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长歌》 第5章 明月弯弯照长街 魏郡军备器械司隶属魏郡兵曹,主要负责魏郡地方军的军备、将士服装、兵器、战时工程器具、城墙防御物事、兵力防御分布图等物件的管理、维护和更换,乃魏郡重要军事要地。 军备器械司坐落于邺城北安平大街,两棵胡杨高大挺拔的矗立在大门两侧。司衙门前数名侍卫站立两侧,一手叉着腰部,一手紧握钢刀,面无表情,一片肃穆。 “贼曹奉命查案,胆敢阻挠者杀无赦!”王黎一行飞奔而至,火速跳下马来,将马缰随手一扔,便往司衙中疾奔而去。 众人进入司衙,只见司衙中人来人往,烛火高照,王黎手按配剑,一声厉喝:“兵曹副指挥使万剑何在?”声若惊雷,震得堂上檩梁灰尘簌簌直落。众人一愣,鸦雀无声。 片刻,一名身着官服的吏员走上前来,拱手道:“敢问大人可是贼曹掾王参军?我兵曹与贼曹向来互不干涉,却不知王参军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王黎哼了一声,孙才已举着令牌高喝道:“兵曹副指挥使万剑涉嫌谋杀金曹掾贾安,我等奉命捉拿此贼!” “啊?参军大人,那万剑今日告假不曾前来。” “搜!” 王黎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大手一挥,众卫士散入衙中。 见孙才等人里里外外搜了一刻钟,也不见万剑踪影,王黎面沉似水,冷哼一声,一行人鱼涌而出。堂中众人只觉得脖子飕飕发凉,待回过神来,门前马蹄声已渐渐远去。 王黎等人离开不久,军备器械司隔着一条街的地方,“砰!”的一声,一道烟花直冲霄汉,在夜空中绽放,转瞬间化为点点光芒四散而开,恍若朵朵盛世莲花。 王黎冷笑一声回过头来,看着半空那朵朵烟花,眉毛一扬,双腿一夹,胯下红马如同流星般没入黑暗中。 …… 邺城南永丰大街平安坊,一三十许的男子一袭黑衣,站在院落中望着夜空中渐渐消失的烟花,一手勾住墙头,腰部一拧已翻身骑在墙头上,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看着越来越亮的火光,冷冷一笑,仿佛山野间的夜枭。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明月弯弯照长街,嫦娥姑娘透过婆娑的枝叶,给邺城的街道披上一层斑驳的银纱。可惜只有明月,没有美人,陪伴自己的也只是胯下的战马和孙才等人。 王黎看了一眼渐渐升起的明月,一颗心却提了起来。从贾府到兵曹军备器械司,再从城北安平大街至城南永丰大街,时间已悄然流逝一个半时辰。 他还有一个约会,所以他心急如焚,如渴骥奔泉般急促,只怕再稍微晚点,那人已杳然远去。 当然,与他相约的并非“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情人,也绝非“莲动下渔舟”的佳人,而是一个男人,不折不扣的男人,兵曹副指挥使万剑! 五骑人马手执火把,从远处飞奔而来,尚未至大门,便听一声大喝“都闪开!”,王黎已纵马越众而出,手中长剑一挥,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一道明月已击在大门之上。 明月虽还晦暗,剑光却如明月。 大门轰然打开,王黎一众已疾步跃了进来。前门、中门、后门,耳房、厢房、中堂,前院、中院、后院,众人如蝴蝶般穿梭其中,但见庭院幽幽,火把煌煌,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又被走脱了? 想起那半个时辰前燃起的烟花,王黎皱了皱眉,摸了摸堂中案桌上的铅釉陶茶盏,却觉茶水未凉尚有余温。一个箭步已窜出大堂,左脚在院中一蹬,一个纵身,只见墙面迎面而来,暗提一口气,右脚在墙面上顺势一踮,飞身站在墙头。 站在墙头之上四下打量,四周昏暗,只有小巷不远处一道黑色身影正向巷口疾奔。 “哪里去?” 王黎气运丹田一声大喝,脚尖一踮,如猿猴般在高墙和坊市间来回奔纵。顷刻间,已渐渐赶上,却见那人影抬头冷笑一声,脚下一蹬,仿佛一条游鱼悄然转入巷口隐匿不见。 巷口正好在永丰大街与平安巷交界处,而前方十数米却正好是清河巷。王黎眉眼一扫,已发现黑影竟绕到清河巷,难怪刚才竟失去他的踪影。 王黎双脚奋力一蹬,宛若大鹏展翅,从屋顶直扑街心。刚刚落地便听得身后一声大吼“何方宵小,竟敢夜间破禁?”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和兵戈声从后传来,只见一队骑士转瞬即至。 定睛一看,却是魏郡兵曹指挥使和琳。和琳率众迅速来到王黎身前,借着火光一看,迅速滚下马来,稽首说道:“王参军?卑职和琳见过王参军,今夜乃卑职巡城守禁,适才见参军一人独行还以为有人犯了宵禁,冒犯了参军,还请参军见谅!” “和指挥,闲话少叙,本曹正追踪贼子,还请麾下兄弟火速让开,切勿误了本曹大事!”王黎瞪了和琳一眼,正待离开。 却见和琳嬉皮笑脸、一脸谄媚上前拉着王黎说道:“大人,您可千万别误会,有什么事您让小的效劳即是!” “是吗?”王黎似笑非笑的看了和琳一眼,却听得身后一声战马嘶叫,正是自己的枣红马。王黎嘴角一扬,一声激越的口哨声乍然响起,那枣红马听见主人的呼唤,一声长啸,如一团火焰一般从远处飘了过来。 王黎一脚双腿轻轻一曲一纵,跃上战马,回头看了看已渐近的孙才、周康、赵五和刘七四人,朝孙才和周康二人使了个眼色,见二人拔马沿着永丰大街尽头走去,渐渐没了踪迹。这才转头向和琳笑道:“既然和指挥愿意效劳,就请和指挥和本曹一起前去看看。” “得嘞!”和琳迅速跨上战马,得意洋洋的朝着麾下士兵喝道,“兄弟们,王参军命我等协助捕贼!若是能够拿住此贼者,本指挥今夜请他去落红阁喝花酒!” 众骑士“嚯嚯嚯”的嗷叫着,纷纷上马,随王黎往清河巷疾奔而去。 远远的只见一条黑影正向前飞奔。 眼见这黑影即将跑出巷口,却听得巷口外两声马鸣,巷口处转出两骑人马。黑影止步往后扫了一眼,身后巷口已被一队骑士封的严严实实。黑影大吃一惊一声长啸,一把弯刀带着破空声脱鞘而出,漆黑的刀鞘,漆黑的刀柄,漆黑的刀身,借着月夜淡淡的银辉,如一团墨一般泼向两骑。 孙才和周康相视一眼,双脚一蹬,二人已跳跃马下,手中长刀齐齐向黑影挥去。 看见三人交织在一起,王黎大手一挥,众骑士已飞奔过去,将三人围在中央。 王黎心中大定倒也不在着急,慢吞吞的跨着战马,瞥了一眼和琳问道:“和指挥,你可知本曹此次所擒何人?” 和琳拍了拍马脖子哈哈一笑,长鞭直指黑影,说道:“不管他是什么人,在下知道只要王参军出手,那人定是犯了十恶不赦之罪。大人要不要在下助两位兄弟一臂之力?” “好啊,那就有劳和贤弟拿下这万副指挥使了!” “没问题,包在小弟身上,和某正愁没事干,这就让兄弟们一起捉拿此贼,保教还大人一个活生生的万副指挥室使!”和琳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口,脸上突然一愣缓过神来,诧异的看着王黎,“万副指挥使?大人,你说这贼子是我兵曹副指挥使万剑?” 王黎点了点头,笑着看着和琳说道:“怎么,和贤弟是在质疑本曹吗?本曹听说和贤弟与万副指挥使私交甚厚,好的同穿一条裤子可有此事?” 和琳抬起头来,讪讪一笑说道:“大人说笑了,这万副指挥使虽然乃在下下属,但在下与此人并无深交,什么私交甚厚,同穿一条裤子都是外界乱说而已,不足为信,不足为信!” “哦?那不知和贤弟打算协助愚兄大义灭亲呢,还是徇私纵匪?” “哈哈,当然是大义灭亲了!”和琳哈哈一笑,笑声戛然而止,一张脸如苦瓜般看向王黎,“大人,这万剑与在下真无任何干系!只是这万剑究竟所犯何事?能否告知在下?” 王黎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的瞪了和琳一眼,“和大人这么关注案情,莫非想给万剑脱罪不成?” “不敢不敢,大人稍息,且待在下前去捉拿此贼!”见王黎的神色,和琳顿觉身子一矮,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纵马飞至圈中,长刀一指趾高气扬的喝道,“万剑贼子,你身为我兵曹副指挥使,竟敢勾结贼子?我大军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黑影一刀挡住孙才、周康二人的联手攻击,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来,正是魏郡兵曹副指挥使万剑。 万剑喘了一口气,蔑视了和琳一眼,笑道:“切!就凭你这狗官?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配与老子比试?” “你!你这恶贼,胆敢对本官不敬!” 和琳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哆哆嗦嗦的指了指万剑,不顾众人的神色,脚下一夹拍马上前,长矛一挥,一道寒光向万剑飞去。 月亦寒,光亦寒。 寒光还未及万剑身前,就听得万剑一声厉喝:“看我九天十地暴雨梨花针!” 那万剑一剑打断矛影,从怀中掏出一物怦然砸在地上,地上腾地升起一团白色尘雾,以万剑为中心四面八方飞散开来,众人纷纷四散躲开,掩嘴直咳,待抬起头来,那万剑竟已全然看不见,方圆十来米白茫茫一片。 和琳一阵惊愕,却觉长矛骤然一沉,一人已在长矛上一踮,跃向半空。 万剑踏上高墙,举目四下,只见众人尚在白雾中纷走躲避,啧啧一笑:此次老子离去恰如游龙入大海,鲲鹏在天涯,看你等如何找我? 陡然心头一震,头顶传来一声大喝,如雷贯耳: “万剑,哪里去!” 第6章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未篡谦卑时 万剑跃上高墙之时,脑海中还想着游龙入大海,鲲鹏在天涯。可惜,大海尚远天涯更遥,明月却近在咫尺。 王黎一声厉喝,一道明月从天而降。 那明月在眼中越来越近,丝丝光华清晰可见,凄凄寒意让皮肤直起鸡皮疙瘩。 万剑来不及持刀格挡只得横臂身前。蓦地一阵刺痛,如相思般一阵刺痛,相思入骨,明月亦入骨,身子和胳臂已然两分。断臂处血花四溅,一声惨叫,万剑已仰天跌倒,渐渐没入巷底尘雾之中。 却见尘雾中兀的冒出一段矛尖,那长矛已从万剑背心而入,将万剑刺了个对穿,胸前血流汩汩,矛尖殷红一片。 尘雾渐渐散去,王黎跳下高墙冷冷的扫了和琳一眼,和琳不禁打了一个寒蝉,支支吾吾道:“大人,适才在下被…被那尘雾迷了眼,只是下意识的…挺矛而已。” 下意识的吗?特么的,这线索就这样给断了! 王黎心里骂了句脏话,看着横挂在长矛的万剑,冷然说道:“是否王某还要庆幸掉下来的不是自己,否则现在躺在你面前的就是我了是吧?” “啊,不会…怎么会?大人金刚护体,断不会如此!”和琳急急的摆了摆手,赔笑道。 王黎摇了摇头,虽说贾府一案真凶已经伏诛,贾府阖家上下的安危警报业已解除,可这万剑显然并非幕后之人,一百二十石的盐和四百石的铁,区区一人如何能运走? 哪怕此人是魏郡兵曹副指挥使,哪怕此人手握重兵,执掌城门防守及盐铁押运诸事。从计划的制定到盐铁转运,守城士兵、兵曹甚至魏郡官员又有多少人参与此事?王黎一无所获,但可以肯定的是,万剑身后必然有一张更大的网! 按贾老爷子的说法,这万剑乃太平道中人,那么这网中又有多少太平道人?整个魏郡又有多少太平道人? 遗憾的是,万剑已死的不能再死了,死人是不能开口说话的。 明月也爬到半空,夜雾渐渐升起,在月光的照射下,氤氲蔓延,仿佛给邺城笼罩了一层薄薄的帷幕。 王黎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万剑,又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和琳、孙才、周康及众骑士,也不知晓其中是否还有太平道人,只觉得这一切都恍若此时的邺城一般,眇眇忽忽,隐隐绰绰。 在万剑身上搜索了一下,发现并未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甚至那本《九章算术》也不在其中。想必已经被万剑毁掉了吧,王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孙才四人说道:“你们将这尸首收回贼曹司衙,就回去休息吧!” “诺!”四人应声抱拳。 却见和琳仍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王黎在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和琳,抱了抱拳说道:“今夜虽说没有捉住活的万剑,却终究没有让他逃脱,有劳和指挥和众位兄弟了。就烦恼和指挥代王某请兄弟们喝个酒,王某就此别过!” 和琳讨好的走上前去,一把接过银子小心翼翼的揣到怀中,仿佛那并不是银子,而是一方开国玉玺般,生怕磕了一下,脸上挤出一朵朵花儿,谄媚的问道:“大人可要一起去喝一杯?” “不去了,还得回家陪阿母呢!”王黎摆了摆手,一跃跨上战马,双腿轻轻一夹,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 …… 明月高悬,银辉泻地。 王黎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已是子夜时分。 王黎的家在邺城南永丰大街甜井坊,占地约半亩的三进院落,还是王黎任职魏郡贼曹掾后托人典买的,因是典买,两万钱上下,按王黎目前的工资秩三百石,算下来一年有九万到十万钱,所费倒也不多。此时已近深夜,院中却还传来轻轻的咳嗽声和说话声。 虽然今夜的任务并不算成功,虽然将来仍然是一团迷雾,但他听着院中那熟悉的声音,看到门口灯笼散发出的淡淡红光温暖而又光明,负面情绪早已悄然散去,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也一片温馨。 王黎当然并不是王黎,而是来自一千八百多年后的黎儿。他不过是当了一回英雄,就被雷电带到了这里,带到了东汉辽东王家。当然来的也只是魂魄,这是个玄幻却又难以解释的现象,或许在那闪电末端就连接着时空黑洞,谁又知道呢? 他借着雷电之力,打算携带九天气势君临天下,却一样迷茫和惶恐,命运容不得他有丝毫的反抗,就将他附身在孝顺却又懦弱的王黎身上。度过了几日的病床生活,如果不想继续看着名义上的母亲整日里一筹莫展、以泪洗面,他就只能承认自己就是王黎,辽东王黎! 只可惜,他来的这个时代,是大汉最黑暗的时代,甚至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时代,如果他不想被人吃掉,那么就只能吃人。于是他摈弃了原来王黎身上的懦弱,当街拔刀,见义勇为。于是他成了邺城的英雄,也成了魏郡贼曹掾。 一阵唏嘘,王黎来到门前,轻轻拍了拍,一张清秀的小脸蛋从门缝中探头出来,旋即打开中门,惊喜叫道:“是少主回来了!” 王黎怜爱的抚摸着小姑娘的头:“至儿,你怎么还不休息,阿母睡下了吗?” 至儿名唤夏至,当初王黎当街仗义杀人,以一己之力救下的正是至儿一家。而夏家也因此变故,家当器物尽皆损坏,身无恒产,一家老小四口贫无立锥之地,嗷嗷待哺,适逢王黎典买新居添置仆役,遂举家托身府上。 至儿恰至总角尚未及笄,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头顶扎着两个小结形似羊角,小脸蛋上挂着一弯浅浅的月牙,仰头答道:“夫人还未就寝,正在堂屋缝补少主的靴子。至儿也不困,至儿还要和阿母陪着夫人等少主呢。” 东汉末年男女大防倒不为甚,更何况至儿年纪尚幼,心中一暖,王黎轻轻刮了刮至儿的鼻弹,牵着至儿轻快的向堂屋奔去。 堂屋正中摆放着一张楠木桌几,四周围放着几张小枰。桌几上两支铜灯摇曳着火光,虽不昏暗却也不甚光明,一个中年妇人危坐正堂之上,身着一件枣红曲裾,直系淡黄腰带斜披白色襦衣,一手握着靴子,一手捏着针线。妇人面容苍白,樱唇琼鼻,姿态端庄,年轻的时候定然是名闻乡里的大家闺秀,只是额头上浅浅的皱纹让她看上去也不再年轻。 旁侧则陪坐着一个老妪和年过及笄的少女,王贾氏与那老妪两人不时低语,少女脸蛋一阵通红。 “阿母!” 王黎疾步上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才直起身来将妇人手中的针线靴子放在桌几上,拉起妇人的手,坐在一旁小枰道:“孩儿不孝,又劳阿母久候了。只是孩儿如今是官身,督查郡县贼曹,郡中捕盗、查案诸多事务繁杂,还请阿母务必爱惜身体,以后早些休息,切勿再等孩儿了。” 王贾氏拍了拍王黎的手背,慈祥的看着王黎,说道:“黎儿,娘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哪有那么孱弱,为娘也只是一时睡不着而已。” “夫人,您也忙活了一天了,既然少主回来了,您也早点息着吧!”夏妪见是王黎回来,微微屈身道了一个万福,拉着至儿自去左厢房休息。 “阿母,可是还不习惯?要不明日孩儿去牙行看看,寻两个乖巧的丫头回来服侍您?”王黎轻轻的扶着王贾氏越过堂屋后门,来到后面的耳房前。 “何至于此?为娘又不是七老八十,刚才只顾着和夏妪聊着她大姊的事来呢,不觉就已经夜深了。”王贾氏点了点王黎的额头,叹了一口气,脸色渐渐沉凝,眼神中带着一丝落寞和不安,“自你阿翁离开后,这么多年为娘还不是一个人将你带大?也不知你阿翁现在在哪?是死是活!” 如今虽不如当初汉高祖时官府允许甚至鼓励人口买卖1,但这几年大汉党锢之祸,风雨飘摇,天灾人祸更是不断,逃难灾民卖儿鬻女,私相授受非常普遍。不过王黎心理终究还是迈不过那道坎,既然王贾氏不愿意,他倒也不再坚持。 至于阿翁,原来王黎的记忆中也不曾见过几回,更何况来自千年以后的黎儿,更是一头雾水。 王家在辽东即非大姓,更非士族门第,甚至在王黎四五岁的前还一度隐居山林。可阿母日常行事一副名门大家的模样,阿翁又是怎生婚娶的呢?而且这么多年来,王家的大门也不曾见阿母的亲戚登门往来。 当然,更离奇的是阿翁临走前居然给王黎留下了一本内功功法及剑谱,功法乃是《庄子心经》,而剑谱却正是王黎一直修炼的《白云十三式》! 想到这个便宜老爹,王黎突然觉得原来这个老爹竟也是一团迷。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绪万千,王黎索性起身,翻开《庄子心经》按图索骥,打坐练功。 慢慢的心神渐定,体内真气宛如窗外的银辉一样滋润和温养着经络。一道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身前,案桌上的铅釉陶茶盏在月光下反射着如玉的光辉,雪白如银,暗红似血,恰似和琳刺穿万剑那一瞬间,刺目而森寒。 “适才在下被…被那尘雾迷了眼,只是下意识的…” 脑海中猝然想起和琳的解释,王黎心头蓦地一震,堂堂一郡兵曹指挥使,行走行伍之间,竟会因为一团白雾失去方寸,下意识的将万剑刺个对穿,还恰巧就在那心脏之处? 和琳那张时而阿谀奉承谦卑惶恐、时而趾高气扬气急败坏的面孔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未篡谦卑时! 王黎心中一惊,推开窗户脚下一个倒钩,已翻身跃上房顶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中。 注释: 1西汉人口买卖:《汉书货食志》记载:高祖乃令民得卖子,就食蜀汉。 第7章 九章算术 夜雾如纱,明月似水。 和琳与众人在落红阁大醉一场,谢绝了众人的护送,独自一人摇摇晃晃的回到家。 关上院门,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双眼微微一闭,两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掉在尘埃之中。再次睁开眼,眸子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点醉态? 朝一旁的老仆摆了摆手,和琳只身走进书房,掩上大门插上门栓,推开窗户朝院落四周打量了一下,又紧紧的合上窗户,用燧石点燃蜡烛,这才靠着胡椅坐下,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 那书竟然是一本《九章算术》! 《九章算术》是中国古代的数学专著,《周髀算经》、《海岛算经》、《张丘建算经》等九部著名数学巨著并称为“算经十书”,乃我国古代数学的高峰。魏晋时刘徽为《九章算术》作注时说:周公制礼而有九数,九数之流则《九章》是矣。 《九章算术》包括:方田、粟米、衰分、少广、商功、均输、盈不足及勾股等九章,其中勾股定理直到后世在高等数学及其他学科中都有广泛的应用,乃“几何学之基石”。 只是这和琳乃一郡兵曹指挥使,不研究兵法战阵,不琢磨军需兵备,却抱着一本《九章算术》爱不释手,莫非他还打算改行研究数学做一名数学家? 和琳将书放在案桌上,小心翼翼的一页一页的翻开,从书中抽出几张“蔡侯纸”,却将书轻轻阖上,靠在椅背上拿着那几张纸在烛火下仔细的端详。 “……” “五月初九,盐拾叁石,铁矿廿玖石。” “六月初一,盐拾伍石,铁矿廿柒石。” “七月初七,盐拾玖石,铁矿卅壹石。” “……” 纸上并未写着勾股定理之类的东西,反而记录的是光和六年魏郡盐铁亏空事项,正是贾安秘密记录下来的盐铁亏空疏,原来此书赫然便是贾安所藏之《九章算术》。那万剑自知不得逃脱,趁白雾弥漫之际,竟已将书籍悄悄的交给了和琳。 和琳长舒一口气,将纸置于火烛之上点燃,纸尖渐渐腾起一圈烟雾,恍似一张狰狞的脸孔,在半空缭绕盘旋,良久方散去。 眼见那纸慢慢烧成一撮白灰,和琳这才拍了拍手,和衣躺在床上:“幸好那贾安已死,账目未曾泄露出去。万兄弟,你英灵未远,你一定要看着愚兄,愚兄不久就让王黎那厮下来陪你!” 见和琳已安然入睡,房顶上一道身影起身打了个哈欠,嘴角轻轻一扬,几个纵步,如幽灵般融入夜色里。 …… 翌日清晨。 洗完手净了净脸,王黎来到堂中,早餐却早已摆放在桌几上,两碗粟米粥,一盘肉脯,一碟水煮菘菜,还有一碟酱腌芦菔。 菘菜,也就是大白菜,古称“菘菜”,又名结球白菜、黄芽菜或包心白。而芦菔,则是一种白萝卜,北宋文豪苏轼当年还为此专门写了一首诗《撷菜》,诗曰中:秋来霜露满东园,芦菔生儿芥有孙。我与何曾同一饱,不知何苦食鸡豚。 “阿母!你昨日和夏妪在聊什么呢?”危坐小枰,端起一碗粥,夹了几片肉脯,拌着菘菜和芦菔几口就已下肚,不得不说,这天然的食物就是爽,虽无多少调料,却是清新爽口,王黎不顾形象的拍了拍肚子,问道。 “慢点吃,慢点吃,你总是这么着急干甚,又没人和你抢?”王贾氏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才转过头看了看身旁服侍的少女,笑道,“和你夏妪说的自然是这丫头的事情了。” 少女自然是至儿的阿姊,唤做夏蝉的姑娘,也就是当初被王黎救下的女子。夏蝉听见王贾氏的话语,眉眼半敛,脸上浮现出一层红晕。 “她阿母昨夜正和我聊起她的婚事呢。说是昨日晌午,隔壁马家老妪上门替人向她提亲。”王贾氏突然正色说道,“黎儿,夏翁一家虽已托身我王家,但家中的情形你已尽悉,除我母子二人及夏翁一家外,家中悉数也无他人,蝉儿去年就已及笄,你可不能误了人家。” “阿母说的是,既然夏伯和夏妪已经谈妥婚娶,那纸卖身文书自当归还。不过,阿母,既然是我王家的喜事,我们是否应该置办些嫁妆呢?”王黎瞟了一眼一旁手无足措的丫头,点了点头笑道,“当然,相比此事,孩儿更好奇的是究竟哪一家男儿竟能抱的蝉儿归呢?” “你莫取笑蝉儿了。”王贾氏笑了笑,解释道,“是如意坊裴家铺子的裴家二郎。蝉儿阿翁说,裴家二郎模样甚是周正,老实本分,委实可托终身。” 裴家二郎?好像是叫裴续吧?这个人王黎倒是有些印象,就住在城南永丰大街如意坊,与王家仅隔一道坊。父母早亡,与兄长裴继相依为命,兄弟二人在如意坊操持了一家山货铺子。 裴继主外,常年奔走于山间草林,负责山货、野豕等货物采买。裴续主内,打理铺子买卖一切勾当。裴家能有今天这般模样多赖兄弟二人相互护持。 不过说到老实本分,王黎暗自一笑,老实未必是真,侠气倒是有几分,当初王黎营救夏家的时候,这个裴续就站在身后摇旗助威。莫不是那个时候就看上了人家夏大姑娘吧? 王黎用完早饭与阿母闲聊了几句,就见钱乙、朱彤、唐庆及孙才、周康五人联袂来到府中。 “一大早就赶回来,还没用过早饭吧?贾宁的毒解了吗?”王黎将众人迎到书房,示意众人在案桌旁坐下,呈上一盘肉脯和两例果脯,问道。 钱乙等人嘿嘿一笑,抓起肉脯和果脯就往嘴里塞,一边说道:“大人,那异人果然是杏林国手,在下给宁儿用完药,一夜间宁儿已经痊愈。” “恩,那你可知那异人可有什么徒弟或者亲朋也懂那子午断魂香吗?” “当年与那异人交谈之间,并未听那异人提及过徒弟,所以卑职并不确定。”钱乙回忆了片刻,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惊疑,“大人,你的意思是?” 王黎点了点头,说道:“据你所说,这子午断魂香居天下十大奇毒,其药方必然非常珍贵,并非随便什么人都能拿得出来。既然那异人知晓其药方,而万剑已死,那么从那异人身边的亲朋或徒弟着手,或许能找到什么不为我们所知的线索!” “大人,你不说,卑职也打算向你主动请缨,去调查一下这子午断魂香的来源。”钱乙嘿嘿一笑,又抓过一片肉脯塞在嘴里,接过王黎递来的凉白开,灌了几口,打了一个饱嗝,接着说道,“卑职听说那异人现今正在我冀州,卑职用过饭就去找寻!” 王黎将昨夜的事情与众人说了一遍,听得座中一声怒吼:“此等狗贼不思为朝廷尽忠,安抚黎民,竟敢与贼人勾结狼狈为奸,实在该杀!” 周康在案桌上狠狠一拍,已豁然站起,正待请命,却觉衣襟一紧,原来却是孙才拉扯着自己,目视自己,不觉勃然大怒,一把挣脱孙才的手掌,拱拳说道:“孙兄弟,如果你不愿意去,俺绝不勉强,大人,就让周某一人前去,定能拿的那和琳归案!” “周兄,非是孙才惜命,而是大人另有安排。”孙才看着周康那横眉冷对的神情,无奈的苦笑了一声,问道,“周兄,你的武功可比得过大人?” “俺是莾直的汉子,只有一身牛力,怎及得大人武艺高强?” “既然你知道大人武艺卓绝远非那和琳可敌,那我再问你,大人昨夜为何并不直接将那和琳拿下以正律法?” 周康拍了拍脑袋,瞪着孙才,说道:“你也知道俺只有一身蛮力,并不会那些花花肠子,你问俺,俺怎么知道?” 孙才轻咳了一声,朝周康努了努嘴,周康摸了摸额头蓦地开窍似得,抬头看去,只见王黎正是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周康迅速低下头来,讪讪的说道:“大人,卑职并没有说你,卑职是在说孙兄弟…大人,卑职…卑职嘴拙,请大人恕罪!” 说罢又一把将孙才的手打开,愤愤道:“还说是好兄弟,你知道俺头脑不够机灵,俺说错了,也不知道告诉俺。” 孙才愕然,众人一阵大笑,王黎也不禁莞尔,这周康性格粗犷,头脑大条,在贼曹掾也算是另类了。 王黎拍了拍周康的双肩,赞许的看了孙才一眼,环顾了众人一眼,见众人面色肃然,比肩站立,点头说道:“孙才猜测的不错,本曹之所以昨夜没有捉拿和琳,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我们从贾府归来不过一两个时辰,万剑就差点从我们手中溜走,而且从年初到现在整整十个月的盐铁频频被盗而无人知晓举证,这一切都说明了什么? 说明太平道在我邺城已经织就了一张大网,这其中我们所知道的仅仅万剑和和琳二人。 但是,各位请记住,这二人均乃我郡兵曹大员,那么我贼曹、金曹、户曹、仓曹、法曹等各部衙就敢保证水清冰洁,一尘不染?和琳身居高位不甘人下,本曹敢肯定其在太平道中就算不是邺城之教魁,也必然是其重要爪牙。” 王黎一拳击在案桌上,肃然喝道:“我命令!” 众人齐声应和,背手直立案桌之前。 “钱乙!” “卑职在!” “持本曹令,探访老先生,务必查清子午断魂香源头!” “朱彤、唐庆!” “卑职在!” “你二人带领手下兄弟,暗中探访这一个月来与和琳所接触的所有人物,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所有人都要给我查清楚,任何线索都不得遗漏!” “孙才、周康!” “卑职在!” “我命你二人率麾下弟兄,从即刻起严密监视和琳府邸,不得打草惊蛇。但,和府中往来进出人等,都务必给我查明去向,任何风吹草动必须了如指掌!” “诺!” 第8章 李代桃僵 夕阳,又见夕阳。 时已至酉时,一道橘红的余晖透过稀疏的树叶斜铺在贼曹司衙门口。 望着案桌上那堆书简痛苦的摇了摇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王黎虽然不是秀才,关于和府诸人的报告还是如流水般的送到案头。 不得不说经过王黎整治过得贼曹办事效率还是极高的,不到一天的时间,随着朱彤、唐庆二人分散出去十多位兄弟各自均呈上了自己的调查记录,从两三份到七八份不等。不过大部分都是些鸡皮倒灶的事情,有用的消息着实不多,王黎实在提不起多少兴趣。 孙才和周康那边已很久没有传来新的消息了。王黎起身走了两步,伸了伸懒腰,静静的看着门口的那道余晖。 上一次传递的消息还是两个时辰前,整个和府除了买菜的仆人外,只有一个老仆出了一次门,甚至连和琳也没有跨出和府半步,据说和琳今日还向兵曹告了病假。 没有消息来,说明那老仆尚未归家,是孙才、周康二人一时疏忽忘记禀报,还是那老仆迷了路?王黎心中一动,从架上取下外套便往外走去。 “大人,徐家酒肆有情况!”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唐庆刚进司衙就急喳喳的喊道。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早就告诉你们每逢大事有静气,天又塌不下来,你慌乱什么?”王黎白了唐庆一眼,接过递过来的纸条,匆匆看了一眼,那纸上赫然写着:和钟离,未时入馆,未出。 和钟离,即和府老仆也。在徐家酒肆整整坐了两个时辰?王黎嘴角扬起一丝讥笑,和府主人告了病假卧病在床,和家仆人居然出去喝了两个时辰的酒? “走,我们瞧瞧去!”王黎将外套披在肩上说道。 “是,卑职这就陪大人去徐家酒肆!” 王黎站直身子,转过头来,晃了晃手指笑道:“不,是你带着兄弟们去徐家酒肆继续盯着,包括徐掌柜、店小二和和钟离等,不得放走徐家酒肆任何一人!” 唐庆身形一顿:“大人,那你去哪?” “和指挥既然卧病在床,本曹作为同僚难道不应该去探望一番吗?”王黎走出司衙牵过马匹一跃而上,长鞭微微一扬,马蹄声顿时在街道响起。 从贼曹司衙到和府不过两三里路,王黎骑在马上,远远的望见和府门前街道上坐着几个下棋的、猜耍子的、卖酒的。 王黎下马来,将马缰递给一旁卖酒的,一鞭子轻轻抽在一个喝茶的人帽子上,那毡帽顿时飞了出去,露出一张粗犷的面孔,正是孙才,那卖酒却是周康。 “大人,你怎么来了?”孙才张大嘴,仿佛刚吞了一个鸡蛋,惊愕的问道。 “你们两个家伙,也不打扮打扮,直接戴顶毡帽就出来了,就不怕人家不认识你们?”王黎指着二人笑骂了一声,接着说道,“和指挥卧病一日,本曹于公于私总得去看望一下吧,而且本曹说不定还有治愈和指挥的灵药呢。” “大人,你还会医术?”周康愕然问道,却见王黎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还不上去敲门?” 周康神色一窘,摸了摸头,疾步跨到和府门前,敲得大门“哐哐哐”直响。 大门吱嘎一声打开,门内探出一个头来,问道:“谁呀?” “去告诉你家和大人,就说本曹前来探病!”王黎也不待那人阻拦,直接推门就闯了进去。 那仆人居然绕到王黎身前,砰的一下跪倒在地,解释道:“大人,我家家主昨夜外出归来偶感风寒,卧病在床,实在不能起身,还望大人见谅!” “和大人既然不能起身,本曹自行前往便是!”王黎瞥了那仆人一眼,淡淡的说道,“看来王某来的还正是时候,王某家学渊源,手中还正巧有着风寒的良方。” 那仆人也不起身,仍只是在地上砰砰直磕,匍匐在路上:“大人,您不能前去啊。今早家主也请疾医看过,那疾医说家主这是风寒之症,最是传染,因此不让任何人前去” “风寒客於人,毫毛毕直,皮肤闭而为热。区区风寒,不过风邪和寒邪入体而已。”王黎仰头一笑,眼神转而渐渐发冷,一双眸子冷冷的盯着那仆人,“本曹前来探看同僚,你这刁仆屡次三番拦住本曹救治你家家主,是何居心?” “大人!” “滚!”王黎一脚将那仆人踢开,大步往前走去,“莫非你还想去大狱中试试本曹的手段!” 那仆人怨恨的看着王黎的背影,却听房中一声轻咳,一个声音传来“大人,屋外雾寒深重,您乃千金之躯,又岂能久立檐下?和苗,快带大人进来。” 正是和琳的声音,却少了昨夜的圆滑和雄浑,低沉嘶哑,中气不足。 和苗将王黎等人带到和琳卧室,却见床上挂着一帘帷幕。透过帷幕,隐隐绰绰的可以看见一人靠墙而坐,身上紧紧的裹着两床被子,身子兀自发抖。 “大人…让您看笑话了,在下昨夜和兄弟们胡闹,回来时…不慎偶感风寒…咳咳!” 王黎上前一步,掀开帷幕,只见那人面色发黄,双目无神,说话间有气无力,虽说面容憔悴,却正是和琳。 在和琳额头上摸了一下,并不见发烧:“无妨,只是风寒初期而已,你吩咐下人用葱白、生姜若干,三碗水熬成一碗,和着红糖趁热服下,本曹保你明日即可痊愈。” 看上去并不像是装模作样,莫非这和琳还真的感染了风寒?还是自己想多了?王黎放下帷幕暗自摇了摇头,向孙才二人招了招手,说道:“好生调养,待病愈后本曹再请你喝酒!” “多谢大人看望,在下…咳…痊愈后,定要请大人去落红阁喝上一天。” “唔!”王黎颔了颔首,大踏步往门外走去,将将至门口,蓦地心中一动,本郡官员均知自己从来不去烟花之地,为何这和琳竟然邀请自己去那落红阁? 是病得糊涂了吗?王黎突然转过头来,看了看病床上的身影,说道:“对了,和指挥,昨夜本曹曾说过要找你借调二十名士兵,你看本曹什么时候前去啊?” “大人敬请放心,在下明日…病愈后,亲自挑选二十人…以供大人驱遣!咳…咳!” 和琳又是重重的咳了两声,却见帷幕再度掀开,王黎重新回到床边,目光似剑,语寒如冰:“阁下是谁?” 和琳惊愕的看着王黎,脸部不停的抖动,突然哑然失笑说道:“大人,你是在和在下开玩笑吗?在下…乃是和琳啊!” “是吗?” 王黎淡淡的看着和琳,说道:“真正的和指挥又怎会不知道本曹从来不去烟花之所?真正的和指挥又岂能不知道本曹昨夜根本就没有说过借兵一事?真正的和指挥又怎会放任下人酗酒不归?阁下究竟是何人?” “大人…在下今日只是烧的糊涂了,脑中一团浆糊,所有事情都记不…太清楚,还请…大人恕罪。”和琳有气无力的解释了几句,又指着自己的脸说道,“大人,您看这张脸…可是…如假包换啊!” “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旁。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树木深相待,兄弟还相忘。”王黎哈哈一笑,转瞬阴冷的看着和琳,“好一招李代桃僵之计!” 说罢,已如一股风一般窜至床头,一手按住和琳的头,一手在脖子和耳朵后摸了片刻,感觉到一处凸起处,一把扯住用力一撕,将那皮肤一把撕裂开来,但那和琳的脸上并非血肉模糊,反而露出一张清瘦矍铄的脸孔,颧骨高耸,鼻梁笔挺,颔下一缕山羊须,赫然正是和家老仆和钟离! “大人…”和钟离尚未来得及发声,便觉得身子如腾云驾雾般已从床上飞起,重重的摔在地上,声音戛然而止。 和琳,你现在才想跑么?王黎嘴角露出一丝讥诮,朝孙才二人冷哼一声:“拿下!”亦如苍鹰展翅窜了出去,跨过假山,越过府墙,轻盈的落在马上,一声长喝,战马恍若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去。 …… 徐家酒肆前。 看着夕阳溅落,徐家酒肆的酒客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朱彤、唐庆二人来回的踱着步子,双手不断的搓着,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朱兄,大人什么时候过来,你可知道?”唐庆双眉紧皱,焦虑的问道,“这眼见的天就要黑下来了,那些酒客都快散去了,难不成咱们还要在这里守夜吗?” “闭嘴,大人行事怎容我等置喙?大人既然吩咐我等好好守在此处,我们就要像木楔一般钉在这里!”朱彤横了唐庆一眼,接着问道,“那些散去的酒客你都记下了?” 唐庆嘿嘿一笑:“朱兄这你就放心吧,这徐家酒肆的酒客多为我邺城中人,我唐庆不是吹,我的眼睛可是过目不忘,这里面的酒客我一扫就知道那些是生客熟客。” “咦!” 说话间,只见徐家酒肆中走出一人来,那人身高七尺,腰圆体阔,头戴一顶毡帽斜斜的遮住脸面,只看到颔下一大蓬的胡须,背上背着一支长长的东西,却是用布匹掩住,腰间跨着一把大刀。 “这人没有去过徐家酒肆,怎会出那里走出来?”唐庆一愣,却听朱彤轻轻一喝,“看住此地,愚兄跟上去瞧瞧。”朱彤将小贩的衣服往身上一批,几个健步,竟亦悄悄的坠在那人身后。 “唐庆!”一声厉喝将唐庆从疑惑中拉了回来,唐庆回神一看,只见不远处一匹马飞奔而来,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王黎。 “大人!”唐庆急忙拱了拱拳。 “唔!”王黎在马背上轻轻一按,跳下马来,手中长鞭一指,喝道,“命令众兄弟捉拿和琳!” “诺!”唐庆将手放在嘴中,打了个忽儿,一声清脆的哨声响起,周遭的街头小贩、乞丐、下棋的十数人纷纷丢掉手中的家伙什,从兜里掏出一块令牌挂在腰间直往徐家酒肆扑去。 王黎和唐庆二人进入店中的时候,贼曹众兄弟已经占据了徐家酒肆前门后门等要害之处,一肥头大耳掌柜模样的男子正在和几位兄弟争执着。 见到王黎和唐庆二人进来,那掌柜的一把甩开那几位兄弟,屁颠屁颠的迎了上来,满脸谄媚的笑容:“两位大人大驾光临,本店有失远迎。楼上还有两间雅座,还请大人移步玉趾。” 唐庆在王黎耳边低声附耳几句,王黎点了点头,并不理会那掌柜的,而是直接向楼上一人走去。 那人见王黎唐庆二人上来,直接指着竹帘后面,躬身禀道: “禀告大人,那人便是和钟离!” 第9章 猎狐 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竹帘后面一人身着灰色淄衣,头戴一顶毡帽席地而坐,趴在案桌上,案桌上东倒西歪的放着几瓶酒和几碟下酒菜。 “大人,这就是和钟离!” 和钟离?不见得吧!王黎冷哼一声,挥了挥手,众人飞奔之前,将那和钟离团团围住。 “大人,使不得啊!”那掌柜亦如肥猪一般滚上楼梯,速度之快令王黎一干人等瞠目结舌。 这是刚才那掌柜?一团几百斤的肉球,竟然能够在不助跑的情况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楼梯下滚了上来?这特么的是自己眼花了,还是这个世界太疯狂! 王黎看着那掌柜一身膘子肉,揉了揉眼,一阵阵的牙疼:“何以使不得?” “大人,这位客官乃兵曹和指挥使家人,是我徐家酒肆的常客。大人您可不要大水冲走了龙王庙啊。”说着,那掌柜一把拉住王黎苦苦哀求着,脸上竟硬生生的挤出几滴眼泪来,“大人,你这要是将和指挥使的家人从本店带走,小的肩膀这么柔弱,又怎么挡得住和指挥使得暴风雨啊!” 王黎瞥了那一身的肥肉,拈着一只兰花指自谦柔弱,只觉得恶心不已,恨不得一脚将此人踢开。 不露痕迹的将那人挤开,王黎直接来到和钟离桌前,一把将和钟离拉了起来,喝道:“你说这是和钟离?” 众人极目视之,那人却哪里便是那年过半百的和府大总管?分明只是一张年轻的脸! “这不是张三吗?”那掌柜的一脸惊愕的看着那呼呼大睡的年轻人,哆哆嗦嗦的说道。 “大人,这…”适才那监视和钟离的兄弟一把拉过那张三,啪啪扇了几个耳光,只抽得张三眼冒金星,双眼迷离的睁开,这才愤恨的说道,“大人,卑职该死,没有发现这二人已经掉包。” “和钟离什么时候离开过?” “回大人,大约半个时辰前,和钟离貌似去了一趟茅厕,过了一会才回来。然后就一直背对着我,坐在这里喝酒。”那人诚惶诚恐的回答了几句,一双眼珠却死死的盯着张三,恨不得将张三活活看杀。 “唔!先将这张三和掌柜的带回司衙。”王黎朝那人点了点头,又转向唐庆,问道,“可有其他人出去?” “大人,小的冤枉啊,您可不能带小的走啊,小的一无所知啊!”那掌柜的如杀猪般的嚎叫着,引得酒客纷纷注目。 “徐掌柜,你涉嫌私藏邪教逃犯,冤不冤枉不是你说了算。”王黎微微皱了皱眉头。 唐庆已从案桌上拿起一张抹布塞进掌柜口中,又示意了身旁的兄弟,待众人将二人架了出去,接着说道:“大人,还真有一个从这里出去的生面孔,朱兄已经追下去了。”接着又将方才所发现的情况向王黎叙述了一遍。 看来和琳走的还不算远! “持本曹令,令城门校尉严加检查出城行人…”二人并肩疾步走出酒肆,王黎尚未吩咐完毕,就见城东西北角一丛紫烟升起,急忙喝道,“走,朱彤有难!” 仰天两声长啸,战马一声嘶叫飞奔而至,不待战马停住,王黎已飞身而上,双腿一夹向城东疾驰。 …… 邺城东上阳大街,甜水坊甜水巷。 一声铿锵的刀戈之音,两道人影交织相错,朱彤按着左肩退了七八步,左肩殷红一片,按着的右手间点点是血,眼神兀自紧紧的瞪着对面那人。 对面那人一身淄衣,手执长刀,一顶毡帽斜斜的戴在头上,颔下胡须如钢针般坚硬,赫然正是从徐家酒肆出来的汉子。 “姓朱的,就凭你也留得住我吗?”那汉子将手中长刀扔在地上,取下背上的长条物件,嘶哑的说道。 这人竟然知道我? 朱彤摇了摇头,吐了口气,嘴含长刀,右手将衣摆撕下一截,胡乱的缠在左肩上,活动活动了左手,再将刀紧紧握住,抬头瞥了一眼渐渐散去的紫烟,坚定的说道:“以阁下的身手,朱某自问不敌,但足可以拖住阁下!” “找死!” 汉子一声暴喝,将那布匹一把扯下,露出那物件,银光闪闪,锋利无比,竟是一把长矛。汉子长矛高高举起,仰天一声长啸,须发俱张,倏地落下,往朱彤脑门一劈而下。 “铮!”的一声,朱彤双手紧紧握住钢刀恰恰抵在长矛上,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人已“蹬蹬”连退几步,左肩伤口崩开,血流如注,嘴角同样一片殷红。 “再来!”朱彤擦了擦口角的鲜血,主动向汉子攻去。 那汉子眼角闪过一丝狠厉,脚下一动身形一侧,让过朱彤的大刀,手中长矛如张口的银蛇般,划过一道弧线,直取朱彤面门。 蛇影在朱彤眼中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带着阵阵寒意,眼看就到眼前,看来今日难以善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朱彤心中念头一起,张口就向那蛇影咬去,手中大刀去势同时一变改劈为刺,刀尖已刺破冷空,直接向那汉子刺去。 这是以命搏命! 可,血肉之躯又如何能够抵得铁甲之利? 眼见得朱彤就要命丧当场,只听得一声怒斥,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一把长剑宛如一条长龙般缠在那长矛之上。紧接着一股卸力逼得朱彤退了两步在唐庆的帮助下才站稳脚跟,抬头望去,白衣飞舞,黑发飘飘。 “幸亏你们来的及时,否则朱某就要丢下你嫂子和小石头了。特么的,我邺城啥时候冒出这么多的高手来?”朱彤心有余悸,侧身向扶着自己的唐庆问道。 “没事就好!”王黎渊渟岳峙的站在巷中,见朱彤只是一点皮外伤并无大碍,转向那汉子淡淡说道,“指挥大人,昨夜本曹还承蒙兄弟相帮,怎么今日见面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不愧是魏郡赫赫有名的白衣无常,果然凶若猛虎狡似银狐。本指挥的瞒天过海之计竟然瞒不过你!”那汉子手臂青筋直冒,一双手捏的格格只响,片刻渐渐发送下来,哈哈一笑,将头上毡帽甩在一旁,在脸上揉了几下,露出自己真实的面孔,正是魏郡兵曹指挥使和琳。 “和琳?!” “和指挥?!” 朱彤和唐庆嘴巴瞪得大大的,可以塞下一个拳头,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和琳亲手取下脸上的面具,谁敢相信这就是太平道邺城的内奸魏郡兵曹指挥使和琳?更何况孙才和周康不是说这厮卧病在床吗? “狡似银狐?不,你说错了!”王黎看着和琳,轻笑道,“我只是猎人,你才是那只狐狸。以卧病的幌子瞒天过海,再行李代桃僵,顺势溜之大吉,不过为了逃出邺城,三十六计你就用了三个计策,环环相扣,还不算狐狸吗?可惜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手心,莫非你以为本曹是吃干饭长大的!” “哦?那却不知王参军为何直到现在才发现我呢?” 王黎点了点头,说道:“你用心之深,本曹一度也被你蒙在鼓里,所以本曹说你才是狡若银狐。初时,本曹也差点就相信你饮酒受寒,只可惜…” 王黎摇了摇头,怜悯的看着和琳,接着说道:“只可惜,狐狸就是狐狸,做事总是疑神疑鬼。你怕本曹在城门处也有伏兵,所以专程前往徐家酒肆,等候麾下打探城门状况,发现一切平静如常这才敢重新易容出城。 和琳哪和琳,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你这一耽搁反而让本曹开始怀疑你的去向,也恰好给了本曹有充足的时间去追查你的机会。如果你午时直接易容成你那老仆大摇大摆的走出城,本曹也只能望洋兴叹追悔莫及了。” 和琳眉毛一挑,说道:“言寡尤,行寡悔,圣人尚且如此,你觉得本指挥使错了?” “你可见过家主生病,素称忠心耿耿的老仆却一人在酒肆独酌一两个时辰的人吗?缓心而无成,柔茹而寡断,好恶无决,而无所定立者,可亡也。 那日你矛刺万剑,本以为你做事决绝,虽心狠却果断,且身居高位执掌一郡指挥,必乃太平道邺城教魁,今日观之,无非也是多谋却寡断之辈,想来你也并非邺城教魁,不过一爪牙之士耳。” 本曹欲射一马,却误中一獐也! 王黎叹了一口气,突的一剑如龙已向和琳刺去,和琳见来剑势急,急忙挺矛架住,复与王黎争斗在一起。 但见:一个三尺剑势如霹雳,剑起处点点寒芒,一个丈二矛勇若奔雷,矛落时声声虎啸。三尺剑天马行空,如九曲黄河变幻莫测,怎生遮挡?丈二矛气吞斗牛,似五岳诸山渊渟岳峙,堪堪抵住。 朱彤、唐庆二人看得如痴如醉,斗不过十余合,只听得和琳怒吼一声倒飞出去,白衣黑发手执银剑指在和琳喉咙处。 “和琳,你还有何话可说?” “呸!” 和琳吐了一口痰,笑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今日既然败于你手,不过有死而已。” 这哪里还像昨夜那个阿谀谄媚、唯唯诺诺的小人,原来却上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王黎点了点头,虽说不合偷盗盐铁犯下造反一般的重罪,但和琳终究身为朝廷命官,一郡指挥使,也算得上是一方人物了。若非当今天下民不聊生,灵帝无能,阉宦当道,又有谁愿意背负这造反的大罪呢? 再次转向和琳,王黎眼神中闪过一丝恻隐,向朱彤、唐庆二人摆了摆手说道: “带回去吧!” 第10章 引蛇出洞 魏郡治所,郡衙大堂。 郡衙内两侧案桌旁围坐着六七名官员,不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在堂中来回踱步,男子身着赤色深衣,头戴切云冠,国字脸,双目虽是焦虑却炯炯有神,颔下一缕胡须,显得颇为精神。 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男子方才抬起头来,却已见到王黎早已上前拜道:“贼曹掾王黎拜见明公!” 原来此人正是魏郡郡守张则,字元修,汉中人士,为人正直清廉,以文名于世间。 “德玉,你来的正好。”张则一把扶起王黎,指着堂上众人说道,“近日来,你屡破奇案,本郡甚是欣慰,但因和琳一事事关重大,本郡和众位同僚想听一听你的想法。” 王黎与众人行礼毕,还未入座,就听见那兵曹掾何正站起来气势汹汹的问道:“敢问王参军,那万剑、和琳均乃本曹麾下,不知阁下为何私下捕捉二人?导致一人身死,一人下狱?阁下既未禀告明公,也未曾知会本曹,擅自越权行事,又是何用意?” 王黎向张则欠了欠身,回道:“禀明公,这万剑涉嫌谋杀我郡金曹掾贾安,证据确凿。而万剑乃和琳之卑职,贾金曹一案这和琳必然牵涉其中,甚或这和琳就是此案的幕后主谋也未可知,因此下官才会使人逮捕二人。” “笑话!” 何正见王黎只是向郡守禀告,对自己却不加理会,顿时恼羞成怒指着王黎喝道:“仅仅因为万副指挥使乃和琳麾下,就敢擅拿一郡兵曹指挥使,王参军,这二人俱为本曹麾下,你是否也要将本曹拿下?” 淡然的扫了一下众人,见张则默然不语,郡丞、长史、功曹三人冷眼旁观,门下督贼曹及门下议曹跃跃欲试,那都尉大人却似有维护之意,王黎心里自然明白,自己先斩后奏的作风无意间触动了官场的规则,是以引起众人心中的不爽。 见何正依然一脸怒意,王黎不屑的瞥了一眼,淡淡的道:“何参军确定这二人乃你麾下?” “废话!不是本曹麾下,难道还是你王参军麾下不曾?”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二人当然并非本曹麾下,若是本曹麾下有这样的人,本曹早就将其拿下了,何至于引出这么多的风波来!” “你!” “你什么你?何参军身为万剑和和琳的直属上司,王某请问,何参军可知道万剑与和琳的真正关系?” “什么关系?” 王黎目无表情的看了何正一眼摇了摇头,转向张则深鞠一躬,说道:“明公,魏郡贼曹主一郡之求盗、捕贼及查案诸事。捕盗之事事涉被害人之安危,案件之真相,往往变化不定,时机稍纵即逝。因此下官事先并未先知会明公,还请明公降罪!” 那都尉点了点头,说道:“明公,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道虽不同,理却一样。末将行伍冲阵之间,战机往往转瞬即逝,因此主政之人必须果敢决绝,当机立断,否则或可致遗祸也。” “恩,元都尉所言不差!”张则点点头,轻拈胡须道,“德玉,此事不提,你适才说述万剑与和琳的真正关系是什么?” 王黎起身向元都尉投去感激的目光,接着说道:“明公,这二人虽非贼曹属员,下官未告而越权处置,并非下官刻意隐瞒,而是此事实在关系重大,甚至危及我郡之安危!” “什么!究竟何事?”张则遽然色变,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王黎。 “经卑职察知,这二人不但涉及盗取我郡盐铁诸事,还牵涉到另一极为庞大的组织。” “极为庞大?有多大?” “风云动色,改换天地!” 张则豁然站起身来:“什么组织?” 王黎朝众人扫了一眼,一字一句顿道: “太、平、道!” …… 太平道?! 众人素知王黎辟就贼曹掾以来,执法如山言出法随,王黎既然已经出口,纵使无十足的把握,七八成总是不离的,大堂一时无声。 太平道!这三个字如魔力一般震得众人外焦内嫩,俱皆豁然站起,神色各异的看着王黎。 众人未及开口,一声呵斥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见那何正已勃然色变,指着王黎喝斥道:“且不说和琳二人是否涉及盐铁诸事,单说那太平道尊崇黄帝与老子,信奉黄老之术,我魏郡就不知有多少人尊其为圣教,就是我朝中权贵也多有信奉此者。难道王参军仅凭和琳二人崇奉太平教,就敢乱下妄语,污蔑二人,栽赃太平教吗?” 王黎怜悯的看着何正,真想揪住他的耳朵问问他,熊他妈是怎么死的!是的,王黎的确是有所越权,可那又怎样?若非为了魏郡之安危,王黎又何须僭越行事,惹人讨嫌? 这太平道一事若是不假,必将牵涉到堂上诸人的乌纱帽及阖家性命,一点点的越权,扯淡去吧,郡守都已不再追究,这蠢材还纠缠不清,喋喋不休,甚至替那太平道背书!真不知当初郡守究竟是看中了他哪里的好,竟将此人提到一郡兵曹掾! 果然,只听得堂上“砰”的一声,张则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案桌上怒吼:“何正,你特么的给老子闭嘴!” 能让张则这个一介文士魏郡的太守直接爆粗,可想而知张则有多么的愤怒!何正立时吓得目瞪口呆,缩了缩脖子讪讪的坐了下去,张则这才愤愤的转头说道:“德玉,你且将案情细细说来!” 王黎点了点头,也不掺假,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将所有事情平铺直叙向在座各位讲了一遍,只听得张则等人心惊肉跳。 盐铁亏空,爪牙遍地。这太平道已经将触手伸进了魏郡兵曹,若是一旦有什么事端发生,众人的位置甚至居家性命将置于何处?更为胆寒的是,在座诸位的同僚金曹掾贾安已经因太平道而死于非命,贾安之子身中毒药也差点步了贾安之后尘,而贾府阖家更是惶恐不可终日。 这太平道不是标榜的黄老之术吗?这太平道不是处处宣导“致太平”吗?为何一旦露出爪牙就是如此的心狠手辣,如此的不择手段? “何正,你可知罪?”何正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呆若木鸡,听到大堂一声暴喝,两腿战战,差点晕厥了过去。 张则遽然在案桌上一拍,直身喝道:“何正,你玩忽职守,身居本郡兵曹掾,麾下将领犯了如此重罪,你竟全然蒙于鼓中,毫不知情,本郡要你何用?来人啊!除去何正官服,将其打入大牢!” 见两名侍卫将何正架了出去,张则背起身在堂上走了几圈,忽然转向元都尉说道:“子故,你乃本郡都尉,主管兵事,这兵曹一事我看就由你先兼着,何如?” “明公不弃,维本当领命,但这兵曹一职,维倒觉得德玉比维更为适合。”原来这人姓元,名维字子故。元维看了王黎一眼,继续说道,“德玉文武兼备,武艺超群,心思缜密,行事果决,颇有大将之风,明公意下如何?” 张则思索了半晌,捋了捋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好,那就依子故所言,本郡征辟德玉再兼我郡兵曹掾一职!德玉,可敢一试?” 貌似就这样被升官了?虽然职位高低、秩禄多少与之前并无差别,可从今日起就已经迈入了掌控兵权的一方大员了。 王黎暗自苦笑了一声,摸了摸鼻头,拱手说道:“明公吩咐,黎敢不遵命!” 那元维见王黎应了下来,脸上甚是高兴,转头向张则道:“明公,既然德玉已经答应,兵曹那边应无大碍,眼下的当务之急应当是如何处置那太平道了。” “唔!单从兵曹一案看来,太平道在我魏郡显然已是树大根深、枝繁叶茂。若非德玉通过贾安一案发现端倪,诸位又有谁会知晓这太平道已经在我魏郡根深蒂固尾大不掉?其组织之严密可见一斑。”张则点了点头,“仅仅贾安一案就已经涉及到兵曹正副指挥使,本郡想知道的是我户曹、仓曹、金曹、尉曹、法曹、水曹、田曹、门下诸事以及都尉府等诸部又有所少人涉及其中?” 说着,张则神色一正,扫了一下众人,严厉的说道:“虽说目前朝廷中并未指定这太平道乃不赦邪教,但本郡现下的状况已经刻不容缓。当务之急便是各位务必尽快厘清本部太平中人,查处各部亏空,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诺!” 众人齐齐抱拳应声。 张则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坐下,接着说道:“太平道人多势众,朝中关系盘根错节,据本郡所知,甚至我冀州州牧李文卿家中夫人也是太平道信众,所以如何处理这和琳,还请各位群策群力,既要除掉太平道在本郡的根基,又不能大动干戈,引朝堂州府注目。各位可有何计策助我?” 不大动干戈?太平道明年就要在这片燕赵大地上燃起熊熊烈火,届时张角旌旗一展,天下黄巾马首是瞻,太平道将席卷大汉八州数十郡,大汉江山摇摇欲坠。还不想引起朝堂侧目啊! 王黎一怔,便听得堂上长史呵呵一笑,说道:“明公无忧,我有一小计,定不会引起朝堂注目,同时也能将太平道魏郡根基一网打尽!” “何计?” “引蛇出洞!” “计将安出?” “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和琳此人自是当斩无疑,若明公连同狱中罪大恶极之人犯以杀人罪之,一并上报朝廷及州牧,如九曲黄河泥沙俱下,朝中重臣与州牧又何知之矣?同时将榜文张贴至我魏郡各衙,布置精兵良将于菜市口四周严阵以待,太平道贼子必然自投罗网!” 张则点了点头,鹰视狼顾,环顾了一下众人,拍案而起:“本郡立即请旨,十五日后午时,菜市口行刑!” 第11章 饮不尽的奸人血,杀不尽的仇人头 王黎就任魏郡兵曹掾后,觉得时间越发的紧张了,恨不得能将自己劈成两半,当两个人使用,除了频繁往来兵曹与贼曹之间,整肃队伍,厘清账目,盘点各类器械军备,竟整整七八日没有在家陪阿母用过一顿晚餐。 而在整顿中,王黎惊骇的发现兵曹与贼曹中兵卒及吏员中竟有三二十人入教太平道,兵曹军备器械司的盘点更是令其触目惊心。从三月到十月七个月时间内,和琳、万剑及一批兵曹吏员以报废和更换军备器械的名义,淘汰了一批兵器布甲暗中盗卖、转运,约合千余件。其中刀剑六百余件,短梢弓七十五把,长梢弓五十二把,布甲三百余,箭矢若干。 大汉军制多承秦制,分为京师军、地方军和边军,五人一伍、十人一什、五十人一队、百人一屯、二百人一曲、千人一部,千余件的军备兵器足可武装一部兵卒了! 王黎勃然大怒,将所涉及的兵曹官员包括兵曹吏员、仓曹吏员及兵卒二十余人一并上报郡守,全部投入大牢。 半个月的功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眨眼间就从指缝间悄悄的溜走,今日便是那和琳诸人行刑之日。 几日前,朝中旨意已定,告示遍贴于邺城四处,诰曰: 案犯和琳,原魏郡兵曹指挥使,与同犯汪粤、文津、张渝、赵疆、马三、朱四、樊五、余快、庄慢等十数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癸亥年初至十月间,于本郡屡犯命案,罪大恶极,今查证据确凿,按律当斩,将于本月x日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和琳当然未曾和汪粤等人一起犯过命案,甚至到现在都还不认识这些人,但,朝廷既然不愿意给太平道冠以谋反的罪名,也就只能委屈和琳一下了,反正都是死,换个罪名又何妨呢! 告示墙外贴着和琳、汪粤、文津等人的画像,郡府衙内张则、元维等人却是紧锣密鼓的部署着,都尉元维甚至暗中调动了一部士兵埋伏在菜市口四周坊市内。 显然,张则和元维虽然忌讳朝中侧目,但并不打算就此放过魏郡的太平道教徒,匿藏的这一千的士兵明显大有深意,可不单单只是摆设。 还未到午时,北城菜市口的行刑台已经搭建起来,行刑台四周站满了荷甲士兵,黑盔黑甲,黑靴黑袍,跨刀仗剑,眸子中散发着黑色的寒意,甚至连手中的长戈也是点点的冷寂。 行刑台面朝菜市口,背对城北安平大街,左右各接城东上阳大街,城西忠义大街。此刻四侧街巷中已围满了前来观刑的人群,密密麻麻,接踵摩肩。甚至街坊两边的茶楼酒肆窗户口也伸出不少面孔,俱皆瞪着行刑台方向。 邺城并非没有杀过人,每年秋月间朝廷都会勾决一批犯人,不过当街处决朝廷官员,还是一名兵曹指挥使,这在魏郡尚属首次。 元维陪张则坐在主台,身后及两旁分列着两队人马,红靴红袍,红枪红缨,斜背箭袋,手执腰刀,面如重枣,眼似利剑,目光交织处仿佛能射出一团团烈火。 显而易见,此乃魏郡地方军之精锐,比外围的士兵又强了不少。 眼见离午时不足一刻,人群中传来一阵骚乱。 王黎带着两队士兵,押着十数辆槛车从上阳大街转了过来。槛车上众囚形容消瘦,嘴中塞了一块破布,身着白色囚衣,脚镣手铐,背上插着一条长长的明梏,明梏上写明众囚正身。和琳自然也在其中,不过和琳神情倒是淡然无比,仿佛此行并非踏足断头台,而不过只是菜市口一日游。 王黎骑着战马,目视前方,指挥众士兵从人群中清理出一条道,将众囚押至行刑台。 一干士兵已将众囚列成一排面对主台跪下,那些桀骜不驯的江湖人物,膝弯处或遭脚踢或遭刀把重击,挣扎不起,虽已跪下,却依旧骄横的昂着头,睥睨众人。 “咚!”的一声催命鼓响起,这就是午时一刻了。一刻一通鼓,三刻三通鼓,刻刻惊人魂,鼓鼓催人命! 纵是骄纵恣睢的江洋大盗,脸色亦微微一变,或黯然片刻随即谈笑面对,或哈哈一笑更加肆无忌惮。 张则向刽子手和囚犯身后的士兵示意了一下,众人纷纷拿掉囚犯嘴里的破布,那些囚犯本是汪洋大盗,本就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破布一旦拿开,顿觉一时间呼吸畅快,口中再无任何阻隔,纷纷破口大骂。 和琳扫了一下众囚说道:“看各位兄弟也是五岳高人,三山义士,和某能与诸位兄弟黄泉路上相伴而行,也算不负此生了!” “说得好,是条汉子!”一人喝道,“我等在这人世间睥睨纵横,啸聚山河,今日命归此处,又有何惧哉?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就算见到阎王老子,老子也要捅上他两刀。” “余快,你放你娘的臭屁!”众囚中一人听了那人的话,突然朝和琳吐了口痰,笑骂道,“此人乃邺城兵曹指挥,因私盗盐铁作奸犯科,才与某等一起受死,算他娘的什么好汉?汪某最恨的就是这种贪官污吏,若是汪某尚在外面,也要打杀了此辈。” “汪粤说的极是!” “这天下就是败在这些狗官手上的,我等羞于此人为伍!” 众囚鄙视的看了和琳一眼,纷纷与和琳撇清界线,破口大骂,言语中更加无所顾忌,从当今陛下到朝中衮衮诸公,袁氏三公、弘农杨家,冀州州牧李邵及在座的魏郡郡守张则,全无遗漏,逐一被问候了个遍。 这些人尽皆亡命之徒,在狱中严刑拷打更是家常变法,倒是早已看破生死,围观众人却是暗自钦佩。 “咚!咚!”两声鼓响,恍若断魂钟敲动,张则命士兵取来断魂酒挨个的喂到众人嘴边。 “哈哈!”和琳将唇边的酒一饮而尽,突然仰天长笑,“耻与和某为伍?一群江洋大盗,越货小贼,区区萤萤之火以敢放光华?和某生就天地间,若非这浑浊的世道,和某上好男儿怎愿将这身傲骨热血投了官府?” 和琳朝众人“呸”了一声,喝道:“当今朝廷,贪官横行,污吏遍地,衮衮诸公尽若魑魅魍魉,在位高官全似豺狼虎豹。逼得天下百姓离乡背井、卖儿鬻女,仅我冀州一州便已处处哀鸿,灾民遍野。和某一郡指挥使,不过不忿朝局糜烂,周济盐铁于黎庶,虽犯王法有何惧之?” 众人大哗,围观百姓更是一片喧闹,众百姓也是深受朝廷蠹虫之害,感同身受,又岂能不动恻隐之心。人群中几个人头戴毡帽的人相识了一眼,手悄悄的摸在腰间隐藏着刀把之上。 周济盐铁于黎庶? 张则见和琳大放厥词,明明不过一介太平道徒,私盗盐铁供其教中驱使,死到临头竟然还敢蛊惑人心,恼怒的向一士兵使了一个眼色,只见那士兵走到和琳面前,“啪、啪、啪”就是几耳光,打得和琳齿落血飞,嘴角红肿,半截子话咽进肚中。 和琳愤怒的看着眼前的士兵一头撞去,竟直接将那士兵撞下台去,咧着嘴狂笑道:“怎么…这就怕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们堵得住和某的嘴…还能堵得住这天下悠悠之口吗?”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可惜这浑浊的世道! 和琳眯眼抬头看了一下日头,太阳高高悬挂正空,万道光芒覆盖着大地,蔑视的看了一下主台诸公,一口血痰飞出,恨道: “饮不尽的…奸人血,杀不尽…的仇人头!” 第12章 劫法场 饮不尽的奸人血,杀不尽的仇人头! 张则心神不定暗自心惊,这和琳以前在自己帐下的时候,看上去明明就是一个唯唯诺诺、阿谀奉承的十足官僚。倒不想竟然还是一个狠人,也不知这太平道中人是否都是如此凶狠?如今公然斩杀太平道徒,也不知这魏郡是否还会有更大的变局? 王黎却并不心惊,只是扫了和琳一眼便静静的站在一旁,心中默默的咀嚼着和琳的话语。 大汉朝从西汉高祖刘邦开国至今,西汉东汉两朝四百余年,先后经历汉武盛世、文景之治、昭宣中兴、光武中兴,东并朝鲜、南吞百越、西征大宛、北破匈奴,鼎盛一时。军事、经济、工业和农业尽立世界之巅,中华民族更是因此被冠以大汉民族的称谓。 可惜,之后的历任皇帝:顺帝、冲帝、质帝、桓帝等,要么躺在先祖的功劳簿上呼呼大睡肆意妄为,要么寿命不永半途夭折,要么崇信阉宦卖官鬻爵,一味任由奸宦蠹虫执掌朝宇,大汉朝早已沉疴宿疾积重难返。 而到如今灵帝执政,更是不思变革锐意进取,反而重开党锢阻塞言道,已至朝中贪污弥漫,门阀土地兼并,农民生活越加贫困,既无御寒之服也无立锥之地,拖儿携女四处逃难随时可见。 光和,和光同尘吗?可惜,这汉灵帝不见得愿和光同尘,却愿和钱同尘。这样的天子,又怎能怪别人要造他的反呢! 正沉思间,陡然听得“咚!咚!咚!”三声催命鼓炸响,王黎抬起头来,只见张则咬了咬牙抽出签令筒中的签令牌扔到地上,大喝一声:“行刑!” 台上的刽子手纷纷取出众囚背上的明梏(gu),牛也似的饮了一口酒喷在大刀上,用手擦拭了一下,又在众人脖颈上比了比,正欲扬刀。突然听得人群中一阵骚乱,几个毡帽大汉,从怀中掏出一匹黑巾系在脸上,其中一个大汉更是从怀中掏出一支烟花点燃,一朵金黄色的莲花“嗡!”的一声直飞天际。 一人手执一条马槊从附近茶馆一跃而下,威风凛凛,一声暴喝震惊全场: “太平道山门金旗全伙在此!” 那人周边数人纷纷掏出火燧石就近点起火来,茶馆酒楼火光四冒,浓烟乍起。 前来围观的人群顿时如炸了一般,士子、商贩、农夫、猎人数百酱油党、吃瓜群众如蚂蚁般慌不择路四散逃窜,菜市口刹那间乱作一团。 摔倒的、跌伤的、踩踏的、挤倒的,翻滚在地四仰八叉;案桌、小枰、酒旗、茶具,纷纷扬扬洒落一地;人群中不时传来痛苦的呻吟和尖叫。 那伙人已手执大刀冲上行刑台直指台上众囚身后,台上士兵迅速结阵将行刑台团团围住。 太平道山门金旗全伙在此?怎么听着仿佛梁山石秀大名府救卢俊义一幕?你还真以为你是拼命三郎啊!王黎嗤笑一声,却见众多老百姓纷纷倒地,顿时怒发冲冠,手中长剑一挥,喝道:“此辈穷凶极恶,格杀勿论!”一剑已向那手持马槊之人冲去。 一时间,行刑台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但见: 士兵奋戈,群匪拔刀。士兵奋戈,如海底夜叉,手执利器奋勇向前;群匪拔刀,似山巅猛虎,张牙利爪饿虎吞羊。鸳鸯阵、十字阵,黑盔黑甲,戈尖点点光寒;两人组,三人组,毡帽黑巾,刀锋处处杀机。 群匪虽是勇猛却是各顾各,打斗全无章法。毕竟不敌兵卒精锐人多战阵森然,不消半个时辰,已被分割成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圈子,渐渐落败。 王黎一剑逼退马槊大汉,扫视了台上一眼,除了几个士兵和两个刽子手战死当场外,已渐渐控制了局面,一双冰冷的双眼看着马槊大汉,一脚踏上马槊,剑如灵蛇,人似飞鹰,条条银蛇扑向马槊大汉面门。 那马槊大汉空负一身蛮力,却不及王黎迅疾,马槊刚刚挥出,还来不及撤回抵挡,一声惊叫,手指已被削断,马槊掉在地上,胸口早中了一脚,仰天向后跌了数步,栽倒在地。 “哼!” 王黎看着满地的百姓,暗哼一声正待上前,却见城北安平大街尽头又是一朵烟花升起,长街尽头马蹄声响起,数十匹高头大马飞奔而来。 飞马滔滔,蹄声滚滚,似火焰,若雷鸣! 数十匹战马如浪潮席卷而至,每匹马上均端坐着一名黑衣骑士,为首一人却是一袭紫袍,虽是看不清楚脸面,却见得那人生就一双倒八眉,一副蓝色双眼中充满狡黠和凶悍。 眼见得那马匹越来越近,领头人突的右手往下一按,众人皆从怀中掏出尺许长的匕首来,一把插在马背上,纷纷跃下马背。 马群骤然吃痛,拼命往前疾驰,不顾行刑台下一众士兵阻挠,马蹄飞扬势若惊雷。更何况马匹皮糙肉厚,士兵举刀相砍不能瞬间致命,反而使得马儿更加惊慌,越加疯狂,马蹄高高扬起尽往士兵身上落下,顿时人仰马翻,哀声遍野。 片刻间,群马已冲破士兵的阻拦飞上行刑台,各处阵脚为之大乱。众人却紧跟马匹身后,顺势挥刀舞剑,行刑台上的士兵被马儿和众人的夹攻,转眼间一半的士兵就已丧失了战斗之力。 那领头人冲到行刑台,直奔和琳而去,身后那刽子手见其来势汹汹,迅速向那人砍去,可惜刽子手虽擅杀人,却从未直接与人以命搏命过,哪是那人对手?那人一剑削去,刽子手已身首两离,头颅掉在地上,双眼缓缓闭上意识渐消,当了一辈子的刽子手,不曾想自己的脑袋也有被砍的一天,而且比自己更快更利索。 “门主,你怎么来了?” 和琳从地上跳将起来,那人已一剑挥断和琳身上的脚镣手铐,喝道:“走!”说罢一把扯起和琳,一个纵跃跨上就近一匹马,缰绳一勒纵马而奔。 “哪里走!” 元维见势不对,一声怒喝,一支鸣镝已飞向半空。 “杀!” 两股杀喊声从安平大街与上阳大街及忠义大街交界处传来,数百上千名铁甲士兵从剑头掩杀而来,将众人围在中间。 “箭!” 元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大手一挥,数百道箭矢蜂拥而出,如一团团乌云铺天盖地飞向圈中,刹那间,尖叫声和呐喊声时起彼伏,众士兵手执盾牌抵挡在身前,来不及躲闪的老百姓、囚犯和群匪则纷纷中箭,血流如汩,血色刺猬般倒在场中,场中霎时为之一清。 “啊!贼子敢尔!” 门主见到麾下众人已倒在血泊之中,气得睚眦欲裂,大刀一把将身前的一名士兵拦腰砍作两截,一声长喝,大刀脱手而去,如箭矢般射向元维。 元维远远望见大刀破空而来,势如疾电,竟不敢挥刀格挡,只得拿出一块盾牌挡在身前,“当!”的一声轰响,大刀正中盾牌,元维只觉得恍若电击般,手臂酸麻,手中盾牌几乎拿捏不住,盾牌“咔!”的一声,一道道裂缝从受力点四散蜿蜒。 一击不中,门主见身后及身前士兵又进了几分,前无去路,后又追兵。冷笑一声,竟从怀中掏出一支飞爪,右手一扬飞爪直飞右侧酒肆房顶,眼见那飞爪力有所不逮就要落下,房顶上猛然又飞出两支飞爪刚好勾住,时机配合的恰到好处,仿佛已练过数十上百遍似得。 随即,房顶上冒出两人,赫然正是适才那余快和另一素未谋面之人。看样子那人应是余快的同伴,也是来劫法场救人的。也不知此二人是什么时候脱得身,竟然比他们还先逃出来。 门主诧异的看了余快二人一眼,也顾不上多想,径直从马背上飞起,一手拉住和琳,在马头上一踮,一手拉住绳子使劲顺势一拉,如鹰隼般跃上房顶,旋即几个纵跃和余快二人一起消失在房顶。 张则和元维对忘了一眼,皱了皱眉,脸色甚是难看。 二人数日前便开始布置,直欲一举掀翻这太平道在邺城的部署,将太平道一网打尽。抽调了一营精锐,分别藏在上阳大街和忠义大街两侧的坊市内,更调动了都尉麾下的一百红枪军,可谓精锐之中的精锐,可惜还是让太平道魏郡的党魁那门主与和琳二人脱逃。 虽说此役过后,太平道在邺城或者再无隐患,余党也几乎一网打尽,可那所谓门主与和琳以及那汪洋大盗余快二人终究如刺一般扎在二人喉咙。 菜市口一役虽然早有布置,但双方损折人马均是不少。魏郡都尉营战死五六十人,太平道所谓山门金旗十数人以及那些汪洋大盗处余快外全部毙命,那门主所带领的四十余人也尽丧于此。另外还有数十名无辜老百姓遭受鱼池之殃,躺在血地上呼天抢地,嗷嗷直叫。 王黎收回长剑,黯然的踱步在菜市口,看着菜市口周遭及行刑台上下,鲜血淋漓,残肢遍地,依然心里凄凄,一声长叹:太平道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如何咽的下?这魏郡的天怕是再难平静了。 挥了挥手,示意麾下众兄弟前去帮忙救助手上的袍泽与百姓。王黎暗叹了一声,抬头望了一眼,不知道何时,天空的那轮红日已经被乌云遮住,四下里一片阴暗,冷风习习,直吹得窗棂、旌旗、树叶哗哗直响。 山雨欲来风满楼! …… 夜已深,一轮下弦月挂在天边。 邺城西忠义大街,一个小院落,后门轻轻推开,四道人影从院中悄悄的走了出来,隐在黑暗中。 “门主,你怎么亲自来了?若是你有什么差池,卑职万死莫辞!”身后那人紧紧的跟着前面那人的步伐,恭敬的说道。 那门主转过头来,瞪了说话那人一眼,说道:“你和琳乃我山门金旗使,本门主之臂膀,更兼从军多年,深谙士兵训练、排兵布阵,实乃我教不可或缺的人才。既然你亦蒙难,身陷囹圄,本门主又怎可放任不管?” “可是我旗下众兄弟俱皆阵亡,邺城根基尽被摧毁,琳实乃本门之罪人!今日幸好还有余快二位兄弟暗中相助,否则连累门主也同遭缧绁,和某这颗头颅如何当得起!”和琳悲愤的叫道。 “此番确实全赖余快二位兄弟,大恩不言谢,既然你二人也愿意投效本教,以后就是一教兄弟,本门主以后再做报答!”门主朝身后余快二人稽了一礼。 “我当年也是恨透了这些污浊的贪官污吏,才愤而杀人流落江湖,最终被张则那狗官捉下大牢,如今我居无定所身无外物,能蒙门主不弃收于麾下,我已是感激不尽,门主又何须客气!” 余快二人连称不敢,又转向和琳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此次劫法场,致使众兄弟死难,异日我等再百倍报还便是!” 余快这话就已经开始融入太平道了,看来果然是恨透了这帮贪官污吏。 门主点了点头,赞许的看了余快二人一眼,接着说道:“此番虽然损兵折将,可毕竟也是为了营救众位兄弟,我等浪迹江湖自然以义气为重,这本无可厚非。只是,如此一来,只怕是误了教主的大事啊。” 教主的大事? 和琳朝二人抱了抱拳,直起身问道:“门主说述教中大事可是指首义之地吗?邺城乃四战之地,为何教主会选择此地作为首义之地?” 这首义之地乃是教主钦定,只有太平道高层才知道的,不想被和琳一语道破。 果然不愧是深谙行军布阵的魏郡和指挥,竟有一颗七巧玲珑心! 门主瞧着和琳,神色间尽是欣赏之意,颔首说道:“邺城虽乃四战之地,但魏郡地处冀州之南,西接并州,东壤兖州,南通司州,卫河淇河护卫。一旦立足魏郡,即可放眼并冀,俯视兖司。教主勃姿英发,雄才大略,战略目光深远,岂是我辈能望其项背的?” 和琳脸上现出一丝不安:“可如今邺城根基已失,岂不影响教主大业?” 话语刚落,门主突然拉过和琳,又往身后余快二人一招,躲进路旁的石板下,阴恻恻笑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未来之事谁人说得准?待他们高兴几日又有何妨,日后只要我太平道能够卷土重来,再拿张则的狗头祭旗便是!” “唔!”和琳点了点头,待巡逻士兵走过后,与门主三人继续向前行进,一路跃沟堑,跨坊市,穿小巷,躲过众多巡逻士兵,很快便来到城墙上。 门主朝四周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再次从怀中掏出一把飞爪固定在城墙上,向和琳问道:“盐铁每次都另有教中人接收,兵器则是你一人专门负责。如今邺城根基已破,盐铁诸事更为重要。你可曾都安置好了?” 和琳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门主,卑职每次都将所盗兵器放置在黎阳附近。黎阳地势险峻,山高林密,即可避开官府耳目,又靠近卫河一带,不但隐藏无忧,转运也即是方便。” 门主看了和琳一眼,又朝余快二人点了点头,一把拉住绳索,轻声喝道:“走!” 四人如同夜枭般从城墙直扑大地,转眼间消失在城外。 第13章 纵马蛾眉觅良医,捣熟蓝桥隔云深 翌日,一缕阳光驱散邺城的阴霾,透过稀疏的树叶照在王家大院中。 王黎双手环在脑后,头枕双手,舒舒服服的靠在胡椅上,懒洋洋的看着阿母,听着阿母的教诲。 太平道一事暂告一个段落,十来天没有在家陪陪阿母了,又正值休沐,王黎索性一大早起来就陪着阿母在大堂上闲坐,阿母的絮絮叨叨也如仙乐般悦耳。 虽然几天没有回家,但阿母向来就是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人,并未因此责怪王黎,反而笑盈盈的看着王黎,点点都是慈爱。 百十个人眼中有百十个王黎,在敌人眼中王黎狡诈如狐凶悍似虎;在下属眼中王黎和善易处果敢而又稳重;在王黎自己眼中,无非就是有始有终,从不放弃而已; 但在阿母眼中,王黎至顺至孝,文韬武略,七尺男儿,有时却又如孩童般淘气。一句话,不管王黎在外如何威风凛凛,如何谋算制敌,王黎在阿母眼中依然是那个挂着羊角流着鼻涕的孩儿。 一上午的时光就在阿母的絮叨中度过,没人来打扰,甚至夏妪和夏翁也没有上前说一句话。 夏妪和夏翁当然也在院中,只是他们都很忙,忙得不可开交,忙得兴高采烈。经过几番考察,二人对裴续印象极好,夏蝉与裴续的婚礼已经火速提上了日程。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金钱的驱使下,媒婆来回奔波,几日的工夫,纳彩、问名、纳吉、纳币和请期就也完成,六礼中也就只剩下亲迎一礼,喜事就定在本月底二十八,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夏蝉或许因为婚事临近,反而害羞起来,整日藏在自己小屋里,就剩下至儿一人在院子里侍弄着笼子里的两只大雁。大雁当然也是纳彩的时候,裴续的兄长裴继从山中猎人处买来的。 至儿蹲在笼子旁,一手抚摸着大雁的头,一手拿上一两片菜叶、嫩苗丢到笼中,任那大雁啄食,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至儿活泼大方,心地良善,仿佛邻家小妹,王黎倒是一贯宠溺。 “黎儿,我们王家只有阿母和你。虽说黎儿你如今也做官了,处事也沉稳决断,阿母也不再整日里提心吊胆,阿母现在身体也越来越好,又有夏妪和至儿在旁照顾,你年前请个假去一趟京城吧。”王贾氏看着王黎那张越来越像他大人的脸,突然长喟一声,说道。 “京城?”王黎一惊,“阿母,咱家京城可没有什么亲戚,我们再这里生活的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好端端的要我去京城?” “魏郡虽好,终非长久之地。京城纵远,总是全国之都。身为王家男儿自当仗剑舒意,游历四方,又岂可坐井观天,偏安一隅?”王贾氏摇了摇头,郑重的说道。 十八岁的大郡贼曹掾兼兵曹掾,在阿母眼中竟成井底之蛙? 王黎苦笑一声,摸了摸鼻头,讪讪笑道:“阿母,孩儿也没有您说的那么不堪吧?” 王贾氏瞪了王黎一眼,并不理会王黎,继续说道:“更何况蝉儿如今都快出嫁了,你可比蝉儿还年长几岁,也老大不小了,为娘还想着早日抱上孙子呢。 别拿霍骠骑‘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那一套来搪塞为娘,你二伯来信说,在京城与你觅得一良伴,乃是大家闺秀,名门子女,与王家倒正是门当户对,为娘想让你自己去看看。” 二伯? 果然!阿母并非一般小门户女子,说话行事端方坚定,话语间更是珠玉连连,又怎是一般小户人家的见识? 可这十多年来从未听说我王家的过往,甚至至今自己都不太清楚阿翁的真实名讳和去向,这冷不丁的在京城冒出一个二伯来,阿母和我王家到底又深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呢? 王黎整理了一下思路,试探道,“阿母,我王家不过是辽东独姓,哪里来的什么门户?又何拘大姓小姓,名门闺秀?” 王贾氏白了王黎一眼:“无需试探阿母,事涉你阿翁,该知道的自然会让你知道,没有告诉你,只是因为时机未到而已。这次你上京后,你二伯自然会告诉你一切!” “那孩儿总该知道二伯何方神圣吧?”王黎拉着王贾氏的衣襟,腆着脸说道,“烧香拜佛,总得让孩儿知道进的是哪家庙?烧的是哪柱香吧?” “作怪!子不语怪力乱神。”王贾氏敲了敲王黎的脑袋,正色道,“黎儿听清了,你二伯乃当朝侍御史……” “啊!”一声尖叫打断了王贾氏的话。 当朝侍御史?王黎尚未回过神来,已见至儿四仰八叉摔倒在地,胸口处压着一方青石,那装着大雁的竹笼倒在一侧,只是上面压着的青石却也不见。 一个飞步,王黎已高高跃起,冲到至儿身前,掀开青石,一般抱起。 “至儿!” “至儿!” 王贾氏、夏翁、夏妪一家已经围了过来,面色紧张,焦虑的喊道。只是至儿胸膛急促的起伏,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并不见回应。 …… 城西忠义大街,回春堂。 “大夫1,大夫!” 王黎抱着至儿火速冲开人群,大步迈进医馆,眼睛紧紧的锁住大堂中的一位老人。 老人正端坐大堂中央,一身葛袍,精神矍铄,右手轻轻捋着颔下的山羊胡,双眼微闭,时而抬起头来看看堂中忙碌的小儿和坐堂医生,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看样子这就是魏郡名医张三剂了! “久闻神医回春妙手,舍妹半个时辰前被砖石砸中,至今昏迷不醒,还请神医相救,在下感激不尽!”王黎抱着至儿大步走到张三剂面前,恳求道。 “令妹寸脉濡而关脉涩,血气逆冷而阳气弱,宜用干地黄汤,内补散,附之以针太冲。”张三剂双目微睁,扫视了一下至儿,一只手轻轻搭在至儿脉搏处,沉吟半晌,说道,“受重击昏厥,乃是气血堵塞之故,待老朽推拿一下即可,倒无大碍。不过……” “不过什么?” “令妹先天气血虚弱,疑是从娘胎得来,老朽虽能暂保令妹无碍,但以后仍需好生调养,否则令妹恐怕性命不永。” 张三剂叹了口气道,伸手扶过至儿,双手在至儿背上推拿了片刻,又在虎口掐了掐,掏出金针在几处穴道刺了几下。至儿咳了两声,口中溢出几缕紫黑色的血液,呼吸渐渐均匀,眼睫毛微微眨动着,眼见得竟是要苏醒了。 “那…先生,可有什么根治的办法?”王黎大喜,急忙问道。 “老朽倒是有根治的法子,只是用时太长,至少需要三年五载方见成效。”张三剂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过,老朽这里还有另一个法子,十天半个月或可痊愈,只是……” “只是什么?先生,还请直说无妨!可是缺了几味草药,还是耗费巨大?烦请先生明言,但有用的着王某的地方,王某水里去火里来,定不叫先生失望!” “那倒不是!医者父母心,若老朽能够药到病除,实乃人生一大快事,何须烦劳郎君。” 张三剂摆了摆手,脸上渐渐透出神往的神情:“老朽说的是另一宗事:斥丘县有一谷名蝴蝶谷,谷中有一老先生,善能医治各种疑难杂症。据说老先生乃沛国人氏游历四方途径蝴蝶谷,因甚爱谷中景色,暂时隐居此处。 那老先生擅方药、针灸,甚至还会仙技,能将人肚子剖开后重现缝合,十天半月后病人竟能痊愈。当年老朽曾闻此神技,专门前往拜访,可惜,当日老朽并没有见到真人,据那老先生的门人介绍,老先生游历四方,倒是很少在该处落脚。” 剖腹手术?此人莫非是华佗?王黎心中一惊:“不敢动问那老先生名讳?” “这个老朽也不太清楚。”张三剂唤人给至儿喂了些汤药,这才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老朽当日只见到一名唤樊阿的男子,年约弱冠,一身医术也不在老朽之下。老先生正是这樊阿的师尊,郎君尽可放心前去,老朽已给令妹金针度穴,并服食了些汤药,令妹暂时并无大碍,不用担心路途颠簸远近。至于能否遇见老先生,就看郎君的运气了。”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神医了!” 至儿喝了一剂药,渐渐清醒过来,王黎接过药包,扶上至儿,一拱手,转身策马而去。 …… 蝴蝶谷坐落在魏郡斥丘县。 蝴蝶谷三山环抱,千峰万岭,古木参天。弯弯清泉沿着山脉缓缓流淌着,滴着翠,带着绿,渐渐的汇合在一起,融合成汩汩清泓,悄悄的藏入谷中月牙湖。夕阳的照射下,湖面静静的闪耀着宝蓝色的光芒,像一面大的镜子映衬着周边的青峰翠崖。每逢夏季,此地更是蝴蝶翻飞,花儿朵朵,交相辉映,仿佛置身于蝴蝶的天堂。 谷外一条大道,从北向南,两侧数间低矮的茅草房,残阳余晖,袅袅炊烟。 “得、得、得!”激扬的马蹄声打破了山间的宁静,一匹俊逸的白马从北飞奔而至。马上骑士身着白衣,腰跨长剑,怀中抱着一个总角少女,少女上顶着两只羊角辫。 长途的奔袭和颠簸,至儿脸上竟渐渐红润起来,只是脸色依然萎靡不振。至儿打量着四周,强撑着坐了起来,问道:“少主,这里就是蝴蝶谷吗?” “应该差不离吧!”王黎看了看至儿的脸色,担忧道,“至儿你要不要先休息片刻?” “不碍事,少主,我们还是先赶路吧,日头都快下山了,一会天色就暗下来了。” 单传扁鹊卢医术,不用杨高廓玉针。三斛火,一壶冰,蓝桥捣熟隔云深。 打量着四周的山势,看着渐渐被山头、树巅遮掩的斜阳散发出昏黄的光芒,丛丛古树掩映其间。王黎暗自点了点头,果然不愧是杏林名医隐居之所在! 正待徐步入谷,却见谷中深处一道浓烟冲天而起,在残阳的照射下,如丹似血。 注释: 1大夫:宋朝是称呼医生为大夫,汉朝时则为“疾医”、“食医”等,本书统一称呼“大夫”,就当医生也穿越了吧! 第14章 蝴蝶密谷 不好! 此行最终目的地正是蝴蝶谷中,可别是那老先生出了什么变故! 唏律律,一声轻喝,王黎缰绳一勒,双腿用力,马匹如箭般窜进谷中。 谷中烟雾弥漫已然看不清晰,只见得远处几间茅屋火势冲天,噼里啪啦只响,一阵大风拂过,烟雾席卷而来,王黎急忙从衣裾上撕下两条带子,在腰间的牛角中蘸湿,刚刚蒙住至儿和自己的口鼻,便听见远处“轰”的一声,那几间茅屋已轰然倒地。 “至儿小心!” 王黎一跃下马,反手揽起至儿,冲进浓雾中循声而去,还未接近茅屋,便瞧见几个人影正围在茅屋周围指指点点,不时更有‘噼噼’火焰声伴随着几句笑骂稀疏传入耳中。 王黎勃然大怒,天底下竟有如此心思歹毒之人?这年月一代名医,便能活人无数,这狗贼究竟有何冤仇,竟敢在光天化日下纵火行凶,其后还要肆意围观嬉笑怒骂? “恶贼!那里去?” 王黎腰带一翻将至儿缚在背上,欺身而上顺手一撩,剑若游龙离鞘而出,已向就近之人掠去。 就近那人正得意洋洋,突见一道剑光袭来,来不及闪躲,只得顺手拾起一截枯木挡了过去。只听一声咔嚓,枯木应声而断,断枝打在脸上,拉过一条血槽。 那人惊慌失措,就见眼前浓雾中走出一人,眼似寒星,白衣黑发,背上背缚这一弱小少女。 “阁下何人?竟敢阻我等兄弟行事?” “我认识他,他是魏郡贼曹掾王黎那狗官,和旗使就是栽在他手中的!” 众人大惊,纷纷拔出刀剑奔了过来,将王黎围在中间。 王黎看了看四周,一张张陌生的脸孔上惊恐中夹杂些许愤怒与仇恨。可惜来人尽皆不识,却能一语道破自己的行藏,言语间还提到和旗使,金旗使和琳吗?看来又是太平道党羽了! 瞄了瞄前方轰然倒塌的茅屋以及那犹在烈焰中嘶叫的残枝败木,也不知华佗或是那樊阿是否还在其中。 王黎冷哼一声,不是说太平道“致太平”人人平等吗?一代名医救死扶伤又何尝挡着你的道了?竟然也要杀人放火。太平道,难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太平! “至儿,别怕,待会把眼睛蒙上!”王黎轻轻的拍了拍背上的至儿,目光如炬寒意四射,豪气纵生厉声喝道,“太平道持恶行凶,残害他人,屡触国法,几位既然来了,今日就留下吧!” 未待言尽,一声轻叱长剑飞出,剑光森寒,带起朵朵剑花,游离在众人头上身侧。 “狗官,就凭你一人,身上还背着一个累赘,也敢说留下我们?兄弟们上!” 带头那人一声喝骂,带头拔剑向王黎扑来。 “几只软脚虾耳,本曹一只手足矣!” 王黎斜视了众人一眼,口不停歇,脚下却是一闪,闪过迎面而来的剑光,反手从肋下斜刺出去,只听的背后“呀!”的一声,一人已怦然扑地,胸口处溅出一朵血色的花。 一个! 王黎冷然一笑,右手剑鞘再次出手,如大山般横在眼前,银光闪闪,金戈争鸣,眼前剑影戛然而止。来人只觉得手中剑势一顿,未及变招,又见左手钵大的拳头迎面而来,咔嚓一声,喉咙处传来一声清脆之音,脖子一软向后栽倒。 两个! 仅仅一个照面,几方就已损失了两人。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你妹啊,王黎这厮也太不讲究了,不是说只用一只手的吗?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就是钉,能不能要点高手的面皮啊?武艺高强也就罢了,还他娘的这么不要脸! 众人眼中已流露出惊恐之色,相互扫了几眼,竟是分头转入浓雾之中。 “哪里去!” 王黎一声长啸右脚一点腾空而起,力灌右臂长剑一掷,剑如离弦之箭脱手而出,飞入浓浓的烟雾中,竟已深深的扎透一人背心。那人凄叫一声,缓缓转过头来,牙齿咯咯直响,一双眼珠惊恐的凸起,犹自不信。 王黎一跃上前,环伺四周,发现余下二人已不知去向。这才转头蔑视的看了那人一眼,一把拔出长剑再轻轻一推,那人脚下一个踉跄,一头栽倒在地,不再动弹。 只是那火已渐近熄灭,黑烟滚滚,尘雾更浓了,抬头竟也看不清丈许之处。王黎小心翼翼的换了个位置,原地静候片刻,便听得前方一声咯吱传来,似人踩断枯木残叶。 恶贼,看你们往哪里跑? 王黎精神一振揉身而上,长剑方待出手,却听得头顶陡然传来一声喝斥: “狗贼,纳命来!” 一刀如风,雷霆而下! “钱乙?”王黎单手举剑过顶,问道。 “当!”大刀与长剑磕出清脆的鸣音,来人一个踉跄,退了几步方自站稳,喘息着,言语中微微有些激动:“可是大人?” 王黎飞步来到来人跟前,那人方面大耳虎背熊腰,却不正是钱乙?只是此时的钱乙早已没有往日的风采,额头上青一块黑一块,嘴唇惨白,汗流浃背,一身衣服亦是斑斑点点,前胸漏出几处破洞,手扶着身侧的大树气喘吁吁,狼狈至极。 “出了何事?怎么搞得如此狼狈?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言难尽啊,卑职差点只能与大人在梦中相见了!”钱乙终于站直身子,目光转向王黎身后,惊道,“大人,至儿怎么啦?可是府上出了变故?” 王黎摇了摇头,说道:“至儿只是生了点病,张三剂推荐某来这里找一位老先生。那位老先生可就是你说的那位奇人?那子午断魂香是否和老先生有关?” 钱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大人,此事说来话长,还是让卑职先带您去一个地方吧!” …… 沿着路弯弯曲曲的走了约八九百米听到汩汩水声,二人才停下脚步。 抬起头赫然便看见前面一棵硕大的榕树,枝繁叶茂冠如华盖,高十五六米,树围五六米,树干和枝蔓覆盖之地方圆竟达六七十平方米,足有几个房间那么大。榕树上爬满了黄绿的藤条,枝枝蔓蔓,盘根错节,与榕树融为一体。树下溪流潺潺,蜿蜒曲折,这水竟是从榕树中流出。 蝴蝶密谷! 王黎眼神一亮,却见钱乙已径直走到榕树下一藤蔓繁密之处,双手扒开藤蔓,露出一个大的洞穴,里面隐隐光芒。 “大人,跟我来!”钱乙当先跳进洞中,王黎背着至儿轻轻一跃,亦跟在钱乙身后。脚下水流淙淙,洞中空气湿润,洞穴两畔的岩壁上斜挂这几只火把。 原来这榕树乃背靠洞穴长成,如非深入洞中而仅凭外观,又有谁能知道这里竟是一处绝妙之地?大自然果然是鬼斧神工! 撑着火把,又沿着洞穴走了大约一二里路,蓦地视野一变,眼前豁然开朗。在这洞穴尽头,竟又有一个小山谷!离洞口百十步伫立着两间小茅屋,屋外一方石桌围着三五小石凳,屋内尚燃烧着几只蜡烛,烛光昏昏,背影摇摇。 进得屋中,却见屋中简陋,除了一堆竹简,几床被子,竟还有两方蒲团。一方蒲团上正跪坐着一年已弱冠的青年,淡灰葛袍,眉目俊逸,神色间颇有神韵,看上去倒不像是医生,更像一个道士,除此之外,屋中并无他人。 “樊兄!” 樊阿挥了挥打断了钱乙的话头,瞄了一下至儿,至儿已放了下来正斜靠在王黎身上,说道:“小娘子1先天气血虚弱,阳气不足,并无大碍,只是处置之时需要几味并不常见的草药而已。” 望闻问切,既未切脉,也未问病,单凭望一望气色,就能判断出至儿的病因,倒确实比张三剂更胜一筹。 王黎心中一喜,却又一惊:樊阿所述的草药可是有些麻烦? “草药之事并不麻烦。”樊阿瞧了王黎一眼,仿佛读懂了王黎的心思,摇了摇头促狭道,“不过,阁下今日倒是有些麻烦!” “黎有何麻烦?” “破财之灾!” “哦,先生不但会治病,还会算命?”王黎眉头一皱。 樊阿已站了起来,笑了笑拱手道,“参军何出此言?樊某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山野疾医,哪里会什么相面算命,占卜打卦?只是这几日来听钱兄说起参军诸多好事,今日一见,参军却未免让樊某有些失望,莫非参军打算赖掉在下的诊金不成?” “哈哈,樊兄说笑了!”王黎眉展眼舒,哈哈一笑道,“赖掉倒不会,却不知樊兄诊金几何?在下虽非腰缠万贯,一二十金还是有的,却不知樊兄要多少诊费?” “非也!纵然田地百亩,广厦千间,不过一日三餐,几尺土床。山野之人素来粗野,又何须金银财帛,绫罗绸缎?樊某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樊阿摆了摆手说道,“樊某只想跟参军讨要一个人!” “一个人?” “正是!” “谁?” “唐客!” “唐客?”王黎诧异的看着樊阿,说道,“樊兄与此人可是有仇有怨?在下乃本郡贼曹掾,若此人作奸犯科自当有律法惩戒,何劳樊兄费心。更何况医者父母心,却不知此人如何惹得天怒人怨?竟劳樊兄亲问?” 樊阿冷笑一声,说道:“在下并非要干涉参军行事,只是想瞧瞧这祸害我冀州百姓的贼子的下场,当面问问他可有脸面苟延这世间?” 祸害冀州百姓?这么严重?如此说来此人倒是穷凶恶极,倒可以卖樊阿一个人情,只是可惜自己从未听闻此人。 王黎正待摇头,却见钱乙站出来说道:“大人,那子午断魂香正是这唐客所有!” 唐客所有! 那就是说万剑也是从唐客处得来?这唐客也是太平道中人?看樊阿待人及物云淡风轻,唯独对这唐客咬牙切齿,莫非唐客事涉樊阿?钱乙说的奇人可是此处主人,樊阿的师尊?樊阿的师尊可是那首创麻沸散、刮骨疗伤的千古名医华佗? 这唐客如果真是那万剑及和琳背后之人,倒是无妨,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虱子多了不怕咬。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一闪,王黎点了点头,应道:“既然如此,在下自当答应,不过舍妹的身子还要劳樊兄费心了!” “参军尽管放心,师尊一直教导樊某医者仁心,就算参军适才不愿意,在下也绝不会勉强,更不会拿小娘子身体要挟的。”樊阿正色说道,“小娘子之疾并无太大干系,几幅药的事,倒是参军你们一路车马劳顿,如不嫌弃,就请参军和小娘子在隔壁休息片刻。” 瞧着至儿面容憔悴,王黎倒也不再客气,抱着至儿自去隔壁休息。一盏茶时间,樊阿和钱乙已将饭菜和草药煎好,服侍着至儿吃完饭喝完药。 吃完晚餐出得门来,屋外寒风习习,繁星点点,两颗星星一闪一闪,隔着辽阔的星河遥遥相望。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王黎躺在草地上,嘴里衔着一根青草,双手抱头枕在石头上轻声吟哦,却见一颗流星拖着一条璀璨的尾巴划过星海,刹那间消失在茫茫星际。 可惜,人世间的美丽大抵皆是如此,就仿佛今夜的安宁也终会被那丑陋的事情打破一般,绚烂却又短暂! 注释: 1小娘子:乃唐朝时少女的通称。汉朝则时一般称呼为女郎,因阅读习惯的原因,本书统一称呼为“姑娘”或“小娘子”。 第15章 师门秘辛 王黎吐掉口中的青草,看着身旁的钱乙,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说吧,让某欣赏欣赏你这几日既有追兵又有堵截多姿多彩的生活!” 钱乙拱了拱手面含疑色,迟疑片刻接着说道:“大人,卑职从冀州到青州,又从青州到冀州,寻摸了十数日才找到这里。那日卑职在贾府所提及的奇人,正是此处主人,也是樊兄的师尊。 而万剑当日所持有的子午断魂香,这唐客大有嫌疑,但因事涉樊兄师门秘辛。大人,卑职不便直言,能否由樊兄向大人说明卑职在一旁补充,可好?” 秘辛? 樊阿师门的秘辛? 王黎看着樊阿心中顿时燃起熊熊的八卦烈火:“樊兄,这唐客究竟何许人也,能否请樊兄详细告知?” 樊阿呆呆的看着夜空,静立半刻:“我师尊乃沛国谯人,姓华名佗,字元化。师尊一心钻研医术,儿、妇、针灸、外科无一不精,行医足迹更是遍及大汉数州,活人无数。” 果然是华佗,这是自己来三国近距离接触到的第一个名人,可惜缘铿一面。 王黎心中一振,却见樊阿依旧望着天上的星星,仿佛陷入回忆一般:“众所周知,师尊门下有弟子三人,分别是师兄吴普、师弟李当之和我。却鲜有人知道,我们还有一个大师兄。 我们四人跟随师尊学习,却各有所长,吴师兄擅长五禽戏、草药,李师弟精通医经药学,而我则粗略针灸。” “那唐客呢?可是解毒?” “正是!大师兄据说乃是济阴人氏,最早开始跟随师尊,在我们师兄弟中最是聪敏灵巧,沉稳端重。本来我们都想着大师兄应该可以继承师尊衣钵,把我门医学发扬光大。 可惜这贼子心地不正,不思钻研救人之术扶持众生,唯独喜欢旁门左道,整日里不是研究毒物、瘟疫就是摆弄缥缈的道玄、符药之术。这本来也无大碍,只要心存善念,解毒治病也是造福苍生。 但可恨的是这贼子在六七年前突然消失,而师尊所著的《毒经》也自然不见踪影。” 樊阿突然直起身来吐了口痰,仍觉意犹未尽,一巴掌拍在一旁的石桌上,脸上露出愤慨之色。 钱乙轻轻拍了拍樊阿双肩,插嘴道:“大人!据樊兄说,那子午断魂香正是记录在这《毒经》之中。” 樊阿朝钱乙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时隔不久,我们便听到冀州巨鹿、渤海、清河等郡爆发大规模瘟疫。参军当知,每逢灾害之年,往往会有瘟疫应运而生。 恰巧那一年正逢大旱,我冀州百姓颗粒无收、流离失所,所以一开始我们并未多想,秉着治病救人的衷心,我们师兄弟随师尊前往冀州救治百姓。” 果然是名医风骨,仁者仁心! 王黎暗赞了一声,却见那樊阿叹了口气:“我们在渤海大约待了八九日天,师尊渐渐的察觉到一些异常,原来此次瘟疫竟与往昔所接触的病例并不太一样,以往的病患多以老弱幼小居多,且只要能够及时服药,五七日之内总能有所好转。 但本次所遇到的病患,竟大半是青壮年,而且服药后并不见得有所好转,往往三五日后会再次复发。” 王黎虽不甚懂医学,却也明白青壮年抵抗力比老弱幼小强上许多,因而相对来说更易抵抗病毒。而五七日,差不多也是一般病毒的潜伏周期,如果草药对症及时服药,虽不能立即药到病除,但终归也算种下抗体,大致也不再复发。 当然,事无绝对,如果出现病毒变异,那么按照以前病案的处理方式,不说肯定不行,至少药不对症,要想康复自然并非易事。既然樊阿如此说法,那么此事定是另有玄机。 “可是另有蹊跷?” 樊阿无奈的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戚色,厉声道:“正是如此。我等师兄弟继续开药治病,而师尊则潜心研究时疫及其解药。两日后,终于让师尊发现一丝端倪,原来此次瘟疫中还夹杂着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疾病,虽不致人命,却能使人快速虚弱,降低人们的抵抗力。 这种疾病乃是当年师尊在岭南游历的时候偶然之下才发现的,长江以北从来是见所未见为所未闻。而这种病例正是记录在那《毒经》之中!所以此次瘟疫绝非仅仅只是天灾,而是天灾和人祸!” 天灾,人祸?! 樊阿的意思竟是人为种植和散播瘟疫?! “师尊惊骇不已,本打算亲自去找那贼子,却又听闻冀州清河和巨鹿的瘟疫竟已渐渐平息,原来那冀州巨鹿出了一个大贤良师,师持九节杖擅以符水、咒语治病。大贤良师身后更有数名大医,众多教徒协助,巨鹿和清河两郡虽疫情更重,却比渤海更早扑灭下来。” 大贤良师?太平道张角?张角还真的会治病! 王黎心中一惊,又听樊阿继续说道:“师尊一面佩服此人的医术和胸怀,难免起了心心相惜的念头。一面却找人收集这大贤良师所用的药方,打算以此药方作为借鉴,以便早日平息渤海的疫情。 但是收集到此人的药方后,师尊却发现那符水中所含的草药成分,除了多了一剂甘草之外,其余成分与师尊之前记录在《毒经》中的药方竟完全一样。” 樊阿说完徐徐的吐了口气,眼神中尽是落寞。 “可这也并不能就证明唐客是否与此有牵连。”王黎拍了拍樊阿安慰道,“并非在下诋毁元化先生和樊兄诸师兄弟,要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若单单以此论证唐客深陷其中,更是以此手段害人是否有些牵强呢?” 樊阿感激的点了点头,长吁一口气,继续说道:“师尊也是如此安慰我们,所以师尊一面游历行医,一面继续寻找那贼子。就这样,我们从沛国到徐州,从徐州到渤海,再从渤海到此处,我们足足寻找了两年,却并未再见到他的任何踪迹。 直到两年后,兖州和青州再度爆发瘟疫。师尊终于在兖州陈留郡发现那贼子,不过很快又失去了行迹。” 还真是日了狗了,王黎刚刚劝慰了樊阿,就觉得脸被打的乌央乌央的红,冀州、青州、徐州等数州两度发生瘟疫,却两度出现唐客的身影。 他是去救人吗?从华佗及樊阿等人的发现来看,显然不是!目前虽无任何直接证据,但是这些线索足以证明一切,那唐客与这两次瘟疫必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纵或他不是投毒者,也绝对是知情者,甚至就是那幕后之手! 可是这唐客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一个人就能搅动那么大的风云?帮手是太平道?还是说太平道借助唐客收买人心?甚或至唐客本身就是太平道中一员? 倒不是王黎对太平道有什么偏见,反而因为前世师父的教诲耳濡目染,便宜老爹给自己留下的《庄子心经》,以及在这个时代就能、就敢提出划时代意义的人人平等思想,相对于其他门派教义王黎心里依然更觉道教亲近些。 虽然与太平道‘相处’的并不愉快,甚至对贾府案、和琳案等几起案件的直接参与者和幕后之人更欲擒之而后快,但这却是王黎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然而贾府案,和琳案以及邺城法场的种种苗头,却让王黎越来越质疑历史的客观性。 在历史的记载中,黄巾起义乃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正义的化身,但是这里面是否就夹杂着其他因素而不为历史记载呢? 张角是否就真的抱着一颗纯粹的心,只为建立一个平等的世界呢? 不错,历史上的一代代雄主,无一不双手沾满血腥,敌人的,对手的,甚至亲人的,无不如此。 汉武帝刘彻屡溃匈奴,远征西域,雄才大略一代明主,中华民族更是因此冠以“汉”族,仍逃不过晚年的巫蛊之祸,太子刘据及皇后卫子夫因此而亡; 天可汗李世民踏着亲兄弟的残骸,逼退唐高祖,才坐上皇帝宝座,开创举世瞩目的贞观之治; 明太祖朱元璋勤政爱民,轻徭薄赋,登基之后大兴冤狱,蓝玉案、李善长案,胡惟庸案,开国功丞几乎全部罹难。 难道这张角也逃不开吗?巨鹿和清河疫情的爆发和平复真的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吗? 想那张角不过一介秀才,因得于吉授以《太平清领书》,辅之以黄老之学,便能布道八州数十郡,开创席卷大汉十三州的太平道。 不但为天下百姓所爱戴,在朝野之中也同样拥有大量的拥趸。在当前社会环境下更是以超越千年的意识提出“人人平等”思想,通过建立三十六方控制和组织起几十万教众。 这样的一个人,又岂止颖悟过人、惊才绝艳能形容的了! 这样的人敢做、会做这样的事情?且不说所作所为是否与自己主张的“致太平”思想违背,只说数州瘟疫的真相一旦被人识破,那就无异于作茧自缚自掘坟墓。 是张角被眼前的大好情形冲昏了头脑吗?还是张角已然失去了耐心,已经迫不及待欲取汉朝而代之? 王黎默然片刻,口里竟有一丝丝的苦涩:“那青州和兖州的瘟疫可也是那大贤良师……” “唔!师尊到达青州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开始安排布药了,正是那大贤良师麾下的两名大医及其重要党羽,而大贤良师更是直接坐镇兖州。”樊阿点了点头,叹息道,“师尊为此已快三年未归此处了,至今仍在四处寻访着那贼子的踪迹。” 猜测被一点点的证实,王黎只觉口干舌燥:谁说历史就一定真实准确的呢?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这操蛋的历史! 第16章 红枫奇案 樊阿的一席话,让王黎心绪一时难以平静,甚至暂时都不想再去穷究蝴蝶谷纵火一案,经历了这么多,又何尝不知道放火杀人无非只是灭口而已。 可惜张角并不在眼前,甚至太平道也不在眼前,具体详情、真相自然无从得知。 历史上太平道虽然席卷天下如庞然大物般,组织和保密性却颇为严密,如果不是唐周临时变节,恐怕也只有到黄巾正式起义,东汉朝廷才能后知后觉,而和琳一案也只是太平道的冰山一角,就算魏郡如今已将邺城太平道根基一网打尽,可张则、元维等人依然并未将这帮所谓泥腿子放在心上。 抬头看了看樊阿和钱乙,只见二人如同雕塑一般靠在石桌上,眉头紧锁,脸色木然。 王黎揉了揉脑袋,叹了口气:眼前眉如月,天边月似钩,却怎么也带不走一丝烦愁。 …… 数日后,王黎策马伫立在菜市口,街道上人群依然熙熙攘攘,酒肆中众人仍旧高声喧哗,一片祥和。 菜市口早在几日前就已清水净街,若不是青石板上尚留有点点血腥,又有谁还记得那日午时这里竟然有一场惨烈的厮杀呢? 顺着安平大街,经上阳大道再转城南永丰大街信马由缰一路而下,远远的便瞧见门口高高挂起的灯笼,虽无灯火,王黎心中仍一片温馨。 朝门对面扮着商贩的唐庆、朱彤等人点了点头,知道这是麾下卫士担心自家安危,特意在此处盯梢护卫。王黎从马上取了两袋猎物丢了过去,这才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拉着至儿进得大门来,就见阿母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夏妪一家则围在一旁,关切的看着至儿,眼睛中含着点点期盼,泪珠欲滴。 “阿母!姐姐!大人!”至儿早已挣脱王黎的手,扑上前去,抱着夏妪的脖子喜极而泣。 王黎将马缰系在一侧柳树上,疾步来到王贾氏身前,推金山倒玉柱,双腿直立立的跪在阿母身前:“孩儿不孝,多日未曾承欢阿母膝下,让阿母忧心了!” “快起来!”王贾氏一把拉起王黎,上下打量,责怪道;“黎儿,你可是把苦都吃完了,在外面一阵一阵的忙碌,阿母也帮不上忙,看你可又清减了不少!” 王黎这几日过的神仙似的生活,即无案牍之劳形,又无烦恼缠于身,不是湖畔钓鱼,就是山间野餐,蝴蝶谷的鲤鱼、山鸡、水鸭可遭了不少秧,怎么可能清减呢?却也并不说破,反而觉得阿母的唠叨才是世间最美的声音。 王黎拉过阿母挨着坐下,却见夏妪一家已经围了过来正欲下跪,夏妪一家自然已从至儿口中获知至儿的疾病已愈,感激涕零。 王黎扬了扬手,朝系在一旁的枣红马努了努嘴,说道:“夏妪,夏翁不必如此,若是真心感谢,不妨到厨房去拾掇两条鱼和山鸡,黎可是早就饿了。” 夏妪自然知道这是少主贴己自己一家人,揉了揉红红的眼眶,跑到柳树旁从马上卸下山鸡、水鸭、獐子和鲤鱼,拉着一家人飞也似的跑进厨房去了。 没人打扰,王黎倒是好好陪了阿母一下午,用完夏妪进行烹制的野味,自去休憩。 一觉醒来,已然天亮,自觉神清气爽,还未洗漱,便听得阿母在堂屋唤道:“黎儿,可曾醒来?钱乙钱郎君来了!” 王黎急急完成洗漱,穿戴了出来,却见钱乙一身风尘仆仆,纳头便拜:“大人,郡守大人有请!” …… 魏郡治所。 张则身着赤色深衣,头戴切云冠,正在堂中来回踱步,双目虽炯炯却颇显焦虑。 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张则方才抬起头来,却已见到王黎早已上前拜道:“贼曹掾王黎拜见明公!” “德玉可曾休息好?”张则见王黎赶了过来,迫切的一把扶起王黎,显然看到王黎让得张则很是欣喜。 “不敢劳明公动问,黎一贯安好,却不知明公有何事差遣?” “本来德玉近日也颇为劳累,本不打算惊动于你,然而此事关系重大,本郡手上一时也无合适人选,只得劳烦德玉了。”张则朝王黎点点头,焦虑的说道,“昨日黎阳县令1令人急报本州,黎阳下辖红枫渡数十青壮村民日前同时身染怪疾,全身僵直不能言语。更可怪的是,如此三五日,这些村民半夜的时候竟然陆续失踪。” “瘟疫?”王黎一怔,可是自己并非疾医,又如何能治?“属下并非疾医,这…” “不!本郡怀疑并非疾役那么简单,此案背后必有隐情。”张则摆了摆手,抬起头来,凝重的看着王黎说道,“黎阳县令已严令游缴、亭长协助门下贼曹四处走访搜寻,众人两日里寻遍周遭几十里竟无一发现。因此本郡想让你再去查查!” ……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初冬的枫叶最是看不足,整个冀州最有名的枫叶当属黎阳红枫渡。 黎阳古称浚地,左右伾(pi)浮2,襟带淇卫3,东控黄河,西据黑山,地势险要,与白马仅一河之隔,自古兵家必争之地。三国中赫赫有名的曹袁白马之战,就发生在卫河对面,而红枫渡正是位于冀州黎阳侧畔,乃卫河的一条支流。 渡口两侧,枫树成林,枫叶似火。远远望去,被霜风染得火红的枫叶宛如一团团熊熊烈焰,浸红了半边天。晚风掠过,片片枫叶随风飘荡,如一只只美丽的蝴蝶在空中飞舞。 渡口北岸,坐落着一处村落,村落中楼房层层叠叠,貌似昌盛,却又仿佛早已破败,人烟稀稀,断枝落叶随处可见。正值晚饭时辰,村中却并无多少炊烟,偶见几个老人,也是来去匆匆,以手掩面。 枫叶最相思,相思更入骨,莫非村中人经春历秋,见不得这入骨的相思? 村中的酒肆早已关门,窗口上斜挑出一杆酒幡,在夕阳残照中显得陈旧不堪。酒肆旁边一条大道由北向南,确是黎阳至红枫渡必经之路。 沿着大道往北三五里,茂密的红枫林畔坐落着一座城隍庙,庙中供奉一尊神祗,那神祗头戴法冠身披红袍,相貌堂堂威严方正,神祗两侧分别雕刻着一行字:功盖三杰,安汉一人。 神祗赫然竟是汉初大将纪信,当年荥阳城困,纪信冒顶刘邦助其脱困,因而被项羽火烹而死。感其忠义惨烈,高祖改其桑梓西充为安汉郡,更是敕令天下分封城隍,尚飨百姓祭祀。那纪信身前放置一方香炉,香炉中焚烧着数十柱香,庙中烟雾缭绕。 堂前虽无信徒,庙后却有黎庶。黎庶打扮的四名男子皆身着灰衣黑袄,唯有一名青年的男子却一身素白深衣,腰间轻系一条黑丝带,白衣黑发。 只见那白衣青年双腿盘地而坐,腰背直立,向着其中一人问道:“谭破,情况你们都摸清楚了吗?你且把具体详情与大家说说。” 那谭破正是黎阳县门下贼曹,这几日正为这红枫渡的事情急的焦头烂额。谭破擦了擦身上的汗说道:“回禀参军,具体情况卑职基本上已经尽悉,且容卑职一一道来。” “大约五日前,红枫渡亭长忽然上报何县令,说红枫渡口有十数名青壮突然身染恶疾,四肢僵硬勿法动弹,面目无神不得言语,似活死人般躺在床上,即不能饮也不进食。 何县令初以为乃是红枫渡发生了什么瘟疫,因此特命钱主簿和百草堂的两名坐堂大夫一起随同亭长返回红枫渡救治病患,一并探查病因。” 这何县令虽未亲至,但这番处理倒也得当。 王黎暗自揣摩,点了点头,却听谭破继续说道:“结果当晚那钱主簿和两位大夫就已经回城,并上报何县令,红枫渡病患所得疾病并非瘟疫而是一种怪病,两位疾医命令众人将病患全部抬至祠堂安置并开了些吊命的草药,但对于此病却束手无策。 因此二人随同钱主簿回城请示那百草堂名医张萱,参军有所不知,这张萱乃邺城名医张三剂之子,医术虽还未出神入化,却已深得张神医七八分真传。” 座中一人朝王黎颔了颔首,正是樊阿。原来王黎深知此事关系重大,又涉及病患,不但将钱乙和孙才带上,还将蝴蝶谷的樊阿也请了出山。 王黎见樊阿点头,心下却暗自称奇,能得张三剂七八分水准,又能获樊阿认可的大夫,想必自然是有几分水准,医术应该也很是不错,怎么竟然会束手无策呢? 不过思忖归思忖,王黎却也不打断谭破的言语,听他继续说道,“第二日,何县令命卑职护送三位疾医再返红枫渡。谁知,我们一到红枫渡,就立即被当地的百姓为了个水泄不通。群情汹汹,要我等偿还家中子女性命。 我等一番查证才得知,昨夜安置在祠堂的病患全部失踪,甚至还有钱主簿留在门口看守众人的那两名士兵竟然全都不知去向。” 王黎问道:“你可知祠堂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谭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卑职发现事情不对劲,立即急报何县令向县里求援,并延请乡里三老出面安抚百姓。另一方面,则安排门下贼曹吏查找线索。 可惜我们搜遍整个祠堂,并未发现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未发现有什么明显的线索。祠堂里一切如常,两名士兵和那些青壮那夜仿佛就那样自然的消失了一般。” “后来呢?” 谭破脸上浮现出一丝出忌惮的神色:“后来,卑职派人护送三位疾医回城,留下了六个兄弟和我一起查找众人的下落。那夜我们总共七个人,分成三组在村中和附近深林走访,而我独自坐镇祠堂。 天亮的时候,那亭长又跑过来说村中又有十来个青壮身染恶疾,症状与之前也一模一样。而我们的兄弟同样也仅仅…只回来一组,另外两组四个兄弟至今杳无音信。 听村中宿老说,红枫渡原是一…古战场,而整个村落就建立在这…这战场之上。参军,你说会不会是…会不会是?” “山魈野鬼?还是战死的将士?青壮男子阳气最盛,哪里来的山魈野鬼和将士英魂如此不长眼?”王黎扬了扬眉,讥诮道,“谭破,无根之谈无需再提。这几日何县令又给你增添了许多士兵,可有什么新的发现?谭破!” 王黎自小就生长在五星红旗之下,怎么可能迷信这山魈野鬼?山魈不过是一种大猴子罢了,动物园里都见了好几回! 一声棒喝,谭破这才回过神来,继续说道:“第三日的时候,何县令拍了两个十人队来协助卑职。我们打算继续监视新的患者,可是大部分村民拼死拼活拦住我们不再让我们将患者放置到祠堂,只有两户村民经我们好说歹说才让我们抬到祠堂里。” 怕是那两家只剩下孤儿寡母,抢不过你们吧? 王黎白了谭破一眼。 谭破讪讪的挠了挠头,继续说道:“当晚,我们二十多个人便不再出去,也不敢合眼,全部守在祠堂外侧,那夜倒也相安无事。直到第四日早晨,我们再次进村的时候,却发现全村的鸡犬全部离奇死亡,而我们所有人竟然无一知晓。” 鸡犬全亡? 这是鸡犬不留的意思吗! 王黎冷哼一声,嘴角一扬讥笑道:“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全他娘的都是胆小鬼,被几个贼人一吓就窝在祠堂不敢动弹,放任众多百姓不顾,算什么事?有他人出没,你们竟不知晓!” “参军,并非卑职推诿,卑职也想为乡民们做些事,可是…力所未逮啊。这些并非人力所为,而是…有…有厉鬼!”谭破垂下头来,偌大的汉子说话声音竟隐隐发抖,“且不说那些青壮和我的两组兄弟无故凭空消失,那些死掉的鸡犬卑职和兄弟们也都去看过,所有的鸡犬尸体一夜间便已干枯,脏体内没有半滴血。” “干枯无血?所有的鸡犬干枯无血?” 钱乙和樊阿想了想,齐齐朝王黎摇了摇头,一个乃一代名医华佗亲传弟子,一个常年与毒物死尸打交道,两人合璧可谓见多识广,竟然都不知其因果,这是什么古怪? “正是如此!不过,我们继续打探下去竟发现,居然还有五六家共计八九名青壮即无病患也无人失踪,倒是非常安泰,就连家中的鸡犬也并未伤及分毫。” “哦?竟有这事?你可知道为何?” 谭破舔了舔舌头,似有余悸的看了王黎一眼,说道:“据村里人说,月前曾有一名道人路过村子,告诫众人说此处有厉鬼隐没,三清祖师可保平安。 这几家因当初听了那道人的劝诫,都在家中供奉着三清祖师,日日祭奉,夜夜拂尘。那道人有感诸人的向道之心,因此每家送了一张驱鬼的符箓,就贴在众人家后门。” 驱鬼? 众人不禁打了一个寒蝉,顿觉遍体生寒毛骨悚然。 一阵寒风吹过,城隍庙中的烟雾随风起舞,恍若一只无形的手,肆意飘掠。 注释: 1县令:汉朝在郡以下设县,大县(万户以上)设县令,小县(万户以下)设县长,具为一县的最高长官。 2伾浮:大伾山和浮丘山 3淇卫:淇河和卫河 第17章 内鬼 未知的东西最是可怖,在这个一千六百年前的这个时代,人们未知的东西极多,比如什么鬼打墙、墓地磷火自燃等,人们无法解释则只能冠以鬼神。 只是谁也没有想过,这世间如果真有鬼怪,又怎可能只是那些青壮患病失踪呢?要知青壮男子阳气最重,那鬼怪可是瞎了眼? 王黎倒是并不见怪他们,却依然觉得诡谲离奇。 青壮失踪,鸡犬不留,干枯无血,道人,三清祖师,符箓,端端种种好似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操控这一切。 又是太平道吗?红枫渡乃黎阳重镇,此地离黎阳不过数十里,离黎阳津、白马河也只有二三十里,太平道就敢在如此显眼之地作下大案,就不怕提前曝光? 太平道这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想玩一手灯下黑! 王黎虽然早已心有所疑,却仍旧感到迷雾重重,这太平道究竟意欲何为?低头思索片刻,却依然抓不住那根若隐若现的线头:“那几个病患可还在祠堂?你们的人撤走了吗?” “卑职下午接到参军的指使怕打草惊蛇,就已经让他们离开了。走之前卑职还去祠堂看了下,发现只有那个几个病患还在那里。”谭破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精芒问道,“大人可想是今夜亲自走上一遭?” 看来这谭破能够担任黎阳县门下贼曹倒也不算太差!王黎朝谭破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霍然起身斩钉截铁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曹今夜要亲探红枫渡!” 寒夜如水,明月似钩。 淡淡的月光透过稀疏的缝隙洒在林间,林中点点斑驳,几道人影悄悄闪出城隍庙。 一行人在林中匿影潜形,不过小半个时辰,众人已来到村子外围一处小院落。院落也就百十个平方,四间矮草房,一道大篱笆。 “可是这里?” 谭破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这里就是王大狗的家,也就是那未被厉鬼缠身的五六家之一。前面两间是王大狗父母和他们一家人的卧房,后面左边那间是养的羊、豕,右边那间则供着三清祖师。” “那就好!” 王黎轻挽长袖,脚下一点,如灵狐般窜入篱笆内,摸到后排右边房间,正是那供着三清祖师的房间后门处。 却见房门上贴着一张符箓,黄纸红字,确是符箓无疑,那符箓上的字却有哪里半点驱鬼的样子?那字若游龙斗折蛇行,弯弯曲曲,不过是隶书、小篆、金文之类的东西,基本上是字认识王黎,王黎却不认识他们。 直到一列下来最后两字,王黎才脸色骤变,差点被轰了个外焦内嫩。 甲子?! 这是甲子?王黎咬了咬嘴唇。或许旁人并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可他又怎会不知道呢?前世的时候,师傅还曾与他谈及起太平道张角的‘致太平’思想,时时耳提面命。而张角率领黄巾起义,打出的正是这句流传千古的旗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甲子! 岁在甲子! 这就是所谓的驱鬼符箓! 果然又是太平道,又是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 王黎冷笑一声,贴在门上侧耳倾听了片刻,这才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在门缝中上下左右格了几下,手一推房门已经轻轻打开,没有半丝声音。 借着从门口透过来的月光,王黎打量了一些屋内。屋中极是简陋,方圆十七八平米,东南角放置着两支背篓和一口木柜,木柜上方放了两床被褥,西南角放着几只小枰,小枰是用几只大树桩砍倒打磨出来的,小枰旁边放置着一张木桌背靠墙角。 桌上立着一方神龛,龛前插着几炷香,青烟袅袅,神龛上挂着一扇帘幕,倒看不清楚神龛里面究竟放置了何物。 王黎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匕首轻轻挑开帘幕,神龛内更是空无一物,谭破所说三清祖师神像并不在此处。轻轻将帘幕放下,“咔擦、咔擦”一道清脆的机括声蓦地从帘幕中传来,在夜里格外的清晰。 有鬼! 谭破在说谎! 王黎心中一动,眼角向上一瞟,一张丈余大小的铁网从屋顶陡然而落,网中寒光闪闪,数十道利刃扑面而来。就地一滚,王黎闪到门前,接着一个疾步窜出门外,便听见一声轻响,屋外一束白色的莲花腾地而起,在半空炸开,如无数的流星散向四方。 “钱乙,小心谭破!保护樊先生!” 王黎一声大喝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却见前面的两间茅屋中门打开,“蹬蹬蹬”窜出七八个人影来。 王黎眉毛一扬,不待众人围困过来,长剑一挥,门外斜靠着数捆手臂粗细的木材,已四散开来,接着脚如弯弓一脚接着一脚踢出,“呜呜呜”尖叫声乍起,木材仿似支支利箭破空而去。 众人一时大乱,左挡右支疲于躲避,王黎暗哼一声,脚下就地一蹬,长剑一磕借助长剑反弹之力已跃出墙头,顺势一踮,如鹰隼般跃出篱笆落在钱乙等人身前。 钱乙和孙才二人已将樊阿护在身后,谭破身旁却早聚集了五六个人影,茅屋众人亦纷纷飞奔而至渐渐合围上来。 “快走!” 一脚踢起一株倒在地上树干,那树干仿佛一把撕裂空气的巨大标枪转眼就砸向谭破等人,王黎借势往后一跃,一把抓起樊阿迅速奔入林中。 “你二人速速带樊先生离开,本曹断后!” 钱乙和孙才狼狈的跑进林中,就见王黎将樊阿扔了过来,林外已经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十数盏火把噼里啪啦,照得林外一片火红。 “谭破狗贼!那太平道可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堂堂门下贼曹竟敢勾结太平贼子,暗算上司,罪在不赦!”孙才一声怒喝,挥刀出鞘站到王黎身侧,“大人,让钱乙护樊先生离开吧,卑职愿意与您共同退敌!” 王黎看了看孙才,点了点头,目视着钱乙、樊阿二人渐渐进入林中,说道:“那好,就让我俩一起断后,为钱乙和樊先生多争取些时间。” 谭破手一挥,十数人纷纷而出,将王黎和孙才围在中央,指着王黎喝骂道:“王黎!你这狗贼也有今天?毁我金旗、伤我旗使,破我山门魏郡根基之时,你也想不到有今天吧?” “金旗?” 王黎嗤笑了一声,蔑视的看了眼谭破,吐了一口唾沫,喝道:“尊贵锐利谓之为金,千军战魂称之曰旗。谭破,就凭你们一群老鼠般的东西,整日里东躲西藏装神弄鬼,也配染指金旗二字?” “死鸭子嘴硬,死到临头还敢犟嘴?我谭破今日非要将你的牙齿一颗一颗的敲下,看看是你的牙尖还是我的刀利!兄弟们,上!” 谭破勃然大怒,长刀一指,瞬间七八把刀剑已向王黎扑来,王黎豪情纵声,一声长啸独自一身冲入刀阵。 脚下八卦游走,如鱼翔海底,在刀光剑影中来回穿梭,手中长剑飞舞,或劈或刺,或格或挑,只听见一阵刀鸣剑啸,阵中腾起朵朵血舞,钢刀纷纷落地,几个大汉牙关咯咯只响,双手紧紧捏住喉咙,丝丝鲜血从手指缝隙中汩汩涌出,片刻间逐一倒地。 “一群废物!” 谭破气得青筋直冒,目视身旁四人,正待再次上前,却听得破空声至,一道白光倏地出现在眼前,吓了一跳,急忙退开,却见那孙才已手持钢刀冲了过来。 “以众欺寡,这就是太平道的作风?哼,果然见不得人!”孙才一刀逼退谭破,一声厉喝,“来吧,今日就让我瞧瞧太平道有何手段!” 对面四人尽着黑衣,头蒙黑巾,仅露出一双双眼睛,目光犀利,颧额高耸,显见得比之前的大汉武功只高不低,又怎容得孙才挑衅?四人对望一眼,一声讥笑,两人分道直取孙才,其余两人则与谭破再度将王黎围在中央。 翻手为云覆手雨,唇作枪时舌亦剑。 遗憾的是,孙才的刀法却并不如他的口才那般犀利。约莫半刻钟的功夫,便听得一声惊呼,那二人中一人已架住孙才长刀,另一人手中长鞭则卷向孙才头部。 孙才的武功竟敌不上这两人五七个回合,就已开始险象环生、岌岌可危。 王黎嘴角挂起一丝笑意,蓦地一声断喝,手中长剑飞出直刺拦路黑衣人的喉咙,不待那人格挡身形却向下一扭,剑鞘在地上一点,竟如灵蛇般从几人缝隙中穿了过去,手中长剑一撩,已割破了那人手腕,手中长刀落地。 越过人群,王黎已经来到孙才前方,手中长剑撩向长鞭,一脚踢向另一人太阳穴。 眼见孙才就要救下,蓦地形式一变,谭破已如老鹰般手中大刀半空袭来,泛起阵阵寒光,围攻孙才那两人手中武器也纷纷变向袭来。 王黎来不及抵挡,脚下连蹬,背部一顶,已将孙才顶了出去。顺手长剑一挥卷住长鞭,拉过长鞭挡住谭破的大刀,左手却已抽出剑鞘格挡在另一人的长剑上。已将刚才三人的招式化解,相持不下。 突见谭破眼中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神色,王黎但觉背心一寒刀锋已刺破后背肌肤,嘴角的笑意却更加浓了,恍如天边的弯月。 对方除谭破外仅余四人,一人已被自己刺伤,一人还留在原地,其余二人正和谭破缠住自己。 哪里还多出来一个人?背后这个人却又是谁? 说时迟那时快,一丝讥笑刚刚闪过,王黎双腿已用力一跃夹住谭破的长刀,顺势往下一坠,双脚夹住长刀猛地一勾,谭破手中的长刀早已把持不住,猛地脱离开谭破双手向王黎后背那人刺去。 只听得“啊!”的一声,长刀已然划过那人肩膀嗡的一声钉在不远处的树上。谭破等人一惊,却见王黎就地一趟,剑鞘在地上一撑竟然从谭破胯下滑了出去背靠大树站了起来:“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必杀局,真的必杀吗?” 王黎斜眼看着那已被谭破长刀刺伤的人,嘴角飘过一丝嘲讽,声如黄钟大吕震得众人心脏砰砰直跳。 “孙才!” 第18章 莲花一朵别样开 那被长刀划伤肩膀的人,国字大脸,一双倒八眉,目含苦楚,右手紧紧按着肩膀。 不是那孙才却又是哪个? “哼,就算被你识破了哪有怎样,还不是逃不过一个死字!你不过区区一人,我等却还有五六个兄弟,我就不信一次杀不死你,两次三次你还能脱身,你这狗贼害死我们那么多兄弟,今天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谭破已经分身出去拔出长刀,怒喝道。 孙才摆了摆手,诧异的看向王黎:“在下自问就职贼曹以来做事也算是兢兢业业,虽不说滴水不漏却也是小心谨慎,你怎么知道是我?你又从何处看出端倪?” 看得出来这孙才才是这伙人的头,王黎依靠在树上,扯了一只树叶放在口里嚼了嚼,淡淡的说道:“青叶数枝同绽放,莲花一朵别样开。既然是别样的莲花,又怎可能与青叶一般呢?只要自己有心,只要下功夫琢磨琢磨,不管多么狡猾的狐狸总是会漏出马脚的。” “马脚?却不知你说的马脚又在何处?”孙才自觉平时处事并无任何遗漏,略微思忖了一下,眼神一闪,“你是从和旗使一案中发现的破绽?” 王黎点了点头,讥诮的看了一眼谭破,转向孙才说道:“终究是本曹看中的人,还不算太傻,亡羊补牢未必就晚,现在知道也比不知道的好,终究比那些蠢材强了数倍! 和琳一事本曹仅仅告知了你、钱乙、周康、朱彤和唐庆五人。然而,第二日那和琳就察觉风声意欲逃跑,那么是谁走漏了消息呢? 钱乙已出走查找老异人的行踪,唐庆和朱彤二人则负责监视徐家酒肆和搜集和琳相关人员的情报,三人皆没有作案时机,有作案时机的唯有二人,那就是周康和你!”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没有怀疑过周康呢?” “众所皆知,周康兄弟鲁直耿介,心中装不住一点事。当然本曹知道,他也并非一昧的鲁莽,否则也不可能入职贼曹。但本曹可以断定,至少他与此事并无关联!” “为何如此肯定?” “可叹你与周康结交数年,竟然忘记了周康的出生之地,实在不应该啊!” “你是说沛郡丰县!”孙才一惊,猛地抬起头来。 王黎嘴角挂起一丝嘲笑,叹息道:“周康祖籍正是沛郡丰县!丰县乃高祖龙兴之地,整个丰县的读书人自幼便开始接受忠君爱国、安汉护刘思想的洗礼,耳濡目染年复一年,安邦护刘的思想根深蒂固,又怎会与你太平道勾结,接受一群他们眼中的泥腿子的统治?更何况,丰县还有一门阀你似乎也忘记了吧?” 见孙才若有所思,王黎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大汉朝赫赫有名绛侯周勃和太尉周亚夫,你该不会忘记吧?周康就是周氏一脉后人,虽然绛侯和太尉老来蒙屈,周氏一脉就算心有不甘,可大这样的百年门阀,又如何容得下叛逆的子弟呢,你说这二位的后人要是跟着太平道打天下,绛侯和太尉岂不是要气得从坟头里爬出来?” 本以为自己掩藏的天衣无缝,却不料自己才是那个蒙在鼓中的人,孙才阴沉着脸说道:“你既然早就发现在下的行迹却为何不挑破呢?在郡中只要你一道命令,在下就只能束手就擒。但是眼下你想要走脱,恐怕就不为你所控了吧?” 王黎从树上直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树皮木屑,大笑道:“就凭你们几个就想留下某,你孙才不是还在痴人说梦吧!本曹不点破你,自然是想知道你最后的打算。 当然,本曹更想挖掘出你太平道在本郡的所有隐线。看看除了和琳的山门金旗使外,还有哪些旗使如老鼠一般掩藏在本郡,是木旗使呢?还是火旗使或者水土旗使?” “你知道本门五行旗?本旗使乃山门火旗使!” 王黎将口中的树叶一口吐掉:“既然已经知道和琳乃金旗使,其余旗使无非就是木水火土或者银铜铁锡。