海多少也松了一口气,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就最好了,尽快把事情办好吧。”

河南省的事情已经进入到了收尾的阶段,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

当河南巡抚被抓起来之后,剩下的河南大大小小的官员也就是带宰的羔羊,什么时候想要杀他们,什么时候动手也就是了。

虽然每天都很忙碌,但是所有的事情都在有序的进行之中。

与此同时,司礼监的太监王安带着人亲自赶奔到了福王府。

这是王安的第一次外差,王安也不想给搞砸。

要知道,王安之前的日子可不太好过,朱由校并不太喜欢他。

在朱由校清理东林党的时候,王安已经被置之不用,甚至有可能直接就会被处置。

虽然王安最后没有被处置掉,但是地位也大不如前。朱由校的身边有陈洪,东厂那边有魏忠贤,甚至是内务府之中,也有方正化。王安的地位可以说是岌岌可危。

好在朱由校把王安派到了皇后那边,就让他傍上了皇后,才重新有了起来的气势。

这一次王安离开京城到河南来,皇爷将福王府大差事交给他办,他可不想给搞砸了。

王安带着人到福王府门口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客气,直接就让人冲进去了。

这是皇爷的圣旨,他只要执行就可以了。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封府,福王府上下可以说是人心惶惶,谁都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这种等死的状态让人非常的恐惧。

当王安踏进福王府的时候,不少人居然有一种松了气的感觉。

出来迎接王安的依旧是李公公。

上一次李公公被打的脸已经消肿了,不过整个人早就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透露着一股萎靡不振。

见到王安之后,李公公连忙恭敬的说道:“见过王公公。”

轻轻的点了点头,王安说道:“带咱家去见福王殿下吧,陛下有旨意给福王。”

“是。”李公公连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在前面带路。

他心里面也很忐忑,如果福王就这么倒台了的话,他恐怕也没有好下场。

一群人很快就来到了后面,福王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原本很胖的福王,这一个月就瘦下来了,整个人眼窝深陷,神情萎顿,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见到王安的时候,福王才抬起头。

“奴婢王安,见过福王殿下。”王安一边说着,一边躬身行礼。

对于福王,王安也不陌生。

要知道,当年在宫里也是见过福王的,只不过那个时候王安的地位不高,他抱的也不是福王的大腿,所以关系也谈不上多亲密。

福王抬起头看了一眼王安,轻轻的笑了笑说道:“是要赐死本王吗?”

福王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淡然,显然经过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能够坦然的接受了。

“王爷不要多想。”王安连忙说道:“皇爷心中顾念着天家亲情,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皇爷有旨意给王爷,王爷接旨之后,自然知道皇爷所行何事了。”

轻轻的点了点头,福王缓缓的直起身子,说道:“那就听一听吧。”

王安继续说道:“还有一道圣旨是给福王世子的,还请王爷将世子请出来吧!”

听了王安的话,福王先是一愣,随后有些迟疑的说道:“有他什么事情?难道他连我们一家人都不肯放过吗?”

“王爷不要多想。”王安再一次说道,但是身子却没有动,语气也很坚决。

王安的意思十分的明显:你要是不把世子找出来,那我们就亲自去找了。

转头看了一眼李公公,福王吩咐道:“去把世子找来。”

很快福王的世子就被带了上来。

这位小世子今年才十四岁,不过他已经懂事了,尤其是在这一个月之中,他的经历可以说是由天到地,很多事情也明白了。

虽然没有什么办法,但是小世子依旧很害怕,在看到王安的时候,脸上都是恐惧。

他悄无声息的躲到了福王的身后,似乎希望福王能够保护他。

王安也没有废话,直接说道:“王爷接旨吧。”

等到福王跪好了之后,王安伸手将圣旨拿了过来,轻轻的展开,缓缓的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太祖皇帝登临大位,设藩王,龚卫天下。

“各地藩王,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

“今洛阳福王,侵吞百姓田地,勾结非法官员,欺民作恶,使百姓苦不堪言,使皇家名声丧尽。朕心痛之至,降旨罪责福王。

“剥夺福王府所封庄田,抄没家产。将所抄没之家产,如数返还于百姓,平息民怨,重塑天家名声。

“福王者,朕知皇叔也。天家亲情,朕亦当顾念。

“郑太妃久居宫中,对福王甚是思念。朕不忍母子分离,特指准许福王入京,在郑太妃面前尽心伺候,以全孝道。

“福王之王位,朕亦不忍心剥夺。特旨传于福王世子。

“福王世子年幼,尚不明理。朕担心其重蹈覆辙,特旨准许福王世子入京读书,朕当亲自教导之,以全天家亲情。

“此举亦是朕不忍心福王父子骨肉分离,望福王惜之、念之。

“钦此。”

说完这两个字之后,王安轻轻的把圣旨卷了起来,然后走到福王的面前,伸手将手中的圣旨递给他,说道:“王爷,接旨吧。”

此时的福王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说害怕吧,倒是也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面还是不甘心。

同时面对要进京的事情,福王依旧是害怕的要命,谁知道到了京城是什么结果?

不过圣旨还肯定是要接的,如果圣旨不接的话,那么自己真的死路一条了。

于是福王连忙伸手接过圣旨,一边口中说道:“臣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到福王将圣旨接过去之后,王安连忙伸手将他搀扶了起来,脸上带着笑容的说道:“王爷要明白皇爷的一番苦心。”

“之前朝中群情汹涌,有人建议皇爷废除王爷的爵位,抄没王爷的家产,将王爷送到凤阳去守灵。

“是陛下力排众议,不但保下了王爷的爵位,还让王爷进京,得以母子团聚。”

福王的心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不服气、不甘心、愤怒,同时还有一点庆幸。这种感觉让他很烦躁。

看了一眼王安,福王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公公了。”

无论如何自己家的王位保住了,虽然不是自己,改成传给儿子了,但终归是比较好的结果。

要知道,凤阳那个地方,说起来是太祖皇帝的起家之地,可是那个地方却对于皇家来说,真的不是人去的地方。

多少被废除爵位的全都被弄到了那里,那里可是圈禁的地方,去了就不要想再出来了,甚至什么时候死在那里都没人知道。

现在自己能够去京城,总归要好过去凤阳,起码还能见到母亲不是?

说起来这些年还真有些想她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原本以为此生没有在相见的时候了,谁想到还有现在的机会。

“王爷,简单的收拾一下吧。奴婢会陪着王爷一起回京,一路上不会有人刁难,王爷尽可放心上路。”王安说道,不过最后还是嘱咐了一句,“王爷只有三天的时间准备,三天之后就出发,王爷要抓紧一些。”

福王点了点头说道:“有劳公公了。”

轻轻的点了点头,王安也没有客气,直接就在福王府住下了。

这里的事情需要他看着,他可不想出什么纰漏。

洛阳县衙门。

此时的陈奇瑜在喝酒,陪着他的是师爷李芳。

这段时间陈奇瑜心情真的很好,所以喝酒喝得又多了一些。可是忍不住,终究是想要喝一些酒的。

“老爷,如此大快人心!这件事情做成了,老爷怕是要升迁了!”李芳脸上带着喜色的说道。

听了李芳的话,陈奇瑜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个人荣辱,富贵官位,我看得并没有那么重。我之所以如此高兴,是因为几件事情。”

“这第一件事情,福王倒台,河南百姓的头上倒了一座大山。从今日开始,福王府终于没了,河南百姓的日子要好过了。”

“从我读书开始,便立志要为百姓做一些实事。蹉跎了这么多年,今时今日我终于做到了一件让我足慰平生的事情。”

“除此之外,这第二件事情就是我看到了大明的希望。当今陛下有大魄力。雄才大略,大明朝中兴有望。”

“我陈奇瑜能够生在这个时候,能够效忠这样的帝王,此生无憾已。如此兴旺盛世,我陈奇瑜能够参与其中,倍感有荣焉!”

“虽然你很高兴,可是这大白天在衙门里面喝酒,可不是一个好官该做的事情。”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随后此人跨步走了进来,面冷,声音更冷。

他扫了一眼陈奇瑜,说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上次分别的时候我就说,不要让我找你谈话。看样子你要让我失望了。”

陈奇瑜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陈四海,他没想到陈四海到自己这里来了,连忙站起身子说道:“下官见过陈大人。”

虽然陈四海是在说他,但是陈奇瑜却一点都不生气。

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位陈四海陈大人,他是一个英雄,是一个有骨气的官员,同时是自己的前辈,是值得自己学习的人。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陈四海看着陈奇瑜说道。

“如此多谢陈大人。”陈奇瑜连忙说道:“不过规矩就是规矩,下官知道这犯了规矩,自请罚俸。”

陈四海点了点头说道:“进京去和陛下说吧。”

“这是内阁的行文,你不用再做洛阳知县了。陛下让你进京,对你另有任用。从此以后天高海阔,陈大人好自为之,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不是我去抓你。”

听了陈四海的话,陈奇瑜有些失神,他没想到自己这就进京了。

不过他连忙伸手接过了陈四海手中的行文,看了一眼,果然是罢黜自己河南知县的事情。

至于调遣自己入京做什么,上面没写,只是说另有任用。

“收拾一下,尽快出发吧。”陈四海说道。

“对了,有件事情我得嘱咐你,现在洛阳城中局势紧张,整个河南府乱成了一锅粥,朝廷派下来的官员都在尽力的调整,所以你走的时候就悄悄的走吧,不要让百姓送你了。你做的事情宫里面都知道。”

听了这话之后,陈奇瑜点了点头。

事实上,这段时间已经有消息传过来了,他做的事情也没有瞒着,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干翻了整个河南省。

无数人对他敬而远之,非议非常的多。但是也有无数的百姓对他感恩戴德,如果得知他离开的话,肯定有不少人自发的去送他。

放在平常自然是没什么,官样文章、万民伞,这些自然都会有。

可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切都要从简,稳定压倒一切。

这一点陈奇瑜自然明白,说道:“陈大人放心,下官知道怎么做。”

陈四海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就最好。”

说完这句话之后,陈四海便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看着陈四海的背影渐行渐远,陈奇瑜出神般的喃喃说道:“不知道这次入京能不能去通政司任职?”

第二六六章 抓贪官抄家充盈国库

京师。

随着天气转凉,京师好像就从秋天一个大跨步跨入了冬天。

朱由校只能趁着中午的时候到湖边去晒太阳,早晚根本不可能,实在是太冷。

他最喜欢的就是中午的时候,趁着阳光正好在湖边钓钓鱼晒晒太阳,困倦了就眯着眼睛小憩一会儿。

最近,整日里倒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大臣们很识趣的达成了个共识:自己能解决的事就不麻烦陛下。

以至于朱由校将一个皇帝无聊而又颓废的生活演绎的淋漓尽致。

马上要过年了,朱由校也准备趁着这段日子平静,好好休息一下。折腾了这么久,总归要好好过个年,不能亏待了自己。

“皇爷,河南的题本送过来了。”陈洪来到朱由校的身边语气恭敬的说道。

朱由校轻轻地挑了挑眼皮,却没有睁开,轻轻地抬了抬手说道:“念一念吧。”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之后,连忙把题本展开从头开始念了起来。

在这一份题本上,其实也没有写太多的事情,主要就是汇报了一下河南省的进度,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

福王已经出发,在赴京的路上;陈奇瑜已经进京了。

至于福王为什么出发的比陈奇瑜早,却比他还要晚到,其实很简单,福王借着皇家的名义一路骗吃骗喝逛荡逛荡,改不了本性。

要不是王安再三督促,怕是福王要公款吃喝游历千山万水。

河南省的贪官污吏也都在进行审问之中,具体怎么判刑,这个要等审问之后才能会出结果。

听着听着朱由校就一皱眉头。

这个陈奇瑜该怎么安排呢?

最适合的地方当然是四川,让陈奇瑜去那边做官,经历一下边塞的官职。

可是朱由校想想又觉得不行,陈奇瑜这个人不能送到四川去。

现在四川那边在打仗,没有人愿意过去。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把陈奇瑜送过去,会让人们有一丝猜想和怀疑。

要知道,陈奇瑜可是立了大功的,是自己要重点宣传的对象。因为他的密奏,朝廷才有了这样的成果,所以要重赏。

陈奇瑜就是自己要立起来的牌位,要做给外面的人看的。如果直接将他送到四川去,那么岂不是让人觉得他是被贬过去的?

这样不好,看来要挪一个位置给他了。

不但要挪一个好的位置给陈奇瑜,而且这个位置要足够让人羡慕嫉妒恨。

陈奇瑜现在是个知县。如果放到六部里面去做一个郎官,有一些浪费人才了。

那京师有什么官位合适呢?

朱由校想到了一个官职,这个官职就是传说中的顺天府尹。

虽然有人曾经戏言过,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但这仅仅是一句戏言罢了。

因为无论是在大明,还是在后世,京师的最高长官,那往往都是高配,顺天府尹也一样。

不然在京城这种官员遍地走、公侯多如狗的地方,你根本也做不了这个官。

顺天府尹是京师的治安与政务的最高行政长官,相当于现在的北京市市长,为正三品。

在京师,顺天府尹是有着跟御史台、步军统领衙门、九门提督府等衙门有几乎相等的权限。而且,顺天府还有承接全国各地诉状的资格,相当于一个小刑部。

也就是说,如果坐在顺天府尹位子上的那个官员骨头够硬,他就有能力通过皇帝影响、更改、甚至全面推翻众多衙门的决议。

凭着一个职位的力量,能够同时插手众多中央部门的事务,而且还不算越权,这个职位可以说是非常非常锻炼人。

把陈奇瑜放上试试看,朱由校觉得自己的想法真的是太好了。

而且从一个从六品县令,直接着擢升正三品的顺天府尹,这都已经不是升官那么简单了,这就是做了火箭一般的提升。

可以说,陈奇瑜为无数的地方官员树立了榜样。

你们想要往上爬吗?

赶快搞点事情出来,把密奏快点送上来,让朕看看有多少贪官。

对于朱由校来说,大明朝的贪官实在是太多了,风气已经坏的不能再坏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整改,难度太大,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先捞一把再说。

反腐倡廉,抓贪官抄家,充盈一下国库。

保持这样的高压态势一段时间之后,新上任的官员就不敢那么肆无忌惮。到时候再推出考成法,好好整理一下官场上的风气。

先打。

至于怎么治理,那要等打完了再说。

陈奇瑜就是一个榜样,也可以说是一个导火索。

朱由校可不相信天下的官员都是抱团的,这个天下想要往上爬的人太多太多了。

赚钱有瘾,当官也有瘾。今天七品,明天想六品;今天六品,明天就想五品;今天做了五品的官员,明天就想着能不能进京;进了京的官员想着能不能外放,外放的想着能不能入六部进内阁。

无论是单纯的为了报国,还是为了实现自我价值,官做的越大,能做的事情也就越多。何况这里面还有真的想让国家变好的人存在。

朱由校觉得接下来一段时间也会有大热闹。

轻轻的摆了摆手,朱由校说道:“这份题本送到内阁吧,让他们好好的拟定一下。让他们盯着一点也就是了,朕有些困乏了,准备去皇后那边休息一下。”

“是,皇爷。”陈洪连忙恭敬的答应了一声。

内阁之中。

四位阁老也挺忙的。

毕竟到了年底,很多事情都要操劳起来。不过今年额外有收入,所以银钱上倒还是比较宽裕。

这让他们多少松了一口气,不过依旧是紧巴巴。

所谓的宽裕就是没有借债罢了。

忙碌了一阵子之后,四个人便来到值班房,各自坐下之后开始喝茶水吃点心。

这就是他们的午饭了,休息过之后,下午还要接着忙。

从怀里掏出两块桂花饼,徐光启掰了一块塞进嘴里面,随后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

韩爌看了看徐光启的桂花饼,突然觉得手中的白面馒头一点也不香了,干嚼了几口便放在了一边。

很快几个人便都吃好了,开始喝茶聊天。

一时之间,内阁的气氛倒也算得上融洽。

聊着聊着,四个人就又聊到了政事上面。

最先开头的是徐光启。

他的目光扫过韩爌等三人,缓缓的说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年后就要开春了,明年又是大比之年,咱们是不是该商议一下了?”

听了徐光启的话之后,韩爌三人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喝水的手握着茶杯都慢了下来。

天启二年的科举考试,这一年对他们来说都很重要,他们需要重新招揽自己的人手,安排科举的事宜,说白了就是重新招收门徒的机会。

大家一直没有提这件事情,原因也很简单,明年的科举摆明了就是一个坑。

朝廷闹腾了那么久的皇家书院,现在已经走上了正轨,今年已经有不少人入学了。明年的科举,这些人肯定是要参加的,到时候怎么录取他们?

录取的少了,岂不是会让天下的读书人说皇家书院没有用?

如果要是录取的多了,那天下士子会怎么看?会不会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所以内阁四阁老才一直避而不谈,觉得是个坑。

另外一点是徐光启现在掌握着礼部,礼部尚书沈庭筠可是他的人。

还有一个韩爌在里面插了一脚,那个冯从吾现在就在皇家书院,是皇家书院的祭酒。

据说冯从吾整日在皇家书院里宣扬他的复古学说。虽然大家刻意回避,但事实就是存在的。

所以关于明年的科举,主考官的问题就很严肃了。

孙承宗想让自己的人做主考官,韩爌自然也想安排自己的人;而徐光启自然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插手,想要让沈庭筠的人来做这件事情。

这就是一个矛盾的集合点,唯一不想插一手的,可能就是黄克缵了。

或者说黄克缵不是不想插一手,而是他没有这个资格插一手,也可能是因为他和韩爌穿一条裤子,韩爌插一手就代表他也插一手。

谁也没想到徐光启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大比之年,也就有一些迟疑。

“这件事情怕是要陛下做主。”孙承宗看了一眼众人,最先说道:“我们私下里面商议怕是不妥。等回禀了陛下之后,再商议也不迟。”

听到孙承宗这么说,韩爌和黄克缵顿时就像吃了苍蝇一样。

本来大家商量一下也没什么事情,商量好了再去找陛下,也算是提前有一个准备。大家达成好了利益分配之后,也不会把事情闹到陛下那里。

可是现在孙承宗这么说了,其他几个人自然就没办法再开口。

“如此也好。”韩爌笑着捋了捋胡子说道:“那就等禀报陛下之后,我等再进行商议吧。”

说着,韩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站起身子缓缓的向里面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先把今天的事情办好吧。”

首辅都已经发话了,其他三人自然不好再在这里坐着喝茶,也站起身子跟着走了过去。

西苑,暖阁之中。

朱由校穿着新做的棉衣也在喝茶、吃点心。

同时他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关于大棚种植的事,也不知道皇庄那边实验的怎么样了,改日得去看一看。

朱由校让人烧出了一大批毛玻璃用来做大棚的玻璃。

这种玻璃卖出去给人家做窗户玻璃,价格还是不错的;用来做大棚,略微显得有一些浪费。

但事情不是这么看的。

首先,大棚可以安置很多的百姓,尤其是那些没有田地的。能够让这些百姓到大棚里面去做工,同时冬天种出来的蔬菜价格自然是无比高昂的,贩卖蔬菜也要用人,这就拉出了一个产业链。

比起单纯的烧玻璃卖,这条产业链无比重要,因为关乎到民生。

何况真正的价格只有朱由校知道。这玩意它就真的不贵。实在觉得亏钱的话,可以把蔬菜卖得贵一些,再找一些人好好宣传一下。

比如冬天要吃蔬菜,这样才能够身体健康;蔬菜富含丰富的营养,单吃肉的话容易生病;吃蔬菜容易预防高血压、心脑血管疾病等等等等。

甚至可以说吃韭菜能壮阳,这大冬天的来一点翠绿的韭菜,做房事都有激情。

朱由校就还不信了,这么一波宣传攻势之下,这玩意还卖不出去?

到时候让内务府在各地圈地,把各地的公田全都用来扣大棚,用来推广自己的新作物。

至于各地土地的来源,怕啥,简直是要多少有多少,抄家抄着抄着地就有了。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官员或者是士绅,那对捞田地是非常的积极的,总觉得田地是祖上传下来的产业,同时也可以传给后辈子孙。

朱由校就要告诉他们,你们的田地是朕的田地,朕要用了就拿回来。

正在朱由校想着是不是整点绿色的黄瓜吃的时候,陈洪突然来到朱由校的面前,躬着身子语气恭敬的说道:“皇爷,内阁的四位阁老求见。”

听说韩爌他们几个来了,朱由校眉头顿时皱在了一起,心情变得不是那么很美好。

不知道韩爌他们几个来有什么事情?

应该没什么好事情,否则他们不会齐刷刷的过来找自己。

朱由校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无论他们有什么事情,朱由校觉得自己最近最合适的事情就是和稀泥。

对于朱由校来说,现在在朝堂上的局面是自己乐意看到的,相对来说比较平稳,绝对不能够轻易打破,所以和稀泥是最好的选择。

很快韩爌四人就走了进来。

他们给朱由校行礼之后,全都被赐了座。

等到四个人坐好之后,朱由校笑着问道:“几位爱卿一起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朕说吗?”

这个时候,内阁首辅韩爌开口了。

“启禀陛下,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过了年就开春。明年是大比之年,关于会试的事情,臣等想请陛下示下。”

说话点到即止,说到这里,韩爌就闭嘴了,意思很明显:我们是按照以前的方式继续干呢,还是陛下您准备改一改呢?

说白了,他们就是想问问朱由校,我们明年考什么呀?如果还按照原来的考,恐怕有些不行。

朱由校淡淡的扫了一眼韩爌四人,瞬间就明白了,这四人又有分歧了。

他们不但想掺杂自己的施政想法,估计还想着多捞一点人手。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这才消停几天?

会试这件事情朱由校其实早就有打算,他想都没想直接说道:“这事其实也挺简单的,有没有一个合适的主考也就是了。”

“不知陛下觉得何人合适?”韩爌恭敬的问道。

事实上,听到朱由校的这句话之后,四个人瞬间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后背有如针芒在刺,坐立不安。

“朕觉得冯从吾就可以,给他加一个礼部侍郎的衔,让他去做主考官不就行了?”朱由校脸上笑眯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n.

第二六七章 藩王乃天下大祸

听了朱由校的决定之后,四位内阁大学士的神情并不一样。

其中韩爌最高兴,其他三人倒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意思,显然这个选择他们并不喜欢。

不过朱由校也不管他们喜不喜欢,自己就是要做这个决定。

略微沉吟了片刻,孙承宗向前走了一步,沉缓的说道:“陛下,冯从吾乃是皇家书院的祭酒,皇家书院的学生明年也参加科举,到时候恐怕会引起非议。陛下是不是再慎重考虑一下?

看了一眼孙承宗,朱由校倒不是怀疑他有什么私心。即便他有私心也没有关系,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朝中的官员有几个没有私心的?

只不过朱由校不在乎罢了。

朱由校伸出手指,敲了敲椅把手,漫不经心的笑道:“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事实上,朱由校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扶起冯从吾。

他就是这么想的,也准备这么做,那些引起非议的事情,他根本就不在乎。

不但不在乎,他正是想通过这样的非议来告诉天下的读书人:如果你想做官的话,那就乖乖的去学朕想让你学的,乖乖的去皇家书院,而不是在那里大放厥词、自立门户。

最典型的例子,当年汉武帝独尊儒术的时候,黄老师学的人在哪里?

选择一方面,必然就要放弃一方面,墙头草没有好果子吃。

尤其是在国家的政策上,认定是对的,制定出来了,那要尽快的执行,而且要贯彻到底。朝令夕改最要不得,因为怕非议而不去执行,那政策还有什么意义?

孙承宗听到朱由校的话,顿时一愣。

他没想到陛下会这么说,不过在瞬间就明白了陛下的意思,这就是非此即彼。你要么选择听我的,要么就别想做官。

这天下有风骨的人多吗?

答案是很多。

但是更多的人呢?

更多的人读书只是为了做官。虽然他们嘴上挂着仁义道德、家国理想,但实际上心里面想的是怎么样做官,把官做大一点。

朱由校显然没有再商量下去的意思,站起身子,摆着摆手说道:“行了,就到这吧。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退下吧。”

四人谁也不敢怠慢,连忙躬身说道:“是。陛下。”

事情既然已经有了决定,他们自然不会再强烈的反对。

至于他们是不是想要找一些其他的理由来反对,这个朱由校一点也不关心。

等韩爌四人走了之后,朱由校也走了,他回张皇后那边去了。

马上要到下午了,天要凉了,在湖边呆着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事情并没有传出去,几位内阁大学士也没有把消息放出去。原因很简单,还没有到时候。

如果说现在掀起了什么波澜,陛下肯定会不满意的。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吧,或者过完年再说。

这一天的早上,旭日东升,给凉了一晚上的京师带来了一些温暖。

不少人开始在街上活动,各商贩开始吆喝着做起了买卖。整个京师就在略微有些暖意的晨光中慢慢的苏醒。

京师的城门口,一队人马已经赶到了这里。

所有的人见到他们的到来,全都避之不及。

因为这些人打着的是司礼监的旗号,没有人敢在这个地方得罪司礼监的人。

倒是有不少人在远处好奇地看着,司礼监的人可不经常出行,而且也没有这么大张旗鼓的。

这究竟是什么人出城后还这么招摇的回来?

很多人不明白。

当然也有消息灵通的人,他们知道最近出京的司礼监的人,那都是去了河南。

福王的事情在京师也传开了,显然这是福王进京了。

果然,没多久,众人就在司礼监的队伍后面看到了福王的车马。

只不过比起大伙想象之中的情形,这队伍可要小了不少,而且也没有什么王家气派,看起来反倒是很颓丧。

事实上知道内情的人明白,福王这一次进京,再想离开怕是就难了。

河南省的事情现在看来已经告一段落了,福王被剥夺了王位,同时家产也被抄没了。

看到这样的情形,大家的说法不一样,不过主流还是觉得陛下做的对。

文官对藩王没好感,因为各地的藩王都在疯狂的兼并土地。

这一点让文官很厌烦,原因也很简单,并不是因为文官觉得藩王这么做不对,或者是觉得这么做有损国家利益,而是这原本该是他们自己做的事情。

结果有了藩王之后,兼并土地的事情让藩王们做了。

原本应该落到我口袋里的好处,现在却落到了藩王的手里面,文官他们怎么可能高兴?

不少六感通透的人甚至觉得福王进京是皇帝要整治藩王的预兆。所有人都在关注着福王的车队。

在一个没有人关注的地方,陈奇瑜坐在马车里,轻轻的挑着车帘子。

看着眼前的京师的城门,陈奇瑜颇为感慨的舒了一口气。

上一次到京城来,还是自己科举的时候。想想自己中举时候的样子,再看看现在的自己,陈奇瑜居然有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不过事情在变好,倒也让陈奇瑜高兴了不少。

车队很快就入了京城,福王也被不情不愿的安排到了宗人府。福王这一次进去之后,下一次再出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至于福王的家眷,全都被有井有条的安置好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王安便回宫复命了。

至于陈奇瑜,自然是早早的被安排到了驿站里面。他不过是一个从五品的县令,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实在是有一些排不上号。

陈奇瑜也不着急,安静的等着。既然陛下让自己静静,怎么也要有一个安排。

西苑之中。

朱由校看着王安,轻轻的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免礼吧。”

等到王安站起来之后,朱由校才继续笑着说道:“这一次河南的差事办的不错。”

“奴婢不过是尽了本分罢了。”王安连忙躬身说道。

皇爷不喜欢自己,这一点王安还是知道的,之前对自己的态度可没有这么和善。

因为这一次的差事,倒是让皇爷对自己感官好了不少,这让王安松了一口气。

“陈奇瑜被安排在哪里了?”朱由校问道。

“回皇爷,安排在了驿站。”王安连忙说道。

“明天安排他进宫吧。”朱由校想了想,继而吩咐道:“福王那边等些日子再说,到时候朕会见他。”

“是,皇爷。”王安连忙再一次答应道。

“河南山高水远,去了这么久你也劳累了,回去歇息吧。”说着,朱由校摆了摆手,示意王安退下。

等到王安走了之后,朱由校也松了一口气。

福王终于进京了,这代表着所有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在福王没有进京之前,自己还真的没有放这个心。

接下来也没有什么事情,朱由校就回去休息了。

这一段时间,朱由校的心思不在朝政上,而是在生孩子上。

让张皇后给自己生一个儿子,这一点很重要,所以朱由校投入了比较多的精力。

毕竟对于皇帝来说,有儿子和没儿子是两回事。

有了儿子,代表你后继有人,朝廷上也安稳不少;可是如果你没有儿子,短时间内可能还没有什么,时间长了就不一定了。

驿站之中。

陈奇瑜也得到了消息,陛下明天早上要见自己。

说实话,这有一些出乎陈奇瑜的预料。

原本陈奇瑜以为自己进京之后,朝廷会给自己一个说法,大概率是奖赏,也就是至此而已了。

比如给自己外派一个官,或者是安排到京师的某一个衙门之中。

可没想到陛下居然要亲自见自己,这就让陈奇瑜有一些忐忑。不知道陛下要对自己做什么,是自己的做法触怒了陛下呢?还是让陛下满意呢?

不过对于陛下要见自己,陈奇瑜还是很高兴的。

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觉得陛下是一个有大魄力的皇帝。这样一位能够中兴大明朝的君王,他是很想见一见的。

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趁着天还没亮,陈奇瑜就早早的起来了。

好好的梳洗了一番,换了一套官服,踏着晨光,陈奇瑜便向西苑而去了。

到了西苑门口之后,陈奇瑜发现王安已经在这里等自己了,这让他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陈奇瑜在京师认识几个人,但是在宫里面的,就只认识王安这一个人。

先前在河南省的时候,两人聊起来感觉还不错,也算得上比较熟悉。

陈奇瑜对王安的观感很好,这是一个有学识的太监,同时也是一个心中有正义的太监。这样的人他还是愿意多结交一下的。

两个人见面之后,陈奇瑜连忙说道:“有劳王公公在此等候了。”

“陈大人不必客气,这只是咱家的分内之事罢了。”王安也笑着说道。

事实上,王安对陈奇瑜的观感也不错。

最早在得知是陈奇瑜上的密奏的时候,王安心里多少还有一些芥蒂。

可是聊下来,王安发现陈奇瑜的学识很不错,同时心中有正气,对大明官场上的沉沦陋习非常的反感,是一个敢想敢干的官员。

这就让王安觉得陈奇瑜很不错,也愿意和他亲近。

两个人相互叙了几句闲话之后,王安便带着陈奇瑜往里面走。

一边走着,王安一边对陈奇瑜说道:“陛下的心情还不错,你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分寸。”

这意思很明显,陛下现在心情很好,你可千万别给弄不好了。

事实上,虽然觉得陈奇瑜不错,可是王安心里面还是有一些担心。

这位上的那一份密奏,那可真的是惊天动地,简直就是把河南省翻了个个儿。

显然这是一个胆大敢说话的人。

“多谢公公提醒。”陈奇瑜笑着说道,但是他的心里面却不以为然。

在陈奇瑜看来,当今陛下有胸襟大气魄,怎么会因为自己说几句话就生自己的气呢?

不过,陈奇瑜还是暗自记下了,没必要得罪的话还是少说点好。

两个人很快就走到了万寿宫,王安带着陈奇瑜走了进去。

此时的朱由校正坐在龙椅上。

这是自己第一次见陈奇瑜。

陈奇瑜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五官端正、相貌堂堂,身材清瘦,目光炯炯有神,看得出来是一个坚毅的人。

“臣陈奇瑜,参见陛下。”陈奇瑜见到朱由校之后,连忙恭敬的给朱由校行礼。

“行了,免礼吧。”朱由校直接说道。

等到陈奇瑜正起身子,朱由校这才继续说道:“朕也算是久仰你的大名了,今日一见,倒也是一表人才。河南的事情做得不错。”

“臣多谢陛下夸奖。”陈奇瑜连忙说道。

这也就是朱由校给陈奇瑜最后的夸奖了。关于河南的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朱由校不会和他详细的讨论,不过有一件事情还是要做的。

于是朱由校说道:“朕初登大宝,又长于深宫,对外面并不是很了解。虽然深知百姓疾苦,可是朕却从来没有见过。”

“你在河南为官这么多年,又上了密奏弹劾福王。虽然朕派人去查了,但还是有一些笼统。朕想知道河南的百姓过得如何,你给朕说说吧。”

“是,陛下。”陈奇瑜连忙答应了一声。

他没想到陛下居然如此关心河南百姓的疾苦,心中颇为感动,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没有看错,当今陛下果然是有大胸襟大气魄,同时还有怜悯之心。

这样的帝王乃是天下百姓最希望的,也是自己这样的官员最希望的。

于是陈奇瑜就打开了话匣子,把河南百姓的疾苦说了一遍:没有地活不下去;天灾人祸之时,百姓有多么多么的凄惨,是怎么样吃不上饭的。

朱由校目不转睛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眼中的怜悯之意也越来越多。

等到陈奇瑜说完,朱由校语气低沉的说道:“百姓生活如此困苦,这都是朕的过错,是朕没有做好。”

“陛下切莫如此想。”

陈奇瑜连忙向前一步,安慰道:“如今陛下惩治了河南的贪官污吏,严惩了福王,将福王侵吞的田地还给了百姓,河南百姓的日子必然会好过不少。这都是陛下的恩德,河南上下的百姓必然会感念陛下的恩德。”

朱由校看着陈奇瑜,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个人不错,很知道进退,也知道怎么说话。

朱由校问道:“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回陛下,河南等地依旧还有不少藩王,民间土地兼并严重,百姓无有立锥之地,此乃天下大祸矣。”陈奇瑜迟疑了片刻之后说道。

原本陈奇瑜是不想说的,可是见到陛下如此圣明英武,还是决定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第二六八章 你去当顺天府尹

朱由校玩味的看了一眼陈奇瑜,这还真是一个敢说的人。

要知道陈奇瑜说这样的话,得罪的可不光是各地的藩王,而是天下所有的顶层人员。

在大明朝,无论是皇室宗亲还是勋贵勋戚,亦或者是士绅读书人,没有谁不兼并土地,没有谁不压榨百姓,这也就是为什么大明朝积重难返的原因。

甚至连皇帝都有皇庄,都有大量的土地,用出产的钱财用来养活自己。

在这样的情况下,抑制土地兼并其实就是一个笑话,这一点朱由校早就看清楚了。

想要在这个时代进行土地兼并的抑制,其实就是一个空中楼阁。

因为封建帝王制度的统治基础就是地主,没有了土地兼并哪来的地主?

你要是废除了土地兼并,谁来支持皇帝?

大明朝的整个既得利益阶层,包含了所有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改。想要拉一派打一派,根本不可能,因为没有哪一个阶层会接受你的拉拢。

除非你能拿出一个更大的利益,去重新塑造一个新的阶级,否则根本没戏。

朱由校想看看陈奇瑜怎么说,于是笑着说道:“这件事情也有人对朕说过,只不过朕一时也没有想到太好的解决办法,不知爱卿可有什么办法解决?”

听到朱由校的这句话,陈奇瑜连忙向前了一步,公正的说道:“臣以为当清理天下的田地,重新编造鱼鳞册,查出来有隐藏的土地,同时限定土地数量,严格限制土地的买卖交易。”

朱由校听着陈奇瑜的话,无奈的摇了摇头。

还是这个时代的那些话,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连治标都谈不上,更不要说治本了。

当年张居正丈量了天下的所有田地,可是那又如何?

现在朝廷的鱼鳞册在哪里?

能够按照鱼鳞册的记载把税收上来吗?

根本就做不到,土地依旧在被隐藏,依旧在被兼并。不从根本上去改变,修修补补没用。

“你想法是好的,朕也会好好的想一想,让人好好查一查。”朱由校沉吟着说道。

他可不想再和陈奇瑜在这件事情上再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

朱由校继续说道:“你在河南的事情办得不错,朕自然是有功要赏的。说说看吧,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听了朱由校的话,陈奇瑜有一些迟疑,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自己挑选去哪里。

见陛下并不是在试探,陈奇瑜便有了些想法。

于是他向前走了一步,说道:“陛下,不知道臣是不是可以去通政司?”

这的确是陈奇瑜想去的衙门,尤其是在经历了这一次的事情之后,他就更加的想去了。

陈奇瑜觉得自己在通政司那里能够做出贡献,能够为大明和百姓做很多事情、抓贪官。

在陈奇瑜的心里面,贪官害人不浅。

朱由校静静的看着陈奇瑜。

这一回答是朱由校没有想到的,陈奇瑜怎么就想着要去通政司呢?

这和朱由校的安排非常不相符,同时也不符合现在的利益。

通政司这个衙门已经开始走到台前来了,而且会越来越厉害,可以用它来推行密奏制度。

同时自己要树立的典型就是陈奇瑜,自己不可能让他去通政司,这会给别人一种上了密奏就可以去通政司的错觉。

这种先例不能开。

于是朱由校问道:“还有其他的衙门想去吗?通政司是肯定不行了,那里的情况有一些复杂。”

虽然心里面有一些失望,可是陈奇瑜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让陛下改变主意。

陈奇瑜说道:“那臣就没有其他想去的地方了。在哪里都是为陛下为大明尽忠,臣愿意听陛下的安排。”

朱由校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尴尬的神色,早知道自己就不开口问了。

自己问了,人家说了,然后自己还没做到,显得有些尴尬。

朱由校说道:“既然如此,嗯,你就去顺天府吧,顺天府尹的位置给你留着。”

这一下倒是把陈奇瑜吓了一跳。

这话是怎么说的?

自己怎么就突然成了顺天府尹啊?

这个位置可是唐唐的正三品,自己一个从五品的小知县怎么可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呢?

这就算是一步升天了呀!

朱由校倒是不以为意,这已经是想好的事情。他继续说道:“怎么,有问题吗?”

“陛下,臣为官年限不长,可以说是出入官场尚浅。顺天府,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岂是臣能够统领的?”

“如果因为臣的能力致使顺天府有所差池,臣的罪过就大了。何况臣年纪轻、资历浅,任顺天府尹,恐怕是难以服众。”

陈奇瑜是真不想干这个差事,顺天府是什么地方?

虽然顺天府尹是朝廷的正三品,可是这个地方的官真不是人干的,相比之下自己宁可外放。哪怕是去西南去辽东,也比在顺天府当府尹的好。

何况自己现在风头一时无两,不少人都在盯着自己,朝中不少人都看自己不顺眼。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跑到顺天府去,搞不好就成他们的靶子了。

最重要的是自己在京师也没有人,在朝中也没有大人过来照顾自己,到了顺天府也不能服众,说不定就被人给暗算了。

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陈奇瑜有些迟疑。他是真的不想去,所以才硬着头皮说了这些话。

朱由校看着陈奇瑜,笑着说道:“朕反而觉得爱卿正合适。”

“顺天府这个地方,勋贵勋戚满地走,三品五品更是数不胜数。从酒楼楼顶上扔下一块砖,说不定就能砸到几个三品五品。”

“顺天府尹这个位置。虽然看起来位高权重,但实际上却是个大儿媳妇。上头有公公婆婆要伺候,下面有叔叔小姑,中间还要管着自己的相公,同时还要照看着孩子,是一个受气的位置。一般人干不好。”

“很多人到了顺天府尹这个位置上,秉持着不惹事的态度,奉行的也是和稀泥的做法。安安稳稳地混几年之后,直接就可以从顺天府的位置上离职了。”

“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京城之地,首善之区,如何能让他们这样糊弄?”

“可是有些事情朕也没有办法,选来选去也没有合适的人。”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站起了身子,直接从龙椅上走了下来。

他竟是来到陈奇瑜的身边,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才说道:“可是朕觉得你合适。”

“你在河南的时候,不过是区区一个县令。可是你有胆子,你敢弹劾你的上官,你敢弹劾福王,你敢把河南所有的官员都拉下水。”

“你知道当你的题本和密奏到京城的时候,多少人让朕处置了你吗?你知道朕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吗?”朱由校看着陈奇瑜问道。

陈奇瑜顿时就是一愣,不过还是连忙躬身说道:“启禀陛下,臣不知。”

“古人称长江为江,黄河为河。长江水清,黄河水浊;长江在流,黄河也在流。古谚云:圣人出,黄河清。可黄河什么时候清过?

“这天下,无数官员自诩清流,可是他们真的那么清吗?

“河南的事情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吗?不是的。

“这天下有无数的贪官污吏,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吗?不是的。

“这天下无数人在兼并土地,只有你敢这么说,只有你知道吗?也不是的。

“这朝堂上的官员,有的清廉自诩长江,有的贪污被人称犹如黄河。可是自诩长江那便是长江吗,被人称为黄河的便是黄河吗?

“谁又知道?

“谁又看得清?

“所以才有了通政司。

“有人说通政司利用人的阴私,会让人因为各种各样的阴私之事去弹劾上官、去告发上官。他们说这有损圣人大意。可是朕却不在意。

“他们还说臣不应当以党侍君,君也不应该以党疑臣;君臣相疑,祸乱之始也。

“可是[]不怀疑就没有吗?

“朕是不相信的。这朝堂之上,同乡同年师生哪一个不是可为朋党?

“所以这朝堂上不缺官员,却缺你这样的臣子,敢说话,敢做事。

“这一次让你做顺天府尹,就是让你好好熟悉一下京畿之地,让你摸爬滚打。等你从顺天府之中出来,你也就熟悉了整个大明的官场。

“所以好好干吧,替朕好好收拾一下顺天府,还百姓一个朗朗的青天。

“之前不是有人说过包公打坐开封府吗?

“你从今天开始打坐顺天府吧。”朱由校说完这句话,轻轻的拍了拍陈奇瑜的肩膀,然后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一边向外面走,朱由校一边缓缓的说道:“朕对你寄予厚望,别让朕失望。”

陈奇瑜连忙躬身行礼,“陛下放心,臣明白。”

在陈奇瑜出宫之后,消息就传了出去。

从河南府来的洛阳知县现在已经升官了,从从五品的知县,升到了正三品的顺天府尹。

一时之间,京城哗然。

无数人开始批评陈奇瑜,他的名声瞬间就臭了。

在很多人看来,陈奇瑜就是官员之中的叛徒。当然了,这话不能说,需要换一个角度,比如蛊惑帝王,说他是奸佞之臣。

虽然现在还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波,但是已经有人开始给陈奇瑜编段子了。

陈奇瑜不在意,因为陛下信任他,所以他心里还充满了干劲。

同时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让陈奇瑜有些迟疑,那就是他接到了好几个帖子。

排在最前面的是内阁首辅大学士韩爌;除了韩爌之外,还有内阁次辅大学士徐光启。

除了这两位朝廷大佬之外,刑部尚书、内阁大学士黄克缵也送来了帖子。

可以说朝廷上的两派势力,已经开始拉拢陈奇瑜了。

唯一没表现出来拉拢意思的,只有孙承宗。

那不是孙承宗不想,而是孙承宗的心里面很清楚,自己和陈奇瑜根本就不是一个道上的,他肯定会走到黄克缵和韩爌那一边去。

所以孙承宗也就没费这个力气,自讨没趣没什么意思。

陈奇瑜有些无奈,出入京城官场,自己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选一方不选另一方,自己算不算得罪了另外一方?

刚来就要站队吗?

在陈奇瑜头疼的时候,朱由校也听说了这件事情。

西苑之中。

听着陈洪和自己说的一件事情,朱由校脸上顿时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同时笑着问陈洪,“他可是去了谁家?”

“回皇爷,谁家都没去。”陈洪连忙说道。

“陈奇瑜陈大人他给两方都回了帖子,说是初到顺天府,如履薄冰,唯恐有负圣恩,所以没有时间去拜见两位大人。”

听了陈洪的话。朱由校顿时就笑了,而且笑得很欢畅。

没想到这个陈奇瑜还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朱由校说道:“让内务府那边在京城选一个院子给这个陈奇瑜送去,就说是朕赏赐给他的,让他在京城安个家吧。”

身为顺天府尹,陈奇瑜自然不会没有地方住。

因为大明朝的官员设计的都是前公后私,意思也很简单,那就是前面是办公的地方,后面就是住人的。

所以顺天府也有地方住。

但若等到陈奇瑜离开了顺天府,那他可就没有地方住了。

对于现在的大明朝官员来说,能够在京城安家,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正所谓京城居之大不易,那真不是说说的。像陈奇瑜这种情况,估计是买不起房子了。

除非哪一天他狠下心来贪污一把,不然的话,这辈子都没希望。

朱由校对陈奇瑜的做法很满意,所以就索性赏他一套房子。一是用来酬劳陈奇瑜的,二来也是在表态。

主要是告诉所有人,这个人是朕看中的,你们不要乱来;朕对他不见你们的态度很满意,所以你们也别乱搞事情。

这也是对陈奇瑜的一种保护。

虽然朱由校信任徐光启,也信任韩爌,可是官场上的事情,可不光是信任这两个字就行的。

陈洪听了朱由校的话,心里面也明白这个陈奇瑜还真是受到了陛下的宠信,不但跨品别的提升了他的官职,还这么护着他,当真是前途无量。

所以这一次陈洪准备亲自去,与这位新上任的顺天府尹套套近乎。

第二六九章 劈开日月,重塑大明!

顺天府衙门门口。

陈奇瑜身上穿着官服,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今天是他第一天到顺天府衙门来上衙,心里面还是很有压力的。

在陈奇瑜的身侧,站着一个身穿红色太监服色的太监,脸上带着笑容。

这个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陈洪。

陈奇瑜也没想到今天是陈洪送自己来上衙。他心里面明白,这是陛下对自己的照看。

他内心非常的感动,毕竟能够让陈洪来送自己,这就是在给自己撑腰了。

同时陈奇瑜也感受到了压力。如此一来,恐怕会有更多的人对自己不满意了。

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陈奇瑜转身对陈洪说道:“有劳公公了。”

“陈大人客气了。咱家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陈洪连忙笑着说道。

“请陈公公代下官谢过陛下,不过下官还是想自己进去。这里是顺天府衙门,以后就是下官的衙门了。”陈奇瑜说着,转头看向了顺天府衙门的大门。

沉默片刻,他继续说道:“虽然前路艰险,但我还是想一个人上路。陛下在看着我,我不想让陛下失望,这条路我一定能走好。我会让所有人看看,陛下重用我陈奇瑜并没有看错人,我陈奇瑜值得!”

陈洪微微有些愣神,同时心里面有些感慨。如果其他人得到这样的机会,或许会用自己去压人,毕竟只是一个知县升上来的,本身就根基不稳,而且在这衙门里没有什么认识的人,甚至在京城里边也没有人罩着。

之前几位内阁大学士收买陈奇瑜,他全都拒绝了。在这样的情况下,陈奇瑜还有这样的胆子拒绝,可见真的是心中有想法的人。

无论是胆色还是魄力,又或者对自己能力的自信,陈奇瑜全都是最顶级的。

陈洪笑着说道:“那咱家祝陈大人一帆风顺,官运亨通。”

“下官送臣公公。”陈奇瑜笑着拱手说道。

陈洪也没有再多停留,而是转身向远处走了出去。

陈洪要去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皇爷,相信皇爷一定很想知道,而且知道了之后肯定很高兴。

看着陈洪离开的背影,陈奇瑜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

站在他身侧的李芳也走了过来,看着陈洪离开的背影,苦笑着说道:“大人,你这又是何必呢?”

“人生在世,终究是有所为,有所不为。”陈奇瑜缓缓的说道[]:“自读书开始,我便立志读圣贤书、做天下事。到了今时今日,我终于有机会了。”

“大明虽然现在不是很好,弊病丛生,可是我看到了希望。有这样的陛下,大明朝中兴有望。我愿意为陛下在前开路。成,则名留青史;败,则名声扫地。”

“我无所畏惧,此一去,为的是踏破大明官场的黑暗。”

站在这里的李芳,看着陈奇瑜,脸上带着几分迟疑。

他觉得自己家的大人不一样了,是真的不一样了。

尤其是在和陈四海接触之后,自家大人的身上少了几分温和,却多了几分凌厉;少了几分辗转腾挪,却多了几分勇往直前。

李芳下意识的问道:“如果一去不回呢?”

陈奇瑜撩起衣袍,缓慢而又坚定的迈步踏上顺天府衙门的台阶,一字一顿的说道:“那便一去不回。”

西苑。

陈洪站在朱由校的面前,把所有的事情和朱由校说了一遍,随后便恭敬地站到了一边,没有再说话。

此时,朱由校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迈步走到宫殿门口,微风吹动着他的头发,刮着他的衣裳,呼呼作响。

天空带着阴霾,云遮蔽了太阳,但是偶尔还散发出一点细微的光。

朱由校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轻轻的抬起手,缓缓的说道:“这是最好的时代,同样也是最坏的时代。”

“口含天宪,身披日月。我大明所照,进皆汉家江山。山河毕有中华地,日月重开大明天。”

陈洪站在不远处,看着身处于猎猎风中的朱由校,身子猛的就颤抖了起来。

原本陈洪不明白不理解的事情,在这一刻,他似乎理解了。

“皇爷万世之雄主,大明中兴之圣君!”

陈洪撩起了衣袍,轻轻的跪在了地上,口中高声的称颂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他的喊声,周围的所有人也都跪了下来,口中高声的喊喝着。

朱由校眺望着远方的天空。

乌云被破开,阳光洒满了紫禁城。

在这一刻,朱由校的心中满是希望。

莫愁前路无知己,朕就是要劈开日月,重塑大明!

与此同时,西南之地。

一场战斗正在激烈的进行着。

重庆,这里是战争的最前线。从奢崇明造反开始,重庆这里边一直是风雨飘摇。

全城百姓坚守了三十余日,城中一片好惶然。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援军的到来。他们坚信着朝廷不会放弃他们。

叛军虽然在四下攻击,据说已经占领了合江遵义,但是重庆这里依旧坚守着,所有人都知道重庆不能丢。

重庆的城头上。

巡抚徐可求带着满身的疲惫,脸色苍白的走在城头上,他强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城头上到处都是硝烟,很多地方已经被火焰给点着了,燃烧起来的灰尘直呛人的嗓子。

到处都插着些东倒西歪的箭矢,刀剑也被随手扔在一边,与之相伴的,是一摊摊发黑的血迹。

那些刀剑,是战死的或是重伤的士卒留下的。

刚刚击退叛军的士卒们斜靠在城墙的垛口上,脸上全都是疲惫,正抓紧这微末的喘息时间休息整顿。

见到徐可求来了,领头的士卒还想要挣扎的站起来,却被徐可求直接给按了回去。

徐可求轻声的说道:“好好休息,饭菜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送上来。”

士卒轻轻地点了点头,眼圈有些发红,却没有再起身。

有民夫在忙着,他们在帮助伤员包扎伤口。受伤太重的伤员就被他们抬下去。

不远处已经搭起了棚子,城里面的郎中也全都被集中在了里面起来。

所有的郎中都集中在这里,为伤员治伤,大棚里人满为患。

重伤的士卒在稻草铺成的简易床铺上咬着牙关苦撑,谁也不肯轻易发出声音,只有偶尔几声实在忍不住的痛喊。

轻伤的士卒只要简单包扎一下,便拿着刀剑弓羽重新站上了城头。他们知道,若是自己退了,那便是退无可退。

重庆所有军民上下一心,此时此刻全都在坚守着。

正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他身上的盔甲全都是干涸的层层血迹,胸口的盔甲上一道斜着的斩痕看起来触目惊心。如果对方用的力气再大一点,可能就直接豁开了他的胸口。

他肩膀的右侧,插着一枚被掰断的箭矢,虽然看起来没有受伤,但是依旧很吓人。除此之外,盔甲上大大小小十几道刀痕,看得出来这人经历了激烈的厮杀。

来人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高大,鼻子口方,下颚上留着浓密的胡子。

他走到徐可求的面前,恭敬的行礼道:“大人怎么到这里来了?城头上危险,大人还是下去吧。”

徐可求看了他一眼,随后四下看了看,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我们已经坚守了这么久,朝廷的援军还没有到,看样子战况激烈,我们可能要坚守更久。”

“重庆城一定不能破,即便是你我战死在这里,城也不能破!一旦重庆城破,重庆城中的百姓,必然会惨遭屠戮。”

徐可求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道:“赵指挥使,虽然指挥打仗的事情我不懂,但我也可以来城头鼓舞一下士气。我要告诉重庆城所有的士卒,本官与他们同在。”

大胡子赵指挥使没有再说其他的,而是恭敬的点头,随后说道:“他们想攻占重庆城,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只要我赵勇还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让他们占领重庆!”

徐可求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下面已经准备好了饭食,下去吃饭吧。”

“是,大人。”赵勇答应了一声,随后转身走到了城下。

一个跟在徐可求身后的官员,径直来到徐可求的面前说道:“大人,你也已经两顿没吃了,还是下去吃一点吧。这全城的居民百姓,全都指望着大人。大人您可不能倒,千万要保住身子。”

沉默了片刻,徐可求沉声说道:“那就让人准备两碗稀粥吧。城里的粮食已经不多了,要优先供应城头上的士卒,让他们能够饱着肚子和人打仗。”

那人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见徐可求的态度坚决,并没有再继续说,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吩咐手下去准备稀饭了。

与此同时,成都城中。

四川巡抚朱夔元脸色很难看,叛乱发生了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重庆怎么样了。

叛军势大,一路攻城拔寨,甚至直接打到了成都。

成都城中只有守军一万二,想要出城作战实在是做不到,只能是固守待援。

可是到现在援军也没来,朱夔元倒是不担心成都,他担心的是重庆。

现在的重庆已经是孤城了,到处都是叛军,不知道重庆还能够坚持多久?