这又有何难的?” “哈哈,精彩!王参军果然无愧于白衣无常,狡若银狐的称号,所述之言形同亲见,竟没有丝毫差异。”孙才抚了抚掌,惋惜道,“可惜依在下看来,王参军虽则才气非凡却不见得是一个聪明人!” “是吗?” “且不说王参军今日是否能够从容脱身,单就事主一事,就让孙某为参军所不值。” 王黎并不答话,只是嘲讽的看着孙才。 孙才刀往地上一插,神情激昂的直起身来,慷慨陈词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天下将乱,必生妖孽。如今大汉朝廷牝鸡司鸣奸宦当道,贪官污吏横行四方,狗皇帝更是鬻(yu)官卖爵变着花样的收钱,大汉子民时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处处饿殍,村村荒废。 只要有人义旗一举,天下万民无不影从。这大汉的江山必然四处狼烟,大厦将倾,王参军你可觉得这可是一个贤君所为?你英勇兼备更具大才,何不投效我教?反而要抱着一块即将沉没的破船挣扎,岂非不智?” 平心而论,王黎非常同情当下的农民,埋头忙碌一辈子,却只能一日两餐还不足温饱,遇上大灾大荒之年更是饿殍千里卖儿鬻女。只是同情归同情,农民归农民,王黎对这太平道领导的黄巾起义却嗤之以鼻! 且不说阴谋、刺杀、栽赃、瘟疫无所不用其极,单说起义也不过短短一载就被扑杀,虽然最终如愿的动摇了东汉朝的统治,但更大的影响则是导致了三国纷争,中华民族内部长达几十年的厮杀,全国人口从近六千万锐减至一千万,也间接的引导了西晋后期的八王叛乱和五胡乱华,大汉民族差点灭种! 虽然他们也只是迫不得已,他们也不过是在大汉皇室的统治下吃不饱饭被逼上梁山。 可这样的教派终究难让王黎倾心,拥有小农意识的起义军,破坏力是极大的,比如唐朝的黄巢,比如明末的李闯王张献忠,比如现在的张角黄巾军。 要想火速平定天下内乱,依然只能依靠那些该死的门阀! 王黎眼中尽是嘲讽,笑道:“贵教?太平道吗?不可否认,大汉朝如今举目虎狼,满眼鹰犬,可是你太平道又岂不是一丘之貉?贾安之死,兵曹兵器被盗,菜市口殃及众多黎庶,尔等难道就不该负责?” “贾安及菜市口殃及的百姓确乃本教所赐,可胜者王败者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又怎可能不牺牲个把人?”孙才迟疑了片刻,点头道,“王参军既然知晓本教,当知我大贤良师乃当世英杰,不二奇才,布道施斋,攘除瘟疫,大汉十三州好汉归心。王参军何不早日弃暗投明?博取一世功名呢?” 王黎蔑视的看了众人扬身而起,朗声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本曹并不否认,甚至布道施斋,攘除瘟疫,本曹也认可。可你孙才就真觉得那张角当得起这当世英杰、不二奇才之称? 别的不说,单说这红枫渡数十青壮患病失踪,贵教如此大的手笔,也算是当世英杰吗? 笑话!我朝汉初三杰张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萧何镇守国家安抚百姓,韩信率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哪一个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哪一个又不是忠君爱民的英雄? 孙才,本曹问你,你可曾见过涂炭百姓装神弄鬼的英杰奇才?你又可曾见过先投毒黎庶、散播瘟疫再布道施斋、攘除瘟疫收买人心的英杰奇才?你要本曹弃暗投明,那么本曹又弃的是哪家暗?投的是哪家明?” 孙才虽与王黎已分处两方阵营,却也敬重王黎的人品,红枫渡掳掠青壮一事便也罢了,自己尚且能够明白成大事不拘小节。骤然听到这投毒黎庶、散播瘟疫倒是一愣,素知王黎若没有真凭实据向来不会轻易出口,可是此事影响巨大,自己更是闻所未闻, 正待反驳,却见身旁一声怒吼:“狗贼,你竟敢污蔑本教大贤良师,纳命来!”谭破等人已挥刀向王黎扑去。 罢了罢了,看来今日之事终究不能善了,无论是金旗的覆灭还是今日众兄弟的性命,也不管王黎到底又知道了我教多少秘密,既然此人不能为我教所用,自当奋而杀之,又怎可因区区一王黎而坏了我教大事? 一声长叹,步伐疾驰,孙才手中的长刀已经劈出,在林中耀起道道寒光。 林中群鸟惊飞,树下刀光剑影。夜风吹过,卷起漫天枫叶。剑气森寒,如这寒夜中的枫林,凄凉肃杀。 王黎朝孙才嘲讽的撇了撇嘴,不退反进,几个箭步已冲入人群中,手中长剑迎风刺出,一道水银般的寒光直取当头那人胸口。 剑起,剑落。 锋刃还未至,剑光已刺破西风。 一声惊呼,场中一人钢刀怦然落地,面目扭曲,满头大汗,牙关紧咬咯咯直响,除了野兽般的喘息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心脏处先是沁出一点鲜红,接着渐渐如注般飞了出来。 王黎看了看剑尖的猩红,脸色一丝潮红,背上一道长长的伤口,白衣血色,一刀换一剑。 再来! 王黎咯咯一笑,抖了抖背部,长剑反手一撩,挡住背后迎来的两刀一鞭,剑鞘全力一掷,如流星般击在一人咽喉处,却正是先前伤及手腕那人,只见那人咽喉突起处已然炸开,顿时凹了下去。 只是转瞬间王黎左臂再中一刀,长袖血花点点,如同绣上一树缤纷的红梅。 “狗贼,我看你还能挨几刀!”谭破一声大喝,穷尽全身之力,力贯双臂,大刀破风而下。 老虎不发威,你还以为是哈喽凯蒂,想那钱乙和樊阿已走远了,那就不陪你们玩了! 王黎眼神中闪过一丝讥笑,一支利箭破空而至,“当”的一声寒光四射,正中刀锋,谭破手中的长刀竟被荡开,顺势落下正中脚下,激起好大一团尘土,泥雾飞扬,尘沙弥漫。 林外一声怒喝陡然传来,落叶萧萧,声震林樾: “何方狂徒,胆敢持恶行凶?” 第19章 初见 长啸声落,马蹄声起,两骑从大道径直飞奔而来,俱是头顶却非冠,绣衣白马。 当先那人身形苗条,脸型瘦削,却长着一盘络腮胡,腰跨长剑,马背上斜挂着一只长梢弓,显然刚才那一箭正是此人射出,只是不知这么消瘦的身体如何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随后一人身形魁梧,面目阴沉,手执一柄环首刀,如影随形跟在那人身后。 马还未至,络腮胡却已手拍马背,脚下一蹬,如离弦之箭飞入人群中,手中长剑一挥,道道银光闪过,长鞭从中而断。魁梧大汉则刀指谭破,与谭破胶着在一起。 王黎暗自苦笑,手中却并不停息,长剑急刺,点点寒芒,须臾间又刺中一人,那人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狗贼,算你命大!却不知你下次可还有这样的机会?”谭破一刀隔开王黎,跳出圈外冷哼一声,与孙才及余下那人相视了一眼,转头奔入林中,稍刻便不见踪影。 切,狠话谁不会说啊! 王黎摇了摇头,目视着孙才等人远去,这才拾起剑鞘转过头来拱手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何须客气,举手之劳而已!”络腮胡摇了摇手,直接抱剑走到那树下看着树上的道道剑痕一动不动,扫也不扫王黎一眼,竟是高冷至极。 王黎见状一阵错愕,在江湖上遇见类似情况不应该是打着机锋相互试探,又或者一见如故纳头便拜吗?怎么这人竟是一副拒人千里的表情?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热脸贴上冷屁股呢!王黎摇了摇头,向二人行了一礼道:“王黎再次多谢二位救命之恩,黎尚有要事在身,就此拜别,救命之恩容我以后再报!” “王黎?”那络腮胡猛地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着王黎问道,“魏郡贼曹掾王黎?” 我有那么出名吗?王黎心中警觉暗升,警惕的看着络腮胡,轻轻挪动了一下位置,抱拳道:“正是王某!” “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话未落,一泓清泉已照亮林间,络腮胡手中的长剑一声轻鸣,宛如银蛇出鞘飞也似的来到眼前。 “阁下何人,是否与某有何误会?” 咦,难道这是以前那个王黎的仇家?王黎眨了眨眼,脚下却已闪开步伐,在那络腮胡的剑影中左右腾挪,仿佛深海遨游的游鱼。 “误会?不管是否误会,先打了再说!” 那络腮胡一声长啸,手中银剑一震,一道剑光冲天而起,长剑在空中虚虚实实的挽了三朵剑花,毒蛇吐信一般,三道剑花直逼王黎眉心、胸前和喉咙。 接着,身后又是一声怒喝,那魁梧大汉手中的环首刀如长虹贯日径取王黎背心。 哼!欺人太甚,适才与孙才等人打斗之时,自己尚未全力以赴,不过是怕惊走了众人而已,还真当你有救命之恩不成! 王黎冷哼一声,心中已渐渐有了些怒意,手中长剑出鞘舞得泼风似的,将自己护在大海明月之中,匝地寒光,漫天剑影。 那长剑舞起之时好似春江潮水漫上大堤与大海连成一片,海天之间只余一条银线。嗖的,剑锋又是一转,一轮孤月从海上升腾起来,银辉洒在海面之上,层层涟漪,万道波涛,尽皆反射着皎皎月光,整个海天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端的是:静如江海凝光,动如雷霆疾发。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刹那间,三人交手已过七八个回合,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刀剑碰击激起的光芒宛如浪花四溅,明月普照。 林间更加明亮了。 忽然,王黎身形一侧,长剑一搭一卸一拖,背后的那环首刀已顺着剑势划过眼前,正点在络腮胡的长剑之上。长虹落地,剑花飞散。 二人同时一震,垂手而立,看着王黎眼中满是惊骇。 “你适才与贼子交手并未使用全力?”络腮胡终于从震惊中舒缓过来,声音微微颤抖。 王黎不置可否,长剑归鞘,看着二人冷漠的说道:“不知王某何处得罪了二位兄弟,竟让二位出手如此狠辣,欲置王某与死地!” “说笑了。”那络腮胡摸了摸脸,呐呐的说了一声,突然与那魁梧大汉相视一眼,弃剑(刀)在地朝王黎施了一礼,道,“黄陵、陈破虏见过王家兄长!” 黄陵、陈破虏? 王黎一怔,却听黄陵接着说道:“黄某与陈兄行走江湖之时,便曾听闻冀州银狐白无常,当街除匪义救弱女,以雷霆之势连破数案,压制得伏虎岗群匪不敢动弹。 因其酷爱白衣,宵小贼寇背后惊呼:阴曹地府有阎罗,魏郡邺城出白衣。而旬月前的贾府金曹案,兄长又凭借一双利眼抽丝剥茧顺藤摸瓜,一举揪出窝藏在兵曹的凶手,随后更在菜市口一役大放异彩。 我兄弟二人耳朵日夜都听得聒噪了,便欲前往魏郡寻找王兄见识一番。谁知适才见王兄与那些贼人打斗,好似武艺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卓绝,因此我二人斗胆出手与王兄一试,才发现原来王兄果然武艺非凡,刚才也不过是掩人耳目,意欲活捉贼子而已。我等惊扰和冒犯之处还请王兄见谅!” 见谅? 若是王某武艺差了分毫,岂不是已经命丧你等刀剑之下?王黎没好气的白了二人一眼,还未说话,却见那络腮胡已凑上前来:“王兄切勿怪罪,我兄弟二人皆是王兄故人!” 故人?有并未曾见面甚至也从未听说,一上来就是刀剑齐飞的故人吗? 这哪里是故人,这是仇人吧! 王黎一愣,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心里却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这络腮胡前倨后恭而且语出至诚,莫不成真与自己有什么渊源?只是自己为何对此人却从无印象? 更为奇特的是,这络腮胡说是大汉,可身段简直跟个娘们似的,身高不及王黎眉眼,腰若杨柳,瓜子脸蛋,鼻子微翘,双目也颇含神韵,唯独可惜的是一串络腮胡爬满双颊和颔下,肤色也如退壳的核桃般暗黄无光泽。 而且适才那络腮胡靠近来那一刹那,本还以为其张嘴必定满口黄牙,没想到一咧嘴,口中竟是两排整整齐齐的贝齿,洁白如玉,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王黎只觉得头都快晕了,算了,现在还是先寻找钱乙和樊阿最为重要,其他的什么故人、新人还是先放在一边的好。 王黎急忙拉开距离拱手说道:“黄兄、陈兄,今日之事王某日后定有后报,不过如今王某尚有要事缠身,就先行一步了!” “等等,”黄陵见王黎要走急忙伸手拦住道,“王兄可是因为那红枫渡一事?” “呃?你们也知道了?”王黎诧异的看着二人。 黄陵点了点头,说道:“王兄,那些太平贼子装神弄鬼,荼毒黎庶祸害百姓,实在罪不容诛。我们二人虽不及王兄武艺高强,却也可助兄长一臂之力!” “这?” 王黎看了看二人,此二人身份存疑并无深交,按理说如此机密之事确实不能带二人前往,但这黄陵却又给自己一种感觉,仿佛此人与自己有莫大的干洗,总觉得此人不会有任何伤害自己的举动,虽然之前还与其打斗了一番,但是王黎也知道自己纵然不敌,黄陵二人也不会痛下杀手。 抬头看了看天空,天上的明月已经高挂中天,时辰已近子时。也不知钱乙和樊阿是否已经逃出太平道的魔爪了,罢了罢了,时间不等人,那就这样吧,就算此二人行为或有所疑,纵使发生什么变故,相信以自己的手段也必然能够安稳的带走樊阿和钱乙两人! “既然黄兄……” “王兄还是叫某黄贤弟吧!”黄陵突然打断王黎的话,神色间竟有些扭扭捏捏。 王黎一时呆了,黄贤弟?虽然看不出来具体有多少岁,但满脸的络腮胡,蜡黄无泽的皮肤,就是叫一个黄兄我都觉得不好意思,现在竟让我叫黄贤弟? “王兄!”黄陵伸手在王黎眼前晃了晃,双手洁白如玉,隐隐清香。 王黎一个激灵,从善如流:“既然黄贤弟愿助一臂之力,愚兄自然求之不得。不过此行危机重重,前路未知,还请黄贤弟与陈贤弟务必小心谨慎。” 枫林晚,夜风寒。一眨眼,三人已如鬼魅一般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斑斑血迹。 …… 已近子时,红枫渡万籁俱寂。透过稀疏的月光,隐隐绰绰的可以看到村后不远处一小山丘上蹲着两道人影。 “樊兄,我们在此稍事休息,等等大人他们,顺便观察一下村中的情形。”钱乙趴在岩石上,两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村子,说道。 樊阿吸了口气,疑惑道:“钱兄,我记得如果不差,你和参军应该都是初来此地,如果我们躲在此处,参军可曾找得到我们?” 钱乙指了指前方和自己藏身之所,点头说道:“此处我等确实并未来过。但大人曾经和我们说过,在执行任务中如果遇事不谐,自当保命为主,并在就近之所找一视野良好,但是又善于隐蔽之处远远观察即可。 樊兄,我们所在之处地势颇高,离村子也不过百六七十步,村中风吹草动一览无余。更兼得此地林深草茂,我们藏身于此,对方也不能轻易察觉。大人若是看到此地,想必也会来的。” “钱兄果然不愧是参军麾下得力干将!”樊阿点了点头,称赞了一句,突然指着山下问道,“钱兄,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樊阿指尖所指方向看去,只见村中祠堂巷子中冒出两道人影,头顶俱是高高的发髻,一人身形佝偻,另一人则身形瘦削,那两人交头接耳嘀咕一阵,又鬼鬼祟祟的看了看祠堂四周,就见那身形瘦削之人轻轻的推开祠堂,蹑手蹑脚的窜了进去,而身形佝偻之人则留在祠堂门口,四下打望。 约莫半盏茶功夫,祠堂大门再度缓缓洞开,那身形佝偻之人竟似被吓了一跳,就见先前那人已经走了出来,背上仿佛背了一个大人,行走之间踉踉跄跄,步履维艰。 钱乙仔细打量了一阵,皱了皱眉说道:“按那谭破所言,祠堂中还有两家青壮年,这两人应该是某一青壮年家中的阿母和妻子了。想必二人是想趁着这个时候祠堂无人,将自家男子偷藏回家中。” “恩,按那谭破之言确实应该如此。”樊阿点了点头,问道,“不过,那谭破既然已经牵涉此案,为何钱兄会对谭破所言深信不疑呢?” 钱乙看了看祠堂,见二人行走缓慢,解释道:“虽然已知谭破涉案,但是此案目击者众,只要我们随便找一个目击者就可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因此谭破无需在此事上作假,否则只会让我们更早一步起疑心。 其次,他既然要骗我们到此处,自然只有真实相告,虚虚假假,假中带真,这样我们才更不易提防。所以,我相信谭破之前所言并无什么虚假。” “原来如此…” 樊阿正待说话,陡然听得“布谷、布谷”清脆的布谷鸟鸣蓦地在林中响起,身子已被钱乙一把扯住拖下大石,半蹲着紧紧的贴在石头上,随即耳旁响起一串“咕咕”的夜枭声,打断了布谷鸟叫声。 瞬间,几道衣襟破空声从身侧传来,就见三道人影直奔而至,为首那人已蹲在石上,轻声唤道:“钱乙,出来吧,是我!” “大人!” 钱乙已拉着樊阿站了出来,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王黎身后赫然站立两名绣衣男儿,却不见自己同泽孙才的踪影。 “这两位是黄陵和陈破虏,孙才乃太平道山门火旗使,具体情况一会与你细说。”王黎点了点头,向樊阿歉意道,“今日之事拖累樊兄了,还请樊兄恕罪!” “孙才是太平道贼子?”钱乙仔细打量了一下,见王黎背上和左臂缠着一块衣襟,衣襟上隐隐浸着丝丝血迹,惊道,“大人,你没事吧?” 王黎点了点头,甩了甩胳膊,说道:“没事,你这边可有什么发现?你具体说一下。” “这…”钱乙瞥了瞥黄陵和陈破虏一眼,凑近王黎低声问道,“大人,这两人可信吗?” 话犹未落,却听得一声轻哼,一道物件破风袭来,王黎一把拉过钱乙,顺手一探,已将那物件抓在手中。 摊开一看,竟是一道铜牌,牌上刻着两条物,相互交织,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体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口旁两条长长的须髯,竟是两条黄龙。双龙怒目圆瞪,相向张开着狰狞的大嘴,一颗明珠拱于其中。 明珠上赫然刻着四个大字:‘直指绣衣’,苍劲有力! 第20章 嗜魂寒幽溧黄泉,阴阳无常隔两界 绣衣使者? 王黎和钱乙二人大嘴尽张,根本就合不下来。 在我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特务机构包括:武则天的内卫、宋朝的皇城司、明朝的锦衣卫、东厂、西厂、内行厂、雍正年间的粘杆处(血滴子)、国名党的中统和军统。 其中内卫、锦衣卫、东厂、西厂、内行厂、粘杆处及中统和军统等特务结构,随着这几年电影、电视中频频出现的明宫剧、清宫剧及抗战剧比如《神探狄仁杰》、《锦衣卫》、《血滴子》、《潜伏》等影视剧的热播在普通人群中已经普及。 但,特务机构的始祖却又有几个人知道?绣衣使者便是我国历史中最早的特务机构,乃锦衣卫、东厂、西厂、皇城司、粘杆处、中统和军统等特务机构之鼻祖。 绣衣使者,又称直指绣衣使者,或者绣衣御史。西汉武帝年间初设,一直延续至今。因其身着绣衣、手执节杖,又被汉武帝直呼“绣衣御史”,主要负责讨奸、治狱、捕盗、督察官员、亲贵逾制不法之事,直接听命于历代皇帝,一度间声名赫赫,威震州郡。 《汉书》卷六十六就曾记载:绣衣御史暴胜之持斧逐寇荐王欣一事,因此后世又将绣衣使者称之为持斧客。 这家伙竟然还是特务,这一不小心就和历史中最早的特务打了交道了! “王兄勿怪,此牌乃陈兄所有,并非陵之物。陈兄祖上乃破胡壮侯陈子公,因其祖上功绩,陈兄世袭绣衣御史。”黄陵看着王黎询问的眼神,捋了捋耳旁发际,解释了一句。 陈子公就是陈汤,也是那个提出“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千古人物,汉元帝时期重要将领。 曾远征西域,斩杀郅支单于,为大汉朝立下过赫赫之功。遗憾的是陈汤为人贪鄙,为众大臣所不容,遂脱其爵免职下狱。直到王莽时期才因其功,重新被追封为破胡壮侯。 这陈破虏竟是功臣之后,也不知道因何落魄至此,陈家虽说陈公后便再未出现什么杰出的人物,可是也不至于沦落为一介小小的特务吧? 要知道如今的直指绣衣早也不复汉武帝当年的辉煌,如今的直指绣衣不过是替当今陛下捉蛐斗蝈,走马游街,又哪里还有往昔的半点风采? 王黎诧异的看着陈破虏,陈破虏却并不解释,而是直勾勾的看着钱乙:“我二人可有知情权?” 王黎朝钱乙点了点头,钱乙呐呐的看着陈破虏,支支吾吾的将刚才的发现仔细讲了一遍,见黄陵二人没有反应,索性把贾安案与和琳案也娓娓道来。 众人一时沉默,黄陵和陈破虏更是觉得犹如一团疑雾,也不知王黎如何抽丝剥茧,竟然寻觅到此处。 “呀!” 突然两道声音从坡下传来,坡下那两人如看到世界末日一般,声音惊恐至极。 王黎扫了扫祠堂蓦地一震,朝祠堂指了指,又压了压手掌,众人皆匍匐大石上向祠堂望去。 原来不知何时,祠堂上空出现两具人形物体,一白一黑,在半空飘飘荡荡,似无所依,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白者身着白袍,头戴白色高冠,手举白幡,黑者身着黑袍,头戴黑色高冠,手举黑幡,两条殷红色的舌头尽皆下坠至胸,像极了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咕咕!”一道夜枭声在林间响起,夹杂在“呜呜”的风声中从山林传来如同鬼哭一般。 嗜(shi)魂寒幽溧(li)黄泉,阴阳无常隔两界。这就是黑白无常?隔断阴阳两界的黑白无常? 众人不觉一阵胆寒,只觉得仿佛有一条毒蛇趴在脊背上似的,冰冷入骨。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脸色渐白,双手紧紧的攥着,手心里全是冷汗,莫非那谭破所说的古战场恶鬼都是真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够来到这里是否和鬼神有关,但是王黎骨子里依旧是那个不信神不信鬼的好青年,王黎趴在石头上看着那黑白无常在半空中飘来飘去,忽然咧嘴一笑,这玩意可比那年头舞台上的杂技还厉害,真正的奇技淫巧啊! 王黎心中暗自朝张角竖了竖中指,静静的欣赏着黑白无常的表演。忽然觉得耳际处一阵轻痒和哆嗦,侧头看去,只见那黄陵已经紧紧靠在自己身边,浑身颤抖,双手紧紧的捂住嘴巴,牙冠格格直响,蜡黄的脸上一片雪白,尽是惊骇之色。 这黄贤弟怕鬼怕成这样?堂堂男子汉大豆腐,哦不,男子汉大丈夫,竟被几个装神弄鬼之徒吓成这样,不至于吧! 王黎暗笑一声,顺手在黄陵手上轻轻一拍,但觉入手出恍若凝脂细腻,顿时一愣,急忙向黄陵望去,只见黄陵脖颈如天鹅般细长,洁白如玉,却坦荡如砥并无喉结,一双小手纤细似削,洁白如玉。 心中疙瘩一下,一股不明之意突然涌上心头,身子上逐渐一阵阵的发热,喉咙处一阵阵的发痒。 原来…原来如此! 黄陵紧紧的伏在王黎身边,初时倒也觉得心安,一颗心渐渐平定。徐徐抬起头来,忽见王黎关切的眼神,心中立刻犹如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一颗石头,又仿佛冰天雪地里那株红梅怦然绽放一般,满湖的涟漪,漫天的花朵。 心下又是一阵慌乱,继而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热,手心越来越湿都快滴出水来了,紧紧的低下头趴在草丛中一动也不敢动,点点红晕爬上暗黄的脸上,心中忽儿焦灼不安忽儿异常宁静。 黄陵咬了咬牙,心一横正欲向王黎的衣角抓去,猛地听见身旁陈破虏一声轻呼,抬头一看,王黎竟知何时已然离去。只见前方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如猿猴般在林中穿梭,直向祠堂外潜行,而祠堂前的那两人和所背之人已经并排倒在地上。 祠堂外涌现出五人站在三者身前,黑衣黑袍,竟与之前枫林中谭破身旁之人无异,五人身后套着一驾马车,遮的严严实实。那黑白无常依然在半空飘来飘去,可那些黑袍怎么就不怕那两个黑白无常,莫非他们也是来自阴间的鬼魂! 黄陵心中又是一颤,王黎却早已摸索到一处坎下荆棘丛后,慢慢蹲了下来,回过头来右手上下摆动轻呼众人。 众人这才提着心吊着胆,相互鼓励了一眼,踩着王黎的脚印,轻轻的跟了上去。 祠堂离此地已不远,竟然隐隐约约听见有交谈之声,且声音更是从那黑衣人口中传来。 众人哪里还不知道那些黑衣人不过是些太平教众亡命之徒,而所谓的黑白无常更是为人所假扮,他们居然就这样让人给耍了,一个个气得牙关紧咬,恨不得立即追上前去揍他们个七荤八素。 王黎在将手指按在唇边示意了一下,又压了压手,众人迅速在王黎身边蹲下来。 便听见为首那人说道:“兄弟们,动作稍微快点,土旗使刚才令人传信,那王黎狗贼业已脱身。为免节外生枝,土旗使要求我们,务必尽快将此处所有的牯牛都连夜送到暗窟去。” 牯牛? 王黎一怔,突然想起祠堂中的那两青壮年以及红枫渡消失的所有青壮和朝廷捕役,心中顿时如火中烧:那些好端端的大汉,家中的顶梁柱,不但受人掳掠,还要被冠之以“牛”的称呼吗,这就是太平道宣扬和追求的“致太平”吗? 却听一人继续说道:“你们都说王黎厉害,但那王黎真有那么厉害吗?不都是一个头颅一双手吗?” 另一人鄙视了那人一番,说道:“切!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和睁不开的雀眼,你知道什么是阴曹地府有阎罗,魏郡邺城出白衣?什么是一身武学冠魏郡,一把长剑压邺城? 那万副使厉害吧?金旗使也厉害吧?他们俩的武功兄弟我都难望其项背。可是万副使就折在他的手中,金旗使也险些死在菜市口。若非门主亲自出马,整个金旗就消亡殆尽了!” “啊!那,不是还说双拳难敌四手吗?今番火旗使还有谭队正他们,怕不有十数人,难道还不能困住此人?” “岂止没有困住?据我一个在暗窟的兄弟悄悄透露的消息说,这次火旗使和谭队正他们非但没有困住那王黎,反而屡屡损兵折将,十多个人仅回去了三人,而且谭破与那人均带剑伤,就连火旗使胸口也中了一刀。” “那么厉害!” 那人吐了吐舌头,一脸惊骇。 “唔!”为首那人看了看夜色,打了个寒噤说道,“兄弟们,大家动作稍微快点!抓紧点时间,门主现在正在本旗视察,可别触了门主的苗头。而且那王杀头也脱身了一个时辰,如果被他杀了个回马枪,我等兄弟就不知道有没有火旗使他们的好运了!” 王杀头? 这王家兄长是挖你家祖坟了,还是借了你家大米只还你家粗糠?这帮人都起的个什么狗屁不通的绰号啊。黄陵看着身边那剑眉星眸清新俊逸的男子,撇了撇嘴,有这么好看的杀头和屠夫吗? 众黑衣人当然并不知晓他们口中的王杀头就在他们身边,但是他们手底的速度却飞快的提升了起来,也不知是在惧怕王黎杀了回来,还是畏惧门主的威严,一时间整个场中鸦雀无声,只有忙忙碌碌的影子。 为首那人将其余四人分成两组,分别将祠堂外那青壮和还在祠堂中的另一名青壮抬了起来,放在马车中,依然放下帘幕,又匆匆忙忙的将附近的脚印、车辙印以及惊起的落叶等等一扫而尽,仿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一人走到那已经倒在地上的佝偻之人身旁,指着佝偻之人和那瘦削之人比了比脖子,说道:“头,这两人怎么办?要不要…?” 为首那人摇了摇头,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关键时刻,不要因小失大。更何况这老妪和少妇,已被我们吓的昏了过去,根本就没有发现我们。等天亮的时候,说不定还会到处散播今晚遇见黑白无常一事,以后我们往来宣传我教除魔卫道,岂不更妙?” 说着,那人阴森森的大笑起来,笑声刺穿枫林,嘶哑而尖利,仿佛墓地的乌鸦。 黄陵等人听得气愤填膺,直眉怒目。 王黎向众人摇了摇头,轻轻的拍了拍黄陵的肩头,双眼仍紧紧的盯着祠堂外众人,低声说道:“稍安勿躁,切莫打草惊蛇,他们一个也跑不掉的!” 黄陵众人这才安下心来,依旧趴在草丛中。 那人见众人已收拾完毕,朝另一人努了努嘴,两人几个健步爬上了附近一处树梢,在树梢上捣鼓了几下,那飘荡了半空的黑白无常终于累了,稳稳的落在地上,衣服中空空荡荡,只有几个支架,脚碗和手腕处在月光下反射着几丝银光。 那黑白无常居然是用木架做成,关节处用几颗木楔固定好,再套上几套服饰通过金属丝控制。便成就了那令人惊魂不定,胆魄横飞的黑白无常! 两人跳下地,将黑白无常、两只长幡一并卷起放到车上,与为首那人对视了一下,就见为首那人挥了挥手,众人齐齐跳上马车,缓缓向村外驶去。 王黎看着车影已经消失在祠堂外,翻身跳了出来,说道:“钱乙你与樊兄在此处救治昏迷的老妪和大嫂。天亮时分再看看村中是否还有其他受伤昏迷的百姓,一并诊治。” “小弟乃绣衣使者,主事捕盗、讨奸,职责所在,如今红枫渡一案初见端倪,怎可能中途退出?小弟欲随王兄前往一探究竟!”见王黎的目光扫了过来,陈破虏急忙抢下说动。 讨奸? 如今最大的奸贼尽在朝中,怎不见你去讨奸? 王黎暗自苦笑了一声,转向黄陵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要破获红枫渡一案,捉拿群贼,愚兄自当与破虏深入众贼巢穴。 只不过太平道组织严密,手段诡异,且那所谓暗窟地理位置、兵将多寡以及机关暗道俱未知晓,此行犹如虎尾春冰燕处危巢,还烦请黄…贤弟留在此处。” 虽然黄陵武功不弱,但既然已经知晓黄陵乃女儿之身,王黎又怎可能再让黄陵涉险? 黄陵瞪着双眼,正欲摇头反驳,却又听王黎说道:“樊兄乃魏郡名医,并无武艺傍身,而此间情形复杂人口繁乱,钱乙以一人之力恐不能兼顾樊兄,愚兄还需借仗黄贤弟,务必请黄贤弟助愚兄一臂之力,照顾好樊兄。” “那你…小心!”黄陵无奈的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就见王黎已将那白色外套脱下递给钱乙,露出一件黑色长袍,与陈破虏点了点头,仿佛两只猎豹纵了出去,几个起伏,消失在视野中。 更深夜重,车马辚辚。 几辆黑色的马车从红枫渡村口缓缓驶出,草丛中忽然窜出两道黑影,脚下一蹬,已如蝙蝠般牢牢的挂在最后一辆马车下,随着马车渐渐的不见踪影。 第21章 暗窟 道路弯弯曲曲,时起时伏,也不知行了大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马车上的人上车后也没有再说过话。 王黎渐渐觉得双臂和腰部开始乏力,豆大的汗滴落尘土,就快坚持不去下了,突的听到“吁”的一声从头顶传来,马车两侧也随之一亮,马车竟然缓缓停了下来。 王黎转头看过去,发现陈破虏同样汗珠滚滚,牙关紧闭。正待示意,却听见头顶再度传来几句嘀咕的声音,马车接着启程,缓缓的驶入昏暗之中,一股泥土的芬芳和潮湿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山洞还是地窟? 或者这就是众人口中的暗窟! 王黎眨了眨眼,见四下里一团幽暗,似有微弱的火光投来,除了车马辚辚之音再无旁人的呼吸和说话声,又约莫坚持了半刻钟,腾出一只手拍了拍陈破虏,二人如同两只蝙蝠轻轻的从马车上飘下。 待马车走远,二人重新从地上站了起来。 王黎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头顶、两侧以及脚下俱是整块的巨石,巨石上浸着水,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在昏暗中显得更加寂静,两侧石缝中偶尔插上一两把火把,在黑暗中摇曳晃动,一条宽约三米的甬道在黑暗中蜿蜒曲折,两道辙印顺势蛇行。 “看来这就是那暗窟了,走!” 王黎微微一示意,二人顺着车辙曲折前行了约三五百步,陡然见到前方拐角处火光熠熠,呵斥声、铁器声、喘息声还有些许微弱的呻吟声伴着稀稀疏疏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王黎急忙打了个手势,二人停下脚步附耳贴在石上,听那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二人扫视一眼,已瞧见两侧巨石上方竟有一处突起刚好可以容身,王黎起身一跃抓住那突起处,顺势一个鹞子翻身,腰一扭已翻了上去,一把匕首插在石缝中,腾出一只手来拉住陈破虏一甩,陈破虏借势脚下一蹬窜了上去。 二人刚刚藏好,便见拐角处走出两个黑衣人,双手押着一个步履蹒跚的青壮大汉缓步出来,一把刀抵在那大汉脖子上,拐向另一条甬道,刀光森寒。 “你这该死的鹰犬,朝廷的走狗,若非谭副使之前要留你一条狗命,还能容你活到现在?” 那二人边走边骂着那大汉,突然听得一阵风声,抬头一看两道人影如苍鹰般扑向二人,二人尚未来得及开口,嘴唇便已被捂得死死的,勃颈处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意识渐渐散去,脑袋渐渐耷拉了下来。 中间那大汉蓦地失去支撑就欲倒地,王黎和陈破虏急忙勾起那大汉人,一人一手扶住那两黑衣人,低声问道:“兄弟,别声张,你还可能走的动?我等是来救你们的。” 大汉嘿嘿一笑,虽已满嘴血污脸上乌青处处,却仍倔强的借着王黎二人的手,慢慢的站了起来:“嘿嘿,还死不了。多谢二位恩公救命之恩!” 陈破虏朝大汉竖了个大拇指:“果然是一条好汉!” “我算什么好汉,您有见过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好汉吗?还是您二位勇闯太平道密窟,这才是大智大勇的好汉!”大汉苦笑一声,抬起头来,看了看陈破虏一眼,又转向王黎,只觉此人竟是非常的熟悉,嘴巴渐渐呈一圆形状,半天合不下来,“您,您是王参军?!” “余快?你不是……”王黎同样诧异的看着那大汉,那人赫然正是当日菜市口逃脱一命的汪洋大盗余快。 余快苦笑一声,挣脱王黎与陈破虏的扶持,朝王黎拜了一拜,起身说道:“卑职魏郡门下督贼曹侍卫余快拜见王参军!” 门下督贼曹? 这是碟中谍,无间道啊!看来张则能做到一郡太守果然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通过一出劫法场的大戏,张则不但将魏郡的太平道势力一网打尽,还趁机悄悄的将自己人埋进了太平道,反间之计用的简直就是炉火纯青,若是在后世社会至少也能做一个优秀的缉毒督察了! 只是可惜,看样子这反间计已经变成瓮中捉鳖了! 王黎点了点头,扶起余快问道:“你二人既然奉使君之令深入贼巢,如今你那兄弟不在此处,你又身负重伤,可是你们被人发觉了?” 余快倒不差异王黎这么快就推断出此中事端,只是一脸惭色的看着王黎:“正是如此!我与韩徐乃门下督贼曹侍卫,平素仅在使君身边护卫使君一家老小安危,不曾于人打过照面。 因此,卑职二人奉使君命令打入贼巢,深得那门主和和指挥的信任,很快就已经进入此处,即太平道匪徒的兵器库。 卑职一时大喜,想着很快就能够将消息传回邺城,等待使君的大军来临。谁想,就在此时却遇见了一个人,致使韩兄弟丧身,属下也差点因此命归地府!” “谁?” “谭破!”余快咬牙切齿,愤恨不绝。 又是此人?王黎脸色渐渐转冷:“谭破?可是那黎阳县门下贼曹?” “正是此人!” 余快吐了一口血痰,脸色异常愤恨,额角处青筋直冒:“谭破此贼与韩兄弟俱是清河人氏,乃同乡之人。昔年在清河的时候,谭破与人赌斗以一敌三,若非韩兄弟及时出手营救,只怕此贼那时便已身死,因而依着这层关系,此贼正好认识韩兄弟,并知道韩兄弟同样在魏郡门下贼曹。 我与韩兄弟那日正好奉这太平道山门门主之命,与那门主巡查暗窟,却不想正好撞见谭破狗贼,那狗贼全然不顾韩兄弟当初救命之情,忘恩负义,一语道破韩兄弟来历。 我二人一时不察,再者武艺低微双拳难敌四手,被谭破及一众太平道贼匪擒获。那门主方知我等不过是奉命潜入太平道中,极是恼怒,对我二人便是一阵鞭打乱殴,又给我俩喝了一碗浑浊泛黄的水,我俩就此昏睡过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我俩才慢慢醒转过来,结果发现我俩兵器兵甲已尽被搜走,身上也绑着几道绳索。又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才有几个人匆匆将我们带到一处石窟中,也就是太平道山门的兵器库。 那窟中约莫有七八十条大汉,俱是神色呆滞,行动却如平常,正卖力的搬动着石窟中的木箱。那木箱估摸有两三百个,有大有小,有长有短,不过木箱倒是极为沉重,要三五个大汉才搬得动。 另有十来个侍卫手执兵器,来回巡逻,不时呵斥鞭打那些大汉。我俩此时已经迷迷糊糊,脑海中除了他们的声音其他的仿佛已经完全想不起,他们说什么我们都按着做。” “后来呢?” 王黎见余快的神色虽是有些萎靡,言语间却一片清明,急忙问道。 余快脸上闪过一丝惊悸,接着说道:“我俩被他们赶进石窟,和那些大汉一样,负责木箱的装运。就这样搬了两三日,不知是因为我俩练过武艺的原因还是其他缘故,我俩渐渐感到那碗水的药效越来越淡,脑海也越来越清明,这才猛然发现石窟中的人群越来越少。 原来是这些人都是从附近县乡或村落中掳掠来此的百姓,十数日前就已经被聚集在这里。每天不分昼夜的劳作,早上半碗粗糠菰(gu)米粥,晚上两个硬邦邦的窝窝头,甚至水都喝不饱,那些已然不见的人尽是生病或者累死、饿死的人,早已被他们抛在了死人坑中。” “还有附近县乡和村落?那死人坑又是怎么回事?”王黎和陈破虏相视了一眼,心里涌出阵阵寒意。 余快徐徐吐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心中的块垒稍稍舒展,脸上却越发郁结:“卑职还是听到几个侍卫交谈的时候才知道的,附近还有两村落和红枫渡一般遭了毒手,最远的还有十多个从濮阳掳来此处的百姓,只是因为地势偏僻,以至无人知晓。” 濮阳?兖州东郡濮阳?离此地足有几十里路。 这帮该死的贼子! 王黎紧了紧拳头,却听余快继续说道:“昨日早些时候,石窟中又有人倒下,于是有两个侍卫命令我和韩兄弟将那人抬到死人坑中。死人坑就是他们专门抛弃病重或者死尸的大坑,那死人坑中横七竖八的堆着三五十具尸体,恶臭四散,惨不忍睹。” 说着,余快方才舒缓下来的脸色突变,眼角狰狞青筋直冒,一口血痰吐到一黑衣人脸上,才继续说道:“也正是这股恶臭,让我俩彻底清醒了过来。我俩悄悄商量了一下,打算继续伪装下去然后暗中营救其他的汉子。可惜,昨夜我们行动之时不慎被人发现,韩兄弟为了掩护卑职,被他们活活打死,而卑职则再次被单独关押在一间暗窟里。” “韩兄弟死了?” 可惜了,这个有勇有谋,有情有义的好汉子! 余快点了点头,满脸愤恨的指着前方说道:“大人,这条路就是通往那死人坑的!一个时辰前,谭破那贼子突然闯进暗窟,叫卑职反水和他一起反抗朝廷,并推荐卑职做他的队副,否则就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原来那谭破一个时辰前已经回来了。 王黎暗道,却听余快接着说道:“大人,说实在的,如今这朝廷早已失去民心,卑职就职于使君大人门下督贼曹区区一侍卫,倒谈不上对朝廷有多少忠心,无非是因为忠于职守,使君又对我等兄弟还不错罢了。 可是要卑职投靠一个恩将仇报,刚刚又杀了我的救命兄弟,对百姓如寇仇的组织,我又怎能愿意?于是便和那谭贼破口大骂,抵死不从。结果,被他一顿拳脚打翻在地,然后命那两人将卑职直接丢进那死人坑中。” 忠君?扯淡! 咱们的皇帝陛下都替咱们的老百姓都做了些什么事,可以让他们分身不顾,杀身成仁? 别提忠君护国,这才是咱最真实的下层人民! 王黎暗自点头,却听见后方传来隐隐的说话声,急忙拉过余快,与陈破虏三人扶着那两黑衣人,眼神中闪过一缕狠厉,边走边道:“我们先去那死人坑将这二人处理掉,再做打算!” 一行人七弯八拐,终于来到一处大厅,大厅约莫三四十平方,长八九米,宽四五米。空空荡荡,两根巨大的石柱耸立在两侧,石柱前方三五步,矗立着两扇厚重的石门。 余快指着那扇石门,说道:“大人,死人坑就在那门后,我之前与韩兄弟来过这里!” 王黎点了点头,将手中黑衣人扔到地上,快步走到石门处双手向里推去,却听得身后两人齐齐惊呼:“小心!” 顿觉一道寒风扑面,石柱后,一人一枪凌空而来。 枪如龙,衣似雪! 第22章 白衣银枪 长枪一横花飘零,松风追月伴我行。一白衣少年手中一杆亮银枪掠起猎猎寒风。 没有落花飘零,也没有松风追月,那杆枪更像暂收雷电下九峰的游龙,腾云行水迎风割面。 王黎大吃一惊,来不及拔剑,往前让了一步正好抵在石门上,顺势身形一侧,一脚瞪在那石门之上,借力一倒一个铁板桥往后闪去,堪堪避过凌空一枪,那枪从鼻尖上一寸处破空而过。 王黎被逼退了三五才站起身来向陈、余二人摆了摆手,却见那少年手中银枪再度袭来,枪身抖动划过一道道弧影,王黎一声长喝欺身而上,长剑反手出鞘,斗在一起。 但见: 枪影、剑影忽东忽西,白衣、黑发时隐时现;亮银枪长蛇飞舞,舞起时宛如数条银蛇,银蛇吐信牙獠四周;无名剑梨花飘飞,飞行出恰似万多梨花,落叶缤纷漫卷八方。 只看得陈破虏二人眼花缭乱。 约斗了十来个回合,只听得“当”的一声,枪尖正中剑锋,白蛇断,梨花落,寒星四溅。 好大的力气!王黎手臂一阵酸麻,手中长剑几乎落地。王黎退了一步甩了甩手臂,厉声喝道:“阁下何人?如此武艺,一表人才,为何助纣为孽?” 那白衣少年约十六七岁,身长八尺,目如朗星,阔面重颐,一袭白衣,端的是一表人才。那少年眼含讥笑,剑眉一扬,喝道:“助纣为孽?还不知谁为孽呢?废话少说!今日不将尔等项上人头取下,如何对得起那些无辜死去的冤魂?” “无辜?太平道颠倒乾坤,心狠手辣,屡屡侵犯毒害我魏郡黎庶良民,这也叫无辜?”王黎手中长剑一挥,怒斥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既然如此,今日就让你瞧瞧本曹手中长剑利乎?” “好贼子!还敢狡辩?你手中那二人莫非不是本地良善?果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今日赵某就让你去见棺材!” 白衣少年气聚丹田一声长啸,手腕急抖气势更盛,亮银枪恍如一条银蛇飘忽不定,又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银枪起处点点寒星,白衣落时周遭银光。 这人谁啊?居然敢说这二人是本地良善?他们若算是本地良善了,自己岂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王黎看着那两货,虽说人不可貌相,但有这长成这样的良善吗,关键是还穿着黑衣跨着刀! 王黎长剑一挥一隔,退了几步。 不对,此人既然不认识二人,定然不是太平道门徒,莫非又是一个余快? “王兄让开!” 还在沉吟间,便听得陈破虏一声大喝,王黎一愣身子一闪,陈破虏手中的两人亦如两枚黑乎乎的巨石从眼前闪过飞向场中,“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尘土飞扬。 “你自己看看那二人可是本地良善?” 那白衣少年长枪一拨,挑开两人,却见两人尽着黑衣,身形彪悍满脸横肉,凶煞之气溢于言表,显然并非自己眼中所谓的良善之家。正待说话,又瞥见两物笔直飞了过来,果然奸诈! 少年暗哼一声,枪尖顺势一点一卸,“铮铮”两声,两物尽皆着地,赫然却是两支令牌。 一支上写着:‘汉冀州-魏郡贼曹’,另一支则写着‘直指绣衣’! 白衣少年脸上一红,一双银目审视着众人,看到王黎等人满腔浩然正气,沉凝了半晌,拱手道:“魏郡贼曹?可是魏郡贼曹掾王参军当面?” 我有那么出名吗,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先是黄陵、陈破虏,接着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白衣少年也听过我。 王黎哭笑不得,拱手道:“在下正是王黎,却不知兄弟仙乡何处高姓大名?” “兄长果然是王参军!”听完王黎的介绍,那白衣少年面带愧色道:“早曾听闻兄长义救弱女,威慑群宵,不想今日赵某有眼不识泰山,差点错识好人,当面与兄长失之交臂。某乃本州常山真定赵云赵子龙!” 常山赵子龙? 那个长坂坡单骑救主、七进七出视曹操百万雄兵如草芥的赵子龙!那个老而弥坚汉水匹马救黄忠的赵子龙!那个两扶幼主,身居蜀汉五虎上将,被刘备视之为‘一身是胆’的赵子龙! 看着眼前尚有些稚嫩的面孔,王黎差点跳了起来:这就是历史中赫赫有名的忠贞名将?自己刚才还和这位名将交手十多个回合? 王黎一阵恍惚才收过心神,上前一步扶起赵云说道:“不知者不怪,子龙兄弟何须客气,却不知子龙从何而来?又怎会停留此地?” 赵云收起长枪,说道:“云十岁随师上山学艺,今日才得家师恩准下山归乡。因路经茶肆中多听得兄长大名,心实向往,本待路过邺城之时前往拜访,谁想昨夜错过日头借宿附近民家。 竟让云遇见这伙贼子装神弄鬼,云一时不忿暗中跟踪自此,结果在这暗窟中险些迷失道路,还差点伤了兄长。” 王黎素知自己并无那劳什子王八之气,也没有那所谓穿越神器金手指。 自己不可能像曹操那样义旗一举四方影从,也不会和刘备一般假仁假义哭出一片江山;而武呢,抵不过关羽、马超、张飞,谋同样也干不赢诸葛亮、贾诩、郭嘉。自己只是想在这大汉朝好好当一个公务员,伺奉阿母颐养天年安然度过乱世,顺便为苦难的黎民百姓多做点实事,尽可能的多保留一些中华民族的元气。 原本还想着什么时候走一趟常山,结识一下这位义胆忠肝的名将,顺便抱一抱大腿,唯独未曾想到自己的名声却早已传入赵云耳中,竟还出奇的好。 王黎一时间啼笑皆非,脚下却迎了上前,拉着赵云双手,正色道:“白虹千里气,血颈一剑义。燕赵大地自古多有慷慨悲歌之士,子龙初次下山,便单枪匹马深入虎穴,果然无愧我燕赵豪侠男儿,一身是胆!” 接着二人一阵寒暄,王黎又将陈、余二人以及此番来历简单解释了一遍,众人这才推开那座死人坑的大石门。 大门一开,一股浓烈的腐烂味扑鼻而来,众人稍稍透了透气,这才放眼一看,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方巨大的石窟。 面积约二十来个平方,石窟底下横七竖八的堆放着约莫三五十具尸体。有的瘦骨嶙峋,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已经开始腐烂,有的早已破烂不堪。整个石窟中散发着阵阵恶臭,无数白色的蝇蛆在尸身上爬进爬出,数万只蚊蝇挥动着翅膀盘旋其间,阴森弥漫,惨不忍睹。 “恶贼,竟敢如此欺凌我大汉百姓!” 赵云气冲斗牛,一双眼睛仿佛已经喷出火一般。一条银龙飞过,亮银枪猛然出手,“砰”的一声砸在石门上,石屑横飞,入石三分。 众人或亦经历过浴血厮杀,或本身就天生豪气,可何曾见过如此惨象?顿时怒火中烧,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即扒了那些贼子的皮,挖出他们的心看看是否还有红色。 可是,除恶虽不易,众人倒也无所畏惧,纵使对方人多势众,拼命终究还是会的,无非一腔热血而已。 难得是还有那些被绑架的青壮又该怎么办,如何解救和保护他们?谁又敢保证那些太平道的门徒狗急跳墙之下不做出杀人灭口、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子龙,莫急!”走出死人坑石窟,王黎阴沉的脸色稍微舒缓下来,冷静的说道,“现在的情形于我们极为不利,我们既要断其羽翼擒拿魁首,还要及时营救出这些受苦的手足黎民,所以我们必须要有万全之策,否则打草惊蛇只会害了我们的兄弟!” “是子龙焦躁了,依兄长之见该当如何?”赵云点了点头怒气减退,冷厉之色却渐渐浮上眼帘,手中的亮银枪也越发的森寒。 王黎拍了拍赵云,分析道:“据余快兄弟所讲,里面至少有十多个侍卫。但我和陈兄弟所侦测的情况,与余快兄弟了解的却又不大一样。那夜在红枫渡,他们一共出动了五辆马车,每车之上至少有三到五人。也就是说,我们所知道的这石窟中至少有三四十人,而且这还不包括孙才和谭破等人!” “孙才、谭破?”赵云问道。 王黎点了点头,又将孙才和谭破的事情简单的与赵云说了一遍,接着解释道:“孙才为山门火旗使,谭破则是其麾下副使兼队正,按大汉编制一个队正下属应有五十余人,因此孙才手中应该有两个队正近百余人。 当然,他们目前的编制或许还不足这个数,但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暗窟主事的也并非只有孙才一个旗使,还有他们的门主和土旗使。所以我想此处教众一定不会低于百十人,甚至更多! 所以,如果要营救已经深陷绝境的老百姓,单靠我们四人远远不够。我们必须兵分两路,一路留在此处负责保护百姓摸清对方兵力部署。另一路则火速回城请援,这黎阳的捕吏、兵卒只怕也不能用了。” 王黎扫视了一下众人,四双大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一阵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窟中: “干!” …… “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 虽然自己并非什么上将,也拥不了大旄,吹不来行军之笛,但王黎夤夜赶回邺城火速向郡守禀明情况后,还是很快就聚集了一个曲两百余名魏郡郡国骑兵。 这两百骑兵尽皆:身着红袍黑甲高头大马,如恶魔降世;手执钢刀铁戟长鞭短刃,似天兵临凡。一队队孔武有力,面带峥嵘;一排排人强马壮,嘴含冷笑。哪来州郡铁骑士,分明三山五岳人。 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大军已经行了一个时辰,离红枫渡尚有十数里,天边的夕阳还在挣扎着散发出最后的温度和余光,士兵和战马行走在大道上,沐浴在余晖中。枣红色的余光照在兵器上,反射出道道红光笼罩着大旗,巍峨、庄严、肃穆。 可惜,萧萧的不止风,还有王黎的心情。 从昨夜分开至今,王黎便马不停蹄地从暗窟赶至邺城,又顺利的集结了两百余骑兵,召唤了麾下赵五、刘七、周康等一干捕吏迅速飞赴暗窟。 虽说赵云乃当时名将数一数二的高手,但,昨夜至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八个时辰,他们面对的也是一群被太平道宗教思想彻底洗脑的狂热门徒,赵云、陈破虏及余快他们三人他们能撑得住吗?他们是否能够坚持住等到他的到来?他们是否已被发现,正在浴血厮杀? 王黎转头,看了看身侧的军候说道:“董军候,天色已快暗下去了,是否让兄弟们再辛苦一下,争取天黑前赶到暗窟?” 董军候朝王黎咧嘴笑了笑点了点头,手中长鞭一挥,朝众人骂道:“小兔崽子们,都给老子抓紧时间,别他奶的磨磨蹭蹭的,像个娘们似得,天黑前都给老子赶到石窟,否则老子阉了他!” “诺!” 两百铁骑齐声呼应,纵马狂奔,像一股铁流席卷大地。 第23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暗窟,存放木箱的石窟中。 石窟中的木箱几乎已经搬空,只剩下七八只皆已被撞散,箱中之物更是遍洒一地。长矛、木枪、大刀、短剑各式兵器不一而足,甚至还有几把长梢弓和箭簇在火光下散发着幽暗的光。 一群衣衫褴褛的青壮百姓蜷缩在一起,眼中或茫然,或仇恨的看着眼前的几十号人。 一个国字脸倒八眉的大汉领着五六个彪形大汉,手握钢刀背对着站在他们身前正和前方百十人对峙着,那倒八眉大汉竟然是前魏郡贼曹,如今的太平道山门火旗使孙才。 而与他对峙的百十人也是太平道门徒,却不知倒底又发生了什么,竟惹得太平道内讧? 暗窟虽然四通八达,但却并没有风。 然而,看着面前的百十人,孙才等人依旧感到一阵阵的寒意,对面人群中走出一个威风凛凛的壮汉,手执一把大斧,颔下一缕长髯无风自动:“孙兄,放下武器跟我回去吧,你们走不掉的!” “回去?回哪去?”孙才凄楚一笑,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壮汉,“林兄,我孙才今日只不过想救几个百姓,你就真的就打算与孙某为敌,拼一死战吗?” “孙兄,上命所使不得不从,那几个百姓无论如何是不能放走的。”一丝痛惜从林放眼中一闪而过,林放惋惜的看着孙才劝解道,“孙兄,你我朋友一场相识多年,又共效我太平大教,如今正是你我兄弟齐心协力发扬我教之时,难道你今日就因为这几个百姓打算与众位兄弟分道扬镳吗?” 孙才缓缓抬起头来,朝那壮汉苦涩一笑,横刀于前:“不错,林兄,你我自幼相识,想必你也定知我心意。当年教主冀州布道,那是何等的胸怀,何等的励志!我等从那时起便立志追随教主要开创一个天下人人平等的人间仙境,艰险无惧,风雨无阻。 可是如今呢?这才过去多少年,难道我太平大教的兄弟就已经忘记教主当年的教诲了吗?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当年我们最恨的便是贪官污吏,最恨的便是鱼肉百姓。不过匆匆数年而已,你们莫不是就已经忘记了你我本来的身份? 你们自己看看眼前的百姓,他们难道不是我们的苦难兄弟吗?他们面黄肌瘦身无全衣,哪一个又不是被贪官污吏苛捐杂税压迫的没有出路的穷苦人?你我当年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难道我们今日就因为区区暗窟之事就要将屠刀举在他们的头顶吗!” “孙兄,你迂腐啊!”林放摇了摇头,扼腕叹息道,“成大事不拘小节,我等要追随教主开创天下自然少不得牺牲,也少不等我等鲜血的浇筑,今日因为几个百姓你就放弃当年的理想,背叛教主,翌日战场上你还如何杀敌报效教主? 孙兄,林某知道你一向已大局为重,难道今日就要因为你一时的妇人之仁便置教主的大业于不顾吗?还是说你已经被那王黎迷了心智,张口闭口仁义道德?孙兄,退下吧,切莫让兄弟难做!” 孙才摇了摇头,凄然一笑:“我没有被王黎迷了心智,我只怕林兄已经被那花花世界和权力迷了双眼。林兄,孙某当年家破人亡,全奈教主扶持才得以残喘于世。孙某当日便起誓生是太平人,死为太平鬼,又岂敢背叛教主!” “那你阻拦教中指令,这又算什么?” 见林兄摇了摇头,孙才双眼闪过一丝迷离,凄苦之色更深了,如鸿雁哀鸣声泪俱下:“算什么?或许是赎罪吧!林兄,不知你可曾去过死人坑?你扪心自问,你还睡得着吗?兄弟我睡不着啊!那死人坑中的冤魂夜夜都入兄弟的梦中来啊。 孙兄,死人坑中的那些冤魂,他们哪一个不是家中的顶梁柱,哪一个又不是我们的父兄骨肉?林兄,你说我们的父兄骨肉一个一个的死在我们的手中,这还是那个我们当初向往的‘致太平’国度吗?你说这还是我们欲付诸一腔热血的那个国度吗! 孙某不才,时刻不敢忘记教主教诲,可也不敢苟同其中某些做法。你适才说孙某阻挠教中命令,坏了教主大事?岂不知你们才是在坏教主的根基,你们这是在将我们的兄弟往大汉朝廷逼啊!” “放肆!” 一声怒喝从众人身后传来,众人脸色骤变,齐刷刷的分作两排,躬身迎道:“恭迎门主!” 一名二十三四岁的青年男子越众而出,锥形脸,倒八眉,雷公嘴,肤色惨白如纸,宝蓝色深邃的眼神透着几分冷厉,看上去竟不似中原之人,身旁一人却正是前魏郡兵曹指挥使、太平道山门金旗使和琳。 门主冰冷的看着孙才,斥道:“孙才,你一个小小的旗使竟敢质疑教主大略?” 孙才惨然一笑,抬起头看着那门主,双眼逐渐坚定起来,一字一句顿道:“教主雄才大略,胸有沟壑,孙某一介草莽怎敢质疑教主?孙某只怕的是某些人迷惑教主、欺上瞒下,欲陷教主与不义,致本教于生死之地!” 门主阴森森一笑,说道,“是吗?孙才你可是在怀疑本座,本座早就怀疑你已经被那王黎策反,如今看来果然不出所料。既然你已经选择叛离本教,那就休怪本座不顾袍泽之情了。” 和琳、林放二人向孙才使了个眼色,双双半跪于地:“门主!孙才只是一时糊涂,还请门主开恩!” “哈哈!叛教?好大的赃!和兄、林兄,快起来吧,何须向他求情!”孙才酸涩一笑,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一双利眼欲喷出明火一般,“可惜,孙某还是当年的孙某,门主却并非往昔的门主了!” “孙兄!” “两位兄长不用说了!今日之事,孙某早也置生死于度外了,就权当这条命报于教主了!”孙才抚摸着手中的大刀,朝和琳二人摆了摆手,又朝身后数人看了看,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兄弟们,能与你们并肩作战,同归一穴,实乃孙某这辈子最大的荣耀。今日他们想伤害我们身后的家人,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不答应!除非他们踏过我们的尸体!” 那余下的五六人紧了紧手中的刀放声高喝,豪气干云,战意直冲暗窟。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哈哈,和琳、林放,你们要我放了这厮!你可听清楚了?这厮可还有一丝悔改之意?莫非你们也要跟着这厮叛教!”看着眼前蝼蚁一般的数人竟敢与反抗自己,门主怒极反笑,厉声喝道,“众兄弟听令,孙才背叛教主,勾结朝廷狗官,意欲坏我教主大事,格杀勿论!” “诺!” 二三十人已拔刀持枪奋勇上前,刀剑枪钺闪烁着阵阵锋芒向孙才众人头顶招呼而去,那谭破也赫然在列。 “杀!” 众人咬紧牙关挥刀激进,与诸人战成一团。 刚击退身边一名“同门”,就见身侧一人双手已被数人砍下,鲜血横飞,孙才睚眦欲裂,一声怒喝“孙林小心!谭破狗贼,你们找死!”大刀出鞘如鹰隼展翼,落在孙林身前。 刀起刀落,刹那间,孙才纵身一脚逼退谭破,闪电般挥出三刀,空中飞起三个偌大的头颅。 “兄长,让开!” 孙林猛地睁开双眼一声吼叫,如泣如嘶,脚下使劲一蹬,和身向孙才右侧扑来。 孙才一惊,只听“噗嗤”一声,一柄刀尖从孙林后背冒了出来,孙林已和身扑在一敌人身上,一口紧紧的咬着那人的喉咙之上,气绝而亡。 “啊!” 孙才紧握手中的大刀,仰天长啸,手背和脖子上青筋直冒,仿佛原野中受伤的孤狼一般。 “我要你等纳命来!” 一时间,刀剑横飞,枪钺乱窜,惨叫连连,断臂、残血四处飘散,石窟中一副惨不忍睹的景象。 可惜,两军交战气势固然重要,人数、武略、时机等才最为至关紧要。转瞬之间,六人已去其三,除孙才外,其余两人也身中数创,鲜血淋漓,或臂折,或胸前、腰部几道入骨的伤口,兀自咬牙拼力抵在百姓身前。 眼前身前那二三十人却已悉数倒下大半,战场顿时一静。 孙才回头看了看那倒下的三名兄弟,一人怒目圆睁,脖子上插着一把大刀,鲜血汩汩;一人双臂已折,嘴中仍然咬着一截耳朵;还有一人胸口处好大一道伤口,肠子显露在外,手中大刀依然紧紧的握住。 “兄弟们,等一等愚兄,愚兄待会再来陪你们往阎王殿走上一遭!”孙才虎目含泪轻轻合上众人双眼,理了理他们的衣襟,又向身后两位兄弟和一干百姓鞠了一躬,才直起身来一刀划断一截衣裾,将刀牢牢的绑在手中,喝道:“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来吧!和兄!林兄!今日就让孙某再为大义战一场!” 林放心有戚戚,看着孙才满腔的不忿和决绝,默然片刻,咬了咬牙:“孙兄,既然你执意不改,那就莫怪兄弟放肆了!” 说罢,右脚向后一蹬脚步一窜,已跃过众人,一把大刀向孙才勃颈处劈去。 …… “当!” 刀未到,枪已至! 暗窟中一声脆响!寒风凛冽,火星四溅,一把亮银枪游龙般从石窟门口直飞进来,正中刀身。 枪至刀折! 枪势如风,快如闪电,白衣如山! 林放浑身泛起一阵阵寒意,仿佛置身于冬日寒风中,须发随风飘飞,手中的大刀已只剩下半截,另一截赫然钉在那石墙上,兀自嗡嗡作响。 林放急停脚步,驻足看着眼前翩然落下的白衣少年,渊渟岳峙的站在身前,又恍如一座大山般厚重,一个眼神就已经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赵云施施然上前一步一把拔出亮银枪,却并不理会林放,而是转头看了看孙才,冷冷的说道:“若要赎罪,就好生守护众人,这里勿需阁下费心,自有我等守护!” 陈破虏和余快已走了过来,与赵云站在一起。赵云扫了二人一眼,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余兄弟,你也去后面护着百姓,这里有某和破虏就可以了。” 余快点了点头,瞧了一眼对方阵营中的谭破眼神闪过一丝仇恨,却并未说话,自与孙才去照顾受伤二人于众百姓不提。 “哼!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也敢在本座面前大放厥词,你凭的是什么,凭你手中的枪吗!既然你赶着趟的来送死,那本座今日就满足尔等,让尔等尽葬于此!”门主轻蔑一笑,看着赵云诸人,仿佛看着几具尸体一般,神色渐渐转冷,大手一挥,和琳及林放站在两侧,谭破众人却怒喝一声直逼赵、陈二人。 瞬间,暗窟中的战争如同木桶中点燃的火药,骤然炸开! 第24章 破贼 夕阳已经落下山去,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远处的大山、小河、枫林和道路已经渐渐淹没在黑暗之中。 暗窟外,几个黑衣大汉正在洞口来回巡视。 “队正,听说里面打起来了?”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人,靠近一黑衣大汉恭敬的问道。 “支援个屁!老子当年就是杀人放火的主,孙才那厮竟然开口闭口仁义道德,真他娘的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都是造反的主,管那鸟多事干啥?不服,杀了就是,还不服,那就接着再杀呗!这不门主正在里面处置呢,有门主他老人家出面,一个孙才算什么?给门主提鞋都不配!”队正不屑一顾,笑道,“倒是便宜了谭破那厮,说不得一个火旗使就到手了!” 那人冷笑一声,凑近队正谄媚的说道:“谭破?那厮屁大的本事平时走路眼睛都望着天上,让他当火旗使估计连手下都管不住吧。要是队正在火旗,以队正的武艺、胆略,哪里还有谭破那厮的事!” “滚蛋!你他娘的想找死不成,一会让门主听见了,老子还不得挨一顿打!”队正笑骂了一句,轻轻踢了那人一脚,突然感觉嘴中尽是灰尘,眼前尘烟弥漫。 “呸呸呸!”队正连连吐了几口痰,忽然脸色一变望向洞口,只见洞口上方的灰尘砂砾簌簌下掉,地面传来剧烈的震动,恍似地龙翻身一般。 远方大道蓦地尽头出现一束、两束、十束、数十束…上百束红通通、烈艳艳的火把,道路、枫林、山野乃至整个夜空若置身于烈焰火海之中,火红一片。 数百铁骑手执火把,腰胯长刀、长弓蜂拥而来,如一团团火红的熔岩一往无前,气势之盛,触之即焚。 “敌袭,报警!!” 队正脸色大变,刚刚一声尖叫,旋即戛然而止,仰天倒下砸起偌大一片灰尘,一支利箭在黑夜中破空而至,直端端的插在队正的喉咙上,箭尾兀自抖动不已。 报警?开什么玩笑,就不怕步子太大扯着了蛋吗! 鸟无翅不飞,蛇无头不行。余下众人见那队正已死,顿时彷徨失措,哪里还记得起山门之上那只需要敲响警报的铜锣,纷纷举起手中的盾牌、刀剑就往洞口、石后以及路旁的大树后奔去。 可惜,人快,马更快。众人还未来得及躲进掩体,几骑已经飞至眼前,寒光一闪,众人但觉喉咙、胸口一凉,渐渐陷入昏暗中。 “看来应该还不晚!” 王黎回头朝董军候和赵五、刘七、周康等人及众骑兵点了点头,众人飞身下马,直奔暗窟之中。 …… 赵云已满身是血,既有他人的,也有自己的。 白衣上斑斑血迹,仿佛冰雪世界漫天飘飞的红梅,和手中的亮银枪一般妖冶而又冰寒。 身前一方方寸之地上已经堆满了三五十具尸骸,或断手断臂、或断脚断腿,或胸前一个窟窿,或喉头一个小孔,血如涓涓细流,渐渐汇流成溪,地面一片殷红,而对面除那门主、林放及谭破外,竟只剩下七八人,俱是面色如土,胆战心惊。 “陈兄,可还能坚持?” 赵云扫了一眼陈破虏前方的十数具尸体,手中亮银枪一抖,一具尸体腾空而起,接着一脚飞出,尸体宛如石弹一样砸向前方两人,又将那两人砸倒在地,方出言问道。 陈破虏扫视了一下前方的谭破鱼和琳,二者身上已有七八处伤口,顺手在脸上一抹,满脸血污却依然是一副臭屁的样子,咧嘴一笑阴森恐怖,又仿佛地狱出来的恶鬼:“嘿嘿,柿子都捡软的捏,让陈某先超度他们去阴间再说!” “哼!就凭你们!”和琳冷哼一声,一把长矛向陈破虏刺去。门主与林放却手持兵刃夹攻赵云。 “哈哈,来的好!” 见门主与林放夹击而来,赵云豪气纵生,长啸一声,飞起一脚正中林放,手中却并不停下,亮银枪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直线,银电般直取门主。 “呛!”的一声,亮银枪正中门主剑尖,门主长剑顿时为之一曲,剑势已尽,咬了咬牙,正待再度而上。却见一名黑衣人连滚带爬从门口冲了进来,满脸惊骇,嘶吼着。 “官军来了…!” 话语未落,已戛然而止。 身后数道寒光闪起,剑如奔流,迅疾,汹涌,点点寒芒一闪而没,那人胸口、肋下、喉头俱已中剑,顿时飞起漫天花雨。 身后一人卓然而立,手中银剑血迹犹在,正是王黎。 “走!” 忽见形势大变,门主一惊大喝一声,当机立断一剑刺出,正中枪尖,一股大力从剑头传来,剑身一侧,顺势一剑划向陈破虏,将陈破虏一剑逼退,脚下一蹬,踢开和琳,一把抓住林放,已如大鹏展翅,跃入身后的洞穴之中。和琳借势在地上一点,跟着窜了进去。 “哐当!”一声巨响,门主在洞穴中急点几下,那扇巨石大门哐然落下,砸起一地灰尘。 待赵云和王黎打开大门,追出洞外,只见满天繁星点点,脚下地势陡峭山岭绵延,山下滔滔卫河滚滚东流,原来这洞穴竟然直接开辟与山中,出口却在卫河之上。二人四下打量,却哪里见得到那门主及和琳、林放的踪迹,只留下满山的枫叶,在寒风中哗哗直响。 “可惜,让这狗贼跑了!” 赵云惋惜的叹了口气,一脚踢向一旁的石子,石子如炮弹般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掉入卫河。 …… 二人携手返回洞中,见局面已被控制,窟中原有的数十百姓已被解救出来,董军候自是派了部分骑兵将其逐一分辨并送归家中,剩余的除早已被众骑兵缴械团团捆住的太平教徒外也就剩下孙才、谭破等人了。 孙才脸色木然的和那两名卑职呆坐在一旁,周康、赵五、刘七等人俱立于一旁,愤恨的看着他。 那谭破却是全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心脏处插着一柄钢刀,胸口急剧起伏,显见得进的气比出的气少了。陈破虏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刀柄却在余快的手上。 “大人!对不起,卑职没能控制住情绪…”见着王黎、赵云二人过来,余快跪在地上,哽咽道。 王黎摆了摆手,扶起余快道:“此贼为虎作伥,助纣为孽,残害我红枫渡众多乡亲父老,死不足惜。韩兄弟又命丧此贼手中,你复仇心切此乃人之常情,何须道歉?至于线索,谭破不过一介副使,所真甚少,我们还是等孙才想好了再告诉我们吧。” “大人!” 孙才带领剩下的两名兄弟走了过来,脸上一片木然,双膝长跪于地,叩首于地:“卑职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恳请大人谅解,但请大人放过我这两位兄弟,卑职…卑职百死莫赎!” 王黎扫视了周康、赵五及刘七一眼,众人皆是目露不忍,心有戚戚,王黎点了点头,喟然长叹:“起来吧!” 平心而论,这孙才倒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既能潜伏隐忍,又能出谋划策,更难得是良知未泯胸怀大义,为了数十百姓敢于挺身而出视死如归。 只是很可惜的是,他的性格,他的良心,他的选择却注定了他只是一个悲情人物。 十数年来他栉风沐雨,对太平道忠心耿耿,不顾自身安危,奔跑于第一线,匿伏在狼群中。举目环顾,除己之外余者皆敌,时时战战兢兢,连睡觉都要躲着他人,唯恐一个梦话便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这些都无所谓,累点,苦点,皮肉之伤,那又何妨?哪怕是要自己的一腔热血,一颗大好头颅,也在所不惜。因为他坚信自己所追求的信仰,坚信张角的“致太平”思想。 可是,当他发现太平道的行事与教主的“人人平等”的思想越离越远,甚至背道而驰的时候,他只不过想捍卫一下教主的教义,守护一线太平道的宗旨,便被太平道像扔草纸一般无情的抛弃了,甚至还为此搭上了几个生死兄弟的性命。 而救他和其他兄弟一命,并积极营救受难黎庶的却正是他一直鄙视和仇恨的大汉朝官吏。 是谁错了?自己错了?教主错了?还是太平道出现了问题?他不知道,他失落,他茫然,他无助,甚至万念俱灰。 孙才的眼神落寞而又孤独,颓然坐在地上,默然无语。 哎!破山贼易,破心贼难啊,信仰的崩塌又岂是轻易就能平复的! 王黎扶起孙才,喟然长叹:“念在你良心未泯,尚能够及时悬崖勒马为民尽忠,此事本曹自会向明公求情。等此间事了,你与他们几个一同到本曹家中坐坐,本曹与你聊聊。” 拍了拍孙才的肩膀,见暗窟兵器、黎庶首尾的事自有董军候及其麾下众骑兵处理,王黎也不再打扰孙才,径直走向赵云、陈破虏和余快三人,伸出一只手悬在半空道:“辛苦了两个日夜,诸位兄弟可愿与愚兄同归邺城,一醉方休?” 赵云、余快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眼中一片温暖,两只大手顿时覆盖在王黎的手上。 “怎么?怕了吗?”王黎三人直视着陈破虏,眼神中充满挑衅。 陈破虏嘴角一挑,一手盖在上边,朝王黎长笑一声,一字一句顿道:“切,我陈破虏一介男子汉,堂堂大丈夫,大汉朝中仅有的绣衣使者会怕喝酒?我只怕你家酒不够喝!” 王黎拍了拍陈破虏,四人相视一笑,仿佛这一趟出来并不是破获奇案捉拿悍匪,而只不过是旅了个游。 第25章 灭门之恨意难平 宋之问在《渡汉江》中曾说道: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王黎离家不过两日,却也觉得越近家门情思越怯,越近家门心脏就跳的愈发厉害,仿佛战鼓一般砰砰只响。邺城南永丰大街甜井坊的王家大院,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就站在门口,笑嘻嘻的瞪着王黎。 小姑娘当然就是至儿,大姑娘却并非蝉儿,而是一个二八年华的陌生女子。 那女子瓜子脸蛋,琼脂玉鼻,微微挺翘,肤色如玉,弹指欲破,弯弯柳叶眉下明眸闪闪,灵动而又俏皮,更难得的是她的身量也出奇的高,堪堪与王黎眉眼相齐,走起路来如风摆杨柳,婀娜娉婷。 王黎看着那女子只觉得口干舌燥,半晌也开不了口,但觉的那女子眉眼间似曾相识,与脑海中那道身影渐渐的重合在一起,禁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却听见那女子一声轻呼,“古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兄长莫非也要学大禹去治水吗?” 声如黄鹂初鸣,音似雏鸟轻啼,好似一股清泉在新田淌过。 王黎心里陡然一颤,一阵莫名的惊慌。这还是那个一脸高冷、前倨后恭、满脸络腮胡的黄陵吗?一个顶好的大老爷们,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绝世而独立的北国佳人? “黄,黄…贤弟,啊,不,黄…贤妹!”王黎看着眼前的佳人顿时手足无措,一张口舌头打着卷,结结巴巴的,差点囫囵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黄陵背着腰,高高的站在台阶上,一双明眸微微闭着上下打量着王黎,似笑非笑,仿佛能够直透人心,嘴唇微微一扬轻轻一撅:“兄长,看你满头的汗水,怎么的,我长得像老虎吗?” “是…啊…不是!”王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暗地里白了黄陵一眼,你怎么就不是老虎了,乍一看见你便觉得头皮发麻心跳加快,还敢说你不是老虎?你们全家都是老虎。 看着王黎的窘态,黄陵抿嘴一笑,露出点点风情。那一笑,却恰似春天里的那一缕清风,吹皱了平静的湖面,也带走了王黎心中的焦躁不安。 “兄长,做客的都进去了,你这当主人的还不去招待,是要在门口喝西北风吗?” 瞧着黄陵那张晶莹剔透的脸蛋上翻起的白眼仁,又见赵云、陈破虏及孙才等人已消失在院中,王黎讪讪一笑,头也不回一溜烟的窜进大门,只留下身后两个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在门口回荡。 “至儿,姐姐带你去玩,你再给姐姐讲一讲你家少主的故事!” …… 书房中,王黎、赵云、陈破虏、余快、孙才和周康等六人席地而坐,各自身前放着一坛酒。 孙才脸色已如常昔,只是偌大的汉子仿佛山一般沉静,眼神中尚留着一丝黯然和挣扎。 “寒冬腊月夜半三更的,喝点酒暖暖身子,也请孙才兄弟给我们讲一讲太平道的内幕可好?”王黎举起酒壶朝众人致了致意,又看了孙才一眼,叹了一口气。 这道伤疤终究还是要揭开的,虽然可能会鲜血淋漓,虽然可能会疼痛入骨。 孙才危坐在地上,也不拿碗,直接端起酒坛一饮而尽,木然的点了点头,眼神中逐渐浮现出痛苦的味道:“多谢大人的关爱能让卑职重返贼曹,卑职今日前来,一是叩谢大人的信任。另一个原因,则是想给大人讲一个故事。” 王黎等人放下手中的酒坛,静静的看着孙才。 孙才却仿佛并不知道已成为群众焦点,又自去开了一坛酒,长饮一口,好像陷入回忆般,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起来。 “在十多年前,冀州邺城有一个家姓孙的普通家庭。家中二老俱在,膝下一双儿女,二老和次子务田为生,老大则仗着一身的蛮劲不时上山打猎砍柴,再到市集买掉换些零钱贴补家用。一家人勤勤恳恳,再加上那几年风调雨顺,就算交完朝廷的赋税,一年到头也还可以落一点余钱。 那一年,孙家老大新娶了一门媳妇,乃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二人情投意合,恩爱无比。那表妹刚过孙家不到半年,就已怀上一胎,肚子滚圆滚圆的,眼见得老孙家将后继有人,孙家老大乐不可支,恨不得将那表妹捧在手心,老孙家见媳妇害喜,更是兴高采烈,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那年九月,孙家老大如往常一般上山打猎,不合猎到一只山猪。那山猪足有两三百斤,孙家老大好一顿高兴,如果拉倒集市上去货卖,哪里还得不到一两千钱,也可给家中一人做一套衣服了。 可是常言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孙家老大只因一时的高兴昏了头,并未注意到那畜生竟还没有死透,走到半路的时候,一不留神就让那畜生挣脱了绳索的束缚,逃进了当地一家大户的庄园中。 也许是前几年过得太顺遂了,没想到孙家会因一只山猪就此开始败落。那大户人家凭空得到一只山猪,自是喜从天降,怎容得孙家老大前去那户人家索要。因而那大户人家勾结里长和游缴等人,以私闯民宅盗取钱财的罪名,将那孙家老大反污为盗,打算解送官府。 孙家乃独门独户,只有兄弟二人,怎抵得过那户人家人多势众,如狼似虎。眼见得孙家老大要被投入大牢,孙家二老忙着陪上不是,将那家中的财物典卖一番,邀请乡中三老作陪,又赔上了上好的十亩1良田,才将那孙家老大救了回来。原来那大户早年间便看上了孙家这十亩良田,这一朝得手,自是喜出望外,才发了发善心,对孙家老大擅闯宅邸既往不咎。” 此时一亩良田约值四五千钱,十亩良田足足值五万钱。仅因那大户想贪图一头一两千钱的山猪,便讹上孙家五万钱,孙家何其不幸,那大户又何其恶毒? “这大户实在可恶,活该千刀万剐!” 赵云怒喝一声,“砰!”地一声将酒坛砸在桌案上,酒坛应声而碎,酒水四溅。 众人哪里不知道孙才这是借着故事在说自家事,心有戚戚,俱皆同情的看向孙才。 这狗日的世道,王黎摇头叹了口气,这特么的分明就是《水浒传》解珍、解宝兄弟俩的翻版,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大户门第,怎能不让人寒心,怎能不逼人造反?简直就是屎可忍尿不可忍,不,是可忍孰不可忍! 孙才感激的看了王黎和赵云一眼,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说道:“孙家原本有五六十亩土地,经此一事五口之家仅剩三四十亩贫瘠之地,一年所获不过三十来石,除去田租,户税,更赋,算赋2等,大概所剩也只有十五六石,人均每天不足一斤口粮。 至第二年之时,孙家长孙的出世则更是让孙家雪上加霜,本来就已捉襟见肘的家底,在交完田租赋税后已然所剩无几。第二年五月,恰逢冀州大旱,粮食歉收,饿殍遍野,阿翁阿母为了能够给长孙节约点口食,离家出讨,结果染病死在途中。 孙家那媳妇刚生下一个胖大的小子,惊闻噩耗刚出月子就动了气患上了风寒,在床上缠绵了月余,连带着孩子一起病死在床上,可怜孙氏一家六口人就因为一只不合时宜的山猪,便只剩下了孙家老大和老二兄弟二人蹉跎于世。 兄弟二人正走投无路间,恰逢一道人路过,劝慰兄弟二人‘天以至道为行,地以至德为家,共以生万物,无所匿,无所私’,‘国之将亡,必生妖孽’,又道大汉朝中如今妖孽横行,那大户人家不过是疥癣之疾跳梁小丑不久将自取灭亡,‘汉家逢天地之大终,当更受命于天,天帝使赤精(子)下凡教我此道’。 那夜,道人指点了兄弟二人很久,才飘然而去。 翌日,便听得那大户人家家主及长子暴毙而亡,兄弟二人知道这是那道人替自己报了私仇,那兄弟二人就这样成了道人麾下最早的一批教徒。因孙家兄弟入教最早,因此得以授以火旗旗使一职,而孙家老二则为旗下队正。那孙家老大得以火旗使以后,更加心悦诚服,日练武功,夜习教义。不久,正逢郡中招募捕吏,那孙家老大便入了贼曹成为一名除贼捕盗的捕吏。” “那你那兄弟呢,现在何处?”王黎看着孙才叹了一口气。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孙才虽然不是什么捧心的西施,抬起头来脸上却已是满脸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掉入酒中,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我那兄弟名唤孙林,昨夜已死在红枫渡暗窟中!” 哎,曾经三世同堂的孙氏一门六口之家,仅仅因为猎下了一头山猪,便直教江湖中多了一名好汉从此气冲斗牛,愤世嫉俗,人世间再添一位儿郎余生顾影自怜,孑然一身。 众人齐齐叹了一口气,垂着头默默的看着坛中的酒一时无言,只余下重重的呼吸。 注释: 1亩:汉朝240步为一大亩,约今069亩;100步为一小亩,约今029亩,此处为小亩。一小亩良田年产量约为18-2石,贫瘠之地年产量约为08-12石。1石=4钧=120市斤,汉1市斤=05斤,1石约为现在60斤。 2田租:三十税一,加上良田的赋税,孙家一年约缴纳田租两石;户税(人头税):每户每年200钱;更赋:成年男子每年300钱;算赋:每人每年120钱。此处换算均按大麦折算,1石大麦约合220-230钱。 第26章 太平五门 王黎怜悯的看着孙才,重新倒了一杯酒递给孙才,叹息道:“你先歇一口气,后面的事情不用着急!” 孙才擦了擦了泪水,接过酒一饮而尽,感激的看了王黎一眼,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卑职蒙子龙营救,又受大人教诲宽宥,怎能再因一己之私而误了大人的大事? 太平道,又名太平教,乃教主张角独创而成。明面上,道中教徒按天罡星排布,分三十六方,大方一到两万,小方五到八千。暗地里太平道又分山医命卜相五门,五门中又按五行分金木水火土五旗,每旗人数不等,或数百人,或上千人。” 山医命卜相?这不是道家玄学五门吗? 前世的时候师傅就曾讲过:山者,修身养性,锻之体魄,道家武功秘术;医者,方剂、针灸、灵治等维持生命之秘术;命者,命运推理,自然法则,逆天改命等;卜者,占卜、选吉、测局,预测前途凶险也;而相,则是印相、命相、人相、阳宅和阴宅的吉凶堪舆。 这玄学五门不是在东晋时期才开独辟蹊径,另成一门的吗?难道张角如今已经开创了玄学,还是只是便于安排和控制? 王黎沉思间,就听孙才说道:“医门专一负责布道施斋、病患救治等;命门则负责粮食采买、运输、囤积等;而卜门,则是打着卜相的旗帜往来州郡,发展和组织教徒。 至于地形地势、山貌河流、暗道街巷乃至地图绘制等事务,则均由相门负责,相门在看阳宅和阴宅的时候,悄悄铭记于心,再通过专人绘制成地图。 因为教中不允许各门之间暗通消息,因此卑职并不清楚其他门内部五旗如何进行分工。 不过卑职倒是记得,前几年冀州、青州、兖州等地发生瘟疫,却均是由教主和医门负责布道和禳灾的。 另外卑职有次曾在门主处发现几张青州、徐州和荆州的地图,记录甚是详细,一山一水,一沟一壑,历历在目。所以卑职猜测那相门至少已经遍布青、徐、荆等地,甚至更多。” “那命门和卜门呢?” 孙才摇了摇头,说道:“卑职只是一个山门旗使,权限不足,仅知道命门和卜门分别负责粮食的收集和招揽教众,其余的卑职委实一无所知。” 王黎点了点头,脑海中的念头却不断的转换:命门掌管粮食乃生死大事,要的是绝对的忠心和信任;卜门则要求的是抛头露面,招摇过市;相门同样也需要四方走动,频频出面;山门虽然还没有介绍,但那医门负责布道禳灾,唐客师承华佗,一身毒术和医学,正是大有用武之地。 这唐客可就是那医门门主? 却听孙才继续说道:“山门,取其义,动则势若泰山压顶,静则稳如泰山峙立,且有搬山之力。因此山门主要负责士兵训练、暗杀、行刺、投毒以及兵器布甲的制作、采买、运输等。 而山门五旗,金旗负责兵器布甲采买,士兵训练,木旗负责投毒行刺,水旗负责运输兵器布甲,火旗负责情报的探取和筹划,而土旗负责防御等等。” 王黎点了点头,思忖片刻,问道:“据本曹所知贾金曹案、和琳案和红枫渡案都是山门负责,而其他四门并未出现在邺城,五门是否按照区域划分?另外山门金旗使乃和琳,你乃火旗使,林放应是那土旗使了,那门主和另外两旗使又是何人?”。 孙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贾金曹案、和琳案和红枫渡案确实乃山门负责。不过五门并未按照区域划分,只不过魏郡乃冀州大郡,又临白马,四通八达,左右司青,上下幽兖,又与并州相接,乃我河东重地。因此在本门成立之初,门主便在此埋下了几枚钉子。” 钉子?说的便是孙才、和琳与万剑等人吗? 这些人确实是很早就已经进入了魏郡官员的行列,太平道可谓用心之深啊! 王黎点了点头,孙才继续解释道:“又因其他四门发展迅速,门主想与其他四门一较高下,因此才早早定计,决定发动邺城之变,正好恰逢贾金曹当初发现了盐铁账务有很大的问题,门主便令我等立时响应。” 王黎点了点头,却又不解的问道:“既然贾金曹发现盐铁账务问题,至少说明贾安是一个有作为的官员。而你孙家当初便是因大户与官员狼狈为奸而最终家破人亡的,那么你为何要对一个有作为的官员下手呢?岂不有违你的初衷?” 孙才沉凝半晌,紧紧捏了捏手指,手背上青筋直冒,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恨:“大人说的固然不错!可是大人,卑职想问一问你,当初卑职一家命运危在旦夕的时候,这贾金曹又在哪里呢?” “你现在也熟知朝廷体系、章程,贾安只是一介金曹,执掌魏郡盐铁货币事务,若非盐铁货币诸事并无权过问地方刑律、案由。” 孙才含泪凄笑,眼角剧烈抖动,手指渐渐的松弛下来:“大人可知道当初迫害孙家的那大户人家是谁?大人,那大户人家正是贾安母舅一家啊,若非由他暗中支持,他那母舅一家又怎敢祸害乡里,鱼肉百姓?我孙家又怎么会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孙才,你怎么知道此事一定有贾安暗中支持?”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孙才摇了摇头,转而面目狰狞,凄厉的吼道,“但是我知道的是,贾安纵非暗中支持,默许总是有的吧,不然他母舅一家在乡里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他岂有不知之理?更何况地方官员为了巴结他,勾结他母舅一家总是有的。”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贾安自身虽奉公守法,却不修家,古人云:修家治国平天下,又怎会没有道理呢? 或许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吧! 王黎喟然长叹,起身倒了一杯谁递给孙才,拍了拍肩膀,轻声道:“孙才,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想报仇雪恨此乃人之常情。但是你要记住,偏执会使人盲目、自大、疯狂,最后毁灭掉的只是你自己。孙才,你着相了!” 你着相了! 四个字如雷贯耳直击孙才脑海,瞧着王黎关切平和的眼神,孙才脸色渐渐舒缓下来,默然良久,接着说道:“为免惊动郡守和朝廷,因此本门才决定除去那贾安,并利用贾安的独子胁迫其其父其妻不敢张扬。” “那万剑与和琳又是如何得知我司正在查他们的?” “大人还记得那夜的烟花吗?那烟花就是太平道内部传递消息的一种方式,那夜大人离开兵曹后,兵曹中人就是通过这烟花向万剑传递的消息。”孙才说着,向周康歉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和琳哪却是卑职瞒过周康兄弟通知的。” 王黎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万剑手中的子午断魂香从何而来?可是从那门主处得来?” 孙才点了点头,说道:“门主比我更早加入太平道,其人也算是雄才大略了,心思缜密,武艺卓绝,更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和毒术,深得教主重用。那子午断魂香就是门主给万剑的。” 不对! 按樊阿的说法这子午断魂香乃是唐客的,难道这唐客并不是医门门主,而是山门门主,可太平道还有比唐客医术更高的人吗? 王黎试探道:“山门门主可是唐客?” “正是此人。”孙才点了点头,眉宇间说不出的讥诮。 “济阴唐客?” 孙才点了点头,却又道:“正是济阴人氏,不过大人,这唐客虽然出身济阴,但祖籍却非中原,而是龟兹。” 龟兹?胡人! 千古名医华佗先生旗下大弟子竟然是一胡人! 唐客乃一胡人,却又是华佗的大弟子,还是太平道张角麾下山门门主,这胡人怎么又牵扯进来了呢? 王黎如遭雷击,跌坐下来,眉毛都快皱成川字了。 按孙才和樊阿的描述,这唐客惊才绝艳,心思缜密狠毒,可为何这唐客偏偏会留下如此多的线索呢?而且,每一次线索都会指向太平道,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贾安一案,如果直接放上一把火,岂不比用这“子午断魂香”更不易引人注目?只要一把火,还能去哪里寻找这些线索?然后,“子午断魂香”一出,直接就让王黎锁定了太平道和唐客此人。 这是昏了头吗? 菜市口劫法场,作为手握数千人的一门之主,岂能不知官府会有准备和埋伏,为什么如此毅然决然的率领大部分山门教徒飞蛾扑火?是过于相信自己的手下,还是觉得这和琳的确无可取代? 更何况,还因此事暴露了一个田曹掾,那些马可是田曹垦殖蓄养的。为了一个兵曹指挥使搭上众兄弟以及田曹掾的性命,是否值得?这是《拯救大兵瑞恩》的翻版吗?还是要让官府将太平道邺城的根基一举摧毁? 还有红枫渡一案,他又为何要如此急迫的用非常规的手段运送兵器?如果只是暗中悄悄输送,神不知鬼不觉,又有谁会知道?起事吗?不是还要等到明年吗?现在也不过十月底,从黎阳到巨鹿,都可以走上几个来回了,这又是为何? 是在宣示太平道为此事负责吗?就像后世的恐怖主义一般,总要宣示是自己干的,可后世的恐怖主义是为了震慑和拉知名度,太平道现在和朝廷抢民心低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下这一步臭棋? 还是只是想牛刀小试,想探一探州郡的底线?但,那貌似也不会用一个邺城的组织来探底线的吧? 朝廷内应?更不可能! 王黎摇了摇头,宁可相信母猪上树,也不敢相信唐客会是朝廷内应!一个朝廷内应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私下散播病疾瘟疫?但如果不是朝廷内应,这唐客究竟意欲何为呢? 猛地,王黎心中一跳:莫非已有胡人已经开始意图布局中原,染指大汉江山了?! 第27章 天涯咫尺 看来只有以后问问这唐客了! 王黎转向周康问道:“樊阿先生和钱乙来了吗?” “卑职来的时候就已经去司衙请了樊先生和钱兄了!”周康刚站起来,就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急忙打开房门,果然正是樊阿和钱乙二人。 “樊兄、钱乙,红枫渡百姓现在怎样?” 樊阿、钱乙二人刚刚入座,樊阿欠了欠身,说道:“回禀参军,红枫渡诸人已全部安排妥当。经樊某和钱兄诊断确定,红枫渡诸人确系中毒,樊某与钱兄已为众人解完毒,并在红枫渡观察了一日,并未复发。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樊某与钱兄发现这些人虽然已经痊愈,但是其行为却与常人有些细小差异。” 既然已经解完毒,为何还有差异,莫非余毒未清,影响了大脑?王黎一愣,急忙问道:“什么差异?” 樊阿和钱乙对视了一眼,又摇了摇头,说道:“诸人行动也与常人无异,但是总给人一种感觉,就是眼睛里好像少了一些灵动,做人也较人慢了一拍。或许是余毒未清,又或许是之前中毒后被控制了心神。” 被控制了心神? 王黎大吃一惊,竟然还有如此神技?王黎当然知道在前世的那个年代里,只要提到心理暗示和引导,人们讨论最多的便是催眠术。这汉朝也有催眠术吗? 可惜王黎并不了解,催眠术在中国历来就有,不过这个时候并不叫做催眠术,而叫“祝由术”! 祝由术几可上溯黄帝轩辕时期,《古今医统大全》就曾记载过:“上古神医,以菅为席,以刍为狗。人有疾求医,但北面而咒,十言即愈。古祝由科,此其由也”。而炎黄先祖黄帝也说过“余闻古之治病,惟其移精变气,可祝由而已。” 王黎顿了顿,问道:“那唐客可会催眠术?” “催眠术?参军说的可是祝由术?”樊阿迟疑了一下,答道:“唐客在我师门下习医,并未曾展露此技艺,因此樊某并不知情。不过参军说的祝由术,樊某最初也颇为怀疑,但后来樊某和钱兄翻了翻前贤医书,发现此证和书中记载的祝由术不尽一样。所以,樊某和钱兄并不敢肯定诸人是否中了祝由术!” 不是祝由术,那又是什么? 不过如果暂时不影响诸人的生活,那倒也无妨,不管是祝由术还是其他,精神类控制终究会随着时间逐渐变小直至消失。 王黎想了良久,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放开心中的想法,向樊阿点了点头:“樊兄,你可知你那大师兄的近况?” 樊阿摇了摇头,脸上现出一丝愤恨的神情:“参军,你可是有他的线索?你可还记得我们的承诺!” “樊兄啊,有句话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王黎拍了一坛酒递给樊阿,说道,“放心吧,今日让他溜掉了,下次本曹定然亲手交给你!” “你的意思是说此次红枫渡一案幕后之人正是那唐客?” “是啊,灯下黑啊,我们大家都忽略了啊”王黎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那些鸡犬死因查清楚了吗?” 听见又让唐客溜掉,樊阿心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自己也不知道是希望唐客被抓呢还是逃之夭夭。樊阿徐徐吐了一口气,和钱乙对望一眼哈哈大笑,从怀中摸出一物来递给王黎,却是一个红褐色的细竹竿,顶端约绿豆粗细,开口端犬牙交错锋利无比。 “原来,他们先用迷烟将那些鸡犬迷昏后,逐一掌毙,再使用此竹竿插入那些鸡犬的咽喉处,将血放干后再就近掩埋。那些村民又不懂武艺,早上发现的时候自然以为鸡犬血枯而亡。而这样的齿痕,村民更是不曾见过,还不都以为就是那山魈野鬼?” 王黎摇了摇头,假的就是假的,装神弄鬼又岂能长久?此间大事已了,邺城也暂保安宁,唐客的居心虽不清楚,但既然此人已划下诸多道来,留下一条条线索直指太平道,又何须急于求成?相信不久终会再见的,唐客啊,希望下次见面可不要让王某失望! 一夜间再无他话,众人自是觥筹交错,酩酊大醉。 …… 翌日清晨,王黎还未起床,便听得堂外传来“嘶、嘶”的破空声和黄陵清脆的吆喝声。 索性翻身起床净了净脸,走出堂外,却见一枪破空而至,枪尖冷寒,在瞳孔处逐渐放大,枪尖周身点点寒影如附骨之疽如影相随,似雏凤清啼,百鸟群飞。 自修炼《庄子心经》以来,王黎的听力和感官比以前不知强了多少,只见那枪尖倏忽便至,点点寒芒一闪而过,枪尖上的银辉、纹路及丝丝红缨竟一清二楚。 由远及近,虽然枪尖刚才尚在丈许外,转眼间就已近在咫尺。 速度! 绝对的速度!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王黎心头蓦地一震:天涯咫尺!当初师傅曾提到过得天涯咫尺!恍惚间这一年多以来一直追求的白云十三式剑道,竟然隐隐有所突破,那道门槛已触手可及。 王黎身形一退,闪过长枪,一扭身落入黄陵身侧,一把拔出黄陵腰间配剑,寒光一闪,已趋身步入枪林之中。 但见: 赵云枪影已近,王黎战意正酣;枪影已近,条条银蛇绕四周,耀目森寒;战意正酣,朵朵剑花罩身侧,江海凝光。枪刺若后羿射九日,点点星云,剑撩如张癫醉狂书,字字雷霆。 与赵云激斗二三十合,王黎但觉神清气爽,一年多以来的摸索和追求,今日终于打破了那层禁锢再进一步,剑术渐至大成。王黎哈哈一笑,剑罢收光,砥足而立,拱手道:“多谢子龙赐教!” “自赖兄长感悟,与云何干?”赵云手提亮银枪,拱手道,“以云观之,兄长此招应还意犹未尽,却不知兄长此招何名?” 王黎走到黄陵身侧,归还长剑于鞘,见黄陵一双明眸专注的看着自己,笑了笑,转头说道:“此招名唤天涯咫尺,可惜黎今日才有所领悟,不然应该还能和子龙再战上数十回合。” “兄长说笑了!云这身技艺却是得家师亲传,名唤百鸟朝凤枪,只是云驽钝,并未领略其真髓,仅得其十之二三矣。” 百鸟朝凤枪?童渊的绝技! 赵云谦虚的说法,王黎自然不信。童渊可谓汉末第一枪师,三个弟子张绣、张任、赵云无一不是这个时代的绝顶高手。虽说并未听过童渊使剑,但此人既然能够独霸汉末,其眼界必然非同凡响。若自己能得其指点,相信自己的剑法也必会大有精进,可惜此人长年隐居山野,终究缘铿一面。 王黎摇头笑了笑,与赵云、黄陵二人向大堂走去。 “亏你还起得来!”王黎等人刚到堂上,就遭王贾氏一个白眼,“你可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啊!什么日子?王黎一懵,却听王贾氏继续说道:“今日乃是蝉儿大喜之日,你往日在外奔波,阿母不责怪你,可是阿母已认下至儿为义女,蝉儿乃至儿阿姊,你乃至儿义兄也算得上蝉儿的兄长,今日难道还要阿母亲自主事吗?” 时间这么快,已至月底了?王黎一窘,已见堂下夏妪、夏翁和至儿俱在,就连钱乙、孙才、周康、赵五、刘七、朱彤、唐庆诸人也在,还有七八个帮闲,众人尽皆忙活着手中的活,或清洗案桌、小枰,或结彩张灯,或打扫檐前房后,或杀鸡烹羊。就连至儿也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站在小枰上张贴着喜字。 “阿母!” 王黎摸了摸后脑勺,就见王贾氏眼神一乐抿嘴笑道,“好了,知道你刚回来。桌上给你们留了饭,你和子龙快去吃吧,吃完就去帮忙。”说罢,竟拉着黄陵去看夏蝉去了。 王黎讪讪一笑,和赵云一起风卷残云般用完早餐,拉着赵云一起加入了钱乙他们的阵营。 …… 申时三刻,待裴续亲自前往王家迎娶夏蝉,在王家一顿闹腾,完成亲醮子礼、拜别礼等诸事之后,王贾氏及夏妪和夏翁自是留在家中招待王家及夏家的亲朋好友,王黎及赵云等一众人等跟着迎亲队伍走进了裴家。 裴续的家在如意坊,离王家倒是不远,虽然一路敲敲打打,众人还是在傍晚时分就赶到了裴家。一行人送着夏蝉迈进裴家大门,裴家早也烛火高照,亲朋满座人声鼎沸。 裴家父母双亡,只留下兄弟二人,兄长裴继倒未结婚,身量倒是颇高,仿佛比人高一头,看上去此人足有八尺上下。 裴继坐在上座,一身黑色的长袍,脸上胡子拉渣。案桌上则摆着裴家父母的牌位,俱是焚香上烛,各有用一尺红布遮住。 接下来便是交拜礼了,看着裴续和夏蝉这对新人像一对提线木偶忙完交拜礼,王黎想起来就一阵后怕,汉朝的婚礼太多礼仪了,自己看着都累,更不要说这对新人了。 倒是黄陵一直兴致勃勃,还想去看那什么沃盥礼、同牢礼、结发礼,王黎只觉得头越来越大,急忙扯了黄陵牵着至儿一同去寻赵云、陈破虏等人喝酒去了。 这二人也不耐这繁琐礼节,早就躲在一旁角落喝着酒。王黎苦笑一声,拉着黄陵和至儿向角落走过去,不经意眼角一瞥,一个背影蓦地在眼前一闪而过。 王黎一愣,那道背影竟是似曾相识,却绝对并非平常生活中的泛泛之交,也并非来裴家做客道贺的街坊近邻,否则又怎会看见自己过来,立即悄然溜走,仿佛怕被众人发现似得。 王黎朝大堂上瞄了一眼,裴续已然陪着夏蝉步入洞房,裴继的座位上早已空无一人。 这人却又是谁?为何行事如此鬼鬼祟祟! 第28章 萧萧明月断恩义,从此太平如路人 念头一闪,王黎心中已生起怪异的感觉,将至儿交给黄陵,和赵云使了个眼色,几个闪身已悄悄坠在那人后边。 堂内灯火通明,屋外却已月上柳梢。 那人仿似非常熟悉裴家,在裴家的过道、院落中来回穿梭,疾步躲开往来宾客,便来到一间漆黑黑的屋子外面,扫视了一下四周,轻轻扣了扣门扉,只见木门应声而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彪形大汉,身长八尺,胡子拉渣,赫然正是刚才那主婚坐上之人,裴续的兄长裴继! 一个箭步躲到墙角,却见那墙角正好有一株大树,枝繁叶茂绿树成荫,倒不失为一个隐匿之所。暗哼一声,王黎一个鹞子翻身,已如猿猴般轻窜至树梢。 从树梢看下去,两人相互间并无客套,显然不止打过一两次交道了,可是裴继却好似对那人并无好脸色,语气竟然异常冷冰:“赵兄,裴某昨日已经说过日前红枫渡案以后,与贵教再无任何瓜葛。却不知赵兄来找某作甚?” 赵兄? 王黎心里一动,难怪背影似曾相识,原来此人竟是那日在兵曹偷放烟火传信给万剑之人,原魏郡兵曹掾主事赵虎。 后来王黎兼职兵曹掾后,此人便一直下落不明,本以为已经溜出城外,原来竟还隐藏在城中。 果然是灯下黑啊。 只是,此人乃太平道中人,裴家怎会与他有牵连,莫非裴家也是太平道中人? 正思索间,那赵虎已开口说道:“裴兄,昨日拜请你之事,不知你考虑的怎样了?” “助你暗中绑架我那兄弟的大舅哥,魏郡赫赫有名的白衣银狐王参军?”裴继嘲讽的看着赵虎,冷笑道,“赵兄,你不是在做春秋大梦吧?绑架本郡秩比三百石的朝廷命官,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还是吃错了药?” 赵虎面色微微一变:“裴兄!那王黎可是我太平教大敌,你就打算这么放过他?还是因为你裴王两家姻亲你便因私废公,你莫非已忘记我太平教教规!” 这赵虎想绑架自己?王黎哭笑不得,这厮是吃饱了撑的还是傻大胆啊? 不过,王黎倒也不用急着出去了,听赵虎的口气,裴继和这太平道果然有所关联,却也不知道牵扯是否够深。 如今这裴继和我王家也算是姻亲,还是先看看裴继如何应对,若是这裴继真要和这赵虎、太平道沆瀣一气,自己说不得也只有教训教训这个蝉儿的大哥,揍他一个生活不能自理。 王黎还在臆想,却听裴继在树下哈哈说道:“因私废公?笑话!论公,这王黎乃本郡贼曹掾与兵曹掾,裴某乃王参军治下小民,岂有冒犯之理?论私,王黎乃裴某那弟妹的兄长,裴某之姻亲,更无帮着外人对付自己家人之说! 至于你太平教,是裴某昨日没有说清楚还是赵兄耳朵出了问题,裴某再说一遍,裴某并非你太平教中之人,且裴某与贵教再无任何瓜葛,赵兄请勿动则冠以太平教徒之名,裴某实在高攀不起!” “裴兄,我教英雄辈出,好汉如云,哪里就辱没于你了!”赵虎勃然变色,指着裴继喝道。 裴继看了一眼赵虎,冷笑道:“好一个英雄辈出好汉如云!你说的那是往日吧!裴某昔日携弟流落江湖,曾得贵教搭救之恩,却也觉得贵教诸人意气相投,肝胆相照,都是为民的好汉子。 可是你自己瞧瞧你们做下红枫渡那龌龊之事,如今邺城无人不知,可还有半点英雄气概,好汉担当?又有哪点为民?裴某敬服的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为国为民的真英雄。一群蝇营狗苟,装神弄鬼之辈也配得上裴某的这腔热血? 道不同不相为谋!贵教之恩,裴某上次动用某运送药材的车队帮你等偷运兵器之时已然还报,纵使因此犯下砍头之罪,裴某也认了。大丈夫恩怨分明不外如是!既然恩怨两清,裴某与贵教自然再无瓜葛。 如今我二弟业已成家,家室安宁,裴某也不愿再过江湖上刀口舔血的日子。今日乃我二弟大喜之日,赵兄如果要讨两杯酒喝,裴某双手欢迎。若是来讨往日旧债,嘿嘿,那就休怪裴某手下无情。赵兄,言尽于此,告辞!” “你!”赵虎气得钢牙直咬,怒喝道,“裴元绍!你可莫忘记一入太平门,终身太平人!” 裴元绍? 赵虎一声叫喝,惊得王黎差点从树上掉了下来。裴继是演义中那个悲催的裴元绍?那个黄巾起义失败后兵投刘备,落草卧牛山被赵云一枪刺于马下的裴元绍?! 只是如今赵云还在裴家好吃好喝着,说不定还要和裴元绍喝上两杯,又怎可能再次发生卧牛山之事? 裴继看了赵虎一眼,冷哼一声径直转身离去,只留下一道背影消失在月光尽头。 萧萧明月断恩义,从此太平如路人!裴元绍终于和太平道脱去了干系! 王黎暗自点了点头,却见赵虎看着裴元绍进入正堂,呆了半晌,一会摇头一会点头,终于重重的点下头来,抖抖索索的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径直往井边奔去。 不好!此獠要下毒! 王黎双脚猛地往后一蹬,双手按着前面的枝丫,借着树枝的反弹力竟已飞了出去。 …… 明月在水,飞龙在天。 赵虎跑到井边的时候,心里竟莫名蹦出这句话来。 虽是已近十月底,还是有小半截月牙升到半空,如弯眉,似镰刀。月牙散发着银色的光辉,藏在井底,随着水波轻轻荡漾。飞龙却在天上,王黎从树梢一跃而下,宛如一条飞龙般直扑赵虎。 “逆贼,尔敢!” 人未到,声先至! 赵虎回头一看,只见一只钵大的拳头夹杂着风声在眼前越来越大。急忙抬动双臂交叉档在眼前,一股大力正中双臂,不由自主的退了三五步才渐渐站稳,双臂似骨折般阵阵刺痛。 王黎再次挥舞拳头揉身而上,却听得远处赵云一阵疾呼“兄长,手下留情!” 手臂一偏,拳头已擦过赵虎的太阳穴,冷风扑面。 赵云几个闪动,已窜至身前,问道:“虎子,你想干什么?” “子龙,你怎么和这狗官在一起?”赵虎揉了揉双臂,恨恨的瞪着王黎,向赵云问道。 王黎阴森森的看了赵虎一眼:“狗官?好像你赵虎前不久也是我魏郡兵曹的狗官吧?” 赵虎冷哼一声,说道:“那只不过是暂缓之计而已,怎么比得过你这狗官,助纣为孽?” “闭嘴!”赵云横了一眼呵斥一声,才转过头来向王黎欠了欠身说道,“兄长对不住,虎子的性格一向大大咧咧,说话不经大脑,还请兄长见谅!” “子龙,这赵虎当初在兵曹作内应,我都差点被他所骗,可不像你说的大大咧咧。”王黎冷冷一笑,见赵云脸上有些挂不住,摆了摆手说道,“这赵虎乃太平余孽,今日之事愚兄可以看你面上不再追究,但是你必须让他将手中之物交出,你自己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拿过来!” 赵云一双利眼直愣愣的瞪着赵虎,瞪得赵虎额冒虚汗,头皮发麻,才将包裹从赵虎手中夺过来,打开一看,只见一包白色粉末状的东西摊在四四方方的纸上,赵云瞧了瞧不远处的水井,面寒似水,冷若冰霜。 “这是什么?毒药是吗?!” 赵虎竟是有些害怕赵云,见赵云面含怒色急忙拉住赵云的衣袖辩解道:“子龙,这个只是蒙汗药。” 蒙汗药? 赵云也是江湖中的老人了,又如何不知道蒙汗药的危害,愤怒的抽出袖子,眼如利剑,指着大堂方向,大堂中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喝道:“蒙汗药?你是想害谁?是想谋害这堂中所有的黎民百姓吗?我赵家庄怎么会出你这种丧心病狂的恶贼?” “子龙,并非如你想象那样!我乃魏郡邺城大贤良师麾下,这狗官破坏我太平根基,杀我邺城兄弟,我只是想迷翻这狗官狠狠出上一通气!”赵虎面色讪讪,呐呐的解释道。 听了赵虎的解释,赵云气极反笑,喝道:“太平道滥杀无辜,残害州府官员,兄长不过职责所在道义所在,你就要拿众人出气?我且问你,那死在太平道剑下的菜市口的兵卒,贾安等人,他们的气,他们的仇又该找谁去报?出口恶气,就要拿无辜的百姓垫背吗?你的礼义廉耻又到哪里去了?” “我也知道不得伤及无辜,可是…”赵虎低头数着地上的石块,头也不敢抬。 “可是什么?你可曾还记得我赵家庄的族训!” 见赵虎呐呐不再说话,赵云肃然喝道:“赵氏族训:孝悌以笃亲长,诚敬以崇祖宗,雍睦以聊同宗,耕读自安本业,守分以避官刑,周济以厚阴德。你加入太平道,你可曾想过守分?你欲投毒于井,又哪有半分阴德?你是想气死你阿翁,背弃我赵氏一族吗?” “我阿翁…一年前就已走了!被官府逼死了!太平道答应帮某报仇的!”一句话如同铁锤般击打在赵虎的心头,赵虎一脚踢飞脚下的石块抱头蹲在地上。 “你说什么?二伯咋啦?”赵云一把搀扶起赵虎,双眼如刀的看着赵虎喝道,“二伯咋啦?” 偌大的汉子如同小孩般蹲在地上痛哭流涕:“阿翁被官府逼死了!太平道答应帮我报仇的!” 原来如此! 赵云一怔,放下颓然的赵虎,却觉手臂一道力量传来,见王黎关切的看着自己,为难的说道:“兄长,虎子事亲至孝,其中变故恐怕与云二伯一事相关,云…” 王黎不待赵云出口,已摆了摆手,点点头说道,“子龙,赵虎一事你自己看着办就是,昨夜与你长谈,你当知黎心。黎对追拿太平余孽并无兴趣,黎心中的愿望你也知道,又何必多说!” 存华夏之元气,开天下之太平! 赵云捏了捏手指,望着前方,只见夜色的帷幕徐徐落下,王黎背影渐渐淹没在黑暗中。 第29章 飞龙在天 时近光和六年十一月中旬,邺城东平大街,郡守张则府邸。 王黎跪坐在案桌前,借着捧起的茶杯打量着魏郡郡守大人,这才过去大半月,张则已仿似变了一个人,虽然依旧精神矍铄,红光满面,却依然掩盖不了那花白的发须,显然这大半个月来,这位郡守大人应是饱尝煎熬了。 张则端起案桌上的茶饮了一口,说道:“德玉,你的来意,本郡已知晓,本州半月前已书信冀州州牧,向李邵那匹夫禀告了关于太平道盗取兵器、菜市口劫法场、红枫渡囚杀黎庶等诸事,可恨那老匹夫诸事不提,反而回了一句,太平道修习黄老之术怎会作此大逆不道之事?真真气杀本郡了。” “那州牧可还曾有其他言语?那些兵器就算了?” 张则点了点头,脸色一丝苦涩:“据说那李邵的夫人及太夫人均习黄老之术,因此一事好像还挑的其家中甚不安宁。李邵对本郡甚是不满,因而在书信中专程说到朝中诸多大臣也信奉这黄老之术太平真经,要求本州管好魏郡之事即可,切莫寻衅滋事。 而李邵那老匹夫刚愎自用,那兵器之事,根本就不信本郡所言,更别说安排人员探访兵器行踪了。” 修习黄老之术? 无非太平道挂着羊头卖狗肉罢了,可笑此人堂堂冀州之主,仅因家室几句争辩,便不纠不察,置治下百姓于不顾。而兵器案证据确凿却也因此人独断专行,一意孤行,不了了之。 罢了,罢了,衮衮朝廷诸公又有哪一个将一个落第的秀才,满山的泥腿子放在心上呢?该来的终究还是回来的,历史的惯性又岂会因一个区区的邺城县治下的几起案件而滞足不前呢? 自己的力量终究还是太小了,在李邵等人眼中甚至还不如一张草纸有用,也罢,就先听阿母的去一趟京城罢了! 王黎喟然长叹一声,说道:“明公,黎今日前来,是向明公当面辞行的。黎有一伯父尚在京都,并在京都为黎订了一门亲事,阿母希望黎年前能进京一趟。” 张则思量了片刻,抚须颔首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还是你阿母思虑的极是,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考虑个人了。太平道在我魏郡处处碰壁,想必应是暂无大碍。你也辛苦了一年,在京都多住些时日也无妨,本郡同意了。” …… 永丰大街,王家。 王黎看了看在座的诸位兄弟,可谓群英荟萃,贼曹司与兵曹司精干吏员、校员按两排而坐。 左手乃贼曹司吏员:钱乙、唐庆、朱彤、周康、孙才(重回贼曹)、余快(调入贼曹)等人;右手则是兵曹司校员:指挥使文方(顶和琳)、副指挥于海、副指挥黄盛(顶万剑)等人; 见众人正襟危坐,王黎点了点头说道:“近段时间以来,全凭诸位兄弟夜以继日,旰食宵衣,因此才屡破奇案。本来,应当给诸位兄弟放个假休息一下什么的,不过,本曹过几日需进京一趟,或许三五个月方可回转。因而,此间还得仰仗诸位,还请兄弟们务必坚守岗位,再辛苦一段时间。” 见钱乙、文方等人欲起身致意,王黎压了压手,接着说道:“诸位尽为我贼曹兵曹之能吏干员,震慑宵小整顿周边自是不在话下,本曹也勿需忧心。但本曹所虑者确并非我二曹日常诸事,而是太平道也。 当初红枫渡一案,那山门门主唐客不惧暴露也要火速将兵器运走,何因?事急也。而就在红枫渡太平道教众的家中,本曹更是发现门上贴着一张写有‘甲子’的符箓。众所周知,符箓乃道人驱鬼所用的符文。 但是,‘甲子’乃我朝计年、月之规则,而非道家符箓,为何太平道的符箓上不刻符画反而刻上时间规则?据此,本曹大胆推测此乃太平道起事之日,也就是说太平道必于甲子年也就是明年,正式起事!” 孙才吃惊的望着王黎,在这之前自己并未曾向参军提及太平道起事事宜,毕竟自己也只是听到一点点风声。 只言片语,并不足以证明太平道起事及其具体时间,所以并未告知参军,而参军仅凭一点点线索,就敢作此推断,简直匪夷所思,令人佩服。 王黎当然并非根据推测得知,而是来自前世中的记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十六字的起义口号犹刻在脑海深处,只是可惜,记忆中却没有具体的起事时间。 王黎看着众人或吃惊、或疑惑、或诧异的表情,却并不也不理会众人的态度,继续说道:“我魏郡地处冀州南端乃四州冲要之地,西邻并州,东衔兖州,南连司州,紧紧的扼住从冀州通往司州雒阳的要塞喉咙。 而我司在魏郡屡次三番破坏太平道阴谋,不但打乱了其魏郡的战略部署,更是直接重创了太平道魏郡的根基和其首脑。因此,太平道一旦起事,不管是因私还是因公,我郡必定为其首要目标。” “所以,我命令!”王黎咳了一声,豁然站起,严厉的扫了一下众人。 “一、本曹上京后,由钱乙暂代本曹贼曹掾之职,管理贼曹捕盗、刑狱、城局诸事,由文方暂代本曹兵曹掾之职,管理兵曹训练、武器、军备诸事,二人但有差遣,众人不得无故违抗!” “二、明年从年初即始,钱乙、文方,你二人务必相互配合,贼曹和兵曹诸司严查邺城、浚县、黎阳、滑县及魏县等各地往来行人,特别是从兖州、司州过来的流民和商人。” “三、邺城乃本郡郡治所在,主本郡民生、军事、经济、文化诸事,也是防御的重心。众人须知,不管是何方百姓流民,一旦作乱,其危害不可小觑,如若一时心软,遭殃的则是我们身后的魏郡父老。 我们是魏郡的最后一道防线,因此请诸位务必谨慎从事,既勿冤枉好人,又要仔细分辨核实,一经发现与起事有关,立即捉拿归案!” “诺!” …… 刚过卯时,冬日的太阳还未被雄鸡唤醒,整个邺城都笼罩在厚厚的浓雾中。永丰大街王家却已高烛照烧,通红一片。 “黎儿,该嘱咐的阿母昨夜也与你嘱咐了,此去京城,务必一切全听你二伯的话,切勿自专。”王贾氏拉着王黎的手叮咛着。 二伯? 想起阿母昨夜的话,王黎就一阵眩晕,自己虽早已知道在京城凭空添了一位二伯,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位二伯来头居然如此之大,自己的二伯竟是当朝侍御史王允,王子师! 王允,并州太原人氏,东汉末年朝廷股肱之臣。曾先后任郡吏,别驾从事,侍御史,豫州刺史,太仆,尚书令,司徒直至封侯。其人忠贞果敢,王佐之才。 当然,王允能够流芳后世甚至在众人耳中耳熟能详,绝对不是因他身居高位官居一品,也并非仅仅因他爱国忠君,巧施连环计诛杀了国贼董卓,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因为他的义女名叫貂蝉,中国古代‘四大美人’之一的貂蝉! 不过此时的王允,还仅仅只是一名侍御史,算不得位高权重,更算不得声名显赫。然而即便如此,也足以让王黎震撼了,辽东王黎竟然一位并州的伯父,王允! 王黎苦笑一声,摇摇头抛出掉脑海中的杂念,看着王贾氏,担忧的说道:“阿母,您还是和孩儿一起入京吧!” “对啊,伯母,您就陪着我们进京吧。” 黄陵也在一旁拉着王贾氏的手,摇晃着说道:“您可不知道京城的牡丹绽开,整个京城一片绚丽,暗香隐隐。还有彩蝶轩的水粉胭脂,八宝斋的糖蒸酥酪,青竹堂的玛瑙玫瑰糕,鹤云楼的翡翠碧玉羹,您都还未去试过呢?” 黄陵像一只喜鹊般围绕着王贾氏叽叽咋咋的说个不停,王贾氏怜爱的看着黄陵,拍了拍黄陵的手背,轻声说道:“伯母知道你孝顺,但此次入京主要是让黎儿去拜访一下他二伯,伯母就不跟去了。以后伯母有的是机会。” 这黄陵什么时候和阿母这么亲了呢?这还是那个冷若冰霜的络腮胡吗? 王黎诧异的看着黄陵,翻了个白眼,依然不放弃最后的劝说,劝解道:“阿母,孩儿昨夜也与你说过,明年本郡极有可能发生暴乱,到时候可能尸骨遍地,大战连连,孩儿实在不放心您一人留在邺城。要么孩儿这次就不进京了,或者还是您陪着孩儿一起走吧?” “瞎说!” 王贾氏拍了拍黄陵,转过头责怪了一声,说道:“阿母当日便和你说过:魏郡虽好,却非长久之地。京城纵远,终是一国之都。王家男儿就当效仿霍骠骑驰骋江山,怎能做一个见识浅薄的井底之蛙?” 将王黎点头应下,王贾氏这才牵着至儿的手,指了指远处正在往枣红马上挂行李的夏妪和新买仆人,接着说道:“至于阿母,内事有你夏妪、至儿,还有你前日给我买的那两个丫头照顾着,外事还可托你夏翁和衙中的兄弟办理,你此去也不过两三月,你还在担心什么?莫非你还不信任他们?” “阿母……” “好了,不用再劝解了,届时你办完事情早日回来就是!”王贾氏直接打断王黎的话头,“你们此行一路上风餐露宿,你可得给我照顾好陵儿,要是陵儿掉了一根头发,看我不收拾你!” 看来只有早日回来了,看着阿母坚定的眼神,王黎知道无论如何也劝服不了阿母,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上前去抱了抱至儿,又和夏妪等众人一一道别,这才和黄陵并肩向柳树下的马匹走去。 一声声“喔、喔、喔”的鸡鸣,朝阳渐渐升起,驱淡了邺城的晨雾,门外的街道也隐隐绰绰可以见到。 王贾氏走到马前,再次替王黎整了整衣襟和行李,轻声说道:“快辰时了,走吧,昨日阿母找人帮你占了一卦,卦象还算不错,乾卦九五,此行对你必是大有益处!” 乾卦九五? 黄陵一愣,一双眸子如黑珍珠般闪亮,轻吐玉唇,声若雏雀:“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第30章 入京 《周易乾卦》第五爻辞: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子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上,本乎地者下。则各从其类也。” 九五之卦,一曰:或将得到大人物赏识,有贵人扶持;一曰:龙腾于空,将来必有所作为;一曰:易得到相同志趣的朋友,所谓志趣相投,物以类聚。 什么贵人扶持,龙腾于空,王黎自然是不信的,那么看来此行京城,或许倒是能够觅得三五好友、知交,在这昏暗如豆的暴风雨前夜点起一盏明晃晃的灯塔了。 又会是谁呢?千古枭雄曹孟德,志大才疏袁本初,还是薰香荀令偏怜小的荀文若? 王黎摇了摇头,牵过马缰正准备走出大门,却听得大门外激越的马鸣嘶叫,一人已牵着一匹白马缓步踱了进来,那人面容俊朗,勃勃英姿,白衣银枪,却不正是白衣银枪赵子龙! 赵云牵着白马来到王黎身旁,笑着看向王黎:“兄长,你要进京怎能不告知云呢?还好沿途紧赶慢赶,不曾误了时辰。” 王黎欣慰的迎上前去,朝赵云擂了一拳,笑道:“你这家伙这不是猪八戒翻院墙-倒打一耙吗?你还好意思笑话我?你自个神出鬼没一眨眼就消失十数天,害的黎凭空牵挂,黎还以为你成了山上哪只大虫的口腹之餐呢。” 猪八戒翻院墙的典故赵云是不懂的,不过赵云却也不细究,只是感受着王黎心中的那缕情谊,心中一暖,轻笑一声,双手拍了拍掌,笑道:“嘿嘿!恐怕哪只大虫尚未出世呢!虎子,你等进来吧,七尺昂藏男儿,休作那小儿之态。” 话音刚落,门口齐刷刷的涌进来七八个大汉,那赵虎赫然站在最前面。只是看到王黎的时候,赵虎脸色浮现出一丝酡红,显得极不自然。 赵云趋步上前,向王贾氏拜了拜,才对王黎接着说道:“兄长,虎子乃我二伯独子,我二伯在常山真定因官府奸人所害,虎子这才一时偏激投入那太平道。 别看虎子看上去胡子拉碴,实际比我还小一个月,为人不善思量,全凭一番赤子之心。那夜还承蒙兄长看顾,手下留情,这才使我大伯尚有一丝血脉存世。” 王黎朝赵云摆了摆手,说道:“你我兄弟,贵乎一心,那夜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子龙又何须计较?” “那是兄长高义,云又怎能不知好歹。”赵云看了一下王黎,正色道,“只是那夜我与虎子需连夜赶往真定,是以并未及时告知兄长。” “那这帮兄弟?”王黎疑惑的看着门口那帮大汉,问道。 赵云接着说道:“自那夜回到真定,云去看望了一下阿兄,又去坟头给二伯烧了几炷香,这才和虎子去县里将那帮祸害一一除去,顺便又把赵家庄的兄弟们都唤回了庄子,将兄长和太平道诸事说了一遍,他们俱愿随云赴邺城追随兄长。 云寻思,他们几个自小也曾自幼习得武艺,寻常七八个大汉近不得身,而兄长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因此擅做主张就将他们带了过来,与兄长做个帮随,还请兄长勿责!” 责怪,开什么玩笑?子龙这可是一片丹心,真正的将自己当做兄长呢! 王黎虽然不知道赵家庄众兄弟的姓名,但却知道凡是能让赵云看得起眼的,除了一腔热血,不是心智坚韧便绝对有一技傍身。 更何况,据王黎所知在历史中曾随赵云征战乌桓,威震幽州燕代的白马义从,除了精选的三千精锐外,赵家庄的男儿也不在少数。 王黎感激的朝赵云点了点头,复抬头看着一众男儿,一股暖流流过心头,与赵云并肩走到众人面前,一个一个的拍了拍肩膀,伸出右手擂了擂雄覆于身前,喝道:“多的话愚兄便不再多说,黎深感众位兄弟义气深厚,今日就请诸位兄弟随我等入京大干一场。往后但有所驱使,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义之所至,生死追随!” “义之所至,生死追随!”一张张大手紧紧的覆盖其上。 …… 洛阳,又称雒阳,东汉京都,因高祖刘邦乃“赤帝之子”,汉属火德。“洛”,水也,水克火,避汉五行之讳,故更名雒阳。东汉光武帝刘秀建国后立都于此,史称东都。 “然后增周旧,修洛邑,扇巍巍,显翼翼。光汉京于诸夏,总八方而为之极。是以皇城之内,宫室光明,阙庭神丽,奢不可逾,俭不能侈。外则因原野以作苑,填流泉而为沼,发苹藻以潜鱼,丰圃草以毓兽,制同乎梁邹,谊合乎灵囿。” 班固《东都赋》寥寥数语便道尽雒阳繁华,可又怎及王黎此时的心境?一梦千年,横跨历史时空,站在洛水一侧,凝望着这个曾多次来过的城市,却与前世大有不同。 雒阳城北依邙山,南望伊阙,东据虎牢关,西制汉关1,四周群山林立,五水环绕,洛水更是横贯京都。南北十余里,东西六七里,分十二座城门:开阳门、平城门、小苑门、津门、谷门、夏门、上东门、中东门、耗门、上西门、雍门和广阳门。街陌纵横,里坊百十。东去洛水川流不息,南来行人络绎不绝。 此次入京,除赵虎与其余两位兄弟留守外,赵家庄其余四位兄弟与王黎、赵云、黄陵等一行当日从邺城出发,走安阳、穿荡阴、越淇县、过新乡、至河内,再乘船沿河而上,经孟津换马上雒阳,一路游山玩水,悠闲自得,也不过花去七八天功夫。 望着雒阳城头绵延四周巍峨耸立的城墙,众人皆是鼓舞,王黎却驻足不前停留在后,思绪如洛水般滚滚而下,流息不停。 他已改变了太多,从初临汉末到当街杀人,从独自天涯飘蓬到每日有老母倚家翘首相盼,从出任魏郡贼曹掾初出茅庐到如今声名鹊起,虽不至于邺城贼人闻名止啼,但也算得上魏郡响当当的人物。 只是,他还是很清晰的知道自己的定位。大汉即将落幕,乱世终将来临,想在乱世中安身立命,出人头地,甚至保留更多的华夏元气,他还什么都不是,甚至都不能左右魏郡即将到来的变局。 面对如此局面,纵使王黎一贯自号以冷静著称,却依然感到棘手,是做一个屠杀农名起义的刽子手,还是加入农民军推翻这腐败昏暗的大汉朝廷,或是拥兵自重割据一方? 可惜,历史的滚滚潮流又岂是一个小小贼曹掾所能阻挡或是改变的?他还未来得及想好怎么去抱张角的大腿,就已经站在了太平道对立面,留给他的好像也只有大汉朝廷的大腿了。 “王兄!” 一声疾呼打断了王黎的思绪,抬头望去,却发现月前独自返回京城的陈破虏早已驻马平顺门下,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一行人。 王黎暗叹一声,和众人点了点头,牵着马缰趋步上前。 “走吧,进城!” 陈破虏脸上虽是笑意,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寡言,脸上摆着一副酷酷的模样,见王黎等人围过来,径直去牵了黄陵的马,带头向城内走去。 从城南平顺门进来,一路上人群熙熙攘攘。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前面陡然出现一道数里长的朱红色城墙,宫墙下一列列士兵,身着铁甲,手执钢刀,神态威严。宫墙上倒扣着一排排淡金琉璃瓦,园中的古树、楼阁、飞檐、角楼纷纷从宫墙上隐约露出丝丝巍峨壮观。 黄陵瞥了陈破虏一眼,指着面前的宫墙,介绍道:“京都分南宫和北宫,南宫乃陛下召集众臣议事之所,北宫则主要为陛下、皇后及嫔妃寝居之地。 这座宫殿就是南宫了,乃是先秦嬴政敕封给丞相吕不韦的府邸,后来光武帝重新建国后,经过休憩和扩建,便将皇宫定于此处。而南宫与北宫之间唯有四座阙门同向,分别是南朱雀,东苍龙,北玄武和西白虎四座阙门。” 黄陵在前方带路,眼见得要到南宫了,却顺着道路右折而行,道路尽头却是一排排府邸,朱红色的大门透着点点古韵,白玉阶、琉璃瓦、古树、石狮、精美标致,肃穆庄严。 转过弯,黄陵看着王黎,又指着前方一条大道:“此去便是朝中重臣的府邸,太尉府、司空府、司徒府均坐落于此,兄长二伯王子师大人的侍御史府邸也在其间。 如果你们暂时不惯居于此处,则可顺着开阳南街一直往北走,过中东门,径直抵达步广里和永和里,里面有许多酒楼和客栈。” “唔,我们直接去客栈先行安置。”王黎点了点头,黄陵依然前方带路。 一行人又步行了三五里,在开阳北街永和里和顺坊找了一家客栈,客栈名唤高升客栈,名字倒是吉祥,却也不知道他们一行人怎么高升,又能高升到哪里去,莫不是还要执掌魏郡司马、长史,甚至直接取替张元修郡守的位置? 王黎直接要了四间上房,他和赵云各一间,其余四人两人一间。 见众人已安排妥当,黄陵抱了抱拳,说道:“兄长,既然你已安排妥当,陵便不打扰你们休息,待两三日,陵再邀兄长去城外逛逛上林苑、白马寺。” 说罢,竟直接拉了拉陈破虏的衣角,径直离去。 “呃…” 王黎尚未来的及说话,就见两道身影已经出了客栈,伸出去的手尴尬的悬在半空,见赵云等投来嬉笑的神情,横了众人一眼,才收回手摸了摸鼻子。 与黄陵打了这么久交道,竟还不知其家庭身世,与自家又有何渊源,可惜每次询问阿母的时候,阿母总是神秘的一笑了之,而黄陵则是脸上微红却并不开口。 王黎摇头暗叹了一口气,望着那道丽影和陈破虏飘然远去。 注释: 1汉关:指汉灵帝时设置的函谷关,函谷关一为秦建,在今河南省灵宝市;一位汉设,在今三门市新安县境内。本书为区分,分别称之为秦关和汉关。 第31章 漫天坠,扑地飞,难道是国家祥瑞 赵铁已持自己的名帖前往侍御史府投帖,一时半会不见得回来,赵野则和赵海、赵江兄弟俩相邀去了南市。 此刻,王黎和赵云二人正坐在永和里翠云坊鹤云楼聊天喝酒,凭栏而望,楼下坊市纵横,重楼飞阁,行人如织,酒旗辉映。 正饮酒之间,突然听得楼下一片喧哗,车马长嘶,王黎和赵云探头望去,只见到几匹马护送着一辆马车奔入坊市中,坊市本来比较宽大,但是在马上骑士和车夫看来,仿似依旧显得很窄,或许广阔的平原才够他们驰骋。 数马一车一路横冲直撞,几个摊位已被撞得七零八落,案桌、货摊、背篓四分五裂倒在地上,货物也洒满一路。丝绸、布匹、古玩、菜蔬、果物在马蹄下或溅上一层厚厚的灰,或应声而碎,只留下那些小商贩在原地呼天抢地。 货物虽然已散乱一团,可小商贩们终究还是躲过了与马匹亲密的接触! 路上行人却躲避不及,一个年轻的读书人被一马跘了一脚,冠带跌落尘土中,头发散作一团,坐卧在道上,抱着双腿嗷嗷直叫,口中不断的呼着“斯文扫地!”。 一个老妪手里拎着一个竹篮被马一撞,人已四仰八叉摔在街面,竹篮里的鸡蛋四散而落,或者沿着街道滚动,或者摔碎一地,露出黄橙橙黏稠稠的蛋液。 几个正在街道中央玩耍的小孩,手里舞着竹蜻蜓,面对突然而来的灾祸早已惊得呆了,手脚动惮不得,惊恐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蹄,泪水如雨般飞出,一声声惊哭也终于从口中响起,时起彼伏。 “够了!” 马车的帘子轻轻拉开,一道公鸭嗓子般的声音从帘背后传出。众骑士才勒马伫立,看着那几个被吓哭的孩子和敢怒不敢言的路人哈哈大笑。 一行人径直走到酒楼对面,纷纷跳下马来,马车中人却并不下车,只是将手伸出窗外,挥了挥。 众人便拔刀闯入对面店中,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和尖叫声,片刻间众人竟挟持了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出来,扔在马车中扬长而去。 显然,王黎二人并未料到一行人就此直接掳人而去,一时反应不及。 赵云气得钢牙紧咬,双手青筋直冒,突然“砰!”的一声,手中的酒杯竟被生生捏碎。 “子龙,稍安勿躁!你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先摸清情况再说。”王黎轻轻拍了拍赵云手背,朝另一侧桌子上瞥了一眼,赵云立时会意过来。 只见那桌上一年近弱冠的书生突然拍案而起:“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这些人竟敢在天子脚下为非作歹,还有王法吗?” 书生身旁一白脸微须,相貌不俗的汉子却起身紧紧捂住他的嘴巴,又将书生按在座位上,四下打量了一下,才低声道:“志才兄,你不要命了?那人我们惹不起。” “《史记商君列传》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唤作志才的书生愤慨而起,怒道,“有什么不敢惹的?见到不平事敢怒不敢言,任由小人肆虐欺压良善。难道诸君就是这样读的圣贤之书,就是这样报效国家的吗?” 在座之人面色尽是尴尬,白脸微须却又低声说道:“那人背后乃是封谞,封谞官居十常侍,天子视之若父,天子尚且姑息,志才兄你又拿我等奈何?” 封谞? 十常侍之一的封谞? “兄长,那封谞不过是一介太监,为何强抢民间女子?”赵云疑惑的问道。 “黎也不清楚。” 王黎摇了摇头,却听那志才继续轻斥道:“当今天子亲小人,远贤臣,一味大肆任用阉宦,禁锢有志之士,搅得朝堂乌烟瘴气,只落得天下妖孽横生。天子脚下也敢纵马伤人,当街强掳,而天子却视之为亲,忠奸不辩,又岂是明君所为?” 白脸微须瞪了书生一眼,才继续说道:“志才兄你不要命了!你刚刚进京或有不知,那店家并非我中土人氏,父母俱亡,乃与兄长一并生活。其兄长常常外出进货,长期不在店中,每次一走得旬月间才会回转,整个瓜果肆就只有那姑娘一人主事。” 桌上另一灰衣人点了点头:“陈兄说的不错,这家店面自五年前开张至今,就那姑娘雇了几个帮工独自经营。众所周知,我雒阳虽然繁花似锦,往来商贾不胜枚举,街面上的青皮无赖却也是全国之冠。 可那姑娘独自主事这店面几年以来,从一及笄之年长成桃李年华,各位可曾见过这唐记受过什么无赖的勒索和要挟?各位,又可曾知道其中原因?” 众人想了想,齐齐摇了摇头。 志才一怔,问道:“那是为何?” 灰衣人瞟了众人一眼,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具体缘由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我倒记得另一件事。去年夏天的时候,我和城南杨家少主也在此地喝酒,就曾亲眼见过几个外地来的泼皮在这唐记瓜果肆门口调戏那姑娘。 谁知这几个不长眼的泼皮刚走进去唐记就被几条壮汉打得奄奄一息,丢了出来。后来,我和杨兄在这街面上便再也没有听说过这几个泼皮的消息!” 众人一惊,那志才却已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那姑娘背后有人,可是那封谞?” 灰衣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只是觉得那姑娘或许和封谞真的有那么一丝的关系。各位可知,当日那为首的大汉,正是今日那辆马车旁站立之人!” 众人一片愕然。 王黎、赵云二人同样面面相觑,灰衣人虽已尽量压低声音,可二人俱是一身武艺,一位一流水准一位日趋臻至一流水准,耳力和眼里岂是常人可比拟,那桌人的话语一字不漏的传到二人耳中。 保护那姑娘的竟然是封谞身边的人,可一个已经阉割掉的宦官监视甚至保护一个无亲无故的姑娘作甚?看上她?扯淡,反正别人相信,他俩也是不信的。 果然,又听得那志才问道:“莫非那封谞一直在打那姑娘的注意?可那封谞乃无用之身,这里面又有什么蹊跷?” 灰衣人和白脸无须摇了摇头。 志才见状不由一叹:“可惜那北部尉不在京中,否则又如何容得这些阉竖任意欺凌弱小,践踏无辜?” 北部尉指的是雒阳北部尉,执掌京都雒阳及雒阳北郊治安。 “北部尉?”白脸无须冷笑一声,说道,“且不说和顺坊乃京都城南,就算是此处归属北部,恐怕那北部尉也为恐躲之不及呢,又如何敢管?” 志才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我说的是曹北部。” 曹北部就是曹操。熹平三年,曹操举孝廉入京为郎官,不久调任雒阳北部尉。就任后,曹操就三申五令、严肃法纪,设五色大棒十余根,悬立于衙门左右,“有犯禁者,皆棒杀之”。适逢中常侍蹇硕的叔父蹇图违禁夜行,曹操毫不留情,将蹇图用五色棒处死。于是,“京师敛迹,无敢犯者”。 灰衣人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黯然,说道:“谁说不是呢?可惜那曹孟德也因此事得罪了众多权贵,被陛下明升暗降,早调至顿丘作顿丘令去了。哎!当今陛下一味任用阉宦,禁锢贤士,只怕这天下…” 众皆默然。 良久,见邻桌再无动静只是一味喝酒,王黎和赵云这才起身会了钞,下得楼来。 “兄长,这就回客栈?”赵云走出大门口,从店小二手中接过缰绳,顺手递给王黎,问道。 漫天坠,扑地飞,由占许多田地。冻杀吴民都是你!难道这便是国家祥瑞? 王黎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那唐记瓜果肆一眼,说道:“听那人说封谞对那姑娘应较为熟识,而且还不时派人维持。不管那封谞因何事抓了那女郎,但急切间那姑娘倒应无甚生命危险,而且封谞此人乃阉宦之辈,也不至于坏了姑娘名节。”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见赵云飞身上马,王黎也火速跨上马背,与赵云并驾齐驱,眼神中闪过一丝冷笑:“既然那姑娘之事并不急迫,那就现在先回客栈养精蓄锐。等到晚上,咱俩再去会一会这名震朝野的阉贼!” …… 回到客栈已是傍晚时分,赵铁等人尚未回来。王黎和赵云自是早早用完餐,各自回到房间闭目养神。 夜深人静,王黎按《庄子心经》打坐良久,只觉得体能越来越微妙,血气越来越旺盛。 蓦地心神一动,好像心中一道潜藏的枷锁猛然被冲开,神识竟比以前更加的清晰,隔壁房间的呼噜声,墙角老鼠的爬行声,院中落叶轻轻飘落声都如潮水般涌来,清晰可辨,甚至自己的心脏跳动及血液流淌也能明明确确的感觉到。 《庄子心经》自然是王黎的便宜老爹和那《白云十三式》一起留给王黎的那本功法。 在前世的时候,师傅只是教了一套《白云十三式》,道家功法和内功也只是接触了一点皮毛。而便宜老爹留下的这套《庄子心经》自然是正投王黎所好,每日里都看得如痴如醉,简直就像是一坛醇厚的老酒,练习越久,王黎就越发感到《庄子心经》的强大和庄子的惊才绝艳。 庄子名周,字子休,战国时期伟大的哲学家、思想家和文学家,楚庄王后裔,因战乱迁至宋国,道家学说的主要创始人,与道家始祖老子并称“老庄”。 其著作《庄子》内篇、外篇及杂篇中的《逍遥游》、《齐物论》、《大宗师》、《说剑》等扬名后世,而庄子的“混沌坐忘”、“天人合一”等思想更是蜚声海外,日本、英美等诸多国家甚至专门成立其研究机构。 却不想原来庄子不但其思想、文学绝领风骚,其人更是一代武学宗师,世外高人。 不过想想庄子的《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也! 如果不是一代宗师世外高人,又怎能作出如此大气磅礴气势恢宏的佳句? 第32章 胡娘的秘密 王黎暗叹间,听见赵云房间窗子轻轻一动,急忙打开窗户跳将出去,却见赵云亦云淡清风的站在院中。 二人相视一笑,脚尖轻点,手在墙上轻轻一按,二人已如落叶般轻飘飘的落在墙外,几个疾步已来到坊市口。 坊市口却有三五个士兵把手,坊市外不时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铁甲兵刃摩擦声。 原来雒阳却是以里和坊市为单位,永和里、步广里被切割为数十个坊市:和顺坊、永和坊、平安坊、进学坊、及第坊等不一而足。每坊之间用高墙割断,尽留其出口,由坊丁把守或者直接锁上。如果没有官府和里长的凭条,晚间根本不允许进出坊市。 王黎和赵云看着坊市口的那些坊丁,笑了笑,身形一闪没入黑暗之中。双手在墙上轻轻一攀,兔起鹘落,已如飞鸟般越墙而过。出了和顺坊,二人穿坊市、越高墙、跨沟栏、一路向南,眼见得巡逻和守卫的士兵也越来越多,一堵高墙横在面前。 “就是这里!” 王黎朝赵云点了点头,二人抬头,发现这墙竟然比和顺坊的外墙高了一倍不止。墙内一颗古树高约三五丈,枝繁叶茂,一支树干正好伸出墙来。 二人各自从怀中掏出一块两尺许长的黑布将嘴鼻捂住,仅露出双眼,轻轻一跳,一把抓住树干,在墙面上轻轻一踮,二人已隐入枝叶之中。 虽说已经十一月中旬,月亮却早早没入黑云之中,四下一片昏暗,唯有西南角上一处烛火照烧,人影憧憧。二人在枝头微微一压,双腿一曲借树枝荡回之力,如鹏鸟展翼般蹿上那屋顶。 屋外约有两队士兵分别站立玠前,把守在堂屋两侧。揭开一片瓦片往屋中瞧去,只见屋中红烛高燃,一片通亮。 屋子正中摆放着一张案桌,一白面无须、体型微胖的中年男子危坐桌前,背后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个正是今日那辆马车身旁侍立之人,案桌下首则跪坐着一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体态婉约,肤白如玉,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唇,一双眸子却是深蓝色,脸上并无半点恐惧之色,眉宇间点点异族风情,赫然正是今日被掳掠的那位年轻的姑娘。 王黎、赵云二人对视一眼,不仅瞠目结舌,尽管二人已经尽量把情况往好处想了,却不想眼前这一幕只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女郎却哪里有半点委屈的样子?反倒更像是封谞的座上之宾! …… 堂中一派和气,两个房顶上的墙上君子却面面相觑,二人想了片刻也百思不得其解,摇了摇头继续俯首往下瞧去。 果然,听得那女郎檀舌轻吐,徐徐说道:“封常侍,小女子不过一介布衣,当炉的女郎,却不知您老派那么多侍卫将小女子抓到此处,有何贵干?” 封谞身后那侍卫一听勃然大怒,朝那女郎喝道:“唐芊芊,宰相肚里能撑船,我家主公量大不与你这女子一般见识,可不代表我也会怜香惜玉!” “掌嘴!” 封谞斜眼看了一下那侍卫,见那侍卫神情一滞,反手就是几个嘴巴,“啪啪”直响。 这才转头向唐芊芊拱了拱手,心平气和的说道,“唐姑娘,下人不懂事,咱家向你赔个罪,你又何苦与下人一般见识?” 唐芊芊看着那汉子嘴唇高肿,嘴上血迹斑斑,扫了扫玉手,讥笑道:“封常侍,你既然要赔罪,又何必让这帮莽汉直接把本姑娘掳到此地?莫不是封常侍嫌寂寞,需要本姑娘陪你一同看一下你亲自安排的这出戏?” 唐芊芊的讥笑封谞并不以为意,摆了摆手,说道:“唐姑娘既然已经饶恕了你等,还不滚下去?” 待那人下去后,封谞正了正衣冠,接着说道:“唐姑娘,咱家与尊兄相交数载,交情颇厚。因此每逢尊兄外出之时,咱家总会派人守护姑娘安危,全念及与尊兄之情耳。唐姑娘天资聪颖,自然知道咱家对唐姑娘并无恶意,唐姑娘又何必总是咄咄逼人呢!” “这么说起来,这些年本姑娘的身家性命还全仰仗封常侍的关照啰。”唐芊芊笑了笑,贝齿微张诘问道,“封常侍既然说与家兄交情深厚,并无恶意,为何不直接去找家兄,反而用这等手段囚困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呢?” 封谞眼中闪过一丝怒色,转瞬即逝,脸上竟然堆出一脸笑容,“唐姑娘,咱家明人不说暗话,尊兄每次外出总是旬月即回。然而本次外出,这时日似乎有点偏长啊? 咱家可是足足有两个月未见尊兄面容了,咱家既然与尊兄相交,自然颇为担心尊兄是否遇到什么危险,却不知唐姑娘处可有尊兄的消息?” 唐芊芊抬眼看了一眼封谞双手一摊,不以为然道:“封常侍倒是对家兄痴心一片,只是可惜,你老这是打扮了给瞎子看,白费了那个功夫。 我大汉朝讲究男尊女卑,本姑娘虽当炉沽酒,却也不过一介钗裙,家兄乃昂藏男儿,每逢外出最多也就是与本姑娘言语一声而已,又怎会将其行踪透露与我呢?” 封谞眼睛激烈的抖动了几下,品了品茶,按捺住心中的不快,说道:“唐姑娘倒是会说笑话。唐姑娘与尊兄乃龟兹国人,什么时候又变成我大汉的子民了?不过说到我大汉朝,咱家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却不知唐姑娘是否有些印象? 我前汉医家淳于意有一女,名唤淳于缇萦。这小缇萦在其十四五岁便能赎罪救父,唐姑娘幼失双亲,唐兄弟亦兄亦父才将姑娘拉扯成人,却不知唐姑娘是否也会如这小缇萦一般呢?唐姑娘乃唐兄弟至亲之人,唐兄弟外出又如何不知会其去处?唐姑娘你又如何不牵挂唐兄弟呢?” 唐芊芊轻笑一声,说道:“‘百男何愤愤,不如一缇萦’。缇萦救父乃前汉典故,芊芊自然清楚。但常侍乃陛下身边贴己之人,宦海纵横多年,可曾亲眼见过类似缇萦之人之事? 想必见的最多的反而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夫妻失和兄弟反目之类的事情吧?芊芊虽挂记家兄,可家兄如今不以芊芊为念,芊芊又徒之奈何?更何况家兄既不曾犯事,芊芊又何须仿效那缇萦?” “哈哈!唐姑娘果然不愧是当炉沽酒之人,天生的好一副铁齿铜牙。”封谞闻言阴恻恻一笑,脖子上青筋直冒,握着茶杯的手抖动了半晌才压了下去,“唐姑娘话已至此,既然你不愿意说,咱家也不愿勉强。但咱家还是奉劝希望唐姑娘一句:凡是有度,切莫自误!” “送客!” 封谞怒喝一声,袖子一甩,轻手一招,一名侍卫悄悄跟了上来,恭敬的问道:“大人,还要监视那唐芊芊吗?” “废话!这女子竟然敢如此折辱与咱家,若非咱家还有求于那唐客,咱家早就将她送进大牢去了。”封谞呵斥了一声,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面上仍然愤愤不平,“小七,多派些人手守住那唐记瓜果肆,将那唐芊芊的行踪给我盯紧了,就算是一只苍蝇飞进飞出也要给咱家弄清楚来源与去处!” 唐客? 那唐芊芊竟然是唐客的妹妹? 那唐客难道就是那太平道山门之主,华佗先生的大弟子? 但这封谞也算得上朝中权贵,天子近臣,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还有什么需要求助唐客的?难道封谞与太平道也有勾结? 趴在房顶的王黎、赵云二人不由一怔,不过是一出路见不平的英雄救美,却不想变成一折探案悬疑剧,歪打正着也能撞出唐客和太平道的线索来。 只是想着唐客兄妹二人,一个貌若雷公,一个体似嫦娥,也不知这二人的父母是否也和他们一般人哭笑不得。 “走吧,暂时应不会有更多的消息了!”见封谞房间渐渐灭了灯,两道人影相视一笑,一个疾闪,如鬼魅般消失在房顶。 ……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啪、啪”的敲门声就响个不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王黎披了一件衣服打开房门,来人竟是昨日前往侍御史府中投帖的赵铁,赵铁头发湿漉漉的,显见得是一早才从侍御史府中赶回来。 赵铁身后却跟着一人,那人四五十岁模样,头顶高高盘着一个“锥髻”,斜插着一根碧玉簪,身着白色长袍,外套一件黑色大氅。那人穿着看似极为简单,布料却乃丝绸织就。 “大人,昨日适逢御史大人出城去了,傍晚方归。卑职到夜里才见到御史大人,因京都宵禁,所以卑职就在御史府待了一夜,现在才得以回转。” 赵铁做了个揖,随后让出身后之人介绍道:“大人,这位便是侍御史府王管家。” 只是让你投帖,你倒是直接就去拜见去了,还真不拿自个当外人。王黎白了赵铁一眼,方向那王管家拱手道:“有劳王管家了。” “侄少主…” 那人刚说了一句,就被王黎打断道:“王管家,你叫我王黎即可。” “直呼侄少主名讳有失尊卑,若您没意见,老仆还是叫您参军吧。”王管家躬了躬身,连说不敢,这才直接身子将拜帖交回王黎手中,恭敬的说道,“参军,老仆乃侍御史府管事,姓王名方。昨夜我家大人收到您的拜帖,大喜过望,令老仆今日务必请参军过府一见。” “还请王管家稍等,待黎安排便来。” 王黎刚说完话,就见隔壁房门打开,赵云抱拳倚靠在门上,笑道:“兄长自去便是,这里自有云打理。” 王黎点了点头,回房稍稍收拾了一番,便随那王方朝侍御史府纵马而去。 第33章 阿翁其何人 侍御史府靠近耗门,二人从开阳大道一直往南,纵马行走了小半个时辰。下得马来,就见一道朱红色大门,白石台阶两旁两颗大树挺拔耸立,落英缤纷。 王方将二人的缰绳递给门房,一道风的跑了进去:“大人,侄少主来了!” 王黎一顿错愕,就见一大群人从门内涌了出来。 为首者四十五六岁,头戴高冠身着青衣,双目有神鼻梁高挺,容貌甚伟,颔下一缕长须,行走间顾盼生辉。其后跟着十数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却还有着两个与王黎一般年岁的青年人,二人身后俱跟着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 看来王家对于自己的到来还是很重视的! 思量间,高冠中年人已走到王黎身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来者可是德玉?老夫便是你二伯王允。” 王黎深鞠一躬,起身作揖道:“侄儿王黎拜见二伯!” 王允双手抬起王黎,扶髯呵呵一笑,说道:“当年你阿翁和阿母出走辽东,那时候都还没有你。却不想,第一次见到你,吾家麟儿竟已成为参天大树了。” 还不等王黎谦逊,王允已拉着王黎,指着众人逐一介绍道:“这是你二伯母,大姨娘,二姨娘。这是你大伯父长子,你的大兄王晨王省之,小的那个是你大伯父次子王凌。这三个是老夫的犬子,你二兄王盖和王景,你二姨娘怀中抱着的便是你最小的弟弟王定。” 就这几人? 不是还有一义女貂蝉吗,怎么不见其人? 王黎一边朝众人拱了拱手,又向后瞥了一眼,却并未见到有任何姿色明亮,倾国倾城的少年女子,不禁哑然失笑,看来要么就是貂蝉还没有被二伯收为义女,要么便又是罗贯中那老儿在忽悠了。 侍御史府三进三出,占地颇广,足足有上千平方。王黎牵着王景一路打量着府中,但见:一路曲径通幽处,几处冬枝落红叶;亭阁楼台,假山清泉;亭阁楼台,上刻草书铁画银钩,假山清泉,下隐白雾氤氲弥散;院落中古木参天,房角尖檐牙高啄。 王允并未将王黎带到正厅,而是绕过前院和二院直接来到后院正房。 正房门此时大开着,屋内光线明亮,堂中摆着一张案桌,案桌正前方平方着一本书册和几件祭祀器皿,器皿中插满香支,烟雾缭绕。堂下则放了几排蒲团,屋内几明地净,并无其他杂物。 案桌之上树立着三方灵牌,均是玄色丝绸轻轻的覆盖在上面。过堂风轻轻一吹,中间那灵牌上的那张丝绸微微掀起,赫然露出几个大字: 先考并州太原王公讳渊1之灵位! 太原王渊?这便是王允的阿翁,王黎的祖父2? 王允双目微微有些湿润,点燃一炷香,深鞠了三躬,将香插入器皿中,又点燃一炷香,递给王黎道:“德玉,你也来给你曾祖、曾祖母、祖父和祖母上柱香吧。” 王黎依言鞠了鞠躬,恭恭敬敬的将香支插入器皿。 却听王允正色说道:“本来认祖归宗应行大礼大祭,然而老夫刚入朝中为御史,根基不稳。且目前朝中局势更是错综复杂,权阉高居要职,志士犹处险地,老夫怕一旦大举大办,有心人又另做文章,徒招记恨。因此,只好先委屈德玉一段时间,待这天下太平、河清海晏之时,我们再行打算。” “二伯但请放心,黎并无怨怼之心。” 王黎点了点头,心中却暗忖道,幸好二伯开明,只是简简单单上柱香便认祖归宗了,那些繁缛礼节自己也确实头疼,不过,自己最在意的却还是那辽东王家又是如何与并州王家扯上这骨肉关系的。 王允自是不知道王黎心中的念头,从案桌上拿起书册,翻开其中一页,手握毛笔蘸了蘸墨,悬腕而书,口中念念有词:“并州太原祁县王氏虞,生三子,长男庸,次男允,幼男越。越子黎,建宁元年出生,光和六年归宗。” 俗话说: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王允的话平平淡淡,落到王黎耳中却如一道惊雷炸响。幼男越?不会吧,自己那便宜老爹竟然叫做王越! 王黎一懵,王允已放下书册,怜爱的扫了王黎一眼,接着说道:“我王家乃并州大姓,你大父膝下三子二女,分别是你大伯庸,大姑瑾,小姑璎,老夫和你阿翁越。因你祖母去世的早,因此大兄,大姊和老夫自幼就疼爱越弟和小姑。” 王黎扶着王允慢慢坐下来,听王允娓娓道来;“可惜越弟自幼便不爱诗书,独好道家玄学,击剑之术,屡屡违背你祖父意愿。我王家诗书传家,一方名门,怎容得他任侠使气?你祖父自然大为不满,大怒之下将越弟囚禁府中。 那时越弟已年满十六,为收你大人之心,你大父便给他说了一门亲事,也就是你的阿母。当年你外祖父家虽已家道中落,却同为并州大姓,兼得你阿母诗书礼仪,秀外慧中,本是一门好的亲事。谁知越弟成亲之后,趁人不备竟携你阿母一同出走辽东,一去不回。” 啊?! 王黎恍若被自己那便宜老爹一剑此中脑门一般,自己老爹和阿母竟然是‘私奔’至辽东,难怪这么多年来没有亲戚登门,难怪每次阿母提及阿翁的时候总是三缄其口,甚至自己也直到现在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与身份。 原来如此! 王允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自越弟出走以后,你祖父气得大病一场,身体也每况愈下,老夫与大兄四处打探,可惜均未得到有关越弟的任何消息。” 直到后来,老夫出任并州别驾从事,才从来往商人中得知有个叫做王越的剑客在辽东声名鹊起。然而你祖父因久不见越弟,已一病不起,驾鹤西去。老夫与你大伯固然疼爱越弟,却也因此事不免心生怨怼,因而多年来也未再与越弟联系。 直到前几年,老夫出任侍御史,才得知越弟竟然入了宫廷,在天子身前做了一名剑师。然而,击剑固然为陛下一时之爱好,却并非天子狩天之道,因此朝臣纷纷弹劾,而陛下也并不以他为意,越弟一怒之下挂冠而去。 老夫虽不满越弟任侠使气,可终究血浓于水。老夫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你们母子困苦,已迁至冀州魏郡,所以才派家人与你阿母取得了联系。” 等等,王越?辽东?剑术大家? 那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辽东王越,那个三国一代剑术宗师? 想起便宜老爹给自己留下的《庄子心经》和《白云十三式》,再听着王允的百般解说,王黎不由瞠目结舌:自己这个便宜老爹还真有可能就是那个历史长河中赫赫有名剑术名家,魏文帝曹丕的师祖。 辽东王越! …… 王越的一生可以说是一场悲剧,年少时,任侠使气修道弄剑,为王家所不容,只得携妻‘私奔’辽东;而待其中年后,其剑术虽已至臻化名震京都成就一代大家,却又为朝臣鄙夷,不得不再次消失在大众眼中。 但是,更可悲的是,据王黎对历史浅显的了解,王越虽是剑道大家,却是一个俗人,不折不扣的俗人。与闲云野鹤仗剑天涯的诗意生活相比,王越更为热衷的却是仕途,大汉朝的那巍巍高耸的冠带才是王越更在意的物件。 遗憾的是,王越虽成为帝师,却也成为了朝中众臣的靶子。“肉食者鄙”,可“肉食者”更鄙那些只知舞枪弄棒粗俗不堪的武夫,是以“肉食者”的鄙视和攻击,从此绝了王越仕途的上进之路。 而后数十上百年的三国纷争时期,王佐之才、算无遗策的谋士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久经沙场、所向披靡的武将更是灿若繁星。诸葛亮、郭嘉、关羽、赵云、张辽等威震华夏流芳后世。 而王越或者已因此一蹶不振,或许亦如其剑术一般孤傲不桀。反正,其人其剑在这英雄辈出群星璀璨的乱世中,在董卓、袁绍、曹操、袁术、孙坚等十八诸侯,甚至其后的魏国、蜀汉及吴国等逐鹿中原的群雄里,竟找不到适合自己生长的土壤,一代剑术名家竟就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中,连个浪花都翻不起。 哎! 王黎叹了一口,想那王越一身剑术却夹杂在这门阀世家、儒家治国的夹缝中越活越憋屈,其人以悲,其剑以悲。 王越虽然过得不够理想甚至闹心,但终究他为了自己的理想“出世”过,奋斗过! 可是阿母呢?如果说王越就是阿母的天,那么自己便是阿母的地。阿母放弃了锦罗绸缎朱门绣户,得到的又是什么?半生中的粗茶淡和饭节衣缩食! 想一想,阿母当年独自带着以前的自己在山中讨活,既要防备大虫毒蛇,又要教自己读书练剑;想一想,阿母不过以弱女子,却推着独轮车带着自己,越大山,趟长河,千里迢迢从辽东来到魏郡;想一下,阿母本来并州一大家闺秀,却用那双本该写诗绘画的手浆洗衣服做女红,独立撑起这个家。 可是王越呢?十数年不见踪影,任由阿母独自面对艰辛苦楚,一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自己带大;任由阿母不远千里,风雨兼程,从辽东到冀州;任由阿母十数载牵肠挂肚,独守空闺。他这些年可曾想起过阿母,可曾想起过自己? 就算魏郡与雒阳尽在咫尺,也不曾回家看顾一眼,更不曾只言片语寄回家中,就这样放任自己母子二人于不顾? 想到这,王黎不免觉得口干舌燥,色怒于形,问道:“那他呢?” 王允看着王黎愤懑的表情,却并不答话,反而拍了拍王黎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大汉以孝治天下,‘兴廉举孝,绍休圣绪’,文帝、武帝等一代明君尽谥‘孝文帝’、‘孝武帝’。前汉旧事‘缇萦救父’为人称赞,而当代孔文举‘孔融让梨’则更是四方传颂。 你阿翁十数载不归家,置你母子二人于不顾,自是他的不是,你纵使有心为你阿母抱不平,但你终究身为子女,仍须记住‘孝’字当头。” 王允的语气虽很轻,却如一股春风般拂吹散心头的雾霾,王黎知道这是二伯的老成之言,一片慈爱之心。神色肃然的想了半刻,王黎才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二伯教训的是,黎明白了!” “孺子可教也!”王允满意的看着王黎,说道,“你陪老夫去院中走走。” 二人并肩走在府中小道上,寒风轻拂,枫叶飘落,将小道染上一片金黄色。 “人世间很多事情就如这风、这落叶一般。风,来无影去无踪,却又时刻引导着这枫叶,或飞舞,或飘零。”王允弯腰拾起一片枫叶,抖落枫叶上的尘土,轻声说道,“你问老夫你阿翁的消息,可老夫也并不比你多知道多少,你阿翁也如同这风一般渺无踪迹,却又仿佛生活在我们四周。” 王允长叹一口气,张开双手,任由枫叶跌落,感慨的说道:“自从之前在朝中得到越弟的消息,老夫便遣人四处打探,可惜越弟仿佛十多年前一般,又凭空消失杳无音讯,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收了一名弟子,唤作史阿。” 王黎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目前虽已确定辽东王越便是自己的老爹,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老爹的了解实在是太少,甚至都不知道可以怎样去形容他。 任侠使气?剑术大师?官迷心窍?好像都沾边,又好像都不是。历史中也仅仅记载了一句:桓、灵之间,有虎贲王越善斯术,称於京师。河南史阿言昔与越游,具得其法。 任侠使气?“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果他真的只是任侠使气,抛弃下陪他一起‘私奔’十数载孤苦艰辛的阿母,只会违背他的侠道。 剑术大师?他的剑术或也登峰造极,辽东王越这四个字也算威震京都,可是他追求的好像又不是剑道。剑道讲究通达,阿母的等候,官场的沉浮,他练剑的时候心里就不会想一想? 官迷心窍?“修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他这样做本来就无可厚非,从辽东来到京都,从草莽到朝廷,从一介布衣到陛下眼前的大剑师,他用了近十年。可是当陛下不再器重的时候,他便挂冠出走,又仿佛徐志摩那般飘逸洒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便是自己的阿翁,那个野史中赫赫有名的辽东王越?! 王黎徐徐吐了一口气,朝着虚空中飞落的树叶,轻轻的骂了一句:直娘贼! 注释: 1王渊:历史中并未查到王允父亲的名字,杜撰而已,切勿代入。 2汉朝的称呼:祖父,汉朝实则应称之为“大父”,外祖父,则称之为“外大父”,而岳父亦同样称之为“外舅”。本书为方便阅读,统一按照现代人的习惯。 第34章 引援?姻缘! 无数的树叶飘落,像一只只精灵翩翩起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王允看着那树叶,仿佛那树叶就是一条生命,脸上渐渐的露出点点笑意:“所幸的是,你阿母虽然含辛茹苦,却也培养出来一匹千里驹来。你在邺城的事老夫都已知晓,干得实在不错。” “二伯,你简在帝心,既然邺城之事你也知晓,为何不向天子及朝中众臣说明太平道一事呢?”见说到正事,王黎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如今朝堂污浊,士兵颓废,若是太平道振臂一呼,我大汉必为其困啊。” 王允欣慰的看着王黎,摇了摇头说道:“朝中奸党横行,污浊丛生,更有朝中重臣,奸宦权贵为太平道张目。老夫虽为陛下简拔,但因素来犯言直谏,并不为陛下所喜,如无实证仅凭一章奏折实难上动天听,甚至根本就到不了御前,徒惹一些风波,还打草惊了蛇。 且当年党锢一事,朝中远见之士急流勇退,明哲保身。如今朝中所余志士诸如:司空袁逢、太傅袁隗、太尉杨赐、中郎将杨彪、射声校尉马日磾、议郎卢植、执金吾袁滂等,要么垂垂老矣,要么对一群泥腿子嗤之以鼻,要么如老夫般人微言轻难得陛下圣心。” “那就任其壮大?任他楼塌吗?” “壮大或许吧,楼塌却未必。”王允沉思片刻,凝望着北宫的方向扼腕叹息,一字一顿说道:“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如今之计除了破而后立,你我还有什么办法挽回圣心,铲奸除恶?” 破而后立! 这代价是否太大了? 王黎一阵黯然,二伯乃朝中重臣日慕天颜,尚且不能说动这汉灵帝,自己不过一介芝麻大小的官员,又有何能阻挡这滚滚的历史潮流?这汉家的天下终究如日暮的残阳岂能靠人力挽回? 王黎叹了口气却又思及道,就算这汉室江山得以保存,接下来的汉献帝也并非什么守成之主,更何况塞外匈奴、乌桓、鲜卑等虎狼之骑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窥伺着这中原的花花世界。纵使汉室江山得以延续,也无非是苟延残喘罢了。 想到这里,王黎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浑身鲜血滚烫,既然要破而后立,何不干脆推倒重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自己凭什么就不能打下一片疆土,以供我炎黄子民安养生息? 至于忠君,见鬼去呗,新世纪的好青年可没有这么好的觉悟。 虽说一旦踏出这一步,必然如临深渊,明枪暗箭,可那又何惧呢?曹操如今也不过一顿丘令,刘备估计还在涿县卖席子,孙权?呵呵,估计还在吃奶吧?这三位的起点就比我高吗? 老天既然选择了让我再重活了一次,那么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 午饭后,侍御史府,书房。 王允听完王黎这些年的经历,抚着胡须连连点头道:“省之,公覆,这些年来,朝中取士无非四科而已。你二人这四科已是不俗于常人,可你等如果处于德玉的情形,可能比他做的更好?” 汉朝选拔官吏,实行察举制,按四科取士。一曰:德行高妙,志节清白;二曰:学通行修,经中博士;三曰:明达法令,足以决疑,能按章复问,文中御史;四曰:刚毅多略,遭事不惑,明足以决,才任三辅令。皆有孝弟廉公之行。 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王晨、王盖二人自幼便由王允聘请名师大儒教导,二人对帖经和墨义自是不在话下。 明法,即通晓律令,同样不过死记硬背,稍加融会变通即可。而至于德行、决断,又有谁会和当朝侍御史过不去呢?更何况二人的人品同样经得起在阳光下爆嗮的。 至于察举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举孝廉”和“举秀才”,“举孝廉”乃汉朝察举制最为重要的岁科,汉朝名士、公卿多出于此,甚至曹操也是“孝廉”出身。而“秀才”在汉之时尚未有科考,仍以举荐为主,故曰“举秀才”,后为避光武帝讳,更名为“举茂才”。太平道教主张角就是不第的秀才。 听闻王允的话语,王晨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三弟虽为魏郡掾属征辟,未走四科取士,但是以三弟的能力、应变和布局来看,并不下于当朝任何四科士子。晨虽不敢妄自菲薄,却也不能与三弟比拟。”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点德玉确实值得你二人学习。你二人再勿整日里抱着经史子集、圣贤之书死读,也要出去走走,长长见识。” 见一旁王盖也深以为然,王允点了点,又转头向王黎道,“不过德玉,按你的见识、韧劲、胸襟以及应变能力老夫并不应该担心,但你同样也有些许缺陷,你知道什么吗?” “还请二伯指教!” 王允并未直接回话,反而指着案桌上的茶具,问道:“你觉得这茶怎么样?” 茶起源于神农氏,不过当时只是作为解毒药物,因此那个时候叫做“荼”。经夏商周及春秋战国和先秦的演变,茶已经作为一种食物出现在餐桌上。人们往往会在茶中掺杂一些调料,比如油盐酱醋等混合着茶叶一起烹煮,这会的茶叫做粥茶。 说实在的,王黎到现在都还不适应这种类似于菜汤的玩意,哪有后世那样直接炒干的茶叶泡开的味道清香甘冽? 不过,王黎打开杯盖,一股浓烈的清香扑鼻而来,还是忍不住的赞道:“好茶!” 王允点了点头,说道,“此茶原产于云雾山中,后经数十名匠十几道步骤精心制作,因此此茶一旦产出,便立即受到权贵高第的追捧,而先帝更是直接将此物定为御茶。所以此茶在我们看来,是先闻其名,再嗅其香,后品其味。” 王允看着王黎若有所思的模样,接着说道:“此茶虽为御茶,可是我们如果不给你揭盖的机会,你能尝到它的清香吗?如果此茶盛在一个破旧的茶具中,虽然你已知其甘冽,你还愿意放下身段细品吗?” “多谢二伯指教!” 王黎沉思半晌,站起身来向王允深鞠了一躬才说道:“云雾山乃其根基,名匠仿若名师,制造是为磨练,相遇名曰机遇,茶具则是家世,孩儿明白了。” 王允看着王黎老怀大慰,抚髯笑道:“不错,我们立于世,要扬名,要实现平生抱负,根基、名师、磨练、机遇和家世等等一样不可或缺。你能悟道这些,实非寻常,老夫着实高兴。 如今你在魏郡也算小有名气、根基和磨练自是不缺。名师,老夫这里倒是有一位人选,不过目前可以暂且不说。而机遇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索性你还年轻,慢慢等吧。至于家世,我王家在并州乃数一数二人家,不过要想立足中原,我们倒是需要引援。” “引援?” “正是!你来之前,你阿母应该已和你提及了一些吧?”见王黎点了点头,王允正色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知道你自己心中或许已有心上人,但是这一步关系着你的未来,因此,我希望你要懂得取舍,明白吗?” 引援?这是姻缘吧?该死的政治婚姻! 王黎正欲点头,脑海中忽的闪过黄陵那张似笑似嗔的脸孔以及那道冷若冰霜的络腮胡,不由打了个寒蝉,徐徐吐了口气,迟疑了一下说道:“二伯,此事可否再议?” 不是刚说了‘刚毅多略,遭事不惑,明足以决’吗! 王允叹了口气,缓缓走了出去瞪了王黎一眼:“此事自有老夫决断,走,跟老夫去趟侍郎府!” 第35章 皇甫世家小烈马 侍郎府位于开阳大道南,靠近耗门一带。 侍郎者,宫廷近侍也,尚书属官。初为中令,一年者为郎中,满三年则迁侍郎。 就如侍御史府住的是侍御史一般,侍郎府当然也住的是侍郎,只不过此侍郎却非一般的侍郎,此侍郎不但身为尚书属官,而且还身兼着北地太守。 此时,皇甫侍郎就坐在大堂中,看着朝廷邸报,一名二八年华的少女蹑手蹑脚的从皇甫侍郎身侧走过。 “灵儿,又打算溜到哪里去?”皇甫侍郎放下手中的邸报,抬头看了一眼少女。 灵儿一个激灵,急忙刹住身子,脸上堆满笑意,走到皇甫侍郎身后,轻轻的帮皇甫侍郎捶了捶背,揉了揉肩,柔声道:“阿翁,灵儿只是过来看看您有什么需要的。” 皇甫侍郎转过头来看着那双狡黠的眼睛,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灵儿的额头,宠溺的说道:“你个臭丫头,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以为老夫不知道吗?都是老夫和你阿母将你给惯坏了,快十六岁的老姑娘了一点女红也不会,整日里舞枪弄棒,四处乱窜,哪里像个姑娘啊,也不知将来谁敢娶你?” “阿翁,灵儿哪有您说的那么不堪?”灵儿小嘴一撅,嗔道。 皇甫侍郎看着灵儿,叹了口气说道:“老夫知道你素来心气高,不愿委屈了自己,你阿母一向也惯着你,老夫老来得女,更是将你当男儿来养,所以也就养成了你现在这目空一切的性格。 给你看了那么多好的人家,你不是嫌弃人家男儿脂粉气太重,就是嫌弃人家花拳绣腿没有担当。灵儿,你毕竟马上就十六岁了,人家的女孩如你这般年龄的早就嫁作他人妇了,难道你还真想一辈子当个老姑娘吗?” “阿翁!”灵儿扯了扯皇甫侍郎的衣袖,撒娇道,“灵儿谁也不嫁,就在家里陪着您和阿母好吗?” 皇甫侍郎头疼的皱了皱眉,双手轻轻的捏了捏眉头说道:“八月底,老夫回京述职,碰巧遇见侍御史王子师,闲聊了几句。恰好他的一个侄子,与你年龄倒是比较合适。 据说凭自身本事独当一面,已官居魏郡贼曹掾,恰是少年英才一名,更兼得咱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人家也不嫌弃你使枪弄棍,全无女子之气,这次你可不能再挑啦!” “哼,他敢!” 皇甫侍郎不经意的一句话仿佛像是踩着了灵儿的尾巴一般,灵儿柳眉倒竖,杏目圆睁,揪住皇甫侍郎的几根胡子一把拽下。 直疼的皇甫侍郎咧嘴皱眉,颔下抖动不已,正待呵斥,却见管家手持着两张名帖走了进来:“家主,侍御史王子师携其侄魏郡贼曹掾王德玉前来拜访。” 王子师来了?这王子师怎么比自己还着急? 接过赤金帖,皇甫侍郎嘿嘿一笑,整了整衣冠,却见灵儿已一溜烟的跑进屏风,只剩下衣裾尚在外飘动。 皇甫侍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随管家亲自出门迎接二人。 “义真!” “子师!” 远远的便望见王允和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站在府前,那青年身量颇高,八尺有余,眉清目朗,英气逼人,皇甫侍郎飞步走到府门外,紧紧握住王允,开口问道:“这就是令贤侄德玉吧?” 王允点了点头,向王黎介绍道:“这是皇甫侍郎,与老夫私交深厚,你叫伯父便是!” 义真?皇甫侍郎?皇甫义真! 大汉朝最后的名将皇甫嵩皇甫义真! 皇甫嵩,字义真,安定郡朝那县人氏。东汉末期名将,雁门太守皇甫节之子,度辽将军皇甫规之侄。 少时,文武志介好诗书,熟习弓马。察举为孝廉、茂才。为郎中,迁任霸陵、临汾县令。汉灵帝初,征为侍郎,迁北地太守。黄巾起义爆发后,改迁中郎将。因平黄巾有功,拜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封槐里侯。唐德宗时,列武成王庙六十四将;宋徽宗时,再列武庙七十二将,被后世誉为汉末第一名将! 王黎心神一震,抬头打量着皇甫嵩,皇甫嵩虽是一身便装,须发花白,却是精神矍铄面容菱角分明,眉宇间点点刚烈。急忙上前作了一揖,恭恭敬敬的叫道:“伯父!” “寿儿这几日不在府中,郦儿也不知晓溜到哪里去了,就只能有我这个孤寡老人陪你们了。德玉可莫嫌弃老夫年老嘴碎哦!”皇甫嵩哈哈一笑,拉着二人向大堂走去。 寿儿和郦儿,自然就是皇甫世家下一代领军人物皇甫嵩儿子皇甫坚寿和从子皇甫郦。皇甫嵩自谦之意王黎哪里听不懂?摇了摇头,随皇甫嵩走进大堂。 待三人分席而坐,皇甫嵩瞧着王黎不卑不亢,却很有礼节的神色,越瞧越欢喜,颇有一点丈母娘瞧女婿的味道,直接开口便道:“德玉,可能饮酒?” 王黎被瞧得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说道:“只怕伯父的酒不烈!” “哈哈,说的好!男子汉大丈夫自当有男儿气概,要骑便骑最烈的马,要喝便喝最烈的酒。”皇甫嵩看也不看王允投给王黎的颜色,抚掌喝道,“来人,上最烈的酒!” 那管家迅速抬上酒具,给王黎换上了一觚烈酒,屋中顿时清香四溢,芬芳扑鼻。 王黎举觥长饮一口,眉头一皱,差点没将酒吐了出去,这汉朝的酒还是太淡了,简直能淡出鸟来! 想当初自己还未遇见师傅时候,遍游祖国河山,那茅台、五粮液、剑兰春、西凤等中国名酒俱皆尝了一遍,清香甘冽,味道醇厚,让人久久不能回味。 可惜,这汉朝的酒除了清淡,还是清淡! “怎么,喝不下?” “太淡了!” “太淡了?好小子!这天下,你还是第一个敢嫌老夫的酒淡的人!”皇甫嵩须发俱扬,斥道,“听说你在魏郡任贼曹掾还兼着兵曹掾?你一个小小的三百石官员,就敢在老夫面前大放厥词?” 这是考量我的胆量吗?拜托,大家现在都是熟人了,呃,好吧现在也算是熟人了。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的,怎么还来这一套? 切,还真把我当哈喽凯蒂啊!王黎翻了翻白眼,镇定自若,从酒樽中再度盛了一觚酒一饮而尽,淡然说道:“黎不过实话实说而已,这样的酒再来几壶,黎怕也醉不了。莫非伯父怕黎将你府中酒喝完了吗?” 皇甫嵩嘿嘿一笑,说道:“我皇甫嵩家中藏酒上百瓮,就凭你一个人便想喝完?不过老夫虽属侍郎,生平却敬豪气干云、骁勇善战之士。老夫刚才让你饮了一觚府上的好酒,也是瞧在子师兄的脸面,你又有何资格要饮尽老夫的酒?” 王黎淡然一笑,却并不答话,自饮自酒。 王允责怪的看了王黎一眼,将王黎在魏郡的事细述了一遍,听得皇甫嵩连连点头,神采奕奕。 当听到王黎智破红枫渡奇案的时候,皇甫嵩哈哈一笑虎目圆睁,一把就酒觚扔在地上喝道:“子师兄,你不必说了,此子有勇有谋,胆略俱佳,正是我儿佳婿!” 啊?怎么又扯到皇甫嵩的女婿了?二伯今天说的是皇甫嵩的女儿?没听说过皇甫嵩有一个女儿啊! 王黎听得瞠目结舌,霍然直起身来:“伯父,这不可……” “有何不可的?可是怕我皇甫家儿郎配不上你?”皇甫嵩大踏步走到王黎身前,一双鹰眼紧紧的盯着王黎问道,不怒自威。 与皇甫家联姻?要说没有诱惑,那是在开国际玩笑。 皇甫嵩乃大汉一代名将,与之结亲不管是其军中地位,还是行军打仗,好处不可估量。可惜,自己毕竟乃后世好青年,这种盲婚盲嫁从心里就抵制,谁知道这皇甫嵩家的女儿是不是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呢。 想到络腮胡,王黎眼中又闪过黄陵的身影,心头莫名的一阵温暖,这世上哪里还能找一个比黄陵更好看的络腮胡呢!只是,这丫头一回到京都就仿佛消失了一般,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还是被家中大人给禁足了! “并非伯父家女郎不好,而是黎已经有了意中人!” 王黎被皇甫嵩盯的头皮发麻,拱了拱手,嘴里嗫嚅着,心里却在想着那张绝世容颜上的满脸络腮胡,也不知道这偶尔入到自己梦中的络腮胡黄陵算不算上是自己的意中人。 皇甫嵩大手一挥,眉目俱张,喝道:“小子,刚才老夫说过,人生在世当学霍骠骑一般,拉最硬的弓,骑最烈的马,喝最烈的酒,还要睡最烈的美人。 那等庸脂俗粉,有什么好处?整日里哭哭啼啼,吵也吵够了,烦也烦死了。我皇甫家正有一匹小烈马,你可敢驯服?” 啊?小烈马? 王黎一愣,并未注意到屏风后传来一声轻咳,声音极低。 皇甫嵩却蓦地神色一变,摸了摸刚才被扯过的胡须:“我皇甫家儿郎虽不说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那也是英气勃勃蕙心兰质,巾帼不让须眉,怎么就比不得那些娇娇滴滴的莺莺燕燕,你小子何德何能,还敢推脱?” “伯父,并非小子推诿,”王黎苦笑一声,没办法了,看来还得借用一下黄陵的名头了,不顾王允连连视目,急忙鞠躬致歉道,“实是小子也有意中人了。” “意中人?可曾做媒?”皇甫嵩咄咄逼人问道。 “未曾!” “那姑娘是否已然知晓?愿与你生死与共?” “未知!” “哈哈!既未做媒,又不曾定终身,那又有何干碍?”皇甫嵩哈哈大笑,拉着王允的手说道,“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夫与你二伯在此,你小子少得阻碍,今日就定下日子。” 这就直接定下日子?不带这样的吧! 难道是自己今天出门未看黄历还是踩了狗屎,看来黄陵的名头只能一用到底了,也不知晓以后黄陵知晓此事是要自己赔那名誉费,还是要自己以身相报! 想起自己要对络腮胡以身相报,想到黄陵讥诮的看着自己,王黎就忍不禁的打了一个寒蝉,心中哀嚎一声,不过眼下又有什么办法呢?死道友不死贫道,大不了以后就罚自己给黄陵当马骑一辈子吧! 王黎霍然起身说道:“红枫初夜识泥鸿,一宿姻缘逆旅中。那姑娘与黎虽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黎此生既已认定伊人,黎就不会轻易放弃! 伯父,黎虽然对您敬重有加,但黎的婚姻大事恐怕您还不能做主!良言一句三冬暖,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黎与伯父言不投机,黎这就请辞!” 王黎鞠了鞠躬,转身往门外走去。 “站住!”三道声音同时传来。 一道声如洪钟,雷霆霹雳;一道冷如罡风,冰寒刺骨;而另一道则如黄鹂轻啼,雏鸟试音。 第36章 求亲 王黎如遭雷击缓缓转过头来,只见门口处闪过一条人影,缓缓踱步到王黎身前。 那人与自己年龄河身高都仿佛,眼似刀,眉如剑,脸若雕刻般五官分明,一头黑色长发,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光滑顺垂仿佛上好的丝缎。而屏风后同样转出一女子,脸若玉脂琼鼻微翘,蛾眉倒蹙舌绽莲花,却正是与王黎相识红枫渡,随后一起入京的黄陵。 黄陵? 这是什么情况?世界怎么就这么小?莫非这黄陵才是皇甫嵩口中的小烈马? 王黎只觉得背心一阵一阵的发凉,额头上冷汗直冒。 黄陵已慢慢踱了过来,与那人并肩站在身前,一双弯眉直勾勾的看着王黎:“怎么,兄长来到我皇甫家,瞧也不瞧上一眼就打算悄悄溜走,这是瞧不起我皇甫家,还是瞧不起陵儿啊?” “啊?你不是黄陵吗,皇甫伯父适才不会说的就是你吧!” 王黎脸上红的直发烫,恨不得立马钻到桌子底下去,想想自己还借用黄陵的名头挡了一下,谁想皇甫嵩说的就是黄陵,这感觉就像是做贼的时候恰好碰见主人被抓了现行一般。 “哼!” 黄陵尚未答话,她身旁那人却已冷哼了一声,剑眉怒扬,“久闻阁下文韬武略,待人接物真诚得体,我妹子也时常在我耳边聒噪,本以为阁下定然乃一方英雄人物,但今日一见阁下却让我大失所望。 我皇甫世家虽不能与弘农杨氏、汝南袁氏相比,但也并非人人可捏的软柿子,我伯父当朝侍郎北地太守,皇甫世家当代家主,我妹子同样身份金贵,乃我家中之瑰宝,岂容你轻辱?姓王的,你今日若没有适当的理由,就请试一试我的剑锋!” 此人年龄与自己相当,又叫皇甫嵩为伯父,想必就是那皇甫世家的另一头宝驹皇甫郦了。 “郦兄,此中缘由并非你所想的那般,实在是…” 王黎尴尬的摇了摇手,却见黄陵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只觉得一阵头痛,总不能直接说自己刚才是借用了黄陵的名头吧,那样的话,让自己情何以堪? 难道真的要被黄陵当马骑上一辈子吗! 王黎还未说完,皇甫郦腰中的长剑已然出手,手指轻轻一弹,一声清响回荡在屋中,皇甫郦冷笑的看着王黎,气势咄咄逼人:“实在是什么?” 这特么的二舅子有完没完啊?我王某虽非名门大家,却又怎能输人输阵?王黎心下一横,正欲实话实说,陡然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道声音从门外再度传来。 “司空袁逢携子袁公路过府一叙!” 门口蓦地转出三人,皇甫家管家一马当先,身后紧跟二人,一人年过半百,精神矍铄,容貌伟岸气度雍容。另一人年若三旬,剑眉高鼻,双眼如鹰隼般锐利,行走间顾盼神飞,仿佛打鸣的公鸡一般得意洋洋。 赫然正是当朝司空袁逢和虎贲中郎将袁术袁公路。 皇甫嵩和王允急忙起身见礼,王黎和皇甫郦、黄陵二人紧随其后。袁逢朝皇甫嵩二人行了行礼,已顺势坐下拱手说道:“今日老夫当了一回不速之客,特为我家小儿之事有求于义真,还请义真无须多礼,否则老夫这脸实在不知道挂那里了!” 权倾于野的当朝司空求助于区区一介北地太守,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日了狗了? 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袁逢,却听袁逢接着说道:“义真长年坐镇北地,保我大汉江山安宁,老夫一向疏忽于看顾。但皇甫世家的威名和忠贞却一直令老夫敬仰,皇甫世家自先辈(皇甫)棱以降,令祖(皇甫)旗、令尊(皇甫)节以及叔父(皇甫)规均为封疆之大吏,朝廷之重臣。 老夫家居汝南,袁氏一门自曾祖父邵公先生(袁安)及先父仲和公(袁汤)至老夫眼下,四世三公,微有薄名,却也正好和义真家族相匹。老夫久闻皇甫家有一女子仪态端庄,秀外惠中,更兼得知书达理一手好的女红。 老夫此次不请自来做了一回恶客,实是为犬子公路求娶皇甫家闺女之事。正好,子师也在此处,还烦请子师做个见证,老夫愿与皇甫家结为姻亲,永世通好!” 大厅一时寂静无声,皇甫嵩与皇甫郦二人目瞪口呆,王允的嘴却大张着,都快能直接吞下一颗鸡蛋了:见证?见证你妹!特么的你都想抢我的侄儿媳妇,还想让我做个见证? 王黎直勾勾的看着黄陵,这姑娘仪态端庄秀外慧中甚至知书达理我也认了,可特么的袁逢你是从哪里看到这姑娘一手好的女红的? 让黄陵那一双拿剑的手去握针,你是想笑死我吗?好吧,就算是黄陵的女红出神入化,哪又怎样?到嘴的鸭子,不,到手的佳人你还能给我折腾跑了不成!老子大不了养成吧! 看着黄陵脸上渐渐腾起一丝红晕,自己的心也仿佛跟着黄陵的神态一跳一跳的。完蛋了,自己刚才好像还拒绝皇甫嵩来着,这么快就要打脸了吗? 王黎心中一颤,急忙开口道:“我反对!” 一声高喝仿佛在大厅中掉下一颗炸药一般,寂静的场面顿时化作一锅沸水,又如平静的湖面上同时放入了数万尾鱼苗,整个湖面波光粼粼,涟漪层层。 袁术和袁逢相视一眼,诧异的看着王黎,老子要与皇甫世家联姻关你这毛头小子屁事?你凭什么替皇甫嵩做主? 皇甫嵩和皇甫郦同样愣了愣,眼神中闪过道道的疑惑,这小子方才好像还拒绝来着?这是吃错了药吗? 只有黄陵的一双眸子中闪烁着晶莹的珍珠,脸上的晕却更加的红了,宛如两朵爬上脸颊的芍药花。 特么的,这下糗大发了! 王黎叹了一口气,索性扯了脸皮不要破罐子破摔,从座位上抢了出来,朝皇甫嵩鞠了一躬,又朝袁逢二人稽了稽首,抱拳道:“司空大人,皇甫伯父,所谓‘何作嗟迟疾,从来有后先,所期皆一到,我到尔应还’。 自古以来,凡是依个先来后到,我家二伯先前已与皇甫伯父达成协议,而我与陵儿同样相互爱慕,早已情根深种,岂能因大人你一句话便舍弃了晚辈的幸福不成? 晚辈自知与大人以及公路兄相差甚远,但小子不自量力,恳请大人勿作那霍显可好?大人的恩德,小子必将感铭肺腑!” 霍显,便是一代权臣霍光之妻。 当年汉宣帝刘洵登基后,对民间结发的糟糠之妻许平君情深义重念念不忘,曾顶住众位大臣特别是霍氏一族的压力,下诏求取南园故剑,力挺许平君为后。 而霍显则一心想让自己的女儿霍成君为后,故命御用女医淳于衍在滋补汤药中加入附子,将尚在坐月子的许平君毒杀。 袁逢当然不会为此杀人,王黎也只是希望袁逢不要成为他与黄陵之间的挡路人而已,毕竟来自于四世三公袁氏一门的怒火还是有一点大的,何必逞一时口快为皇甫家和王家添一敌人? 袁逢朝黄陵瞄了一眼,哈哈一笑问道:“你可是相中了我雒阳城中的金凤凰,赫赫有名的女公子皇甫灵(陵)儿?” “正是如此!” 原来黄陵叫做皇甫陵(灵)儿,王黎看着黄陵脸上的红晕,毅然决然的点了点头,喝道。 却听见旁边袁逢和袁术捧腹大笑,一道雄浑声音从袁逢的口中传来,如同雷声在厅中炸响,似是美妙,却又让自己面红耳赤,恨不得立即从众人眼前消失。 “可是,老夫代犬子向义真求娶却的是皇甫世家二小姐皇甫珠儿,贤侄又为何要反对呢,好玩吗!” 王黎只觉得脑子一懵:原来,原来这袁术求取的是皇甫陵(灵)儿的堂妹,皇甫嵩的侄女,皇甫规的亲孙女皇甫珠儿! 谢特,居然还问我好玩吗?好玩你妹!老子竟被袁逢这老小子当了猴耍! 第37章 红枫初夜识泥鸿,一宿姻缘逆旅中 皇甫珠儿,年方二八,乃是皇甫嵩堂弟之女,皇甫规的孙女。因父母早亡,寄样在皇甫嵩家中,皇甫嵩夫妻二人怜其身世,一直视珠儿为己出。 这倒确实算是门当户对,可是想着历史上,袁术僭位称帝导致众叛亲离命亡寿春,王黎就有些不得意,难道让珠儿二十多岁就开始当寡妇吗? 可是自己又凭什么反对呢,谁能够预料得到十几年后的情况?更何况自己现在都还是一身的债务满头的虱子呢,难道你没有看见皇甫嵩和皇甫郦二人那吃人的眼珠子吗? 果然,自己还未回到座位上,那皇甫嵩便已经眉须倒竖,拍案而起:“王贤侄,你适才说与我家灵(陵)儿相互爱慕,情根深种,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皇甫世家出生北地,虽不能与你并州太原王家相比,但是也曾傲立朝堂,坐镇边疆,却绝非等闲人可以随意侮辱的,你小子出言轻慢,老夫看在子师兄面上不与你计较,但是,你是否还应该给老夫和灵(陵)儿一个交代呢!” 王黎闻言一滞,却也知道皇甫嵩的意思,今日如果只有皇甫嵩和王允也就罢了,偏偏还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虽然以袁逢和袁术如今的地位还不至于嚼舌头,可是终究关系到陵(灵)儿的名声。 这年月,名声固然可以助你青云直上,却也同样杀人于无形,岂能因自己一时口快之故给灵儿泼上一身的脏水呢!看来给陵儿当马之事已成定局,不可更改了。 王黎叹了口气,躬了躬身,正欲回话,却见黄陵已踏步上前并立一旁,说道:“阿翁,您常说灵儿乃巾帼须眉,女中丈夫,灵儿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还是由灵儿向您回禀吧!” “你!” 皇甫嵩气得发须直抖,指着黄陵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才是真真的女生外向,胳膊肘向外拐啊。 “兄长,首先还请谅解陵儿隐瞒之罪。陵儿并非黄陵,实乃皇甫家女儿,本名皇甫灵儿,非山陵之陵,而是灵巧之灵。” 黄陵也不待皇甫嵩言语,起身白了皇甫郦一眼,又朝王黎欠了欠身,歉意的说道:“前些时日阿翁从北地回京,与子师伯父论起灵儿婚嫁之事。灵儿虽非男身,却也自幼深受父兄耳濡目染,希望自己倾心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而非那种脂粉气重的凡夫俗子。 那日阿翁与子师伯父的谈话恰巧为灵儿听到,灵儿不合时宜,一时质疑兄长,因此才与破虏二人出京寻访世兄。” 皇甫灵儿抬起头来看着王黎,继续说道:“自古以来,女子便为男儿之依附,鲜有反抗者。前汉文君当垆相如作赋名流千古,卓文君的奔放炽烈忠贞不二,灵儿时常向往。又幸得阿翁阿母开明,是以才能仍旧待字闺中。 灵儿原本想世兄乃一介山野之士,必然粗鄙不堪,难入灵儿之眼,打算到魏郡后随便寻个世兄的不是,便结束了这场闹剧。谁知到了冀州,灵儿才知道自己是有眼不识泰山,‘穷野之上有遗贤,恶水之中藏真龙’并不是一句空话。 灵儿本是女儿身,按理不应该有何非分之想,更不该任由自己的心性肆意妄为。但是,兄长,你是才说述的‘红枫初夜识泥鸿,一宿姻缘逆旅中’简直就是说到了灵儿的心坎上。 灵儿自幼不会女红不懂曲意,也好弄枪使棒任性妄为,难免有些惊世骇俗,自己的性子确实不讨人喜。但灵儿却有一样,做了便是做了,因而也就直言不讳,还请兄长勿怪。 那日,灵儿与破虏奔赴冀州,在那冀州的魏郡市井中陋巷里,灵儿与破虏听的最多便是兄长义救弱女,除奸兵曹,威慑群宵,在魏郡重树朝廷纲目,灵儿心下便有些欢喜。 后来在红枫渡的时候,又恰好遇见兄长正与太平道贼子搏斗,因此和破虏二人找兄长试剑,也是想称一称兄长的斤两。才发现兄长文兼武备,实乃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正是灵儿心中的不二人选。 兄长既有一颗济世之心,岂能因灵儿而作茧自缚。既然今日阿翁欲知晓你我的前因后果,灵儿便借着酒意与兄长说出来,一来是不愿再隐瞒兄长,二则愿向兄长求个心安,兄长但凭本心即可,又何须在意世俗的眼光呢。” 呃?自己刚才还说相互爱慕情根深种,原来这一切对于灵儿来说竟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王黎摸了摸额头扼腕喟叹,心中却是感动异常。 虽然自己在前世的时候还是一个初哥,也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但是看着灵儿那张容颜心里就莫名的疼痛。也不知道这算是恋爱吗?如果不算,那又算做什么! 罢了,罢了,纠缠那些细枝末叶作甚?这丫头视封建礼教的樊笼而不顾,敢爱敢恨又十足的顾全自己,直追前汉的卓文君,晚唐的霍小玉。 若是这样的女子也敢辜负,岂不要天打五雷轰?无所谓了,养成就养成吧,大不了就先订婚后恋爱吧! 想到这里,王黎霍然抬起头来,向众人稽了一礼,也不顾是否惊世骇俗一把抓过灵儿的手说道:“司空大人,皇甫伯父,二伯父,灵儿身为女子敢爱敢恨,敢作敢当,黎素来欢喜。旁的女子正如皇甫伯父所说的那般莺莺燕燕,听着便觉得头大,黎还怎敢往其身边靠? 黎虽不才,不敢和前朝武帝金屋藏娇相比,也不敢和宣帝故剑情深并肩,但黎今日却愿当着诸位长者起誓:黎想学一学那司马相如炉边做赋,特向皇甫伯父恳请将灵儿下嫁于我,黎必不敢辜负灵儿的一片维护之心!” “兄长!” 皇甫嵩还未答话,灵儿脸色已红,一朵红云爬上玉颊,一滴眼泪在眼眶中划过,掉进案桌上的酒觚中,荡起一圈涟漪。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席间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袁逢抬头,看着王黎和灵儿,眸子里带着一丝谐谑:“原本袁某只是为皇甫珠儿而来,不想今日竟差点错过了一出佳话好戏,雒阳城中胳臂上能走马的女公子在这个平淡的日子,竟迎来了自己的春天,实在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话说是可喜可贺,可是看着袁逢、王允及皇甫嵩三人为老不尊的模样,以及皇甫郦和袁术二人似笑非笑的眼神,王黎二人哪里不知在座诸位心中的好意和取笑?灵儿饶是大胆,却也抵不过长辈和兄长的取笑,狠狠瞪了王黎一眼,撇下众人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一阵嘤嘤叮叮的珮珏声飘过,佳人已悄然隐没在帘幕中,只留下一段清香萦绕在王黎鼻前。 第38章 议策 墨菲定律告诉人们: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就一定会发生。 王黎不认识什么墨菲,也没想过自己会真的有一场在二伯看来的政治联姻,但是这场联姻就是发生了。 而且更为搞笑的是,自己不过只是随二伯走了一趟侍郎府,结果机缘巧合下,不但拐走了汉末第一名将家的千金闺女,甚至还特么的和后世人眼中的草包袁术成了连襟。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结局却是皆大欢喜。袁氏一族、太原王家以及皇甫世家在朝中成了三足鼎立相互支撑的奥援。 皇甫嵩大喜,急忙命管家重新换了酒席。皇甫嵩等三个老不修的为一桌,王黎、皇甫郦则和袁术身居另一桌。 王黎坐在案桌旁,想起适才皇甫郦的表情和言语就气不打一处,这皇甫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威胁自己?哪怕他只是为了灵儿打不平,哪怕他是自己的二舅子,心中依旧一百个不爽。 还有那个连襟袁术今日竟然敢看自己笑话,今日若不把他俩干翻在地,如何对得起自己那来自前世的酒量,又如何解得了自己的心头之恨? 王黎冷笑一声,频频出手,不断的举起大杯向自己二舅子以及新交的连襟二人的阵地轮番轰炸,只炸的皇甫郦和袁术醉眼惺忪,双目迷离,差点坐到案桌下去了。 “二兄,今日幸亏有你的长剑所指,否则黎只怕都要辜负灵儿的心思了。只因你几句话和一把剑,才挽回了黎和灵儿的幸福,感激之情自是不表,黎自幼飘落身上也别无他物相赠,唯有这杯中酒与二兄一饮,愿我兄弟二人情谊长长久久!” 王黎嘿嘿一笑,放下手中的酒觚,径直取了一个大碗,满满的倒上九觚酒,递至皇甫郦身前,正待再度出手。 陡然头皮一麻,急忙将头一缩,一道冷风从阿房飞过,只见一双筷子正插在皇甫郦案前,斜眼看去,皇甫嵩一旁冷眼旁观,皇甫灵儿也不知什么是时候出来的站在皇甫嵩身侧,俏脸绯红。 “德玉,你那样子可是对你二兄不服?要不要老夫赔你走上一遭?”皇甫嵩将手中的酒觚重重的放在案桌上,引得王允与袁逢二人侧目。 王黎顿时大囧,讪讪的摸了摸额头,干笑道:“伯父说笑了,黎只是想与二位兄长增进一下感情罢了!” “臭小子,还不给老夫过来,给老夫等参谋参谋?” “伯父,您几位都是计谋无双智深如海的朝中重臣,您可千万别高抬我,我给您几位提鞋都不配,哪里敢和您几位站在一起啊?”王黎朝众人殷切的一笑,就是不挪脚步。 这小子简直就是滑不留手,这是属泥鳅的吧。不过你既然敢拐了我皇甫世家的一朵花,不刮你一层皮,老夫就不姓皇甫! 皇甫嵩在案桌上一拍,冷笑一声:“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是吧?少给老夫戴高帽,扯那些没用的东西。一人智穷,两人路宽的道理老夫还是懂的。还不快给老夫滚过来,难道要老夫使用家法吗!” “得勒!” 见皇甫嵩已近暴走边缘,王黎受气的小媳妇般跑到三人身边抢过灵儿手中的酒勺给三人续满酒。 皇甫嵩安然自得的举起酒觚,这才向王允正色说道:“子师兄,你适才所言可当真?” “当真,老夫从黎儿处知晓魏郡一事后,便立即上书将此事承报陛下。”王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忧心忡忡的说道,“遗憾的是,陛下如今只信张让、段珪等人之言,老夫所奏之事陛下留中不发,至今也未见到陛下有任何的裁措与决断。” “长此以往,朝局必然不稳啊。”袁逢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扼腕叹道。 皇甫嵩深以为然,颔首说道:“是啊,嵩当初奉陛下诏令前往北地,就曾见过北地百姓生活之惨状,嵩也频频上策希望能改善北地政局,为黎庶谋些福祉。 可惜,陛下为奸宦蒙蔽,非但不信嵩之言,甚至还下旨斥责嵩虚言其事,意在解国家之财赋中饱私囊。这不,嵩回京述职已旬月,也未曾见诏得以慕觐天颜啊。” 袁逢点了点头,说道:“虽说君子不党,但如今朝中尽是张让等辈掌权,糊弄陛下。我等势单力孤,若再不联手反击,只怕到时候我等必如蔡伯喈等人一般为奸党各个击破。 我等可否联手次阳及杨文先等人上疏,奏请陛下接触‘党锢’与奸党抗衡?届时,陛下一旦接触‘党锢’,我正义之士必然携大胜的气势上书陛下,正义之言不绝于陛下之耳,陛下必然幡然醒悟,重振朝纲。” 次阳便是袁逢的兄弟太傅袁隗,而杨文先则是太尉杨彪,一般的四世三公之家,二人的名声在朝中同样如日中天。 皇甫嵩想了想正欲答话,却见一旁王黎面露嘲讽若有所思,抚须问道:“德玉,你的看法呢?” 见皇甫嵩说到正事,王黎收起嬉笑的神情,放下酒觚,正了正衣冠,向三人拜了一拜,轻笑一声问道:“黎不懂朝中大势,但黎有一事不明,烦请伯父赐教!” “何事?但说无妨!” “敢问伯父,二伯以及周阳先生,当今陛下起于何处?” 袁逢诧异的看着王黎,皇甫嵩却已知晓王黎性子素来稳重,瞪了王黎一眼说道:“这还用问?当今陛下自然是龙潜河间国,乃孝仁皇之子,曾祖父则是河间王讳开。” 河间国乃西汉初年分封,下辖乐成国、涿郡、渤海郡,领十二县。后因中央集权,其下辖郡县日趋减少。 而孝仁皇刘苌,乃汉章帝重孙,河间王刘开之子,袭解渎亭侯。孝仁皇不过是刘宏即位给自己父亲追封的谥号,其人按现在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地级市的二世祖而已。 王黎点了点头,脸上的嘲讽之色一扫而去,正色说道:“伯父说的正是,当今陛下起于河间,拥立于大将军窦武及太后之手。说句大不敬的话,其人未见功勋于世,也未闻德被苍生。当年大将军和太后拥立陛下不过便于临朝称制,掌权弄国罢了。 而陛下入宫以来便崇信奸宦,疏远大将军及朝中重臣,未尝就不想夺回朝廷之权柄。是故,陈蕃、窦武一旦事泄,并未曾听闻陛下有念旧恩,以至窦、陈二家满门俱灭。” 见袁逢三人若有所思,王黎盛了一勺酒,徐徐注入觚中,继续说道:“陛下虽为河间王子孙,却不过一世袭亭侯,朝中既无士林之根基,必纳阉竖为翼膀,用奸党为爪牙,即可免重臣之独断,又无忧奸宦之揽权也。 再者,陛下以一亭侯入主德阳殿,无异于鸦雀枝头变凤凰,其识也浅,其德更薄。二伯、伯父、周阳先生,您三人寄希望于陛下改过自新,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罢了。 伯父,您等可知道,朝中张让、段珪、曹节等人,不止陛下之耳目,亦为天子之财神而。陛下即位以来,卖官鬻爵之风日盛,陛下可曾有半分悔改之心?而您等欲剪除其耳目使陛下吐财,无异于在貔貅口中夺食,又怎么可能达成?” 皇甫嵩、王允以及袁逢三人宦海沉浮多年,谋算无数,王黎所述之事未尝没有想过,只不过多年以来的忠君思想和惯性使然,仍寄希望于陛下圣聪以江山为重罢了。 今日却被王黎一言点破,三人难免有些失落,仿佛理想中的泡泡被一针刺破,举起酒觚一饮而尽默然无语。 半晌,王允抬起头来,看着王黎问道:“那依你所言,又当如何?” “无他,唯时势而。二伯之前说过天下之势破而后立,黎也非常赞同,但朝中局势未尝不也是如此呢。” 王黎叹了口气,朝皇甫郦及袁术望去,见二人依旧醉眼迷离,静静的趴在案桌上,这才向三人拱了拱手郑重的说道:“太平道如今如火如荼,方兴未艾,大有席卷天下之势。天欲其亡,必使其狂。不出明年,太平道党羽日趋增多,尾大不掉,张角必然率众起事。 而朝中阉宦又有何人知兵?惊恐之下,陛下势必求助于众臣,届时,周阳先生与伯父和二伯三人若能再上疏,重提解除‘党锢’,另提一旅精兵荡贼寇,平天下,携大胜之声势,卷雷霆之气魄,朝中阉宦又有何惧哉?” 王允、皇甫嵩及袁逢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为今之计,恐怕唯有如此了! …… 出了侍郎府也是傍晚时分,待王允上轿后,王黎飞身上马,向王允辞行道:“二伯,既然此间事已了,孩儿打算在京城在待上三五日便回邺城。” 王允摇了摇头,拉起卷帘,靠在座椅上,疲惫的说道:“德玉,你今天说了那么多,难道你还想置身事外,让老夫和你岳父以及周阳先生几把老骨头冲在前面?” “二伯,并非孩儿推脱,孩儿只是想,来年大战若起,魏郡必定首当其冲,孩儿实在是放心不下阿母的安全。”王黎勒住马匹,拱了拱手,说道。 王允揉了揉眉,接着说道:“放心吧,老夫今晨已派数人前往邺城接你阿母去了。我太原王家,你大兄、二兄固然性子沉稳见识不差,其守成有余开拓却不足矣。 但你却不然,你有勇有谋有决断,更有一往无前的魄力。一个好汉三个帮,如今我大汉正是多事之秋,天下波诡云谲,老夫和你岳父已经老了,正好你在京城帮衬着我们一些。另外,明日且将随行一起叫到府上,府中还有好多空房呢。” 说罢,王允将轿帘放下,脚下一蹬,轿夫心领神会,手中的长鞭一甩,马车缓缓而去。 罢了,看来是要在京城过年了,也不知邺城那边怎么样了。 王黎思忖片刻,却见远处的残阳渐渐落了下去,双腿轻轻一夹马匹迈着优雅的步伐“踢踏、踢踏”的没入残阳中。 第39章 岁在甲子 冀州,巨鹿郡,南(luán)县高家庄。 高家庄靠近衡水,庄主高义乃南县有名的游侠儿。 早年间,高义曾往胡地经商,经南境外的太行山东麓时,恰遇悍匪“一阵风”打劫,本钱赔了个一干二净。回到城中的时候一时不忿,竟纠合了七八个街头游侠儿,夤夜闯入山中火并群匪。 待得其他同行赶到时,匪穴已成为一片废墟,三二十个匪人及其他的游侠儿均血洒山野,命丧当场。 匪首“一阵风”更是身首两离,一颗光秃秃的头颅上血肉模糊双眼圆睁,惊恐之色深藏眼底。 唯独这高义身中七八刀,脸上一道伤痕由上而下深可及骨,尚余一丝气息。 由是,高义之名一时间威震南县,南县人更是直呼其“高疤脸”。 高义现在就站在庄园中,园中当然不止他一人,他的身前就直立着三名男子。 一人高约九尺,肌肤黝黑,虽已是冬季,那人却似感觉不到寒冷,敞着衣襟,袖子扎得老高,一身腱子肉如黑熊般健壮。另一人年过二十,面白如纸,雷公嘴倒八眉,一双宝蓝色的眼珠透着点点狡黠和阴狠。 二人均拥簇在一个四十七八岁的道士身后,那道士一身土黄道袍,脸色发黄,颔下一缕胡须,双眼利如锋刃。 高义虽为南县有名的疤脸,但此时却并不如外人所述的那般凶悍,脸上反而带着谦卑和恭敬的笑容,举止更是拘谨,仿佛这高家庄并非自己的庄园,自己只是来这里做客。 道士四下扫视了一下庄子,庄子内寂静无声,庄子外却人影憧憧,几十条大汉分布在庄子四周。庄子外一条道路直通衡水,道路两侧杂草丛生,芦苇并茂。 道士满意的点点头,问道:“疤脸,兵器设备都放置好了?” “回大贤良师,前后十次运送过来的兵器和装甲都已放置妥当。其中广平郡和清河郡各运送过来三批,魏郡运送过来两批,阳平郡和平原郡则各运送过来一批。 庄中设有地道和暗窟,兵甲均放置其中。单从庄园外,看不出任何异常。”虽然那道人叫的是高义的外号,但高义非但没有生气,态度反而格外的毕恭毕敬。 因为那道人便是太平道教主,大贤良师张角。 张角,巨鹿人士,原系一不第秀才,因拜于吉为师,得其所传《太平清领书》(即《太平经》),遂以宗教救世为己任,于汉灵帝建宁年间开始传道,走遍大汉河山,十余年间其门下教众已发展至数十万人。 张角点了点头,说道:“今山门在邺城屡遭重创,唐门主麾下金木水火土五旗,金、火二旗俱毁,门中士气低迷。疤脸,我欲使你协助唐门主,独掌山门火旗,重整山门雄风,你可愿意?” “多谢教主抬爱,卑职自当恪尽职守,协助唐门主重整山门。”高义拱手答道。 “恩。”张角扫了高义一眼,转向那雷公嘴倒八眉的白脸汉子说道,“唐兄弟,你觉得疤脸如何?” 唐客跪在地上,上视天下俯地,拜了拜四方大帝又复拜了拜五行,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转瞬即逝,说道:“固所愿不敢请耳,高壮士之大名客早已听闻。 其武艺出众心思缜密,兼得胆识过人,正是火旗使不二人选!麾下在邺城损兵折将,实在愧对教主所托,还请教主惩治!” “既然你已叩头思过,你之过错自然会解于天地。”张角摇了摇头,示意那那黑熊大汉搀起唐客,接着说道,“前事诸往尽已过去就不必再说,不过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此去京都关系重大,还请唐兄弟务必小心。” “诺!” 张角颔了颔首,拔出腰中长剑,持剑在地上划了几画,指着中间一块,说道:“日前京都马元义来信说,京都教众业已通报,俱皆在京都附近潜伏下来,静候我教吉音。 打蛇打七寸,大汉江山绵延万里,京都雒阳富庶之地,乃大汉中央枢要,经济和军事核心,正是长蛇七寸。 雒阳虽倚邙山,据虎牢,控汉关,望伊阙,但我等只要能够直接拿下雒阳,一举制服大汉中央机枢,则天下可望,太平指日可待。” 黑熊大汉、唐客和高义尽皆匍匐在地,狂热的看着张角,异口同声的吼道:“我等愿为教主前驱,一统江山,太平天下!” “再等十数日就是甲子年了。你等此去,便是联络封谞、徐奉及朝中官员,协助马元义甲子年三月五日同时起义。” 张角点了点头,神色渐渐飞扬,一丝讥讽和狠厉挂在嘴角:“我要看到这大汉的江山分崩离析,我要看到我太平之花四方绽放!” “诺!”众人齐声吼道。 徐徐吐了一口气,长剑归鞘,张角捏了捏拳头,望着雒阳的方向,仿佛正看到雒阳城头旌旗猎猎,德阳殿中歌舞蹁跹,双眸中闪过亢奋的神情,一拳挥出挥出,那地上的雒阳顿时四分五裂。喝道: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十六个字如济世箴言普度四方,又似杨柳春风吹遍天下,越过重重关隘,漫过座座村庄,飘进雒阳的街巷。 …… “一夜北风紧,开门雪尚飘。入泥怜洁白,匝地惜琼瑶。”汉灵帝光和六年底,一场大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这大雪从天而降,恍若要掩盖这天下的所有罪恶,又似要改尽这江山的故旧颜色。一夜之间,中原三千里河山俱披上一层厚厚的冬装。山川,原野,城廓,村落,白茫茫一片。千家无烟火,万庄尽冰原,山野为之素颜,鸟兽因而绝灭。一方冰雕玉琢的世界! 一行十余人行走在漫天冰雪之中,雪地上不时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马儿打着响鼻,呼出的空气转瞬变得冰冷。马上一员大汉勒马来到队伍中间一辆马车跟前。马车四周俱覆盖着厚厚的毡子,马车上冰雪皑皑。 “老夫人,至儿姑娘,还有大半日便至雒阳了。可否需要休息一下?”那大汉半低着头,恭敬的问道。 马车的毡子轻轻掀开一只角,王贾氏向外望了望,见众人俱是气喘吁吁,点头说道:“老身与至儿却是无妨,只是这冰天雪地,众人行走确属不易,就依王管事之言休息片刻。” 王管事替王贾氏放下毡子,胳膊一举,喝道:“老夫人有令,各位兄弟下马休息半个时辰,再一鼓作气赶至雒阳。” “诺!”马上骑士齐齐搓了搓手哈了口气跳下马来,或席地而坐围聚一起,或放哨巡视四面散开。 “驾!” 数声吆喝和马匹的长嘶破空而来,五六匹健马从茫茫雪域直奔而来,来人虽只五六骑,却自有一股桀骜的气势。 但见: 马如名骅骝,赤毛黑尾。人唤幽灵,白裘灰袍。马名骅骝,肤如血尾如针,四蹄疾驰,越沟堑如度平川;人唤幽灵,衣似雪面似钢,双目冷凛,腾挪间恰似灵狐。 路短马快,人高影疾。马蹄飞过,溅起朵朵雪花,在身后腾起一片白雾。呼吸之间,来人已近眼前。 众人如临大敌,护在马车周围,“唰!”的一声,长剑大刀齐齐出鞘,直指来人。 王管事越众而出,喝道:“来者何人,京郊之处岂能肆意纵马?冲撞了贵人该当何如?” “什么贵人贱人?老子就是专灭贵人的高人!”来人中,一人桀桀一笑纵马而出,一把掀掉头上的毛毡,脸上一道长疤直贯颔下。 “闭嘴!” 一声高喝,领头那人信马由缰,瞪了刀疤一眼,缓缓来到众人身前。 那人一袭灰袍罩着一身白裘,头顶戴一顶白毡,一团白巾胡乱的缠在嘴角之间,只留下一双眼睛显露在外,朝王贾氏等人深鞠一躬,说道:“在下乃偃师人氏,因家父病重前往雒阳延医。在下管教不严家仆粗野,冲撞了贵人,还请各位见谅!” 说着,那人转头朝身后扫了一眼,就有一个大汉拎了一包碎银出来,丢在地上,说道:“各位,这是我家少主给众位的赔礼,烦请各位务必让开一条道路,方便我等入城。” “啧啧,”王管事提起地上的碎银,在手中掂了掂,嗤笑道,“这怕不是有十两银子吧,阁下真是好大方,是欺负我等兄弟没有见识过银两吗?” 那人双目如剑,双眉倒竖,直勾勾的看着王管事,脸上肌肉暗自抖动了几下,徐徐吐了口气,说道:“在下并无冒犯贵主人的意思,在下也确实前往京城延医,还请贵主人务必行个方便,某家感激涕零。” “你说让就让…” 王管事还待说话,却听得王贾氏一声轻斥:“住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郎君百里疾驰延医救父乃是一片孝心,岂能耽搁? 我等不过需赶在傍晚时分入城即可,早晚半个时辰又何妨?众人听我命令,火速与这位郎君让出一条道来!” 众人看了王管事一眼,朝马车方向半鞠了一躬,火速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多谢贵人想让,在下定当后报!”领头那人纵马经过马车稍稍勒马看了一眼,长鞭一挥,众人疾驰而去,只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马蹄印。 怎么是他? 赵虎看了领头那人一眼,暗自心惊,急忙将头低了下来。待众人擦身而过,再度抬起头来,揉了揉眼,那大汉早已远去,只是自己与那背影已越来越远。 第40章 再探封府 雒阳,侍御史府后院。 “来得好!” 只听王黎一声怒喝,一道寒光如银蛇般,带起漫天风雪,席卷而至。手中长剑出鞘,疾如风,寒似冰,一剑点在亮银枪尖。 “叮!”一声清脆的声音破空传来,剑身微曲,王黎借势翻身一跃,一剑再点在亮银枪上,如大鹏展翅般,双脚急踢赵云胸口。 赵云一声长啸,单手握住亮银枪往地上一插,枪尖深入地中三五寸。脚下一蹬一个鹧鸪旋,已飞身对上五六脚。 一阵“砰、砰、砰”,二人飘然落地,仰头哈哈一笑,惊起树上白雪如絮飞下。 “精彩,精彩!” 王允等人鼓掌喝道:“看了这一场对决,老夫始信骐骥不与罢驴为驷,鸾凤不与燕雀同群。子龙年少而志高,勇猛却儒雅,更兼胆略武功异于常人,连老夫都开始嫉妒了。” 赵云急忙收起亮银枪,双手抱拳道:“御史大人谬赞了,云不过一介布衣,怎及得兄长侠肝义胆,文武兼备?” 王黎摇了摇头,笑道,“子龙,人们常说:白首如新,倾盖如故。黎与子龙相识虽不过旬月,却已如多年知交兄弟,是就是是,非就是非,二伯既然夸赞于你,自然有你出彩之处,你又何必非要拉着愚兄替你垫背?” 王黎长剑入鞘,正待与王允、王晨、王盖诸人打招呼,却见王管家从二道院门滚了进来,口中却不停的叫着:“夫人已至平城门!” 阿母终于到了! 王黎一喜,匆匆向王允等人鞠了一躬,拉着赵云就跑了出去,一溜烟,就见两匹骏马向平城门直奔而去。 …… 大雪纷纷下了三五日,在除夕傍晚前终于停了下来。 雒阳城中早已开始净街,不管是穷人富人,还是官员士子,要么叉着腰站在街上指使着家中仆人打扫门前霜雪,要么亲自上阵。 雪一堆一堆的被推到大门两侧,人们又开始在门上悬挂桃符,桃符又叫“桃梗”,乃是用两块一寸宽,七八寸长的桃木板制成,上面刻着两尊神像分置两侧,左神荼,右郁垒。 还有七八拨小孩在街面上玩着雪球,或举起手中的竹节扔进火堆中,听着竹节在火中“噼里啪啦”的声响,手舞足蹈。 远处也不知道是谁家制作的爆竹,似乎已呈现出烟花的雏形,一声巨响,爆竹带着一条长长的尾巴,飞向半空,在空中打了个旋,“砰!”的一声四散炸开。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爆竹终于响起了,吹得却不是春风,而是无边的寒风,夹着飘洒的落叶扑面而来。 侍御史府大门外贴了一副对联,红纸黑字,铁画银钩。王允和赵云等人俱站府外仔细的欣赏着这称之为“对联”的事物,不时啧啧赞叹,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对联当然是王黎写的,王黎只不过按着前世的风俗操持了一下而已,却未曾注意到这个年代对联竟还未出现,不经意间就让对联提前出现了几百年。 王允、赵云等人甚至王贾氏都对此事颇觉新奇,一个个点头晃脑,大为赞同。在众人几经撺掇之下,王黎迫不得已和众人草草的吃过年夜饭,写下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副对联: 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 王黎与赵云站在一起,看着自己亲手书写的第一副对联,却并不觉得骄傲,反而直觉这个冬天异常的寒冷,那门楣上的红纸黑字直刺双眼,纸红似血,字锋如剑,甚至能闻到点点的血腥。 新的一年就是甲子年了,汉灵帝光和七年中平元年,这一年将战火绵延、狼烟四起,这一年将血流漂橹、尸骨成山,大汉的江山摇摇欲坠。 新年可是真的纳余庆?嘉节可会真的号长春? 听着耳边的欢呼,看着半空的爆竹,王黎的心却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赵云靠近王黎,碰了碰他,低声说道:“兄长,虎子有话对你讲。” “虎子,何事?”王黎回了回神,见赵虎站在一旁,神情矛盾中带着凝重。 “大人!”赵虎拱了拱手,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在下几日前跟随老夫人进京的时候,在雒阳近郊发现我教…太平道山门门主唐客带了四五个人也进京来了。” “你确定?” 赵虎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当时在下和众位兄弟护在老夫人车轿旁,一行人尽是白衣白毡,只露出额头和双眼,但在下在教中的时候曾在邺城见过他,因此敢断定那领头之人就是唐客。” 唐客果然进京了! 王黎心中一震,和赵云对视了一眼,不由自主的往北看了一眼,北方院落重重,坊市交错,什么也看不见。 但二人心里却十分清楚,唐客此番趁雪入京必定有所举动,而与其联系之人也必然逃不过唐芊芊和封谞等人。 王黎方才还在感叹甲子年血流成河,转眼就得到唐客进京的消息,不由一阵感慨,自己终究还是要成为端掉太平道的急先锋啊。 叹息了一口气,却见赵虎还在身前支支吾吾,急忙问道:“虎子,还有何事?” 赵虎搓了搓手,脸色渐渐通红一片,支吾道:“大人,在下回报来迟,恐贻误了大人的大事,还请大人责罚。 另外,钱乙和卢勤两位大人让属下转告大人,浚县、黎阳、滑县及魏县果然不出大人所料,出现了很多难民和行脚商,他们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将他们堵在了魏郡境外,相持了十余天之后,那些难民和行脚商已经从阳平郡直奔巨鹿去了。” 越来越有些意思了,邺城,这个历史上扯起黄巾起义第一面反旗的地方,终于在王黎这只蝴蝶的煽动下,与太平道之间的那根连线啪叽断掉,不再那么显山露水。 亚马逊河边的蝴蝶抖动起来的风暴已经开始向大汉蔓延! 王黎看着赵虎一副紧张的表情,拍了拍赵虎的肩膀,笑道:“虎子,这事我能理解,不能怪你。不过,我一向治军御下极为严整,功必赏,过必罚。你提供唐客讯息应赏,贻误军情应罚。这样吧,此次就当功过相抵,下不为例!” “诺,多谢大人,属下告退!” 王黎摆了摆手,瞧了瞧天空,天色已渐渐昏暗了下来。虽然是除夕,但是毕竟大雪刚停,路上行人倒是不多,就连街头放爆竹的小孩都归家守夜去了,这才朝赵云点了点头,赵云自然心领神会,二人趁着夜色,悄悄淹没在黑暗里。 封谞府邸,二人也算是轻车熟路了,静静的摸到正堂房顶,轻轻的揭开瓦片,一束火光透过房孔照在二人脸上。 二人朝房孔瞧去,果然正堂上坐着五人,封谞与那唐客正在其列。正堂大门却是紧闭,门外分别列着两队士兵,肃穆威严。 封谞高居正位,唐客等四人分作两列。唐客坐在左边上首,下首是一个脸上一道长长刀疤的汉子。唐客的对面同样坐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大汉,那大汉下首则是一个白脸无须,微微发胖的男子,而那络腮胡身后挂着一顶斗笠,斗笠上尚有点点水珠落下。 显然,络腮胡刚到不久,唐客等人可能还未正式开始约谈。王黎二人对视了一眼,不觉心中振奋,静下心来仔细听着众人的对话。 果然,就见唐客朝封谞和白脸无须拱了拱手,说道:“封大人,徐大人,客虽愚钝,却也知二位大人为难之处。客只不过本教一门主而已,你们不相信本门主的保证,本门主也无话可说。 但,今日我等有幸请得我教神上使大驾于此,神上使乃教主特使,一言一行均代表教主,二位有何顾虑,尽管向神上使提便是。” 络腮胡点了点头,说道:“唐门主说的不错,二位大人如有什么要求,可尽管向本使提出。” 原来那人却是太平道的神上使,张角的特使。 王黎看着那人,只见那神上使双目炯炯有神,胡须硬如钢针,脑海中却蓦地一惊,神上使?这个称呼恍似前世的时候曾听师傅提起过,这人好像姓马还是姓牛? 只是,当时并未想到会有今日的情况,是以并不曾刻意去记忆这个名字,脑海中无论如何已经记不起来了,王黎摇了摇脑袋,驱散脑海中的杂念。 却见那封谞已站了起来,继续说道:“唐门主,咱家与徐兄身居宫中,当年陈蕃、窦武之事岂敢忘记?非是咱家信不过你,而是此事实在事关重大。 咱家和徐兄既然已经决定全力协助你等,若不将后路安排好,没有贵教教主的承诺,一旦事泄,咱家岂不是在给家人招灾?” 神上使颔了颔首,说道:“不错,欲图大事先谋其身。既然二位已经决定齐投效太平,共抗暴汉,维护天地正气,本使自当代教主向你们承诺,二位的要求本教定当全力以赴。 二位有什么想法,还请毋庸讳言,直说便是。本使能答应的则答应,若本使办不到的,本使自会上禀教主,由教主亲自定夺!” 封谞顿了顿,和那徐姓男子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咱家也就直说了。 自先秦时候嫪毐(làoǎi)假借宦官之名入宫与先秦太后赵姬私通以来,先秦和我前汉历代帝王为免再度发生宦官惑乱宫闱之事,逐渐加强了对我等宦官的控制。 而我朝光武帝,重新光复大汉定都雒阳,宦官更是必须阉割后方能入宫。咱家与徐兄当年家贫,家中养不起,因此我二人皆被送入宫中成了一介废人。 自古以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二人当初也曾打算在各家兄弟处过继一个儿子继承我等衣钵,养老送终,祭祀上香。 直到后来,我二人巧遇唐门主,听闻唐门主有一秘法可以使得我等重振男儿雄风,且此乃我二人亲眼所见,确信不假。因此,我二人的第一条便是希望唐门主可以不遗余力,妙手回春!” 那唐客瞥了神上使一眼,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二位大人乃国之栋梁,本教脊檩,为本教事业不惜此身,唐某怎可使英雄无后? 二位大人尽管放心,此事交给唐某便是。最早三五个月,最迟两三年内,唐某定让两位大人得偿所愿!” 太监乃阉割之人,这也可以重振男儿雄风?而且还是那封谞和那徐姓男子亲眼所见?这唐客的医术岂非更胜华佗一筹,已达到通天之境? 这特么的不是开玩笑吗! 第41章 甲子三月聚京师 王黎、赵云二人在房顶上听得莫名惊诧,脸上尽是惊骇之色,却又觉得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封谞二人为何要放下身段,甘冒奇险也要和太平道相互勾结。 宋真宗赵恒曾在《劝学诗》中说过: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有马多如簇,书中有女颜如玉。 对于一般人而言,这些确实如致命毒药般让人上瘾。可是封谞二人乃一代权阉,汉灵帝宠臣,千钟粟、黄金屋以及马如簇还不是唾手可得。 也只有这得不到的颜如玉,才会让封谞二人如此牵肠挂肚,才会让其二人甘冒杀头大罪也要和太平道一道反叛朝廷。不是有句话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吗。只是那唐客可真有如此神技吗? 王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以后世那么先进的医学技术尚且不能实现更何况现在呢?而唐客如此信誓旦旦,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蹊跷,才引得封谞二人深信不疑。 虽然王黎想不明白,但却并不影响封谞二人的好心情。得到唐客的亲口承诺,封谞二人喜形于色,快步走到堂中,向唐客鞠了半个躬,拱手致谢道:“谞(奉)多谢唐门主成全,日后唐门主但有驱使,谞(奉)定当全力以赴!” 奉?徐奉?原来那徐姓男子单名一个奉字。 王黎喃喃了一句,脑海中似乎抓到一些什么,静下心来却又发现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现。 却听那神上使继续说道:“封大人,徐大人,既然唐门主已经答应了二位,却不知二位大人还有什么条件,敬请逐一说明。” 封谞和徐奉二人呵呵笑了一声,脸色一正,接着说道:“我二人既受贵教大恩,岂能再腆着脸皮要钱要财?咱家只有最后一点要求,还请上使务必答应。 咱家身处宫中,陛下眼皮底下,百官瞩目。因此咱家需要上使务必保证往来隐秘,在张教主成就大业之前,任何场所均不得透露咱家兄弟姓名,可行?” 神上使仰头一笑,右手高高举过头顶,说道,“二位但请放心,此事除了在座之人外,也只有本教教主寥寥数人才知我等关系。本使今日向天起誓,如有泄露、告密、出卖二位大人者,本教纵使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定当斩杀此人,如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封谞和徐奉二人看了一眼,齐齐颔首站立堂中,伸出右手摊开放置胸前半空,说道:“神上使、唐门主、高旗使,我等既然已经达成协议,从今之后自当遵从教主吩咐!” “哈哈,说得好!” 神上使与唐客及高旗使快步走到堂中,各自将手叠在其上,齐声低喝道: “三月初五,齐聚京都。废除刘汉,改天换地!” 三月初五? 甲子年三月五日!王黎心中一震,这就是太平道的起义之日了!不对,自己记得师傅当初说过,太平道起义因叛徒唐周的出卖,导致起义提前,可是眼下这唐周一直都没出现,唐客倒是发现一枚。 究竟是自己记差了,还是历史记载不准确,再次操蛋? 明日就是甲子年第一天了,距离三月初五不过两个多月时间。这两个月之间具体又发生了什么? 王黎一时神情激荡,不小心脚下一用力,只听一声瓦片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夜空里显得格外的清脆。 “谁?” 只听一声呵斥,神上使已仰头看见房顶一道窟窿,一把抓过一旁的长枪,疾刺而出。 赵云一拉王黎,在房顶轻点几下,待那封谞、神上使和唐客等人带着士兵出来,屋顶早无人影,只有两道飘鸿在远处交错的坊市房顶和高墙上高低纵跃,转瞬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封兄,”徐奉跟着跑了出来,向封谞询问道,“此贼或许已听到我等谈话,若是泄漏,恐遭大祸,是否需要奉去调取些士兵过来,搜寻一下?” “搜,当然要搜!”封谞不假思索唤过家中一个管事,说道,“你待会持我名帖前去请雒阳令,就说本官家中被盗,陛下所赐的梨花玉如意也被盗贼所取。” 天子亲赐玉如意被盗,那可是通天大案啊! 徐奉一惊,问道:“封兄,这是不是动静太大了?若是那二贼孤注一掷,反咬我们一口可如何是好?” 封谞像一只老狐狸般,眼睛迷城一条缝,阴笑着说道:“嘿嘿!不管是大张旗鼓也好,明察暗访也罢,总逃不离雒阳令手中。他还敢绕开咱家直接上奏陛下吗? 等那雒阳令来到之时,唐门主和上使已不在咱家府中,查无对证,就是借两个胆子给他,也不敢因风闻奏事得罪咱家。而且如此一来也可以通过雒阳令传诸于陛下之耳,咱家可是家中失盗。” 封谞眼神中闪过一丝狠绝,在脖子下用手比了比接着说道:“更何况此贼子身手敏捷,武艺卓绝,必然非一般的江湖人物,此类人物多半孤傲不群,又怎会受人驱使? 既然如此,这些贼人虽武艺高绝,于咱家而言也不过草芥而已,又有何惧哉?我等只要找到他们,到时候如此如此,岂不更加省心?” …… 半晌后,侍御史府,书房。 “此二贼身受陛下洪恩,怎敢勾结太平道,背叛朝廷?他二人的心肝被狗吃了吗?”王允听了王黎和赵云的讲述,气得怒发冲冠,一拳头砸在案桌上,喝道,“老夫要立即入宫,请陛下立即捉拿叛贼!” 说罢,王允起身欲离去,却见王黎站了起来,挡在身前。王允轻斥道:“德玉,你这是要干什么?” 王黎直视着王允的双眼,说道:“二伯,稍安勿躁!今日乃一年的除夕,陛下或许此时正在北宫和皇后及各宫娘娘游园庆祝呢。 且不说二伯此去打搅了陛下雅兴,惹得陛下不快,更为关键的是二伯你可有证据证明封谞、徐奉二人与太平道有染?说不定封谞、徐奉二人此刻已经入宫正在陪着陛下玩的兴高采烈,您说陛下是信您还是信那二人?” “我并州王家世代为国,忠君为民,陛下岂有不知之理?”王允眼中显出决绝的神情,说道,“只要老夫说动陛下搜查封府,定能找出那二贼勾结太平道的证据!” 王黎摇了摇头,根本就不看好当今汉灵帝的明辨是非和治理朝局的能力,汉灵帝这厮根本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在历史中,汉灵帝也是直到黄巾军在东汉八州二十八郡杀官夺府,危及自身的位置和性命的时候,才慌了手脚如梦初醒,急忙命令何进为大将军,率皇甫嵩、卢植、朱儁、董卓等人镇压起义。 指望这样的一个人明断是非,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王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说道:“二伯!太平道一直以来打着黄老之术的旗号,与朝中官员多有往来,甚至宫中娘娘也多有信老黄之术之人,陛下又岂能不知? 二伯,难道仅仅只凭借您的只言片语,就能让陛下相信太平道谋反一事?就能让陛下相信朝中官员、阉竖嫔妃与太平道狼狈为奸? 《易》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以封谞和徐奉二人的精明,他们与那神上使、唐客等人勾结,以我之口传汝之耳,又怎会将往来密信、要件宣诸于世?” 王允黯然的坐在小枰上,思索了片刻,才抬头问道:“德玉,那依你之见,该当何如?” 王黎自然明白王允不过是气急昏头罢了,王允日后可是一手剪除手掌十万西凉铁骑,威慑朝局内外的董卓之人,又岂会仅仅是一耿介之士? 王黎倒了一杯茶递给王允,轻轻帮其拍了拍肩,说道:“二伯,还记得您曾和黎说过的话吗?‘壮大有可能,楼塌却未必’!既然二伯你也清楚这些人不过秋后的蚂蚱,又何须为此动气?只需要遣一忠臣良将控制住京都、皇城守卫,力保雒阳不失即可。 雒阳不失则天下安,至于其他的,又何须担心?无非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届时一旦天下大乱,借陛下之势,兵卒之威,重开‘党锢’,重兵围剿,且看他如何蹦跶?” “不错,确实是老夫心急了。” 王允休息片刻,神色渐渐正常又恢复到往日的精明,点了点头说道:“德玉,子龙,你二人可愿军中效力,执掌一部军马?” 不待赵云发声,王黎已抢先道:“二伯,若我等军前效力,魏郡又当如何?” 王允将茶杯轻轻放下,看着二人语重心长的说道,“浅潭怎能卧深龙,你二人乃天纵奇才少年英杰,文韬武略皆是不凡。一郡之格局对于你们而言终究太小,如今机会已现,你等可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关键时刻还要有壮士断腕之决心啊!” 壮士断腕? 王黎当然知道历史中的王允确实不乏此类的决心,豫州刺史期间与张让斗争失败立即去官隐居,出任司徒时又以貂蝉一弱女子的性命离间董卓、吕布,使得显赫一时的董卓灰飞烟灭。 “可,邺城毕竟……” 王黎叹了口气刚欲开口,王允大手一挥便打断了话头:“老夫知道你还牵挂着魏郡、邺城,但好男儿当以大局为重,邺城一县之地在整个大汉版图中不过沧海一粟。 老夫与你皇甫伯父对你予以重望,你又岂能坐井观天,眼界视野局限于一隅,因一郡县而放弃重振天下的重任?至于魏郡、邺城,老夫立刻修书张元修,相信以张元修之能力还不至于控制不了魏郡吧?” 自己都还未开口,就被二伯以大义的名义压了下来,这还能说什么呢?说自己仍旧希望待在邺城,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扯淡,那不是正直,那是虚伪! 王黎不由一阵苦笑,和赵云对视了一眼,齐齐直起身来,拱手道:“既然如此,黎(云)愿往!” 第42章 金戈铁甲将军梦,愿学骠骑从军行 翌日,汉灵帝光和七年正月初一,侍郎府前。 看着气势恢宏的侍郎府和站在府前的皇甫灵儿等人,赵云一阵感慨,前一阵子的相处,又有谁能猜得到这陵儿居然就是北地太守、侍郎皇甫嵩的大小姐皇甫灵儿,而且眼前这位好像还是这座府邸的半个主人? 王黎白了赵云一眼,不顾赵云戏谑的眼色,一手揽着至儿,从马上轻轻跳将下来,陪着灵儿走到最后一辆轿子旁,打开帘子,亲手搀扶着王贾氏出来。 “灵儿姐姐,这就是你家的府邸吗?好漂亮!比少主在邺城的府邸都大!”至儿打量着眼前的府邸,只见侍郎府精美华贵,富丽堂皇,围绕着皇甫灵儿兴奋的说个不停。 刚出轿子的王贾氏不由莞尔,一手牵过至儿,一手拉过灵儿,打趣道:“灵儿,伯母已经回京城些时日了,怎么不见你过来看看,莫非已忘记伯母了吗?” “伯母!” 灵儿一改往日洒脱,脸上现出淡淡的绯红色,嘴唇欲启却闭,一双眼珠子剜了王黎一眼:“灵儿早就想来看您了,只是灵儿阿母最近不允许我出门,还请伯母见谅!” 王贾氏哈哈一笑,拍了拍灵儿的手,慈爱的说道:“我大汉的习俗伯母可还记得。走吧,陪伯母去见见你阿母和大人。” 皇甫嵩和灵儿阿母早就等候在门前,王允、王贾氏等人一一上前见礼。 待众人进入府中,王贾氏、至儿等女眷自然由灵儿及灵儿阿母陪同去后院聊天去了。王黎倒是想陪着阿母进去,顺便和灵儿那妮子聊聊天。 话说那小妮子自那日之后,就再未来找过王黎,王黎当然也明白婚前二人不再适宜私下见面,只是觉得心中痒痒,可是被王允眼神一蹬,也只得讪讪的和皇甫嵩、王允、赵云等人一同来到大堂上。 众人分席而坐,王允自是将昨日之事与皇甫嵩一一说明,皇甫嵩沉思了片刻说道:“德玉的处置应无问题,不过,你们也不可放松对那唐客、什么鬼使和封徐二者的监视,既不要打草惊蛇,更不能让这些人脱离咱们的视线。” 王黎拱了拱手,说道:“伯父尽管放心!封徐二府以及和顺坊唐记瓜果肆,我们早已安排了几个兄弟轮流监视。” “不过…” “不过什么?” “自那日之后,太平道的唐客和那神上使自那日之后便从我等眼中消失,不见了踪影。” “还有这事?”皇甫嵩脸色渐渐沉重,想了想接着说道:“雒阳依邙山,望伊阙,据虎牢,控汉关,秦岭作障,黄河为屏,乃我大汉京畿,四战之地,雒阳不失则天下安并非一句虚话。 嵩原本以为那太平道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本不足虑。但是现在看来,这太平道出手果然不凡啊。如果太平道出奇兵抢雒阳,则可北联并冀,西接凉州,南通荆豫,东制兖州,我大汉必定危也,看来,这张角已经想到我们前面去了。” 取雒阳而剑指天下? 王黎心中一惊,原来张角勾结封谞、徐奉等朝中官员,并非只是简单的占领雒阳直捣中枢,而是打算直接通过雒阳来操纵天下变局! 试想一下,如果雒阳一旦被太平道所控制,等于直接在大汉腹地插上了一把钢刀,灵帝号令不出宫门。而天下州牧从来就不乏狼子野心、雄心勃勃之人。只要张角能够抵挡住前期的救驾大军,时间一长,既无天子之号令,还有何人为汉灵帝效死力? 而那些州牧呢?一旦有利可图或者利益冲突,必然挥兵相向,大汉朝将瞬息间土崩瓦解,陷入军阀割据,州郡混战之中。 届时,待雒阳平定后,张角再以雒阳为根基,再挥师江南,剑指西北、饮马辽东,说不定依靠这太平道多如牛毛的教徒还真能成其大事! 这张角胸怀山川,心藏沟壑,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教之主,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可惜啊,你张角遇上了我,纵算没有唐周,难道我王黎就是吃干饭长大的吗? 王黎摇了摇头说道:“伯父,黎明白了。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黎和子龙会尽快探查到这唐客和那神上使,然后将其绳之以法,破除太平道在京中的部署!” 皇甫嵩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们必须确保雒阳的安危,而要保雒阳安危,则必须打断太平道在京中的部署。唐客和神上使,便交给你和子龙,封谞与徐奉二人就容老夫与子师兄应对可?” 众人正谈论间,却见管家从大门外疾步进来,在皇甫嵩耳边嘀咕了几句,皇甫嵩冷笑一声,说道:“嘿嘿,想不到此小儿竟还有这等本事,看来老夫还要重新估量估量他的轻重了。” “义真?”王允端起酒觚,遥遥敬了一下,眼神中露出质询的意味。 “那封谞小儿昨夜待德玉和子龙离去后,竟直接找雒阳令报案,说其府中遭贼,陛下亲赐的梨花玉如意被盗。”皇甫嵩脸上掩饰不住的冷意,说道,“更离谱的是,封谞以为德玉和子龙不过两游侠儿,雒阳令如今正率麾下捕吏和士兵,挨个客栈和坊市的搜查呢!” 王黎和赵云一阵后怕,幸好早日搬到了二伯府邸,否则那高升客栈被封谞等人一阵搜索,岂不打草惊蛇? 王允却捋了捋胡须,笑道:“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原是此辈的能力。不过,我想封谞如此大张旗鼓的搜索德玉和子龙,除了想打草惊蛇外,恐怕更是想让陛下及众官先入为主吧。” “无非贼喊捉贼的招式罢了!”皇甫嵩讥笑一声点了点头,突然神情一动,恍若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德玉、子龙,你二人可曾愿去军中发展?” 王黎、赵云二人相视一笑,朗声道:“金戈铁甲将军梦,愿学骠骑从军行。黎(云)但凭伯父(大人)安排!” 王允老怀大慰,抚掌笑道:“义真,老夫正是为此事而来。老夫已于昨夜咨询过德玉和子龙了,你可是有什么办法?” “嘿嘿,子师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皇甫嵩捋须笑道,“前阵子北军五校射声校尉马日磾与老夫饮酒之时,曾提到军中司马因染病身亡,正愁没有人协助其执掌射声,子师兄,你说这岂不正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虽然那些官宦显贵,想争此位置的倒是大有人在,但是以德玉和子龙的聪慧和身手,还不甩那些庸人几条街?” 王允点了点头,抚掌笑道,“不错,只要德玉和子龙能够入选北军五校,一则遂了德玉和子龙的心愿,其次一旦德玉和子龙掌控射声,则在京畿重地埋下一颗楔子。 将来那封谞、徐奉不管怎么蹦跶,只要军队在我等手中,岂不是举手之间就能灭了他?” 北军五校?听着倒是不明觉厉非常靠谱,可王黎对大汉军制却是一无所知,不免一头雾水。 皇甫嵩看了一下王黎迷茫的眼神,轻笑一声解释道:“北军五校原是北军八校,既中垒、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胡骑和虎贲八营。各营均由一名校尉统领,秩两千石,校尉下另设军司马一人秩一千石、军候四人秩六百石。” 北军八校乃是前汉武孝帝为扩充中央军队实力,改中垒令为中垒校尉,后又新增屯骑、越骑、步兵等七校,合称北军八校。我朝光武帝改制为北军五校,其中中垒营被取缔,原胡骑并入长水,而虎贲则纳入射声,仅留下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和射声五营。” “那他们的分布和布置又是如何的呢?” “这才不愧是我们几个老家伙看中的人,这句话算是问道点子上了。”皇甫嵩笑盈盈的看着王黎和赵云,给二人满上一觚酒,接着说道。 “屯骑主要是我汉人组成的重骑部队,步兵则执掌驻扎于上林苑之汉人步卒及少量轻骑,越骑却是由附属越人组成的轻骑兵,而长水则主要负责长水和宣曲的防卫,其构成主要为匈奴投靠我朝的胡人骑兵,至于射声,自然是执掌我朝羽林军中弓箭手。 这五校均为我大汉中央直属精兵,帐下尽是桀骜之士。德玉,子龙,一旦你二人入主北军切记军中不讲道理,只讲论头。切勿麻痹大意,堕了自己的名头!” “伯父请管放心,黎和子龙祖传老中医,专治各种不服!” ……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从皇甫嵩府邸回来不过三五日,赵云的北军五校射声第二曲军候的任命已放在侍御史府案桌之上。 王黎的射声军司马倒是出现一些波折,毕竟那是秩比一千石的职位,朝中及皇室宗亲争夺此位的人大有人在。 比如皇室宗亲当今陛下堂兄弟辈、灵思皇后何家、四世三公袁家、并州王家和安定皇甫家等。 一时间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也不知是汉灵帝明白何家及刘家尽是些酒囊饭袋之故,还是出于笼络世家的原因,最后还是由竟直接拍板,在袁家和王家及皇甫家两名候选人之中选择,一切皆等殿前比试后再行定夺。 当然,王家及皇甫家的候选人就是王黎。 而参加殿试的另一人,则是四世三公袁氏一阀推荐的候选人,也是王黎的便宜连襟虎贲中郎将袁术袁公路麾下的第一大将,纪灵! 第43章 殿试 光和七年正月初八,正是王黎殿试的日子。 王黎一早起来活动活动了筋骨,随着王允和皇甫嵩早早的来到皇宫德阳大殿。 德阳殿,乃东汉皇宫最大的殿宇,据说在离雒阳几十里的偃师城也能遥遥望见德阳殿。 李尤曾在《德阳殿赋》中提及:开三阶而参会,错金银于两楹。入青阳而窥总章,历户牖之所经。连璧组之润漫,杂虬文之蜿蜒。尔乃周阁币,峻楼临门,朱阙岩岩,嵯峨概云。青琐禁门,廊庑翼翼,华虫诡异,密采珍缛。达蔺林以西通,中方池而特立。果竹郁茂以蓁蓁,鸿雁沛裔而来集。 此赋道尽德阳殿之繁华宏伟,纵是王黎在后世早已见过什么上海世界金融中心、广州小蛮腰之类,但仍禁不住的暗自惊叹这德阳殿的华贵与雄伟。 “臣北地太守、侍郎皇甫嵩,侍御史王允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黎有样学样的跟着皇甫嵩和王允跪拜下去。 还未跪下,就听见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轻轻说道,王黎已顺势站了起来,趁抬头之际,暗暗扫视了一下上方。 只见德阳殿中已经高高的坐着一人,头戴通天冠,黑色通天冠按十二旒排列,身着冕服,玄色上衣,朱色下裳。王黎眼力极好,见那人虽只三旬上下,却是面色苍白眼袋极深,二目无光唇色无华,显然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这便是当今天子汉灵帝刘宏了! 一番参拜后,王黎自知朝堂上并无自己的位置,稍稍扫视了一下汉灵帝,便悄悄的退到最后一排。 四周早已占满了朝臣,有的胡须皆白,老态龙钟,有的正值壮年,神采奕奕,有的黑面虬髯,有的白面无须,俱皆穿着黑色淄衣,跪坐在朝堂两侧,板着一张面孔,并不说话。 躲在众人身后,倒也落得自在,可惜的是,满朝文武除了王允和皇甫嵩外,也仅‘认识’一个封谞,余皆不识。 一个年轻的宦官扯起公鸭嗓子站在殿前喝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便见一名老者手执笏板疾步来到殿中,跪直身子道:“老臣袁隗有事启奏:自去岁至今,我荆州、扬州等地先后暴雨成灾,而益州又遭泥石流,数州治下黎庶流离失所,百姓背井离乡。又陛下禁锢士人及行三互法以来,幽、冀州多职去官,久缺不补,若一旦幽、冀二州有变恐力所未逮。老臣恳请陛下除党锢,启贤士,遣干员赴荆、扬、益、幽、冀五州,已解万民之困!” 三互法,乃东汉皇室为防止士族门阀结党营私,祸起萧墙,特制定的法例,其中规定凡婚姻之家及幽、冀两州不得交换为官。大汉十三州竟有十一州不能担任幽、冀两州的官职,以至两州缺员最重。 “陛下不可!” 一白面无须,大腹便便的中年急忙跪在地上,呼天抢地道:“陛下!前番陈蕃、窦武、李膺、杜密、陈寔、范滂等人结党营私,发动九月辛亥政变,实乃叛国背君。 其心腹、学生和同党不知凡几,而陛下仅仅加以禁锢,这已是陛下莫大的恩德,又岂能因太傅一言而赦之? 三互法更是未雨绸缪,为我大汉之新律,以防门第朋党比周,私下权相授受之良法,更不能轻易更替。” “又是张让这狗贼!” 听得旁边一官员低声骂了一句,王黎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白面无须正是十常侍之首张让。张让深受汉灵帝恩宠,与赵忠二人并称“让父忠母”。 既然张让站了出来,看来士子与宦官之间的争斗又要开始了。 果然,就见袁隗已经匍匐于地,老泪纵横:“陛下!先圣曾言:‘性相近,习相远’。嗜恶之本同,迁染之涂异。刻意则行不肆,牵物则其志流。 陛下,陈蕃、窦武、李膺、杜密、陈寔、范滂等人素无私下往来,其情品亦万区,质文更异数,不过是忠君爱国,陶物振俗相投而已,岂能以党言之? 而众人或已亡故,或归山林,自是不提。但今天下数州少员缺吏,若不及时解禁以补各地缺员,州郡运转不灵,黎庶更待何处?” 二人在朝堂中吵得异常火热,朝中一众官员:袁逢、王允、杨彪、赵忠、段珪等人也纷纷加入其中,德阳殿中一时间鼻涕与眼泪齐飞,俚语共典故一色。 俚语倒还能明白一些,可是那典故简直就是诘屈聱牙,王黎只听得头昏脑胀,干脆躲在角落闭目养神,神游天外。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旁边一名官员轻轻扯了他一下,王黎睁开双眼,才发现朝堂一片清净,众人皆是齐刷刷的看着他。 “陛下唤你!” 那官员在耳旁轻轻低语了一句,王黎感谢的看了那官员一眼,缓步走到朝堂下:“陛下可是在叫微臣?” 除了皇甫嵩和王允倒是一脸惴惴不安,余下众人皆是想笑又不敢笑,汉灵帝本来也甚是恼怒,却见王黎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显见得也是不耐朝堂的争斗,倒和自己一般,不免萌生出些许知己的感觉。 摆了摆手,说道:“难道这里还有另一个贼曹掾吗?” 皇甫嵩和王允暗暗松了一口气,众人却是很诧异,汉灵帝一向荒淫无度,随心所欲,在党锢之后更是视颜面如生命,士子言语间但有不合随即流放或扔下大牢,本以为王黎失了礼数,必然会龙颜大怒,谁知却轻轻放过。 王黎倒也没有忘记适才的礼节,自是跪拜道:“微臣起自微末,不懂朝中礼节,还请陛下恕罪!” “朕听闻你乃王越之后?”汉灵帝眼角挑了挑,王黎却自觉跟不上汉灵帝的节奏,听他接着说道,“当年王越身为朕之剑师,一身武艺胆识俱是不凡,你即为王越之后,想必剑法甚是了得。 朕准你戴罪立功,如果你今天能够战胜纪灵得到北军五校射声军司马一职,朕赦你无罪,否则两罪俱罚,你可敢应下!” 众人一片哗然,这王黎与那纪灵还没有开始比试,陛下就已经开始偏袒了?是因为陛下还心眷王越,还是刚才那事陛下又开始恼上了袁家? 王允不动声色的向王黎微微点了点头,王黎心下了然,心中已是一片敞亮:“微臣剑法确是来自阿翁所遗剑法,但微臣一切皆源于自行摸索,与阿翁相去甚远,恐污陛下龙目。微臣既蒙陛下厚恩,自愿倾力一试,不负陛下所望!” “说的好,朕就等着你大放异彩!”汉灵帝点了点头,脸上仿佛有了一丝笑意,转向站立一旁的小宦官喝道。 “摆驾校场!” …… 众人随汉灵帝来到校场,校场上黑甲森寒,赤旗翻飞,一众士兵分立四周,扶着刀,握着钺,脸色肃穆,似刀钺一般冰寒。 待众人按各自位置站立后,汉灵帝点了点头,问道:“让父,司空、王卿,殿试一事,你们商量的如何?” 张让出列,看了看四周的士兵,说道:“回陛下,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北军五校乃我大汉之精锐,其中射声又是重中之重,要想协助马校尉执掌射声军司马,让士兵信服,必须武艺卓绝,御射出众。 老臣等经过商议,决议连赛三场,最终胜者当为军司马。而第一场则考御射之术,在百步之外立一箭靶,二者在马上张弓,射中红心者获胜。第二场考较二人武艺,由二人对打,不拘武器,以三十招为限,仍在红圈中者为胜。” “哦,那第三场呢?”汉灵帝斜视了袁隗一眼,问道。 听到汉灵帝的话,张让自然心神领会,心中暗自高兴,看了一眼袁逢,冷笑一声,接着说道:“第三场考题,届时还请陛下出题。” 袁逢与袁隗二人面面相觑,第三场原定的是由太尉杨赐出题。杨赐虽不说一定会偏向二人,但至少不会刻意为难这纪灵。 可惜张让这贼子公报私仇,转瞬间就将第三场的决定权丢给了陛下。 袁逢和袁隗二人倒不至于有多关心纪灵,只是那纪灵乃嫡子袁术的手下大将,一则实在赖不过袁术的请求;二则虽然和王允关系不错而且还是姻亲,也算得上志同道合,但毕竟这关系着袁家的颜面,既然已经将擂台打倒陛下眼前,又怎会不期望自家获胜呢? 当然,最重要的却是一旦纪灵得到屯骑军司马之职,袁氏一族在京都的触角将更加的广泛了。 只不过,二人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果。 张让那厮公报私仇,转眼就把第三场的决策和决断直接丢给了陛下。而更没有想到的是因王越之故和刚才劝谏一事,陛下已经将胜利的天平轻轻拨向了王黎。 二人吃了一个暗亏,尚在暗悔,就听见场上一声吆喝,“比赛开始!”就见王黎和纪灵二人已向场中走去。 纪灵牵过一匹枣红马翻身而上,却见王黎走到一匹白马旁边,用手轻轻的抚摸着马驹,并不停的在那马耳边喃喃私语,那马白洁无暇身无半点杂色,不由咧嘴大笑:“王家小子,又不是娶媳妇,你摸那么久干甚?” 虽有陛下在侧,周围官员和士兵饶是一阵哄笑。 纪灵这话说的极是无理,王黎却并不气恼,抬头看了看在马上得意洋洋的纪灵,面不改色:“王某从小陋居深山,没见过骏马,只是一时喜欢便和马儿聊聊。却不知原来纪大人娶媳妇前都要先摸上一阵,王某实在孤陋寡闻。” “哈哈!”这下连汉灵帝也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你!” 纪灵鸱目虎吻,气恼的看了王黎一眼,朝身旁一士兵喝了一声,脸上转而一副藐视和挑衅之色:“给我取一张三石的弓来!” 能张得三石弓,这纪灵也算是身负勇力之人了。 只是很可惜,他遇到的是一个剑法和力量俱皆出众的王黎,还是一个早已今非昔比的王黎。 三石弓?不过是三百六十斤,按后世的算法也就一百八十斤罢了。 王黎暗自摇了摇头,这才慢腾腾的骑上马,纵马漫步到那士兵身前,也取了一把三石的长梢弓,甚至顺手拿了一壶斜背在背上,喃喃自语道:“王某力气甚小,也不知是否拉得开这三石的强弓。” 听到王黎的私语,又见王黎背了一壶箭,显然是底气不足了。 纪灵随便从士兵手中取过一支箭,摇了摇头:“见面不如闻名,闻名不如见面,纪某也曾多次听得阁下的大名,本以为阁下定是一方英雄好汉,原来却是一个绣花枕头。” 王黎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赧色,惭愧的向纪灵解释道,“是的,是的,纪大人说的是!王某小时候家里落魄,以前在山中打猎用的也不过是些竹箭和自制桑木弓,这铁箭长梢弓却还是第一次使用,还请你勿怪!” 言毕,看着纪灵手中的那一支箭更加惭愧了,王黎脸上迅速升起一堆红云:“纪大人,你就用一支箭?” 纪灵轻蔑的一笑,扬了扬手中那支箭,笑道:“要中红心,一支足以!”说罢,双腿一夹,枣红马如箭一般绕着校场盘旋腾挪,向那举旗士兵飞奔而去。 纪灵虽说长相有些凶恶,但也有武人风范,浑身上下桀骜不驯,说白了就是霸气外泄、锋芒毕露,怎么看怎么让人热血。 反观王黎,王允和皇甫嵩赞得像朵花儿般,却御不了快马,张不得硬弓,使不得准箭,怎么看都不像白马王子,反倒如被妖精绑着丢在洞里准备下锅的唐僧一样,哦,不,那个时候还没有唐僧,所以也只能如病鸡瘟狗一般。 也不知皇甫嵩究竟看上了他哪一点,哭着闹着要把女儿嫁给他。 杨赐、袁逢、张让等人看得连连摇头,汉灵帝也是一脸的苦瓜样,这王黎是要打朕的脸吗! 王黎自是猜测不到众人的想法,依然慢腾腾的夹着马匹,朝着反方向行去,眼见得纪灵已到达举旗士兵前方,正勒缰驻马,弯弓搭箭,这才双腿一用力,白马长嘶一声,声若龙吟,踢踏、踢踏飞纵几步,如云一般向那举旗士兵飘了过去。 速度之快,令众人瞠目结舌。 切!又不是单纯的比马速?还是让你看看纪某的百步穿杨神箭! 纪灵心神一紧,撇了撇嘴,双脚紧紧夹住马背,眼似铜铃,弓如满月,手指轻轻一放,“嗤”,只听一声绢帛裂响,长箭带着风声向箭靶红心呼啸而去。 第44章 长剑争短长 一箭出手,纪灵便知道自己赢定了,多年射箭培养出的第六感自己又怎会不知? 眼看长箭就要射中红心,纪灵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一张狰狞的脸孔竟似绽开朵朵春花。 陡然,听得身旁一声大喝,仿佛舌绽春雷,一支箭亦如疾风般飞出,直接吹散了纪灵脸上的花儿朵朵。 纪灵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却发现原来这些真的只是以为而已。 王黎那一箭竟后发先至,一箭正中自己长箭的箭簇,“叮”的一声,两支箭仿佛一对鸳鸯紧贴着飞出数十步,双双掉在地上。 果真是鸳鸯傍地走啊! 笑容尚未消散,又听得耳旁“夺、夺、夺”几声,只见那箭靶上一瞬间已插上了九支利箭,上下左右各有两支,红心处却仅只一支,九支利箭在箭靶上整整齐齐的码出一个大大的“十”字! 四下一片安静,须臾间声若鼎沸,校场中的士兵何曾见过如此神技,已然手举斧钺“嚯嚯嚯”的高声呐喊,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 “纪大人,看来你说的一支箭并不保险啊!”王黎悠悠的说了一句,已经策马回转,这一回却是健马如飞,一眨眼白马便似白虹贯日掠至众人身前。 王黎轻勒缰绳,白马一声长啸,前脚踏在半空,一人一马威风凛凛。轻轻拍了拍白马,将箭袋和弓箭挂在马鞍上,王黎翻身下马,深施一礼:“回陛下,微臣幸不辱命!” 幸不辱命?听着仿佛侥幸一般,却没有人认为那是侥幸,就连纪灵也不会那么认为。 以箭御箭,此法简直就是旷古未闻,就算陛下当众下令众人将宫中和民间的书籍都翻上一遍也找不到任何关于以箭御箭的记载。古之养由基,前汉李广将军,箭法卓越超群,也不过百步穿杨力穿七札而已,又何曾听过二人有此绝技。 众人皆是惊讶,都以为王黎的箭法亦能比肩古人,却不知这是王黎日积月累的结果。 他本人极是聪慧勤奋,在武学天赋上又甚是不凡,就算师傅见惯了道教中高人,也曾对他的武学天赋赞不绝口。 而自从练习《庄子心经》以来,内力、视觉、听力、灵魂以及武学的领悟更是一泻千里,哦,不,是一日千里,甚至有的时候都已经觉得自己就是庄子《逍遥游》中的那条鲲,水击三千,扶摇九万。 再加上日常和赵云这位当世高手的对决,他的武艺早已并非昔日吴下阿蒙。 别人都以为他一箭射中飞行中的箭簇是多么的神乎其乎,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一切不过熟能生巧尔。 他现在的触觉、精神甚至第六感都已快达到自身的巅峰,别说纪灵的箭,就是树上嫩蕊轻微的抖动,天空中落叶飘动的轨迹,他也能清晰的感知,他离一流的武将境界仅差毫厘,一步之遥。 纪灵的箭,虽然凶猛迅疾,可毕竟还有迹可循。 人们常说一力降十会,但真正可怕并不是极限的速度和力量,而是天马行空,羚羊挂角。 比如赵云的枪和女人的心! 汉灵帝仿佛从震惊中苏醒过来,抚掌笑着问道:“司空、太傅,这局获胜者却是谁?” 还能是谁?纪灵的箭还在地上呢!这你妹赤裸裸的打脸呢! 袁隗在心中咽了咽口水,暗自翻了一个白眼,苦涩的说道:“当然是德玉胜出!” 看着袁隗一副苦相,汉灵帝竟似异常的满足,眯着双眼,舔了舔嘴唇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始第二场吧!” 纪灵早已站在圈中,侯立一旁。刚才已经输了一局,那是自己箭术不如人,可刀术才是自己的看家本领,自己练刀二十余年,打遍中郎将帐下无敌手。 如果再输了,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看着王黎踏入圈中,纪灵手中一抖,一把三尖刀插在地上,明晃晃的刺眼,说道:“此刀名唤二月伴银峰,重约五十斤,乃我昔日毫末之时,用百斤精铁锻造而成!” 那三尖刀左右二刃如月,中间一尖却凸起五六寸长,看上去银光闪闪锋利无比。 “二月伴银峰”,果然好名字! 王黎点了点头,手中剑鞘飞出弃之于地,手中一把银灰色的长剑血迹斑斑:“此剑三尺二,重约两斤五。既无显赫之名,也无精铁之实。剑虽无名,其锋却利。开封至今已饮十数人之血!” 二人渊渟岳峙,眼神中一丝丝凝重。 众人却是阒无人声,目光全都聚焦在场中。一个是袁术手下第一勇士,凭一己之力在京都创下偌大的名头;一个是灵帝剑师之子,生于名门却起于草末,刚才一手飞马纵横以箭射箭,已是征服了大家。 天地仿佛已经肃杀,西风乍起,一片落叶随风轻轻飘入场中,却仿似点燃了炸药库。 纪灵大喝一声,纵身飞起,三尖刀已割破空气,宛如一条银色蟒蛇从天而降,势如破竹直取王黎。 一寸长,一寸强。 王黎还记得《三国演义》中曾记载着纪灵曾于关羽在盱眙激战三十回合不胜而退。是的,只是不胜而退,并没说就是败了。 看来这纪灵的武艺或许不如关羽、张飞等人,但却不见得会弱上多少。 心下自然谨慎,脚下游龙疾步连续两个闪避,避开纪灵的千钧之势。手中长剑在地上一拖,划过一道道火星,脚底一蹬,如鹰隼展翼扑向纪灵。 手中长剑急变,直刺,反撩,顺劈,格挡,种种应变何止一端?如梨花飞舞,又似飞雪普降。只听得“铮铮”之音络绎不绝。 片刻间,王黎已打断纪灵的刀势,欺身而上,如海底游鱼般黏在纪灵四周。 王黎已拉近与纪灵的距离,三尖刀反而不易施展开来,而王黎的剑却剑剑直指纪灵要害。 一寸短,一寸险。 众人看得心惊胆寒,只听闻过纪灵一把三尖刀打遍东都,王黎掌中无名剑技压魏郡。 却没想到二人一出手便是白刃相接,生死搏杀。 但见: 三尖刀如月,朵朵银辉照天地;无名剑似雪,点点寒芒贯日月。场中烟尘滚滚,鹰啼猿鸣;圈内刀剑茫茫,虎啸龙吟。纪灵手执三尖刀英姿飒爽,王黎掌握无名剑八面威风。 二人激战了二十来个回合,场中烟尘弥漫,众人看得眼花缭乱目眩神摇,早分不清场中两道人影,只是感受着场中的刀光剑芒,金戈之声,就已让人胆寒。 看看即将三十个回合,只听得场中一声大喝,“砰!”的一声,一人已倒飞而出,落于圈外。场中独立一人,斜靠长刀,脸上阴晴不定。 虽然二人激斗仅仅三十余合,可是尘土弥漫,二人身影如蝴蝶般场中穿梭,时起时伏,到后来更是二人胶着在一起,众人尽皆提了一口气在嗓子眼,是以适才场外竟无人看清楚二人胜负之分。 直到尘雾分散,众人才发现原来成败已论胜负早分,王黎胸口一个大的脚印,持剑立于圈外,而圈中之人赫然正是纪灵。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袁逢、袁隗二人更是喜形于色,不住点头赞叹。 只有纪灵清清楚楚的知道,这场比试是自己输了,而且输的心服口服。 纪灵手杵二月伴银峰,斜斜的将重心往刀上移,努力的压制着胸口的气血,只怕一不小心一口老血就将喷射而出。 他凶悍如虎,在三尖刀上更是浸染了数十年,一刀接一刀的劈出,本以为王黎不过是浪得虚名被人高高的抬起,一个才十七八岁的青年又能有多少武力。 可是王黎一上场,他就知道他错了,错的很离谱。 王黎狡若狐狸,身似游鱼,王黎仿佛知道三尖刀的优劣之势,三尖刀适合大开大合,战场冲阵,却不耐于近身搏斗。他一上场便利用地势和身法迅速接近自己,迫使自己回防。自己也算力道无穷,可是王黎的力道更若碧海潮生,连绵不断滔滔不绝。 整整三十回合,除了前面几招之外,自己一直都在尽力或者说勉力防守,王黎的剑法如汪洋般一浪卷过一浪,一浪更胜一浪,自己就像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休要说取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海浪吞没。 所以纪灵知道自己错了,两军对阵,岂能犯错? 错了就是输,错了就是死! 纪灵颤抖着摸了摸颔下的胡须,不由一阵苦笑,幸好王黎手下留情,不然等待自己的恐怕便是一命呜呼,身首分离。至于王黎胸前的脚印,貌似被自己踢了一脚,可是谁信呢?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自己是不信! 纪灵喘了喘气,终于将气血压了回去,方待站直身子,却见王黎已向汉灵帝走去:“陛下,纪兄武功高强刀法出众,王黎虽是竭力争斗仍是不敌,这一局乃是微臣输了。” “德玉!” 纪灵感激的朝王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弃刀匍匐在地说道:“陛下!这一局乃是微臣输了,而且输的心悦诚服。” “恩?” 汉灵帝和众臣看得目目相觑,这不是一场争夺军司马胜负的争斗吗,怎么还打出惺惺相惜了? 袁隗更是瞪了纪灵一眼,喝道:“伏义,陛下面前不得妄语!按陛下之规则,德玉已然落于圈外,自当论输!” “大人,确实是在下输了!”纪灵面含愧色的从地上爬起来,抬起头来将胡须视之于众。 那胡须已紧贴颔下,像被割过的韭菜一般整整齐齐。 众人看了一眼王黎手中的剑一阵心寒,若是王黎的剑再往上一点,或是再进去一点,后果将不堪设想。 汉灵帝扫了一眼袁隗和袁逢,只见二人脸上难掩尴尬之色,罢了,还是给这两位老臣一点面子,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第二局就判你二人平局吧,你二人可服?” 王黎和纪灵相视一眼,齐齐抱拳道:“陛下圣明!” 得到二人的认可,汉灵帝竟是大为振奋,高兴的说道:“适才让父说过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御射均已考较,这第三场比赛就考乐吧!” 王黎和纪灵同时瞪着一对牛眼睛看着汉灵帝,你妹,面试一个射声军司马居然要考乐? 第45章 剑若游电大局定 堂堂北军五校射声军司马,司职雒阳安危、负责行军打仗,居然要考察声乐和长歌? 王黎一阵错愕,刚才自己还说过“陛下圣明”,这就是汉灵帝的圣明吗?我还是收回自己说过的话吧,哪怕真的食言后会越来越肥! 当然,“圣明”只是对汉灵帝的恭敬之词,但汉灵帝虽不见的圣明,却也不见得笨拙,反而很是聪慧,只是基本上就不曾“明”过而已。 汉末名将盖勋就曾这样说过:吾仍见上,上甚聪明,但拥蔽于左右耳。 汉灵帝自入宫以来,左右皆是张让、赵忠等一干阿谀奉承、弄权坏国之辈,又如何明得起来,难道你还能指望在墨水中找出一块洁白的玉来? 灵帝乃落魄亭侯出生,行事间更是私念深重,不重天下而重私利,行事全凭一己喜怒。因而在位期间,既有卖官鬻爵、狗穿朝服、裸游之馆、二次党锢等祸国殃民的昏庸恶事,也有熹平石经开创历代石经先河,建立中了国最早的文学和艺术类专科大学-鸿都门学的壮举,由此可见一斑。 但,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北军五校一营的执政长官,怎么就偏偏扯上乐了? 袁隗、袁逢、杨彪以及王允人等皆是闭上双眼并不说话,显见得众人早已习惯了汉灵帝的随心所欲,圣心独裁。 王黎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行礼道:“请陛下出题!” 汉灵帝点了点头:“也不局于固定题目和样式,你二人但有新奇或拿手的节目,尽管拿出来便是,朕自有明断!” “陛下!微臣只是一介武夫,却不会什么音乐。”纪灵愁眉苦脸走了出来,看到汉灵帝脸色微变,脑海中竟似灵光闪过,说道,“不过微臣一直在军营中,倒也习得高祖皇帝的《大风歌》,要不微臣清唱一手于陛下?” 见汉灵帝点了点头,纪灵稍稍退后,扯着脖子嘶吼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虽说纪灵也算是个五音不全的家伙,但高祖刘邦的大风歌气势非凡,雄浑大气,配上纪灵高亢的声音和一手凶猛的刀法以及一脸的胡子,倒还是有那么几分应景。 汉灵帝满意的摸了摸胡须,说道:“此曲虽为高祖所创,气势磅礴,非一般儿郎可歌,此时你等二人正比试武艺,倒也算说得过去。王爱卿,你又有什么拿手好戏,尽快使将出来吧!” 纪灵喜滋滋的退到一旁,却见王黎上前在一宦官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宦官转向汉灵帝,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才起身在汉灵帝耳边低语了一下,见汉灵帝点头,那宦官竟起身而去。 少顷,那宦官已带了几个士兵和几名宫廷乐师走了过来,身后牵着一匹白马,并抬着一张大鼓,那些宫廷乐师却各自背着不同的乐器:胡笳、箜篌以及号角等。 白马正是王黎适才所骑,那大鼓却有一米高,半径也足有一米,显然乃是宫廷内所用。 士兵将大鼓放置地上,王黎上前轻轻敲了几下,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拉过一个士兵和几名乐师说了一通,牵上白马竟退到场外去了。 时已近午时,雪后初晴,几日未见的太阳终于在天空露出真容,万道光芒洒向大地。 众臣沐浴着日光,瞧着场中,议论纷纷。 猛然听得身旁“咚咚咚!”三声鼓响,急促的鼓声雷点般直击众人心脏,四周士兵“嚯!嚯!嚯!”高声呼叫,手中斧钺猛砸地面,三名乐师齐齐望了一眼,手中胡笳、箜篌和号角同时响起。 鼓声雄浑,胡笳凄凄,箜篌高亢,号角悠远,呐喊激越。 在场诸人包括朝中重臣及汉灵帝在内,要么就是权贵显要,要么就是一国之主,府中宫中豢养的歌姬、乐师繁多,平常宴请也时时高歌弄乐,却以小桥流水、远山轻舟居多,竟从未曾听过类似合音。 众人心神一敛,一时间热血沸腾,心潮澎湃,仿佛看见无边无际的军营中,大将军矗立点将台,麾下将士挥舞着兵戈齐声呐喊,战意如剑直冲云霄。 众人渐渐迷失,却又听得鼓声蓦地一断,号角忽停,只留下胡笳和箜篌交错辉映。一声高亢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竟压过了胡笳和箜篌之声。 “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 众人急视之,只见一匹白马从场外飞奔而来,王黎一袭白袍居于马上,腰胯长剑,裙裾飘飘,威风凛凛飞奔而来。 “战马若龙虎,腾凌何壮哉!” “咚”的一声,鼓声再起,号角飘扬,胡笳与箜篌俱皆无声。 王黎疾奔至场中,马缰使劲一勒,白马长嘶一声,马头高扬,马蹄停于虚空,白马半立而起。接着双腿一曲,轻轻一纵跳至马头,在马头轻轻一踮,飞入半空,手中长剑一挥,向东南西北各飞出一剑,恍似刺破了那万道日光,在空中仿佛拉下四道白练。 “将军临八荒,烜赫耀英材!” 王黎一声长喝,已腾空至顶点,右脚在左脚上借力一点,腰身一扭,竟已翻转身子,头朝下,脚在上的直扑地面。 众人一声惊呼,却见将临地面之际,王黎手中长剑已直刺地面,剑身一曲,王黎借势再次一跃,亦飞身白马之上。 “剑舞若游电,随风萦且回!” “咚!”又是声声鼓起,击鼓士兵如暴雨般的挥舞着鼓槌,号角、胡笳与箜篌同时争鸣,雄浑之音在场中交错盘旋直贯众人脑海。 王黎双腿轻轻一夹,白马健步疾奔,长剑上下翻飞。 在日光的反射下,众人已晃得睁不开眼,更休说分辨出那寒光剑影中矫若游龙的身姿。见到的只是无穷的闪电围裹着一团白影翻江倒海般在场中四方搅动。恰似碧海潮生,又如浮云变幻。 “登高望天山,白云正崔巍!入阵破骄虏,威名震雄雷!” 白练如电,寒气割面。 众人仿佛觉得那一刹那,时间都禁止了下来,还未回过神来,陡然只见王黎一声长啸,马停人息,大鼓、箜篌、胡笳和号角所有声音同时骤停,场中万籁俱寂,如江海敛波声无迹,银瓶乍破剑无踪。 王黎已站在马下,腰间长剑归鞘,笑盈盈的看着众人。 “哈哈!” 汉灵帝一声大喊,带头鼓掌喝道:“好一个将军剑舞!朕看这一手,已胜你父甚多,这军司马倒也当得。纪灵,你可服气?” 王黎哭笑不得,哪里是自己胜王越太多,想那便宜老爹乃东汉末第一剑师,又岂是自己轻易就能追赶甚至超越的? 适才这一趟不过是占了自己制造的“特效”的便宜而已。以鼓角、箜篌和胡笳之音引众人如身临战阵,再辅之日光的反射,以光芒夺众人之目,当然效果杠杠的。 要说自己和那便宜老爹相比,王黎现在可没有那个想法。 罗大忽悠在《三国演义》中记载赵云长坂坡七进七出,手中亮银枪、青釭剑,阵宰曹营几十员大将,也未听说赵云枪法和剑术制霸三国。 而自己的实力,现在离赵云尚有鸿沟的差距,也仅仅只能仿若赵云而已,又怎敢与阿翁并称? 王黎尚未答话,却已见纪灵上前答道:“陛下英明,微臣心服口服!” “王爱卿!”汉灵帝扫了王黎一眼,见王黎还兀自懵立一侧,磕了一声,说道,“你既乃王越之子,今日比试又大获全胜,朕甚是高兴,便应允了你,从即日起,由你担负北军五校射声军司马!” 这,从此我就是秩比一千石的军司马了? 王黎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行礼道:“多谢陛下,微臣定当竭尽所能,护卫雒阳之安危!” 汉灵帝点了点头,转向身侧一中年男子,说道:“马卿,朕给你的这军司马可还入眼?” 那马卿身量高大,面容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腹部微微挺起。马卿打量了一下王黎,行礼说道:“陛下,这王贼曹御射卓越,武艺非凡,更兼并州王家家风严,微臣相信这王贼曹正是射声军司马的不二人选!” 原来此人正是王黎的顶头上司,射声校尉马日磾。 汉灵帝捋了捋胡须,目视着王黎说道:“王爱卿,你适才的剑舞煞是好看,剑光森寒,你腰中所配之剑定是不俗,将你的佩剑呈上来,借朕一观!” “微臣此剑乃一区区凡铁而已,恐怕会污了陛下圣眼!”王黎面露赧色,轻轻卸下腰中配剑,双手呈了上去。 汉灵帝接过配剑,一把抽出,却见剑气虽寒却已微微发灰,剑身上更是几道缺口,汉灵帝长喝一声,双臂用力向身侧座椅砍去,仅入木三分,配剑便已嵌在座椅上动惮不得。 汉灵帝摇了摇头,抽出配剑扔在地上,说道:“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身为屯骑军司马,堂堂剑师之子,如此配剑怎及你的身份?” 王黎惭愧的点了点头,此剑不过一普通配剑,乃“王黎”自幼随身携带,早已败坏,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去重新打造罢了,看来是得重新去打造一把好剑了。 却见汉灵帝唤过一宦官,低语了一番,那宦官出去片刻,手中拿了一把宝剑递给王黎。 剑鞘一入手,王黎便觉手中微微一沉,此剑和剑鞘怕不是有十余斤?掂了掂剑鞘,轻轻拔出宝剑,只听得“嗡”的一声,一道寒光从剑鞘中射出,剑身长约八十公分,宽约三寸,寒光闪现,剑身上人影竟是十分的清晰,甚至都能看到自己脸上的汗毛。 果然是一把好剑! “此剑乃朕之所铸,名曰中兴剑,一共四把,此剑朕就赐给你。虽然不及太古神剑:轩辕、太阿、承影等剑,但是和先祖的赤霄、八服等剑也不相上下。” 汉灵帝又示意刚才那宦官一下,见那宦官将刚才表演时所用的那匹白马已牵至王黎身边,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此马名唤绝影,乃是当年西域所供神驹,朕便连同此剑一并赐予你,希望你能用此剑替朕斩妖除魔!” “多谢陛下洪恩,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宝马良剑,这哥们其实也挺大方的!谁说汉灵帝貔貅来着?你给我貔貅来着看看?王黎躬身叩谢,再起身时,脸上已经爬上一朵绽开的花。 第46章 元夜遇戏忠 北军五校分别为: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和射声。 其中步兵驻扎于城郊上林苑、长水驻扎于长水和宣曲,而屯骑、越骑和射声都驻扎于城北,分别掌管重骑、轻骑及羽林军中弓箭手。 翌日一早,两骑快马出了侍御史府沿着开阳大道一路北行,过永和里、步广里、永安宫,约莫行了两刻钟,将近北门太仓和武库,只见一排院墙、司衙一字排开,白墙朱门,门口两旁侍卫腰胯钢刀,斜背箭壶,背跨长弓巍巍然站立两侧。 这里就是北军射声所在地了。 下得马来,就见司衙正中一块牌匾,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大汉北军射声营。 二人未及入营,就听见门内一声吆喝。 “可是军司马王黎王德玉、军候赵云赵子龙?”一书吏已从门内快步抢了出来,拱手问道。 “正是王某及子龙兄弟!” 那书吏急忙抢过二人手中的马缰,脸上堆满笑容,说道:“久仰大人英明!日前大人与纪灵那厮德阳殿一战早已流传开来,我营将士尽皆仰慕不已,特别是那以箭射箭之术,光是听听就已经让将士们热血沸腾。” 我兄弟二人抢人饭碗,不招人记恨就不错了,还仰慕不已? 王黎翻了一个白眼,问道:“校尉大人可在?” “在,在!” 书吏忙不迭的带着二人走进司衙中,却见司衙案桌两侧已经跪坐着五六人,俱皆满脸横肉,桀骜不驯。当中一人高居司衙正中,鼻梁高挺,颇是精神,正是射声校尉马日磾。 马日磾,字翁叔,扶风茂陵人氏,东汉经学大师马融族孙。年轻时继承马融经学,以才学入仕。曾先后担任谏议大夫,光禄大夫,并与蔡邕、卢植等人东观典校官藏的《五经》记传,参与续写《东观汉记》等。光和五年,拜射声校尉至今。 见马日磾笑盈盈的看着二人,王黎、赵云双双抱拳喝道:“末将拜见校尉大人!” 马日磾摇了摇手,指了指两侧的空位,说道:“德玉,你等先行坐下,老夫给你介绍一下。” 待二人坐下,马日磾才将在座众人与王黎介绍了一番,原来却是射声第一曲、第三曲及第四曲军候、各屯屯长以及射声营书吏等。 马日磾敲了敲案桌,继续介绍道:“德玉,我射声主领宿卫兵、羽林军。其中包括士兵、书吏、杂吏在内共九百余人,分为四个曲,每曲两百余人,两个屯长,每个屯长下辖两个队率。 军司马主要负责协助老夫掌管将士的御射、骑驰、战阵、都试及武器、铠甲、粮食及马匹等一应军需。而我射声驻扎于京都,不但执掌镇守南宫北宫诸门事宜,更要协助执金吾、屯骑、越骑等防守及整治京畿重地。” 见王黎点头应是,马日磾豁然站起,一把拔出腰刀,一刀劈在案桌上,案桌应声而落,喝道:“我命令:自即日起,王黎为我射声军司马,执掌军中一应大小军务,但有不从者,军法从事!” “诺!” …… “玉漏银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明开。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时间如梭,光阴似电,眨眼间已至光和七年元宵节。一轮明月挂在半空,将京城的照的一片皎洁。 吃过夜宵,王黎携皇甫灵儿、至儿和赵云等人前往夜市。 元宵,即“上元的夜晚”。元宵之夜,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张灯结彩,人们猜灯谜,赏灯,吃元宵,历来为中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 虽然明月已爬上树梢,散发出明晃晃的光芒,可是又怎能掩盖的住这灯市的光辉?整个开阳大道两侧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各式各样的花灯,好不热闹。 但见: 鲤鱼灯,蜻蜓灯,饿虎灯,杏花灯,荷花灯,玉树灯,琳琅满目,熠熠生辉。一盏盏灯,如鲤鱼婉转,蜻蜓低飞,猛虎聚谷啸群山;一排排火,若杏花绽放,荷花含苞,玉树探枝耀光华。 “其实,在先秦时期,并没有上元一说。”皇甫灵儿见王黎看着两旁的灯会一个劲发呆,解释道,“这元宵节原本起源于先孝文帝时期,先孝文帝平定‘诸吕之乱’后,有感太平盛世不易,因此特许每年正月十五为全国节日,普天同庆,这才有了这元宵佳节。” 赵云点了点头,接下话题说道:“后来先明帝因推崇佛事,遣人前往天竺,并迎回竺法兰、摄摩腾二位法师,新建白马寺讲经开坛,每逢上元之日,更是沐浴礼佛,燃灯示敬。后来传到民间,便有了这元宵佳节灯会一事。”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自古以来,我炎黄民族都是上行下效,一味跟风,如若朝局风向有一丝不当,前赴后继的跟从,于国于家自然并无益处。” 见赵云若有所思,王黎正待细说,却见灵儿眼神中闪过一丝责怪和希冀,笑道:“所幸这上元灯节还不错,文帝仁心,造就了个举国欢腾。” “不说这个了,我们去猜猜灯谜!” 王黎指了指路旁的彩灯笑道,灵儿和至儿早已雀跃般飞向路旁。 “世兄,你来看看这个灯谜!” 王黎尚未靠近,灵儿已顺了一盏鲤鱼灯过来,那灯上挂着一张白纸,纸上写着一道谜面:广寒宫上度重阳。 广寒宫上度重阳?王黎略一思索,已胸有成竹,提起一旁的毛笔在那谜面下写下一个大字:胃。 “原来如此!” “广寒宫乃月也,重阳为双日,双日并于月上,谓之胃也!” “可惜,白兄差一步就猜出来了!” 听着身后议论纷纷,却都是一群马后炮,王黎不觉哑然失笑,原来灵儿所那的鲤鱼灯,适才也有很多人想要买去,可惜店家坚持需要猜中字谜方能取下,众人一时纷纷却并无一人猜中,眼见得王黎猜中谜底,倒纷纷帮助其解起谜来。 “阿兄,帮至儿也猜猜!” 至儿早就瞄上了那盏转动的宫车灯,见王黎已经写完,立即将那等扯了下来,递给王黎。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首诗:细雨洒轻舟,一点落舟前,一点落舟中,一点落舟后。 “墨来!” 王黎轻喝一声,执笔在砚中蘸了蘸墨,手转龙蛇:月伴三星如弯镰,浪花点点过船舷! “白兄,这位仁兄却是何意,你能否与众人解说一番?” 那白兄一张脸挣得通红,未及回话,却见一名年约弱冠的书生挤出人群,鼓掌喝道:“一弯镰刀拾麦浪,半钩明月钓清溪。” “咦,是你!” 王黎搁下毛笔,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却见那人正是年前在南市鹤云楼所见的书生志才兄,急忙拱了拱手道:“志才兄,久仰久仰!” “不敢!”志才兄回礼道,“我观兄长背影似曾相识,兼且才思敏捷,下笔如神,心中一时难禁,冒昧打扰,还请恕罪!” “哈哈,客气,在下并州王黎王德玉,不知兄长尊姓大名?” “在下颍川戏忠,字志才。”志才拱手答道。 戏志才? 王黎一惊,原来此人便是有‘负俗之讥’,死后让曹操连连哀叹:“自志才亡后,莫可与计事者。汝、颍固多奇士,谁可以继之?”的戏志才! 王黎不由暗自失笑,不过陪灵儿和至儿双姝逛了个街,居然也能撞出一个颍川奇才。 看来这次京都之行,老天待自己还是不薄啊。虽没有碰见薰香荀令偏怜小的荀令君,却也给自己补偿了一个‘自志才亡后,莫可与计事者’的戏志才! 心中虽是连连感叹,王黎口中却是极度热情:“志才兄,相识即是缘分,今日又正值元宵佳节,举国同庆,可愿与黎一并坐坐?” “固所愿不敢请耳!” 戏忠一时大喜,与王黎谦虚了几句,却见那店家已手持鲤鱼灯和宫车灯走了过来,递给王黎,恭敬的说道:“二位郎君,家主见猎心喜,特意出了一个字谜,希望二位能够再猜一谜,如果二位能够再次猜中,家主愿意与二位郎君交个朋友,店中彩灯会任由二位郎君与二位女郎取之!” 这所谓家主好生托大,王黎与戏忠是何等人,岂会任由那些商人拿乔,脸色逐渐转淡。 赵云却暗自恚怒,一张脸上已经隐隐不快。 那店家原是晶莹剔透九转玲珑的人物,见王黎二人淡淡然以及身旁诸人暗怒的神色,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啪啪”地抽了自己两耳光,陪着小意的说道:“二位郎君,请恕小的嘴拙不会说话,今日乃良辰佳节,月圆人亦圆,二位郎君何妨在本店合作一谜,成就一番佳话?” “店家,你这是狗眼看人低,我等一同俱在此处,这二人不过说了两句乐府诗,怎就见的这二人猜出这字谜了?” “对啊,我也会乐府诗,怎就不见你给我一个彩灯了?” 场外众人见这店家先前对自己一副冷冰冰而对王黎和戏忠却若亲老子一般,一时不忿纷纷鼓噪。 那店家唯恐王黎二人拂袖而去,急忙面对众人,喝道:“你等众人好不晓事?这二位郎君与小的家主所言乐府诗均指一个‘心’字,你等不学无所猜测不出这字谜,还错怪好人?” 得,这就给自己二人各发了一张好人卡了! 王黎与戏忠二人对视一眼,哈哈笑道:“算你会说话,我等又岂能当真与你这店家一般见识?还不将那谜面呈将上来?” 店家大喜,急忙从店中拿出一副字画出来,上面写着一行半阙诗:悔意须终休半废,讹言莫挂且宽心。 “志才兄,莫若你先来?”王黎哈哈一笑,将毛笔递给戏忠道。 “怎么,德玉兄是要考量忠呢,还是打算让忠出丑?”戏忠取过毛笔,却见那店家又从店中取了一支狼毫和宣纸递给王黎,戏谑笑道,“哈哈,德玉兄,看来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王黎没好气的瞥了那店家一眼,接过狼毫却见戏忠嘴角挂着浅笑,顿时豪气纵生低声喝道:“志才兄,要不一起落笔,比试比试?” “哈哈,来就来!” 二人同时落笔,一个如笔底龙蛇,行云流水,一个似鸾回凤舞,银钩铁划。片刻间二人相视一笑同时驻笔,那店家急忙唤过一个店小二,将二人的谜底呈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那谜底分别是: 有叶不开花,开花不见叶。花开百花前,飘香傲风雪。 红花万点傲雪绽,半树初盛半树含。玉琢芬芳迷人醉,斜枝溪前独自怜。 第47章 五更钟动笙歌散 永和里翠云坊,鹤云楼。 王黎、戏忠、赵云及皇甫灵儿、至儿等人围桌而坐,凭栏俯瞰,楼下彩灯如织,人来人往。对面一道店铺,装饰古典,落落大方。一杆店旗从窗户斜挑出来,上书几个大字:唐记瓜果肆。 王黎指着那店旗笑着对戏忠说道:“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志才,可还记得那日你为这唐记姑娘打抱不平乎?可曾想过黎与志才今日却又相聚于此?” 戏忠笑道:“忠只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唯有一腔热血激愤。那日见那姑娘被封谞劫持而去,一时不忿,才怒上心头,口出狂言,让兄与子龙见笑了!” “唯大丈夫方显本色,是真名士自然风流。”王黎摇了摇头,正色道,“志才一介书生却敢于仗义执言,大丈夫不外如是,志才又何必妄自菲薄,徒惹黎与子龙难堪?” 见灵儿和至儿一副懵懂的表情,王黎低声的将那日的情形与二人复述了一遍,接着又讲那日所探查事宜事无巨细与戏志才也说了一遍。这才叹道:“从黎与子龙那日夜探封谞府以及后续二探封府所了解的情况来看,那唐芊芊对唐客行踪确实应一无所知,而唐客与那封徐二人狼狈为奸倒是确信无疑。 堂堂朝中重臣,天子亲信,竟然与太平教沆瀣一气,实在难以相信;而那唐客一介胡人,却在中原呼风唤雨,搅动风云,同样令人不可思议。” “无非上行下效罢了,若上不失一方明主,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犬马骄纵、鼠辈横行?” 戏忠举起酒樽和王黎诸人碰了一碰,叹了口气说道,“如今这大汉朝局乱象已生,大厦将倾,德玉可知否?” “志才说的可是太平道?” “张角不过乱世秀才,志大才疏之辈,妄图以百万黎庶之众而取替这泱泱大汉百年世家,无非痴心做梦而已。”戏忠摇了摇头,嗤笑道,“要解决张角,不过一屡精兵而已。他算得了什么?” 恩?这戏志才还知道张角? 王黎思虑片刻敲了敲桌面,朝周边扫了一下,见赵铁、赵野及赵虎三人已牢牢守在众人不远处,倒也不虞隔墙有耳,点头道:“志才兄如若不弃,黎愿闻其详!” “德玉请看,这大碗好似雒阳,据我大汉之中而控四方。” 戏忠一口饮尽杯中酒,将一口大碗摆在案桌中央,又拿了几盏酒具放在周围,说道:“并州之北鲜卑慕容虎视眈眈,幽冀之地乌桓丘力居野心勃勃,凉州羌人成团桀骜不驯,交趾百越抗法此起彼伏。 不过,我大汉四方要塞虽有鲜卑、乌桓、羌人以及百越等强盗窥伺四方,终究不过一时疥癣之疾而已,我大汉拥有精兵百万,只要一员上将,手提十万雄兵便可安我四方安宁。” “志才,你的意思,你所忧心的并非是这些异族?” 戏忠叹了口气,将最外层的酒具逐一拿掉,又摆放了几口土碗紧紧围住中央的大碗,指着那几口土碗说道:“正是如此,忠真正忧心的是这些土碗!” “土碗?” 戏忠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韩非子喻老》篇中曾提及扁鹊见蔡桓公,德玉可曾记得?” “当然记得!”王黎点了点头,心中一动,说道,“志才的意思是鲜卑、乌桓等虽纷乱频频,不过疾在腠理?” 戏忠颔了颔首,指着外围的土碗解释道:“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门阀高第、黎庶百姓、苛捐重税等却好似那肠胃之疾,若需全功,必须针石、火齐也;当今陛下出生河间,初时除窦武、陈蕃等不过帝王手段罢了。 然,陛下掌权后,一味任用阉竖禁锢名士,搬弄权术,卖官鬻爵,除了使门第越发壮大,豪强地主日益膨胀,百姓流离失所,国家经济凋敝外,于国全无益处。病亦至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 汉中张氏、辽东幽州公孙氏、凉州马韩宋、益州刘氏、关中弘农杨氏以及豫州袁氏等大姓把持地方经济命脉,囤占大量田地庄园自成一体。而我中原数州百姓贫无立锥之地,卖儿鬻女。 太平教四处禳灾除疫,传教布道趁势收买人心。一旦张角振臂高呼,百姓黎庶必然因势暴动,战火四起。而中央定然四面楚歌,地方豪强也必将趁乱崛起。届时我大汉头重脚轻,诸侯云集纷争,国将不国也!” 这戏忠果然不愧是颍川奇才,接下来的发展也正如戏忠所言一般,黄巾起义,百姓暴动,地方豪强趁乱割据一方,大汉土崩瓦解。 可惜,以王黎目前的能力和地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汉朝在深渊边处一步一步的往下滑。 王黎长叹了一口气,举起手中酒樽向戏忠遥遥敬了敬,一口饮尽:“志才说的极是,只是黎目前也不过一朝中微末武夫,于大局于事无补,来日若黎能得以重用,可重整河山,还望志才为这天下百万黎庶鼎力相助!” 是啊,百无一用是书生,说到底戏某也不过一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这国家之大事也只能看看或者说说罢了,又哪有什么能力去改变这一切呢! 戏忠点了点头,又与众人谈论了一些风花雪月,各地轶事,氛围渐渐热烈起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突然听得楼下三声更响,倚栏举目眺望,却见南市灯火也渐渐散去,众人说话间不觉竟已至三更。 赵虎凑近身前,在王黎耳旁低语了几句,王黎眼神一动,冷厉的朝窗外看了一眼,只见对面的唐记果脯果然早也悄然关门,只剩下一面店旗在寒风中抖抖擞擞。 …… “紫府东风放夜时,步莲秾李伴人归。五更钟动笙歌散,十里月明灯火稀。” 唐记瓜果肆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瓜果店,然而里面却有一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子。 二进乃唐记的大堂及唐芊芊的主卧,如今早已歇了灯,只剩三进的正堂依然亮着一只高烛,堂侧屏风上架着一只海东青,歪着头打量着正堂,正堂端坐二人,正是那太平道山门门主唐客以及山门新任火旗使疤脸高义。 虽然已至五更天,听着门外不时传来“梆梆”的打更声,二人却似并无半分睡意,席地对坐,言语隐隐从正堂传来。 “门主,属下听闻和旗使乃原魏郡兵曹指挥使,深通谋略,熟谙兵法,因此才被教主留在大本营,出任一方小帅。”高义用刀挑了挑火烛中的灯芯,问道。 唐客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和琳此人出身行伍,排兵布阵很有一套,正是本门主推荐给教主的。” “可当初若不是和琳,门主又怎会贸然出击,才致使太平道山门在魏郡的根基被一网打尽的!” 高义面露不豫:“属下觉得教主的处置有些不公,门主数年来为我教大义劳苦奔波,对教主也是忠心耿耿,教主怎么就会让门主来做一小童、门房之事,而却对那和琳重用有加!” “你觉得那是小童、门房之事?” “正是!”高义点了点头道,“迎来送往,传递书信,联络他人岂不正是小童和门房之事?” 见唐客冷然一笑却并未出言打断,高义再次说道:“门主才华横溢,武功卓绝,更兼一手毒技独步武林天下无人可比,竟然被教主委派为联络之职,属下实在替门主感到不值。” “哦?你竟然替本门主感到不值?”唐客嘴角轻轻扯动,看着高义笑道。 “当然!高某已入山门,自当与门主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初我山门才济济,门徒上千,而今却不过区区三二百人。门主又被教主指使入京充当一信使,那和琳却身受教主重用,以后还不得爬到门主头上去了?” “那你觉得应当如何?” “依属下之见,门主,你何不如直接控制封徐二人?”高义眼神一动,闪过一丝狐狸般的光芒,“这样我教三月起事之时,教主若想一举夺取雒阳,又岂能不重新倚重于你?” “你说的倒也不错,但我等乃是奉命协助那神上使的,我等若是控制了封徐,神上使又怎么办?”唐客看着高义,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面容,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明的意味。 高义抬起头来,嘿嘿一笑,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直接做掉就是,门主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吗?” “做掉?那不如本门主就将此事托付于高旗使!” 高义面色讪讪,摇了摇手道:“属下哪有那本事,神上使的功夫高某可比不了,要不就由门主直接对付那神上使,我等兄弟在一旁为门主摇旗呐喊!” “摇旗呐喊?高旗使,本门主还真小看你了,驱狼吞虎之计用的倒挺娴熟啊!”唐客看着高义怪笑一声,说道,“高旗使莫不是还想看看本门主与神上使鹤蚌相争,好渔翁得利啊!” “高某对门主忠心耿耿,何来此一说啊!” 唐客长啸一声,脸上露出一丝讥讽:“高旗使,你与本门主认识才不过旬月,你自己觉得你满口的忠心耿耿,本门主会相信吗,你自己会相信吗!高义,本门主混迹江湖的时候,你不过还在玩泥巴。 高义,教主之令言出法随。你今日竟敢质疑教主的决定,企图谋刺教主特使,挑拨本门主与神上使的关系,你就不怕本门主用门规惩罚与你吗?” “哈哈,何为教主的决定,山门的门规?”高义朗声一笑,声音如夜枭般刺耳,阴恻恻的看着唐客,“门主若是当真视教主为神明,门规为律法,门主私下悄悄接触封、徐二位大人又是何意?” “放肆!” 唐客似是被抓住了痛脚,猛地在案桌上一拍喝:“高义,莫要以为你乃教主亲信,就以为本门主不敢对你门规处置,若是你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本门主不客气!” “哈哈,真的是胡言乱语吗?”高义突然仰天大笑,“当日封徐两位大人打算争相与门主联手,你当众人是瞎子吗?而且,高某虽然来京都不久,却也曾听说封大人时常派遣麾下鹰犬为门主守门,门主可敢否认?” “嗤!” 同样是笑声,唐客脸上却一片铁青,眸子中仿佛一团火焰:“原来你高义今夜前来与本门主叙话,不过是想来坐实唐某与封、徐两位大人所谓私下勾结的事宜吧! 只不过,你可知道唐某接触两位大人可是奉了教主钧令?你就算坐实了此事,又能如何?” “哈哈,唐门主,你是奉教主之令不假,可是教主可曾让你夹带私货?” “私货?你又从哪里知道本门主上夹带有私货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日在封谞府中,你口口声称可以让封徐两位大人重振男儿雄风,将封徐二人牢牢的攥在自己手中,这不是私货是什么!” 唐客蔑视的看了高义一眼,讥笑道:“将封徐二人牢牢攥在自己手中不过是为了我教大义而已,就算教主知道也不会多说两句,你高义恐怕是将心思放错了地方吧!” “门主果然不愧是我教中前辈,信口雌黄、浑水摸鱼的本事高某果然不及!”高义从怀中掏出一物事丢在案桌上,阴恻恻一笑,“门主大人不妨看看这是什么!” 唐客从案桌上拣起那物事一瞥,只见那物事乃是一枚铜牌,那铜牌不过婴儿巴掌大,正面刻着一支利剑,下面写着八个大字:见令如唔,法令如山。 这是太平道执法令! 见令如见教主,有先斩后奏之权! 唐客脸色一冷,却听那高义继续说道:“门主可还觉得高某放错心思了吗?高某蒙教主恩赐执法之令,正为你唐门主京中之事而来。唐门主,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切,证据?你有吗!”唐客怒极反笑,扬身而起,“岂不说你是否有证据,就算你有哪有怎样呢?你是觉得唐某过于仁慈,还是你以为就凭你高疤脸的武艺就能胜过唐某一筹,让唐某束手待毙!” 高义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和怜悯:“唐门主乃我教中高人,高某武艺和心计确实不如唐门主。不过门主可曾听过:劳心者制于人,劳力者受制于人。唐门主是否忘记了高某手上还有一张牌呢!” 还有一张牌?还有什么牌? 唐客心中一冷,蓦然变色,却见高义一声尖啸,院落中顿时响起时起彼伏的尖啸声,遥相辉映。 仿佛子时山林中的夜枭,在黑暗中格外的刺耳。 第48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一团黑影从暗中走到院中,约莫五六人数,为首二人身前绑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异族女子,肤白如玉,双眸宝蓝。 那女子赫然就是唐客的妹妹唐芊芊! 只是,此时唐芊芊的亦不见了昔日的优雅和风采,口中塞着一团麻布,一双眸子惊恐的看着眼前众人,手背到身后,一条绳索七弯八拐的缠在身上,在胸前勒出一条条轮廓,峰峦如聚。 “整日猎鹰,今朝却被雀儿啄了眼!高义,你找死!”唐客案桌一拍,双手一拂,案桌和火烛直向高义飞去。 高义冷哼一声,双手在案桌上一推,霍然退出数尺站了起来,指着唐客喝道:“唐客,教主提拔你于江湖之间,你这恶贼不思报答,放毒青兖数州子民,断我魏郡根基在前,如今又以所谓续阳秘法控制封徐二人在后。暗中篡改教主意旨,分明就是夹带私活,包藏祸心,你该当何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案桌和火烛“啪啪”两声掉在地上,唐客看着自己白皙的双手冷然一笑。这双手已多久没饮过血了,看来今日要饮一饮这同门的血了! “欲加之罪?你自己相信吗?唐客,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能瞒过教主吗?以你之才,若是兢兢业业,魏郡之事怎可致如今之局面?但你私心太重,只因你的一己之私,你便残害无辜毁我教根基,坏了教主之大事。 如今在京都你更是私下控制封徐二人,暗藏贼心,实在是死不足惜,今日本旗使定要让你这厮死无葬身之地!” 果然如此! 唐客扼腕长叹,悲怆的笑道:“残害无辜?若非教主默认,唐某怎敢放手一为?唐某可不敢占据这贪天之功!原以为教主乃当世伟丈夫,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来吧,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鸟弓藏罢了,看来教主是打算学一学当年的越王勾践了,简直就是毫无一点新意!只不过,唐某倒想看看教主是否又能如勾践一般君临天下,又如何能够掩盖住冀、兖、豫数州难民数十万悠悠众口?” “悠悠众口?真是可笑,那都是你这厮罔顾教令自作主张,干教主何事!如今你唐客再一死,这世上哪里还来得悠悠众口?”高义冷笑着看着唐客,突然一声暴喝,“唐客,纳命来!” 音未毕,人已欺身而上靠在唐客身前,一把利刃出鞘划向唐客下腹,唐芊芊身后那人同时一把将唐芊芊推倒在地,一道光华已向唐芊芊那天鹅般的玉颈卷去。 “贼子敢尔!” 唐客一声冷哼,任其一刃插在腹下,浑身力量猛然喷发,身形快如闪电,一手已紧紧钳住高义那握着匕首的手,顺势在高义胸前一掌拍下。 高义惨叫一声,一口鲜血喷洒,向后倒飞出去。 唐客果然是不出世的高手,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定下计策,一刀换一掌,迅速挣脱开高义的纠缠,正欲飞奔上来,就见那刀已离唐芊芊仅有咫尺之遥,顿时睚眦欲裂,肝肠寸断。 此刻刀已架在唐芊芊脖子之上,唐客离唐芊芊尚有两丈有余,一身武艺又能如何?远水岂能解近渴? 纵使唐客诡计百出,大风大浪不知经历凡几,此时亦觉得手脚冰凉,万念俱灰,不甘的闭上双眼。 幸好天道循环,终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老天爷似乎也见不得有奸人得逞,只听的“当”的一声,一丝清脆的金戈之音从那刀尖传来落入唐客耳中,恍若绝世的音乐般悦耳。 唐客一个激灵,瞪大双眼紧紧的盯着前方,只见一道银色的闪电蓦地从黑暗中划过,击在唐芊芊脖前的大刀之上,大刀如雷击般,“叮叮叮”震动不已。 银电掠过,光华散落,大刀已如点点星光跌落尘土,一地碎片。 一把银色长剑笔直插在唐芊芊身前,一朵剑穗轻轻飘动。 这剑要是扎在身上,岂不是好大一个窟窿?众人惊愕的看着满地的断刃和那柄散发着银辉的长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高义挣扎着爬起身来,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色厉内荏的喝道:“是谁?” “取你等狗命的人!” 一声冰凉的话语飘荡在院中,黑暗之中转出二人,黑衣黑巾,只剩下两双如剑的眸子散发着冷冷的寒意。 挥了挥手,众人手执刀剑对着二人,高义厉声喝道:“阁下何人?竟敢染指我太平教中事务?” “太平教?哼!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为首那黑衣人哈哈一笑,厉声喝道,“太平教真是好大的名头?你也敢来唬我!我乃北军射声司马,督军射声,主京都治安、城防,你说我管你不得!” “阁下是射声司马?” “怎么?阁下有异议!” 高义听闻王黎的话,摇了摇头,脸上肌肉抖动不已:“非也,非也!在下乃太平教张教主麾下,捉拿本教叛徒至此,未能及时禀明大人,还请大人勿怪!” 说罢,高义又咬了咬牙关,从怀中掏出一绽银两和一张腰牌递给王黎,说道:“在下与常侍大人封公谞、徐公奉乃故交,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中常侍封谞、徐奉?”黑衣人将那腰牌捏在手心扫了一眼揣到怀中,讥诮的扬了扬眉,“你这帮贼人胆敢在京中聚众杀人,置本朝律法于不顾,还想贿赂和要挟本官,就凭这们这几个腌臜泼才也敢拿捏本官吗?” 见黑衣人油盐不进,高义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双眉一扬压住心头火气,低声说道:“大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封公、徐公二人乃天子近臣,权倾一方,大人又何必为了一不关己之人,驳了两位常侍大人的面子?” “我若是驳了这二位的面子,那又当如何?”黑衣人暗哼一声戏谑的看了高义一眼,淡淡的说道。 “大人,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黑衣人长啸一声,淡然的扫过众人,冷冷的说道:“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软的不行就想来硬的吗?你高疤脸还果然是好算计! 唐客,太平道山门门主,高义,太平道山门火旗使,你二人在冀州犯下好大的案子,我若是放过你等,那红枫渡屈死的黎庶冤情可能洗清?还有那冀、青、徐、兖数州因瘟疫而死灾民的又当如何?” 黑衣人一口道破唐客、高义的来历,众人一惊,而黑衣人提到的瘟疫一事,更是令高义胆寒,唐客正是因此而被教主下了追杀令,眼前这人又从何得知? 高义不及思考,一声怒吼,众人分别向两名黑衣人及唐客兄妹扑去。 可惜,高义等人虽是太平道精英,却怎敌那二人及唐客之手。 所谓其兴亦忽,其亡亦忽,一阵刀光剑影金戈争鸣后,后院徒留下满目疮痍,破剑断刃遍地,污血残肢横飞,高义及众党羽兀自倒在血泊之中喘息不断。 “高义,你本冀州游侠儿,祸不及家人你都不知道?行事手段卑劣恶毒,你可曾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唐芊芊扶着唐客走到高义身前,唐客一口痰吐在高义脸上,喝道,“就凭你一介莽夫,也想取代本座,染指山门?不知天高地厚!” 高义颤抖着举起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与血污,凄笑道:“乌鸦落在猪背上,只看到别人的黑,看不到自己的黑。唐客,冀、青、徐、兖数州数十万灾民你都敢下得去手,本使纵然卑劣,又哪里及得你的狠毒?” 唐客狰狞一笑,从地上捡起一柄断刀一把插在高义胸前,一道鲜血喷洒溅了唐芊芊一身,唐芊芊一声惊呼,花容失色,捂住嘴巴叫道:“阿兄,你……” “唐客,你不久也会来…陪我的…”高义紧紧的按住胸前的伤口,意识渐渐飘散,只剩下那双死鱼般的眼珠死死的瞪着唐客。 为首那黑衣人擦了擦枪剑上的血迹归鞘入套,上前一步喝道:“唐客,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高义虽已伏诛,但是高义临死所言却是不差,他的狠毒难及你百之一二。红枫渡,青、冀、徐、兖四州冤死的黎庶你又是否该给一个交代了?” “阁下怎知…” 言未毕,两黑衣人已一把扯下面上的黑巾露出其清秀的面庞,赫然正是王黎和赵云二人。 唐客顿时目瞪口呆,如遭五雷轰顶,一颗心仿佛灌满了铅沉了下去:“是你!魏郡贼曹掾王黎!”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觉得你今天还能走脱吗?你在冀州做的滔天答案如今也该了结了。跟我们走吧,你的恶报也到了!” 唐客看了看唐芊芊,只见唐芊芊宛如一株风雨中的海棠,摇摇欲坠,紧紧的咬着手指,面色苍白,眼中满是脆弱和疑惑。 王黎朝唐客鄙夷的看了一眼,喝道,“唐客,只有你才有家人,别人都是从石缝里蹦出来的吗?既然你如此牵挂芊芊姑娘,你为何不想想那些被你毁掉的家庭,那些村头翘首以盼的妻子,那些家中嗷嗷待哺的幼儿,还有那些杵杖倚门而立的父老? 本朝律令,非谋反叛国之罪,罪不及家人。你等作为虽已形同谋反,但你若是幡然醒悟戴罪立功,朝廷自会宽大处理。芊芊姑娘处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安排人员处理。 因己及人,与其自怨自艾悔不当初,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向有关司衙如实交代,怎么解救那些受你等蒙蔽和伤害的百姓兄弟?” 王黎朝赵云努了努嘴,架起唐客,看着天空中那轮明月,清辉银纱,仿似又回到年前的魏郡,那时的月亮雪白皎洁,又怎及今夜的血腥和清冷? “唳”的一声,堂中那只海东青兀的张开双翼,尖啸一声振翅而起,在屋顶盘旋片刻,嗖的飞翔远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49章 惊雷 翌日午时,北军射声营。 “圣旨到!”射声营外传来三声鼓响,司衙大门洞开,大堂中央的案桌上香烛袅袅,伴随一声高昂的声音,马日磾陪着一名天使阔步走进司衙。 王黎早已率赵云、第一曲军候苏北、第三曲军候江南及第四曲军候袁俊等人齐刷刷的半跪在大堂中。 天使手捧圣旨大步的走到堂前,看着眼前众人,高声喝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诏曰:临患不忘国,位卑而忠君。褒有德,赏至材。今北军射声军司马王黎,军候赵云,夜擒太平匪首,苟利国家奋不顾身,朕心甚慰。特加封二人黄金百两,并着二人即刻入宫见驾,不得有误,钦此!” 唐客昨夜已被王黎和赵云移交给雒阳令,二人何曾想到尚未及午时,便已惊动天子,还因此宣二人入宫见驾。 二人相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当今汉灵帝岂是那等宵衣旰食的明帝,若非威胁到这大汉的根基,自己的身家性命,又怎可能如此亟不可待?这才半日时间,莫非那唐客已经将太平道彻底抄了个底? 二人接过圣旨,与天使快马赶至德阳大殿,德阳殿上早已济济一堂,袁隗、袁逢、杨赐、杨彪、王允、皇甫嵩、张让、赵忠等人俱在,甚至还有好些身着紫色深衣,头戴进贤冠、武冠的朝中重臣,只可惜王黎一个也不认识。 “启禀陛下,王司马与赵军候已到。”那天使上前一步磕头道。 果然不愧是自己亲自点的军司马,上任伊始便给自己送了一个大礼,揪出了潜藏在京都的反贼。 汉灵帝见王黎前来,心情顿时大好,摆了摆手,示意二人站在一侧,说道:“王卿,你且将那反贼的情况与朕说说!” “遵命!”王黎上前行了个礼,将唐客所涉及案由从头到尾仔细的讲了一遍。 王黎的叙述如一阵惊雷,震得殿中一众重臣目瞪口呆,瞠目结舌。汉灵帝虽然已经知晓此事,仍然怒不可遏,一掌拍在龙椅上,目视群臣,喝道:“简直就是胆大包天触目惊心!张角不过一落第秀才竟然做的如此大事,尔等居然毫无所知,是否要等那张角攻下雒阳,占据了朕的宝座,尔等才会后知后觉?” “请陛下息怒,臣等不敢!”惊见皇帝震怒,众臣齐整整的跪于殿中。 “尸位素餐,饱食终日,尔等还有何不敢?” 众臣战战兢兢,匍匐于地,却见王允弯着腰,疾步走出队列跪服于地,奏道:“启禀陛下,微臣年前曾上过数道奏折,申明太平道欲反之事,但却不知奏折为何未至陛下案前,还请陛下明察!” “陛下,此必张让、赵忠等辈专权弄法,阻塞圣目,以至今日才发现太平道谋反之事。臣请陛下斩杀此等鼠辈,以正朝纲!”太尉杨赐、太傅袁隗、司空袁逢及一干众臣一股脑跪在殿中,朝张让、赵忠等人喝道。 张让、赵忠闻言大惊,个个面如土色汗如浆出,急急忙忙跪在地上,磕头如蒜:“陛下,臣等冤枉啊,子师侍郎所奏之事臣等委实不知,各郡国以及朝中诸臣之奏章均由宫中奏事局甄别再上递陛下御览,奏事局乃中常侍封谞管辖范畴。 陛下,都是封谞那狗贼欺上瞒下,蒙蔽圣聪,臣等恳请陛下斩封谞以儆效尤!” “封谞?” 汉灵帝阴恻恻一笑,一掌拍在龙椅上喝道:“你不说朕还差点忘记了,据适才王卿所奏,封谞与徐奉二人实乃太平道之内应,朕视尔等如父如母,这等刁顽鼠辈竟敢欺瞒朕,做下这背祖弃宗叛国谋反的重罪。 执金吾何在?朕命尔等速速前往二人府邸,抄家封府,封徐两家一干人等拿下天牢,择日问斩!” “诺!” “河南尹何卿安在?” 见执金吾袁滂与廷尉已经飞奔出去,汉灵帝稍稍心安,示意众臣起身,这才转向一旁,朝一身形肥硕满脸络腮胡的官员问道:“那贼子还曾招供了什么?” 河南尹何进疾步走到殿中,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递给殿前的小宦官,回奏道:“回禀陛下,王司马昨夜所拿之案犯唐周乃兖州济阴人氏,祖籍龟兹,本系太平贼道魁首张角麾下弟子。 据那唐周所供,太平道教众数十万,分布冀、青、徐、兖、荆、扬、豫、幽等八州数十郡,分大小三十六方,各方人数四五千到一万不等。” 唐周? 不是唐客吗? 王黎只觉得莫名惊骇,恍若一声惊雷从天而降,把自己从头到脚劈了个外焦内嫩。 那唐客居然正是太平道中赫赫有名的叛徒唐周,而自己则亲手撕开了黄巾起义的帷幕,太平道也将因此不得不提前起事! 顾不得纠缠唐客和唐周究竟是否同为一人,王黎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听那何进继续说道,“太平道魁首张角原定于今年三月五日八州同时谋反,京师人马元义负责通知冀州、扬州及兖州等地叛逆齐聚魏郡邺城,并同时联络司州及雒阳信徒和内应里应外合、围攻京都。 不过,如今邺城太平道已为王司马一网打尽,贼寇再次聚集之地已经逐步移向广宗、巨鹿等地!” “哼!鼠雀之辈,竟敢欺朕的兵将不利乎?”汉灵帝从龙椅上霍然站了起来,一手拍在龙案上喝道,“著何进领河南精卫并射声、越骑二营,立即捕杀马元义并京师一干贼众!” “诺!” “中常侍段珪何在?立即拟旨冀州李邵,捕杀太平贼魁张角、张宝及张梁诸人,并下发海捕文书,捉拿太平道三十六方各方渠帅张曼成、波才、彭脱、赵弘、韩忠等人,不得有误!” “诺!” 一口气连下了几道圣旨,汉灵帝稍稍喘了口,心中渐定,却见皇甫嵩上前一步奏道:“陛下,太平贼子虽尚未举旗谋反,但其党羽人多势众,要消灭此等作奸犯科之辈绝非朝夕之事。 而今战乱将起,朝局不安,不管是军中还是地方州府上用人之处不在少数,而朝中有志之士多已禁锢,臣恳请陛下以大局为重,解除党锢,重树朝纲!” 中常侍吕强疾步而出,亦对曰:“陛下,皇甫侍郎所言甚是,党锢久积,士林怨声载道,若有一二海内文坛领袖一时不忿,与黄巾合谋,天下必然群情汹汹,悔之无救。陛下何不趁此机会解除党锢,以得人心?” “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见汉灵帝犹豫不决,太尉杨赐、太傅袁隗、司空袁逢、侍御史王允及朝中众臣乌泱泱的跪在殿下。 汉灵帝扫视了一下群臣,见众臣神情激昂慷慨陈词,而张让、赵忠等人面如土色战战栗栗,知道大势已定,长叹一声喝道:“就依众卿所言,三月壬子日大赦党人,解除党锢,重开言路,退朝!” …… “身阅兴亡浩劫空,两朝文献一衰翁。无官未害餐周粟,有史深愁失楚弓。行殿幽兰悲夜火,故都乔木泣秋风。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 雒阳城虽没有经历兴亡浩劫,但是雒阳城内外的封谞二府以及众多的百姓之家却迎来一场大难。 刚过午饭时分,雒阳令便亲率众捕吏在雒阳四门张贴满太平道谋反告示及张角、张梁、张宝等人的海捕文书。与此同时,一队队士兵直扑封府、徐府、马家武馆及众多黎庶窝棚。 开阳大道,封府前。 袁滂骑在马上,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院落,嘴角冷笑一声,大手一挥,两百缇绮执金吾手执礼殳分列两队围在府前,五百执金吾持戟破门而入,封府上下顿时鸡飞狗跳、狼奔豕突,一张张案桌和小枰掀翻在地,一扇扇屏风横七竖八,金碗银釜齐飞,珠玉字画同毁。 两名缇绮执金吾直接闯入封谞书房,直接夹着封谞来到府前,一把扔在地上,摔得封谞七零八落。 看着府前一众家人,兄弟、侄儿、侄女,家仆、仆役、门房俱皆掩面而泣,惊慌失措,匍匐于尘土之中。 封谞忍住疼痛咬了咬牙,直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声色俱厉的喝道:“大胆,你等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私闯本官府邸,本官定要陛下砍下你等狗头!” “好大的官威,封谞,莫非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陛下器重、宠信的中常侍吗?” “姓袁的,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陛下要处置与我?”封谞双指颤抖的指着袁滂,脸上闪出一丝狠厉说道,“陛下待我恩深隆厚,此番定然是小人作祟,本官才受此挫折。你一个小小的执金吾胆敢如此对待本官,你就不怕本官异日官复原职,灭你满门?” “哈哈,封谞,您还在做青天白日梦吗?”袁滂仰头一笑,轻蔑的说道,“奉陛下口谕:封谞狗贼深受皇恩,不思报效君父,反效那等无父无母之辈,勾结太平逆贼,行谋反之事,按罪当诛。着执金吾即可拿下打入天牢,封府满门尽斩!” 事犯了?! 封谞一懵,顿时若遭雷击身如筛糠,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上。封府众人一片沉寂,转而嚎啕大哭,呼天抢地。 袁滂再也不看封谞一眼,扬了扬手,众执金吾纷纷上前给众人套上枷锁、铁镣,拖拽而去。 围观的人群中,一身形瘦削、头戴毡帽的青年男子瞧着远去的执金吾及封谞家众一行,皱了皱眉,将毡帽往下紧了紧,遮住自己的脸孔,悄悄消失在人群之中。 同样的场景在雒阳城内外各处上演,开阳大道、津门大道、上东门、中东门、广阳门、步广里、永和里、上林苑、太学等等一片尘烟狼藉。 封府、徐府两座雒阳的重要势力弹指间土崩瓦解,伴随着这两座曾经显赫一时的府邸消亡的还有城内外数以千计的百姓和黎庶。 雒阳城各方通往天牢的要道,一时间车马辚辚囚徒萧萧,哀嚎之声充绝于道。 第50章 当以吾血荐轩辕 河内郡,山阳县马家武馆。 武馆大堂中昂首挺立着二三十员三山五岳的大汉,俱皆身着短袄,腰上扎着一条黑色的腰带,两只胳膊露在外面,背在身后。 一名中年大汉手中握着两枚铁胆,向门口那瘦削的青年问道:“小六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青年朝门外张望了一眼,转过头来,肃然说道:“渠帅!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属下当时刚从封府出来,瞧的一清二楚,带队的是执金吾校尉袁滂,封府阖家上下全部被拿。 渠帅,封谞乃狗皇帝亲信,若非封谞暴露了,狗皇帝又怎会对那封谞下此狠手? 而且,属下在出城的时候,在城门口还看见了教主和张曼成、波才以及渠帅等我教各方渠帅的海捕文书。渠帅,事不宜迟,还请您务必早做打算!” 中年大汉扭了扭脖子,骨头格格直响,脸上一蓬胡须恍似钢针,赫然正是那太平道神上使,太平道雒阳一方渠帅马元义。 小六子回答的斩钉截铁,马元义脸色异常的沉重,在大堂中来回踱了几步,突然见到一旁案桌上茶具刷刷的抖动,心神一动,侧耳听了听,只听见长街尽头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脸色登时大变。 “来不及了!小六子,你带领几个兄弟火速离开山阳,将所有情况一一向教主汇报。请教主务必韬光隐晦,暂避锋芒!” 小六子摇了摇头,脸上闪现出一丝决绝,说道:“渠帅!你身负教主重托,乃雒阳一方渠帅,岂可轻易涉险?属下虽是不才,却愿陪着王甲、何丙诸位兄长在此拦上一拦,与朝廷鹰爪决一死战,还请渠帅你火速离开!” 马元义颔了颔首,拍了拍小六子肩膀正色道:“小六子,你是好样的。但本帅乃堂堂教主神上使,一方渠帅,又怎能舍弃麾下众兄弟只身离开?更何况,推翻旧有朝廷无不从流血而始,我太平道百十万男儿,至今尚未闻有流血者,将来如何成就教主大业? 既然流血不可避免,本帅既蒙教主信任,又得众兄弟抬爱,本帅又何惜此身?当以吾血荐轩辕!” “渠帅!” “毋庸再劝!”马元义摆了摆手,朝后门指了指,喝道:“小六子,你身负传信重任,事关教主安危,还不快滚!” “渠帅!” 小六子盯着马元义,双眼泛红,眼泪漱漱下掉,从门口大步抽身上前,在马元义身前砰砰磕了三个头,然后直起身来,一把擦掉脸上的泪水,朝一旁的人群喝道:“小七、小八、阿九,你等随我速速离开!” “诺!” 人群中闪出三个稚嫩的脸孔,跃过大堂,随着小六子打开后门几个飞奔消失在门后。 待小六子等人离开,马元义看了看堂下诸人,拾起一条长凳大马金刀的坐在堂中,扫向众人,喝道:“兄弟们,怕吗?” “不怕!” 堂下众人傲然屹立齐声喝道。 马元义瞧了瞧大街对面,只见街头尘烟漫漫蹄声隆隆,数百骑士手执金戈,脚跨骏马飞奔而来,身上银甲亮晃晃一片,神色一正,喝道:“说的好!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人死了不过碗大个疤,该来的终究会来,又有球可怕的? 瞧那朝廷官军来势凶悍,区区数百人就想让我等畏之如虎?笑话!我太平道虽非百战精英,却也是提着脑袋刀口舔血的好汉子,难道我等气势就弱于这些屠狗烹羊之辈? 王甲、何丙,打开武馆大门,开门迎客!” “诺!” 当下王甲、何真二人火速取下门栓,大门洞开,就见那马队已至眼前。 何进骑在马上,见马家武馆四门豁然洞开,马元义一干人等悠然自得的或坐在长凳上,或围于两侧,指着自己及众官军谈笑风生,顿时勃然大怒,喝道:“马元义图谋不轨,聚众谋反,罪大恶极!众位兄弟,与我速速拿下!” “锵!” 长剑出鞘,挥手一指,众骑士一声呐喊,纷纷跳下马来,冲入马家武馆中。 “哼,几个跳梁小丑,也敢前来送死!兄弟们,动手!”马元义大喝一声,站起身来,手中长凳如一具石弹破空而来,砸在几个士兵身上。 那力道何止一二百斤?那些士兵被砸的筋断骨折,一口鲜血喷出,横七竖八的摔倒在地。 王甲、何丙等人瞧着众人狼狈的模样哈哈一笑,拔出各自兵刃跳入场中与众士兵战在一起。 官军中一人勃然变色,手中旗帜挥了几下,就见一队队的士兵在场中来来回回兜兜转转,片刻间已将王甲、何丙等人一个个分割开来,围在一个个小圈之中。 “啊!” 乱军中,只见一条胳膊从圈中飞起,一名青衣大汉只来得及叫唤一声,众士兵手中刀剑已从天而落,那青衣大汉声音便戛然而止,化作一团肉酱,一蓬蓬鲜血四散飞溅。 “王甲!” 圈子越来越小,人却越来越多,何丙看着已倒下的王甲及教中众兄弟,大喝一声,咬了咬牙飞身扑向对面士兵,一口咬在那士兵脖子上,手中长刀一把插入士兵胸口。还未等何丙抽身退出,背心便是一凉,数道长剑短刀已插在后背上。 何丙口角溢血,昂首一声怒啸,奋力挣脱众士兵的束缚,长刀努力的撑在地上,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只觉天空一片殷红,好像太平道的旗帜覆盖在眼睑,扬眉微微一笑,意识渐渐远去。 “王甲!何丙!” 马元义看着众兄弟在眼前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睚眦欲裂,仰天一声怒吼,一把大刀舞得风雨不透,银芒闪烁,刀光四射,触之不死既伤,一时间哀绝之声盈耳,残肢断臂满目,众士兵无不惊骇,却依旧紧紧的围住马元义。 王黎和赵云跃下马来,一步一步的走到馆中,只见院中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假山上、小沟里、大堂下、石阶前,处处横七竖八的卧着众多尸体,既有太平教众,也有羽林军,胳膊、大腿、断剑、残刀散落一地。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王黎蹲下来,轻轻的阖上一旁士兵的双眼,那士兵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脸色尚显稚嫩,胸前一道伤口深可及骨,可惜如此好男儿未死在抗击胡人的沙场,却死于华夏子孙的内乱之中,也不知惊扰了谁的帝王梦,又入了哪家深闺的梦中? 这些可都是我华夏的元气啊! 王黎一声长叹,大步迈向堂中,喝道:“都退开,让某来会一会在我京都搅动风云的太平魁首!” 众士兵闻言纷纷退出圈中外在场外,显露出马元义那高大的身躯。 “马元义,束手就缚吧!” 马元义杵着长刀,蔑视的看了王黎一眼长笑道:“笑话!你这朝廷的走狗鹰犬,要战便战。今日只有战死的太平将士,没有屈膝的马元义。要想取马某的性命,只管上前便是!” “冥顽不灵!” 王黎淡淡的看了马元义一眼,一声长喝,中兴剑仿佛一条游龙般卷向马元义,犹如银辉铺地长蛇吐信,遍体生寒梨花尽落。 自从勤习《庄子心经》以来,王黎的武艺好像开了挂一般一日千里,一身剑术早已臻至一流。 那马元义不过二三流的武功,只是仗着一身蛮力奋力拼杀,又如何敌得过王黎,更兼适才与众士兵好一场厮杀,早已筋软力竭,不过才三五个回合,马元义便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见王黎那把银剑时时吐蕊,点点寒芒,马元义心下一时黯然,扫了一眼横卧地上的王甲诸人,暗叹一口气,看来今日是难以替众位兄弟报仇雪恨了,罢了罢了,既然不能雪耻,那就与诸位兄弟一起共赴黄泉吧,也不负我等兄弟一场。 马元义徐徐吐了口气,轻轻的闭上双眼,挺着胸膛就向王黎手中的剑锋迎去。刚刚触及剑锋,突然听得一声熟悉的尖叫,身子立时如遭巨石重击,横着飞了出去。 “噗!”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那是长剑入骨。 马元义心中一颤,急忙抬头一看,瞬间双眼凝滞,一道瘦削的身影站在自己适才的位置上,中兴剑插在那人胸前,无尽的鲜血在胸口喷涌,仿佛朵朵盛开的玫瑰,娇艳欲滴。 “当!” 手中长刀坠地,马元义目光痴呆的看着那人,缓步的走到那人身前轻轻将那人抱在怀中,努力的按着那人胸前的伤口,可是那血如喷泉般涌出,怎么也按不住,胸前点点血斑,转瞬间那人已化为一个血人。 “小六子,你回来干什么?”马元义压抑住自己的悲伤,颤抖的说道,“你这傻孩子,你回来干什么?” “渠帅!” 小六子努力的扭过头来看着马元义,嘴角蠕动,鲜血四溢:“属下已经…将小七、阿九他们…送出城去,属下要留…下来…与…渠帅一起…死战!” 一滴眼泪从眼眶掉落,马元义轻轻阖上小六子的双眼,悲伤的看着那张青涩的脸孔,仿佛父亲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般,温和中带着欣慰。 只是小六子再也睁不开眼了,他所渴望的太平军马踏天下,他所渴望的大同世界天下太平,他再也看不见了。 马元义轻轻的将小六子放在地上,替小六子擦了擦脸整理整理衣角,心中的热血却再度沸腾起来,手执长刀直逼王黎,须发飘飘仿似一头愤怒的狮子:“来吧!你们看见了吗?你们害怕吗?你们害怕了吗?这就是我太平道的信仰,这就是我太平道的魂魄! 本帅愿以一腔怒来血洗净这腐朽的天下,愿驾着我太平道的铁蹄将这腐朽的王朝彻底的湮灭!” 饮刀成一快,不负项上头! 来吧,放马一战,今日只有死去的马元义,没有投降的太平人! 寒风乍起,落叶在院落中打着旋飘然翻飞,士兵们静静的站在院中,双目紧紧的盯着两人,心中有一丝期许,也有一丝悲壮。 他们是勇士,是刀客,却也是剑客,他们的人就像他们手中的兵器一般,勇往直前,至死不渝! 正所谓:疫尸饿殍满关山,九州万里欲烽烟。慷慨一死激壮志,漫洒血花荐轩辕。 落叶飘下,两道人影再度交缠在一起。 风,更急了。 第51章 书成几卷太平书 正月的冀州依然寒冷,几日前的倒春寒如飞蝗一般席卷整个中原,田野间、山林中、湖泊上、巷道里,处处透着寒锁着雾。 巨鹿郡,南县高家庄衡水河畔。 衡水上的冰已渐渐融化,在晨日下腾起一团团雾气,缭绕在水面。芦苇荡中的芦苇早已没有了那种“浅水之中潮湿地,婀娜芦苇一丛丛”的勃勃生机,也没有了那种“一声横玉西风里,芦花不动鸥飞起”的宁静幽雅,只有一片片、一蓬蓬耷拉着枯黄的叶子,一滴滴露珠随着叶子的摇摆来回滚动。 “铁牛,你看这芦苇像什么?”张角打完一通拳脚又练了一阵剑,只觉浑身舒爽,双手背着站在衡水右岸静静的看着衡水。 “啊?教主你问我啊?”张角身侧那黑熊般的大汉憨厚的咧嘴笑了一声,又低下头去嘴里不停的嗫嚅着,“教主,你是天上的文曲星,俺只是一个粗人,大字也不识一个,你这不是为难俺吗!” 张角瞪了铁牛一眼,扯下一根芦苇,在口中轻轻咀嚼几下,一股涩涩的味道回荡在口腔中:“让你说你就说,又不是什么忌讳的事,难道本宗身边的人说上几句话,本宗都听不得了!” “教主,那俺说了你可不能笑话我!”铁牛刚刚抬起头,见一道目光横扫来,急忙又将头低了下去,讪讪的说道:“教主,俺当年家里穷,如果不是俺娘在这芦苇荡扯了些芦苇熬成汤,估计俺和俺家妹子早就没了。 依俺看来这芦苇就像是一袋袋丰收的粟米,虽然味道并不可口,但是这芦苇叶和芦苇杆既可以当饭吃填饱肚子,还能帮我们治一些拉肚子、呕吐的小毛病。 我还记得那年大旱,家里粮食歉收,我们这一代的芦苇都被人们采光了,才少死了很多的人。我表舅他们家在豫州的灵璧那边,听说很多人实在饿的没有办法了,就开始吃观音土,后来很多人都被活活的撑杀了。” 张角点了点头:“铁牛,你说的不错,这芦苇确实乃我中原大地的瑰宝,不但可以入药,天灾之年也可以直接食用。不过以本宗看来,这芦苇更像是如今的大汉朝廷,而我们则是那芦苇上的露珠!” 铁牛摸了摸脑袋,一脸不解,瓮声瓮气的问道:“教主你是说这芦苇像大汉王朝,而这露珠则是我们?我们有那么小吗?” 张角敲了敲铁牛的脑袋哈哈一笑,指着早已枯萎的芦苇叶和那根下的一抹嫩绿说道:“芦苇虽大,却枯萎凋零毫无生机,就仿佛如今的大汉朝廷,只需一具火石,就可以燃起熊熊烈火,烧它个天翻地覆。 露珠虽小,却蓬勃朝气无限生机,好似我们的太平大道,午时化作水汽散播于天地间无形无色,暮时却又化作水雾现行在河塘、田间和江湖之上,孕育着无限的生机。” 说着,张角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早就让你和他们一起识点字,结果你倒好,每次堂上先生在上边讲你就在下边打呼噜。你说以后我们打下天下,你们这帮老兄弟难道还要回到这里继续种田吗!” 打天下不是只要勇气和力量吗?识字?又不能直接把朝廷那帮祸害给说死,要那玩意干嘛! 铁牛摸了摸额头,似懂非懂的看着张角,却见张角已抬起头来向着远处,那远处的大道上飞也似的跑来几个身影。 “大兄!” 张角眉头一皱川字紧锁,严厉的看着来人:“三弟,你如今也是我太平一道副教主,一方渠帅,行事间自应泰然自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遇上一点事情就焦急彷徨惊慌失措,如何成得大事?” 原来,那来人正是张角的三弟张梁和几个年轻的后生。不过,此时的张梁就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中焦灼万分,哪里还顾得上张角的训斥,说话间更是语无伦次:“大兄,泰山崩了…不是,是马元义崩了…” “什么泰山崩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张梁急的额头冷汗直冒,张了半天的口却支吾不出来,索性拉出身后几人,说道:“小七,还是你们几个与我大兄说吧!” “教主!” 小七、小八和阿九本来就如丧考妣,一见张角顿时仿佛见到主心骨一般,直愣愣的跪在田埂上嚎啕大哭:“教主,京都事发,封谞和徐奉举家下狱,渠帅来不及通知京中教众,京中根基俱悉被毁。” 京都事发了?怎么可能,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张角急忙扶起几人,急切的问道:“消息可属实?京都之事怎会走漏消息?我马兄弟如今身在何处?” 小七等人悲痛欲绝,泣声道:“启禀教主,一切消息都是属下六兄在雒阳城中打探所得和亲眼所见。至于如何走漏消息,属下却是无从得知。 不过,属下记得在元宵当夜渠帅曾亲自接见了山门高旗使。后来便听说高旗使奉命捕杀唐门主,整夜未归。直到第二日辰时,六兄从衙们中传回消息,高旗使等人在唐记瓜果肆悉数身亡,而唐门主则被下在了雒阳狱中。” 唐周下狱? “好!好得很!看来果然是这狗贼!”张角眼角一挑,紧紧的捏着拳头,半晌方才松手问道,“我那马兄弟如今何在?” 小七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接着说道:“第二日,六兄从衙中返回告诉渠帅,封徐二人及雒阳众多信徒已为朝廷所获,渠帅便立即命令我等前来报信。我们前脚走出马家武馆,马家武馆就已经被整整两营的羽林军围的水泄不通,自此我等再没有打听到渠帅的消息。” 如此说来,马元义危也?今日已经正月十九了,自马元义接到信息到今日也整整过去了三日,马元义危也! 张角一个踉跄,仿佛胸口被刺了一刀,马元义死了?那个影子一般的马元义死了? 自从张角宣扬太平大道以来,马元义就一直跟随着他。从冀州到荆州,从青州到幽州,再从徐州到兖州,一路风雨坎坷。村中油灯下谈经论道,荒野山丘上指点天下,甚至自甘领命前往大汉腹地雒阳传道授经,主持雒阳起事大局,仿佛自己的影子一般,跟随着自己的脚步亦步亦趋,不曾有半分后退。 张角脑海一片空白,马元义有情有义,忠心耿耿,其组织才能在教中更是无双,有的时候甚至比张宝、张梁两个亲兄弟加起来更让张角放心。 可是如今,那个有情有义影子一般的马元义呢? 衡水河畔一阵沉寂,一阵寒风掠过,枯萎的芦苇在寒风中簌簌发抖,发出凄楚的尖叫,一团薄雾笼罩在山坳,远处仿似什么也看不清,这一刻竟是如此的萧瑟和凄冷。 这该死的倒春寒! 张角不由得捏了捏拳头,抬头看了看那轮鹅黄般的晨日,心中暗骂了一句,捂着嘴唇咳了几声,一滴眼泪顺着眼眶落下,掉入河中,荡起一层薄薄的涟漪,转瞬即逝。 …… 张角在衡水河畔的时候,王黎正行走在返回雒阳的途中。地方虽不同,心境却大同小异,张角感慨着马元义的死,王黎却在感叹着大汉王朝的衰败。 马元义当然还没有死,只是离死好像也不太遥远。 看着辘辘行驶的马队,看着槛车中那条悲壮的大汉,王黎觉得莫名的讽刺,自己也仿似一名囚徒,正行走在律法和道德的钢丝之上。 律法自然代表的是大汉朝廷,可是道德又代表的是谁呢?太平道吗?或许吧! 马元义的反抗在自己意料之中,但马家武馆的残肢断臂淋淋鲜血,王甲、何丙、小六子等人的飞蛾扑火,太平教徒的狂热、悲壮以及对大同世界的希望,却又让王黎不得不重新正视自己的内心。 “彩笔专书皇帝语,书成几卷太平书。” 这天下真的太平吗?如若这天下太平安宁,又怎会在往后数年至十数年之间如雨后春笋般先后冒出张角、张燕、郭太、于毒、郭大贤、张修、张牛角、左校那么多的造反之人? 太平书?这就更他娘的扯淡了!王黎知道,即将打破这天下太平的正是一本薄薄的书籍--《太平清领书》! 哎,如若所料不差,不出几日黄巾起义必然爆发,从而席卷整个大汉,届时自己又当如何,又当何去何从? 一边是已经腐朽摇摇欲坠的大汉王朝,一边是手无寸铁贫无立锥的农民义军。 大汉王朝的覆亡已无可避免,自己是袖手旁观?还是积极投入这滚滚的历史洪流中,做一个农民起义军的刽子手,割据一方,效仿曹操、刘备、孙权之辈复天下之太平? 抬起头来,看着天边越来越重的阴云以及前方麾下将士意气风发的昂昂雄姿,脑海中莫名的冒出曹松的话来:“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罢了罢了,万骨枯就万骨枯吧。从来荆棘少行人,历经百涧始见峰! 王黎定了定神,徐徐吐了口气,伟人爷爷曾经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没有枪杆子,自己又怎么让自己的亲人安然度过即将到来的乱世?自己又拿什么来保护大汉民族的元气? 既然战争已经来临,那就让我在这纷乱的天下,打出一个未来!战争与落寞、鲜血共孤寂,往后余生相伴。 第52章 龙抬头 《尔雅》有云:数起角亢,列宿之长。故角之见于东方也,物换春回,鸟兽生角,草木甲坼。每逢二月初二日,万物复苏,二十八星宿中东方苍龙区,角宿星一及角宿星二均从东方地平线升起。 故曰:二月二,龙抬头。 龙抬头,又名“春耕节”、“青龙节”、“土地诞”,乃万物复苏春归大地的良辰佳节。 自上古以降,人们都会在这一日进行各种庆祝,比如“奉祀土地”、“吃龙胆”、“挑龙头”等等。 而歌颂龙抬头的诗歌同样不知凡几,白居易、贺铸、张耒(lěi)等诗人皆有名篇传世,其中李商隐的《二月二日》更是一语道尽二月二日江行游春的暖暖春意。 “二月二日江上行,东风日暖闻吹笙。花须柳眼各无赖,紫蝶黄蜂俱有情。万里忆归元亮井,三年从事亚夫营。新滩莫悟游人意,更作风檐夜雨声。” 可惜,李商隐乃是几百年后的唐朝人氏,张角自然还不识得这样的诗人,否则张角一定会拉上李商隐和上两句,顺便对饮几杯,聊一聊西汉的亚夫营。 冀州的春天终于到了。 冰面已经完全解冻,衡水唱着“叮咚叮咚”的歌曲欢腾的奔流,两岸的杨柳、芦苇吐着绿,含着翠,鼓足劲的生长。 绵绵的春雨如细针在嫩枝、绿叶、树巅上轻轻的舞动,时而随风摇曳,时而直线飞落,如烟,如纱,如雾。 望着窗外的盎然生机,张角阴沉了十来天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马元义那日虽未当场殒命,却终究被朝廷凌迟处死,雒阳教徒被一网打尽,根基全毁,自己兄弟数人整日里也像角落里的老鼠一般东躲西藏。 但是,这一切也是值得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推翻这腐朽没落的王朝,都是为了创建梦想中的那方世界,都是为了印证自己心中的太平大道! 明日就是甲子年二月初二了,龙抬头,一个吉祥又充满寓意的日子。 自己也将如东方青龙一般抬起高傲的头颅,大摇大摆的走出这憋屈狭小的方寸小屋,从此翱翔于天地之间! 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 虽然邺城已经脱离了本宗的掌握,但是本宗的等待和隐忍总是会有价值的!邺城,那也不过是迟早之事! 张角面朝窗外,背负着双手,淡淡的问道,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明日的事宜都安排好了吗?” “启禀大贤良师,东郡卜己,汝南彭脱、宛城张曼成、长社波才以及下曲阳张宝、广宗张梁各将帅处昆仑真人俱已飞羽传书,约定明日辰时同时起义!” 昆仑亲自飞羽传书! 张角点了点头,兴奋与凝重慢慢爬上眼角,继而渐渐凝结成一丝讥诮,猛地一拳头击在窗棱上,窗棱应声而断,筹划了这么久,也该让全天下知晓本宗的大名了! 明日,本宗要这太平之花在我长剑所指之处猛然绽放,要这大汉王朝在我膝下绝望的颤栗! …… 翌日清晨,辰时,巨鹿郡南县。 张角手执长剑站在高台上,俯视着台下来自冀州、幽州、兖州各地的教徒踌躇满志,喝道:“父老乡亲们,本宗十数年前受南华老仙指点,创建我太平大道,以‘致太平’为本教宗旨,往来我大汉各州传道布施。 这十数年间,本宗行遍各地山水,见过嗷嗷待哺的婴儿、见过独守空房的妻子,也见过倚门翘望的老母亲,也见过太多、太多的人间悲情,子失父,妻失夫,母失子,甚至易子相食、满门俱灭的惨案比比皆是。 在场的各位父老乡亲,你们都是本教忠实的信徒。不可否认,你们之中也有类似的情形,有的没了父母兄弟,有的没了了妻儿姐妹,有的田地被占,有的房屋被毁,还有的蒙冤受屈身陷囹圄。可是你们想过这是为什么吗?你们想过这些都是谁造成的吗?” 场中一片寂静。 张角扬了扬眉,声若雷霆,震耳欲聋:“你们不知道,好,那本宗就告诉你们,这一切都是当今狗皇帝造成的,这一切都源于我们的懦弱和善良,源于官府的蛮横和骄纵,源于门阀的横征暴敛和掠夺,也源于狗皇帝的无耻剥削和镇压。 他们已经抢走我们生存的一切,也剥夺了我们生存的权力。今天,他们还要来抢走我们的耕牛,掠夺我们的钱粮,欺凌我们的姐妹,你们告诉本宗,你们愿意吗?” 记得前世有一个笑话,记者问一农民:“如果你有一百亩地,你可以捐给国家吗?”农民斩钉截铁的回答:“可以!”又问:“如果你有一百万,你可以捐给国家吗?”农民依旧回答:“可以!”三问:“如果你有一头牛,你可以捐给国家吗?”农民则摇了摇头:“不可以!”记者疑惑:“为什么?”农民窘困:“因为我真的有一头牛。” 众人原本就是四方落难的百姓,官府多年的欺压和剥削早已在众人心中聚集了一腔的愤懑和仇恨。 是的,我们很软弱,也很怕事。你可以欺负我辱骂我,我们都能忍。但是,你要掠夺我们手中的钱粮,欺凌我们的骨肉姐妹,更要抢走我们仅拥有的那头牛,那怎么可以! 张角的话如同一把熊熊的火炬,将那胸中热血砰的点燃,齐齐举着手高声的嘶吼着:“不愿意!不愿意!” “砰!”的一声,长剑出鞘直指西方。 张角振臂怒喝:“不错,我们不愿意!兄弟们,我们的软弱只能助长他们的骄纵,我们的善良只能让他们更加的肆无忌惮!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兄弟们,我们被朝廷逼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那些朝廷的鹰犬吗?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兄弟们,拿起你们的刀枪,握紧你们手中的武器,告诉这个腐朽的朝廷,我们不愿意!” “不愿意!” “不愿意!” 众人握紧手中的刀剑、锄头、镰刀、烧火棍等武器异口同声齐齐吼道,声若洪钟响彻云霄。 张角双手往下虚按一下,坚毅的看着众人,语气斩钉截铁:“本宗十数年前就告诉你们,本宗将带领你们建立一个人人平等、没有杀害、没有压迫、人人皆能吃饱穿暖的大同世界。 这一刻终于来了,让我们建立大同世界的时候到了。兄弟们,你们愿随本宗一起反抗这腐朽的朝廷,一起推开我们头上的大山,一起去创建属于我们的平等世界吗?” 众人单膝跪下,以手加额纷纷起誓:“我等愿意誓死追随大贤良师!” “好,上酒!” 随着一声大喝,一碗碗酒流水般传递到众人手中,张角接过大碗一饮而尽,又将那大碗在地上重重一摔,顿时四分五裂。 众人看着张角,将海碗高高举过头顶其声喝道:“誓死追随大贤良师!”语毕,齐齐饮尽碗中烈酒,将手中海碗摔在地上,“咔擦”之声时起彼伏,纷至沓来。 “击鼓点兵!” “咚!咚!咚!”随着一声声沉闷悠长的鼓声,数名小头目各自举起一方牛角,冒起腮帮子鼓劲直吹。鼓声、牛角声交织一片,划破南县的宁静,惊起林中的飞鸟四散乱窜。 鼓角如雷,震得众人热血沸腾,心脏仿佛也跳出来似得。 “祭旗!” 一声怒吼,穿云裂石,仿佛天空中飞下一道雷霆,震碎了南县的宁静,也照亮了众人眼前的道路! 第53章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祭旗!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如一双巨大的手撕破了众人前方迷茫的雨雾,也拉开了张角高举义旗的序幕。 随着一声声惊涛骇浪般的怒吼,早有数名头目拉扯着几个肥头大耳满面死灰的老翁和中年人走到台中,一脚踢中膝下,跪匐于众人之前。 那是平日里在本乡作威作福的三老、蔷夫、里长及亭长等人。 张角冷眼瞧了那几人一眼,将手中的黄巾系在头上,从鞘中拔出一把长剑,那剑长约八十公分,重约三四斤,寒光凛冽。接着又饮了一口酒喷在剑上,轻轻的擦拭着: “古代庄子有三剑,天子之剑、诸侯之剑以及庶人之剑。天子之剑,匡诸侯,镇天下;诸侯之剑,听从君主,雷霆之震,四封之地无不宾服;庶人之剑,上斩颈脖,下决肺肝,专断人间不平之事! 本宗只有一把剑,承影剑,英雄之剑!专斩仇人头,只饮奸佞血。这世间尽是这等腌臜泼才,吃我民膏民脂,欺我父母兄妹,罪不容赦!今日本宗就用这英雄之剑砍下这等狗头,以祭我天下太平!” “咚!咚!咚!” 数声大鼓响起,台上那些人听得张角的话语,一个个惊恐万状魂飞魄散,接连栽倒在台上,顿时大小便失禁臭气熏天,更有一人匍匐着趴过来紧紧的抱着张角的脚,以头抢地,磕头求饶。 张角站在台上,一脚踢开那人临风而立,斜睨着台上诸人,任由晨风吹拂衣裾飘飘,一声怒喝:“兄弟们,看到了吗?这就是往日里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朝廷官吏,他们在颤栗,他们在求饶,他们害怕了!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本宗受命于天,奉天行事,勅命张宝为地公将军,张梁任人公将军,本宗自领天公将军。率众起事!兄弟们,祭旗!” “祭旗!” 众头目齐声高喝,纷纷举起鬼头大刀一刀劈下,寒光闪烁,空中交错的飞起数颗碗大的头颅,台上血流成河殷红一片。 张角长啸一声,迎向初日,手中承影宝剑猛地一挥,一杆丈余长的大纛迎风舒展。万丈光芒照耀在张角身上,映衬的张角越发耀眼,宛若寺庙中金光闪闪的如来佛。 苍天已死,哪里还有苍天,天空中和大地上已经一片金黄,金黄色的朝阳已缓缓升起挂在半空,金黄色的义军已经整装待发。 台上那帮鸟人的鲜血非但没有令台下众人惊惧,反而激发起人们心中的怒潮和兽性。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他们狂笑着高举手中的各种武器齐声怒吼,声音直窜云霄,仿佛要把这天空撕裂一般,成千上万的长剑、短刀、锄头、镰刀在日光下散发着一片寒光。 …… 南(luán)县城门口。 城门不到辰时便已打开,往来行人如梭。 今日便是一年一度的“龙抬头”,是人们祭祀土地庙,祈求今年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天才蒙蒙亮,附近的村民挑着菜,推着车络绎不绝的进入城中,而城中的小姐、士子同样也溜着马,坐着车纷纷外出踏青。 一名士兵倚在城门上,无精打采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好似半点精神也提不起来。 “大牛,怎么没有精神了?是不是昨夜又跑到红杏楼那个夏荷的闺房去了?”一人捅了捅那士兵笑道。 “放你娘的屁!虎子,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啊,小心哪天在春桃身上爬不起来!”大牛转过头来,脸色一变神情讪讪,“是什长啊,我还以为是虎子那狗碎东西。” 什长拍了拍大牛的肩膀,看着城门外的大道淡淡一笑,正欲转身,突然脸色一变。 只见远处的大道上尘烟滚滚,一匹火红的骏马从尘土中飞奔而出,身后跟着数十上百匹高头大马,四蹄翻腾,马尾飞扬。马群疯狂而肆意的践踏着地面,如疾风割面。 马群后,一支长长的人行队伍,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头。 虽然没有马,但是他们的速度并不比马儿慢上几分,众人打扮皆和马背上的骑士一般,手执刀叉棍棒,头戴黄色头巾,像一股黄色的洪流席卷而来。 大地在马蹄和众人的脚下下急剧颤抖,发出“隆隆”的哀鸣。 “敌袭!” 什长一声惊叫,急忙飞身跑向城门口,招呼着四处的城门士兵,刀背、长鞭挥向挡道的众人,伴随着阵阵尖叫,进出的农夫、猎人、商贾及士子小姐早已四散逃开消失在城门口。 见众人已经散去,什长一面命令城头上的士兵放下闸门,一面命令城下士兵火速的清理出大道,急急忙忙的将城门向外推去,城门咯吱咯吱的嘶叫着,头顶上已渐渐传来咱们的机括声。 什长看着马匹尚在一里之外,城门已仅余一条细缝,长长的松了口气,还未缓过神来蓦然觉得一阵心悸,飞速的向身侧挪了一步,一把钢刀已插在城门之上,刀柄兀自嗡嗡的颤抖,而头顶上的机括声同样戛然而止。 转过身来,只见大牛双目冷冷的看着自己仿佛看着死人一般,手中只剩一把刀鞘,什长勃然色变,喝道:“大牛,你在干什么?你是要与贼人勾结吗?你可知此乃谋反大罪?张通、虎子,快将大牛拿下,否则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话刚落,身后那张通、虎子二人拔刀飞身扑向大牛,大牛长刀已失,怎是二人敌手。几个兔起鹘落,转眼间大牛就已身中两刀,被二人扭住手臂捉拿到什长身前。 “大牛,你我虽是同袍,然则勾结奸人、企图谋反、祸及九族,本仕上下都要受你牵连,本什长如何饶的过你?” 什长拔出腰中短剑就向大牛刺去,突然听得张通一声尖叫,只见张通已摔倒在地,身体不断的抽搐着,颈脖处一条红色的血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粗大,大牛手中紧握着一方匕首,血污点点。 同时自己胸口一痛,一道鲜血在身前飞起,什长怒目圆睁,往下一瞥,只见自己胸口同样也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 虎子手中却已空无一物,虎子身后“蹬、蹬”跑来十数人,正是城头上的士兵,静静的站在其身后,怒目而视,双眼如炬。 呵呵,原来这些人都是一伙的! 城内是嗜人的豺狼,城外有下山的饿虎。 什长吐了一口血,惨然一笑一把拔出长刀,奋力一挥逼退大牛和虎子二人,也不管身前的鲜血长流身后众人虎视眈眈,转过身去,长喝一声和身扑在大门上。 “居之无倦,行之以忠。城门校掌城门之守卫、巡逻、守望,严查来往,稽查过犯,不得有误!” “吱吱吱”数道户枢转动的声音响起,在这纷杂的金戈声之中格外的清晰。大门终于阖上,终究在城门那一道线上将一群野兽分割成两段。 然而,南县的城头上并无耀日的金戈,也没有森寒的锋矢,甚至都没有一个士兵站在上面。割断黄巾军与南县城的也只有一座城门,一座颤颤巍巍还未彻底落下石闸的木门。 木门开了,又阖上。 城门中那道扑在木门上的身影,胸前那把明晃晃的大刀和点点殷红已尽在眼底。 张角骑在马上,看着身后的滚滚铁流和长长的黄龙,眼角升起一丝讥诮。 你们的苍天都已经死了,难道你们还想凭借那道木门阻挡我太平义军的滚滚铁蹄吗!你们也太小瞧我太平义军了吧,哼,今日且让你看看你家天公将军的手段! 张角嘴角狰狞长啸一声,手中的承影剑重重的朝天一刺,一缕阳光反射在剑身之上,寒芒四射金光闪闪。 “杀!” 言出法随,张角一声断喝,百十匹战马仰头长嘶齐头并进,仿佛巨鹿郡中穿郡而过的滔滔漳水一般咆哮着、奔腾着冲向城门,转瞬就已至那巍巍的木门之前。 “咚咚咚!” 数道惊雷般的霹雳在城头下炸响,刚刚阖上的城门再度轰然洞开,木屑四溅。 百十匹骏马如离弦箭也似的飞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那匹红色骏马,黄巾首领天公将军张角头戴黄巾,腰胯长剑手执马鞭,巍然坐立在战马上,双目如炬,睥睨天下。 什长被撞了三五米远,仰天倒在城门口,双目紧紧的盯着城门方向,瞳孔已然失焦,嘴角却挂着一丝安详。 恪尽职守乃城门士兵镌刻在心里的铭印,城门虽未挡住群马的铁蹄,可自己终究已尽力了! “恭迎天公将军!” 大牛、虎子及其余众人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块黄巾系在头上,半跪下去。 张角跨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手中马鞭指了指城门头,问道:“城门可都控制住了?” “禀天公将军,今日南东门是我等当值,除了我兄弟二人外还有十数人俱是我教众兄弟,什长虽已发现我军,但在兄弟们的拼杀之下,城门各处都已被我军控制!” “好!大牛、二虎你二人计开城门,本将军给你们记上一功,待城破后再论功行赏!” “诺!多谢将军!” 张角点了点头,看着身后不断涌进来的黄巾军,意得志满,马鞭一指喝道:“城门已经打下,南县就像一个脱光衣服的娘们等着我们去征服,兄弟们,拿起你们的刀枪,让南县在我们的脚下颤抖!” “嚯!嚯!嚯!” 身后骑士和步兵目露峥嵘,眼冒绿光,仿佛草原上凶狠的群狼一样嗷嗷直叫,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奔向南县大街小巷。 南县的沉寂在城门破开的瞬间就已经打破,仿佛不设防的草原敞开胸怀,面对着一群疯狂、凶悍和噬人的恶狼。 第54章 血色南? 燕子巷。 南县王大善人家中,王大善人刚刚将即将用于赈灾的粮食安顿好,准备明日一早到城西再次搭建一顶灾棚为灾民们嗷一口粥喝,一群衣衫褴褛的黄巾军在十数名骑士的带领下已经冲了进来,甚至那其中仿佛还有以前曾经救助过的一两张面孔。 面对着面目狰狞的黄巾军,急匆匆组织起来的家丁又如何抵得过,在连续死了好几个人之后,一退再退连番后退,眨眼间已退到大堂中央,十来名护在中间的家眷和丫鬟不时的尖叫哭泣,惊恐万状。 “你们干什么?你们可知我是谁?”王大善人在家丁的护卫下撑起胆子,色厉内荏喝道,“我定要上禀县令,治你等乱民之罪!” 为首的骑士听言仰天一笑,戏谑的看着王大善人:“哈哈!南县赫赫有名的王大善人我等岂能不知?怎么着,王大善人这是打算向县令告我们一状? 切,县令如今恐怕都自顾不暇吧,要不老子亲自带你去见见你们的县令大人? 不过,我倒是听说这南县中的王大善人家财万贯,一贯修路搭桥,施斋供衣,乃是这冀州城中第一号大善人。我黄巾军今日路过此地,王大善人何不资助一分?” 太平道,王大善人倒是早有耳闻,自己对面的邻居不也是太平道吗? 可是这直接扯旗造反,他岂敢资助?资助反军形同造反,王家还不满门俱灭!王大善人一张脸唰得面如土色,手指哆哆的指着那人说不出话来。 “怎么舍不得是吗?”那人脸色蓦地一变,嘴角扬起一丝残忍的笑容,“为富不仁的老家伙,老子奉天公将军将令,来你处征粮,既然你王大善人不识抬举,那就莫怪老子动手了!兄弟们,放开手脚给老子抢!” 一声令下,黄巾军如饿慌了的野狼猛兽一般疯狂的扑了上去。顿时,这个冀州首善之地便遭了大秧。 阁楼、亭台、厨房、账房以及卧室等凡是能够掩藏食物钱粮的地方纷纷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此起彼伏。玉器、字画、首饰、铜钱、瓷器、粮食瞬间一抢而空,堂前、阶下处处狼藉。 看着众人的强盗行径,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了几十年的家产一散而光,王大善人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跌坐在堂中,王大善人家眷乱作一团,嚎啕大哭。 “南县王贤资助官府乃本教大敌,杀无赫!” 看着那十来名家眷和丫鬟,一个个赛若桃李珠佩叮当,那人喉咙咕咕响动,咽了一口水,阴恻恻一笑,大喝一声,手在马背上使劲一按,脚下一蹬跃下马来。 一把大刀左右翻飞,家丁纷纷中刀,鲜血断臂横飞,哀叫之声不绝于耳。 转瞬间,那人已杀出一条血路来到王大善人身前,一刀插在王大善人胸前,不顾众人的嘶叫和挣扎,拖起一个梨花带水、年轻美貌的女子向后堂走去。 …… 林荫道。 两伙人持械相互对峙着,一伙头戴黄巾,一伙穿着短袄灰衣。 “再问你们一遍,你们交不交人?”一名身着短袄的年轻人手持两把菜刀站在队伍前,恶狠狠的看着对面的黄巾军怒道。 一名瘦猴一般的黄巾头目拖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推开众人都到前面,鼻孔朝天不可一世:“老子不放,你又待怎样?老子乃太平道天公将军麾下黄巾军,老子怀疑你们勾结官府,私藏朝廷奸细,莫要惹怒老子,否则老子灭了你们!” 那年轻人菜刀指着那人哈哈长笑,怒目圆瞪断喝一声,“太平道?这就是你太平道的行事作风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谁不知晓林荫巷乃南县最穷的地方,我们私通官府,说出去可有人信? 本来念在你们同是穷苦百姓乡里乡亲,打算放你们一马的。既然你等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那就莫怪张某不客气了!” “不客气?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子也敢对我黄巾军不客气,让本屯长来试试!” 远处传来一道马蹄声,一名骑士飞马踏来,一支利箭向那年轻人射去。 听得破空声来,年轻人眼中闪过一缕寒芒,右手菜刀一挥正中飞箭,一声怒喝:“找死!” 左手菜刀脱手而出,在空中转起一道银光,正中马头,马匹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接着年轻人身子一躬,单手在地上一按,脚下一窜,已到骑士眼前,右手菜刀高高举起向下一劈,血花四溅,飞起好大一个头颅! “杀!” 那殷红的血色和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仿佛是引诱众人的撒旦一般,迅速的勾起双方无穷的怒火和仇恨。两伙人纷纷手执武器、菜刀交织在一起。 年轻人拔出菜刀,一个侧步避开飞来的刀剑,转身来到先前那瘦猴身前,一脚飞起正中那人膝盖,只听“咔擦”一声,瘦猴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膝盖已经凹陷了下去,汗如雨下。年轻人一把抱住小姑娘,菜刀一转,搁在瘦猴颈脖上轻轻一拉,鲜血如剑雨般喷出。 年轻人将姑娘送到一老人怀中,再度踏入战圈,身影四窜,菜刀横飞,顷刻间,黄巾军如麦秆一般倒下一大片。 突然不远处一片雷鸣似的马蹄声响起,巷口不知何时已聚集六七十骑兵如雷霆般向巷中卷来,气势如虎。 “儁乂!带你表妹去河间!” 猛听得一声厉喝,那儁乂来不及收刀,只觉怀中一沉小姑娘再度入怀。儁乂抱着表妹火速退了几步,见那老人已杵着拐杖,带着众乡亲冲了上去,渐渐的淹没在黄色的铁骑中。 儁乂双眸含泪,一刀将身旁的太平劈为两段,抱起已经哭昏的表妹悄悄消失在林荫下,那泛红的双眼充满仇恨和坚定。 …… 青衣坊。 一道明亮的身影蹑手蹑脚的躲过乱腾腾的黄巾军,悄悄闪进一间院子中,小脚碎步的跑进后院中,只见一老妪仰天倒在堂中,四周碎碗、灯烛、屏风、箱柜、首饰盒散作一地,一片狼藉。 “舅姑、舅姑!”那姑娘顾不得收拾,急忙扶起老妪,只见那老妪胸前一片殷红,血肉模糊,早已奄奄一息。 老妪听着叫声,努力的睁开双眼,无神的看着姑娘,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按在姑娘手中,断断续续道:“红昌我儿…冀州大乱…这里已经,已经…不适合居住…下去了,莫要…再回忻州,我不能…不能再陪你了,你…你要独自…进京去找…找奉…先了…” 说着说着,老妪剧咳几声,丝丝血迹从嘴角溢出,双眼渐渐迷离一片灰白,脑袋骤然耷拉下来,落在姑娘怀中。 “舅姑!” 听着门外响起的噼里啪啦的大火声,姑娘压抑着自己的悲痛,抱着老妪掩嘴痛哭一阵,将老妪轻轻放在床上,扯过一床残破的被子盖在老妪身上,又从老妪身上搜出一把短刃别在后背。这才走到灶房中,在灶膛中捣鼓了一阵,又在脸上一抹。 再出来时,那张娇艳欲滴、倾国倾城的容颜已漆黑黑的一团,姑娘顺势拿起一件灰旧破烂的袄子裹在身上,手中拿起一根燃烧着的木棍,丢在屏风之上,锁上大门走了出去。 姑娘的身影消失不久,一道浓烈的烟柱从堂中腾空而起,带着对这世间的不忿和控诉直冲霄汉。 …… 燕子巷、林荫道、青衣坊的惨剧在南县的每一个大街小巷同时上演。城东、城南、城北、城西四处狼烟,不过半日之间,整个南县就遍地白骨,处处焦墟。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尘烟,仿似一片阴惨惨的血色修罗世界。 第55章 一腔热血染公堂,数点丹心照汗青 南县衙。 县令张羡正襟危坐于大堂之中,脸沉似水。他当然不是忧愁眼下深陷绝境,他只是觉得对不起南县的虎牢,也对不起还守在堂上的一干同僚。 他是巴西安汉郡人氏,原名张献,自幼仰慕故里先贤纪公信之赫赫风骨,因而更名羡,字慕之。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离乡之时,纪氏家族族长亲自给他写了一封信,勉力他多学学纪公的忠烈。信中关于纪信的一首诗,至今都还印刻在脑中。 “将军百战斥楚酋,桑梓故地遗汉丘。焚身死节历来少,一片忠心万古留。” 可惜,他未经百战,身逢仅仅一战便已深陷数万蛾贼的重重包围之中。留给他的路,好像也只能学学将军怒斥贼酋,留下一片万古忠心了。 “报!”一小吏急匆匆的跑进大堂中,满脸惊慌,打断了张羡的沉思,“大人,太平贼子已打破城池,四城皆被涂炭。县尉方堃率众投敌,县丞、功曹史及门下贼曹等均已战死!” “报!方堃领着太平道渠首张角向县衙来了,离此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大人您快走吧!”县佐手中握着一把钢刀疾步奔上堂来,刀上尚有点点血光。 张羡醒过来神摸了摸案桌上的惊堂木,惨然一笑:“走?太平道在我等眼目下壮大猖獗,涂炭生灵,本县被太平道蒙蔽在先,丢失城池,连累城中父老遭此大难在后,本县又能走到哪里去?” “大人,你的意思?” 张羡摇了摇头,凄然的站起来走到县衙门口,看着对面街道三进四出的小院落,院中浓烟滚滚火光四射,张羡黯然垂泪,那是他与婉茹及小儿的住处。 婉茹当然就是他的夫人1,也是他从小青梅竹马的表妹。婉茹自幼深明大义,与张羡更是梁孟相敬。当南城门攻破那一刻,为了免除他的后顾之忧全其忠心,婉茹就含泪哄睡小儿,然后静静的抱着小儿在院中放上了一把火。 蛾贼刚到南,伊人便已远去,昔日那温馨的小院如今已变成一片焦土废墟,那飞起的滚滚浓烟和尘土又有多少是婉茹和小儿所化的呢! “大人!” 县佐看着对面的焦土,一丝悲愤从心底涌起。 张羡摆了摆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身大步走到大堂,正了正衣冠端坐在案桌前,朝堂下众人说道:“婉茹与本县自幼相识,其胸怀心志不亚于当世男儿,最是仰慕先贤伯夷、叔齐,既然如今已求仁得仁,又何必怨叹呢! 本县原本安汉郡人氏,自幼仰慕桑梓先贤纪公信之忠义气魄无边胆色,如今四城虽破,可本县又有何惧哉?不过一死而已! 衙门中有本县足矣,你等均乃本地人士,贼中也多有父老乡亲,想必不会赶尽杀绝,你等各自逃命吧,又何必为本县陪葬?” “大人!” 那蛾贼渠首张角如若真的念及同乡之情,这南县又怎会变成人间炼狱? 廷掾和县佐以及堂下诸小吏、捕快苦笑了一声,霍然起身,双手抱拳,神情一片肃穆:“大人平日里待属下视若亲人、恩同再造,如今我南百姓遭难,大人死志,属下等又岂敢偷生?” “哈哈,你等既不愿偷生,那就陪朝廷一起死去好了!”方堃领着张角大踏步迈入县衙,身后百余名黄巾肃然飞奔至大堂四方将众人团团按住,刀枪如林,寒光闪闪。 “方堃,身为朝廷命官,自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这狗贼当真是方阳方东平的后代吗?你先祖见弭乱而弃更始帝,见大义而扶光武帝,你这厮却身具反骨,叛汉投敌认贼作父,你可曾有脸面去地下见你先祖乎!”廷掾恶狠狠的盯着方堃,一口痰吐在方堃脸上。 方堃脸部一阵抖动,一脚向廷掾踢去。 “慢着!” 张角摆了摆手,方堃立即收回手脚,毕恭毕敬的看着张角,只见张角大摇大摆的走到堂前,死死的盯住张羡:“张羡,听说你宁死也不愿投靠本将军?” 张羡轻蔑的看了张角一眼,淡淡一笑:“张角,你不过一无端蛾贼作死村夫,你有什么资格让本官为你效力?” “本将军凭什么?你说本将军凭什么?”张角仰天一笑承影剑出手架在张羡脖子上,目光如炬,“就凭你等的生死均掌握在本将军手中,本将军若是一个不高兴,你等项上之物就得纷纷落地!” 张羡淡淡然的看着脖子上的剑:“那你尽可试试,看本县是否会眨一眨眼!” 张角收回宝剑,朗声一笑道:“早就听闻张县令胆色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县令大人,大汉朝廷如今早已日薄西山,权奸当道鼠辈横行。我太平军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张羡蔑视了张角一眼,已抢过话题讥笑道:“不可否认,如今的汉室朝廷确实早已不复霍骠骑、窦冠军昔日封狼居胥、勒石燕然的盛世繁华,当今陛下也屡禁党锢宠信阉竖,可那又怎样。 当今陛下可曾做出过这种烧杀抢掠人神共愤之事,你也好意思大言无耻的说是为民除害!” “大胆!”堂前黄巾军纷纷拔刀喝道。 张角摆了摆手,制止住众人,嗤笑一声:“张县令你是在给我说笑话吗!如今天下谁不知道狗皇帝一味任用奸宦,横征暴敛,朝中可曾还有清静之地? 若非朝廷做出人神共愤之事,那为何本将军登高一呼,应者云集?若非朝廷逼得大家活不下去,本将军又岂能长剑一指,一呼百应? 本将军受命于天为民请命,念你张羡一向清廉正直,尚能真心为民,才网开一面,你又何苦执着于刘姓汉室? 而且你等在当今皇帝眼中亦不过是一粒黄沙,一片浮毛,又何苦为了这腐朽的王朝陪葬?何不投效于本将军共举大业,本将军定会重用于你等,你等将来最不济也是一开国之功臣!” 张羡仰天一笑,指着县衙外面的滚滚浓烟,满街尸体,泪水如溪流般顺着眼眶流下:“受命于天,为民请命,那不过是你姓张的一片花言巧语,信口雌黄。你自己看看,如今的南一片狼烟,可还有往日的繁华平静?可还有昔年的平安无事?如今的南是个什么颜色! 张教主,你扪心自问,你亲自带领蛾贼将屠刀指向你的父老乡亲,七大姑八大姨,可曾有半丝乡情仁心,所行之事与那猪狗又有何异?你竟敢与本县谈什么受命于天,为民请命?我呸!” 张角气得一佛出世,捏了捏拳头,拳头格格直响。 “将军!”方堃走上前去,献媚道,“像这等食古不化的贪官污吏,何不杀他两个以破其胆?” “看来你张羡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既然如此,本将军就让你看看张某人的手段!” 张角眼角一挑,点了点头,当下便有数名黄巾力士从人群中拉出两名小吏,一脚踢翻在地,一刀劈下,小吏还来不及惨叫,头颅便已掉下,那黄巾力士一脚踢开,两只头颅四处乱滚。 “恶贼!”张羡见小吏猛然间便身死阶下,尸身更是受辱于贼,怒发冲冠霍然站起,指着张角骂道,“有种你就直接冲本官来!” “本将军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本将军的刀快!”张角嘿嘿一笑,一挥手,又有两名捕快倒在血泊之中。 张羡睚眦欲裂,一把抓起签令筒隔着案桌就向张角砸去:“张角狗贼,你竟敢欺我子民,辱我朝廷官员,本官恨不得亲手打杀了你!” 张角冷冷一笑,一把将那签令筒抓住扔在地上,签令筒四下提溜乱转,那代表朝廷威严的签令牌散作一地:“最是无用读书人!本将军就是站在这里仍你打骂,你又能奈之若何?” 最是无用读书人! 张角的一句话便如针一般扎在张羡心上,自己上不能规劝陛下重振朝纲,下不能救助黎庶脱身火海,堂中匾额上“公明廉威”四个大字亦如刀剑一般直刺双眼。 看来今日只有已死以报家国了! 张羡心中一阵悲恸,缓缓的来到堂中,亲手将四人的头颅小心翼翼的捧回其身边,跪在地上朝四人磕了磕头:“本县有心诛贼,无力回天。以致众位同仁今日惨遭此恨,都怪本县无为也!” “大人!” “多谢诸君一路相持,本县先走一步了!” 张羡摇了摇头,朝堂中余下重县佐、廷掾及捕快、小吏深鞠了一躬,直起身子再次看了看司衙对面的院落,院落烈火熊熊浓烟弥漫,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和痛心,怒喝一声一个疾步,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撞在立柱之上,血水如注,立时气绝。 “大人!” 廷掾、县佐及其余众人看着张羡渐渐冷却的身体泪如雨下,不顾脖颈上的刀剑,挣扎起来朝张羡深深鞠了鞠躬,互视一眼,喝道:“热血染公堂,丹心照汗青!我泱泱大汉,岂能无英勇就义之辈?吾身若死,吾心永存!大人,稍缓脚步,我等来也!” 言讫,众人就近拉过黄巾力士手架在脖子上的长剑,使劲一拉,一条条血槽镌刻在颈脖之上,血色殷红,处处绽放,仿佛冀州大地上盛开的那一朵朵凄美壮烈的蔷薇花。 汉灵帝中平七年二月初二,龙抬头,太平道起事,南县陷落。南县县令张羡、廷掾、县佐以及功曹等人怒斥贼酋,以身殉国。 后人有诗赞曰: 贼酋挥师缦黄缨,县令重义轻死生。 一腔热血染公堂,数点丹心照汗青。 注释: 1夫人:汉朝正妻别称应为细君,此处按习惯称呼。 第56章 沙场秋点兵 汉灵帝坐在德阳殿上,紧紧的按着眉头,这该死的李邵,张角在冀州做得如此之大,竟然都未将其抓获还任由张角做大做强,实在该死! 自二月初六开始,朝廷连续几日内陆续收到冀州、豫州、荆州、兖州、青州、徐州、幽州、扬州等地急报,搅得自己片刻不得安宁。 二月初二,冀州、豫州、荆州、兖州等地同时民变,太平渠首张角趁机聚众造反。冀州下曲阳、南、广宗、豫州长社、兖州东郡、荆州宛城等地失陷。 宛城太守诸贡、下曲阳县令黄松、县尉曹汉、南县令张羡、广宗县尉宋怀、长社县令侯芳、县尉韩林或殉城或战死,南县尉方堃、广宗县令韩综投敌,郡县下属官员伤亡殆尽。 二月初四,冀州蛾贼渠首张角整顿兵马八万之众,挥兵北进,剑指巨鹿郡治瘿(ying)陶,太守郭典率众奋起反抗,激战一天后,最终寡不敌众,次日弃城逃往郡辖杨氏县,张角占据巨鹿郡。 同时,豫州汝南郡、颍川郡两郡在彭脱、波才的猛攻下相继失守。 二月初六至二月十八,青州、徐州、幽州、扬州再度打出“太平道”的旗号,黄巾军一路杀官破府,势如破竹,天下再次震动。 不过短短十数日功夫,那些海捕文书上的人物张角、张曼成、卜己、彭脱等人摇身一变,就从逃犯变成大汉的心腹之患。 汉灵帝狠狠的一掌拍在案桌上,喝道:“蛾贼辖数十万黎庶,四处掠夺,克府据县,横扫各地郡兵,锋不可当。众卿可有想法?” 袁隗上前行了行礼,奏道:“启禀陛下,如今蛾贼大势已成,大汉十三州其中八州数十郡同时沦为战地,按贼渠张角前期的部署,恐其尚有剑指雒阳之意。” “那依太傅所言,该当如何?” “蛾贼蔓延八州数十郡,朝中若再不对其用兵,我大汉势必危矣。如今之计,当遣重兵良将围猎冀、豫,遏其攻势,剿其精锐,捉其贼魁,一战而定千秋!” “唔!那依卿所奏,何人可担此重任?” 袁隗扫视了皇甫嵩一眼,侃侃而谈:“陛下,皇甫义真世代行伍,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实乃不可多得之帅才。 卢子干海内名望,文治武功,熹平四年至七年之间,先平九江之乱,再平庐江蛮族。 朱公伟既文且武,天资聪亮,光和元年交州一战以五千精兵而破梁龙数万之士。 而今与蛾贼一战关乎我汉室江山成败,臣以为能担此重任者非皇甫义真、卢子干和朱公伟莫属!” 汉灵帝点了点头,转向卢植、皇甫嵩及朱儁问道:“义真,子干,公伟,三位爱卿,你等以为如何?” 卢植、皇甫嵩和朱儁三人相视一眼,出班启奏道:“今天下糜烂,局势危殆,蛾贼占据冀、豫、荆数州,兵锋直指京都,植(嵩、隽)世受皇恩,臣等自当肝脑涂地,为陛下除贼,以报陛下圣恩!” “卿等若为帅,有几分把握?” 皇甫嵩朝卢植、朱儁二人看了一眼,弯腰抱拳举过头顶稽了稽首,肃然道:“陛下,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行军打仗,地势、风俗、天气、将领、兵寡等原因皆可或成为战役制胜关键,微臣尚未与蛾贼接触不敢信口雌黄。 然,今局势虽危朝廷却未伤筋动骨,以臣观之,蛾贼有三败而陛下有三胜,陛下何忧也?” 汉灵帝初闻皇甫嵩并不愿打包票甚是不安,转而又听到其五胜五败顿时大喜,急忙问道:“哪三胜,哪三败?” 皇甫嵩目视卢植一眼,卢植自是心领神会,接过话题道:“冀、豫、荆州等地数年大旱,粮食歉收,蛾贼趁乱而起,日渐疲敝。大军未动而粮草先行此用兵之先决,臣听闻蛾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唯独不事耕作,除抢劫大户,并无其他粮草来源,长久以往蛾贼粮草堪忧,士兵无力征战,而我大汉粮草于蛾贼何止数倍?此乃粮胜也! 蛾贼人多势众,每至一处如飞蝗过境势不可挡。蛾贼所依仗者,不过兵卒之多、兵卒之勇也。然,其兵虽众,其卒也勇,众而杂乱无令军心涣散,勇而恃骄作恶横行霸道,更兼军备兵器不足,久之其势日下,而我大汉士兵刀枪精良,训练有素,令行禁止,蛾贼虽众又有何惧哉?此乃兵胜也!” “其三呢?” 朱儁朝卢植、皇甫嵩二人点了点头抚了抚须,傲然道:“张角居于巨鹿,张梁身处广宗,张宝占据下曲阳,卜己、彭脱、张曼成及波才之辈更是身在豫、荆两州。 看上去波及范围巨大,但蛾贼各自为阵,令出多门。更何况张角、彭脱、张曼成之辈也并无从军打仗之经历,之所以如此声势不过附贼者众也,届时若遣诸良将,提几屡精兵分而为之,各个击破,并非难事,此乃将胜也!” 汉灵帝听得频频点头,大喜道:“依卿所奏如今又当如何?” 皇甫嵩三人直立朝堂,抱拳肃然道:“攘外必先安内,臣以为陛下如今正当整肃朝纲,再遣一良将镇守雒阳,遏蛾贼兵锋于京都之外,缓其势,再重兵会猎,围剿蛾贼于州郡,则大事可成也!若陛下不弃,臣等愿亲领一支精兵破贼而还!” “善!” 汉灵帝一掌拍在龙椅上,喝道:“待诏王金马何在?” 待诏,即是汉时随时听候天子诏令的士子,武帝时期东方朔就曾出任过待诏一职,而金马门更是其中特别优异者待诏处。 “微臣在!”当下,一王姓待诏立即出班应声喝道。 汉灵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气势风发喝道:“拟旨:第一、去何进河南尹一职,迁大将军一职,统领左右羽林军共五营,屯兵于都亭,镇守京师。 第二、汉关、大谷、广城、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等各京都关口,设置都尉一职,专事查奸防备一事,但有作奸犯科盗取机密之辈,格杀勿论! 第三、严令各州郡整点武器、召集民间义士、训练士兵,日夜操练,时刻备战,严防贼人为乱!” 第四、迁卢植北中郎将,迁护乌桓中郎将宗元为子干副将,迁皇甫嵩为左中郎将,迁朱儁为右中郎将,各领北军五校及三河精兵五千并新募精壮之士万余人日夜操练,一月后前往冀、豫、荆数州平叛,不得有误!” “微臣遵旨!” …… 四月初一,忌求嗣,宜出行。一月的时日转瞬即到,天色已近辰时,雒阳仍是细雨蒙蒙,寒风瑟瑟,整个雒阳城笼罩在茫茫的倒春寒之中,给即将出征的队伍平添了一份杀气。 城外的沙场正北面早已筑起一座高约丈许、长宽各七丈的点将台,气势磅礴、巍峨壮观。台上旌旗飞扬、帅旗飘舞,两侧鼓角矗立、牛羊紧缚,一片肃杀。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的卢估计还在张武手中,点兵的自然也不是秋季,但沙场已如秋季一般并冷,晨风萧萧,铁甲森寒。可是再凌冽的冷意也遮挡不住五万余将士冲天的战意,所有的将士皆身着铁甲,手执武器,矗立在沙场,肃穆的看着前方的点将台,鸦雀无声。 “咚!咚!咚!” 一阵鼓角声敲响,密集如雨,点点雷声般轰鸣在众将士心中,顿时一个个热血沸腾不能自已。 北中郎将卢植一身戎装手捧圣旨缓步登台,向台下望了一眼,但见沙场数万精兵早已蓄势待发,步兵盔甲锃亮,面色肃然,骑兵金戈森寒,傲然马背。 刀如林,剑似雨,枪戟若锯齿,场下一片寒光。 将圣旨放置案桌上,卢植径直走到台前取下头盔托付手中,一束白发在风雨中飘舞,但那瘦小的身子却如山一般巍峨。皇甫嵩、朱儁、宗元等人紧随其后,单膝跪下。 卢植满意的点了点头,扬声喝道:“奉陛下旨意:文官以文而治天下,武将因武而安国邦。今巨鹿张角聚众谋反,杀官破府,坏我子民,罪恶滔滔。 着北中郎将卢植、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分掌北军五校、三河精兵及新募之精壮,厚集雄狮,兵发冀豫兖,挽我河山于糜局,拯我子民于涂炭。沿途州郡但有反叛及为逆者,天兵所至,悉数歼除!” “天兵所至,悉数歼除!” 众将士手执武器,单膝跪地齐声喝道。 五万余大军的声音汇织一起,如声声巨炮轰鸣,已压住天边滚滚的春雷,直逼云霄。 卢植、皇甫嵩、朱儁及宗元四人直起身来,巍然来到点将台两侧一声厉喝长剑出鞘,泛起一阵凛冽的寒光,手起剑落,紧缚两侧的牛羊一声哀叫,首级纷纷落地,鲜血汩汩。 一排排的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走上前来,双手紧紧托着土碗,静静的盯着那殷红的鲜血,直到碗中接满,才再次回到行列中,站定坚毅的看着前方的大帅。 “干!” 卢植接过亲卫递过来的血碗,朝众人敬了一敬,一饮而尽,接着将碗重重的摔在地上,擦了擦了嘴角的鲜血,露出狰狞的笑容。 “出征!” 数万将士有样学样,齐齐将碗在地上一摔,舔了舔嘴角的鲜血,仿佛地狱战场中厮杀出来的阿修罗。 第57章 饮马渡秋水 说来也怪,冀州的春天已快过去,冀州大地一片艳阳,处处暖春,张角的造反事业同样进行的如火如荼。 而司州却是一副截然相反的景象,虽与那冀州也不过三五天的路程,但司州的天仿佛是漏了一个大窟窿,春雨绵绵阴冷森寒,官道也被淋的泥泞不堪。 从雒阳到阳城不过百二十里地,大军已整整行进了二日。一路的凄风苦雨更是令将士们叫苦不迭,甲胄上、刀剑上俱是冰寒的雨水。 还未至阳城,远远便望见一座城池伫立在大山脚下,依山而建,气势恢宏。 终于不用在这讨厌的雨中前行了,众士兵不觉暗暗松了口气。 “报!” 传令兵高举令旗,从远处疾驰而来,四蹄飞奔,污水四溅。那传令兵急速行至王黎身前:“禀司马,奉将军将令,大军暂停前行,就地安营扎寨,并请司马前往中军大帐议事!” 王黎轻轻一勒缰绳,朝赵云及袁俊等人点了点头,安营扎寨诸事自有众军候处置,一声轻喝,胯下绝影如箭一般刺破雨帘不见。 北中郎将卢植自出了京城之后便于左右二路大军分道扬镳,领军东进直逼冀州,右中郎将朱儁则率右路大军火速驰往阳翟、长社一带,皇甫嵩则提点左路大军沿着朱儁的脚迹一路南下,过登封、穿阳城围剿东路黄巾。 中军大帐自然是左路大军大帅左中郎将皇甫嵩的大帐,离先锋营足有十数里。 “左路军先锋射声营军司马王黎参见大帅!” 王黎飞身下马,将马缰递给一旁的卫兵,快步走进大帐,见皇甫嵩及北军五校越骑、步兵、三河河东骑兵、河南骑兵四营校尉及军司马俱在,急忙行了一个军礼,跪拜道。 皇甫嵩见王黎到来,知道射声校尉马日磾因参与《熹平石经》的编写被汉灵帝留在了京中,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向后走了两步,拍了拍悬挂于帐中的颍川郡的地图,又指着阳翟说道: “我左路大军自出京以来,这该死的雨水就延缓了我等行军的速度。” 如今公伟(朱儁字)已领北军五校屯骑、长水以及三河之河内大军共计一万五千人逼近阳翟,直抵颍川。然东路蛾贼波才、黄邵及何曼等所率士兵足有十万之众,而公伟麾下仅北军五校两千余人及三河骑士万余人,其兵力严重不足,本帅甚是担忧。 因此,本帅决定,我左路大军必须加快行程,务必于明日午时赶至阳翟,驰援右路大军。” 皇甫嵩扫视着账下众将,见众将神色肃然,傲然屹立,手中长剑出鞘劈在案桌上,喝道:“步兵校尉可在?” “末将在!” “本帅命你统领步兵营,运送左路大军粮草辎重,两日内务必赶至阳翟,不得有误!” “诺!” “越骑校尉、射声军司马、河东校尉、河南校尉、屯骑校尉、护军司马可在?” “末将在!” “以本帅麾下中军将士及屯骑为中军,河东为后军,越骑为右翼,河南为左翼,射声为前军,所有士兵带足三日所需干粮,于明日寅时用饭,卯时兵发颍川,午时三刻务必齐聚阳翟,不得有误,违令及贻误战机者斩!” “诺!” 皇甫嵩待众人离去,朝王黎挥了挥手,踱步走出中军大帐,和颜道:“兵者,生死之道。你我麾下将士俱是有家有室的兄弟,家中嗷嗷待哺的孩童,白发苍苍的父母,倚门而立的娇妻都指望着他们。 德玉,你初次为将,当以麾下将士为重。每逢出征,务必小心谨慎,切忌傲慢自大,勿因自己的疏忽骄纵而致手下兄弟于险境。” “伯父说的极是,黎受教!” “本帅牧马北地,行伍十数年,兵法、战阵、步兵、骑兵、马兵等各兵种之间的配合、优劣可以说是无所不知,无一不晓。”皇甫嵩扶起王黎,希冀的看着王黎说道,“但本帅逢战依然战战兢兢,小心谨慎。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将领,不止要熟练掌握本帅适才所述内容,兵法更要融会贯通,切莫生搬硬套不知变通。 孙子曾经说过:‘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善为将者,杀机在心,活局在臆。每自运方略,其法皆不同,非务相反也,时异势殊耳。 故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捷于矢不袭其镞,铦(xiān)于剑不刻其舟。若赵括读父书而不知其变,其覆军擒将,为天下万世笑,非不幸也。” 王黎向皇甫嵩施了一礼,抬首昂然道:“伯父尽管放心,黎虽非军事大家,却也非赵括之辈。伯父之言,黎自当铭记于心!不过,伯父既然深通谋略,当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伯父为何不将那唐周带到军中?” 皇甫嵩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听王黎继续问道,脚下一滞,这臭小子,还敢将我一军?苦涩一笑道:“本帅如何行事还用你教吗?据新任河南尹何苗所述,那唐周三日前已暴亡狱中……” 唐周已死? 王黎一懵,那个诡计多端、文武兼备的太平教一门之主、张角的眼中刺肉中钉、黄巾起义最大的叛徒唐周暴病狱中?王黎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却见皇甫嵩摆了摆手,渐行渐远。 …… “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 从阳城到阳翟没有秋水,只有一条颖水顺着阳城东南而下直达阳翟。 细雨终于停了,太阳已渐渐升起,但是四月上旬的早晨寒冷依旧,颖水河畔除了汩汩东流的颖水和冰晶如玉的露珠,没有一丝暖意。大军破晓便已出发,沿着颖水一路飞奔,手中兵刃寒如冰雪。 “报!” 射声营刚接近阳翟范围,离阳翟县城尚有七八里,便见斥候从阳翟方向飞奔而来,至王黎身前火速滚下马来。 “禀司马,右路大军已于昨夜抵达阳翟,今晨辰时时分与波才大军遭遇于阳翟城下,僵持了两个时辰,终究远来疲乏又寡不敌众,右中郎将及麾下将士已溃败至前方不远处。” 王黎顺着斥候所指方向望去,前方约莫三五里处,果然尘烟弥漫人叫马嘶。 败了?朱儁所率领北军五校及三河精兵足有一万五千余人,两个时辰就败下来了?这儿快? “传令兵!” “到!” “火速沿路返回,将战情报于大帅知道!”王黎见传令兵越过大军向后疾驰,一勒缰绳纵马小丘上,扫视着全军,喝道,“儿郎们,我等当兵为的是什么?” “保家卫国!”数千人齐声喝道。 “如今我袍泽兄弟陷于重重包围,我等救是不救?” “救!救!救!” 数千具刀戈齐齐举过头顶,声若雷霆,震得林中的飞鸟惊慌失措,四处乱窜。 “好!” 王黎一拍马背,目光森寒:“本司马令:第一曲与本司马为前军,第二曲居阵型右翼,第三曲护阵型左翼,第四曲殿后,全军呈锥形阵直插敌阵,随某驰援我右路大军,胆敢偷奸耍滑临阵脱逃者,斩立决!” “诺!” 赵云及苏北、江南、袁俊等军候抱拳喝道。 锥形阵,前锋尖锐迅猛,两翼强而有力,乃是以雷霆万钧之势迅猛的打击、突破和切割敌人的一种阵型,非勇悍之士、精锐之卒不可使用,在《孙膑兵法》中就曾记载过这种古老的阵法。 王黎一声令下,赵云的第二曲及江南的第三曲,袁俊的第四曲纷纷向中间靠拢,形成了一个三角锥形的阵型,王黎及苏北所率的第一曲则宛如三角锥形的锥头,又仿佛刀尖上的尖峰,森寒凌厉。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王黎双腿一夹,中兴剑出鞘,直指前方,长啸一声,“杀!”一骑已如雷电般窜了出去。马鸣萧萧,尘烟滚滚,千余射声精锐如滔滔巨水直插黄巾重围。 …… 看着兵败如山倒的将士在阵中狼奔豕突,朱儁怒目圆瞪,满怀自责,恨不得手起刀落将这些蛾贼尽数劈于马下。只因自己一时不察,竟落入波才的重重围困之中。从辰时至午时,与之整整激战两个时辰,终究不敌蛾贼势大,堂堂的朝廷右中郎将,王朝三河郡国精兵竟然被逼的仓皇逃窜、弃甲倒戈。 战阵中,断肢横飞,血流成河,哀嚎连连。 无数的蛾贼手执钢刀、长矛恶狠狠的扑向大汉将士,将一万余三河精兵分割成若干个包围圈。 一名军候策马来到阵中,一刀挥出,身前的蛾贼头目顿时人首分离,鲜血喷薄而出,接着几把大刀和长矛却已从身后插入那军候背心。 军候怒啸一声,怒目圆瞪,奋力一跃从马背上跳将下来,长刀出手,如彩虹追月,数名蛾贼首级飞于半空,军候仰天倒下,大刀、长矛破胸而出。 “滚开!” 一名刚入伍的士兵惊惧的眼前密密麻麻的蛾贼,手中长戈不停地挥动,口中驱赶、叫骂声不断。眼见是一个雏儿,众蛾贼恶狠狠的一笑,已挡开长戈,飞身一刀劈在士兵左臂,刀至臂落。那士兵惨叫一声,看着地上的断臂,突然放下手中的长戈,和身扑在那人身上,一口咬在那人脖子上,鲜血汩汩入喉,阵阵寒意。 手掌大旗的士兵奋力的推开蛾贼,一把扑在大旗上,大旗虽早已破烂不堪,但那士兵却露出深情的微笑,轻手抚摸着大旗,仿佛对自己的情人一般那么温柔,也不管身后蛾贼的刀枪剑戟,挣扎着将大旗紧紧的插在地上。 寒风猎猎,旌旗飘飘,殷红色的旗帜宛如士兵胸前的鲜血。 朱儁回顾着身后的屯骑、越骑和自己的亲卫队,个个虎背熊腰,神情肃穆,脸上满是坚毅和愤怒。这些都是从家乡带来的好男儿,随自己十数年来一路征战杀伐,枪林箭雨,甚至当年交州破梁龙的时候还曾为自己挡过刀避过剑,可惜自己没有给他们带去荣华富贵,今日反而要亲手将他们送上阳翟城下的修罗战场。 看着场中局势危如累卵,形势越发的急迫,朱儁咬了咬牙,喝道:“儿郎们,蛾贼祸害朝廷,为乱天下。本将奉命除贼,今日愿与诸位,同生共死,有死无生!” “同生共死,有死无生!” “杀!” 朱儁须发倒竖,一刀劈开一支飞来的箭,率领着麾下屯骑、越骑和亲卫队两千余人冲向敌阵。仿佛萧萧易水河畔的荆轲,又似熊熊篝火旁扑火的飞蛾。 义无反顾,悲壮苍凉。 第58章 突围 时已至傍晚,天边的夕阳散发着一缕缕淡黄的光箭,透过重重铁甲和粼粼的兵戈反射在黄巾阵营中,仿佛一片刺眼的寒芒。 黄巾大阵中,两名黄巾头目鹰视狼顾肆无忌惮看着被屠杀的汉军将士。一人棱角分明,满脸的络腮胡,眉宇间顾盼神飞,分明就是黄巾东路大军大帅波才。 看着朱儁麾下的队伍如待宰的羔羊在原野中四处乱窜,波才眼角闪过一声残忍和傲慢,长笑一声,说道:“都特么的说朱儁乃是大汉名将,但依老子看来,却也稀疏平常的紧。几万北校精兵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就被老子紧紧捏在手中。” 身旁那头目点了点头,一缕谄媚的笑容挂在脸上:“那是,大帅是我太平道三十六方颍川东路大帅,在我教中赫赫威名,手下雄兵十万,估计也只有南阳渠帅张曼成可与大人一比,又岂是朱儁那老匹夫可比拟的?” 黄巾军三十六方,三十六路渠帅,为方便管理和军事行动又按地方并为几大集团军,上设大帅以辖制麾下各路渠帅。 如颍川波才、南阳张曼成等均为集团军大帅,分别管制东路和南阳黄巾。而汝南刘辟、龚都、何仪、何曼、黄邵、彭脱以及卜巳人等则仅为一方渠帅。 黄巾军已故首领马元义虽身为神上使,张角的代言人,负责联络荆、豫、兖及司州太平教众,也不过一渠帅而已。 波才身为东路黄巾大帅,黄巾军有名的东路集团军大帅,手掌十万雄兵,麾下渠帅含刘辟、龚都、彭脱、黄邵等七八人,正是踌躇满志之时。连大汉禁军尚且瞧不上,何曾又将朱儁两万余人放在眼中? 见朱儁麾下铁骑尽出,如一把钢刀插入己方大军,仗着马匹的速度和冲击,在众多小阵间肆意拼杀,来回腾挪,无数的义军兄弟死于马下,一个个包围圈已被破坏,圈中的汉廷将士迅速与主力汇合,片刻间那朱儁身边竟渐渐集齐六七千将士。 而十万的义军兄弟则渐渐退至外围,合成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将朱儁旗下众军围在中央。 波才脸上闪过一丝狰狞:“老子本还担心朱儁心如寒铁,会见死不救,如今看来,还是高看了那朱儁一眼。姓朱地的既已入彀(gou),那老子就只好勉为其难的将这万余鹰犬全部吃掉。否则,到嘴的肥肉飞了,还不惹张曼成和地公将军他们笑话?” 言毕,波才冷笑一声,右手高高举起,猛地向下一挥,听得阵中“咚咚咚”三声鼓响,黄巾大阵如波浪般哗的一下从中分开,露出后路大军狰狞的爪牙,七八个长枪方队在一队一队骑兵的带领下自杀式的冲向汉军。 “骑兵?!” 真特么的该死! 这蛾贼什么时候竟然拥有三五百的骑兵了?整整三五百人,这都可以武装两个曲了!还真是日了狗了,这驴日的波才居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军事素养,这一次的反击时间可他娘选的真好! 三河精兵一早就陷入蛾贼的包围之中,而刚刚杀出包围出来还未来得及整理好队形,自己的机动部队也只剩两营骑兵屯骑和越骑。 朱儁瞥了蛾贼骑兵一眼,一颗心却掉入了谷底。 虽然这些蛾贼骑兵毫无马军作战的技战术,在自己眼中是那么的稚嫩,那么的可笑,可他们和自己麾下的骑兵拥有一样的速度,一旦被他们缠上,屯骑和越骑就将失去应有机动力和冲击力。 失去了优势的两千骑兵在十余万蛾贼眼中,用脚趾想都知道那将会是什么结果。可一旦撤走骑兵,三河精兵又将如何处理? 看着那支歪歪斜斜的骑兵,若是在开战之初,朱儁恨不得捧腹大笑:蛾贼这是在给自己送功勋来了。可是现在呢?现在的蛾贼骑兵就像是一块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让朱儁恶心不已。 遗憾的是,不管朱儁如何恶心,黄巾骑兵已经冲了上来,义无反顾的冲了上来。 “矛!” 朱儁咬了咬牙,大喝一声,屯骑和越骑两千余士兵纷纷摘下马上的长矛脱手而去,两千把长矛飞向迎面而来的黄巾骑兵,好似暴风骤雨密密麻麻,又如团团乌云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黄巾骑兵还来不及调整,长矛带着雷霆之势暴雨般倾泻而下,插在黄巾骑兵的胸前、大腿、额头、战马之上,一时间鲜血乱溅,人仰马翻,黄巾骑兵还没有见到对手,就已经失去了近十分之一的兵力。 “冲!” 朱儁再次喝道,屯骑和越骑已冲了上去,挥舞着刀戈剑戟如绞肉机一般疯狂的收割着黄巾骑兵的头颅。 一盏茶的时间,大汉的精锐就已将蛾贼骑兵悉数荡平,战场上只剩下遍地的尸首和数百匹悲嘶着的无主的战马。 可惜,战场也正如自己所料的那样,再一次胶着在一起,波才的后军已渐渐赶了上来,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将屯骑和越骑也围在了中央。 “儿郎们,想活命的随我来!”朱儁一刀将对面的黄巾头目劈成两段。 原来闻名大汉的铁血将军朱儁竟是难得一见的用刀高手,当然,更难得的是其麾下的屯骑、越骑和亲卫,虽然深陷重围,却依旧纪律严明,如臂使指。 旗手如磐,步伐未乱,声势更是惊人,加上聚集的三河精兵,六七千人竟如万余人的气势。 其余被困的将士,纷纷靠了过来,再度汇集一起。霎时间,麾下已聚集了一万两千余人,朱儁心中一时黯然,知道那两三千士兵应该已经长眠在这片土地上。 定了定神,朱儁长刀一挥指向西北方向,那是雒阳的方向,那是来时的路,那里有皇甫嵩的左路大军,那里也是蛾贼最薄弱的地方。 “锥形阵!” “箭!” 一声声怒吼在阵营中响起,越骑迅速调整队形如一把尖刀冲在最前面,屯骑四个曲分列两侧,将三河精兵牢牢的围在中间,三河精兵则齐齐一声暴喝,手中的弓如满月,长箭破空。 长箭如雨,惨叫声络绎不绝。 却依旧挡不住黄巾军如潮的攻势,一个倒下去,另一个接着爬了上来。他们咬着牙坚持着,目光中充满仇恨,是那个该死的大汉朝廷让他们失去了幸福,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而眼前这些人又想夺去他们的性命逃之夭夭。 休想! 纵然我们都是一群泥腿子,可是泥腿子也有泥腿子的尊严,天公将军说得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纵使失去生命,也要拉着这些汉廷的走狗一起去死! 两军渐渐的越来越近,甚至都能看到对方双眼的怒火。 两个大阵“砰!”的一声撞击在一起。 刀光剑雨,血肉横飞,大汉将士和黄巾军不知疲倦的挥动着手中的武器,肆意的发泄着心中的怒火,身边的人不停的栽倒在地,殷红的鲜血浸透整个颍川大地,大地上仿佛绽放出一朵朵凄美的百日红。 整整半个时辰疯狂的攻击,双方伤亡人数已达千余人之多,可惜锋利的兵戈可以撕碎血肉,却又怎能撕碎铁血铸就的长城?大汉的将士依然被困在包围圈中,依然为撕裂黄巾的重重防守。 难道今日我朱某就要亡命于此? 朱儁皱了皱眉,手中大刀已经弯曲,仿佛如麾下将士一般不再锋利。 “再来!” 徐徐吐了口气,朱儁用力甩了甩手臂,一声怒啸,举起渐渐迟钝的大刀,准备再度发起攻击,猛然间远处一阵激昂的怒吼传来,越来越近,声若奔雷。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泽。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一阵箭雨夹着九天风雷的气势倾泻直下,后排的黄巾兵卒纷纷中箭倒地,哀嚎连连,阵中一阵骚乱,溃不成军。仿佛雒阳城下的黄河大堤决了堤,滔滔的飞洪巨浪铺天盖地直面而来,黄巾兵卒就像那摇摇欲坠的小舟一般在无边的浪花中时隐时没。 金戈绵延,呐喊声声。不过盏茶的功夫,黄巾大阵从外至内已被一把锋利的锥子凿了个对穿。 一支铁甲骑兵旋风一般杀到眼前,铁甲森寒,剑戟凛冽。旌旗随风飘荡,旗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字:王! 笔走龙蛇,银钩铁画! 为首一人银盔银甲,眉清目秀,点点血污,手中一把宝剑银光闪闪大杀四方,胯下骏马声声长嘶匿影追风。 “德玉?” 王黎点了点头,抹了抹脸上的血迹,露出一口银牙:“将军,速速与黎离开此地!”说罢,王黎一声长喝勒转马头,麾下射声营冲出大阵掉了个头,又彗星袭月般再度向缺口冲去。 朱儁闻言大喜,挥了挥手,麾下屯骑、越骑及三河精兵与王黎的射声营渐渐合在一处,像一把巨大的铁锥一样楔了进去。 钢的刀,铁的剑,钢铁般的意志,碰之不死既伤,黄巾军纵是人潮滚滚,无奈血肉的长城如何敌得过这钢铁的洪流。头颅、断臂、残腿、鲜血、断刃、残甲在人群中纷纷扬扬。 风冷,刀冷,箭更冷,黄巾军同样亦发着冷。 仇恨和热血固然可以弥补一时的不足,但他们没有无坚不摧的武器,没有坚实厚重的盔甲,也没有千万人整齐划一的军容,更没有所向披靡的意志。 当王黎用铁血和利箭火速的击穿黄巾大阵打开一条通道的时候,士兵们对于大汉官兵的恐惧再次浮上心头,当更多的士兵发现这是一群无可匹敌的魔鬼的时候,他们的坚持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失去了军心的队伍怎么可能获得胜利? 更遑论,一群刚刚见了一点血的绵羊如何面对一头杀气腾腾的豺狼? 来时快,去时更快。不过短短的半个时辰,王黎和朱儁就已经带着麾下的射声、屯骑、越骑和万余三河精锐杀出重围,将那土壤一样颜色的黄巾军抛诸身后。 看着远去的军旗,波才的眼角闪过一丝狰狞和不甘。 煮熟的鸭子果然还是飞了! 第59章 半卷黄旗临古城 从辰时遇上波才大军至酉时,已整整过去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不知疲倦的厮杀,儿郎们早就饥肠辘辘,人困马乏。 朱儁与王黎安置好众军,悄悄的来到山头。 所谓山头,不过百八十米高,离战场也仅有两三里路,东路黄巾的骑兵一战之下全军覆没,倒也无忧黄巾军尾随而来。从山头往下眺去,一片惨烈。 日头西下,一道凄艳的残阳平铺在原野上。 无尽的原野上已看不到一个站立着的人,横七竖八的倒卧着众多的尸骸和哀嚎的伤兵,残肢、遗骸、断刃、废剑,洒满原野,像是遗落在原野上的灰色雕塑。 天空上几只鹰隼来回盘旋,倏而“戾”的一声,展开一米多长的双翼从半空急速落下,张开尖锐的喙叼起一支手臂、大腿挥动着翅膀消失在山边。 几群饿狼和野狗在场中来回腾转,不时为了一条大腿或断臂呲咧的大嘴相互厮杀,直到狼王“嗷嗷”一声长啸,才不得不放弃眼前的“美味”,转而向其他的尸骸露出狰狞的爪牙。 朱儁一掌拍在山壁上,泥石簌簌俱下,目光阴沉的看着原野:“还未感谢德玉的救命之恩!否则朱某今日恐怕也只能和那麾下的士兵一样成为了那野狼野狗的腹中美餐了。 这帮泥腿子实在可恨,经此一战,本将麾下三河将士伤亡竟高达两千余众,翌日朱某必报之!” “同袍同泽战场援手本是应有之义,将军何须介怀?”王黎拱了拱手,长叹道,“只是可惜这战场上倒下去的万余精壮之士,却都是我大汉的元气!” 朱儁诧异的看了王黎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又瞥了一眼山下的大营,大营绵延数百米,转过话头问道:“德玉,如今我右军新败,将士疲乏,你有何看法?” “当道扎营自当依山傍水,如今我军虽近颖水,然三面通衢,再加我军新败,远途困乏,若于此驻军,一旦蛾贼趁夜悄悄围困此处,我军死无葬身之地也。” “此地四通八达,确实不适合我军扎营安寨。”朱儁点了点头,继续考较道,“依你之见呢?” 长社! 脑海中突然跳出两个字,王黎记得历史中朱儁、皇甫嵩正是初次兵败才投长社的,难道历史还是要重演?王黎顿了顿,迟疑的看着朱儁:“将军心仪之地,莫非是长社?” “哈哈,皇甫义真果然眼光独到,如此少年英雄老夫都有些心动了!”朱儁哈哈一笑,调笑了王黎一句,接着脸色一正肃然道,“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德玉你所言不差,长社东近鄢陵,南望颖阴,西邻新郑,北靠尉氏,交通四通八达,进可攻,退可守,实乃我军修整不二之选。” 王黎疑惑道:“可长社不过一县之所,我左右两军足有近四万人众,小小一县之地可能支撑我军粮草一切供应?” 朱儁索性蹲在地上,折断一截枯枝,在地上划了几画,又放置了几块小石头,说道:“德玉你看,这里是长社,长社背靠洧水,附近城郭颖阴、新郑、尉氏和鄢陵离此也不过六七十里地,粮草供给不过一两日功夫就能从四处城池转运至此。更何况,蛾贼一路烧杀抢掠,肆意破坏,士人大户苦其久也,我军若是驻扎长社,若征收或借助士人大户粮草,其不肯乎?” “若是波才再度兵围长社呢?” “且不说波才能否供应十万大军的粮草,单说我大汉铁军守城技艺天下皆知,如今依城而据,波才手中既无攻城之器具,又无攻城之良将,无非以兵卒填之,长此以往势不能久,有何惧之?” 朱儁丢掉手中的枯枝,一脚将石头踢下山坡,阴冷一笑:“朱某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波才不敢来!” …… 五代十国的吴越王钱镠在给妻子的信中曾写道: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短短九个字便勾勒出田间、野花、美人徐步其中的迷人景色,恬静、优美、思恋之情跃然纸上,让人阅之便沉醉其中。 可惜朱儁和王黎及麾下将士只是埋头赶路,却无心欣赏这原野上美丽的百日红,一朵朵、一片片,殷红如丹,仿佛沾染了万余蛾贼和将士的淋淋鲜血,凄美却悲壮。 无独有偶,幽州涿郡,张家庄后院落中。 几树桃花迎风绽放,娇嫩粉红的花瓣在青翠欲滴的绿叶映衬下,越发的娇艳鲜美。