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坚持。

这让朱夔元的心情很难受。

虽然在叛乱发生的时候,急调石柱宣慰司(治所在今四川石柱县)、龙安府(治所在今四川省平武县)等地官军入援,同巡按御史薛溥政等分门固守。可是兵力不足,情况尚不明朗,到现在也没有一个消息。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朱夔元站起身子。

虽然现在情况紧急、前途不明,但是自己终究要担负起责任来,不能够让人看到自己的迟疑。

一定要鼓舞士气,团结军民,上下一心,做好准备。

与此同时,贵州巡抚衙门。

贵州巡抚李标则是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动员,抽掉了贵州境内一切可以抽调的军队,准备派人驰援四川。

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走进来贵州总兵张彦芳,李标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张彦芳来到李标的面前,恭敬的说道:“大人,上下人等全部已经准备完毕,已经发放了口粮,库房中的均线也全都拿了出来。同时也告诉了士卒,安顿好家属,已经发放了安家费。”

听了张彦芳的话,李标站起身子,径直来到张彦芳的面前说道:“这一次率领贵州人马入川,一定要记住,不要丢了我们的脸。好好的平叛,一定要打得这些叛军哭爹喊娘!”

听着李彪这粗俗的话,张彦芳的心里面有有些感动,随后激动的保证道:“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尽心尽力,绝对不让大人失望!”

“把所有人都叫到校场,本官要和他们说话。本官告诉他们,这一次可能有人不能活着回来,但是他们的妻子家小,本官一定会照看好,不让他们受欺负。”

“本官会在他们面前立誓,让人准备好香案。如果违背了誓言,本官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到这句话,张彦芳沉着脸,恭敬的说道:“大人不必如此。”

李标摇了摇头说道:“此战只能胜,绝对不能办。我要以此来安抚他们的心,不然军心散乱,这一仗没法打。”

“叛军势大。一定要抱有必死的决心才行。只有打胜了,告诉他们,这里是大明,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西南之地才能够安稳。否则一旦乱起来,大明的南疆将再无宁日。”

见张彦芳还要再说什么,李标摇了摇头说道:“去吧。”

张彦芳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他心里面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一仗一定要好好打,哪怕身死也不能丢脸。

在原本的历史上,张彦芳这一仗打败了。他退守贵阳,坚守在那里。

叛乱中,贵阳被围半年,兵民相食。据传最初逃入贵阳城内四十万,最后吃到还剩两万多人。

总兵张彦芳公开组织杀人,人肉四斤值银一两。

当然了,这只是野史的记载,真假不得而知。

不过张彦芳的的确确领着军民人等。在贵阳城坚守了半年之久。虽然没能够打败叛军,但是却也成为了一个钉子,为日后的反击留下了底子。

只不过这一世,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因为有人到了。

西南总督袁可立,总督四川、云南、贵州三省军政。

在他的身边陪着的是孙传庭,当今陛下钦点的人。

一路走来,对于孙传庭这个年轻人,袁可立很喜欢。

孙传庭文章文采一等一的,最关键的在兵法谋略上也非常的有见地,而且不像是侃侃而谈之人,让袁可立有了一种收学生的想法。

第二七零章 派谁奇袭重庆?

原本在刚刚得知陛下派了一个年轻人过来的时候,袁可立的心里面是有些想法的,但也不至于拒绝或者是抵触。

毕竟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了,什么大鱼小鱼没见过?

陛下别说派一个年轻人过来,即便是派一个监军过来,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袁可立的手下多少听到些小道消息,据说陛下让这个孙传庭到袁可立身边来,为的就是跟着学习。

这反倒让袁可立有些好奇了,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年轻人,居然能够让陛下如此的看重?

在与孙传庭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之后,袁可立不禁感叹,这年轻人果真是一个人才。

“大人,前面就是贵阳了。刚刚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贵州巡抚李标已经集结了人马,准备去支援四川。”孙传庭策马来到袁可立的面前。

“根据一路上得来的消息,四川的情况不太好,重庆和成都都被围了。叛军四下出击,数万叛军兵分好几路到处攻占,奢崇明亲自率人去攻打重庆,情况很紧急。”

袁可立眼带询问的看向孙传庭,朗声问道:“你觉得当如何?”

想了想,孙传庭郑重的说出了内心琢磨许久的话:“下官以为擒贼先擒王。既然奢崇明在重庆,那咱们就直扑重庆。”

“虽然奢崇明声势浩大,可是我不相信他有几十万人马。奢崇明现在分兵数路,每一路的人马都不会很多,如果我们派遣一支人数不多的精锐,携带干粮,急行军直奔重庆,下官相信一定会有收获。”

“只要一战平定了重庆,其他的叛军不过是乌合之众。从当前的情况来看,奢崇明在重庆并不会有多少人。”

袁可立带着赞赏的看了一眼孙传庭,不愧是年轻人,当真是胆子大。

他看着孙传庭,面带温和的笑容继续问道:“如果让你去的话,你需要多少人马?”

“身后的五千人,再加上五千狼兵,足矣。”孙传庭沉稳的说道。

走了一路,袁可立当然知道自己身后的这五千人是什么素质。

说实话,他领兵也有很多年了,见过的边军和朝中的军队都不少,可是像自己身后这五千人这样优良的,真的没有。

首先是身体上,这些人真的是身高体壮。

袁可立看过他们脱掉衣服,那身上全都是疙瘩肉,壮硕的很。而且在选兵的时候,显然也考虑了他们的身高,身高没有低于5尺5寸的。(周周流着口水注:厘米,身高5尺5寸。大概在1米7左右。)

就这身材,一看那就是妥妥的精锐。

再看这些人身上的装备,所有的盔甲全都是一体铸造的,胸口的板甲轻便、防御力高,刀剑锋利,可以说是非常好的装备。

除此之外,他们清一色的配备了钢弩。这玩意天气炎热也不变形,射速快、精准度高,在城内巷战或者山林之中可以发挥非常大的作用。

除此之外,这些人还配备了朝廷最新的火铳。自生火铳,今天下雨也能用,只要火药不受潮。还有牛皮纸包裹的纸壳枪弹。

同时每个小队还有轻便的小钢炮,可以打散弹也可以打实弹,还可以打开花弹。虽然射程只有五百步,可是在西南这种地方,这就是宝贝。

袁可立没想到孙传庭第一时间就盯上了自己身后这些人马。

事实上,袁可立知道孙传庭说的是好主意,毕竟现在西南的局势很乱,派人奇袭重庆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虽然冒险,却值得一试。

不过袁可立也有顾虑,这五千人可不是普通士卒。这是陛下的亲卫,据说是戚金训练出来的,同时领兵的还是戚金的儿子,你这要是给折损了大半,回去怎么和陛下交代?

还有自己眼前的这个孙传庭,这可是陛下看中的年轻俊彦。陛下让孙传庭跟在自己身边学习,那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成才,也就是说陛下想把他当成后备力量,那是放在将来使用的。

如果孙传庭死在了重庆,自己回去怎么和陛下交代?

这是袁可立迟疑的地方,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还是看着孙传庭,缓缓的说道:“派奇兵奔赴重庆,的确有奇袭的效果。可是如果一战不下,必然会损兵折将,同时也会有损朝廷军威。如此凶险,不可取。”

“不如调遣周围的士卒稳扎稳打,既然奢崇明的分兵人数不多,那么就一点点的慢慢打过去,虽然会多花费一点时间,但是胜在稳妥。”袁可立一副“我老了,我不想冒险”的样子。

一边的孙传庭却急了,他紧了紧手中的马缰,连忙说道:“大人,我们可以等,但是重庆的百姓等不了,成都的百姓也等不了。他们现在正被叛军围着,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只有让他们知道援军到了,他们才能够有信心继续坚守下去。同时只要援军到达重庆城下,即便是遇到小挫无法战胜奢崇明也没有关系,原地驻守等待援军即可。到时里外相合,自然会有奇效!”

“如果奇袭能够杀掉奢崇明,或者击溃重庆城下的叛军,必然能够壮大我军声势,让那些被围的百姓居民,重新对朝廷有信心!”

孙传庭目光中带着坚定,继续说道:“为了军民士气,为了重庆城中的百姓,下官以为当派人马前去袭击,即便有所损伤,也在承受范围之内。”

听了孙传庭的话,袁可立一皱眉头,沉吟了良久,似乎是在考虑他的话。

半晌,袁可立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也知道,我身后的这些人是陛下派给我们的。如果一旦折损太多,我们没有办法向陛下交的。”

“还有你,你也是陛下亲自派到本官身边来的。如果你有了什么闪失差错,我也没有办法向陛下交代。”

“我不能让你们去冒险,所以还是稳扎稳打比较好。”

听了这话之后,孙传庭的脸瞬间就涨红了。

原本孙传庭以为这一次到西南,是自己大展身手的机会,是用胸中所学报效国家的机会。谁想到居然会成了这样?

自己居然成了拖后腿的?

想到这里,孙传庭又羞又愧,但是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说陛下做的不对吧?

也不能说袁可立做的不对。如果跟袁可立闹掰,那就更没有希望了。

孙传庭左右为难,真的是急的不行。

没等孙传庭说话,一个人策马来到他们身边,持着马鞭对着袁可立拱手行礼说道:“大人,卑职有话说。”

看到来人,袁可立一愣。

孙传庭也是一愣。

两人都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会站出来。

站出来的自然不是别人,正是这一次跟着袁可立和孙传庭到西南来的武将——戚金的儿子戚元功。

袁可立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戚元功,带着些许疑惑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启禀大人,我戚家先祖曾任太祖皇帝亲兵,跟随其多年,南征北战,历大小数十战。洪武十四,随傅友德、蓝玉远征云南时阵亡,子孙因此世袭明威将军。”

戚元功没有说其他的,先把自己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戚家历代为大明武将,南征北战不计其数,我的叔爷戚继光,在东南荡平倭寇,在北方与鞑靼作战。”

“家父少从戎,屡建战功。由百户历升守备、游击、参将。万历初,从总兵刘綎征关西,先诸将登高丽城。”

“我戚家为大明开疆拓土,虽说不上战功彪炳,但也是履历战功,从南到北都有我戚家人的血。”

“从大明立国到现在,我戚家人从未畏惧怯懦。家父在京城练兵,为的不是看门护院。这一次陛下派戚元功领兵到西南来,也不是下来走一趟。”

“袭击重庆虽然危险,但是既然有需要去做,那就一定要去做,哪怕丢了这条命!”

“身后跟来的这些兄弟,如果一仗都没打就这么回京城了,我们没有办法向陛下交代。家父在京城看着我,陛下也在京城看着我。大人,请准许我们奇袭重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戚元功直接翻身下马跪在地上,给袁可立磕了一个头。

他以头触地,良久都没有再抬起头。

袁可立看着戚元功,眼中全都是赞赏的神色,不过他却没有说出夸奖的话,而是沉着脸问道:“你还年轻,此战异常凶险,如果战死了怎么办?”

戚元功抬起头,眼中犹如有炽热的火焰在跳动。他沉着嗓音,缓缓的说道:“战死沙场是悍将的宿命。如果我真的战死了,那也是我为大明尽忠了。追随先祖而去,我心中没有遗憾。”

“不过西南叛军,土鸡瓦狗耳,想要我的命,他们没这个本事!”

袁可立眼中的赞赏神色更浓了,不禁缓缓的感叹道:“戚少宝果真后继有人!”

一边的孙传庭在听到这一番热血的对话后早就激动了。现在的他还很年轻,在这样的气氛下自然是深受感染。

他也翻身下马,向前走了一步,单膝跪地说道:“大人,让我去吧。”

对于孙传庭的武力值,袁可立是不怀疑的。因为这一路上他看过,孙传庭不但使得一手好刀,而且极为精善箭法,不说百步穿杨也差不多了。

袁可立心里面是想让孙传庭去的,可还是很担心,也实在是因为他手下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去重庆这一趟,肯定很危险。不过在袁可立看来,孙传庭既然跟着来了,那就没有道理躲在后面享福。

让他安安稳稳的镀金,这可不是自己能做出来的事情。

原本孙传庭只是来镀金的话,袁可立根本就不会考虑这些。可是在发现孙传庭是个人才,而且能力十分的出众之后,袁可立自然就产生了重用他的想法。

同时袁可立的心里面也有所迟疑,别有什么危险才好。

没等袁可立说话,孙传庭继续朗声说道:“西南叛乱,山河不宁,我身为大明的臣子,自然是责无旁贷,请大人成全!如果今日不让我去重庆,孙某就死在大人面前!”

孙传庭脸色涨得通红,他的心里面真的是这么想的,显然已经激愤到一定程度了。

原因也很简单,重庆那边的百姓和军官都在等着救援。原本是可以奇袭重庆的,结果因为自己的存在要稳扎稳打。

自己不但没有帮上忙,反而拖了后腿,孙传庭觉得对不起重庆的军民百姓。再加上刚刚戚元功的那一番话,孙传庭直接就上头了。

这话把袁可立吓了一跳。

一边的戚元功也吓了一跳。

袁可立知道这个时候还是答应孙传庭比较好。

这种文官上头的情况,袁可立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如果这个时候不顺着他,他真就能死在这。

这要是死在这,那自己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孙传庭战死在重庆,陛下即便会埋怨自己,多半也不会惩罚自己。毕竟在这个时候,在沙场之上谁战死都有可能,这种事情没办法保证

可是如果孙传庭在自己面前自杀了,那自己妥妥就完蛋了。

于是袁可立点了点头说道:“行,那你们就去吧。先跟我进贵阳,等我见了贵州巡抚李彪之后,你们再出发,带上足够的粮草,到时候快点走吧。”

“你们也可以放心,我会带着贵州的人马紧随其后,在后面给你们坐镇。”

听了这话之后,孙传庭和戚元功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喜色,同时躬身说道:“如此多谢大人。”

袁可立捋着胡子,轻轻的点了点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行了,去吧,好好准备。这一次本官可是担了干系的,别让本官失望。”

“是,大人。”孙传庭两人答应了一声,跑到前面去准备了。

等到两人走了以后,袁可立这口气终于泄了。

看了一眼身边的幕僚,袁可立问道:“我刚刚没有露出破绽吧?”

“没有。”幕僚笑着说道:“年轻人哪有这么多心思?”

袁可立瞪[]了一眼幕僚,没好气的说道:“你是在说我老奸巨猾,还是说我老谋深算?年轻人就该敲打敲打,不然怎么进步?”

“可是您这也有点过了吧?”幕僚有些无奈的说道。

“怎么就过了?年轻气盛的,这要是不做点什么就撒出去了,你知道他们会怎么样?至少有了这一次的事情,他们自己会谨慎一些。”

袁可立说道:“这样奇袭重庆的把握也大一点。”

幕僚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一副“你官大,你说的都对”的模样。

第二七一章 安邦彦要造反!

贵阳城中,李标已经准备好,马上就要派人出发了。

在这个时候,下面有人来报告,

“大人。朝廷派人来了,西南总督来了!”

听到这个官职,李标就明白了,这是奢崇明的叛乱传到京城去了,而京城已经做出了反应,派了一个西南总督过来。

听这个官职就知道了,总督西南军政,看来自己这个支援是打不上了,毕竟从现在开始,自己说的不算了。

挥手打断来报信的人,李标说道:“去把张彦芳找来。”

很快张彦芳就来了,他还以为李标着急了,来到李标的身前,语气之中带着急切的说道:“大人稍等,人马汇集还要一些时间。”

听了这话之后,李标直接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急了。现在和我出去,朝廷派的西南总督到了。咱们先去迎接,随后再研究作战的事情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标就向外面走了出去。

听了这话之后,张彦芳一时没反应过来,朝廷派了西南总督?

这让张彦芳有一些担心,毕竟他与李标相处的时间比较长,相互也比较了解。现在朝廷突然空降了一个西南总督过来,谁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朝廷信任这个新来的西南总督,可是自己没那么信任。要知道朝廷派下来的人,一般情况下也不一定是有能力的,更多的都是来镀金的草包。

于是张彦芳向前走了一步,追到李标的身边问道:“大人,不知朝廷派来的是何人?”

看了一眼张彦芳,李标自然看得出他的心思。李标笑着说道:“把心放在肚子里,你可知道袁可立?”

听到这话,张彦芳直接摇头。

他虽然是一省的总兵,可有些事情他还是不清楚,尤其是文官的事情。这个袁可立真的没听说过。

李标也不以为意,这个时代就是这样。

“把心放在肚子里面,”李标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一次朝廷派来的是袁可立袁公,此公万历年间进士,到今日也算得上是三朝元老了。最早曾经在东南平定过倭寇,也曾在西北打过鞑靼。现在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老而弥坚。”

“这一次朝廷派袁公过来,也是看重他老成持重。有他坐镇西南,这一次平定奢崇明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虽然李标这么说,但张彦芳还是不太敢相信,实在是西南的情况特殊。

在这里打仗与其他的地方不同,一个没有经验的人过来坐镇未见得就有什么好的结果。

不过李标既然这么说了,张彦芳还是选择暂时相信。

两个人没走出去多远,就看到一行人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袁可立在前面,一个年轻人跟在后面。至于其他人,则是在远处护卫。

见到袁可立之后,李标连忙迎了上去,笑着拱手道:“下官李标,参见都堂大人。”

“免礼吧。”袁可立笑着说道:“城中肃然,军备整齐,这是要发兵去四川吗?”

李标点了点头,随后面容严肃地说道:“如今奢崇明造反,四川岌岌可危。本官坐镇贵州,自然不能够坐视,自然要派兵支援。”

“好啊,”袁可立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做的不错!”

“多谢都堂大人夸奖。”李标连忙说道,态度恭敬异常。

事实上在袁可立的面前,李标实在是没有什么资历可讲。虽然他现在是巡抚,可袁可立是西南总督,同时在官场上资历也比他老的多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标实在是没有什么可骄傲的地方。

“都堂大人,府衙暂时还没有准备好,下官马上把巡抚衙门空出来让都堂大人入住。”李标一边带着袁可立往里面走,一边说道。

袁可立直接摇头,笑着说道:“如此,就不必了。本官今日到贵阳来,为的不是这件事情。本官不会在这里过多的停留,只是从这里出发去四川比较方便一些,而且从你这里能调集一些人马。”

袁可立根本就没有隐瞒意图,直接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听到这话之后,李标反而有些迟疑,他说道:“都堂大人,前方毕竟凶险了一些,不如大人坐镇在贵阳,剩下的事情让下官去办吧?”

听了李标的话,袁可立摇了摇头说道:“有些事情可以,有些事情不行。”

一边说着,一行人已经走进了巡抚衙门。

来到大堂之后,袁可立看着挂在大堂的贵州地图,脸上的表情满意至极。李标果然是一个做事的官员。

走到地图前面,快速的看了一遍,袁可立轻轻的招了招手。

站在袁可立身后的孙传庭走了过去。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是一愣,尤其是李标等人。

这个年轻人是谁呀?

怎么得到都堂大人的如此看重?

孙传庭来到袁可立的身边,目光也落到了地图上。

看了一遍之后,孙传庭的眉头就是一皱。

袁可立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笑着问道:“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

孙传庭伸手点了一个地方,说道:“这里。”

地图上有一个地名,名叫大方。旁边标注的很清楚,这里是水西彝族土同知安邦彦的地盘。

袁可立的目光顺着孙传庭所指,也落到了大方那儿。

轻轻的点了点头,袁可立笑着问道:“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孙传庭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从贵州抽调人马直奔四川,我们第一个要打的地方就是遵义。现在这里已经被奢崇明的人占领了,只有打破了遵义,才算打开了入川的路线。”

“可是一旦我们入川之后,整个贵州就空虚了。奢崇明在这里,贵阳在这里。如果他趁这个时候作乱,周围的土司如果响应的话,叛军就可以先后分兵攻陷安顺、平坝、沾益、龙里、瓮安(今均属贵州省)、偏桥(今贵州省施秉县)、沅州(今湖南芷江县)、普安(今贵州盘县)、安南(今贵州晴隆)等地,切断了官军援路及滇黔通路。”

“在这样的情况下,整个贵州和四川就被切割了,到时候贵州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整个贵州就会落入他们的手里面。这是一个大麻烦,这里是一个非常不稳妥的点。”

听了这话之后,袁可立再一次点了点头。

一边的李标向前走了一步说道:“安邦彦前些日子到巡抚衙门来过,说他和奢崇明有嫌隙,愿意帮着朝廷出兵平定叛乱。”

听了这话之后,孙传庭看了一眼李标,说道:“那就可以确定他有反心了。”

这话出来之后李标一愣。

怎么就能断定安邦彦要造反了呢?

这是不是太草率了?

李标很想开口反驳,甚至是呵斥这个年轻人,可是这个年轻人是袁可立带来的,他没有办法这么做。

于是李标的目光看向袁可立,希望都堂大人给自己一个解释。

虽然李标尊敬自己,但人家好歹是巡抚,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袁可立向前走了一步,说道:“这位是兵部侍郎孙传庭,这一次得陛下圣旨随行来到西南。”

虽然袁可立说的很客气,可是李标也听出来了。这些官场上的套话很容易理解,虽然对方的官职是兵部侍郎,但没有实际的官职,说白了,他就是一个来镀金的人。

至于后面说是得到陛下的圣旨,那就更明白了,这是陛下派下来的人。一方面是镀金,另外一方面就更简单了,那就是监军。怪不得都堂大人如此客气。

于是李标说道:“原来是孙大人。孙大人因何说安邦彦会造反?安邦彦到巡抚衙门来,也可能是为了尽忠报国呢?”

孙传庭想了想,转头看着袁可立,见袁可立点头,孙传庭这才说道:“安邦彦是一方土司,尽忠报国这种事情本来可能性就很低,当然也不是没有,这只能算是一个很小的疑点。”

“至于可疑的地方,如果安邦彦真的是一心报国,那就是报国好了,为什么要说他和奢崇明有嫌隙?”

“以私人的嫌隙为信,可见其为人当是小人无疑;以私人嫌隙取信,同时也说明此人心中有鬼,不然因何如此?”

“因为他觉得如此说,更能够取信大人。大人没有同意,可见大人心中也是有疑虑的。”

听了这话之后,李标点了点头说道:“朝廷虽然能够压住西南,可是这几年安邦彦扩展的很快。其势力范围已经由‘织金’一带扩展到那威(官寨)、八部(八步)、糯东(普定坪上)、伯亨(以那细木底麻窜寨)、得归(以那细木底中寨)等处,安邦彦也由织金关迁至那威居住,人称‘那威官寨’和‘安家屋基’。而‘织金’则交由安邦彦之子安武功管理。至此,此支安氏土司,已经多了两个字,称‘雄书安氏’。”

“我曾经几次向朝廷请求军饷增加人马,可是都没有得到批复。”李标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孙传庭,说道:“孙大人能够通过我的话去判断出安邦彦图谋不轨,可见有远见卓识。只是在这个时候,他应该不会这么做吧?贵州还是有些人马的。”

“恰恰相反。”孙传庭摇了摇头,直接说道:“既然这个人素来有野心,那么就没有必要到这个地方来说他愿意去打奢崇明,他只要安安静静的等着就行了,等着朝廷和奢崇明分出一个胜负。”

“如果说奢崇明在四川攻势猛烈,朝廷派贵州援军入川,那么他趁机起事就可以了,为什么他要到巡抚衙门来?还说他愿意去平叛?”

“因为他已经不想等了,他也等不及了。”孙传庭语气笃定的说道:“他有野心,他也有魄力,他不想等到朝廷和奢崇明分出胜负,因为他觉得奢崇明无法抵挡朝廷。同时他也不想奢崇明做大,他想要自己来拿贵州。”

“如果大人让他援兵入川,他必然会把人马带到贵阳。等到他的人马到了贵阳之后,他就会趁势发难,一举斩杀大人夺取贵阳。”

“如此一来,整个贵州进入他的手了。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无论是配合奢崇明对抗朝廷,还是自己做大,全都可以。”

“所以我断定,他肯定要造反,他只是在等贵州的援军入川。一旦贵州的人马入川,他肯定会直接造反。”

听了孙传庭的话,在场的人都没有再继续开口,显然都在考虑他说的是否正确。

不过很多人都觉得孙传庭说的有道理,甚至连李标都这么认为。

实际上即便李标觉得孙传庭说的事情不一定发生,但是他不敢冒险。尤其是他是贵州巡抚,一旦真出了孙传庭说的那种事情,整个贵州丢了,他负的责任就大了。

李标若是不去救援四川,朝廷也没法怪他。毕竟他这里有一个安邦彦要造反,也走不开呀,有心无力。

可若因为救援四川丢了贵州,还让自己的手下造反,李标觉得自己肯定交代不下去。

李标转头看向了袁可立,想看看都堂大人有什么办法。

袁可立则是看向孙传庭,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很简单,只要都堂坐镇贵阳,我去攻打遵义;打下遵义之后,我带人进去四川,对外就说贵州援军入川了,引诱安邦彦造反。”

“一旦安邦彦造反,都堂就率军平叛,一举消灭掉他,荡平整个贵州,解除了贵州的后患之后。而后大军由遵义入川,平定奢崇明的叛乱。”

“即便把戚元功的五千人都给你,你的人手也不够。”袁可立看着孙传庭说道。

“再给你配五千人,也不过一万人。由遵义出发,直奔重庆,后方没有大军接应,你就是孤军在外。不能这么做,太危险了。”袁可立语气坚定的否定道。

“大人,西南不稳,则朝廷江南不稳;江南不稳,则大明江山不稳。”孙传庭向前走了一步,躬身说道:“此等时刻,考虑不了太多了。重庆不能丢,四川不能被奢崇明占据,贵州也不能丢,只能分兵两路。”

第二七二章 遵义城,打富裕仗

众人全都看着孙传庭,虽然表情各自不同,但是大概意思都差不多,都有着对孙传庭的敬佩。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很大程度上就是去送死。但更多的,则是对此行的不看好,或者说是担忧。

袁可立定定的看着孙传庭。

一路上走过来,袁可立当然对孙传庭的才能是有了解的,他也不相信孙传庭是傻乎乎去送死的人。

袁可立问道:“可有把握?”

轻轻的点了点头,孙传庭直接说道:“叛军看似势大,实则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他们之所以能够搅动四川云贵,无非是这里人少,他们仗着熟悉地形,又有这里的土著配合。想要平定他们,其实没有什么太难的。”

看着孙传庭胸有成竹的样子,袁可立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这么办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袁可立便转头看着李标说道:“集结大军去遵义。”

无论是为了引诱安邦彦,还是要打开入川的通路,遵义都必须拿下来。

在得了袁可立的命令之后,李标也不再迟疑。

虽然李标还有一些想法,也不太相信孙传庭的判断,可命令就是命令,袁可立是西南总督,他必须要听。

大军直接开拔了。

孙传庭带着戚元功的五千人,单独列阵在一侧。

一边走着,孙传庭一边看着戚元功。他对于这位戚金的儿子,心里面还是非常好奇的,也很想和他聊聊。

只不过这个戚元功是一个闷葫芦,一路上也不怎么说话。

想了想,孙传庭没话找话的问道:“戚将军,本官听说京营练兵之法,乃是根据当年戚少保的兵法所练,可是有此事?”

戚元功看了一眼孙传庭,他对这位孙侍郎的感官还不错。

很少有文官像孙侍郎这样懂兵事的,也很少有文官能像他这样骑马射箭。孙侍郎甚至还能够挥刀,还比较有骨气,不怕战死。

不过戚元功本身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在几个兄弟里面比起,戚元辅在口舌上就要差很多。所以上一次有机会去陛下那里当千牛卫统领的是戚元辅,而不是他。

如果单纯用兵器本身上来说,戚元功要比戚元辅更强。

现在听到孙传庭的问话,戚元功也有了谈话的意思,于是憨厚的笑着说道:“也并不是都一样。听家父说,这一次京营练兵,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配合新的火器。”

“就是他们扛着的那些吗?”孙传庭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马,再一次好奇的问道。

戚元功点了点头,略带自豪的说道:“这些都是百工院最新研制和生产的,质量非常的好,威力也比原来要大了不少,所以很多战术都要改。”

“家父曾经说过,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一方面说的是用兵之法,另外一方面就是说的练兵之法。在不同的地方作战,面对不同的人,根据己方的优势,都要修改练兵之法。”

“当然了,这是术。本质上的军事军规是不能够改的,那是道。”

看了一眼戚元功,孙传庭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觉得戚金说的有道理,不愧为一代名将,能够在戚少保去了之后,让戚家军后继有人。

孙传庭和戚元功两人一边走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虽然说是闲聊,但实际上孙传庭就是在了解自己带领的这支军队。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戚元功告诉一些东西,好做到心里面有数。

戚元功也没有隐瞒,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孙传庭。

两个人一时之间聊得倒也很和谐。

越聊,孙传庭就对接下来的奇袭重庆之行越有信心。他觉得自己带领这五千人马,入川之后就能够所向披靡。什么奢崇明,什么造反,全都是土鸡瓦狗耳。

孙传庭看向这五千人马的目光很是灼热,这都是宝贝呀!也不知道京城之中还有多少!

回到京城之后,自己能不能也弄这么一支人马?至少把这些人马拉到辽东去试一试!

要知道前几年的萨尔浒之战,孙传庭一直都装在心里,等着某个机会想要一雪前耻。甚至对于大明朝的很多官员和将领来说,那都是耻辱。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遵义城下。

大军压阵。

孙传庭在最前面,他带着戚元功走到袁可立的身边。

袁可立看了一眼眼前的遵义城,声音沉稳的说道:“你们可愿意试一试?”

虽然是这么说的,看似是在征询意见,可实际上就是想让戚元功他们试试。

这支部队是皇帝的,是陛下亲自派过来的,虽然表面上装备很好,人员素质也很高,可是真正的战斗力,袁可立是真的不知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派这些军队出去奇袭重庆。

之前无论是孙传庭还是戚元功,都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袁可立虽然答应了,也希望他们能够做好,可是心里面终究有一些迟疑。

那就让他们拿遵义城试试吧,如果能够打下来,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如果连这个城池打不下来,那就痛痛快快的别去了,没有什么太大的希望。老老实实的按部就班,一步一步的打吧。

孙传庭看了一眼戚元功,笑着问道:“能行吗?”

对于孙传庭和袁可立的问题,戚元功根本就不屑于回答。

攻城训练本身就是演练的一部分,而且还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对于戚元功他们来说毫无难度。

他转头看了一眼遵义城。

就这种小城,城墙还不到两丈,实在是没什么难度。

戚元功就说了一句话:“我们在城里吃晚饭。”

说完这句话之后,戚元功潇洒自如的转身向着不远处走去,伸手开始招呼人,准备攻打遵义城。

袁可立和孙传庭都没想到戚元功会说这样的话。

要知道一路上走来,戚元功都是很低调的,从来也不乱说话,给人的感觉就是办事踏实可靠。

现在这怎么就开始说大话了呢?

现在虽然距离太阳下山还有一会儿,但也已经过了正午,也就是说戚元功要半天时间攻破遵义城吗?

这难度是不是大了一些?

不过既然戚元功要尝试,袁可立两人也不能说什么,只能静静的看着。

李标和张彦芳站在另外一边,两个人也有一些迟疑。

李标还来到袁可立的面前,有些迟疑的问道:“大人,不需要帮帮忙吗?”

轻轻的摇了摇头,袁可立叹了一口气说道:“在这里可以帮,可是等他们入了四川,我们就帮不上了。看看他们的成色吧,如果不行的话。我不会让他们去的。”

“是,大人。”李标答应了一声,恭敬的退到了一边。

几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了,目光中带着期盼,全都转向了前面的戚元功。

此时的戚元功在遵义城两百步外的位置开始布置了起来。

这个位置城里的弓箭射不到,所以戚元功他们可以很从容的布置,甚至有些松散的意思,摆明了就是在挑衅。

那意思就是有能耐你们出来呀,我就在这,你们来打我呀!

那嚣张的不行,虽然没有人去喊话,但是那个态度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这也是训练的一部分,行动要比语言更有力量,挑衅也一样。

扛下来的小钢炮一字排开,足足一百五十门。

除了这一百五十门小钢炮之外,两千人马在前面列队,分成三列,站在遵义城两百步以外,静静地看着城头上的叛军,清一色的黑色盔甲,清一色的面无表情。

戚元功压着腰刀站在队伍之中,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在不远处的另外一侧,有几个身材特别高大的人正在别人的帮助下穿盔甲。

这盔甲一看就和其他人的不一样,十分的厚重,甚至头盔上都戴着面甲。

所有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妥妥的重甲步兵。

看到这一幕,袁可立一愣。他转头对孙传庭说道:“他们还有这种东西呢?怎么一路上也没看他们拿出来?”

“他们都是用马驮着,也不见他们穿。”孙传庭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过之前我听戚元功说,能够穿这种盔甲的,在队伍里那都是一等一的勇士。”

袁可立看了一眼穿盔甲的那几个人,的确是一等一的勇士。

不说其他的,看他们身高快七尺了,即便没有七尺,那也有六尺多。

这样的人别说其他的,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吓人,而且力气也不吃亏。(周周再次流着口水注:六尺多不到七尺,大概是1米9多,不到两米,正是男友力可以大爆发的身高。)

一边的孙传庭想了想说道:“据戚元功说,这些人都是在各地选出来的。京营之中十万人曾经筛选过,其他各地也接到过这样的命令,有这样的人全部送到京城去。”

“据戚元功所说,原本是打算组建一个这样的万人队,但是后来因为没有凑足人,所以就没有成功。不过据说戚金还没有放弃,还在到处搜罗,准备组建一支万人的重甲步兵,好像是要用到辽东去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

袁可立被震撼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看看那些人的个头,这样的大块头戚金居然准备组建一万人?

看看他们身上的盔甲,这得多少钱呢?

袁可立转头对孙传庭说道:“朝廷有这么多钱?”

“是陛下的钱。”孙传庭想了想说道:“我也问了戚元功,户部那边并没有给多少钱,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拨付。剩下的无论是装备还是饷银,甚至是他们的伙食钱,全都是陛下的内库出。”

“据说陛下的内库也快没钱了,前段时间卖如意豆种子的钱,陛下也让人送到户部去了。”

“听戚元功说,陛下在宫里面的日子过得很节俭,宫里面的营建都停了,陛下也搬到了西苑去住。而且陛下一顿饭四菜一汤,绝对不允许多,从来都不浪费;身上的衣服一季只做两套,可以说是非常的节俭,节俭下来的钱都用到他们身上去了。”

听着孙传庭的话,袁可立感慨说道:“大明有如此必帝王,何愁大明不兴?”

一边的李标看着两个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怎么聊着聊着就拍陛下马屁了?

你们两个拍陛下的马屁,不把我们叫上,这样真的好吗?

正在李标琢磨着怎么加入拍马屁的队伍中的时候,前面戚元功他们似乎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只见那些换上重甲的几十号人,每个人的手中拎着一个大盾牌,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把刀,背后还背着一个大背囊,看起来很怪异。

他们整齐的站成了一列,面向遵义城,缓缓的走路过去。

一边走着,他们一边用手中的刀敲着盾牌,发出咣咣咣当的响声,口中还喊着:“虎!虎!虎!”

听到他们这么喊,孙传庭对袁可立解释道:“他们这支军队叫做虎啸营,是陛下钦赐的名字。你看他们的旗帜,都是一头黑色的老虎。”

袁可立看了一眼孙传庭,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知道。”

尴尬的转回头,孙传庭看着战场,直接转移话题道:“这样让他们走上去做什么呢?难道是为了吸引注意力?靠这些人可爬不上城墙。”

当重甲步兵走近百步之后,遵义城城头上的人也站了起来,箭矢像雨点一样向他们飞射而来。

站在后面的戚元功看到这一幕,直接挥动手中的刀,说道:“放!”

他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下一刻却响起了雷霆万钧。

站成两列的士卒手中的燧发枪朝着城头就开火了。

砰砰砰的声音响彻一片,白色的硝烟瞬间笼罩了战场。

在第一排人射光子弹之后,他们快速的、整齐划一的退后了一步。第二排的人快速跟上,也是砰砰砰砰砰砰。

子弹飞射在城头上,露头的人直接就被打了回去。有的人直接被子弹打中了头,悄无声息的倒伏在坳口上。

虽然这批燧发枪的精度不高,但是架不住范围大,覆盖广。

与此同时,摆放着的小钢炮也开火了。

一百五门小钢炮发出了咚咚咚的声音,瞬间就连成了一片,炮弹像不要钱一样的砸向了城头。

实心弹、开花弹和散弹应有尽有。

瞬间城头上惨叫声一片,再也没有一只羽箭飞出来。

看到这一幕,袁可立和孙传庭脸上全都是不敢置信,互相对视了一眼说道:“这,这也太……”

太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半晌,袁可立喃喃的说道:“我这一辈子也没见过打这样富裕仗的。老了,老了,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n.

第二七三章 攻下遵义城

站在一边的孙传庭,脸上闪过了一抹激动的神色,不过随后就平复了下来。

良久之后,孙传庭才说道:“当真是非同凡响!”

火炮轰鸣,火枪轰隆。

整个遵义城下,一片烟雾弥漫。

趁着风吹散硝烟的片刻,才能够看到不远处的情形。

城头上的人根本就没有办法站起身子来还击,只要现在露头,就会被打中。

火炮的炮弹砸在墙头上,火枪的子弹也射在城墙的垛口上。无数的烟尘四起,土石飞溅。

死者匐在地上,伤者们在哀嚎,未受伤的人们早已丧失了斗志。这一面不到两丈的城墙,顷刻之间就变成了炼狱。

那些穿着重甲的步卒,此时已经走到了城下。

只见他们从背包中掏出工具,快速地在城墙上打眼,然后将一根长长的火焰棍塞了几圈,用引线连上之后,十几根火药棍就连在了一起。

在完成这个工作之后,他们快速引燃了引线,转身开始快速的往回走。

城头上依旧被火力压制着,根本就没有人看到这一幕。即便是有人看到了这些步卒,也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他们,因为一露头就会被集火。

这是虎啸营演练过无数次的战术,所以做起来得心应手。

看着被引燃的引线,戚元功轻轻的挥动手中的旗帜,说道:“向前!”

随着戚元功话音落下,端着火铳的步卒开始向前走。

他们排成了一个个的方阵,踩着整齐的步伐,丝毫不见慌乱,手中的燧发枪砰砰砰的发射着,火力持续的压制着遵义城。

开枪之后退后重新装弹,后排的枪手紧接而上,一刻都不停歇,行进速度非常的快。

看到这一幕,孙传庭口中赞叹不已,他转头对袁可立说道:“都堂大人,我和戚元功聊过这件事情。他说一个合格的枪手,也就是火铳手,需要完成一千次射击,不但速度快,而且要准度高。”

“只有完成了这些训练,并且合格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一个火铳手。陛下培养这些人可是花了不少钱的。”

袁可立看了一眼孙传庭,轻轻的点了点头,没说话。

现在他有点烦这个年轻人了。

这个他也看得出来,看看这些人的娴熟的姿势,那稳定的体态,如果说他们不是久经考验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个素质。

在这样的情况下,肯定是经过大量的训练的。火铳的制造难度很大,花费也非常高,这种训练肯定会加速火铳的损坏,同时火铳的弹药也是需要大量钱财的,也就是说,这些人的训练每一天都是在花钱。

不过这效果真的让人眼热,这一次跟着自己来了五千人马而已。自己手上要有两万这样的军队,早就一路平推去重庆了。

正在袁可立这么想的时候,轰隆一声巨响,地面似乎都颤动了起来。

不远处的遵义城更是犹如惊天动地一般爆破了,随后城墙便如同夏天的牛油块一样迅速垮塌了下来。

在这一瞬间,烟尘四起,渺小的人声呼喊声早已被烟尘吞噬。

黑火药的威力虽然不大,但是颗粒黑火药的威力还是可以的,而且使用的量比较大。再加上遵义城这样的小城,又不是大城,所以直接就炸塌了。

看到这一幕之后,戚元功满意的点了点头,同时挥了挥手。

随着他挥手,整个队伍开始加速,两侧护卫的步卒也开始冲了上去。

在前面开路的是重甲步兵,他们哗哗的向前走,脚步整齐划一,手中的长刀敲着盾牌,发出咣咣的响声,口中高声的喊着:“虎!虎!虎!”

两侧的步卒也开始上去了。

在他们的身后是长枪兵。

另外一侧则是弩手,这些人手中端着的是精致的钢弩,上面有一个大大的匣子,里面放的是弩箭。

这是百工院最新研制的连弩,二十连发,射速快、精度高,可以说是城中巷战的最强兵器。

在重步兵跨入城之后,长枪兵和弩兵也冲了进去,随后进去的便是火枪兵。

戚元功拎着刀走在队伍中间,开始安排人手四下追杀城中溃缩的叛军。

戚元功是从西门攻入的,所以叛军现在都在往东门跑。

虎啸营对于城中的清剿和追杀,更是非常熟悉的套路。

二十五个人为一个小队,快速的分割追杀。每个小队之间相互距离不超过五十步,可以随时进行快速支援。

清剿的速度非常快,即便是遇到几百人的叛军,两三组小队快速合围,也很快就把他们全部给打溃散了,甚至是直接被歼灭掉了。

叛军根本就没有办法组织起来有效的抵抗,时间并不长,他们就被压缩出了东门。城里实在是没法待了,再不跑都得死在这。

驻守在遵义的叛军首领名叫张彤,他是奢崇明的心腹。

之所以让张彤驻守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他抵挡贵州方面来的援军。同时如果找到机会的话,那就冲杀进去,占领贵州。

只不过一战就败了,什么计划都没有用了。

张彤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看着身边剩下的几百人,心里面那叫一个憋屈。

这打的叫什么仗?人都没见到就败了!

回头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张彤真想回去厮杀一番。可是回想着自己手下被打倒的样子,张彤就没了这个胆子。

他快步向东门跑去,要从这里逃走。

在不远处的明军军阵之中,袁可立看了一眼天边的太阳,果然还没有落山。

他对孙传庭说道:“看来这个戚元功做到了,我们果然可以在城里吃饭了。”

“打成这样,下官可不想进城吃饭。”孙传庭说道,不过脸上全都是笑容。

“不进城吃饭就不进城吃饭,东门那边还有一场埋伏要打,你要不要跟着本都过去看看?”袁可立笑着说道。

“都堂大人什么时候派人过去的?”孙传庭愣了愣说道。

“早就派过去了。”袁可立笑着说道:“我让贵州总兵张彦芳率领一万人马去那边埋伏了,估计等他们从东门跑出来。就会被张艳芳率军伏击。”

“我没看到什么时候走的呀?”孙传庭迟疑的说道。

“你刚才光顾着看前面的,哪里会在意这些?”袁可立没好气的说道:“年轻人,在战场上要记住,随时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切记不可以走神。”

“都堂大人教训的是,下官记住了。”孙传庭连忙说道。

孙传庭觉得袁可立怪怪的。这根本就不是在教自己,摆明了就是想教训自己一次。难道说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或者说自己得罪他了?

并没有啊。

孙传庭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孙传庭困惑的样子,袁可立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当然不会告诉孙传庭,自己是故意的。刚才让张彦芳走的时候,特意嘱咐从后面绕过去,孙传庭别说看前面了,他就是回头看都不可能发现动静。

至于遵义城城头上的那些叛军,他们哪有时间看城下的兵马调动?

再说了,他们即便看到又怎么样?

遵义城已经被攻破了,那些叛军要么逃出去,要么就是在城里面等死。

为什么围三缺一的时候,明知道没有被围那一面有危险,还是一样要从那边突围?

原因也很简单,虽然那一面有危险,但是其他三面更不安全,全都是重兵锋把守,无论如何只能赌一把。

现在留给城里面的叛军就是这样,跑吧,再不跑死路一条。所以他们即便怀疑前面可能有埋伏,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张彤此时就是这种感觉。

他舒了一口气,尽可能的把自己的手下汇聚起来。

等到后面的脚步越来越近,他身边已经汇聚了三千多人。

张彤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好多些,依旧非常的难看,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即便他能够活着回去,大王也饶不了他。要知道在遵义这边,可是整整有一万人的守军,现在张彤身边只剩下三千多人了。

不用说,那七千多人全折里面了,想跑都跑不出来。

张彤也知道是一些什么原因,就是对方攻城太快了。虽然对方从西门进走,但自己却要四个城门都防守,在西门集中了一些人手,其他城门上也都有人,谁能想到对方一轮就攻下来了?

在对方冲进西门的时候,估计其他城门的人手还没有得到消息。等到消息传出去了,明军也已经冲上来了,这个时候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彤也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于是他对身后的人说道:“杀出去就有活路。大家跟着我从东门杀出去!”

在张彤身后的人也都红了眼,这个时候根本就不用鼓舞什么士气了,大家都是玩了命的。

所有人都知道跑不出去就没命了,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到了这个地步,不拼命是不行的,

于是他们一鼓作气跟着张彤冲出了东门。

一行人杀出东门之后,发现周围居然什么都没有,一片平静。

这让张彤松了一口气,带着人快步的向东方跑去,同时回头恨恨的看着遵义城。

等着吧,等我下次还会回来的,到时候就绝对不会这么容易败了!

大概跑出去几里地之后,张彤依旧不敢停歇。

只不过他刚有了一点松口气的感觉,周围突然就轰隆隆的响起了脚步声,四外一群士卒已经兜了上来,全都是明军。

张彦芳看着这一幕,脸上颇为志得意满。

自己这一次算是立了功劳,当然了,首功肯定是戚元功的,他也不敢抢。

人家破城杀敌,自己只是捡了便宜罢了。同时在得知了戚元功的身份之后,张彦芳已经有了想法。

戚元功是什么人?

名门之后、将门虎子。人家的老爹是戚金,人家的叔爷是大名鼎鼎的戚继光,现在人家是什么地位,自己又是什么地位?

听说戚金在京城,那是最得陛下信任的武将,负责统领京营、编列新军。

看看今天戚元功领着这些人打了这一仗,这一看就是新军,张彦芳怎么可能不动心思?

如果没有机会就罢了,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谁愿意一辈子在西南之地守着?

在这里,虽然是做官,可这里是什么环境?

如果这一次立功了,到时候让戚元功为自己美言几句,说不定自己就能进京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张彦芳自然要给戚元功留下好印象,抢功劳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做的。

看着眼前的叛军,张彦芳也懒得废话,直接对左右吩咐的道:“让人上去喊话,投降免死、不要顽抗到底,否则格杀勿论!”

同时张彦芳抬起手,直接说道:“弓箭手准备。”

意思很明显,如果对方不投降的话,那就直接放箭射死算了,跟他没有什么好说的,到时候直接割人头回去立功。

张彤看着眼前的明军,眼睛都要瞪裂了,直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听到明军的喊声,这些人已经是神情各异。

张彤的心里面咯噔一下子,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于是张彤说道:“杀出去就能回到大王那里,到时候大王必然重重有赏!投降的话,说不定就直接被人给坑杀了!”

“冲出去还有一条活路,投降的话死路一条,跟着我冲!”说完这句话之后,张彤杀气腾腾的率先朝前面冲了过去。

在张彤的身边,他的心腹也咬着牙跟了上去。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还是紧了紧手中的刀,跟着张彤一起冲了上去。显然他们也觉得杀出去就能活命。

一群人快速的朝着前面冲了上去。

张彦芳看到这一幕,脸上瞬间露出不屑的表情,同时对身边的人冷声说道:“放箭。放两轮箭之后,冲上去。”

“是,大人。”他身边的人答应了一声,快速的传令。

大军缓缓的调动,弓箭像雨一样飞射而出,如黄豆一般落入张彤的人马之中。

噗嗤!噗嗤!噗嗤!

箭矢插入人的身体之中,发出了很多摩擦声,鲜血瞬间喷洒在了大地上,无数死者倒在了这片土地上。

无数人开始惊慌失措,像无头苍蝇般乱了阵脚。

张彤依旧咬着牙往前冲,他的肩膀上也中了一箭,但是根本不敢停下来。

他知道一旦自己停下脚步,很可能就再也提不起向前奔跑的勇气。

张彤手中拎着刀,红着眼睛,咬着牙向渺渺无望的前方冲去。

即便是要死,他也要死在往前冲的路上。

张彦芳看着发了狠咬牙冲的张彤,不屑的挥了挥手,直接吩咐道:“抓活的。”

第二七四章 遵义大捷

对于张彦芳来说,眼前的这些叛军根本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三比一的比例,自己一万多人,打他们这些人肯定不费什么力气,何况这些人还是溃兵。

而自己这边的人力气足、休养好,同时装备也好,手下也不全都是酒囊饭袋,所以张彦芳有信心。

事实也正如他所想的一样,战斗一开始便呈现出了摧枯拉朽的态势。

张彤带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抵抗力,在明军冲上去之后,很多人丢了手中的刀剑直接就跪地投降了。

虽然张彤拼死反抗想要来个鱼死网破,但是没有什么用,失败如影随形。

当张彤身边最后的几个亲卫也被斩杀殆尽时,他提起手中的刀就要抹脖子,却被明军直接砍断了右手,人也被带到张彦芳的面前,直接被压着跪在了地上。

看了一眼面无血色眼神黯淡的张彤,张彦芳直接摆了摆手,毫不在乎的说道:“押下去吧。”

张彦芳根本没有心思问话,他也不想问,因为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只要抓到活的,自己的功劳就有了,剩下的事情交给巡抚大人、交给都堂大人去做吧。

遵义城中,戚元功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虽然这一战打赢了,但是出现了战损,而且还很多,虎啸营死了两个,受伤几十人。

有几个人居然是追得太狠,没注意脚下的路把脚给崴了;有的人是从墙上跳下去追击的时候,闪到了腰。这让戚元功很生气.

至于战死的那两个,也是因为贪功冒进被人给打了埋伏。戚元功觉得这是耻辱,简直太丢人了。

戚元功黑着脸来到袁可立和孙传庭的面前,说道:“大人,遵义城已经拿下来了。”

看着戚元功的表情,袁可立和孙传庭都是一愣。

这不打得挺漂亮的嘛?

很轻易的就拿下了遵义城,自己一方也没有什么损失,戚元功怎么是这个表情呢?

“做的很好。”袁可立随即反应过来了,笑着说道:“本官会向陛下给你们请功。”

“多谢大人。”戚元功连忙说道。

一边的孙传庭这个时候也开口了,他看着戚元功疑惑的问道:“此战打得很漂亮,这么快就拿下遵义城,你怎么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戚元功也没隐瞒,沉着脸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袁可立和孙传庭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说戚元功说的没道理吧,可是人家说的有道理,这的确是可以避免的损失,本来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但是它发生了。

说他在无理取闹吧,好像也可以。这样少的代价打赢了这么大一个仗,无论送到哪里都是被人交口称赞的。

可是戚元功说得也对,没法赞成也没法说他什么。

赞成吧,自个儿心里不舒服;说他吧,他心里不舒服。反正这种感觉很怪。

于是袁可立和孙传庭果断的转移了话题,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说什么,直接就吩咐戚元功收兵之后安营扎帐。

毕竟马上就要到晚上了,大军行军打仗了一整天,得在这里先住一晚上。

至于遵义城里面,那需要重新收拾一下。虽然厮杀已经完成了,但尸体断肢血污到处都是,需要好好的收拾一下才能入住。

另外就是城里面的百姓也很慌乱,他们遭受了很大的灾难和创伤,需要好好的安抚。

大军现在进城容易出问题,也容易惊吓到平头百姓,索性就在城外面扎营吧。

很快营寨就搭好了,晚饭也做好了。

尤其是戚元功这边的军营,香味飘出去老远,引得其他军营的士卒直吞口水。

在帅帐里面,袁可立有些无奈,对孙传庭问道:“他们吃的这么好吗?这是在炖肉吧?”

“回大人,的确是在炖肉。”孙传庭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他们自己拿钱买的,有的干脆就是拿粮食和百姓们换的。这钱是他们自己出,我们不好干涉。”

袁可立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孙传庭。

人家自己买的,我怎么去干涉?

跑去告诉人家不许吃?

这种得罪人的事情我才不干呢。

不过袁可立心里面也有些迟疑,陛下对他们是不是有些太宠爱了?

不过想到白天的战绩,袁可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即便他回去找陛下进言,估计也没什么用。在这样战绩的陪衬下,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很快全军用晚饭,张彦芳也带着人回来了。

张彤被押了起来,此战可以说大获全胜。

军中晚上都在庆祝,不过袁可立和孙传庭却没有那么高兴,因为他们知道,事情不过刚刚开始罢了。

吃过晚饭之后,军中的几位重要官员就聚到了袁可立的大帐这里。

除了袁可立和孙传庭之外,还有李标和张彦芳。

几个人各自坐下之后,袁可立说道:“今日一战克复遵义,算是开了一个好头,可以开展下一步计划了。这只是一个开始,要约束全军,切勿骄傲自满。”

李标连忙说道:“大人放心,下官知道怎么做,已经让人吩咐下去了,除了今晚庆祝之外,明日继续全军戒严。”

轻轻的点了点头,袁可立说道:“如此甚好。”

这个话题就算过去了,袁可立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们就要继续行军了。明天分兵两路,孙传庭和戚元功带着人支援四川、奇袭重庆。此战凶险,两位要小心,以保全自己为要。”

现在袁可立对戚元功带着的五千人马,那真是宝贝到了心里面。他也知道这是陛下的宝贝,如果折损在这里,他真的没法交代。

孙传庭和戚元功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不过无论是袁可立还是李标,都觉得这两个人的保证不太靠谱。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他们两个了。

说完这件事情之后,袁可立转头看向张彦芳,吩咐道:“张彦芳,明日你调五千人给他们,顺便带着你的人马跟他们一起走。走出十五里之后,你化整为零撤回来。对外宣称已经入川了。”

“大人放心,没有问题。”张彦芳连忙说道。

这是他们早就已经制定好的计划,所以今天晚上只是简单的说一说。袁可立带人等着安邦彦,另外一路人马则是去奇袭重庆。

“行了,明天一早你们就出发。今天打了一天的仗,早点回去休息吧。”袁可立看的孙传庭和戚元功说道。

两人连忙站起身说道:“如此,下官就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个人就转身离开了。

等到两个人走了之后,袁可立的目光落到了李标和张彦芳的脸上,说道:“他们走了,我们也商量一下吧?”

两个人一愣,怎么还有事情要背着他们两个呢?

他们两个不是大人您带来的人吗?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可是李标和张彦芳两人还是坐了下来。原本他们两个也准备告辞,现在看来是走不了了。

等到两人坐下之后,袁可立才说道:“刚刚他们在这里不好说,现在他们走了,正好说。他们带人去奇袭重庆,我们这边也不能干等着。他们这一趟很凶险,需要我们的支持。”

“四川的情况也不太好,整个四川现在都乱成了一锅粥。成都被围,重庆也被围了,四川很多地方都已经被叛军给占领了,可以说到了危急存亡之秋。我们不可能因为一个安邦彦就按兵在贵阳,我们需要入川。”

李标和张彦芳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他们当然知道袁可立说的是对的,他们也的确是要去支援四川。

李标则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我们不能等着安邦彦,我们要主动出击。”袁可立说道:“明日你就派人去给安邦彦送信,让他带着一万人到遵义来,就说我们派兵去了四川,兵力空虚,需要他来帮忙驻守。”

听了袁可立的这句话,李标也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这就是在给安邦彦下套。

如果安邦彦真的想造反的话,那么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安邦彦会带着人到遵义来,直接把自己给控制住,整个贵州就群龙无首了。

到时候安邦彦就可以占据整个贵州,毕竟按照自己的说法,贵州兵力空虚。

事实上贵州的兵力也的确空虚,但并不是实质上的空虚,因为李标已经把人马抽调到自己的麾下。除了给孙传庭他们的五千人马之外,手上还有小3万人马。

让安邦彦带一万人过来,可以安安邦彦的心,毕竟他有人在身边。

另外自己身边有三万人,打掉安邦彦这一万人也不会太费力气。

不过李标还是有一些迟疑,问道:“如果安邦彦不来,直接造反呢?”

听到李标的这句话,袁可立沉默了片刻,说道:“那正好,我也不用算计安邦彦了,正好和他开战。把他灭了之后,我们就可以去四川了。”

听了袁可立的话,李标有些迟疑,最后有些无奈的说道:“都堂大人,安邦彦势力很大,如果他真的起兵造反的话,恐怕会拉拢周围其他的土司,到时应该会拉出一支几万人的大军。我们人数不多,兵力并不占优势,恐怕不好打。”

袁可立看了一眼李标,目光有些奇怪,沉默片刻才说道:“什么时候我们打他们也要人数对等了?”

“不过是一群蛮夷罢了。我手上虽然只有三万人,但就算他手上有十万人,一样会成为我的阶下囚。”袁可立就是有这个信心。

打一个安邦彦还能费什么力气?

袁可立可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马上就要过年了,他还想着给陛下送去一个好消息呢。到时候陛下也不会让他留在这边,西南总督,谁爱干谁干。

李标有些尴尬。

一边的张彦芳也有些尴尬,最后无奈的说道:“那就全听大人的,我马上让人去送信。”

轻轻的点了点头,袁可立说道:“那就去安排吧。”

第二天一早,孙传庭和戚元功带着人马出发了。

李标也去安排人给安邦彦送信了。

袁可立则是在看地图制定计划,想要怎么尽快把安邦彦给歼灭掉。

与此同时,京城西苑之中。

朱由校躺在摇椅上,正在院子里面晒太阳。

前两天下了一场小雪,气温骤降。但是今天的太阳还不错,朱由校出来晒晒太阳,松松筋骨。

在朱由校的身边,徐光启带着户部侍郎李之藻站在一边。

轻轻的摆了摆手,朱由校说道:“行了,坐下吧。大冷天的站着也怪累的,老胳膊老腿的了,别再伤着。”

徐光启两人听了朱由校的话,乖乖的坐下了。至于陛下的吐槽,两个人就当没听见,或者说早就习惯了。

等到他们坐下之后,朱由校才说道:“之前就想问你们两个,大棚的事情弄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刚开始进展有些不太顺利,但是现在已经完成了。”李之藻连忙站起身子回答道:“现在第一批种的蔬菜已经快要成熟了,大概再有三五天就能够收割。臣会安排人送到宫里来。”

轻轻的点了点头,朱由校说道:“这样吧,过两天朕也一起去,到时候把皇后也带上去看看。”

“陛下要带皇后出门吗?”徐光启在一边问道。

虽然朝野上下都知道陛下对皇后的宠爱。可是这带出门去有些不妥吧?

所以徐光启准备问问,同时表达自己的不满。

“是啊!”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皇后在宫里面也挺闷的,出去走走挺好的。再说了,这是农事,皇后关心一下农事也是应该的。”

朱由校带上张皇后,一来的确是让张皇后出去走一走,宫里面的确太闷了;二来则是为了造势,大棚的蔬菜肯定是要卖的,但是要卖的贵,就要把名声传扬出去。

单纯的陛下去看大棚,不好宣传,没有爆点。如果带上了张皇后,那就不一样了,会引发舆论的争辩,顺带着就把大棚的事情给带出来了。

人们会下意识的反问“陛下为什么要带皇后去大棚呢?那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疑问出来之后,朱由校再推波助澜,顺势推出自己的大棚蔬菜。

有了名声之后自然就好卖了,同时也能卖一个比较高的价钱。

宫里面就指着这个钱过年了。

对于朱由校这样的穷皇帝来说,实在是得各种算计。

宫里面过年的花费可不少,甚至还要给臣子们准备赏赐。皇亲国戚、勋贵勋戚,这些人全都要有赏赐,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第二七五章 安邦彦造反了!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即便是皇上,这没钱的日子也不好过。

所以朱由校这一次准备干一把大的,趁着年前这个冬天好好捞一笔。

徐光启看着朱由校态度坚决,实在是很无奈,只能说道:“那就听陛下的,臣回去就安排好行程,到时候送到宫里面来。”

朱由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就去安排吧。”

徐光启和李之藻告辞了。

他们来的时候意气风发,走的时候虽然说不上垂头丧气,但也没了刚来时候昂首挺胸的模样。

对此,朱由校直接视而不见。

等到徐光启两人走了之后,朱由校也站起来身子。他要去告诉皇后这个好消息:

朕要带着你出宫了。

京城的皇帝在计划着怎么发财。在西南的人则是在紧张着准备作战。

天刚蒙蒙亮,孙传庭就起来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穿着文官的官服,而是穿上了盔甲。

这套黑色的盔甲是孙传庭从戚元功那里软磨硬泡要来的。这一路上要行军打仗,穿着盔甲方便一些。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吃了早饭,大军便从遵义城开拔了。

这一次跟着孙传庭他们一起去的人叫赵无极,是张彦芳的手下。

赵无极乃是贵州的副总兵,统帅着五千人马。说实话,他的心里是真的没底,也是真的不愿意去。可是没办法,上面有命令,不听还不行。

孙传庭看着走到面前的赵无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四十多岁的年纪,满脸的大胡子,一个偌大的酒糟鼻子看着很有喜感。身材也不是很高大,看着还算壮硕。

这个时候,戚元功也走了过来,来到孙传庭的面前说道:“孙大人,我们应该怎么走?一路打过去,还是?”

对于戚元功来说,他根本就不担心。即便是一路打过去,他也不害怕。

这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大城,在到重庆之前,遵义都算是大城了。自己这边一路平推过去也没有什么悬念。

即便对面集结了几万人,戚元功也有信心一战而胜。

叛军看似势大,实际上无论是人员训练还是装备,与虎啸营比起来都差远了。

叛军的弓箭简陋的很,甚至都没办法射穿自己这边的重甲步兵;对于火枪方阵的杀伤,也要小很多。

有重甲步兵护卫着,火枪方阵的攻击力大大得到了释放。火枪方阵的盔甲虽然没有重甲步兵那么厚重,防御力也没有那么高,但也很是强悍。

事实上火枪步兵不穿盔甲也行,反而会让他们更灵活。因为这个事情,戚元功还问过戚金为什么要让他们穿铁甲,而不是穿更加轻便的皮甲?

戚金给的解释是:其实不是防御力或者灵活性的问题,而是心理的问题。火枪方阵最重要的就是保持整齐阵容不乱。

对方如果想要冲到前来肉搏,无论是重甲步兵还是火枪方阵的攻击力,对方冲到面前来都需要大量的人力投入,不死上好多人是根本冲不过来的。

想要对火枪步兵造成杀伤,最好的方法就是弓箭。

如果火枪步兵只穿上简陋的皮甲,对方的弓箭就能够对火枪方阵造成很大的杀伤。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对火枪步兵本身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

一旦战损达到某种程度,火枪阵型就会混乱,同时对方的箭飞过来,也会让火兵步枪心里面没有底气,他们会害怕,即便是经过严苛的训练,也很难做到面临箭雨面不改色。

而穿上铁甲就不一样了,防护力要高很多。即便中了箭,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这就让火枪步兵的心里面放松了不少,因为他们知道铁甲会保护他们。如此一来,可以更好的减轻心理压力,让他们把心思放在装弹和开枪上。

戚元功记得老爹说的话,他说这是陛下说的,而且陛下曾经说过“人很重要,打仗不能用人命去填。装备是死的,无非就是花一些钱罢了。”

“对士卒有着这样的重视态度,才能换来他们的忠诚。如果只是让他们去当炮灰,大规模的战争打响后,士卒牺牲数量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让全军的士气大跌。所以用铁甲就更好一些。”

戚元功以前还没有感觉,但是这一战他就感觉出来了。

叛军的弓箭很简陋,如果火枪步兵穿着皮甲倒是能够穿透;但是穿上铁甲之后,头上还顶着头盔,基本上很难射穿,毕竟远距离只能抛射。

没有了被弓箭射死的危险之后,火枪步兵就能发挥出更强的战斗力。

同时戚元功也摸清楚了对方的底细,所以才提出可以横推过去。有重甲步兵,有火枪兵,横推扫平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

孙传庭看了一眼戚元功,认同戚元功的说辞。但是有一点孙传庭也考虑到了,经过叛军这么长时间的肆虐,被占领的地方估计早就乱套了,自己要是横推过去,除非后面有人接着。

自己打下来之后,地方得有人驻守、有人安抚百姓,否则只会更乱,如此一来,打下来也是白打。

自己要做的既然是奇袭重庆,那就要打出奇袭的效果。至于这些城镇,只要给都堂大人就好了。

这一路上走过来,孙传庭跟着袁可立学了不少东西。孙传庭也明白了为什么陛下把自己派过来。

一是熟悉情况;二来是让自己经历一下战争,能够快速的成长起来;三来就是让自己和袁可立学东西的。

事实上袁可立也的确教了孙传庭不少东西。

孙传庭深知袁可立的能力,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对都堂大人很有信心。

一个安邦彦而已,不可能是袁可立的对手,他会被都堂大人很快的灭掉。到了那个时候,都堂大人就会带领大军直奔四川。

等到自己打掉奢崇明之后,估计都堂大人就跟上来了,这些城镇被收复只是旦夕之间的事情。

孙传庭对戚元功说道:“我们绕过去。”

“能绕过去的城镇,我们就直接绕过去;如果绕不过去,我们再出兵打下来,但是不用停留,直接就走。我们要做的就是去重庆,解重庆之围,同时把奢崇明给覆灭掉。

“是,大人。卑职这就去安排。”戚元功连忙答应了一声。

遵义城中。

看着大军出发,袁可立一直目送他们消失在天边,才缓缓的转回身。

袁可立心里面还是不放心,生怕有什么闪失。可是他也知道,事到如今别无他法。

看了一眼身边的李标和张彦芳,袁可立直接说道:“大军已经出发了,我们也要尽快。给安邦彦的信已经送出去了吗?”

“回都堂大人,已经送出去了。”李标连忙说道。

袁可立点了点头说道:“那就集结人马,我们也出发吧。”

一边的张彦芳一愣,问道:“大人,我们去哪里?我们不是在这里等着安邦彦吗?”

“等他?”袁可立看了一眼张彦芳,笑着说道:“我们不在这里等他,我们去接他。让我亲自去接,他的面子也算是很大了。”

说着,袁可立笑着走下城墙,显然心情很不错。

李标看了一眼张彦芳,见他依旧一脸疑惑的样子,有些无奈的说道:“如果安邦彦造反,他不一定会到遵义来,可能会直接起兵。我们在这里等,他要是直接造反了怎么办?”

“如果安邦彦选择来遵义,我们是瓮中捉鳖;如果他不来遵义,我们到时候再赶过去,恐怕就晚了。所以不如我们先过去。”

“如果他带着人来向遵义走过来,我们可以半路截杀;如果他直接造反,我们也可以直接就地平叛。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所以都堂大人才会说我们不等,我们要去找安邦彦,或者说去接他。”

听了李标的话,张彦芳这才明白,随后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行了,想不明白就不要琢磨这些事情了,乖乖的听命令就行了。”李标看着张彦芳说道:“如果这一次你表现好了,到时候都堂大人说不定会重用你。”

“虽然我是贵州巡抚,可是在朝中并无人脉。听说朝中变换很大,我在朝中也替你说不了什么话。”

“但是都堂大人不一样,据说他深受当今陛下的信任,而且与内阁大学士孙承宗过从甚密。”

“内阁大学士孙承宗,那可是陛下的老师。你要是能够得到都堂大人的看重,应该也能离开这里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标拍了拍张彦芳的肩膀,然后也向城下走了下去。

看着李标的背影,张彦芳连忙躬身说道:“卑职多谢大人。”

在遵义城留下了一些人马之后,袁可立就带着人去迎接安邦彦了。

一路上从别的地方抽掉了人马,袁可立凑够了三万人。

虽然有三万人马,可李标还是不放心。

一起走在队伍的前面,李标忧心的说道:“都堂,这三万人马是不是少了一点?安邦彦手下的人可不少,咱们有些势单力薄呀!”

袁可立看着李标,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这是多少年没打仗了?”

李标有些尴尬,什么叫多少年没打仗了?

他自从当官以来,就从来没带兵打过仗,这次还是第一次,所以这心里面一点底气都没有。

“行了,不用担心。安邦彦,土鸡瓦狗耳。”袁可立笑着说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袁可立就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说什么,李标心里都没底,就是没底。劝说了也没用,只要打一仗才有效果。

如果现在让戚元功留在身边,李标估计就有信心了。

必胜的信心是打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所以等打了两仗之后,李标自然就好了。

袁可立也相信很快就有的打了。

对于孙传庭的判断,袁可立是很相信的。

在大军赶奔安邦彦地盘的时候,安邦彦实际上已经动手了。

安邦彦带着手下的两万人马,来到了毕节城外。

看着眼前的毕节城,安邦彦的眼中全都是兴奋的神色。

只要拿下了毕节,他就可以号令周围的土司跟着自己一起干,出兵占领贵州的其他县府。

到时候直取贵阳,同时切断贵州和四川的联系,他就是真正的贵州王。

就连名字安邦彦都想好了,就叫罗甸大王。

听说奢崇明已经自称大梁王了,自己是一个罗甸大王,自然不能弱于奢崇明。

等到自己占领了整个贵州之后,自己就可以破辰(辰州)常(常德),下荆州,直抵中原。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可以到大明的南京去看一看,据说那里非常的繁华。

至于大明朝的军队,安邦彦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贵州这边的军队,他也不是没见过,也就是那么回事。

所以安邦彦很有信心,这一仗肯定能打赢。

安邦彦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又看了看身边的手下,直接说道:“攻下毕节,称王贵州!”

他身后的人听了这八个字,脸上也都是兴奋的神色。

自从奢崇明造反之后,他们的心也就不安分了。奢崇明能行,我们自然也能行。

现在终于到了动手的时候了,自然是激动的很。所有人都用炽热的目光看着安邦彦,等待着他下命令。

安邦彦也不迟疑,直接说道:“攻城!”

随着他的话,手下们抬着云梯,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叫嚷着朝着毕节城冲了过去。

此时的毕节城中。

毕节指挥使张成压着腰间的刀,脸色阴沉的看着城下的这一幕。

安邦彦造反了!

虽然张成心里面不敢相信,可是他也知道,这一仗是躲不过去了。

毕节卫,是原来的七星关守御所。设毕节整饬兵备道,贵州按察司副使驻毕节。管辖乌撒、毕节、赤水、永宁四卫。虽然编制不低,但是人却没有多少。

毕节四卫,也不过八千多人罢了。整个毕节卫,也不过三千多人。所以张成的心里面一点底都没有。

在张成的身边,贵州按察司副使张仲谋脸上的表情同样很不好看。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张成,问道:“能守得住吗?”

在张仲谋看来,反攻是不可能反攻的了,打败也不可能打败。

第二七六章 毕节求援

听了张仲谋的问话,张成脸上有些无奈。

说实话,他的心里面也没有底,可是在现在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退路。如果守不住的话,死路一条。

除了这一条路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

张成看着张仲谋,有些担心的说道:“这里太危险了,刀箭不长眼,大人还是先下去吧?总之,只要毕节城还在,我就会与毕节城共存亡。”

张仲谋看着张成,有些无奈,这话还用说吗?

如果丢了毕节城,回去之后也没好果子吃,搞不好就会被直接砍头,还不如在这里战死。在这里战死还能留一个体面。

不过自己战死的可能性不大,于是张仲谋发狠说道:“我就在城下。如果破城,我会第一时间自尽,为陛下尽忠、为大明尽忠。你要是先上了黄泉路,记得走慢一点,咱们路上也能做个伴。”

看了一眼张仲谋,张成用力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卑职陪着大人。”

听了张成这话,张仲谋一笑,便转身向城里的草棚子走了下去。

张仲谋和张成两人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只能派人去求援,自己在这里死守。

城外的叛军已经朝着城墙冲了过来。

张成伸手拔出了腰间的刀,目光灼灼的高举着大刀说道:“兄弟们,其他的话我就不说了。如果我们不能守住毕节城,叛军攻破了城池,我们死路一条!”

“今天,我在这里不说什么家国大义,我只说一句话,我们要活下去!”

“在南疆这个地方,我们艰苦的驻守,不是为了让这帮杂碎剁了我们的脑袋,而是要剁了他们的脑袋!传令下去,剁了脑袋的记着留着,回头我就给你们请功。”

周围的人有的答应了一声,有的没答应,他们的目光都紧紧的盯着冲上来的叛军,手中紧紧地握着刀剑。

对于张成的话,他们的心里面是赞成的,也很清楚,一旦这一战打败了,毕节城被攻破,自己这些人就死路一条。

城下。

安邦彦看着自己的人冲到了城墙脚下时,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只要能够拿下毕节城,就能为自己成为罗甸大王打开了通路。相信毕节城根本就不可能在猛烈持续的攻击下顶太久,他们没那么多人,自己肯定能够很轻松的拿下。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在毕节城号令一下,周围的土司肯定都跟着自己干。想到未来美好的前景,安邦彦怎么能不兴奋?

安邦彦早就已经派人去联络各地的土司了,只要自己拿下毕节城,这些土司肯定会出兵来助战。

安邦彦看到手下在架云梯,一个个士卒爬着梯子上城头。

而明军弓箭、石头不要钱一样的往下砸。

双方没有什么太多的废话,也没有试探,上来就玩了命。

在这样的情况下,战损瞬间就出来了。

安邦彦的手下,就像下饺子一样从云梯上掉下来,只有少数还能勉强站得起来的。云梯上到处是粘稠的鲜血,有些人踩着差点滑倒。

城头上的明军,则是大声呼喊着守城。一旦有人被弓箭射中,直接就躺倒在地上;有的甚至直接从城头上堕落了下去。一空出位置,便有人迅速地补上空缺。

很快安邦彦的人就冲上了城头,毕竟毕节城并没有那么高,根本为城头上的明军提供供不了太大的战略纵深。

张成狰狞着脸,挥舞着刀砍倒了一个刚刚爬上来的叛军,同时呼叫着手下往前冲,把冲上来的人压下去。

张成作为武将,他很清楚事情的重要性。

攻城的第一波肯定是士气最猛的时候,如果能够把他们给压下去,那么他们第二波就不会这么猛,到了第三波就有可能泄气。

如果能够坚守几天,那么攻城的人在面对巨大损失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怯懦。如此自己才能够守得住。

事实上,第一波如果打不下去,也没有以后了。

城头上的明军咬着牙、红着眼睛,朝着叛贼厮杀了过去。

一时之间,喊杀声震天。

张成亲自带着人在城头上冲杀,哪里有叛军冲了上来,他就在哪里坚守。

这一场厮杀整整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冲上城头的人全部被绞杀干净了。

一边冲杀着,张成一边招呼人放火。

他们将火油顺着梯子倒下去,然后把梯子给点着,让那些叛军没有办法再向上爬。

“放火!放火!”张成大声的喊着,同时挥舞着手中的刀。

“那边压下去!把金汤端上来,倒下去让他们尝一尝!”张成大声的呼喊指挥。

坚持了很久之后,叛军终于退了下去。

看着退下城头的叛军,张成松了一口气,不过也只是暂时松一口气而已,因为他也明白这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等到叛军退下去之后,张成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他一边指挥人给伤员治伤,一边让人把战死的兄弟抬下去。

虽然有很多熟悉的人战死了,可是现在也不是哀痛的时候。同时把城头上敌人的尸体顺着城头扔下去,让他们落在城下。一方面可以震慑敌人,另外一方面可以阻敌。

等到尸体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等叛军冲上来也可以放火,把尸体引燃阻止他们前进。当然了,这也是最后不得不用的招数。

因为焚烧尸体也会烘烤城墙,对城墙也不利,甚至有可能会把城墙给烧塌。这一招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绝对不能够使用的。

随着战场被清理出来,张成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这个时候,张仲谋也从城下面走了上来。他来到张成的身边,问道:“没事吧?”

“回大人,没事。”张成摇了摇头说道。

不过他的脸上有些沮丧,有些迟疑的说道:“刚刚那一轮,我们战死了七百多人,重伤四百多人,轻伤的就更多了。”

“城中一共只有五千士卒,如果再打几次的话,我们撑不住了。大人,要让城中的青壮上来守城了。”张成看着张仲谋,语气有些低沉的说道。

张仲谋也没想到这么快就顶不住了,只不过才打了第一轮而已,这就要发动青壮守城了吗?

可是张仲谋也知道,这是万不得已才要做的事情,既然张成在现在提出来了,那就真的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城外,敌军阵营里。

安邦彦此时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刚刚这一轮冲锋,他居然损失了三千多人,这种损失也实在太大了。

他没想到明军居然如此坚挺,一个毕节城而已,不过他也损失得起。

看着毕节城,安邦彦说道:“换人,再派人上。”

“我就不信了。他们能够抵得住一波,他们能够抵得住另外一波?上去上去,多打几次就打下来了。”

事实上,安邦彦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用这种办法来攻打毕节城。

毕节城是一个小城,坚守是不存在的。只要自己舍得牺牲,肯定能够把他们给打下来。

只有打下毕节城,让其他的土司看到希望,他们才会跟着自己干。所以现在不是退的时候,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听了安邦彦的话,便有人集结队伍,再一次向毕节城发起了冲锋。

他们挥舞着刀嗷嗷叫的往上冲。

在距离毕节城百里之外,袁可立正带着人往前走。在他的身边是李标和张彦芳。

这一路急行军,张彦芳感觉还可以。

可是李标却有些撑不住了,胡子乱了,脸上也憔悴了不少,坐在马上,整个人似乎有些坐不稳的样子。

反倒是上了年纪的袁可立此时似乎没有什么感觉。

袁可立打马来到李标的身边,有些无奈的说道:“不行就不要硬撑了。早就让你回贵阳,你非要跟着来。”

李标有些无奈的说道:“这是上了年纪,身子骨没那么硬朗了。可下官还是想跟着,下官能坚持。”

袁可立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行吧。”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李标。

事实上,李标觉得自己不跟着不行。他其实在担心袁可立。没错,他就是在担心袁可立。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李标认识到了一件事情。无论是袁可立还是刚走的那个孙传庭,他们其实并不知道安邦彦会造反。

虽然前面说出了很多理由,但是他们的心里也不敢肯定。之所以分兵派人过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安邦彦是一个不稳定的人。

一旦大军入了四川,安邦彦如果造反的话,那么贵州就会出问题。在袁可立和孙传庭这里,贵州是一定不可以出问题的,所以安邦彦就成了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袁可立带着人到这里来,与其说是怕安邦彦造反,不如说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至于解决的办法,李标其实也已想得到。

简单一点的,安邦彦没有造反的心思,那就跟着走吧。手下留下,把你的人带走了,甚至是把你给拆分掉,直到觉得没有威胁了才会终止。

至于难一点的,那就是安邦彦造反,直接把他给杀了。这才是李标担心的事情,他觉得安邦彦不会乖乖的听话。

如果自己这边稍稍做的过分了一些,安邦彦肯定会造反。收拾了安邦彦之后,肯定会留下一堆烂摊子。

到时候孙传庭和袁可立立下了大功,拍拍屁股走了。这个烂摊子还不是他李标的?

到时候怎么办?

所以李标要跟着来,如果袁可立做什么太过的事情,可以拦一拦。

如果安邦彦造反了,他也希望袁可立能够不把这件事情扩大化。不然的话,以后这边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袁可立虽然多少能够猜到一点李标的想法,但是他不在乎。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袁可立知道李标的想法是对的。

自己就是来消除威胁的,安邦彦这一次必须要收拾,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这件事情不关乎对错,只关乎立场。

正在袁可立琢磨的时候,前面突然就乱了似的。随后有人打马,快速的向这边跑了过来。

看着来的人,袁可立皱着眉头。

风尘仆仆的人,这摆明了是来报信的。

这人来到袁可立和李标的面前,直接在马上行礼道:“大人,安邦彦造反了!他现在正在围攻毕节,毕节已经派出人来求援了。”

“具体说说。”袁可立沉着脸,点了点头说道。

事情果然和孙传庭说的一样,安邦彦等不及了,甚至都没等到遵义的消息传来,他就已经举旗造反了。

看来这一次要打仗了。

那人连忙说道:“安邦彦率领数万大军围攻毕节,毕节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袁可立看了一眼身侧的张彦芳,说道:“传令下去,全军加速,明天一定要赶到毕节。另外告诉所有人,就说安邦彦造反了。”

这话倒是让张彦芳有些迟疑,他说道:“大人,现在说出去会不会影响军心?”

事实上,即便这些人是自己的手下,张彦芳的心里面也没有什么底气。原因很简单,他对自己的手下没信心,这些人听到打仗说不定会跑。

好多人上有老下有小的,没人愿意在这里丢命。平日里让他们当兵吃饷,他们没什么问题;真的和反贼去拼命作战,这些人不会太愿意的。

毕竟军饷也没那么多,活着才有前途,不是吗?

袁可立看了一眼张彦芳,没有说话。

一边的李标也是一脸的担心,他之所以不太赞成袁可立的想法,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手下的兵是什么情况。

如果自己手上的兵和京城来的那些一样,那自己有信心。

别说带着三万人来了,光是带着那五千人自己就有信心干掉安邦彦。可是它不是啊!

于是李标也看向了袁可立,希望他能想点办法。

事实上,李标是抱有侥幸心理的,如果安邦彦没那么快造反呢?

所以李标没有和袁可立说士卒的事情。

袁可立倒是不慌不忙,他经验这么丰富,早就想到了。

当年号称不败的戚少保,那领着上万人去打倭寇。结果被人家一千多人打得鬼哭狼嚎的,为什么呀?

还不是因为见到倭寇,那些兵就跑了。

所以戚少保要自己练兵,这才有了大名鼎鼎的戚家军,才有了大名鼎鼎的浙兵。

眼下这个情况,当然没有时间给袁可立来练兵。可是袁可立也能解决这个问题,他早就想到了。

要知道这里可是西南,不是戚继光带着的那些少爷兵。这里的民风可是彪悍的很,这里的明军也一样。

他们战斗力不行,并不是真的不行,只是不愿意打、不愿意卖命,仅此而已。

n.

第二七七章 一颗人头换二十两白银

在这样的情况下,事情就好办很多了。

只要能够激发起他们的斗志来,袁可立相信这一仗肯定能够打赢,所以他一直这么有信心。

见李标和张彦芳都看着自己,袁可立说道:“同时传令下去,此战每一颗人头可以换白银二十两。”

听到袁可立的话,李标和张彦方都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是的,就是这样的,简单粗暴。两个人没有问,袁可立也没有说,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袁可立曾经研究过大明的军事现状,他知道一点,那就是赏赐很重要。

很多人当兵,他不是为了什么爱国啊忠君啊,甚至都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博一个出人头地。

在军中想要升官发财、博一个出人头地,那都是有理想的人,至少也要是中下级军官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普通的士卒,他们当兵就是为了吃饷。

很多人是遭遇了灾荒,吃不起饭,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到军中混口饭吃。

有的人则是因为家里遇了难,或者孩子太多、家里的地少。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样是饿肚子吃不起饭,没有办法只能去军中混饭吃。

他们不看重其他的,只看重饷银。朝廷给的银子少,他们只求混个肚子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才不想打仗呢,战死了算谁的?

在北方边境,大明也是有政策的。凡是斩杀蒙古士卒,一律赏银四十两。

只不过这个政策很多时候就是摆设,根本就没有钱给。

首先是朝廷没钱,其次是即便朝廷给了,在下发的时候也会被层层贪污。

在这两种因素交替的情况下,士卒们根本就没打仗拼命的心思。拼了命也拿不到钱,谁会去拼命?

在大明的军队之中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军队,那就是戚继光的戚家军。

戚家军里的所有人全都会拿到满饷,缴获的东西也会留下一大部分;至于斩杀敌人的奖赏,同样也不会少。

为了维持这么大的开销,戚继光干了不少事情。

首先是送礼,给张居正、给朝廷的文官,戚继光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送礼。

除此之外,就是吃空饷。朝廷不可能给你足额的饷银,即便足额拨付给你了,中间也是层层扒皮。到了戚继光的手里面,根本就不可能还有那么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想别的办法。比如戚继光上报两万人的编制,但是只招收一万人。

朝廷拨付出来的饷银,除了养这一万人之外,剩下的可以让戚继光拿来送礼,也可以让那些官老爷们往自己的腰包里揣一点。

如此,戚继光的银子才够。不然他也一样得不到朝廷的支持,得不到张居正的支持。

与戚继光同时代的俞大猷,他的脾气就比较直,不会像戚继光这么做。

看看他这一辈子,作战的时候都是俞龙戚虎;可是在做官上,两个人差远了。

戚继光虽然最后受了张居正的牵连,但是张居正在位的时候,戚继光的官职可是噌噌噌的往上涨。

你再看俞大猷,这一辈子几次起落,那叫一个惨。

纵观这件事情,袁可立也确实从中悟出了一些其中关于作战的奥妙。那就是要给士卒足够的赏赐,以用来激发他们的战心。

这里不是北疆,四十两一个人头显然不现实。但是砍一半,二十两一个就比较现实了。

有了这样的激励之后,袁可立相信这些人肯定会有士气去作战,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个人头二十两白银,两个人头就是四十两。在西南这个地方,一亩地才多少钱?

只要砍上两颗人头,那就能买上十几亩地,同时再盖一间房子。多砍几个的话,那都能当个小地主了。

有了这样的激励,肯定会有人赌一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况是西南这样彪悍的地方?何况是军中那些老兵油子?

这些人可不是不能打仗,他们只是不愿意打仗。见到好处就往上冲,见到危险就往后退。

这就是危险之中的好处,袁可立相信这些人会玩命。

张彦芳看着袁可立,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那可全都是钱!自己的手下如果砍多了脑袋,自己肯定也能分一点。这个张彦芳还是懂的。

张彦芳谨慎而小心的说道:“都堂大人,这一个人头二十两白银的承诺能兑现吗?”

他现在担心的就是别砍完了脑袋不给钱,那就完蛋了。到那个时候,自己给下去的承诺,兑现不了的话,士卒就会找自己闹腾了。

袁可立笑着点头说道:“你就放心吧,一个人头二十两白银,一两都不少。”

兴奋的点了点头,张彦芳笑着说道:“那卑职马上去告诉他们!”

看着兴奋离开的张彦芳,袁可立笑着捋了捋胡子。

对于袁可立来说,花点钱把这件事情解决,那就不叫个事。到时候陛下不给批复的话,自己也可以从西南弄出一些来。

这么多土司,还不信搜刮不出一些银子?

陛下让自己到西南来,干的可是改土归流的事情。这以后的帐有的打,以后的钱也有的赚,到时候说不定还要把这件事情给利用上。要么出钱,要么给命。

消息很快就在军中传开了。

一时之间,军中哗然,谁都没想到袁可立给出这样的承诺。

果然,军卒们开始兴奋的讨论了起来。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有不少人愿意试一试。

张老三就是其中一个,他就是家里穷,吃不起饭才来参军的。

据说他的祖上也阔过,曾经也是有钱人,而且还是当官的。后来因为犯了事被发配到了这里,传了几代下来,现在早就已经没落了。

到了张老三那一代,家里人口多,已经不得不另想办法。

张老三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脸大胡子,身材壮硕。

在等到这个消息之后,十几个人就围到了张老三的身边。

虽然张老三不是军官,但是他的威信可很高。因为这个人就是个老兵油子,在军中不少人都相信他。

在张老三的身侧。一个人疑惑的说道:“三哥,你说这话能信吗?别到时候咱们兄弟拼死拼活的,他们这不给钱,那咱们可就亏大了。”

张老三看了这人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这话可是都堂大人传下来的。你当都堂大人是什么人?”

“那可是京城来的大官。我已经打听过了,据说这位那可是深得皇上的信任,他可不会用这种事情骗咱们。”

“真要是不给钱,咱们就闹腾。现在西南这样到处都在造反,他肯定会给钱的。你去把其他几个人都找来,再把那魏老三和李老二也找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

“我和你们说,这可是发财的机会。谁也不允许单干,咱们好好商量一下,这一次要干一票大的。这要弄上上百个人头,那就是两千多两银子,到时候咱们分了。”

“你好好想想,那钱拿到我家里面去买田地娶婆娘,那全都够了,到时候咱也是个小地主了。”

“这么和你们说,这一辈子可能就这一次机会。要是不干一把的话,可能是没有机会了。反正无论你们干不干,我是肯定要干一把的。”

周围的人听了这老三的话,连忙附和着说道:“我们跟着三哥干。”

张老三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兄弟们放心,即便是真的有人战死了,我们得到的那些钱,我也会拿出一半来抚恤战死的兄弟,让你们都没有后顾之忧。”

“我们信得过三哥。”众人连忙说道。

这样的情况在军中并不少。

从各地抽调来的军人他们各自都报了团,在这个消息出来之后,他们就开始聚拢在一起商量,想要干一票大的。

消息很快就传回到张彦芳这里,他兴奋的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袁可立。

袁可立笑着点了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事实上,他还真的是觉得能成。要知道这可是西南,越是苦寒的地方,民风就越是彪悍,因为你不拼命,很多时候根本活不下去。

在这样的环境下,人的骨子里就不缺少拼命的基因。与天斗,与地斗,现在到了与人斗的时候了。

袁可立说道:“传令下去,所有人加快速度。告诉他们,去杀人,赚银子了,赚了银子回家娶媳妇买地。”

“是,大人。”张彦芳答应了一声,兴奋的走了。

一边的李标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他看着袁可立,苦笑着说道:“都堂大人,这钱你可别指望下官来出,下官可没钱。”

李标现在是忍不了了,所以直接就把实话说出来了。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他心里面清楚的很。

这钱要是让自己来出的话,把自己卖了都出不去。李标也是真的担心袁可立让自己出这个钱,要知道人家是都堂大人,让自己这个巡抚出钱,自己也说不出什么了。

“放心吧!用不着你。”袁可立看了一眼李标,笑着说道。

完成了鼓舞士气之后,大军的速度果然加快了不少。

为了鼓舞士气,袁可立也没有让人停下军中讨论,只要不动摇军心说泄气的话,那就没有问题。

与此同时,毕节城的战斗还在持续。

安邦彦带着人猛攻毕节城,战斗非常的激烈,尸体堆积如山。

双方在城头开始了激烈的绞杀,可以说没有一方退让。

张成捂着胳膊,脸色阴沉的指挥战斗。

刚刚中了一箭,张成直接把箭杆削断了,箭簇都没有拔出来。张成知道,现在根本不是时候,所以他也没有退下去。

城头上的士卒已经少了不少,忙活着帮他守城的青壮有一半还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成的脸色怎么可能好看?

这才仅仅是第一天。在张成看来,自己这一次怕是要为陛下尽忠了,因为已经没有希望了。即便自己的求援信送了出去,上面调集人马也需要时间。

看了一眼天色,张成叹了一口气。

坚守到今天晚上,肯定是没问题。安邦彦也不可能晚上进攻,那样对他没什么好处。

所以这个晚上自己可以平安度过了,可是明天呢?

看着自己的人,张成有些无奈。

他的心里面很清楚,自己没有办法坚持下来明天,明天毕节城肯定守不住了,到时候自己的死期就到了。

果然太阳落山之后,安邦彦的人马就缓缓的退了下去。

张成来到城下,看到了正在忙活着招呼士兵的张仲谋。

此时的张仲谋也很疲惫,身上的官服到处都是土,也没有心情去打掉。

组织人送石头送油上城,同时还要组织郎中救治伤员、让人把尸体抬下来,同时还要安排做饭等等等等,张仲谋也是忙活了一天。

见到张成之后,张仲谋连忙迎了上去,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问道:“你这是受伤了?”

“没什么大事,被叮了一下。”张成摆了摆手说道。

看他那模样,张仲谋就知道,这哪里是被叮了一下?

张仲谋连忙招呼郎中来给他治伤,同时让人给他准备水和饭,这大半天水米没打牙了。

郎中给张成疗伤。张成一边狼吞虎咽的吃饭,他可真的是饿了。

将一大块肉塞进嘴里面,张成看着张仲谋说道:“大人,今天我们是守住了,但是明天恐怕就守不住了。”

我们虽然已经派出人去了,可是即便求援的信送到,援军也没这么快到。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明天我们应该坚持不住了。我刚刚看了一下,安邦彦的队伍还在扩大,不少土司都开始加入他了。”

“这群狼子野心的东西、养不熟的狼崽子!”张仲谋愤怒的说道,语气之中满是不甘。

同时张仲谋指着城外又说道:“早知道就应该把他们全都剿灭了!”

看着生气的张仲谋,张成笑了笑说道:“想不到大人也有这样一面。”

想到张仲谋平时斯斯文文的样子,张成实在不敢想象这位大人还有现在的样子。

“都要死了,还说这些?”张仲谋没好气的说道。

张成看了一眼张仲谋,向他的身边靠近了一点,语气压低了说道:“大人,我可以今天晚上安排人送大人走。”

第二七八章 奇兵有奇用

听了张成的话,张仲谋瞬间一愣。

这句话出乎了张仲谋的预料,他有些狐疑的看着张成,沉着脸问道:“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张成说道。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张成已经没有什么顾虑了。

原因也很简单,明天他准备战死了;即便没有办法战死,他也会自杀,绝对不会让自己落到叛军的手里面。

如果自己落到了叛军的手里面,下场绝对不比自己死来的好。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成已经少了很多顾忌,与张仲谋说话的时候也少了之前的一些弯弯绕,很直白的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张仲谋看着张成,沉声问道:“我知道字面是什么意思。我问的是你没有信心守下去了吗?还是说你有其他的想法?”

“守不住了。”张成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今天的情况大人你也看到了,城中的守军已经折损大半,即便没有折损的也是人人带伤。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办法再守住了。”

张仲谋一愣,盯着张成看了半天,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旋即,他的脸上露出了苦笑,“我不走。虽然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也不想在这里做官,只是没有办法走不掉。但是现在你让我走,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大人!”张成语气有些急切的说道:“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不说我是大明的官员守土有责,单单说这里是大明的疆土,我就不能走。我做了大明的官,拿着朝廷的俸禄,我就要向陛下尽忠。我不能将这里让给叛军,这是我的最后坚持了!”

张仲谋看着张成说道:“你之前说要战死在这里,我也说要陪你,这不是假话。黄泉路上走慢一点,别到时候让我追不上你。”

听了张仲谋的话,张成沉默了。

良久以后,张成才说道:“大人这又是何苦呢?”

“这里也不是大人让给叛军的,实在是我们顶不住了。我死在这里就行了,大人你又何必?”

摆了摆手,打断了张成的话,张仲谋笑着说道:“这样的话就不用说了,人总是要有一些坚持的。”

看着张仲谋坚定的态度,张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好,咱们就与城池共存亡,一起上路,路上也有个伴。”

说到这里,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同时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不少人都看见了这一边,脸上有些莫名其妙。

这两位大人是怎么了?难道说压力太大疯了吗?

虽然他们怀疑,但是也没人敢问。

两个人笑过之后,张仲谋说道:“下去吃饭吧。”

“好啊,一起吃点。”张成也笑着说道。

与此同时,在毕节城三十里之外。

袁可立的大营之中。

袁可立也正在吃晚饭,李标和张彦芳在他的身边,三个人一边吃着一边聊天。

因为扎营比较晚,天黑了他们才吃上饭。

眼前的篝火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袁可立伸手将一块羊腿肉塞进嘴里面,一边咀嚼着一边笑着说道:“你们这里的羊肉不好吃。”

李标无奈的看了一眼袁可立,没有说话。不过意思很明显,有的吃就不错了。

袁可立也不以为意,转头对身边的张彦芳说道:“你把斥候派出去了吗?一定要小心,不要让他们发现我们已经来了。”

“大人放心,已经派出去了。”张彦芳说道:“明的暗的都有。这里是咱们的地盘,叛军暂时还摸不过来,我派出了两千斥候,他们要是敢过来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袁可立点了点头,对张彦芳的做法很满意。

一边的李标则是不以为然,你确定两千人的斥候?那还是叫斥候吗?

如果要是人数少的战争,两千人都可以做先锋了。

李标也摸清了袁可立作战的方法,那就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这位都堂大人看起来很狂傲,似乎对对方不放在心里面,但是真的要打仗了,才发现不一样,都堂大人真的很小心。

吃完最后一块羊腿,拿过羊皮水袋灌了一口水,袁可立站起身子说道:“我要休息去了,你们两个吃完了也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我们还要早点赶路,毕节城现在岌岌可危,我们不能耽搁时间。”

“是,都堂大人。”李标两人连忙答应了一声,站起身子送袁可立离开。

等到袁可立走了之后,李标和张彦芳也没有过多的停留,快速的将东西吃完了之后,也各自回去休息了。

明天还要打仗,今天晚上要好好休息。

当东方升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到了。

毕节城之中。

张成早早的就上了城头,在他身边是张仲谋。

与昨天不同,今天的张仲谋也穿上了一身盔甲,腰上也挎上了一把刀。

两人就这么站在墙头上,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叛军。他们能够清楚的看到叛军的动静。

叛军似乎并不着急,好像刚刚起来的样子,正在准备做饭,显然对攻破毕节城胸有成竹。

事实上,安邦彦的确算得上胸有成竹。毕节城的情况他知道的很清楚。

昨天没有打下毕节城,虽然让安邦彦很恼怒,但其实他的心里面也清楚,毕节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只要自己今天用点力,拿下毕节城根本不成问题。

今天肯定能够打下来,所以安邦彦也不着急,让手下慢慢的起床、好好吃饭,一点也没有赶快进攻的意思。

一来让自己的手下好好休息一下,二来也是为了给手下信心。

当太阳升起很高之后,安邦彦终于带着人来到了阵前。

他看着眼前的毕节城,大声的说道:“拿下毕节城,缴获我分文不取!想发财的,用手中的刀去拿吧!”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破了毕节城之后,可以让手下人烧杀抢掠。

这是仅次于屠城的命令了,很多人都会用这样的方法鼓舞士气,安邦彦自然也不例外。

只要攻下了毕节城,城中的一切都是大家的战利品。

听到安邦彦传下的命令,手下的人顿时就激动了起来,兴奋地舔着嘴唇,目光之中带着贪婪的**看着毕节城。

他们之中有很多人曾经都来过毕节城,知道这里是很繁华的所在。城里的大户、这些大户家的女人,想想都让人兴奋。

安邦彦猛地抽出手中的刀,大声的喊道:“杀入毕节城,发财去吧!”

随着他的喊声,一群人猛地冲向了毕节城。

他们高喊着、他们叫着,他们十分的兴奋,仿佛毕节城就是他们嘴中的一块肥肉。

站在墙头上的张成和张仲谋互相对视了一下。

张成说道:“大人你还是往后退一退吧,厮杀的事情还是算了。如果我死了,大人你再上来也不迟。”

张仲谋点了点头,虽然心里面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但不代表他是来送死的。

他还是退到了城下,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刀,盯着城楼上。

战斗瞬间就打响了,安邦彦的手下不要命的往上冲。

城头上的明军也在玩命的防守,烧了滚烫的热水、金汤,滚木雷石、弓箭,能用上的所有东西全都用上,用来阻止城下的人往上爬。

可是很难,真的太难了。

毕节也不是什么大城,城墙只有一丈高,云梯架上之后,爬得快的人很快就窜了上来。

白刃战瞬间就在城头上展开。

张成带的人开始和他们厮杀,想要把他们给压下去。只不过城头上的人不多,青壮又没有什么战斗力,昨天一天的战斗基本人人带伤,想要把安邦彦的人给压下去基本上已经不可能了。

随着城楼上的人越来越多,张成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灰暗。

一刀砍倒一个叛军之后,张成大口喘着出气,他知道自己今天要交代在这了。

他的身上已经被砍了好几刀,鲜血泅湿了他的衬衣。虽然有盔甲护着,但是一样已经受了重伤。

看着越来越多的叛军,张成咬了咬牙,拎着刀朝着叛军冲了过去。

正在这个时候,地面忽然颤了起来。

所有人都是一愣,这是什么情况?

大地怎么还颤抖了起来?

接下来,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在不远处的地平线上,阳光照耀之下,一队骑兵轰轰而来。

他们身上穿着盔甲,打着明军的旗帜,虽然看起来脚步并不快,并没有开始冲刺,但是骑兵毕竟要比步兵更快,他们朝着毕节城的方向冲了过来。

为首的是张彦芳,他脸上的表情很兴奋。

毕节城还没有被攻破,前面还打得很热闹,张彦芳觉得自己立功的机会来了。

至于他所率领的骑兵,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骑兵。这是袁可立凑起来的骑兵,人数也不多,只有两千人。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也没有受过什么骑砍训练,他们只是骑着马的步兵,而且还是从各个军中抽调出来的。

战马也不怎么样,可以说是参差不齐,有的高壮,有的矮瘦,甚至还有大肚子的母马。

为了凑足这支两千人的骑兵,袁可立甚至从辎重部队那边拉过来了几匹驽马,怎么看都像是乌合之众。这玩意能用吗?

可是袁可立却坚持这么做。

用袁可立的话说,奇兵必有奇用。

李标和袁可立跟在骑兵的后面,两个人看着骑兵冲了上去。

李标问道:“都堂大人,这真的行吗?这也就样子看着唬人一些。”

对于李标的问题,袁可立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作为一个在北方打过仗的人,袁可立深知骑兵的恐怖。虽然南疆很多地方不适合使用骑兵,毕竟山高林密的,骑兵也施展不开。

可是袁可立也知道,有的时候就能施展开。大队不行,但少量的还是可以的,所以他凑了一支两千人的骑兵。

至于说骑兵的战斗力不行,更像是乌合之众,那也要分和谁比。

如果拉到北疆去,这骑兵别说上战场了,押运物资都嫌他们不中用。

可是在这里就不一样了,只要他们能够冲散叛军的阵型,任务就算完成了。后面的步卒就可以趁势掩杀而上。

至于他们能不能冲散叛军阵型这一点,袁可立一点都不担心。

看看那些叛军的装备,他们最多穿个皮甲,铁制的盔甲一点都不多。这样的装备面对冲起来的马匹,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叛军也没有想到援军来的这么快。

安邦彦看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重了起来。

怎么来了援军了呢?

他们不是在和奢崇明打仗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怎么会有骑兵呢?这南疆什么时候有骑兵?

安邦彦是没有骑兵的,虽然他们也有茶马古道,但是运输用的却是骆驼。

即便搞来了战马,也没他们什么事,全都被明廷给收走了。

何况这些年茶马古道的利润都是大明人在弄,哪有他们什么事?

再说了,有马他们也养不起,这个地方谁会弄骑兵出来?

安邦彦脸都黑了。

尤其是城头上还在厮杀,这让安邦彦更气愤了。

他们只要再晚来一会,他就把毕节城给打下来了。

现在如果让士卒们撤回来,他们也跑不过马,没等他们跑回到自己这边来,估计就被骑兵给追上了。

不能退!

安邦彦脑子中坚定了信念,伸手拔出了自己的刀,大声的喊道:“跟我杀!抢了他们的马,谁抢到的就归谁!”

“拿下毕节城,所有的东西都归你们!冲啊!”

随着安邦彦的喊声,他身后剩下的所有人都朝前冲了上去。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再留剩余人手的必要了。

看着对面冲上来的叛军,张彦芳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同时挥舞着手中的刀,大声的叫喊着:“冲上去,活捉安邦彦!砍杀叛贼,二十两银子一颗人头,为了发财呀!”

随着张彦芳的喊话,胯下的战马瞬间提速。

他身边的人也跟着提了速。

这些马虽然都不怎么样,有的还很老,但的确是战马。

n.

第二七九章 让复仇的火焰熊熊燃起吧!

这些马匹在战场上也不慌乱,扬起头嘶鸣了一声,轰隆隆的朝前冲了上去。

伴随着弓箭的射出,双方人马快速的冲击在了一起。

战斗在这一刻爆发了。

而且从爆发的那一刻开始,这就是一场非常激烈的战斗。

事实上,在很多古代的战争之中,根本不存在什么斗智。很多奇谋计策之类的东西,只存在于文人的笔下,或者说存在于幻想之中。

文人喜欢那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感觉,喜欢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事实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也没有那么玄幻的事情。

战争对于双方来说,就是人数的比拼,就是意志力的比拼,就是军队的素质比拼。除此之外,很少再有其他的东西了。

至于偷袭与反偷袭、渗透与反渗透,在大规模的兵团作战之中起到的作用并没有那么大。

因为在这个时代的战争之中,你也没有办法进行斩首行动。

这一场战争就是冷兵器战争的淋漓体现,双方瞬间冲到一起,开始不要命的对砍。

虽然可以描述的很玄幻,写的很有计谋感,但其实就是双方的前锋在战场上砍了起来。至于后面,则各自有什么压阵。

在这个时候,如果其中一方呈现出了颓势,这一方就会吃亏。

安邦彦的人如果呈现出颓势,无论是左翼右翼还是中路,明军都会派人加上;对于明军来说也是如此。

谁的人马多,谁的预备人马多,谁就能打赢。

坐在马上,袁可立看了一眼身侧的李标,淡淡的问道“撒出去的人回来了吗?”