有的蓓蕾初开,偷偷的露出一两片花瓣;有的含苞待放,浸着丹含着朱静静的等待怦然怒放的瞬间;有的全然绽放,像婴儿的小手轻轻的半蜷着,嫩嫩的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院落中三人立于韶韶华光之中,那缤纷的桃花就像一名绝世美人,抛着媚眼扶着腰,款款欲行。只是那三人亦如朱儁、王黎一般,眼中并无半点春色,只有一腔的报国从戎之志,可怜的桃花搔首弄姿老半天却白费了心机,也白费了这大好的韶光。 桃树下摆放着一张案桌,桌上放着猪、牛、羊三牲祭品,祭品前放置两支高烛和一支香炉,高烛轻燃,香炉中没有半只香烛,香烛还握在三人手中。 中间那人身长七尺有五,两耳垂肩,面如冠玉;左侧那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卧蚕眉,丹凤眼,面如重枣;右侧那人却正是此间主人,生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上下。 三人并排站立,各拈一炷香,齐齐跪了下去:“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涿郡刘备、解良关羽、涿郡张飞,愿结为异性兄弟,共匡汉室于危难,同济黎庶于倒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违此誓,万箭穿心,天打五雷轰!” “兄长!” “二弟、三弟!” 一声热切的呼唤,血浓于水的情谊绕在心头,三人抱作一团相视一笑,将手中的香支插到香炉中,又各取了一坛酒碰了一下,仰头便喝,酒水顺着喉咙咕咕直下,就如三人的热血一样刚烈、香醇。 可惜没有刀,刘备的两股剑、关羽的青龙偃月刀以及张飞的丈八点钢矛还在等着苏双和张世平送上门来,否则趁着这三分酒兴,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在这缤纷的桃花树下一舞,直抒胸臆,落英缤纷。 岂不如《将夜》中撒酒疯的夫子一般:那年春,我把桃花切一斤! …… 长社有酒也有桃花,可朱儁也没有饮酒切桃花,他饮的是蛾贼之血,他切的是蛾贼人头。 自朝廷左右两路大军合并驻扎长社后,蛾贼就如同发了疯一样,整整十万大军将长社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每日里不是在城下叫骂挑战,就是攻击城池。 通往颖阴、新郑、尉氏和鄢陵的几条大道也被蛾贼堵死,就连洧水码头上也驻扎着数千蛾贼,粮草根本就运不进来。长社不过万多户人口,近四万将士整整十数日的粮草供应,令得县城一度物价飞涨,物资吃紧。 可恨那日没有听王黎的劝解,自己一意孤行将大军带入如此绝地。幸好这几日蛾贼除了几具长梯并没有拿出像样的攻城器具,否则长社是否还能保住,后果不堪设想。 朱儁骑马漫步在街道,一边打量着街道上的商铺,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一边思索着,陡然听得城头一声牛角冲天响起,三短一长震耳欲聋,瞬间响遍全城。 “将军,蛾贼攻城了!” 一阵马蹄从身畔疾驰而过,朱儁往后招了招手,也不管众亲卫径直勒马飞奔,到了城门口,跳马疾步拾阶而上,扶墙远眺。 只见城下密密麻麻的蛾贼按雁形阵聚集在城下,寒风一吹,头上黄巾飘飘,恍似一片黄色的海洋,纷纷撒撒的蛾贼就像海洋中翻覆的小船随波起伏,唯有一袭黄色的旗帜巍然屹立于阵中,随风飘扬。 “咚!咚!咚!” 三声鼓响,数万黄巾士兵迈着厚重的步伐,踏在大地上,城墙都仿佛为之一颤,“咔擦、咔擦”整齐的脚步声在长社城下汇聚成令人窒息的鸣唱。 “呜!呜!呜!” 又是一阵牛角响起,远处方阵中推出四辆战车,三丈有余,分置三层,第一层乃是分列数十人,身无片甲,只是奋力的推动着战车;第二层乃是一方箭楼,箭楼上装载数十名弓箭手,弓如满月,利箭在弦,箭簇在日头下散发出森寒幽光;第三层乃是黄巾步兵,手握戈矛、长枪等长兵器,众人将一方台拥簇于中,方台上站着一人,双手各握着一面旗帜,旗帜上下翻飞,显见得是一名旗手。 “井阑?!” 朱儁趴在墙头倒吸了一口气,差点没有栽下去。却听得身后一声凝重的声音传来,“岂止井阑?这厮连抛石机、冲车和云梯都打造出来了!”回头一看,只见王黎陪着皇甫嵩及左右两军众将校大步来到城头。 皇甫嵩目视着前方,拍了拍朱儁的肩膀:“公伟,看来我们的担子不轻啊!我们在城中整军备战,我们的对手也没有闲着。我们在这城里被围困了半个月,也当了半个月的瞎子。如今这波才将这井阑、抛石机、冲车和云梯等攻城器具一股脑儿都打造出来了,看来是想穷尽手中之力一举拿下长社啊!” 朱儁点了点头,只见井阑上那旗手手中旗帜左右一翻,顺势往下,“咚咚咚”几声鼓响,蛾贼突然如波浪般起伏分开,哗的一下,数个方阵顿时从雁形阵变成锋矢阵,阵中露出几具巍峨的抛石机,一列列蛾贼推着冲车、云梯穿过大阵直逼长社。 “攻!” 随着旗手手中的旗帜一放,数万人齐齐一声怒吼惊天动地,昂然站立于抛石机旁的千余名黄巾士兵奋力拉动手中的缆绳,随即同时一放,数十块磨盘大的石弹高高抛起,带着凄厉的呼啸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完美的抛物线,狠狠的砸在长社墙头。 巨大的撞击声络绎不绝,城墙上的士兵只觉得地动山摇,仿佛地龙翻身,城墙一阵颤栗呻吟,不少地方已经被砸下深深的凹槽,伴随着城墙陷下去的还有数十上百的士兵,筋断骨裂,血肉模糊,活活埋于巨石砖砾之下。 但是他们没有后退,也没有惊惧,他们的眼中只有仇恨和滔滔战意,他们是大汉的精兵,他们是大汉的旗帜。 他们的身后是长社数万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 第60章 攻城 皇甫嵩手按宝剑,站在城墙上迎风而立,白发飘飘双目如炬。 一块石头擦着皇甫嵩的耳旁飞过,“哐”的一声砸在身后的女墙上,碎石横飞,几名来不及躲闪的士兵一声冷哼,当场化为一团肉泥,鲜血如雾般砰的在城头乍开。 巨石开路,云梯登城,井阑履地,冲车攻门。抛石车已出,看来这好戏就要上演啰! 皇甫嵩掸了掸耳边的灰尘,漠然的扫视了城下一眼,又看了一眼身后受伤的兵士心中一冷,这才朝城头上的守军哈哈一笑,扬身而起长啸道:“儿郎们,你们看到了吗?波才那狗贼打算强攻我长社,告诉本帅你们怕不怕?” “不怕!” “你们身后是长社的父老,你们就是他们最后一道防线,你们怕不怕?” “不怕!” “好!既然不怕,那本帅今日就站在城头看你等杀敌,你们可敢在本帅面前弄枪舞棒,将贼寇逐出长社?” “敢!” “好!那本帅就站在城头,看你们是不是说大话!” “嘿嘿,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大帅尽管放心,不过几只猴子而已,末将保管他们蹦跶不上城头!” 数万将士仿佛打了鸡血一样站在城墙上齐声高喝,战意滔天,数万长枪直指长空。就连适才被巨石吓破了胆的新兵也为之一震,紧了紧手中的武器,将腰板挺的笔直。 攻城战正式开始! 数千名蛾贼推着冲车、云梯迅速的向城墙移动。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 冲车和云梯越来越近了,看着已距城门仅百十来步,守城小校手一扬,咧嘴冷笑: “放箭!” 数十具床弩1和数千名弓弩手同时松弦,数千支利箭如流星般飞向敌阵,遮天蔽日,如飞蝗漫天。 一阵凄厉的尖啸声,朵朵寒芒插入敌阵,一时间中箭者无数,哀啸连连,鲜血横飞,仿佛是在成片的黄色腊梅林中投上了无数的炮弹一样,落花如雨枝叶飘零,蛾贼顿时大乱。 不消片刻,冲车和云梯两边便已堆积起一两百具尸骸,黄巾军前进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哼! 波才骑在马上,看着前面的队伍暗哼了一声,手一招,旗手中一面红旗落下,又有上千的士兵举着盾牌冲向冲车和云梯。 数千名黄巾弓手则护在两侧,张弓对射,同时抛石机再次带着石弹席卷而来。 空中划过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双方的将士都卯着劲的向对方疾射,就像似在天空中织布一般,你飞线过去,我飞线过来,很快就将天空织成黑麻麻的一片。 俗话说得好,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来来回回半个时辰,在黄巾军付出了两三千人的性命,及守军三五百人的伤亡和报废了守军数十辆床弩与数百把蹶张弩、虎贲弓、角弓和雕弓后,冲车和云梯终于来到城下。 “上!” 听得阵中一声怒喝,黄巾士兵纷纷砍断云梯缆绳,云梯猛然一弹铁钩直接搭在城墙之上,无数的黄巾士兵一跃而上,嘴咬利刃,双手双脚并用,如猿猴一般往城头窜去。 守城小校冷冷一笑,麾下弓箭手纷纷爬出垛口张弓激射,更有无数的步兵举着沸腾的滚油、硕大的圆木倾泻而下。 利箭寒芒,滚油似火,圆木如山。 城下黄巾士兵拿何抵挡? 箭羽挟着尖啸而来,黄巾士兵急忙巨盾迎击。可是利箭如雨,密不透风,两尺盾牌如何遮蔽全身?总有漏网之鱼腾地一声穿过士兵的胸前、头颅、手臂、大腿,一闪而逝,带起一缕缕血雾。 滚油四处飞溅,星星点点,更是难以躲避,碰之皮烂,触之起泡,苦楚实在难忍,士兵们纷纷趴在地上将全身缩成一团趴在地上,或直接藏于战友的尸身之下,可仍有那流下或溅起的滚油将众人烫的嗷嗷直叫,恨不得将受伤之处砍了去。 圆木则顺势而下,从云梯上滚下来,越滚越急声势如雷,排山倒海之势扫向云梯上士兵。士兵避无可避,纷纷跳下云梯,摔在城池之下,惨叫不停。数棵圆木将云梯拦腰砸断,重重的压在城下士兵身上,哀叫戛然而止。 冲车同样也没有逃过砸毁的命运,两辆冲车在圆木和倒塌的云梯撞击下四分五裂,周遭士兵同遭大难,骨折筋断。 远处的抛石机及黄巾弓箭手拼命反击,巨石如砲林,利箭似飞蝗,密密麻麻来往交错,空中下起磅礴的箭石雨,遮天蔽日。中箭者,中石者不计其数,惨叫之声络绎不绝,不时有双方士兵从城头、垛口、云梯摔在城下。 前苏联著名元帅朱可夫就曾说过:战争对于下级军官和士兵而言,就是一台巨大的绞肉机。 如此半个时辰,城下的尸骸已堆积如山。 王黎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如修罗场一般,心下黯然,可也知道如果自己落入黄巾手中,只怕下场比这更惨。 战场就是战场,容不得半点仁慈。 这才只是攻城的第一波,黄巾军已损失两千余人及七八台云梯和两辆冲车,加上适才攻城前伤及的两三千人,此役黄巾足足伤亡四五千人。 虽不至于伤筋动骨,却也并非波才所愿。 波才狠狠的看着长社城头兵甲曜日的汉军,甩了甩长鞭,怒不可抑,恨不得将所有云梯、冲车及还未动用的井阑一股脑全抛到城墙之下。 身侧的头目目露不忍,看着波才,嘴中嚅嗫着:“大帅,是否让儿郎们暂时先退下来,先休息一夜?” “休息?你可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现在退下去,明日攻城,老子将花更大的代价?” “可是?儿郎们已经伤亡惨重,军心疲惫……”那头目还未说完,却见波才双目森寒的盯着他,不由打了一个寒蝉,剩下的半截话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井阑!” 波才一声怒吼,四台井阑缓缓的向城墙推去,仿佛四只洪荒巨兽张着大嘴冷冷的盯着城头。 “井阑!” “井阑!” 城下黄金士兵看着巍峨雄伟的井阑徐徐前进,蓦地爆发出一阵怒吼,音若奔雷,声入云霄。刚才的血腥和伤亡曾一度让他们失色甚至恐惧,但井阑仿似又给了他们莫大的勇气。 他们的兄弟,他们的手足就倒在城下,那里尸横遍地,那里血流成河,那里惨不忍睹,那里是他们兄弟手足的归宿地,那里也将是他们重新征战的起点。 他们怎么能够懦弱?他们又怎么敢忘记这血海的深仇! 黄巾士兵舔了舔伤口的血,瞧着兵甲林立的城头,瞧着那一张张铁青冷漠的面孔,仇恨却又漠然,仿佛那城上站立的不是大汉的精锐之师,而是收获时田间那沉甸甸的麦黍。 守城士兵一阵沉默鸦雀无声,瞧着四台井阑几乎与城墙齐平,守城士兵不由齐齐的咽下一口痰,奶奶的,要是让这井阑逼到眼前,蛾贼再跨越城池岂不是如履平地,易如反掌? 井阑带给他们的不止是震撼,还有震慑! 城头一时万马齐喑,却听得城头陡然一声嗤笑,皇甫嵩一剑剁在城头,城头石屑纷飞,宝剑森寒。 “儿郎们,你们不是刚在本帅面前夸下海口,要将蛾贼逐出长社吗?怎么这么快就认怂了? 井阑乃战国墨子所造,为墨家之法宝,即可攻城,也可远射,其运动却异常缓慢,近身防守更是薄弱。我等乃大汉精锐,区区几具井阑就把你们吓住了吗?有谁敢替本帅前去破之?” “愿随大帅前去!” 见皇甫嵩意气风发谈笑风生,守城士兵士气再度鼓舞,齐举长枪振臂高呼。 “哈哈,杀鸡焉用宰牛刀?大帅乃我军定海神针,对付此等土鸡瓦狗之辈,若让大帅亲往,岂不是高抬了他们的身份!大帅,末将愿往!”一人越众而出,厉声喝道。 众人视之,正是射声营军司马王黎。 “你可知此去九死一生?”皇甫嵩看着王黎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欲破蛾贼,必破其心,欲破其心,必破井阑。蛾贼三倍于我,井阑防守必为重中之重。你可知蛾贼对我等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活剥,一旦作战不利,陷入蛾贼阵营,将死无葬生之地?” 王黎当然知道,但知道更多的则是在历史中,长社、颍川、广宗及下曲阳一战,皇甫嵩和朱隽联手坑杀黄巾二十余万人,自己的目标是保存大汉的元气,要想将来能够给这些人苟延残喘的机会,现在就只能多争取一些话语权。 拍了拍匣中剑,王黎傲然笑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末将愿与射声营第二曲军候赵云各破除一台井阑,还请大帅下令!” “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与你!”皇甫嵩郑重的看了王黎一眼,眼神却瞥向众将校,“还有两台井阑,却不知还有何人愿往?” 护军司马和屯骑校尉二人相视一眼,抱拳道:“德玉尚能置生死于度外,我等岂敢落后于人?大帅如若不弃,末将愿提一旅精兵亲往蛾贼阵中走上一趟!” “好!既然如此,本帅命令:王黎、赵云、吉宏、傅燮,你等四人各领精兵一千出城迎敌。”皇甫嵩看着远处星罗密布的黄巾大营,阴恻恻一笑,接着在众人耳旁低声说道:“兵有奇变,不在众寡。今贼依草结营,易为风火。若因夜纵烧,必大惊乱。吾出兵击之,四面俱合,田单之功可成也。你等破除井阑后勿需返城,领兵驻扎野外,待明日入夜时分,如此如此,你等可知?” “诺!”众人抱拳回身,决然踏步城下。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协助守城的征夫早已远遁,将军却还站在城头。 皇甫嵩将头盔一扔,露出一头白发,向远去的四道身影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接过士兵手中的鼓槌,肃然喝道:“本帅亲自击鼓,为你等壮行!” 战鼓遽响,将军白发。鼓槌重重的击在战鼓上,如阵阵雷鸣惊天动地。 “大汉!” “大汉!” 大汉将士听着雷动的鼓声,热血沸腾,战意昂然,兵戈高举,齐声怒喝。 “砰!” 井阑离城头尚有一箭之地,城门豁然洞开,四千大汉马军精锐巍然立于其间,刀枪如霜,衣甲曜日。 “兄弟们,父老就在身后,将军就在城头,我等今日一战不求大胜只为破贼。” 王黎轻勒马缰回头望着麾下将士,与吉宏、傅燮及赵云对视了一眼:“此行凶多吉少九死一生,但我等乃大汉精锐之师,百千浴血铸就的魂魄铁骨,哪怕前方枪林箭雨,修罗地狱,我等俱愿与众位兄弟一闯,兄弟们可敢与王某等人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城门口猛地爆发出海潮般的怒啸。 “杀!”王黎拔剑在手,一声令喝,四千人列队勒马分头疾驰,如四股激流奔向城外。 长社城门的吊桥再次轰然落地,砸起漫天尘烟。 注释: 1床弩:《后汉书陈球传》:弦大木为弓,羽矛为矢,引机发之,远射千余步,多所杀伤。此应该为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可考的床弩。 第61章 奇袭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没有银鞍,只有白马,绝影就是白马,却绝对不似流星,流星美丽却短暂,转瞬即逝。绝影更像一道月光,来回腾挪,遍地清辉。 王黎骑着绝影已冲入黄巾阵中,中兴剑在手,犹如银蛇吐信梨花翻飞,手起时落英缤纷,剑落处抱头鼠窜。 城头飞箭如蝗,城下厮杀冲天。 王黎一马当先,麾下将士同样虎豹般奔出,手中高举的兵戈逢贼拔剑,见贼就砍,宛如一条长龙在黄巾大阵中盘旋搅动。 看着阵前狼奔豕突、喊爹叫娘的兵卒,波才的脸色黑了下来。这哪里还是那个与大汉朝廷仇深似海的黄巾士兵,这哪里还是那个敢叫苍天已死的太平义军? 这分明就是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 十万的士兵曾给了他无穷的胆识和狂妄,他本以为依靠十万之众沸腾的热血和人海战术就能拿下长社,拿下大汉赫赫威名的北军五校,甚至还以为蚁多咬死象,一人一口痰也能将汉军淹死在城下。 所以,他将东路黄巾真正的精锐之师放在了自己的身边,所以,他挟制了十里八乡的巧手工匠,砍遍了附近山野的乔木松柏,打造出井阑、云梯、冲车和投石机等重要的攻城器具,期望能够通过这些攻城利器和滚滚人潮一举踏平长社这块又臭又硬的绊脚石。 可他千算万算,想了那么多,就是没有想到长社守军在围困十日后居然还敢出城一搏,更没有想到长社守军的攻击竟然来的如此突然,如此猛烈,仿佛一道,不,四道闪电惊雷卷入阵中,所过之处雷霆阵阵寸草不生。 可惜,没有那么多的可惜。 战机稍纵即逝,普通的黄巾士兵如何敌得过大汉禁军枪林箭雨的杀伐? 还不待波才变阵,还不等波才释放出黄巾的精锐之师,王黎、赵云、吉宏及傅燮等人已各自率军杀到了井阑之下。 回望来程,一路腥风血雨,麾下千余精兵也只剩八百余人,周遭的黄巾士兵却也如受伤的鹌鹑一样战战兢兢,对自己再难以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王黎一声怒吼,长剑一挥,磕飞自远处飞来的冷箭,将腰中的牛角取下一把摔在井阑之上,勒马远去。 “砰!砰!砰!” 牛角碎裂,火油飞溅。 八百余人,两百余支装满火油的牛角堆积在井阑之上,火油四处滚动,芳香四溢。 “火油!” “快跳!” 声声惊呼响起,井阑第二层和第三层的黄巾士兵如下饺子一般纷纷往下便跳。 王黎目露不忍,却依旧挥了挥手,身后数十名弓箭手点燃手中长箭,弯弓搭箭,一声声撕裂空气的冰冷之声响起,数十支火箭如流星般疾射而至,落在井阑之上。 “轰!” 火光冲天而起,井阑瞬间被大火吞噬,烟雾腾腾烈火熊熊。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更何况雷霆之火呢!顷刻的功夫,火势便已窜至井阑顶上,巨大的浓烟夹杂在烈焰中腾的升起,仿佛一朵朵凄艳的蘑菇云。 木质的井阑也在火势中发出痛苦的吱吱呻吟,士兵在大火中更是惨叫连连。远远望去,依然能看见那高大的井阑摇摇欲坠,几道人影在火中拼命的打滚,惨不忍睹。 “走!” 王黎见赵云、吉宏及傅燮等人俱已破除各自的井阑,看了看城头旌旗猎猎,四人合兵一处,径直从城下绕城远去。 …… 长社城西飞云浦,离城六七里处,黄巾大营帅帐。 “情况如何?”波才将手中的长鞭扔在桌上,扫视着疾步跑进来的斥候伍长喝道。 “禀大帅,昨日毁去我军井阑的四支队伍并未回城,麾下的兄弟们跟踪他们到城外,他们已向阳翟方向去了。我等追之不及,再未见其踪迹。”伍长半跪于地,行了个军礼接着说道,“那领头之人乃是射声军司马王黎,原来的魏郡贼曹掾。” “砰!” 波才大手砸在桌上怒骂道:“又是此贼!老子要活劈了他!当初天公将军打算在雒阳和邺城同时起事,南望荆、兖,东瞰青、徐,北交并州,西进司州。 正是因为此贼,导致我太平教魏郡根基全毁,所有的部署化为乌有。而起义之初,我荆、兖两州教众入不得魏郡,使得太公将军不得不调整部署,将起义首义之地放到了巨鹿。 更有甚者,此贼在雒阳时任射声营军司马,却不务正业,半夜三更居然跑到唐记瓜果肆手缚唐周,致使唐周投敌叛变,马兄弟因此身亡,天公将军也不得不提前起事!” 见伍长战战兢兢的站在身前,波才气不打一处,一把将案桌掀翻在地,犹自恨恨不平,又将地上的酒樽踩上两脚,这才稍稍平息转向伍长道:“还有什么事情,你接着说下去!” “颖阴与鄢陵守军在何仪、何曼的攻击下已土崩瓦解,我军已占领颖阴和鄢陵两县。另外,俱属下侦知,王黎乃是皇甫老儿所定之女婿。” 波才点了点头,起身踱步走到地图前,指着颖阴和鄢陵两地点了点头,朝着另一座中的头目说道:“黄邵,看来我们得加把劲了,如今颖阴和鄢陵已经打通,一旦拿下长社,我东路十万大军便能剑指邺城,与天公将军他们合兵一处了。 届时,数十万义军对雒阳形成合围之势,进可攻,退可守,天下还有什么地方不能去!” “那王黎还管吗?”黄邵颔首问道。 波才摇了摇头,一拳砸在地图上,眼角狰狞:“很明显,长社被围,我军破城指日可待,皇甫老儿是怕他那宝贝女儿当了寡妇,这才让王贼领头前往雒阳搬救兵,这次算是便宜这个狗贼了。 即日起,我们俩各领一军,昼夜轮换不停攻城,他大汉的士兵就是铁打的,老子手下的儿郎就是泥捏的不成?老子就不信老子东路十万精兵不能赶在雒阳贼军到来之前拿不下长社!” “另外,告诉兄弟们,长社城破之日,纵兵三日!” 波才踢了伍长一脚,和黄邵并肩走到帐前,瞪着长社方向,嘴角带着残忍和讥笑。 …… 五月初的飞云浦已是蛙的海洋,睡了一个冬天的青蛙开始苏醒,成群结队的跳出水塘田间,在荷叶上、草丛中呼朋唤友,此起彼伏。 虽没有蝉,也没有鸟,但青蛙的鸣唱同样使人感觉到夜晚的幽静,昏昏欲睡。整个东路黄巾大营除了值守和巡逻的士兵,征战了一天的士兵早已褪去冰冷的衣甲横七竖八的躺在大营中沉沉入睡。 已过子时,一轮上弦月遥遥挂在天空,冷冷的注视着大地。 王黎没有注视大地,只是注视着东路黄巾的大营。数百座白色的帐篷散落在长社城下,犹如无数的明珠遗失在草原之上。 但是很遗憾,过不了一会,这些帐篷就将化为乌有,明珠也只能蒙尘。 忽地,吉宏从身侧的灌木丛冒了出来,打断了王黎的思路:“德玉,情况如何?” “依草扎寨连绵不断实乃兵家之大忌也。这波才身为十万大军统帅,看似勇猛狡诈,却豪无半分军事素养,这张角用人的眼光实在是不敢恭维。” 王黎没好气的白了吉宏一眼,扯了一根狗尾草衔在嘴中接着说道,“黄巾众贼俱已入睡,只有部分巡逻士兵来回走动。而此地距黄巾大营不过三五百米,我等数息间或可便至。” “那为何还不行动?可是担心惊动了巡逻士兵,打草惊蛇?” “无他,等风罢了!”王黎叹了口气,拉着赵云、吉宏、傅燮等人坐下围成一团,“等待总是令人心焦,也不知大帅那边如今怎样了?是否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傅燮傲然一笑,说道:“德玉何须担心大帅,大帅与卢中郎将和朱中郎将相比,虽无二人九江及交州之战绩。但傅某却敢说,大帅才是我朝领军第一人。 傅某从军二十余载,曾先后与诸郡太守、刺史及校尉共事,就未曾见过如大帅这等文韬武略多谋善断之士。” 傅燮,字幼起,后更为南容。年少时求学雒阳,师从当时的太尉刘宽。光和七年,黄巾起义爆发,朝廷征召入伍随军出征,官拜护军司马,曾先后多次出任军中官职,深通军机谋略。 王黎点了点头,听傅燮继续说道:“北地白草黄沙,人烟稀少,临西羌,近大漠,条件不是一般的差。大帅也只用了两三年的时间,几次小小的战役就打得西羌、胡人畏之若虎,不敢窥探。而北地,如今也成为一处塞外的小江南矣。 善医者无煌煌之名,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只是因为所缴获的军资都被大帅拿来安抚北地百姓,且每次战役斩首数也并不太多,大帅的功绩这才不为朝野广知而已。” 皇甫嵩本就东汉名将,其军事才华王黎自知差了好几条街道,根本就不敢与其相比,甚至都不敢望其项背。 可是,如今皇甫嵩也算是自己的老泰山,又怎能不关心呢?或许这就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吧。经傅燮一提醒,王黎顿时醒悟过来,还未不及言语,却见傅燮长髯微动,衣裾飘飘,身旁的树叶簌簌直响响。 咦,起风了? 王黎霍然站起来,感受着这天地的幽灵在耳边游荡,一颗心顿时滚烫起来。 五月的风虽还有些凉意,可再寒的风又怎么能够平复王黎那颗火热的心? 自己即将改变天下大局,虽然这大局来源于皇甫嵩的布局,虽然这大局看上去并不美好甚至非常残忍。 但,王黎很清楚要想活更多人的命,要想未来不会再出现五胡乱华的悲惨局面,自己就只能抓住每一个机会,将自己及更多的百姓未来的命运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哪怕千百年以后被后人冠之以“屠夫”的称谓! 眼神中的犹豫不决和黯然悄然而逝,重现眼睑的是对未来的无限期望,以及对未来行动中火中取栗、刀尖上跳舞的坚定。 王黎徐徐松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拳头倏地往下一砸。 “砰”的一声,春雷炸响,一簇黄色的烟花在灌木丛中腾地而起,星火四溅,宛若一朵硕大的太阳花,缓缓绽放。 第62章 焰红飞云浦,烟浊长社城 “敌袭!” 一声凄厉的嘶喊惊破了长社城下的夜。 数十名巡逻的士兵看着半空那束烟花初放、盛开和凋零,下意识的相互看了一眼,拿出起手中的锣鼓,“梆!梆!梆!”直敲。 “呼!” 寒风骤起,一蓬蓬箭雨仿佛无数来自地狱的死神镰刀一般,从黑暗中尖啸着飞了出来,带着冷酷,带着森寒,狠狠的扎在巡逻士兵的胳膊、大腿、胸前和咽喉之上,肆意的收割着士兵们的性命。 士兵们紧紧的捂住喉咙,努力的睁大眼睛不想倒下,只想瞧一瞧那要了自己性命的究竟是谁。 直到意识朦胧,才发现对面的灌木丛中涌出数千的朦朦憧憧的黑影,手中的兵刃在微弱的月光下闪闪发亮,仿佛一只只怪兽在黑夜中张着巨大嘴唇,露出森寒的牙齿。 “击鼓!集合!” 听到战士们的疾呼,波才一声怒吼,一把抓过衣甲接过大刀,刚从中军大帐飞奔而出,已率领亲卫跨在马上。 遗憾的是,中军大帐离营地外围足有两三百步,波才和他的亲卫骑在大马上纵马飞奔,看到的没有其他,只有惶惶不安顾头不顾腚的士兵和漆黑的夜。 不! 还有黑色的幽灵,深夜里足足数千的黑色幽灵。幽灵如黑色的蚁群一样突兀的出现在营帐外,手中握着一根根牛角状的东西,静静的看着黄巾大营。 见波才飞奔而来驻马营外,领头的黑影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咧嘴嘿嘿一笑,大手一挥,数千只牛角呼啸着飞至半空,噼里啪啦的落在军营中,牛角断裂,液体飞洒,一股浓浓的异味扑鼻而来。 真是日了狗了!又是火油! 波才一声惊叫,还来不及勒转马头,就见黑暗中蓦地燃起无数点火花,在寒夜中微微闪烁,忽明忽暗,恍似成千的野狼在夜里睁开凶残的双瞳。 中计了! “撤!” 波才睚眦欲裂,恨不得自己能够稍微晚来片刻,一脚踢翻身边的士兵,拨转马头也不管身后是否洪水滔天,拔马便跑。 然而,一切都晚了! 密密麻麻的火箭如飞蝗般尖啸着从远处疾驰而至,若奔雷,似闪电,又宛如长了眼的流星纷纷落在牛角、干草、帐篷上和浸透火油的地面。 “轰!”的一声,如霹雳击在营中,火光冲天而起。 大火露出狰狞的面容,肆无忌惮的舞动着舌头,东窜西突,吞噬着一切,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遍地狼藉。 火借风威,风助火势,猎猎的寒风没有带给人们凉意,反而成了火龙的帮凶,在风的协助下,火势迎风而涨,转瞬之间便如一条巨大的火龙般来回腾挪,席卷了上百座帐篷。 火苗直插云霄,将原野的夜晚照的通天亮,就连天边的云朵也仿佛被燃烧了一般,红得发紫,红的欲滴。 痛哭声、尖叫声、呐喊声、咒骂声、马匹悲鸣声和火苗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一切嘈杂的声响都在火中扭曲。 扭曲的不止声音,还有无数的黄巾士兵,他们在烈火中疯狂的逃窜,他们在地上拼命的打滚。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视之如生命的马匹挣脱缰绳的羁绊,带着火在营中发疯一样的狂奔、哀叫、跌倒;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身边七尺昂藏的男儿在大火中手舞足蹈,嗷嗷直叫;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前一刻有说有笑的袍泽在大火中歇斯底里,烧成一块块焦炭。 他们无法忍受这大火和高温带给他们的恐惧,他们也无法忍受这炙烤和浓烟带给他们的绝望,他们宁愿死在袍泽的刀剑之下,也不愿死前再多受这半分的煎熬。 看着越来越近的火苗,感受着越来越高的温度,脸上、手臂汗水直淌,甚至头发和皮肤已经渐渐融化,他们的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丝狠厉和悲伤,抱紧额头长叫一声,相互操刀扑了上去。 中门大开,毫不设防。 “焰红湘浦口,烟浊洞庭云。迥野煤飞乱,遥空爆响闻。”这是唐朝李群玉描写石潴长沙窑的诗句。 可惜,长社没有湘浦口,只有飞云浦。 只是此时的飞云浦已如诗中描写的一般火花乱飞,遥空爆响,成为了一片炼狱。大火中拼命挣扎的马匹,烧焦的士兵,簌簌直响的帐篷、树木,以及通红的云团和长空,让人不忍直视。 王黎嘴角紧咬,手臂颤抖,就是这只手一声令下,数万的百姓便灰飞烟灭葬身火海。 虽然自己早已下定决心要走上一条不同的道路,要火中取栗,打造出一个新的秩序,可是就是自己的这一只手就剥夺了数万人的性命,自己也成了一名双手沾满血腥的屠夫,成了白起一样的万人屠! 我做错了吗?难道我选择的这条道也错了吗? 王黎目光有些呆滞,呆呆的望着远处,远山模糊朝霞映天。手臂微微一紧,耳旁传来一句问候如雷贯耳,将王黎从内疚和沉思中轻轻唤醒:“破而后立,不破不立,凤凰涅槃,不死不灭!兄长,走吧!” 王黎迎向赵云关切的目光摇了摇头,黯然的拍了拍其肩,一行清泪悄悄滑落滴在地上。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 王黎在一旁伤春悲秋、哀民生之多艰自是不提,皇甫嵩和朱隽立于城下却是大为高兴。 看着黄巾阵中烈火熊熊,蛾贼鼠窜,皇甫嵩一身戎装骑在马上,抚须长笑:“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波才做梦都还在想着站上长社城头耀武扬威,却不想被我等釜底抽薪,一把火浇灭了蛾贼的念想。” 朱儁一扫往日的愁闷,脸上堆满笑容:“是啊,前几日儁还吃不香睡不安,陛下将大汉精锐悉数交于我等,唯恐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结局,儁就算是死也难逃罪责。可谁想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样的结局,开战之初我们又有谁能料到? 倒是义真,现在大火已经整整烧了一个时辰,蛾贼早已溃败,我们是否可以追击了?” 极目远眺,王黎所在之地一片寂静,似乎从未有人曾伫立于此并亲手点燃了黄巾的大帐,好像刚才路过此处的也只是暗夜的幽灵,天明之际又悄然回归地府。 城下大火已逐渐暗淡下来,远处的黄巾大营不再如天上连绵的云朵一般洁白无瑕,反而更像是大地上的一颗颗暗红的疮疤。 皇甫嵩点了点头,喝道:“擂鼓!” 鼓声大作,牛角长鸣。 长社城门轰然大开,四野伏兵尽出,刀剑如林,战袍似血,铁甲森寒,战马长嘶。 “杀!” 皇甫嵩一声令下,当先飞马而出,白发战袍在寒夜中散发着不屈的战魂,身后儿郎如虎,仿佛几股钢铁的海潮带着无尽的杀意,咆哮着没入黑夜冲向黄巾大阵。 两军再次交锋。 一边是刀剑林立、如臂使指的大汉精锐,一边是被火烧得焦头烂额、狼奔豕突的黄巾军,早已不复阳翟城下交锋时的强悍和血性。 交锋,变成了一边倒的大屠杀。大汉铁骑、步兵挥舞着手中的屠刀,肆掠的收割着蛾贼的头颅。除了伊始零星的抵抗外,黄巾军已经变成转瞬间便一群待宰的羔羊,纷纷弃械逃亡。 …… “撤!” 兵败如山倒,波才只觉喉咙一阵腥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擦了擦脸上的油污和烟灰,一声哀啸,双腿紧紧夹住战马,长鞭一挥向路旁冲了出去。 车马辚辚,寒风飕飕。 行了十数里,汉军的厮杀声和马啸声越来越遥远,波才这才向后看了一眼,只见身后众军个个焦头烂额,满面尘灰,衣衫褴褛,兵器俱失,甚至更多的人连衣甲也来不及穿上,仅着一身内衣在寒风中飕飕发抖。 看着队伍十停去了六七停,麾下十万将士仅剩三四万衣甲不全、兵器严重缺失的残兵败将,如丧家犬惶惶不可终日,波才差点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可惜,他的鲜血还在喉咙,眼神中的黯淡就被恐惧取代,前方再度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如雷贯耳。 波才抬头一看,只见前方三叉路口转出一彪人马来,铁甲似水飞马如龙,手执战矛,背跨弩箭,腰挂环刀,铁甲闪闪。掌旗兵手握一杆旌旗上面大写着一个曹字,随风飞舞,旗卷旗舒。 为首者身长七尺,细眼长髯,顾盼生辉,眼神中似有睥睨天下之色,傲然凌厉,赫然正是大汉骑都尉、千古枭雄曹操曹孟德。 “蛾贼丢盔弃甲兵败至此,看来长社之围已解,皇甫将军他们吃干饭,兄弟们,我们要喝汤不?”曹操勒马驻足,一声怒喝。 “要!要!要!” 众将士怪笑一声,齐齐高举起战矛,怒声高喝声若雷鸣,震得波才一干黄巾军面如土色。 “那好,那就让他们尝尝我们的盛宴--矛击!” 曹操紧紧的盯着前方,大手高高扬起猛地落下,如臂使指,麾下将士纷纷驻马停步,将战矛举过头顶用力一掷,数千只战矛恍若漫天飞蚁密密麻麻。 战矛带着凄厉的破空声铺天盖地直射而下,黄巾士兵尖叫着四散躲避,可是这不足两百步的距离如何躲得开? 眨眼的功夫,众人已纷纷被战矛刺穿,战矛从其身躯、胸前、手脚掠过带起一蓬蓬火热的鲜血,将他们如蚂蚱一般钉在地上,血流不止,哀嚎连连。 大地上、树木上杂乱无章的斜插着一只只战矛,阴冷而森寒,就仿佛这长社五月的夜。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区区几千人就敢来围堵你家老子,特么的,真以为老子是落水狗吗! 波才怒目圆睁,正待下令上前以命搏命,抬头却见前方三岔路口前往阳翟方向一片寂静好似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心里猛的一突,一声厉喝:“兄弟们,给老子撤回阳翟!” 说罢,弯腰伏在马背上,一把断刀插在马臀,鬼使神差的躲过了空中密集飞驰的战矛以及紧接着而来的森森箭雨,拔马便奔。 战马吃痛,四蹄飞扬。 残余的两三万黄巾军有样学样,如狼狈而窜的兽潮一般,随着波才的身影亡命的飞奔,渐渐消失在前方的三叉路口。 第63章 十里路遥 这里本是长社通往阳翟及京城的必经之地,往常商人如织,车马辚辚,如今却已化作人间之炼狱,地狱修罗场。 蜿蜒曲折的道路中央及其两侧,草丛中、灌木里、大树下横七竖八的躺着三五千的伤员及尸骸。 有的被战矛贯穿挂在树上,有的被利箭刺中躺在路中,有的断手断脚,有的血肉模糊,他们不时发出一阵阵哀叫。 他们都是大汉的农民,他们也是家中的顶梁支柱,他们更是太平道征伐天下的勇猛之士。 令人痛惜的是,波才带着三万余人溜之大吉,将他们留给了远道而来的大汉铁骑,现在的他们只是一群紧缚在屠宰场中待宰的羔羊,只是大汉将士眼中的赫赫战功。 他们也只能愤怒和仇恨的看着前来收割战功的将士,他们的双眼中弥漫着熊熊烈火,却又充满着无奈。听着身后远远的传来骏马的嘶叫声,道路两旁寒鸦悲鸣,凉风凄凄,一如他们此时的心境。 战马长嘶,见皇甫嵩和朱儁二人亲领大军到来,曹操急忙跳下马来,上前行礼道:“参见大帅!末将骑都尉曹操救援来迟,还请大帅责罚!” “起来吧,孟德!” 皇甫嵩点了点头,虚扶了一把,骑在马上扫视着四周:“此役你部三千余人以一当十,歼灭对手三千余人,逼得波才率众逃窜,只有大功,何罪之有?本帅自会上奏陛下为你等请功!” “多谢大帅!” 皇甫嵩点了点头,双目已移向一旁,直视着曹操身旁的一名骑士,眉毛倒竖目光渐寒,一声怒喝惊得众人差点掉下马来。 “胡闹!战场自古就是生死之地,岂有女子上战场之理?皇甫灵儿,你跑来干甚?你是嫌老夫不够忙的吗!” 众人齐刷刷的望过去,只见那骑士嘴巴一撇,将头盔轻轻摘下托于手中,撕下嘴角上的一缕胡须,甩了甩头发,一头秀发轻轻坠了下来,琼脂玉鼻,柳叶弯弯,却不正是皇甫灵儿? 皇甫嵩一声怒喝,双手按了按太阳穴,压住隐隐即将发作的怒火朝曹操拱了拱手,说道:“孟德,知子莫若父,灵儿的脾气都是老夫宠溺出来的,一路行来可曾受她之气?老夫先待她向你陪个不是!” 曹操讪讪的张了张嘴,刚想上前解释两句,却见皇甫嵩又摆了摆手,盯着皇甫灵儿喝道:“这战场上历来就是刀光剑影戈去矛来,明枪冷箭危机四伏,哪里是女孩子游山玩水之地?老夫军务倥偬,又怎么抽得空来护着你来?立即给老夫滚回雒阳去!” 声音之严厉,众人从未见过。 可惜,这完全就是化了艳妆给瞎子看--白费了那功夫!历来就敢作敢为的皇甫灵儿哪里是他这老爹一句话就吓到得? 皇甫灵儿撅起嘴唇,在皇甫嵩身后扫视了一遍,眼神间却是颇为委屈:“商王武丁妻妇好不就曾率军西征吗?您当初不也是说灵儿可比女中丈夫吗?我皇甫灵儿,纵比不得妇好,可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不是没有行走过江湖,谁要您护着? 听说蛾贼势大,您和兄长被困长社十数日,若非两位兄长又不在家,灵儿才不来看您呢?还让灵儿磨了曹都尉好几日!你不愿见灵儿,灵儿自去找寻兄长便是!” 曹操摊开双手一脸苦笑的看着皇甫嵩,若非被皇甫灵儿软磨硬泡,甚至堵在大门上以刀相胁,若非怕伤了如今位高权重的皇甫中郎将的爱女,曹操又如何能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让皇甫灵儿悄悄女扮男装混入军中? 倒是王黎,曹操早听说过此人善于洞察先机,趁黄巾贼子打算在邺城造反之机借助一郡之力一举掀翻太平道魏郡根基。文武双全,深有谋略,确非一般世家子弟可比。 入京的时候,王黎已带兵出征阳翟缘铿一面,此次顺便带皇甫灵儿来,心里未尝就没有见王黎一面的想法。可惜,见皇甫灵儿一脸委屈失望的表情,显然王黎此时并不在队伍之中。 曹操望了一眼波才逃跑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皇甫嵩,见其似乎并不着急,心中顿了顿若有所思,试探道:“大帅,波才早遁,如今大军已到,是否安排人员接手,我等立即向阳翟追击,协助王司马等人破贼于阳翟城下?” 朱儁手抚胡须面露欣赏之色,向皇甫嵩道,“听闻孟德有一颗玲珑之心,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义真,既然孟德已知,是否火速进军兵援德玉,毕其全功于阳翟?” “留一千五百三河骑士于河东校尉,其余人等兵发阳翟!”皇甫嵩长剑一挥,又转向皇甫灵儿气呼呼的喝道,“你王家兄长两个时辰前已驱兵埋伏于阳翟城下,你要见他,就随老夫中军一起出发!” …… 阳翟,东汉颍川郡治也。 秦置阳翟县,汉承秦制。汉高祖按功行赏,封韩王信于此,次年复为颍川郡,属豫州刺史部。 《帝王世纪》云:“禹受封为夏伯,在豫州外方之南,今河南阳翟是也”。后,夏启承其父禹之封位,废除禅让制,开创“家天下”之局面,确立王位世袭,定都阳翟,建立了大夏这个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朝代,并会盟分封诸侯,举行钧台之享。 天已渐渐明亮起来,太阳虽还未出,天边却已出现一道道、一朵朵火红火红的朝霞,将天空染得的通红,像极了昨夜长社城下的那团大火。 想到那团火,波才心头又是一痛,去时雄赳赳意气风发,仿佛中了状元跨马游街的状元郎,归时惨兮兮丢魂落魄,却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整整十万余人险些尽毁于长社城下,余者不过十之二三。更痛心的是,这三万余人军心尽失,又将如何鼓舞斗志,重拾信心再战长社打通颍川与魏郡的联系,完成天公将军的战略部署? 众军不顾一路疲惫,策马飞奔。 远远的便望见阳翟城巍然矗立远方,十里城墙仿佛巨龙卧野,青砖玉石固若金汤,城中炊烟袅袅,城头旌旗猎猎。 波才心中才有了些振奋,只要穿过这片小树林,再行上大半个时辰就能安然抵达阳翟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相信到时候只要加些奖赏再振士兵信心,招兵买马坚守阳翟。重塑东路黄巾军之威名,必然也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不由心神跌宕,波才甩了甩马鞭,抬头喝道:“兄弟们再加把劲,抓紧时间赶回阳翟!” 话音未落,猛然听得前方一阵马嘶,前方数百骑兵已被分割成几段,俱是人仰马翻,马匹长嘶着东倒西歪的躺在路中,马上骑士纷纷被弹射出去摔倒在地。 地面上竹尖荆棘棋布、鹿角树干遍地,路上的绊马索和枝头的铁丝绳纵横交错,银光闪闪,血迹斑斑。 “嗡!” 一声牛角长鸣,前方道路两侧树林中转出两列汉军,箭在弦、弓在手,长刀跨腰中。 人数虽不足两千,气势却如长虹。 当先二人并排而立,一人手握亮银枪,眉目分明,一人腰胯中兴剑,面目俊朗。二人并无睥睨天下的气势,也无见到十倍于己敌人的胆战心惊,就那么懒懒散散的站在道路尽头,便给黄巾大军无尽的压力。 波才勒马伫立,紧紧的盯住前方的树林,手中的大刀放下又举起,举起又放下。 林中只是一片寂静,没有士兵们叫喊的厮杀声,也没有战马的鸣叫,甚至就连青蛙和鸟儿们的浅吟低唱都听不到,仿佛树林中藏着一只无比凶狠的上古荒兽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着所有的一切。 透过林子望去,那后面就是直通阳翟的大道,阳翟城在汉军飘摇的军旗中忽隐忽现。 不过才犹豫片刻,众人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时辰,身后又仿佛隐隐传来马蹄的追赶声。抬起头来再度看着道路尽头的阳翟城廓,他们眼中亦是一片热切。 多年的亡命生涯,早就注定了波才依旧是那个热血沸腾的二(逼)青年,也早就注定了他不走寻常路的性格。波才冷哼一声,长刀高举:“冲啊!兄弟们,前方就是阳翟了!” 经历了铺天盖地的大火,经历了半宿疯狂的逃命,再也没有比这更鼓舞人心的命令了! 阳翟,前方就是阳翟!那是三万黄巾的家园,那是他们的活命所在! 他们看着那座巍峨的城市,仿佛是看着倚在门口等待自己回家的情人或者妻子一般,眼中没有畏惧,只有一片炽热。 波才一声令下,三万黄巾便如蝗群扑向前方。 他们纷纷下马用脚蹚地前行,他们挥舞着大刀长矛努力的劈向地面和空中,甚至将手中的盾牌当做大锤一般横扫四周,剪除着竹尖、鹿角、绊马索以及铁丝绳等一切阻挡他们归家的障碍物。 虽然清理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些许倒霉蛋被竹尖、鹿角、铁丝绳及绊马索等所伤,可那又如何?总比成为道路两旁的孤魂野鬼强上许多。 更何况,汉军身后就是他们的家园!他们的希望! 阳翟! 万余前卒奋力的清扫着路障,王黎、赵云及一众汉军并未像打落水狗那般趁机发起任何攻击,只是静静的看着黄巾众人,眼中带着一丝丝火热和怜悯。 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黄巾离他们尚有三百来米两箭之地,王黎这才摆了摆手,所有汉军又如同幽灵一般散入林中,无声无息,消失不见。 树林再度陷入静谧之中,听着身旁黄巾众人大口喘气的声音,波才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果然,众人刚刚清理完前方的路障,一声梆子在林中响起,一支巨大的铁箭散发着黝黑的寒光尖啸而至,一箭扎穿马头继续向前飞去,战马一声长嘶重重的摔在地上,砸起无尽的灰尘。 然而,铁箭仿佛只是一道小小的开胃菜,波才刚刚俯下身子藏在战马一侧,树林中弦鸣之声便再度响起,络绎不绝。 漫天的箭雨带着凄厉的鸣叫撕破虚空,飞蝗般铺天盖地而来,支支光寒。 第64章 阳翟(一) 波才一刀劈落一支飞来的弩箭,只觉虎口剧痛手臂作麻,顿时一股股寒意从心头冒气: 这特么的竟是黄肩弩! 弩箭,乃是大汉朝步兵军械装置中有效克制骑兵的冷兵器。 而黄肩弩更是弩箭中的佼佼者,黄肩弩又名大黄弩,属于十石强弩,射程足足四百余米,射程惊人杀伤力极大,简直可以说是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必备良器! 黄肩弩产量不大,一般都是用来对付骑兵,很少出现在步兵与步兵的直接对阵中。可是为了对付自己,狗日的皇甫嵩居然连黄肩弩也拿出来了,这不是以大欺小吗! 波才一阵苦笑,也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幸事还是不幸。 可惜,波才很快就连苦笑也笑不出来了,遮天蔽日的弩箭看上去一点都不优美,反而还让人阵阵胆寒。 三万余黄巾军被黄肩弩压制的头也抬不起来,更别说冲锋了。前方的道路上布满了麾下的尸骸,黄衣如林,血流成河,支支利箭插在肩上、胸前、腿上,有的甚至身中十数箭,仿佛林中的刺猬一般,惨不忍睹,目不直视。每前进上一步,都要付出数十条人命。 波才回头望了望自己的队伍,睚眦欲裂,心头泣血,十万大军出征长社,十停已去六七停,如今这三万余人又新增两三千的伤亡,却不知我东路黄巾还有多少人命可以填悬? “大帅!” 黄邵咬了咬牙,一把拔掉手臂上的箭支,扯下一方衣襟简单包扎了一下,匍匐着爬到波才身前:“贼军人数不多,但是黄肩弩攻击甚猛,我等已被完全压制冲不过去,一旦身后的贼军赶上,我等恐怕将死无葬身之地!” “那依你之见如何?” “如今之计唯有两条路可走!” 黄邵拉了波才一把,一支利箭从波才头顶“嗡”的一声飞了过去,掠起飕飕的寒风,“其一、我等兵分三路,一路暂时原地待命,两路分别从道路两侧树林中越林而过直扑汉贼身后,到时候三路夹击,何愁汉贼不破?” 波才看着两边的灌丛和密林,摇了摇头道:“老话道:穷寇莫追逢林莫入。密林看着也仅三五百步,可那林中荆棘重重,蛇蚁盘桓,道路曲折,杂草遍地,却不知是要走上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 如今我等深陷绝境,前有猛虎,后有恶狼,我们什么都不缺,最缺的就是时间。更何况,你可还记得吗?他们当日从长社城出发之时足足有四千余人,可现在对面才多少人,你数过吗?我告诉你,只有两千余众。 那么,其余的两千余众现在又置身何处,是否已在密林中布置好陷阱引我等上钩?你说,一旦踏入密林,你我麾下的部队被打散,我等除了俯首就擒引刀自刭,还有什么办法冲出包围?” 波才看着前方道路中袍泽的尸体已堆如山丘,拍了拍黄邵的肩头,暗叹了一声:“这条路不通也,还有一条路是什么?你就直吧!” 黄邵半蹲着起来在地上画了几道,指了指阳翟城道:“大帅,其二就是阳翟守军了。阳翟城中尚有五千兵卒,百匹战马,如果我等发出信号,城中将士必然分兵来援,一旦汉贼后方大乱,汉贼必然顾头不顾腚。 我等再一鼓作气冲出重围与守军合围汉贼,进可全歼汉贼以报长社之仇,退可重回阳翟重整旗鼓。此计虽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黄邵脸色满是凝重:“末将担心阳翟守军一旦出城,城中防备空虚,若是汉贼趁机攻城,则阳翟危矣!” 以前围攻长社的时候怎么没见汉贼这么勇猛呢,这些汉贼都是吃了药了吗! 波才摇了摇头听着麾下将士在箭雨中的凄厉惨叫,心中仿佛被刀子割的千疮百孔鲜血淋漓,一阵阵的肉痛,狰狞的笑容再次挂上嘴角,大手一挥喝道:“前方的汉贼不过区区四千余人,除了眼前的王黎等人,其余人等尽布防于前方道路及密林之中,哪里还来能分得出来人员抢关? 狭路相逢勇者胜!一旦将士们冲垮汉贼后防,我等即可迅速兵入阳翟。更何况,平原厮杀有何惧之?老子这辈子可还没有怕过谁!就这么定了,给刘辟他们发信号!” 掌旗兵从怀中掏出一物,在地上引燃,一束白色的烟花冲天而起,似丁香若白莲,经久不散。 …… 阳翟,黄巾临时指挥所。 “渠帅!” 一名黄巾士兵风一样的跑了进来:“禀渠帅,我等在城头发现五里外小树林有大帅求援的信号,附近似有汉廷贼军活动!” 大帅不是在长社吗? 刘辟抬起头与龚都疑惑的对望了一眼,急忙抓起衣甲飞快的奔了出去。 “渠帅,你看!”士兵指着空中的白色烟花道。 刘辟与龚都站在城头看着半空中白莲一般的烟花,脸色凝重下来,大帅出兵前曾约定,红出兵黄救援,白色势急也。如今大帅亲自点燃白色烟火,可是我东路大军陷入绝境? 刘辟皱了皱眉沉思片刻,一掌拍在城墙上毅然说道:“龚兄,如今大帅身陷险地,我当前往援救。可如今城中仅有五千步卒,兵力实在不足。我打算亲率三千步卒和那剩余的一百骑兵出城迎战,于你两千精兵守城,你可守得住?” 龚都仰天一笑道:“兄长尽管放心,自可前去便是,不是龚某夸下海口,汉贼就算来个三万五万的,龚某也能凭借这两千步卒守上一天一夜!” 刘辟点了点头,整了整衣甲喝道:“好,那我就擂鼓出兵!” 战鼓滔滔,牛角长鸣。阳翟城北门大开,一队队精壮的黄巾军鱼涌而出,在箭头一般的百余骑士的带领下飞速向前。 …… 听着阳翟隐隐传来的鼓声,赵云回头看了看,只见远方的城池下一条长蛇向小树林疾驰而来。 “兄长,鱼儿已经上钩,看来阳翟重归我大汉不远了!” 王黎瞧着阳翟的方向点了点头,右手紧紧一握,嗤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围点打援了。区区五千步卒竟敢分兵救援,这是当我等是泥捏的吗? 哼,傅燮、吉宏二人要是还不能抓住此次机遇,给阳翟援军迎头一棒,还不如买一块豆腐给撞死!走吧,好戏已经开演,我们也该粉墨登场了,动手吧!” “箭止!” 王黎豁然站起,舌绽莲花一声暴喝,言出法随,林中顿时为之一清,漫天的弩箭停了下来。 “上马!” 众人纷纷解开缰绳及马嘴上的套子,在马头轻轻一拍,战马一声长嘶,半跪着站直起来,众人早已直坐马背,双腿轻轻一夹,从密林窜到道路中,互成犄角自然分开两列。 “杀!” 王黎朝赵云相视了一眼,将头盔轻轻合在头上,长剑出鞘一扬,战马萧萧兵将嗷嗷,如两条狰狞的长龙,咆哮着冲向黄巾阵营。 第65章 阳翟(二) 王黎、赵云已经率军冲向波才,傅燮、吉宏却还在阳翟城外苦苦等候。 天色已近巳时,二人及麾下士兵已经在城下三百米处整整爬了半宿,手脚已经渐渐麻木,露水和晨风贴着冰冷的铁甲灌进脖子,寒意侵骨。 众人依旧如狼一般低伏着身子,趴在道路两侧的草丛中,身上扎满了荆棘草木,一动也不动,远远望去就仿佛道路两旁绿油油的灌木丛。 “来了!” 傅燮轻声一喝,吉宏及众军迅速将头埋在草丛中,只留下一双双利眼紧紧的盯着路上疾驰的骏马与大脚,直到刘辟一行已渐行渐远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南容,是否现在开始围剿援军?”吉宏凑近身前轻声低问。 傅燮摇了摇头,看这刘辟等人已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的背影,说道:“昭伟(吉宏字),不急,我有一个新的想法。” “什么想法?再不追上去,他们就溜了!” “没事溜就溜吧,我刚才细数了一下,刘辟带出城的士兵足足三千有余。而今德玉、子龙已经与波才、黄邵等人交上手,波才自顾不暇,城中仅剩下两千余老弱病残,昭伟,你说我等趁机拿下阳翟怎样?” “你疯了?”吉宏惊叫了一声,急忙捂住嘴唇,轻声说道,“刘辟亲率三千兵卒援救波才,德玉等人岂不是两面受敌?德玉和子龙人数不足两千,而波才及刘辟麾下足足三万余人,你这是在拿德玉及众将士的生命进行豪赌吗? 我等之前计议好围点打援,你擅改军令,是要吃大帅鞭子的。更何况,我等此次前来并未带任何攻城器具,如何攻城?届时我等若是未能攻克阳翟,而德玉又有所伤损,你觉得大帅会绕了我们吗!” 傅燮笑了笑指着阳翟城门,斩钉截铁道:“不错!我等之前确实商量好围点打援的,但是昭伟,你莫要忘记大帅还经常教导我们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我等领军之人又岂能墨守成规故步自封? 或者你觉得攻城就一定要抛石机和云梯,但我却觉得那可未必。你看,城门离我等不足四百米,正好在黄肩弩射程范围之中。若是我等能够一鼓作气干掉城门口的士兵然后火速抢占城门,然后挥军入城巷战,以两千北军对阵两千蛾贼,阳翟岂不是唾手可得?” 这不是豪赌,这是战机! 吉宏顺势望了一眼城门,阳翟城门依然半掩,尚未关闭,城门口也只有几个游兵散将依在城门上打着呵欠,阳翟城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娘们在眼前不停的晃悠,吉宏不由吞了吞口水:“那德玉他们怎么办?” 傅燮眼神中闪过一丝刚毅果决,点头道:“你放心吧,德玉乃大帅女婿,又是我北校的骁将,军中的袍泽,我又岂敢不顾其安危,否则纵然拿下阳翟,大帅还不活活打杀了我?” 那倒是,傅燮如果真是一昧鲁莽、不分轻重之辈,皇甫嵩又怎么可能推荐其为北军中军司马,让其独掌中军? 见吉宏分明已经眼冒金星,嘴里却还在强辩,一丝狡黠挂在傅燮的嘴边,仿佛一只看透世情的老狐狸:“且不说德玉和子龙俱有万夫不当之勇,二人联手天下尽可去得,三万余闻风丧胆的蛾贼败军能奈二人若何。 单看此刻已近巳时,大帅的兵马肯定已离波才不远,德玉和子龙初期只要分兵抵住波才和刘辟的夹击,等大帅兵马一到,蛾贼还不是一触即溃?” “可这终归有些风险,若是大帅兵马晚上一个时辰德玉他们岂不是危矣?” “昭伟,你要相信德玉,也要相信大帅!眼前的战机稍纵即逝,以后想要再攻阳翟可又要费上不少时间和兄弟们的性命了。富贵险中求,没有一点风险又怎么取得偌大的利益?你直接说吧,干不干?” “干!” 吉宏看着依旧未关上的城门,将口中的青草嚼了两口狠狠的吐在地上,右手握拳撞在傅燮的拳头上喝道。 傅燮嘿嘿一笑,狡黠之色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呈现一缕缕杀机,看着身前不足四百米的大道,右手一举喝道: “冲锋!” 两千余人仿佛一波一波的绿色春潮一般向城门口涌去。 …… 阳翟城头,一道阳光洒在城墙上,织成一片金黄色的丝茧,将整个阳翟县城笼罩其中,炫目而又温暖。 狗剩怀抱着长矛依靠在墙头上,懒洋洋的睁开眼,望了望初升的太阳,笑道:“老一辈的总是说‘日是黄金雨是宝,五谷丰登少不了’,看着这狗日的阳光,狗爷我就想美美的睡上一觉,哪里还顾得上它五谷丰登还是六谷丰登!” 二牛哈哈一笑,搓了搓手,指着城头下的士兵说道:“是啊,站了半宿的岗,老子身子都快冻麻木了,有这太阳烘烤着,就是给老子一个美娇娘老子也不愿,还特么的出城?这帮傻帽!你说,这天下哪里还有在城头烤着太阳睡觉舒服的事? 也只有这几个倒霉蛋一早就被叫了,起来丢在了城门外。不过,这些兔崽子也真会找地方,靠在城门上就开始呼呼大睡,连城门都特么的不关,也不怕渠帅一会巡视过来抽上一顿鞭子!”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这帮兔崽子只管得了眼前哪里还想得到以后?” 狗剩嘿嘿一笑顺着城门望了下去,突然脸色大变,抖抖索索的指着前方,城门前方骤然冒出无数的绿色人形状物,像旋风一样朝着门口扑来,距离城门处已不足三百步,顿时面如土色,惊恐万状:“山魈!山魈!” “山魈你娘!这是特么的汉贼!关门鸣鼓,敌袭!” 一道道铁甲寒光反射在二牛眼中,二牛一个激灵一把打掉狗剩的手指,一边疾步跑到一旁捡起城墙上的鼓槌梆梆直敲。 鼓声乍然响起,城头一片慌忙。 但是,晚了,已经晚了! 城下的绿色人形状物突然停了下来,抖掉身上的藤条灌木,分成两列绵延展开。前排众人仰天躺在地上双腿朝上,一张张巨弩架在腿上,后排众人迅速张弓搭箭,双手紧紧的绷着弓弦,露出明晃晃的铁甲利箭,直指城门口。 “放!” 傅燮一声高喝,千余之箭仿佛一团乌云一般遮在阳翟上方,城门口立马为之一暗。 箭如雷霆暴雨噼里啪啦的落将下来,狗剩和二牛只觉胸前、喉咙、额头一阵剧痛,一朵朵血红的蔷薇在身前绽放,意识渐渐消散。 我为啥不听老人的安心在家务农,五谷丰登?这狗日的太阳! 可惜,他们明白的太晚了,城头上再也听不到二人的声音,二人如石弹一般栽下城头,仿佛两条野狗一样横躺在城下,身上乱七八糟的插满了箭支。 当然,横躺在城下的不止狗剩和二牛,还有其他数十名城头守卫的士兵。只是他们并非野狗,反而更像是一座座新鲜出炉的雕像,箭支布满全身,斜斜的挂在城门上,没有半分气息,眼中还凝聚着恐惧和惊吓。 一通疾射,守门士兵及城门头也再无半个活人,纵使城头还有数百名步卒和弓箭手,城中可能还有更多的黄巾士兵向这里赶来,可北校将士又有何惧? 他们可是大汉的精锐!只要守门士兵一亡,附近更无拉动绞盘的士兵,眼前的大门就是一片通途! “冲啊!” 傅燮蔑视的看着城头的蛾贼,豁然起身挥刀长喝一声,所有将士弃弓于地,挥舞着刀剑像洪流一般卷向城门。 第66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傅燮、吉宏即将占据阳翟城门,王黎和赵云却早已和波才大军绞杀在一起。 一把中兴剑,一杆亮银枪,二人如同嗜血的杀神一般在黄巾大阵中搅起漫天的血雨。 中兴剑,剑起剑落剑惊风,剑起时如明月,寒光扑面,剑落处似霹雳,生死相隔;亮银枪,枪扫枪挑枪如龙,枪扫时像海浪,惊涛拍岸,枪挑处若雷霆,丘峦崩裂。 二人战的正酣,眼见就要杀到波才和黄邵身前,陡然听得身后一阵骚乱,回头望去,只见一彪黄巾军从阳翟方向掩杀过来,身后众士兵猝不及防,被杀了措手不及,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这狗日的傅燮、吉宏,竟然胆敢放任阳翟援军到此,真该找块豆腐撞死! “白马义从!” 王黎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就见赵云怒喝一声,亮银枪一挑一甩,一名黄巾骑士从马上飞了出去,顺势一拨马头,身后骑士豁然让出一条大道。 “义之所在,生死追随!” 战马高嘶,刀剑齐鸣,数十名白马骑士同时奋力一击,黄巾贼众吃力不住纷纷败退,周边瞬间清理出一大片空白,众人已勒马围在王黎周围。 “虎子,你等守护司马,某去去就来!”赵云一声长啸,白马如云,片刻间竟已窜至后军,一把亮银枪如同毒蛇般向刘辟刺去。 刘辟身居黄巾阵营,平日也只是与龚都等人切磋切磋,不过二三流的本事,何曾见过如此快的枪法? 眼见长枪刺来周身朵朵寒芒,刘辟竟无处躲避,情急之下勒马弯腰。战马遽然一惊,马头高扬,还不待调整坐姿,赵云枪势已至,一枪正中马头。战马一声惨啸摔倒在地,将刘辟压了个七荤八素点点金星。 “渠帅!” 刘辟的护卫大吃一惊,纷纷拔刀抢出,赵云双手急抖长枪舞动,一条亮银枪恍似朵朵梨花,众护卫但觉眼前一花,额头一凉,身上的力气渐渐消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渠帅? 刘辟刚刚从马下挣扎着爬起来,就听身边一声冷哼,一道银光从远及近在脖子下方一闪而逝只剩下一点寒光抵在喉头,一滴血珠从喉头滴下,在地上怦然绽放,旋即脖颈一寒,双腿一软,已直直的跪下去。 身后蹬蹬蹿上两人,绳子一勒一套,可怜的黄巾渠帅转瞬便化为一只五花大绑待宰的羔羊。刘辟,原本汉末黄巾首领,后与龚都共效先主刘备,可惜,如今刘备尚未起于寒末,刘辟却已成阶下之囚,成就了赵云第一功。 众贼见赵云如若无人之境,一杆亮银枪如梨花飞舞,触之非伤既亡,打得众人喊爹叫娘,短短一刻间渠帅刘辟束手就擒,顿时如作鸟兽散,呐喊一声四散逃开。 赵云既已解了围,王黎哪里还需客气,带着白马义从在阵中左突右击,如狼群一般杀到波才、黄邵眼前。 白马义从,当然不再是历史中的那支打得乌桓不得不避其锋芒的白马义从,可既然已经有了赵云及赵家庄一众好汉作为班底,再从射声营挑选几十个兄弟为辅,重建一个白马义从又有何难?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波才看着眼前这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第一反应并非愤怒,而是心惊。 心惊王黎的智勇双全,决绝狠辣,亦心惊的王黎的年少青春,如果这样的年轻人大汉朝若是再多上几个,对于本教的现在和将来那都将是致命的。 波才、黄邵相视一眼,心中亦有了打算,今日哪怕阳翟陷落,哪怕东路战败,哪怕本帅身殒,也绝对不能让此子成长起来,绝对不能! 来吧,战吧! 二人眼中闪过一丝丝凝重和狠绝,一对环首刀已向王黎劈去,烈烈战意冲天而起。“砰”的一声巨响,两只队伍仿佛滔天的洪水一般撞击在一起。 但见: 汉将发怒,蛾渠拼命。汉将发怒,一人独闯龙潭,一把银剑似流星,剑剑寒光,直逼喉头胸前;蛾渠拼命,二贼出离虎穴,二把大刀若雷霆,刀刀霹雳,不分马上马下。汉兵神勇,刀剑齐举刺蛾贼,蛾贼势大,枪钺同挥抵干戈。只杀得天昏地暗,鬼哭狼嚎。 斗不过十数合,猛见得远处一阵大乱,王黎与波才、黄邵三人急忙回头一看,只见一彪人马从蛾贼身后掩杀过来。 为首之人白发颔须钢刀犹寒,数十精卒在左,上百猛士列右,一杆大旗凌空飘飘,整支队伍恰如飞舞的黑龙,鳞爪飞扬,直插蛾贼阵中,瞬间就将蛾贼吞没其中。 当中一人身长七尺,身形魁梧细眼长髯,威风凛凛;另有一人同样七尺上下,琼脂玉鼻柳叶弯眉,身形单薄。 “兄长,我来了!” 一声薄怒轻斥在队伍中骤然响起,一把柳叶弯眉似的利剑腾挪飞旋,沿途血流纷纷,蛾贼四散,转眼间已离王黎两三丈远。 灵儿! 灵儿怎么来到了军中? 王黎心中一惊,手脚却更加激烈了,左手剑鞘猛地一劈磕飞黄邵的大刀,接着直起身来在马背上一蹬一跃,顺势在马头上一踮,一声长啸仿似鹰隼捕猎,中兴剑卷起一道寒光从天而降。 波才立马举刀相迎,但觉一股巨力如泰山压下来,心中一惊,身子在马上连续晃动了好几下,还未回神,便听得耳旁咔擦一声,手中长刀的锋刃已然断裂,一道寒芒贯下正中肩胛,一口鲜血喷出,面淡如金。 “大帅!”黄邵怒目圆睁,一声呐喊拍马上前。 却见波才右手如磐石般紧紧握住中兴剑剑身,左手却已向王黎扣了过去,面目狰狞怒声喝道:“黄兄,勿以我念,大局为重!” 不过刹那的时间,王黎便剑出,断刀,伤人。气势虽是惊人,但是黄邵的脸上反而呈现出一股浓浓的悲痛和淡淡的雀跃。 王黎狗贼,我看你今日还往哪里躲! 剑已出,势已尽。 中兴剑还卡在波才肩胛之上,剑身亦还在波才的那双大手之中。 波才咧嘴一笑,双手猛地放开和身向前一扑,中兴剑顿时又入了几分,鲜血如决堤的洪流一般奔流而出,恰似在阳翟城下开了个郫县豆瓣厂,红的,紫的通通喷洒出来,顷刻间就把波才染成了一个血人。 但,波才的双手已经牢牢的抓住王黎,将王黎死死的按在马背上。 黄邵双目噙泪怒喝一声,双手马背上一撑,身子一跃,长刀飞起如闪电般刺向王黎。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 哼,还真拿豆包不当干粮,老虎不发威你以为是哈喽凯蒂! 寒光转瞬即至,王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蓦地松开大手一拳击出,正中波才左手手腕,只听咔擦一声,波才左手腕骨骨折,左手已渐渐松开。 接着顺势一把扣住波才手腕,反手将波才提至自己身前。 却猛然听得背后一声轻斥,“兄长小心!”身子顿时如遭重击,将波才甩到在地,中兴剑一磕瞬间拔了出来,自己亦斜斜的飞了出去,背上一片软绵绵的。 转头睁眼急看时,只见灵儿紧紧的环抱着自己,嘴角噙血,双目紧闭,一把飞刀穿背而过,堪堪嵌在自己的腰间。 原来那黄邵早年流落江湖,曾习得一手飞刀绝技,一把飞刀在黄巾军中无人可挡。手中的大刀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杀着却暗含在大刀之中! 王黎不经意间竟差点着道,适才若非灵儿舍身一扑,后果不堪设想。 “灵儿!” 只见灵儿脸色越来越白,气息越来越弱,胸前鲜血如花朵般妖异绽放,无论怎么按也按不住,心中大恸,一声凄吼,声若夜枭,穿云裂石。 ……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任由王黎嘶吼,灵儿依旧一动不动,只有眼睫毛轻微的眨了眨。适才那声清脆的世兄一眨眼间已恍若隔世,看着眼前那张清秀绝丽却又惨白灰暗的脸孔,王黎仿似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也仿似听到鲜花枯萎的声音。 灵儿那俏生生的身影竟已悄悄入骨,红枫渡泥鸿初识,侍郎府真情吐露如电影一般在王黎脑海中重放。 可惜,如今只能看着灵儿横卧身前,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颤抖的抚摸着灵儿的脸颊,一滴眼泪滑过眼睑砸在地上,王黎朝赵虎等人点了点头,轻轻的擦了擦泪痕,一字一句顿道:“替我好好护着灵儿!” 直起身来,脸色亦如寒冰,看着不远处扶着波才的黄邵和颤颤巍巍站起来的波才,一声怒喝:“贼子,纳命来!” 言讫,脚下一蹬身形一窜,如大鹏展翅般扑向波才。人先到,剑紧随,王黎左手一拳挥出,右手顺势一捞操剑在手,猛地向前一划,一道银光带起一滴血珠悄然隐没。 可怜的波才,堂堂黄巾军东路大帅,一代杀人魔王,此刻却如一婴儿般眼睁睁的看着银光卷过自己的脖颈,却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紧咬牙关,拼命的按住喉咙。 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来的太快,波才还未来得及感受到杀死王黎的喜悦,便已跌入冰窟之中。 风乍起,天亦寒。一丝殷红从手缝中流出,隐隐可见一条红线从喉咙凸起处飞快的向脖颈两边蔓延,接着变粗变大,猛然间汇成一道红色的溪流喷薄而出。波才努力的睁大眼睛,松开右手指了指王黎,脑袋从脖颈处耷拉下来,八尺男儿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溅起一地灰尘。 “大帅!” 黄邵一声疾呼,却见王黎手中的中兴剑已转向自己,一滴大帅的鲜血顺着剑身落下,砸在草间泛起阵阵寒意。 剑寒,人更寒! 宝剑只是如冰的森寒,而人却仿佛孤峰一般孤寒,让黄邵好像面对着万丈绝壁,千仞岳山,兴不起半分的反抗之心。 黄邵不由打了一个冷颤,王黎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没有半分的仇恨,甚至没有半分的感情色彩,他只是那么淡淡的看着自己,就像看着一条死鱼一般。 冷然死寂。 第67章 分兵 扫了一眼地上犹在抽搐的波才,王黎右手握着剑柄,左手捏住剑尖稍稍一用力,中兴剑如一道弦月弯弓横在胸前,一字一句的吐道:“该你了!” 言毕,剑出。 铮的一声,中兴剑恢复直线状,剑身上的血污砰的炸开,在胸前形成一道血雾。 一点明亮的银色破雾而出,非月非弓,似箭似电。 黄邵一惊,急忙横刀架于胸前,却见银剑已至,恍若一条银蛇缠上大刀,银蛇吐着朵朵寒光沿着刀柄蜿蜒而下,还来不及变招,便觉指尖剧痛,右手五指齐齐断裂,刀柄已然掌握不住。 王黎根本就不给他重新掌握大刀的机会,长剑触地,身子借势一弹,一只大脚已绕过刀柄破空飞来,重重的踢在他的前胸。 喉咙微微一甜,一口鲜血喷出,一道银色的亮点便在黄邵眼前越来越疾,越来越大,甚至亦能看清那道银色的锋芒,看清锋芒下的点点剑痕。 “噗嗤!” 一声清脆入骨的声音,锋芒骤然而逝。 黄邵双手颤抖身如筛糠,努力的撑着大刀斜靠其上,一把银剑插在胸口明晃晃的刺眼,耳边传来王黎淡淡的声音,“本司马既然说过该你了,就不会让你久等!” 全身的力气好似瞬间就被抽空一般,手中的大刀亦如卧牛山一样沉重,双手再也拿捏不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一道道血雾在身前绽放恍如朵朵彼岸花开。 黄邵扶着腰,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颤抖的伸出手探过身前丛丛的彼岸花,想要抓住些什么。 只是可惜,彼岸花虽美,彼岸却并没有花,也没有教主说的那些悠悠天国平等家园,彼岸只是一朵朵血雾,血雾的那头只有一张冷漠冰寒的脸。 黄邵眼神渐渐凝结,仰天倒下,一束嘲笑印刻在脸上,这该死的贼老天,到死也没能让我看见这大同的世界和那美艳的彼岸花! 鸟无翅不飞,蛇无头不行。 波才、黄邵既死,援军刘辟俯首就擒,在汉军的血腥屠杀下,东路黄巾最后的三万余人哪里还兴得起反抗的念头。 除了极少部分对汉廷有着深仇大恨的蛾贼尚在负隅顽抗之外,其余众人早已放下了手中刀枪,毕竟波才和黄邵及数千同伴的尸骸就横在自己眼前。 王黎淡淡的扫了一眼四周匍匐于地的蛾贼未再理会,径直向皇甫嵩走去,皇甫嵩半跪于地,头盔早已放在一边,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荡,虎目低垂,脸色落寞。 灵儿静静的躺在简易的担架上,身上的伤口已经完成简单的包扎,血早已止住,人却依然昏迷不醒。 “大帅!” 王黎单膝跪于地,双手抱拳过顶,声色黯然:“渠首波才与黄邵二人业已授首,请大帅定夺!” “降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皇甫嵩点了点头,豁然站起虎目圆睁,脸上的忧伤一扫而空,落寞也深深藏于眼底,取而代之的仍是一脸的决然与果断杀伐。 “大帅!” 见皇甫嵩身形似是踉跄了一下,王黎急忙跨了过去,皇甫嵩打掉王黎伸过来的手,摆了摆手道:“适才傅燮、吉宏传来急报,二人已活捉蛾贼守军龚都攻下阳翟,想来我们也应该入城了。 传我将令,公伟、孟德各帅本部军马随本帅进城,其余步兵、长水及三河诸将士暂归德玉节制,打扫战场!” “诺!” 以区区一射声营军司马就敢节制步兵、长水及三河诸校尉,这是典型的以下制上,众军却并无任何异议。 且不说阳翟城下孤军救援朱儁诸军,也不说黄巾营中深入险境力破井阑,更不说长社城下一把火烧断东路黄巾的勃勃野心,单说这阳翟城外以不足两千余人力抗黄巾三万大军,并刺杀波才、黄邵二贼于马下,致使威名赫赫的东路黄巾土崩瓦解,可谓战功卓著。 军中历来都是只讲拳头的地方,众人除了敬佩,还哪有什么异议呢? 众将抱拳领命,却见队伍中一人朝王黎看了过来,目含赞许而亲近,那人细眼长髯,双眼炯炯有神顾盼生姿。 王黎知道这便是千古枭雄曹操曹孟德了,只是如今灵儿生死未卜,还有麾下众伤员及两万余黄巾战俘待自己处理,也无心细谈,朝曹操拱手致了致意,便待离去。 却见一斥候飞奔至此,抱拳急报:“禀大帅,卢中郎将已兵下巨鹿,困张角于广宗。闻我军与蛾贼正处僵持之机,因此特遣三员将校领一千五百余人前来援救,如今已近阳翟城外!” 三员将校?刘关张到了? …… 打扫完战场安置好战俘,王黎、赵云等人率军押送战俘回到阳翟已是翌日清晨时分。 一道晨晖映照在阳翟巍巍的城墙上,城墙和城门依稀还残留着暗红的斑斑血迹和点点剑痕,城头上七零八落的旌旗和残破的守城器械仿佛还在提醒人们这里刚刚还经历过一场血战。 街面上安安静静的,既没有喧嚣嘈杂的市集,也没有来来往往的客商,只有一队队巡逻士兵敛容屏气不时从身畔飞马而过。 左中郎将皇甫嵩的帅旗高高的耸立在阳翟县司衙,两列带刀侍卫威严的肃立门口。 还未至大门,便听见皇甫嵩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左右两路大军力克波才、黄邵左路黄巾,收复阳翟,众位兄弟劳苦功高,本帅自当上书圣上按功酬劳。” 王黎、赵云等人急忙迈入司衙,见皇甫嵩高坐大堂,疾步上前禀告道:“末将暂节步兵、长水、三河诸将,射声军司马王黎率诸位将校参见大帅! 启禀大帅,阳翟城下伏击一役最终战果如下:我射声营及河东两营将士以两千兵力伏击蛾贼三万败军,我军战死一千一百余人,重伤百八十人,轻伤三百余人。 蛾贼原计三万余人,除渠首波才、黄邵授首,共计斩杀五千三百余人,重伤四五百人,余者尽皆被俘。按大帅命令,已完成阳翟战场清理及战俘押送,特此缴令!” 皇甫嵩点了点头,示意王黎等人坐下,王黎顺势坐下趁机打量了一下大堂四周,只见朱儁和曹操分坐两侧,傅燮和吉宏列坐二人身后,三名大汉昂然站立于大堂之下。 为首那人七尺上下面如冠玉,双耳垂肩手长过膝,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其人身后站立着一红脸大汉,一身鹦哥绿袍,眉如卧蚕,眼似丹凤,身高九尺。最后一人倒与王黎身高仿佛,不过却比王黎魁梧了许多,燕颔虎须,须如钢针。 这就是刘关张了! 不待别人介绍,王黎已认出眼前三人,与后世电视剧中的形象倒是差别并不是太大。 不过,如今的王黎再已没有初临三国时看见名人的那般激动了,赵子龙是自己不打不相识的兄弟,一代枭雄曹孟德也在眼前,刘关张虽然在历史中籍籍声名,桃园结义更是成为后世义结金兰的榜样,可那毕竟也是以后,现在的刘关张不过一介白身,甚至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依然郁郁不得志。 王黎朝三人点了点头,就听皇甫嵩说道:“今东路黄巾虽破,但蛾贼势力依然庞大。卜己之于东郡,彭脱之于汝南,张曼成之于宛城,动则裹挟州府,夹带郡县,仍有十数万之众。 更有黄巾贼首张角、张宝、张梁依据广宗与卢中郎对峙,僵持不下。本帅忧心如不及时铲除蛾贼,迟将生变。 玄德,你等不辞辛劳昼夜驰援,嵩深感卢中郎及诸将士厚意。不过长社之围已解,阳翟也重归我大汉怀抱。而卢中郎兵困广宗,蛾贼渠首麾下兵将如潮,且如今东路黄巾溃败,纷纷逃往彼处者众,若是二者合一,贼势更加庞大。 玄德,本帅有意你等能够摩顶放踵星夜前往广宗,助我卢中郎一臂之力,可好?” “固所愿不敢请耳!”刘备三人站到堂下,拱了拱手,“备昔年曾师事卢中郎,今我师久困广宗月余而不得下,备愿连夜北上助我师一臂之力!” “好!” 皇甫嵩一拍案桌豁然起身,喝道:“既然如此,众将听令! 命:刘备火速率军北上驰援卢中郎; 命:长水诸将留守阳翟; 命:公伟、孟德、德玉、南容、昭伟及步兵、三河诸将休整一夜,明日随某南进汝南,一举拿下彭脱!” “诺!” 第68章 金错刀 司衙后堂中,灵儿的甲胄已经脱下,静静的躺在床上,一袭洁白的留仙裙掩盖于被褥下,仿佛图画中的睡美人一般恬静婉约。只是清秀的脸庞并无半分血色,宛若夜里惨淡的月光。 床上躺着的不是别人,那是自己情趣相投的伙伴,还是自己未来的媳妇儿。 是的,那是自己未来的媳妇儿,虽说王黎在前世还仅仅只是一个初哥,可自从皇甫灵儿闯入自己的生活以来,王黎便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心直口快敢狠敢爱的丫头,脑子里也总是那张面若桃兮的盈盈笑脸。 可是,如今灵儿为救自己身负重伤,从昨日一直昏睡到现在也不见有半分苏醒的迹象,自己却束手无策,虽然行军疾医已说过灵儿旬日内暂无生命危险,可旬日以后呢? 旬日以后又怎生处理,难道自己要眼睁睁的看着灵儿看着自己的媳妇儿命归黄泉! 王黎心中一恸,半蹲床前,轻轻的捧起灵儿的手挨着脸颊,双眼微闭,颤声问道:“伯父,阳翟城中就没有有名的大夫吗?他们怎么说?” “那些个庸医,除了开了一些吃不死人的温和药方然后告诉本帅灵儿伤及肺腑外,又有几多神医圣手?” 皇甫嵩听到王黎的询问,脸色蓦地黯然起来:“受伤到现在已过去整整十个时辰,阳翟城中有名的大夫全都来过,可惜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下药救治,本帅已经上书陛下,恳请太医院百里援救,也不知道陛下是否首肯,太医令又是否能够及时赶到?” 正说间,突然听得灵儿在床上一阵剧烈的咳嗽,紧接着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落在白色的被褥和留仙裙上。 点点斑斑,血如落红。 “灵儿!” 王黎与皇甫嵩大惊,急忙起身查看,只见灵儿双眼紧闭,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脸色越加惨白,却依然毫无意识,只是额头和身子烫得吓人,隔着巴掌的距离也能感受到灵儿散发出来的热度。 循声而来的军医,疾步上前查看了一番,向皇甫嵩摇了摇头,一句话让二人的心跌倒了谷底。 “大帅,小姐病情现在越发的严重,卑职已只能尽量的控制,但是,如果太医令五七日内还不能及时赶到这里的话,恐怕卑职也无能为力了!” “特么的五七日这条路我都能走个来回了,为何你说太医令不能赶到?”王黎抬头注视着那军医问道。 军医瞧了瞧皇甫嵩,叹了口气说道:“当年太医令杨春之子因犯事正好撞在大帅手上,大帅不顾杨太医的请托硬是将那小子揍断了一条腿,如今我们有求与太医院,只怕太医院同仇敌忾不肯相助。哎,这都是天意啊!” 天意?这特么的就是一个笑话!难道没听过《魔童》中哪吒说过的话吗?去他个鸟的天意,我命由我,不由天! 王黎放下灵儿的被角,霍然起身说道:“伯父,黎昔日在邺城的时候结交一好友名唤樊阿,其师乃当代名医华佗。樊兄与华佗先生就隐居在魏郡蝴蝶谷,黎欲夤夜亲往魏郡一趟,纵使不得华佗,也必然请动樊兄一行。” “德玉,你说的可是那生死人肉白骨的华元化?”皇甫嵩看着静静的躺在榻上的灵儿,心中一阵阵的绞痛。 皇甫一族乃凉州安定郡名门世家,曾祖父皇甫棱度辽将军,祖父皇甫旗扶风都尉,父亲皇甫节雁门太守,叔父皇甫规同曾祖父一样也曾官至度辽将军,护羌校尉,死后更被朝廷追谥为大司农,如今自己也位居中郎将,皇甫一家可谓枝繁叶茂,风光至极。 可惜传至下一辈,整个皇甫世家十余人,也就长子皇甫坚寿和从子皇甫郦二人稍有出息,余者尽皆庸庸碌碌之辈不足一晒。 后来老妻三十四五岁的时候老蚌怀珠生下灵儿,灵儿虽为女儿身,可是一身灵气并不弱于寿儿与郦儿,自幼聪慧果敢,深得夫妻两个宠溺,也养成了一身巾帼不让须眉的行事风格,拳头上能立人,胳膊上能走马。可是如今的灵儿再不复往日的灵动,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日渐消瘦。也难怪皇甫嵩神色黯然,老泪纵横。 王黎揉了揉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伯父,正是此人!” “德玉,此去魏郡足有四百余里,路途更甚京都,你可有把握在三五日内返回?” “伯父,您可忘了那日宫中陛下曾亲赐黎一匹宝马?”王黎剑眉一扬,斩钉截铁道,“那‘绝影’虽说不能日行千里,一夜间六七百里也足够了。伯父尽管放心,黎此去纵使不眠不休必然也能带得樊兄而至!” 皇甫嵩点了点头,正待吩咐王黎几句,猛听得门外侍卫一声呵斥,一阵金戈骤响。 “什么人,胆敢窥伺大帅府?” 皇甫嵩和王黎二人大吃一惊并肩走出大堂,却见两列如狼似虎的侍卫尽已倒在地上。身上并无血迹,气息依旧平稳,只是躺在地上动惮不得。 这是什么?白展堂的葵花点穴手吗? 王黎眉头一皱双目疾扫,飞步跨上大街,远传人群来来往往并无异常。 忽然,一阵裙袂之声似从耳旁飘过,抬头向上看去,只见眼光所及之处一道人影在房顶上一掠而过,消失在亭阁瓦檐之间。 那消失的方向正是如今的大帅府阳翟县司衙。 不好,调虎离山,自己与皇甫伯父已经出了司衙,那人的目标是灵儿!王黎陡然一惊,人已如大鹏般倒掠而起窜入司衙只扑后堂。 刚入得后堂,就见幕帘一卷,迎面盖了过来。王黎一声冷哼,单脚在柱子上一蹬,中兴剑扬手出鞘,一道银色光华从手中卷出。“嗤”的一声,幕帘从中破开,王黎已落到后堂中。 只见灵儿榻前伫立着两人,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一人士子打扮,七尺上下年约三旬,剑眉微扬双眼狭长,头上并未束冠,仅仅使用一根细绳将长发束了几分,白衣黑发随风飘飘。另一人却是一袭黑衣黑袍,脸上和手上同样烟熏火燎过似的,只有上下两排牙齿仿佛编贝似得,紧紧站在士子身侧。 显然,那黑人只是士子的一名昆仑奴。 士子见王黎迅速的破开幕帘,中兴剑直指自己,脸上并无一丝胆怯,反而诧异的看着王黎:“咦?阁下的面相好生怪异!” “有何怪异之处?” “阁下莫以为在下胡诌,量三停之长短,察面部之盈亏。双眸有神,天圆地阔,正可谓阴阳均衡,大富大贵之相。阁下的颔下之痣本带煞气直冲上停,去年必有一难,应为夭折之相!” 王黎闻言一愣,悄悄挪向灵儿的步伐慢上了几分。量三停察面部?这可是相学中的说法,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有见过猪跑吗?可别忘了,王黎前世的师傅同样也很是讲究道教玄学五门。 量三停之长短,察面部之盈亏!说的是面相分上中下三停,分别是额门、准头和地角三处。相面,相的就是三停和脸上丰满与否。煞气直冲额门,此乃夭折之相,说白了也就是短命之兆! 自己从后世穿越而来附身王黎身上,此事天知地知,我知他人不知,此人竟然能够看出王黎短命之相,只怕此人于面相一道还有些真本事,并非简单易于之辈。 不过眨眼的功夫,王黎已渐渐靠近灵儿,心中更是百转千回,手紧紧握住剑柄,只待那人若对灵儿有了半分的不良心思,就拔剑而上。 士子见王黎紧紧的注视着身后的灵儿,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态,笑道:“灵儿乃锋矢之力伤及肺腑,致使营卫失衡久睡不醒。寒气趁虚而入,累及肠胃必有淤血所出。看似严重,实则不过几剂草药罢了,王司马毋庸担忧!” “阁下何人?竟然知道在下和灵儿,你又有何勾当?” 士子并不答话,反而朝王黎淡淡的笑了笑,又朝那昆仑奴颔了颔首。昆仑奴俯身抱起灵儿扛在肩上,大踏步就向身后跑去。 “逆贼,尔敢!” 王黎睚眦欲裂,一声怒喝,剑若游龙身似鹰隼扑向昆仑奴。 “当!” 一把长剑架住中兴剑,寒光四射,士子依旧笑盈盈的挡在自己身前。王黎冷哼一声,从袖中掉出一物件落在左手心,接着左手顺势一抡,物件已破空飞出如寒鸦啄向昆仑奴背心。 昆仑奴身后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脚下几个闪烁,竟躲开王黎的势在必得的袭击。 只听“当”的一声,那物件已击在门柱之上,掉在榻前。士子极目视之,原来那物件满身铜绿古拙稳重,虽不过两三寸长,却分为环柄和刀身两个部分,整个刀身已被打磨的锋利无比。 赫然是一枚先秦及西汉常用的刀币,金错刀!皇甫灵儿送给王黎的金错刀! 美人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 美人赠我金错刀,我用它来当飞镖! 王黎见那昆仑奴已然躲过一枚金错刀,长袖一抖,数枚金错刀掉入手中,正欲再度飞出,却觉手中一紧,只见皇甫嵩已站在身侧,重重的按住自己,脸上竟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任由那士子和黑衣人飘然远去。 第69章 道影 “伯父?” 瞧着王黎疑惑的表情,皇甫嵩摆了摆手笑道:“所谓关心则乱,老夫这几日真的是病急乱投医,竟然将此人忘的一干二净。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此人自己找上门来。否则灵儿只要是有个好歹,你说老夫岂不是要买块豆腐给撞死?” 刚刚我们还在说华佗和樊阿,怎么这么快就改变想法了?按伯父的意思,只要有此人出面灵儿就必然无忧,此人竟然可以和华佗或者樊阿相提并论,这个时期还有可媲美华佗的名医存在? 王黎心中一震,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名字来,急忙问道:“伯父,此人莫不是南阳张机张仲景?” “恩,正是张机!” 张机?王黎顿时如释重负,久阴的脸上终于呈现出晴朗之色,张机者,张仲景也。南阳郡涅阳县人氏,汉代著名医学家,与华佗、董奉三人并称“建安三神医”。 其任长沙太守之时,每逢初一十五,均大开衙们为四方百姓诊脉治病,因此又被人尊称为“张长沙”。当然,更值得称道的是,张机参照《汤液经法》、《素问》、《阴阳大论》等历代医学名著撰写了《伤寒杂病论》和《金匮要略》两本医学巨著,一举奠定了中医辨证论治原则,乃中医灵魂之所在。 当然,张机此时名声并不显赫,但王黎胸中装了多少这一时期的千古人物,又如何能够忘记这赫赫有名的医圣来? 只是,这张机两袖轻甩飘然出门的神态,飘逸而出尘,哪里就像是一代名医了,这分明就是一个寻山访涧的道士好吗。 王黎苦笑着看着皇甫嵩,皇甫嵩却好似已知道王黎心中所想一般,继续解释道:“那张仲景乃是灵儿的师叔,这点你毋庸置疑。至于他为什么不登门而入偏偏喜欢飞檐走壁,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但是,高人之所以称之为高人,其为人处事往往多有乖张孤僻之意,他既然如此行事自然有他的深意,我们有何须深究?” “张机是灵儿的师叔?” “是的,他就是灵儿的师叔。我皇甫世家世代均在军中,所用武技不外乎刚猛相济大开大合,可于万人军中搏杀,却不擅长江湖单打独斗。而灵儿剑术刚猛不足,阴柔有余,飘忽不定,皆是因为小的时候灵儿得遇其师尊之故。” “那灵儿的师尊是谁?”难怪那小妮子身手很是不凡,出手间飘逸莫测,原来自己的身边居然还隐藏着一个高人,王黎点了点头嘿嘿一笑。 “说来也奇怪,灵儿拜师了十余年,老夫竟然也不认识灵儿的师尊。” “啊?你都不认识?” 皇甫嵩点了点头,自嘲道:“是啊,老夫身处军中少与江湖中人打交道,与灵儿的师尊也只是远观过两三次,却并未直接打过交道。只是但观其言行,其师尊对灵儿要求虽是严厉却也即是溺爱,而老夫对灵儿本来也是放养,因而老夫倒也未加干预。这么多年来,倒是与灵儿这师叔有过几面之缘。” 你这哪里是放养啊,分明就是放羊好吗,比前世的那些佛系爸妈的心都大上数倍,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王黎暗自白了一眼,却听皇甫嵩接着说道,“走吧,阳翟已下,东路反贼告破,张角的蛾贼已如仓皇逃命的蚁鼠一样惶惶不可终日。如今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机,还是让我们去看看下一个征战之地吧!” 这皇甫嵩果然不愧是汉末第一名将,灵儿刚刚送走,就马上恢复了名将的风采,铁血冷厉! 王黎摇了摇头,跟随着皇甫嵩的脚步向正堂走去。 …… 汝南郡西华县,先秦置县长平,西汉初年高祖刘邦更名西华。当然,此长平非彼长平,这里并没有战国七雄之中秦赵大军,也没有武安君白起一怒而坑杀的四十余万赵国士卒。 这里,只有皇甫嵩,只有朱儁,也只有西华城上的黄巾大将彭脱,以及双方麾下数万精壮的士兵。 唐朝著名边塞诗人王昌龄在《出塞》中曾写道:“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匣里没有金刀,但却有利剑,杀人的利剑。 铁甲点点寒光,利剑斑斑血痕。王黎轻轻的抚摸着中兴剑身上的点点血迹,暗叹一声挥剑入鞘,轻轻夹了夹胯下的绝影,迎着暮色缓步踱上小丘。 残阳渐褪,暮色深厚,一道道洁白的帐篷已搭了起来散落在西华城下,仿似荒原上的一颗颗明珠。 可惜,明珠虽美,荒原却显得更加悲壮凄凉。 余晖残照下的西华城下早已不复往日安宁,入眼之处尽是狼藉,漫漫的战场上已看不到有多少走动之人,数千具或躺、或卧、或坐的汉军和蛾贼遗骸遍布荒野之中。 人尚如此,马又岂能独安?一匹匹矫健的战马卧倒在地,身下血流如注哀鸣不已,但更多的战马已如无主野马般三五成群在荒原中奔跑、悲啸。 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奔驰中的战马依然矫健,那黄巾的战旗却不再完整,数杆残缺的黄色大旗斜斜的插在前方,迎风而舞,簌簌抖动不停。 战旗,乃是军队凝聚力的象征,一方军魂所系,身可死,战旗却绝对不能倒下。 黄巾的土黄色大旗虽然还未倒下,却早已破烂不堪,无情的杀戮将战旗撕成一条条、一绺绺、一块块,仿佛原始人在林中来回穿越时身上挂的遮羞布一般。 紫褐色的血污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在巍巍的城墙下,在昏昏的残照中,显得那么的悲壮,那么的苍凉,正如那席卷天下的黄巾一样,才刚刚升上半空还未来得及普照大地便已近日暮。 离开阳翟已经两日,汉军继续挥师南进,先破黄巾于汝阳,再败彭脱于城下,如今东路黄巾已只剩下东郡卜己的两万余人以及眼下困守孤城的彭脱麾下。 望着远处斑驳的城墙,王黎满怀思绪的走进大帐,大帐中什么都没有,既没有案桌小枰文,也没有兄弟下属,赵云已带着赵虎等人已巡夜去了,大帐中空空荡荡只有自己只身一人。 也不知灵儿如今怎么样了? 王黎轻叹一口气,心里却遽然一惊,因为他又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呼吸。当然,这不是他的声音,声音来自他的身后。 可是,身后就是大帐门口,除了门外的两名侍卫,又哪里来的其他人? 王黎右手悄悄的握在剑柄上,缓缓向后退了两步,看看将到大帐门口,陡然转身一剑劈下,如风雷般劈下。 这一剑,已凝聚了他的全部心血。这一剑,已抛除了以往的各种招式的转换,化繁为简。出剑时便已天涯咫尺,甚至,这一剑已经达到了他此刻的巅峰。 他的剑术虽然还不及赵云,但他相信自己的能力,这一剑下去就是赵云或者关羽、张飞在此也必然会全力以赴。 但,很明显的是让他失望了,这一剑下去,他并没有听到金戈之声,也没有听到寒剑入骨,他听到的只有一缕破空的风声,帐门随风轻轻飘动,他的身前空无一人,空空荡荡,就像刚进来时的大帐一般。 不,不对,大帐中并非空空荡荡,大帐中多了一样东西,一片拇指大小的灰褐色衣角静静的躺在前方,似道袍,也似短褐。 “是谁?在此装神弄鬼!” 王黎一声呵斥,掌中长剑在地上一弹,双脚顺势一蹬,双手大张跃至帐顶恍若蝙蝠一般倒挂在帐顶俯视着大帐,只见帐中银光一闪,光华即逝,一条鬼魅般的身影已破开大帐窜了出去。 待王黎跟出去,但见营中白帐绵绵篝火点点,数列士兵来回巡逻,却哪里还寻得到那人的身影? 回到帐中,捡起地上的衣角,在手中搓揉了几下,发现那不过是最寻常的灰色粗布,常常用于道袍或者短褐之上。这东西不止雒阳有,就是魏郡和阳翟等地只要有市集的地方都有。 这人究竟是谁? 是潜伏于村野山民中的高手还是隐居于桃花源中的道士? 王黎一无所知,只知道此人前来或许并无恶意,否则以其身手在王黎背后悄然一刀,王黎纵或能躲过,也必然负伤挂彩。 王黎轻轻将衣角递到鼻前,一缕淡淡的刺激异味飘进鼻中。心中猛地一震,这是火药的味道!硝石和硫磺的味道! 火药是在晋朝的炼丹师葛洪炼丹的时候发现的,硝石虽然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应用于民生,但是既有硝石又有硫磺则一定是炼丹术士才会有的。 那人显然并非什么村野山民,而是一名来自方外的道士! 道士? 怎么又是道士? 自己前世的师傅便是名正言顺的道教大师,而自己刚刚也才送走了一个飘逸出尘,医术卓绝的张机张仲景,如今又来一个莫名其妙的道士隐藏在帐中,甚至自己的对立面都还有一个当今天下赫赫有名的大贤良师。 这世界究竟怎么了?难道自己这辈子注定和道士有缘! 王黎背着双手来回踱着方步,百思不得其解,陡然听得营中“轰”的一声巨响,撕破了西华暮色的宁静,震耳欲聋,响遏行云,仿佛一道惊雷在西华城下炸开。 第70章 扣关 那是战鼓的声音!那是在西华黄巾面前亮亮大汉肌肉的时刻! “众军集合!” 王黎抛开脑中的诸多念头定了定神,一声长啸,一个箭步飞了出去消失在大帐门前。 鼓止角停,两路汉军三万余人已在城下集结完毕。 枪剑如林,旌旗似火。梨花枪,双刃剑,马嘶狼嚎枪长剑短,身尖一点寒芒;飞羽旌,贪狼旗,人喧鹤鸣旌展旗扬,中央万道金星。城楼下,三万大军集结,按鱼鳞阵、偃月阵、鹤翼阵、锋矢阵排列;城头上,四万黄巾密布,分弓弩兵、长枪兵、滚石兵、掷油兵矗立。 端的是:骅骝赤兔聚四方,金刀寒剑旌旗扬。只待鼓角一声动,飞马持枪挑敌将。 “咚!咚!咚!” 三声鼓响,锋矢阵中飞出白马白衣的王德玉,直到城下一箭之地方才勒马停足,中兴剑直指城头高喝道:“城上的人听着,你等杀官造,奸杀掠夺,无恶不作,其罪行罄竹难书。按我大汉律法本该就地处死,以正效尤。然,中郎将一片仁心,怜你等事出有因,受张角妖言惑众,只要你等放下武器打开城门,过往一切既往不咎!” “放你娘的春秋大屁!” 城头上,一名大汉越众而出,指着王黎大骂道:“朝廷腐败狗皇无能,高第门阀怙恶不悛,我天公将军破州据府开仓放粮,应运而生乃我众生之期待,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污蔑我堂堂黄巾义军天公将军?” 王黎一阵大笑,蓦地脸色一变喝道:“你说我算个什么东西?本司马乃大汉北校五军射声营军司马王黎!以本司马地位之尊需要污蔑张角吗?简直就是荒诞至极! 你等不听本司马所言,莫不是还在做着那当官娶妾的春秋大梦?开什么玩笑!那张角不过一落第秀才,只是仰仗着些许小聪明装神弄鬼,有何本事可改变这江山的颜色? 实话告诉你等,我大汉卢中郎将五月初已亲率我大汉精锐北校五营东上,先败张角于巨鹿再困贼酋于巨鹿,不日便可夺城而下。黄巾东路大军十余万众,日前已被我军悉数歼灭,波才黄邵归西,刘辟龚都入狱。 你等如今不过三四万人,才不及张角,兵不及波才,彭脱!难道你真以为仅凭这三丈高许的城墙就能抵挡我大汉的煌煌铁骑乎?” 话语刚落,城头一片哗然,众人心中惶惶。 波才黄邵兵败,甚至刘辟龚都被擒,众人虽是心惊肉跳却并不慌张,毕竟当日东路黄巾大败,多有溃兵逃亡于此,是以众人倒是早已知悉。 但张角兵困巨鹿的消息却如一道闪电击在众人心头,内心深处仿佛有十五个水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惶恐不安。 张角乃黄巾军之军魂,天下黎庶之领袖。 如今东路黄巾湮灭,天公将军又失陷巨鹿城中,我等又该如何计较,何去何从?是与汉军一争高下还是立即出城投降? 一争高下吧,以波才黄邵之勇,东路黄巾十数万大军,尚且月余间便全部灭于敌手,我等又岂是对手? 出城投降吧,我等正是因为忍受不了狗皇帝和朝廷鹰犬剥削才起身反抗的,难道丢丢转转一阵我们又要再度回到以前的生活? “狗贼竟敢妖言惑众,速速前来受死!” 众人议论纷纷,就连周遭的护卫眼神中也是一片茫然。彭脱却早已勃然大怒,怒喝一声弯弓搭箭,弓如满月箭似流星,一道寒光刺破虚空,向王黎飞去。 这一箭乃彭脱一时愤恨出手,力量之劲,速度之快,都已远超他平日水准。可他却也没有想过能够一箭射死王黎,毕竟王黎的晋身之路早已在太平教中挂了号。 他知道王黎起身邺城,单凭区区魏郡贼曹便一举颠覆了魏郡的太平道根基,他也知道王黎曾力扛波才黄邵黄巾军中两大勇士并剑斩二人,以他彭脱一己之力百步开外的一支正面之箭又怎可能要得了王黎的性命? 但是,他没有选择。 王黎的剑术纵固然超凡脱俗,他的舌头却更如利刃,适才一番口谈便直指众人内心,让城墙上的兄弟们心乱如麻,若是再任其继续说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要想振奋军心与城下汉军抗衡,他只得出手,也只能出手,哪怕这一箭已切断了自己的退路。 说时迟那时快,思忖间利箭已如闪电般直逼王黎额头,城墙上顿时响起众人的喝彩和欢呼声。 可惜,众人的吆喝声还未消散,就听得“当”的一声,利箭已然落地。原来王黎见那利箭袭来却并不躲闪,待利箭将将来到马前便一剑挥出正中箭头! 城头众人勃然变色,身后汉军齐齐呐喊,王黎却并不回马,只是轻磕马腿,又向前踱了两步,挥剑入鞘继续说道:“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虽是你等所故,却亦并非你等所愿,你等不过是希冀能够安居乐业而已。 我知道,你等都是家中的顶梁柱,或为人父母,或为人子女,或为人丈夫,哪个生来都不是杀家造反之人,哪个又不想守着几亩良田夫唱妇随、尽孝膝下? 如今,大帅给予你等这个机会,兵临西华只为首恶,胁从之罪尽皆赦免,你等还在等什么?莫非还要等我大汉铁骑挥军入城吗?后日午时,我大军再临城下,若还有未出城义从者,我将很期待你等与城墙共齑粉!” 可恶! 彭脱一掌拍在城墙上,碎石簌簌下落,可是依然并不解恨,如果说刚才王黎的说辞还只是动摇了军心,那么现在的这番言辞已经直击黄巾军的根基了。 麾下的男儿哪个不是来自于田间地垄,哪个又不希望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君不见,那城墙上人群中甚至已经隐约掠过几屡不善的目光吗? “来人,出城迎战!” 彭脱一声怒喝,抢过士兵手中的鼓槌咚的一声击在战鼓上,城门大开,一名勇士纵马直奔王黎。 那人名唤张勇,铁匠出生,力大无穷,曾是东路黄巾中赫赫有名的猛士,更兼曾拜得朝廷一将官为师,习得一身武艺,是以在彭脱军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战将。 张勇马势极快,眨眼之间就已到王黎身前,不足一二十步。 找死!王黎冷哂一声,右手勾住马缰双脚一磕,绝影长嘶一声四蹄翻飞,电闪雷鸣间已如一道月光般飘了过去。 “杀!杀!杀!” 兀的,后方大汉阵营中鼓声突然一震,两万余汉军高举金戈振臂高呼,声势浩大气冲霄汉。 “张勇受死!” 巨啸之中蓦地响起一道雷鸣,声到马到,马到剑到! 张勇来不及躲避,就见一朵白色的浪头从远处袭来,王黎单枪匹马杀到眼前,那速度恍若闪电,那声势犹如海啸。 浪花飘过,王黎一声怒喝,单手在马背上一按,整个人亦如大鹏展翅般腾在半空,一剑从上而下,钉在张勇背上。旋即绝影腾空,勒马回转,张勇血如江潮倒下马来,一只脚缠在战马背上,任马儿西突东奔,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张勇,乃是彭脱手下出类拔萃的猛将,在众人更是如家乡的大山一样需要仰望,可就是这样一个勇士,也不过区区一个照面就马下亡命魂归地府。 众人瞬时面如土色,战战兢兢,有的甚至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一不小心尖叫了出来。 “一个不行,就来一双,一双不行,就来两对!”彭脱牙眦欲裂气急怒喝,手中旗帜再次一摇,两名大汉毅然决然的看了西华城头一眼,齐齐上马飞奔出城。 “狗贼,胆敢欺我大汉无人否?” 又是一声长啸,大汉阵营中再度飞出一匹俊逸的战马,赵云冷笑一声,纵马上前弯弓搭箭,利箭离弦稍纵即逝,一道寒光擦着王黎身旁而过带起一屡尖啸,一人应声落马。 “兄长请稍息,且看赵云的手段!”与王黎二马相错,赵云反手将弓斜挂背上,低呼一声已纵马飞至剩下那人眼前,手中的亮银枪已缠向对方。 但见:赵云忿怒,亮银枪如龙,或离渊出海,或舞爪腾空;贼首生嗔,环首刀似虎,或踞山啸谷,或鹰击毛挚。赵云二人各逞武力刀剑相迎战成一团,远处只见尘雾滚滚,近身方听刀剑争鸣。 斗不过数合,只听得城头一片惊呼,一人已倒撞下马。赫然正是那彭脱麾下知名的大将,黄巾军中有姓的男儿! 可怜彭脱麾下的三员战将,不过片刻的功夫便黄巾阵中化厉鬼,西华城下丧黄泉! 第71章 西华城下铁甲冷,颍川春尽夜犹寒 这三人均是彭脱的心腹弟兄,从来战场上都是奋勇当先,只为早日打破这门阀士族的天下,靠一双拳脚征战天下,搏出个封妻荫子光耀门楣。 只是令人痛惜的是,三人还未走出这豫州大地便魂归一处。 “啊!” 彭脱气得须发倒竖,青筋直冒,将披风一把扯下扔到地上,一拳砸在战鼓上,怒喝道:“来人啊,随本帅出城,本帅亲自为三个兄弟报仇雪恨!” “渠帅,不可!” 身后一黑面虬髯、身材硕大的关西大汉一把按住彭脱,另一人则摇着白羽扇徐步走上前来,摇头晃脑的说道:“渠帅,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汉兵临城下张勇、王猛及徐狂三位旅帅战死,城中军心不稳,渠帅乃我军主帅,军中定海神针,怎么可以轻易涉险?” “姓周的,你给老子放开!” 彭脱狠狠的瞪了大汉一眼,转向那白羽扇骂道:“徐茂才,你这狗日的昔年落魄江湖,若不是老子救下你和你那婆娘,你们早特么的变成乱葬岗上的尸骨了。 今天胆敢阻拦老子给兄弟报仇,你特么的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吗?如果给不出老子一个合理的理由,老子今天就生生活剥了你!” 彭脱张口一个老子闭口一个他娘的,恰如冬天里一桶冰水将徐茂才从头浇到脚,冷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特么的,你这酸不拉几的泼茂才老子今天要劈了你!”彭脱一把甩开那周姓大汉,狠狠踢了徐茂才一脚喝道。 呃,徐茂才一个激灵,掩藏住心中的点点恨意,眼神转了转,谄媚的看着彭脱说道:“渠帅,那大汉皇甫嵩旗下人才辈出,赵云、王黎等人杀人不见血,均有万夫不当之勇,更有那朱儁、曹操在一旁虎视眈眈,渠帅,你若出城可保敌得过那些虎狼之辈?” 我彭脱不过一些三脚猫功夫,如何敌得过这数人?只不过需要有人亲口说道出来,以蔽麾下将士耳目罢了,这徐茂才还真是一个妙人儿,果然不愧是读过几天书,懂得察言观色。 彭脱心中暗自思量,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怒气,言语间更是正气凌然:“波帅和黄帅都干不过他们,难道你还以为老子比他们两人厉害吗?但是,姓徐的,老子告诉你干不过也得干! 张勇、王猛和徐狂都是本帅帐下勇士,老子视之如手足兄弟,岂有手足伤了兄弟亡命,老子这当老大的还无动于衷的,你说,老子又如何给手下的弟兄们一个交代!” 见彭脱不再嚷着出城只是要一个交待,徐茂才哪里还不知道这头牤牛已被劝服,浑身肌肤都透着舒爽,仿佛三伏天服了一碗冰水一般:“渠帅!张勇等旅帅的仇不共戴天,岂能不报?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汉军兵临城下,我等切不可操之过急啊。 你是我西华的主心骨,本州义军所望,岂能像城下那群莽夫一般行单挑之事?大汉的高祖刘邦就曾经说过: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渠帅,如今之计我等应当坚守西华以待时机啊。” 彭脱怒气渐消,眼神中依旧透着浓浓的愤恨和不甘,半晌才说道:“那依你之见,这西华城下之围本帅当如何解救,这张勇等人的大仇又如何得报?” 徐茂才也不过只是半壶水,又如何懂得行军打仗之事,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说道:“渠帅!西华城中粮草尚有一万石有余,足够我大军坚持半个月,汉军自阳翟而来,粮草不济,如何能撑得七八日,必然会由阳翟守军供给粮草。 而且,我看那大汉贼军中并无冲车、井阑等攻城器具,姓王的今日也说到两日后午时攻城,所以我猜想,汉贼在这一二日应暂无攻城的打算。 我们何不趁此时机解甲休士,以逸待劳?渠帅再另遣一偏军自东门而出,绕后山突袭阳翟守军的粮道。届时,汉军必然大乱,我军再倾城而出,皇甫嵩、王黎等人指日可擒!” 孙子曰: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 皇甫嵩、朱儁乃是大汉朝当世名将,而曹操、王黎等人也同样开始崭露头角,又怎会不将粮草、军心、地理等计算在内? 徐茂才足不出户便侃侃而谈,以为可以机关算计,其实也不过只是赵括之辈纸上谈兵罢了。 不过眼下也别无他法,彭脱点了点头,朝徐茂才喝道:“权且将你的狗头记在脖子上,今夜就由你亲率周仓营看守城池,若有半分过失,两罪并罚,定斩不饶!” 原来那周姓大汉便是关二爷左右哼哈二将中的周仓! 据《三国演义》记载:周仓,字元福,关公部将,关西平陆人氏。原为黄巾张宝部将,张宝战死后与裴元绍率部啸聚山林。元绍下山偶遇赵云,为云一枪刺死,而仓则投效关公。 建安十六年,随关公镇守荆州。建安二十四年,关公水淹七军大败曹军,仓生擒庞德。建安二十五年,吕蒙白衣渡江,关公败走麦城为孙权所杀,仓闻之自刎而亡。 王黎这双蝴蝶翅膀扇动的风波已经越来越大,裴元绍如今还在邺城,周仓同样也并未出现在平陆,而是现身在豫州西华黄巾阵营中,成为了彭脱帐下一小小旅帅。 徐茂才与周仓二人齐齐拱手称诺,走到城头。 城下的汉军已悄然远去,城门下只有孤零零的三具尸体横躺于地,远处数千具白色的帐篷散落在荒野中,如数千头野狼在夜色中露出的狰狞的眼瞳。 …… 大汉军营,皇甫嵩中军大帐。 皇甫嵩雄踞正中,虎目一睁扫视了一下大帐,但见朱儁、王黎居左,曹操、傅燮于右,赵云严正,吉宏肃穆,步兵长水两校尉,环抱腰刀威风凛凛,中军三河四军官,手执长剑英姿勃勃。 皇甫嵩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言道:“自我军出雒阳以来,先后转战长社、阳翟和西华,共歼敌八万,俘虏也足有三万余人,贼首波才黄邵授首,刘辟龚都就擒,全赖在座将校用命,三军奋勇,本帅甚是欣慰。 我军挟雷霆之势兵临西华城下,彭脱外无援军内无猛将,以一己之力困守孤城,光复西华指日可待。今日,德玉阵前劝降斩将,不但震慑住彭脱等刁顽之辈,同样也大大瓦解了守士兵气,王黎、赵云二人当记首功!” “谢大帅!” 皇甫嵩赞许的朝二人看了一眼,接着说道:“自古道:大军未行粮草先行。傅燮、吉宏,我军一应粮草辎重均由阳翟送来,巡哨、护卫之责本帅就交给你等。 你等明日辰时便返回接应,沿途务必谨慎小心,保证我大军粮道通畅粮草辎重准时抵达,若有差池按军法处置!待后日午时,三军齐聚城下,一举攻克西华!” “诺!”众人齐齐起身抱拳喝道。 “公伟,你可有补充?”皇甫嵩见朱儁似有疑虑,双手向下按了按示意众人坐下,问道。 “义真,今日德玉在阵前所述,若是西华蛾贼举城投降,当真既往不究?” “公伟,军中岂有戏言?”皇甫嵩见朱儁眼中一丝疑惑,笑着摇了摇头,“当初在兵发西华之时,孟德与德玉皆曾私下谏言。嵩如今虽已有了决断,但同样心有疑虑,要不,我们还是一起听听孟德二人的高论!” 德玉也曾谏言?不愧是声名鹊起的少年郎,果敢多慧,仁义远志,吾道果然不孤也! 曹操起身抬头看了王黎一眼,点了点头,拱手说道:“大帅,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 昔日武安君郢都大破楚国,伊阙聚歼韩魏,长平一战更是坑杀赵卒四十余万有生力量,身经七十余战未尝一败。其人也勇也,其功也大也,然其人刚直不屈终究不敌秦王和文人的猜忌而自刎杜邮。 楚霸王巨鹿一战破章邯、王离先秦之骁将,阿房宫大火三日三夜不得灭。其气焰之烈,兵锋之盛,高祖也不得不暂避锋芒,然其人刚愎寡谋最终同样也只落个四面楚歌引颈乌江。 恕操冒昧,敢问二位大帅功可比武安君?勇可敌楚霸王?” 曹操之言有些放肆,毕竟高祖刘邦正是从秦朝和楚国争夺下来的这大汉天下,如今直提对手名讳典故不免对高祖有些大不敬,若是朝中那些迂腐之士或权阉听到,恐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不过众人皆是铁骨铮铮的军人,倒觉得此言不虚。 皇甫嵩、朱儁二人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苦笑:“我二人虽有微薄建树,又岂敢自比武安君和楚霸王?” “自古杀俘不祥,史中典故不胜枚举。”曹操接着说道,“昔秦时君明臣贤,楚时兵强马壮,以此二人之功绩武勇尚且逃不开身死名裂。而今朝中权阉当道,张让、赵忠之辈蒙蔽圣聪,二位大帅皆乃正直果断之人,原本便不容于阉竖,因此以操之见,杀俘一事还请大帅仔细思量。” 朱儁欣赏的看着曹操,鼓掌说道:“不错,谋国谋身,孟德所言不虚。但孟德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昔秦项之际,天下大乱,民无定主,故招降赏附,以劝来耳。 今海内一统,惟黄巾造反;若容其降,无以劝善。使贼得利恣意劫掠,失利便投降:此长寇之志,终非良策也。更何况,以身报国此乃军人之夙愿也,又岂能因权阉之故避重就轻!” 早听说朱儁刚愎自负,果然难以劝解。曹操脸色微微露出一丝不豫,转瞬即逝。 却听王黎一旁说道:“大帅此言非也!秦项之时,天下百姓心怀故国,高祖尚且收容;而我大汉前后两朝,几百年来更是包罗万象,大月氏、乌孙、龟兹等三十六国纷纷遣使觐拜,我等同样包容。 如今豫州、冀州等州虽有暴民生乱,然其终究乃我大汉子民。前朝六国,西域三十六地,他国异族,我朝均按礼待之,何故独区区容不下自己的子民? 《六韬》太公曰:君不肖,则国危而民乱;君贤圣,则国安而民治。祸福在君,不在天时。又曰:君不正,臣投他国;国不正,民起攻之。 此次黄巾叛乱,其声势虽大,然究其根源,非在普通黎庶,而在我朝中衮衮诸公也。若是君臣贤明海清河晏,这天下哪里还容的下一二叛贼?如今朝局糜烂大汉疲敝,二位大帅也皆是有志之士,自当以身作则在朝中刮起一阵清风,又怎能因黎庶之非而掩己之过失? 再者,这天下如沉疴难起,困病久已,若一味猛药急攻无异于烈火烹油,虽治得了病,只怕身子更比以前虚弱。 天下百姓如过江之鲫,岂能一味厮杀,又岂是杀得完的?大帅奉诏讨贼,黎以为自当一边平定叛乱,一边安抚百姓休养生息,方不失天下长久治安之策也。”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说的虽是有理有据,一番仁义之心尽显,可终究慈不掌兵,德玉难道不知道吗? 今日这局面一开,只怕日后乱贼反复频生啊! 朱儁心中不以为然,正待劝解几句,蓦地想起阳翟城下射声一营的救命之恩,罢了罢了,就当还德玉一个人情吧,以后真的再出了什么幺蛾子,就让我们几个老家伙再辛苦一翻扶持一下吧。 “义真,既然孟德与德玉如此说,那些俘虏你又作何打算?”朱儁思索片刻,朝皇甫嵩问道。 皇甫嵩捋了捋须,朝王黎示了示意,王黎点了点头,再度起身回道:“所憎者,有功必赏;所爱者,有罪必罚。平心正节,以法度禁邪伪。 这一概俘虏虽非首恶,但若无其助纣为孽,仅凭张角、波才、张曼成等人又岂能做得如此大事?因此黎以为,余贼死罪既免,活罪难逃。择其青壮充入伙夫、辎重队伍,其老弱病残官卖为奴为仆,不知大帅以为如何?” 将青壮年编入伙夫辎重部队,老弱病残卖给世家门阀,届时这些人手无兵器刀戈,既不用担心其再次串联谋反,又给他们留下一条活路,王黎的安排不可谓不周到也。 至于奴隶仆人的身份,虽说下贱却也总比丢了性命强上许多吧,更何况一饮一啄,若无其谋反又何来罪责呢?如今恕其罪保其命,还能再要求更多吗? …… 西华城下铁甲冷,颍川春尽夜犹寒。 虽然已入夏,但徐茂才站在西华城头,依然觉得颍川的这个夏天没有一丝温暖。 看着远处的帐篷和篝火,仿佛看到一列列透着杀气的铁骑和曜日的兵戈,想着今日城下王黎赵云阵斩三将,徐茂才就直打哆嗦,心底一片寒冷。 这城怕是守不住了,以东路黄巾之众,波才黄邵之勇尚且兵败阳翟身首异处,如今这三四万老弱病残士气尽丧之辈,又怎敌得过楼下滔滔的铁流? 可恨彭脱这厮妄图以区区西华一矮小的土城抵抗天兵,以三四万血肉之躯妄想抵抗大汉的赫赫铁骑。 更可恨的是那狗日的彭脱日下里谩骂折辱,短鞭长棍,竟将自己一介读书人的斯文和风骨当众剥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为了家中妻子和小儿能够活下去,如何受得了这般鸟气? 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这两年对彭脱一心一意的扶持,将这汝南的黄巾壮大到四五万人,当初的救命之恩早特么的回报了! 徐茂才远远的看着城下戒备森严的汉军大营,挣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疯狂:“元福,徐某日常待你如何?” 周仓摸了摸额头说道:“茂才说哪里的话?当初周某巡营误了时辰,如果不是茂才替我申辩,我坟头上恐怕草也齐腰了。”。 徐茂才点了点头,看着周仓憨厚忠直的笑容,心思如春天的野草一般窜了出来疯狂的生长着,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元福,徐某要你随我一起去做一件可能会掉脑袋的大事,干不干?” 我特么的现在干的不就是掉脑袋的事情吗! 周仓看着徐茂才,嘴角微微轻扬,怒喝一声:“干!” 第72章 穷途 “报!” 传令兵一声疾呼,惊醒了正伏案桌上奋笔疾书的皇甫嵩,皇甫嵩放下毛笔抬起头来:“何事禀报?” “大帅!”传信兵手中捧着一张白绢和一支利箭,疾步从门口上前将白绢递给皇甫嵩说道,“射声营斥候巡至西华城下的时候,楼上有人向其射了一支箭,箭上绑了一张白绢,请大帅过目。” 皇甫嵩接过白绢摊开一目十行,哈哈一笑喝道:“哈哈,果然是暴雨将至有雨伞,瞌睡来了送枕头。传令全军,亥时三刻升帐,不得有误!” 一声牛角响起,朱儁、曹操、王黎等将士一身戎装鱼贯而入。 皇甫嵩早已手执长剑巍然立于帐中,见众将齐聚,开言道:“本帅原本待两日后辎重粮草齐至,再率军夺下西华。但上天怜见,今有彭脱部将徐璐、周仓率队来降,约为内应。今夜子时三刻,二人将打开西门,城头火把摇动为号!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所以本帅决定,今夜立即行事,明日辰时务必要看到我大汉的旌旗飘扬在西华上空!” “诺!”众将齐声喝道。 皇甫嵩扫了众将一眼,朗声道:“令:着步兵营、长水营、越骑营,军衔枚马卸铃,子时三刻但见城头信号,火速夺下西门,不得有误!” “诺!” “令:骑都尉曹操部、中军傅燮部、屯骑营吉宏部,你等待步兵、长水、越骑三营控制城门后,火速入城围剿彭脱,切勿令其走脱!若是城门口发生任何变故,迅速驰援步兵三营共夺城门!” “诺!” “令:三河各营,与本帅及公伟执掌中军,随军入城!射声营王黎部,率本部军马城外埋伏,但有逃脱及四散的贼子,务必一一捉拿归案!” “诺!” 平原上的夜晚万籁俱静,除了偶尔的几声蛙叫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四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直到子时三刻,几束燃起的火把在西华城头来回摇动才惊醒了这沉睡的夜。 “行动!” 步兵校尉轻轻一招手,步兵、长水、越骑三营将士轻跨战马手执利器火速冲入城门,仿佛暗夜的精灵般,迅疾而无声。 …… 火,带给人们温暖,也带给人们光明。 可是,彭脱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火带给他的却是无穷的灾难。也不知当初长社城下波才看见大火的时候,是否也如他此时的心情。 几支小小的火把,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微不足道,却彻底断送了自己雄心抱负,断送了西华四万男儿的性命。 看着麾下这三五千人,彭脱紧紧的伏在马背上心如血滴,张开大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任凭冷空气一股股的灌入肺中,一阵阵灼热的刺痛。 “渠帅!马蹄声已经听不见了,让弟兄们歇歇脚吧!” 扯起耳朵听了又听,发现身后一片宁静,彭脱这才无力地点了点头,一脚跨下马来,呆呆的坐在地上,一拳一拳的砸着草地,无尽的悔恨涌入脑中。 这场奇袭来的太突然了,就像春梦一般了无痕迹。可惜,这场梦却绝对不是春梦,而是一场令人可怖的噩梦!整整四万大军,一夜之间彻底成为大汉的阶下之囚! 这狗日的徐茂才!恩将仇报的小人!亏得老子如此信任你,将守城重任交付于你,若非你这亡八认贼作父引军入城,老子何至于此,麾下兄弟又何至于此! 还有那该死的王黎,老子上辈子是杀了你家老子还是偷了你家婆娘,一直对老子紧追不舍,害的老子差点没有跑断气! 咬牙切齿的看着身后幽暗的树林,林中蓦地有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惊雷滚滚,彭脱不由打了个寒蝉,飞身上马,颤抖着大喝一声,“走!”便一马当先跑了出去。 也不知究竟跑了有多远,又跑到了什么地界,彭脱只知道足足跑了有三个时辰,从丑时跑到了辰时,天边的天都快亮了,胸腔也快炸了,脑袋一阵一阵的迷糊。彭脱才稍稍歇了口气,一把拉住身边的侍卫问道:“我头还在乎?” “在!当然在!” 一声高亢清脆的声音从道路尽头传来:“只是不知道下一刻阁下是否还留得住?” 彭脱擦了擦眼睛,不可思议的瞧着道路尽头,一人一马,一剑一弓:“王黎?!” “恭喜你,答对了!” 王黎讥诮的抿了抿嘴,一只利箭破空而来正中彭脱脖颈,血花肆意飞舞,意识渐渐消散。 这狗日的老天,老子终于不跑了! …… 彭脱终于不跑了,刘备却还飞奔在大道之上。 初次执掌军队给予了他无穷的力量,彭脱几个时辰就觉得已快累死,刘备跑了几天依然觉得意犹未尽。 刘备先祖乃汉武帝亲封涿鹿亭侯刘贞,因酎金失侯,从此家道中落,至其父刘弘之时,也仅举孝廉为县中一小吏。后弘早丧,刘备与母相依为命,贩履织席为生,家道贫困至斯。幸得叔父刘元起时常帮衬,才不至于流落江湖。 备从小素有大志,专好结交天下有志之士,也曾师事郑玄、卢植,与公孙瓒为友,却依旧江海漂泊,何曾独掌过一营兵马?眼下犹得一千五百军马,一路兵马粼粼,风行雷厉,方觉平生大志今日始见端倪,正踌躇满志意气风发间,又怎可能觉得疲惫? 这一日眼见便要进入广平郡地界,突然听得前方斥候来报:“报将军,不知何故,本部军马大帅卢中郎将为朝廷军马所擒,现正朝我军驶来!” 刘备大惊,和关羽张飞二人对望一眼,马鞭一扬高喝一声,三人飞驰而出。 只见一辆槛车停在路中,两旁士兵尽皆红衣银甲,手按腰刀,目光冷冽。槛车中高高的跪坐一人,长发散落面容憔悴,一袭灰白色囚衣各位的刺眼。 “恩师!” 刘备见之飞速跳下马来,连滚带爬的跑到槛车前,一手握住那扶在槛车栅栏上的双手,那手青筋直冒,只剩一层皮包骨。刘备顿时泪如雨下:“恩师,出了何事?何至于此?” “是玄德啊?没事,我卢子干还能有什么事呢?” “恩师!” “好吧,我便与你说一说吧!”卢植抬起头双手轻轻理了理杂乱的头发,看着刘备满是求知的眼神,叹道,“我大军奉旨北上,先期克蛾贼于巨鹿,后日围张角于广宗,僵持月余急不能下。朝廷遣黄门左丰于军中视察,其人甚是贪鄙。其先是多次查我军中疏漏,见植始终毫无动静便直接开言索贿,结果被植唾面拒绝,从而引发了这一干风波罢了。” 刘备紧闻言眉毛倒竖:“恩师又何必替那些阉人遮掩?风波?这是风暴吧!如今这朝中用人多是任人唯亲,任人唯财亲疏分置,恩师零落至此想必也定是那左丰贼子索贿不成怀恨在心,一意诬陷恩师!” 卢植谐谑的看着刘备笑道:“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你又何必说出来呢?” “恩师!” 卢植拍了拍刘备的手叹了口气,眼色中闪过一丝悲哀:“想我范阳卢氏一族公忠体国,何曾出过结交阉党之辈?且战场用兵,全赖将士用命三军奋勇,军中财物尽是三军将士所用,又岂可以军中钱物奉承阉人?那左丰索贿不成,向陛下谗言进谏‘广宗贼易破耳。卢中郎固垒息军,以待天诛’。陛下不明,是以遣羽林军押植入京,减死罪一等(相当于无期徒刑)。 罢了罢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勿以物所累,物以己悲喜,老夫这次只不过就当是磨炼磨炼素养罢了。” 刘备紧紧的握住卢植的手,语出哽咽:“恩师但请宽心,切莫心灰意冷,恩师为国尽力,斈(xué)洞今古,心平体正,此去虽有波折,但朝中有志之士须臾不敢忘却,必然全力搭救。” 见卢植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刘备话锋一转接着说道:“阵前换帅此乃兵家大忌,如今恩师卸下北军之职,却不知道所替者又为何人?” 卢植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复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新任北军中郎将乃是原河东太守,董卓是也!此人历来骄纵无亲,强忍寡义,有勇无谋,此去广宗必有一败。玄德,植不忍麾下男儿尽丧蛾贼之手,植与公伟素厚,你若不介意便兵投公伟罢。” 刘备正欲答话,见两旁士兵已涌了上来,一校尉上前朝卢植稽首道:“将军,此去雒阳山高水长,路途险阻,还请将军早些上路!” 卢植叹了口气与刘备拱手告别,却不想惊了旁边一黑虬大汉,那大汉怒形于色,扯过校尉一拳就挥了过去:“卢中郎克己奉公战功卓著又有古君子之风,朝廷不用,反而尽用你们这等污浊之辈,催什么催?且吃你张三爷一拳!” “住手!” 卢植一声断喝,刘备急忙双手抱住张飞道:“校尉乃奉公行事何罪之有?恩师之事自有朝廷公论,岂容你在此造次?” 那校尉狠狠看了张飞一眼,转头与刘备拱了拱手,手一挥,众将士纷纷上前拥簇着卢植渐渐远去。 看着卢植远去的身影,刘备只觉潇潇风寒,一腔热血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雨浇湿了大半,正直之士或潜影匿迹或罢职入狱,就连自己的恩主卢子干这样的一代名臣,仅凭阉人几句无中生有的诬陷都能就地免职下狱,自己还要前去受那些小人的拿捏吗? 阳翟城下乃蛾贼波才之穷途,广宗城外却成就卢植之绝路,这山野和朝堂果然都不好混啊。 “兄长,如今卢中郎将免官去职,我等前往必无所依,莫若率兵南下投靠朱儁将军,或者北上涿郡重归故园,依附太守刘焉,你看可好!” 一声惊雷惊醒了沉思中的刘备,抬起头来只见云长一双凤目关切的注释着自己,刘备一惊回过神来,玉不琢不成器,我乃堂堂中山郡王之后,英雄之身,如今一点小小挫折就开始意气消沉,岂能实现平生之大志? 刹那间脸上阴霾尽去,刘备看着关张二人沉吟道:“人以群居物以类聚,恩师正直无私,朱中郎将既得恩师夸赞,想必也是刚直中正之士,我等若前往投之必得其重用。不过…” “不过什么?” 刘备哂然一笑,眼神间闪过一丝笑意:“不过如今朝局糜烂,阉宦弄权,恩师既能被朝廷罢职,朱中郎将又岂能独善乎? 昔日张孟谈曰:前世之不忘,后事之师。如今你我兄弟三人手掌千军,又何须硬要将自己往那奸佞手下撞去?愚兄之意,莫若先引兵涿郡,观天下大势再做打算!你们以为如何?” “好,我兄弟二人誓死追随兄长!”关羽、张飞二人望着刘备,坚定的点了点头。 三人并肩立于山谷中,任阳光沐浴清风徐拂,那阳光和清风仿佛一把万能的钥匙,吹散了心中的雾霾,掀开了三人的心扉。 第73章 谁道英雄是白身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刘备三人率领大军一路风餐露宿,日过野店山村,夜宿荒原古寺,只看日升日落,不计时日。 这日午时,大军已出广平,前方便是安平郡明月峡,兄弟三人正待挥兵歇脚,猛听得山后响起一阵急促的战鼓金戈声。 初时如琵琶遮面,转轴拔弦,轻拢厚捻;次时似疾雨天降,雨打荷塘,嘈嘈切切;约有片刻功夫,猛然声音一断,接着一声大鼓骤然炸响,仿佛雷公震怒,地裂山崩。数万壮汉齐声怒吼,几千铁骑刀枪共鸣。 “黄巾?!” “董卓?!” 除了广宗的张角和董卓麾下的北路大军,这安平郡地界哪里还有其他兵马?哪里还有这么大的声势? 三人相视一眼神色渐渐凝重,听这声音怕不是有数万甚至十余万大军交锋? 三人急忙登上前方山丘远远望去,但见: 朱甲遍野,黄巾覆地。朱甲遍野似满山枫叶,密密麻麻;黄巾覆地如荒原秋菊,接踵摩肩。汉军穿朱甲,执长戈左刺右撩,刺撩间鬼哭狼嚎,黄巾纷纷倒地。蛾贼戴黄巾,持大刀竖砍横劈,砍劈处鸣嗷嘶叫,朱甲连连丧命。 十余万人在这山谷里、山腰间奋勇厮杀,或捉对搏杀,或三五成群围攻反杀,只杀得谷中血流成河,尸骸如山。 不过盏茶的功夫,汉军不敌蛾贼势大,渐渐往谷口败退。 “兄长,你看!” 刘备顺着关羽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只见远处谷底一员身形壮硕彪悍的汉将身背一壶箭,左右开弓,前方蛾贼纷纷中箭落马。 当然,箭再多,也不过一壶而已,人却如大海潮水一样汹涌,那汉将很快被数员贼将团团围住。 刀叉棍棒、斧钺钩叉十八般武器尽往周身飞来,在身前织成一张锐利的银网,触之不死既伤。汉将手中的三尖两刃刀舞得虎虎生风,左支右挡,难以得脱。 汉将身后乃是一列列洪流般的铁骑,桀骜凶悍。仿佛一支支锐利的箭矢在重重包围中左突右闯,每走几步,都会带走一大片的黄巾亡魂。 铁骑迅疾而勇猛,可惜,狭小的明月峡谷根本就不利于铁骑的施展。很快的,铁骑的洪流就被众多的蛾贼拦腰截断分割包围,好似断了线的纸鸢在风中飘摇。惨叫声,咆哮声,怒喝声,此起彼伏。 一名旗手举着一杆旌旗四方舞动,在人群中奋力的嘶吼着,挥舞着,旗帜上铁画银钩的绣着“中郎将董”四个大字,随风起舞,如一团彤云般飘在人群上空。 “嗤”,一支利箭携带着冰冷的杀气,闪着寒光破空而来,正中旗手面门。 旗手仰面摔于马下,巨大的旗杆狠狠的砸在地上,扬起漫天灰尘。旗手孤狼般嗷叫一声,忿怒的从地上挣扎起来,扶起旗杆紧紧抱在怀中,一口鲜血喷在旌旗上,斑斑血痕,点点殷红。 旗帜虽亦残破,依旧如云飘拂。 “呜呜呜!” 一阵鸣啸声布满峡谷的上空,又有十数道利箭拖着长长的尾巴呼啸而至,长虹贯日般飞向旗手,破胸而入破背而出,带起一股股血花雨点般洒在地面,宛若四月天林间的桃花雨,悲壮,凄美。 “董卓要败了!” 旗帜既倒,战机变化莫测瞬息万变,以主将之身而失陷于敌人围困之中军令如何通达?以瞬息百里的铁骑驰骋峡谷穿梭荆棘,弃铁骑之灵便机动而不用,以骑士之热血换取蛾贼之残躯焉得不败? 刘备站着巨石上,迎着山顶猎猎的寒风悠然长叹。可惜了,那如风的铁骑,可惜了,那不屈的旗手! 铁骑听不见刘备的叹息,旗手自然也听不见刘备的感慨,旗手只是紧紧的抱着那如血的旌旗仰天倒下,杆落旗落,旗帜飘飘扬扬覆盖在旗手的脸上。 “董卓已死!” 一声长啸传遍四方,众黄巾士兵手执刀剑齐声高喝,声若雷霆,直冲霄汉。 董卓当然还没有死,他只是被黄巾军团团的围在了阵中。 可是象征大汉北军的那面红色大旗已湮灭在蛾贼脚下,而前方的枪剑如林人山人海,阵外的汉军士兵又如何能够看到? 他们仅仅知道那人杀伐果决,曾带他们驰骋陇西镇守西羌,也曾带他们征战并州,取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那人是他们的大帅!那人是他们胜利的精神所在!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他们那人死了!他们的精神所托就死在前方的敌军阵中,他们又将如何取得胜利?士兵们相互望着,眼神中再无必胜的信念,只有一片迷茫。 军心已乱! 军心大乱! “咚咚咚!” 又是一阵惊天的鼓声响起,黄巾中军大阵突然向两侧分开,数百匹战马打着响鼻驰到阵前,数百名黄巾骑士赤裸着上身越众而出。 阵前一人手按宝剑,头扎黄巾丝带,轻跨战马,长发散落黄袍飘飘,正是黄巾之主太平道渠首天公将军张角。 身侧一人高举一杆大黄旗,随风飘扬,上下翻卷,上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矫若惊龙。 马长嘶,人肃穆,旗飞扬。 这是黄巾中军的虎狼骑士,这是天公将军的近卫兵! 张角可能不熟悉排兵布阵攻城拔寨,不擅长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但张角依然是那个张角,惊才绝艳的张角。 他利用左丰赶走了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卢植,他利用董卓的求功心切的心理在广宗城下连败董卓,逼其决战明月峡,他向世人展现了他一呼百应的赫赫名声,他也向汉廷隐藏了他手中的尖刀。 好钢一定要用在刀刃上! 攻打南和下曲阳的时候他将近卫兵死死的攥在手里,和卢植对阵的时候他依旧忍着痛,没有展露出半丝近卫兵的锋芒。 他深知他的起义太仓促,他也知道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发展和巩固自己的基业,所以他将他手中的尖刀隐匿于黄巾军中,他要用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他要用在决定胜负决定生死的时刻。 眼下就是这个时刻! “汉皇似貔貅,高官如盗匪。天不行道久矣,今日我张角要龚行天罚替天行道,杀尽这天下狗贼,还天下万民一个明朗朗的晴天。兄弟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旌旗如云,杀声震天。 “杀!”张角一声高喝,承影宝剑猛的一挥,数百名虎狼骑士猛然一提缰绳金戈高举,从山坪之上一跃而下冲向汉军,勇若熊罴,势如猛虎,转瞬便至眼前。 汉军防线早已冲断,四分五裂。失去了身后兄弟及阵营的支持,勇猛的汉军在众多的黄巾军面前只能化成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那汉将见事不谐,奋力一刀将前方敌将劈于马下,拔马冲了出去,大声喝道:“鸣金,撤兵!” “当当当!” 听着山间清脆的鼓钲齐鸣,看着溃不成军的汉军,刘备紧了紧手中的双股剑,扬眉喝道:“走吧,该我们上场了!” “哈哈,不瞒兄长,小弟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张飞搓了搓手怪叫一声,转瞬错愕的看着刘备道,“兄长,临行前卢中郎不是说这董卓刻薄寡恩,我们为何还要救援此人?” “三弟,那日我在皇甫中郎将帐中所见赵云、王黎二人皆不及弱冠,然二人援阳翟、烧长社、破波才黄邵于林间,战功赫赫,已官至司马、军候。 我们弟兄三人既已立志匡扶汉室却依然一介白身,我等再不奋起直追更待何时?更何况我们要援救的并非单单董卓一人,而是我大汉的兵将,我大汉朝的根基!” 刘备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二弟、三弟,如今董卓大军看是危急,但蛾贼所持者无非气势兵众耳,其战力装备、军事素养依旧弱于汉军。 此间乃山野峡谷地势崎岖,蛾贼又少战马,久逐之则势力越发衰竭。二弟、三弟,你二人各领五百军马伏于山间两侧,以逸待劳中道而击,愚兄再随后掩杀,蛾贼必败也!” …… 风正烈,戈犹寒。 迎着割面的寒风,听着身后不时发出的惨叫,董卓心里一片寒意,前一刻他还在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后一刻他已经一败涂地抱头鼠窜。 他从来未想过自己会败在蛾贼手中,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的狼狈。所以他早早的打发徐荣去了京城充作自己与张让、赵忠的信使。 他的身边只有牛辅、李傕、郭汜及段煨几名为数不多的骁将,冲阵闯营征战杀伐倒是不在话下,可让他们出谋划策、排兵布阵,又怎及得上徐荣三四分?若是徐荣在此,今日又如何会败?如何能败? 董卓心如滴血,那可是他的并州铁骑,打上了浓浓的个人印记的铁之骑兵,原本他还指望凭借这支队伍坐稳中郎将之位,力压皇甫嵩和朱儁二人成就大汉第一名将,再借势而上指点江山。 可惜,今日一败,他的骑兵已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他只能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他还在,就还会有其余的、更多的并州铁骑、陇西铁骑甚至西凉铁骑,风已不再寒冷,他的心却再次热烈。 董卓使劲的抽着胯下的战马,前方就是广平郡曲周县了,只要跨过眼前这座山,在广平郡借的一二兵马,他就还能够重振旗鼓,卷土重来东山再起! 他已看到了希望,希望就在山的那一边! “轰!” 身后山谷中数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地面一阵剧烈的抖动,胯下战马一声哀鸣,不等董卓调整姿势,硕大的身躯已如石弹般抛出重重的率在地上。 特么的,这是老天要亡我吗! 董卓一声长叹急忙爬起来,却见牛辅、董越及段煨等人已扶剑站立身侧脸上露出诧异和振奋的眼色,急忙回头望去,只见来路上尘雾弥漫,泥沙俱下。 两侧山腰上喊杀声阵阵,旌旗隐约其间,由巨石横木混成的洪流从山腰滚滚而下,树木拦腰截断,灌丛为之齑粉。 势如万钧雷霆声动九天,力若百年风暴飞沙走石! 溃逃的汉军来不及躲避便被砸成肉饼,但更多的是汹涌而来的蛾贼追兵,一个个惨叫着在巨石、滚木下东躲西藏左避右闪。 可是,峡谷如弯月,道路似羊肠,既无千军腾挪闪转之地,也无万众纵横驰奔之所。转瞬间,上千人马便尽没于滔滔的洪流中。 “嗡!” 一声牛角长鸣,两侧山腰上蓦地冒出数以千计的汉军将士,旌旗飘飘,鳞甲森寒,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当先两员大将手按腰刀傲立群雄。 左军为首之人九尺上下,绿色鹦哥袍随风而动,一把青龙大刀矗立身侧,形似偃月,锋刃尽露,日头下点点寒光;右路领头大汉八尺有余,黑色长披风因势飞扬,一杆丈八蛇矛横执胸前,状若毒蛇,寒光乍现,人群中缕缕银辉。 见蛾贼气势渐殆军心震荡,那二人齐齐呐喊一声,骏马飞驰直扑山下,麾下将士堵在谷口,与蛾贼激战在一起。 那二人勇猛异常,端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出手处刀刀见血矛矛夺命,不消片刻时间,便有十数名蛾贼将领被劈于马下,上万蛾贼前锋营竟逼得进退失据。 “此二人武艺用兵俱是卓越不凡,你等可知此乃何人?” 董卓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诧异的回顾左右将校,见牛辅等人默不作声,心里暗哼一声正待发飙。 又见山脚下再度闪出一彪人马,为首那人胯下一匹枣红马,手持一对双股剑,疾呼道:“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二弟,三弟,速夺旗杀将,备来也!” 三队人马似铁流般杀入黄巾阵中左突右奔,只见旌旗飘飘尘烟滚滚,千百男儿已堪堪抵住黄巾大军。 趁他病,要他命! 董卓毕竟乃用兵行家,当年征伐西羌专镇陇西并州,又岂是善与之辈!见蛾贼来势已尽,当下大喝一声:“西羌男儿,北校儿郎,汝的胯下之物可还在乎?且随我杀回去,以正我大汉男儿之名!” 数千铁骑与万余北军皆是军中好男儿,哪里忍得战阵落败亡命四方,闻声激荡手中金戈利刃一翻旋风般随董卓掩杀回去。 这一场激战从午时杀到酉时,只杀得张角大败亏输,连连败退,直退五十余里,一直退到广宗城下方才作罢,十万黄巾十停中已去三四停。 听着帐中嘈嘈切切的唉声叹气,看着天上孤零零的明月,张角亦觉得心中一样的凄冷孤寂,那些曾一起指点江山、四方传道的老兄弟马元义、波才等或车裂于市或战死疆场,自己身边再无一人能与自己促膝谈心、畅谈天下,走进自己的内心。 波才败亡东路黄巾覆灭,颍川的力量已鞭长莫及,自己只好动用朝中内线以左丰驱走卢植,只要再拿下董卓,冀州将再无制衡自己的力量,到时候重拾巨鹿,稳定民心军心,然后寻机南下广平、魏郡,西进常山、赵国,坐守冀州放眼并兖豫,大事依旧可成。 遗憾的是,眼看董卓覆灭在即,却不知又从哪里冒出的几个野汉子,几刀打断了本将的部署,掐灭了本将的野望!坐拥十万精兵却困守孤城,这黄巾的道路又在何方? 明月不解其中意,明月何曾照故人。张角望着孤月悠然长叹,一口鲜血喷在帐外,此非战之罪,实乃天欲忘我也! …… 张角赏月赏的吐血,刘备却趁着明月麾军疾行。 明月下的明月峡尸横遍野,阴风阵阵。刘备的心亦刮起一阵阴风,这董卓果然如恩师所述一般。兄弟三人舍身相救,却救起一只白眼狼,仅仅因为三人尚无官职在身,便前恭后倨另眼相看,言语中多是不耐,明月峡中的救命之恩和助战之力已全然忘记!看着不远处那顶白色的帐篷,刘备只觉得污了自己的双眼,心寒似水! 果真是: 明月峡中救千军,将军负恩令齿冷。 人情势利古今在,谁道英雄是白身? 第74章 张机,又见张机 东郡濮阳。 时至八月上旬,月落湖的荷花已经盛开,翠绿的枝蔓绿叶绵延湖面,朵朵粉红、洁白、淡黄的荷花仿似无数娇羞的少女轻托玉腮亭亭玉立,嫩蕊凝珠,清香扑鼻。成群的蛱蝶、蜻蜓舞动着翅膀相互嬉闹着穿梭其间。 东郡的蛾贼刚刚剿灭,城中的贵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来到濮阳的月落湖畔,欣赏着美丽的月落荷香。 虽是傍晚,湖中的花船却已点上盏盏灯笼,诸多的士子贵人、小姐侍女纷纷走出船舱拎着酒壶、花篮倚栏而立,望着湖中的花朵漫语轻笑。 一只渔船缓缓的从湖畔摇向湖心,渔女摇着浆哼着歌,看着船头的吹箫的男子心中颇是羡慕。 呜咽的箫声和着渔女清脆的歌喉在湖面上荡漾开来,恰如行云流水,琴箫和鸣,空灵而通透。 “铮铮铮!” 突的,远处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宛如高山上清泉叮咚清脆,又似深林中黄鹂轻鸣婉转,声音舒缓而优雅,随着湖面起伏的涟漪铮铮淙淙,如仙乐一般直达众人心灵。 曳杖来追柳外凉,画桥南畔倚胡床。月明船笛参差起,风定池莲自在香。 琴声如仙乐一般萦绕心头,王黎见猎心喜,长啸一声喝道:“绕梁三日,余音不绝,简直是琴国高手。请恕王某冒昧,不知尊驾可否移动玉趾,能让王某得以慕见尊颜!” 话音未了,一艘小船从柳荫深处飘出,一个黑衣黑袍的昆仑奴立在船尾摇橹而行。 那船虽小,不过丈余长,却被他摇得四平八稳,如离弦的利箭刺开湖面,驾波疾行。 船头上搁置着一张胡凳,上方端坐着一名少女,一袭红色曲裾深衣,金色丝边,紫红花纹,头上插着一支牡丹白玉钗,宛如画上走下来的仙女。 少女身前置放着一张案几,几上摆放了一张古朴生香的七弦琴,空灵的琴声便从那舞动的葱葱十指的缝隙间荡漾而来。 少女身后站着一名已过三旬的士子,那士子器宇轩昂,却身着一袭道袍,一根细绳轻轻系在发髻之上,白衣黑发,颇是不凡。 咦,是灵儿! 王黎从船头霍然站起,眼睛紧紧的锁住小船,中兴剑一声铮鸣似游龙席卷而出,人却如炮弹一般从小船上飞起,在湖面上轻点两下,掠过丈余长的湖面落入小船之中。 原来小船上的正是灵儿、张机及昆仑奴等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张机不是王黎的仇人,而是灵儿的师叔,灵儿的救命恩人。 但在王黎的眼中张机却是格外的可恶。上一次张机不打照面便从自己手中将灵儿夺走,让自己平白多了些焦虑,多了些忧心,又岂能不报之一二。 皇甫伯父还说这是高人风范?切,高人个屁!今日要不试试这名震千古的医界圣手的身手,震一震他,以后灵儿的家里还不成了他的后花园! 张机淡然的看着在眼中越来越清晰的剑头,仿佛王黎手中的中兴剑不过是一把烧火棍而已,竟似完全不放在心上。只到鼻尖已经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寒风,他才脚下一动,不等王黎变招,游鱼似的窜在了灵儿身后。 “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王司马,我与你非亲非故却也是灵儿的师叔,我们两次相见,你都横剑相向欲取贫道性命,这恐怕不为人子吧!” 哼,果然嬉皮笑脸,哪里有半分高人的风采,竟然还敢占我的便宜! 王黎冷哼一声脚下一蹬,手中一抖,数朵剑花在空中绽放,中兴剑已如灵蛇一般再度缠向张机。 “过了河便拆了桥,卸了磨便杀了驴,治了灵儿便忘记师叔。看来王司马是不大欢迎我在这里啦,哈哈,那我就把此地留给你们小两口吧!” 张机依旧并不接招,哈哈大笑一声,就地一把拉过灵儿,轻轻一推撞入王黎的怀中,接着在船尾上一踮,身轻如燕向后掠去,顺势在湖面上轻轻一点,一圈圈涟漪在湖面顺势荡开,人已悄然消失在柳荫之下。 美人入怀,岂能再干那种舞枪弄棒大煞风景的事情! 中兴剑归鞘,王黎看着怀中的丽人笑道:“你这师叔也太惫懒了些吧,初次见面便你夺走,给愚兄了一个下马威。第二次见面本想出其不意试试其身手,不接招便罢了,反而还口吐花花,怪罪愚兄气量狭小,这哪里是你师叔,这就是一祖宗吧!” 灵儿皱鼻一笑,脸上升起一朵红云,半湖的荷花顿时失色不少:“兄长,你还好意思说呢,那是灵儿的师叔,于灵儿如同父母一般,更对灵儿有救命之恩。你说这世上哪有像你这样的小辈,见面之后不鞠躬作揖,反而用天子之剑打招呼的!” 这算是一脉相传吗? 王黎哭笑不得,刮了刮灵儿的鼻头,摇了摇头问道:“你那师叔乃天下有名的良医,你现在的身体如何了,可还有碍?” “你也知道我那师叔乃是天下名医,灵儿的这些许小伤又岂放在师叔的眼里?”灵儿伸了伸懒腰,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递给王黎接着说道,“这是师叔让灵儿转交于兄长你的。” “他既然与愚兄打过照面,为什么还要让你转交?” “不知道,或许是他也不知道你会来月落湖吧。”灵儿摇了摇头,突然调皮的笑道,“或许是他怕遇见你的时候你再给他一剑?” 王黎还能说些什么,苦笑一声,接过方巾轻轻的摊开。 只见那方巾不过尺许长宽,正中央的上方画着一只老鹰,振动着矫健的双翼高高盘于云间,鹰嘴鹞目一览天下。 大地黄沙漫漫飞沙走石,一座古老的城门傲然伫立戈壁之上,古朴雄浑,沧桑之气扑面而来。列列商旅穿行其间,在斜阳的铺射下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 而方巾的右上方则赫然写着十四个大字:漫道黄沙车马远,罗睺匿行度玉关! 黄沙罗睺,这是什么玩意?王黎摸了摸下巴那茬刚刚冒出的胡须,疑惑的问道:“灵儿,你确定你这是你师叔给愚兄的?” 灵儿郑重的点了点头:“是的,师叔说天机不可告破,只让灵儿将这方巾亲手转交于你并告诉你小心佛陀,并无他话!” 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与那张机并无任何交集,如果说他不知道自己会来月落湖,这倒确实正常,可他为何又要送给自己一张莫名其妙的图,还要附带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葫芦里又藏着什么药呢? 年年都见患者家属给医生送礼的,今日却也真是怪了,竟然还有医生给患者家属送礼的! 王黎将方巾折叠收好,望着张机远去的方向长叹一声。 这张机还是历史上的张机吗? 一身医术出神入化,两手武功登峰造极,时而一副酷酷的高人风范,时而一副找抽的惫懒形象,还有月前初见时那“去年必有一难”的断言,你特么的敢说这是名留青史的一代名医? 这分明就是嬉笑人间的济公和尚! 王黎百思不得其解,陡然听得岸上马蹄声声,一道声音透过柳荫的罅隙传到湖面上。 “校尉大人,末将有事禀报!” 校尉当然就是王黎。本月初,皇甫嵩再次率军击杀卜己、张伯及梁仲宁于仓亭,豫州除汝南郡赵弘(张曼成已为南阳太守秦颉所斩)外,颍川郡、陈郡等地蛾贼俱已悉平。 朝廷颁下恩旨,晋封皇甫嵩都乡侯,朱儁晋西乡侯,原射声校尉马日磾迁太尉。按着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说法,王黎自然也就占据了马日磾留下来的射声校尉一职,而射声军司马则由赵云接替。 王黎暂时放下心思循声望去,只见岸边数骑白马飞奔而来,当头一员关西大汉,黑面虬髯威风凛凛,赫然正是麾下白马义从新任队率周仓及赵虎等人。 白马义从联袂而来,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送我到岸边!”王黎眼色微冷,转头对着留在船头的昆仑奴说道。昆仑奴船桨猛地挥动,小船如箭一般飞向岸边。船还未停稳,就见赵虎等人靠近船前一脸的喜悦之色。 “大人,野子回来了!” 第75章 雒阳往事 野子就是赵野,他是在长社围城前夕就被王黎悄悄派回京城调查唐周死亡一事的,而赵野这一去便是近三个月不见音讯,如今突然回来,看来是此事有结果了! 当日出征之时,皇甫嵩提到唐周暴病狱中,王黎就一直心存疑虑。 汉灵帝因唐周对张角反戈一击,大喜之下亲口饶恕其罪,汉灵帝虽然一直以来并不靠谱,但毕竟金口玉言,又怎能干得来出尔反尔的事呢? 唐周暴病而亡?扯淡!他死亡的时间这么巧合了,巧合的就像人为安排出来的。大军刚刚准备征用其人,那边就已经暴病身亡了,你说这里面要是没有鬼,谁特么的信! “走吧,好饭不怕晚,先回大营再说!”王黎扫了扫队伍中那张熟悉的影子颔了颔首,一行人慢慢的走进夜色中。 …… 东郡,射声营大帐。 王黎、赵云和灵儿等人静静的看着赵野,与赵野一起回到了数月之前。 韶华回溯,时光倒流。 那一日,赵野、张严和李宽三人领了王黎的军令,悄悄的换上衣服,脱离大军,出长社,经阳翟,过阳城,沿着颖水北上,一路上风餐露宿快马加鞭,在第三日傍晚时分便悄然潜入雒阳。 雒阳依旧如往昔,斜晖映照,绿柳垂枝,厚重的城墙将前方豫州和冀州等地的硝烟远远的隔断,一片祥和。商人、小贩来回吆喝,熙熙攘攘,达官、贵人笑谈风声,倚翠偎红,搔首弄姿的怡红楼姑娘们依旧靠在栏杆上对着过往行人抛着媚眼。 三人依旧落脚在永和里的高升客栈,等安置完成已经是华灯将落之时。 赵野倚窗看着天空上一闪一闪的星星,迷离而又神秘,突然觉得雒阳城中仿佛就是一只巨大的怪兽,城门一张一闭之间浓雾重重,看不到它的真身。 “张严、李宽,你二人原本就是雒阳城中的地头蛇,京都巷道、衙们勾栏无一不比我熟。明日你二人分别前往河南尹府衙和监狱,一路上不可意气用事,务必小心谨慎。”赵野轻轻关上窗,把玩着手中的小刀,言语之中多了些凝重。 张严和李宽二人相视了一眼,神色已有些肃穆:“放心吧,头儿,这雒阳城的大街小巷、三教九流就没有我兄弟二人不熟悉的。倒是头儿,你对这雒阳城虽然不算是初来乍到,但是你一个人行吗?” “你个臭小子,是个男人就不能说不行!”赵野一巴掌拍在张严的后脑笑了一声,正色道,“大人将如此隐秘之事托付于我等,我岂敢不小心谨慎,尽力而为?这高升客栈我已下了三日定金,第三日申时我们依然在此汇合。” 二人点了点头,齐齐问道:“那头儿,今夜你去哪?” 赵野嘿嘿一笑推开客栈大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片刻从门外飘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夜我夜探唐记!” 是夜,明月初生,永和里翠云坊还依旧昏暗,远处看上去树木人影、楼阁坊市仍然影影绰绰,并不清晰。 赵野满面通红醉眼惺忪的从鹤云楼上缓缓下来,脚步踉跄,口中叨叨个不停,还不时的打着嗝,熏的店小二将头躲得远远的。 “怎么,你这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敢瞧不起老子的酒量?”赵野一把掰过小二的脑袋,靠在其肩膀上,指着对面的唐记瓜果肆说道,“老子不怕告诉你,老子还能到对面那家酒店再去喝上几壶!” 对面的酒店?对面只有一家唐记瓜果肆,还早特么的关门了,还敢说自己没醉! 小二心里讥笑一声,脸上却堆满笑容:“大爷,对面的是唐记瓜果肆,早就关门了!” 赵野一听顿时仿佛炸了毛的野狗一般直接扯着小二的脖子,怒气匆匆的喝骂道:“关门了?老子还没有去喝酒,你特么的怎么就敢把门给老子关了?” “大爷,小的是这鹤云楼的小二,怎么敢去关对面瓜果肆的大门啊。” 小二将赵野扶直站稳,见赵野怒目圆,慌不迭的双手作揖解释:“大爷,小的哪有那本事啊。两个月前,那唐记瓜果肆摊上了通天的官司这才关门的!” “呃?真不是你关的?”赵野打了个酒嗝,斜了小二一眼,接着说道,“好吧,就算不是你关的,但那唐记的酒娘呢,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信不信老子废了你?” 都说了那是瓜果肆,哪里来的酒娘啊! 小二急的欲哭无泪,额头直冒汗:“大爷,这…这酒娘,啊不,唐姑娘的行踪,小的委实不清楚啊…” “哦,不清楚?那这个你清不清楚!”赵野手中拎着一袋铜钱在小二眼前晃了晃喝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老子,这袋钱就是…你的了,老子自去找那小妞喝酒,否则,老子让你一顿好看,瞧见老子的拳头没?砂钵大的拳头!” 袋子在眼前乒乒乓乓直响,铜钱和刀币清脆的摩擦声简直就像这世上最美妙的音符。 赵野张口老子闭口老子,还有一只钵大的拳头在眼前晃悠,小二竟似完全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一双眼珠死死的盯着那鼓鼓隆隆的袋子,吞了吞口水,颤声说道:“爷,你说这些都是我的?!” “瞧你那个德行,活该你受一辈子的穷!老子是有钱人,有钱人讲究那个什么言必行,诺必践,你特么的竟敢不放心,你是不是找死啊!”赵野一巴掌拍在小二的脑袋上,阴恻恻一笑,“快点告诉你老子,老子好去找那酒娘喝酒!” 又是酒娘?不过小二却没有再想着去纠正赵野的说法,这年头有钱的就是大爷! 小二小心翼翼的接过赵野手中的钱袋放到怀中,谄媚的说道:“是,是,大爷你放心,小的乃是这酒楼第一个能说会道的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爷,那唐姑娘兄长那个叫唐客的,四个月前摊上官司,说是他勾结蛾贼被府衙下了大狱。正月底的时候那唐姑娘才被放了出来,依旧住在对面。 同时,翠云坊周边也多了很多的朝廷密探和捕快,来回监视,只要有谈论唐记的,不管达官贵人、小贩走卒和江湖人士一律抓到府衙大狱。” 瞧着赵野怪眼一翻,小二生怕这位爷又突然翻脸,双手紧紧的按着胸前的钱袋子,凑到赵野身边低声说道:“后来,大概是三月底的时候吧,听说唐姑娘的兄长在狱中暴病而亡,唐姑娘回来后大哭一场。过了十来日便将这店关了,据说要扶那唐家兄长的灵柩回龟兹老家,入土为安。” “得,早听说这家女郎体态婀娜蓝眼玉脂,颇有西域风情,光是想想就那个美啊。”赵野双眼放着光,嘴里嗫嚅着,“奶奶的,怎么还让老子扑了个空,看来今晚又只能去找怡红院那些庸脂俗粉了……” 就你这样,还想找唐姑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呸! 小二恭恭敬敬的将赵野送出门外,瞧着那位爷渐行渐远,呸的一口痰吐在那跌跌撞撞的影子上。 口中哼着小曲,踉踉跄跄的走过转角,赵野轻眯着双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坊中人影稀疏静静悄悄,除了鹤云楼尚有一两声猜拳声再无其他声响。 心思蓦地一动,眼中掠过一缕精光,一个箭步便潜入树影中,却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世人常说: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赵野那五大三粗的身躯实在和那小巧玲珑的兔子扯不上半点关系,反而更像是一只身手敏捷、行动灵活的猿猴。 这只猿猴身体微微一蹲脚下一蹬,猛地蹦起攀在树枝上,再借力一跃已跳上树枝,手脚并用攀爬到树巅隐藏于枝茂叶繁的树冠里,接着探出一个脑袋朝墙后张望片刻,一个弹射,顺势一滚,已安然的落在院落中。 第76章 唐记隐秘 唐记还是以前的那个唐记,三进三出。赵野如灵猴一般在院落中、厢房里和耳房内来回穿梭。 但是,遗憾的是,他在唐客的房中已经厢房和耳房中并无发现任何有线索或者有价值的东西,直到他摸进了二进主房,也就是唐芊芊闺房。 他行走时突然踢到了墙角里什么东西,宁静的夜里一声花瓶的脆响把他吓了一跳,接着又是“格格”两声机括声响过,眼前的墙壁仿佛猛然间活了过来。 赵野大吃一惊腰一扭仰身一倒,眼前的墙面已经迅疾的向后凹陷下去,几支利箭泛着寒光,擦着头皮从头顶飕飕飞过,“夺夺夺”几声,呈品字形插在身后案桌上,入木三分。 看着插在头顶上的利箭赵野一阵心寒,又等了片刻直至墙面再无任何动静,这才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面前的墙壁与适才已经时天壤之别。 刚才平滑如镜的墙面已然不见,五尺高的墙头上凹陷出一个大小三尺见方的暗窟,借着窗外的月光,依稀可以看见窟中巍然坐落着一尊花岗岩刻就的雕像。 那雕像是一座佛家的塑像,高约两尺,头戴黄五佛宝冠,身穿黄金铠甲上罩绿色丝袍,面含慈悲宝相庄严,右手一把宝幢,上缀祖母绿、丹璎珞、琉璃线,左手轻握,一只银鼠探头探脑伸出手外。 雕像身后则分列五位鬼神左三右二,或咧嘴獠牙人头蛇身,或头顶双角面目憎恶,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 而雕像的下方赫然用汉字和梵文刻着五个大字: 毗沙门天王! …… 毗沙门天王? 王黎双眼炯炯的看着赵野,见赵野点了点头,不由陷入了一阵沉思。 前世的时候王黎随师傅四处漂泊,少林寺、九华山、峨眉山、五台山、布达拉宫甚至一些小庙古庙都曾去过,四大天王的塑像也见了不少,却又各尽不同。 后经佛教大师解惑王黎才知道,原来山外的那些野庙孤寺中的四大天王像基本上都是按照明朝许仲琳所著《封神演义》里面的魔家四兄弟的人物刻画而雕塑的,与佛家真正四大天王有很大出入,而少林寺、九华山等地的塑像才是真正的四大天王。 佛教四大天王,即:东方持国天王多罗吒,南方增长天王毗琉璃,西方广目天王毗留博叉,以及北方多闻天王毗沙门。四大天王身居第一重天,与帝释天等同为二十诸天。 赵野刚刚口中提到的毗沙门则位列第三天王,前两位则分别是印度神话故事中赫赫有名的大梵天与帝释天。 毗沙门居于乾陀山(或曰犍陀罗山),身侧常有五方鬼神相伴,一曰那阇(shé)娄,二曰檀陀罗,三曰醯(xi)摩拔陀,四曰提偈罗,五曰修逸路摩。 毗沙门专门司职如来道场的守护及佛教财富,是佛教重要守护神和财神。在藏传和汉传佛教中,毗沙门甚至还是五方佛中宝生佛及南海观音菩萨的化身。 其形象在后世广为流传,《封神演义》和《西游记》中托塔天王陈塘关李靖的原型就是来源于此。 当然,更为夸张的是毗沙门膝下第三子那罗鸠婆,又名那咤俱法罗(此‘那咤’非彼‘哪吒’),也逐渐演变为陈塘关总兵李靖之子--哪吒三太子。而关于哪吒的剔骨还父、剜肉还母、莲花化身等经典故事同样也源于禅宗佛典。 见自己刚才不过入神片刻,赵云、赵野以及周仓等人便是一副惊讶的表情而灵儿却是一副了然的模样,王黎不禁一阵苦笑。 汉明帝遣使西域礼请诸佛,佛教在中国发展不过百余年,赵云等人常居燕赵且志不在佛道,自然不是很清楚四大天王。 而灵儿则恰恰于他们相反,生于雒阳长于斯,这雒阳城郊的白马寺乃当代最著名的伽蓝,四大天王的塑像恐怕早已铭刻于行了吧! 看来今日还要扫一扫盲,当一回老师了。 王黎叹了口气,理了理思路,说道:“子龙、灵儿,你等可知当年汉明帝遣使西域迎回高僧摄摩腾、竺法兰一事?” “兄长说的可是白马寺一事?” 王黎朝灵儿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此事。那佛教又名浮屠,其实自先秦以来,就已经陆续传入中土,不过因始皇帝的反对和扼杀销声匿迹。 直至永平七年,先明孝帝惊梦佛陀西来,乃遣中郎将蔡音、秦景及博士王遵一行十八人西寻佛法。于大月氏国内,请得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高僧,经三年,白马驼经而归,遂译《四十二章经》,建白马寺,自此落脚中土。 永平十四年,道教见佛教日益势大,逐渐有取缔道教在朝中影响的趋势,五岳诸山道士褚善信、费叔才上表欲与佛教一较高下,逐鹿雌雄。经先帝同意,佛道两教于白马寺中比经试法。 道教置灵宝经书于左,佛教呈经像舍利于右,引旃(zhān)檀之火焚之。不消片刻灵宝经书俱毁,而经像舍利大放光芒,灼灼其华。在《汉书本内传》中曾记载道:‘光明五色,直上空中,旋环如盖,遍覆大众’,经此一事,道教中转投佛教弟子甚众,褚善信、费叔才当场气绝。” “大人!”周仓看着众人沉默不语,忽然问道,“刚才野子说的是毗沙门天王,俺不明白这与你讲的佛道之争有什么关系呢?” “毗沙门就是佛教中的四大天王!”王黎摇了摇头看着众人。 “兄长,你的意思是说唐周家中供奉这座雕像有问题?”赵云眼前一亮,接着说道,“唐周乃是太平道徒,而毗沙门却是佛教中重要的佛陀。按理说,佛道之间矛盾不可调和,那么为何身为道教教徒的唐周会在家中供奉一座佛像呢!” 王黎赞许的看了赵云一眼,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这也是黎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唐周此人乃太平道渠首张角麾下渠首级人物,身系太平道雒阳起事之关键,因青州、徐州、豫州等地瘟疫下毒之事而遭张角忌讳差点被灭口。 但凡能够在道教中立于教首级别的人物,非但不能小觑,反而多是心性坚韧之辈。譬如前秦之徐福,前汉之东方朔,同样也是此中之人,所以一个才能飘洋扶桑,一个才能大隐金门。 唐周此人习道多年,又曾屡屡参与太平道起事的策划和执行,这样的人哪怕叛离张角亡命天涯,也会依然坚持自己的信仰。那么他为何会在家中供奉佛教天王呢?” “凡事总有例外,那唐周会不会也如前朝道教弟子那样,对道教失去信心而转投佛教门下呢?”赵云想了想接着问道。 王黎摇了摇头,在大帐中来回踱步,眸子里尽是疑惑:“子龙你分析的虽然不错,但黎却不这样认为。唐周此人你也曾打过交道,此人狡若狐狸,生性坚韧,想让他轻易背叛自己的信仰绝无可能! 另外,我大汉的佛教俱以小乘佛教为主,天下寺院佛庙中供奉的佛陀无非尽是燃灯佛、释迦牟尼佛、弥勒佛等过去、现在及未来三世诸佛雕像,而单独供奉毗沙门天王像的据黎所知绝无仅有。 而按野子适才所述,墙壁中的暗窟显然是在唐周叛教之前就已经存在了。那么就算唐周叛离道教信仰佛教,他难道不应该供奉释迦牟尼的三世诸佛像吗?为何他单单只供奉毗沙门天王呢!” 赵云、灵儿、赵野和周仓等人固然目瞪口呆,王黎心中同样也是一片茫然。 历史中对唐周的记载无非只有“角弟子济南唐周上书告之”寥寥几笔,后再无任何记载,而张让诸人与张角勾结一事,历史中同样隐约其辞。 唐周既已暴亡狱中,唐周的线索已然了断,那么张让、赵忠等人呢,是否真的与张角有什么关联? 本来自己只是想让查一查唐周是否死于暗杀,印证一下心中某些猜想,不想却牵扯出唐记瓜果肆的这一段隐秘。 哎,不久前自己还在抱怨与道教纠缠不清,如今却又发现佛教的一些端倪,也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 王黎叹了一口气:“野子,你接着往下说罢!” …… 既已查明唐记瓜果肆所藏之秘密,赵野倒也不再拖延,自回客栈去了。 直到第三日申时,赵野刚在客栈大厅中落座要了一碟芦菔干和一壶酒,就见张严、李宽联袂而来,目无表情。 赵野心里咯哒一声,急忙让小二添了两套碗筷,加了两道菜,给二人满满斟了一觚酒,待小二离开立即侧身问道:“怎么样?今日在那河南府衙和大狱可打探出什么消息没有?” “头儿,果然不出大人所料,这唐周之死大有古怪!”张严和李宽蜷腿坐于席上对视片刻,举起酒觚碰了一下,余光扫视四周,发现大厅中只有寥寥几人离的远远的,这才放下酒觚,沉声道。 “古怪,有何古怪?你二人为何如此表情?” “不喜形于色,不溢于言表,这不都是头儿你教咱们的吗?”李宽脸上肌肉抖动,嘿嘿干笑了两声。 赵野并没有注意到李宽的表情,拍了拍李宽笑道:“臭小子,你敢戏弄于我了,回去自己关上十天禁闭!” 禁闭?虽说以前最怕大人的禁闭,可是现在想来,要是能够关上禁闭也特么的真是一件幸事! 李宽自嘲一笑,表情渐渐的凝重起来:“昔日我与张严还是这京都浪荡儿之时,与这河南府衙公人及京师诏狱狱卒甚是要好。其中一人名唤王声,正是京师诏狱的狱卒,而我们俩的关系也远非他人可比,往常间也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吧。 昨日我在鸣鹤楼宴请我那兄弟,席间我便向其打探唐周之事。据王声所述,唐周一案因涉及谋反,当初在京城也是闹得沸沸扬扬。众人都以为唐周逃不过一个剐刑,结果因陛下怜悯其举反有功,在狱中并未严刑拷打,只是将其单独关于一处。 其妹唐芊芊逐日变卖家产,每日上下打点,颇为殷勤,众兄弟也渐渐认识了这个不亚于男儿的胡人女子。直到三月二十七的时候,那唐芊芊突然带了一个神秘人物来到狱中。 那人一身黑袍,头上顶着一顶毡帽,将脸遮的严严实实的,身上一股浓浓的香味。虽然带人探监不合律法,但因唐芊芊舍得花钱,而唐周反正就在狱中也逃不出去,因此众兄弟也只是交代了几句,依然予其方便,准许二人同行前往探狱。” 恩,这倒也是人之常情,赵野刚欲点头,忽然见到李宽的脸色渐渐苍白猛地一惊,急忙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李宽点了点头,突然面含惧色,闭口不言,半晌才斟了一觚酒一饮而尽缓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那夜狱中共有六名狱卒值守,其中就包括王声本人。 前半夜,六人去查了查房,又候着唐芊芊她们看了看唐周。直到她二人离开后,六人便觚了两壶好酒,一边划拳一边喝酒打发时光。这本来也是他们的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可谁曾想…” “谁曾想什么?” 李宽的喉咙仿佛被人扼住一般,一张脸惨白无色,双目无神的看着赵野: “半夜时分,那唐周…被鬼魂索取魂魄!” 第77章 死生定数 “什么?鬼魂索命!” “是的!”李宽双眼紧闭,麻木的看着二人点了点头,声音仿佛是从地狱中冤魂的嘴里冒出来一样,“唐周死于鬼魂索命!” 赵野和张严二人同时一惊,酒觚落地,酒水四洒。 李宽饮了一口酒,定了定神,脸色稍稍缓和下来,双颊上渐渐浮现出一丝酡红:“那夜子时,王声等六人喝的正是高兴,突然觉得狱中寒意阵阵,宛若一团阴风将众人团团围住,众人瞬间便掉入冰窟中遍体生寒,浑身的血液也仿佛给冻住了。 自古以来,监狱便是密不透风,怎会凭空冒出汩汩寒气。众人一阵惊疑起身四下查看,蓦然听得一声夜枭声起,狱中同时响起无数凄厉的尖叫声,‘吾等乃青、徐、冀、兖数州治下百姓,唐周恶贼你涂炭生灵死期已至,今日吾等奉阎君命特来索命!恶贼,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大厅中其他闲杂人等早已离去,格外的幽静。 “恶贼,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凄厉的尖啸仿佛游荡空中的幽灵无孔不入,在赵野和张严二人耳边和脑海中回响,二人齐齐打了一个寒蝉。 却听李宽继续说道,“那六人起身查看时,却见唐周一身枷锁七窍流血,在空中飘飘荡荡。无数双手从地底下、半空中、墙壁里伸出来,向那唐周抓去。片刻间,那唐周便已皮翻肉烂,手折脚断,血流如注,最后在六人眼中渐渐的化为虚无。” 一阵寂静,黑暗中仿佛有一只怪兽睁着铜铃大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泛着绿油油的光芒。 赵野心中一阵发冷,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紧咬牙关,稳了稳神问道:“情况都查实了吗?” “情况属实!” 李宽点了点头,心犹余悸,半晌抬起头来看着赵野,目光坚定如炬,继续说道:“那夜六名狱卒有两人当场吓晕,其余四人相互壮着胆子打开关押唐周的牢笼,发现那唐周七窍流血已然死去。 第二日也就是三月二十八日,得知消息的唐姑娘匆匆赶来,一阵嚎啕大哭后便向府衙备了案将唐周的遗骸收了回去。 后来,那六名狱卒在短短的三个月中一人病故,一人疯癫,而其余四人均已辞掉差事离开了府衙。” 李宽将所有经过讲完,端着酒觚深深饮了一大口,闭目养神半刻脸色才渐渐红润起来。 赵野见李宽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向张严点头问道:“张严,你那边如何?也是如此离奇吗?” 张严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李宽所述事涉鬼神光怪离奇,而严所述之事虽无种种诡异,却依然令人长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人心不古?你说的可是新任河南府尹何苗?” 张严饮了一口酒,点头说道:“正是此人!严有一个表兄就在这何苗府上当差,昨日恰逢表兄休沐在家,严与表兄正好两得其便,在家吃了一日的酒也聊了一日的话。 据表兄所言,何苗自打出任河南尹以来,与其兄长大将军何进便龌蹉不断,而与那奸宦阉竖张让、赵忠等人却日益火热。人常言疏不间亲,可这一条若是能用在何苗身上简直就是特么的瞎了狗眼。 那何苗因灵思皇后及大将军之故,先后出任虎贲中郎将、侍中最后更是官至河南府尹,可谓权高位重。按说为人应当知恩图报,更何况还是自己家的嫡亲兄长。 但是这何苗简直就是狼心狗肺,不思回报便罢了反而与大将军时常不合,一门心思勾结阉宦奸佞,实在是不当人子。平常时日间,张让等人也时常来何府串门。 三月二十七日一早,张让曾急匆匆的遣了一个小黄门送了一封书信至府上。收到书信后,何苗和幕僚在书房足足商量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幕僚才匆匆离去。第二日,我那表兄便听说唐周暴亡诏狱。” 赵野把玩着手中的酒觚,疑惑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何苗与这唐周之死有关?” “头儿,何苗若是需要置唐周于死地,自然会与亲信和一干幕僚商量。我那表兄不过何府一当差之人,如何能够触及何府隐秘?”张严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何苗与唐周之死是否有关,我等实在不知。不过,有一日何苗麾下一个幕僚与表哥喝酒,大醉后曾与表哥聊起过唐周之死,其中有一句话倒是让人深思。” “什么话?”王黎忽然抬起头来打断了赵野的回忆,双眼如利剑一般直刺赵野。 “死生自有定数,我等不收老天收!” 死生自有定数,我等不收老天收?王黎一愣,难道这唐周之死还另有隐情! 我等不收,几个意思?这是我等不想取唐周的性命,还是我等来不及取走唐周的性命? 如果第一种意思,那么,就可以排除张让、何苗在唐周一案中的嫌疑。如果是第二种意思呢?那么,不但坐实了张让、何苗幕后黑手的身份,也充分的说明这唐周之死,绝对并不简单。 这案件的背后,绝对还隐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力量! 至于张让、何苗为何要杀死唐周,这理由恐怕只要拥有一双利眼的人都可以猜到。张让、何苗身居皇宫或者将军府中,与唐周素无瓜葛,无冤无仇,他们既然冒着触怒汉灵帝的风险也要出手,那么就只能说明他们的背后还有其他人! 根据现代犯罪学的推断,唐周的死对谁最有利最解恨,谁就是最大的获益者。所以,可以肯定的是唐周之死最大的获益者就只有一个人,太平道天公将军张角!而张让也必然和张角有一腿! 但是,这另一股不为人知的力量又是谁呢?而且时间还选择的那么的好,恰好与张让、何苗的计划基本重合! 王黎与赵云相视了一眼,眼中尽是骇然:死生定数,三月二十七日,唐周暴亡。而整个二十七日,除了狱卒外,唐周就只接触了唐芊芊和那个神秘人物! 那股不为人知的力量定然和那个神秘人物脱离不了干系,甚至唐芊芊也是其中的参与者。 王黎踱步来到门口,只觉得心中一片寒冷:那可是弑兄啊!那个姑娘落落大方,伶牙俐齿,体态婀娜,其美丽的外表下真的掩藏着一颗丑陋的心吗?这里面究竟又掩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兄长!”灵儿关切的看着王黎。 “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放心吧,丑陋的终将过去,不管是张让、何苗,也不管是张角、张宝,还是唐周、唐芊芊,他们又如何能够掩盖这美丽的江山?他们又凭什么掩盖这美丽的颜色!” 举起手摆了摆,王黎看着帐外脸上露出一股自信的笑容:“帐外月明星稀,清风徐徐,从来就不曾因这些人而改变,明日注定又是一个大好的晴天!” 第78章 玉门 是的,帐外月明星稀、清风徐徐,明日必然是一个大好晴天。 可惜,赵野现在就见不得晴天,甚至恨不得能够师从一代神箭手后羿学就一身箭术,将天上那光芒万丈的火球射落下来。 虽说京城之事令人匪夷所思,可赵野明白大人需要的是最真实的消息,而不是经由自己等人自作主张或者随意揣度后提取的内容,自己只需要打探和整理消息,再汇报给大人即可。 三人索性将京城之事完全抛诸脑后,只带了些许干粮便打马西行。 虽然唐芊芊护送唐周离开雒阳的事情已快过去两个月,但值得庆幸的是,唐芊芊一行实在令人瞩目。 妖娆多姿的胡女,香气袭人的黑袍,残破不堪的马车和漆黑如墨的棺材,令人闻之便画面感顿生,沿途客栈、酒店又怎可能轻易忘记? 出了雒阳,赵野、张严、李宽三人便马不停蹄经弘农、过京兆、穿扶风、渡汉阳、越南安、走金城、最后横跨武威由张掖直抵酒泉敦煌,途经司、凉二州十数郡,夜宿荒山野岭,日行大山戈壁,风尘仆仆餐风饮露。一路下来,当日威风凛凛的白马义从精锐活脱脱变成了三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入了凉州,沿途的风景又与司州等地大不一样。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单调的黄色,山丘、胡杨、商旅、客栈、箭墙,还有那古朴沧桑的边城,身上都盖着一层厚厚的黄沙。 无垠的戈壁粗犷豪放,雄浑壮阔,苍茫的天地间除了偶尔可见的商旅,就只有烈日与黄沙相伴。黄沙漫卷,仿佛一道道巨浪从天际倾泻而来。烈日狂暴,如同一只只熔炉自地底喷射而出。 “呸!”赵野吐了吐口中的沙尘,倒掉靴子中的沙土,问道,“我们走了多久了?” “离开雒阳,咱们一直快马加鞭,到现在应该有二十四五天了吧,这一路上见到的女人,除了酒馆里尖酸刻薄的老板娘就是满脸灰尘的使唤丫头,都说塞外出美女,老子是一个都没有见着啊!奶奶的,以后回到京城只怕连一只母猪都觉得漂亮!” 听闻张严的话,赵野和李宽二人指着张严哈哈大笑。 张严脸上早已灰一块黑一绺的,只剩下一圈洁白的牙齿。见二人大笑,张严也不为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说道:“据酒泉那个老板娘所说,唐芊芊她们一行不过比我们早三天到达敦煌而已。 雒阳到敦煌四千多里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两个多月,按照行程计算,咱们在玉门关就能迎头赶上!” 赵野点了点头,看着逐渐西落的日头和空中盘旋唳鸣的兀鹫说道:“恩!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这话果然不假。特么的这沙漠中白天如烤炉,晚上又冻得要命。 两位兄弟,看来我们还得加把劲,争取早日走出这该死的沙漠赶到玉门关,否则我们特么的就要成为那狗日的腹中之餐了!” “头儿,兀鹫只能是鹫日的,如果是狗日的,那就是杂种了!”张严抬手指了指头顶盘旋不去的兀鹫,三人一阵大笑脚下却暗自加快步伐,渐渐消失在茫茫的沙漠戈壁中。 …… 玉门关,始置于汉武帝时期,乃河西四郡武威、张掖、酒泉和敦煌通往西域各地之门户要塞,与河西四郡及阳关并称“列四郡,据两关”。 永平十七年,汉重设西域都护,耿恭关宠为戊己校尉。永平十八年,北匈奴下车师国,车师叛汉合谋耿恭。汉军粮尽,煮铠弩食其筋革,拒绝投降,死守金蒲城。 至汉章帝继位,章帝直接上演了一出东方版的拯救大兵瑞恩,启动紧急救援计划,令张掖、酒泉、敦煌三郡以及鄯善国军队共计七千人援边关,原城中数百将士仅余二十六人。至玉门时,所存者十三也! 史称:西汉苏武,东汉耿恭,十三将士归玉门! 玉门关,虽已残破,入眼处尽是黄色的沙,黄色的墙,黄色的树以及黄色的人,并无半分江南的颜色,甚至远远望去也只是茫茫沙漠中一个小小的土城。 但,这里是大汉的疆土,这里是大汉忠魂铸就的铁血城池。 二牛和狗剩手握着长戈站在城墙下,他们虽然出生于这贫瘠之地,也无赫赫战功,从军十载依然只是一名小小的守城士兵。 可这一切也不能阻止他们对十三将士的向往和热爱,他们崇尚十三将士的热血铁骨,也崇尚十三将士的烈烈豪情,他们在生活中的一切,也都如十三将士一般严厉的要求自己。 现在,他们就如同猎鹰一般双目炯炯的凝视着远方,也凝视着从沙漠中越来越近的人群。 “站住,你等是什么人,来玉门关有何公干,速速报上名来!”二牛和狗剩长戈一挥指着来人高喝道。 来人仅有三,不要说人群,就是一支小小的队伍都算不上。但那三人实在可疑,三人都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头乱发蓬蓬松松的卷在头上,衣衫褴褛,满面灰尘。 听见二人的怒喝,中间那人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张路引递了过去,弯着腰一脸的谄媚:“大人,我兄弟三人乃是雒阳商旅,到关外经商。” “就剩你们三人?”一名守城士兵怀抱战戈啧啧一笑,不怀好意的看着三人,“三个正值当年的壮汉,不会是胡人奸细吧?” 那人急忙又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塞到那士兵手中,不断的鞠着躬:“大人,可千万别这样说。过鸣沙山的时候,因遇沙漠风暴,数车的青瓷、丝绸及商队的护卫和和其余同伴尽皆埋于鸣沙戈壁之下,只有我们兄弟三人逃生。 还请大人务必行个方便,我兄弟三人都是雒阳王家的仆人,这一路的茹毛饮血沙海风暴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不瞒大人说,我兄弟三人已被那狗日的沙漠吓怕了。 我们打算在玉门关休息几日,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回京的商旅,然后再随同他们一并返回雒阳。” 恩,还算识得情趣知道孝敬老子,果然不愧是中原来的,不像那些本地的亡八,三杆子也诈不出一个屁来! 那守城士兵掂了掂手中的铜钱满意的点了点头,突然觉得手中一轻,铜钱已被二牛一把抢过丢给那人。 “此非战时,哪里来的那么多胡人奸细?都是你们这些不分良贱的亡八,除了压榨百姓一昧贪财还能做些什么勾当,当年戊己校尉的脸都被你等丢光了!” “你!”守城士兵气得蹬鼻子上眼。 那狗剩一把打掉守城士兵的手指,喝道:“你什么你?前天那个胡娘入关,人家只不过护送兄长的灵柩回乡,就被你等调戏勒索恶意刁难。人家灵柩如今还停放在城中寺观中,你特么的怎么就不敢再去检查?天下穷人一家人,你也是穷苦出生,你贪污索取自己兄妹钱财的时候就不会感到羞耻吗?” 守城士兵神情讪讪,那三人却是低头相视一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玉门关没有柳树,只有胡杨,一株株形态各异的胡杨树。 待入得城来,赵野三人找了一间客栈安顿下来,听着城中更夫打更的“梆梆梆”声,见月亮高高挂在胡杨枝头,各人才罩上一件夜行衣蒙着脸面,躲过巡城士兵,直奔城东而去。 城中只有一间寺庙,名唤驻佛寺,就在城东柳叶巷附近,乃当年摄摩腾与竺法兰两位高僧东去雒阳时曾驻脚之地,因后人缅怀,故更名“驻佛寺”。 驻佛寺方圆五六百平米,除了一间供奉着法身毗卢遮那佛(大日如来佛)、报身卢舍那佛(净满佛)和应身释迦牟尼佛三身佛的大雄宝殿外,还有大小十数间的僧房和客房。 赵野悄悄向二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二人留在殿中接应,自己已隐藏在黑暗中悄悄向后院摸去。 没有晚课,僧房早已熄灯,还亮着灯的是一间客房,一间挨着驻佛寺住持的客房,五六道人影映照窗棱之上。 不敢打草惊蛇,赵野自然不敢靠近,谁知道那唐芊芊是否就是这驻佛寺主持的私生女呢?否则,凭什么那唐芊芊就能将唐周的遗体存放于此,而守城的士兵也不敢前来骚扰呢! 赵野屏住呼吸将身藏于不远处假山之下,刚刚潜入假山,便听见客房内一人高颂佛号:“阿弥陀佛,檀越既已离去,罗睺自当重生。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殿下行事暗合佛法,他日天下稳定之时,我教定然能够普照中土。” 普照中土?这些秃驴也想染指我大汉江山?啊呸! 赵野看着窗台上的影子,虽然不能看见其面貌,却可以看见其嘴型,知道适才便是右侧那人在说话,暗自点了点头,又见中间一人沉思了片刻,转向左侧一人开口言道,声音却极是嘶哑:“金鹏以为彦达缚所言如何?” 那唤作金鹏的点了点头,声音甚是雄浑:“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年初至今,中土战乱纷纭黎民失所,太平道妄图逆天行事,在大汉左右中郎将皇甫嵩、朱儁的攻击下节节败退。 几月个前尚且势如中天的太平道,如今已龟缩在宛城和广宗寥寥几处。贫僧相信太平道指日可平,如此之时,正是我教发趁势而起扬光大之机!” 因果?特么的想要图谋我中原还要找一堆借口,果然可恶! 赵野啐了一口痰,又透过假山的缝隙瞧去,只见先前那彦达缚向中间那人行了个礼,继续说道:“罗睺已于昨日离开玉门关直赴凉雍,贫僧愿与金鹏遵从殿下法旨传道中土。” 中间那人点了点头,右手置于胸前:“阿弥陀佛,中土糜烂百姓遭殃,小乘佛法仅度己而不度人,实在乃我佛教弊端。所以为了广大我教佛法,我等当尽心上求佛道下化众生,传扬我大乘佛法,贫僧以为若发此心,一切皆能具足。” 声音婉转低沉仿若呢喃软语,却又格外的毅然决然。莫非这人竟是一女子?或者就是佛家口中的所谓比丘尼! 赵野蓦然一惊,抬起头来,却见那金鹏和彦达缚合十稽礼,接着一声暴喝,如春雷绽放: “什么人,胆敢擅闯我佛门重地?!” 第79章 罗睺匿行入玉关 声音滚滚,如雷贯耳。 那客房蓦地大开,数道白衣僧袍从头顶假山上掠了过去,一看那架势,随便一人便可像蚂蚁一样轻易碾死自己。 赵野急忙匍匐在地滚入假山缝隙中扼腕长叹,完蛋了,这下张严喝李宽恐怕凶多吉少了! 这驻佛寺他娘的竟然是一座龙潭虎穴,只不过想暗夜探查一下唐芊芊,结果还惹出一堆武艺超群的秃驴,难道唐芊芊真的是驻佛寺秃驴的私生女! 金鹏、彦达缚等人已飞至殿中,十数名僧兵从后赶来,将正殿团团围住。 只见大殿三身佛像前站立着一黑衣人,身长八尺有余,青黑色的长发散乱的披在肩上,一条黑巾系在鼻尖上,眼若厉鹰目空一切。那人只是负手站在殿前,众人就感觉一阵阵的威压。 金鹏目光如炬,上前一步,看着黑衣人脚下的僧侣道:“阁下何人?不知夤夜闯我驻佛寺所为何事?贫僧观阁下眉目,想必阁下也是一方豪杰枭雄,却不知阁下何苦为难一看门小沙弥?” 黑衣人仰天一笑双目骤寒:“金鹏秃驴,你是想以言语挤兑本座吗?你佛家不是常说:面上无嗔供养具,口里无嗔吐妙香。心里无嗔是珍宝,无垢无染是真常吗。贪嗔痴是为佛家三毒,大和尚你轻易就犯嗔戒,看来修行还不够啊?” “阿弥陀佛,檀越说的极是,贫僧着相了!”金鹏面上寒光稍纵即逝,双手合于胸前拜道。 黑衣人嗤笑一声:“着相?大和尚你真他娘的虚伪!说不过就是着相,当年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大德高僧德厚流光如山高水长,纵是我中土百姓也顶礼膜拜奉若神明。 而这驻佛寺本来是两位大德当年停经驻足之所,如今却成为藏污纳垢之地,一群鼠辈竟敢佛寺中密谋中土,你还觉得这是着相?让那罗睺出来,看本座如何超度于他?” 金鹏、彦达缚勃然大怒,面寒似水,喝道:“阁下既知此处是我教两位高僧驻足之所尚敢大放厥词,岂不闻佛门也有金刚之怒?” “凭你们也敢自称佛门金刚?!” 黑衣人蔑视着众人哈哈一笑,一脚将脚下那僧侣向众人扫去,一声怒喝如黄钟大吕震得正殿嗡嗡直响,脚下一提,左手并指如刀,右手划掌为剑已向金鹏二人袭去。 金鹏、彦达缚二人暗哼一声挥掌而上,三人顿时战作一团。但见: 黑衣人指过似钢刀,衣袂飘舞,指指划破碧海琼霄;彦达缚拳出如猛虎,僧袍翻飞,拳拳激起九天惊雷。黑衣人仅凭单枪匹马,彦达缚自有金鹏助阵,大殿中一时拳鸣指啸,短兵相接。可怜昔日高僧驻佛寺,而今化作凡夫争斗场。 听得正殿中雷鸣般的打斗声,赵野暗自着急,也不知张严、李宽二人如今是否安全,自己又如何才能出的去。 正思索间,突然觉得浑身一寒,仿似黑暗中有只毒蛇吐着信子紧紧的盯住自己,一条长鞭蓦地从天而降紧紧的将自己卷住一抛,人已腾云驾雾般从假山之中越过院墙掉于寺外。 张严、李宽二人早已匍匐墙下,赵野大喜,却见一道人双臂一振如大鹏展翅飞上墙头,顺势一跃消失在寺庙里。 一道密音如钟鼓之声传入耳中:“漫道黄沙车马远,罗睺匿行入玉关!此事非尔等可参与,速速离去!” …… “漫道黄沙车马远,罗睺匿行入玉关?” “正是如此!”赵野慎重的朝王黎点了点头,又苦笑一声接着说道,“翌日清晨,属下三人找到那驻佛寺买菜的小厮,巧妙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来那唐芊芊姑娘因长途跋涉再加上兄长身亡之故,忧思难绝,日前已病倒寺中。” “哼!” 灵儿冷哼一声,望着赵野突然出声道:“唐芊芊病卧寺中,恐怕也只是驻佛寺放出来的假消息吧?这驻佛寺表面乃是佛家寺庙,背地里却是胡人通关必经之所!看来那黑衣人所说不错,果然是藏污纳垢之地!” 赵野点了点头道:“灵儿姑娘说所言极是,驻佛寺毕竟乃是为西域而来的两位高僧所建,因此这寺庙虽然为佛家清静地,却也是胡人往来大汉歇脚之所。 但唐芊芊已隐藏在寺中,又因夏日酷暑难耐,唐周尸身已经腐烂发臭,驻佛寺高僧已经将之火化。属下三人既得那道人警告和唐周已死的准信,却也不敢再入寺中详查,于街坊酒肆中确定了消息,便随往来商旅重返雒阳。” 王黎瞧着赵野愧疚的眼神,起身拍了拍其肩膀,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到赵云案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不是忠义而是愚蠢。野子,你们做得不错,这趟远行,你们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赵云摊开那方丝巾惊愕的看着王黎。 王黎将张机一事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接着看了看灵儿说道:“看来,玉门关驻佛寺救野子三人的道人应该就是灵儿的师叔南阳张仲景了,只不过黎却不知这张仲景原本一代名医,为何也与这道教纠缠如此之深。” 灵儿撇了撇嘴,双手一摊:“灵儿也不知道!” 赵云苦笑一声说道:“兄长,不管这张仲景行事如何,但从其作为来看,他对兄长似乎并无任何恶意,反倒是兄长承受了其不少恩情,野子三人的援助之德和灵儿姑娘的救命之恩,而且这方素绢明显还有着警示之意。” 王黎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靠着帐篷坐下,揉了揉眉角:“是啊,黎自出道以来,与这道教素无瓜葛,可惜先有西华城下营中道士的窥探,后张仲景的援助之德、救命之恩及警示之情,黎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赵云自下山以后,长期以来便一直和王黎共处,自是知道王黎所述尽皆实言,知道王黎所言不虚,想了想说道:“兄长,可是这道教有求于兄长?” “有求于黎?” 王黎哭笑不得,指了指赵云笑道:“子龙,你也要取笑黎不成?从野子所说及这方丝巾上的图案可知,西方佛教不过是打算趁着天下即将大乱在我中土传播佛义。 可这与黎有何关系?莫不是道教打算让阻止这西方佛教的入侵?可是,黎不过一小小校尉,即非当权者,也非道教、佛教中人,又怎么能够参与进去?” 佛教想在中土传播,那可是得看咱们老百姓自己意愿的。常言道:太平盛世看皇帝,乱世之人拜神仙。若是老百姓能看到朝中有所作为,生活有盼头有指望有干劲,自然不会信那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更不会双手将辛苦所得的钱粮甚至家产乖乖的奉上。 但是,若是当朝者不能给予老百姓希望,甚至要亲手灭掉老百姓的求生的信念,让老百姓时时刻刻都面临着卖儿鬻女家破人亡的局面,那还能怪老百姓要信这信那,甚或要推翻当朝者的统治吗? 阻止老百姓的信仰?前世《宪法》中尚且明确规定公民有宗教信仰的自由,也有不信教的自由,而现在这局势,风雨飘摇危如累卵,老百姓都已快站到大汉朝廷的对立面了,谁特么的吃饱了撑的去阻挡这天下的汹汹民情! 扯淡!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王黎看着帐外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只见一道柳叶弯眉斜挂天边,虽无十成明亮皎洁之色,却有七分静谧幽宁之韵。 罢了,罢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谜面太过复杂,道教也罢,佛教也罢,只要不祸及天下百姓,又何必再纠缠不休呢,还是以后再说吧! 第80章 月下显狐踪 王黎看着明月放下心思,张角看着明月却是忧愁顿生。 他不知道最近赏了多少次月了,也不知道还能再赏多少次月。他现在就坐在广宗城的一座院落里,静静的擦拭着手中的承影剑。一道银辉洒在承影剑上,他的身影也倒映在承影剑上,里面那人亦愁容满面鬓生华发。 花开花落终有时,月明月晦复年年。 张角望着天边的弯月心凉如水,一度声名赫赫的黄巾军就仿佛天边的那轮明月一般。 初升时,如满月玉盘银辉泻地,煌煌之光普照大汉十三州,直教汉灵帝心惊胆战,天下风起云涌。可如今,不过短短数月间,黄巾军已恍似那坠落的弦月,残缺叶眉隐约晦暝,萤萤之火也仅余广宗、下曲阳、南宫数县,他张角不过一困兽犹斗而已! 有心诛贼,无力回天!热血一腔喷土墙,丹心数点照英魂!一道道怒骂声冲击着耳膜。 南县、巨鹿郡、下曲阳等地的县令、县尉以及县佐们飞蛾扑火似的惨烈在脑海中纷至沓来。 而马元义、波才、黄邵、彭脱等一个个老兄弟的面孔也同时涌现在眼前,他们都是黄巾军的领袖,太平教的中坚。可现在,他们就仿佛一个个屈死的冤魂,血肉模糊的站在自己身前。 当初一同立下的誓言“推翻汉廷,同生共死!”依旧历历在目,可是现在他还能拿什么去推翻汉廷,拿什么去与兄弟们报仇? 他已经输了! 虽然在这广宗城下,他也曾三番五次屡败董卓,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大汉的军队如那雨后的春笋一茬接着一茬,总也割不尽,而他的黄巾军却禁不住一次小小的败北。 邺城的失败,他输了布局;唐周的叛变,他输了时间;马元义的被俘,他输了根基;巨鹿及明月峡之战,他又输了十数万的煌煌大军;而当他肆意虐杀朝廷官员、门阀高第之时,他明白他输了的就不仅仅只有道义,还有天下! 这天下终究是士人门阀的天下,光靠与朝廷有着深仇大恨、却又深藏着小民意识的一帮泥腿子如何能够争夺天下! 张角低下头,看着微微颤抖的双手,轻轻叹了一口气,起义初那指点方遒金戈铁马的双手竟然仿似再无半分稳妥之意,他的心力早已憔悴枯竭。 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是的,他看上去好像已经被如今的局势压垮,但是他心中的气还没有灭,张角再次擦拭了一遍手中的宝剑,一双眼眸却已经明亮了起来。 “出来吧,来都来了又何必藏头藏尾呢!” 这是他的院子,也是他的地盘,除了天上明月遍洒的光辉,还有谁敢站在这里? 莫非他在与鬼魂说话? 话音刚落,树荫中已转出一人来,负手笑道:“果然不愧是太平道的张宗主,这眼光、听力依然如往日般敏锐犀利哪! 早就听说承影剑斩金截玉吹毛断发,如张宗主般光芒万丈。只是遗憾的是,今夜我已听张宗主长吁短叹十数遍,也不知张宗主还能握得紧这宝剑乎?” 张角抬起头来,苦涩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承影剑乃昔日商天子三剑,与含光、宵练齐名,专斩奸佞之徒背主小人。阁下既然来了,何不试试,看本宗这抱病残躯是否依旧能够使得动这腔浩然正气?” 黑衣人讥笑道:“浩然正气?看来张宗主的口舌之利也不亚于你手中的承影宝剑啊! 当年张宗主因一己之私,驱瘟疫与己用,市恩卖好藏兵于民,屠士子于城下,斩官吏于菜市,致使冀兖豫荆数州战火绵延百姓失所,这也算是浩然正气?张宗主你还有这玩意吗?” 张角也不争辩,缓缓直起身来,看着院落中那一片片银辉,眉宇间却是一片正色:“你知道吗?本宗常常望月而思。明月当空正气凛然,在这明月下剖析内心,一切黑暗都将无所遁形。你说的不错,本宗的所作所为确实有愧于这天地及太平大义! 你所说的屠杀官员门阀本宗也并不否认,做了就是做了。但,本宗终究是为了这天下无穷的百姓,只有打破他们身上的桎梏,他们才敢放手一搏抵死反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数州的官员和那些许枉死之人又算得了什么?” “哈哈,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听闻此言,黑衣人放肆的大笑着,眸子中似有一道精光闪过,“堂堂黄巾军天公将军、太平教大贤良师竟然亲口承认有愧于太平大义?你这厮莫不是在说笑话!” “本宗做了就敢承认,可是你做的事你敢承认吗!你我相交多年,本宗视你如股肱并亲传道法于你。本宗想问问,这些你敢承认吗?你在数州驱瘟疫荼毒难民,背叛同门出卖兄弟的时候,你的心也不会痛吗?”张角摇了摇头,淡然的看了那黑衣人一眼,声音忽远忽近在院落里飘忽回荡。 黑衣人嗤笑一声,长剑出鞘指着张角喝道,“股肱?张宗主你是在与我讲笑话吗?我本愿与你同伐天下,共讨昏君,可是你却指使疤脸入京刺杀我与家人,以掩你昔日驱瘟疫之滔滔罪行,这便是你对待股肱的手段吗?既然你不仁,你又怎能休怪某不义?” 张角怜悯的看着黑衣人嗤笑一声,叹息道:“不仁不义?这话竟然从你的口中说出来?本宗实在是觉得好笑!你知道吗?最了解你往往的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敌人。 那王黎虽与太平道乃敌对之人,可他有句话简直说到本宗心坎了。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本宗刚才已经说过,只要是本宗做过的事情本宗就绝不否认,又何须在意和掩盖真相?你私下投毒,本宗不察,虽然一时心痛却也并不在意,成大事者何拘小节!但是,如果不是早就发现你有异心,本宗又怎会使人刺杀于你!” 不察?你究竟是不察呢,还是暗地里唆使,真当我不知道吗?是不是每个做大事的人都要像你那么虚伪! 黑衣人并未再出言争辩,只是一双眼冷然的看着张角。 张角一声长叹,继续说道:“魏郡,四战之地也,西接并司,东壤兖州,下出豫州,乃本宗制定太平道起事之根基,一旦邺城为本宗所控,势必将与兖州、豫州太平义军联手,对雒阳形成合围之势。因此特遣山门与你经营此地,不可谓不重也。 可惜,你早怀异心,贾府案、法场以及红枫渡处处破绽,让我魏郡根基被那王黎一扫而尽,从而失去了起事之先手,让本宗不得不重新部署巨鹿、下曲阳及东郡、西华等地之兵力致使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太平道只能困守孤城。 你说本宗说的对吗?唐周!” 唐周? 那个太平道曾经的山门门主唐周,不是早已经暴亡于京都诏狱了吗? 黑衣人扯下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锥形脸,倒八眉雷公嘴,赫然正是那个已死的唐周! 唐周见张角脸色依旧平淡并无丝毫诧异的神色,讥笑道:“张宗主一脸淡然,看来似乎早就知道我会出现在此地?” “你是本宗当年看重的人才,本宗又怎会对你没有信心呢?当日唐家瓜果肆你与刀疤一战,让朝中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因为被本宗杀人灭口,无奈之下才背叛太平。可是本宗知道,就算那王黎不来,你依然有计谋脱身。 只不过王黎等人恰好出现,正合你之意,借朝廷悠悠诸口正大光明的躲开我太平道后续的诛杀,何乐而不为呢?你心机之深令人咋舌,一个简简单单的金蝉脱壳假死之计更就不在你的话下!” 唐周鼓掌喝彩:“精彩精彩!张宗主果然明察秋毫,令我实在是佩服不已。不过,这一切都是你看到某之后想到的吧?” 张角淡淡扫了唐周一眼,继续说道:“精彩?或许吧!但要说本宗是现在才知道的话,岂不是辜负了天下第一教教主的身份?这天下最了解你的是本宗,最了解本宗的也是你,只你觉得你以假死逃脱本宗的追杀真的就能瞒过本宗吗? 当年本宗初识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聪慧机智;你执掌魏郡的时候,又觉得你颇识大体;而你私下利用毒药毒害青、兖、冀数州难民,再与本宗共驱瘟疫时,本宗才发现你和我其实是一类人,心够忍也够狠。 只不过,本宗还是没有想到,你的机智、隐忍、狠毒虽已算得上出类拔萃,但比起你的心性和初衷还是差了一筹。” 唐周冷然一笑,背负着双手缓步走到张角面前于丈外立定,轻蔑的看了张角一眼:“哦?你还知道我的初衷?” 张角抬头扫了唐周一眼,见唐周神色不耐,眉宇间一片青色,轻笑一声继续说道:“你十五岁携妹从龟兹远赴中原,十七岁拜师华佗门下,十九岁入我太平教,你觉得本宗说错了吗? 当然,说道这一点本宗也是极为的佩服,你从龟兹东渡中土隐忍至今已足有八九年的时光,你却依然不改初衷。 传法佛教,颠覆本门,想必这就是你的初衷吧!可惜,成也萧何败萧何,眼看我中土大教覆灭在即,你等大功即将告成,却无一知音共赏,岂不是明珠暗投锦衣夜行?所以本宗知道这几日你一定会来!” 唐周心底渐渐发寒,一道精光转瞬即逝:“你都知道了?这么说那夜玉门关也是你的人?” “不错,正是本宗之人,本宗既然发现你私下接触封徐,又恰好在本宗准备下手前就已经死去,又怎会不派人查实呢,种什么因自然得什么果。 唐周,你虽然是一个臭和尚,但我太平道的教义可还记得,一入天平门,终身太平人。你既然乃本宗亲自带入教中,自然当由本宗亲手除去,今日就一并作个了断吧!” 两指轻轻弹了弹手中宝剑,承影发出一声轻啸,张角长喝一声:“来吧!出剑吧,和你说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要在手底下见真章,也让本宗看看你的武功是否和你的人一般坚毅不凡!” 第81章 太平有大道,黄巾非涂高 言毕,剑出! 张角人未动,剑还在手中,却有一道皎皎明月从手中升起。 唐周冷哼一声,长剑一划,一道亮光划破寂寂的夜,卷起院中的满地落叶向张角飞去。 落叶如枯蝶,在半空盘旋,片刻就形成一个斗大的漩涡,长剑仿佛一道亮丽的长龙从漩涡中飞出,一口咬在承影锋芒之上。 手中承影一抖,张角顺势凌空一变,月散星起,皎皎的明月已化作漫天的星斗将唐周盖在其下。 唐周大喝一声连退数步方才站稳,右手隐隐颤动,长袖上已留下数道钱币大小的圆孔。 暗中甩了甩手,看着衣袖上的圆孔,唐周眉目微皱,阴恻恻的笑道:“一剑在手,星月我有!好一个星月剑法!张宗主藏的果然够深,世人都道张宗主乃不第之秀才,谁又能够猜得到张宗主之剑术已经登峰造极呢!” 张角收回承影杵立于地,睥睨的看着唐周囊囊鼓鼓的背后,厉声喝道:“本宗当年有感天地万象变化莫测,夜观明月星宿,十年方成星月之剑。唐周!拿出你最擅长的兵器吧,也让本宗见识见识你的依持和骄傲。否则,你在本宗面前绝对撑不过三五招!” “哼!” 唐周双手一挣,黑袍落地,露出一颗光溜溜的头颅,背后一杆六尺有余的圆棍,如夜色般黑寂。 “张宗主既然稀罕我佛教神通,贫僧又岂敢敝帚自珍,那就请张宗主一观佛门疯魔棍法!”唐周一声怒吼弃剑持棍,气势逐渐上涨,好似黑夜中一只跃跃欲试的猛虎。 果然是一个臭和尚! 自明帝遣使西取佛经以来,西域佛教大肆入侵中原,亡我道教之心不死。也罢,这场争斗虽由本宗乱起,却也不能因本宗而道消。今日就让本宗再替我中土道教一尽绵薄之力吧! 张角承影剑一挥,剑指唐周临风而起,道袍飘舞须髯飞扬,手执承影鹰视狼顾。 这一刻,他不再像那个羽衣蹁跹的大贤良师,也不像那个手握重兵的天公将军,而更像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的一代剑术名家。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星未垂也未升,明月却已照遍大江。张角大喝一声,承影剑轮如满月,在奔腾的大江之上陡然升起,与皎皎江水交相辉映,两轮明月一上一下,满天银辉。眨眼间,就将唐周笼罩其中。 一寸短一寸险!须臾间,唐周浑身上下就只剩下道道明月的光辉,形势极为险峻。 哼,不疯魔不成活!这可是你逼我的,今日就让你见一见我教的绝活! “疯魔棍法!” 一声怒喝,唐周一杆圆棍挥出,来回腾挪,疯魔棍法如黑水泻地施展开来,一棍接着一棍,棍影如重重青山,环护周身,棍势如长虹饮涧,锋不可当。 果然是拒敌若城壁,破敌似雷电。 唐周的风魔棍法棍棍击在那明月之巅,不时见那场中明月落,星光起,一轮月落山腰蓦地消散,化作天边点点银光,如流星一般飞散而来。 流星虽有迹,承影却无踪。 星光点点,棍影憧憧。一颗星落一颗星起,唐周一杆疯魔棍法承袭佛门怒目金刚,大开大合十荡十决,却依然荡不开那喷射出满天星斗的剑锋。 约莫三十余合,唐周惨叫一声,两点星光没入胸前,一轮明月正中臂膀。 星月棍影全部散去,场中胜负已分,生死却未了,一只胳膊散落地上,伤口处平整光滑,血流如注。 张角依旧静静的站在场中,杵着剑弯着身,只是眼神中仿佛更加的暗淡。 唐周一道剑创从下颔直至右胸,皮肉向两侧翻卷,左手齐臂而断,以前的样子已如雷公般,如今看起来更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来而不往非礼也,张宗主的星月剑法贫僧已经领教,张宗主再试试贫僧的绝技!” 唐周怪笑一声,吐了吐口中的血痰,目光凝结一声怒喝:“万佛朝宗!”右手一抖,手中圆棍散作无数光影,接着顺势一提,光影突收仅剩一道手臂粗细的筒影划破虚空向张角刺去。 “哼!找死!” 张角反拖宝剑飞跃而至,承影在地上擦出点点火花,将至唐周身前,突然长剑至后向前一甩,全身之力灌注剑身,一剑正中棍中心。 千钧之力瞬间直至棍头,唐周一口鲜血吐出,倒飞丈余远,突然脚下顺势一点,哈哈一笑:“多谢宗主相送!” 兔起鹘落,唐周已消失在夜色中。 张角看着唐周远去,脸上的淡然之色已然不见,只剩一片憔悴和黯然,胸口气血猛地一涌仰天倒下。 “师兄!” 院中蓦地挂起一缕冷风,一道黑色的人影如幽灵般从院外窜至院中,将张角紧紧的抱在怀里。 …… “师兄!” 张角听着熟悉的声音,感受着怀中的温度,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那张刚毅的脸和一身熟悉的羽衣道袍,脸上露出一丝温情:“昆仑,你来了!” “师兄,你怎么样?”昆仑轻轻的擦拭着张角嘴角的鲜血,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塞进张角嘴中,眉色间一片焦虑。 “没用了,不要再浪费丹药了,这么多年愚兄早已心力憔悴了。就算没有那唐周,愚兄也撑不了多久的。”张角摇了摇头,努力的抬起手来,摸了摸昆仑的眉角,一丝鲜血再度溢出嘴角,“师弟,多年不见,你还是如当初那般,任侠使气独来独往。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改一改你这心急的脾气!” “师兄!”听着张角似抱怨实关切的话语,昆仑紧紧将张角抱在怀中,一滴眼泪滑道眼角,以往和张角一起拜师求学的场景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荒原山野,自己与师兄一同练剑比试;道观孤灯,自己与师兄一同坐而论道;城廓乡村,自己又与师兄一同入世修行。 世人都以为师兄不过是一落第秀才,可是只有自己才知道,师兄不是一般的有才,而且是一个顶天立地惊才绝艳的大才。 在田垄间与众人笑谈汉室江山的成败,居道观里与师父、自己争辩道教的兴衰,睥睨纵横指点江山的雄姿又岂是一个落第秀才的身份能约束? 可惜,想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当年那个才华无双的师兄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最后,昆仑紧紧的搂住张角,晶珠悄然而下。 “师弟,人固有一死。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学那小女儿家惺惺作态?”张角咳了几声,右手努力的在地面上支撑着,“扶愚兄起来吧,这世上只有站着的张角,哪有躺在地上的张角!” 十余年的师门之情,昆仑如何不了解张角的个性,傲骨磷磷才华横溢。那是一个连天都敢斗一斗的人!落第秀才?我呸!那是因为张角不屑于为了五斗米而折腰! 昆仑擦了擦眼泪,颤抖的扶起张角。张角勉力的靠在其臂中,看着天上的明月,眼神仿似又黯淡了几分:“你可还记得师尊当年曾提过的武帝谶纬?” “师兄说的可是:代汉者当涂高?” 张角虽是站立不稳,却依旧努力的支撑着自己的身躯:“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涂高,路中高物也。而六七之厄者,六七之和十三也。前汉自高祖刘邦至汉哀帝刘衎(刘箕子)恰好十三位皇帝。” 昆仑略加思索,悲伤的眼神中一亮:“所以师兄你将太平道更名为黄巾军也是如此考量?” “正是如此!汉属火德,火生土,黄色五行属土。巾者,头巾,人头。土应火生而代汉,黄巾岂不正是代汉的人乎? 只不过愚兄今日才明白,这谶纬中还说六七四十二,这六七之整数倍原为四百二十余年也,而前汉至今也不过四百余年,哪里来的四百二十来年,还差了整整二十余年啊。 可惜,太阳错过了就看不到日出,月亮错过了就看不到月落。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虽然太平有大道,可是黄巾非涂高啊,可怜了我那白白葬送的十数万黄巾兄弟!” 张角眼神中一丝黯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胸口气血上涌,高大的身子再也站立不稳仰天便倒。 昆仑急忙上前,紧紧的抱住张角焦急的说道:“师兄,你莫说了,你先将药丸吞了,然后师弟马上带你去找师尊!” “师弟,自己事…自己知,愚兄,愚兄大限…将至也。”张角一阵剧烈的咳嗽,苍白的脸色突然涌现出一股潮红,“愚兄要走了…承影剑就,就留给你了…记住,小心,小心…佛陀,扬…我道教!” “师兄,你放心,师弟都记下了!”昆仑不停的点着头,头如捣蒜。 张角努力的抬起手中的承影剑递给昆仑,说话间已是出的气必进的气多:“师弟,汉室将亡,你乃…你乃名门世家,字中也有,也有…涂高之意,切勿,切勿辜负上天…之意。十…十年之后,称…称雄…” 言未讫手中已轻,承影剑猝然而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张角口中鲜血如泉水一般不断涌出,仿佛一道道殷红的彼岸花猛然绽开,绚丽而凄美。 “师兄,弟今日于你灵前起誓:弟定当竭力完成你之心愿,势必推翻后汉皇庭,扬我老庄道教!” 第82章 王黎初用计 抱着张角轻轻放在地上,昆仑坚定的看着张角,双膝着地,双手猛的在地上一锤,一行清泪顺着眼眶哗哗流下,声若猿啸,哀绝之声萦绕于空久久不绝。 “教主!” “大兄!” 一道道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涌了进来,看着躺在地上的张角,纷纷惊叫。 昆仑跪坐于地,木然看着黄巾营中那些白发苍苍的老郎中还在张角身畔诊脉施针,张梁及张角麾下将领在府院内进进出出焦虑不已,凄然笑道:“没用了,我师兄已经去了!” 张梁如遭雷击,疾步上前一把推开老郎中,一手搭在张角的脉搏上,脉搏早已停止跳动,狠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哀绝。 他知道大兄身心疲惫憔悴至极,在明月峡一战后,更是吐血不止身体一落千丈;他也知道大兄入住广宗城后,除了守门的几个贴身侍卫外,不允许任何人再接近院落。 但是,他不知道原来大兄早已不行了,更不知道这个一代天骄的人物会命殒广宗,身死他人之手。 张梁紧紧的捏着昆仑的手,面目狰狞,咆哮道:“昆仑,我大兄为什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谁杀了我大兄,老子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到他,让他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上穷碧落下黄泉?”昆仑抬头看了张梁一眼,指着不远处还残留于地的左臂,嗤笑道,“杀我师兄者,正是我太平教叛逆唐周!哈哈,你去抓啊?” 唐周? 张梁眼角欲裂,愤怒的看着昆仑,见昆仑点了点头,张梁脑袋一懵轰得一声炸响,为什么是这个狗贼?为什么是这个狗贼? 作为张角的弟弟,太平道的副教主,黄巾军的地公将军,唐周之事张梁又岂有不知之理?那是太知道了! 不管是当初冀豫兖数州除瘟疫,魏郡建山门,劫法场,还是京都联络教众,马元义车裂封徐灭门,哪一件事不是出自于唐周手笔?哪一件事身后没有唐周的影子? 冀州有名的疤脸高义,身率数十教众精锐以其妹为要挟,不但未伤及分毫,反而使其借势入狱安全逃脱,顺手又将太平道卖给了狗皇帝,打乱了整个黄巾军起义的节奏;张让何苗权势滔天,欲暗杀其于狱中,结果又让这厮在京都诏狱中上演一出鬼怪灵异之事,金蝉脱壳逃之夭夭。 此贼素来阴狠刁钻,狡猾多变,又岂是那么容易捉住的?而今黄巾大军身陷广宗、下曲阳两城,大兄已亡,黄巾军中无主,又怎能脱得开身去寻那缥缈的身影为大兄报仇雪恨? “狗日的唐周叛教背义欺师灭祖,将军!唐周那贼子明显还未走远,我等切不可饶过此贼!” “将军!教主之仇不共戴天,还请将军下令,末将这就提一旅精兵亲自捉拿那狗日的贼子,千刀万剐,以祭教主在天之灵!” “将军!唐周此贼叛逃我教,谋害天公将军,固然不可饶恕,但还请将军大局为重,如今朝廷官兵围困广宗,再不奋起反抗,我等将尽丧广宗城下了!” “将军!” 张梁静静的坐在地上看着眼前已无声息的兄长,听着身后黄巾将领的争吵,脸色数变,迟迟没有答话。 昆仑打掉张梁的手,轻轻阖上张角的双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漠的决绝,在地上狠狠磕了几个头,直磕得额头一片乌青,才从张角怀中掏出一块玉牌直起身来。 玉牌形似山峰,光泽水润,仿佛整块玉都浸在碧泉中一般,正面刻着一支长剑洁白轻盈,上绕两条青龙盘旋蜿蜒,背面赫然雕着三个字:太平令! “昆仑,你要干什么?”见着昆仑手中的太平令,张梁脸色微变,终于不在静坐不动,起身问道,声音中带着丝丝颤抖。 “干什么?太平教规第一条:见令牌如见教主,我师兄刚刚过世,你这当弟弟的就忘记了!”昆仑淡淡的扫了张梁一眼,鄙夷道,“放心吧,我对你手下那些黄巾士兵不感兴趣,但是此令牌乃我教教主之物,我必须带走!” “放肆!人公将军乃天公将军亲弟弟,天公将军遗物自然当由将军继承,你算什么东西?” “不错,这太平教令牌乃天公将军统率我大军之信物,岂能交由外人?” 张梁身后的将士腰刀齐齐出鞘,将昆仑团团围住,纷纷骂道。 昆仑一改适才的颓唐扫视着张梁及其身后一众将领傲然一笑,一丝讥诮挂在嘴角处:“就凭你们这帮蠢材也能拦得住我?若非看着师兄的面目上,我早就打你们个满面桃花开! 师兄如今仙去,太平岂能无主?你们的心思都在黄巾军的抢班夺权和与大汉朝廷对抗之上,又怎么可能替我师兄报仇?我昆仑奉师兄之令,重振本教,刃仇人,弘大道。黄巾众军自今日起与我太平教再无任何瓜葛!” 昆仑,大兄之仇就拜托你了,梁当停留此地,秉承大兄遗志扬我黄巾之威重战天下! 张梁脸色一黯,看着昆仑,神色肃然的鞠了一躬。抬起头来,一人一剑飘然远去,只留下一道背影,如昆仑山一般坚韧孤绝。 …… 光和七年十月初,因董卓屡败,朝廷遣右中郎将朱儁挥师南下,左中郎将皇甫嵩则悄然北上。 十日申时,汉军大营。 皇甫嵩背负着双手站在营外,看着远处的广宗城。城墙高约四五丈,长约数里,蜿蜒绵长。无数道刀疤、剑痕横七竖八的刻在城墙上恍若老人脸上的道道皱纹,古朴沧桑。 城墙上,旌旗猎猎,兵戈如海,十数万的蛾贼手执利器巍然屹立其上,站在城下仿佛都能感觉到蛾贼眼神中的冷漠和森然。 城墙下,尸横遍地,刀折旗卷,数千的大汉北军和蛾贼精锐尽丧于此,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一夕之间化为双方战功,土壤早已染成红褐色,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道。 酉时,中军大帐。 “这几日的战报俱已分发到各位手中,蛾贼势大我军伤亡较大,各位将校可有什么好的提议?”皇甫嵩端坐大帅之位,扫视着曹操、傅燮、王黎等四周的将士问道。 “大帅!”傅燮愤然起身,抱拳喝道,“请再给我一支精兵,我愿立下军令状明日未时拿下南门,如有逾期提头来见!”声音高亢,愤而有力。 中军傅燮部整个建制均为骑兵,善原野厮杀长途奔袭,而不善攻城,这两日的攻城之战中损失最为惨重,众人都知道傅燮的心中始终憋着一把邪火发泄不出来。 不过此时哪里顾得了傅燮的想法,士兵才是战场上的执行者,才是一军的根基。 王黎摇了摇头,反驳道:“南容此言不妥!据黎几日的观战,发现张梁麾下蛾贼攻守有道,进退有据,实非寻常黄巾士兵,应为黄巾营中精锐的虎狼军。若是南容率本部骑兵勉力攻击,我军伤亡定会更加惨重。” 皇甫嵩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问道:“那依你所见,又当如何?” “回大帅,如今张角病亡,黄巾也非当初之黄巾,不过区区困守孤城一小兽而已。那张梁更是一粗野匹夫,狂妄自大不善谋略,黎有一计或可一试!” “计将安出?” 王黎低下头在众人面前一说,大帐中立时一阵大笑,萦绕在千余座帐篷上空。 第83章 悬羊打鼓 子时,广宗城内。 “报!” 传信兵在街道纵马疾驰,手中高扬一方红色旗帜,还未到黄巾大帅府便已火速滚下马来,飞奔入府:“报将军,子夜时分汉贼大营突遭大火,城外一片慌乱!” 张梁闻言一喜,急忙披衣登上城楼。 只见远处汉军大营一片殷红,熊熊的烈焰如同肆掠的火龙在原野上疯狂的窜动。风助火势,火借风力,在大风的协助下,火苗越窜越高,直逼霄汉,数百座白色的帐篷瞬间化为乌有,半空的乌云红的滴血。 火光下,狼奔豕突,战马狂奔。尖啸声、呐喊声、哀鸣声、帐篷倒塌声以及马匹的悲鸣声在火中渐渐汇成一曲哀歌传入城中。 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大兄仙逝,自己也才刚刚开始执掌整个义军,上天就已经开始眷顾我了,送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份功劳。果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以后谁特么的还敢在军中质疑老子,定斩不饶! 张梁睥睨的看着城下,豪气顿生,站立城头一声长啸:“传令众军休息两个时辰,卯时三刻出城围剿汉贼,活捉皇甫嵩,谁敢不从定斩不饶!” “围剿汉贼!” “活捉皇甫嵩!” 众将士齐声高喝,声震云天。 卯时三刻,天还未亮,远处连绵的群山在晨光中依然模糊,仿佛一只还未睡醒的巨龙。昨夜城下的大火也刚刚熄灭,不时还蹦跳出来几个火星。 关闭了旬月的广宗城南门豁然洞开,一支支雄壮的黄巾士兵手执长矛短枪,踏着齐整的步伐鱼涌而出。 “将军!我们此去是否太草率了些?皇甫嵩乃汉廷名将,其麾下将士也是大汉精兵,怎么可能会出现军中失火的情况!将军,末将以为此事定有蹊跷!” 蹊跷,哪来的那么多的蹊跷?鸟的个蹊跷! 张梁高高骑在马上,扫视了一遍前方早已烧成灰的帐篷及遍地的焦炭一般的骸骨,冷笑一声,手中长鞭猛地向身旁那员将领脸上甩了过去。 “狗屁的草率,前几日广宗城下,大汉的精锐还不是被老子杀的屁滚尿流,灰溜溜的丢下两千具尸体。徐二狗,那皇甫嵩也不过土鸡瓦狗之辈而已,算得上什么名将!” “将军!”徐二狗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依然双手抱拳悲愤的说道,“将军,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啊,我黄巾如今仅剩广宗、下曲阳几座城池,请将军务必谨慎!” 我察你妹啊,我察! 张梁朝那员将领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眼神渐渐冷厉,指着满地的灰烬和尸骨,喝道:“数百座帐篷,两三千尸体,皇甫老儿敢以两三千汉士兵的性命给本将军下套,就不怕来日回到京师被那狗皇帝砍了脑袋? 徐二狗,昨夜那场大火不过汉贼军中失火,平常事而,此乃皇天佑我黄巾儿郎,有何计之?又有什么可察的!你若还敢在军前胡言乱语扰乱军心,休怪本将军不客气!” 一将士策马凑了上前,朝那徐二狗嘲笑道:“将军说的是,徐二狗的胆子就是那阴沟里的耗子做的,简直就是胆小如鼠。将军又何必理会这等小人! 不过,将军,杀鸡焉用宰牛刀?广宗城下汉贼恐怕早已被昨夜那把火烧得焦头烂额顾头不顾腚了,将军又何必亲自出城追击?请将军给我一支近卫军,末将定然能够为将军斩杀了那皇甫老儿!” “高升,你们如果能做到的事情,你以为本将军很稀罕亲自出城吗?你什么时候能够静一静,用你的猪脑子好好的想一想!” “想什么?” 张梁闻言一滞,恨不得将自己这个心腹的脑袋一刀劈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浆糊! 高升,你特么的这个大棒槌,你是吃屎长大的吗?皇甫老儿和他麾下的士兵已确实不足为惧,但大兄刚刚仙去,而我黄巾众军又派系林立群龙无首,老子不趁此机会立威巩固老子的地位更待何时! 张梁白了高升一眼,高声喝道:“本将军上承于天下救于民,区区七八千的汉贼又怎敌我这麾下三万精锐之士?传本将军令,不捉皇甫誓不收兵!” 说罢,手中长鞭一挥,缰绳一提纵马飞奔,消失在队伍前方。 …… “杀!” 张梁手执长鞭一身是血,大刀斜挂在马上,脸上写满了狂热和振奋。他的身后及左右都是他的虎狼军和大兄留给他的近卫兵,勇猛而忠诚。他的脚下及身前则是大汉北军的断臂残肢和破碎营帐,苍夷满目。 胯下骏马长啸一声,双脚猛地高抬踏下,地上传来咔咔的骨折及汉军的惨叫之声。 张梁双眼却是一片炙热:“这是汉贼的第几座军营了?” 高升策马奔至张梁身前掰起手指数了数,谄媚的说道:“这是第四座军营了!早上辰时从广宗城出发,将军身先士兵威不可当,汉贼一路闻风而逃。短短六七个时辰,将军已连续攻克汉贼四座军营,古之名将也不及也!” “哼!” 高升听到一声冷哼,转过头去见那徐二狗一脸的鄙视,顿时破口大骂:“哼什么?将军用兵如神,就算是白起复生,也不能一日下四营吧?难道老子说错了吗? 真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老子都快被你们恶心到了!你们原本是天公将军麾下,所以一直见不得咱们将军获胜!徐二狗,老子告诉你,如今天公将军仙去,你们若是再对咱们将军无理,到时候就算是将军宽宏大量,老子也绝放不过你!” 徐二狗气得面红脖子粗,眼中一片猩红:“姓高的小儿,我徐石麾下的儿郎个个对我太平黄巾忠心耿耿,并无二心,你特么的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那你在哼什么!” 见张梁转过头来,脸上全是冷漠之色,徐二狗暗自叹了口气:“将军,如今我大军连下汉贼四营,沿途也只是歼灭了四五百人,却已近捣毁了其帐篷百十余座,但是将军,你可知道,我们并未有效的打击到汉贼的有生力量。 我等一路而来,沿途所遭遇的汉军多则千余人,少则也只有三五百人,汉贼的主力根本就没有见到。将军,末将怀疑汉贼大军主力早已悄悄分散隐匿四周,待我精锐之士出城之后重围广宗。还请将军明察!” 张梁正欲抽那徐二狗一巴掌,闻言一愣,朝广宗城方向望了望,远处青山苍苍绿水茫茫,哪里还见得到广宗城的踪影!此地已近明月峡,离广宗足有六七十余里,广宗一旦有失如何来得及驰援?顿时脸色突变,这徐二狗说得好像也不无道理! 宁要神一样的对手,不要猪一样的队友。古人,呃,现代人这句至理名言诚不欺我也! 徐二狗话音刚落,那高升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宝刀,指着徐二狗骂道:“徐二狗,你少特么的放你娘的春秋大屁!那皇甫老儿如今兵不过万如何分兵?广宗城深沟坚壁固若金汤,我黄巾也有四万余众在城中,城门又怎会有失? 更何况,汉贼若是分兵围成,我等正好两面夹击全歼敌人于广宗城下,岂不更好! 姓徐的,依老子看,就是你们这些贪生怕死之辈在天公将军帐下谗言佞语,才致我黄巾不敢进取,只余广宗和下曲阳几座孤城。如今又敢蛊惑咱们将军,信不信老子这就取了你的狗命!” 咦,高大棒槌说的好像也有一些道理,这狗日的猪脑袋什么时候也开窍了! 张梁再度漠然的转过头来,冷然的看着徐二狗,长鞭一挥一鞭抽在徐二狗脸上,顿时徐二狗脸上又多了一条红色的血迹:“徐二狗,你妖言惑众动摇军心,本待将你斩首示众,但念及你一向忠心耿耿,本将军权且将你脑袋寄下,若是再敢乱我军心定斩不赦!来人啊,将徐二狗关押起来严加看管,待本将军回广宗后再做处理!” “报!” 话未落,远处山脚下一斥候已打马飞奔而至:“将军,前方七八里发现汉军主力,三五百座帐篷就搭在明月峡口。” 哼!又是明月峡!皇甫老儿,你以为本将军还会重蹈大兄的覆辙吗?这次看还有何人能够救你! …… 天渐渐明亮,在明月峡外休息了一夜,卯时三刻,儿郎们早已整装待发精气勃勃。 看着三五里外的明月峡谷,绵绵不绝的帐篷以及那些迎风飘扬的旌旗,张梁意气风发。 今日定要全歼汉贼,斩那皇甫老儿于马下! 人衔枚马摘铃,前军已经悄悄抵至帐篷一箭之地。听着帐篷中隐隐传来的鼓声,张梁一声尖啸长鞭一扬,众军纷纷上马张弓搭箭,上千马军及两万虎狼军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向汉军大营。 越来越近了,汉军大营已近在咫尺。 但,整座汉军大营实在是太安静了,就像是一潭深不可测的死水一般!除了明月峡呼呼的风声,麾下将士的呐喊声以及马群的踢踏之声,整个汉军大营中竟只有那一声一声杂乱沉闷的打鼓声。 张梁心底渐渐的涌起一阵阵的焦躁和不安,难道整个汉军大营都睡着了?可惜,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前军和麾下的虎狼军已经裹挟着他奔入汉营中。 “报!整个汉贼大营并无一人!” “报!大营中只有几只羊悬在鼓前!” 悬羊打鼓?张梁长刀出手,一道弧月从天而降,眼前的帐篷哗然倒地,里面空无一物。 “不好,中计了!撤!”张梁刚刚拨转马头,耳畔就传来一声“嗡嗡”的牛角声。 峡谷两侧山腰忽然冒出数千杆各色的旌旗,雄浑、高亢的喊杀和呐喊声时起彼伏,数百支利箭如飞蝗般铺天盖地直射下来。两万黄巾军顿时人慌马乱,奔逃纷纷。 第84章 反客为主 张梁当然中计了! 此正是王黎军中所献之计也: 以两三千战死的士兵、战马、帐篷和部分军需为柴火,在广宗城下点上一束烟花来次烧烤,不怕那张梁不上钩。再顺势分兵若干小股沿途布下,诱敌深入一直到数十里外的明月峡,主力人马却绕着广宗城悄悄的隐藏在附近的山脉中,静待张梁出城! 悬羊打鼓,反客为主! 明月峡的大营空空如也,山腰也不过两三百人,引诱张梁至此的两千余人同样也顺利的汉军主力汇合,现在就站在广宗城下。 此时,张梁还在明月峡怒喝,怒喝中有些不安。广宗守将丁大勇也在咆哮,咆哮中带着一丝绝望。 人公将军张梁自出城后便不知去向,虎狼军和近卫兵也全都被将军带走,城中只不过近四万的普通黄巾士兵和老弱病残。 而城下,原本空旷的城下,一夜之间竟然蓦地出现万余汉贼。不对,不止万余!远处的汉军大营后还有不断传来的雷鸣般的马蹄声和飘飘扬扬的尘烟。 “嗡!” 一声号角兀的响彻城下,万余汉军按锥形阵、锋矢阵、雁形阵、方阵、数阵、疏阵、圆阵等阵型排列。 锥形阵如寒锥,阵眼在后寒锥在前,直指城头;锋矢阵似锋芒,锋藏于阵芒露于外,正对城门;雁形阵若大雁,双翼骑兵平展于两侧,主力步军暗隐于中央;数阵中寒光隐隐,圆阵内旌旗猎猎,方阵列于军前,疏阵置于后方。两侧骏马嘶叫,城下器具林立。 晨风拂过,城下旌旗招展,金戈蔽日,宛如一片彩色的海洋时起彼伏,而广宗城就仿佛那海洋中颠簸飘荡的小舟。 “呜!” 又是一声牛角响起,大阵豁然洞开,疏阵中抛石机、冲城车、云梯、井阑踩着缓慢却又坚定的节奏前行至两百步开外。 城下一员将领红色大氅,白色须发,纵马奔出大阵厉声喝道:“本帅乃左中郎将皇甫嵩,奉陛下旨意剿除蛾匪。念及尔等均为我大汉子民并无大恶,若是放弃抵抗归顺朝廷,本帅既往不咎。 本帅给尔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若是依旧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如张梁等辈,天兵所至寸草不生!” 言罢,皇甫嵩扬了扬手转身奔回大阵,数名士兵抬着案桌置于阵前,案桌上一方香炉插着三支香,青烟袅袅。 同时,一台抛石机应声绳落,数颗血肉模糊的人头被高高抛起,在半空划过一道道完美的抛物线,带着凄厉的呼啸,重重的落在城头血肉飞溅。 “小心!”丁大勇一把抓住身旁的亲兵蹲下,只见一颗人头从天而降落在身边,蓦然惊叫起来,指着人头颤声喝道,“啊,那是…那是人公将军!” 那颗人头鼻梁扁塌,耳朵少了一只,嘴角上也有一道长长的裂口直指下颔,牙齿几乎全部脱落。 人头从天而落砸在地上,整个面孔早已模糊不堪,看不清具体的面相,但从那轮廓和鼻眼看来依然是那么的熟悉。 那是张梁! 人公将军张梁! 城下的抛石车抛了人头后再无任何动静,但,这几颗落下的人头虽然没有巨石的伤害力,其杀伤力和杀伤范围却更胜巨石。 看着从半空一路飞洒至城头的鲜血,看着城下兵戈蔽日的汉军大阵,看着远处汉军大营后的滚滚尘烟,再看着丁大勇捧在怀中的那颗疑似张梁的人头,广宗守城士兵噤若寒蝉。 静!不是一般的静! 城上和城下的数万人鸦雀无声。 众人虽持利刃,却依旧心寒似水,依旧能够感觉到那来自天地的肃杀,伴随着自己的仿佛只有急促的心跳、双腿的颤栗以及案桌上香灰掉落的声音。 “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孙子兵法》中的一句话,但双方的士兵却从来没有这么深刻的理解过。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站在固若金汤的广宗城头的,站在旌旗猎猎的大阵中,比拼的却不是大汉将士和黄巾义军的热血、武器和指挥,而是双方的勇气和耐心! 终于,广宗城头上有少数的士兵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哐当一声手中的兵戈落地。但,更多的人却是紧了紧手中的刀剑,迈着沉重却又缓慢的步伐逼近守将。 营啸! 这是营啸!虽然他们并没有经过任何人组织,虽然他们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啸声,但是他们整齐的步伐和无声呐喊更让人绝望! 大贤良师死了,人公将军也死了。 他们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他们的前方已没有道路! 不!他们的前方只有一条路!他们现在踏上的就是这条道路!他们的眼神闪过一丝挣转而无比的坚定,他们的眼神重新燃起冷漠和渴望!对别人生命的冷漠以及对自己生命的渴望! 顺我者,生! 挡我者,死! 他们的利眼如剑,他们的剑则是来自地狱的镰刀。几名阻挡他们脚步的亲兵已经丧于他们的刀下,他们的脚步越来越近,他们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急促,他们的须发眼神已清晰可见。 丁大勇终于缓过神来,左手按剑,右手将人头高高举起,一声厉喝犹如炸雷在城头响起:“这不是人公将军,将军的耳朵上有一颗大的黑痣,这是汉贼的奸计!” 是的,那人头确实不是张梁的人头,只是一颗长得七八分相似的黄巾士兵的人头。 可惜丁大勇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不管那是不是张梁的人头,城头军心已经大乱。 特别是手刃了丁大勇亲兵的叛兵,他们已无退路,他们不敢等到守将秋后算账,他们只能继续前行手刃丁大勇,替汉军打开广宗城才能赢得一线生机。 他们是黄巾阵营的将领,也曾经与汉军沙场厮杀搏命,对天公将军更是忠心耿耿。 但,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兄弟,不再是狂热的黄巾义士,他们为了自己的生命选择了背叛!这一刻,他们和城下的汉军一样,只是黄巾起义的刽子手。他们只想在这场席卷天下的战乱中保全性命,谁敢阻拦他们继续生存就是他们的仇人。 这就是人性! “嘶!” 这是香灰凋落在案桌的声音,轻微细若蚊蝇,却如夺命的钟声敲响在守城士兵的心头,众士兵惊惧的看着那只香烛,心中颤抖不已。 香已尽,烟渺然。 皇甫嵩帅旗高举一声令下,城下的锥形阵、锋矢阵、雁形阵、数阵、圆阵、方阵数方大阵阵型大开,八千精兵直奔城下。 刀剑、戈矛寒光奕奕,巨石、利箭铺天盖地,井阑、云梯、抛石机、冲城车马力全开。城中的叛军同样高举起手中的镰刀、短矛和长剑冲向丁大勇。 攻守大战的序幕骤然拉开! 第85章 百战沙场碎铁衣 风雨替花愁。风雨罢,花也应休。劝君莫惜花前醉,今年花谢,明年花谢,白了人头。 傍晚的漳河余晖残照,芦苇飘飘。 但,风却依旧森寒,仿佛一把锋利的剪刀,剪断了枝头的花枝头的果,也剪断了张梁的希望。诗人因花而白头,张梁却因将士的士气发愁。 从早晨明月峡遇袭至今,已过去整整五个时辰,六七十里之地却还未赶到一半的路程,广宗城仍旧遥不可及。 一路上不是陷阱就是竹枪竹箭,不是绊马索就是滚石横木,为了阻止他们的回援,为了将他们阻挡在广宗城外,汉军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虽然部队暂时还没有造成什么巨大的伤害,也还没有遇见过满千的大部汉贼伏兵,但麾下众将士沿途疲于奔命,一个白天里未进一粒米半滴水,士气早已达到冰点。 张梁知道若是再不休息,再没有食物补充,士兵们恐怕就要怨声载道开始哗变了。 看着眼前的漳河,看着漳河中清澈的河水,张梁闭上双眼暗叹一声,长鞭一指喝道:“传令众军休憩片刻,一个时辰后直奔广宗!” “诺!” 两万余士兵齐齐欢呼,放下手中兵戈、刀剑纷纷扑向河边,疯狂的捧着水扑打在脸上、口中。 兵戈、刀剑、旗帜和衣甲散落一地,惊起河心无数的野鹜、水鸭,扑棱棱的四处窜逃。 河边在欢腾,林中却寂静,异常的寂静。然而,就像那记录生来就是让人打破的一般,寂静也是如此。兀的,一支鸣镝从寂静的树林中从飞了出来,越过枝头在湖畔的上空炸响,好像曼陀罗花绽放,又似夺命音符萦绕。 “唏律律!” 树林中蓦然转出两支人马,一支玄衣玄甲像一团扑面而来的黑色烈焰,一支白衣白甲仿佛一团随风飘来的云海。烈火迅疾而猛烈,云朵飘忽而诡谲。 两支人马一样的凶猛,他们的动作整齐如臂使指,他们的脸上和兵器都带着死寂的冷色。 战马长嘶,万马奔腾,强劲的铁蹄踏在大地上,大地在铁流下剧烈的颤抖,两千铁骑却有万人的气势。 “箭!” 飞箭如雨,刚入一箭之地,两千汉军纷纷张弓搭箭。地上一片惨叫,黄巾军来不及整军备战,甚至还来不及握起武器穿上衣甲,众多的士兵就被漫天的利箭钉在河畔、路边、树上,腾起一片片血雾。 “刀!” 寒刀似林,王黎言出法随,两支千人队又纷纷挂弓取刀,一把把环首刀锃亮光寒,在余晖中反射出一片绚丽的金黄色。马蹄飞过,寒刀落下,带起三尺高的鲜血,头颅、断臂、残肢遗落一地。 转瞬之间,黄巾便如待宰的羔羊,被杀的七零八落,顷刻的功夫就已折损千余人。 饮水的数千士兵,不管是会水的还是不会水的,下饺子一般纷纷跳下河中,在河中起起落落浮浮沉沉。 张梁怒发冲冠,一声怒吼“擅逃者死”,奋起一刀将一名逃跑的士兵劈为两段。万余虎狼军和近卫兵在张梁的指挥下纷纷上马张弓搭箭,戈矛高扬,像一股洪流朝汉军冲去。 近了,越来越近了,数百米的距离眨眼便至。 两股! 不!三股铁流即将相撞,红色的烈焰,白色的云海和黄色的旋风在这一刻即将相撞。 千人如山,万军成海!张梁暗哼一声,区区两千人就敢闯我张梁大营,小看我麾下虎狼军?找死! 看着那逐渐清晰的面孔和森寒的刀剑,张梁面露狰狞,手中长刀就要扬起,陡然间一阵心悸,身子急忙往后一仰,眼中尽是惊疑,额头上冷汗直冒。 一柄大刀毒龙一般,倏地一下从面门上掠过,“啵”的一声,大刀正中身后旗手,一股鲜血如喷泉般喷射而出,大纛应声而倒,飞龙火焰旗以泰山压顶之势朝张梁砸了下来。 张梁眼疾手快,躲过大纛一把将身侧的骑士拉下战马,在马背上一按侧身一跃,人已稳稳当当的落在那匹空马之上,“轰隆”一声大纛轰然倒下,自己的那匹宝驹一声悲鸣直接被砸在尘土中。 张梁正暗自庆幸,还未来得及起身,便听得耳边一声长啸,“张梁已死,弃械不杀!”黄钟大吕一般传遍黄巾阵营,前方的黄巾将士顿时大乱纷纷出逃,乱成一锅粥。 抬起头来,只见马上一员大将身着黄衣头围黄巾,胡子拉渣面容丑陋,手中一把大刀寒光奕奕,一点点鲜血顺着刀锋滴下,赫然正是麾下的渠帅高大棒槌高升。 张梁气得钢牙欲碎,长刀高高扬起,猛地从天而降劈向高升:“高升!竟然是你这狗贼!本将军待你不薄,为何敢反我?” “铮!” 两把长刀在空中猛然相碰,火花四溅,金戈声起。 高升一把架住张梁的长刀,喝道:“天下承平已久,你等身怀武略却不思报效国家,反而因一己之私祸乱天下。老子追随你良久,你也只是把老子当成一条狗一般使唤,何曾给过老子尊重! 如今,张角已死,你张梁不过热锅里的蚂蚱,老子一生追求岂能因你而亡?你等能反得天下,老子又为何不能反你?” “狗贼!纳命来!” 张梁睚眦欲裂,一声怒喝,抽出长刀正欲再次劈去,遽然又听得阵前千人高喊“张梁已死,弃械不杀!” 声若洪钟,直贯九霄。 一员将领满身血污从阵前斜里杀了过来,骑在战马上大叫“我军已败,将军快走!”言未落,一道闪电从那人背后穿过,带起一蓬血雾,“砰”的一声插在自己亲兵马头之上。人悲马鸣,那人与亲兵同时摔倒在地,溅起好大的尘泥。 前方人头滚滚,血海飘香;身后旌旗猎猎,金戈如云。 纵是虎狼军与近卫兵俱是黄巾精锐,早已在战火中练出钢铁的意志,可一天的不吃不喝疲于奔命,以及乍闻张梁已死的传言,心中的战意已逐渐消亡殆尽。 面对着王黎和赵云亲率的两路铁骑,他们哪里还抵敌得住。虎狼军化作一群绵羊,任人宰割;近卫兵已成砧板之鱼,肆意屠杀。 王黎和赵云如同两只猛虎,露出狰狞的爪牙,一柄中兴剑,一杆亮银枪,离地上下翻飞,随身左右腾挪,触之即死,碰之即伤。 同时,烈焰和云海两股铁流已然汇合,汇成一股更大更汹涌的洪流,黄色的虎狼军和近卫兵在洪流中纷纷溃逃,逐渐湮灭。 “走!” 张梁一声怒喝,一刀劈翻身前的汉军拔马便走。兵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知道他没有病,但是他麾下的黄巾精锐已然大败,纵使心口滴血,他也不敢再作任何停留。 张梁像一只受惊的麋鹿穿过大阵,越过众军,飞速的奔逃,身后紧跟着的是落败的黄巾和追逐的汉军。 沿着漳河顺水奔逃了三五十里路,汗水也将衣甲浸透,张梁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王黎、赵云收拾完残兵,远远的坠在后面,这该死的高升却一如既往的跟在自己身边,只不过他的目光中不再谄媚,而是一种让人心悸的狂热。 他当然知道这种狂热,在南的时候,他的大兄眼中出现过;在下曲阳的时候,他的兄弟张宝眼中也出现过;在屠杀汉贼的时候,他和他麾下的将士眼中都出现过。 这种狂热叫做人头,又或者战功! 功夫不负有心人,许是张梁一路亡命的奔跑终于感动了上天,前方拐角处忽地窜出一彪人马,黄衣黄甲红鬃马,为首者手执一把丈余点钢矛,赫然正是屡次劝诫自己的徐二狗。 “将军快走,我来断后!”徐二狗手中的点钢矛马上一挥,数百士兵哗的成波浪一般分开。 张梁不觉大为惭愧,这才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良臣啊。徐二狗虽是屡次扫了自己的兴,但所谓忠言逆耳莫过于此。 高升那狗贼倒是甜言蜜语,句句说中自己的心思,可如今回想起来,却正是高升的点点引诱才致自己掉入汉军的陷阱。自己真是识人不明,若是还能再起东山,定要重用如二狗兄弟之类的忠贞之士。 想到这,张梁又是一阵汗颜,胯下马匹慢了一步,却见高升离自己又近了几分。 “二狗兄弟救命!”前面九十九步都走了,又岂能倒在最后一步之上,张梁看着后方的高升,顿时大急,一声疾呼,就见前方的徐二狗猛然一提缰绳,战马已如利箭一般飞了过来。 “将军无忧,我来也!” 快马如电,一阵寒风掠过,徐二狗已近身前。 张梁心中一松,脸上刚刚挂起笑容,忽觉心中一痛,一条钢矛从胸口插入直穿肺腑,血流如注四处飞溅。抬头一看,蓦然觉得二狗身旁那两人好似愿颍川黄巾渠帅刘辟和龚都,三人的手臂上栓着一条和高升同样的绳带。 血一样的红,血一样的刺眼。 原来如此!张梁喃喃一声,看着悠悠漳河水畔,清幽的月光轻抚着大地,浑身力气忽然散去,一头栽下马来。 …… 张梁死了,死在他的同袍手中,死的静悄悄的,甚至他掉进漳河水中的时候都没有溅起较大的水花。 他虽未身经百战,却已参加了大大小小十数场战役。 可惜,“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他碎的不止有铁衣,还有他的野心和他的命。 第86章 碧血丹心映旌旗,夕阳犹在广宗西 漳河口在激战,广宗城也在激战。 不过,丁大勇的命却还没有碎,在城内叛军的呼应下,皇甫嵩指挥麾下将士内外夹击,广宗城再也没有可仗持的险阻可守,但他依然站在广宗城的核心处,站在这座象征着黄巾一方的县衙大堂中。 他已经很累了,他斩杀了七八名叛军,也砍死了三五名汉军,他的刀已经弯曲,他的血还未流干,他依然还吊着一口气。 他还在等一个人,人公将军张梁。 他是将军的兵,将军未到,他又怎么舍得去死!天公将军已经走了,地公将军还在下曲阳,这座城只有一名将军,人公将军。他相信将军还活着,他也相信将军定能带领他们推翻这腐败的朝廷,实现真正的天下太平! “报旅帅!” 一名亲卫跌跌撞撞的从门外跑了进来:“汉贼在叛徒的接应下已经全部入城,如今广宗城东南西北四门都在汉贼手中!” 看着这张年轻却又疲惫的脸孔,满脸血污,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丁大勇抬起头来,轻轻的拍了拍亲卫的肩膀,问道:“痛吗?” “嘿嘿,不痛!”亲卫在脸上胡乱的擦了一把,咧嘴一笑仿佛万山丛中一朵绽放的彼岸花,“在我阿翁和阿母去世的时候就已经痛过了,如今这点痛,不过是在脸上和身上加几道伤疤吧!” 扶着护卫坐在椅子上,独自站了起来听着城内越来越近的厮杀声,丁大勇心中蓦然一痛,看来自己已经等不到将军了,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化作点点猩红的杜鹃花落在地上。 “旅帅!”众亲卫心中大恸,向丁大勇飞奔而去。 丁大勇摇了摇头自己撑起来,默然片刻,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兄弟们,你们后悔吗?” “不后悔!” “不后悔!” 小猴子和堂上的十数名亲卫锤了锤自己的胸口站起来,努力的抬头注视着丁大勇,脸上一道道泪水爬过的小沟。 “不后悔就好,不后悔就好!既然大家都不后悔,那我们就一起坐下来说道说道,好吗?” “可是,旅帅…” 丁大勇摇了摇头,看着门外的点点阳光和那斑驳的影子,眼神中带着一丝落寞,扬了扬手打断了小猴子的话头:“小猴子,我们几万孤军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撑到现在,已经坚持了四五个时辰了,这是我们的意志我们的不屈,也是我们的胜利。 但,该来的终究会来的,我们已经等不到将军了。如果将军有知,想必也不会责怪我们。那么,现在就让我们在一起享受一下最后的安宁吧!” “是,旅帅!” 小猴子悄悄的看着眼前这道单瘦的背影,低下头去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慢慢的站起来,帮着门口和堂上的亲兵拾掇了几张矮凳团团的围坐在丁大勇身边。 丁大勇坐在中间,打量着四周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容,目光亦如这夕阳一般和睦:“兄弟们,这一年来我们随着教主和将军转战冀州四处征伐,像草原上的马儿一样飞奔不停歇,你们可还记得自己的家乡和家中的亲人吗? 不怕你们嘲笑我,我还记得。我记得我走的那天,也是这般的天气也是这般的落日。我站在村口,看着你们的嫂子抱着我家那臭小子就站在大树下,一道道阳光洒在家乡门前的那棵大树上,也洒在你嫂子的身上,是那么的安宁,那么的平和。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战死沙场或者天下太平后回到家乡,我一定还要再次享受一把阳光。我征战了快一年,那个场景也总是出现在我的梦中。 虽然将军不知去向,教主已经仙去,我们也可能失败了。但我却很欣慰,今天和那天一般,又是这样的天气和这样的落日,我终究又可以躺在这和煦的阳光里了。” “旅帅!” “别哭!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我的手足,也是我太平道最坚贞的勇士。不管是死去,还是活着,我们都不需要泪水,我们都应该面带笑容从容面对,因为我们都曾经为这个深爱的世道奋斗过!” 丁大勇擦干小猴子和身边亲兵脸颊上的泪水,脸上挂着春风一样的笑容,声音却格外的坚定。 阳光从丁大勇背后的门隙中挤进来,将他的身影拉的老长老长,也映衬的他格外光彩,就仿佛龙抬头那日的张角站在高台上挥舞着长剑的那一刻。 但,丁大勇没有张角的威压,也没有张角的惊才绝艳,他只有和煦,也只有邻家兄长那样的关切和爱护。 小猴子和众亲卫擦干眼泪,紧紧的围着丁大勇,纷纷的讲述着自己的家乡、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兄妹和自己的爱人。 声音平淡,神态安稳,或许他们也知道,在即将离开之前,能够平和从容甚至温馨的告别这个世界,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门外的厮杀声更加的近了。 …… 夕阳斜照,屋子外忽然静了下来,县衙大门的光线被两道高大的身影遮的严严实实,屋子里已经见不到几许阳光。 “将军呢?” 丁大勇转过头来,看着门口两人点了点头,仿佛像是遇见几个熟人打招呼一般,声音轻柔的如一股春风,轻轻的吹散了屋中亲卫们刚刚聚集起来的不安和激动。 王黎缓缓走过去,将手中的布袋放置在案桌上,轻轻的解开布袋的四角,一颗头颅霍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张梁的头颅,不再是城头上假冒的那种头颅,而是真正的张梁。鼻子、眼睛、眉毛、嘴巴和耳朵所有的五官以及面容都是那么的真实,只是脸上冷冰冰的,再也没有任何的笑容。 “将军!” 众亲卫悲痛欲绝,虽然他们已经猜到人公将军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但是当他们看见张梁的人头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和怒火。 “哐!”的一声,众亲卫手中的刀剑齐齐出鞘,愤怒的指向王黎二人。 丁大勇木然的摆了摆手,轻轻的抚摸着那颗带血的人头,一滴眼泪从眼眶滑下。 希望已断,只有悲哀,发自肺腑的悲哀! 他和天公将军、人公将军他们一起坚持的太平道就这样没落,就这样湮灭在历史的洪流中。 或许地公将军在下曲阳还能再坚持些时日,或许也还有后来人高举太平的旗帜,但是那还和之前的太平大道一样吗?那还是天公将军和人公将军以及自己坚持的太平大道吗! 仇恨?看着眼前断送了他们最后希望的两个人,他好像也恨不起来。广宗城中,冀州境内都是敌人的呐喊声。一瞬间,他甚至已感觉到四面楚歌,举世皆敌。 这个世界总是对妄图改变它的人充满恶意,而更为讽刺的是,他依然善待着这个世界! 罢了罢了,既然已经享受了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片安宁,何不如就此归去?看着透过两人身影穿透而来的斑驳阳光,丁大勇靠在案桌上,紧紧的抱起张梁的人头就像抱着自己的妻子一般,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立时气绝。 “旅帅!” 众亲卫收回愤怒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旅帅,呼声中虽然带着沉痛和焦躁。但是,他们却都没有再去打扰丁大勇的安详,只是缓慢的靠过来,手中的刀剑顺势一翻插在自己的胸口,身躯依然如朝拜一样团团围在丁大勇四周。 小猴子并没有自尽,他望着旅帅和众位兄弟的遗骸,眼中没有悲伤,甚至也没有怒火。 他徐徐走向王黎,声音坚定而平和:“旅帅给我们说过,纵使这个世界对我充满恶意,我依然要善待这个世界! 旅帅也给我们说过,如果汉军中还有一人可以信赖,就让我相信你!我需要一辆牛车,我要带旅帅和兄弟们回家!” 碧血丹心映旌旗,夕阳犹在广宗西! 王黎点了点头,让人拉了一辆牛车来到门口,看着那一具具脸上挂着死志和安详的遗骸被小猴子放置在车上,看着那道瘦弱的身影驾着牛车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悠然长叹。 死亡固然不易,活着更加艰难。世上只有胸怀死志的黄巾战士,哪有苟且偷生的太平人! 第87章 凉州名士 时至光和七年十二月,不,应该说中平元年十二月,整个中原黄巾包括广宗张梁、下曲阳张宝在左中郎将皇甫嵩和巨鹿太守郭典等人的尽力剿除之下,悉数已平。 而南阳的张曼成、赵弘、韩忠、孙仲等势力也同样覆灭,只剩下零星的叛军在大汉兵锋下苟延残喘。 为一改光和七年江山之颓废,汉灵帝下诏改元中平。 或许是应景吧,汉灵帝刚刚完成改元,冀州就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雪花满天飞撒,如同一朵朵飘飞的柳絮肆意飞舞,一夜之间便在冀州拉上了白色的帷帐,整个冀州银装素裹晶莹剔透。 高骈曾经诗曰:“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岐。” 归云楼,冀州治所信都县最高的酒楼,足有三层之高,楼台亭榭连绵相接,画角飞檐雕栋倚云。此时,王黎就坐在这座信都最高的酒楼上,把玩着手中的酒樽,遥看亭阁香榭青竹琼枝。 冀州,经过一年的内乱和平叛,张角、张宝、张梁俱已伏诛,新任冀州牧槐里侯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大力扶持农耕,鼓励商贾,并奏请免除冀州一年田租,用以赡养饥民。 放下兵戈的黄巾战士在皇甫嵩的感化下,重新握起锄头、镰刀走进田地,曾经战火连天尸骨遍野的冀州大地重现一片生机。 “兄长,那信都令阎忠果不出你所料,昨夜正打算弃官而逃,被云堵了一个正着。”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打破了酒楼的沉寂,赵云从楼梯口冒出头来。 “安置好了吗?”王黎放下酒樽颔了颔首,见赵云依然面带疑惑笑道,“子龙,你可是有什么疑虑?” “兄长,阎伯敬1既然敢劝大帅谋反,必然也是那幸进之辈,我们私下接触是否不大妥当,或者应该交给大帅甚至朝廷处理是否会更好一些!” 王黎静静的坐在窗边,看着酒楼外雪地里叫卖声此起彼伏的商贩以及脸上洋溢着恬静安宁的行人,柔声说道:“长江万里而入东海,黄河九曲终归渤海,殊途同归而已。没有经过认证,你又怎么知道那阎伯敬未必就不是曲线救国呢! 子龙,你看看,这街上商贾小贩沿街叫卖,行人南来北往讨价还价,一片方兴未艾的景象。你能想象得到这些年以来他们对生活的漠然和绝望吗? 这几个月以来,我们随大帅南征北讨,平波才灭卜己,安颍川定广宗,身居军中要职统领上万雄兵,看似风光无限,可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理想吗?” 赵云脸上现出一丝赧色,旋即神色一振,单手捶胸肃然喝道:“存华夏之元气,开天下之太平!兄长放心,子龙已经知错,再也不敢有须臾的健忘!” “大海不拒细流,故能成其大;泰山不却微尘,故能成其高。我们要想达到我们的目标,就得不断的壮大,就得如大海和泰山一样,不拘江河细流、巨石微尘,尽我们之力保护和吸纳各种人才。 广宗城头的小猴子,他是炽热的黄巾信徒,甚至也可能刚刚手刃过我们的战士,但是他和广宗城守将丁大勇一般,都对这个世界始终充满着善意,所以我们把他给放了。 阎伯敬既然是凉州名士,多有谋略如九旋之渊。劝解大帅也可能只是想有一个进身之阶豪赌一把,并非太平道张角之辈,我等何苦又一杆子把人打死呢?” 见赵云似有所思,王黎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起身拍了拍赵云道:“说一千道一万,终究不如事实说话!走吧,我们也去会一会这个敢劝我伯父造反的阎伯敬,看看他是否如我们说述,也看看他的智略和他的胆子是否相匹配?” 二人会完钞从酒楼出来,走过信都平安大街转入一条小巷,来到一间僻静的院落前,抓起大门上的门环扣了几扣,三重两轻。 门内一阵轻微脚步过后,门扉悄然打开,露出赵野那张熟悉的面孔。 王黎、赵云二人朝赵野点了点头,径直走向二进堂中。大堂四周周仓、张严、李宽等三五白马义从双手交于后背巍然站立,目不转睛聚焦在堂中。 堂中一人高座,年约三十五六,面容清瘦颧额微耸,一缕山羊胡轻翘颔下,虽是葛布粗麻身陷囹圄却不依旧失风度,一双眼神平静如水,对眼前的局面似是波澜不惊。那人正是前任信都令,以识人闻名于世的凉州汉阳名士阎忠阎伯敬。 看着阎忠端坐堂上,王黎心情似乎大好,一张嘴,脸上就仿佛开了一朵花一般:“伯敬先生,别来无恙乎?” 阎忠抬起头来,微眯着双眼嗤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射声营王校尉。王校尉乃是朝廷两千石大员,博古通今,见多识广,可曾见过身陷囹圄的囚徒无恙乎?” 记得清朝开国宰辅范文程曾说过“承畴不死矣。承畴对敝袍犹爱惜若此,况其身耶?”还好,这阎忠不像茅坑中的石头那样又臭又硬,还知道吐槽,知道吐槽那就有希望,否则自己只怕是又干了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王黎微微一笑,在阎忠身前坐了下下:“伯敬先生这话说的实在是让黎汗颜了。先生乃凉州名士,名动天下,黎不过一介山野武夫却也深敬先生之名,又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囚禁先生? 先生学贯古今,想必心胸更是如星辰瀚海般宽阔。黎居射声校尉,虽然谈不上日理万机,但也算得上是戎马倥偬,自然是来的稍稍慢了些,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先生勿怪!” “你也知道怠慢阎某了?你既敬我之薄命,为何却又将我限制于此?”阎忠冷哼一声,嘴角轻扬,薄薄的胡须桀骜的立在嘴唇上,“明白了,校尉大人乃是皇甫冀州之婿,莫不是校尉大人奉了皇甫冀州之令特来擒于我?” “非也,非也!” 王黎摇了摇头,提起桌上的酒具亲自斟了一樽酒端至阎忠眼前笑道:“此酒甘冽醇香,先生且尝尝,看看味道若何?黎昔年还在邺城之时,便曾听闻先生大名。 先生之气度、胸襟及谋算均高人一筹,而识人之明更是举世无双,天下大概未有能出你之右者。昔日先生见贾文和而异之,谓其有张良陈平之奇。然,今日一见却让黎百思不得其解。 先生之谋算黎尚未察觉,但先生的胸襟和气度黎倒是见识了一二,黎好心营救先生却被先生倒打一耙。由此观之,先生所谓的识人之明恐怕也有些名不符实吧!” 哼,阎忠冷笑一声,长袖一拂傲然笑道:“禾粟需两季,人生待盖棺。贾文和算无遗策,经达权变,有良平之奇志,目前虽仅为西凉一孝廉,但异日必名动天下,你现在又怎知我说的不对!” 王黎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说道:“贾诩贾文和之名黎听说已久矣,黎并非怀疑贾诩之才,而是怀疑先生之能,以先生之才难道看不出我伯父的心思?” “此言何意?” “先生身处冀州,不识皇甫伯父在先,误会黎好心在后,难道不是识人不明吗!” 阎忠一愣,默然半晌,接过王黎手中的酒樽一饮而尽兴致索然,悠悠长叹一声:“朝中豺狼当道,宵小弄权,陛下以支庶而登至尊,由蕃侯而绍皇统。不恤宗绪不祗天命,败德淫靡塞谏任邪;重小人而轻贤臣,上亏三光之明,下伤亿兆之望。 并非我阎某不识皇甫冀州,只是这大汉江山早非昔日霍骠骑、窦冠军马踏匈奴剑扫河西的强汉了,欲重振我九州故国时不我待,阎某只是怕负了这满腔的热血和一身的所学罢了。 阎某出生凉州而牧守信都,然则,出生之地凉州边陲,屡屡叛乱,栖身之所冀州中原,战火连天。阎某看惯了世间生死见多了人世穷途,不过是希望皇甫冀州能够取当今而代之,恢复往日强汉之繁华,百姓之丰足而已。 只是可惜,阎某虽有一腔匡扶社稷的抱负,却无一双慧眼辨人之明珠也,也活该身陷囹圄,落得如此下场!” 看着眼前有些心灰意冷的阎忠,王黎倒是想起历史中的那个名士来。在司马彪撰写的《九州春秋》以及司马光所著的《资治通鉴》中分别记载了这位名士的两件大事: 其一、中平元年,皇甫嵩破黄巾震中原,忠劝其自立以争天下,嵩不从,遂罢信都令亡去。 其二、中平元年,凉州王国叛乱,六年,国亡,韩遂、马腾举忠为首领,忠不为,愤然而死。 当年读史的时候,王黎还觉得这阎忠朝秦暮楚,反复无常,一面劝解皇甫嵩反叛朝廷,一面却又拒绝与韩遂马腾之辈同流合污,还想着此人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现在看来却好像明白了一些。 这位名士忠而不迂,忠天下而非一姓之皇室,在这个年代里,还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妙人。 想到这,王黎点了点头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阎忠扫了扫王黎一眼,喟然长叹道:“夫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而不旋踵者,机也。故圣人常顺时而动,智者必因机而发。 皇甫冀州经略北地而治塞外,扫除黄巾而震中原,天下名望归于一人,此时正是智者之机也。时卢植入狱朱儁南下,朝廷三大名将也去其二,若提一旅精兵进逼雒阳,朝中大将如何进烹狗宰羊之辈何足道哉? 可惜,皇甫冀州虽威加海内却忠直迂腐,不以阎某之言为意,而欲为汉室迂腐之臣也。或皇甫冀州已经忘记了太史公所言吧,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皇甫冀州异日必为朝廷所忌也!” “先生之意黎已明白,然则先生以为汉室江山可替乎?” “当然可以,朝局糜烂不堪积重难返,阉宦重臣尸位素餐,皇族天子荒淫无道,百姓黎庶生灵涂炭,可谓天不行道久矣。黄巾贼渠张角不正是基于此因,才得以收买民心差点席卷天下吗?” 阎忠仿佛又回到了昔日那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神态,一时间长袖飞舞意气风法,忽然听到一声轻咳,回过神来,瞧着面前是笑非笑的面容蓦地一惊,迟疑的看着王黎: “难道王校尉你…” “先生莫非以为不可?”王黎点了点头,郑重的向阎忠稽了一礼道:“黎出生并州王氏之门,却起身于辽冀之间。深感战乱之祸平民之苦,皇室门阀据天下之地而横征暴敛,黎民百姓日夜而作却嗷嗷待哺。 太公曰:君不肖,则国危而民乱。如今这天下臣既不贤,君更不肖,长此以往,我汉室江山定将狼烟四起。而匈奴、鲜卑、乌桓等狄夷之辈,眼热我华夏锦绣河山,也势必趁机入侵,届时我华夏大地必然兵连祸结战火不断。 此间众人皆黎之兄弟,俱深受官府之痛朝廷之患,黎与众位兄弟立志存我华夏之元气,开我天下之太平。 然,欲遂平生之志,前途艰辛道阻且长,但黎愿与众兄弟一起为之拼搏厮杀。先生素有大才,且怀一颗爱民之心,先生可愿助我等一臂之力?” 看着王黎一众人等眼中坚定的眼神,阎忠闭目沉凝半晌,才抬头来,直勾勾的看着王黎赵云等人说道,“你等可知:如今汉室颓废,却有门阀世家控制着大片土地掌握着国家经济命脉,一旦踏上此道,将一路坎坷血腥甚至九死一生?”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你又可知:自霍骠骑封狼居胥,窦冠军勒石燕然,桓帝及当今陛下先后两次党锢任用大量阉宦闭塞贤路,虽经黄巾之乱,大汉却仍为士子心中正统。异日你一旦举起反旗,你岳父皇甫冀州,伯父王子师等人都将视你若反贼,唇枪舌剑犹如万箭穿心?”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你还可知:你虽身为皇甫冀州之婿,但你并非皇甫冀州。你不过一射声校尉,既无皇甫冀州的民间威望和军中权势,也无其朝中奥援。此时虽为皇甫冀州之机,却并非你的机会。若是你坚持要走此路,你等将要隐忍蛰伏以待时机,这一忍就是数年甚或十数年?” “自然知道!”王黎盯着眼中慨然尔诺,“十年藏锋不出声,一朝出鞘动鬼神!” “好!” 阎忠眼中迟疑尽去,露出一丝刚毅和决绝,抚掌而起快步走到王黎身前拜道:“能够以白衣之身短短两年便手执重兵名震中原,说出‘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青年才俊,也值得让阎某聊发少年狂了!” “先生请起!” 王黎扶起阎忠,将手伸到众人面前,坚定的说道:“先生既然已经允诺,那让我们一起打造一个不一样的天下,开拓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众人相视一笑俯手盖在王黎手上,齐声喝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注释: 1注:正史中未查询到阎忠的字,故取《说文解字》之意:忠,敬也。 第88章 阎忠论势 “主公!却不知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既然已经决定对王黎效死输忠,阎忠当下也不再含糊,直接改口便问。 王黎扶着阎忠坐下,顺手斟满桌上的酒樽,与赵云分席坐下:“黎虽出生于并州王家,但长期偏居一隅,对朝廷高层及天下大势却知之不多。能走到今日之高位,手掌军中大权,固然有黎往日邺城的些许薄功,更多的则是仰仗皇甫伯父及二伯父之力。不知先生可有教我?” 阎忠叹息了一口气,说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历史之定势。