“回大人,已经回来了。”张彦芳点了点头,恭敬的说道“没有敌人在左右两翼,我也派了游骑出去。一旦在左右两翼发现敌人的踪迹,他们马上就会回报。”

袁可立点点头,做到了心里面有数。

事实上,无论在哪一场战争之前,只要开打了,肯定会派人到左右两翼去查看,不然就会被人打埋伏;而想打对方的埋伏,也没那么容易。

顾前不顾后,顾左不顾右,这样的情况非常少,除非将领是个蠢货。显然双方都没那么蠢,所以这一场战斗就成了实力的对拼。

看着前面冲上去的骑兵似乎有冲散对方阵型的架势,袁可立连忙提起了心神。

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这两千骑兵能够全部冲垮对方的阵型上,那是不现实的。

这点骑兵,人数太少了,何况还是临时拼凑的。

虽然对方也是乌合之众,但是一样出身西南,很是凶悍。光靠这两千骑兵就想打赢肯定不行,袁可立也没指望光靠他们,只要这两千骑兵在敌方的战阵上活生生撕开一个缺口就好。

显然,这两千骑兵已经做到了,袁可立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他直接下令“进攻!”

正在后面的步卒快速的压上,朝着战场上就冲了过去。虽然队伍看着不那么整齐,有些稀稀拉拉的,但依旧很有气势。

看着这样的士卒,袁可立有些无奈,转头看了眼李标。

李标则是满脸的尴尬。

这就是他手下的人马,不过他也没有办法,有些事情他不懂,有些事情懂了也做不到,所以就只能如此了。

没有说李标什么,袁可立多少也能理解。如果所有的人马都像戚元功带来的那样精猛彪悍,那西南的事情就好办了,自己也用不着费这个力气,直接一路平推过去就好了。

步兵赶到之后,明军和安邦彦双方更大规模的战斗就开始了。

双方快速的绞杀在了一起,战场之上喊杀声震天,尘土沸沸扬扬。

一时之间,双方杀得难解难分,同样是带着对生的渴望,也同样带着对未来的希冀,将满腔热血抛洒在了这一片土地上。

毕节城的城头上。

张成和张仲谋看着眼前这一幕,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全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庆幸。

实在是太幸运了,刚刚差点就坚持不住了!

两人谁都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来了援军,让他们逃过了一命。

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张仲谋,张成笑着说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如果再晚一点,恐怕就真的来不及了,还真的是很幸运!”

张仲谋也笑着说道“的确是够幸运的,最重要的是昨天晚上我没有走。如果我昨天晚上听了你的,离开毕节城,那估计我现在就应该被砍头了。”

听了这话之后,张成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同时还有一些愧疚的说道“大人说的对,是我差点害了大人。”

如果援军没到,张仲谋跑了,多少还能说得过去;可是援军到了,他还跑了,只坚持了一天当天晚上就跑了,这种情况肯定会被严惩,基本上没有其他的结果。

“行了,谁能想到援军来的这么快。”张仲谋笑着说道“看来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大人何出此言?”张成笑着问道。

现在他真的很高兴,脸上笑容都忍不住,所以说话的时候笑容非常的灿烂,即便两个人说的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张仲谋则是说道“你看那边。”

顺着张仲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张成就看到了队伍后面的一群人,从他们所在的方位上来看,那里应该是指挥的人所在的位置。

他们也正向着这边过来,显然是大人物。

“那个是巡抚李大人,刚刚带着人冲阵的是总兵张彦芳。”张仲谋对张成说道“你看到那个人没有?他在队伍的中间,李大人只能陪在旁边。这就说明那个人的官职要比李大人高。”

“在咱们贵州这个地面上,谁的地位会比李大人更高?”

“根本就没有。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那是朝廷派过来的人,官职肯定不低。朝廷派人过来了,肯定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张成迟疑着问道。

“还能怎么办?打开城门下去迎接。”张仲谋说道,然后自己转身向着下面走了下去。

他现在的心情真的很好,因为这一次不但命得救了,而且还立功了。

安邦彦造反大军围困的毕节城,自己死守不退,一直等到了援军到来。

这是什么?

愿意与毕节城共存亡,不向叛军投降,这是忠。

面对几万大军,自己只带领着城中这么少的军队战斗,而且还守住了,这就是有计谋。

有勇有谋,还忠心,自己自然算是立下了功劳,而且还能够得到重赏。

这样的情况下,张仲谋怎么可能不高兴?

他在这个破地方待的时间太久了,早就想调走了,哪怕回贵阳也比这里强。

战场上的战况很激烈,但是局势已经明显了。明军这边整体占优,人数上虽然没有明显的优势,但是装备和素质上要比安邦彦的人强不少。战况虽然没有呈现出一面倒的情况,但是也快分出胜负了。

“城门开了。”袁可立说道。

事实上这一战,袁可立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把安邦彦放在心上。

在袁可立看来,这些人就是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真的要是调大军来打他们,事实上都有一些浪费。

无论是湖广的军队还是南京的军队,抽调开拔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朝廷的事情他知道,造反不能等,所以时间上有些来不及。钱财的这种事情就不要想了,朝廷现在本身就穷的叮当响。

事实上,在陛下给自己派了戚元功,还调了京城的虎啸营之后,袁可立就已经明白了陛下的想法。宁可从京城带一队人马,也不调动地方上的军队。

想要平定西南的叛乱,他就只能从西南的根本去解决。

在京城的时候,袁可立就明白了,同时他也没有提出反对。原因很简单,他就看不上西南这些人,整天跳啊跳的,从来没跳起来过。

哪怕是莽,又能如何了?

何况西南这些人就趁着大明没空管他们,小打小闹一番。结果每次小打小闹大明都不怎么管,他们胆子就越来越大了。

一次次的不管他们,他们就觉得大明朝也就是那么回事,整日里做梦往北打,想要打到湖广、打到江南、打到南京去,可是他们去过江南、去过湖广、去过南京吗?

他们知道什么呀?坐井观天罢了!

袁可立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事实也正是如此,看看这战场上,四川领来的不过是贵州的人马,这些叛军居然就顶不住了。

就这,还造反呢?

李标见袁可立的心思根本没在战场上,还关心着毕节的城门打开了。他的心里面有一些无奈。

自己的都堂大人,你说他狂妄吧,他安排作战的时候非常谨慎小心,每一步都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绝对不弄险,也绝对不贪功冒进。

可是你说他为人谨慎小心吧,也不是。面对安邦彦的时候,自己的都堂大人展现出来的那叫一个狂傲。现在在战场上,那边正打得热闹,他居然都已经不关心战场上的情况了。

“毕节城没有丢,这就好了。”李标笑着附和道。

虽然心里面的想法比较多,可终究没有说出来。李标也知道,说出来就不好了。

这个时候,毕节城里面已经有人走出来了。

他们的速度很快,径直来到袁可立和李标的面前。

带队的是张仲谋,他来到两个人面前之后,恭敬的说道“贵州提刑司副提刑见过巡抚大人。”

在他身后的张成也连忙向前走了一步,恭敬的说道“毕节指挥使张成见过大人。”

李标看着两个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位是朝廷新晋的西南总督袁可立袁大人。这一次是袁大人料敌先机,断定安邦彦会造反,所以带着人来平叛。你们谢谢袁大人吧,如果不是袁大人,恐怕你们已经不能站在这里了。”

听到这话之后,张仲谋和张成对视了一眼。

朝廷果然派了大官过来,西南总督,这个官职可不低呀!

关键的是这位西南总督的本事,居然能够猜到安邦彦要造反,直接带着大军就过来了。

最关键的是居然真的被他猜中了!

张仲谋和张成两人连忙向前走了一步,恭敬的说道“多谢都堂大人救命之恩!”

袁可立看了一眼李标,有些无奈。他当然知道李标这么做的意思,这是为自己树立一个好形象,同时也就是在拍马屁。

袁可立觉得根本用不着这个东西。年纪大了,心如止水,无欲无求,有些东西看得没那么重了。

看了两个人一眼,袁可立对张成说道“这么多叛军,你们也能够坚守下来,不容易。看你的身上带着伤,怎么样,还能打吗?”

张成听了这话之后,顿时就激动了起来,连忙说道“回大人,能打。”

“好,带上你手下能打的人,我再额外拨给你三千人马。看到那个方向吗?那里就是安邦彦所在的位置,你带着你的这些人,什么都别管,就朝那个位置给我冲。口中高喊‘活捉安邦彦!’,去吧!”

袁可立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张成快找人去打仗。

“是,大人。”张成恭敬地答应了一声,连忙去聚拢他的人手了。

他的心里面非常的激动,仿佛在燃烧着一团火焰。

原因也很简单,这是一个机会,一个都堂给他的机会。这几天被压着打,还死了不少手下,张成这心里边憋屈。

在命得救的时候,想着自然就是报仇了,这就是都堂大人给自己一个报仇的机会,同时也是立功的机会。

现在战场上的局势很明显,大明这边获胜只是时间问题,而且看这样的情况,安邦彦似乎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了。自己带人冲过去,安邦彦很可能就垮了,那么自己的功劳就来了。

这是都堂大人在奖赏自己。张成的心里面燃烧了一团火,他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他要做给都堂大人看看。

毕节城里面剩下的士卒也就一千多人,而且大部分都带着伤。

可是在张成带回来消息之后,这些人并没有畏惧,反而像张成一样,眼中燃烧着火焰,拎着兵器就出了城。

看到这一幕之后,李标有些迟疑的说道“都堂大人,这些人身上都有伤,再冲上去作战是不是不太好?这要是战败了,会影响事情。”

袁可立看了一眼李标,笑着说道“他们不会打败的。他们在守城之中活了下来,心中有火。现在只要让这团火燃烧起来,这支队伍以后就是一支强军。它是活的,它将是我平定四川的主力。”

残血请假条

嗯……其实蛮不好意思的,时隔两天周周又来请假了。

前几天,我们这液化石油气罐车爆炸的新闻上了央视(20死,40+重伤,轻伤无数,整个良山村的人无家可归)。

当晚,医院急诊隔着四五分钟就有一辆救护车呼啸而来,就我们这一家医院都人满为患……更别说其他医院了。

昨天,我们这又有一例新冠确诊(密切接触者3人,有接触者101人),苦了医院、台州市卫生服务中心和医务工作者们。

这几天实在是忙得头疼,中午吃了顿好的试图回血,结果回血失败……

大家见谅、见谅(;′??Д??`)

会补上的,会补上的!还有承诺的加更也会有的!

第二八零章 就这实力,还想造反?

所有人都不觉得袁可立说的有道理。原因也非常的简单,这种东西太过虚妄、太过玄幻了。

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残军。

残军是什么?

人数不足,甚至连建制都不完整。最关键的是这些人人人带伤,体力也不足,这样的人怎么能打胜仗呢?

要是他们打败了,那可会影响整个战局的。

有人想劝袁可立,可是看他坚决的态度,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此时的张成很兴奋,他觉得自己的心在跳,血在烧,整个眼睛都是红的。

这些天不少袍泽都这么战死了,不少手下也这么战死了,张成的心情何其低落?

原本都准备好拼命了,在这种情绪之下,张成很冷静。

可是事情出现了反转,不仅援军到了,都堂大人还让自己带着人冲锋。在这样的情况下,张成心里面所隐藏的仇恨、所隐藏的立功之心,全都被激发了出来。

与张成的想法一样,他身后的人也都这么想。

杀敌,报仇!

所以在接战的一瞬间,叛军就看出了这群人的不同。

这群人敢打敢拼,相互之间配合的非常默契。虽然身上带着伤,但是他们气势汹汹,每个人都仿佛要吃人一样。在这样的状态下,他们爆发出了非常高的战斗力。

事实上,能够在守城战之中活下来的,这群人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曾砍死了不少的叛军。

他们没有面对鲜血和死亡的心理压力,他们一直都在战场上,非常的有经验。彼此虽然陌生,但是相互配合很有默契,这是在生与死的边缘锻炼出来的。

在这一刻,他们爆发了,高喊着口号一路杀了进去。

张成带着他手下的一千多人,势如破竹。跟着他身后来的那些人,非常的震惊,也非常的兴奋,挥舞着刀跟着冲杀。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都是钱,全都是人头车!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很震惊,袁可立则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袁可立看来,现在的这些军人远谈不上是强军。打一打顺风仗还可以,一旦打逆风仗,下场会很惨。

这一点袁可立很清楚,他非常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所带的这些人的实力,那么就要扬长避短让他们去打顺风仗。

怎么样才能让战局成为顺风呢?

很简单,展现出强大的压迫力,从战争的一开始就取得优势,不让战争陷入焦灼。这样一来,战争就成了顺风仗。

前面那些骑兵虽然不中用,但是却足够唬人。他们冲上去扰乱阵型,让叛军产生畏惧的行为,最主要的是给己方士卒以信心。

看到没有?他们已经被骑兵打得溃败了,我们上去就是捡人头挣钱的。

同时,让张成带着人去冲阵也是一样的道理。张成的手下复仇心切,这些人经历了战阵的残酷,可以说他们已经不畏惧厮杀了,与自己带来的这些援军根本就不是一样的。

如果放在军中来说,张成手下的人已经是老兵了。让他们负责冲阵,自然能够很快打开一个缺口。

这个缺口不需要多大,也不需要对叛军造成多么大的杀伤,主要就是为了给后来人以信心。

看到没?他们太弱了,连毕节城里面的残军都拦不住。

还等什么呀?快跟着冲上去抢人头啊!

一个人头二十两银子,发家致富就在今天了!

砍人头回去买房子、置地、娶婆姨!

所以也从这一刻开始,这场胜负的局势已经彻底奠定了下来。

事实上,袁可立研究过唐代的府兵制,他知道唐代的府兵制其实就是和现在的情况差不多。

为什么唐代的府兵们需要自备盔甲和马匹,一样能够打胜仗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赏赐。一旦打下来,赏赐可是很丰厚的,待遇也非常的好。这也是为什么袁可立给20两银子厚赏的原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不是说说的,而是真实存在的。

“让剩下的人也压上去吧。告诉他们追击二十里。”袁可立看了眼李标,语气平和的吩咐道。

这场战争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意思了,到了这个时候,是时候该结束了。

李标看向袁可立的目光之中带着浓浓的敬佩。

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不愧是朝廷派来的都堂大人。不说其他的,就是这运筹帷幄的功力,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到现在李标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打胜的这么顺利,看来他要学的还很多。

战场上。

安邦彦红着眼睛拎着刀,拿刀的手隐隐有一些颤抖。他知道自己要完了,明军已经大步压上来了。

看看周围,不少人都在败退。

目光定向不远处,那里有一队人马斜着的向自己来了,看这个架势就是奔着自己来的。

看了一眼马上的那个人,安邦彦的脸就黑了下来。

这个人他认识,毕节指挥使张成。

大家以前也是打过交道的,这一次攻打毕节城,安邦彦就想把张成给弄死。原本已经要差不多了,谁想到竟然在这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最关键的是人家现在来杀自己了,安邦彦可不想落到张成的手里面。真要是落到张成的手里面,估计没有什么好下场。

看了一眼周围的局势,安邦彦知道,今天这一战是没戏了。

拎着手里面的刀,安邦彦转身就走,大声的说道“撤!”

没有丝毫的犹豫,更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在安邦彦看来,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其他的根本都不重要。

只有活下去才能够东山再起。和明军在这里拼得你死我活,根本就不划算。

张成看着逃走的安邦彦,脸上更乐了,挥着刀大声的喊道“快,安邦彦要跑,大家一起上,抓活的!”

安邦彦一跑,那就是彻底的兵败如山倒了。

明军咬着着叛军的尾巴就开始追,捡人头的速度非常快。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可不是逃走的叛军,这可全都是移动的银子,所以追击起来非常的卖力。

冲上去弄死一个,那就是二十两银子。

张成拎着刀追安邦彦,可一路上被人拦着,最终也没有追上。

看着逃走的安邦彦,张成狠狠的挥了一下胳膊,有些丧气的咒骂了一句。

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让那个家伙给跑了。

这个鸟人打仗不行,逃跑还是挺快的!

一群被猪油蒙了心的家伙,就这实力,还想造反呢?

关键是你别跑啊,回来和老子打呀!看老子不弄死你!

所有人都躲着黑着脸的张成走,包括他的手下。

大家太了解这位张大人了,他刚才死咬着安邦彦不放,一副想弄死他的架势。结果现在安邦彦跑了,这位张大人肯定心情不佳,他们还是躲远点好,免得被他撒气。

这个时候,袁可立也从后面走了上来。

战场上的血腥味非但没有让这老头觉得畏惧,反正还有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看着走上来的张彦芳,袁可立笑着说道“干的不错,回头向朝廷给你请功。另外你也要盯着点,不要让他们因为抢人头的事情吵起来,影响了士气就不好了。”

“是,都堂大人。”张彦芳连忙说道。

他现在是真的高兴,脸上的笑容也异常的灿烂。这一次的大战打胜了,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大功劳。

在这样的情况下,升官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之后再打几个胜仗,那就妥妥的能够得到朝廷的重用。何况这一次朝廷还答应了一个人头20两银子,无论是手下还是他,都能大发一笔。

再想想接下来的缴获,那全都是钱。想到这里,想不激动都难。

在战场上四下巡查了一番,袁可立便带着张成往回走。

说实话,比起张彦方,袁可立更看重的是张成。这是一个敢打敢拼的人,最关键的是敢死。

这样的将领可不多,都说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惧死,可终究还是比较少的。像张成这样的将领,那就要好好培养。

自己到这边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一个心腹将领,这是不行的。

张彦芳虽然是自己的手下。可他已经是总兵了,想要收服和培养都不容易;反而这个张成,以前的官职不高,但很勇武、敢拼敢打,同时不怕死,是一个很好的培养对象。

此时的张成还是有些失落,跟在袁可立的身后有些垂头丧气。

在张成看来,都堂大人给了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去杀安邦彦。结果呢?

自己连人都没追上就给放跑了,实在是对不起都堂大人。

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张成,袁可立笑着说道“还因为没抓到安邦彦沮丧吗?”

“卑职觉得愧对都堂大人的信任。”张成连忙说道。

“小事而已,”袁可立笑着说道“不过一个安邦彦罢了,他还能怎么样?”

“他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他的人头已经落地,只不过是先放他脑袋上呆几天罢了。既然你觉得惭愧,那就好好干,接下来去把他给弄死。”

听了袁可立的话,张成还真就没敢答应,实在是他的手下真的没人了。

刚刚那次冲阵,又战死了一百多人,原本就只剩下一千多多,现在又战死了。如果再打下去的话,搞不好自己的手下就全军覆没了。

这样可不行,所以张成根本不敢答应,即便心有愧疚,即便很想答应,但是他依旧不敢,他不能让自己那些兄弟再送死了,再死就没了。

袁可立看着张成,捋着胡子,脸上带着笑容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不可能让你带着这些人再去打了,你手下的这些兄弟这一次也立了功,本官自然会向朝廷给他们报功。”

“有功必赏,这一点你放心。不过接下来还有很多仗要打,他们肯定不能歇着。”

“你是指挥使,现在我升你做总兵,我给你两万人的名额,你自己去招兵。至于官职,从你手下的人里面出,能做到什么样就做到什么样,不够你再找我。”

听着袁可立的话,张成脸上全都是不敢置信。

他抬起头看着袁可立,语气之中带着迟疑的说道“都堂大人?这是不是?”

“朝廷那边你不用担心,等我回头写一份奏报上去,你就会被升官了。人马你也尽快招募,打败了安邦彦可没有完事,而是一个开始。”

对于自己手下没有人马这个事,袁可立是不能忍的。

这个仗还有的打,手下没人怎么打?让张成扩编两万人马,这以后就是自己的精锐手下了。到时候可以拉到四川去。

同时这一战明军也有战损,需要尽快补足人马。

在袁可立看来,也不用太多,扩充到五万人就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人数。毕竟人不可能总聚在一起打仗,要考虑到分兵的问题。

“多谢都堂大人提携。”张成连忙躬身说道。

虽然心里面不知道为什么都堂大人会这么看重自己,可张成还是心怀感激,这以后就是自己的大靠山了。

袁可立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行了,你去吧。好好干。”

“是,大人。”张成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走了。

看着张成离开的背影,袁可立笑了,伸手捋着胡子。

这才像回事,自己终于有了一点西南总督的样子了。这手下没人,干什么事都不行。

有了这些人马,区区一个奢崇明,他还能做什么妖?

直接弄死也就是了。

回头就去弄死他。

在袁可立想的要弄死奢崇明的时候,他派出的另外一支人马也在朝着这个目标进发。

戚元功转头看了一眼孙传庭,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实在有一种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慨。

此时队伍已经比他们出来的时候壮大了不少。

但是两支队伍径渭分明,右侧的是自己从京师带来的虎啸营的人,依旧还是那些人。

左侧的是孙传庭的人。孙传庭从贵州带来了五千人马,但是现在他身后的人可远远不止五千人马。

戚元功觉得自己的记忆要是没出差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两万人。

这一路上戚元功都在感慨,这位孙大人真是不拘一格,或者不拘一格都没有办法形容他。

第二八一章 去泸州干场大的

如果非要找个词来形容这位小孙大人的话,可能“出人意料”更合适他一些。

对于这一次平定西南的战争,或者说对于自己这一次的出征,可以说,戚元功在领命的当天就做过很多的思想准备。

各种情况他都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比如说在西南打了胜仗,自己立了大功,回去之后接受陛下的赏赐。甚至是在接受赏赐的时候,自己应该怎么推辞,怎么征询父亲的意见,这些种种,戚元功都已经想好了。

再比如说,如果这一次西南之战战败,虎啸营损失惨重,自己该怎么办。甚至是连自己战死,戚元功都做好了思想准备。甚至在出发之前,他都已经准备好了一份遗书,如果自己回不去的话,信会送到父亲的手里面。

当然了,战败是不可能战败的,戚元功对于虎啸营和自己都有十足的信心。只不过当兵的人嘛,不论军职大小,也不论军队实力如何,每次出征前,几乎军中上上下下都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都会给家里留一份遗书。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也不是没发生过意外。

只是,如今这种情况,远远出乎了戚元功的预料。跟着孙传庭出来奇袭重庆的时候,戚元功根本就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在戚元功看来,这一次偷袭是十分重要的,而且也是十分凶险的。

原因也非常的简单,带着手下去叛军的地盘击杀人家的首领,这叫斩首行动,戚元功以前也学过,可不是像现在这么玩的。

而且如今自己这边是长途奔袭,并不是悄无声息的渗透,危险性太大了,搞不好就会被人家包圆,到时候估计会死的很惨。

可事实上的情况却并不像戚元功预料的那个样子,现在发生的事简直刷新了他的认知。

一路上走过来,自己这支军队遇到叛军多的时候就躲,人少的时候就打;大城绕过去,小城直接灭掉。这倒是没有出乎戚元功的预料,因为原计划就是这样的。

可是情况却有了不一样的变化,这种变化来自于孙传庭。

这位小孙大人,当真是无与伦比。

戚元功只是个武将,有些词穷,一时之间倒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孙传庭。

每到一个地方打完一场仗之后,这位小孙大人就开始招降。

原本戚元功甚至都准备好了射杀战俘,就地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叛军余孽全都坑杀了。

可是小孙大人却没有这样做,他拦下了戚元功,还把这些人全都收编了,给了一顿热饭。同时这一路上他都在招收人马,如果在某个地方看到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小孙大人就给人家粮食,然后收到队伍里来。

一路上就这么收着,像捡破烂一样,走走停停的收过来,已经收了两万多人了。

戚元功曾经无数次的反对过孙传庭这么干,原因很简单,这些人就是乌合之众,你还要想办法弄粮食养他们,真打仗的时候他们有什么用?

孙传庭只是笑笑,说了句“我心中有数。”便不再搭理戚元功了。

这让戚元功好一阵郁闷,看着这些饿得面黄肌瘦好不容易吃了一次饱饭的穷苦百姓们,跟着虎啸营和贵州总兵张彦芳的手下军的队伍后面,散乱的走在路上,戚元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些人不但帮不上忙,而且真打仗的时候很可能会惹出乱子来,到时候就很可能会得不偿失。

但是事情再一次出乎了戚元功的预料。这位小孙大人从那一天开始,就在这些人群之中忙活,陪他们吃饭、了解他们的情况,同时也劝解他们不要打架。

而且第三天开始,小孙大人居然安排他们一路走一路训练。

原本戚元功以为会是徒劳无功白忙活一场,结果却恰恰相反,这些人居然真的练出了一些样子。

路上遇到小仗的时候,孙大人就安排他们上去练兵。今天轮几千人上去打,明天再轮几千人上去打,如此反反复复,到了如今这两万多人居然成军了。

而且看这模样,比贵州总兵张彦芳手下的人都要精锐。虽然他们手中没有太好的盔甲和兵器,可是这些人居然很悍勇。

昨天打了一场仗,叛军有五千人,小孙大人居然也派了五千人。五千对五千,结果把对方打得那叫一个落花流水,可以说从一开始就是一面倒的局势。

小孙大人从五千人中挑出了一支五百人的冲锋队,直接将对方的阵型给冲得稀里哗啦,后面的人直接趁势掩杀,把对方打了一个大败亏输。

戚元功以为会接着开始大规模的斩杀,小孙大人又出了幺蛾子,直接把这些叛军全部收编,变成了一个新的队伍。

戚元功很担心,你刚把他们杀一遍,说不定死了的就有他们的兄弟什么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肯定会给你做叛徒,出卖情报都是小事,真到了战场上反水,那就糟糕了。

带着这样的忧心,戚元功去找孙传庭谈了谈。在了解详细的情况之后,戚元功发现自己多虑了。

因为这位小孙大人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甄别了所有人,专挑那种非常穷、非常苦、活不下去的人。至于那些在叛军中有一定资本的,甚至是一些小官的,全都一刀给砍了。

小孙大人又从这些士卒之中选择一些有威望的人,直接就编练成军了。

这一下子,队伍的人数都快到三万了。再这么下去,等打到重庆之后,这哪还是什么偷袭和奇袭,这就是滚雪球一样的碾压过去。

看着走过来的小孙大人,戚元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看到戚元功之后,孙传庭脸上露出了笑容,虽然有一些疲惫,但是很开心。自己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而且做的不错。

“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孙传庭看着戚元功,缓缓的说道。

戚元功愣了愣,实在是有些无奈。

这些日子这位小孙大人一直都是我行我素,这怎么就突然找自己商量起事情来了?

不过戚元功可不敢怠慢,这位小孙大人可是深得都堂大人的信任。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戚元功是从京城来的,所以很清楚这位小孙大人在京城是个什么地位。

他可是当今陛下心腹中的心腹,所有人都说当今陛下很看重他,是一定要提拔他的。

虽然戚元功知道父亲也很得陛下的宠信,可人家是文官,自己则是一个武将,这种人惹不起。

反正没坏事,你高兴就好。

于是戚元功憨厚的问道“不知孙大人有什么吩咐?”

“我想找一个大城打一下。”孙传庭不急不慢的说道,目光中透露着自信的光芒。

戚元功一愣。

找一个大城打一下?

之前不是说见大城绕过去吗?

这怎么就想起来打一下呢?

戚元功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为什么呢?”

“主要是有几个原因。”孙传庭也不着急,这么多天以来,头一次非常有耐心的的解释道“这第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练兵。我们要去打重庆,这些人虽然经过一些战阵,也练了一段时间了,可是在我看来远远不够。”

“我们要打的可是重庆的奢崇明,我们要做好重庆已经被攻下来的准备。那个时候我们就要攻打重庆了,重庆可是大城,我怕他们到时候失手,那就麻烦了。”

“这第二,我想为他们搞一些装备。他们虽然也有装备,可也太差了。大城市中应该是叛军的精锐,他们之前应该缴获了不少咱们的装备,现在我想去抢回来。”

“另外在大城之中,这些叛军应该没少搜刮,手上应该有不少好东西,我还是想去把它们给抢回来。到时候拿出其中的一半用来奖赏这些将士们;另外一半发还给被抢的老百姓,那些好东西应该都是大户的,给他们一半,他们也应该不敢说什么。我们用这些东西可以激励一下士气。”

戚元功看着孙传庭,再次哑口无言,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样好吗?

想了想,似乎自己阻止也无济于事,戚元功直接问道”那孙大人有什么目标吗?”

“我想打泸州。”孙传庭坚定的说道“泸州在四川东南,川渝黔滇结合处、长江和沱江交汇处,这里的地势非常重要。”

戚元功当然知道泸州非常重要,现在叫泸州,以前叫江阳,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叛军既然占领了泸州,那自然是要重兵把守的。况且自己这么一路打过来,他们肯定也收到消息了,说不定已经在那里集结了重兵,哪里是那么好打的?

“我们要是能够把泸州打下来,就扼住了叛军的咽喉,叛军就被我们堵死在了四川,他们想往这边来是不可能了。”

“而且泸州水路发达,我们可以通过水路运送物资,泸州就可以成为我们的后勤基地。只要在这里摆上重兵,叛军就不可能再打回来。同时我们还可以在这里打造战船走水路。”孙传庭越说越激动,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

“孙大人,问题是我们能打下来吗?”戚元功有些迟疑的说道“如果叛军在这里集结重兵,恐怕不是那么好打的。”

“一群土鸡瓦狗耳,不过是插标卖首之辈。”孙传庭语气十分不屑的说道“这一路上打过来你也看到了,这些叛军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外强中干,什么都不是。他们这些人就是在西南这个地方坐井观天,自视甚大,实则什么都不是。”

“这一次我们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天威。”孙传庭沉着脸说道“就打泸州,你的人在后面看着就行了。反正是练兵,就让新军他们上去试试。”

戚元功想了想,反正不用自己的虎啸营上,那就无所谓了,死也不是自己的手下。至于新军死多少,都没关系,死了再打再收也就是了。

戚元功有些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全听孙大人的。”

“好,马上出发,我们去泸州干场大的!”孙传庭站起身子,搓了搓手兴奋地说道。

于是大军开始向泸州进发,一路上摆开车马,声势浩大,完全没有偷袭或者小心翼翼走过去的意思。

事实上,想要偷袭已经不太可能了。如果只有五千人或者一万人,悄悄溜过去还行;可是这都已经快膨胀到三万人了,这还怎么偷偷的溜?

既然不能偷偷摸它一个大便宜,那就索性光明正大的上下其手来个痛快吧。

大军浩浩荡荡的朝着泸州而去。

孙传庭还特地让戚元功带着虎啸营压后。

在大军后面的戚元功望着长龙般的队伍,有些无奈。

因为这一次谈话之后,小孙大人又跑去和那些新招纳的新军们打成一片了。

第二八二章 樊家龙虎兄弟(盟主迪迪卡卡俱乐部加更)

泸州城。

城里的气氛并不是很好,自从被叛军攻陷之后,城里面就一直弥漫着恐怖的氛围。

平头百姓们几乎不敢出门,街面上冷冷清清的,随处可见散落着的竹篓,还有些稀稀拉拉的杂碎小物。偶有几个百姓实在是不得不出门采买的,大都小心谨慎的贴着墙走,见到穿着甲胄的士兵,就连大气都不敢出。

虽然叛军这边也严格要求麾下士卒,但还是避免不了的发生了很多烧杀抢掠的事情。为此事,叛军的首领还杀了几个不听话的士卒,以此杀鸡儆猴。

这段时间以来,泸州城已经相对平稳了下来,但依旧气氛很紧张。因为这里一直以来都是兵家重镇,所以叛军对这里自然也很看重,奢崇明派了一个心腹之人到这里镇守,这个人就是奢寅。

作为奢崇明的儿子,奢寅在泸州城里有着绝对的权威。

原本的泸州知府衙门里面。

奢寅坐在主位上,在他的下面则是这次带来的手下,左右两侧全都有。

奢寅看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遵义城的事情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吧?”

在场的众人默默点了点头。

虽然奢寅只有二十几岁,可是在场的人没有小看他。即便奢寅长得白白净净的并不粗壮,也不可能有人小看他,这种情况从来没有改变。

因为比起他的老爹奢崇明,奢寅给大家的印象并不好。这是一个年轻而心机深重的人,同时心狠手辣,没有人敢得罪他。大家都心知肚明,得罪了奢寅,明面上和和气气的,转过头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奢崇明才会让奢寅来镇守泸州。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泸州对自己来说有多重。用自己家大王的话来说,泸州就是大家的出路。

等拿下整个四川之后,就可以出泸州入贵州,所以才占领了遵义。遵义就是桥头堡,一旦拿下了四川,就可以从遵义进入贵州。

真到了那个时候,整个贵州、四川都将是大王的。甚至可以进云南,也可以继续向北,到时候就能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

坐在右侧的一个大胡子男人说道“少主,遵义城的事情也不算太出乎意料。毕竟贵州那边没有人占领,遵义也算是孤掌难鸣。”

奢寅转头看了过去,说话的人他自然不陌生,是父亲的心腹手下樊龙。旁边坐的是樊龙的弟弟樊虎,两兄弟都是父亲的心腹手下,也是一等一的猛将。

这话也就是樊龙敢说,换别人的话,奢寅肯定没有这么好的态度。

奢寅没有发脾气,冷冷的说道“镇守遵义城的人是张彤,大家应该都知道张彤是什么人,也应该知道他是什么能力。即便是如此,遵义城也没能够守住。”

“根据手下的探子来报,贵州的军队已经向咱们这边来了,估计下一步他们需要打泸州,所以现在所有人都回去做好准备,实行宵禁制度,告诉城中的百姓没有事不要上街。除此之外,准备好粮食,说不定这一次要打很久。”

众人看着奢寅,没有人敢反驳,连忙恭敬了态度说道“是,少主。”

见到众人答应了之后,奢寅转头对刚刚说话的樊龙说道“樊将军,城里面的人手还算充足,我给你三千人马出城去,找个地方隐藏好等我的信号。一旦有了反击的机会,我们里应外合,灭了来犯的明军。”

“同时派人传讯给父王,告诉父王明军已经来打泸州了。不过请父王放心,我会在泸州城下全歼明军的援军,让父亲不必担心。”

大胡子将领樊龙听完这话之后就是一皱眉头,他有些迟疑的说道“少主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妥?明军势大,您刚才也说了,张彤的能力很强,手边的人马也不少,可是连报信都没来得及,可见明军有多厉害。城中人马虽然充足,但也仅仅有不到三万人。一旦明军攻城,只留一万五千人守城怕是会有疏漏。”

“在卑职看来,现在要做的不是想着怎么全歼明军,而是守好泸州城。只要能够把泸州城守好,就已经足够了。等到大王拿下了重庆,攻破了成都,占据了整个四川,再由泸州出兵也不迟。”

在樊龙看来,在这个时候分兵,简直就是愚蠢的不能再愚蠢的决定。虽然不知道奢寅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命令,但他不想去执行这样的命令。

坐在一边的樊虎看了一眼大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大哥哪都好,为人重义气、讲信用,同时对大王忠心耿耿。至于行军打仗更没得说,是一员骁勇的战将。

可问题是这个脑袋总有些不太灵光。少主既然要分兵,那是真的要分兵吗?

那摆明是要把大哥给支开,一来是不想分给大哥功劳,这是要打压大哥;二来是瞅大哥在身边不顺眼,想把大哥给赶走。

如果在城外大哥隐藏的距离太近,被明军发现给歼灭了,那也是大哥的失误,可以说是死有余辜,况且还影响到了少主的计划。真到了那种情况,少主还能把责任推给大哥。

在场上的这些人人谁看不出来,少主对大哥颇为忌惮,或者说少主就是想取大哥而代之,把这支人马的指挥权拿到手。

现在大王的形势越来越好,占领的地盘也越来越多,那么将来的继承权争夺肯定就很激烈。

少主摆明了就是想拿到军队的权力,立下大功,提升威望,掌握军权,提升实力。

也就大哥看不出来这一点,死脑筋一样。

樊虎有些无奈的说道“大哥,咱们这不是和明军打过仗了吗?明军什么样子,你不是不知道。遵义城丢了,那是他张彤无能,平日里耀武扬威,到了关键时候就成了草包。可是少主能一样吗?”

“少主雄才大略,腹有沟壑,足智多谋,对付这些明军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守城,守什么城?”

“我觉得少主说的对,就应该全歼来犯的明军,然后咱们乘势夺下遵义城,趁着明军在贵州兵力空虚之际,我们直接杀入贵州打下几个城,如果有可能的话,直接打到贵阳去。”

樊龙皱着眉头看着弟弟,阴沉着脸默不作声。

奢寅看了一眼樊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自己的目光还是浅显了一点,只想着全歼明军,那能有什么用?

无非是功劳大一点,让父王开心一点。可自己要是能够杀进贵州,能够占领贵阳,那功劳就大了去了。到时候自己可以在贵州扩充人手,自己就有了贵州一省之地,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奢寅大笑着说道“樊虎将军说得好!咱们既然要干大事,那就要有大想法。”

“樊虎将军说的对,我们不能把目光全都放在歼灭明军上面。我们要有更长远的计划,我们要杀到贵阳去,我们要占领整个贵州!”奢寅越说越兴奋,站起身子挥着手说道。

其他人也全都开口附和“全歼明军!杀到贵阳!占领贵州!”

一时之间,气氛十分的浓烈。

坐在那里的樊虎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和兄长的这个绰号是摘不掉了。

虽然外面的人都叫自己兄弟为樊家兄弟,一龙一虎。可事实上呢?

不少人背地里叫自己兄弟樊家二傻。可是樊虎却知道,自己不但不傻,而且还很精明。反倒是大哥,那才是真的傻。

自己为了维护大哥、维护这个家,这是操了多少的心?

这一次好歹过关了,下一次不行,还是赶快让大哥去城外吧。虽然面对明军有一些危险,但是大哥打仗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想来也不至于把命给丢了。

如果再在城里面待着,那大哥能活到哪一天可就真的不知道了。

见到大哥还要说什么,樊虎连忙伸手拉了他一把。

转头瞪了一眼弟弟,樊龙没好气的说道“你拉我做什么?”

“大哥,小弟觉得你还是应该出城。虽然我赞成你刚才说的话,可是你看看少主和这些人,他们有谁赞成?”

“他们都看不起明军。这一路上打了这么多胜仗,占领了这么多城池,他们早就成了骄兵。可是骄兵必败,这是亘古以来的道理。好在大哥的头脑还算清醒,所以我劝大哥还是带着人出城吧,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好可以给他策应。”

“如果所有人都在城里,全都被明军围在了城里,到时候就真的是动弹不得了。”

“你不看好能守住泸州?”樊龙沉声问道。

“张彤连遵义城都没能守住,虽然没守住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毕竟遵义城不是大城,他手上的人马也不多,可至少应该能守几天吧?”

“当初是怎么计划的?如果遵义城被攻打,马上派人求援,咱们就发兵支援。可是结果呢?张彤前脚派出人来求援,后脚就已经被攻陷了。所以说啊,此战不容易,尤其是所有人都成了骄兵的情况下。”

“大哥即便领着人在城里,所能做的也不多,那就不如出城去,到时候无论做什么,都能够进退自如。所以大哥还是去吧。”

看了一眼弟弟,樊龙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就去。”

等到所有人都不再拍马屁了,樊龙站起身子说道“少主,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那末将就告退了。末将马上回去整理人马,天黑之前就出城。”

见到樊龙这么爽快利落的答应了下来,奢寅笑着点了点头,同时站起身子走到樊龙的身边,伸手握住了樊龙的手,笑着说道“如此,城外就托付给将军了。”

奢寅的脸上全都是笑容,显然很高兴。

第二八三章 四大金刚(三更求打赏!求月票!)

“孙大人,前面就是泸州城了。”戚元功来到孙传庭的身边说道。

戚元功脸上的表情还是很严肃,虽然这一次小孙大人答应不用自己的虎啸营,可是一旦新军打不好的话,之后还是要自己上,所以戚元功心里面多少有些担心。

说白了就是戚元功对孙传庭的这些兵不信任。这些新军出身低,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其中还包括了小孙大人在路上捡来的难民,而且成军的时间也很短,他们能打仗吗?

孙传庭倒是无所谓,他看了一眼戚元功,淡定的说道“好,那就安排下去吧。”

说着,孙传庭扬起手在半空中招了招,他身后有四个人走了上来。

这四个人都十分的有特色,其中一个非常高大,身材也十分壮硕,甚至比戚元功还要高出半个头。

要知道,就戚元功而言,他在大明朝算是很高了,比普通人要高不少。结果这个人长得比戚元功还要高大威猛,看得戚元功默默挺了挺胸板。

这高个子叫张虎,也是孙传庭路上收来的。张虎是个屠户,据他自己所说,这一次叛乱,他护着全家老小拎着刀杀出来,一路上带着家人躲到了山里面,已经躲了好长时间了。

这天寒地冻的,山里面实在是没有吃的了,能吃的野果早被其他逃难的人采摘光了。因着在山里游荡的人多,就连飞禽走兽也鲜少露面。

张虎蹲了好几天才打到两只野山鸡,听说朝廷的官军来了,就想带着他之前打的野兽皮子来换点粮食,结果半路上就遇到了孙传庭。

也不知道张虎怎么就被孙传庭给忽悠了,就把全家老小都带到了新军里。最近一段时间,张虎成为了孙传庭手下的大将。

说白了就是跟在孙传庭身后,无论是孙传庭走到哪里,这个张虎都跟到哪里,俨然一副保镖打手的样子。

戚元功总觉得张虎这个人脑袋有些不好用,憨憨的,但武力值肯定没话说。

在张虎的身边则是一个瘦子,个子很矮,人很黑,张着与大明人明显有些不同的面孔,黝黑的双瞳之中透着一股阴狠。

这个人就比较典型了,曾是叛军之中的一个小人物,据说之前还是一个小头领,自己有个小寨子,这一次被奢崇明给调了过来,却是输给了孙传庭临时组建的新军蛋子们。

在戚元功看来,这种带有不确定因素的人就应该弄死,可是孙传庭却留下了他。

瘦子的名字叫做桑巴,也不知道是什么民族的名字,反正就知道他叫桑巴。

瘦子桑巴是孙传庭手下的另外一员干将,也十分得到孙传庭的器重,统领着孙传庭手下的那些外族人。

凡是叛军那边降服过来的外族人,孙传庭就全交给这个桑巴统领。

这个家伙用着一把弯刀,很短的那种,而且这个家伙非常的灵活,速度很快。戚元功也觉得他玩弯刀是把好手。

当然了,在战阵之上,这种好手发挥的余地并不多,但是有些特定的时候就比较好用了。

除了这两个人之外,剩下的两个人,一个是桑巴的兄弟,叫桑葚。这家伙和他哥不一样,仿佛小时候他们母亲把所有的吃食都给了他似的,长得那叫一个胖,腆着一个大肚子。

在戚元功看来,这桑葚如果要是在马上作战的话,马都驮不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小孙大人怎么就把他给收了,还想让他过来打仗?

这家伙胖胖的一张大圆脸,整日里笑眯眯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物,不知道他的才能是什么。

戚元功想到了一个词形容这个桑葚,典型的笑面虎。

最后一个人就比较有意思了,这个人是个女人。

叛军之中有女人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各地的土司甚至也有女的,风俗不一样。

这个女人长得很黑,个子也不高。先不说她能不能打,看着其实挺吓人的。她脸上有一道疤,从左到右贯穿了整张脸,给人的感觉好像鼻梁子都被切断了。

她的名字叫做廖三娘,据说祖上也是大明人,而且还是官宦人家出身。

这个廖三娘不是叛军,曾经是一个寨子的头目。当然了,说好听点是这样子,说不好听的就是个土匪窝。

她们自称马帮,靠着打家劫舍、收过路费过活。这条路上的很多商贾都听过她,“骑门过坎廖三娘。阎王买命不好搪。”这句话就是道上形容廖三娘的。

“骑门过坎”,意思就是你走在一条路上,但凡有点磕磕碰碰的,那都是廖三娘的事情。遇到了三娘就像是阎王买命,不要搪塞,老老实实的。

戚元功也不知道孙大人是怎么收服这个廖三娘的,当时小孙大人带着几个人就去和这个廖三娘谈,谈完了这个廖三娘就带着她的人下山了,然后这个廖三娘就成了孙大人的心腹。

现在小孙大人身后这四个人,在戚元功看来就是孙大人手下的四大金刚,站在那里各有特色,衬托得孙大人都古古怪怪的。

孙传庭也没看身后的四个人,直接豪橫的说道“桑巴,带着你的人去泸州城周围摸一摸。小心一点,遇到人了就马上退回来。如果遇到有人打埋伏,咱们就先把他们灭了。”

“是,大人。”桑巴点了点头,恭敬的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带着自己的人去泸州城周围摸情况了。

这个桑巴的大明话说的不好,总给人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戚元功总觉得心里膈应得慌。

等到桑巴走了之后,孙传庭又继续吩咐道“桑葚,你带着人去接应你哥。这周围肯定不太安全,别事儿没办成,再把人扔里边。”

“大人您放心,我们办事肯定不会出岔子。”桑葚笑眯眯地答应了一声,也带着人去接应他大哥去了。

回头看了一眼廖三娘,孙传庭笑着说道“带着你的人准备一下,在周围撒出去,找好地方就蹲着就行了。蹲点不是你们的强项吗?”

廖三娘点了点头,没说话,安安静静的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对于孙传庭说的话,廖三娘不觉得有什么。咱们是土匪,是马帮,抢劫自然就是强项了,那蹲点就是非常有必要的一项活动。

所谓蹲点,其实就是找一个地方趴着,不能让人发现,暗戳戳的盯着那些人。你总不能让人察觉前面有土匪吧?

蹲点的同时还要能摸清商人们东西有多少,人马有多少。

戚元功知道廖三娘这是去做什么了,说白了就是放暗哨。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小孙大人。

小孙大人,你手下这都是什么人啊?

没一个像是当兵的。

反正戚元功是看不上,不过小孙大人让这些人去打仗,不用虎啸营的人上战场,戚元功就不好说什么了。

看了一眼张虎,孙传庭吩咐道“传令下去,休息一个时辰,然后准备攻城。”

“大人,我们不一鼓作气攻上去吗?”戚元功看着孙传庭,有些迟疑的说道。

即便戚元功并不是很精善兵法,也听过一鼓作气。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自己这些人都是赶路急行军到泸州城的,这个时候不攻城而直接休息,这会让所有人都泄气。

“没准他们看我们休息就出来打我们了呢。”孙传庭看了一眼戚元功,语气比较轻松的说道。

听了这话之后,戚元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泸州城的的那些叛军是傻子吗?

看看咱们带来的这些人,这都快小五万人马了,他们城里有多少人敢杀出来?

孙传庭看了一眼戚元功,面容严肃的说道“你家学渊源,戚少保当年兵法横行天下,纵横南北没有敌手;你父亲也是大明骁将。按理说,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些。”

听了这话之后,戚元功都快哭了,连忙向前走了一步对着孙传庭行礼,表面上十分恭敬地说道“孙大人,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何况是孙大人这样的大才。能够得到孙大人的教导,是我的荣幸,还请孙大人不吝赐教。”

事实上,戚元功的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他心里面都急死了,这位小孙大人快点和我说说吧,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到底想怎么干,你再不说我都要憋死了。

孙传庭当然不知道戚元功心里面是怎么想的,但是他对于戚元功的态度很满意。

于是孙传庭语重心长的开始说道“用兵之道,天时地利人和。很多人都这么说,但是我却有一些不一样的看法。”

戚元功对于小孙大人口中的看法甚是感到好奇,但他知道不能催,越催这孙大人说话越慢。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很多时候是死的,但很多时候又是活的。我们现在在四川,手上就没有多少人马。虽然你的人马很精锐,但是只有五千,聚在一起还行;分散开来的话,没有什么战斗力。”

戚元功虽然点了点头,但心里却是在盘算着如何炮轰泸州城。

“如果我手上有五万你身后这样的人马,我什么都不用做,一路推过去就行了。可是我没有。”

“为将者,不能坐等,要活学活用。天时也好,地利也好,人和也罢,说白了要用于心。既然陛下让我们到西南来平叛,那我们需要把所有能利用上的东西利用上。”

“如果仅仅是从湖广调十万大军过来,那这个事谁都能干。为将者要考虑干别人不能干的事,同样,为官者也是一样。”

“用最小的代价做更多的事情,这样才能够比别人更突出。如果你做的事情,别人也能做,那为什么要用你?”

“看看我们刚来的时候,身后没人、手里没刀,我们在泸州这种地方能有什么作为?”

“再看看现在,我们手里面有五万人马,虽然他们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终归是有了人了呀。他们的不足可以用战术去弥补,我们可以制定更好的计谋,用来扬长避短。”

“如果为将者不能扬长避短,那就不是一个合适的将领。不要抱怨,不要总想着向朝廷要东西,要学会用手头的东西做出最好的成果。”

第二八四章 杀无赦!

戚元功看着孙传庭,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他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索性也就不说了。

于是他话锋一转,看着孙传庭说道“那大人,接下来我做什么呢?”

孙传庭看着戚元功,面无表情的说道“让你的人在后面督战。等一下攻城开始之后,你的人就在后面,但凡畏缩不前者,杀无赦;不听号令进攻者,杀无赦;胆敢转身奔逃者,杀无赦!”

听着孙传庭口中冰冷冷的杀无赦,戚元功有些无奈的说道“是,大人。”

见戚元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孙传庭撇了他一眼,直接说道“是不是觉得我有些残忍?”

“这些人,成军晚、训练少,让他们攻打泸州城本就已经是强人所难,结果现在还如此,稍有不从就杀无赦?”

戚元功沉默了,他望着前面的泸州城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那就是孙传庭说对了。

孙传庭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人,不屑的说道“他们都是什么人?”

“他们几乎都是叛军、土匪、流寇,出身最好的是山民,但是却没有几个。他们这些人干的伤天害理的事情多了,就想着摇身一变,从原来的身份变成官兵。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我手头上兵力不足,我也不会用他们。可是用他们,也要分怎么用。一句话,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

孙传庭的语气很冰冷,也没有回头去看那些人,只是看着戚元功,丝毫没有一点感情的说道“我要他们,就是来为我打仗剿灭叛军的。如果连这一点事情他们都做不到,那他们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说完这句话之后,孙传庭转身去安排攻城了。

临走的时候,孙传庭对戚元功说道“督战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告诉你的人,不用手下留情。”

“是,大人。”戚元功连忙躬身说道。

看着孙传庭离开的背影,戚元功松了一口气。

刚刚的压力还真的是很大,这位小孙大人还真的是心狠手辣。

原本以为小孙大人整个人笑呵呵的,应该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他招收那些人的时候,那也是笑容满面的。

可是谁想到这一回头就翻了脸,不但视叛军如草芥,就连手下那些得力干将也被小孙大人视如草芥。

戚元功心有余悸的想着,可能就是因为自己是陛下的人,不然绝对没这么好的待遇。

戚元功松了一口气之后,便转身去安排督战之事。这事,自己的手下还是能够做好的。至于说下不去手,那就更不可能了。

泸州城的城头之上。

奢寅站在墙头的垛口之上,眺望着远方的军队。他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手压着腰间的长刀。

在奢寅的身侧是他手下的大将,最显眼的就是樊虎。

在樊龙出城之后,樊虎就成了奢寅的心腹。

“樊将军,你觉得我们趁他们立足未稳之际搞打一仗有没有胜算?”奢寅转头看着樊虎问道。

听了奢寅的话,樊虎脸上的表情没怎么变。看着城楼下乱糟糟的明军,他们似乎还没有整理好队伍,他心里也在快速的琢磨着。

明军到了之后先休息了一个时辰,这才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看那个模样是在整队,这是准备要攻城了。

对于樊虎来说,下去搞一下子根本就不是他想干的事情。原因也很简单,太危险了。

真要是下去搞一下子,奢寅会让谁去?

除了他樊虎恐怕没别人了。

即便这些明军不是精锐,可是你看看人家的人数,这人要是这么冲下去的话,恐怕就真的回不来了,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在樊虎看来,就在这守着不挺好的吗?

可是樊虎也了解奢寅,昨天他已经被自己的话给撩拨起来了,心里面就想着怎么灭了城下的明军,然后怎么一路反攻打到贵州去。

这人心里面的野心被点燃之后,真的很难再熄灭。

樊虎望着城下的明军,冷声说道“少主,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明军到了城下不直接攻城,而是休息一个时辰,这已经没了一鼓作气。”

“如果他们这一次攻城被打退的话,那么就是再而衰。如果他们连续两次攻城都没有什么成果,还死亡惨重的话,那么就是三而竭。”

“到了那个时候才是我们反攻的好机会。在里外夹击之下,明军必然大败亏输。

听着樊虎的话,奢寅沉思了片刻,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将军说的有道理,就按照将军说的办吧。”

与此同时,城下的明军开始缓缓地向城头逼近了。

戚元功则亲自带领虎啸营的人督战,这些人已经将火枪之中装上了子弹,全部端平对着前面。

一旦有人败退跑回来,直接就会被打成筛子。

前面的人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身后有督战队。有的人愤恨,有的人不甘,有的人不在乎,可是却没有人敢回头去说不干了。

为什么不敢?