大禹受封夏伯子承其位,废禅让家天下,至夏桀流放南巢病死亭山,前后六百余年。 商汤卧偃师灭昆吾逐夏桀,临商纣众叛亲离生死国灭,又六百余年。而周武王凤鸣岐山至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中原历经四百余年的安居乐业,同样再次陷入三四百年间诸侯纷争的局面,三家分晋七国争雄,内乱不止。 直至前朝始皇帝统一六国,车同轨书同文,才再次建立了一个中央集权的强大国家。我朝高祖刘邦起身亭长,斩白蛇、还三秦约法三章,垓下一役定西楚而君临天下,光武帝舂陵起兵灭赤眉平关东,得陇望蜀一统江山,至今同样四百余年也。 我大汉四百年间,霍骠骑打得匈奴疾呼‘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窦冠军燕然刻石去塞三千里,萧何曹参、窦融陈蕃治国安邦励精图治。 但,创业难,守业更难。自顺帝、桓帝以下七八十年来,我大汉朝便走上了历史的老路。皇室荒淫无度重用阉宦闭塞贤路,权臣嫉贤妒能以家族利益为先,积习益深。大汉再非昔日之大汉,也绝非一人之力可挽回。” 阎忠接过王黎手中的酒樽,眼神中掠过一丝痛惜,接着说道:“如今,门阀高第结党营私,外戚阉宦跋扈专权,地方士族囤田占地,官场日益浑浊。太常刘焉进言:刺史、太守货赂为官,割据百姓以至离叛。可选清明名重臣为牧伯镇守方夏。 于是陛下纳言改制,州牧郡国原监察权更为行政权,从而地方武装合法化,豪强势力极速膨胀。弘农杨氏、辽东公孙、汉中张杨、益州严黄、西凉马韩、江东顾陆等也不再仅仅是把持地方经济的大地主,而是手握重兵操戈一方的地方诸侯。” 王黎和赵云对视了一眼,盛名之下必无虚士,这阎忠果然不愧是凉州名士,几句话便将当下局面分析的清清楚楚。 只是想着阎忠的话王黎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全国山河一片红,偌大的汉室江山竟没有一处可以安身立命之所。 这特么的简直就是一锅烂粥! 王黎叹了口气,闭目思索片刻神思逐渐清明。自己终究是一个坚韧之人,虽然没有那什么金手指,也没有那王八之气,前途也更是艰难漫长,但不是有句话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三个主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吗? 更何况,一个阎忠未必就不能干过一个诸葛亮。 王黎定了定神,睁开眼来,眼神越发的坚定:“还请先生继续细述,黎必听之!” 果然不愧是邺城王白衣,沉稳若定心思坚毅! 瞧着王黎脸上的愁容一闪即逝,阎忠心中暗自赞叹一声,继续说道:“主公出身王家,联姻皇甫世家,并凉两州尽是姻亲故旧,其势稍成。但,主公须知此皆借势也。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主公当效仿晋文公,手执兵权于外,绝不可之身立于朝中。” 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说的是春秋时期的一段典故。重耳的继母骊姬生子奚齐,为了让奚齐当上太子之位,骊姬绞尽脑汁陷害申生和重耳二人。太子申生不愿离开晋国被迫害而死,而重耳则顶着叛国之罪流亡各国,最后回国继位成为了春秋五霸中的第二位霸主。 这个典故,王黎当然是知道的,稍加思索便明白了阎忠的一片苦心,急忙起身朝阎忠稽了一礼问道:“多谢先生指教!那依先生之见,黎又该当如何?” 阎忠摆了摆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是我等谋臣的本份,主公何须一个谢字!不过,朝中既然不可为,主公何妨学一学那江东顾陆张朱以及凉益马韩黄张,牧守一方土地执掌一郡兵马。调理民生发展经济,招募兵将积攒力量,隐忍潜行厚积簿发。 待兵强马壮粮丰民安而天下大乱之时,火中取栗,引朝中王家、皇甫等世家为奥援,再联合一切可联合的力量远交近攻,兵锋直指天下,则大事成也!” 历史上的曹操起于谯郡,袁绍雄踞河北,孙策争霸江东,刘璋盘踞益州,张鲁传教巴中无不如此。 就连刘备起事之初并无半点世家势力,但玄德公也是先后以结交徐州糜家,荆州刘表,益州严黄张,才成就一番伟业,三分天下。 这就是发展根据地的意思了! 王黎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悟:“那么,依先生之意,大汉十三州上百郡国,黎又应当取何处为栖身之地?” 阎忠见王黎从善如流,恨不得立即将心中所思所想全部灌进王黎脑中:“大汉版图辽阔,按地域共分为司、豫、兖、冀、并、凉、青、徐、扬、幽、荆、益、交十三州。 其中,司州地处中原乃天子脚下,交通固然四通八达,暗培心腹广置党羽却多有不便,就算起事也将面临多角竞力,此地实不可取;豫州钟灵毓秀人才荟萃,但袁、荀、陈、钟、许、曹、夏侯等世家盘根错节千丝万缕,或可为援助却不可取,更不可为敌; 兖青徐等地并无如汝南袁氏、弘农杨氏一般的世家豪族,反而物阜民丰,相对而言更胜豫州一筹。但兖青徐之地虽然富足,其士兵也必然恋栈不去,若是征战天下恐难为后继; 荆扬水兵冠绝天下,于陆上却难于争雄;交凉幽三州民风彪悍,西凉大马横行天下,但终究离中土太远,土地广种薄收资源匮乏,政治和经济上更是缺乏相应的支撑; 本来在我的心目中,并州或可算得上一处好的根据地,其资源并不贫乏,骑兵也仅西凉可匹敌,可惜主公乃并州王家人氏,按我朝三互法,主公不得家乡为官;因而,主公也仅余冀州郡县可取也。” “冀州真的可取吗?”王黎想了想,觉得阎忠的分析简直就是入木三分,不去当后世军事栏目的嘉宾实在是浪费人才,但想想仅剩下一个冀州却又觉得不太心甘。 阎忠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自古博弈便讲究金角银边草肚皮,冀州处于大汉之金角,却不与异族接壤。其利有三,足以支撑主公安心发展以征天下。 其一、冀州濒临司、并、兖、幽、青五州,乃兵家四战之地。坐镇冀州北可伐幽州,东可进青州,南下司兖,西御并州,进可攻退可守,远交近伐,此为兵利也。 其二、冀州刚经战乱,正值百废待兴方兴未艾,主公原为魏郡贼曹掾,白衣银狐声名远播满州尽知,此时若为一郡之首,于主公声望大有增益,此谓之名利也。 其三、冀州虽经黄巾之乱,但因皇甫冀州和主公之故,冀州子弟并未伤筋动骨根基仍在。且,经黄巾一事,冀州子弟人人下马为民,上马为兵,比起江南州皆盛,此为兵利也。” 阎忠顿了顿,接着说道:“还请主公务必早日与皇甫冀州提及此事,忠愿为主公出筹划策经略一方!”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王黎点了点头,喃喃一句。 阎忠顿觉眼前一亮,正待说话,却见王黎抬手轻轻往下一压,已霍然起身,和赵云同时一声怒喝:“何方宵小,胆敢窥伺!” 枪剑同出,如一条长龙伴着明月劈刺在屋顶之上,瓦砾横飞,屋顶顿时露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屋顶冷风习习,白雪飘飘。 阎忠眼前再一晃,王黎二人亦如猿猴般攀上屋顶,消失在眼前。 第89章 皇甫大舅哥 跃上屋顶,王黎、赵云二人站在屋顶极目远眺。 一方白色的世界映入眼底,白色的瓦,白色的墙,白色的树木琼枝,绵延不绝,除了屋顶上有个三尺见方的瓦楞并无半点积雪外,其余地方尽是两三寸厚的雪被,哪里还容得下其他颜色? 甚至,一平四整不见半只脚印! 显然,此人也在此处听上了好一阵子,否则屋顶上那三尺余长宽的瓦楞为何没有半点的积雪?而且,此人的武功也恐怕也绝对称得上是出类拔萃了,至少那手踏雪无痕的轻功,王黎就自愧不如。 王黎虽是焦急,却并不慌张。 他知道此人就在这附近,他也知道此人一定还隐藏在某个角落,这天下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逃脱他和赵云的速度及反应的寥寥无几,这人肯定不再其中。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是皇甫嵩的女婿,疏不间亲的道理他一直都深刻于心。 王黎拍了拍赵云,二人干脆盘膝坐在屋顶看着洋洋洒洒的大雪和冰雕玉琢的世界,气定神闲。 天,越来越暗,风,越来越急,雪,越下越大。 不及半个时辰,二人身上已落满皑皑白雪,仿佛两尊不动菩萨一般。 蓦地,稍远处一棵大树恍似弹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树洞里的松鼠蹦跶了一下,还是琼枝上的雪鸮(xiāo)相互打闹了一下,一团婴儿拳头大小的雪块轻轻的从树上跌落下来,悄悄的没入大雪之中,在这方冰雪的世界中,显得那么的平常,那么的不起眼。 可是,在有心人眼中,那就是不平常。 这以往热闹异常的巷陌里怎会有松鼠和雪鸮呢? 风未动,树未动,屋顶上的两尊不动的菩萨却动了,王黎和赵云二人在瓦楞上一踮顺风而下。 中兴剑出鞘,亮银枪在手,一弯弧光如满月,一道银辉似蛟龙,蛟龙怀抱满月,明月常伴蛟龙,砰地一声,一枪一剑正中树干。大树枝折叶落摇摇晃晃,白雪漫天飞舞纷纷扬扬。 一道白色的人影一声长啸,蓦然从树冠中剥离出来,远远的落在雪地上。 只见那人浑身上下一片素白,白色的毡帽,白色的狐裘,手戴一双白色的手套,甚至只露出的眉宇之间也落满白雪。 王黎冷哼一声踏步上前,厉声喝道:“阁下何人?竟敢偷听我等谈话!” 那人一声怪笑,仿佛雪地里的雪鸮,双眼冷冷的看着王黎:“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当是白衣银狐、常山赵子龙和新都县令阎伯敬的谈话吧! 常说百闻不如一见,果然见面不如闻名。素闻白衣银狐忠君爱民,是个了不起的汉子,谁知道这白衣银狐暗地里却暗藏祸心,私通反贼密谋造反。这消息若是散播出去,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闪瞎了狗眼?” 王黎双目一凝,目光紧紧的锁在那人身上:“我和太平道打交道的时候,曾听他们说过一句话,只有死人最值得信赖!阁下如此光明正大的将偷听之事讲出来,难道就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怕?笑话,我这辈子还没有怕过谁!”那人傲笑一声,突然一愣仿佛又想到了什么,脸上微微一变朝远处扫了一扫,神情有些讪讪,搓了搓手说道,“废话真多,要战便战吧,这里这么冷,早点打完我要回去烤火呢!” “切!还想回家烤火,王某就怕你今日来得去不得,不如直接将你架在火上烤了得了!” “哈哈,烤我?不是我吹牛!我之轻功冠绝天下,踏雪无痕,你能捉住我?若不是我特意在此等你,你此刻还能够看得见我吗?我这人最是公平不过,若是你白衣银狐怕我将消息散播出去,你也毋庸太过客气,不妨直接与我打斗一场,等你胜了我自会与你细说!” 这特么的是谁啊?这么极品,只怕和那小月月有得一拼! 王黎气得双肩抖动,忽听赵云轻轻一咳,斜眼瞥去,只见赵云悄悄向那人身后的大树指了一指,原来那树干上竟缠着一条钢丝一般的白色细丝,在风雪中微微飘动。 若不是赵云心思犀利,只怕自己也被他瞒了过去。 哼,原来如此,整日打猎,今日却差点被燕啄了眼!装神弄鬼的东西,特么的还你真以为你是铁掌水上飘,踏雪无印痕呢!今日不将你揍得连隔夜陈饭都吐出来,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王黎心中一冷,手中的中兴剑斜斜的指着那人:“既然阁下强烈要求,那王某今日就满足你!” 白衣人见王黎长剑出鞘,嬉皮笑脸的表情已悄然消失,脸上露出一副凝重的神色,这一刻他已不再是浪荡不羁的游侠儿,而是一名宗师级别的剑客。 他的手很稳,右手只是轻轻一抖,一道弯月就从身后腾起,金戈盈耳。 白雪纷纷,漫天肃杀,西风卷起半空飞雪。 风未至,雪正扬。白衣人剑已出手,洁白如玉,破风断雪,仿佛利箭一般乍现眼前。 王黎一声冷笑不退反进,几个游龙步疾闪,中兴剑在雪地上一拖一卷一挑,一蓬雪花落在白玉剑上怦然炸开,中兴剑顺势搭在白玉剑上,直刺反撩,已随身贴近那白衣人,两道人影交织在一起。 这才几日,兄长的这一手剑术越发的变幻莫测,若是没有七八十回合,只怕是云也难以压制了。赵云一声赞叹,收回手中的亮银枪背负在背上,放下心思跳将开去,遥遥的看着雪地里二虎争斗。 白雪纷纷,梨花朵朵。王校尉掌执中兴剑,剑气森寒;白衣人手握白玉剑,剑影随行。中兴剑出鞘,一剑西去落飞雪,雪分六瓣,瓣瓣惊魂;白玉剑在手,一剑东来现梨花,花有五枝,枝枝泛冷。 端的是:纷纷白雪绕狐裘,朵朵梨花护白衣。 两人斗了约莫三五十个回合,只闻场中“铮”的一声,中兴剑一磕一搭,一股大力猛的直贯剑锋,白衣人单手拿捏不住,白玉剑翻飞落地,王黎中兴剑一出一收,稳稳的落在白衣人脖子之上。 “阁下,还有何话可说?” 白衣人哈哈一笑,手指轻轻搁在中兴剑上:“何话可说?要说的话那可多了去了,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只不过光天化日之下,王校尉莫非还真敢杀了我不成?” 帅不过一刻,又开始嬉皮笑脸了。特么的,难道刚才白衣人那副宗师模样只是幻觉? 王黎冷哼一声,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双眉一挑:“按阁下的意思,是怕我手中的中兴剑见不得血?” 白衣人傲气的点了点头:“要不,王校尉你与我赌上一赌,看看你是否敢杀了我?” 是吗?你特么的是谁啊?哪里来的自信?《鹿鼎记》中茅十八曾说过:为人不识陈近南,便称英雄也枉然。你丫的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你以为你是武藤兰,呃,陈近南啊! 看着白衣人那一副好像自己欠了他一百吊银子肆无忌惮的面孔王黎心中就隐隐来气,暗哼一声,手中稍稍用力,中兴剑剑气微露,逼近白衣人的脖颈。 不好,貌似玩大了,话说王黎你这厮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白衣人直觉脖颈一阵冰冷,汗毛倒竖寒意刺骨,暗叫一声,一把拉下头上的狐裘毡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 但见那人:两道直眉似利剑,一双黑眸满风情,玉面清容,鼻梁高挺,颔下髭须稀稀朗朗。正如宋玉笔下的《登徒子好色赋》中所记载的那般: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王黎仔细的打量着此人,明明此人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但此人却给自己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甚至和自己心中那人竟有渐渐重合在一起的趋势,顿时觉得脑袋开始隐隐作痛。 特么的,果然好奇害死猫啊,刚才怎么就没有暗下狠手呢,怎么偏偏就让他扯下毡帽了呢,这下可不好处理了! “是不是现在特别后悔了?后悔没有直接一剑劈死我?”白衣人看着王黎的表情,开心的大笑起来,“王德玉,王校尉,现在后悔已迟了吧?没错,我就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皇甫灵儿的兄长,雒阳城中第一美男,大汉朝的宋玉,皇甫坚寿是也!” “吧唧”,身后寂静的雪地中突然一声脆响。王黎和皇甫坚寿循声瞧去,只见那一向云淡风轻沉稳自若的赵子龙已在雪地中摔了一个四仰八叉,目瞪口呆的看着王黎:“兄长,他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如假包换!”皇甫嵩得意的点了点头,旋即面色一变,愤怒的看着赵云说道,“赵子龙,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身份还是在质疑我英俊不凡的外表?” 赵云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王黎身边,眼中满是不信,这极品男竟是皇甫坚寿,皇甫将军的亲生儿子,灵儿的嫡亲兄长?开什么玩笑! 别说赵云不信,就是王黎也是一副便秘的神情。这丫长得与灵儿一般无二,说他不是灵儿的兄长,自己肯定不信,可若是说他是灵儿的兄长自己更特么的不信。 这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好竹出歹笋吗,可惜了大汉一代名将皇甫伯父那强大的基因! 看着皇甫坚寿得意洋洋的表情,一股恶心从胃部直窜了上来,王黎双眼一翻晕了过去,中兴剑哐当一声掉在雪堆上,砸起好大一个坑。他没有将皇甫坚寿的隔夜陈饭打将出来,自己的隔夜陈饭倒是差点吐了出来。 这丫是自己的大舅哥! 感言:折叶逢驿使,寄与陇头人 从七月底开始写作至八月初签约,再到九月上旬上架,本来想写一篇签约或者上架感言,但一直以来都沉浸在自己的架构中,直到今天长歌即将再次翻开新的一卷,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和亲们打过招呼! 今天就借这个机会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我只是一个新人作者,没有大神的细腻文笔,也没有大神的跳跃文思,有的只是对着写作的一片热爱和痴迷。 我是看着四大名著及金庸、古龙和梁羽生先生的小说,听着单田芳老师的评书长大的一辈。 在很久以前,或许还是孩提时候吧,我心中便住了一个侠客梦、江湖梦和将军热血沙场梦。 我想在我的梦中看到侠客们“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也想看到将军们“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还想看到陈胜吴广们“帝王将相,宁有种乎”! 成年后,以前的一切都已远去,成天陪伴着自己的也无非是开门七件事:财迷油盐酱醋茶。直到有一天和朋友喝茶时,朋友一句莫忘初心,竟直接触碰到了幼时的回忆。 于是,就萌生了写这篇小说的念头,萌生了与你们分享儿提时将军侠客梦的念头。 于是,连续百日,七十万字,笔耕不辍,从不断更。 陆凯在《赠范晔诗》中写道: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前面也说过,我还只是一个新人,没有一枝花,更没有一枝春的本事。但,我想我至少也可以拥有一片叶子,春天的叶子,给你们送去一丝绿色,哪怕这丝绿色是那么的细弱微小! 上架了,感谢你们陪我走了一段路程,也希望你们继续陪我走下去! 折叶逢驿使,寄与陇头人! 润色重思几千回,惟有真心长不改 今日码完字,又重新翻了一遍三国,当然不是罗贯中的《三国演义》而是陈寿的《三国志》。读到诸侯讨董一事,突然觉得有些话想和各位做个说明。 第一、正史中《三国志卷一·魏书一·武帝纪》中记载:当时讨董的诸镇有十一家,分别是: 中平六年十二月:曹操 初平元年正月: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勃海太守袁绍、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 而《后汉书卷七十四上·袁绍刘表列传》及《三国志卷四十六·吴书·孙破虏讨逆传》中分别又多出来了一个广陵太守张超和长沙太守孙坚。共计十三镇诸侯,并非演义中的十八镇诸侯。 其实,当时公孙瓒正与北方游牧民族激战幽州,孔融也初至北海不久青州黄巾猖獗,马腾和董卓又同为西凉军阀,陶谦好似念及与董卓的同袍之请,所以四人均为参与到伐董大业中。 但本书仍然按照《三国演义》采用十八诸侯讨董,只是根据历史实际和剧情需要,去了孔融、陶谦和马腾,而新增了李旻、王黎以及丁原。 当然,按照正史矫诏的也并非曹操,而是桥瑁。 第二、鹰非在写作之时,会尽量去还原历史上的某一个事件或者人物的性格,但并不能保证完全参照历史,毕竟这是小说,毕竟主角是穿越到历史中的,所以必须对历史有所更改。 但我保证,这绝对和演义中的历史不一样,也绝对不带感情色彩的去美化或者丑化每一个角色,他们的生命之中都会有某一刻的闪光点。 第三、我也想说一说关于盗版之事,鹰非虽然只是小小萌新,代表不了大神们,甚至也代表不了其他的小萌新,自己也不曾有多少的点击和订阅,但我仍然希望你们支持正版。 不管这书或是其他的小说是否符合你们的观点或者你们心中的那片江湖、沙场,请相信这些都是作者的心血,也是他们坐在电脑前一字一句敲出来的文字。 所以,恳请各位将你们手中的手机、电脑转向纵横,谢谢! 不知不觉的,《后汉长歌》已经写了三个半月了,马上即将突破七十五万大关,但鹰非会依然如故,保持更新不断。宋朝诗人韦奇曾在诗中曰:齐斋老子今安在,一去人间余廿载。白衣苍狗几千回,惟有溪山长不改。 鹰非在此也想说一句:铁马边关今何在,英雄热血歌中来。润色重思几千回,惟有真心长不改! 第217章 杀破狼 后汉长歌第217章 杀破狼望湖楼前苍灵风,云雾隐没半山松。彭泽二月多芳草,春在蒙蒙细雨中。 王黎一行人刚来到庐江郡,一场春雨就不期而至。 春雨仿佛织女姑娘针织的绢丝一般,细细密密,如梦似幻,无声的滋润着大地。洗去了永安元年冬日的残旧,染绿了远山、古城、青石小巷,也染绿了眼前的彭泽湖。 彭泽湖一片碧绿,无论是重重叠叠、隐隐绰绰的远山,还是春意勃发、婀娜多姿的绿树,一起都倒影在湖中,湖面以无数个雨点为中心荡起一层层的涟漪,青山和绿树也在这涟漪中荡漾,数叶白帆仿佛几片雪白的羽毛漂动在这翡翠的湖面上。 此时,王黎就坐在一片雪白的羽毛中,船上没有他人,只有一个船夫,赵云、两个小孩和一位年过花甲已近七旬的老人。 老人就坐在他的对面,脸上的皱褶早已如梯田一样爬满额头。但王黎却不敢小觑这位老人,因为他就是怒江郡太守陆康,历史中大汉朝的一根忠骨。 在袁术高举反旗自立为王之时,曾经率部困守庐江,整整两年不曾倒在袁术的兵锋之下,陆氏家族百余人也因此丧生近半。而且更为难得的是,陆康治家有道,后人中君子、义烈和将帅频出。 其子陆绩‘怀橘遗亲’,‘廉石归乡’,孙女陆郁生东吴朝廷亲表‘义姑’,从孙陆逊‘白衣渡江’智取荆州,‘火烧连营八百里’败刘备,孙子陆宏、陆睿亦同为军中都尉或校尉。 眼前的那两个小孩正是陆绩和陆逊二人。 这样的人如何小觑?王黎看着老人,脸上亦带着一丝尊重。 陆康却亲自斟了一壶茶,推到王黎眼前,抬起头来笑道:“前将军,你可在老朽脸上看出来了一朵花?” “陆公说笑了,陆公脸上没有花,心里却有一朵梅花,一朵象征这忠贞、不屈、和平和长寿的花。”王黎轻轻捧起茶盏,朝陆康致了致敬道,“陆公年寿比王某二伯、岳父都打上几岁,名望更是江东无两,陆公若不嫌弃,就直接称呼王某德玉便是。” 陆康摇了摇头道:“前将军何必过谦?老朽虽然身居一隅,却亦知前将军身兼重任,心系天下安危。如今我与前将军彭泽会晤,关系重大,自然先公后私,又岂敢忘了自己的职责,废了朝廷的礼仪?” 这只老狐狸的近乎还真不好套! 王黎心里苦涩一笑,摇了摇头道:“既然陆公说到天下,陆公请容王某冒昧的问上一句,陆公可知天下大势?” “自夏立国而来,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天下都快变天了,老朽又怎会不知道呢?”一丝愁容爬上陆康脸颊,“陛下年前于雒阳登基,废初平为陈留郡王。将军与曹操奉诏讨贼,迎接郡王还京。 曹操中途背道而驰,陈留郡王同样亦被刚刚握到手中的权力迷惑了双眼,与吕布、董承等人沆瀣一气,逃奔兖州重新称帝。人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同为高祖后辈子孙,如今却要争一个名分大义。 袁氏一门三公,袁绍心怀野心,袁术脑藏反骨。一个居于渤海剑指冀州,韩馥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藏身常山,另一个则蛰伏南阳遥控兖、豫、扬三州不遵朝廷号令自成一国。 而曹操自将军驱逐出关中后,同样露出了狰狞的爪牙,先得吕虔和董昭二人为军中从事,再得于禁、典韦为军中大将,联合泰山寇臧霸、孙观等人先后迫陈宫、张邈于襄邑、己吾,逼陶谦于徐州。 陈宫等人遂迎接陈留郡王及吕布 入兖,占据了陈留和济阴。陶谦则迫于压力向诸郡求援,刘备弃魏郡连夜投奔陶谦。至于江东和荆州以及益州同样扰乱纷纷,如今天下稍安者唯将军之司州和雍州而已。” “既知大势,那陆公以为王某应当如何?陆公又将如何?”王黎望着陆康目光灼灼。 陆康不避王黎的目光,放下手中的茶盏:“前将军,老朽可以相信你吗?”言语舒缓却异常坚硬。 “陆公何有此问?”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未篡谦卑时。”陆康叹了一口气,“前将军远居长安或许有所不知,今年二月初一之时,许邵于扬州观星宿重开月旦评,将军、曹操、袁绍及吕布等人俱在榜上!” 二月初一的月旦评? 月旦评,又名汝南月旦评。乃是本朝末年汝南郡许邵、许靖这对堂兄弟发起的一项点评乡党、褒贬时政的活动。 据说此评能辩人之好坏,能分忠奸善恶,在朝在野之士,都在品评之列,许多人甚至以能上月旦评为荣,影响颇为深远。 当年曹操就曾为许邵评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不想曹操竟然再次上榜,看来这次的点评必然是出了什么变故,不然陆康何须前面那一问? 如今才二月初三,江东堂还没有传来消息亦属于正常。 而自己从荆州出发,因躲避刘表、孙坚以及吴景等人的哨探以及路途中的盘查,沿江数百里路程所费时间竟已经花去了大半个月。但愿这月旦评莫要影响我接下来的行动! 王黎心中一紧,脸上却是依旧淡然:“王某刚从长安而来,时间都花费在路途上了,确实不曾听说本月的月旦评,陆公可能为王某指点一二?” “指点不敢当,老朽也不过是把许子将的话重述一遍罢了。”陆康摆了摆手,接着说道,“本次月旦评共有六人上榜,分别是:前将军、袁绍、曹操、吕布、袁术和刘备。 以往许子将的点评都为珠玑之言,或三五句,或十数字。但这次你们的评语却各只有两字:曹操七杀,袁绍破军,吕布贪狼,袁术廉贞,刘备天梁,而前将军则是天机。” 七杀星孤克刑杀,专司权柄生死,性急而喜怒无常,为人独立智勇、果断有计谋。破军星独断专行自以为是,狂傲多疑好谋无决。贪狼星性刚威猛,作事迅速但多进退,爱憎之心极重,善恶不一,略带偏激,喜怒无常,易迷恋花色。 廉贞星心高气傲一意孤行,却又逞强好胜心狂性暴。天梁星慈悲为怀成熟稳重,颇具有侠义精神,能够临危授命施恩而不求回报。天机星思虑周详但理想太高,乃是智慧计数之星,奔动之星,亦是仁善之星。 这许子将不是评论专家吗,什么时候又成了算命的,王黎一懵:“杀破狼?” “正是!”陆康点了点头,“吕布挟维新帝至兖州,兖州又毗邻曹操和袁绍二人的地盘,三人相互照会。紫微星杀破狼格局曰:三星聚,天下易。 前段时间曹操正和吕布僵持,袁绍还未全冀州之境,三星倒也不那么容易聚集在一起。但是此二人均为志向远大之人,若是他们也效仿前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么三星就聚在一块了!” 三星聚,天下易! 王黎顿时也大感头痛,当初与郭嘉、荀攸、戏忠以及沮授等人讨论时,众人只想过三虎相争,却并未想过三虎同效维新帝的局面。 毕竟历史上曹操亦是先斩杀吕布与白门楼,后败袁绍欲官渡一统北方后才最终 与刘备和孙权划江而治,三国鼎立的。 但现在,维新帝已送至了这三人眼前,历史上的那一幕还会真的出现吗? 王黎正在思索,陆康却又道:“好在杀破狼一旁尚有廉贞、天梁双星以及前将军,目前倒是无忧。可老朽胸中依旧疑虑重重,这五人皆为紫微星格局,前将军却并非如此,而是天机!” “天机星?” “不,不是天机星,而是天机!” 不是天机星,而是天机! 王黎心中霍然一惊,还真是日了狗了,这许子将还真是一个算命先生?不会是什么大唐袁天罡、李淳风一样的神算吧? 天机?自己因雷而灭,又因雷而生,岂不正是老天给的生机! 却听陆康继续说道:“许子将特别说明前将军并非天机星,而是天机。天机者,天赋灵机,天下之机也。庄子曾曰: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所以,老朽必须知道前将军心中所想方能确定是否应配合于你。否则,老朽宁愿孤守庐江!” 稳了稳心神,王黎决定干脆来一次冒险,打算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陆公确定想知道王某心中所想?” “确定!” “不怕听了后悔?” “几句言语有什么可惧的!” “好!那就容王某放肆了!” 王黎为之一振,心底所想滔滔而出:“前朝始皇帝雄才大略,灭六国一统天下,集权中央,废除分封制统一度量衡,可谓是古今第一人,但先秦两世而亡。我高祖皇帝奋三尺之剑,驱乌集之众,反抗暴秦歼灭楚项,同样亦为一时豪杰。 但身后呢,我朝又经历哪些令人痛彻心扉之事呢?太后吕氏诛戮功臣,景帝时期七王叛乱,武帝晚年诛杀太子皇后,王莽篡汉,以及桓灵两次党锢,董贼扣关。陆公觉得这家天下如何?” 陆康一拍案桌霍然站起,虎目圆瞪,颔下的长须飘然而起:“你想学王莽?” 王黎摇了摇头道:“非也,王某只是想走一条前无古人之路而已。陆公稍安勿躁,还请先安坐,容王某将话说完!” “你说!若是你有王莽之心,老朽拼掉这具残躯也定要将你斩于此处!”陆康愤恨的坐下,将头扭至一旁。 王黎将陆康面前的茶泼在水中,重新续了一杯端至陆康面前:“王某研究前朝及本朝历史,发现大凡朝廷的**和没落必然与为君之人关系重大。君贤则天下清明,君昏则朝野动荡。 陆公,难道我们要将这天下的安宁、富裕与天下人的生死都要押到每一代还未初世的太子手上吗?你又怎知此人心性、智慧、担当和品德如何?” “哼!那是因为他们为奸臣阉贼蒙蔽,少了贤臣辅助!”一丝冷笑挂在陆康嘴角,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过头来看着王黎。 王黎揉了揉额角叹道:“胡亥之李斯,武帝之桑弘羊,桓帝之黄琼、李膺、杜乔,先帝之窦武、陈蕃、胡广,敢问陆公,哪一个就不是贤臣?哪一个又不是天下名士?” 陆康闻言一滞,沉默了半晌,直到这重沏的茶汤变冷,才转向王黎,面色凝重:“那依你之见,你待如何?” “这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而非一人之天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王黎抬起头来看着陆康,目光如炬,“王某之意,陛下当与士子百姓共治天下!” 第218章 划时代的春雷 与士子百姓共治天下! 王黎此言一出,仿佛一道春雷一般震响在众人耳中,陆康眼珠瞪得如同牛铃,嘴巴张得仿佛鸡蛋,而一旁的陆绩和陆逊同样也露出惊骇之色。 适才陆康与王黎谈话之时,他们只是旁听,不参与评论也不发表任何意见。所以他们只是默然的消化着二人谈话的内容,但,他们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这内容是如此的震撼。 这是**裸的挑战早已天下人心中根深蒂固的皇权! 这是向这个时代,向所有保皇派和卫道士们吹响的战斗口号! 这是异端邪说,亦是划时代的春雷! “陆公,你是不是觉得我王黎是个疯子?”见众人的模样,王黎心中一黯,如果连这个忠于江山,却也更忠于老百姓的老人都不能接受,又如何要求天下的读书人接受!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陆康已然起身,朝王黎看了一眼,眼中尽是落寞与惋惜:“老朽当初听闻将军收复长安,心中满是欢喜,想着我大汉终于出了一个中兴之将,我大汉或许可以重回世界民族之巅。老朽甚至还为此在深夜开怀痛饮。 可谁知,老朽等来的不是大汉的云台二十八将,一个比王莽更王莽的疯子。这彭泽湖再也不是英布之彭泽湖,而是老朽的彭泽湖。王德玉,你走吧,带着你的人走吧,就当老朽看错了人,也当你从没有来过此处!” “多谢陆公的款待,王某就此告退!” 王黎黯然一笑,起身朝陆康深鞠了一躬,又在陆绩、陆逊两个小朋友肩上轻轻一拍,挥了挥手随同赵云走出船舱。 登上岸,王黎、赵云二人默然牵过树下的马匹,飞身上马一纵而去,“特特”的马蹄声中夹杂着一道声音遥遥飘进船舱中。 “天下苦秦久矣,天下苦汉亦久矣!” 陆康心中一凝重新跌坐在舱中,看着自己的儿子和从孙问道:“绩儿,逊儿,王德玉之言你们怎么看?” 陆绩此时不过六岁,而陆逊却已十岁左右了。二人却皆是少年聪慧之辈,以博学多才闻名于江东。 陆绩上前抱了抱拳,奶声奶气道:“皇权天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先圣先师曰:天下之达道五,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君臣大于一切,前将军此言何异于无父无母?实在是大逆不道也! ” 陆逊朝陆康施了一礼:“小叔所言诚然乃是正理,但逊并不敢完全苟同。王德玉之言离经叛道,却也未必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陆绩瞪了陆逊一眼:“难道我哪里说错了吗?” 陆逊向陆绩拱手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逊也赞同,天下唯有统一,方能避免征伐。但皇权天授,逊却觉得此言颇有商榷之处。 小叔言及皇权天授,但为何不见今日之夏商周和先秦?贾谊贾长沙在《过秦论》中亦曰:夫并兼者高诈力。即大凡过去之霸主、帝王均以‘欺诈’和‘暴力’双管齐下,相辅相成方能成就大业! 成汤‘放桀于南巢’为何要听太史令之言于诸侯中将夏桀之暴广而告之 ?姬昌拘于里为何要演周易?先秦始皇帝托梦境‘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我朝高祖皇帝斩蛇起义却变身赤帝之子,甚至陈胜、吴广半夜狐叫‘大楚兴陈胜王’! 除陈胜、吴广之辈外,成汤、姬昌、始皇帝和我朝高祖都已成就伟业。但他们之中哪一个不是‘欺诈’以证师出有名?哪一个又不是手掌百万雄师?此正所谓‘夫并兼者高诈力’也!” 陆绩嗤笑一声,反驳道:“成汤灭韦顾、昆吾,兴兵伐桀,文王、武王周朝两代帝王凤鸣岐山,高祖及陈胜、吴广乃为先秦暴力迫害,他们均为英雄人杰,万中无一。岂能以常人比之?” 陆逊点了点头:“小叔说的正是!夏桀、商纣以及先秦二世皆是荒淫无道之徒,其罪恶罄竹难书,如若继续稳坐朝中,百姓将受更多苦痛,天下也将愈发糜烂。 所以成汤、姬昌、高祖以及陈胜等人高举义旗,方能一呼百应得取天下。而始皇帝虽不曾得遇前朝暴虐,却也同样励精图治立志革新,才数战而定六国。 然,逊想说的是,夏桀乃大禹后裔,商纣为成汤子孙,胡亥则是始皇帝嫡子,他们的皇位难道就不是天授吗?先帝所作所为难道就比夏桀、商纣和胡亥好上许多吗?” “你!”陆绩脸上红通通的,神色间颇为不服。 陆康看着陆绩叔侄二人,知道自己虽已与王黎谈崩,但其言行已经在他们心中种下了一粒种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你们二人不得外传!” “阿翁,不用上报朝廷吗?” “上报朝廷,哪个朝廷?维新帝还是永安新君?永安新君就在东都雒阳,就在王德玉眼皮子底下。维新帝乃是董贼篡立,乱命所出又岂是正道?” “那就如此算了?” “密切关注吧,别忘了,他可是许子将口中的天机!” “孩儿遵命!” …… 细雨已停,彭泽湖边依旧寒冷,湖面如碧绿的平镜一般,数片白羽点缀于其上。王黎和赵云沿着彭泽湖纵马驰骋三五里,才渐渐放慢了脚步。 “兄长,那陆康会不会向朝廷告密,或者转投陈留?刚才兄长为何不干脆将他留下来?” “你可曾见陆季宁(陆康字)派人跟踪你我?” “没有!” 王黎点了点头:“这就是我不想亲手将他强留下来的理由,此人乃是大汉朝难得的良心。陆季宁为桓帝时扬州刺史臧举荐出仕,先后出任高成县令及武陵、桂阳、乐安以及庐江等地的太守。 所到之处举州清明安宁,百姓安居乐业,盗贼心悦诚服。这样的人你说怎么可能去投奔陈留,助纣为孽呢?至于永安新君?呵呵,却是无妨! 而且,你也知道我心中的想法,我们的目标是开天下之太平,存华夏之元气。这样的人越多,我也越发的高兴,虽然过程可能更加艰辛,但这些人才是我炎黄子孙的脊梁,我又怎么能亲手断了民族的脊梁呢?” 赵云颔了颔首,王黎却已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子龙,你跟着我后悔吗?” 后悔?开什么玩笑! 赵云 摇了摇头,笑道:“兄长,屈公当年以一介文弱之士尚且‘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赵某八尺昂藏男儿,一腔沸腾的热血又岂能落后于先辈呢?” “但你可知我们走的道路是多么的艰辛?” 手中马缰一勒,战马一声长嘶,赵云豪气勃发:“无非是与天下保皇派和卫道士以及诸侯为敌罢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只要心中有目标,有理想,纵使与天下人为敌,赵某又有何惧?” 王黎悠悠的看着彭泽湖中的倒映,脑海中却是帐下诸将和众谋士的影子:“子龙,我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说伯敬先生、文若以及文远、等人知道我心中所想。 届时他们又会是什么反应?若是他们一起反对,你觉得愚兄又该如何坚持?” “兄长,我说句交心窝的话,你打算自立吗?” “没有!” “你打算颠覆了刘姓的天下吗?” “也没有,大汉依旧是大汉,陛下依旧是陛下,但士子百姓共治天下,则必须将皇权限制于樊笼之中!” “既然如此,那兄长在担心什么?”赵云哈哈一笑,“兄长,难道是因为那陆康几句话,让你心生颓废之感?这可不像是我以往所见的冀州银狐啊! 诸将和众位先生跟随兄长征战天下,或为一遂心中青云之志或为从龙擎天之功,俱是有志之士,兄长又何必想岔了? 至于文若先生,虽然其为坚定的汉室拥趸,但是他忠的是刘姓天下,忠的是高祖血脉,却并不见得就愿意还政于天子,毕竟桓帝、先帝旧事就摆在眼前,他又怎敢保证陛下就一定强于他们呢,他又怎敢保证陛下就不会重用阉宦呢。” 王黎摇了摇头道:“与士子百姓共治天下,将皇权关进樊笼,说的容易,做起来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子龙,文若他们或许可以接受与陛下共治天下,却不见得能够与百姓共存!” “兄长多虑了!”赵云接着宽慰道,“兄长可还记得当日陛下登基之时,你在大殿中与陈元方(陈纪字)所说过的话?我等若是不愿与百姓共治天下,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满殿尽是百姓吗? 伯敬、文若诸位先生和文远、等人皆是仁义道德之士。何谓仁?临阵能致胜,不使将士枉死战场谓之仁!何谓德?治国能安民,不使百姓受冻馁之苦亦谓之德! 心中有仁义,有道德,兄长又何须担心他们不能如皇甫大帅、傅南容那般一视同仁?” 赵云的一席话恍如一股春风吹散了王黎心头的迷雾,王黎顿觉眼前豁然开朗,看来确实是自己有些悲观,也有些过于钻牛角尖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王黎轻轻拍了拍赵云哈哈一笑:“说得好!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如今离浴佛节也不过两月时间了,也不知至儿怎么样了。走吧,我们还得去汇合文和、元直他们呢!” 一朵笑容爬上脸颊,王黎手中缰绳一勒,绝影长啸一声四蹄腾空如明月般奔向远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第219章 反间 “深海到了吗?” “应该到了吧!” “周仓出发了吗?” “元福昨夜就已经脱离了队伍,和野子他们一起北上了!” 三星聚,天下易?许邵这是想多了吧?王黎坐在船上,看着船下的江水,悠悠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许子将一口断定曹操、袁绍和吕布三人便是杀破狼,那就别怪我不给他们三星齐聚的机会了! 孟德,就让你尝一尝王某给你准备的反间计吧! …… 济阴郡定陶县衙,维新帝临时行在。 董承、伏完一干国戚,李儒以及陈宫等原兖州十数名官员正陪在维新帝身侧。 维新帝刚刚用完早餐,神情略有不爽,他一介龙子龙孙堂堂的天下之主,竟然被王黎赶出长安,沦落到和大头兵用一样的餐食,想一想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狠狠的将饭食在嘴里使劲嚼了几下,一口吞下,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众人道:“月初之时,我们大汉朝的评论专家许子将在扬州重启月旦评之事,你等可曾知晓?” “臣等知晓!”众人齐齐行了一礼,分列两旁坐下。 维新帝擦了擦嘴,又净了净手,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既然你等皆知,那你等以为许子将之言如何?” “陛下!”董承见陈宫、李儒二人所代表的兖州和吕布两方派系并无反应,与伏完会了会眼,当先奏道,“陛下自承继大统以来,焚膏继晷夙夜为公,然王黎狗贼却奉已废弘农王为帝,驱逐陛下于西京,此仇不报异日如何掌控天下? 王黎此贼麾下雄兵数十万,战将上百,谋士如雨。单靠吕将军等人恐无法力挽狂澜,许子将之言上合昭昭天道,下合汉之国策。曹操与袁绍二人俱与王黎有仇恨,其麾下同样兵广将勇,粮食丰足。若是能以陛下之名说得二人来投,中原可稳,王黎可灭,江山亦可重振矣!” 李儒和陈宫二人皆是聪慧之人,如何能够听不出来董承和伏完的心思,无法是想以曹操、袁绍二人的兵力牵制吕布罢了。至于说增强陛下的兵力,异日横扫天下,哼,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会相信董承靠得住。 这厮当初可是董卓麾下赫赫有名的打手之一,如果不是因其是陛下的便宜老丈人,你觉得他就不会是另一个郭汜、李? “董将军所言极是,但陛下切莫忘记,我等刚刚与曹操一战并将兖州陈留、济阴揽于怀中。虽无杀父之仇却有夺地之恨,陛下以为曹操会那么健忘乎?”李儒出言谏道。 伏完闻言摇了摇头:“曹公乃曹太尉之后,一腔忠义。虽然与我等却有摩擦,但陛下乃天下之主,若是遣一人说之以大义,我等相信曹公必然能够理解我等苦心,重投陛下麾下!” “简直就是荒唐至极!”李儒轻蔑的看了二人一眼冷笑一声,接着说道,“我等当初长安之时,和曹操会盟猎王黎于蒲坂津,曹操或许念及旧情重归于好。 但陛下又将陈公台、张孟卓(张邈字)以及张孟高(张超字)置于何地?今日陛能安然居于兖州,公台、孟卓等人的从龙之功不可磨灭,陛下,千万不能因为眼前的蝇头小利而寒了功臣的心哪!” 尼玛! 这厮是想将我等拉下水! 陈宫瞥了李儒一眼,不过与曹操重新联盟,确实不符合自己与孟卓等人的政治理念。 想当初孟卓与曹操好的如同穿一条裤子还嫌肥大,自己也是曹操的麾下第一谋士。可如今呢? 曹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杀边让,兴兵陶谦,眉头都不眨一下。 那些可都是大汉赫赫名士哪,自己和孟卓怎么可能再与这样的人共处一室甚至处在同一战线呢? 哼,鸡屁股拴长线--扯淡! 陈宫神色一正,朝维新帝拱了拱手:“陛下,许子将月旦评天下尽知,我等也素有耳闻。联合诸镇共拒来犯之敌,臣也赞同。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微臣想请问陛下一事, 陛下可还记得当日曹操与王贼兵犯弘农、潼关所为何事?且,许子将此人陛下又了解多少?邵之同乡人李逵正直高尚,邵却与其不和。邵在汝南郡任功曹之时,因邵之从兄许靖许文休与其有矛盾,邵排斥其人,致使许靖赶马磨粮。 以邵之为人,陛下却因其一言便欲纳与擒自己而后快的反贼于麾下,可乎?更何况,陛下难道忘记了昔日在京都之时,邵予曹操的评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乎?难道陛下以为此时还是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吗!” 维新帝一滞,朝董承二人看了一眼,二人心领神会,正欲离席再谏却听等门外一声悲喜的呼叫,一人从门外直接闯了进来。 维新帝急视之,原来是太史令陈兴。 这位可是当年夜观天下,连上两道奏折的猛人。 一封书信送至美阳城下,曰:“天狼犯界,白石无踪”,张温因此用计,边章、韩遂、北宫伯玉叛军仓皇逃窜,成为了已达数年的凉州平乱的分水岭,三辅重新得以休养生息。 一封《中平五年河间天文疏》直呈先帝御前,曰:“北方有赤气,东西竟天,当有阴谋不宜北行”,致冀州刺史王文祖阴谋败露‘自杀’身亡,及时的救了先帝一命。 在随董卓迁徙长安后,又陪同维新帝一路艰辛的走到兖州,只是在经过汝南郡汝阳县时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掉了队。 “陈卿,你身体已经无恙了?”维新帝见到故人,而且还是可以根据天象断吉凶的太史令,顿时喜出望外,“为何不再汝阳多休息几日?” 陈兴一路小跑至殿下,朝维新帝长稽一礼:“多谢陛下挂念,微臣如今已然无恙。只是,微臣在汝阳之时曾听人说起月旦评,不敢因私忘公,故来的较为匆忙,衣冠不整,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维新帝此刻哪里还顾及陈兴的衣着,大手一挥急忙向陈兴问道,“适才陈卿说起月旦评,连夜从汝阳赶至此地,可是这其中有何不妥?” “回禀陛下,并非不妥,而是大有不妥!”陈兴从怀中掏出一道奏折递给殿下的小黄门,说道,“陛下,微臣数日前夜观天象,发现北方有两颗将星正向紫微星移动,而紫微星就近偏东南一处的将星却越发的光明,光芒大如斗,有欺凌紫微星之嫌!” 陈宫感激的看了陈兴一眼,接过话题道:“陛下,东南方向只有一人足可以威胁陛下啊!” 就近偏东南?只有一人! 维新帝为之一震,就近偏南不就是山阳、鲁郡、泰山及沛国等地吗? 曹操自兵发关中,逐兖州太守史金尚并控制了兖州及豫州梁国、沛国两郡。而自己龙潜兖州之后,却又占据了陈留、济阴和梁国,曹操的地盘已仅剩北边的东郡,南边的山阳,沛国,任城以及东边济北和泰山诸郡。 “陈兴,仅仅凭你太史令张嘴一句话,就想否定曹操乃是七杀将星的论断,开什么玩笑?”董承见陈宫、李儒等人又多了一个帮手,心中不由大急,急忙否定道,“陈兴,那许邵的月旦评历来影响深远闻名于世,评后验证众皆信服,难 道你不知吗?” 陈兴嗤笑一声,向维新帝正色说道:“月旦评,私法也。邵与李奎、许靖不合,很明显得克己而不能尽如礼,责人却以正义之名,互相谤讪,褒贬不平。 否则,又如何来的曹操先后两进月旦评,而评语不一之事?是因为曹操变了个人,还是曹操的势力今非昔比?更何况,纵使许邵所言为真,曹操乃是天降七杀星,臣以为陛下也不足以与此人为伍!” “为何?”维新帝心中一凝,疑惑的看向陈兴。 陈兴不答反问:“陛下可知历来朝代之中七杀星都有何人吗?” “何人?” “先秦之白起,高祖之英布!” 白起?英布? 屠一人乃杀人罪,屠万人而为骁雄,屠得赵卒四十万方为雄中雄的武安君白起? 身披刑法自身却更为暴虐,项羽坑杀秦人百十万首当其冲的叛将,淮南王英布? “哈哈,哪又何妨?武安君白起为秦昭襄王赐死于杜邮,淮南王英布叛乱被诛于番阳,不过都是秦昭襄王和高祖砧板上的咸鱼罢了。异日就算是曹操生了异心,岂不同样是陛下手中的菜?”董承冷笑一声。 陈兴摇了摇头,却依旧侃侃而谈:“董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白起、英布以及曹操均为雄中雄,各人大道却又不同。武安君白起虽暴虐但为人直爽顾及声名,淮南王英布残忍妒忌却心怀惊惧,皆可压制。 而曹操此人多疑狡诈,胸罗宇宙,做大事而不惜身。杀边让,不惧千年仁义虚名,挥雄师,只为舒张今生意气。陛下还以为其人可控制乎?难道就不担心董卓重现于世?” 维新帝直接跳过了董承和伏完二人的眼神,一人想了半晌,苦涩的点了点头:“那以你之见呢?” “陛下,微臣不懂国家大事,仅会观星象察人心而已。陛下所问可问文优、公台诸位先生!”陈兴摇了摇头退至一旁。 李儒、陈宫二人亦上前奏道:“陛下,太史令随为言明何人可为陛下之将,但臣等已知矣。” “恩?何人?” “渤海太守袁绍和幽州刺史刘虞也!” “但朕即位之初,袁绍、韩馥等人曾密信举刘虞为帝,为何如今诸卿竟要举荐此二人?” “陛下当时为董卓幽居宫中,政令不能得出。”陈宫向维新帝拱了拱手解说道:“初时,袁本初欲奉刘伯安为帝,乃是为我大汉之煌煌基业。而刘伯安拒绝称帝,则是为人臣本分也。 陛下请想,袁本初为破军,又为四世三公之门,如今麾下勇将百员,精兵数十万,据冀州而瞰天下。刘伯安连州跨郡,恩厚得人心却不失汉臣忠节。 若是陛下诏令二人,二人必不推脱,陛下再连兖州、冀州、幽州为一体,剑指天下,何愁汉室不得中兴?” “兖州与冀州尚且相隔东郡,又当如何?”维新帝颔首问道。 李儒捋了捋须,笑道:“陛下,曹操如今欲报父仇,十万男儿齐聚徐州城下,东郡仅留下董昭和史涣二人,此二人既无威名,也无军事韬略,何足为虑? 若需打通兖州至冀州之路线全取东郡,只需吕将军及一旅精兵便能办到。若是要败曹操于兖州,则令孟卓等人伏兵于濮阳,待曹操回援之时,与吕将军一起掩杀即可!” “此言大善,就以诸位之计,兵发东郡!”维新帝点了点头,猛地抬起头来,眼中一片热切。 第220章 匹马过重围,怒箭吼西风 《水调歌头太史慈》 落日郡城前,北海水连空。忽闻城下浪起,大纛万骑拥。怎堪太守帐下,并无一将骁勇,尽是酒囊翁。可怜宗部将,脸色有无中。 长缨枪,白羽箭,落雕弓。肝胆烛照,东莱侠士逞豪雄。纵使黄巾云从,锋如雨矢飘红,一诺千金重。匹马过重围,怒箭吼西风。 …… 陈兴到达济阴之时,周仓也刚刚赶到北海城下。 北海城下早已为青州黄巾重重包围,旌旗猎猎,刀枪如云,数万头戴黄巾的战士傲然屹立在北海城下。一杆遒浑苍劲的大旗随着连绵不息的战鼓声和号角声在阵中迎风招展,黄色的旌旗和黄色的头巾如同海浪一般起伏跌宕。 “来者何人?”周仓和野子一行人刚转过山坳正欲直奔城下的黄巾大营,突然听见坳口一声高喝。 众人勒马驻足抬头视之,只见山坳口跳下三五十人,俱是黄色短褐裤袍头扎黄巾,众人神色间虽是彪悍凶狠,却依旧掩盖不住脸上的一丝丝菜色,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 为首一名小校赤着双臂,手腕处一道疤痕即可入骨。 那小校行上前来,见周仓一行十数人皆是白马大氅,腰间悬挂着一把把宝剑,尤其是周仓手中那把长刀明晃晃的刺眼,谨慎的朝周仓拱了拱手道:“阁下何人?前往北海何事?” 赵野朝周仓一笑,拍马上前,将腰间一拍喝道:“我等奉朝廷之令前往北海公干,你等又是何人,为何在这北海城下设置关卡路障,意欲何为?” 朝廷的狗贼? 小校脸色大变,脚步急退,很快便退到鹿砦后,与麾下那三五十大汉拥簇一起,壮着胆子喝道:“我等乃是青州义军管大帅麾下,大帅命我等镇守此处要道。 北海已被我大帅重重围困,阁下如果识相就早日离去,否则大战一起,就别说战场上的刀剑不念及你是朝廷中人!” “少特么的废话,什么时候天公将军的麾下已变的如此胆小怕事了,可惜你爹妈给你空生了一副好的皮囊!”周仓眉头一皱,朝那小校喝了一声,“还不快滚回去,告诉管帅,故人来访!” “既然是大帅故人,你们暂且再次稍候,我去禀告大帅!”大帅的故人?小校被周仓唬得一愣,也不敢还嘴,只是朝周仓二人说了句话,转身屁颠屁颠的朝黄巾大营奔去。 这什么玩意? 说好的风骨呢?说好的只有胸怀死志而无偷生的黄巾人呢?中原黄巾覆灭后,青州黄巾就没落至此了? 周仓和赵野二人面面相觑,看着眼前的那三五十人摇了摇头,自找话题闲聊了几句。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响起,一彪人马从大营飞奔而来。还未近前,一道雷霆般的声音已在耳边炸响:“是哪一个故人要见我老管?” 周仓纵马来到鹿砦前,直视着对面那黑铁大汉:“我!” “阁下是谁?恕老管眼拙,老管好像不曾与你打过交道!”管亥一双牛眼怒瞪,声音好似大喇叭。 周仓安然一笑:“你管亥哪里眼拙了,分明眼神好的要命,周某确实没有和你管亥打过交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刚才那拦路小校顿时面如土色,管亥更是手中的长刀猛地往地上一斫,火花四射,“阁下好胆,竟敢冒充我老管的故交!难道你就不怕我老管手中的这把刀吗!” “哈哈,别人怕,周某还真不怕!”周仓哈哈大笑一声,将手中的抛给赵野,双手抱拳喝道,“原黄巾军东路大军彭脱旅帅帐下周仓见过管帅!” 周仓? 管亥仰天一声长啸,手中的大刀怒指周仓:“周仓,你这厮当初不是背叛彭脱投靠了朝廷吗,今日你等又来此地作甚?莫不是狗朝廷卸磨杀驴,你走投无路想投靠我老管,重新回到义军阵容! 我老管告诉你,你特么的少做哪些 青天白日梦!老子不是彭脱那厮,手下容不得三心二意之人!看在昔日同袍的情分上老子不与你一般计较,若是你再不滚蛋,就休怪老子这把刀不认识你!” “周某现在是前将军王公帐下白马义从校尉!哼,你不念及旧情?管亥,若不是周某念及旧情,你还真以为周某吃饱了撑的,跑数百里的路程来看你?”周仓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丢给管亥,“自己好生看看吧!” 那令牌乃是玉石铸就,晶莹剔透珠圆玉润,上面一匹战马引颈长嘶,右侧一行隶书丰厚雍容:义之所在,生死追随! 管亥翻来覆去的打量着手中的令牌,渐渐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丝狐疑之色:“王德玉贵为朝廷四方将军之首,风评固然不错,但其毕竟是我教之大敌,不知周仓兄弟此次奉令而来却是为何故?” 周仓接过管亥手中的令牌,揣入怀中朗声一笑:“周某奉主公令前来拜会,仅为两人!” “何人?” “一人名唤太史慈,另一人正是管帅你!” “找我老管?”管亥一愣,转而仰头长笑,“太平教因他王德玉兵败道消,我老管与他更是兵分不同阵营,他遣你来拜访我?莫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周仓冷笑一声:“就算你自己是只弱鸡,我家主公那也是空中的腾龙。姓管的,你那嘴角是用来喷粪的吗?你可是想瞧一瞧我白马义从的威风!” “哼!我老管如今统兵数万,兵围北海破城在即,就连孔老蔫麾下的大将宗宝都被我劈于马下,莫非你还以为我老管是吓大的?几句话就让我老管俯首帖耳?哼!” “是吗?我白马义从天下闻名,你确定你要一试?姓管的,我家主公深知你等不易,特命我等为你麾下黄巾兄弟性命而来,若是还顾及你麾下健儿,就把你那张臭嘴放干净一点!” “哼!姓周的,你且说来听听!” 听着周仓话中有话,管亥冷哼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大刀,神色中虽然依旧戒备心浓,心中的敌意却少了很多。 这旬月以来为了麾下兄弟们的前程和身家性命,他老管简直就恨不得将手中的钱粮掰成两半来用,也把他一个活生生的莽撞人差点变成了衙们里那些敲骨吸髓的油滑吏。 周仓也不在意管亥的态度,只是朝管亥拱了拱手,正了正色:“管帅,我家主公听闻你挥兵北海仅为钱粮之故,可见你青州黄巾如今兵势渐颓,后续难以为继。主公让周某给你带一句话,租庸调制和均田令你可曾听说?” 租用调制和均田令? 管亥一惊,急忙抱拳道:“可是那司州所新订的土地方略,老管略有耳闻,还请周仓兄弟详细道来!” 周仓把两条法令以及如今司州的局面向管亥详细的讲解了一遍,接着说道:“管帅,周某知道你还心系大道,但大道从来都是虚无缥缈之物,天公将军起义之初,与昔日的陈胜吴广有何差异?无非都是接纳四方群雄和我等老百姓的口号罢了。 所以,天公将军一死,各方群雄再无主心骨,顿时如鸟兽散,或如张燕据黑山与群雄联手,或如李乐、韩暹、胡才等辈重归受招安于朝廷,或如张杀人越货奔逃江湖,这天下又得重归诸侯之手。 我家主公心系百姓,在雒阳改革税赋定制新的法令,使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你何必再执着于以往年少时听天公将军说那一嘴的缥缈大道?管帅,我家主公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儿郎的肚子还是要靠粮食才能填饱的!”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听得管亥一时痴了,若非同道中人如何能够体会的这么深刻?呆了半晌,管亥才抬起头来:“我帐下兄弟足有数万余人,王将军打算如何安置?” 周仓目视对方:“不愿随管帅的前往司、雍两州的,就地遣返回乡,并发送路费;愿随管帅的前往的,精壮年留取军中,老弱病残于司、雍两州分发土地!” 二人正说话间,突见一将飞驰而来:“报大帅,前方有一人挺枪 射箭闯入阵中,我等抵敌不住,请求大帅支援!” “挺枪持箭?看来是那太史慈到了。管帅,我等随你一起前往!”周仓一听喜出望外,随着管亥等人纵马飞奔。 少顷,众人来到阵中,只见阵中一人昂藏伟岸,虎背熊腰,颔下的胡须恍若钢针倒刺,背上斜跨一把落雕弓,手中一杆长缨枪在阵营中纵马腾挪。 长枪起处宛如游龙腾于四海,仿佛银蛇飞旋山岳,四周的黄巾将领或落于马下,或纷纷溃逃,竟无那人一枪之敌。而众人身前更是有十数名黄巾兵士栽倒于地,喉咙、胸前插着一支支长箭,在寒风中巍然而立。 管亥勃然大怒,便欲上前,周仓已一把拉住,纵马而出:“来将何人?可是那东莱黄县太史慈?” 那人一惊,手中的长缨枪略略一松放过眼前几人,驻马而立斜视着周仓:“阁下何人,如何识得我?” 周仓不答反问:“太史兄先不管我等乃是何人,我想请问一太史兄是否奉母命前往北海营救孔太守?” 太史慈闻言却是莫名惊骇,这群人白马白袍,神情彪悍之至,和眼前的蛾贼明显不是一路人马,而且竟然还知道自己乃是奉母命前往府衙营救使君,莫非这些人马一直跟随在自己身后? 若是如此,阿母岂非危也? 想到这里,太史慈心中一凛,一缕狠绝在眼中稍纵即逝,手中的长缨枪直指周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知道我之底细?若是再不如实说来,就别怪我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果然是太史兄当面!听闻主公说起太史兄远非常人,乃是这天下第一的义士,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也!”周仓爽朗一笑,朝太史慈拱了拱手道,“太史兄勿忧,我乃前将军麾下,白马义从校尉周仓是也!” 前将军麾下?前将军何时知道我太史慈之名了? 太史慈疑窦丛生,抬头见一队大雁正从头顶飞过,就将那长缨枪往马背上一别,背上的落雕弓一摘,一支白羽稳稳的搭在弦上,接着怀抱满月就地一放,白羽便如那闪电般在西风中划过,消逝于众人眼前。 少顷,便听得空中大雁阵阵哀鸣,那领头的大雁竟也远远的自空中坠下,众人无不骇然。 太史慈却看也不看,胯弓取枪遥指周仓,一声厉喝:“阁下若是胆敢骗我,这只大雁便是阁下的归宿!” “太史兄误会了,周某确系前将军麾下周仓也!”周仓摇了摇头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到太史慈身前。 太史慈就近将那长缨枪一勾,取过书信拆开匆匆一阅,脸上的惊疑更甚:“你等既然是前将军之人,为何与蛾贼勾结兵临北海城下?还有那前将军又如何听得我太史慈之名,知道我太史慈近日会前往北海?” 周仓摇了摇头道:“主公听闻管帅携麾下孩儿前往北海,于孔太守借粮,故遣周某前来解围。如今管帅已投入我主公麾下,城下将士不日即将散去,那信中同样也说明了如何解决北海一事,还请太史兄上覆孔太守勿忧。 至于主公如何知晓太史兄之威名,又如何知晓太史兄必然前来此处,周某委实不知,主公也不曾告诉周某,只是吩咐周某给太史兄带上一句话!” “什么话?” “伊吕两衰翁,历遍穷通,一为钓叟一耕佣。若使当时身不遇,老了英雄。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兴王只在笑谈中。直至如今千载后,谁与争功。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扬州刺史刘正礼(刘繇字)并非明主,太史兄此番前去必然不得重用。若是太史兄有意我家主公愿在约定之处等兄十日。” 太史慈闻言一震,满腔的热血直冲头顶,朝众人拱了拱手,双腿猛地一夹,胯下战马一声长嘶如利箭一般飞向城门:“既然前将军如此看重于我太史慈,烦请周兄转告前将军,不管我最终落脚何处,数日内必至信中约定之处与他一唔!” 第221章 围魏救赵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太史慈持王黎书信入城去寻孔融,以及管亥遣人与孔融协商如何解散和安置麾下将士暂且不表。 却说当日维新帝听了陈宫和李儒的谏言大喜,立即下诏拜袁绍为维新朝大将军兼冀州刺史。幽州刺史刘虞擢太尉,但由于如今国家动荡忠臣匮缺,依旧由其领幽州刺史一职。原征东将军吕布右迁前将军,张济、张绣叔侄及张邈等人同样各有封赏,并令吕布及张济叔侄领兵数万袭取濮阳。 弓背霞明剑照霜,春风走马入濮阳。 天明时分,吕布和张济麾下的三万大军已经行进了百八十里地,已入东郡边境渐至濮阳城下。 “文优,本将军兵已至濮阳城下,想必那濮阳守将董昭和史涣听到本将军之名已经望风而逃了吧?” 吕布刚被维新帝擢为前将军,想着和自己那仇人,也算是便宜姐夫的王黎终于在同一起跑线上了,顿时觉得浑身酸爽,嚣张的气焰故态萌发。 恨不得立即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胡汉三,呃,我吕前将军又回来了! 李儒心中暗自鄙夷了吕布一把:“将军,我等是连夜从济阴出发的,董公仁(董昭字)和史涣或许还不知道我等到来!” “恩,差点忘了!”吕布一拍额头,扫了一眼军前的副将,“那就让薛兰、李丰二人速速前去城下叫阵,今日本将军要在濮阳立威,让那史涣和董昭看一看本将军的手段!” 李儒气得额头上冒起一层一层的黑线:“将军,兵者诡道也,如今董昭和史涣都未曾发现我军,正好可以使人潜入濮阳里应外合,而非行那武夫之事哪!” 武夫? 竟然敢骂本将军为武夫?李文优,你可曾见过天下第一的武夫?哼,李文优,今日就让你瞧一瞧我吕某之勇! 吕布瞪了李儒一眼,冷哼一声,也不理会李儒,竟直接纵马来到队伍前方天画戟朝天一指,怒喝道:“诸位兄弟,曹贼擅杀名士枉开战火,濮阳空虚,我等奉旨出征,有先登上濮阳城头者,本将军承诺其连升三级!兄弟们,随我冲!” “诺!” 吕布一声令下,众人齐齐高举利器,如长龙一般弃小径转大道,向着数里外的濮阳城疾奔。大道上顿时扬起滚滚的尘烟,脚下的大地也在数万马步军的铁蹄下瑟瑟战抖。 正在濮阳城头上的士兵忽然觉得脚下城头一阵抖动,接着,密集的马蹄声如雷鸣般传入耳中。 众人极目而视,只见数里外一股洪流汹涌而来,一匹火红色的宝马从万骑之中飞跃而出,当先一员大将手握方天画戟,威风凛凛。 身后跟着汹汹的万余匹铁甲骑兵和两万左右的虎狼之士,他们手握着长弓短剑、斧钺钩叉等十八般武器,口中嗷嗷直叫,声若霹雳,气势如虹。 “敌袭!” 城门校尉厉啸一声,一支鸣镝腾空而起在濮阳城上炸响,警报之声刹那便传遍濮阳四座城门。 “咚咚咚!” 战鼓冲天,号角如雷。 数千的兵士纷纷爬上城楼,城下的兵士急忙挥鞭将城门口的过往行人赶入城中,又有数十名兵士飞奔城头,急速拉动绞盘,架在护城河的吊桥缓缓离开河面,城门也在兵士们的推动下迅速合拢。 “找死!竟敢挡你家吕爷爷大驾!”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吊桥即将升到半空,城门也快闭上, 一员玉面飞将从远方怒啸而来,胯下的战马如同一轮红日从尘烟中飘了过来,手中的方天画戟钩在吊桥上,猛的往下一拉。 吊桥吱吱吱一阵颤栗,那数十名兵士只觉得手中一紧,绞盘竟然如同被什么楔子卡住了一般动惮不得。 “杀!” 见吕布大展神威,以一人之力抗住数十名兵士的拉扯,将吊桥稳稳的停留在众人头顶,魏越、薛兰、李丰三人以及张济叔侄二人齐齐一声长啸,策马从长龙中飞奔出来直取吊桥。 “哼!就凭你们几个歪瓜裂枣也想攻入我濮阳?”五人刚至吊桥前,城头上一员大将一声冷笑,张弓如满月,一支利箭从城头直射而下,瞧那去的方向正是吕布。 吕布一声冷哼,双手抓住那方天画戟一用力,接着在那马背上一跃,人已躲开利箭跳上头顶的吊桥。 然而,吕布还来不及高兴,城头梆子声响起,数千只利箭尖啸着欢呼着,如同百十里外的巨野湖水一般倒灌而下扑向城下众军,密密麻麻,并无半分的空隙。 吕布一戟磕飞眼前的几只利箭仰天一笑,蓦听得吊桥下的赤兔马一声悲鸣,一支利箭插在赤兔马背上,顿时勃然大怒飞身而下,缰绳一勒双腿一夹赤兔马飞奔回到阵前。 “姓史的,你敢伤我赤兔,本将军今日对天发誓,来日若是你落在老子手中,定让你尝试一下万箭穿心的滋味!” “哼哼,三姓家奴,你想捉拿史某,你特么的是没有睡醒还再做春秋大梦吧!” 史涣一声长笑,吕布气得怒火中烧,方天画戟遥指城头:“众将士听令,攻下濮阳纵兵三日,杀!” 惊天的鼓声蓦地在城下响起,一排排抛石机、攻城弩和冲城车被推至阵前。不过片刻的功夫,漫天的巨石、和锋矢就如飞蝗般腾空而起,一列列兵士架着云梯冲向护城河。 …… 鲁郡,蕃县县衙。 曹操看完手中的书信就地一扔,眉宇间越皱越紧,火气也渐渐压制着不住,猛地在案桌上一拍:“竖子,大耳贼,我曹某尚不敢以七杀自居,一个织席贩履之辈还真将自己当做天梁星了? 陶谦小儿与曹某有不共戴天之仇,竟然也想在中间横插一脚,字字讥讽曹某,异日曹某拿下徐州之时,就是你这大耳贼命丧黄泉之际!来人呐,将那下书的小儿给推出去斩首示众!” 听到曹操说起陶谦的仇恨,程昱一时默然,上前捡起书信,只见上面写道:“备自洛阳一别,而后天各一方,不及趋侍。前者,曹太尉实因张不仁,以致被害,非陶恭祖之罪也。 如今张邈袭取兖州在前,吕布劫持郡王于后。将军乃朝廷世家国家干臣,邵口中之七杀,将军何不先佐少帝荡平中原迎接陈留归京,而后再了私仇?如此兖州幸甚,天下幸甚!” 果然如主公所言,刘备的信中句句皆暗含讽刺之意。 辅佐少帝,朝廷世家? 这天下谁人不知主公背叛了王黎,也将少帝的圣旨置于脑后?这天又有谁不知道主公的父亲正是中常侍大长秋,顺帝时赫赫有名的阉宦曹腾的养子? 这特么的,刘备的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门夹了,还是说这家伙就是主公安排在徐州的内应? 正思索间,见两名亲卫已将那使者推出衙们,程昱急忙朝二人挥了挥手,凑近曹操道:“主公,暂且息怒,此人不能杀!” “为何?”曹操粗声粗气的瞪着 程昱。 刘烨已上前一步谏道:“主公,仲德之言正合用兵之道。刘备远来救援,先礼后兵。主公非但不能斩其使者,还当以好言答之,以慢备心以骄备心。然后再挥兵徐州,城可破也。” “罢了,就依你等之言吧!”曹操点了点头,待亲卫将那使者带出正待商议徐州一事,突见一斥候飞报而入。 “主公,子孝将军遣人星夜来报,吕布奉维新帝之令亲率数万大军突然攻打濮阳,因李儒等人突然挟持了别驾毕湛在城外的父母家眷,毕湛和从事魏种趁夜打开城门,濮阳昼夜而下。 史涣将军和公仁先生二人不敌吕布,已退至鄄(juàn)城一带,子孝将军传令三军于廪丘、鄄城一带就地严防死守,自己则亲挥大军赶赴鄄城!” 毕湛和魏种竟然降敌了? 这两个可是自己的心腹之人哪!曹操闻言冲冠眦裂:“先前吕布此贼与张邈、陈宫勾结袭取了本将军之兖州,本将军念及昔日同盟之情,尚未与其计较,今日竟然再敢犯我濮阳,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下便欲挥兵鄄城再战濮阳,却听得刘烨道:“主公,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如今子孝将军已经前往鄄城,濮阳一带暂可安稳。以我之见,莫若我等以逸待劳攻其所必救,行那围魏救赵之计!” 围魏救赵?曹操一愣,顿时醒悟过来:“攻其所必救,你说的可是定陶维新帝?” “不错,正是维新帝!”程昱点了点头道,“前者王黎挟少帝而令诸侯,今者吕布奉维新帝重拥大义。维新帝身居定陶,若是吕布闻定陶有失,必然分兵而来。 如此,主公只需在沿途设伏以逸待劳必然能大败吕布,再令子孝将军全线出击,濮阳自然重新落于主公手中。而且,此计还有一妙处便是可以化虚为实,待吕布大败之时,我等可以顺势攻伐定陶,转围魏救赵之计为一石四鸟!” “一石四鸟?除了败吕布,取濮阳,伐定陶,还有什么鸟?”曹操疑惑的看着程昱。 满宠和钟繇齐声笑道:“主公莫非忘记吕布之必救,定陶城中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天子’维新帝了吗!” “不,不!如此说来,还不止一石四鸟,应该还有五鸟,六鸟甚至还有七鸟、八鸟。诸位,你们可还记得当日与我背后捅了一刀的陈公台和张孟卓,以及今日濮阳城下的毕湛和魏种!” 曹操点了点头哈哈一笑,一拍案桌怒目而起:“不管如何,都特么的不是好鸟,今日正好张网将这些鸟一网打尽!” “我命令!” “诺!” “令:曹洪、于禁率军一万五千围困济阴定陶,连苍蝇也不得放一个出城!并于蒹密至定陶一带布下斥候,白日狼烟夜间篝火,引诱吕布分兵回援!” “诺!” “吕布率军从鄄城至定陶,仅有两条道路可选,或走句阳或走成阳,但终究绕不过雷泽湖。令:夏侯渊、夏侯各伏一万兵士于雷泽湖小道两侧,但见吕布军马行过,就地于身后掩杀!” “诺!” “令:曹纯伏于雷泽湖之左,曹休伏于雷泽湖之右,将兵五千。但凡有吕布军马或者逃兵行经眼前,无论是谁,格杀勿乱!” “诺!” “令:乐进留守鲁郡,曹真镇守沛国,典韦以及其余众军,随我直奔定陶城外,以待吕布败军到来!” “诺!” 第222章 卞庄刺虎 扬州,寿春。 袁术坐于大帐中,看着眼前的宫殿和满帐的文臣武将不由心满意足踌躇满志。 原来自当日关东联盟解散之后,袁术便重新回到了汝南。因董卓退回关中,袁术的人生也走入了历史中的拐点,他率军击退了袁绍任命的豫州刺史周昕,然后自领豫州刺史。 并与幽州公孙瓒、徐州陶谦、兖州刺史史金尚以及黑山张燕结盟挥兵南下,驱逐了寿春守将陈,并杀死了扬州刺史陈温,再度自领扬州刺史,雄踞两州(除沛、梁外)独霸一方,成为了赫赫有名的中原霸主之一。 同时,他的一颗心也越发的滚热起来。 放眼天下,昔日的关东同盟中袁绍那竖子还胶着于冀州的战事,曹操、吕布争雄于兖州,半依附的孙老虎只有长沙和江夏两郡,公孙瓒困于幽州刘虞,只有一个王黎将原来司州分为司、雍两州,还算差强人意,其余诸人更是碌碌无为。 还有谁能可与自己比拟? “报!” 一声疾呼打断了袁术的沉思,一名斥候已经从门外飞奔至眼前。 “禀报主公,豫州谯郡相县李丰(与吕布副将同名)将军飞报,吕布于日前袭取了濮阳,曹操已经从鲁郡挥师救援,兵锋直指济阴。我等是否应趁机袭取沛国和鲁郡?还请主公定夺!” 帐下诸将顿时大喜,纷纷起身贺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吕布和曹操兖州大战一起,必然无暇顾及沛国和鲁郡,此正是我等为史刺史报仇、光复我兖州之际!” 袁术点了点头,看向袁涣、杨弘及阎象三人:“曜卿、大将(杨弘字)、民纪(阎象字,按《国语》:设象以为民纪。)你们三人意下如何?” “我等以为不妥!”袁涣三人相视了一眼,袁涣起身谏道,“曹操虽回师济阴,但沛国及鲁郡必然留有后手,若是我等此时大举进犯必然将陷于泥潭之中。 今曹操仅剩东平、泰山、山阳、任城、沛国以及鲁郡诸郡,兖州已缺了一角,沛国和鲁郡必然更不容有失,说不得曹操将放弃兖州,重新挥兵南下与主公决胜沛国。而吕布同样亦会隔山观虎斗,待主公与曹操两败俱伤之后,再一战而定兖州,窥伺我豫扬。” “哼,真是腐儒之见,迂阔至极。那按照先生所说,莫不成我等还要坐视如此良机白白消失?”桥蕤哼了一声,霍然站起。 袁涣摇了摇头道:“桥将军不必动怒,且容袁某将话说完!” 袁术双手一按,看着桥蕤愤愤不平的坐下,听袁涣接着说道:“主公,桥将军,我们虽然不用袭取沛国和鲁郡,但是我们却可以直接发兵济阴以待时机,浑水摸鱼。” “浑水摸鱼?” “正是!主公可曾听说过卞庄刺虎?昔日,卞庄子欲刺虎,馆竖子止之曰:两虎方且食牛,食甘必争,争则必斗,斗则大者伤,小者死,若从伤而刺之,一举必有双虎之名。而后果然如是,卞庄子一举而得两虎。 如今,吕布刚升为维新朝前将军又下濮阳,气势正宏,而曹操逐史刺史得兖州全境后于泰山郡招兵买马,同样猛将如云。此二者若争斗济阴城下,不管谁胜谁负都将元气大伤。 主公何妨学 一学那卞庄子?遣两三万军马、数员大将悄悄从相县过砀山直达单父,潜于成武一带。只等吕布、曹操分出胜负,再挥兵而出,一举拿下济阴,将那维新帝握于手中,挟天子以令诸侯?” 袁涣之计只听得袁术眼前金星直冒浮想联翩,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并不感兴趣,但是若是拿下兖州,自己将拥有三州之地。而且维新帝既然控制于自己手中,天子不天子,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前有尧舜禅位,后有董卓弄权,哪一个又不能学?届时离师兄的目标岂不是又更近了一步! 手按着腰中的承影剑,袁术心中一片火热,直接拍案而起:“就依先生所言,令陈郡纪灵、乐就,汝南雷薄、俞涉,相县李丰各点精兵一万趁夜偷入成武以待时机!” “诺!” …… 众将皆散,袁术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走到一间宫殿门口,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周围无人,悄悄的闪了进去。 殿里的布置明显与宫殿格外的不匹配,竟是异常的简单,既没有膏粱锦绣的装饰,也没有富丽堂皇的点缀,除了几张案桌、蒲团和挂在墙上的三清和汉明帝的画像,再没有其他任何物品。 但,殿里却有人。 金斗观的春儿和那白衣白发的白老道。 “师尊!” 随着袁术的呼唤,白老道缓缓抬起头来扫了袁术一眼,眼袋又耷拉了下去:“当年,你师兄打算走老百姓的道路,如今看来确实是错了。他将门阀世家和士子完全摆放在了对立面,但他低估了他们的力量,所以最终身死道消。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昆仑,你做的很不错,你本身就是名门世家,起点比你师兄高上许多,但你也要吸取他的教训,士子和百姓都要兼顾,不可分割。” “是,师尊教诲弟子或不敢忘!弟子已派人联系白波军主帅杨奉和黑山军主帅张燕,与他们约盟共进退!” “恩,这些事你放心去做便是。为师老了,只是希望你能早日接过你师兄的衣钵,将我教真正的发扬光大!” …… 二月二十三,夜。 一轮下弦月静静的挂在半天空,月光淡淡的洒在中原大地上。微风轻拂,雷泽湖已经一片静谧,远处也看不见粼粼的波光,只听得见湖水轻拍岸边的声响。 吕布纵马行在大军中央,思绪万千。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都充满了信心,也为自己感到格外的骄傲和自豪。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说的就是他。 他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一柄方天画戟力压群雄。他拥有天下第一的宝马,赤兔马风驰电掣日行八百里。他还有天下第一的美人,貂蝉之姿沉鱼落雁倾国倾城。 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如今已经出现一片焦虑。 他武功卓绝,却在孟津关下败于赵云和张辽的一枪一戟,自己已从长安城下千里奔逃至此;赤兔宝马天下名驹,结果又在濮阳城下被史涣那狗贼射了一箭,虽然已无大碍,但是伤了就是伤了,就如他的名声一般,已经在心底留下了一道疤痕。 他的身边已经只剩下天下第一的美人完好无损,可她如今就在定陶城中,深陷重围 所以,他让张济叔侄留守濮阳,自己便带着麾下数员副将和李儒等人匆匆回师,他不敢再让貂蝉受到一丝的伤害。 想到这里,吕布蓦然觉得内心一片恐慌,也一片火热,提了提手中的方天画戟心中方定,抬起头来朝前军一声高喝:“兄弟们,加快脚步尽快赶到定陶城下,我请各位去青楼玩上一玩!” “嚯嚯嚯!” 麾下将士齐声高喝,纵马狂奔。忽然,身后犹如雷震,一阵连珠炮响过,两万曹军将士从身后两侧转出来。数千支利箭骤雨般落入人群中,缕缕寒光飞过,带走一蓬蓬鲜血和一条条生命。 亦惊起一滩鸥鹭,呃,惊起尖叫无数。 后军并无大将领衔,吕布、李儒及魏越、薛兰、李丰都在前军或者中军之中,只剩下一员副将在后压阵,当下众人只顾抱头鼠窜,那副将哪里约束的住! 后军一阵骚乱,吕布勃然大怒,众人心忧定陶,却没有想到曹操大军在此设伏,就算李儒也只是想到定陶城下与曹操必有一战,却不知曹操早已将战场搬到了离定陶百十里外的雷泽湖。 “魏越,薛兰,你等稳住前军。李丰且随我率中军杀回去!”吕布一声大喝,手中的方天画戟一舞纵马而出,蓦听得身后两声怒吼好似空中霹雳,差点没有将吕布从马上震了下来。 “吕布小儿,留下命来!” 当先两员大将如天神降凡直接从两侧的灌丛中跃马飞出,手中的寒月刀和寒铁枪在黯淡的月光中折射出一片光芒,两人均高八尺,熠熠寒甲凛凛威风,其中一人左眼处缠着一方纱巾。 赫然正是曹操麾下大将夏侯、夏侯渊这对堂兄弟! 吕布顿时大吃一惊,当初在孟津关下和蒲坂津前,这二人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影响。若是一旦为他二人缠住,曹操在挥军赶上或者前后夹击,后果不堪设想。 “魏越,薛兰,李丰,快护住文优和前军和中军速速离去!后军孩儿跟我来!”言讫,马缰一勒,方天画戟飞出,一戟砸在寒铁枪上寒光四射。 不待夏侯寒铁枪和夏侯渊的寒月刀再次落下,吕布双腿一纵胯下的赤兔马已纵入到后军中,手起戟落,一戟将曹营一员副将挑落马下,接着双手急抖舞起一条条嗜血的飞龙,将身前的曹军悉数卷入到血雾之中,为后军孩儿们杀开一条血路。 “走!” 吕布朝后军副将朱易一声怒喝,拔马便转,却见两道身影如闪电般由远及近,手中的方天画戟只好再次飞快的祭出,架在蓦然出现的寒月刀和寒铁枪上:“夏侯、夏侯渊你兄弟二人可莫欺人太甚,否则本将军今日…” “否则怎样?否则,下马投降再做四姓家奴吗?”夏侯渊冷笑一声,手中寒月刀一提一划,“元让,你且与这泼奴战一战,待我去收拾了他的后军便来!” “放心吧,这泼奴就交给我了,没有百八十回合我定让他脱不了身!” 夏侯朝夏侯渊嘿嘿一笑,睁起那只独眼,舔了舔嘴唇,手中寒铁枪亦如那吞云吐雾的灵蛇一样,在空中转出一圈圈黑色漩涡,张开狰狞的大嘴向方天画戟咬去。 第223章 反击 什么个鸟匹夫,动则就想与你吕爷爷大战百八十回合?真当你家爷爷是泥捏的不成! 吕布被夏侯激得火气,一声怒啸,也顾不上麾下的将士,手中的方天画戟仿佛天外雷挂一把刺啦啦的就向夏侯砸去。点点寒光四溅,铮铮金戈竞鸣,二人于万军丛中杀将在一起。 约莫斗了三五十回合,吕布已渐渐察觉夏侯手中那杆寒铁枪的力道大不如前,正欲使出自己的绝学一力降十会,毕其功于一役,突然听得朱易一声尖啸。 心中一凝,举目视之,只见后军的三五千将士已被夏侯渊率领麾下的两万健儿分割包围,沦为一群群待宰的羔羊。 而副将朱易同样在夏侯渊的刀下左支右拙,形势岌岌可危。 吕布心中大惊,蓦地将右手就地一转,方天画戟一勾一扬,一戟砸在寒铁枪上,顺势一夹双腿,赤兔马便如月光下一团火红色的焰火般飘至夏侯渊身前。 “夏侯渊,纳命来!” 一声怒啸,方天画戟已经刺破寒风来到夏侯渊面前,杀气凛然戟光森寒。 夏侯渊一阵骇然,急忙将伸手那寒月刀一隔拔马跳开。稳过神来时,却见吕布已经拉着朱易杀入前方的两个包围圈中,几进几出,带着数百名吕军往定陶方向逃去。 吕布、朱易二人领着数百残兵宛如脱了樊笼的鸟儿,来不及包扎身上的伤口,甚至也来不及整顿阵型,飞也似的逃向前路。 渐进雷泽湖,已远远的看见左边大道上数里外的隐隐火光,还未踏上左边的路口,便听得前方又是一阵鼓角之声齐鸣。 特么的,还有完没完了?还想学王德玉在给你家吕爷爷来一个十面埋伏吗!吕布朝朱易和身后将士瞧了瞧喝道:“朱副将,孩儿们就交给你了,本将军到前面去看看,你等速速赶上!” 言毕,在赤兔马背就是一鞭,追风逐电直赶了三五里路,飞至阵前。 只见魏越、李丰正和曹操麾下大将曹纯斗在一起,薛兰正紧紧的护在李儒身边,前方数千支黑色黑甲的兵马磨刀霍霍,严阵以待。 吕布也不答话,也不管是否以多打少,也不顾什么英雄主义,双脚猛地一蹬,接着在马背上一踮,高高跃起,手中的方天画戟从魏越二人中间掠过,如天上的明月猛地落在曹纯身前。 曹纯正与二人缠斗,哪里知道突然冒出来一个吕布,见方天画戟已至眼前,措手不及只得将头往旁边一扭避开锋芒,身上一痛,一条血痕从左胸直至小腹,接着一束血光在眼前高高喷起,胯下战马一声长嘶便向左侧倒下。 “将军!” 数员副将和校尉急忙飞奔而至,手中的刀剑棍棒各式武器齐齐挡在曹纯身前。 曹纯趁机在马背上一按,高高跃起,跳到一旁的一匹空马之上,咬了咬牙,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手中的大刀一扬又杀将回来。 “杀!” 双方将领都憋着一股怒气,曹纯和吕布齐齐一喝,大战顿时蔓延开来,雷泽湖畔杀声盈天。 兵对兵,将对将。 曹吕两万余士兵仿佛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恶狠狠的扑向对方,手中的刀枪剑戟直往对方的要害刺去。 长矛与金戈齐飞,残肢共断刃落地。吕布军马和曹纯麾下双方的将士不知疲倦的挥动着手中的武器,肆意的挥动着手中的武器。一时间雷泽湖畔刀光剑影,人仰马翻。 无论是吕布 军马还是曹纯麾下,身边总有人不停的发出惨叫,栽倒在地上,也总有后面的士兵重新补充上来,接踵而至,源源不断。殷红的鲜血从路边一直蔓延到雷泽湖,碧绿的镜面染上一层凄美的红色。 吕布挟着一腔怒火,冲在队伍的最前方,手中的方天画戟舞得密不透风,狠绝毒辣戟戟夺命,不管是校尉还是兵士触之即亡,很快就将前方清理出来一片空地。 麾下健儿顿时士气大振,在魏越、李丰二人带领下仿佛决了堤的雷泽湖一般,将曹纯的军马卷入其中。而曹军却似那出没与波涛中的小舟,在无边的浪花里起起伏伏,时隐时没。 直到半个时辰,吕布才率军马杀出重围,而曹纯同样已精疲力竭无力追赶,麾下的勇士伤折足有六七成之多。 曹纯甩了甩早已麻木的手臂,一屁股坐在地上,任由随军大夫在胸前伤口上折腾,看着一旁的副将道:“妙才和元让没有从后掩杀过来,应该是径直前往濮阳支援子孝去了。倒是文烈(曹休字)今日捡了个大便宜,我们在这边累死累活,他那边估计都快睡着了。 传令下去,众军迅速清理战场安置伤员,然后就地休息半个时辰再赶至定陶附近接应主公。另外派人通知文烈,让他即刻出兵前往定陶,不得有误!” “诺!” …… 卯时,天还未亮,大军刚过了句阳来到蒹密边界,离定陶也还有三四十里路程,也就是大概现在的菏泽市一带。 吕布看着麾下疲惫的将士和匆匆赶到的朱易等人一脸的郁闷,自己不该任意妄为,也不该不听文优的劝阻。 此次出征濮阳,就因自己的一意孤行,不但暴露了陈宫等人早已策反的魏种和毕湛等人,也让鄄城和廪丘的曹仁有了准备,结果鄄城首战不利,还让曹操及时赶回来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若是按照文优之意,以奇兵下濮阳再关门打狗,接着趁曹仁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再顺势兵临鄄城,何来今日一败啊! 吕布摇了摇头,吐掉心中的郁积,亲手扶起坐草地上的李儒道:“先生,曹操从鲁郡分兵袭取濮阳和定陶,却让夏侯渊、夏侯以及曹纯半路伏杀,足以见得定陶城下同样也有他的埋伏。 而我军昼夜奔袭百十里,又遇两场厮杀,孩儿们疲惫至极,军心不安,如今之计我等应当若何?” 本来好好的一个局面,结果却遇上一个猪一样的队友! 李儒暗叹了一声,扫了眼前的吕布和魏越等人,勉强振作起精神:“此去有两条路,一条径直通向定陶,另一条则绕道冤句再杀回定陶。 两条路皆有利有弊,第一条可少行三五十里地,但按照曹操的部署来看,这条路必然还会有伏兵。而绕道冤句,则会多行上数十里的路程,但好处是我们可以趁曹操的不备,打曹操一个反击!” “好,那我们就绕道冤句,再杀曹操一个措手不及!”吕布将方天画戟往地上一砸,恶狠狠的看着定陶方向,“哼,曹操这狗贼令我失去众多的兄弟,今日本将军不给他松松皮,他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 辰时,天已经渐渐亮开了,虽然二月的中原依旧还有雾气,但百米外已经清晰可见。 “子恪(吕虔字),元嗣(韩浩字),这吕布大军不会是已经被元让和文烈、子和他们给全歼了吧?”曹操看了看时辰,向吕虔、韩浩及典韦、牛金诸将道。 “若是真如此,主公又何必心 急呢?”吕虔摇了摇头,笑道,“按时辰来算,吕布却是应该早就到了,不过那吕布虽然少智,李儒却是智谋深广之人,兼且吕布本人一身武艺出神入化,妙才诸位将军要想留下吕布,恐非易事耳!” 曹操捋了捋须:“是啊,若非吕布此人重利忘义天生的反骨,我还真打算将此人招揽于麾下。可惜啊,此人先后背叛丁建阳和董仲颖两人,天下无人敢用也!” 话刚了,陡然听得后军一声棒子响起,后军主帅赵俨和蔡阳已经远远奔来:“主公快走,吕布率军从后方杀了过来!” 曹操急忙回头望之,只见四路军马铺天盖地的从冤句方向飞奔而来。当先数员大将,正是吕布及其麾下副将魏越等人,旌旗猎猎,气势滔滔。 兵士们手中的弩箭和长矛密集如雨,每出手一次斗将带走百十名曹军的性命,曹军顿时大乱。 “主公快走!” 吕虔、韩浩和牛金等人一声怒喝分头迎向魏越、朱易和李丰,赵俨和蔡阳则掉马头向薛兰冲去。只有吕布无人可挡,如临凡的天杀星一般,手中的方天画戟挥动的瓢泼不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身上的铠甲浸的枫叶一样的殷红。 曹操大惊,立时进退失据,却见贴身护卫典韦已飞身下马,手持一双铁戟,大喝一声:“主公尽管向前,只由典某断后便是!”接着又转过头来朝着中亲卫喝道,“吕贼来十步乃呼我!”言毕放开双脚紧紧的贴在曹操身后。 “十步矣!”见吕布来势较急,众亲卫冲入人群中纷纷抵住吕布麾下的精兵,却依旧挡不住吕布的步伐,越来越多的亲卫成为了吕布戟下的亡魂。 “五步再呼我!”典韦再次怒喝。 “五步矣!”又是一群亲卫冲了上去,挡在典韦身前。 典韦心如滴血亦心急如焚,一把转身过来,双脚在身前亲卫的身上一踮,高高跃起从天而降,手中的双戟脱手而出,如旋风一般在吕布麾下众兵士身前划过,带起一蓬蓬的鲜血和十数道惨叫声。 接着,典韦双手一抄接过飞回来的铁戟,舔了舔铁戟上的鲜血看着眼前的吕布冷笑一声:“三姓家奴,爷爷早听说你戟法无双,今日可敢与你爷爷斗上一斗,看看谁的戟法更厉害!” 吕布一生自负神勇,而戟法更是天下无两,抬头见曹操已被亲卫们拥簇而逃,心下怒火中烧,哪里还经得起典韦的两句撩拨?直接便从赤兔马背上飞将下来,与典韦战在一起。 但见: 吕布发怒,典韦生嗔。吕布发怒,一杆方天画戟出没如流星,或上或下或前或后,落下时阵阵杀气。典韦生嗔,两柄大寒铁戟飞舞似明月,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升起处点点寒光。 流星伴明月,明月罩流星。项羽见之为之胆寒,李靖观后不敢用戟。二人使出浑身解数,斗了三五十个回合,只杀得尘烟四起,天昏地暗。 “将军,速速回城!”正斗间,忽然听得场外一声怒吼,接着又是惨叫,吕布心中一凛,一戟荡开典韦手中的利器,再把戟往地上一撑飞身上马,极目而视。 只见麾下副将薛兰已经被赵俨和蔡阳二人劈于马下,曹军却在二人的指挥下重新掩杀回来,竟已渐渐稳住阵脚。 反击之势已去! “非战之罪,此乃天亡我也!”吕布须发倒竖仰天一声长啸,飞身回到中军,长戟一挥,亲押大军阵脚向定陶转去。 第224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马鸣风萧萧,众人头悬杀猪刀。 如果说出征前吕布还是意气风发,那么当他打算重回定陶的时候,他就觉得一切都仿佛变了。 他不再是哪个高高在上的前将军,他的部队也不再是曾经闻名天下的西凉大马,他们仿佛都成了曹操眼中的一群猪,而杀猪刀就紧握在曹操的手中。 虽然刚刚在定陶郊外面前搬回了一局,但是他知道定陶城下还有一场大战,这场大战的胜败将直接决定他能否东山再起,也可能决定他的生死。 性命攸关,成败在此一举! 这一战已经退无可退,这一战一定要搏出一个未来! 想到这里,吕布重拾起当年的豪情,抬起头来看着数里外的定陶县城,眸子里一片炽热,手中的方天画戟一扬,拍马便往定陶飞奔。 “呜呜呜!” 刚转过小丘,便闻得一声炮角骤响,前方的大道上转出一彪人马来,俱是黑衣黑甲,神情冷峻,岳峙渊。锋利的环首刀,丈余长的凤嘴刀,以及手中的弧形盾和方形盾在前方大道上汇聚成一片恐怖的铁甲长城。 为首一员大将安坐马上,手中一把三尖两刃,面目森然,正是曹操麾下大将于禁于文则。 见吕布等人从小丘那头走了出来,于禁把那手一举,前方的刀盾兵霍然蹲下,后排的弓弩兵齐齐一声呐喊,弯弓搭箭,怀抱满月,黝黑的寒光闪过,数千支利箭势若雷霆飞蝗一般飞上天空,如骤雨般落在吕布军中,无边无际,遮云蔽日。 也不待于禁命令,众兵士将弓弩斜插腰背,重新取过背上的大刀和盾牌,与前方的兵士重新构成攻守皆备的刀盾阵。 “青州的儿郎们,刀乃进攻王者,盾为防守重器,刀盾合璧,天下无敌!杀!”于禁手中的三尖两刃往上一举,猛地往下一砸。 “刀盾合璧,天下无敌!杀!” 数千兵士举刀排盾齐齐应和,高亢的吼声直令定陶上方的天空也为之变色。五千勇士洪流一般滚滚而前,手中的凤嘴刀、环首刀寒光闪闪,弧形盾、方形盾重如泰山。 近了,越来越近了。 吕布大军刚刚从那一轮箭雨中挣扎着爬出来,却发现前方黝黑的长城正向自己飞驰而来。黝黑的铁甲,亮银的长刀,在眼中俱化成索命的阎 罗,寒光熠熠,杀气凛然。 “我西凉男儿建军以来,屡屡征战天下举世瞩目。也为我们赢得了‘西凉大马,横行天下’的美称,如今我们却更多地是躺在昔日的功劳簿上睡大觉,以致世人都已经忘记了我们曾经的辉煌。 但是,今日我们要告诉世人,西凉大马的热血早已深入我等骨髓。儿郎们,你们都准备好了吗?西凉大马,横行天下,有死无生,有我无敌!”吕布同样一声长啸,将手中的方天画戟猛地朝天一刺。 “西凉大马,横行天下!” “有死无生,有我无敌!” 吕布军中的男儿一个个迎风怒啸,双臂怒捶着胸膛,砸的砰砰只响,挥舞着利刃飞步向对方逼去。 强者之路,勇者无惧。 他们是西凉军,他们是青州兵,都是天下闻名已久的精兵。这一战于他们或者他们而言无关胆略,无关胜负,甚至也无关生死,这一战只关乎他们的荣誉。 一个是早已闻名天下的老牌劲旅,一个是才从青州脱颖而出的新晋精兵。他们的相逢注定了一方的胜利和另一方的失败,他们的相逢也注 定了伴随着他们的只有鲜血和死亡。 “砰!” 两支队伍终于撞在一起了,仿佛两条河流一般在黄河汇合,撞击起滔天的波浪。 “噗嗤!” “噗嗤!” 无数的大刀、长矛、斧钺和利剑在空中交织,金戈之声连绵不绝时起彼伏。 接着,便是那冰冷的利刃和入骨的杀气一排排、一列列的刺进对方的身体,兵锋入体的牙酸声、战马哀鸣的嘶叫声和勇士临时的惨叫声充盈道中。 猎猎旌旗半空飘,簌簌寒风带血刀。 两支洪流就在维新帝眼皮底下数里外的大道上捉对厮杀,殷红的鲜血在中原大地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凄艳和悲壮的花。 …… 维新帝在董承、伏完和张邈、陈宫等人的陪同下站在定陶城墙上。 城下是一万蓄势待发的曹军,远处数里外则是弥漫的硝烟。维新帝抚摸着城墙上昨日留下的箭痕,皱了皱眉:“公台、孟卓,你们俩皆是知兵之人,依你们看来,那远处的尘烟可是我朝廷大军?” 陈宫捋了捋胡须颔首道:“曹贼大军曹仁部与于禁部前日申时围攻定陶,我等还未发出求援信号,曹贼已令人沿途点起狼烟,引诱濮阳大军前来救驾,其中必然有奸计。 前几日接到吕将军飞报,他们已下濮阳,正进军鄄城打算毕其功于一役,将曹贼的势力全部赶出濮阳。所以,如果我是曹贼的话,既然已经发出假的求援信号,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围点打援,消耗我军的有生力量!”陈宫朝维新帝拱了拱手,接着说道,“陛下如今所仗持者无非两位国丈及吕布、张济、张绣、孟卓和王楷等诸位将军。如果诸位将军一旦有失,则陛下羽翼既去,陛下也将落入曹贼手中矣!” “你是说他们的目标是濮阳大军?所以城下的正是我们的援军?”维新帝迟疑的看着陈宫,脸上一抹惊惧之色。 陈宫看着小丘下的战场,凝重的点了点头:“按照奉先他们的脚力来算的话,他们应该早就到了。但是如果沿途遇伏的话,这时间或者刚刚正好!” 话音刚落,一旁的董承已经凑在维新帝身前:“陛下,陈公台之言固然有些道理,但那毕竟都是猜测。那处尘烟有可能是吕将军,却也有可能是曹贼的兵马!还请陛下三思! 再者,吕将军的戟法天下无敌,纵使于禁重围,曹操亲至,也未必能够拦住吕将军。反倒是如果那尘烟处只是曹贼故布疑阵,我军一旦出城,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特么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忘不了争权夺利? 陈宫暗自呸了一声,突然发现一旁的张邈脸上浮现起一丝惊悸,急忙顺着张邈的手指望去,只见远方尘烟弥漫之处,再度飞出一支黑色的军马,如长龙般卷进尘烟里。 陈宫顿时勃然大怒,指着董承和伏完破口大骂:“特么的什么玩意,朝廷就是被你们这群乌烟瘴气的腌泼才给毁坏的!陛下,还请火速发兵,否则援军危在旦夕,定陶城也危在旦夕!” 董承还欲说话,维新帝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一眼:“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援军未来,或者援军尽灭,朕在此也不过等死耳。若是此为曹贼之计,朕亦不过提前去见父皇罢了! 前朝太史令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说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朕既为这天下共主 ,如今却横竖都是一死,又岂能选择这种不顾将士们安危的鸿毛之死?” 一席话说的董承和伏完面红耳赤,张邈、陈宫等人却是感恩涕零士气大振,维新帝甩了甩衣袖喝道:“孟卓、王楷,朕令你二人率领麾下健儿出城营救援军,此去九死一生,你等可敢?” “臣等愿立下军令状,援军不归,臣等不归!”张邈、王楷二人抱拳起身,毅然决然的迈下城墙。 维新帝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将身上的龙袍解开一抛露出一身戎装,接过士兵手中的鼓槌,肃然喝道:“果然不愧是我大汉男儿,朕亲自击鼓,为你等壮行!” 青毡帐高雪不湿,击鼓传觞令行急。 没有青毡,也没有飞雪,城头上却有越来越急的将军令。少年天子铆足了劲,将一双鼓槌重重的击打在战鼓上,“咚咚咚”的鼓声仿佛震天的惊雷在城头上飞扬。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张邈和王楷二人骑在马上,听着城头上悲怆的鼓角,但觉热血直窜脑门,眸子里全是泪水也顾上擦拭一二,手中长剑猛地一挥,城门吊桥落下,八千名将士仿佛黄河上的壶口瀑布般飞涌而出。 …… 张邈、王楷冲入曹仁阵营,吕布却还在小丘下厮杀。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杀了多少个来回,甚至也不知道究竟杀了多少人,他只知道从昨夜至今,他的铠甲上已经染了厚厚的一层血,有对手的,有袍泽的,也有他自己的。 他纵马杀出重围,揉了揉眉角,甩了甩胳膊,看着远方虎视眈眈的曹操、吕虔、曹休和于禁,又看着重围中的李儒和魏越等人,手中山一样沉重的方天画戟再次高高举起,冲了进去。 …… “伏义,我们还不动手吗?” 两里之外的山丘上,雷薄、乐就、俞涉和李丰等数员大将倚在灌木中紧紧的盯着前方的战场,众人眼中皆是一片热切。 纪灵摇了摇头:“袁先生不是说过吗,大者伤,小者死,若从伤而刺之,一举必有双虎之名。如今吕布军心已疲败相已露,但麾下健儿却仍有七八千之众,还有一战之力。 而曹军与吕布大军数次伏杀,同样也还有万余之众,筋骨未伤根基犹在。此战不为胜负,只为拼杀掉曹操和吕布的生力军。不急,我们再等等吧!” 众人点了点头,又是齐齐一叹:特么的吕布这厮还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的猛将,从昨夜厮杀到现在,足足杀了包括蔡阳在内的曹营名将十数人,如今却还是生龙活虎一般。 日头从东渐渐西移,大约又等了一个时辰,见小丘下一片狼藉,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漂流成河,堂堂的九原虎吕布同样也不再复先前的骁勇。 纪灵蓦地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手中的三尖两刃刀“二月伴银峰”猛然往前一刺,身后数万大军好似猛虎出柙,齐齐一声呐喊,挥动着手中的兵戈从山丘上一泻而下,箭也似的插入两军阵中。 然而,纪灵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离他们更远一点的地方,草丛中还有一支大军。但,却比他们更加的冷酷,也比他们更加的隐忍。 不管吕布还是曹操,亦或是纪灵他们,在战场上掀起怎样的风雨,这支大军依旧静静的伏在草丛中狼群一般窥伺着前方,碧瞳里带起一丝丝的残忍和冷漠。 第225章 银钩赌坊 丹阳郡,春谷县,长江畔,一处亭阁中。 王黎拈起棋盘上的一枚白子,看着贾诩和徐庶二人道:“文和、元直,你们觉得袁术能够得逞吗?” “不能!”贾诩二人相视一眼,齐齐笑道。 王黎将手中棋子轻轻的放在一处角落,抬起头来问道:“哦?那却是为何?以当初袁术卞庄刺虎之谋,如今这曹操和吕布二人两败俱伤,不正是其大好之机吗?” 贾诩看着棋盘摇了摇头,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昔日吴王阖闾打算伐越国之时,有少孺子谏道:院中有一棵大树,树干上趴着一只鸣蝉。 那鸣蝉每天在树上叽叽喳喳,却不知道身后的螳螂虎视眈眈。那螳螂振振欲翅,却不知道黄雀早就等着大餐自动送上门。黄雀自鸣得意,而罔顾了我还在其身后。 鸣蝉、螳螂、黄雀此三者皆顾眼前,想得到眼前的蝇头小利,而不顾身后的祸患。正如今日之局面,吕布欲杀曹操而后快,曹操眼中亦只有吕布等人,却皆不知身后尚有袁术耽耽虎视,心怀不轨。 可惜,袁术自以为得计,却忘记了冀州的胞兄袁绍同样迫切的希望得到伪帝。袁绍正因主公‘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心中懊悔,伪帝的诏令正中下怀。若是贾某没有算错的话,袁绍前往定陶迎接伪帝的军马必然也至定陶境内了!” 王黎正欲和贾诩打个赌,亭外一阵扑棱扑棱的声音响起,赵虎手捧着一张纸片走了进来,在王黎耳边低于一声,仿佛一道惊雷差点将王黎轰了一个外焦内嫩。 “袁绍遣审配、颜良、鞠义和张南亲率一万五千大军自白马津渡河,前往定陶迎接伪帝,正逢战事,袁军势如猛虎以一当十,已将曹操和纪灵杀退。 曹操和纪灵大败,分别退至鄄城和砀山!不过,曹操退守鄄城全力攻打濮阳,张济、张绣叔侄不敌,而定陶方面当日张邈和王楷出城营救,王楷战死。定陶也无援军可派,张济叔侄转投曹操帐下。” 兖州之战暂时落下了帷幕! 王黎将手中的纸条递给贾诩,叹了口气:“看来,这场兖州大战已经落下了帷幕,不过细算起来,却是曹操、袁术和袁绍三家盈利,吕布一家亏得血本无归啊!” 贾诩点了点头,将纸条转到徐庶手中:“是啊,曹操地盘既没有扩张也没有减少,失去了一个蔡阳和十数名军中校尉、副将,却得到了张济、张绣叔侄以及万余精兵。 袁术趁火打劫,兵发豫州,虽伤折了两三千兵士,却将曹操和吕布差点打废,两军元气大伤,为异日入侵兖州一统中原的谋划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不过,相较于曹操和袁术而言,袁绍更是赚了个盆满钵满,不但一举退了袁术的兵,加重了自己在维新帝心目中的印象,同时也极大的威慑了曹操、吕布等人。说不得什么时候,维新帝就会自动进入冀州,投入到袁绍的罗网中。”徐庶匆匆一阅,又将纸条传回王黎手中。 王黎接过纸条,哈哈一笑:“走吧,袁术和维新帝二人蠢蠢欲动,曹操和吕布又自顾不暇,袁绍暂且鞭长莫及,我们也该启程前往秣陵和下邳了!” …… 王黎带着贾诩、赵云众人经秣陵,分批潜入下邳的时候,离浴佛节也不过十天的时间。 与王黎所经过的襄樊、庐江,以及春谷皆不相同。 如果说襄樊等地或多或少还能看出来一点战争的阴云 话,那么在这里你绝对看不到前段时间曹操曾大举压境带来的任何惊慌失措,你看到的只有人们脸上好似由内而外的“平和”、“幸福”、“稳定”和“安宁”。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佛国,就连下邳城中最大的“银钩赌坊”外面的那几个泼皮大汉脸上也没有了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凶悍,脸上挂着的是“和善”的笑容。 可惜,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和善”的笑容背后依旧赌坊的冷血和赌徒们的狂人。 王黎如今就在银钩赌坊中,陪同在他身边的,或者说他陪同的乃是他未来的第一水军头子甘宁。 赌坊内与外面已经迥然不同,足足十数张赌桌横七竖八的排在大厅里,上百号人则分别围在赌桌旁。这百号人都歇斯底里的呼三喝四着,脸上同样也洋溢着难以名状情绪,但这种情绪却绝对不是佛国该有的和善,而是冷漠、兴奋、贪婪,甚至狂热。 这些人都是标准的赌徒,他们的眼中根本也没有王黎二人,他们的眼中只有赌桌上的色子、牌九、铜钱和金银珠宝。 当然,王黎不需要他们招呼,招呼的人已经迎了上来。 来人自然是赌坊里的赌妓,所谓赌妓就是再无法单单在青楼中靠姿色吃饭,只好积极发展自身业务穿梭于赌坊中的青楼女子。 她们既卖艺,也卖身。 那赌妓身着暴露的衣着,翠掠云鬟醉眸敛鬓,红衣玄裙,仿佛赌场中飘来荡去的蝴蝶。虽是三月倒春寒,却依旧露出一条深不可测的沟壑,看见王黎二人脆生生的声音便远远的传来:“两位爷,可是奴家陪你玩一玩乐子?” 遗憾的是,王黎他们不是来找乐子的,他们是来找坊主的。 他们想知道至儿的消息,就只能出没于三教九流之地。所以,贾诩、徐庶二人去了青楼,赵云夫妇去了酒楼和茶楼,那么他们就只能闯一闯赌坊了。 恰好有意思的是,在谛听营江东堂对“银钩赌坊”的叙述中有这么一句话:一卷风云录,囊尽江淮人物。说白了,这银钩赌坊也是一处贩卖江湖消息的情报机关。 甘宁摇了摇手,从袖子里掏出十枚铜钱丢给赌妓:“乐子就不找了,给我找一找这里的坊主吧!” “这位爷,坊主的真身可不是那么好见的,要不还是去见一见奴家的真身吧?”赌妓一把抓过铜钱,看着甘宁那粗壮健硕的身躯,双眼都快滴出水来,杏指在甘宁的手掌和胸前蜻蜓点水一般划过。 甘宁哈哈一笑,在赌妓的肥臀和胸前的柔软上捏了一把:“你的真身等晚上爷来找你,爷现在就想见一见坊主的真面容!” 赌妓笑嘻嘻的看着甘宁:“爷是外来的吧?难道不知道坊主的规矩?” “什么规矩?” “要见坊主则必须在赌赢赶羊人,胜者方能与坊主一唔!” “哈哈,你们坊主可是当今陛下?” “不是!” “那你们坊主可是天下的名妓?” “也不是!” “既然你们坊主什么都不是,排场竟然还比当今陛下和天下名妓都大?还真把自己当角了!” 甘宁眉头一皱,怒气渐升。王黎却已走上前来,朝那赌妓点了点头:“入乡随俗,既然这是你们坊主的规矩,我们远来也不便坏了规矩。姑娘就请前方带路吧!” 随着赌妓在赌坊里来 回穿梭,很快的就上到赌坊深处的一间雅阁,阁里只有一个背对着大门的和尚,却有一张大桌,桌子上整整齐齐的码着三十二张牌九和六颗色子。 王黎诧异的看着那和尚:“你就是赶羊人?” 那和尚头也不回:“贫僧就是!贵客从哪里来,欲到哪里去?” “从来处来,到去处去!”王黎顺势在和尚的对面坐了下来,二人就仿佛熟人打招呼一样,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赌妓悄悄掩门走了出去,和尚才转过身来,只见那和尚苦瓜脸倒八眉,一道伤疤从下颔直到衣襟深处,左臂也齐根而断,一双宝蓝色的眼睛仿佛看透了世情一般。 和尚的表情虽然平淡无波,王黎心中却涌起了惊天骇浪!这人不是早在雒阳就已经死了吗,为何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王黎稳了稳神,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和尚:“敢问大师尊姓大名?” 和尚笑了笑:“出家人哪里还记得俗家姓名啊?贫僧法号罗!” 王黎面露讥诮之色,言语间却是步步紧逼:“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姓名却受之于先祖宗室。大师果然不愧是真正的出家人,竟然连自己的姓名都给忘的一干二净! 可惜,很多事情大师或能够忘却,但王某却偏偏还记得,实在是可笑之至!” “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记得便是不记得,不记得便是记得,王将军又何必执迷于过去之事?”和尚朝王黎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 王将军?竟然认识自己?看来果然是此人没错! 王黎冷然一笑,根本就不接受那和尚的善意:“漫道黄沙车马远,罗匿行入玉关!罗大师,不,唐周!你或许已经忘记了过去之事,但是你觉得王某能够忘却那冀、兖、青数州那些屈死在你手下的冤魂吗?” 原来,这和尚竟是唐周! 当日在张角手下逃得一条性命的黄巾叛徒唐周! “欲知过去世,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做者是!”唐周用仅有的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和断臂:“昨日因,今日果。贫僧已经有了报应,王将军难道还不愿放过贫僧?” “放过你?若是仅仅断去一臂然后古佛青灯,便能了去数万人的冤孽,唐周,你想的是不是太简单了!” “当然不能,不过,王将军若是为了贫僧而来,贫僧自然无话可说。但如果是为了坊主,则还请王将军暂时息怒,等你见过坊主之后,贫僧再任由王将军处置!” 王黎眉毛一挑,努力的压制着脸肉肌肉激烈的跳动,双眼阴冷的看着唐周:“如何才能见到坊主?” 唐周将案桌上的牌九和色子往王黎身前一推:“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此处既然是银钩赌坊,当然就得按我银钩赌坊的规矩照办才能面见坊主!” “什么规矩?” “赌赢贫僧!” 王黎眼神眯成了一条线:“和尚也能赌博?” 唐周点了点头:“和尚亦能杀人!” 王黎霍然起身,在案桌上一拍,喝道:“好,本将军今日就与你在此对赌一局!” 第226章 赌局 唐周拈了一枚牌九和色子问道:“牌九还是色子?” 王黎眼神中一片漠然:“牌九太复杂,就色子吧!” “恩,那也不错。”唐周缓缓捡起三枚色子丢入眼前那黑色的色筒里,顺势倒扣在桌面上,“王将军要大还是小?” 王黎也将另外三枚色子放到身前的色筒:“色子的大小另有什么说法吗?” 唐周看着王黎,双手压在色筒上,目光炯炯有神:“就身前的色筒各自摇上一把,最后按色筒中三枚色子面向上的点数之和进行比较。比大乃是点数大的胜,比小则是点数小的赢!” 王黎讥诮一声:“那如果点数相同呢?难道你要我陪你在这里赌到天亮?” “点数相同自然是庄家赢,这是天下赌场通理,王将军莫非不知道?”唐周脸上同样有了讥诮之意。 王黎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谁是庄家?” 唐周单臂指了指自己,笑道:“当然是贫僧了!王将军当年凭借一本账册翻出万剑杀人案,又依据红枫渡的一点点线索一举掀翻太平道魏郡根基,乃天下少有的聪明人,不会看不出来谁是庄家吧?” 主公这问题这么小白? 甘宁顿时大急,双手一搓急忙凑在王黎耳边:“主公,当年甘某和兄弟们曾多次出入赌场,打遍荆州无敌手,也算得上是赌中豪杰了,要不让甘某替主公赌上一把?”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兴霸,王某虽然没有见识过赌局,但凡是也总得有个第一次吧!”王黎却是摇了摇头,淡然的看着唐周,“不过,王某没有大师那种看淡数万人生死的大胸襟,至今也只是我大汉朝一个小小男儿。 大胸襟自然有大气象,小格局却有小的情调。大师,主随客便,今日我们就比一比小吧!” 见王黎言语之间依旧映射当年之事,唐周心中一突,伸手抄起色筒就欲摇掷,却见王黎在腰间一按,中兴剑挡在了身前:“王某可以陪你赌上一把,但是,今日王某却要加上一个赌注?” “什么赌注?”唐周心中一凝。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王黎徐徐吐了口气,“大师的记忆里看来确实是不太好了,当年王某乃是魏郡贼曹掾,大师在魏郡犯下重案,难道这事不应该暂时给王某一个交代?” “如何交代?” “你若输了,还得赔上一只大拇指!” “王将军已经忘记了贫僧刚才说过的话吗?” “正是因为王某还记得刚才大师的话,所以才只要了你一只大拇指,否则王某今日就要你的命!” “王将军信心十足,看来今日是想吃定我了?”唐周右手将色筒高高举过头顶,阴恻恻一笑,“就不知道王将军的赌技是否也和你的口舌、剑术那般厉害!” 言毕,唐周单手握住色筒在头顶飞速的晃动,色筒仿佛赋予了生命般,或上或下忽左忽右,色筒里也传来色子击打在边缘和来回滚动的声音,轻弹起一段美妙的音符。 忽如银屏乍破,珠玉飞溅;忽如幽泉叮当,碧潭摇曳。 完蛋了,看着唐周那熟练的手技,甘宁一声暗叹,这唐周不会摇出来三个一吧?若真是这样,特么的还让主公如何去赌! 唐周听着色子缓缓停下的声音,眼角带起一丝自信的笑容,慢慢的将色筒放在桌子边缘,轻轻的揭开色筒,只见三个色子好像搭楼一样一个压着一个垒在一起,最上面的色子只有 一个红色的点。 一点! 唐周用三枚色子只摇出来一个一点! “王将军,你好像输了!”唐周舒了口气,额头上紧皱的眉宇也渐渐舒展开来。 王黎淡然一笑:“我还没有开始摇,大师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输了?难道你是佛祖转世?” 唐周一怔,甘宁也紧紧的低下头去,生怕唐周连他一起鄙视,就算是他亲自下场也最多只能摇出三个一来,又岂能如唐周这般炉火纯青,将三个色子叠在一起? 而且就算三个色子摇出一个一点来,那又如何?还不是庄家赢! “你一把最少可以摇出来一点,王某确实佩服。但你又怎么知道王某就不能摇出来比你小的点数呢?” 呃?还能比一少?开什么玩笑! 唐周和甘宁同时一懵,王黎右手却已在桌上轻轻一拍,看着色筒从桌上跳将起来,立即一把抄住,右手飞快的旋转、抖动。 但见: 那色筒好似精灵一般,在王黎的手中欢呼雀跃,或如蝴蝶翩翩起舞,或如蜻蜓款款而飞,忽儿在手中一跳陡然飞上头顶,忽儿于眼前一滞猛地落下虚空。 仿佛裴将军马上飞剑,恰如赵飞燕掌中舞蹈。 原来摇色子还能摇出这样的境界!这是开了挂吗? 甘宁只看的酣畅淋漓,唐周的一颗心却提了上来。忽然,王黎手中一顿,色筒笔直的落下来直接倒扣在案桌上,随手将其掀开,只见色筒中的三枚色子早已不见,案桌上仅剩下一堆齑粉而已。 “你输了!” 王黎淡淡的看着唐周,左手在案桌上一拍,一道光华已从右手中升起,好像一轮明月骤然照在房间之中。唐周还来不及闪避,一声惨叫,右手大拇指已经与其分了家,掉在案桌上,鲜血汩汩。 唐周脸上淡然的神色已然不见,眸子里闪露出噬人的凶光。 甘宁却是又惊又喜,他早已闻王黎之名,甚至已曾和王黎打了一架,但是这些天来他所接触的王黎却总是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脸上也总是挂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云淡风轻,都让他差点忘记了这位也是纵横沙场叱咤风云的主。 直到此刻,他才感觉到自己的主公就仿佛又成了那个天下威名的前将军,就如同他手中的那把中兴剑一般。未出鞘时,静若兰花翩翩君子。一旦出鞘,杀伐果决雷厉风行。 “前方带路吧,我已经胜了!” 王黎漠然的朝唐周扫了一眼,手一挥长剑归鞘,又恢复了甘宁心目中那道云淡风轻的神态。 唐周闷哼一声,捡起案桌上的大拇指率先走了出去。 二人随在唐周身后,踏上一层层台阶,很快就来到二楼深处的一间阁楼前,那阁楼倒是装饰的古朴生香,门口还吊着两个大灯笼,看上去并不想是赌坊,反倒更如谁家大小姐的闺房一样。 唐周停下脚步,拦在二人身前:“此阁楼乃是坊主闺房,只能王将军一个人进去!” “龟儿子滴装神弄鬼,惹火了老子,直接将你这银钩赌坊给你拆了!”甘宁喝骂了一声,手按在腰间怒目直视着唐周。 王黎眼神中却闪过一道精芒,伸手拍了拍甘宁:“没事,我一人进去便是!” “吱咯”一声,阁楼大门已然推开,王黎整了整衣冠,大步迈了进去。 阁楼里熊熊燃烧着数支高烛,趁着火烛的微光,王黎向房间里打量了一番。 房间并不算大,却也不算小,约有五六十个平方,里面除了一间床、梳妆台以及两条小枰外别无他物,倒是显得即为空阔。床上铺着一张红色的被褥,凌乱无章半掀半盖,被窝里还散发着淡淡的体香。 而梳妆台前的小枰上却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件宽松的紫色长袍,身上披着一件米白色的狐裘大氅,大氅略略斜倾,露出一寸白藕般的肌肤。 虽然已经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但那女人依旧背对着王黎,头也不回,拾起梳妆台上的一张红纸,在嘴唇上抿了抿,接着又将一支白色玉簪斜斜的插在浮云般的发髻上,轻轻的打了个哈欠,神情慵懒至极。 密闭的空间里,红色的高烛,凌乱的被褥,慵懒的女人,以及充满诱惑的哈欠和那稍稍显露出来的白玉般的肌肤,让这五六十个平方的阁楼顿时春潮涌动,充满了暧昧之意。 孔子说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可惜,王黎书读得不少,却多为数理化之类的内容,孔子的子曰也只记得一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王黎也不停顿,大摇大摆的走到梳妆台前,讥笑看着镜中的那张脸,脸上挂起一丝淡淡的嘲讽:“我现在是应该叫你唐芊芊唐姑娘呢?还是崔姑娘,坊主以及殿下?” “数月不见,王将军的这张嘴果然越发的厉害了!”坊主微微一笑转过身来,赫然正是与王黎几度合作的一吹断人肠崔十娘! 崔十娘将身上的大氅紧了紧,起身朝另一方小枰指了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今日在这下邳能与王将军一唔实在令崔某感慨良多。王将军,请坐!” “崔姑娘,你当知我舍下大军前来下邳,不是来看你的,也绝对不是来听你一番感慨的!”王黎泰然的坐在小枰上,抬起头来看着崔十娘,目光灼灼。 哦? 崔十娘抬起头来,迎向王黎的目光,檀舌微微一伸舔了舔嘴角,丹唇轻启:“怜香惜玉乃是男儿本色,王将军不辞辛劳千里而来,却不是为我这个故人,王将军就不怕我伤心吗?” 王黎看着崔十娘的表演,冷笑一声:“崔姑娘,王某虽非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愿意与一个心怀鬼胎之人滚一滚床单。崔姑娘,你的那套假情假意还是收起来吧。 崔姑娘,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王某千里迢迢赶至此处,不是来和你做戏的。王某是来寻至儿的,只是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然让王某在这银钩赌坊撞出一条大鱼来。崔姑娘,识相的就把至儿交出来吧!” “你?”崔十娘一时为之气急,不怒反笑道,“若是崔某不交呢?” “势不两立,鱼死网破!” 崔十娘听着王黎霸气的宣言一怔:“你知道至儿是我小师妹?” “知道!所以王某才没有和你一照面便兵戎相见!”王黎点了点头,言语间依旧咄咄逼人。 崔十娘陷入沉默之中,良久后,才终于恢复了以往的精明,正色的看着王黎:“王将军,你和唐周赌了一局才来到这里的,你也知道小师妹肩上身负重担,如果你还是执意要接回小师妹的话,那么,就只有一条道可供王将军选择了!” “什么道?” “崔某和王将军再赌上一局!” 第227章 天龙八部,崔十娘真正的身份 “赌什么?又是牌九和色子?堂堂的千机堂当代掌门,就只会这两样东西吗?” “不,不是牌九和色子,我要和你赌天下!” “天下?和我赌天下?”王黎嗤笑一声,讥讽的看着崔十娘,“天下乃我大汉子民之天下,并非你我之天下,你一个胡女凭什么拿我大汉的天下和本将军赌?” 崔十娘叹了一口气:“王将军,我知道太平道一事你对唐周包括我在内有些误会…”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数万人的生死在你等眼中不过是争天下的筹码罢了,你觉得这是误会吗?”不等崔十娘说完,王黎已经打断了她的话题。 崔十娘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转到床帘后,取出一副酒具和一具红泥小炉摆在二人身前,斟了一壶酒架在小炉上,又朝王黎作了一个揖:“王将军,此事涉及到我和小师妹的出身,说来话长,你能否容忍一会,先静心听崔某把话讲完。 若是你听完之后,依然不愿意与崔某合作,或者说赌上一赌,崔某绝不勉强。就算是要杀要剐,只要划下道来,崔某同样奉陪便是!” 崔十娘以及至儿的身世,王黎早已从灵儿和夏妪口中知道了些许。但如今当事人要重述一遍,王黎自然欢迎,或许其中很多疑团,比如殿下,比如唐周等等或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王黎手捧酒杯,目光如炬:“希望你不要骗我!” “王将军尽管放心,待人以诚,人以诚待之的道理崔某十数年前就已经知道了。” “知道便好!” 崔十娘接过王黎手中的酒杯,从酒壶里斟了一提酒顺着杯壁缓缓倒入酒杯中,递给王黎,“此酒乃是我西域名酒,名唤美人醉,入喉甘冽淡香,绵绵余味,就如那美人一般需要将军细细品尝。” “滋味深长,果然是好酒啊!可惜,酒可以慢慢品尝,但是如果没有崔姑娘的故事佐酒,这酒的醇香恐怕也要少了几番滋味哪!”王黎晃了晃酒杯,看着就面上浮起的绿色酒花轻轻抿了一口。 崔十娘白了王黎一眼,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向王黎问道:“王将军可曾听说过竺扶风?” “千机堂当年的创始人竺扶风,当年能够易容潜藏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又取了‘一剑凌云’首级的人,是何等风骚,又是何等的让人心驰神往,我又怎么没有听说过呢?”王黎点了点头,看着崔十娘,“倒是我听说他就是令祖上?” 崔十娘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我不是。当年我与小师妹走散后,我踏遍青山黄沙,寻了她数年都杳无音讯。直到上次在冀州意外的碰见了至儿,才发现原来她就是我的小师妹。 为了掩藏小师妹的行踪,所以我并没有和昌儿、灵儿他们实话实说。其实,小师妹才是先祖师的真正后裔,她是我师尊竺天南的幼女,原名竺忆秋。 当年,我佛教先行针对于教义发生争端,谁也不能说服谁,于是大乘教从小乘教中剥离出来,成为了今天的‘解脱道’和‘菩提道’,而我大乘教部分教众便选择了传教东土。 当年的先祖师竺扶风,便是其中一位。而我的先祖,只是当年随同先祖师一同南下的一名随行而已。” 原来这竺扶风竟然是大乘教的传教先驱! 王黎心中暗忖了一下却并不插话,听崔十娘继续说道:“小乘佛教主张通过自我修行来脱离轮回,目的相对简单,追求个人解脱。而大乘教则认为,所谓修行不应该是仅仅修自己的行,解自己的脱,更是要菩提证道, 帮助天下人都获得解脱。 做个比喻的话,小乘教就好比江上的一条小舟,舟上只能乘坐几个人,一旦多了要么翻船要么到不了彼岸。而且小乘教的彼岸也只有一个码头可以停靠,那就是佛主‘释迦牟尼佛’。 但我大乘教则是一艘大型的战船,船上可载成千上万的信徒,而彼岸除了码头林立外,还有很多的渡口,‘佛部’和‘菩萨部’就是我们的码头和渡口。所有人只要努力,都可以到达彼岸!” 王黎斟了一杯酒递给崔十娘,崔十娘润了润喉咙接着说道:“当初摄摩腾和竺法兰远赴东土传经,却以小乘佛法为主。而我先祖及先祖师出生天部,一生慈悲为怀,以弘扬大乘教为己任。所以他们才选择定居于豫州,打算以‘菩提道’在百姓黎庶中弘扬佛法。” “天部?”王黎诧异的看着崔十娘。 崔十娘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佛教中,信教弟子繁多,数如恒河沙。因此又分为:佛部、菩萨部、神明部、天部、眷属部和罗汉部六大部。而天部则有八部众,其中以我天部和龙部为首,合称天龙八部!” 天龙八部? 王黎霍然一惊差点站了起来,这不是金庸大大的小说吗?难道这里面也有乔峰、段誉、虚竹和王语嫣? “你知道天龙八部?”崔十娘诧异的看了王黎一眼,见其摇摇头讪讪的坐下,接着说道,“天龙八部乃是我佛教的护法神祗,分别包含:天、龙、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和摩侯罗伽。 而天部众则有二十诸天,大梵天、帝释天和大自在天都在其间。这诸天中又有四大天王,分别是:东方持国天王多罗吒,南方增长天王毗琉璃,西方广目天王留博叉以及北方多闻天王毗沙门。” 听到这,王黎忽得一惊,蓦地想起当日赵野在唐记中发现的那尊毗沙门天王像以及金鹏等人口中的‘殿下’,迟疑的看着崔十娘:“你是北方多闻天王毗沙门?” “你怎么知道?”崔十娘同样一惊,旋即指着王黎道,“看来王将军亦曾去过我唐记哪?” 见王黎脸上一个大写的“尴尬”,崔十娘掩嘴而笑:“崔某正是当代毗沙门,而小师妹则是当代帝释天。当年我毗沙门先祖以及众天部随那一代的帝释天竺扶风入关,如今残存下来的天部后裔也只剩下我和小师妹了。” “那唐周和彦达缚呢?” “唐周原名罗,乃是我教阿修罗王,身形丑陋,易怒好斗,性情偏执,杀心甚重,主我教中的厮杀。而彦达缚则为乾达婆,平素不喜酒肉,只寻香气花朵作为滋养,因而身有异香,是我教中的天乐神。他们的先祖也正是当年随帝释天入关的教中前辈。” 王黎点了点头,对崔十娘和至儿的身世终于稍稍有些了解,但是心中依旧还压了一块大石。 唐周,恩?罗此人与太平道渊源颇深,当初为了太平道招揽信徒,更是以一己之力投毒数万甚至十数万灾民,如果此事乃是崔十娘所指使,那么眼前这人岂不正是面如桃花,心如蛇蝎? 崔十娘仿佛已经知道王黎所想,给王黎斟了一杯酒,回忆道:“十三年前,我师尊竺天南被王断所杀,除了小师妹之外满门皆灭。当时我陪着小师妹在树林游玩,彦达缚等人于外传道,而罗还在跟着华佗学习医术,因而我等俱是逃过此劫。 师尊身亡后,我找到了彦达缚和罗,并向当地衙们报了案。但是很可惜,此时的大汉王朝已经没落,地方上的官员和衙们小吏大多数已经成为了天下的蛀虫。 衙门八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当时我们遵循师尊的教诲,一心向佛,慈悲为怀,哪里来得钱财予那些衙们的滑吏和狗官?再加上我当时年纪尚幼,官员们更不可能因握一个十岁小孩之言而大动干戈。” “后来呢?” 崔十娘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略略缓解了一下情绪,苦涩一笑:“哪里有什么后来?第二日天黑的时候,衙门里一名捕役在贼曹掾的授意下终于接了我们的状纸。 我们大为振奋,以为报仇之日指日可待。可惜,又等了三五天,我们依旧没有等到我千机堂立案,反而等到了那个捕役和他身后的贼曹掾身亡的消息。 于是,罗便夜潜那捕役和贼曹掾家中翻阅其手中的线索,才发现原来我们的仇人姓王名断。而此案之所以在豫州能够压下来,还令打算帮助我们的贼曹掾身亡的原因,则是因为另一个人!” “谁?” “昆仑!” “昆仑又是谁?” 崔十娘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迷惘:“罗和彦达缚等人查了约莫一个多月,都没有查到此人是谁,甚至就是现在,我们也不知道此人是谁。唯一知道的便是,此人乃是朝中重要的官员,而且与太平道牵扯极深!” “所以,罗才更名唐客加入了太平道,就是为了找出昆仑?” “正是如此!不过唐客之名,他在学习医术的时候已曾用过。” 王黎眉角一挑:“崔姑娘,你说的这些本将军也感同身受,但本将军不明白的是既然你等身具佛法,那他为何却要下毒灾民?难道这就是他所传承的佛法?” 崔十娘苦涩的看着王黎,摇了摇头:“当初师尊亡故后,小师妹又走丢,天部仅余下我一人,我等为报师仇便脱离了佛教,创立了以报师门血仇为宗旨的毗门教。 因而彦达缚远赴关外寻求援助,我留在京中打听朝中官员,罗则成为了太平道中的重要骨干。但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罗的性情偏执如斯,杀心也如此之重,竟然连整个大汉朝和太平道一起恨上了!” 原来如此! 王黎心中一顿,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顿时豁然开朗。 比如红枫渡奇案之时,那些兵器的转运明明可以暗度陈仓,唐周为何要留下那么多的破绽?比如唐周为什么要背叛太平道,然后假死重新潜回中原? “哼,仅仅一句偏执如斯,杀心甚重,难道就能弥补罗当年在中原造下的无数杀戮吗?”王黎冷哼一声,崔十娘却已经将酒杯举起,遥遥敬道:“所以,崔某想与将军做个赌局,将军可愿意!” “什么赌局?” “异日将军若能够君临天下,崔某希望将军能够帮我找出当年的仇人,崔某不但亲自将小师妹交于将军之手,而且崔某、罗以及彦达缚也愿听凭将军处置!” “若是王某异日没有取得天下呢?” “无妨,只要将军有心,崔某依旧会按照今日赌局行事!” “还有,当日红枫渡青壮年中毒以及雒阳天牢唐周金蝉脱壳一事,何解?”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我同盟后,崔某定当悉数相告!” “好!既然此赌局稳赚不赔,王某接下便是!”王黎一声大喝,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第228章 佛面夜叉 既然崔十娘与唐周下毒一事无关,王黎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对饮了一杯,微笑的看着崔十娘:“崔姑娘,你现在是否可以说一说呢?” “说什么?”