因为谁要敢这么说,估计下一刻脑袋就没了。

随着战鼓被敲动,大队人马开始朝着泸州城冲了上去。

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云梯,被几个人抬着,快速的朝城上而去,到了城下就被架起来,随后就有人顶着盾牌开始快速往上爬。

攻城战一直都是非常惨烈的战斗。比起战队战的厮杀,攻城站往往更加的残酷。

墙头上不断的有石块丢下来,还有无数的滚木、烧开的热水和金汤。

一时之间,喊杀声震天,惨叫声也响彻天地。

孙传庭面无表情的看着一队队人马冲上去,看着人从头上跌下来,看着人被弓箭射死,看着他们摔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仿佛周遭这一切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孙传庭的目光不断在四周观察着。

在戚元功看来,这样的战争完全不符合他学习来的思想。

这太过残忍了,效率也太低了,这是在用人命往里面填。可是似乎孙传庭却觉得这么做挺好的。

正在戚元功琢磨的时候,孙传庭突然说道“前面的人退下来了,可是我并没有鸣金收兵,把他们杀了吧。”

听了孙传庭的话,戚元功也回过神来了。他连忙转头向孙传庭说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果然有几十个人在往回跑。

他们脸上带着血,整个人都显得非常的恐慌。看他们的穿着和打扮,戚元功认出来了,这些人应该是廖三娘的手下,也就是说这些人原本就是土匪。

果然这些土匪就不堪用。戚元功抬起手,随后轻轻的挥下。

“砰砰砰!”

“砰砰砰!”

枪声响了起来,白烟瞬间升腾而起。

刚刚往回跑的那些人,身上瞬间血花飞溅,随后就全部栽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孙传庭轻轻的转过头说道“再添三千人上去。”

“是,大人。”张虎答应了一声,然后去传令了。

“大人,这样是不是损失太大了一些?”戚元功看着孙传庭,说道。

这才开战没多久,可是泸州城下已经堆了不少尸体了。再这么打下去的话,恐怕死的人会更多。甚至把泸州城给打下来,恐怕要折损一半的人数。

孙传庭却不以为意,他说道“恶战多着呢,这算什么?如果连这里都啃不下来,以后还怎么打?我要这些人有什么用?”

“我没时间,也没工夫仔细教他们操练,那就让他们在战场上自己学着操练。能活下来,立功受赏;活不下来的,就算为他们以前的罪赎罪了。”

“不要对他们抱有同情心,我已经算是给他们一条活路了。不然这些人在我们一路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清扫掉了。你忘了,你想坑杀他们了?”

戚元功苦笑。

那能一样吗?

他想坑杀这些人的时候,这些人还不是自己的人,和自己这边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敌人。

看来自己看错这位小孙大人了。原本以为这位小孙大人只是普通的文官,擅长练兵,愿意收拢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现在想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脾气,这心狠手辣的劲,惹不起。

城头上的叛军也不好过,明军如潮水一般的涌上来,不要命的往前冲,杀红了眼一样,直接杀了城头上一个措手不及。

无论是奢寅还是樊虎,两个人都没有想到明军居然如此悍勇。

不过两个人很快就知道原因了,退回去畏缩不前的,全都被明军自己给击杀了。督战队下手非常的狠,根本就不给人活路。

看到刚刚冷酷枪毙的那一幕之后,无论是奢寅还是樊虎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奢寅现在也不求什么反攻了,只求能够守住泸州城。看现在这个样子,泸州城想要守住也不太容易。

转头看向樊虎,奢寅说道“樊将军,你带着人去,一定要把明军给打下去,不能够让他们再登上城头了。”

樊虎点了点头说道“末将这就去。”

说完,他便领人拎着刀向城头而去了。

厮杀依旧很激烈,明军分批再往上冲,如蚂蚁一样的往上爬,如潮水一样的往城头拍打。虽然被压下去几次,但是很快就会再冲上来。

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孙传庭看了一眼城头,又看了一眼天色。

第二八五章 埋伏

孙传庭缓缓地说道“时间和时机都差不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张虎就像一座山一样走到孙传庭的身边。

回头看了一眼张虎,孙传庭豪爽的说道“时机差不多了,你带着人去吧。上去之后直接打开一个缺口,拿下泸州城。”

“大人,放心,我这就去。”张虎答应了一声,双手一抱拳,转身就走了。

张虎有三千人马,这三千人马是孙传庭从新军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也就是他的亲卫,都是个顶个的好手。同时这些人的出身都比较清白,大多都是遭了灾活不下去的山民和落难的百姓。

前面一波送死,已经把泸州城消耗得差不多了,现在轮到这些装备精良的精锐上去。等到他们冲上去之后,孙传庭相信泸州城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戚元功自然也听到了孙传庭的吩咐,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事实上,看一看暮霭沉沉的天色,如果这一波打不下来的话,那么今天就没戏了,只能等明天再继续打。

正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廖三娘悄无声息的靠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戚元功直接走到孙传庭的身边,手压着腰后的刀,隐隐的看着廖三娘。

原因也很简单,刚刚攻城的时候,廖三娘的人损失可不小。尤其是有些人是被自己给打死的,也就是死于督战队的手。鬼知道这个廖三娘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给孙传庭一下子。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戚元功要护着孙传庭。

对于这一幕,廖三娘似乎像没看到一样,径直来到孙传庭的身边,恭恭敬敬的说道“大人,我们的人发现有斥候向这边摸了过来,应该是叛军的人过来了。”

“知道有多少人吗?”孙传庭似乎早有预料般,不急不慢的问道。

“这个暂时不知道。”廖三娘想了想说道“不过桑家兄弟应该知道,他们两个人已经和那些斥候交上手了。”

孙传庭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转头看了一眼戚元功,孙传庭笑着说道“人都被压到攻城上面去了,如果真的有叛军过来,恐怕就要依靠你了。”

戚元功倒是不以为意,笑着说道“那就等着他们来吧。”

事实上,如果让戚元功去追击,他多少还有一些迟疑。毕竟现在没有好马,真跑山路的话,自己手下也不方便。

但如果是对方攻过来,戚元功还真就不畏惧。即便真的来个三倍、五倍的敌人,他也不在乎。至于为什么戚元功笃定叛军不会来更多的人,因为他觉得叛军没那么多人。

真觉得人都是天上刮下来的?

除了孙传庭之外,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拉起这么大一支队伍?

泸州城,城头之上。

奢寅脸上全都是焦急的神色,如果再这么打下去的话,自己这边真的要撑不住了。明军就像疯了一样。

他有一些怒意的说道“樊龙现在在哪里?”

站在奢寅身边的人都是一脸茫然,这个时候谁知道樊龙在哪里?

连樊虎都不敢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大哥在哪里。现在城头上比较激烈,樊虎也想起了大哥说的话,“不应该派人出去,一切要以稳妥为主。”

奢寅心里面其实也后悔了,原因也非常简单,现在泸州城情况不妙啊。如果樊龙在这里,自己手上还有八千人,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可是现在泸州城已经岌岌可危,再这么下去那就糟了。

正在这个时候,城下的明军似乎起了变化。一队人马在一个高个子大汉的率领下,直接朝着泸州城摸了上来。

他们的速度非常快,显然体力非常的充沛,一群人快速的朝着城墙靠近。

他们也抬着云梯,只不过他们的云梯与其他明军的云梯并不相同。同样的,他们身上也穿着盔甲,但是基本上没有皮甲;武器看起来也很精良,显然是与之前的军队不一样的,这些人就是明军的精锐。

“守住!守住!”奢寅大声的呼叫着,同时让樊虎也顶了上去。

明军这一次的攻势非常的猛,他们架着云梯,冒着箭矢,直接冲了上来。

高个子大汉就是张虎,他手里面擎着一面巨大的盾牌,身手利落的爬上云梯,直接就朝城头上面冲了上来。

有人向下砸石头,皆是砸在盾牌上就被弹开了,张虎的身子甚至连一丝都没有晃动。

等到张虎快速的冲上城头的时候,猛地将手中的盾牌扔了出去,顿时城头上的叛军被扫倒了一片。

张虎就从梯子上跳到了城头上,手中的大刀瞬间就抡了起来,直接就朝城头上另外一堆聚在一起的叛军冲了过去。

在张虎身后跟着一起冲上来的明军,随后也跟着气势汹汹的杀了过去。

城头上瞬间就爆发了激战,双方在城头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随着冲上来的明军越来越多,一群人开始在城头厮杀了起来,战况越发的激烈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到了决战的时候。

而在城下,孙传庭看到这一幕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应该差不多了,他们坚持不了太久。”孙传庭对戚元功说道“看来一切顺利,我们晚上能在城里面吃饭了。”

能够打胜,戚元功是高兴的。只不过今天这一仗打下来,他对孙传庭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这位孙大人了不得,同时也赢得了戚元功的尊重。

戚元功笑着说道“大人运筹帷幄,自然是没问题。”

“运筹帷幄谈不上,接下来还有一仗要打。”孙传庭笑着说着,同时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只见桑家兄弟狼狈的往回跑。

两个人来到孙传庭的面前,站住了身子。大胖子桑葚大口地喘着出气,一边的桑巴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见到孙传庭之后,桑巴连忙说道“大人果然神机妙算,的确有埋伏。我们向外走了十里,结果没有什么发现;一直走出去三十里,我们才发现有人,随后就被对方尾随追击了。幸亏我们跑得快,不然就没命回来见大人了。”

“做的不错。”孙传庭拍了拍桑巴的肩膀,面容严肃的问道“他们有多少人马?”

“看起来应该有一万人左右。”桑巴连忙说道。

听到这话之后,孙传庭松了一口气,他转头看着戚元功说道“这些人应该是来救卢洲城的,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

“一是放弃优势把人撤下来,然后等对方攻过来。这样的做法比较稳妥,不会被人打一个措手不及,也不会两面受敌。”

“第二种方法就是两线开打。城上的事情你不用管,这一万人马交给你了。”

戚元功看着孙传庭,笑着说道“总看着他们在打,兄弟们在心里也不太好受,这功劳可都让人给抢去了。这一万人交给我,包圆了他们。”

“行了,你去吧。”孙传庭笑着说道。

戚元功带着人在原地摆开了阵势,等着对方的到来。

泸州城,城头之上。

看到城下不远处的明军就地列阵,樊虎脸色大喜。

虽然他们被打了节节败退,似乎马上就要被压到从城头上撤下去,可他还是高兴了起来。

跑到奢寅的身边,樊虎连忙说道“少主,我大哥来了!”

听了这话之后,奢寅脸上也全都是惊喜,站起身子问道“人在哪里呢?”

奢寅刚刚已经在准备跑路的事了,只要城头被明军攻下来,他就带着人从另外一面出城。泸州城这个地方他不要了,自己老爹是大王,自己可不能把命丢在这里。

现在听说樊龙来了,那这就是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明军把主力全都用来攻城了,城下留下来的也就五六千人,我刚刚看到她们列阵,显然我们的援军来了。”樊虎脸上带着兴奋的说道“只要我大哥能够攻下他们那五千人,他们就必须要把城头上的人把撤下去,我们就能够反败为胜。”

听了这话之后,奢寅大喜,连忙说道“马上把这个好消息传下去,告诉下面的将士们,我们只要再坚持一会,就能够杀出城去了。你亲自去督战,一定要坚持住!”

“好,末将马上就去。”樊虎答应了一声,连忙带着人去督战。

泸州城下,戚元功已经能看到对面叛军的身影了。显然对方也知道了泸州城的情况,这是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叛军的阵前,樊龙脸上很凝重。

他之所以把军队撤出去三十里,为的就是不想被明军发现。可是没想到明军的斥候还是摸了上来,他一路追杀下来,也没能把对方的斥候给消灭。

顺着路派出斥候,却发现泸州城已经岌岌可危了。原本还想着这个计划,现在却也顾不得了,看着眼前的明军军阵,樊龙的脸上露出了喜色。同时隐隐的还有一抹怒色。

五千人?难道就想用五千人来抵挡自己?

看着城头上的鏖战,以及城头上站满的明军士卒,樊龙知道自己再晚来一会,泸州城就没了。

即便是自己来了,也耽误不得。如果自己不能够快速的攻下眼前这五千人、抓住明军的主帅,恐怕泸州城也保不住。

樊龙举起了手,大声的说道“冲上去,活捉明军主帅,官升三级,赏银万两!”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猛地一挥手。

大军一个个咬牙切齿的就朝着明军的军阵冲了过去。

戚元功拄着刀站在阵前,看着冲上来的叛军,脸上全都是冷笑。

没有骑兵的步兵冲阵,还真是让人觉得可笑。

第二八六章 大棚开摘了

看着叛军乌泱泱的冲到近前,戚元功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瞬间阵中就飞射出了无数的弩箭,随后火枪也开着火。

砰砰砰的声音响彻了天地之间。无数的白烟升腾而起,弹珠密集得如夏夜的暴雨般砸向了对面。

在队伍的两侧,火炮也开了火,天空下响起了闷雷般的巨响。须臾间,实弹和开花弹挟着尖啸都像不要钱似的砸了过去。

不远处还有开散弹的小炮。

一时之间,战场之上全都是轰隆隆的声音,硝烟四起,呐喊声和惨叫声交织着,这一方大地在瞬间就成了修罗战场。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包括樊龙。

自己的队伍还没有冲到对方面前,就已经像个麦子一样噗噗噗地倒了下去,整条路上全都是鲜血。

樊龙虎目通红,呼喊着、大声的叫嚷着“冲上去!冲上去!”

在樊龙看来,只要能够冲上去,那么就有的搏杀。

可是事情却并不像他想的那样。

面对这样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击,是个人都会感觉害怕。

“冲上去!”樊龙睚眦俱裂。

话音未落,刺耳的呼叫划空而过,“将军!”

樊龙只觉得自己被人猛地扑倒。

“轰隆!”一声巨响,前面十几米处的一棵碗口大小的枯树被炸成数节,几个士卒被炸得四肢分裂、血肉模糊,却没有立即死去,哀嚎声一阵阵钻进活着的人的耳朵里。

樊龙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硝烟伴随着鲜血的味道刺激着他的鼻腔。他艰难的起身,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刀柄,就如同握住了救命稻草。

他的部下们开始纷纷往后退,刚开始还是稀稀拉拉的畏首畏尾不肯上前,后来就彻底演变成了败退。

“不堪一击。”戚元功哼了一声,大声的说道“追上去清剿。”

随着戚元功一声令下,他身后的明军也开始冲了上去。

火枪、弓箭运用得都非常娴熟,长枪大戟两侧掩护,盾牌兵、重甲步兵开路,朝着对方就杀了上去。

刀光和血光辉映着,樊龙那边很快就演变成了大溃败,戚元功的人咬着就追了上去。

这一场战斗根本就没有什么激烈的意思,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了一面倒的局势,甚至都没有什么可描述的,因为双方根本就没有交战。

孙传庭看到这一幕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同时心里面也全都是感慨。

果然是精锐,这装备、这战术素养,真不是一天两天的能练出来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练出来的。

戚家不愧是练兵将才,果真足够高明!练出的虎啸营也的确虎虎生威!

虽然戚元功的指挥和战术素养不怎么样,但孙传庭还是觉得他是一员猛将。当然了,他成为帅才是不可能了,天赋所限,强求不得。

战场上的转换非常的快,城下的战败了,城头上自然也就泄了气。

原本叛军还以为樊龙能够打败明军,让城头上的明军撤下去,结果一波就被明军给击退了。现在樊龙已经是自身难保,城头上的人心里就是一凛。

原本他们就已经被明军打的抬不起头,全都依靠着一口气在硬顶。现在气势下来之后,自然就顶不住了。

张虎砍倒了一个叛军,大声的喊道“占领泸州城,杀呀!”

他的喊声自然是惊天动地的,明军的士气自然也起来了。

他们刚刚看到了城下的战斗,心里面信心大增,直接朝着叛军冲了上去。

此消彼长,叛军瞬间就等顶不住了。

奢寅看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很狰狞,同时也很颓丧。

他知道,完蛋了,原本心里面还有着这样那样的宏伟计划,但是在这一刻,全都没有了。

自己不但不能够反攻,就连泸州城都被自己丢了,回去之后自己的地位肯定一落千丈。

樊虎看着发呆的奢寅,他也看出来了,自己这位少主好像要上去拼命。

樊虎可不敢让少主死在这里,如果少主战死了,他也要战死,否则回去没有好果子吃;但是少主活着的话,自己也不能死。

于是樊虎连忙冲上去伸手拉住了奢寅,大声的说道“少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快撤吧!”

“我们回到重庆去找大王,大王那里还有人马,我们再打回来就是了。”

奢寅转头看了一眼樊虎,眼眶非常的红。

他不禁想到了樊虎的哥哥樊龙。

这一刻奢寅终于明白了,樊龙才是那一个名将,可是现在悔之晚矣。

原本还想冲上去拼命,可是被樊虎这么一拉,奢寅瞬间就泄了气。

咬了咬牙,看了一眼明军的方向,奢寅没有再过多的停留,转身就带着人撤了下去。

现在再不跑,等一下就跑不了了。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大地上也飘荡着血腥味。

戚元功的人已经追击回来了,不少人的身后都挂着好几个人头,这都是他们的军功。

除此之外,还有人押着俘虏往回走。

泸州城也被打下来了,张虎正在带着人给受伤的叛军补刀。

受伤轻的人留下来做俘虏;受伤比较重的,直接就杀死。没有人照顾这些重伤的,他们只能演变成腰上的军功。

孙传庭则是带着人在安抚着城中的百姓,还派人清点叛军留下来的物资,寻找自己军队能够用上的。

同时,他下令封存府库,严禁士卒扰民。

事实上,孙传庭不准备让手下的人进城,要进城的肯定是戚元功的虎啸营。

他们纪律严明、京城出身,很听命令,让他们不烧不烧不抢,肯定能够做得到。反观自己这边,半路出家的和尚,念经功课肯定比不过大和尚们。

戚元功来到孙传庭身边的时候,他正在看账册。

看了一眼孙传庭,戚元功说道“孙大人,已经得到消息了,这泸州城里的人是奢崇明的儿子奢寅。可惜没能抓到活的,让他给跑了。”

抬起头看了一眼戚元功,孙传庭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轻轻的摆了摆手,孙传庭说道“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这一次让他跑了也没什么,他还能跑到哪里去?下一次连他们父子一起抓也就是了。”

“这功劳不是不一样吗?”戚元功也笑着说道。

“人都跑了能怎么样?”孙传庭摊了摊手说道“我马上写一份战报,你也过来署名,然后马上送到都堂大人那里去。相信都堂那里也有了结果,可以给朝廷报大捷了。”

“是啊!”戚元功也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是该让陛下高兴高兴了!”

两人在谈论给朝廷报捷的事情,准备让朱由校高兴高兴。

而此时的朱由校,正在京师里准备发大财。

出了西苑之后,朱由校来到了皇庄的大门口。

在朱由校的身后跟着不少文武官员,他的身边还陪着张皇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入了皇庄。

李之藻早就带人在这里等着了。

“臣李之藻,参见陛下。”

见到朱由校之后,李之藻连忙躬身行礼道。

“行了,免礼吧。”朱由校笑着说道“带着朕看一看,看看你们做出了什么成果。”

昨天因为下了雪,所以天有一些冷。

朱由校的身上裹着皮大氅,倒也并不觉得特别寒冷,但是也不能在外边待的时间太长。

“好的,陛下,请跟着臣这边来。”李之藻连忙答应了一声,就在前面带路。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大棚的外面。

这大棚与朱由校记忆之中的不同。在朱由校的记忆里面,大棚的造型是后面用土墙,前面用塑料布给蒙上,是一个1/4圆柱的形状。

眼前这个却是有屋顶的,只不过屋顶上铺的是玻璃。

随着内务府的工艺越来越好,玻璃的质量一直都在提升。前一段时间已经做出来能够放在屋子和房上的大玻璃了。

依靠这种大玻璃,内务府也开始铺就自己的商业渠道。

京城之中已经开卖这种玻璃,其他各省也开始建造玻璃的制造点。当然了,各地建造和售卖的方式是与地方大户合作,至于合作的人选,都是内务府选拔的。

朱由校从来没有忘记过内务府的作用,表面上看是为自己赚钱的,可实际上却不是。

这是朱由校把触手伸到地方的机构,同时也是朱由校筛选、联合自己人的一种方式。

他要把一部分人绑到自己的战车上。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道理朱由校是懂的。

只不过有一点朱由校更明白,那就是大明现在的生产和生活,与他这个皇帝基本上没什么关系。整个经济活动当中,皇家能够参与的程度很低。

因为有免税制度、有地方保护主义、有同党同乡,这个时代的地方保护主义可比后世要严重的多,想通过中央颁布一条政令来解决问题,基本上不可能实现。

比如免税制度,引发了一种很大的矛盾,它的名字叫做投献。

所谓投献,就是自耕农把土地交给那些免税的读书人,他们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或者根本就不要钱,就把地给了家族里面的读书人。

因为读书人的地不用交税,所以他们的地也就不用交税。他们反而从这些读书人手里面把地租回来自己耕种,每年只需要交一些田租就可以了。

这个田租的费用是肯定比交朝廷的税要少的,可以说这是一个双赢的模式。

读书人得到了田地,而且每年还额外收到了租子;至于种地的百姓,他们也不用向朝廷交税,每年只需要交少量的地租就可以了,还能够获得更多的粮产,所以双方双赢。

唯一一个难点就在于,在遇到天灾**的时候,地主若是不救这些百姓,或者救不了他们,那就谁都活不下去,而国家没钱也没法救灾。也就是说,这个制度玩来玩去就把自己给玩死了。

可是如果现在朱由校去告诉他们,你们要交税,读书人的地要交税。那么,这些读书人肯定就会把税转嫁到种地的百姓身上,而种地的百姓既要交税又要交租子,他们能有多少收成?

他们还能够活得下去吗?

到那个时候,就是天下板荡了。

不要以为收税了普通老百姓就会支持你,他们不会的。事实就是这么畸形,清朝能够摊丁入亩,不代表明朝也可以。

清朝能够做到,是因为土豆等高产作物已经普及了。其次,清朝经过明末的战争,人口锐减,国家的土地还算宽裕。

即便如此,到了清朝中叶,土地还是不够用,所以很多活不下去的人孤身一人或是拖家带口都要闯关东,以求博得一线生机。

而现在的大明朝,人口饱和、土地不足,朱由校如果贸然收税搞什么摊丁入亩,那就等着逢烟四起、四处造反吧。

只有把自己的手伸到老百姓的生活当中去,握住大明朝的经济命脉,才有资格去考虑这些。

依靠政令强行推进,朱由校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后果。内务府就是他这条政策的执行者。

现在看到这样的蔬菜大棚,朱由校很满意,他觉得这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

虽然现在玻璃在外面卖得比较贵,但事实是朱由校制造造价。

如果为了价格而惜售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有些时候赚来的银子并没有太多的用处,那是死物,要推动生产力的发展才行。

蔬菜大棚可比死银子重要多了。

“走吧,咱们先去看看。”朱由校笑着说道,同时伸手牵住张皇后,带着她一起往大棚里面走了进去。

穿过拱门进入大棚,热气扑面而来,里面的温度瞬间就让人感觉到了温暖。

大棚里面虽然有些潮湿,但是各种植物的灿烂绿色让人觉得很舒服。

外面白雪皑皑,里面却四季如春。

看到这一幕之后,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

沿着大棚里的路往前走,朱由校发现这里种了不少好东西,有黄瓜,还有茄子,甚至还有土豆,不过土豆种的很少。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其他的蔬菜。看得出来,这些蔬菜长势很好,有的已经要熟了。

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对李之藻说道“什么时候能够开卖?”

“回陛下,已经让人准备采摘了,这两天就能够出去卖。”李之藻连忙说道“内务府那边的人手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朱由校又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们做的不错,回头你报一份功上来,朕重重有赏。”

“是,陛下。”李之藻连忙答应了一声。

随后朱由校又在这里溜达了一圈,看了几个其他的大棚,就带着人回去了。

他没有在这里吃饭,因为他不想耽误事。毕竟这里已经准备采摘卖菜了,不能因为他坏了事。

不过朱由校还是让人采摘了一些蔬菜送给跟着来的大臣,让他们把这些蔬菜带回去;同时也让内务府送了一些蔬菜到王公大臣的家里面,算是皇帝给的赏赐。

当然了,主要目的是为了做推销。

在大冬天时吃上这样的蔬菜,朱由校相信这些人不会只吃这一次,他们是会上瘾的。至于价钱贵一些,朱由校觉得他们不会太在意。

毕竟大明的勋贵勋戚和大臣们,那是真的有钱。

第二八七章 绿食斋

京师的冬天很冷,尤其是在雪后的京师,街上的人走起路来都是行色匆匆的,所有人都不敢在街上停留太久。

地面上的雪走起来嘎吱嘎吱响,让人的心有一些烦燥。北风卷起落叶斜斜刮过,像是剑刃划得皮肤生疼。

自从入冬以后,朝廷和京城都安稳了下来,朝中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百官也终于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倒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京城的百姓安安稳稳的准备过年了,傍晚的京师笼罩在落日的余晖下,略微显得清冷。

因着大雪,往日里热闹的坊市,今日竟空无一人。不过无论何时,京城也都是有热闹的地方的,比如青楼楚馆,还有赌场。

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京城又多出来了一个热闹的地方,这个地方叫绿食斋。

听名字就知道它是个什么地方了,专门卖绿色蔬菜的。

事实上,朝中在种绿色蔬菜的这件事情在京城已经传开了。

毕竟前些日子陛下已经派人赏赐到了大臣和勋贵之家,他们也都已经吃上了。普通百姓虽然没有吃到,但是也听说过。

在这样的情况下,绿食寨的开业自然就引起了轰动。虽然大家不一定全都过去买,但都跑去看热闹了。

绿食斋开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街面上,此时这条街都已被看热闹的人和马车堵了个水泄不通。

不少勋贵和勋戚之家赶着热闹去绿食斋订货。像这样的人家不差钱,每天都是要吃蔬菜瓜果的,所以按时按点的让人给送上门。

人家登记在册后也不会再派人过来买了,基本上每天需要什么都会提前拉一个单子送到绿食斋,再由绿食斋的伙计送到府上。

绿食斋也算大气,一口气开了几十家门店。每天人来车往的,雇佣了不少人负责送货上门。

无论是城外的采摘,还是运送到城内或者是送货上门,全都需要大量的人手。现在又是冬天,百姓在家没事干,绿食斋这么一来也算是为百姓提供了一条活路。

虽然卖的蔬菜瓜果比别的时候贵多了,但是任何一家吃过新鲜的,就再也不想吃腌制的菜了。

每天早晚,绿食斋的车马都忙忙碌碌的运送着一车车油布盖着的蔬菜,算是为冷寂的京师增加了一些人气,让京师显得没有那么萧瑟。

西苑。

最近这一段时间,朱由校已经彻底告别晒太阳了,只有天气特别好的时候才会在屋檐下晒一晒太阳,不然的话实在是太冷了。

北方怒号,像一匹脱缰的烈马,卷着杂物在半空肆虐,打到脸上像鞭子抽一样的疼。远处的锦旗被扯得猎猎作响,朱由校抬眼望着上空的白濛濛,竟是又要下雪了。

看这阵势,城外的积雪已经堆积得很厚,怕是要到开春了才会化开。想必绿食斋的东西好卖得很。

朱由校转身回到暖阁之中,放下手中的题本,看了一眼等候已久的老丈人张国纪,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伸手捻起盘子中的花椒放入酒中抿了一口,笑着说道“这一次内务府做的不错。”

“爱卿在内务府大半年了,内部府上下也被爱卿打理的井井有条,做的很好,爱卿也算是有功劳。回头朕就让人把赏赐送过去。”

听到朱由校的这句话,张国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心里面却有一些酸涩。

自从自己到了内务府之后,这差事一件一件,可是自己闹得好的时候是真的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掌管内务府以来,张国纪每天都要让自家夫人把自己头上的白头发拔掉。想来入京之前,他有着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如今……

现在得到自己这个皇帝女婿的夸奖,反而让张国纪有些酸楚。

不过这一切也算是值得,他终于站稳了脚跟,内务府上下也算是走上了正轨。这就很好很好了,对张国纪来说足够了。

“臣多谢陛下夸奖,尺寸之功不敢当,实在是当不得陛下赏赐。”张国纪连忙眼中翻着隐隐的泪花说道。

“有功就要赏嘛!”朱由校看着好笑,愈发的对张国纪言语温和“爱卿先退下去吧,这赏赐朕要好好琢磨琢磨。”

“是,陛下,臣告退。”

等到张国纪走了之后,朱由校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子。

这终于要过年了,这一年也算是要过去了。

说起来穿越来有一年了,自己也做了不少的事情,不过这只是在打基础,而且还没有打牢靠。真正的考验明年才开始,希望一切进展顺利吧。

明年开年第一件事情就是科举,到了那个时候文官和士人们肯定还要闹腾,不过自己也算是准备好了。

只是不知道西南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也没个消息。

此时的西南,战况依旧十分的激烈。

贵州,毕节城之中。

袁可立坐在桌子旁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寡淡的茶水,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淡然。

在他的周围站着两员大将,一个是张彦芳,另外一个自然就是张成。

随着这一段时间的扩军,袁可立的实力膨胀得很厉害,军力已经快达到五万人了。虽然大部分都是些没有经过实战的生瓜蛋子,但是已经足够唬人了。

在有了这样的军力之后,袁可立自然不可能闲着。

看了一眼身侧的李标,袁可立略微有些嫌弃的说道“他们的人还没到吗?让人去给他们传话,如果明天还到不了的话,那就不用来了。”

“是,都堂大人。”李标不敢怠慢,连忙说道。

自从手中的军队多了之后,李标发现都堂大人的脾气都见长了。

当然了,不是对自己这些人,都堂大人对自己这些人一定是很和善,毕竟大家自己人。

不过,都堂大人对那些西南的土司之类的,可以说是更加的嚣张跋扈了;对叛军也是更加的不讲道理,能杀的绝对不留,简直就是屠夫在世。

李标都没想到都堂大人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都堂大人现在做的事情,李标还算是很赞成。那就是召集土司们议事,让他们跟着一起打安邦彦。

一来可以凝聚人心,二来可以安稳地方,三来可以削减安邦彦的实力,可以说是一石多鸟的好计谋。

只不过消息传出去了,现在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土司们倒是来了几个,不过都是小部族的土司,大的部族好像还没有消息。

李标自己都等的有些着急了,何况是都堂大人?

所以都堂大人这样的命令,李标也没觉得奇怪,甚至也没有劝阻。他觉得这样的最后通牒会有效果的。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此人脸上的神情比较尴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怒气。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贵州按察副使张仲谋。

张仲谋来到大堂之后,恭敬的行礼说道“下官参见都堂大人,参见巡抚大人。”

“行了,起来吧。”袁可立说道“可是有消息了?”

“回都堂大人,的确是有消息了。”张仲谋连忙说道“我们刚刚收到消息,安邦彦造反之后,很多土司也跟着造反了。只是之前消息不畅通,我们没有接到消息。”

“现在安邦彦被我们打退了,我们也接到消息了。从现在传回来的消息看,安邦彦造反之初,乌撒(今贵州威宁)土知府安效良就已经投靠了他。四川东川(今云南会泽)、云南沾益(今云南宣威)、贵州洪边(今贵州开阳县境)等地土司纷纷起来响应。”

张仲谋越说越生气,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的难看。显然消息闹大了,原本以为只是安邦彦造反,结果现在波及的人越来越多,叛军的势力也越来越大。

李标听了这话之后,脸色也很难看。他看了一眼袁可立,有些迟疑的说道“下官有罪啊!”

李标的意思很明显,他在贵州这么多年,不但放纵了安邦彦,还没有震慑住其他的土司,简直就是十分失败的官员。

袁可立摆了摆手,直接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袁可立不能说李标没罪,也不能说李标有罪,因为这件事情需要宫里面也就是陛下来做主,袁可立自己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发表看法。

袁可立无所谓的说道“如此一来也好,省得我费心了。不过有一点要担心,那就是四川那边,不知道孙传庭和戚元功怎么样了。如果我们这边不能派援军过去,他们恐怕凶多吉少啊。”

听了这话之后,李标的表情也很沉重。

因为按照原来的计划,袁可立需要快速平定安邦彦的叛乱,然后赶去支援四川。可是现在的结果是自己这边过不去了。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又想起了脚步声。

随后有人惊喜地喊道“大人,大人,捷报!”

听了这话之后,众人全都站起来身。袁可立连忙带头向外走了出去。

刚走出去不远,就见到有人举着捷报冲了进来。

来人见到众人之后连忙说道“大人,大喜!泸州大捷!”

听了这话之后,众人都是一愣,随后面面相觑。

袁可立连忙问道“捷报在哪里?”

那人也不敢怠慢,连忙将捷报递到袁可立的手里面。

伸手把捷报拿了过来,袁可立快速的看了一遍,脸上全都是喜色,刚刚的忧愁也消失不见了,随后大笑着说道“好好好,孙传庭干的好!”

一边说着,袁可立一边把捷报递给李标,笑着说道“你看看吧。”

伸手把捷报拿了过来。李标也快速的翻看了一下,随后也大笑着说道“如此一来,后顾之忧就没有了。”

这份捷报上的内容很明确,那就是孙传庭和戚元功在泸州打胜了。

在这份捷报上,孙传庭详细的写了他进入四川的经过,如何聚拢士兵,如何调整士气,如何攻打泸州,全都写的非常详细。同时也写了下一步的计划,大军已经开拔,直奔重庆。

从这份捷报上来看,孙传庭虽然不一定能够平得了四川的叛乱,但是至少已经能够做到自保。

这对袁可立来说就足够了,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在贵州这边做事,快速的收拾安邦彦他们。

袁可立转身对张成说道“让人送这份捷报进京,顺便把我的题本也送进去,里加急,一路快马加鞭,不要做任何停留!”

“是,大人。我马上就去安排。”张成连忙答应了一声。

等到张成出去之后,袁可立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们准备动手吧,一定要尽快剿灭掉安邦彦。那些土司既然选择了安邦彦,我们也就不用顾及他们了。”

“是,都堂大人。”众人躬身答应了一声。

同时命令也传了出去,消息快速扩散出去,大军也动了起来,随时准备发动进攻。

四川那边,孙传庭和戚元功带着人向重庆而去。

这一路上两个人倒是没有费太大的力气,毕竟现在大军在握,在泸州击溃了樊龙、樊虎,又打掉了奢寅,叛军可以说一泻千里。

两个人连续从泸州向前,合江根本就没有给他们提供什么有效的抵抗,直接就被两个人给打了下来。

大军继续向前,直奔重庆而去,气势汹汹,一副要将奢崇明击败在重庆城下的样子。

此时的重庆城下,叛军大营之中。

奢崇明怒气冲冲的看着儿子,同时看着樊龙、樊虎。

这就是自己派出去的儿子和将领,就给自己带回这么一个结果?

“明军有多少人?”奢崇明坐回椅子上,沉着脸问道。

刚刚已经发了一阵脾气了,现在火气已经出了不少,所以到了谈正事的时候。奢崇明直接问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三万人左右。”樊龙在一边说道“泸州之战他们有所损失,加上合江应该也有所损失,想来应该还有两万多人。如果路上补充的话,应该也就三万人左右。不过明军有一支队伍火器特别的犀利,臣当时率军八千进攻他们五千,结果被打退了,而且还死伤惨重。”

奢崇明看了一眼樊龙,没有说什么。

这是自己的心腹手下,樊龙的能力奢崇明是知道的,泸州的事情他也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基本上怪不到樊龙的头上去,要怪也能怪自己那个蠢笨的儿子。

不过如果换成自己的话,估计也想不到明军居然这么能打。

奢崇明语气笃定的说道“那就灭了他们。只要歼灭了这三万明军,一时半会就没有人再过来支援了。”

“从贵州过来的?贵州那边在搞什么?安邦彦前些日子不是派人送了信过来说他要造反吗?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果然想捡便宜?”

众人听了奢崇明的话,没有人敢搭话。

看到这一幕之后,奢崇明摆了摆手,直接说道“重庆城看样子暂时还攻不下来,那我们就先去打那支不知来源的明军。”

“奢寅,我给你两万人,你在这里给我围困着重庆,围而不攻即可,等着我回来。如果重庆城之中的明军杀出来,你就可以趁机夺了重庆城。”

“是,父王。这一次儿子一定把事情办好!”奢寅连忙说道。

他的语气十分激动,心中也满怀感激。

他知道这是老爹给自己的一个翻身机会。

自己还没有被放弃。

第二八八章 当世名将秦良玉

重庆城外七十里,大军正在缓缓朝着重庆城前进。但是与之前比起来有很大的不同,现在整个军队上下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所有人都知道,决战的时刻要到了。

这一战能决定整个战局的局势。

如果能够打赢的话,朝廷就能够趁势剿灭叛军;如果要是打输了的话,那整个四川就不能要了,重庆也不会再有抵抗的决心,到时候重庆一丢,整个四川就没了。

虽然孙传庭和戚元功都有信心,但是此时此刻两个人也难免有些紧张。毕竟是事关重大,加上两个人还是新人,怎么可能不紧张?

大军正在往前走,孙传庭坐在马上琢磨着。

不远处,突然来了一个报信的士卒。

他径直来到孙传庭和戚元功的面前翻身下马,恭敬的说道“大人,前面有人求见。”

听了这话之后,孙传庭和戚元功都是一愣。在这个地方能有什么人求见呢?

孙传庭看着来传信的人,问道“什么人求见?”

“回大人,他们说是石柱土司马祥麟的人。”来报信的人连忙说道。

“石柱土司马祥麟的人?”孙传庭有些迟疑的问道。

这一路上孙传庭可遇到了不少土司的人,不过大部分都是叛贼。这个时候冒出一个石柱土司的人,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

想了想,孙传庭神色平静的摆了摆手说道“让他们过来吧。”

时间不长,这人就被带了过来。

无论是孙传庭,亦或是戚元功,他们都没有想到来的居然是一个女人,而且看年纪应该也是上了一些岁数了。

这还不是让两个人诧异的,让两个人诧异的是这个女人身上的官服。

因为这个女人身上穿的是三品官员的服色,不说其他的,光是这一身衣服,在这个地方就已经是很让人震撼,何况穿这身衣服的还是一个女人。

孙传庭和戚元功两个人都不敢怠慢,连忙从马上走了下来,径直来到这个女人面前。

孙传庭微微躬身道“下官兵部侍郎孙传庭,不知尊驾何人?”

“大人折煞老妇了。”老妇人连忙豪爽的笑着说道“因为来得急没有自报家门,倒是让大人见笑了。老妇石柱土司秦良玉,见过两位大人。”

听到老妇人自报家门,孙传庭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这一次连忙躬身到地说道“原来是秦将军当面,后学末进这厢有礼了。”

“老将军怎么到这里来了?也不派人通传一声,下官也好去迎接。”

戚元功转头诧异的看了一眼孙传庭,这孙传庭的态度可以说是真的很恭敬。

虽然对方是一个女人,身上穿的也是三品的服饰,仅仅是一个地方土司而已,用得着如此恭敬吗?

戚元功也不傻。既然不是地位上的尊敬,那就只能是其他方面了,这就说明了眼前的老妇人非同一般。

“战事紧急,冒昧前来,还望大人不要怪罪。”秦良玉连忙说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年轻人对自己如此的恭敬,但是心里面松了一口气。如此,终归是好说话、好办事一些。

见戚元功不明所以,孙传庭连忙介绍道“这位秦将军可是声名赫赫的人物,你年纪轻可能没听说过。当年播州杨应龙造反,那可以说得上声势浩大,比起现在来也是不遑多让,甚至要更大一些。”

“秦良玉将军与丈夫当先将其击败,而后乘胜追击,接连攻破金筑关等七个营寨;而后又协助酉阳各路官军攻取桑木关,大破杨应龙军,秦良玉将军为南川路战功第一。”

“万历四十一年,秦将军的丈夫马千乘被太监邱乘云诬告,病死于云阳的监狱。秦将军一家可以说是忠义传家,在这川南之地,可以说的上是我大明的柱石。”

“我对秦将军是佩服不已,今日得见秦将军,是后学末进三生有幸。”最后这一句话,孙传庭是对秦良玉说的。

秦良玉看着孙传庭,笑着说道“尺寸之功,当不得大人如此夸奖。”

“秦将军切莫说这样的话。在我离京之前,陛下曾经亲自提点过,当时还曾经提起过秦将军。”

“当今陛下曾经说过,秦将军乃是西南柱石,为人忠良。在秦将军丈夫的事情上,是朝廷对不住秦将军;可是这么多年以来,秦将军一直对朝廷尽忠职守,可为臣之楷模。陛下还特意嘱咐我,如果见到秦将军,让我代陛下向秦将军问好。”

听了孙传庭这话,秦良玉顿时就是愣住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孙传庭会说出这样的话。前面的话已经让她很诧异了,后面的话根本就没想到。

听了这话之后,秦良玉有些迟疑的说道“陛下还记得我们家?”

孙传庭点了点头说道“当今陛下英明神武,圣明无比,自然是记得秦将军的。陛下曾经说过,当世名将之中,秦将军当有名号;为朝廷镇守西南多年,更是劳苦功高。”

听了这话之后,秦良玉的眼圈都有一些红了。这些年她在西南过得并不好,大明朝的官员不拿她当自己人,土司也不拿她当自己人,可以说她是两面不是人。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几千里以外,在大明朝的京城,当今的陛下还记着她,还记着她们家的功劳。

秦良玉缓缓地撩起衣袍跪倒在地,朝着京城磕了几个头,声音哽咽的说道“陛下之恩,我秦家必以死报之!”

等到秦良玉从地上站起来,孙传庭才问道“秦将军,您是如何到这里的?”

“这说来话就长了。”秦良玉叹了一口气说道“奢崇明造反之时,曾经派人联络过我。奢崇明的部将樊龙派遣使者带着金银和丝绸,前来想与我结盟。我将使者斩杀,立即发兵率领秦民屏及秦邦屏的儿子秦翼明、秦拱明逆流西上,渡过重庆城,乘敌不备,直达重庆南坪关,断贼归路。”

“随后设伏兵袭击两河,将敌人的船只烧毁。然后分兵守忠州,派快马带檄文至夔州,让当地驻军赶紧防守瞿塘峡上下游地段,击退入侵的贼兵。”

“秦将军不愧为西南名将!”孙传庭听了这话之后,连忙躬身说道“所行所做之事,皆为名将所为。陛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必然是十分高兴的。”

一边戚元功也没有想到,这位秦将军居然干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连忙躬身说道“晚辈戚元功,见过秦将军。”

秦良玉看着戚元功,有些疑惑的问道“这位是?”

“我来给秦将军引荐。”孙传庭连忙向前一步,温和的说道“这位戚元功戚将军,乃是戚继光戚少保之侄孙,当朝大将军戚金之子。这一次与我一同率军前来平叛,一路上多次击溃敌军,可以说是新一代的良将。”

听了这话之后,秦良玉面露赞赏之色,笑着说道“原来是将门虎子,果真英武不凡!又得陛下看重,将来必然前途无量。”

戚元功谦虚的拱手说道“当不得秦将军如此夸奖。”

见客气完了,孙传庭连忙在一边说道“这些话就先不说了,秦将军,重庆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孙大人,重庆的情况不太好。”秦良玉说道,语气之中有些无奈,“现在重庆被奢崇明带人围着,可以说是朝不保夕。我虽然占据了南坪关,可是人手不足,并不能解重庆之围困,只能偶尔从侧面帮帮忙。”

“秦将军能做到如此,已是常人所不能为。”孙传庭一边为重庆担忧,一边又为秦良玉所做之事感到敬佩。

“这次援军到了,奢崇明败亡之日不远。”秦良玉面露喜色,笑着说道“不知这一次孙大人带来了多少援军?我从重庆过来的时候,奢崇明已经带着人马向这边来了。”

“回秦将军,我手下有3万精兵。”孙传庭颇为自信的说道“除了从京城带来五千人马之外,剩下的人全都是四川带过来的援兵。奢崇明即便手下带着人马过来。这一次也是有来无回。”

戚元功看着信心满满夸下海口的孙传庭,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您还是真敢说,三万精兵?

您手下的人马也能叫精兵吗?

上一次打泸州城的时候,那是用枪子逼着他们往前冲。要不是虎啸营的枪子够多,这些人马差一点就哗变了。

泸州攻城之事也不是没有后遗症,这一路上从泸州走过来,有多少人偷偷跑了?

现在剩下的这些人士气也不怎么好,生怕孙大人拿他们去送死。如果再像泸州那么干一次,估计这帮人就造反了。

不过孙传庭既然这么说了,戚元功自然不能够拆他的台。

听了孙传庭的话,秦良玉倒是没怀疑。毕竟这一次奢崇明叛乱这么大的事情,朝廷派过来的援军自然是精兵,不然派过来一些废物也没什么用。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抬起头迟疑地看着孙传庭,说道“三万人马是不是有些少了?重庆城下可是聚集着奢崇明十万大军。”

“奢崇明有那么多人?”孙传庭是有些疑惑的问道。

“很多人都是被他裹挟的,”秦良玉解释道“可即便是被裹挟的,人数也不少。我也派人探查了,即便没有十万人,七八万是有的。奢崇明自己号称坐拥二十万人马,可见其声势浩大。”

“不足为惧。”孙传庭笑着说道。

“这一次就让秦将军看一看我们是怎么击败他的。”孙传庭脸上的信心十足。

事实上,孙传庭是不得不这么说,总不能说我们没信心吧?

何况还是当着秦良玉的面。一来是不能毁了朝廷的声势,二来也是要给秦良玉信心。

不过秦良玉也不是菜鸟,也算得上是久经战争。孙传庭的话,她也能砸嚒出一点滋味。

她看着孙传庭问道“可是贵州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听了这话,孙传庭就有一些尴尬,他问道“秦将军连贵州那边的事情也知道?”

“这云南、贵州和四川,全都是在西南。虽然我没去过,但也听说过,很多事情都是大差不差。”

“这些年西南的日子过得苦,土司压榨百姓,当地的官员也压榨百姓。这大明来的官员,根本就不拿土人当人,每一任官员到了这个地方之后,心里面也没有别的事情,总想着搜刮了之后离离开这里。”

“西南虽然算不上苦寒之力,但总归是占一个苦字的。在这里当官的人没几个是真心实意的,能来这里的人也没有什么后台背景,他们来这里能干什么事?捞钱才是第1位的。”

“所以这一次奢崇明造反,很多土司都跟着。这土司们是想捞些好处,可这下边的土人们,那是真的活不下去了。这西南之地民风彪悍,很多人也不太畏惧造反这种事情。所以奢崇明能够拉出这么多人来也不奇怪。”

“既然奢崇明这么大的动静,我想这贵州也差不多,那边的人听说了这边的事情,想必也不太平。即便不闹腾起来,估计也不安稳。孙大人居然是从贵州那边过来的,还没有带那么多人马,想来是贵州地面上也不太平衡。”

“秦将军果然高瞻远瞩。”孙传庭连忙躬身说道“下官佩服。”

“这些客气话就不用说了。”秦良玉摆了摆手说道“我之所以和孙大人说这些,就是希望孙大人能和我说一句实话,究竟有多大的把握?如果没有把握的话,还是不要硬上了。这一站如果战败了,我想孙大人比我更知道是什么后果。”

孙传庭听了秦良玉的话,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略微沉吟了片刻之后,孙传庭缓缓地说道“既然秦将军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我也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一战,我有十成的把握。他奢崇明就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可以蹦跶了。”

这话倒是让秦良玉一愣,她抬起头迟疑地看着孙传庭。

她没想到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位孙大人居然还敢大包大揽。难道就真的有足够的信心?

“秦将军请想,这一路上我是先打下了遵义,然后又占了泸州,前几天又收了合江。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我能这么一路打过来,自然就是有些本事的。奢崇明虽然人多势众,可是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孙传庭掷地有声的说道“这一次出行之前,陛下就已经告诉我了,让我好好的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天威不可犯!”

第二八九章 背锅侠福王

“既然孙大人这么有信心,那我去看看孙大人如何打这一仗。”秦良玉笑着说道。

“那就请老将军拭目以待。”孙传庭笑着说道。

重庆这边战云密度,可以说大战一触即发。

但是京师却是一片祥和,所有的衙门都在忙着年底清账,生怕陛下查出什么错漏。

与此同时,朝廷也有人在心慌,因为前些日子有人上了题本,说是要京察。

不光是其他的,单单提起“京察”这两个字就已经让很多人心慌了。

虽然现在朝局看起来很稳定。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真的是一点都不稳定。

现在朝中有内阁首辅大学士韩爌与内阁大学士兼刑部尚书黄克缵这两个人相互勾连结为一党,虽然对外不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内阁次辅兼工部尚书徐光启与户部尚书沈庭筠两人也是相互勾结,结为一党,声势浩大。

除此之外,还有内阁大学士孙承宗与吏部尚书周嘉谟,两个人也是勾勾搭搭。

再加上一个东厂的魏忠贤,还有都察院的那个崔呈秀,可以说是更加的波谲云诡。

现在朝中能够如此的安稳,那也是因为之前一直在忙。

现在大家空闲了下来,这争权夺利的事情自然就来了。

朝廷的京察历来就是官员们互相争斗的手段之一。一旦有人提起这件事情,那就没有一个人不紧张的,所有人都在等着宫里面的答复。

这宫里面一旦启用谁的人来京察,这其他党派恐怕就要人心惶惶了。

西苑之中。

朱由校随手将题本扔到桌子上,脸上的表情有些阴郁。

靠在摇椅上轻轻的摇动着,朱由校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显然这帮臣子们又闲不住了。

现在朱由校也弄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一旦自己稍不留神,这些人就会斗起来。

不过想想也明白,这争权夺利的事情,你就别想它停下来。

何况朝中的这些大佬,那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施政方针。这到了他们这个地位,做了这么多年官,官场上的什么他们没见过?

钱财、女色,早就不被他们放在眼里了。官位做得这么大,唯一的念想可能就是想要青史留名,最多也就是在给自己捞点好处,但那都是顺带的事情。

他们心里想着那都是怎么样独揽大权,怎么样施展心中的抱负。

前段时间有事情忙,他们顾不过来这个;现在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想着怎么干倒别人,自己上位。

不说其他的,单单是前世的辽东之事,里面虽然有贪污的事情,也有党争,可你单单说是因为贪污的事情争得那么厉害?

它也不是那么回事。

你想这么干,我想这么干;我觉得你干的不行,你觉得我干的不行。所以你扯我的后腿,我扯你的后腿。结果是什么?

这结果就是大家所有人都干不好,争着争着火气就上来了?

既然我说服不了你,那我就干掉你。解决不了问题就把提出问题的人干掉。

现在朝堂上虽然看似平稳,可这也不是那么回事。一旦朝堂平稳下来,这些人就想着开始斗争了。

现在朝堂上的这些人都是大佬,那真的要是斗起来了,那可是不好办的。

想到那些,朱由校就有一些头疼。把一群大佬全都弄到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这帮人没日没夜的闹腾起来,自己也不好办呢。

是得想个办法,让他们没有心思顾这些。

可是这该想个什么办法好呢?

把魏忠贤推出去做靶子?

作为文官们,朱由校也已经摸到他们的脉了。有外敌的时候,他们相对来说就会团结一些。

比如当年严嵩当政的时候,这徐阶、高拱、张居正,那是一个抱团啊!所有的争议全都搁置了,紧紧的围绕在隆庆皇帝身边,与严嵩斗的那是你死我活。

可是一旦严嵩完蛋了之后,你看他们自己斗的,那简直就是人脑袋打出狗脑袋。

先是高拱斗倒了徐阶,然后是张居正干掉了高拱。

朱由校突然想明白了,自己再给他们找一个共同的目标,让他们没有时间去闹腾。这个人找谁比较合适?

要让他们首先有危机意识,保证这个人一抬出来就吓他们一跳。

从这个角度来看,魏忠贤和许显纯就不太合适了。

许显纯太嫩,刚刚接任锦衣卫都指挥使,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锦衣卫上下的人际关系还没调理明白,让他出来当靶子不合适。

至于魏忠贤,他也不够打呀,一个东厂厂公够什么呀?

把魏忠贤和许显纯绑在一起这也不合适,要知道东厂和锦衣卫一直都是分而治之的。为了防止魏忠贤在宫里面做大,自己还提拔了陈洪。

如果是单独一个魏忠贤,朱由校觉得也不一定打得过。

端起茶水喝了一碗,眺望着远方的天空。朱由校还真就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以现在魏忠贤的实力,根本不是朝堂上那几个大佬的对手。

前世魏忠贤之所以能成事,一来是因为天启皇帝的宠信;这二来是因为东林党把齐浙楚党等党派杀的太狠了,导致这些人直接投靠了魏忠贤,所以魏忠贤才会有那么大的权势。

说白了阉党和东林党的党争,其实还是文官集团之内的斗争。

东林党之外的其他党派,他们把魏忠贤捧起来。与其说是投靠了魏忠贤,不如说就是让魏忠贤在前面当刀当挡箭牌,同时利用魏忠贤在皇帝那里的信任,干着自己想干的事。

现在的魏忠贤想要做到那一步根本就不可能,朱由校不可能把朝堂上的臣子们全都清掉,让一些人去投靠魏忠贤。

那自己前面做的工作不白做了?

所以魏忠贤也不成。。

要不换内务府让老丈人上?

可是老丈人能力实在太次。即便是有自己提拔的,估计也是让人给带沟里去了,最后玩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那这可就没有人了呀!谁能做这个大靶子呢?

正在朱由校头疼的时候,张皇后从后面悄声的走了过来。

她轻轻地来到朱由校的面前问道“陛下这是在想什么事情吗?”

抬头看见张皇后来了,朱由校伸手把她拉了过来,说道“这天挺冷的,晚上朕就过去了,宝珠怎么还来了?别冻着。”

听这陛下关心的话语,感受着他温柔的眼神,张皇后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入宫以来的日子过得还是挺舒心的,陛下对自己宠爱有加,可以说是冠绝后宫。陛下还带着自己出了宫,甚至都有人说自己受宠过甚了。

不过张皇后还挺享受这种感觉的,当然表面上还是要注意的。

被朱由校拉着坐到腿上。张皇后还有一些不好意思,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她还是有些害羞。

挪了挪身子,张皇后说道“妾身的身子哪有那么金贵?”

“那可不行,宝珠可是朕的宝贝。这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的。”朱由校笑着的说道。

“陛下竟取笑妾身。”张皇后撒着娇说道。

“好啦,好啦,知道你没事不过来,说说有什么事情吧!”朱由校揽着张皇后的腰身,轻笑着说道。

“还不是福王府的事情。”张皇后有些无奈的说道“今日郑太妃过来了,还带着福王,说是从南边带过来一个戏班子,送到宫里面让陛下解解闷的。”

“他们倒是不消停。”朱由校冷哼了一声说道。

这里的福王当然不是皇叔老福王,而是跟朱由校平辈的朱由崧,也就是以后的那位南明皇帝。

自从这福王去了京之后,郑太妃也不整日在后宫里面苟着了,这往张皇后那里跑得比朱由校都勤,整日里送这送那的。

朱由校也知道她想干什么,这就是害怕了。

儿子和孙子都被动进了京城,这什么时候死了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

这郑太妃心也虚了,可以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送什么戏班进宫?”朱由校不耐烦的说道“朕就不喜欢听。”

张皇后则是说道“据说呀,这是苏州梨园来的。陛下如果要是觉得闷的话,不如听一听也好,毕竟是郑太妃的一番心意。”

“你干嘛为他们说话?”朱由校看了一眼张皇后说道。

“也不是为他们说话。张皇后看着朱由校,“妾身只是担心,福王入京,陛下不要逼迫太甚。真要是闹出了人命,怕是有损陛下的名声。”

朱由校看了一眼张皇后,没好气的说道“是不是又有人到你那里嚼舌根子了?”

自从自己宠信了张皇后之后,这外面的人都是钻门打洞的往里面递消息,那可以说是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看张皇后这个样子,这明显是有人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陛下,倒不是有人嚼舌根子,只是外间有人说陛下过于严苛了一些。”张皇后语气柔和的说道。

朱由校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外面岂止说自己严苛?估计自己的层次离暴君也没有多远了。

这杀人杀的让很多人害怕了,他们就开始给自己扣帽子了。

暴君、昏君,不管你干没干这种事情,帽子先给你戴上。如果你要是顾及自己名声的话,多少就有一些顾忌。

如此一来,他们转圜的余地就多了不少。不得不说,这个招数他们屡试屡爽。

朱由校陷入了沉思,这个事情得改一改。

自己的名声可以不好,但是不能让他们这么败坏。如果在这方面被败坏出去的话,不太好。

福王、名声、宗室、背锅侠。

几件事情不断在朱由校的脑海里面转悠。

他忽然觉得这几件事情好像有一些联系,而且好像可以做点文章。

这个想法产生之后,立刻就压制不住了。

福王是宗氏的藩王,在自己的弟弟姓王没有成名之前,这位就是很了不起的一个存在,可以说是地位非常的高了。

那可是自己的皇叔,如果就这么平白的放在京城里面养着,有一些浪费。

可是之前的事情已经了了,自己该惩罚也惩罚够了,现在把他们给除掉了这反而不太好做。

就像是张皇后说的,如果逼死了福王,对自己的名声有损。

当然了,朱由校也不在乎名声,可是会让其他的藩王人人自危。自己再收拾起来就会有些麻烦。

何况从明年开始,自己的事情多了去了,没时间去挨个收拾这些王爷了。但终究是要收拾的,让他们闹腾起来就不好了?

这里面好像有一点文章可以做。

朱由校拉着张皇后,笑着说道“行,都听宝珠的,反正今日闲极无聊,那就去看看福王送来的戏班子。它们有什么擅长的戏吗?”

张皇后听了朱由校的话,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笑容。

伸手拉着朱由校,张皇后笑着说道“他们可是苏州梨园来的,据说最擅长的就是西厢记,善演弋阳腔,妾身还没听过呢。”

听了张皇后的这句话,朱由校反倒有一些恍惚了。

苏州,梨园,擅长西厢记,这说的不是陈圆圆吗?

不过想想现在的年份。估计陈圆圆还没出生。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朱由校也真的好奇了起来,都说这江南花魁了不得,自己还真的没见过,不知道长得有多漂亮。

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张皇后,朱由校觉得没什么太大希望。

自己家的皇后这么漂亮,这天下比自己家皇后还漂亮的怕是没多少。不说自己家的张皇后,单单是自己的其他嫔妃,估计也比不上。

不过有的时候做事不能单凭喜好。既然女色不行,那听戏怎么样?

好像清朝的皇帝都比较喜欢听戏,也比较宠信那些唱戏的。自己倒是可以从这方面下手,说起来这也算是自己的一个新爱好了。

只是不知道现在的唱腔怎么样,这个弋阳腔还真就没听过。

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昆曲这个说法?

不管了,先去听听看吧。

第二九零章 老小福王来看戏

朱由校走过去的时候,戏台子早就已经搭好了,显然这里是早有准备。

事实上,无论朱由校来不来,这里都是在唱戏的。因为即便朱由校不看,宫里面的太妃也要看。

台子搭的不是很大,但的确用了心。

坐下之后,朱由校反而摇了摇头。

这样不行啊,这样艰苦朴素、朴实无华的戏台子怎么配自己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呢?

可是让自己出钱修一个专门看戏的楼,朱由校还真舍不得。

现在自己那点钱,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哪有心思用来修看戏的楼啊!可是自己要做的事情又需要修这么一个楼,看来得找人哪!

坐下之后,朱由校对身边的陈洪招了招手。

陈洪不敢怠慢,连忙来到朱由校的身边,恭敬的说道:“皇爷有什么吩咐?”

“去一趟后宫,把郑太妃请过来;另外把福王召来西苑。”朱由校看着陈洪说道:“朕说的是老福王。算了,让他们父子一起过来吧!”

“是,皇爷。”陈洪连忙说道。

等到陈洪走了之后,朱由校坐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看着眼前的戏台子,转头问张皇后:“宝珠,这台上唱的什么戏呀?”

“西厢记。”张皇后说道:“陛下要是不喜欢的话,那妾身就让人换一个曲目。他们还有挺多不同的曲目。”

朱由校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西厢记挺好,就西厢记吧。”

轻轻的点了点头,张皇后就转身吩咐了下去。随后她有些迟疑地拉着朱由校,说道:“陛下,不如把袁妃和田妃也叫过来吧?”

听了这话之后,朱由校就是一愣。

转头看着张皇后,朱由校问道:“他们去找你了?”

事实上,朱由校的这两个妃子在宫里面实在是没有什么存在感,或者可以说不光是没有存在感,而是根本就像不存在一样。

朱由校没想到张皇后会主动提出来这事。

在朱由校看来,女人对男人的占有欲是天生的,就像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一样。

小男女谈恋爱的时候,特别是热恋期间,对方几分钟不回自己的微信,那都会患得患失。至于说古代女人大度,多半也是装出来的。

这个时代给了她们太多的束缚,有些事情她们即便心里不愿意,脸上也不能够表现出来。张皇后也应该是这个样子。

只是,自己已经千般万般对宝珠好,她怎么没事要把袁妃和田妃给叫出来?

不过朱由校心里也明白,自己终究是要提拔一下这两个妃子的。之前一直没有拉出来,无非也就是为了稳固张皇后的地位,加上前一段时间确实是太忙,无暇顾及她们二人。(周周注:绝对不是周周把她二人忘了,绝对不是)

原本朱由校也打算把这件事情给办了,没想到张皇后居然主动提起来了,他心里面很难不产生什么想法。

如果是袁妃和田妃两人去找张皇后抱怨了,或者在宫里面传出了什么谣言,那有些事情可就说不得了。

朱由校不是不允许女人争宠,但是不能用这种方式。

张皇后听了朱由校的话,连忙伸手拉了一把朱由校。原因也很简单,张皇后深知自己这位陛下的脾气。这要是让陛下误会了,那宫里那两妹妹还有好日子过?

大家都是从外面进皇宫里来的,这日子一天天的过,自己霸占了陛下这么长时间,外面都已经说自己荣宠过盛了,自己总归要做点什么;看着她们两个可怜巴巴的翘首以盼恩宠,也不是那么回事。

这是张皇后心里面的想法。如果因为自己说的话让陛下误会了,那自己还不如不说。

于是张皇后连忙解释道:“陛下,不是有人说什么。陛下宠着妾身,妾身知道。可是这大明也是有祖宗规矩的,两位妹妹进宫也有一段时日了,陛下一直不过去也不是那么回事。”

张皇后柔声细语的说道:“陛下也不用担心妾身,妾身这点度量还是有的。难道陛下以为妾身是那种善妒的女人?”

“朕的宝珠当然不是。”朱由校连忙语气柔和的安慰道,随后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见张皇后有些欲言又止还有些委屈的模样,朱由校赶紧答应道:“行行行,都听你的。把她们都找过来吧,今天晚上就让她们在朕这里留宿,你可是满意了?”

张皇后看了一眼朱由校,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才是妾身的陛下嘛。”

“行了行了,说点别的吧。”朱由校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别扫了兴致。”

没事让我多睡女人,这让我多为难?

我是那种喜欢美色的人吗?

真是的。

张皇后没有去管朱由校,对身后的宫人说道:“去,请袁妃和田妃来。”

时间不长,人都陆陆续续的过来了,袁妃和田妃两人也一起走了过来。

袁妃和田妃两人在宫里面地位相同,境遇也差不太多,反正都不得宠,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人自然而然的就走得近了一些,所以两人的关系也非常好。

张皇后平时也经常关照她们,今天张皇后叫她们过来听戏,她们也没有意外,因为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是这一次到了戏园,眼尖的袁妃就发现与往日里有些不一样,那只见过一面的陛下今日竟然也在这里。在一瞬间,袁妃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她拉了拉田妃的衣袖,有些迟疑的问道;“田妃,你可是看见了陛下?”

田妃正在想着等下点什么曲目,这一问倒是把她给问住了,“陛下?”

她疑惑的望过去,果不其然,看见那个人就那么随意的坐在那儿吃着果子。

对于这个没怎么见过面的陛下,袁妃和田妃两人绝对是畏惧多于情分,所以显得十分紧张。

不过两人还是走到朱由校的面前,谨慎的说道:“臣妾参见陛下。”

朱由校看了一眼两个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说道:“行了,起来吧。皇后让你们过来看戏,既然来了,就坐下好好看吧。”

“是,陛下。”袁妃和田妃两人答应了一声,乖巧的坐到了另一侧。

张皇后则是拉着两个人开始嘀嘀咕咕.

看着两人一副畏惧羞怯的模样,朱由校知道张皇后在和她们两个说什么,这是在安排今天晚上睡觉的事情。

很快,郑太妃也过来了。

说起来,朱由校还真没怎么见过这个老太太,不过这位郑太妃也倒是真的能活。

随意吩咐郑太妃坐下之后,朱由校便不去看她了。因为朱由校对她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今天朱由校的目标是老福王,也就是自己的那位皇叔。

台上的戏已经唱了一会,老福王朱常洵和小福王才从外面不情不愿的走了进来。

不过等走到朱由校近前的时候,老福王脸上的不情愿不见了,换成了献媚般的谄笑就要行礼。

朱由校摆了摆手示意老福王他们退下,表示看戏要紧。

老福王非常忐忑的被安排坐下之后,脸上全都是紧张的神色。

自从进了京城之后,老福王的心里面就没有一天踏实过,生怕哪一天自己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一杯毒酒、一丈白绫,那都是要自己命的东西。

这段时间没有这样的圣旨,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这大明朝的藩王,最好的日子是在太祖年间。过了太祖年间,那是一日不如一日,一时不如一时。靖难之后,成祖皇帝严厉削藩,每一代当朝的君王都在执行这个政策,这么一代一代下来,到了现在,大明朝这藩王剩下的也就是一个空头的帽子了。

对于自己是怎么回事,老福王心里很清楚。今天得到陛下召见自己陪同看戏的圣旨,老福王这心里那叫一个忐忑,鬼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这位陛下可是一直没召见自己,这招一召见恐怕也没好事情,老福王心里那叫一个无奈,他恨不得这皇帝侄子看不见自己才好。

老福王偷偷的看向母妃,希望母妃能给自己点提示。

可是老福王失望了,郑太妃根本就没有往他这边看。

台上的戏唱得很精彩,朱由校也听得很感兴趣。

这个弋阳腔,朱由校前世还真就没听过。你要说京剧、评剧、昆曲这些东西朱由校都听过,哪怕是二人转,朱由校也听过。像黄梅戏、豫剧、越剧、大鼓书梆子,那也多多少少是听过的。

弋阳腔是没听过,不过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估计自己开始听戏之后,这戏曲会迎来一个空前的大发展,叫做徽班进京。

估计这也快了,不过台上这个唱戏的戏子好像很漂亮,这个身段、风采,颇有几分让人挪不开眼睛的意思。

当然了,不是说这人有多漂亮,而是她身上就有那么一股劲,如果非要用一句后世的话来形容的话,朱由校觉得洪世贤的那句话就比较合适。

等到戏唱完,朱由校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不错不错,这唱的是真不错,看来以后可以多听一听。”

说着,朱由校拉着张皇后的手,说道:“以后宝珠陪朕多听一听。”

“只要陛下喜欢,妾身自然是无不肯的道理。”张皇后连忙笑着说道。

“那行,今天就到这。”说着,朱由校站起来身子,转身朝着寝宫而去,同时对身边的陈洪说道:“把皇叔叫上,趁今天见一见他,正好有些事情和他聊一聊。”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去招呼老福王。

老福王朱常洵则是十分的忐忑,原本以为看了戏自己就能回去,谁想到陛下还要召见自己。

看来这真是没有好事情啊!

n.

第二九一章 老福王母子乖乖掏钱

回到书房,朱由校刚坐在椅子上,不经意间看到跪在地上的老福王,连忙又站起身子,像屁股长了刺一样跑到他的身边,伸手把他给搀扶了起来。

“皇叔皇叔,你看,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朱由校温和的笑着,将老福王搀扶了起来。

很明显,老福王营养过剩,这一身肥膘赶得上家养的白猪了。

老福王朱常洵站起身子,心里面还是有些疑惑,自己这个皇上侄子要做什么?

不过他脸上都是忐忑,连忙说道:“罪臣可当不起。罪臣愧对陛下,愧对皇兄!”

看着朱常洵一脸惭愧的模样,朱由校伸手拉着他,语重心长的说道:“皇叔,你也要体谅朕,这有些事情不是朕一个人能够说了算的。”

“你在河南的事情,那真的是做的不对。当然了,咱们皇家的事也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论对错的。”

“您贵为皇叔,这多一点田宅地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生活富裕一点自然也是应该的。可是那些臣子不知天高地厚闹腾起来,朕总要给个交代。”

“原本他们是想夺了皇叔的爵位,将皇叔发配到凤阳去看守祖陵。朕硬生生的给拦了下来,朕舍不得皇叔啊!”

朱由校脸上的笑容很灿烂,语气很真诚,一副叔侄情深的模样。

朱常洵也不是傻子,要知道他当年也是王爷,那也是夺过太子之位的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皇帝侄子的这套说辞,那就是糊弄鬼的。

遇到事情,皇帝没错,错的都是臣子。

办错事情,那都不是皇帝的意思,全都是手下人不会办事,或者就是领悟错了意思。

这种手段真的一点都不新鲜。

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就不能较真。皇帝这么说,你就得这么听;你要不这么听,那你干脆就不要听了,直接把脑袋砍下来吧,那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朱常洵连忙跪倒在地,硬生生的挤出两滴眼泪,颇为自责的说道:“陛下待臣情深意重,是臣老年糊涂、肆意妄为,给陛下丢了脸,臣惭愧呀!”

朱由校再一次把朱常洵搀扶了起来,笑着说道:“皇叔,这里只有你我君臣二人,就不要如此了。”

老福王眼泪汪汪,心里却不以为意。合着你自个儿都在演戏,却让我别演?都是老千层饼了,你揣我也揣着呗。

“皇叔放心,朕还是顾念天家亲情的,自然不会做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朕把皇叔接到京城里面来,主要也是为了想保护皇叔。”

“在地方上,皇叔落了魄,那些人还不一定做什么呢。到时候他们弄出点什么事情来,朕远在京城,天高皇帝远的,实在是鞭长莫及。”

“现在把皇叔接到京城来,这一来朕可以就近保护皇叔;二来朕也可以和皇叔叙一叙叔侄之情;这三来,也可以让皇叔在京城尽尽孝。”

“朕知道,河南的事情委屈皇叔了,所以才会把皇叔接到京城来。郑太妃在京中甚是想念皇叔,这朕也是知道的。得了空,皇叔就进宫来多陪陪太妃。这母子亲情,朕也要多照顾一下。”

朱常洵连忙再次跪倒,感激涕零的叩头说道:“陛下天高地厚枕,臣铭感五内!”

“行了行了,皇叔快起来吧,不要动不动就跪。您可是朕的皇叔,这总是跪朕,朕心里也不踏实。”

朱由校再一次把朱常洵搀扶了起来,回头对陈洪说道:“给皇叔搬个凳子,朕和皇叔坐下聊。”

“臣谢陛下!”老福王也没客气。

“吩咐下去,今天没什么大的事情就不要打扰朕,朕要和皇叔好好叙一叙这叔侄之情。”说完,朱由校转身走回到龙椅上坐了下来。

陈洪也连忙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到朱常洵的身边。

虽然朱由校的态度很温和,说的话也非常好听,可是朱常洵的心里面还是一点都不踏实。

朱常洵的不踏实恰恰来自于朱由校的这种客气。

在他看来,自己和皇帝侄儿可没有什么感情。别说这位皇帝侄儿了,自己和那位驾崩的皇兄也是没什么感情。

都是恨不得弄死你我好当皇帝的关系,怎么可能有感情?

如果说皇帝侄儿打着“趁你病要你命”的主意,那朱常洵才一点都不奇怪。

比如到了京城好好收拾自己一顿,下了宗人府的大牢,或者直接把自己给圈禁起来,那自己是真的一点都不奇怪,反而心里踏实很多。

现在皇帝侄儿这个样子,反而是让老福王朱常洵觉得害怕。

不过朱常洵也没有办法,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世上的事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乖乖地坐下之后,朱常洵等着朱由校开口。

朱由校也没让他失望,直接说道:“皇叔啊,你或许对朕有所误会,但是来日方长,咱们叔侄二人慢慢相处,以后你就知道朕是什么人了。今天这戏就不错,皇叔有心了。”

“臣不过是敬为臣子的本分,当不得陛下的夸奖。”朱常洵连忙站起身子,恭敬的说道,

“皇叔你怎么又站起来了?坐下说,坐下说。”朱由校和颜悦色的连忙伸出手向下按了按,示意朱常洵坐下。

等到朱常洵坐下之后,朱由校才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这台子可不太行。”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天气也越来越冷了。这天气好的时候还行,这天气要是不好,在外面搭台子唱戏,看着也不舒服。皇叔你说是不是?”

“陛下说的是啊!”朱常洵连忙点头。

他实在是不知道皇帝侄儿想说什么,但是这心却提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有些迟疑。

他心里面打定了主意,要小心呐!

“朕倒是没什么,平日里事情多,这想要听戏也只能是偷闲。可是这宫里大大小小的太妃们、朕的那些皇后妃子们,她们是有空闲的,看得出来,她们很喜欢皇叔送来的戏班子。”

“朕就想着是不是该给她们建一个地方,让她们有戏听。郑太妃可是很喜欢听戏的,这宫里面地方倒是有,可是修建一个戏楼要不少花费,朕有些迟疑啊。”

朱常洵算是听出来了,合着皇帝侄儿是让自己出钱呢!

老福王有没有钱?

答案是有的。

虽然老福王家的田地被没收了,王府也被查抄了,可并不代表所有的东西都被查抄掉了。

毕竟他的儿子还继承着福王的爵位,家里面一些老东西还是有的。比如朱常洵父皇的赏赐、郑太妃给的那些东西,加上这些年老福王府里面的一些积存,朱常洵也算得上是小有钱财。

在宫里面修一座戏楼子,这钱肯定是不少花。皇帝侄儿这是想让自己把钱给拿出来呀?

显然之前在外面说给自己留一些家当是做给外人看的,到了宫里面就让自己把东西交出来了。

这是逮住蛤蟆攥出尿啊!

自己现在能不出吗?

老福王想了想,暗自摇了摇头。

他可不敢不出,这要是不出,那估计下场就惨了。

朱常洵十分肉疼,但还是端着笑脸,连忙说道:“不如让臣尽尽孝心?”

朱由校看着朱常洵,有些狐疑的问道:“皇叔这是何意?”

“启禀陛下,这戏班子是臣进献入宫的,臣的母妃也最喜欢看戏,不如这戏楼就让臣来出钱修建吧,正好让臣为母妃尽尽孝。”

“不行不行,这可不行。”朱由校连忙摆手,正色说道:“朕知道皇叔从河南过来的一路上也是颇多花费,河南那边也被查抄了一些家产。”

“朕没有给赏赐补偿一下皇叔,朕这心里边已经是觉得对不住皇叔了,这钱怎么能让皇叔出呢?”

“朕现在没钱,手头不宽裕,宫里面的营建都已经停了,但是也不能让皇叔出这个钱。回头,等朕手头宽裕了,再好好赏赐一下皇叔。皇叔放心,京城这个地方绝对让皇叔过得舒舒坦坦。”

听了朱由校的话,朱常洵脸一黑,心里面就是一翻个。

太黑了,自己出钱出修戏楼还不行,还要让自己把宫里营建的钱也给掏了。这不但是要把自己往死里逼,同时也是要把母妃往死里逼。

母妃有钱吗?

答案是有的。

老福王朱常洵心里面很清楚郑泰妃有多少财产,可是现在估计也全都要拿出来了。

舒了一口气,朱常洵连忙跪在地上说道:“陛下,罪臣罪孽深重,陛下没有查沒臣的全部财产已经是对臣天大的恩情了。”

“现在臣看到陛下如此勤俭节约,臣心里边也难受,愿意拿出二百万两白银用来修建宫里面的戏楼。剩下的一些银钱,臣敬献给陛下,让陛下把宫里面好好修一修。”

“请陛下答应!”说完这句话,朱常洵直接以头触地,又继续说道:“如果陛下不答应,那臣就不起来了。”

听到朱常洵的话,朱由校脸上闪过一抹怒色,说道:“皇叔你这是做什么?朕即便是再穷,也不能让皇叔出这个钱。这不成了朕逼皇叔吗?”

“陛下此言差矣,这都是臣心甘情愿的。”朱常洵跪在地上说道:“何况这也不光是为了陛下,也是为了臣的母妃。”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常洵的心里就是一沉。

原本还想着把这个钱给自己这个皇帝侄儿花,可是皇帝侄儿不上当,直接把这件事情给推出来了。

现在这些钱如果说是给母妃花的,那就和自己这个皇帝侄儿没什么关系了,自己是为了尽孝,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皇帝侄儿真的是奸猾如狐,这是一点都不担啊!

第二九二章 恩宠二妃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常洵也知道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选择可以做,只能是按照这个皇帝侄儿想让自己做的方向去做,所以他果断选择了从心。

听了朱常洵的话,朱由校脸上闪过一抹感慨,随后从龙椅上走了下来,伸手将朱常洵搀扶了起来,说道:“皇叔有如此孝心,倒是让朕心中颇为感怀。”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叹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说道:“既然如此,那朕都听皇叔的吧。正所谓君子不夺人之美,何况是皇叔的孝心呢?朕要是不乘人之美,反而不好。”

“行,那就按皇叔说的办。”朱由校看着朱常洵笑着说道,同时转头看向陈洪吩咐道:“这件事情你去盯着,皇叔的银子送进宫里面之后,你亲自押入内库,不要让一些人有伸手的机会。这是皇叔用来尽孝的银子,不能出任何差错,你明白吗?”

“皇爷放心,奴婢一定把事情办好。”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

听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那这件事情就这样吧。皇叔既然已经来了宫里面,今天就陪朕吃顿饭吧。”

“是,陛下。”朱常洵连忙躬身说道。

酒菜自然很快就安排了上来。

朱由校陪着朱常洵吃饭,这一顿饭吃的自然是宾主尽欢。因为朱由校很高兴,朱常洵不高兴也不行,所以气氛很好。

朱由校还把朱常洵灌多了,这就没法走了,于是朱常洵就在皇宫里面留宿。

“安排好了?”朱由校看着陈洪回来,面无表情的问道。

现在朱常洵不在这里,朱由校自然不用继续笑下去了,这脸都要笑酸了。

朱由校同时在心里面感慨着,这么长时间没有这么忽悠过人了,脸都开始不习惯了。

“回皇爷,已经都安排好了。”陈洪连忙说道。

韩立点了点头说道:“明天一早你就让人把消息放出去,就说朱常洵往宫里送了200万两银子用来给郑贵妃修一个戏楼,剩下的钱用来宫中营建。”

“奴婢明白,奴婢明天一早就安排人手。”陈洪连忙答应道。

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没有什么难度,或者说早就驾轻就熟了,所以他答应的比较痛快。

“这样,再加上一些,就说朕很高兴,很喜欢朱常洵送过来的戏班子,同时对他的孝心也感到满意。”朱由校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好的,奴婢知道了。”陈洪躬身答应道。

点了点头,朱由校转头问道:“袁妃和田妃她们在哪里?”

“回皇爷,已经在皇爷的寝殿。”陈洪想都没想就说道,同时他的语气非常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在这皇宫里面,那两位妃子仿佛禁忌一样。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位妃子入了宫之后那就是有名无实,皇爷一直宠爱的就是皇后一个人,除此之外根本就没有别人。皇爷对皇后的宠爱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现在这两位妃子过来,这个节点就很让人矛盾,所以陈洪决定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犯错了就不好了,这个时候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带朕过去吧。”朱由校想了想之后说道。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带着朱由校向寝宫而去。

朱由校来到寝宫的时候,袁妃和田妃已经等在这里了。

见到朱由校之后,两人也不敢怠慢,连忙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

借着屋子里面的烛火,朱由校开始打量这两个人。不多不说,两个人都是非常有特点的美女,可以说是各有长处。

田妃比起袁妃来要略微丰腴一些,但是也谈不上胖,就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感觉。无论是摸哪都是软的,前凸后翘、玲珑有致。

至于袁妃,身材高挑,细腰、大长腿,比起田妃来个子要高一些,腿也要长一些,颇有后世腿玩年的感觉。

两人各有长处,各有不同,倒是让朱由校颇为心动。

忍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等到这个时候了。以后对她们好一些,后宫估计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朱由校向前走了一步,伸手将两个人拉了起来。

朱由校明显能感觉出来两人有一些紧张。

这也能够理解,入宫这么长时间了,与皇帝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以说日子是非常的不好过。

现在突然被皇帝召见,这心里面不忐忑不害怕才怪了。

朱由校也没有去说什么温言抚慰的话,毕竟自己前段时间做的事情说什么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正所谓说不如做,实际行动比较重要。

拉着两个人走到卧榻之上,朱由校也没管其他的,直接就开始行动。

烛光掩映,红罗帐里度春宵,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朱由校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阳光都透着帐子照了进来,斑斑驳驳的光斑洒在衾被上。

看了一眼躺着的两个女人,朱由校打了一个哈欠,还是有一些困。

看来是昨天晚上有些操劳过度了。

翻了一个身,搂住靠着最近的田妃,把手放在了一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地方,朱由校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朱由校睡觉的时候,云南的大决战已经开始了。

两军对阵,人仰马吼。

孙传庭端坐在马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虽然他之前话说的很大,可是他也知道这一仗不好打,也知道这一战的重要性。

看了一眼身边的戚元功,孙传庭说道:“此战还是要靠你啊!”

“没什么大不了,”戚元功直接说道。

“等一下我就从正面直接压过去,朝着奢崇明直接杀过去。你让你的人在两翼压阵,不要让我的两翼被偷袭就行了。”戚元功脸上带着十足的自信说道。虽然面对的是自己几倍的兵力,但是戚元功一样没有畏惧,一样充满了信心。

“好,我马上就安排。”孙传庭答应了一声。

在军阵的另外一侧。

秦良玉此时也骑在马上,她脸上的表情可就要凝重的多了。

因为她觉得这一仗不好打,很可能打输。她甚至已经吩咐手下人,如果情况不对就撤。

孙传庭的人手损失得起,自己的人手可损失不起,没必要让自己的人和孙传庭这个蠢货在这里被人杀得丢盔弃甲。

正在这个时候,战场上响起了号角的声音,鼓声也隆隆作响。

明军这边看起来人少,但动作却是一点都不慢,中军直接朝着奢崇明的军阵就压了过去。

前面一支五千人马缓缓地向前移动了起来。重甲步兵在前面开路,火枪兵随后发;两翼则是盾牌兵和刀斧手,还有不少弩手;最后则是火炮兵,他们在两侧排开了阵势。

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动作整齐划一,气势雄浑。

看到这一幕之后,秦良玉脸上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她有些迟疑的说道:“这些人马看起来很不一样,看他们的装备,应该不是西南那边的。”

“不从装备上也能够看得出来,这些人身高那么高,体型那么壮,在西南这个地方可凑不齐这样的军队。显然这就是从京城带过来的,看来这个孙大人底气在这里。”秦良玉缓缓地说道。

看到这一幕之后,奢崇明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

他也知道对方这是精锐,这一仗是难打的一仗,不过必须要打,没有什么可以迟疑的。

幸亏对方的人数少,不然的话还真难办。

奢崇明说道:“樊龙,你率领两万大军迎击来犯的明军,要把他们出来的这部分吃掉。如果有援军从两翼杀上来,我会派人支援。”

“是,大王。”樊龙答应了一声,大声的说道。显然还是在大王的手下作战比较有底气。

少主终归是少主,还是不成器。虽然对面这些人马是那天打败了自己的人马,可是樊龙心里面还有信心。自己有人数上的优势,不可能会出现上一次的意外。

叛军也朝着阵前缓缓的移动,双方都在准备着今天的一战。

号角和鼓声也显得更加密集了,所有人都知道大战一触即发。

当双方进入射程之后,最先开始的就是弓弩。

明军这边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对方一靠近之后火炮就开火了。

咚咚咚的响声瞬间响成了一片,实心的铁球弹直接砸向了对方的军阵。目的也很简单,就是用大量的实心弹打破对方的军阵,保持整齐队形可还行?

一边整理队伍,樊龙一边让队伍加快速度。如果再慢一点,队伍就被冲散了。

叛军的速度非常的快,很快就跑了起来,朝着明军杀了过来。

戚元功站在队伍中间,直接挥动着刀,说道:“开火!”

随着他的话,军阵之中,火枪的砰砰声瞬间响彻一片,硝烟瞬间笼罩了整个战场,无数的弹丸劈头盖脸的就朝着叛军砸了过去。

冲在最前面的叛军像割韭菜一样哗啦啦的倒在地上。

整个战场上都弥漫起了惨叫的声音。

n.

第二九三章 老福王与韩立

原本以为会是一场非常激烈的战斗,秦良玉甚至都做好了准备,如果明军这边呈现了颓势,她就上去帮帮忙;如果是大溃败的话,她转身就跑。

只是眼前的场面,秦良玉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叛军就像韭菜一样被割倒,人数少的这一方居然没有稳固阵型,而是开始稳步的向前推进。

三排交替式的设计方式保证了火力的绵延不断;火炮的冲击使得叛军的阵型根本没有办法凝聚。

侧翼的刀斧手和重甲步兵不断的护卫着两翼;弩手则是查缺补漏。

连弩的射速非常的快,准确度也非常的高,所以战事从一开始就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

大军不断的向前压,冲上来的叛军全都死在了冲锋的路上,基本没有几个能够冲到明军的阵前。

整个战场上仿佛修罗炼狱一般,不断冲上来的叛军,不断的倒地。

这种冲击并没有持续太久,奢崇明手下的叛军也并没有多么的悍勇,即便有人足够的不怕死,那也是上去送死。

当冲锋的人死了一批又一批之后,叛军的阵容就乱了。随着明军的不断向前压,这种压力就更大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后退的,整个叛军就开始退了起来。这一退可就拦不住了,人马开始大规模的向后退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的奢崇明脸色铁青,他知道这一战没法打。虽然他的身后还有不少人马,可是现在军心不稳、前方溃败,即便是将人马全都压上去,那也没有好果子吃。

想了想,奢崇明直接咬牙说道:“撤!”

虽然现在撤军会被明军纠缠上,相对来说也比较困难,可能会有比较大的损失,可是继续冲上去的损失更大。

现在奢崇明身边的大军阵型还没有乱,稳步的后退还是能够做到的。

如果明军衔尾追击,奢崇明正好可以用弓箭招呼他们。所以奢崇明选择了撤退,前队变后队,直接向后方撤了下去。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孙传庭也没想到。

“这个奢崇明还真的是果决。”孙传庭缓缓的说道。

站在孙传庭身侧的手下问道:“大人,我们是不是要追上去?现在他们撤退之时,正好有利于我们追击。”

“他们阵型不乱,人数很多,追上去做什么?”孙传庭摆了摆手说道。

“我们这一次过来主要是为了解重庆之围、重新占据四川。我们只要跟上去就好,不断的向前压,让他们退到重庆去。如果他们在重庆城下与我们决战,那最好不过。”

孙传庭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走到秦良玉那边,笑着说道:“秦将军,大军要前移了,您跟我们一起吧?”

看了一眼孙传庭,秦良玉点点头。

这位年轻的将军还真是没有话说!

秦良玉爽快的答应道:“好啊!”

奢崇明大军不断的撤退,孙传庭就在后面不停慢的跟着。

叛军也不敢停下来,一旦他们停下来,明军就会缠上来,所以他们只能快速的撤离,不敢做丝毫的停留。

重庆城中。

巡抚徐可求正在焦急地踱着步。

作为重庆巡抚,徐可求这一段时间的日子可以说是非常的难过。自成奢崇明造反,徐可求就没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

周围早就全丢了,现在只剩下重庆这座孤城,城里面的粮食也没有多少了,再这么熬下去的话,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现在军心民心都已经不稳了,徐可求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这个人五十多岁的年纪,见到徐可求之后,连忙惶恐的说道:“大人,奢崇明的叛军又回来了!”

听了这话之后,徐可求就是一愣,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没看错?”

“下官没有看错。”来人连忙说道:“前些日子奢崇明调走了大批人马,城外只留下了两万叛军。大人安排下官去查看情况,看看有没有时机让咱们吃掉城外的两万人马,下官也不敢耽搁,一直都在盯着。”

“就在刚刚,奢崇明带着人又回来了!”

“走,上城头。”徐可求连忙说道。

两个人快速地登上城头。

此时的奢崇明已经退到了大营之中。

让徐可求两人没有想到的是,奢崇明居然没有做停留,而是直接选择了退去。

看着大军离开重庆,徐可求两人还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对视了一眼之后,徐可求说道:“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文官则是突然兴奋了起来,直接说道:“大人,这不像是奢崇明的诱敌之法,反而像是被逼退的。是不是我们的援军来了?”

这些日子重庆被围困,消息也传不进来,所以只能做如此猜想。

听了这话之后,徐可求也兴奋了起来,他不敢置信的说道:“难道真的是援军来了?”

两人的话音刚落,远处果然又出现了另外一支人马。

一杆大旗在队伍的前面,旗帜上明晃晃地绣着一个名字。

旁边则是有两面小旗,一个是孙字旗,另外一个则是戚字旗。

徐可求两人虽然都没有听说过这两面旗帜,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但是援军到了就足够两个人高兴。

重庆之围终于解了。

援军之中,戚元功看着退去的奢崇明大军,有些迟疑的说道:“孙大人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这不挺好的吗?”孙传庭笑着说道:“我们只要拿下重庆,就可以搜集周围的人马,重新整理军队,然后再进攻。”

“放心,我们只会地盘越来越大,人马越来越多。随着我们的地盘越来越大、人马越来越多,他们的生存空间就越来越小。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是瓮中之鳖,想跑都跑不了。”

“好,那都听孙大人的。”戚元功笑着说道。

对于孙传庭的计策和谋略,戚元功是不想说什么了,反正自己肯定不如小孙大人,索性就乖乖听话的好了。

秦良玉看着孙传庭,脸上全都是赞赏的神色,同时也都是好奇。

这位小孙大人给人的感觉是张扬跋扈,但是事实证明人家是真的有那个本事,再有威势的时候也不贪功冒进,知道怎么样稳扎稳打。

这真的是一个人才!

不得不说,大明果真是人才济济!

来到重庆城下之后,孙传庭说道:“大军在城下扎营吧。派人通知重庆城上的人,就说援军已经到了,让他们打开城门迎接。”

“是,孙大人。”戚元功连忙答应了一声,赶快去办了。

与此同时,京城,西苑之中。

朱由校终于从床上起来了。

看了一眼两个妃子,朱由校笑着拉住她们的手说道:“跟朕一起吃早饭吧。”

“是,陛下。”两人怯生生的答应道。

朱由校也知道她们两个人对自己还是有点面生,虽然昨天晚上已经睡到一起,但还是没有改变。

自己之前给她们的留下的印象可能太深刻了,这需要时间慢慢去改

朱由校也没有过多的强求,陪着两个妃子吃了早饭之后,朱由校看着身边伺候的陈洪,说道:“带朕去看看皇叔。”

“好的,皇爷。”陈洪连忙答应道。

说完话,陈洪便在前面带路。

此时的朱常洵早就起来了,他心中有些悔恨,自己昨天晚上怎么就睡着了呢?

朱常洵想要出去走动一下,到门口就被拦了,护卫根本不让他动。

看了一眼在院子里面打坐念经的老道士,朱常洵有些无奈。

对于陛下在宫里面养了一个道士的事情,朱常洵也是知道一些的。

朱常洵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和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

韩立看向朱常洵的目光之中全都是怜悯。

这位陛下的皇叔估计是要被坑了,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不然陛下也不会把他给弄到这里来。

这种人还是躲他远的一点好,不然天威降临的时候,容易伤到自己。

韩立根本就没有和朱常洵说话的意思,自个儿一个人老实的待在一边。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闹腾了起来。

先是陈洪从外面走了进来,随后就是几个太监进来;最后,朱由校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到朱常洵之后,朱由校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笑容,连忙说道:“皇叔,昨天晚上睡得可好?”

朱常洵也不敢怠慢,连忙向前一步说道:“多谢陛下挂念,臣君前失仪,还请陛下恕罪。”

“皇叔千万不要这么说,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着,朱由校就要拉着朱常洵就向外面走。

朱由校一边走一边说道:“皇叔可曾用了早膳?”

“还没呢。”朱常洵有些尴尬的说道。

昨天晚上酒喝多了,朱常洵现在胃里还真的有些难受,也想着要吃一点东西。

可是在这里根本就没人搭理他,他想出去都走不出去,这自然就没有人给他弄饭吃了,到现在还饿着肚子。

“那好,朕让人准备一桌丰盛的早餐。”朱由校笑着说道,同时对陈洪吩咐道:“马上让人去准备,朕要陪着皇叔一起用早膳。”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心里面也有疑问,陛下之前不是陪着两位娘娘吗?

第二九四章 盯上成国公朱纯臣

陈洪觉得自家皇爷的胃口变得大了很多,不仅一晚恩宠二妃,就连早饭也要吃两顿了。

如果朱由校知道陈洪在想什么,一定会一脚踹他屁股上,再义正言辞的告诉陈洪: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吃饭,而是正儿八经的公务餐。

就像前世出去吃公务餐一样,要么去之前先吃一点,要么吃完之后再垫垫。

早膳很快就端了上来,很简单的白粥、白馒头和四碟小菜,还有两个水煮鸡蛋。

“皇叔,坐。”朱由校拉着尬站着的朱常洵坐了下来。

朱由校吃得很欢。

可是对于朱常洵来说,这顿饭他吃得可是一点都不开心,可以说非常的忐忑,屁股犹如长了刺儿一般。

虽然皇帝侄儿对自己表现出一副关心的样子,可朱常洵还是害怕。

昨天陪着自己这位皇帝侄儿看了一下午的戏,然后又吃了一顿晚饭,结果就这么让自己搭进去200万两。

这顿早饭吃完之后,还不一定怎么样,难不成还要再搭个200万两?

朱由校没管朱常洵,只是尽量的表现出对他的关心和尊重,“皇叔可是觉得饭菜简单了些?”

“回陛下,并非如此。臣只是觉得这样很是健康,改明儿臣也这般吃法。”朱常洵的态度非常恭敬。

这话也就听听,入不得耳。至于朱常洵心里真的想着什么,朱由校不在意,这就是一个工具人。

吃完了早饭之后,朱由校开始拉着朱常洵喝茶聊天。

朱由校笑着说道:“皇叔,京城米贵,你在京城也没点产业,这可不行,以后的日子皇叔怕是也不好过。这样,朕赏赐你一个皇庄。”

听了朱由校的话,朱常洵一愣。

怎么就赏赐自己一个皇庄了?

要知道,那可是皇帝侄儿的个人产业,那里面可是有很多的土地。京城这个地方的土地虽然没有江南值钱,可那也是一份产业呀,价格也不低,怎么就舍得给自己了呢?

这让朱常洵有些迟疑。

为什么呢?

怎么会这个样子呢?

朱由校却没管朱常洵怎么想,而是语气非常柔和的说道:“皇叔,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在京城好好的过日子,没事入宫多走动走动。”

“臣谢陛下。”朱常洵连忙说道。

掏了200万两之后,自己也算是伤筋动骨了。有了这个皇庄,倒是真的能让自己家好过一些。

虽然朱常洵心里面怀疑皇帝侄儿为什么这么做,可是对方显然没有给自己拒绝的余地,所以朱常洵选择收下来。

见朱常洵收下了自己给他的皇庄,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行,那我就不留皇叔了。昨天一夜没回去,王府里面也该担心了。”

“那臣告退。”朱常洵连忙躬身说道。

朱由校看了一眼陈洪,说道:“你替朕把皇叔送出去。”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恭敬的将朱常洵送了出去。

等到两个人都走了之后,朱由校靠在椅子上,脸上的笑容缓缓的消失了,心里面开始琢磨,一个朱常洵不够,还需要其他的人。

事实上,朱由校的意思很简单,他想要捞一笔钱。而且是大规模的捞一笔钱。这笔钱能让自己做很多的事情,因为自己实在是太缺钱了。

现在西南在打仗,那边也是一笔开销。虽然不知道打的怎么样,但是想来打赢也不是太难,那么到时候给将士们的赏赐都是一笔钱,而且这笔钱还不能省。

还有西南那边重新整治、战后的重建,这都是需要钱的。

除此之外,明年的事情也比较多。在这个多事之秋,手里边有一些钱心里面才安稳,朱由校早就想找一个地方弄一大笔钱了。

内务府开店铺卖玻璃的事情,多多少少已经有一些收入,可是那里的钱不能动,还要继续的向外扩张,渠道在慢慢的铺向全国铺。

朱由校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断了内务府的钱,他需要一个更安稳的来钱更大的方法。

朱由校沉思了一下,把目光盯上了大明朝比较富的一群人。

这群人就在京城,比较好摆弄。更为关键的一点,在京城附近出什么事情的话,可以及时止损。

穿越这么长时间以来,朱由校一直在京城转悠、在朝堂上转悠,并不是自己不想把手伸出去,而是不能伸出去。

大明朝现在这个情况,如果定一个法令颁行全国,最后估计全都是恶法。

这种情况,在后世信息那么发达的情况下都没有办法避免,何况是在大明朝?

地方上的官员靠不住、执行能力差、贪污严重、心里面有官无国,自己的好政策下去,也会让他们把事情办糟,反而会引起民变。

所以朱由校一直没有做什么,只是在暗中布局收拾朝堂。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至少顺天府可以动一动了。

朱由校准备从顺天府弄钱,朱常洵只是第一个靶子,但是还不够,还需要第二个人。

正在朱由校琢磨的时候,陈洪从外面走了回来。

朱由校看了陈洪一眼之后说道:“把皇叔送走了?”

“已经出宫了。”陈洪连忙答应一声说道。

轻轻的点了点头,朱由校说道:“你把消息放出去,就是说朕对老福王的所作所为很高兴,所以赏赐了他一个皇庄。”

“是,皇爷。”陈洪恭敬的说道。

朱由校站起身子,在大殿里面踱了几步,说道:“让宫里面的人准备一下,明天朕要看戏。你把成国公给朕请进宫里面来。”

“是,皇爷。”陈洪连忙点头答应道。

虽然不知道皇爷为什么要请成国公,可是陈洪也知道,估计是要有事情了,所以显得很是谨小慎微。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陈洪对朱由校已经有一些了解。

自己家这个皇爷说不上勤政,甚至跟勤政根本就搭不上边,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着摇椅晒太阳,要不然就是陪着皇后玩,整天无所事事才好。

一旦自己家皇爷非常勤奋想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或者非常勤奋开始安排人的时候,那就证明自己家这位皇爷要搞事情了,而且往往都不是小事情。

所以陈洪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事情动用到了老福王,现在又弄出了一个成国公,这个事情肯定小不了。

陈洪觉得自己还是躲远一点的好,别出了事,溅自己一身血。

对于成国公这个人,朱由校没什么好感。

成国公名叫朱纯臣。祖上为朱能,靖难名将,南征北战立功无数,封成国公,死后追封东平王。

李自成攻入北京时,崇祯皇帝写下诏书,命驸马朱纯臣统领诸军和辅助太子朱慈烺。

可以说,朱纯臣是一个非常得崇祯皇帝信任的大臣,或者是非常得崇祯皇帝信任的勋贵。

只不过朱纯臣没有入宫去见崇祯皇帝,而是转头向李自成献齐化门(即朝阳门),与陈演上表劝进,后被李自成处死。

作为明朝的世袭勋贵,可以说是世受国恩。结果就这么一个世受国恩的勋贵,不但没有和李自成拼命,反而还现场投降上表劝进,一副要辅佐李自成登基的架势。

这样的人,朱由校要是能看上都有鬼了。

不过什么人有什么人的用处,这个人正好可以拿来用一下,所以朱由校很果断的安排他入宫了,这件事情必须要办成。

“好好安排一下。下午看戏,晚上一起吃饭。”朱由校看着陈洪说道。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说道。

与此同时,西南的战争也已经进入了关键的时刻。

与重庆的人马接上头以后,孙传庭开始了自己的布置,在重庆巡抚徐可求的配合下,开始调动人马,先后收复了绥阳、湄潭、桐梓、乌江(今均属贵州省)等地。

同时联络上了成都,大军合兵一处,直接在四川境内对叛军呈现出了绞杀的态势。

形势一片大好,奢崇明叛军败退的速度非常的快。

秦良玉率秦民屏夺取二郎关,总兵杜文焕破佛图关。

奢崇明调集军队与明军战于建武(今四川省大坝西、兴文南)、长宁(今四川省珙县东)、珙县、宜宾等地,展开了分段作战,双方互有胜负。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大决战马上就要到了。

与此同时,贵州境内。

安邦彦的造反还没有起来就被袁可立给扑灭了。

随后袁可立稳扎稳打,对安邦彦围追堵截,直接将安邦彦堵回水西龙场,战事也到了最后时刻。

与此同时,来自袁可立的题本也入了京城。

这一份题本自然就是报捷来的,虽然还没有全部平定叛乱,但是终究有了些成绩。

题本很快就送入了皇宫大内,递到了朱由校的手里面。

事实上,这一份题本在京城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波澜,因为京城的这些官员根本看不上西南的战事,觉得无非就是有几个土司造反罢了,派点人平定了就完了。

只有朱由校心里面清楚,那里接下来几年还会有人造反。西南那些人已经人心不稳了,他们已经觉得大明朝不行了。

这一次朝廷如此快速地平定叛乱,也能够让一些人消停下来。对此,朱由校很满意,这也是一个基础。

现在不是和他们较真的时候。

你等着,我收拾完北边,你看我收不收拾你们!

无论是西南的那些土司,还是再往南的那些地方,全都要收拾!

只不过到了那个时候,那就不光是路上,大明可以派出军舰了。

不过现在自己是穷皇帝一个,想要自己建造一支海军,那是没有戏的。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皇帝没钱也抓瞎。

第二九五章 轮到成国公进宫喝酒

京城之中,有些消息能在瞬息之间被掩盖下去,有些消息反而流传的非常快,尤其是那种大家都特别关心的事情,比如皇宫里面的一些消息,再比如官场上的一些事情。

关注这些消息的人,有士绅,有百姓,更多的则是大明的官员们。

日前,朝廷之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陛下重重地赏赐了老福王朱常洵。

据说老福王朱常洵拿出200万两银子送到宫里面,让陛下用来修建一个戏楼,说是孝敬郑太妃的。同时,剩下的钱让陛下用来修一修皇宫,毕竟陛下连宫中的营建都停了。

对此,陛下很高兴,大手一挥赏了朱常洵一个皇庄。

这消息传得有板有眼,就像一阵台风似的刮遍了整个大明官场。

对此,所有人的看法都不一而足。每个人都觉得这个事不好,尤其是内阁里面的四位大学士。

内阁值班房。

韩爌四人坐在一起喝茶,桌子上摆着几样简单的点心,他们不时的拿起来吃一块。这里没有烟火气,没有饭可以吃,吃点点心就是垫肚子罢了。

韩爌喝了一口茶水,轻轻地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他见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缓缓的说道:“今年朝廷的用度还算可以,多多少少有一些结余,是不是给陛下修一修皇宫?”

这话说出来之后,徐光启等人对视了一下。消息他们早就收到了,自然知道韩爌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不过几个人还是有些迟疑,尤其是内阁次辅大学士徐光启。

与别人不同,徐光启可是兼着户部尚书。大明朝的财政状况,他再清楚不过了。

说什么有结余,实际上还是要拆窟窿,从别的地方往过挤一挤,这个钱其实还是不花合适。

徐光启也明白韩爌的意思,毕竟朱常洵这么做陛下很高兴,这就代表着陛下缺钱了。

是不是自己这些做臣子的对陛下苛责的太狠了?

这样一来,陛下可能会不高兴。

这可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韩爌有这样的提议也不足为奇。

略微沉吟了片刻,孙承宗缓缓地说道:“能缓一缓还是缓一缓吧。现在西南还在用兵,虽然之前来了捷报,但是还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

“辽东也不太平,今年冬天挺冷,估计明年开春辽东会有一场大战。除此之外,西北也不安稳,各地的天灾也比较多,旱灾和水患都有。”

“朝廷还是留一些银钱比较合适,真的有了什么意外也好应对。”孙承宗这话就说的比较直接,意思很明显:

不能给陛下出钱。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或许还能商量,可是把这个钱拿去给陛下修皇宫,孙承宗绝对不妥协。

至于陛下高不高兴,那就不是孙承宗现在能够顾得到的事情了。

黄克缵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孙承宗,略微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孙承宗会赞成韩爌的话,毕竟孙承宗是陛下的老师,多多少少也要心疼一下自己的学生。

既然孙承宗这么说了,黄克缵也便没有再开口。

有了一个态度就好,不需要他去多说什么。这件事情赞成不是,不赞成也不是,所以不说话挺好的。

韩爌看了一眼孙承宗,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后又转头看向徐光启,笑着问道:“这件事情,徐阁老怎么看?”

略微沉吟的片刻,徐光启面露赞同之色,点了点头说道:“我觉得孙阁老说的对。”

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徐光启也没有再开口了。

说一句话表态已经足够了,再说多的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韩爌没想到自己的提议居然被反对了,不过他也无所谓。

这个提议只要借着他的嘴说出来就行了;如果真的要实行的话,他反而有些头疼,毕竟钱真的没有那么宽裕。

现在自己提出来,他们反对,这就算好的了。事情如果传到陛下的耳朵里面,那么自己也没有什么责任,陛下也不会厌弃自己。

对于自己的处境,韩爌可是很清楚。无论是孙承宗还是徐光启,与陛下的关系都和自己不一样。

孙承宗是陛下的老师;徐光启一直都是陛下的心腹,深受陛下的信任。在这方面,自己可不如他们两个。

前一段时间有人将矛头对向了自己,韩爌就怀疑是这两个人干的。要知道孙承宗他们两个看不上自己。

尤其是徐光启,之前地位不稳、实力不足,对韩爌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可是现在显然有些忍不住了。

有了这样一个表现忠心的机会就可以了,韩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若有所思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内阁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也不知道是谁放的消息。

总之,无论是大明的皇宫,还是大明的各个衙门,很多时候都像一个破网一样什么东西都兜不住。

在得到消息之后,朱由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对于朱由校来说,这样的事情真的要尽量避免。四位内阁大学士要是闹腾起来,真的挺麻烦的,看来进度得加速了。

看了一下时间,朱由校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陈洪,问道:“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回皇爷,都已经准备好了。”陈洪连忙说道。

“行,那就过去看看吧。”朱由校站起身子,笑着说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便直接向外面走了出去,

出了门口之后,朱由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成国公来了吗?”

“回皇爷,已经来了。”陈洪再一次恭敬地答应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而是走到了戏台子这里。

与昨天不同,这里已经没有女人了,只有成国公朱纯臣和老福王朱常洵端坐着。

此时,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因为他们并不熟悉。

当然了,这仅仅是一方面的原因。另外一方面的原因也是真的尴尬,朱常洵原本是王爷,可是现在却没有了爵位,这脸上挂不住。

成国公则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朱常洵,更不知道该怎么拿捏和这位老王爷之间的关系。

太近了肯定不合适,太远了似乎也不太合适。何况这位最近好像得到了陛下的喜欢,说不定哪天就翻身了。

这搞得成国公很闹心,就更尴尬了。

好在两人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朱由校来了。

见到自家陛下来,两人松了一口气,连忙站起身子走了过去,一起恭敬的给朱由校行礼,“陛下。”

看着两个人,朱由校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免礼吧。这里又不是在朝堂之上,放松一些,不用这么多礼数。”

朱常洵两人笑着,礼仪却依旧一丝不苟。

陛下说的话,有些听听就行了,千万不能当真;但有的时候看似玩笑的话,还真的就要当真,不然下场会真的很惨。

“行了,坐下吧,一起看戏。”朱由校坐下之后,见两人还傻愣愣的站在那儿,不由得笑着伸手招呼朱常洵两人坐下。

朱常洵两人也不敢怠慢,都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自从上次看戏后,朱常洵是千不愿万不愿的再看戏,这心里面着实虚得很,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朱常洵很担心自己的这位皇帝侄儿再把自己给坑了。

一边的成国公也一样,整个人都很紧张。

要知道,比起其他的国公,成国公这些年没落得很厉害,一直也不怎么得到重用,陛下和他的关系也没那么好,这怎么就把他给找来了呢?

所以成国公的心里面也很忐忑,不过也不敢问。

戏很快就开始了,先唱的《西厢记》,接着又唱了《拜月亭记》等等曲目。

除了《西厢记》之外,其他的朱由校都没听过,也没见过,今天听起来反倒是有滋有味的。

朱常洵和成国公两个人刚开始也很紧张,后来发现似乎真的就是听戏,反倒放松了下来,也跟着看了起来。

这戏一直唱到日落西山。

朱由校有些意犹未尽的站起身子,笑着看着两人说道:“两位爱卿觉得怎么样?”

“当真是精彩纷呈。”成国公连忙笑着说道:“多谢陛下让臣进宫,不然臣还真不知道这戏这么好听。”

“不错不错,朕今天也高兴,那咱们君臣一起喝点酒。”朱由校笑着说道:“陈洪,准备酒菜。”

一边的朱常洵脸都要黑了。

又要喝酒?

他可还记得昨天晚上那顿200万两白银的酒呢。

可是陛下赏赐,不敢不答应,朱常洵只能心里面加了小心,一定不能喝多。

一边的成国公倒是没有这么多顾忌,他反而有些高兴。

先是看戏,现在又赏赐了一顿酒,看来陛下这是真的看中了自己。难道从今天开始,自己就要成为陛下的宠臣了吗?

成国公心里面那叫一个高兴,自己家终于要翻身了!

这些年光看着定国公和英国公,尤其是英国公,那可是一等一的显赫门庭。

虽然大家都是国公,自己家比起他们来可差远了。想到自己家也要发扬壮大起来,成国公真的很高兴。

离开了戏台子,来到前面的宫殿,酒菜已经准备好了。

各自坐下之后,朱由校笑着说道:“今日这戏很不错,皇叔有心了。”

说着,朱由校举起手中的酒杯,将杯中的酒喝了下去。

朱常洵两人也不敢怠慢,陛下都喝了,你们却不喝,你们好意思吗?

结果朱由校的心情似乎真的太好了,这酒一杯一杯的往下喝,朱常洵两人也只能在一边陪着。

这酒喝的又急又快,十几杯酒下去,朱常洵和成国公两个人就有一些迷糊了。

第二九六章 庄田纳税

看着七倒八歪慢慢醉倒在地的老福王和成国公两人,朱由校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转身对陈洪说道:“朕要出恭。”

“是,皇爷。”陈洪连忙在前面引路。

虽然朱由校喝的不是酒,而是御膳房精心准备的温凉凉茶,但为了灌倒老福王和成国公仍是喝了一肚子,有些一点尿急。不过还好只喝了十几杯,这两个人的酒量也不怎么样。

这要是陪他们喝多了,估计得灌大肚子,还要费心弄掉(下午运营小组发生的一个梗,哈哈哈)。

等到朱由校撒尿回来,朱常洵和成国公两人已经被收拾收拾带走了。

朱由校看了一眼身侧的陈洪,笑着说道:“行了,你把事情安排好,朕去袁妃那里休息。”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一声道。

对于袁妃的那双勾人的大长腿,朱由校把玩之后甚是想念,正好过去多陪陪她,好缓和一下自己和她的关系。

正所谓来日方长,怎么能一直这样?

朱由校去了袁妃那里睡觉,这一晚上自然是欢喜爱极,过得非常和谐。

不过第二天早上,朱由校还是起了一个大早,他有事情要去做。

“臣妾伺候陛下更衣。”袁妃捂着衾被四下找衣服,却是看见中衣落在床榻不远处的地上。

伸手按住要起来伺候的袁妃,指尖传来软软绵绵的触感,还略微有些Q弹。朱由校喑哑了嗓子说道:“多睡一会儿吧。”

看着朱由校温柔的眼神、轻柔的笑容和略微色迷的语气,袁妃羞涩地点了点头。

只不过,

“朕过两天再来看你。”

说着,朱由校在袁妃额头上亲了一口,同时伸手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站起身子穿上衣袍向外面走了出去。

走出袁妃的寝宫,朱由校看了一眼陈洪,问道:“他们两个醒了吗?”

“回皇爷,还没醒。”陈洪连忙说道。

“那就给朕准备早膳,朕一边吃一边等他们。”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大步向前走了过去。

说起来,朱由校还真的饿了。昨天晚上喝了一肚子的热汤,就没吃多少晚饭。接着又在袁妃那里忙活了一夜,虽然午夜之前就睡了过去,可是消耗照样非常大,现在肚子早就饿了。

朱由校坐在桌子前面,早膳也都摆了上来。

而在朱由校的隔壁,朱常洵和朱纯臣此时也醒了过来。

最先醒过来的是朱纯臣,比起朱常洵来说,他终究是要年轻一些。不过宿醉过后,朱纯臣的脑袋还是有一些疼。

正在他迷迷糊糊晃动脑袋的时候,一个小内侍端着温水走到他的身边,脸上带着笑容的说道:“奴婢恭喜国公爷了。”

听了这话,朱纯臣就是一愣,有些迟疑的问道:“何喜之有?”

当然了,他这么问也只是下意识的。此时他的头还很疼,同时也在懊恼昨晚上怎么就喝了那么多酒,而且还睡在了皇宫里面?

什么时候自制力这么差了?

“国公爷忘了?陛下昨天晚上封了国公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小内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说道:“陛下昨天可是真的高兴,国公爷还得了不少赏赐。这不,陈公公已经在安排人把赏赐给国公爷送到府上去了。”

听了这话之后,朱纯臣先是一愣,随后脸上就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自己终于得到赏赐了吗?

自己终于得到陛下的看中了吗?

自己终于得到陛下的提拔了吗?

要知道,这些年自己家可是没落的厉害,在京营和军中更是没有什么实权,家里面的那些老人也堕落的差不多了,英国公才是大明朝的军方实权第一人。

现在自己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这可不是一般的官位。

有了这个官职之后,自己的家就复兴有望了。

在惊喜之后,朱纯臣对小内侍说道:“你快和我说说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看来国公爷您真是忘了。”小内侍脸上带着献媚的笑容,连忙说道:“昨天您和老福王陪着陛下一起喝酒喝得很高兴。后来就谈到了陛下赏给老福王的皇庄。”

“老福王说那是陛下的皇庄,他不能要,可是陛下却坚持给赏赐。结果老福王就说了,既然陛下非要给,那么就请纳税。”

“您也知道,咱大明的庄田是不用纳税的。老福王这么说,陛下怎么可能同意呢?”

“可是老福王跪在地上不起来,一个劲儿的说大明现在困难,陛下连宫殿都修不起,如此还赏赐给他一个皇庄,他这个做臣子的心里过意不去。如果陛下不允许他皇庄纳税,那么他就不要这个皇庄了。”

“于是陛下没有办法,就准了老福王的请奏。”

听了小内侍的话,朱纯臣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自己不是干了什么蠢事吧?

要知道,涉及到庄田和纳税的事情,那可就是要命的事情。

朱纯臣连忙问道:“这里面有我什么事?”

“国公爷,您看您怎么就忘了呢?”小内侍笑着说道:“当时老福王和陛下僵持在那里,还是国公爷您劝解的呢。”

“奴婢记得很清楚,当时国公爷和老福王一起跪在地上。国公爷说老福王爷是皇亲,而且是陛下的皇叔,既然朝廷不宽裕,陛下连宫殿都修不起,那出钱的也应该是咱们这些做臣子的。真的庄田纳税,那也应该从勋贵和勋戚开始。”

“国公爷也还说了,您愿意做第一人。”小内侍一脸崇拜的看着朱纯臣,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语气之中也全都是佩服。

小内侍继续说道:“当时陛下不同意。陛下说庄田不纳税,那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不能坏了祖宗规矩。”

“可是当时国公爷您就跪在地上磕头,您是这样说的:勋贵勋戚世受国恩,与国同休。现在朝廷有难,没有什么规矩是不能改的。即便是献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毁家纾难,那也是自己应该做的。何况只是庄田纳税而已。”

“如果陛下不答应,您就一头撞死在大殿上。当时您可激动了,一个劲的磕头撞地。”

“您看看您的额头,现在还有红点呢。国公爷有没有觉得头晕?要不奴婢去唤御医来吧?”小内侍语气之中带着关切的说道。

朱纯臣是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完了,自己干了什么?

那都是自己干的事情吗?

抬头看了一眼小内侍,这个小内侍应该不是说谎的啊。

何况当时在场的有不少人,陛下也在,自己要是说没这个事,那不就是说出去不算吗?

这就等于欺君啊!

何况陛下还给了自己赏赐,还给自己加封的官位,这你推得掉?

可是想到这件事情掀起来的后续风浪,朱纯臣都恨不得自己喝死过去。

喝酒误事啊!

朱纯臣哪有功夫找御医给自己看脑袋,直接拉着小内侍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陛下见您和老福王都坚持,便答应了下来,而且还亲自走下御阶敬了你们酒,夸你们都是国之栋梁,说您是勋贵表率,同时给了赏赐,还加封了官位。”

“陛下当时就说了,成国公是大明勋贵的表率,是所有勋贵的榜样;还说要传旨朝堂,让所有人都知道!”

听了这话之后,朱纯臣身子一晃,直接就坐在了床榻上。

他的脑海里面只有三个字,那就是:

完蛋了!

与此同时,隔壁屋子里的朱常洵也是一脸懵逼的坐在床上。

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小太内侍,老福王恨不得一拳直接打到对方的脸上去。

淦!

就知道喝酒没好事,果然出事了!

上一次喝了一顿酒,搭进去200万两;这一次喝了一顿酒,估计要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即便不把命搭进去,这名声也搭进去了。

纳税,庄田纳税,这个是要了命的事情啊!

庄田,那是朝廷赐给属下或亲王的田园,有勋贵庄田和王府庄田两种形式。

因授爵而拨赐的庄田,称为勋贵庄田。而勋贵是指勋臣(武将功臣)和贵戚(皇亲国戚)。

勋贵田地经过这么多年的传承和发展,早就不是最初给的那些田地了,除皇帝拨赐外,也有额外奏讨的庄田、占夺的民田、霸佃的官田等。

其中还牵扯到了隐匿的人口、隐匿起来的土地,这件事情要翻腾起来,那就没有一个小的。

老福王心中十分懊恼,自己怎么就脑袋一抽说出了这样的话呢?

事实上,朱常洵怀疑自己根本就没有说过这些话。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你说没说过还重要吗?你敢出去说,你没有说过吗?

那就等于你不承认。你就是欺君。这罪名自己可扛不起。

想到这里,朱常洵也颓丧的坐在了原地。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旁边的小太监倒是没停止,还在继续说事情的经过。

听到了英国公朱纯臣说的话。朱常洵眼睛一亮。

猛然站了起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看来自己这一次还有救。要命的话并不是自己说的。自己只是说要把皇庄纳税。是朱纯臣把事情闹大的。

想到这里之后,朱常洵突然有了想法

这件事情自己要咬死是朱纯臣说的,自己只是说皇庄纳税。可没说庄田纳税,虽然这个区别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可是自己代表的是皇家。

得罪了其他藩王不可怕,毕竟他们都在各地。自己还在京城。他们拿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要勋贵和勋戚那边不怪到自己的头上来,那就好办的多了。

要知道勋贵和亲戚大多都是在京城。这整个京城都是他们的人,自己现在也在京城,搞不好就会被他们陷害。这件事情还是让朱纯臣那个傻子去背锅吧

第二九七章 开征庄田税

成国公朱纯臣和老福王朱常洵两人陷入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境地之中。

而在隔壁,朱由校已经吃完早饭,接过陈洪递过来的丝巾擦了擦嘴,随即站起了身子。

转头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说道:“那边的事情办完了吗?”

“回皇爷,已经办完了。”陈洪连忙说道,脸上的表情毫无喜怒。

原因很简单,这个时候表现出什么样的情绪都不合适,没有存在感就最好。

轻轻的点了点头,随手将丝巾扔给陈洪,朱由校说道:“那就过去看看吧。”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便转身在前面引路。

对于朱由校来说,是不愿意去见朱常洵两人的,两个蠢货见到了都腻歪。不过现在的情况是不见不行,事情还没有办完呢。

朱由校回到自己的宫殿,静静的等待着找朱常洵两人的到来。

成国公朱纯臣这边。

小内侍笑着对朱纯臣说道:“国公爷,陛下召见。”

听到这一句话,朱纯臣打了一个哆嗦,心里面不好的预感更加地重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他也不敢怠慢,连忙站起身子说道:“烦请公公前面带路。”

小内侍连忙笑着说道:“可不敢当,国公爷请,国公爷这边请。”

说完这句话之后,小内侍便在前面带路了。

隔壁朱常洵也经历了同样的事情。

朱常洵的心里面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一次无论如何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朱纯臣的身上去。

反正自己不能够揽下来,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如果在京城再得罪这么多人,那就完逑!

朱常洵和朱纯臣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朱由校所在的宫殿前,互相对视了一眼。

两人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的全都是迟疑,也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懊恼。

不过两人也没有说什么,因为陈洪已经迎出来了。

“两位,陛下已经在里面等着了。”陈洪笑着对朱常洵两人说道:“请跟着咱家来吧!”

说完这句话,陈洪便转身向宫殿里面走了进去。

朱常洵两人也不敢迟疑,连忙跟在陈洪向里面走。

见到两人走进来,朱由校先笑着说道:“两位爱卿昨夜睡得可好?”

两人悄悄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苦楚和无奈。

朱常洵连忙行礼道:“启禀陛下,臣睡得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一边的朱纯臣也连忙说道:“臣睡得也很好。”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朕睡得也不错。两位爱卿公忠体国,朕心甚慰。如果大明多一些像两位爱卿这样的臣子,何愁大明不兴旺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转头看向陈洪吩咐道:“以后皇叔入宫便不用再通秉了。皇叔的身子不好,以后可以坐着轿子入宫。”

陈洪连忙答应道:“是,陛下,奴婢记下来。”

朱常洵不敢不行礼,连忙跪倒在地说道:“臣谢陛下恩典。”

“皇叔免礼吧。”朱由校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说道:“再加一条,以后皇叔入宫,这大礼参拜就免了吧。”

“臣谢陛下。”朱常洵连忙答应了一声。

“这都是皇叔应得的。昨夜皇叔的话,让朕非常的感慨。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

“皇叔虽然之前做了错事,可是悔改之心朕已经感受到了。皇庄的事情,朕已经让人去安排了;至于纳税的事情。朕会通报户部。”

“皇叔不用担心,同时朕也会宣告朝臣,让他们知道皇叔的心。”

“臣谢陛下恩典!”朱常洵说道:“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常洵又向前走了一步说道:“比起成国公的所作所为,臣的所作所为让人汗颜。”

“臣在河南之时,行差就错,为朝廷抹了黑,给陛下丢了脸。”

“反观成国公,昨日听到臣说皇庄纳税之事,便主动奏请庄田纳税,实在是臣子的楷模,勋贵勋戚的表率。臣请陛下重赏!”

听到朱常洵的话,朱纯臣脸都黑了。

事实上,朱纯晨很是怀疑自己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难道真的是自己醉酒了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吗?

他的心里面是有迟疑的。

可现在无论是陛下,还是宫里面的公公全都一口咬定了这件事情,现在甚至连老福王都这么说,朱纯臣更加不敢否认了,也更加不敢说自己不记得这件事情了。

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朱由校看着朱纯臣,又看了一眼朱常洵,脸上露出了笑容。

显然自己的这个皇叔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很明确的在配合自己,只不过帽子扣到了朱纯臣的身上。这件事情朱由校倒是不在意。

在朱纯臣的身上反而更好一些,于是朱由校笑着说道:“是啊。之前有不少人都弹劾勋贵和勋戚,说他们堕落了,整日里只知道章台走马,只知道游山玩水,只知道欺压良善,早就没了先祖之时报国之心。”可是现在看来却不一样。成国公给所有的臣子做出了表率,朕心甚慰。赏赐朕已经搬下去了。官职也有了加封,成国公你要好好干,让那些人好好看看,咱们大明的勋贵还是知道报国的。

朱纯臣都快哭了,不过还是连忙说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辜负陛下的希望,一定好好做。”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了,朱纯臣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要知道收庄田税这件事情被提起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也不是一个皇帝或者两个皇帝,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有文官上书了,这件事情也不是一次被提起来了。

可是陛下一直没有推行,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勋贵和勋戚没有人站出来带头。

别说带头了,甚至连站出来说话的人都没有。

虽然大家都没有反对,但也都是在装聋作哑。

现在自己出了这个头,你让其他的勋贵和勋戚怎么办?

跟上吧肉疼,不跟上吧你让陛下怎么看?

凡事就怕有人做到出第一步。正所谓,木秀於林,风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

民间也有俗语说出头的椽子先烂,那些勋贵和勋戚不一定怎么恨自己,自己这就等于自绝于勋贵和勋戚了,到时候可怎么办。

朱由校才不管朱纯臣怎么想的,他直接说道:好,很好。”

见正事谈完了,朱由校也就没有再留下两个人的意思,于是直接说道:“昨天一夜没有回家,想必家里面也已经担心了。两位爱卿也不必在宫里过多停留了,回去吧。”

比起朱纯臣的心有不甘,朱常洵反倒有些坦然。毕竟之前已经被敲了200万两了,这件事情根本就不算什么。

于是朱常洵躬身说道:“如此,臣告退了。”

朱纯臣虽然还想张嘴说点什么,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张了几次嘴都没有说出来,最后只能说道:“臣也告退了。”

目送着两个人离开,朱由校看了一眼陈洪,说道:“行了,你也去办你的事情吧。消息尽快放出去。”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之后,连忙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朱常洵两人离开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升起,正是官员们上衙的时候。

这个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朝堂上的官员们更是震惊不已。

庄田纳税这件事情本身就十分的敏感,最早提出来的时候还是在弘治朝。只不过当时的陛下没有同意,后来也是屡次有人提起,但是依旧没有同意,全新设计都被陛下给否掉了。

谁都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会突然提起了这件事情。

一时之间,京城上下议论纷纷,官场上下更是议论纷纷。

消息传到勋贵和勋戚那边,那就反应彻底不同了,无数人对着成国公就是一顿骂。

内阁之中,消息自然也已经传了过来

四位内阁大学士再一次汇聚到了值班房。

还没有开始办公,几个人边喝着茶开始商量这件事情。

第一个的依旧是韩,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这件事情你们怎么看?”

“这是好事情。”徐光启第一个说道:“如今朝廷国用不足,无论是边关练兵还是赈灾全都需要银子。朝廷所得银两,无非就是开源和节流。

“节流也不能总是节流,有的东西有的事情它就不能截留。所以只能从开源想办法,朝廷开源的方法并不是很多,增加赋税算是一项。可是如果加征,百姓的日子就会过得更苦。”

“反倒是开征庄田税,对百姓没什么影响。朝中的勋贵和勋戚都有庄田。而且这么多年他们巧取豪夺,隐匿了大量的土地和人口。如果借此机会清算出来。朝廷肯定会得到一大笔钱。”

“有了这一笔收入之后,朝廷的财政就能够得到缓解。无论是练兵平叛或者是救灾,都会好支应很多。

几个人看了一眼徐光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徐光启说的这个道理,大家当然都懂,而且看到这一点的人也不止一个,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

不然之前也不会有人上书,如果再算上各地藩王的土地,也要一起征税的话,朝廷的赋税至少翻倍,甚至还要更多。

第二九八章 弹劾陛下苛待功臣

不过也不能光看到好处看不到坏处。

在场的人也都知道,这件事情有好处也有坏处。

对于文官来说,好处就很简单,这是一项可以增加收入的事情,朝廷有了钱就能够办更多的事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朝廷有了钱,那中饱私囊都要容易很多。

可是坏处也有,那就是关于免税的事情。

在大明朝有三类人能够享受免税的待遇。首先一类人就是皇亲,分封到各地的藩王以及他们的后世子孙;第二类人就是勋贵和勋戚,他们的庄田都是免税的;至于第三类人,就是他们这些读书人,或者说是读书人之中的士人集团。

虽然三类人免税的地方不一样,但是大家这些年做的事情都差不多,那就是尽可能的侵吞土地、隐匿土地。

毕竟根据朝廷的规定,税并不是无限制的不纳。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勋贵勋戚,亦或者是各地的士人,免税田都是有限额的,说白了就是你家有100亩地,限额10亩不纳税,剩下的90亩依然要纳税。

可是时移世易,大明朝200多年了,很多规矩都已经被废掉了。就比如说这个规矩,隐匿土地就是大家常干的事情,说白了就是我们家所有的田都不交税。

当年张居正改革的时候,重新编定鱼鳞册、清查全国的土地,把那些隐匿的土地扫出来不少,这样才增加了大明朝的收入。

张居正的改革之中,这一点是正确的。一条编法虽然被钻了空子,但多少也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只不过张居正改革过去了这么多年,张居正自己也躺下了,朝廷的一切早就变得不一样,大家不交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侵吞田地的赋税、侵吞山矿之利、侵吞食盐之利,可以说,这些人早就把事情做绝了,大家从某个程度来说算是利益共同体。

现在如果要征收庄田税的话,勋贵勋戚交了,皇亲国戚也交了,那就只剩下一个士人集团,会不会有点显眼?

文官向来可都是大喊着忠君报国的,口号喊得一直都是震天响。他们说起勋贵和勋戚,那都是国之蛀虫;提起各地的藩王和皇亲国戚,那也是口中满是不屑。

如果庄田纳税这件事情做成了,文官们怎么办?

跟着纳税肉疼,不跟着纳税腰直不起来。

下面的人可以装糊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他们这些在中枢的官员,不能装糊涂,真到朝堂上被人问起来,你都不知道说什么。

所以韩爌等三人看着徐光启都没有说话。

因为徐光启已经表态了,他的态度很明显,就是支持。他们也不相信徐光启看不到这件事情背后埋的雷。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韩爌他们也了解了徐光启的为人。

徐光启这个人很有心思,也很有想法,但更多的时候有大公无私的情怀。为了大明,徐光启可以舍弃很多利益,也不怕损名声。

陛下对他有提拔之恩,也有知遇之恩,所以徐光启很多时候都是站在陛下那边,只要陛下做的是对的,他就很坚定自己的立场。

现在看来,徐光启也是这么想的了,态度非常的鲜明。

徐光启的这个态度很大程度上就能够代表户部和工部的态度,因为那里全都是他的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徐光启却没有停下来,目光扫向韩爌等人人问道:“几位大人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三个人都没说话。

最终,徐光启的目光落到了韩爌的身上。

“韩阁老,难道你觉得如此做不妥吗?”徐光启缓缓地说道,同时脸上带着笑容,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这句话就是杀人诛心了。

韩爌是内阁首辅大学士,他的地位在这里,肯定是要表态的,想要含糊的糊弄过去根本就不可能,所以徐光启步步紧逼。

如果韩爌敢反对,不但得罪了陛下,同时文官之中也会有很多人对他不满。

听了徐光启的话,韩爌恨得牙痒痒。

这就是要拉自己下水!

摆明了让自己带头表态。

或许徐光启也不希望他老韩赞成,好趁机把自己给拉下去。

也是,徐光启瞄着自己的这个内阁首辅大学士的位置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无奈之下,韩爌咬了咬牙说道:“这是好事情啊!”

他语气感叹着继续说道:“成国公有如此胸怀,当真是勋贵和勋戚的楷模呀!”

听了这话之后,黄克缵和孙承宗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孙承宗两人才不相信成国公会有这样的报国之态,显然这是被陛下给绕进去了。

韩爌表完态之后,目光就落到了孙承宗和黄克缵的身上。那意思就很明显了,我都已经下水了,你们两个就不要再躲了。

孙承宗无所谓,这件事情本身与他的关系就不大,何况对于他来说,有人开头了,自己赞成也挺好的,反正这是好事情;如果让自己站出来搞,压力会很大。

或许自己也不会选择这么干,但跟风随大流没什么压力。

于是孙承宗笑着说道:“这的确是一件好事,回头让人上题本吧,好好的夸一夸成国公。”

听了这话之后,几个人的表情更精彩了。

这是在夸成国公吗?

这就是要把成国公架在火上烤!

这是生怕他不死啊!

不过他们自然不会去同情成国公朱纯臣,把成国公抬起来,别人就注意不到他们了。

有成国公在火上烤,总比自己在火上烤来的好。

于是其他几个人也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孙阁老此言有理,回头我们就让人上一份题本,好好的夸一夸成国公。同时请陛下给一些恩赏,这样好的臣子不重赏说不过去。”

黄克缵也在一边说道:“刑部这边我会让人做好准备,找一些最近的勋贵和勋戚侵占田地的案子,看看以前有旧档也翻出来。”

几个人看了一眼黄克缵,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谁都没说话。

显然论阴险还是这位刑部尚书居首。几个人赞成夸奖成国公,而这位已经准备好对其他的勋贵和勋戚下手了,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的有远见。

如果那些勋贵和勋戚装傻,那么这位黄大人就要出手了。你们不是不主动吗?那么咱们就按照大明律好好的算算账。

这个账要是算完了的话,别说交税了,你们家的地可能都没了。爵位保不保得住,还要看你们家表现好不好。

“好,那就这么办吧!”韩爌站起身子说道:“传令下去,告诉底下的人,这件事情不要胡乱搞,让他们都明白怎么做。”

其他三个人点了点头,谁也没有说话,然后就各自忙碌去了。

成国公府。

朱纯臣坐在椅子上,或者说瘫在椅子上,脸上根本就没有表情,整个人看起来既郁闷又颓丧,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样子。

老管家站在一旁,脸上全都是担心。

略微有些迟疑的向前走了一步,老管家张福说道:“国公,您这样也不是办法,要想想法子呀!”

老管家当然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现在外面早就传遍了。

朱纯臣听了张福的话,挑了挑眼皮,看了一眼他,语气之中带着哭腔说道:“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想?这次真的是要了命了!”

听了朱纯臣的话,老管家也很无奈。

自己家的这位爷干了这么一件事情,这就等于把自己家架在火上烤了。

正在老管家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家丁。

家丁来到管家身旁,附在他耳边小心翼翼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恭敬地退了出去。

“又出了什么事情了?”朱纯臣看着老管家问道。

“文官们在弹劾陛下。”老管家有些迟疑的说道。

听了这话之后,朱纯臣猛的就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脸上带着惊喜的神色,语气有些急切的问道:“可是在弹劾收庄田税的事情?他们是不是反对了?”

“不是,国公爷,”老管家哭丧着脸说道:“他们在弹劾陛下赏罚不公,说国公于国有功,大有毁家纾难的气势,陛下的赏赐过于轻薄了一些。”

听了这个话,朱纯臣直接栽倒在了椅子上,眼睛都快没有焦距了。

英国公府。

英国公张维贤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这位大明军方第一人,堪称大明朝定海神针的存在,此时也已经上了年纪。

他的胡子有一些发白,但是面色红润,整个人还是很精神的。

张维贤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脸上没有什么急切的表情。

对于张维贤来说,这不过就是一个小场面。作为一个经历过三大案的人来说,张维贤根本就没把眼前的事放在心上。

执掌京营是军中卫所派的扛鼎人物,英国公章张维贤地位根本就不可撼动。所以他根本就不着急,大有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架势。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中年人从外面跑了进来。

他径直来到了张维贤的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爹,你说的果然没错!那些文官发动声势,在弹劾陛下苛待功臣呢!”

第二九九章 张维贤进宫

听了这话之后,张维贤笑了笑,伸手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着说道:“预料之中的事情。”

“父亲,你说这件事情是不是有阴谋?”张之极看着张维贤,略微有些迟疑的问道。

听了儿子的话,张维贤顿时就来了兴趣,他笑着问道:“好,那就说说你的看法。”

上了年纪之后,张维贤反而愿意培养儿子。

听了父亲的话,张之极点了点头说道:“整件事情都让人觉得有一些诡异,成国公真的有这么愚蠢吗?而且我总觉得这件事情里面有问题,您说是不是陛下逼他的?”

“他这么做看起来没有什么好处,虽然陛下给了他赏赐,还让他做了京营的都督,可是现在谁都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虚的,他能为了这点好处得罪所有的勋贵和勋戚?”

看了一眼儿子,张维贤点了点头,感慨的说道:“你能够想到这一点就很好,不过这个想法以后不许再有了,所有的念头都必须给我烂在肚子里面。”

“从今天开始,你只能记住,这件事情就是成国公干的,就是他自愿这么干的,没有什么逼迫。他就是这样一个为了领功请赏、为了得到陛下恩重的人。”

“父亲放心,孩儿明白。”张之极连忙说道。

随后他的脸上露出了纠结的神色,语气之中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们怎么办呢?这两天府上的拜帖多了不少,全都是来走门子的。咱们家是勋贵第一家,如果咱们不出头的话,这些人怕是会没有人敢出头。可如果咱们家出头的话,怕是会得罪陛下。”

“你觉得当今陛下如何?”张维贤看着儿子问道。

“杀伐果决,不是好伺候的。”张之极缓缓地说道:“从当今陛下登基之后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应该不会顾念老臣,更不会顾念什么世代国恩。从老福王的事情就能够看得出来,陛下下起手来可是不心软的。”

张维贤点了点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子说道:“不要说当今陛下。这么多年了,大明朝罢免的勋贵和勋戚还少吗?”

“依我看,当今陛下是要做太祖和成祖的。不论外面对太祖和成祖的评价怎么样,勋贵和勋戚之中自有自己的一套评价标准。”

“首先是关于太祖皇帝的,太祖皇帝重恩赏。至于被太祖皇帝杀掉的勋贵和勋戚,看看他们干了什么就知道了。但同时也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太祖皇帝杀人不眨眼,绝对是一个手狠心黑的。”

“至于成祖皇帝,那也是一位雄才大略的主。当年跟着他一起打江山的,倒也落了一个好下场。可事实上,成祖时候的勋贵和勋戚早就已经学乖了,根本不敢像太祖皇帝时期的那些那般张扬跋扈,不然也一样会被收拾。”

张之极瞬间明白了,父亲说当今陛下要学太祖和成祖,而不是单纯的学一个,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当今陛下能像太祖一样手狠心黑、下手不留情面,同时也能够像成祖皇帝一样给用心出力的臣子一个善终。

见到儿子脸上露出了明悟的表情,张维贤笑着说道:“你能明白就最好了。”

“从陛下继位到现在,凡是为陛下做事的,陛下可曾苛待过其中一人?那些和陛下做对的,现在人在哪里?”

“勋贵和勋戚依仗着的就是皇家的宠信。如果没了皇家的宠信,我们还能剩下什么?”

“如果我们手握军权,陛下可能还会顾及一些。可是大明200多年了,我们手上还剩什么?”

“嘉靖朝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丢得差不多了。那时候打仗的是戚继光,能作战的全都是募兵的人,我们手下的人早就靠不住了。如果不是皇家心中还有我们这些人,我们估计早就没了。我们英国公府能够保住现在的地位,主要原因还不是因为我们在正确的时候做正确的事情?”

“是,父亲教诲的是。”张之极连忙说道。

“看看那些文官。现在朝堂上的那些文官,哪一个是好相与的?没有一个是好斗的,他们难道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如果我们都纳了税,他们跑得了?

“可他们还是支持庄田纳税,你知道为什么吗?原因很简单,无论是内阁之中还是朝堂六部之中,全都是陛下的人。即便是有人想反对,也会立马被除掉。”

“虽然陛下现在整日住在西苑里面,可是这朝堂之上什么事情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情。前些日子那些叫嚣的人现在在哪里?全都没了!”

“那父亲的意思是我们也这么干?”张之极迟疑着说道。

“行了,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你要记好了:我们家是英国公,大明勋贵第一,看起来已经是升无可升、赏无可赏,可是想要保住我们这个位置,就是最难的事情。如果我们这一次不出头。你信不信你爹我很快就会被拿下来?”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家只是空有一个名头罢了。再说了,这一次也不算什么大事,无非就是一些庄田税罢了,又能够交上去多少?每年无非是少花一点,算不上什么大事。”

“你要记住,到了关键的时候,为了保住家族,命都是可以舍得。”说完这句话之后,张维贤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准备一下,我要进宫。”

“父亲,您是要去见陛下说庄田税的事情吗?”张之极迟疑着说道。

“这种事情宜早不宜晚,是因为你担心的那些勋贵看得懂的自然看得懂,看不懂的就是利令智昏,这一次之后恐怕也剩不下多少了。”

“既然早晚都得认,那就不如早点去搏一个功劳。说不定这一次,你爹我还能给你捞一个赏赐回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张维贤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目送着父亲离开,张之极站在原地琢磨着他的话。

西苑之中。

今天这里的天气还不错,朱由校没有躲在屋子里面,而是带着袁妃在外面瞎溜达。

经过几天的相处下来,袁妃对朱由校的态度也改变了不少。虽然还有畏惧,但是却更显得亲昵了。

两个人在外面散步,晒着太阳,气氛和谐而融洽。

这个时候,陈洪从外面走了过来,来到朱由校的面前说道:“皇爷,英国公求见。”

“倒是来得挺早。”朱由校笑着说道。

伸手拍了拍袁妃的手,朱由校说道:“你先回去吧。朕忙完了这些事情之后就去你那边。”

“是,陛下。”袁妃语气柔和的说道:“不过陛下也别在外面待得太久了,今天的天气虽然不错,可终究是入了冬,万一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爱妃放心,朕很快就完事。”朱由校笑着说道。

等到袁妃走了之后,朱由校对陈洪说道:“走吧!去见见咱们这位英国公。”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当先向前面走去。

英国公张维贤的到来,朱由校大概能够猜到目的。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因为庄田税的事情。至于张维贤来是反对还是赞成这事的,这根本就不用想,肯定是来赞成的;如果是反对的话,他就不来了。

像英国公样的老臣,经历了几代皇帝,而且经历过几次大案,心里边是有数的,根本不可能代表反对派出头,那种傻事他不会干。所以他现在既然到这里来了,那就只能是赞同来的。

见到英国公的时候,朱由校直接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行了,不用跪了。天寒地冻,你也老胳膊老腿的,再伤到就不好了。”

“臣谢陛下。”张维贤连忙说道。

等到张维贤站起来之后,朱由校对陈洪说道:“给英国公搬一个椅子来。”

“是,皇爷。”陈洪连忙亲自搬了一把椅子,送到英国公的面前。

张维贤连忙说道:“有劳公公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张维贤便轻轻的坐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很淡然。

他带着笑容说道:“陛下,臣今日进宫是有些事情想和陛下说。”

“是吗?那就说说看。”朱由校也笑着说道,目光中带着期待。

“臣近日在外面听说了一个消息:成国公希望朝廷开征庄田税,臣听说陛下不愿意,所以今日入宫来想和陛下说道说道。”张维贤说道。

听了这话之后,朱由校的脸就沉了下来。直接说道:“这件事情切不可当真,那不过是成国公一时酒后戏啊!”

“朕已经让人给了他赏赐,褒奖他的为国为君之心。这庄田免税乃是祖上定下来的规矩,岂是说改就改的?”

“朕心里明白诸位的爱国之心就好了,怎么可以真的实行?”

见朱由校的面容严肃了起来,张维贤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他直接说道:“陛下这话,臣不赞同。我们这些勋贵和勋戚可以说是世受大明国恩,这些年都是荣华富贵。臣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只有大明越来越好,臣等才会越来越好。”

“现在朝廷国用不足,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应当有所表示。如果直接往宫里面送钱,这是不妥当的,有损陛下的名声。可是这庄田的赋税,我们已经200多年没有交纳过了,说白了,已经够了。即便是祖上有再大的功劳,到了这个份上,真的已经够了。”

“何况不过是庄田纳税罢了,朝中的这些勋贵勋戚谁家缺这点米粮?如果谁家缺这家米粮,让他们来找臣说。”

听了这话之后,朱由校还是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说道:“这样不好。自古君不与民争利,朕怎么能够和勋贵勋戚争利呢?”

“陛下,这不是争利,反而是聚拢人心。现在朝中的勋贵和军勋戚大多堕落,后辈多有不成器,整日里也是章台走马,能够骑马在战场为国家出力的也不多了。”

“很多人自己心里也清楚,可是大家依旧有报国之心。成国公这个提议提得好,虽然我们不能够上马作战了,但是我们依旧忠君报国,只不过换了一个方式,这都是臣子们的一片心。如果陛下这都拒绝,恐怕会凉了臣子们的心呢!”

“这人心聚拢、国家兴亡,自古以来都是有说法的。臣是个大老粗,不懂这些道理,可是也知道这人心换人心,四两换半斤。臣子们有忠君报国之意,陛下不能不受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张维贤站起身子,直接跪在了地上说道:“陛下,臣这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还请陛下深思啊!”

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校看着跪在地上那张维贤,心中颇为感慨。

老油条就是老油条!

看看这个态度,看看这个做派,再听听这个说辞。

姜还是老的辣,不服气不行。

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朱由校连忙走下台阶,径直来到张维贤的面前,伸手把他给搀扶了起来说道:“爱卿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等到把张维贤搀扶起来之后,朱由校转头对陈洪说道:“英国公年纪大了,以后再入宫就乘车吧,见朕也不用大礼参拜了。”

“是,皇爷。奴婢记下了。”陈洪连忙答应一声。

“臣谢陛下。”张维贤顿时面露激动之色,语气颇为惭愧的也开口谢了恩。

朱由校眉头紧锁,似有迟疑的看着张维贤说道:“爱卿说的有道理,可是这件事情毕竟事关重大,朕还要好好的考虑一下,再听听其他人怎么说吧。爱卿就先退下吧。”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该表示的忠心也已经表示完了,张维贤自然知道自己该走了。

于是他躬身恭敬的说道:“那臣告退了。”

同时张维贤也明白了朱由校的潜台词,准备回去拉点人手一起出来赞成。

朱由校挥了挥手,看着张维贤离开的背影,想了想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去告诉魏忠贤,都察院那边可以动起来了。先不要搞太大,放点风声就行了。”

“是,皇爷。奴婢马上去传话。”陈洪一激灵,连忙答应了一声,躬着身子退了出去,随后脚步快速地朝着西苑外跑出去。

第三零零章 拿西宁侯开刀

都察院崔呈秀的家。

作为都察院的后起之秀,所有人都觉得崔呈秀是都察院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甚至很快就能够坐到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位置上。

崔呈秀也是这么想的,他觉得自己会有美好的明天,会顺利拿下督察院左督御史的位置,成为新晋的朝廷大员。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可以谋求外放,不出意外能做到总督的位置;即便是不外放,混一个六部尚书也没问题。

想到这些,崔呈秀的心里面想不美都不行。

两碟小菜,一壶烧酒,这就是崔呈秀晚上的庆祝了。

“老爷,魏督公派人过来了。”老仆人来到崔呈秀的面前恭敬的说道。

“魏督公派人来了?”听到这话之后,崔呈秀迟疑了一下,随后说道:“这么晚了,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把人带到书房来。”

“是,老爷。”老仆人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去接人了。

时间不长,一个白面的小公公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见到崔呈秀之后,躬身说道:“见过崔大人。”

“公公客气了。”崔呈秀连忙说道,并且伸手做了一个虚扶的姿势。

等到小公公站起身子之后,崔呈秀这才继续说道:“小公公今日过来,可是魏督公有什么吩咐?”

“回崔大人的话,的确是干爹有事情交代。”小公公说道:“干爹说了,你准备的那些东西可以拿出来,带着你的人好好参奏一番。如果这次能够把事情做好,你就能再进一步。都察院的左督御史朱同蒙装傻充愣,陛下已经对他不满,现在该到你进位的时候了,所以要好好的把握住机会。”

“请公公回去带我多谢魏督公,同时还请小公公上复魏督公,就说我一定把事情办好、办得漂亮,绝对不让魏督公失望。”

“崔大人放心,您的话我一定带到。”小公公笑着说道。

“如此就有劳公公了。”崔呈秀也笑着说道,同时伸手从一边拿过一根金条直接塞到小公公手里面说道:“一点心意,算是谢谢公公了。“

小公公也没客气,伸手把金条收到了袖子里面,说道:”如果崔大人没其他的事情,那咱家就告辞了。”

“我送公公。”崔呈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着便往前送了几步。

小公公也知趣,知道不能够让崔呈秀真的把自己送出去,于是便说道:“已经送出这么远了,崔大人请留步,这就走了。”

崔呈秀目送着小公公离开,眼中兴奋的神色再也掩藏不住了,终于到了有用武之地的时候!

转身回到屋子里面,崔呈秀伸手招呼老仆人,直接说道:“给我磨墨,我要把之前写的题本再抄写一遍。”

事实上,关于题本的事情,崔呈秀早就准备好了,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递上去。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题本可以递上去了,崔呈秀自然不会把以前的老题本递上去,而是重新抄一遍,看起来就像新写的。

一切的一切都要小心谨慎,绝对不能够出任何的纰漏。

第二天一早,这份题本就被送进了内阁,随后转了几道手就到了朱由校的手里面。

同时,崔呈秀递题本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毕竟题本这种东西,就像是穿过漏勺墙的疾风一样,根本什么都挡不住。

朱由校看着手中的题本,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对站在不远处的魏忠贤说道:“这个崔呈秀倒也不错,算是一个人才。”

这份题本,崔呈秀显然是下了大功夫的。这上面弹劾了当朝的勋贵和勋戚。

其中重点弹劾了西宁侯,或者说是弹劾了西宁侯府,言辞也十分的苛刻。说这些人世受国恩、不思还报,肆意挥霍祖上的功劳,这也罢了。可是欺压良善、侵夺土地,开设赌场、青楼大肆敛财,实在是有损朝廷名声。

崔呈秀奏请朝廷,希望朝廷能够严惩不法的勋贵和勋戚。而这个严惩,那就要从西宁侯开始。

朱由校看着这一份奏折,都不由得感叹。

不得不说,这个崔呈秀真的会选人。

首先,西宁侯这个爵位不低,侯爵仅次于公爵。其次,这个西宁侯这么多年了,就是一个安安稳稳的勋贵,家族虽然还算是繁茂,但是在军中没有什么实力,也算不上有什么力气。

即便是真的废了西宁侯的爵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动了一个侯爵,可以用来震慑。如果有什么意外需要放他一马,也好进退。

可以说崔呈秀选这个人是用了心的。

朱由校看着身边的陈洪说道:“内阁给的意见是详加调查,让大理寺和刑部也派人去吧,东厂和锦衣卫也跟着,都去看看。”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把题本递给陈洪,说道:“让司礼监批红之后送内阁吧。”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双手捧着题本走了。

站在不远处的魏忠贤心里感叹,这西宁侯还不得被吓死?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也就算了,现在连锦衣卫和东厂都要去,不得不说单单这个架势都能吓死人了。

不过魏忠贤也知道,皇爷这么做,根本就不是为了西宁侯。

说白了,皇爷这就是在杀鸡儆猴,西宁侯就是那只鸡,其他的勋贵和勋戚就是那只猴,为的还是纳庄田税的事情。

现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魏忠贤想不知道也不可能。

昨天英国公进宫了,请纳庄田税,据说皇爷并没有同意,为此还和英国公吵了一架。

吵架的具体内容也已经流传了出来:英国公觉得陛下是在辜负臣心,陛下是觉得祖宗规矩不能改,而且不能够与民争利。

这件事情魏忠贤知道得很清楚,原本以为会不了了之,没想到现在就有了变化。

他原本还觉得有些奇怪,现在就不奇怪了。只要今天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恐怕很多人的心都会慌了。

事实也正如魏忠贤所想的一样,消息传出去之后,大家还真的就心慌了。原因也很简单,西宁侯这样的人都要被收拾了,那些不如西宁侯的人呢?

即便是某些比西宁侯地位高的家伙,那心里面也是没有底。

更重要的不是勋贵这边,而是那些勋戚。比起勋贵来,他们心里面就更没有底了,原因也很简单,他们可不是世受国恩的人。

如果勋贵挨收拾了,或许还有人求个情,毕竟人家祖上也是为大明立过功,也是为大明出过力的,人家家里面还有丹书铁卷。

要知道,爵位这种东西也是有等级的,这是从太祖皇帝时候就定下的规矩,功臣给铁券,封号四等。

佐太祖定天下者,曰开国辅运推诚。从成祖起兵,曰奉天靖难推诚。余曰奉天翊运推诚,曰奉天翊卫推诚。武臣曰宣力武臣,文臣曰守正文臣。

那些勋贵,大多都是前两者。至于勋戚,你们家的人在的时候,地位自然没的说,比如弘治皇帝皇后张家,那在位的时候张家是何等的嚣张跋扈,风光一时无人。可是后来呢?

正德皇帝没有子嗣,嘉靖皇帝继位之后,张家就差灭门了,死都差不多了。

现在皇帝要整人,会拿谁开刀?

那些勋贵不好动,勋戚还不好动吗?

这些人怎么可能心不慌?于是又开始挖门盗洞的找路子,无数人涌向英国公府邸;同时也有人开始上题本大表忠心。

英国公的府邸。

张维贤正在和儿子聊天。

放下手中的茶杯,张维贤笑着说道:“看到没?这就是当今陛下的手笔,这一下全都老实了吧。”

“父亲,您是说崔呈秀做的事情是陛下授意的?”张之极有些疑惑的问道。

“授意?”张维贤冷笑了一声,语气之中带着嘲讽的说道:“谁不知道那个崔呈秀是什么人,那就是魏忠贤的一条狗。好歹也是都察院的文官,一点骨气都没有。他上这份题本,那肯定是出自魏忠贤的授意。”

“至于魏忠贤为什么这么做,那还不简单吗?就是为了顾宠巴结陛下呗!再说了,做到魏忠贤这个程度,还用得着陛下去授意?陛下什么都不用说,他们就会把事情做好。不然你以为那些太监为什么能够那么得宠?就是因为他们能办事、会办事。算了,不说他们了,这一次怕是他们又要再进一步了。”

“内阁那边能看着吗?”张之极有些迟疑的说道。

“你真以为内阁那几个老家伙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就看着吧,这件事情没有没完,魏忠贤想从这里面捞一笔好处,但没有机会的。文官那边肯定很快就会出手,不过跟咱们没关系。”

张之极点了点头说道:“西宁侯府的人刚刚递了帖子过来,说是要见您一面。您见还是不见?”

“这个时候跑来见我,他疯了吧?”张维贤没好气的说道:“这些人整天就知道赚银子玩女人,把脑袋都玩坏了。这个时候来见我做什么?”

“你告诉他,让他去西苑门口跪着。白痴的东西!”

张之极听到父亲的话,连忙说道:“孩儿这就去。”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转身就向外面走了出去,脚步很是急切,速度也非常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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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一章 人没脸天下无敌

时间不长,张之极又走了回来。

看到儿子回来,张维贤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沉着脸问道:“是不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办了?”

“回父亲,正是如此。”张之极见父亲生气,语气很是小心的说道。

“这些废物!如果不是留着他们有用,真想让他们去死。”张维贤愤恨的说了一句,随后有一些无奈的说道:“你出去告诉他,他去西苑的门口跪着,陛下肯定会见他。”

“等到陛下见了他之后,他就哭,一边哭一边说祖上的功绩,同时一边哭一边认错。有错就要认,挨打就要立正。就说自己为陛下丢人了,为朝廷丢人了,陛下想要怎么处置自己都行,自己心中没有意见。让他表现出悔恨的恨不得自裁的模样,怎么惨怎么说。行了,去吧!”

张之极看了一眼父亲,实在是有些无奈。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办法也太无耻了一些吧?

如此一来,西宁侯就能保住了,至少命丢不了,爵位也丢不了,其他的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父亲。”张之极答应了一声,转身向门外走了出去。

他要去快点告诉西宁侯,让他把这件事情赶紧办了,别乱七八糟的拖着。他也想好好的安稳一下。

西苑。

看着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西宁侯,朱由校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觉得有些头疼,脑壳疼得厉害。

朱由校当然不可能真的处置了西宁侯,因为在勋贵之中,西宁侯的地位实在是太高了,也太重要了。

要知道,西宁侯可是有着“一门双驸马、江北第一家”的称号,那真的不是说着玩的。

西宁侯可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嫡系班底,甚至是嫡系之中的嫡系。

元至正十二年(1352年),当时还在郭子兴麾下的朱元璋回安徽老家招募兵员。

定远人胡大海、邓愈、常遇春、蓝玉等皆在这次征募中投军,宋晟与父亲宋朝用、兄宋国兴也入伍从军。

那个时候西宁侯宋晟才10岁,是一个娃娃兵,每天在邓愈的身边干些端茶倒水、清扫院落、擦拭刀枪的杂活。

元至正十四年(公元1354年),宋晟的兄长宋国兴统领敢死队,身先士卒,顽强渡江,强攻元王朝的江南重镇——集庆(今江苏南京),不幸被一支毒箭射中额头,壮烈殉难。

当时只有13岁的宋晟继承了哥哥前锋将军的职位。原本大家都觉得只是一个安慰性的奖赏,毕竟他哥哥死得挺惨的。

可是谁也没想到,就这样一位13岁的娃娃将军,带着手下的人马屡见奇功、名扬沙场。

等到朱棣当了皇帝之后,对宋晟他们家一样是亲厚有加,甚至把自己的女儿也嫁给了宋晟的儿子,而且是两个女儿嫁给了他的两个儿子。

一门双驸马,可以说是荣宠一时了。

虽然西宁侯府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厉害了,可是这种人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是不能动,除非他造反。

毕竟人家是从安徽老家跟着太祖皇帝朱元璋出来的,有过可以罚,但是真的弄得动静太大了,那会凉了人心。

比如崇祯皇帝,那就是凉了人心最好的例子。

朱由校不可能那么干。

不过看眼前这个西宁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这么惨,朱由校真想上去踹他一脚。

这没出息的货,弄得跟死了爹似的,或者说是弄得跟要抄家灭门似的,真要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现在的西宁侯叫宋光夏,年纪也一大把了,但是就能拉的下脸。

无奈之下,朱由校只能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陈洪说道:“行了,快给西宁侯打点水来洗洗脸,让他别哭了,坐下说话。”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然后就招呼内侍和宫女打水给西宁侯洗脸,还搬来了一个锦墩让西宁侯坐着。

等到西宁侯坐下之后,朱由校才沉了脸色问道:“爱卿这是做什么?”

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再哭了,于是西宁侯说道:“陛下,臣心里悔恨。”

“这些年臣的身子不好,家里的事情管教不严,他们做下了一些对不起朝廷的事情,臣觉得心里愧疚。臣实在是有愧于朝廷,愧于陛下!”

“臣不但让先祖的英明蒙羞,同时也让陛下蒙羞,让朝廷蒙羞,臣心中悔恨万分,恨不得自裁以谢天下,可是又怕到下面见到列祖列宗之后无颜面对。”

“所以臣请见陛下,无论陛下如何处置臣,臣都毫无怨言。还请陛下不要念在臣祖宗功劳的份上对臣宽宥。”说完这句话之后,西宁侯就又跪在了地上。

朱由校无奈的看了西宁侯一眼。

正所谓树没皮必死无疑,人没脸天下无敌。

这人若是不要脸了,还真难办。尤其是像西宁侯这样的人,你还不能真把他给弄死。

不过这样也好,西宁侯也足够配合自己,乖乖的做了那只鸡,只是希望自己给他留条命,别真的把他给剁了。

于是朱由校说道:“这件事情已经让人去查了,具体怎么处置,等他们查完回来再说吧。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朕不会让人诬陷于你的。”

听了这话之后,西宁侯松了一口气。

英国公果然没有骗自己,这么做果然是有效果的。

于是西宁侯连忙说道:“臣这就回家闭门思过。”

“行了,那去吧。”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

等到西宁侯走了之后,朱由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陈洪说道:“这西宁侯到宫里来之前去了哪里?”

“回皇爷,去过英国公府。”陈洪连忙说道。

“看来这是英国公给出的主意。”朱由校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说道:“这应该也算是对朕的一个试探。还真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英国公前脚来对此事表示支持,后脚就让西宁侯在这里哭。说白了就是看看自己怎么处置西宁侯。

英国公的态度也很明显,那就是我们支持陛下你,也希望陛下你要为我们考量,不要真的对我们赶尽杀绝。

或者说是看自己会不会真的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如果自己真的要那么做的话,他们这些人恐怕就会抱团装孙子了。

造反是不可能造反的,但是自己想用他们做什么事情恐怕也不可能了。

有一句话说的好: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这些风风雨雨200多年的家族,他们什么没经历过?

土木堡之变,太监专权,文官势大,大明朝什么样的皇帝他们没伺候过?

他们心里边有数的很。

不过朱由校也没想收拾西宁侯。封建王朝的统治基础是什么,朱由校很清楚,他不会干动摇自己根基的事情。

这些人或许对外作战没什么大用,但是对内维稳还是有些用的。

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朱由校站起身子,转头对陈洪说道:“走吧,去袁妃那里。朕刚才就想过去,结果他又来捣乱,现在可以过去了。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转头在前面带路。

这几天皇爷总是去袁妃那里,陈洪多少都有一些担心。别回头皇后那边生气了,这宫里面可就要不消停了。

对此,朱由校倒是不担心,因为明天他就去皇后那边。

说起来,三个女人让他最近感觉有些吃力,回头得弄个排班表,不然的话这么下去身子都要垮了。

好在现在年轻还吃得消,再这么下去恐怕不行。

不过,三个女人自己都觉得吃不消,这要是十几二十个可怎么办?

那就只能是自己躲在宫里面不出去,想要的时候翻牌子了。可是那宫里面就该乱了。

想想那个情形,朱由校都觉得可怕,别到时候自己被哪个妃子给弄死,那拍的就是《大明·甄嬛传》了。

最近几天自己迷上了袁妃的大长腿,但也要节制。

朱由校去找袁贵妃了,西宁侯也回家了。

但是消息却传了出去,而且还在不断的发酵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怕是躲不过去了。

有的人看热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有的人则是在不断的忙着,看看能不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

有的人则是冷眼旁观,反正这件事情和他们没关系;

有的人则是上蹿下跳,想要把这个差事揽到手里面。

收税啊!那可是肥差!

对于这件事情,宫里宫外都有不同的猜测,乱七八糟的消息也满天飞,可是一时之间也没有个结果。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

内阁之中。

四位大学士最近的气氛又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最重要的就是关于税收的事情。这个税谁来收,这就是一个很关键的事情。

如果让顺天府来收显然是不太妥当的,顺天府的级别太低。

如果把权力放给户部,那钱就进了徐光启的手里面。

现在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办,韩爌和黄克缵在推皇家书院,孙承宗则是想着往边军那儿多给一点钱,兵部那边也不安生。

至于徐光启,他想要工部花得更多。可是工部那个地方大家都知道,各地的工程全都要钱,而且那都是大钱。据说百工院那边也要开始了。

这钱还没收上来,大家就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花了。

第三零二章 摸底各地卫所

现在四位内阁大学士是各派的头目,身后全都有支持的人,那就自然要为支持的人捞好处嘛,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而钱,永远都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首先可以从指头缝里漏一点拿到自己家去,那都是常人不敢想的,这也算是给手下谋福利了。

其次,这些钱是可以做事情的。当官除了捞钱之外,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升官了。

想要升官,就要做事;想要做事,就要有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所以这笔钱还没到手,四人就已经开始惦记上了。原因很简单,现在不惦记,这个钱到别人手里再惦记那就晚了。

所以内阁之间的气氛比较古怪,韩爌等四人似乎又回到了相互提防、相互缠斗的时候。

至于说这笔钱能不能拿到手,他们反倒不担心。原因也很简单,这笔钱是铁定能够到手的。

为什么这么想?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勋贵和勋戚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能力,在陛下和自己这边相互配合的情况下,这些勋贵勋戚只能乖乖的认怂。

事实也正如韩爌等人所预料的一样,勋贵和勋戚是这么的情况,那么接下来就要决定谁来收这笔钱了。

现在有资格干这个事情的衙门有两个,一个是顺天府,一个是户部。

顺天府的话,资历有些不太足,毕竟不是每一个勋贵勋戚都在京城,人家在老家也有地,你顺天府的手就伸不了那么长。

如果交给当地的府县衙门,似乎也是最合适的一种做法。

至于户部直接收的话,并不合规矩。不过看徐光启跃跃欲试的样子,显然是不准备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斗争开始了,他们各自发动关系开始谋划这件事情。

西苑之中。

朱由校随手将茶碗放下,缓缓地说道:“把这些题本都拿下去,看得人头疼。”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摆了摆手,示意陈洪把东西撤下去。

陈洪连忙让人把东西拿走了,他也看出了皇爷的不高兴。

在这些题本里面,没有几个说正事的,大部分说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后面隐藏的东西却不小。

所有人都盯上了赋税,可是朱由校却不想把赋税交给他们。

把所有的赋税都交给地方官员来收,那不等于和现在的情况一样吗?

把肉包子送到狗的嘴里面,那还能拿回来就有鬼了。

至于让户部直接收,朱由校也不想这么干。原因很简单,他要用这件事情来做一件事。

这只是一个开始,而不是结束。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朱由校站起身子说道:“传赵秉忠进宫吧!”

陈洪听了这话之后,说道:“是,皇爷,奴婢这就去。”

通政司的赵秉忠,这个人可是现在大明朝一般人不敢惹的存在。

比起都察院,通政司现在更让人害怕,名声更是直追东厂和锦衣卫。

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弹劾到通政司,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给暗算了。通政司到门的时候,你甚至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现在大家见到通政司的人,那都是绕着弯走,生怕被找上门。

陈洪不知道皇爷找赵秉忠来有什么事,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事实上,朱由校找赵秉忠来还真就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也的的确确是一件好事情。

只不过这事一旦动起来,可能动静会有点大,所以朱由校才会把赵秉忠找过来暗中交代一些事情。

赵秉忠很快就到了,通政司距离西苑也不远。

不过赵秉忠来的时候有些气喘,显然这一路上也是快步走过来的。

“不用如此着急,没有什么大的事情。”朱由校看着赵秉忠缓缓的说道。

“陛下的事情都是大事,臣须臾不敢耽误。”赵秉忠连忙躬身行礼说道,表情严肃,语气认真。

“行了,坐下说吧。”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

等到赵秉忠在陈洪搬来的凳子上坐下,朱由校缓缓地说道:“今天把你找过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让你去办。现在通政司摊子铺得很大,我也知道你很忙,但这件事情还是要交代给你去做。”

“你要记住一点,这件事情只能暗中进行,不能走漏了风声。”

“陛下放心,臣一定把事情办好。”赵秉忠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事情交给你,朕自然是放心的。你回去之后让你的人手注意一下各地卫所的情况,先给朕摸摸底,看看他们这些年侵占了多少田地,做了些什么坏事。等到将来动手的时候,也好有一个由头。”

“通政司那边朕也看了,关于这方面的弹劾并不多。朕可不相信大明的军队已经到了海清河晏的地步,显然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上下都已经通了,没有人愿意跳出来,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也就无分黑白了。不过他们不来,你们可以去,再好好查一查,明白吗?”

“陛下放心,臣回去就安排人手,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赵秉忠连忙说道。

“对了,锦衣卫那边的人你还可以继续动用。对付军队的人要小心,别让人拎着刀子把你的手下人给砍了,还是要注意一些安全。”朱由校又嘱咐了一句。

“陛下放心,臣知道怎么做。陛下的关心,通政司上下铭感五内。”赵秉忠说道,

“行了,这样的话就不用说了。下去吧,把事情办好,然后有个回报。”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

“是,陛下,臣告退。”赵秉忠答应了一声之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等到赵秉忠走了之后,朱由校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沉吟了片刻之后,朱由校转头对陈洪说道:“传旨内阁,明天上午召集内阁六部尚书和侍郎、都察院大理寺主官,进宫议事。”

“是,皇爷,奴婢就去。”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

“等等,”朱由校伸手喊住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同时召集侯爵以上爵位的勋贵勋戚入宫,一同参与议事。”

“是,皇爷。”陈洪再一次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圣旨很快就传达了下去,瞬间就引起了一片哗然。

皇帝找人议事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无论是找内阁,还是把所有人都叫上,这都是正常的;但是叫勋贵和勋戚议事,这是很少见的情况。

不过大家也都明白,关于庄田纳税恐怕是要出一个结果了,自然不会有人认为这件事情会不成。

虽然有人心里面还抱着幻想,但是聪明人都知道庄田纳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第二天上午,文臣和勋贵勋戚全都入了宫。

文官这边由韩爌带入,勋贵和勋戚这一边自然是由英国公张维贤带入的。

所有人都进宫站好之后,朱由校才从后面转了出来。

大臣们也不敢怠慢,一起行礼。

“众爱卿免礼吧!”朱由校坐在龙椅上,轻轻的抬了抬手。

等到所有人都站起来之后,朱由校才说道:“今日把你们叫来,想必诸位爱卿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原本只是成国公一时酒后之言,朕也没有当真。可是谁曾想,在朝野上下引起了轩然大波,使得民间物议沸腾。朕今日把诸位爱卿召来,就是想好好的商议一下这件事情。”

“前日,英国公曾经找到朕,说这是臣子们的忠心,朕如果不同意的话,恐怕失了人心。这也是朕担心的地方,诸位爱卿商议一下吧。”

说着,朱由校的目光落到了勋贵和勋戚那边。

原因也很简单,这件事情就是他们的事,也正应该由他们来先说。

可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户部侍郎李之藻先站了出来。

李之藻向前走了一步说道:“启禀陛下,臣有话说。”

朱由校没想到李之藻会站出来。

勋贵和勋戚那边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

不过人家都站出来了,也不能把人家撵回去。于是朱由校说道:“爱卿想说什么?”

“启禀陛下,臣为陛下贺。”李之藻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说道。

“大明国祚200多年,勋贵和勋戚多有不法事,各家子弟章台走马,甚至被人骂国之蛀虫。可是从这一次的事情上来看,在大是大非上勋贵和勋戚不逊其祖,这忠君报国之心实在是让人感佩。”李之藻口若悬河的说了起来。

他的中心思想就一个,那就是拍马屁。

李之藻简直把新贵和勋戚捧上了天。对于成国公的这种行为给予了大力的赞赏,同时对于朝堂上君臣相得的政治氛围给出了非常高的评价。

“这是陛下的功劳,陛下德比天高,实在是君王典范!”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看着满嘴唾沫星子的李之藻,心里面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真就是杀人不用刀啊!

看起来是在夸奖,可实际上就是把勋贵和勋戚架到火上烤了。

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们还好意思把话拿回去?

在李之藻之后,崔呈秀也站了出来,随后就是一顿吹捧,还着重的提了一下西宁侯的事情,简直就是在隐隐的威胁。

勋贵和勋戚那边脸色更难看了。

第三零三章 庄田赋税还是交给五军都督府吧

英国公张维贤也看出来了,文官这就是没安好心,显然这是在里面搞事情。如果自己这边有哪个二货站出来说什么,恐怕到时候就晚了。

反正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了,那就索性不退了。

于是张维贤向前走了一步说道:“启禀陛下,臣亦有话说。”

朱由校看了一眼张维贤,说道:“爱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朱由校也的确想听一听张维贤要说什么。

毕竟这会让文官给挤兑的够呛,如果他不说点什么的话,肯定心里不痛快。所以朱由校也没有不让他说的打算,只是希望不要说的太过分。

“是,陛下。”张维贤笑了笑,向前走了一步说道:“我等身为功勋之后,世代深受皇恩,自然是明白该如何忠君报国。虽然家中也有不屑子弟,可终究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知道忠君报国的,同时也知道朝廷现在的近况。”

“所以臣等愿意庄田纳税,此乃为臣的本分。别说只是那一些赋税,即便是毁家纾难,臣等也心甘情愿。”

“至于刚刚诸位大人所说的话,臣以为有些过了,朝堂之上切莫如此。不过是尽了一些本分,当不得如此夸奖。只要大明能够繁盛,陛下能够安康,便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福分。”

朱由校看了一眼张维贤,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爱卿公忠体国,此乃大明江山社稷之福!好啊,很好!”

听了英国公的话,文官们则是像吃了苍蝇一样,原本还以为勋贵勋戚会闹腾一下,谁想到这直接就认怂了?

不过好在目的也达到了,大家心情也没那么糟糕。接下来的事情更重要一些,不用在这件事情上纠缠。

张维贤退回去的时候,朝着文官那边看了一眼。

他的心里边恨得不行了。

这件事情没完啊,弄完我们了,你们就想这么撤回去?

门都没有!早晚有一天全都找回来!

朱由校看了一眼英国公,又看了一眼对面的文官们,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那么下面就商议一下怎么收税吧。不知诸位爱卿有何意见?”

听了这话之后,徐光启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向前走了几步说道:“启禀陛下,臣有话说。”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爱卿有话,但讲无妨。”

“启禀陛下,臣以为勋贵勋戚的庄田税不应该交由地方衙门收,毕竟地方衙门与勋贵勋戚之间官爵地位都差得很多,想要收税有些难度。如果出了什么乱子,怕是也不好操持。”

“所以臣以为,不如把这件事情交给户部来做,由户部专员负责,所收上来的银两也直接冲入户部的银库。如此一来,公私两便。”

“徐阁老,如此怕是不妥吧?”

徐光启还没有说话,黄克缵已经站了出来。

这个时候不能再让其他人说话了。既然是内阁阁老之间的战争,让其他人掺和进来就不好了。

于是黄克缵说道:“无论是运输还是征收,全都需要大量的人员。难道徐阁老想用更多的官吏?”

“前宋冗官的事情,徐阁老应该还记得吧?”

“原本就已经有了一套运转良好的制度,现在要骤然再加一套人,难道不会人浮于事?”

说完这句话之后,黄克缵转头看向朱由校,躬身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举大大不妥。朝廷上下赋税制度很健全,如此再多出一部套人马实无必要。虽然是勋贵和勋戚的庄田税,但这一次却是勋贵和勋戚们自愿的,想来他们也不会不配合,也不会出现地方官难征收的事情。所以交由地方官就可以了。”

如果让户部弄出这么一批人来,那这批人就只归户部管,没有人能够插手,这是其他人不愿意见到的,所以黄克缵就站出来反对了。

要知道,现在朝堂之上对于那种编制外的衙门可是非常的警惕。

之前搞出了一个通政司闹得人心慌慌,现在把征收庄田税的衙门给了户部,那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如果有一天他们人心不足,想要把天下的赋税都接过去呢?

那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天下的赋税是什么情况,所有的人都清楚的很。

以徐光启的人品,不是干不出来这种事情。所以直接掐死就好。

即便是真要这么干,也是只能我来干。

朱由校得目光扫过黄克缵和徐光启,脸上没什么表情。

显然这种文官之间的争斗,自己没法过问,想要杜绝也不可能。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之争。

无论是为了私利,还是为了家国情怀,或者是为了胸中的抱负、施展自己的主张,这种争斗都不会停。

见两位阁老争起来,其他人反而不说话了。

在场的文官都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插嘴,否则搞不好就成了炮灰。

即便是崔呈秀也一样是向后躲了躲,现在谁都看不见我就最好了。

不过有人倒是不畏惧这个,这个人就是英国公。

刚刚他就已经对这些文官很不满了,本来以为事情告一段落,结果这个黄克缵还拿自己这些人说事,什么时候都把自己拉出来,太不把自己看在眼里了。

看了一眼朱由校,张维贤心中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事到如今,要么试试,要么认怂。如果不试试,心里不甘!

张维贤果断的向前走了一步,躬身说道:“陛下,臣有一策。”

这话倒是让所有人都一愣,甚至包括朱由校。

在他的计划里面并没有张维贤什么事,不过他倒是想听听张维贤想说什么。

于是朱由校笑着说道:“爱卿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启禀陛下,臣以为可以由五军都督府来收。”张维贤缓缓的说道:“勋贵和勋戚的庄田税本就是我等武将的钱,让五军都督府去收正好名正言顺,像徐阁老所说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发生。此不是一举两得之举?”

“等到银两收上来,正好可以用来修缮军器、武装士卒。最近几年边关事情比较多,各地也不太平,是时候拿些银钱出来了。何况朝廷练兵也要钱,这钱何不就用在这上面?”

“这样一来,户部那边也省得调拨了,免了一道麻烦。同时省下来的钱,户部也可以用在别的地方,此乃一举两得的事情。如果每年都督府花费有剩余,可以留着明年花;如果还是花不了,可以给户部运到别的地方花。”

张维贤说出这句话来之后,站在他身后的勋贵和勋戚的眼睛就亮了。

这果然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

如果让五军都督府来收庄田税,那么这就是一个和自己有关的衙门,多多少少能够说得上话,这样一来很多事情都好办了。

而把这些收上来的钱花出来,也是要花在五军都督府上面,也就是说在五军都督府任职的这些人,说不定还能搞一点回来。

这样一来就不一定能花这么多,这可是好事情!

比起把这些钱给文官们贪污,那还不如自用在自己身上。

于是勋贵和勋戚那边都觉得这个主意好。他们很多人都是指着军方发财的,这钱如果给军方花了,说不定还能多赚点。

西宁侯向前走了一步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举大善!英国公不愧为国之栋梁,说的话也都是老城谋国之言!如此举能够实行,我大明必当兵强马壮,边关之患也可以解,同时各地人马亦有好的装备,平叛剿匪岂不是手到擒来?”

朱由校看着西宁侯,脸上带着微笑,心里面却不以为然。

真以为打仗全是靠钱的?

打仗没钱不行,但钱也不是决定性的因素。尤其是在这个冷兵器时代,钱没那么重要。这些钱给了你们,你们一样打不了胜仗。

不过张维贤这个想法倒是有点意思,或许还颇具有可行性。至少这个钱收上来以后,到了五军都督府手里,那就等于到了自己手里。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可以用这些钱来练兵。

哪怕是将来用来练水军,这些钱也可以拿来用,不用和户部那些人唧唧歪歪,只要五军都督府谁来同意就行了。

文官那边则是心中咯噔一下子,谁也没想到会被张维贤背刺一下,而且这一下又准又很,挑的时机又非常好。

文官这边自己争得很厉害,无论是徐光启还是黄克缵都不好抹面子,那索性就谁的面子都不给,这样的做法不是不可行。

“臣以为此事不妥。”

这个时候,礼部尚书沈庭筠站了出来。

他向前走了一步说道:“陛下,五军都督府如果收税,恐怕会有疏漏。毕竟里面有人情在,这官官相护之下,他是会隐匿土地的。”

“沈大人,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张维贤瞪着眼睛反驳道:“这赋税可是我们自愿献上来的。刚刚你们还说我们公忠体国,说我们深明大义,怎么这一转眼就以小人心思揣摩起我们来了?”

“如果我们不愿意出钱,那大可不必拿出来。既然我们已经愿意了,你为什么会说那种欺瞒的小人龌龊事?”

“沈尚书,堂堂礼部尚书,岂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第三零四章 税务司

这几句话把沈庭筠说的面红耳赤。

沈庭筠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原本这种辩论就不是他所长的,何况事出突然,一时之间想出来的说辞有漏洞也在所难免,但他说的却是事实。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次勋贵和勋戚做的事情根本就和自愿没关系,也不是他们真的忠君爱国。

如果有机会的话,这些勋贵勋戚会立刻反悔,如果能少纳一点税或者能贪污回来一点,他们也绝对会这么干,这一点悬念都没有。

只不过这话不能说,要是说出来的话,那就等于把事情抬到了台面上,让陛下的脸往哪放?

所以沈庭筠也只能憋着,说白了就是英国公在用大义压人。

所谓的大义,其实就可以理解为后世的政治正确。

对此朱由校不置可否,不过他的心里面已经打定了主意。

朱由校看了一眼众臣子,缓缓的说道:“行了,不用争来争去的了。新成立一个衙门吧!这个衙门暂时先挂在内务府名下。”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没有再废话,直接站起身子向后面走了出去,显然不想再这些大臣们商谈了。

等到朱由校走了之后,文臣和勋贵勋戚互相看了几眼,同时冷哼了一声,各自向外面走了出去。

文官这边很不爽,原本应该拿到手的东西结果没拿到手。

至于勋贵和勋戚那边,本来这个权力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拿到拿不到也无所谓,他们不爽是因为终究还是被文官给坑了。

勋贵们感到肉疼,即便这个权力没有被文官拿到,可是出钱的终究还是自己这些人。

回到西苑之后,朱由校脸上的怒气就消失了。

躺在摇椅上,伸手敲打着椅子的扶手,朱由校开始琢磨下一件事情。

这一次的庄田纳税之事,事实上可以告一段落了。

至于文臣和勋贵勋戚之间会不会再争斗,朱由校不太在意。他们想要斗就斗吧,文官自己都斗来斗去不停,他们两方斗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自己也没想着把这件事情交给顺天府或者是户部,更没想过交给五军都督府。

朱由校原本就打算把这项权力揽到自己的手里面,以后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没钱没粮可不行。

若是让户部和五军都督府去收勋庄田税赋,估计到不了自己手里面。就算能到自己手里面,有多少也不一定。自己没心思,也懒得和他们去扯皮。

抬头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说道:“你去一趟通政司,把陈四海找来。”

“是,皇爷。”陈洪连忙躬身答应道,便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庄田纳税之事尘埃落定,让陈洪都跟着松了一口气,生怕受到牵连。

这一段时间,陈四海一直在蛰伏。

自从上一次河南案子之后,这位陈大人可以说是声名鹊起,在整个文官体制内都受到了关注。

当然了,大多数是排挤,不过对陈四海有好感的人也不少。比如刑部尚书黄克缵,还有区大伦,对陈四海都是喜欢的不得了。

但是更多的人都是对陈四海敬而远之,谁也不敢惹这么一位。

河南的官员上至巡抚,下到微末小吏,被这个牛人收拾了一个遍,根本就没有人敢得罪他,生怕被他给盯上。

这种人有能力、不怕死,关键是简在帝心,做什么事情都有皇帝的撑腰,招惹这种人不合算。你就算和他同归于尽能怎么样?

这一次,朱由校准备把陈四海拉出来遛一遛。

上一次自己可是让陈四海干了一票大的,这一次把他放出来就是再干一片大的。

当然了,也应该给陈四海升个官了,这次这个职位比较适合他。

陈四海沉着脸从外面走进来,表情严肃,步履坚定。

对于陈四海来说,这段时间闲得无聊,现在得知陛下召见自己,心里面明白这是有大事情要干了,于是他急切的就来了。

不过为了让陛下不看清自己,陈四海还是表现的很沉稳。

“臣陈四海,参见陛下。”

见到朱由校之后,陈四海连忙躬身行礼。

朱由校则是摆了摆手,直接对他说道:“行了,起来吧。”

等到陈四海站起身子,朱由校这才说道:“给你个差事。”

“请陛下吩咐。”陈四海躬身说道。

“朝堂上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了吧?”朱由校看着陈四海说道:“这个新成立的衙门正准备让你负责。”

“你的官职就户部侍郎,但是挂在内务府的名下。新成立的这个衙门,就叫内务府税务司。”

听了朱由校的话,陈四海不禁有些迟疑。

按理说,这是一个好事情。毕竟自己的官位升了,同时也代表自己得到了陛下的看重。

这是一个独挡一面的机会,只要干好了,以后升官不成问题。但是陈四海还真就不愿意去。

因为在陈四海看来,收税这么个事它就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没什么太大的难度;其中转运之类的琐碎事情,更不是他想干的。

见陈四海迟疑,朱由校问道:“爱卿有话,但讲无妨。”

“启禀陛下,臣这个人对官场上的很多事情都不懂,却喜欢查处贪官污吏。在通政司这边,臣做的很舒服,而让臣去收税,臣恐怕没有那么精细的心思。”

看了一眼陈四海,朱由校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朝堂上的这些官员说话的时候都脸不红心不跳的吗?

要知道,陈四海的履历全都在朱由校的心里面,陈四海这么说不过这就是为了不想去找的理由。

朱由校心里面也明白,于是看着陈四海说道:“这件事情可没有那么容易。”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陈四海不由得一愣,眼睛亮了下。

见引起了陈四海的兴趣,朱由校才继续说道:“如果只是收收税,朕不会让你去的。”

“朕虽然算不上什么明君,可是知人善用还是懂的。你为人认真、刚正不阿,且有才能,这些朕都是知道的,如果让你去收税,那真的是大材小用了。”

陈四海听了这话之后,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于是连忙问道:“那不知陛下让臣去做什么?”

“当然是让你去查人的。”

朱由校看着陈四海说道:“大明200多年了,勋贵勋戚也200多年了。这200多年可以说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有多少人还对大明忠心耿耿?还抱着祖上的荣光?”

“这些,朕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其中很多人已经堕落了。这些人整日花天酒地,毫无忠义廉耻之心,欺压良善,使大明的百姓苦不堪言。”

“朕让你去,就是查一查他们。从赋税入手,看看他们残害了多少百姓,贪污了多少田地。”

“这件事情恐怕比在河南要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出事。所以朕想问你一句,你敢去吗?”

朱由校可不会相信什么官场上的规矩。

很多人曾经都说过,官场上不能够出人命,有底线。这一点朱由校是不相信的。

一旦到了危急生命的时候,哪还有什么底线可言?

杀人放火的事情他们也干得出来!

被自杀,这三个字不是平白说说的。

如果陈四海真的干出了什么大事情,那绝对是凶险万分,搞不好就会被自杀,或者发生什么意外。

听了朱由校这句话,陈四海不但没退缩,反而兴奋了起来。

他向前走了一步说道:“陛下,请把这件事情让臣来做,臣百死犹未悔。同时也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让陛下失望,一定把所有事情查清楚!”

朱由校看着陈四海,笑着说道:“那就好好干。”

“对了,朕把锦衣卫交给你,你和许显纯合作的不是挺愉快吗?这一次你把他带着,一来锦衣卫那边可以保护你的安全,二来动动什么人手让他们去做也合适。毕竟锦衣卫牵扯不大,很多地方都没他们什么事。”

“对了,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条件都可以提出来。”朱由校看着陈四海,笑着说道:“只要不太过分,朕都答应你。”

“陛下,臣想让一个人和臣一起去税务司。”陈四海也没客气,直接说道。

“让什么人去?”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你说说看?”

如果不是什么太了不起的人,朱由校就准备让他去了。毕竟在这个时候,陈四海需要人手也是正常的,事情终归是不好办。

“启禀陛下,陈要的是区大伦区大人。”陈四海连忙说道。

区大伦?

这个人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绝对的老顽固,海瑞海刚峰的弟子。

朱由校怎么都没想到陈四海要区大伦。

不过朱由校也能够理解,毕竟这种事情就需要区大伦这样的人来做。

就像当年海瑞在江南一样,即便是徐阶家的田那也是照收不误。管你谁是谁,只要违反了大明律法,干了坏事,往死里收拾你,东南总督胡宗宪的面子都不给。

“他要是过去的话,你恐怕又要做副手了。”朱由校看着陈四海,笑着说道。

“为陛下做事、为朝廷做事,官职不重要。”陈四海连忙躬身说道:“只要能把事情做好。”

第三零五章 参谋处(为盟主迪迪卡卡俱乐部加更)

看了一眼陈四海,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朕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回去把通政司的事情交割一下,然后就和区大伦一起去内部府成立税务司吧!”

“是,陛下。”陈四海惊喜连连,忙答应道。

等到陈四海走了之后,朱由校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同时又有一些犹豫。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不是现在就应该做。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朱由校心情不太好。

这件事情有些大,但是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做,毕竟这件事情牵扯太广,但现在真的是最好的时机;如果不做的话,或许以后都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想了想,朱由校揉了揉太阳穴,对陈洪说道:“你去把英国公给朕找来。”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就脚底抹油去找人了。

事实上,朱由校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成立一个类似军机处的衙门,把勋贵的势力重新利用起来;同时也给文官找点事做,别让他们总把矛头指向内部,从外部给他们一点压力。

朱由校打算利用这一次的机会,也算是给勋贵一点奖赏,好好的安抚一下他们。除此之外,也算是拉拢和分化一下勋贵。

接下来陈四海和区大伦那边想必能查出一点东西来。这两个人不是应付差事的人,肯定会把事情好好做,那么就会查出一大批勋贵和勋戚的不法之事,到时候自己也要严惩他们。

整肃勋贵和勋戚,已经到了势在必行的地步。

但光整肃不奖赏,会失了人心,下面的人人心惶惶,很多事情就不好办,所以要给一些好处拉拢一下。

这个准备新成立的军机处衙门,就是朱由校给的好处。

只不过朱由校也有一些担心,那就是勋贵们愿不愿意做?

如果勋贵们不愿意做,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很糟糕,赶鸭子上架不是办法;如果他们愿意做,那么就好很多。

所以,朱由校才要问英国公,这位军方的首领。如果英国公愿意的话,勋贵和勋戚那边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否则还是有很多麻烦。

很快,英国公就来了。

英国公的心情还算可以,今天的朝堂议事虽然谈不上大获成功,但也破坏了文官的企图。

我可以不成功,但是你也不能成功。英国公就是这么想的,现在他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了。

“臣参见陛下。”见到朱由校之后,张维贤连忙躬身说道。

“好了,爱卿免礼吧。”朱由校看着张维贤,笑着说道:“今天把爱卿找来,是有一件事情想和爱卿商量一下,想听听爱卿的意见。”

张维贤愣了下,恭敬的说道:“陛下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朕想恢复大都督府的旧制,想听听爱卿的意见。”朱由校语气平淡的说道。

但就这么一句平淡的话,却在张维贤的心里面掀起了惊涛骇浪。

并不是因为其他的,而单单是因为大都督府这四个字。

所谓的大都督府,其实是太祖皇帝设立的。

那是在大明初年,仿宋代枢密院制度,中央设大都督府为最高军事机关,掌握全国军队,既有统兵权,又有调兵权。

洪武十三年,为分散中央机关兵权,避免“权臣握兵之害”,遂改大都督府为五军都督府,只有统兵权,而调兵权归兵部,两权分离。

在文官方面,太祖皇帝废除了丞相;在武将方面,太祖废除了大都督府。正是因为这两个政策,才加强了太祖皇帝的权力。

这个大都督府的衙门也仅仅存在了20年而已,大明朝200多年了,根本没人再提过这个衙门。

所有人都知道,当初这个衙门为什么被废除。

现在陛下居然要重新设立大都督府?

陛下是怎么想的?

张维贤知道陛下在此时询问自己,搞不好这大都督府的大都督就是自己了。这怎么能够让他不激动呢?

可是张维贤的心里也很迟疑,因为这件事情太大了,他坐上去可能会烫屁股。

那真的是一个架在火上烤的位置。难道陛下只是试探一下自己?

可是试探自己,犯不着用大都督府来试吧?

“今天只是君臣私下商谈。爱卿有什么话,但讲无妨。”朱由校看着张维贤,笑着说道。

张维贤听了这话之后,迟疑的说道:“陛下所说的大都督府,可是洪武年间的大都督府?”

听了张维贤的问题,朱由校没有说话。

自己自然不可能恢复洪武年间的大都督府。

当年太祖皇帝朱元璋废除了大都督府,为的就是加强皇权。自己要是重新设立大都督府,那等于在开倒车。

之所以提大都督府这几个字,无非就是借一个名字罢了。

大都督府设立的用意,其实就是从文官那里分权,把一部分权力从文官那里拿回来,尤其是在内阁那里的权力。

朱由校也不可能让大都督府成为另外一个内阁。

朱由校看着张维贤说道:“并不是那个大都督府。”

“那陛下所指的是?张维贤小心翼翼地问道。

“与其说这是大都督府,不如说是另外一个内阁,只不过这个内阁统管的是军事,为朕参谋军机,战时调配各地衙门,加快速度和效率。毕竟军情如火,现在的体系太过孱弱,速度也太慢了。”

听到朱由校这么说,张维贤不但没有失望,反而激动了起来。

如果是原本的大都督府,张维贤还真的害怕。

要知道,大都督府的第一任大都督那可是朱文正,太祖皇帝的亲侄儿,可以说是战功赫赫,可是最后落得了一个什么下场?

幽禁至死。

大都督这个位置简直就是一个烫手山芋,看起来风光,可是上去了就容易死。

自己现在是大明勋贵第一人,家族传承了200多年,可以说是荣宠之极,地位也非常的高,根本没必要接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如果为了一个大都督葬送了家族,那可真的犯不上。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张维贤根本不敢接这个大都督。

但是陛下所说的就不一样了,此时的大都督府与内阁的性质相同。

当初内阁成立的时候是什么性质?

不过是陛下的参谋机构。发展到如今,权力可是大的很。

如果在军方也这么搞,那么这个大都督府可是很厉害的。自己在这个位置上不担心被处置,而且还能有很多的权力,这就很关键了。

于是张维贤定了定心神说道:“陛下,臣觉得陛下说的有道理。不过臣觉得有一点不太合适。”

“哦,哪一点不太合适?”朱由校问道。

“回陛下,臣觉得叫大都督府不合适。如果要叫大都督府的话,可能会让人联想到以前的大都督府。”

“但这就是一个新衙门,没有必要用原来的名字。一来,叫一个新名字,可以让人有一个新的感触,取万象更新之意。”

“二来,不叫大都督府,也免得让一些人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毕竟这是太祖皇帝当年废除掉的。所以臣觉得可以换一个名字。”

朱由校看着张维贤,感兴趣的笑着说道:“那爱卿以为什么名字比较合适?”

“回陛下,既然是参谋军务,那不如就叫参谋处吧?”张维贤看了一眼朱由校,小心翼翼的说道:“唐代后期,军中便有参谋一职,不过多为节度使私人雇佣。”

“既然陛下想找一些人来参谋军务,那么不如将其列为常设,在百官之中选择能征善战之人,入主参谋处为参谋。”

“此名简单,让人一听就能够明其意,同时也能够让人知道这只是为陛下参谋军机之所,而不是什么统兵调兵的地方。”

朱由校颇为诧异的看了一眼张维贤,真没想到他居然能够想到这个名字。

事实上,这个名字一直在朱由校的内心之中。当然了,除了参谋处之外,朱由校还有其他几个名字,比如最直接的军机处。

不过相比起来,参谋处好像更要高大上一些。

想了想,朱由校说道:“如此,那就叫参谋处。爱卿既然有想法,那就回去写一个条呈然后送上来,咱们君臣再商议。”

“是,陛下。”张维贤连忙答应了一声。

“那行,你去吧,这件事情要尽快,马上就要过年了,总要有个结果。”朱由校看着张维贤,语重心长的吩咐道。

“陛下放心,臣回去就弄。”张维贤连忙躬身说道:“臣告退。”

对于大明的朝局,张维贤是再清楚不过了。这年头你的权力大小看的不是你的官职,而是你与皇帝的亲属远近。

那些太监是怎么起来的?

还不是因为跟皇帝的关系好?他们能够每天见到陛下,搬弄起是非的都比别人要方便。

如果这个参谋处能够成立,那就是随王伴驾的衙门。

内阁之所以权力大,一方面是因为掌控的权力,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是陛下的重臣。

如果参谋处能够跟在陛下身边,虽然刚开始可能不太有权力,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得到陛下的信任更多,权力自然也就来了。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张维贤看得很清楚,这也是为什么他否定了大都督府的名字,改叫参谋处的原因。

大都督府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戳人心了。

参谋处就低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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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六章 元年结束了

看着张维贤离开的背影,朱由校转身对陈洪说道:“把这件事情放出去,注意搜集一下大臣们是怎么说的,明白吗?”

“皇爷放心,奴婢明白。”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

接下来的日子里,朝廷上下还算平静。事情决定了以后,剩下的就是操作,反而变得简单了不少。

区大伦和陈四海都是有能力的,组建一个衙门不费什么力气,现在已经开始组织人手丈量土地,好按照土地征税。

同时,他们两人也对勋贵和勋戚开始了摸底,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少田地,这些田地都是怎么来的,还想方设法把勋贵勋戚隐藏的土地给挖出来。

除此之外,还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成立参谋处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各处也都有了大概的回复。

对于设立参谋处这件事情,勋贵和勋戚那边欢欣鼓舞,文官这边倒是有些反对,不过反对的声浪并不是很强,因为参谋处比较不那么引人注意。

陛下需要人参谋军事,所以才成立了这么一个衙门。虽然是在分内阁的权,而且是在扶持勋贵和勋戚,可是这件事情还真就不好反对。

毕竟之前勋贵和勋戚已经拿出条件,人家愿意纳税了,陛下设立新衙门也是给他们个好处安抚一下。

如果这都不同意,就有些过分了。所以文官这边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反对的声音,但是却没那么强烈,主要是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很模糊。

自从朱由校掌握了朝堂之后,已经很难出现那种大批量的反对声音了。

经历过前面的事情,大家也知道该怎么和这位新皇帝相处,所以像之前跪谏的事情基本上已经不太会发生了。

很多人自命清高,觉得朝廷要完了,直接辞官回家了。这样的事情,这段时间也不少,只不过不太有人在意。

朝廷少了谁都能转,你不想当官,有的是人想当。

现在的情况就这样。

在这样的氛围中,大明朝终于迎来了新年。

这是朱由校在这个时代过的第一个年,原本还有一些期待,可是看到自己过年期间要做的那些事,朱由校就没什么期待的感觉了。

如果非要为这个过年总结一个字的话,那就是累。

除了赏赐朝臣、祭天祭祖,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朱由校果断的选择了退。

自己能不办的事情就不办,全都让张皇后来办。实在不行了自己才出面,不然绝对不出面。

即便是这样,朱由校也没有得到空闲。

很快就到了大年夜,朱由校在宫里面举行大宴,随后便带着张皇后回到了寝宫。

这些日子多少有些冷落张皇后,接下来要好好陪陪她。

朝廷上自然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因为早就放假了,也就没有什么事情来烦朱由校,日子倒也算过的安稳。

到了初三的上午,终于发生了一点事情。

朱由校看着急步跑进来的陈洪,眉头微微一挑问道:“看你这个样子,是有什么好事啊?”

“启禀皇爷,天大的好事情!”

说着,陈洪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双手将一份题本举过头顶说道:“皇爷,西南大捷!这是西南总督袁可立送来的捷报,西南打胜了!”

听了这话之后,朱由校猛地站起身子,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他连忙走过去,伸手将题本拿了过来,迫不及待的翻看了起来。

上一次的战报,说的还是奢崇明调集军队与明军战于建武(今四川省大坝西、兴文南)、长宁(今四川省珙县东)、珙县、宜宾、遵义一带,双方互有胜负。

这一次的捷报正是接了上一份的战报,孙传庭设疑兵于纳溪,佯为进攻,而主力由长宁突然进兵永宁。

戚元功与秦良玉的白杆兵连战皆捷,仅用了半个月克永宁,随后克蔺州(今四川省古蔺)。

奢崇明父子率余部败退水西龙场(位于四川省叙永县东南,今属贵州省),联合贵州安邦彦。

到了这个时候,奢崇明和安邦彦已陷入明军的包围之中。

一侧是袁可立的进剿,一侧是孙传庭的进剿。孙传庭也一改之前快攻的打法,改为稳扎稳打,逐步围剿,与袁可立配合的天衣无缝。

两个人谁也不冒进,就那么逐步推进小块分割,丝毫不给叛军机会。

随后袁可立和孙传庭两人分7路进军龙场,擒获奢崇明妻安氏、弟奢崇辉及叛军大学士、经略、丞相、总督等文官武将多人,斩首万余。

随后双方展开决战,奢崇明战死,安邦彦被俘。

袁可立在奏折之中写的很清楚,是不是需要回京献俘。

如果只是西南军队打的仗,那肯定不会回京献俘了。但是孙传庭从京城带了人马过去,他们也是要回来的,正好可以把那些人给捎回来。

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提议,想要回京献俘。

献俘,主要目的是为了夸耀武功、彰显国家实力。

但是西南献俘,还真就起不到这样的作用。

整个大明从上到下,从来就没看得起过他们。

即便把他们抓回来,京城的百姓可能也把他们当一个笑话看。所以如果不是袁可立他们回来,估计根本不会带着他们。

当然了,这个提议更大的目的是为了拍朱由校的马屁。

皇帝年轻,很容易好大喜功,这怎么说也是平叛了。

如果皇帝想要看献俘,那不是正好吗?自己这些人,还能多混点功劳。

如果皇帝不想看,那自己也只是提了一嘴。刚刚打了这么样的大胜仗,皇帝也不会说什么。

所以提献俘这件事情稳赚不赔。

对此,朱由校只能认了,说道:“传旨给袁可立,告诉他不用了,献俘也不过是劳民伤财。”

“是,皇爷。奴婢记下了。”陈洪连忙答应道,

虽然陈洪脸上表现的很高兴,又是恭喜又是贺喜,实际上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的边功,只不过是西南几个土包子造反,还能闹腾到哪里去?

对于这一点,朱由校是没办法改变了。

朝堂上下,对奢安之乱这件事情都不甚关注。

于是朱由校继续说道:“让孙传庭和戚元功回来吧。至于袁可立,什么时候把西南料理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那边的改土归流还需要他来做,让内阁给他拟旨吧。”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恭敬的说道。

“另外,袁可立递上来的报功单子,朕批了。告诉内阁,该给的赏赐不要吝啬,该花的钱也不要小气。前方将士用命赚回来的功劳,赏赐不能轻了。”

“另外告诉通政司的赵秉忠,让他派人盯着一点,这笔钱不允许被贪污。如果有人动了这笔钱,让他直接拿下。”

“是,皇爷。”陈洪再一次答应道。

“行了,你去办吧!”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

等到陈洪走了之后,朱由校摇了摇头,转身向寝宫里面走去。

在那里,张皇后还在等着自己。

这些事情交代下去就行了,不用自己太操心。不然的话,自己前段时间和臣子们斗智斗勇的功夫就全白费了。

做皇帝的要学会放权。

做的好了,给赏赐;做的不好,那就换人。犯了错误就处罚,这样才能够保证自己不累坏、活的长。

朱由校佩服的皇帝不多,但是很多他佩服的皇帝都累死了。

他可不想累死,他要保证自己的健康。

自己活着对这个国家意味着什么,朱由校心里面很清楚。

所以对于朱由校来说,保重身体很重要。

不能争一时之长短,要目光长远。

皇帝去陪皇后了,下面的臣子可就忙碌了起来。只不过还没开衙,很多事情做不得准,只能够先把准备工作做好。

很快日子就到了元宵节,年也就快要过完了。

虽然去年朝廷的事情比较多,但是整体上还算太平,百姓的日子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过得还不错,所以今年的元宵节格外热闹

朱由校原本想要溜出宫去的,结果被张皇后给拦下了。

“元宵节太乱,陛下不能出宫”这个理由实在是没有办法让人拒绝,何况张皇后还抬出了袁妃和田妃,一副要陪着朱由校过节的架势。

如此一来,就搞得朱由校更没有理由离开了。

过完元宵节之后,朝廷上的大部分衙门都恢复了运转,整个大明也开始正式苏醒过来。

一切事情都开始进入正轨。

今年朝廷的事情比较多,春天的第一个大事除了耕种之外,还有几个大事要准备。

比如勋贵们的田地普查,年前只是在准备,过了年就要正式开始,所有隐匿的田地都要清查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科举。

今年是大比之年,所有人都在看着。

这是朱由校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大比,可以说意义非凡。

除此之外,还有成立参谋处的事情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总之这个春天,大明朝似乎要动起来了。

无数人在谋划,

无数人在盘算,

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皇宫里面,

等着那位少年。

第三零七章 大比之年

阳春二月,草长莺飞。

这是一个美好的时节,京城之中一样的繁华,所有人在谈论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关于今年的科举。

历年以来科举都是大事情,只不过今年的主考官让谁都没有想到。

按照大明朝的规矩,科举的主考应该出自翰林院,或者出自礼部,但是今年却出自大明的皇家书院,这就让人有些怀疑了。

冯从吾这个人在士林之中的声望很高,但是近一年可以说是毁誉参半。

推广荀子的学说,单单是这一条,就已经足够他毁誉参半的了,这一次偏偏又做了科举的主考官。

所有人都在琢磨一件事情,那就是朝廷的风向是不是变了?

此时,在皇家书院门口的一个小摊前面,几个人正在吃饭。

其中一个人坐在右侧,身材壮硕,脸上留了大胡子,看起来有些老成,但实际上这是一个年轻人。

“建斗兄,你听说了没有,这一次去云南的军队要回来了。”

在这个人的另外一侧,一个年轻人看着大胡子男子,笑着说道“要不要找时间去看一看?你不是一直想看看朝廷的新军吗?之前也没有机会,这一次去看肯定能看到。”

大胡子抬起头,看了一眼说话的年轻人,笑着说道“你现在还有这个心思?这马上就要科举了,我们这些人恐怕不太容易啊!”

“你卢象升还担心这个?”另外一侧的一个年轻人也说道,脸上带着笑容,显然对大胡子卢象升信心十足。

“恐怕非议不行。”东侧的一个沉稳男人缓缓地说道。

刚刚提议去看军队的年轻人此时笑着说道“大哥,这是朝廷的事情,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非议也非议不到我们身上来。”

被称为大哥的不是别人,正是宋应升。

转头看了一眼弟弟宋应星,宋应升说道“时也运也命也,我们现在太突出了,一旦高中,到了官场之上恐怕也会备受排挤。如果真的外放为官,到了地方之上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听着宋应升的话,几个人顿时沉默了下来。

不过刚刚调侃卢象升的张余却说道“我倒不这么看,我反而觉得这是我们大展宏图的机会。”

“朝堂之上的事情,我多少也有一些了解,这一段时间朝堂上的事情不多。原本大家都以为今天开春之后朝局会有一些变动,可是你们也都知道,这段时间朝廷并不太平。”

“先是正月,河套蒙古入侵延安、黄花峪等处,深入六百里,杀掳数万人。巡抚张之厚、总兵杜文焕匿不上闻,被自己的手下密奏了。朝堂上下一片哗然,这件事情就耽误了一些时间。”

“二年二月初七日兖州府、济南府、东昌府地震。济宁州发生百年没有的大地震。初六日夜,郓城地震,有声如雷,地裂泉涌,鸡犬鸣吠,墙屋倒塌;巨野城垣雉堞倾倒过半,文庙庑舍皆坏;历城震声如雷,房摇地动。”

“这一次地震,波及了山东、河南等三省三十余府州县。朝廷上下正在筹措救灾事宜,可以说是一片忙乱,所以朝局到现在都很稳定。”

“原本还想着成立的参谋处,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勋贵清丈土地的事情虽然也在做,但是为了维持局面的稳定,很多事情都是小惩大诫、戴罪立功,更多的是罚银,这都是为了筹措赈灾银两。”

几个人都看着张余,听着他说话。

事实上在几个人当中,张余是唯一对朝政比较了解的,而且在这方面颇有天赋。他对于阴谋算计,那也是纯熟于心。

“可是这一次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宋应星看着张余问道。

“关系大了。”张余说道“从去年开始,朝廷就一直在推荀子的学说,当初为了什么成立的皇家书院,你们没忘吧?你们不会以为那件事情就完了吧?”

“当初可是为了天下所有的书院,可不是为了一个单单皇家书院。你们可别忘了,这皇家书院只是一个试点,这一次三省地震,朝廷赈灾,看起来没有什么关联,实际上关联大了。”

“我和你们说,这一次三省赈灾肯定倒一大批官员。凡是赈灾不利的,凡是贪污**的,这一次全都会被严惩。”

“我们这些新科进士说不定很快就会被放官。再加上西北的事情,我就和你们这么说,陛下肯定会重用我们,因为那些老旧的官吏已经让陛下失望了。所以我才说是我们大展宏图的时候。”

“一旦我们能够做出成绩,皇家书院必定名声大噪。到时候皇家书院肯定会被推出去,绝对不会再只有京城这么一家。所以这一次不但不是我们的危机,反而是我们的转机。”

“至于朝堂之上关于学说的争论,你们其实不用担心。荀子的事情提出了这么久,不还是现在的样子吗?”

“如果要是不行的话,早就不行了,根本不用等到现在。这件事情不用我们操心,我们做好自己就行了。”

几个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不过宋应升还是在这个时候问道“你怎么就敢肯定山东那边会出事呢?如果那些官员把事情做好了呢?”

听了这话之后,张余顿时就笑了,“那些人什么德性你不知道吗?”

“说他们尸位素餐都是轻的,整日里诗韵唱愁,口中也是子曰诗云,可是真的做事情他们都不行。何况这些年太平惯了,哪遇到过这些事?”

“就这么和你们说,这些人不但不会在救灾上上心,反而会贪污粮饷。去年朝廷查贪腐查的严,可是你们也都知道,只不过是在京城,顶多把顺天府算上,外面可都没什么感觉。”

“这一次的事情,他们只要敢伸手,陛下就会剁了他们的爪子。从朝廷的局势来看,陛下放宽了勋贵勋戚,显然就是为了山东几省的事情在做准备。”

“你就看着吧,今年有他们哭的!”

听了这话之后,几个人对视了一眼。

卢象升转头看着张余问道“那你觉得应该到什么地方去任职?”

张余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说道“你和我们不一样。建斗兄文武双全,比我们不知道高了多少。你最好的方向就是去军伍,最好是去辽东。”

“当今陛下编练新军那可是投了大钱的。小弟估算过,单单是去年下半年,陛下在新军之中投入绝对不少于万两。”

“花了那么多钱,练了那么多兵,你真的以为陛下闹着玩的?”

“当今陛下自从登基以后,澄清朝堂、稳固人心、编练新军,可以说是一直在做准备。你们以为陛下在准备什么?”

“萨尔浒之战以后,朝廷在辽东的脸都丢尽了,陛下这一次摆明了是要雪耻。”

“当年汉武帝打匈奴,有卫青、霍去病;现在当今陛下励精图治,必然是会对辽东开战的。等到平灭了建奴之后,陛下必然会向蒙古作战。”

“这一次西北那边打进来,陛下可是生了很大的气。巡抚和总兵敢隐瞒不报,这一次他们完蛋了。所以我觉得军伍最有前途。”

“如果不是我实在不擅长军伍,我都想往这方面发展了。建斗兄,你要好好努力了,说不定将来能进参谋处。”

听了这话之后,卢象升摇了摇头,随后说道“我们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这科举还没开始,我们还不一定考中,如果名落孙山,这些可都白想了。”

“你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面,我们这些人没有考不上的。”张余信心十足的说道“等我们中了之后,就是我们大展宏图的时候。”

四个年轻人在畅想未来。

皇宫大内,朱由校则是焦头烂额。

刚刚过完年,这就给了自己一份大礼。

地震,牵扯到了三个省的地震,这样规模庞大的地震,可以说是历史罕见。

幸亏自己去年一直在囤粮食囤钱,不然都麻爪了。即便如此,这钱粮还是不够。

三省赈灾,事情实在是太大了。朝廷上下全都忙了起来。科举、赈灾,一样都不能停。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朱由校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现在连喝茶的心情都没有了。

看了一眼着急忙慌跑过来的陈洪,朱由校眉头一皱。

陈洪这模样看起来简直就是要死的节奏,显然又不是什么好消息。

“又出什么事了?”朱由校看着陈洪,面无表情的问道。

“启禀陛下,是好事情!”陈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道“陛下,皇后娘娘有喜了!奴婢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听了这话之后,朱由校猛的就站起了身子。

自己有后了吗?

关键问题是明明是好事,你瞅你,你哭什么哭?!

朱由校恨不得一脚把陈洪踹出去,不过他也知道这叫喜极而泣。

“快快,前面带路,朕去看看!”朱由校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朝着张皇后的住所而去。

自己有后了,这可是大事情!

关键这是今年开年以来朱由校听到的最好消息,给阴霾的心情带来了一丝阳光。

朱由校怎么可能不高兴?

他非常非常的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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