崔十娘似笑非笑的瞥了王黎一眼。 王黎闻言一滞,差点没将口中的酒喷了出来:“当然是当年致红枫渡青壮年精神恍惚和唐周借死潜逃一事,我们才刚刚结盟,崔姑娘总不会马上就想翻脸不认人了吧?” 说实在的,当年红枫渡的青壮年如今早已恢复正常,而唐周也不知被谁断了一臂,自己刚才也同样要了他一根大拇指。但王黎心中依旧心心念念,耿耿于怀,这几根刺扎了这么些年,不搞清楚又怎么能够舒畅呢! 崔十娘斟了一杯酒递给王黎:“王将军,可还记得我崔十娘的江湖绰号?” “一吹伤人心,二吹断人肠,再吹夺人命,吹吹?” “正是!”崔十娘抬起头来,笑了笑,“其实不管是我崔十娘的笛声,还是红枫渡唐周所下的药,以及当年雒阳天牢中的那壶酒都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们所用的方式都同出一源!” 恩? 笛声、药和酒同出一源?这风马牛不相及之事如何同出一源! 王黎百思不得其解,眉头已渐渐的凝成了一个川字。 崔十娘却似看笑话一般,悠悠的叹了口气:“早就听说并州王氏家学渊源,王将军也是博学多识,涉猎甚广,甚至连我佛家和道教的经书也略通一二。但,想必王将军还不知道我佛教中的有一种可以短时间内控制人心神的神通吧?” “控制人心神的神通?什么神通?”王黎心中一动,不会是后世中少林寺里的武功绝学吧? 比如说金庸大大小说中的易筋经,九阳真经以及什么九阴真经之类的内功秘籍以及七十二绝技! “他心通!” 崔十娘摇了摇手中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檀舌在樱桃红唇上舔了舔:“我佛教传世六大神通:神境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以及漏尽通。 而他心通正是其中一种,崔某乃是天龙八部多闻天王毗沙门,‘多闻’即为常闻佛法和精通佛法之意。这天耳通与他心通正是我毗沙门世代研习的佛教宝典,他心通学之巅峰之时可以知其所想,幻化其所想,让人身不由己。 只可惜,崔某本事不济,这些宝典也仅学了个皮毛,也只能通过笛声作为引子,暂时性控制或者干扰对方的心神。而唐周,不过从是我这里偷学了一二,他的功法更是连我也不如,因此,更需要实物作为媒介。” “比如药物,比如酒?” 崔十娘点了点头,王黎却暗自心惊,这玩意简直就是堪比后世中的那些催眠大师的存在,甚至都足以媲美盗梦空间小李子扮演的多姆柯布了。 这也难怪,当初封、徐奉二人为什么始终坚信唐周可以让二人重新做一回男人驰骋美人场,想必便是因这他心通的精神催眠的缘故吧! 不过,如果这他心通如果真的那么厉害,这崔十娘几次三番刺杀王断为何却总是失败呢?看来,当对手的精神意志足够强大,或者心有戒备之时,恐怕崔十娘的他心通也只能做一做无用功了! 王黎吐了吐口气,将心中的块垒赶了出去,接着问道:“那么至儿呢?她现在又在何处?你来此处可是因为浴佛会?” “小师妹现在 并未和我在一起,她是师尊的唯一血脉,为师尊报仇以及证道之事,她责无旁贷,如今她正在某处潜行学习佛法和武功。不过,将军你但请放心,她是我的小师妹,崔某人就是拼的自身性命不要,也必然会护得她的周全!” 崔十娘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起身走到门前,轻轻推开大门,轻声说道:“另外,崔某来此地并非因为浴佛会,而是为了两个人!” “何人?” “王断和夜叉!” …… 王黎和甘宁回到下榻客栈之时,贾诩、徐庶、赵云夫妇俱已陆续的回到客栈中。 见众人都已经回来,王黎将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与众人说了一遍,只听得贾诩侧目,徐庶摇头,赵云生嗔,马云禄却是一脸向往。 赵云碰了碰马云禄一下,说道:“主公,既然我们明确的知道了至儿的下落,而且至儿的安全也不用再过于担心,我们是否今日休息一晚明日便启程秣陵,然后取道荆州回归雒阳?” “不错,子龙将军说的极是。主公乃我军主心骨,此行本来就有些率性,现在既然已经得到了至儿姑娘的音讯,那么此时正是我等启程之机!”贾诩亦点头赞道。 王黎摇了摇头:“不着急,不着急!” “这却是为何?”赵云疾步走到王黎身前,主公也不叫了,开口便谏,“兄长,此地乃是陶谦下辖的徐州范围。陶谦是敌是友我们不清楚,更何况陶谦如今也正面临强敌,一旦发生大战,我们可就深陷乱军重围了!” 贾诩意欲再次劝谏,却听徐庶在一旁道:“主公可是为了那东莱的太史子义?” “此其一也!” 见王黎不置可否,贾诩也顿时反应了过来:“第二便是为了那王断和夜叉?主公可是打算帮崔姑娘一把,替至儿姑娘永远解决那后顾之忧?” 王黎点了点头,转向众人诚恳的说道:“我知道大家都很担心我的安危,也知道自己任性妄为给大家添了许多的烦忧。但王某这一次,只能再次辜负大家的期望了。 至儿身世飘萍,真正的亲人也只有崔姑娘。而王断的身手,子龙已经知晓,崔姑娘本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崔姑娘此行既然为了王断和那所谓夜叉而来,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至儿的亲人命丧于他人之手呢? 更何况,当初在信中与太史慈约好下邳一唔,我相信太史慈如果收到我的亲笔信,不管其是否愿意与我等同行共事,定然也会在这十日内赶至下邳。” “主公就那么肯定此人?” “当然,太史子义,天下第一义士!” …… 第五日子时,离浴佛节仅一夜的功夫。 下邳城已经沉入到睡眠之中,除了街市上隐隐传来的打更声和佛陀僧侣的念经声,万籁俱寂。 “吱”的一声,十里坊银钩赌坊二楼阁楼上的窗户突然打开,一道婀娜的身影向外张望了一番,旋即双手在窗台上一抓,腰一扭一个鹞子翻身便窜上了赌坊的屋顶。 赫然正是崔十娘。 崔十娘上得屋檐来,寻了寻方向,目光锁定在远处城南的“九镜塔”浮屠寺上,然后双脚在瓦楞上一纵,仿佛猿猴一般在高墙和坊市间腾挪奔纵。 已经是四月初八了,一轮上弦月之下,下邳城月光如水,崔十娘身着黑衣,宛如一条夜空 里舞动着的黑色凤凰。黑暗之中,王黎和赵云对视一眼身形一闪,已悄悄的跟在崔十娘身后。 春风料峭,寒意割面。 打更声渐渐远去,飘逸空灵的梵音却越来越近。三人一前两后行了约莫一刻钟,便已至九镜塔楼顶。 那九镜塔九层八角,每层皆有飞檐,每面亦镶有铜境,其中八面朝八方,而塔顶上更是另置了一面朝天铜镜。在月光的照射下,铜镜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崔十娘登上重楼,二人急忙往旁边一闪躲到一旁的大树上。果然便见那崔十娘迅速地向后扫了一眼,然后抓住屋檐纵身而下,向九镜塔中一处房间扑去。 王黎、赵云二人共事数年,又一同经历了多少沧桑人事,早已情同手足山鸣谷应,二人心中早已有了决断,在树冠上微微一蹬,已蹿上刚才崔十娘的落脚之处,接着同时从飞檐跃下。 然而,等二人跳下屋檐时,才发现寺内假山重重,大树巍巍,崔十娘的身影早已杳无踪影,也不只是隐藏在假山后还是大树中,又或者隐藏于这如水的夜色中。 二人心中微微一凛,却见前方庭院深深,一盏孤灯忽然亮起,在这夜色中仿佛一盏照亮黑夜的灯塔。透过窗纸,在窗前踱来踱去的两道人影映入二人眼睑。 其中,一人不过六尺身长,而另一人却有七尺之余,足足高了那人一头。 显然,这二人都不是崔十娘! 王黎与赵云面面相觑,看来这崔十娘和他们的目的只怕是一样的,都是盯梢者,也都是鸣蝉身后的那只螳螂或者黄雀。 二人还在四处打量中,那高个子的声音已经从屋内远远出来:“笮太守,明日的浴佛会都准备好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王黎心中一震:虽然高个子的面貌在灯光下并不清晰,虽然他的身影同样也被大门所挡,但是此人他却非常熟悉,他与此人已经打了好几回交道了。 邺城劫法场初次照面,红枫渡逃之夭夭,京城封府和唐记两次交锋,以及数天前亲手砍了他的一只大拇指。唐周,此人正是唐周,或者说毗沙门崔十娘麾下的罗! 只是罗口中那笮太守,是否就是这下邳城的太守笮融?以及崔十娘是否又牵涉在其间呢! 王黎一瞬间心中便已千转百回,却又听那笮太守回道:“还请罗大人回复天王知道,笮融既然以及皈依佛门,必然将秉持她的旨意将按照她的意思布置下去。 明日的浴佛会属下已经准备了恭迎佛像、安座沐浴、祝圣绕佛以及回向皈依等多个环节,保证令明日的浴佛节旗开得胜,我教在下邳城大放光彩。” “恩,你做得很好,本座相信明日的浴佛节必然功德圆满。”罗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不过,本座交待给你的另一件事,你处理的怎样了?” “罗大人,天王真的需要那么多的金钱吗?”那笮太守迟疑了一下。 罗却已冷哼一声:“笮融,你既身为天王部下的夜叉,难道你不知天王乃是‘二十诸天’中的第三天施财天吗?难道你不知天王象征着德闻四方,财被众生吗?” 笮融? 夜叉? 王黎心中又是一颤,顿时如雷击了一般:这人果然是笮融!这历史中最卑劣,也最背信弃义的笮融竟然是毗沙门天王崔十娘麾下的夜叉! 第229章 眼花乱烛花红,夜叉搭台引群雄 难怪历史上称其为:一手屠刀一手佛,原来如此! 笮融,汉末丹阳人。中平五年,陶谦为徐州刺史,笮融率领数百家乡子弟投奔徐州陶谦,被接纳,并任命为下邳国相。任职期间,聚广陵、下邳和彭城三郡钱粮中饱私囊,广兴佛寺。 初平四年(正是今年),曹操挥兵徐州,笮融见势不妙,复聚万余人投奔广陵太守赵昱。见其广陵一郡物阜民丰,遂斩杀赵昱,卷其财物再投秣陵薛礼。不久,故态萌发,又将收容自己的薛礼斩于席间,投身扬州刺史刘繇麾下。 最终因其再度恩将仇报,占踞豫章并杀了刘繇的亲信朱皓,为刘繇率兵所击杀。 记得后世有个段子说道:有一个和尚与一个屠夫做了邻居。二人约好,若和尚先醒则叫屠夫起床杀猪,反之,屠夫先醒则叫和尚起床念经。二人去世后,屠夫因每日叫和尚念经而往生极乐,和尚却因叫屠夫杀生下了地狱。 一边是心向佛国,一边却又对恩人高举屠刀。 看着窗前那五短身材,听着罗令其聚财的言论,王黎也只有感叹,竟也不知道这笮融究竟算是那屠夫,还是和尚,亦或者二者兼有之。 真真的一手屠刀一手佛,此言不虚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夜叉,能吃人能吃鬼的佛教护法部众?毗沙门天王崔十娘麾下的亲信? 王黎叹了一声,还来不及揣测崔十娘是否夹杂其中,前方的假山中已经有了动静,一条黑色的凤凰蓦地从假山下窜了出来。 “什么人?” 罗一声厉喝,手执一杆六尺有余的圆棍破窗而出,直飞假山上方,棍如隐隐青山,势若重重盘龙。转眼间,那黑凤凰已被罩在绵绵的疯魔棍法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 崔十娘见罗的棍影来势甚急,就地将那小蛮腰一卷,一条黑色的绢纱已从左手飞出高高的缠在树枝之上,接着一拉绢纱,凌空一跃一脚点在棍尖上,亦如本月的嫦娥般在半空荡起一道靓影落在树干上。 “罗,你竟敢对本殿无礼!” 崔十娘一声轻斥,那黑色的绢纱已悄然不见,手中却多了一支尺许长的横笛,一枚黑色的透骨钉已经打在圆棍之上。 “铮!”的一声,火花四溅,脆音余韵。 罗急忙将圆棍一收,插在背上,从假山上跳将下来,毕恭毕敬的看着崔十娘,双手鞠躬欠身:“罗不知是殿下驾到,冒犯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恕罪? 崔十娘冷笑一声,横坐枝头两只脚悬在空中,脸上却是蛾眉倒蹙凤眼圆睁:“罗,你的冒犯之处恐怕还不仅如此吧?我毗门教虽然源出佛教,五戒十善同样也因此剔除,但是我毗门教难道就允许妄语和犯上了吗?” “殿下之话何意?” “何意?”崔十娘脸上浮起一丝讥诮之意,“本殿问你:我毗门教何时多了一个夜叉?本殿又什么时候要求夜叉收集民间私财了?” 罗面色顿然大变:“殿下,罗虽然未经殿下允许,便擅作主张提拔笮太守为我护教夜叉,确实有冒犯殿下之意,也违背了妄语和犯上的戒律。 但是殿下,当年罗潜行太平道挖掘昆仑未果,而殿下同样屡次三番被那王断逃脱。如今太平道已灭,乾达婆返回关中,殿下,难道你觉得仅凭你我数人便能报得师尊的 仇恨吗? 殿下,天下已乱,群雄并起。为今之计,不正应该招兵买马重振旗鼓,然后再以手中的力量找出王断和昆仑,并一举颠覆当初残害我师尊的帮手大汉朝廷吗?” “巧言令色!我看是你罗尊者为这全力和财富迷花了眼吧?” “殿下,罗的一颗忠心可表日月,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师仇啊!” 崔十娘面色一冷,从树上高高跃起,落在罗身前:“哼!报仇?罗尊者,本殿且问你,我毗门教源出何处?我毗门教的宗旨又是什么? 当日千机堂灰飞烟灭,我等于师尊坟前磕头起誓,你是不是已经忘记当日的誓言了!没关系,本殿可以告诉你,共立毗门教,为师尊血仇,誓死维护我大乘教法意! 当初,你潜入太平道助纣为孽荼毒百姓,致使数万无辜百姓染上疾病,已是违了本殿旨意。今日,你竟然还敢以本殿之名掠夺百姓财富,执迷不悟,实在饶你不得!” 横笛刚至崔十娘嘴前,惊变突起,寺院大门突然打开,房中那高烛的光芒洒向院内。 “哈哈,好一个狗咬狗,今日王某可是大开眼界了!” 一声厉喝蓦地从屋中传来,王断左手持刀从屋中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名白发白衣的白老道和一名黑衣蒙面中年道人,二人身前则是双手被缚的笮融。 “王断?是你这狗贼!”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崔十娘一声怒啸,手中的横笛已经对着王断一吹,一朵透骨钉已从横笛中飞出,直到王断眼前。 王断长笑一声,手中的刀轻轻一挥一抖,数十条银蛇顿时围在身边,疯狂的扭动着魔幻般的腰肢,数十张狰狞的蛇口向着眼前滴溜溜转的透骨钉啄去。 不消片刻的功夫,数声金戈响过,王断手中蛇影尽皆散去,那枚透骨钉已经掉在王断身前。 王断长刀入鞘,在那透骨钉上轻轻一踩,待那透骨钉完全入了泥中,这才抬起头来朝崔十娘笑道:“崔十娘,人生还真是无处不相逢啊,长安一别才大半年的功夫,你又急匆匆的赶至江东,怎么,你就这么急着送死啊?” “王断,你乃是我手下败将,一会谁死还不知道呢!”崔十娘紧握横笛,目切齿。 王断负手而立,桀骜的瞥了崔十娘一眼:“崔十娘,雒阳金市有王黎护着你,长安皇宫有吕布那厮甘愿伏在你石榴裙下,今日你却又去哪里找那王黎和吕布?” “哼!王断,今日殿下身前虽没有王黎和吕布,却有你家老子罗尊者在此,岂容你放肆!” 罗一见王断,秒变回那骁勇嗜杀的阿修罗,背上的圆棍一把抓在手中,紧紧的护在崔十娘身前:“当年你灭我师尊满门,今日我罗就要为我师尊报仇雪恨!” 王断仰天长笑,只笑得眼泪欲出才停下来,鄙夷的看着罗:“你叫什么,罗?你特么的就是个笑话,你那所谓的狗屁殿下王某尚且不放在心上,一条走狗在身边乱吠了两句,难道还觉得王某怕了你不成? 若不是今日有人想有让和你们做个了断,王某与你们哪有这么多的废话,早就一刀送你们俩去见那狗屁的千机堂主了!” 恩? 崔十娘和罗二人互视了一眼,心中暗自警惕,各自紧了紧手中的武器,眼睛也跃过王断扫向其身后两人,渐渐的落 在那黑衣蒙面中年道人身上。 黑衣道人哈哈一笑,搓了搓手越众而出,站在二人身前:“毗沙门,听说你二人这么些年来一直都在找寻贫道的下落?” “你是何人?” “你二人找寻了贫道这么些年,竟然都不知道贫道是谁,实在是可悲可怜哪,难怪那千机堂当年会那么的没落!” 千机堂?黑衣道人重提昔年师门恨事,崔十娘怒上心头,却蓦然一惊,看着黑衣道人的眼神中从疑惑渐渐转至骇然,继而一腔仇恨喷薄而出:“你就是当初阻止官府替我等查寻凶手的昆仑?” 崔十娘话一出口,众人皆惊。 隐藏于假山之后的王黎和赵云自是不必多说,满眼皆是惊疑。 夜叉、罗、毗沙门、王断以及那昆仑轮流登台,这才真真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只瞧的眼花儿乱,烛花儿红。 而罗却仿佛孤狼嗷叫一声,凶性毕露。 想当年,自己孤身潜入太平道,历经数年,饱经风霜。背弃了先生华佗的教诲,背弃了视自己如骨肉的太平道,也背弃了大乘教普度众生的旨意,以一己之手硬生生的葬送了太平道的前景,却依旧没有发现昆仑的踪迹。 可现在,当自己意欲再次背弃当初与毗沙门殿下许下的诺言之时,昆仑却又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昆仑!你家罗爷爷今日要杀了你!”罗一声怒啸,须发倒竖,如金毛狮王一样,满腔的愤懑和憋屈恰似那下邳决堤的洪泽湖那般喷溅而出。 昆仑并不理睬罗的愤怒,施施然又向前走了两步,直到崔十娘和罗身前五六步远才停了下来,施施然道:“别急,今夜时间还长着呢,你放心吧,这十数年的恩怨今夜我们有得理!” “理什么理?”罗霍然上前两步,手中的圆棍直指昆仑,“当年王断恶贼图谋我千机堂的百变易容术,我千机堂上下十数口人命俱为王断所害。 就是你这狗贼替王断打掩护,又亲自传信官府不得立案,致使我千机堂蒙冤十数年,今日尚不能昭雪。我罗生不能啖你肉,死后也必饮你的血!” “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罗话音刚落,那白老道也从王断身后走了出来,白衣白发随风飘飘,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你罗和毗沙门只记得十数年前的恩怨,那你们可又曾忘记了百年前的佛道之争? 百年前,你佛教入关,与我道家登台比试。结果摄摩腾和竺法兰以大的精神之力施展他心通控制众人心神,骗过在场的汉明帝及众位官员和两教教徒。 使得众人皆误以为你佛教当真能够佛舍利放五色光明,摄摩腾虚空说法,竺法兰天雨曼陀罗。致使我道教经书俱焚,先祖褚善信、费叔才当场气绝,道教遭此大难差点四分五裂。 毗沙门、罗,你们区区十数人的性命,执念便如此之深,觉得贫道这徒儿致你千机堂大仇不得报。那么贫道且问你,我道教之仇又当如何!” “杂毛老道,你特么的又是谁?”罗紧了紧手中的圆棍,一双眼珠子泛着血红。 白道人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摇,徐徐吐道:“贫道便是你等深以为患却又无可奈何的的抑佛教当代教主,南华真人!” 第230章 南华真人 南华真人? 白道人此言一出,王黎及崔十娘、罗等人又是一惊。 崔十娘和罗吃惊于眼前这老头竟然就是抑佛教教主,她们的生死大敌。 而王黎却是想起了演义中的南华老仙。 南华老仙,张角、于吉和左慈的师傅,在演义中虽则寥寥几笔,却是大放异彩,一身‘太平遁甲’的本领据说可以改天逆命。而其麾下的三名弟子张角、于吉和左慈分别利用他所传授的三卷天书:太平要术、太平清领道和遁甲天书搅起无边的风云。 眼前这个看上去仙风道骨,嘴里好像缺了个豁口的老道士会是南华老仙? 王黎还没有动,崔十娘和罗已经大喝一声,手中的横笛与圆棍已经落向南华真人。王断确实是他们的仇人,昆仑也固然是王断的帮凶,但眼前这个南华真人才是他们的大敌,宗教大敌! 圆棍在前,横笛随后。 圆棍起时恍若佛门金刚怒目,出手就是数道洪流,排山倒海雷霆万钧。横笛落处则如深海游鱼,在洪流中逆流而上,无缝不钻无孔不入。二人可谓是配合的恰到好处,两道旋风将南华卷入其中。 见二人来势迅若雷电,不过片刻间就已将四周牢牢罩住,南华真人却是脸上微微一笑,手中的拂尘猛地一抖,数百道马尾做的尘尾化作数百枚钢针如漫天的流星激射而出,直逼崔十娘二人面门。 划为飞电来照物,乍作流星并上空。 流星不是飞电,却比飞电来的更快,倏忽间,流星就已经在二人上空升起。 二人虽不畏死,却也大吃一惊,谁能想得到这南华真人武功竟然如此之高,一把马尾做的拂尘居然可以演化出漫天的流星。 崔十娘、罗二人急忙将武器抵在身前,横笛竖棍,搅动起无边的银色,仿佛一条银练从头而下从左至右,将二人团团围在其间,水泼不进。 “当当当!” 数道金戈声之后,南华真人哈哈一笑,手一扬,那数百枚钢针又如流水一般顺滑柔软落在其手腕上:“两个小娃娃,贫道的年岁都已经可以当你二人的祖父了,你们就如此着急的要取贫道的性命?”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两教相争岂能心慈?杂毛老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那一把年纪都是活到狗肚子上去了吗!”罗冷喝一声护在崔十娘身前。 南华真人看着二人,接着说道:“你说的不错,我们之间的仇恨确实不共戴天,你有杀师之仇,贫道也有杀弟子之仇。不过,既然都已经在这里了,聊一聊的功夫总是应该有的吧!” “什么杀弟子之仇?” 昆仑手中长剑已经出鞘,清光流转,一道华光照亮了昆仑的发髻,剑柄处一条青龙盘旋欲飞。 “承影剑?张角是你等什么人?”罗心中一凝,看着南华真人心里莫名的震骇。 “他就是昆仑的师兄,贫道的大弟子!”南华真人掸了掸拂尘,仰望夜空半月,悠悠长叹了一声,“贫道有几名弟子,这张角就是贫道最给予希望的弟子, 贫道授了他一卷《太平要术》,希望他以黄老善道教化天下。 可惜,却因你之故致使太平道早早的暴露在汉廷之下,太平道亦数战而,我那大弟子更是因你而亡,而我给予希望的黄老善道也同样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 “强词夺理。若非王断及你那徒弟致我千机堂家破人亡,我又何须潜入太平道,又何必定要致张角和太平道于死地?”罗冷哼一声,心中却如掀起惊天骇浪一般。 想当初,他也只是因为在太平道实在找不到昆仑,这才拿太平道泄气的,却不想歪打正着,这一叛逃竟然直接将太平道这支抑佛教潜藏的武装和爪牙全面暴露在汉廷的兵锋之下。 南华真人摇了摇头:“你看,贫道一饮一啄莫非天定,咱们之间聊一聊总是好的吧。你千机堂因贫道弟子而毁,我太平道也因你而。其间恩怨不知凡几,因此而亡之人也数不胜数。 但是,究其因,终究是当初明帝时的佛道之争之故罢了。其实若非佛教当初咄咄逼人,致道家先祖褚善信和费叔才身亡,这天下又哪里来的抑佛教和毗门教?你我两家又哪里来的那么多仇恨?” “哼!当初我教高僧摄摩腾和竺法兰所用皆为佛门神通,那褚善信和费叔才不自量力,自取死路怪得了谁?”崔十娘冷笑一声,嘴角挂起一丝讥诮,“按照你南华老道的意思,莫非那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高僧就应该任你等打骂便是?” “哈哈,佛门神通?你那佛门六神通还不尽是我道家先祖老子当年化胡之时从我道家六神通中衍生而来的,就比如你毗沙门的那门他心通绝学不正是我道家的心通吗!” 南华真人朝二人哈哈一笑,蓦地眼神一凝,正色道:“贫道幼年时便曾立下誓言,要度尽天下苍生。鉴于你我两教之争皆因这神通而起,包括你那师尊和我弟子也因此而亡。贫道百思苦想,终于想出来了一个法子或可解决当前的问题。” “什么法子?”崔十娘暗自警惕。 “将你佛门六神通回归道家!” “归于道家?” 南华真人点了点头:“你我两教既然都源于先祖老子,如今再同归一源岂非正理?更何况,佛道两家成为一家,以后不也是可以减少诸多摩擦和厮杀吗?” “哈哈,好一个老子化胡,好一个同归一源!南华老道,你的狐狸尾巴终于漏出来了,你满肚子的蝇营狗苟竟然也被你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本殿不得不佩服你那比城墙倒拐处还厚的脸皮!”崔十娘长啸一声,脸上的嘲讽再也掩饰不住。 南华真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崔十娘:“难道毗沙门殿下要是否认我道家先祖的化胡之说?” 崔十娘闻言一滞,自家事自家知。这老子化胡一说虽然并不足以信,也不足以采纳,但是当初明帝时佛教东来,道教已在中土发展了数百年,可谓根基牢固,根正苗红,因此帮大腿蹭热度之事总是有的,对外也还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 南华真人显然抓住了崔十娘的痛脚,微微颔了颔首,继续说道:“既然毗沙门殿下并不否认你我两家源出一脉,那么这六神通是否可 以物归原主了呢?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不是吗!” “笑话,杂毛老道,你想夺取我佛门神通直说便是,何须绕弯抹角旁敲侧击,硬生生将我佛门六神通变成你道家的法术?若真是你道家法术,那为何当初比试之时,褚善信和费叔才却又不会!”罗一声冷笑,手中的圆棍啪啪直响。 “罗,看来你是要下定决心阻止贫道度化天下了?” “杂毛老道,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便是,看看你罗爷爷怕与不怕!” “毗沙门殿下,你的意思也和罗一样?” 崔十娘一拍横笛,双目清澈而炙热,哪里还有刚才那尴尬的神色:“不错,南华老道,且不说你我两教似海深仇不可调和,单说这佛教神通任凭你舌灿莲花,本殿也不可能予你! 现在我毗门教虽处弱势,却也不是你想夺便能夺到得!昔日王德玉曾于本殿说过:云何殷红色,殉道须流血。我毗门教既然已经有了传承,本殿和罗今日还有何惧?来吧,就让我俩的热血为我等的大道添一份颜色吧!” “看来,你们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了?”南华真人面带怜悯,眸子里却燃起一丝狠绝,朝身后王断、昆仑二人一招手,三人亦如鹰隼一般扑向崔十娘二人。 银色的长刀,红色的短剑,白色的拂尘和青色的承影同时腾空而起,在夜空中散发出明亮之色,或如银蛇飞天际,或如红日临大地,或如白电落九霄,或如青龙啸长空。 四道武器,却有着千道光芒,闪闪的明辉,顿时将半空那道月光掩于其下。 崔十娘和罗各自对付一人也是吃力,不管是王断还是南华真人都远超二人,如今三人齐上,崔十娘二人还如何匹敌? 眼见二人将被罩于南华真人的锋芒之下,蓦地一声鹤唳,两道身影同时从假山后一跃而出,各自手中一条丝带飞向场中二人,接着一拉,崔十娘二人亦落在两道身影身边。 “王黎?你也想来趟一趟这趟浑水?”王断手中的长刀和短剑猛地一收,诧异的看着眼前之人。 王黎长啸一声,手中的中兴剑插在脚下:“我大汉建国数百年来,却因你等屡次三番搅屎棍一般搅风搅雨,致使我大汉子民频频凋落,王某身为朝廷前将军,又岂能容你等再次兴妖作乱? 王断你屡次刺杀我大汉皇室,罪孽深重自不必说。昆仑,你身为朝廷重臣,却与反贼勾结,死有余辜。南华真人,你一介山野之士,却指派张角搅乱天下,妄图通过宗教控制天下更是罪大恶极。王某既然立志安天下,抚万民,你说这趟浑水,王某该不该趟!” 王断一时无语,南华真人却是啧啧一笑,凶性毕露,如夜枭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王德玉、赵子龙,你二人原是我那徒儿大敌,今日正好撞见,那就一起留下吧!” “哈哈!就凭你们三个也留得住我们数人?王某既然敢孤军深入此地,又岂能毫无准备!”王黎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物扔在半空。 一朵金色的莲花在空中怦然绽放,点点星光漫天而落。 第231章 真假将军令 莲花起,莲花落。 王断不露声色,心中却已经暗自警惕,这玩意他已经听说了很多次,在京城宫墙大院中绝杀何进的那一夜他也见过。 而昆仑则是直接勃然色变,烟花信号,太平道起义之初就曾多次使用,这是厮杀的信号,也是进攻的信号,同样也是召唤兵马的将军令。 将军令,号令千军万马,岂有独自拿出来自个把玩的道理? “师尊,王兄,走!” 昆仑向南华真人和王断同时低呼一声,手中的承影剑蓦地腾空祭出,一轮明月从手中升起,银色的光华与半空中真正的玉盘交相辉映,仿佛一道帘幕从天而降,落在王黎等人身前。 王黎手中的中兴剑搁在身前,四人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再抬头看时,那光的帘幕已经消散,南华真人及王断二人已经一前一后跃在九镜塔上,从屋檐的那端消失,而昆仑早已如鸿雁一般杳无踪迹。 “哼,真是可惜,让他们给跑了!”崔十娘愤恨的看着南华真人三人远去的方向,横笛猛地一甩,一道黝黑的透骨钉从横笛中飞出,击打在屋檐上,发出“铮”的一声脆响,在夜空里格外的清晰。 王黎摇了摇头,大声笑道:“崔姑娘,但凭我等四人根本就没有把握能够将其三人全部留下来,又哪里来的可惜啊?” “啊?就我们四人吗?”崔十娘一愣,望着天空上已经消散的点点星光,“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这不是你王将军的将军令吗?怎么会没有人前来呢?” “这哪里是什么穿云箭,不过是王某闲暇时打算给至儿做的一些小玩意罢了!”王黎哈哈一笑,与赵云相视一眼,默契于心,二人手中的中兴剑和亮银枪同时从手中刺出。 枪剑同出,两条银色的长龙一前一后,一高一低,张着牙舞着爪,带着漫天的光芒和雷霆的气势卷向罗。 崔十娘花容失色,罗猝不及防,王黎二人手中两条银龙已经擦着罗的身躯,落在其身后不远的假山之上。一声闷哼从假山后响起,一道人影踉踉跄跄的窜了出来。 王黎、赵云将枪剑收回鞘中,并列于前安然而立。 “王德玉,你们俩怎么知道贫道会重回此地?”那人吐了一口鲜血,努力的抬起手臂按住胸前,胸前两道伤口深可及骨。 王黎冷笑一声:“昆仑,你等一心复教,这十数年来先后策划了千机堂灭门一案及太平道起事诸事,如今诸侯并起群雄逐鹿,天下大势已渐渐的脱离了你等的掌控。 你们在阴暗中谋划了这么久,才逐渐从暗处转至明处,又怎么可能因王某和子龙二人,以及一支烟花,便轻易放弃这彻底消灭毗门教的大好时机呢?” 那人又捂住胸口微微咳了一声,抬起头来,赫然正是张角的师弟,南华真人的另一个徒弟,昆仑! “白衣银狐,果然不同凡响。”九镜塔顶屋檐上两道影子一闪,南华真人和王断同时飘落在昆仑身前,南华真人手中的拂尘搭在手腕上,站在昆仑身前点头应道。 “你说的不错,天下大势尚不明朗,贫道能把握住就只有先灭掉毗门 教,减少我抑佛教甚至我道教以后发展的部分阻力!” 王黎冷笑一声:“可是,你等显然并没有想到王某早就猜中了你等的心机,以至于你等功败垂成,说不得今日还要陨落此地!” 昆仑咳了一声,勉力直起腰来:“毗门教不过是些来自异域的邪门歪教,而我道门却在中土已经发展了数百年,王将军今后想要夺得天下,就不怕如今本末倒置?王将军不会是看上了毗沙门天王吧?” 见赵云、罗不动声色,崔十娘脸上微微一红,王黎却已鼓了鼓掌,越众而出:“看上又如何,没有看中又如何?昆仑,你也不用在此试探了。 本将军今日不妨告诉你等,不管是毗门教也好,抑佛教也罢,还是你们两教的本宗佛教、道教,若是能够守心持正,度化万民,做一个真正的佛家高僧,道教宗师,如摄摩腾、竺法兰以及老庄那般,本将军欢迎之至。 但是,若是要如你等模样整日里躲藏于鼠洞之间,算计人心,遗祸天下。那么迎接你们的只有本将军的怒火和朝中枕戈待旦的数十万大军!” 昆仑脸色蓦然一变,南华真人早已须发倒竖:“王德玉,贫道只是念及你乃难得的英才,才允昆仑与你好言劝说,若是你再执迷不悟,那就休怪贫道出手取了你的狗命!” “南华真人,你是不是气得糊涂了?”王黎拍了拍腰间的中兴剑,仰天长笑剑锋直指南华真人,“且不说本将军并非那三岁小儿,可任由你等捏在手中折腾。 单说今日的局面,也是我等占了你的上风吧?你和王断或许还需要王某费些功夫,但这昆仑,你觉得他还能在王某身前全身而退吗?更何况,你莫非忘记了王某手中还有这将军令?” 说罢,王黎又从怀中掏出一枚物件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南华真人三人。 “王德玉,贫道虽然身处化外,但是这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贫道还是明白的。难道你觉得,你还能用这一枚于你那什么至儿把玩的将军令就能将贫道吓走?”南华真人朝昆仑和王断望了一眼,三人齐齐长笑起来。 王断已经笑得腰也直不起来,一边拍着胸口,一边笑道:“王德玉,适才你与毗沙门天王的谈话,我等已尽皆听到了,你又何必再次装神弄鬼?” “你们就不怕王某手中这枚是真的?”王黎迟疑的看着三人。 “怕,怕得很!”昆仑却笑得有点撕心裂肺,咳了好一阵才扶起腰来,“王德玉,你也不用再耍那些虚假的把戏了,你就将你手中的将军令朝天上放上一放,可好? 数月前,贫道就听说这下邳城笮太守炮制的佛光名扬四海,今日你也行行好,让我等欣赏一下这九镜塔上的烟花,弥补一下我等再也见不到下邳城佛光的遗憾?” “你们当真不怕?” “当真不怕,王德玉,你的兵马而今还在司雍两州,就算陪你一路前来的白马义从也不在你的身边。如果你那将军令能召唤出兵马来的话,贫道立即还俗,叫你一声爷爷!” “王某和灵儿才刚刚成婚,膝下尚无一子陪伴,现在却要凭空多出来一个孙子,这可如何是好!”王黎叹了一口气,把手中那 枚将军令就地往空中一放。 一朵金色的莲花再度飞向夜空,与之相随的却是三五里外传来的阵阵雷鸣般的马蹄和喊杀声。 这? 南华真人三人顿时一懵,这王德玉特么的根本就不安常规出牌啊。 “走!” 适才还是昆仑掩护二人,如今却变成了南华真人和王断掩护昆仑。 南华真人大喝一声,两袖鼓的如同两只巨大的癞蛤蟆,手中的拂尘猛地一拍,数白道马尾骤然从拂尘上脱离开来,仿佛流星雨一般径直飞向众人。 而王断手中刀剑同样齐出,银色的长刀好似海浪,赤红的短剑宛如红日,海浪托着红日携带着万钧之势从遥远的天边直逼海岸线。 “哼!” 王黎等四人人同时冷哼一声,中兴剑、亮银枪、圆棍和横笛风一般的挥舞,卷起寺中的落叶狠狠的撞击在那天边的流星雨和海岸线之上。 “跨拉拉!” 一声巨响,流星回归天际、海浪死在沙滩,漫天的落叶在剑气和刀意中化作无数的蝴蝶四散纷飞,渐渐的落在庭院里。 “嘿!孙子,怎么都不跟爷爷打个招呼就溜了?”王黎舌绽春雷,朝着这不走寻常路的三人一声高喝。昆仑一口真气差点提不上来,一脚踢在瓦楞上,直接四仰八叉的从屋檐上摔了下去,一声凄厉的叫声隔空传来。 王黎看着消失在屋顶上的三人,拍了拍手转过头来,却见一旁的笮融闷哼一声摔倒在地,身上插着数十道马尾,身上好像那不远处的洪泽湖决了堤一样,鲜血汩汩直流,很快就将身子下方的泥土染成了血红的一片。 夜叉,这个传说中能咬鬼的毗门教护教‘神兽’,终于也化成了茫茫阴间的一只小鬼! 崔十娘淡淡的扫了笮融一眼,罗脸上却尽是落寞和惋惜。王黎看着二人,整了整衣襟正色说道:“崔姑娘,王某适才与昆仑等人所言,也是与你等之意,既然你我已经同盟,王某还希望崔姑娘切勿自误,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崔十娘拱了拱手,又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王将军尽管放心,罗自有崔某带回去面壁思过,此处笮融所敛的财物,崔某也将会一一退还下邳城中的信众。 至于传教、复仇和小师妹等诸事,崔某自会估量和约束教众,绝不再莽撞行事,也绝不会触犯了将军的底线和我教的大义!” 王黎点了点头说道:“此间事已了,想必那南华真人和王断等人今日内不会再出现在崔姑娘身边,王某也将重新启程返回雒阳。 异日崔姑娘若是有事相召,大可直接前往雒阳,只要不违背民族大义,不违背心中的侠道,王某定当助崔姑娘一臂之力!” 言讫,王黎和赵云朝崔十娘二人摆了摆手,转身而去。将将行到寺门口,听得身后一声清脆酥软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王将军,这枚将军令也是假的吗?” 王黎哈哈大笑一声,霍然推开寺门,只见寺外烛光冲天,火把熊熊,三五骑兵牵着战马站在门外,马尾上还绑着一截截树枝。 第232章 俗子胸襟谁识我?自有英雄 “扁舟飞跃趁晴空,斜抹湖天夕阳红,夜渡浅沙惊宿鸟,晓行柳岸雪花骢。”没有扁舟,也非夕阳,等待在岸边的当然也不是雪花骢,而是绝影。 洪泽湖纯净无暇,仿佛女娲补天石遗留世间的一块碧玉,晶莹剔透;又好似天空中飘落人间的一片轻盈的白云,轻柔透明。 牵着绝影站在洪泽湖前,看着湖中越来越近的小舟,王黎朝正和赵云谈笑风生的甘宁点了点头,又转过头看着一旁的大个子周仓会心一笑:“元福,你是说太史子义就在这舟中?” “是的,主公!”周仓点了点头答道,“属下等人昨夜时分便已至下邳城中,然后根据白马义从留下的暗号找到了甘将军和文和先生他们的客栈。后来,我们发现主公的第一枚将军令,文和先生便令麾下健儿们连夜撤出下邳城,赶至洪泽湖。 太史兄初来乍到,又觉得深蒙主公青睐,便主动留下来协助马姑娘他们调兵遣将,并护卫元直和文和两位先生的安全。而我和兴霸兄则在主公放出第二枚将军令的时候,带了野子他们几个前往九镜塔。” “那马匹后绑树干和酒旗是你的注意?” “不是,属下愚钝哪里会想到这些法子,是我们在路过酒肆的时候,兴霸兄径直在那酒肆上取下的。兴霸兄说这是什么疑兵之计!”周仓憨厚的摸了摸额头,腼腆的看着王黎。 果然不愧是三国时期赫赫有名的水军将才啊!王黎拍了拍甘宁的肩膀,目光已经转向前面的小舟。 小舟缓缓的停靠在岸边,贾诩、徐庶先后从船舱中走了出来,走在第三位的却是一名伟岸昂藏,虎背熊腰的八尺男儿,赫然正是太史慈太史子义。 “恭喜主公再得一员良将!” 贾诩和徐庶二人登上岸来,和王黎寒暄了两句,便将位置让了出来。王黎一步迈到了太史慈身前,紧紧的握着太史慈的手朗声长笑:“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子义便是王某斩长鲸的倚天剑,今日能得子义相助,王某之幸也!” 太史慈早也听闻过王黎的传闻,但传闻终究是传闻,这年头挂羊头卖狗肉之辈屡见不鲜。 但,直到他昨夜在下邳城和贾诩、徐庶以及甘宁等人一番长谈,特别是听到甘宁与王黎的不打不相识,徐庶与王黎的江边对饮畅聊江山之后,他才知道王黎能够获得这番的成功绝非偶然,也才知道有些人注定就是世间的英雄。 不管是王黎对赵云、卢植、至儿的情义,对甘宁、徐荣、梁兴的胸襟,亦或是其孤身入荆、扬的胆略,还是布局天下的眼光,都可说是世无匹敌! 哪里像那个徒有虚名的刘繇刘正礼? 自己因其相召,千里迢迢投奔而去,却因担心老友许邵的笑话,一句轻飘飘的“你年尚轻,未可为大将,只可在我左右听命”便将自己打入了‘冷宫’。 年纪尚幼?特么的,你见过快三十岁了还尚幼的人吗! 太史慈听着王黎那句跨海斩长鲸早已热血沸腾,分开王黎的手掌,长拜于地:“东莱太史慈拜见主公!” 王黎哈哈一笑,一把扶起太史 慈,在其手背微微用力按了按:“子义,我等军中名为上下分属,实则兄弟骨肉,哪里用得着那么多的礼仪?” 太史慈与王黎见礼完毕,又与前方的赵云打了打招呼,就被王黎拉到一旁:“子义,你随我前往雒阳,从此与东莱将远隔千里,伯母处你可安置好了?” “主公但请放心,阿母已随着管亥他们前往雒阳去了!”听着王黎的话语,太史慈一身暖烘烘的,仿佛置身于冬日的暖阳之中。 王黎却是哭笑不得,急忙拉住太史慈说道:“你且将那日的情况与我说上一说,元福这家伙这一路上言语中竟然都没有提及管亥,还真是藏得住气,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的这个坏习惯!” 太史慈微微一笑,解释道:“承蒙主公青睐,那日属下在北海城遇见元福兄弟和管帅,元福将主公的亲笔信笺交于属下。属下原本也是跳脱的性情,自然心有所向,当下便入城与北海孔太守商量青州黄巾解散一事。 孔文举正愁北海被围一事,接到将军的书信自然是喜不自禁,而管帅麾下的健儿又多是青州本地人士,也不愿就此浪迹天涯。孔太守按主公之意,分发了一些路费和安置费用将青州黄巾就地解散,众人皆大欢喜。 但,管帅麾下还有八百青壮愿追随管帅征战沙场。因其人马众多,我等担心一路南下沿途会有阻碍,便让管帅带着阿母他们连夜从青州济南直奔平原郡,再从阳平、魏郡转至司州。而属下则和元福兄弟取道扬州曲阿。” “曲阿?你去见过刘正礼了?”王黎抬起头来看了太史慈一眼。 “去了!不过很可惜,那刘正礼眼中根本看不上我太史慈这一类的武夫!”太史慈摇了摇头,脸上却渐渐扬起一丝激愤,“我太史慈也算是瞎了这双狗眼,当初因接到其书信,遂别师下山,不远百里赶至扬州。 结果,那刘正礼信任的依旧是张英、樊能、陈横等一众心腹之人,言听计从的也只是许邵、薛礼此类夸夸其谈之辈。属下的扬州之行不过是一番笑话罢了!” 王黎拍了拍太史慈,缓缓走开:“俗子胸襟谁识我?英雄成名当磨折。这世上总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是不常有的,子义,你又何须介怀刘正礼的那一双昏眼? 不过,说实在话,对于此事来说,你虽然有些怨怼,但王某却是万分感谢刘正礼的,要不是他老眼昏花,不识人间真英雄,我又得到哪里去捡你这么一颗沧海明珠?” 沧海明珠? 太史慈苦笑一声,却蓦地想起当日北海城下自己的疑惑,正欲追步上前,见徐庶已走到身边,向他摇了摇头笑道:“子义,还在想主公是从何知道你的是吗?走吧,我们还得赶往秣陵。那些旁枝末节于大局并无关碍,还重要吗?” 是啊,如今我也算是成功的迈出了第一步,从此脚踏铁骑万里扬沙,那些旁枝末节还重要吗! 太史慈扬身长笑,接过野子手中的马缰翻身上马,双腿微微一纵,如利箭一般飞向前方的队伍。 …… 不一日,众人便已经来到了秣陵。 一带江 南新雨后,杏花深处秣陵关。秣陵,也就是后世的南京。当然,这座城市目前还不是什么六朝古都,这座城市最先成为江南的经济文化中心,也是在三国时期孙权迁都建业(南京)的时候才开始的。 据说,在秦始皇一同六国之后东巡金陵邑,听闻此处风水颇佳,有术士称:“望气者言,五百年后,金陵有天子气”。遂更名为秣陵,愣是将金陵邑活生生的贬为“养草料(秣)的牧马场”。 如今已是四月中旬,春天将近尾声。秣陵身处秦淮河畔,自然是热闹非凡。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酒肆、茶馆、鱼铺、作坊、青楼等建筑顺着街道向远处延伸,青瓦红砖,错落有致。卖米的、药材的、脂粉的、字画的、古董的、以及屠狗宰羊、沽酒煮茶的,不一而足。 街上行人如织,车马辚辚,身着短襦短裤的商贩、深衣高冠的士子、各种服饰的行人顾客,接踵摩肩。一城繁华半城烟,袅袅炊烟挟裹着池畔的柳色,伴随呀呀的吴侬软语交织萦绕在这座古城。 “丹阳太守周尚见过前将军!”众人刚刚行至街面上,一群头戴冠帽,身穿淄衣的官员已经拦在了众人身前,在一人的引领下遥遥下拜。 只见领头那人年约四旬上下,戴高冠,着淄衣,双眼深邃明亮波澜不惊,颔下一缕山羊胡颇显精神,言语间容貌伟岸气度雍容。 原来,这丹阳太守吴景当初迎接刘繇入扬州,不曾想刘繇入主扬州后翻脸不认人,竟然令张英、樊能和于糜等人率军围攻吴景、孙贲,逐吴景于历阳,却重新上表荐了周尚为丹阳太守。 眼前此人正是周尚,当然,周尚在历史上并不怎么闻名。但是,他却有一个非常出名甚至可以说家喻户晓的侄儿,周瑜! 就是那个“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周瑜,也就是那个在演义中被罗大大忽悠成“既生瑜,何生亮”的周瑜,周公瑾! 王黎亲手扶起周尚,心中暗自凛然,面上却不露声色:“周太守乃一郡之主,为陛下牧民一方宵衣旰食,极是辛苦。本将军因私事微服自此,怎敢劳太守大驾亲迎?” “前将军何必自谦,前将军这些年来为家国分忧,为君父解怀,数年来戎马倥偬,周某素来极为敬佩。”周尚稽了一礼,右手略略一抬,让出一条道来,“如今前将军不远千里,玉趾亲移由长安至此,周某唯恐招待不周,又怎敢不前来迎接!前将军,请!” 王黎顺势握住周尚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周太守,本将军此次出行极为隐秘,甚至连我军中健儿也未必知悉,不知周太守知道本将军行踪的?又是如何认出本将军来的?” 周尚哈哈一笑:“周某凡俗胸襟,如何认得前将军这人中龙凤?周某来此迎接,自然是有人告诉周某罢了!” “何人?” “英雄惜英雄,英雄重英雄,能认出英雄者当然也是另一位英雄。前将军何须见疑,不妨随周某前往一观便是!” 看着不远处亭阁香榭中那道健硕的身躯,王黎疑虑渐去,豪情顿生,大手猛地往前一挥:“烦请太守带路!” 第233章 男儿重横行 清风吹拂,江帆点点。 秦淮河畔的亭阁中,一人背负着双手站在雕栏前,看着远处的秦淮河面临风而立,嘴角挂起一丝浅浅的笑容。他的身后则是一名年近弱冠的青年,腰背笔直,仿佛苍松一样挺拔。 “父帅,此人便是你日常提起的前将军王德玉吗?”见周尚已经带头直奔亭阁,那青年指着周尚身旁的王黎问道。 那人意味深长的转过头来朝青年笑了笑,露出一张虬髯的面孔,赫然正是王黎的老熟人江东猛虎孙坚孙文台。 孙坚点了点头,拍了拍身边长子笑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此人太过于年轻?你这算什么那,为父当日初次见他的时候,还是数年前在虎牢关下,那个时候他就比你现在大几岁而已。 伯符,你身为家中长子,也是我孙氏一族振兴的希望和寄托所在,为父日常教导你和仲谋,不得小觑天下英雄,你等一个个还把那尾巴翘得老高。今日见了这王德玉,心中可有些许服气?” “文台兄,王某可不是那个隔壁家的孩子,你这不是在给王某拉仇恨吗?”二人说话间,王黎已经在周尚的陪同下走入亭阁之中,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江东小霸王笑道,“伯符,别听你父帅在那看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当初王某年幼的时候,还在辽东。每次一读书就犯困,一练武就怕累。气得阿母直接祭出家法,然后告诉王某:你看隔壁谁谁谁书读得怎样怎样的好,武艺又练得如何如何的出神入化。 由此,王某一直深恨这隔壁之人,他怎么就不搬走呢?怎么这人就偏偏要住在我家隔壁呢?直到后来,王某渐渐长大,阿母也不再将我拘于院中,王某这才发现,我家一直住在深山老林中,我家隔壁除了山灵精怪,哪里有什么人!” 众人哈哈大笑,孙策亦跟着长笑一声,双手稽于前向王黎深鞠了一躬:“江东孙策拜见王叔父!” 王叔父? 自己特么的什么时候就这么老了,前不久刚刚在下邳收了一个孙子,今天摇身一变又成为了江东小霸王的叔父? 王黎一懵,急忙扶起孙策,摆了摆手道:“王某与你阿翁相识于军中,兴致相投肝胆相照,是以兄弟相称。但你我年纪相仿,却大可不必如此。伯符,你唤我前将军便是!” 看着眼前这年轻的不像话的‘叔父’,孙策也暗暗松了一口气,重新与王黎见了见礼。 孙坚早已走上前来:“德玉,你这次私下江东做得可有些不地道啊,当初你还在雒阳的时候,一封信孙某便挥军荆州,怎么,如今到了荆州城下江夏渡口,反而与孙某开始见外了,也不上来瞧一瞧我这张老脸?” “文台兄说笑了!小弟可不是那治水的大禹,岂有过家门而不入的道理。实在是小弟此次出行时间比较仓促,来不及前往江夏一游!你看,这周太守一约,小弟不久屁颠屁颠的前来见你了?” 王黎朝孙坚拱了拱手,又将贾诩、马云禄、甘宁、太史慈和徐庶等人介绍了一遍。 这才与孙坚、周尚二人坐在石桌前,拿起石桌上的酒壶,满满的倒了一樽酒,一饮而尽: “文台兄,你此番携伯符前来并非因小弟之故吧?” 孙坚哈哈一笑,和王黎对应了一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德玉也。德玉不妨猜一猜孙某此次南下所谓何事?” 王黎看着孙坚和周尚二人,摇了摇头笑道:“文台兄与那袁公路原本同盟,你那妻弟吴景吴太守亦为袁公路麾下,年前也曾做过这丹阳太守,结果,却因刘正礼恩将仇报龟缩于历阳一带。 而现在你却悄然出现在丹阳秣陵,刘正礼的地盘上。若是小弟没有猜错的话,文台兄正是为这丹阳而来的吧,当然,周太守能够做东招待你我,想必文台兄与周太守同样也达成了某种协议吧!” 周尚和孙策二人大吃一惊,孙坚却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孙某这些年来多曾蒙你相助,但军事上却多半依附与袁公路。袁公路此人你也曾接触过,一向的志大才疏,桀骜不驯。 如今其已拥有豫、扬两州,前段时间又剑指兖州,天下诸侯唯袁公路独大。孙某疑心这袁公路已有了不臣之心,袁公路虽然出生名门,但孙某亦是昂藏七尺男儿,怎么肯把这身鲜血污了,投靠于一个反贼呢? 所以,孙某打算趁这袁公路还没有反应过来,逐刘正礼出丹阳,从而将丹阳、庐江以及江夏一带连成一线,阻止袁公路的大军南下!” 庐江? 陆康这老头还是如历史上一样选择投靠了江东孙家吗?难道他就不知道这孙家乃是他前世的仇人吗! 王黎叹了一口气,朝贾诩、徐庶二人瞥了一眼,见二人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向孙坚和周尚敬了一敬道:“小弟远在雒阳长安,文台兄既然主意已定,径直取了便是。又何须远赴数百里只为与小弟见一面呢?” “当日岘山脚下,孙某蒙贤弟书信救得一命尚未报答。只要能与贤弟一唔,这区区数百里路程有算得了什么?”一丝赧然从眼底浮起,又悄然而逝,孙坚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继续说道,“当然,孙某此次前来,确实还有一事需要贤弟相助!” “何事?” “大义之名!” “大义之名?” “是的,大义之名!”孙坚点了点头,目视着王黎一字一句的回道,“孙某目前半依附于袁公路,但凡有任何的出兵迹象或者说风吹草动,必然会致袁公路警觉。 而孙某取丹阳,下江东,本就为异日阻挡袁公路南下做的打算。若是一旦为袁公路所知,他又岂能容孙某剑指江南?所以孙某需要一个朝廷的名义,直接越过袁公路!” “文台兄,你也知道袁公路素有反意,你就不担心朝廷的诏令一出,袁公路束之高阁置之不理?”王黎淡淡一笑,脸上扬起一丝嘲讽的表情。 孙坚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袁公路虽然早就觊觎江东的地盘,但以他的目光看来,他更看重的只是他眼下的一亩三分地。所以,孙某不能主动提及,否则必将适得其反,将他的目光从兖、豫、扬三州移到着江东之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需要借助外力,在不引袁术注意的情况下撬开江东这座大锅的锅盖?” “正是如此!” “文台兄忠心为国,愿以一己之力抵御袁术的南下大军为国分忧,天子想必也是非常乐意见到的!”王黎端起酒壶斟了一杯酒,亲手递给孙坚道,“小弟愿竭力达成文台兄之意愿,这杯酒小弟借花献佛祝文台兄旗开得胜!” 孙坚手捧酒樽一饮而尽,将手中的酒樽掷于地上,一笑而起满面春风,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麾下的江东军在自己的指挥下攻城拔寨,将黄色的猛虎旗插遍江南! “文台兄,若是有朝一日王某平了那幽、冀、兖、豫,与你会猎于长江两岸,你当如何?”看着孙坚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王黎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孙坚转身朝王黎拜了一拜,正色道:“孙某也不知是否能如贤弟所料那般一统江南,不过,当日在襄阳城下孙某曾立过誓言,男儿大丈夫跨战马,驰疆场,自当快意恩仇,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贤弟当初梁东原上救我江东三军,后来又于岘山脚下来信警示,对我孙氏一族而言可谓恩重丘山。孙某不敢保证将来是否会与贤弟会猎长江,但孙某却可保证,不论如何贤弟始终是我孙氏一族的恩人,贤弟的亲人也是我孙某的亲人!” 果然还是历史上那个快意恩仇的英雄人物! 王黎霍然起身,一巴掌拍在孙坚的手上,一首截搭的诗竟脱口而出:“男儿本自重横行,俱怀逸兴壮思飞!小弟能够认识文台兄这样的英雄人物,简直就是天下快事!” 两只大手在这秦淮河畔的凉亭中紧紧的握在一起,情义、恩怨、热血和侠骨豪情尽在其中,仿佛远处那栖霞山一样的沉重。 孙策看得眼冒金星,手中的霸王枪紧紧捏在手中,猛地窜到二人身前:“前将军,策也算是听着你的事迹长大的,你适才说男儿本自重横行,俱怀逸兴壮思飞。策只听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策别无所长,但求前将军能够于武术一道赐教一番!” 这孙伯符还真特么的是一介武夫! 硬生生的将一段可能是未来历史中的经典握手就此给打断了! 周尚微微色变,孙坚心里却已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即抽上这个长子两耳光。 王黎已经横在二人身前,扶起孙策道:“伯符,本将军如今亦非昔日纵横江湖的游侠儿,这身武艺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不过。既然你渴求一战,王某给你推荐一个人如何?” “何人?常山赵子龙吗?”孙策看着赵云,眼露战意,跃跃欲试。 自己刚刚才将太史慈从刘繇手中拐走,如今却又要在这秦淮河畔让太史慈酣斗小霸王的一幕再度重现。王黎看着赵云和甘宁二人摇了摇头,指着太史慈笑道。 “他!” “他?”孙策疑惑的看着王黎。 王黎缓步走到太史慈身前,拉着太史慈的手背对着猎猎江风,仰天长啸。 “不错,就是他!匹马过重围,怒箭吼西风!天下第一的义士东莱太史慈是也,孙伯符,你可敢一战!” 第234章 薄命佳人 匹马过重围,怒箭吼西风! 区区十个字,孙策便知道此人正是自己之敌。 他的眼中已经浮现出万里关山大军重围,一人一马,一枪一箭面对熠熠金戈,背对猎猎寒风,兀自独力上前的那道雄姿。顿时血脉喷张,紧了紧手中的霸王枪,端起酒壶仰头倒下,任由酒水从口中飞溅而出,怒喝一声。 “战!” 酒酣胸胆尚开张。 酒已饮下,枪已在手,孙策一个箭步飞出亭外,手中的霸王枪猛地往地上一磕,斜拖在手,熊熊烈火在胸膛燃烧,仰天长啸一声宛如雷霆鸣于众人之前:“太史子义,出来一战!” 太史慈没有饮酒,但是他的心中同样充满自豪,自从他跟随了王黎之后,他的心潮就没有停止涌动过。 天下第一的义士,这是主公对他的何等的认可和肯定?匹马重围,怒箭西风,这又是何等的豪情和激励?他岂能辜负了自己的这一腔热血,又岂能辜负了主公给予的厚望! 太史慈取下背上的白羽箭、落雕弓,手中的长缨枪在地上一划,溅起点点寒星,太史慈仿佛出柙的猛虎,不,出柙的饿虎,带着惊人的气势扑向孙策。 江风刮过长亭,炊烟萦绕河畔,一阵激烈的金戈声响起,霸王枪、长缨枪猛然于秦淮河畔交缠在一起。 “铮!” 一道琴音破空而至,河边上行来一艘小船,仿佛河面上飘零的一朵小花,逐波荡漾顺水流转。 小船之上,一名船家摇橹而行,船头的前方却搁置着一张胡凳,一名桃李年华的仕女危坐其上。 那仕女一袭米白色的曲裾深衣,湖绿色的丝边,丝边镌刻着白云绿水,头上高髻簪花青丝如墨。微曲的腿上置放了一张沧桑古朴的七弦琴,葱葱十指如柔荑若凝脂,双手微微抖动,淙淙的清泉和清脆的雏鸟声便从琴弦之中流淌出来。 更妙的是,那仕女手中的琴音竟然与孙策、太史慈二人是如此的合拍,就好像是二人在跟随那琴音舞蹈。 初时,二人手中的枪恍如两条游动于水中的蛟龙,枪势雄浑有力,却只是激起水中暗涛汹涌。而琴音同样好似水面的波澜一样骤起而骤落,看不到一丝的激荡。 少顷,场上形势突变,孙策手中的霸王枪仿佛碧海潮生,枪尖激荡起点点星光,而太史慈手中的长缨枪亦如黄河倒灌,锋芒挟卷着滚滚洪流。 两枪相碰之时,发出惊天的声响。琴音却同时往那高空一拔,骤然落下,却如一道地雷撞击在大地之上。 忽儿,霸王枪如潜龙腾渊,长缨枪若灵蛇出洞,琴音也似凭空撕裂了一绢绵帛。忽儿,霸王枪一招亢龙有悔猛地往下一啄,长缨枪一转兔子蹬鹰噗嗤朝天一刺。琴音却像是滔滔的黄河直飞而下,在那九曲湾头嗖的一拐,激流飞溅。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听得也神魂颠倒。 这天下竟然有如此霸道的枪法,这天下居然有如此动人的琴音,简直就是神乎其技精妙绝伦。 陡然,琴音劈破,似乎一道雷电从天际而落将茫茫的青天劈成两半,孙策和太史慈分道而立,手中的霸王枪和长缨枪擎于手中,杀气浮云般消散。 王黎鼓掌走到二人中间,拍了拍太史慈,又转过头来朝孙策一笑:“伯符,子义可堪与你一战? 孙策神色微,旋即将霸王枪一把插在地上,朝太史慈拱了拱手正色道:“是孙某小觑了天下英雄,太史兄的枪法令孙某叹为观止。” “识英雄,重英雄,英雄惜英雄。伯符与子义皆是天下少有的豪杰,你二人又何必婆婆妈妈,枪法已经比完,你二人在酒桌上再比试一番不是更好?”太史慈还未说话,王黎已经长啸而起,朝马云禄示了示意。 马云禄心中敞亮,趋步河边,看着河面上的行船,雏凤清音:“敢问船中操琴的姑娘是哪一位?可否登台一叙?” 那仕女莞尔一笑,抱着古琴从容淡定的从船头站起来向马云禄福了一福,又在船家耳边低语了数句。 船家朗声一笑,手中的船篙于那秦淮河心里一放一撑,那船就如离弦的利箭一般,划破河面飞也似的直奔岸边。 船靠岸,仕女整了整衣襟,抱着那古琴轻挪玉步缓缓走下船板,朝马云禄道:“蔡琰见过姑娘,蔡琰数日前于紫金山上观看风云心有偶得,是故于河边操琴练习,但一直却不能将心中所想融汇于琴声中。 幸得两位将军在此比试,那铿锵之音竟然引得蔡琰心中的那缕风云之气喷薄而出,不由自主的随着两位将军的金戈起伏应和下去。不想因此却打扰了诸位,还请诸位见谅!” 蔡琰? 众人或许不知这蔡琰是谁,但王黎心中却刮起了十级的台风,滔天的巨浪。这女子竟然是蔡琰? 蔡琰,字文姬,别字昭姬,前左中郎将蔡邕蔡伯喈之女。为人博学多才,精通音律,先年嫁于河东卫仲道。卫仲道早亡,膝下无子,遂归于家中。 兴平五年(也就是明年),李郭汜入主长安,匈奴人趁机劫掠,蔡琰为匈奴左贤王抢走,并于胡地生下二子。建安十一年,曹操以金璧于匈奴左贤王处赎蔡琰返回中原,后嫁于屯田都尉董祀。 临别之际,蔡琰追怀悲愤,写下了中国历史上十大名曲之一的《胡笳十八拍》。其歌曰: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句句血泪,幽恨悲怆。 宋代词人徐钧在《董祀妻蔡琰》中就曾写到:此生已分老沙尘,谁把黄金赎得身。十八拍笳休愤切,须知薄命是佳人。 可以说,蔡琰的一生就是这个时代的缩影。夫故父亡,战乱飘零,生死别离,然后重新组织家庭寥寥余生。所有的这一切都发生在蔡琰的身上。一曲《胡笳十八拍》,既奠定了蔡琰的文学和音乐地位,却也是她对这个时代的控诉! 王黎还记得初见貂蝉时,还觉得整个天下人都欠了貂蝉一个归宿。但见到蔡琰蔡文姬的时候,王黎却知道,这是他们太原王家欠她的。蔡琰的悲剧因卫仲道而始,却因二伯王允错杀蔡邕而加剧。 当然,或许现在也不欠了,毕竟历史上的那一幕二伯王允杀蔡邕再未重现。 但,或许是那《胡笳十八拍》带给王黎的震撼太深了,也或者是一些其他,比如蔡琰船头抚琴的姿势像极了灵儿?心底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层涟漪,仿佛种下了一颗荷花的种子! 王黎怜惜的看了蔡琰一眼,缓缓走过去,稽了一礼:“太原王黎见过蔡姑娘,昔日王某下长安重组雍州之时,曾搜寻过蔡中郎将,却不见你一家踪影。王某原本还打算遍访各地, 却不想在这丹阳能够见到姑娘!” 蔡琰侧身让过王黎,双膝微微一曲,福了一福道:“多谢前将军挂念,只是我阿翁历经两朝,又因阉宦乱国董贼篡汉,早已心灰意冷远避江海,如今我们已经半隐于这吴会之地,还请前将军见谅。” “吴会之地?不是泰山郡羊续羊太常老家?”王黎诧异的看了蔡琰一眼。 吴会,也就是后世的绍兴。而泰山郡,则是蔡邕的亲家羊续的老家。 蔡琰闻言掩嘴一笑:“前将军,阿翁膝下无子唯有琰和小妹贞姬,琰乃长女,侍奉父母本是琰之本分,又岂能独独麻烦贞姬及泰山羊氏一族?”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蔡琰这话虽然说的隐晦,但王黎却已明白其意,蔡琰寡居之人哪里能够常住这妹夫之家呢! “是王某考虑不周,差点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王黎顿时大,抬头看了那袭白色的裙裾微微一颤,“只是这吴会离此尚有数百里,蔡姑娘何以一人至此,可是蔡中郎也到了这丹阳之地?” 蔡琰点了点头,说道:“阿翁久居长安,此次本打算重回吴会常住,想着今生可能不再踏出吴会。过秣陵之时忽然心血来潮,便往那紫金山上去瞧了一瞧,因此耽搁了些时辰。” “蔡中郎也在此地?” “正是!” 二人说着话,马云禄、赵云以及孙坚、贾诩等人听说此女乃是蔡伯喈之女,纷纷上前与蔡琰重新见了见礼。 众人皆是欣喜,毕竟蔡邕之名天下闻名,文学、辞赋、音乐等造诣都绝对算得上是一方大家,其亲自校订的熹平石经更是成为了读书人的范本。 就连当时以残暴闻世的董卓,都曾以诛其三族的威胁强行征召蔡邕,然后举高第,任侍御史、治书侍御史和尚书等职,三天之内遍历三台。 而马云禄则直接利用自己的优势拉着蔡琰,在蔡琰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好奇宝宝似的看着她手中的古琴问道:“文姬姐姐,你这古琴也是蔡中郎制作的吗?” 蔡琰笑了笑将手中琴举过头顶,向大家展示了一下,接着说道:“此琴名曰焦尾琴,是我阿翁昔年远迹吴会的时候,在烈火中抢救出来的一段未烧完,声音却格外动人的梧桐木。 后来我阿翁就利用此木,制造了一张七弦琴,因琴尾焦痕犹在,因此便唤作焦尾琴。阿翁说这焦尾琴有五不弹:疾风甚雨不弹,尘市不弹,对俗子不弹,不坐不弹,不衣冠不弹。” “所以,蔡姑娘就趁着这个天气泛舟河中,在这河面轻舟上抚一曲?”王黎轻轻了一声,哈哈一笑揶揄的看着蔡琰。 见王黎脸上那爽朗的笑容,蔡琰心里同样莫名的一抖,差点说不出话来。 想当初自己初嫁卫仲道,结果卫仲道早亡自己不得不回到娘家,可惜阿翁却又因先帝和董卓之事,整日里内外交困,焦头烂额,自己只怕也有整整数年未曾这样笑过了。 少倾,心情稍复,蔡琰咬了咬牙,霍然抱着焦尾琴趋步亭前:“今日能够在江边与诸位相见,也算得上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是诸位不弃,琰愿予诸位再奏上一曲!” 众人齐声抚掌叫好。蔡琰就亭中坐下,手下时而缓缓掠过琴弦,时而骤优雅的抚过琴面,悠扬的琴声宛如高山清泉铮铮淙淙,在亭前荡漾开来。 第235章 “绑架” 夜,秣陵郡,顺风客栈。 窗外月明星稀,屋内昏灯如豆。 马云禄陪着蔡琰在隔壁的客栈中畅谈,周仓和赵野牢牢的把守着大门,王黎、贾诩、徐庶和赵云等人却聚集在案桌前,看着案桌上的信笺集体陷入沉思之中。 信是石韬写的,再由假扮石韬家人的白马义从星夜飞奔,从荆州径直送来的。信的内容也很简单,但却非常的震撼。 荆州勇将黄忠黄汉升之子黄叙身体日趋衰弱,黄忠日夜寻访张机不得,石韬听闻樊阿一身医术深不可测,遂起了别样的心思,向黄忠建议可携子前往雒阳。 不曾想这老黄忠虽是武人,在思想却是个迂阔之人,竟然直接跑到攸县向刘磐请假说自己将前往雒阳。结果,为刘磐所忌,直接率兵将黄忠一家老小悉数拿在狱中。石韬见势不对,带领白马义从悄悄的将徐庶及自己的两家老小转移到了新野。 黄忠此人对于王黎来说可谓是大名鼎鼎。 黄忠,字汉升,南阳人。原为刘表部下中郎将,随其侄刘磐镇守长沙攸县。后归刘备入川破刘璋,定军山一战更是阵斩曹操名将夏侯渊。官拜征西将军,加后将军,关内侯,赫赫有名的五虎上将之一。 本来王黎此次出行,并未打算亲自去会一会这刘表的。但如今看起来,这襄阳城中还非去不可了! 王黎看着贾诩和徐庶以及赵云等人说道:“我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襄阳城我原本也不打算亲自进去的。但是,黄忠因石韬之故身陷囹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要因我而死。 我虽经历大小战场上百次,也见惯了死生,对于这黄忠却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此人乃是足可匹敌兴霸、子义一般的英雄人物。因此我决定明早回师襄阳,营救黄忠,将襄阳给他搅一个天翻地覆!” 徐庶和贾诩对视了一眼,也不再劝谏,而是直接向王黎禀道:“这荆州城在刘表治下繁花似锦烈火烹油,但闲暇时,庶也曾与广元兄多次论及荆州风物,对荆州也算是颇为了解。主公既然决定前往襄阳,那么其中关碍还请主公暂且安坐,听我细说!” 王黎点了点头,徐庶继续说道:“刘表雍容荆楚,确实为海内之俊杰,但其人重名士慕虚荣,华而不实。其虽坐拥荆楚之地,麾下也算是兵多将广,不过以庶之见,只要主公防备这些许人便足也,其他人不足为虑!” “何人?” “两文三武!” 王黎饮了一口酒,眉头微皱:“何谓两文四武?” “两文四武者,蒯越蒯异度,韩嵩韩德高。霍峻霍仲邈,文聘文仲业、王威王子慎以及黄忠黄汉升!” 说着,徐庶站了起来,缓步踱到堂中:“蒯异度深中足智长于计略,昔日劝解大将军早除阉党免为其害,大将军何进不从,遂奔逃在外。后刘表入荆州,蒯异度便助刘表平定荆州,先后出谋灭荆州宗门之贼、抚江夏贼张虎、陈生,实为刘表麾下第一谋臣。 韩德高少而好学贫不改操,为人甚是机谋,胸中韬略深藏。但因其人并非名士,故不为刘表所用,仅为一芝麻小官。 而武将方面,黄汉升自然不必再说。但那文仲业荆州名望,文兼武备。王子慎赤胆忠心,义气无双。霍仲邈武艺 非凡,腹有谋略。这数人皆是荆州之脊梁也。” “那蒯良、蔡瑁、傅巽之辈呢?”王黎抬起头来,看着徐庶。 徐庶摇了摇头笑道:“黄祖、蔡瑁、张允等人身为大将,却是一惯的贪生怕死,贪财无厌,不足为虑。而蒯良蒯子柔,虽为蒯异度之兄长,但其人有些宋襄公的风采,一生最好仁义口谈。 至于伊籍、傅巽、王粲、刘先之辈,主公就更无忧了,这些人贵为文人,行事间却毫无文人风骨,或是见义忘利的小人,或并非真心辅助刘表。 所以主公前往荆州,我等只需防备那两文四武,不,黄汉升已下狱,韩德高又不得刘表重视,其人人微言轻,我等只需要防备那一文三武即可!” “那魏延魏文长何在?” “魏延?”徐庶想了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看来如今的魏延恐怕也还只是一个小角色! 王黎叹了一口气,霍然站起来:“既然如此,各位就请早点休息吧。兵贵神速,我等便明朝向那孙坚和周尚二人辞别,火速赶往襄阳!” 待下堂,却见贾诩面带笑容,王黎不由微微一愣:“先生为何发笑?” 贾诩抚须而笑:“我在想那孙坚原定明日与主公接风送程,却不知主公到时候以什么借口来推脱?” 接风送程? 贾诩四字刚出口,甘宁也在一旁放声大笑起来,直笑得差点心肝儿痛,差点憋过气去才止了下来。 王黎众人皆错愕的看着甘宁,甘宁摸了摸头,解释道:“文和先生刚才说的那句接风洗尘,让甘某想起了以前在军中兄弟们讲过的一句笑话,故而一时没有忍住。”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什么笑话?说来大家听听!” 甘宁嘿嘿一笑,说道:“主公当知道吴中(今苏州)和钱塘(今杭州)多出美女。昔日,有一商贾经常往来于这吴中和钱塘之间,因出行皆为孤身一人,深觉寂寞,遂在吴中和钱塘各养了一个暗室。 后来被家中大妇知悉,大妇就给他立了一个规矩:每次去吴中或者钱塘,则必须先与大妇同宿,称之为送程。每次从吴中或者钱塘回来同样也免不了同寝,又名为接风。 有一日,大妇看着窗外的野猫,忽然心思活泛,便劝那商贾前往吴中或者钱塘。商贾笑道:‘我钱塘、吴中倒也去得,只是你那接风送程我实在是来不起了!’” “噗嗤!” 王黎一口将酒喷出去洒了一桌,徐庶笑的撑着案桌前仰后合,太史慈笑的双肩抖动,赵云兀自直不起腰来,周仓和赵野二人在门口相互扶持着,嘴角同样也忍禁不住,只有那贾诩还在一旁强忍着。 这个促狭鬼! 半晌,王黎才止住笑意,抛下一句话施施然走出门去,这下连贾诩这只老狐狸也忍不住了,直接把酒倒在地上洒了个干净。 “兴霸,本将军命令你今夜想一个法子,明日便由你前去与那孙文台论及接风送程之事!” …… 月已升到屋顶,满院的清辉。 王黎背负着双手站在院落中,凝望着当空皓月,也凝望着客栈二楼上那道还亮着油灯的窗 户。两道婀娜的身影映衬在窗纸上,一道是马云禄,另一道自然就是蔡琰。 情人怨遥夜, 竟夕起相思。 蔡琰不是王黎的情人,王黎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与蔡琰产生交集,更没有想过就是下午那一袭白衣以及那直抒胸中豪情的琴音,竟也让自己有了片刻的心神不宁。 虽然那并不是什么情愫,也没有什么相思,但终究心里还是动了一下。 明天就要离开此处了,从此以后黄沙漫道,关山路迢。而美好的人或者事物,总是值得人们去留念甚至再看上一眼。所以,趁着这如水的月光下,趁着此刻亦心静如水,隔着夜色远远的打量一番,不再凑上前去仔细的端详。 蔡琰,再见,或许再也不见! “兄长,夜深了,明日还要赶路,早些安憩吧!”赵云手托着一件大氅从黑暗中走过来。 王黎叹了一口气,缓步走开,却没有注意到那扇窗户已经悄悄的打开,马云禄伸出头来朝赵云做了个鬼脸,又转过头去看着灯下那同样在打量着王黎的女子神秘的一笑。 “噗嗤!” 灯灭了,夜深了,月亮渐渐爬上半空,睁着眼睛独自看着世间的人们,清冷,孤寂。 …… 翌日清晨,太阳才刚刚升起,秣陵渡口却早就张起了帆。 王黎站在船头和孙坚、周尚等人一一话别,又看了看孙坚身旁如虎豹一样的孙策以及昨夜才从庐江匆匆赶来的“羽扇纶巾”周瑜,抱了抱拳返回舱中。 两道靓丽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檀舌轻吐好像雏鸟轻啼。 “主公!” “前将军!” 王黎一懵,张口结舌的看着二人,一人乃是马云禄,而另一人正是昨夜窗户前自己凝望的那道身影。 “蔡姑娘,你…你这是要去哪?”看着那一袭白衣,王黎的心有忍不住的跳了一下。 蔡琰脸色微微一红:“民女打算乘搭一个顺风船,再次回雒阳故居看上一看,因民女一直与云禄在一起,尚来不及向前将军说明请得前将军的同意,还请前将军见谅!” 回雒阳故居? 王黎又是一怔:“那蔡中郎处怎么办?” 马云禄从蔡琰身后冒了出来,向王黎嘻嘻一笑:“主公放心吧,我今早已经托文和先生去信由江东堂转交伯喈先生,说蔡姐姐被我绑架到雒阳了!这下主公和蔡姐姐都不用再站在月下互望了!” “胡闹!那江东堂是何等的重要,岂能替你传私信?” 赵云狠狠的瞪了马云禄一眼,却见贾诩已经站到马云禄身边长笑一声:“云禄姑娘此信乃是贾某亲自操刀捉笔,子龙将军何必怪罪云禄姑娘?不过,贾某倒是觉得此信去得好去得妙。否则,贾某又怎敢越过主公擅作主张?” “先生此话何解?”赵云疑惑的看着贾诩。 “蔡伯喈此人乃当世大才,一身所学惊为天人,只是他如今已经心灰意冷,若不稍稍用点计策,他又怎肯为主公所用?”贾诩拍了拍赵云,指着前方船头上的王黎和蔡琰微微一笑,“更何况,将军不觉得云禄姑娘这也算是公私兼顾吗?” 第236章 贾文和定计 李白说过: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从秣陵沿长江而上,两岸陡峭,波涛汹涌,沿途也并没有什么猿声,但是在甘宁和其麾下水鬼的操持下,王黎等人第四日傍晚就已经出现在襄阳城下。 石韬安置好家人,从新野匆匆的赶了过来,将王黎一行数十人迎接入城,下榻在早已备下的悦来客栈中。 “主公,此事因石某私自接触黄忠而起,却致使主公亲赴险地,是石某虑事不周,还请主公责罚!”见掌柜和店小二已经离开,石韬当先便向伪装成富家公子哥的王黎下拜道。 王黎扶起石韬:“黄汉升乃是荆州之猛将,若能收得此人,无异于砍掉了刘景升的一只臂膀,于我异日平定荆州也大有裨益,广元你出自一片公心,本将军如何责罚?” “主公,不可!”贾诩、徐庶、赵云及当事人石韬同时喊道。 “为何?” 赵云双手抱拳,躬身谏道:“春秋时法家先贤管子就曾经说过:战而必胜者,法度审也。而战国时的一代兵家尉缭子同样也说过:令者,一众心也。 治军最重纪律,治天下则讲究的是律法,军纪是一只军队的灵魂命脉,律法则是一个国家国策的准绳,任何人都不可逾越。” 徐庶亦上前谏道:“主公,那黄忠固然是大将之才,而广元同样也事出公心,但黄忠一事,确实是因为广元行事不周筹划不密而致主公于险地,此事不可不追究。 子龙将军说的不错,有功则赏,有罪则刑,赏罚分明,处事公正,方是主公治军和治国之道。主公也绝不能因为广元初至帐下,便为他大开方便之门。否则,日后主公如何号令三军,如何一统天下?” “那依你等之言,该当如何?”王黎拍了拍石韬的肩膀转过头来,朝众人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贾诩身上。 贾诩捋了捋长须,双眼微咪,眸子中闪过老狐狸般的神采:“此事易耳,广元虽已投靠主公,但目前并未在朝中任职,就算是要作处罚,是不是也得等主公先给个职务啊?” 王黎略略错愕,才发现徐庶、石韬和太史慈目前都还没有确定职务,而甘宁这所谓的水军都督…呃…水军都还没有开始搭建了。 贾诩笑了一笑,接着说道:“诩知道主公对于元直、广元、兴霸以及子义诸位的安排都已胸有成竹,只是涉及到军中和朝中架构和机密,暂时还不能任命。 诩之言并不是要对主公逼宫,也不是要为众人讨个官职,诩想说的是,既然广元暂无职务,主公何妨让广元戴罪立功,功过相抵呢?” “戴罪立功?” “正是!” 朝众人招了招手,马云禄自是陪着蔡琰前去客房整理床铺,余下众人则团团围坐在案桌旁。 王黎向石韬点了点头,又朝贾诩摊了摊手道:“适才文和说到要广元戴罪立功,如今我等深入襄阳仅为这黄忠而来,并无其他事项需办,文和之意,莫不是要广元去大牢中劫狱?” 众人齐声大笑,石韬也在一旁笑道:“我石韬文不成武不就,先生让我去劫狱,只怕是要将我也陷在狱中,连累主公来救吧。” 贾诩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正是劫狱,不过 诩的意思并不是让广元前去劫狱,而是要借助子义和子龙等人,广元和主公则另有要事去办!” 还真的去劫狱? 饶是王黎和赵云、太史慈及甘宁等人皆是三国时期一流的武将,一身武艺胆略无双,心中却是同时一惊。 这襄阳城中虽说没有众人所顾虑的武将,但是以区区数人之武力去挑战一座城市,甚至说一郡一州,要么是贾诩疯了,要么就是王黎他们疯了! 贾诩没有疯,当然,王黎也没有疯,在陡然间听到贾诩之言时,虽然心里一惊,但却是非常的冷静。扫了一下堂下诸将,见大门已经被周仓和赵野关上,王黎朝贾诩点了点头问道:“先生计将安出?” “刘表外宽内忌,重名而不务实,优柔寡断。因此,我等只需要针对他的性格对症下药,略施小计便可救出黄忠!”贾诩在众人身边耳语了数句,抬起头来脸上挂着狐狸一样的笑容。 …… 襄阳城乃是荆州治所,经过这些年刘表的大力整治,特别是在开经立学,爱民养士,以及治办学堂大力发展教育方面,可谓是眼光独到,天下无出其右者。 同样的,襄阳城也算得上是这些年来中原难得的一片热土。而荆州外毗邻的司州、兖州、豫州甚至稍微远一些的雍州等地,连年以来征战不断,倒不如襄阳城那样看上去显得安宁平和。 但,不是有句话叫做‘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吗?普通人众看到的永远是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湖面,湖地下的激流和暗涌又有谁知道呢? 比如说现在,襄阳州衙里面就吵翻了天。 刘表靠着胡椅坐在案桌前,看着渐渐有些水火不容、泾渭分明的两班人马刘磐、王威、文聘、蒯越、蒯良、蔡瑁、傅巽、黄祖以及刘先、伊籍等人无力的揉了揉额头。 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刘磐道:“磐儿,你确定黄汉升要投靠雒阳了吗?” 刘磐点了点头,双手抱拳从队列中来到堂前:“伯父,黄汉升乃是我军中大将,伯父亲封的中郎将,在这襄阳城中也算是屈指可数位高权重。 伯父对他的知遇之恩以及磐儿对他的信任如同再造,是想如此情况之下,若非他执意想要离开我等,投靠雒阳,他又为何会辞去中郎将之职,前往雒阳呢?” “此言大谬也!”蒯良越班而出,朝刘磐讥笑一声,“这襄阳城中谁不知这黄汉升家中就只一独子,又有谁不知道黄叙惯来的体弱多病?这数年来,黄汉升为黄叙之事四处遍寻名医而不得,愁的是郁郁寡欢,头发也白了许多。 主公,自古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黄忠已经年过不惑,老妻病逝,膝下也只有这么一个独子,相对于他的前程来说,黄氏的血脉传承显然更为重要。若说黄忠前往雒阳便是通敌,良不信!” “不错,主公,我等也不信!”一个好汉三个帮,这蒯良在襄阳城偌大的名声,自然也少不了相帮之人,王粲、刘先和伊籍同时出列应和道。 哼,一群假仁假义的竖儒! 黄祖心中闷哼一声,站在刘磐身边,说道:“主公,这黄忠虽是我南阳之人。但在军中颇得军心,若是刘都尉之言属实,那么必然会因其军中哗变。” “难道私自将一方大 将关入大狱,就不会引起哗变吗?”傅巽冷冷的看了黄祖一眼笑道,“如果巽没有记错的话,当初黄太守镇守江夏屡败于孙坚手下,而黄忠却在襄阳城下与那孙策大战一场,力保了我襄阳城不失!” “你!” 黄祖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傅巽半天说不出话来,却听傅巽接着说道,“主公,且不管黄忠是否真的投敌,刘都尉擅自捉拿主公麾下的大将下狱,绝不可轻恕!” 这特么都是哪跟哪啊? 只是讨论一下这黄忠是否通敌,怎么又转移到磐儿身上来了,这帮子人怎么就这么不安分呢,就见不得我刘氏一族坐镇荆州! 刘表气得两耳发昏,却也知道这些人都是一方名士,不但不能喝骂,甚至连大话都不得说上一句。 不说那蒯良乃是异度的兄长,荆州赫赫有名的蒯氏一族,单说这傅巽的来历同样也不小,其先祖乃是当年随高祖东征西讨,西汉开国功臣第十位的傅宽,真正的根正苗红。 “是的,绝对不可轻恕,不过不可轻恕的不是刘都尉,而正是你傅公悌!主公,我等军中健儿讲究上下一心,如臂使指。若是人人都如黄忠那样心怀鬼胎,让我等如何执掌军机?”刘表还未说话,蔡瑁又站了出来。 刘表无力叹了口气,朝傅巽和蔡瑁二人挥了挥手道:“公悌,德,你二人不要偏题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这黄忠是否通敌。公悌,你还是先说说你对于此事的看法吧。至于磐儿那里,本州后续自会有处置!” “主公,属下听说源头不清,如何令下游清澈,根基不固,不能使树木参天。”傅巽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此案的源头皆源于刘都尉的一面之词,以及刘都尉私用刑律,属下以为此事仅需将黄忠拿至堂前,与刘都尉对质即可!” 刘表指了指傅巽,转过头来朝身旁的蒯越问道:“异度,此事你怎么看?” 蒯越微微颔了颔首,越众而出抱拳道:“主公,这黄汉升因所谓通敌之事下狱已经七八日了,而我等在州衙中同样也吵了七八日,如今不是这军心将乱,而是我等麾下的心要分崩离析。” “此话何意?”刘表霍然一惊。 蒯越笑道:“主公难道不觉得吗?这数日来,主公麾下文武各分两列,泾渭分明,颇有老死不相往来之意,长此以往,离我荆州分崩离析的局面也不远了。 适才傅公悌有句话说得很好,源头不清,如何令下游清澈,根基不固,不能使树木参天。但公悌却找错了源头,源头是何?源头正是今日我等争吵的黄汉升。 主公,一件杀人的案子数日悬而不决,可令众民失望。一件通敌的案子久拖不断,同样后患无穷。为今之计,还请主公务必早下决断,避免我荆州文武从此分家!” 刘表拈着颔下的几根长髯点了点头:“那依你之见,这黄忠是有罪还是无罪呢?” 蒯越扫视了一下众人,见文聘、王威等人皆是面色如常,一副毫不关己的模样,而刘磐、黄祖以及自家兄长则是满脸期盼之意,脸上闪过一丝诡笑,朝刘表稽了一礼,斩钉截铁的说道。 “当然是有罪!” 第237章 蒯越议罪名,石韬论明主 蒯越此言一出,刘磐、黄祖等武将固然面露欣喜,蒯良、王粲、傅巽以及伊籍等文人却是勃然变色。 众所皆知,蒯越乃是刘表的第一心腹,若是蒯越也要定黄忠之罪的话,刘表多半会倾向于此。 而黄忠此人虽是地道的南阳人,但因其为人正派清高,不愿与黄祖、刘磐以及蔡瑁等人同流合污,总是游离于本土的圈子之外,所以其官职虽然不大,却引得蒯良等文人的喜爱,也致使蔡瑁等人忌惮,刘表心中不喜。 当下,蒯良也不顾其弟的面子,直接上前驳斥:“异度,这只黄汉升因血脉之故打算前往雒阳,且仅是请辞,并未离去。何罪之有?” 蒯越微微一笑,朝蒯良深鞠了一躬:“汉升之罪,其罪有三。兄长勿急,请听弟一一道来!” “哼,你说,若是今日你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反而坏了好人,休怪愚兄召集族老罢去你族长一职。”蒯良哼了一声,双手抱于胸前立在一侧。 这是家国大事,怎么又扯到族中去了! 蒯越哭笑不得,朝刘表拱了拱手道:“主公,属下以为汉升之罪其罪有三。” “哪三罪?” “其一、汉升之罪在于不孝。古人有云:断其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刘都尉适才说主公乃其再生父母,属下以为此言不虚也。汉升为我荆州官属,主公亲提之中郎将,亲自给汉升指明了一条官道财道,汉升却因子女之病而欲弃主公于不顾,此为其一罪! 其二、汉升之罪在于不义。汉升为我荆州之官员,土生土长的南阳人,不信宗族,不信荆州杏林,却偏偏因一外人之言而打算出奔荆州是何道理?这一举措又将置我荆州父老颜面于何地?此为其二宗罪! 其三、汉升之罪在于不仁。适才越已经说过,我等数日以来聚于州衙吵吵闹闹,不为别的只为汉升一人,却置我荆州麾下数十万民众于不顾,将来文武失和,民众失望,我荆州又靠谁来镇守开拓?此为不仁之举,亦为其第三罪!” 话刚落地,堂下再次吵成了一团。这下轮到蒯良、傅巽高兴,刘磐、黄祖不爽了。蒯越的言下之意,这里个个都是人精,在官场和社会上也纵横了那么多年,哪里听不出来?否则岂不是白混! 这黄忠应定的通敌罪,蒯越没有说,甚至半个字也没有提,反而说的都是一些其他的罪名,至于这些罪名,刘表、刘磐你们信吗?反正我不信! 自古忠孝两难全,你刘表虽然对黄忠有一丝知遇之恩,但言不听计不从,致使黄忠一直游离于你的圈子之外,现在想让他舍弃独子拼死效力于你,谈何容易? 而荆州名医那就是一句笑话,或许当初张机还在南阳的时候,大家还敢说这话。但现在么?若是荆州当真有如此名医,黄忠又何须舍近求远,黄忠又何须一夜白头? 至于所谓的黄汉升一人搅乱整个荆州日常,那是鸡屁股上绑线,扯淡(蛋)!那明明就是蒯越在借黄忠之事打他荆州文武官员的脸呢,当然也包括刘表在内。 区区一个中郎将,呃,一个受制于都尉的名义上的中郎将,他有什么本事可以搅乱荆州日常?还不是因为大家隶属不同阵营,而刘表又是一个拿不定主意的人,才让一件非常简单的疑忌案拖了数日悬而未决。 刘表同样面露尴尬脸色赧然,朝蒯越点了点头,正欲说话,却见一旁的黄祖、蔡瑁和刘磐脸上犹有愤愤之色,话已到嘴边,又重新改口道:“黄 汉升投敌之事虽无直接证据,但嫌疑终归是有的。磐儿你且将黄汉升放出大牢,暂时软禁在其家中,不得外出!” “诺!” 刘磐和黄祖等人对望了一眼,欣喜领命而出,蒯良、傅巽、伊籍等人却又齐齐走了上来,七嘴八舌。 “主公,黄汉升既然无罪岂能再受监视…” “主公,这不合情理,也不合律法…” “主公…” 刘表只听得头痛欲裂,怫然作色猛地将袖子一甩,从胡椅上翻身而起,大步走入后堂之中,只留给众人一道影子。 …… 望江楼,襄阳城中最贵,也是装修最为奢华的酒楼。楼高两层,却有五六间雅阁,分别按照襄阳美景命名,什么映雪唱晚、新柳夕照之类的名称等等。 平常里,这里乃是士子名流出入之所,然而,今天这里却被包了个圆。四下无人,只有名号新柳的雅阁里还坐着两个人。两个被贾诩委以重任的人:石韬和王黎。 石韬一身白衣,头扎一字巾,而王黎则是一身随从的打扮。 二人对饮了半盏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门霍然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走了进来,还未坐下,那人便已朝石韬抱了抱拳开口问道:“阁下可是石广元石先生?” 石韬起身与那人对望了一眼:“不敢劳异度先生询问,正是石某!” 蒯越点了点头,单手朝石韬示了示意,在石韬对面坐了下来:“广元先生昨日派下人送来的信笺,蒯某已尽皆知悉,先生之大才,蒯某佩服之极,只是实在想不到先生竟然如此年轻!” “石某哪里算什么大才啊,当年刘景升单枪匹马入主荆州,还不是全赖蒯兄之计,外灭宗门抚贼寇,内联世家,方定荆州。石某与蒯兄相比不过是萤火虫和皓月相比罢了。” 石韬朝蒯越摆了摆手,端起酒壶将蒯越身前的酒樽斟满,接着说道,“却不知蒯兄今日召见小弟却又为何事?莫非是那刘荆州依旧将那个黄忠关在大牢中不曾?” 蒯越摇了摇头:“那倒不是!今日上午,刘荆州于州衙中已经当堂议定,黄忠已无罪释放出狱,只是暂时还需要软禁一段时间,重新调查而已。假以时日,这黄忠便能真正的恢复之前的职位了!” “如此说来,那小弟就得恭喜蒯兄了!”石韬高高举起酒樽,朝蒯越一敬。 蒯越举起酒樽长饮一口,笑道:“石兄弟,你恭喜我作甚?我蒯某自诩为刘荆州麾下第一谋士,却差点因黄忠而误事,若不是先生来信提醒:外敌环视,内中不安。这黄忠通敌的官司只怕还有得打!” “哦,那却是为何?” “我荆州人氏素来有些排外,同样的文人瞧不起武将,武将看不惯文人,因而才形成了当前的局面,以致主公做事总是瞻前顾后左右摇摆,而黄忠一案其实并不复杂,事涉文武之争和地方之争而已。也幸好石兄弟来信提醒,不然蒯某可就成了这荆州的罪人!” 石韬摇了摇头,笑道:“蒯兄当局者迷,石某旁观者清,相信以蒯兄之智慧,过不了几日同样也会看出其中问题所在的。” 蒯越哈哈一笑:“蒯某自谦,石兄弟又何须妄自菲薄,石兄弟的大才蒯某可是心悦诚服,不然蒯某大概今天也不会约石兄弟一见了!” “哦?蒯兄莫非有招揽石某之意?” 正是!不知石兄弟可愿屈尊一就,蒯某必然向主公大力推荐!” “那蒯兄觉得刘荆州乃是明主?”石韬叹了口气。 蒯越闻言一怔,倒了一樽酒一饮而尽:“景升兄初来之时,杀伐果断处事果敢,倒也算得上是一方明主。可惜这些年下来,刘荆州早已非往日之刘景升矣。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如今的刘荆州身上再已看不到昔日的风采了。一味的用小人,一味的图虚名,荆州看上去依旧繁花似锦,却谁又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堆马屎,惟剩下一个皮面光彩吧!” “既然如此,蒯兄还要荐石某前往刘荆州麾下就职?”石韬看着蒯越目光灼灼。 蒯越苦笑一声:“也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非看着荆楚大地还算得上是一片人间乐土,若非刘荆州这些年来待蒯某不薄,蒯某都快萌生去意了,又何必将你拉到这趟浑水中呢! 只不过,以石兄弟之大才如果就此埋没于民间实在是太过可惜。石兄弟就没有想过去投靠一二明主,将你这一生所学尽情施展出来,为百姓为天下做点事情?” “蒯兄说的极是,只是天下纷乱,明主难求,蒯兄先后历经大将军宫中之乱,刘景升平定荆州,也曾笑看风云遍历宦海,生就了一双智慧之眼,以蒯兄论,这天下谁可以明主当之?”石韬悄悄朝王黎一瞥,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蒯越笑了一笑反问道:“袁术袁公路出生四世三公之家,如今坐拥豫、扬两地,剑指兖州,可谓明主?” 石韬摇了摇头:“袁公路虽然身为名士,却不能知人善用,且心中暗藏祸心,异日必反,冢中枯骨而已,如何当得起明主之称?” “袁术之兄袁本初,麾下文士谋主如雨,帐下武将勇士成云,数战而定冀州,刘备为之溃逃,韩馥逃生并州,可谓明主?” “袁本初外宽内忌,色厉胆薄,好谋无决,徒有偌大的名声和谋臣武将,却不能将其化为征战天下的利剑,不过一时的枭雄怎可称之为明主。” “益州刘璋、巴中张鲁、幽州公孙瓒呢?” “庸庸碌碌之辈,蒯兄又何必欺我?” “看来石兄弟心气甚大。那么二月扬州月旦评,评上除袁氏兄弟外的其他四人可还入得石兄之眼?”蒯越哈哈一笑。 石韬亦大笑而起:“石某的心气不小,却也并不大。只是为人臣者,若不能助主公取天下平四方以遂胸中之志,那还有何意思? 吕布、曹操二人为前将军驱赶出关,空有数万大军,却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携带着陈留郡王逃至兖州,又陷入兖州之争,不知何时方能平息。刘备蒙前将军恩赐占得栖身之地,数战而失,如今寄人篱下,同样不足为取! 而前将军成名黄巾之时,文臣猛将同样繁多。数战退董卓定雒阳,再数战平长安,怜惜生民改革税赋,雒阳长安繁华日盛。故。方今天下明主唯前将军耳!” 蒯越沉思良久,双目直视石韬:“石兄弟意属前将军否?” “正是!蒯兄你呢?”石韬举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就将手中的酒樽猛地往案桌上一拍,砰地一声酒壶掉于地上,酒水四洒,酒香四溢。 第238章 荆楚风流蒯异度(二) “石兄弟,你来荆州数年,平常里可曾去过汉江边上?” “蒯兄此话何意?” 蒯越弯下腰将酒壶捡起,拍了拍石韬的手背,满目激赏:“石兄弟,你有大才,但此刻你却如同那埋在那江边砂砾中的珍珠,璀璨的光华早已被砂砾掩盖。 而蒯某虽无甚急才,也没有干出来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这些年来,蒯某在荆楚之地也算是薄有些虚名,想必前将军也听过蒯某之名。石兄弟既然你打算前往雒阳投靠前将军,蒯某予你荐书一封可好?” “蒯兄愿与我荐书,石某自然求之不得。”石韬接过蒯越手中的酒壶,缓了口气,重新倒了一樽酒递给蒯越说道,“但蒯兄既愿与我作书,为何蒯兄还要抱着刘表的大脚不放了?莫不是蒯兄看不中天下英雄,也看不上前将军?” 蒯越摇了摇头,苦涩一笑:“那倒不是!前将军的事迹蒯某就不多说了。单说那前将军麾下的数大谋主的风采,蒯某就早已忍禁不住,心生向往了。” 石韬迟疑的看了王黎一眼,见王黎依旧心无旁骛接过自己手中的酒壶,静静的站在自己身后,心中微微一震,听蒯越接着说道。 “前将军麾下八大谋主,阎伯敬随前将军起身冀州清河郡,劳苦功高。如今,坐镇雒阳布局天下,前将军言听计从,视之如股肱;荀文若初至雒阳便被前将军委以重任,迎接陛下,辅助阎伯敬,重振汉室朝纲。 伯敬和文若又于雒阳率天下之先,改革赋税,实行租庸调制,既为雒阳的新兴打好了坚实的基础,也为前将军提供了足够的后勤保障。此二人之功,足以比之于先汉开国的萧何。” “那其他人呢?”石韬好奇的看着蒯越,就连王黎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 蒯越把玩着手中的酒樽,笑道:“郭奉孝少年鬼才,以弱冠之年挥令三军,十面埋伏之计杀的夏侯兄弟和吕布狼狈而逃,曹操和吕布大军也因此兵败关中,溃逃兖州,但凭此战之功便可力压众将,可与阎荀二人媲美。 戏志才与前将军相识于元夜,肝胆相照,鹤云楼中一场土碗、疾病论早已成为天下佳话。田元皓为贼所困于巨鹿,前将军与子龙将军二人夤夜前往赢得先生而归,同样亦是士林中的一番美谈。 而至若沮公与、荀公达、杨文祖三人,同样亦被前将军倚为心腹。公与使凉州联盟马腾,公达定雍州老成持重,就连以文闻名于世的杨文祖,同样在弘农城下凭借三寸之舌立下不朽功勋。你说这些壮举又怎能不令我等谋士文人之流艳羡呢?” “既然如此,为何蒯兄依然打算留在这荆州呢?”石韬不解的看着蒯越。 蒯越浅浅的尝了一口樽中酒,叹道:“除了蒯某先前所说的荆州安宁及刘荆州言听计从外,还有一个原因让蒯某下不了决心,同样也是蒯某决定帮助那黄汉升的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蒯某今年同样已经不惑了,却也与那黄汉升的情形差不离,家中仅仅只有一个老妻和独子,故土难离哪!” 蒯越无语,石韬默然,却听身后一人说道:“若是让你就在这荆州之地呢?” “哈哈,这天下哪有身处异乡,而勿需为主筹谋的挂名谋士呢?这岂不是挂羊头卖狗肉?”蒯越哈哈一笑,蓦然一愣,错愕的看着站在石韬身后的王黎 ,脸上挂起一副惊讶的表情,“你是谁?” 石韬已经起身稽了一礼让到一旁的杌凳上,王黎就在蒯越的对面坐了下来,另外斟了一樽酒淡淡的说道:“异度先生何妨一猜?” 蒯越看着王黎那张年轻的过分的面孔和从容不迫的表情,自己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惊疑,越来越惊骇:“阁下…阁下就是前将军王德玉?” 王黎一愣:“何以见得?异度见过我?” 见王黎已经承认,蒯越惊讶的表情终于平复了下来,饮了一口酒压了压惊,脸上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 “石兄弟与蒯某商议机密却不避阁下,要么阁下是石兄弟心腹,要么石兄弟是阁下心腹!而石兄弟适才在蒯某谈及天下明主,对天下英雄评头论足,唯独对前将军却是大为称赞。 当然,更重要的是,阁下适才贸然插话于我俩之间,石兄弟不见呵斥,反而举手投足间只有尊崇。这天下能令石兄弟如此行事,却又如此年轻之人,除了前将军本人亲至,还有何人?” 果然不愧是历史上那个令曹操心生感慨,连忙挥笔写信给荀“不喜得荆州,喜得蒯异度”的荆州名士啊! 王黎举起手中的酒朝蒯越敬了一敬:“异度还没有回答王某的话呢?若是王某依旧让异度就在安居于这荆州襄阳城中,异度又将如何选择?” “反间?”蒯越眉毛一挑。 王黎摇了摇头:“非也!若是让天下闻名的一等谋臣来行反间之事,纵然他人不笑话与我,我王某只怕也在诸侯之前抬不起头来!” “那前将军是何意?” “无他,久慕先生风采,恨不得与先生共事罢了!” “但蒯某却不能身在将军帐下为将军出谋?” “那也无妨,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待他日诸侯共争天下,征伐这荆州之时,王某却也可以占得先机!” 蒯越顿了一顿,看着王黎双眸中闪过一道异色:“前将军不但敢孤身入城,还敢在城中密会蒯某,前将军就如此相信蒯某?” “当然,否则王某又何必亲自入城?”王黎哭笑不得,双手向蒯越一摊,身上除了一把士子们习惯随身携带的配剑外,并无他物。 “豪气干云?痛快!前将军一席话让蒯某又仿佛回到了当年初入荆州时那笑傲风云的岁月!”蒯越仰起头将手中的酒樽一倒而尽,在桌上重重一放,猛地于一旁拜下,“蒯越拜见主公!” 王黎哈哈一笑,急忙扶起蒯越:“先生适才已讲过王某帐下有八大谋主,可你知道郭奉孝他们在王某面前是有一说一饮酒吹牛,亦从不知拘束为何物,见惯了的痞赖,先生又何必行此大礼!” “世上有几个郭奉孝呢?”蒯越摇了摇头,抬起头来嘿嘿一笑,“主公此番前来应该不止是为蒯某一人吧?” 王黎点了点头道:“是的,还有那黄忠黄汉升!” “黄忠此人应该还没有和主公有过交集吧?”蒯越疑惑的看了王黎一眼,蓦地一道精光在眼中一闪,双眼已经瞥至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石韬,“莫非那给黄汉升推荐雒阳名医的就是我这石兄弟?” 石韬遂将黄忠一事的起源原原本本向蒯越从头道了一遍,只听得蒯越眼露异彩,双眼直放光华:“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主公高义,竟然为一不相干之人不避斧钺直接闯入龙潭虎穴,异度深感佩服! 不过,既然主公已经打定主意要营救那黄汉升离去,越也不便再行那谏劝之事。但还请主公在城中稍等两日,待越将拘押黄汉升之场所、兵力部署以及后侧路线打探清楚了再动手不迟!” …… 翌日傍晚,天边的残阳已经渐渐西落,斜阳余晖返照在襄阳城下的汉水之上,深红色的云霭将江面染成了一片蔷薇色。 襄阳城外,汉水江边,离襄阳水军三五里处有一个小小的四合院。 四合院大门紧闭,四周分散着十数名手执兵戈的兵士,在四合院前后来回巡逻,而大门外同样有四名兵士站在门前,手按腰刀,双眼凌厉的注视着过往的行人。 院落中不时传来一阵阵野兽般的嘶吼声和歇斯底里的咳嗽声。 刘磐这贼子太特么的狠了,黄中郎将跟了他数年,随他出生入死结果却落得如此的下场,那刘磐就不怕以后生孩子没有屁眼,断子绝孙吗! 守门的四名兵士对望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突然,为首那名虬髯的老兵一声怒喝将众人吓了一跳,“站住,你等是那个营的兄弟?此处乃是拘押黄中郎将之所,你等来此作甚!” 众人急忙抬起头来,只见前面远远行来十数名兵士,个个玄衣黑甲,身形彪悍,为首两人亦着同样的打扮,却生就得面目清秀,鼻梁高耸,目如朗星,眼生得紧。 “哼!” 左侧那人冷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远远抛了过去,怒喝道:“你等狗眼不识泰山,本司马乃是襄阳水军张都督帐下水蛇营中司马,这位乃是我家校尉。奉我家都督之令,前来提取黄忠老儿前往水军大营! 你等还不速速让开,惹怒了本司马,本司马一刀砍了你的狗头,到时候再往都督那里一报,让你家妻儿老小也吃不了兜着走,把那荆州的牢狱坐穿!” 虬髯老兵将手中的令牌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又丢给旁边的兵士看了一眼:“有问题吗?” “没问题,头儿!”那士兵亦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又将令牌递了回来。 虬髯老兵接过令牌,点了点头,又面露疑惑看着司马二人:“这枚令牌确实不假,但当年老子也曾在都督下当过水鬼,水军中的将领和校尉都曾经见过,却总想不起此二人在哪里见过!” 那士兵朝虬髯老兵劝道:“头儿,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当年的时候水军才几个人哪?如今都两三年过去了,水军换了一茬又一茬,你还有几个认识的人? 头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对面那个鸟司马也是一个一惯飞扬跋扈的主,和他那主子倒是一个鸟样。不要真把他们惹急了,否则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我们!” 不对! 这水军虽然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是此二人那张嘴脸实在是在脑海中挂不上什么号,且待老子想个办法试上一试! 虬髯老兵扫了那兵士一眼,一手执令牌一手紧握刀柄向对面的校尉和司马走去。刚到身前正欲开口,忽然旁边大道上车马辚辚,一道雷鸣般的声音蓦地在场中炸响。 “住手,你等这是要干什么!” 第239章 黄忠 虬髯老兵等人以及那校尉一行都向马路旁转过去,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马路旁,数名侍卫站在马车两侧,手按腰刀目不转睛。车帘一卷,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赫然正是荆湘风流蒯异度! 蒯越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在侍卫的陪护下缓步来到众人身前:“你等这是干什么?都是军中男儿为何打算拔刀相向?” 原来,不止这虬髯老兵紧紧的握着刀柄,那校尉和司马同样将手紧紧的按在腰间。看来若非蒯越当场制止,这四合院门口只怕马上就得上演一番全武行。 “异度先生!”虬髯老兵放下手中的刀柄,朝蒯越行了一个军礼道,“我等乃是奉刘都尉在此监守黄中郎将的兵士,这伙人则自称是襄阳水军张都督的麾下,奉张都尉之令前来提取黄中郎将!” “你说什么?黄汉升关在此处?不是一直都关押在狱中的吗?”蒯越指了指眼前的四合院,诧异的看着虬髯老兵。 虬髯老兵点了点头道:“回先生的话,昨日我家都尉从州衙回来后,说是按主公之意黄汉升不在适合监在狱中,需另设一处院落单独看管,因此小的才奉都尉之令,暂时将这黄汉升拘押于此。” 蒯越颔了颔首,又转向那校尉和司马道:“既然他们是奉刘都尉之令看押黄汉升,自然没有问题。那你等却又是为何前来此地?所行何事?” “禀异度先生,我等一行乃是奉我襄阳水军张都尉的将令,前来提取黄汉升至水军大营,至于具体原因都尉不曾告知,我等委实不知!”校尉和司马齐齐向蒯越行了一礼。 蒯越捋了捋颔下的长须:“此事虽不合常理,不过你家张都督是主公的外甥,而刘都尉却是主公的侄子,他们二人乃是至亲,或许是刘都尉欲借张都督之手看管也未可知。 毕竟这黄汉升的部曲也在刘都尉的麾下,刘都尉应该是怕走漏了风声吧。既然你等是奉张都督的将令前来提取黄汉升至你那水军大营,你等的令牌呢?” 校尉朝那虬髯老兵努了努嘴:“这不是给他了吗?结果他还不相信我等的身份!” “那令牌可是假的?”蒯越看了虬髯老兵一眼。 虬髯老兵摇了摇头:“不是!” “既然令牌不是假的,那你还有什么质疑?还是说,你是想因此事挑起我荆州水陆两军的混战?”蒯越眼神逐渐转凝。 说话间,蒯越就将一顶大帽子轻飘飘的盖在那虬髯老兵的头上,但虬髯老兵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虽然不是什么司马、校尉,甚至也不是屯长,却是刘磐的贴身亲兵,所以他敢质疑张允麾下的司马和校尉。但是,在面对这个荆湘风流,他可不敢露出半分不满的神情。 蒯越,这个荆州赫赫有名的士子,连主公这个荆州的主人见到蒯越的时候都要叫上一声“异度先生”,他一个连主公的狗都算不上的丘八哪里敢有半分的不敬? 至于心中的那点疑惑,虬髯老兵早就抛诸于脑后了,急忙将令牌恭恭敬敬的还给对面的司马。 蒯越点了点头,又拍了拍虬髯士兵一下:“军中法纪森严讲究令行禁止,你只管奉命便是,明日我自会去问你家都尉和张都督。”说罢,蒯越朝身旁的侍卫摆了摆手,重新回到马车上。 马鞭轻扬,马匹长嘶,马车转了一个弯在暮色中缓缓离去。 目送着蒯越离去,那司马恶狠狠的瞪了虬髯老兵一眼,一脚踢了过去:“还不快给老子带路!” “特么的,你是什么玩意,竟敢踢老子?”那虬髯老兵没有注意,差点被一脚踢了个踉跄,勃然色变,腰中的长刀唰的一下抽出来指着那司马破口大骂。 四合院前后巡逻的兵士和门口的卫士同时飞奔至虬髯老兵身后,手中的长刀短剑、斧钺钩叉齐齐指着校尉一行人。而校尉及司马身后众人同样的举着手中的利器兵戈相向,大战一触即发。 校尉冷笑一声,拨开众人越众而出,走到那虬髯老兵身前,一巴掌狠狠的摔在老兵脸上。 “特么的什么玩意,一个麻雀大的丘八竟然敢以下犯上?谁给你的胆子,是你家刘都尉吗?还是说你本来就像异度先生说得那样想挑起两军之争?要是在老子军中,老子早就把你丢到江中去喂了亡八!” 老兵愤愤不平,脸上青筋直冒,手中的刀已越来越控制不住急剧的抖动,但是听到校尉那句“异度先生”,心里却蓦地一惊。 刚才蒯越也是这么问自己的,如果一旦真的发生了什么事,蒯越以及主公肯定先入为主,自己和手下这帮兄弟除了上断头台就只能亡命天涯了! 想到这里,老兵的整颗心顿时都凉了下来,仿佛一瓢冰水从头上一直淋到脚。 “你们有种,今日之事老子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下次最好不要撞在老子手中!兄弟们走!”老兵摸了摸脸上的手指印,强压住心中的怒火,狠狠的瞪了校尉和司马一眼,锵的一声长刀入鞘,怒喝一声,大摇大摆的朝大道上走去。 “头儿,不和他们交接一下吗?”一个小兵弱弱的朝虬髯老兵问道。 虬髯老兵嘿嘿一笑,目露凶光一脚踢飞那名小兵:“交接?交接个屁!老子跟随都尉征战这么些年都没有受过此等恶气,你还想回去再受这等鸟人的恶气吗?老子生的还没有那么贱!” …… 目送着虬髯老兵一行离开,校尉和司马对视一笑,朝身后士兵点了点头,见众人悄悄的分散在四合院四周,二人才缓缓的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院落虽然名唤四合院,也有数间耳房、厢房等等,但是这院子实在是破陋不堪。 太阳已经落下山坡,暮色笼罩着四合院,四合院的正房也只是燃起了两只蜡烛,在江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随时可灭。 二人叹了一口气,走进正房中,只见一间简易的木床就直接打在大堂一侧,一名年若十五六岁的男孩卧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被子,却依旧压不住浑身发冷,全身蜷缩在被窝中,面色苍白,歇斯底里的咳着嗽,好想要把那肺咳出来一样。 一名年已不惑的中年男子低伏着头,手掌隔着被子轻轻的拍着那男孩的后背,嘴里尽是宽慰之语。可惜,他的宽慰并不能减轻男孩半分痛苦,甚至也不能减轻自己的哀愁。 在那红烛微弱的烛光下,依旧可以瞧得见他那满脸的忧愁和头上无尽的白发。昏暗的灯光,落魄的小院,卧榻不起的独子,以及那英雄满头的白发组成一幅凄冷的画,冲击着校尉的心脏。 这就是那个罗贯中口中“重披金锁甲,双挽铁胎弓。胆气惊河北,威名镇蜀中”的黄忠!这就是那个在定军山下斩了曹营大将夏侯渊的黄忠! “家国破碎,英雄报国无门,反遭小人奸佞暗算,致使英雄落魄于斯,此皆我等之过也!”看着病榻上的黄叙已经床前的黄忠,校尉悠悠一叹,心中那首杜甫的千古七律《登高》脱口而出。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 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黄忠闻言一震,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二人道:“你等不是刘磐的手下?” “将军何以知之?”校尉诧异的看着黄忠。 黄忠满脸慈爱的看了黄叙一眼,又替黄叙捏了捏被角,这才走到二人身前:“刘磐那厮麾下没有像你们如此脱俗的人物,而你的那番感慨之言格局之大,又哪里将刘磐那厮放在眼里?不过,你们虽然并非刘磐麾下,却只怕也是刘荆州派来的吧? 本将军已经和你等早已讲过,本将军前番请辞只为我儿残躯之故,打算前往雒阳寻医罢了!你们走吧,不管是你们舌灿莲花,也不管你们要做什么,还是说你们又要将本将军拘押在何处,本将军口中依旧只是这话,本将军与前将军素未谋面,更谈不上有什么牵扯和瓜葛!” 校尉双眼直视着黄忠:“你不愿随我们走?” “不愿了,心累了。你们回去告诉那刘荆州,我老黄忠就这一条命也不用他折腾来折腾去了,什么时候想要就让他来取吧,就当报了他当初的提拔之恩!”黄忠摇了摇头,满脸愁苦的拾了一条长凳坐在床前,一滴泪水从眼角留了下来。 “老将军,若是我等是为令公子的病情而来,你还愿跟着我们走吗?” “这荆湘大地上的名医,本将军早已经一一领教过了,却哪里还能够找出可医治叙儿的名医?” “那雒阳呢?” “雒阳?算了吧!”黄忠猛地一惊,从长凳上弹了起来,双眼亦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激动和询问的神采,“你说的是哪里?是雒阳吗?你们可愿再说一遍?你们俩究竟是何人?” 校尉和司马相视一笑,双双上前朝黄忠抱了抱拳道:“并州王德玉、常山赵子龙见过黄老将军!” 眼前这二人竟然是名闻天下的王德玉、赵子龙? 黄忠的一双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嘴巴挣得圆圆的都快吞下一枚鸵鸟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朝二人抱了抱拳:“老夫南阳黄汉升见过前将军、镇东将军!” “黄老将军,王某听闻你因令公子之事,受石广元牵累被刘表下了大狱,心中甚是不安,特乔装入荆州,接你与令公子前往雒阳救治,你可愿随我等前去?”王黎扶着黄忠在长凳下坐下。 将叙儿送去雒阳就医? 王黎一句话便击中了黄忠的泪点,黄忠长久以来的压抑和苦闷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决口一般,顿时老泪纵横,两行眼泪飞也似的从眼眶中滔滔不绝的流了出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黄忠这口气实在是憋的太久了,久得连他自己都已经快忘了年月。 他已经记不起他和老妻跑烂了多少双鞋,也不知道他和老妻又访了多少名医,甚至他已经不知道欠了别人多少的债务。他唯一知道的便是,老妻已经撒手人寰,而他和老妻唯一的血脉黄叙的身体依旧越来越糟,渐渐也不能起身。 如今,前将军就在他面前问他是否愿意将叙儿送去雒阳就医,他又岂会不愿意?怎能不愿意?就算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又何妨!就像飞蛾扑火那般明知可能会死也要勇往直前,因为那里是他的希望和光明所在! 叙儿就是他的希望和光明! 黄忠擦了擦脸上泪花,猛然跪拜于地:“忠愿意带着叙儿随前将军赴雒阳!” 第240章 声东击西 太阳早已落下山坡,天边的云彩也同样悄然离去,月亮却还没有升起来,整片整片的黑色肆意的漫延着天空,早醒的青蛙和蛐蛐在江边低声的鸣唱。 “吱嗝!” 院落的大门霍然洞开,王黎走出大门朝四周扫了一眼,口中打了个唿哨,周仓率领众人从院落前后冒了出来。周仓在王黎耳边低语了几句,王黎点了点头,众人从门口鱼贯而入。 约莫盏茶的功夫,满头白发一身落魄的黄忠五花大绑的从门口走了出来,赵云和周仓一左一右跟在其侧。 身后则跟着十数名兵士,中间四人抬着一张担架,一路骂骂咧咧。担架上躺着一名年轻人,那年轻人身上盖着一床破絮,紧随年轻人身后的众兵士中却有一人看上去仿佛猴子一般稍显虚弱。 担架上的年轻人唯恐众人不知道他在咳嗽,不时发出惊天价的咳嗽声,那猴子则一副生怕被那年轻人传染的模样,紧紧的捂着嘴巴。 “黄中郎将,你也别怪本校尉,你是我荆州数一数二的勇将,本校尉和兄弟们都不是你的对手,只好委屈你一下了,有什么不服你还是径直取找我家都尉吧!”王黎朝黄忠怪笑一声,大手一挥,当先亦向数里外的襄阳水军营走去。 黄忠一口痰吐入小径旁的草丛中,边走边骂:“哼!特么的张允小儿,和那刘磐就是一丘之貉,等黄某异日重新脱得樊笼,定要让他驴日的尝一尝黄某的血饮刀!” “嘿嘿,黄中郎将你落在本校尉手中,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你要是再敢骂刘都尉的话,就别怪本校尉不客气了!”王黎一肘击大在黄忠的胸前,疼的黄忠冷汗直冒眉头紧皱,王黎已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布罩罩在黄忠头上。 赵云会了会意,一脚踢在黄忠脚上,怒喝一声:“特么的,一个老革匹夫废话还这么多,真特么的是作死。难怪刘都尉和我家都督都想弄死你呢,还不快给老子滚!” 可怜的黄忠头上戴着一块黑色布罩,哪里分辨得清脚下的荆棘和草丛,被脚下什么东西一绊差点就摔了过去,赵云和周仓二人一把抓住黄忠的胳膊,怒骂一声,跌跌撞撞的跟着王黎消失在前方的路口。 少顷,从小径的草丛中探出一个脑袋,擦了擦脸上的口痰,朝身侧愤恨的骂道:“真倒霉,这黄老儿一口痰竟然吐在老子脸上,特么的,活该倒霉,一个老匹夫也不知道注意路边的花花草草。” “别骂了,人都已经走远了!”身侧的草丛中一阵之声响过,一个士兵也钻了出来,“幸好头儿没有和他们起冲突,不然就那两个鸟人的脾气,只怕我们今天都得交待在这里!” 倒霉士兵点了点头:“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交差了,就因为头儿一个怀疑,就让我哥俩趴在这里喂了一个时辰的蚊子,老子还落了一脸的口痰,特么的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 半个时辰之后,王黎和赵云一行押着黄忠走到了离大营约三五里的一条三岔路口。 “咕咕咕!” “咕咕咕!” 一阵夜枭的鸣叫在身后两侧的路旁突兀的响 了起来,走在前方的赵云猛地将右手高高举起,队伍立即停了下来。 “兄长,前方左边大道便是直达襄阳水军大营的道路,右边的小径则通往襄阳城,跟在我们后面的舌头都已经离开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回转襄阳了?”赵云朝王黎行了个军礼问道。 王黎点了点头,朝那满头白发的“黄忠”说道:“元福,你和子龙一会越过襄阳城门口,直奔汉江渡口,兴霸和他麾下的水鬼就在渡口处等你们!” “主公,你们沿途险难重重,我是你的亲卫头子,还是陪伴在你的身边吧!”“黄忠”急忙挣扎着跳到王黎身边。 王黎拍了拍“黄忠”一巴掌:“滚犊子,你以为在江中你们就可以放松了?荆州水军天下闻名,蔡瑁和张允为人不怎样,但其麾下的襄阳水军营还是算得上水军精锐的。 你们不但要安全的抵达雒阳,还要为我们吸引住整个荆州的目光,只有你们闹腾起来而且闹腾的厉害,我们从容脱身的机会才会越大。本将军也不再多说,一会你自和子龙带领兄弟们前往江边与兴霸汇合,不得有误!” “黄忠”不甘心的点了点头,王黎已转向一旁的“周仓”道:“汉升,一会在前方见到异度的马车后,就让叙儿坐到马车中去,你和我则扮成异度的侍卫,跟着入城!” “异度先生?” 那“周仓”一声惊愕,王黎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汉升,你以后和异度便是同僚了。不过,此事说来话长以后王某再解释给你听,你知道是异度先生帮你脱困的便是!” 原来这满头白发的“黄忠”并不是刘表麾下的中郎将,而是王黎的侍卫头子,白马义从现在的老大周仓,而“周仓”却是真正的黄忠黄汉升。 黄忠点了点头,周仓已在赵云的帮助下将身上的绳索全部解下来丢置一旁,又在口中打了一个呼哨,身后的草丛中蓦地闪出来五六名精壮的白马义从。 那担架上的年轻人同样早已止住了咳嗽,一个飞跃便从担架上跳了下来,将担架丢在路边的草丛中,亦扶起身后那努力压制住咳嗽声的猴子,大步走到众人身前。 王黎摆了摆手, 众人如飞一般窜上右边的小径上。 又行了一刻钟,王黎大手蓦然一挥,只见前方百十步远又是一道三岔路口。左边的道路一览无余,而右边的道路上却长着一排排的参天大树,树下十数个黑团团的影子围在一起,在月光下影影憧憧,影子的模样看上去显得并不是那么真切。 “即从巴峡穿巫峡!” 赵云朝众人打了个手势上前走了两步,朝那团黑影厉声一喝,那团黑影顿时安静了下来,其中一人亦上前跨了两步,高声放喝:“便下襄阳向洛阳!” “是异度先生,走吧!” 赵云朝王黎说了一句,当先便向那团黑影走去。王黎、黄忠以及黄叙一行人赶了赶脚下的路程紧随其后,很快便与等在这里的蒯越等人汇合在一起。 “异度先生!” 黄忠看着马车前那道高大的影子,疾步走上去呼了一声,双腿猛地一磕在地 ,“黄某本来对生活早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是你给了我和叙儿一个重生的机会。黄某听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恩不言谢,请容黄某日后报答!” 蒯越笑着扶起黄忠道:“汉升,你我本来荆州故人,如今又同在主公麾下效力,何必如此客气?更何况真正救你父子性命的不是蒯某而是主公!” 黄忠又转向王黎,王黎摆手笑着道:“你我之间就不必再提一个谢字了。赶紧将叙儿扶到马车上坐着吧,赶了这半天的路,只怕叙儿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吧!” 话刚落,人群中又高高扬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黄忠顿时脸色大变,急忙从士兵手中接过黄叙,缓缓的扶持着黄叙登上马车。 那马车内非常的大,足可以坐下五六人。 当然,此时的马车中并没有五六人,只有一名丫鬟。丫鬟半坐在一侧,另一侧是仿佛一张卧榻,榻上放着一床精美松软的丝被,榻下点着一鼎手捧香炉,香炉中青烟袅袅,温馨也很温暖。 丫鬟微微起身朝黄忠福了一福,上前协助黄忠将黄叙放置在榻上,将被子轻轻的掩盖在其身上。 黄忠直觉的眼前一酸,回过去仰了仰头,半晌才转过来,朝丫鬟郑重的施了一个礼转身走下马车,又向众人抱了抱拳,默默的退在王黎身后。 见黄忠已从马车上下来,蒯越颔了颔首慢慢的走上马车,挨着丫鬟坐在一旁。 “驾!” 车夫一声令喝,缰绳轻勒马鞭轻扬,在马头上方摔了一朵花,“啪叽”一声,驽马一惊,一声长啸拔腿便往前方奔去,蒯越麾下的侍卫如影随形,紧紧的跟在马车后面。 “小心!”王黎朝赵云抱了抱拳,蓦地一个闪身,如海底游鱼般和黄忠一起消失在侍卫之中。 目视蒯越的队伍渐渐远去,周仓大手一招,十数名健儿纷纷奔上前来,各人手中拿着一截树枝,在地上一阵打扫和扑腾,那马车留在树下的车辙印已然不见。 赵云拍了拍手,看着眼前的十数名兄弟,轻咳一声,正了正色肃然道:“兄弟们,我们都是或者都曾是白马义从的成员,赵某想问一下大家,你们都还记得我白马义从的誓言吗?” “义之所在,生死追随!”众人在赵云身前宛如标杆一样站成一排,压低着喉咙在胸口上猛地一锤。 赵云点了点头,目光炙热:“记得便好!主公如今已随异度先生前往襄阳。而刘磐和张允等人今晚或者明早发现黄中郎将一家不见之时,定然会在全城大肆搜索,那么主公他们的安危就将置于他们的眼皮底下。 所以,明早我们不但要在这汉江边上给他大闹一场,还要让‘黄忠’大摇大摆的现身于此战之中,为主公他们出城营造机会!兄弟们,我们虽然不在主公身前,但是我们依旧是在守护主公,听明白了吗?” “诺!” 这下,众人不再压抑着喉咙,齐齐怒吼一声,如雷般的吼声在原野中鸣响,惊起了树上和草丛中夜憩的飞鸟,张开翅膀扑棱棱的飞向远方。 第241章 股掌之势 果然不出错料,当天半夜王黎等人在蒯越府中安憩下来不久,早已关闭的襄阳城东门再度打开,随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在襄阳城中响起。 “襄阳水军急报!” “中郎将黄忠勾结贼人,越狱而逃!” 两名斥候背插鸡毛,手中高举着一枚彩旗,脚下各跨着一匹健硕的战马从城门口一路嘶吼,一路狂奔,直至襄阳州衙前才如鹰隼一样从战马上一跃而下,手中托着一封急信闯入衙中。 荆州刺史刘表在蔡夫人和丫鬟的服侍下穿戴好官服,施施然从衙后走到前来,带着满脸的起床气怒视着斥候:“你等竟然忘记了非战事不得夜开城门的规矩了吗?” “刺史大人饶命!”二人蓦地一惊额头上的冷汗顿时如浆涌出,急忙跪拜于地,手中的信笺依旧高举,“非小人不知规矩,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都督大人连夜令小人二人送入城中!” “究竟出了何事,那张允非要你等连夜入城?”刘表冷哼了一声长袖猛地一甩,在案椅上坐了下来。 二人低头相视一眼,从地上爬起来,半躬着腰战战兢兢的走到刘表身前,将手中的信笺递给刘表的亲卫,擦了擦了额头上的汗水。 “回禀刺史大人,昨夜子时,襄阳水军的兄弟,在巡逻的时候发现单独关押中郎将黄忠的小院外的士兵不知去向,而黄忠及黄叙父子同样杳无踪迹!” 刘表接过亲卫手中的信笺一目十行,勃然色变:“什么?黄忠逃走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那么多人还看不住一个皓首匹夫和一个病歪歪的痨病鬼吗?” “主公,会不会是都尉将黄忠父子又转移到他处了?”见刘表火气渐盛,亲卫凑近刘表身前低语了一声。 是啊,磐儿对黄忠好像一直不是很满意,而且屡屡都有些针对黄忠之意,莫不是磐儿还是不放心,要亲自监管? 刘表赞许的看了亲卫一眼点了点头,心中稍宁:“你等去立即将磐儿唤到州衙来,待本州亲自问上一问!” “诺!” 亲卫领命而出,不到盏茶的功夫,刘磐在亲卫的陪同下一身戎装大步走到州衙中,朝刘表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一脸愤恨的说道:“伯父,昨夜磐儿并不曾转移黄忠父子,倒是…” “倒是什么?”刘表心中一动,看向刘磐的脸色已经有些微微变色,“是否有人找你说情?” 刘磐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说情之人倒是没有,不磐儿昨日奉主公将领重新转移至江边之后,曾派了磐儿麾下的十数名百战精兵看押,并由磐儿的亲卫亲自把守。 但,昨夜亥时,我那些精兵已经回营,我的亲卫也同样从江边返到磐儿身边。他告诉磐儿说,他们在落日时分接到张都督襄阳水军大营的命令,张都督要亲自收押黄忠。” 刘表眉头微微一皱:“你是说此事有可能是允儿监守自盗,贼喊捉贼?” “磐儿不敢,但是磐儿的意思是说此中关节伯父何妨诏张都督前来一问?”说完,刘磐抱拳立于一旁。 刘表稍稍想了一下颔了颔首,朝那二名斥候问道:“你家张都督此时可在襄阳水军大营?” 那二名斥候惶恐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张都督此时正在大营中布置人马于江边搜索,他让我 等先行前来向主公禀报,稍后待他完成部署就会前来州衙!” 特么的,允儿这亡八若是真有他说的这么上心,老夫也不用再替他操碎心啦。看那二人的神态,允儿昨夜肯定又是留宿在他城外的暗室那里了! 刘表扫了二人一眼,却听门外的亲兵喊道:“主公,襄阳水军都督张允求见!” “让他进来!” “诺!” 众人抬起头来,水军都督张允已经从州衙外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虽然是一身明晃晃的铠甲,但那张允身上却全无一丝英豪之气,矮胖的身子行走间看上去有些不稳,步伐踉踉跄跄,口中亦尽是酒气。 刘表一声冷哼,在案桌上重重的一拍,怒斥道:“允儿,你昨夜是否又不在军中,而是出去鬼混了!” “不是,舅舅…”张允打了一个嗝,急忙双手紧紧捂住嘴巴,压了压喉咙中升起的点点酒意,才放开双手说道,“舅父,甥儿昨夜正在军中,因为健儿们昨日训练辛苦,所以甥儿才和健儿们一起饮用了一些酒!” 这允儿治军到也算是有方,就是这口黄汤和那个好色的本心总是改不了。特么的,这张氏的血脉是怎么了?一个允儿,一个琦儿都是一个尿性,扶不上墙的烂泥! 刘表皱了皱鼻子,厌恶的瞥了张允一眼,将案桌上的签筒狠狠的砸在张允脚下,破口大骂:“你是执掌军中的一方大将,整日里醉醉醺醺的成何体统?本州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还是说你身为军中大将竟不知道军中禁酒?” 一阵疾风骤雨,骂的张允跪伏于地,唯唯诺诺抬不起头来。却听身旁一声轻咳,刘表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这亡八给气糊涂了,差点忘了正事要问。 “你且起来!”见张允不敢顶嘴,刘表心中的怒气渐消,朝张允抬了抬手问道,“本州问你,你昨夜可曾遣兵将接手黄忠父子?” 张允想了想,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舅父,昨夜甥儿一直在军中,并不曾派人前去接管黄忠。甥儿知道那是磐表兄派人亲自看押的,不敢越权。只是想着那老黄忠武艺高绝,甥儿放心不下,才让巡逻的兵士往那关押黄忠的地方去走了一遭!” “你是说,你在巡逻之前并没有派人前去接手黄忠?” “没有!” 听着张允斩钉截铁的回答,刘表心中疑惑陡生,转向刘磐。 却见刘磐已经跨了一步走上堂前:“我那亲卫亲眼看见你麾下的一名校尉和司马前来接管,甚至那校尉、司马还和我那亲卫起了一些冲突,张允你可敢狡辩?” “可有将令?” “当然有,否则我那亲卫怎敢放心!而且交接之时,恰逢异度先生从江边散心回来,异度先生亦可以作证!” 此事还牵扯上了蒯越? 刘表心中一惊,朝那亲卫低语了数句,亲卫转身而出,大约等了半个时辰,蒯越才随着那亲卫姗姗而来。 “主公,你这么急迫的唤我,出了何事?可是那孙坚贼子又派人前来攻城?”蒯越朝刘表拱了拱手,却见刘磐和张允站在堂下,顿时大惊失色,“你二人不会是把那黄汉升暗地里给害了吧,找我前来填坑吧?” “先生说哪里话?末将怎敢私下斩杀我军中大将呢?”刘磐硬着头皮上前行 了一个军礼。 张允也诺诺的答道:“先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张允这几日一直都在军中,连黄中郎将都没有见过,又怎么来的暗地杀害于他呢?” “那你等不在军中,来此作甚?”蒯越点了点头,忽然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眼皮一眨,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你说谎,今日我从江边回来之时,明明见到你军中的校尉前去收管黄汉升,你怎么会没有见过他?” 呃? 刘表一阵愕然,张允却是吃吃的看着蒯越:“异度先生,张某…确实不曾派遣什么狗屎校尉去收押…黄忠啊!你是从哪里看到的?” 蒯越朝刘表施了一礼,款款说道:“主公,今日蒯某携带家眷前往江边赏景,回来时路过一个三岔路口,恰好看见两军对峙。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张都督麾下的校尉前去接管黄忠,与张都尉麾下的健儿起了冲突。 那校尉和司马二人,看着似曾有些面生,但他们的令牌确实是襄阳水军的令牌无疑。因此蒯某就将双方各呵斥了一番,见双方不再动武便回了城中。” “张允,你还有何话可说?”刘表狠狠的怒喝一声,一脚踢翻身前的杌凳,霍地站了起来指着张允满脸怒色。 “舅父,甥儿冤枉那,那二人并不是甥儿派遣的人哪!”张允满脸死灰的伏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蓦地脑海中一亮,连滚带爬的滚到蒯越身前,“异度先生,你说那二人不曾见过?” 蒯越想了想:“看着有些面生,确实不曾见过!” 张允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来,朝刘表鞠了一躬:“舅父,异度先生乃是荆湘风流,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数日前异度先生曾来过我军中,我帐下知名的校尉和司马都和先生打过照面。 甥儿以为,若是异度先生也觉得此二人面生的话,甥儿敢肯定,那二人就一定不是甥儿帐下的勇士。反而,极有可能是黄忠的亲信健儿冒充的,不然如何解释黄忠父子竟然一起失踪呢!” 蒯越点了点头:“是有这种可能,但那令牌却是真的!” 听见蒯越也赞同自己的说法,张允如听天籁之音一般整个人从头酥到脚,急忙上前请罪道:“主公,可能是末将麾下的勇士将令牌遗失了罢了。末将甘愿领罪,明日末将就严整大营,必不敢致此类事件再发生!”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说黄汉升父子失踪了?”张允一脸的喜意,蒯越却是脸色顿变,不悦的看着刘表,“主公,这黄汉升之罪本来就有些莫须有的味道,如今交由刘都尉负责看管,却活生生的把人给弄丢了。 主公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这黄汉升之事已经在我荆州吵了数日,才刚刚稳定下来,如今又发生此类事件,只怕我兄长和傅公悌他们明天会认为是刘都尉他们私下将黄汉升给暗害了,到时候这荆州的州郡大堂上又将吵翻天了!” 刘表尴尬的向蒯越解释了几句,复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希冀:“异度,如今情况已经发生了,你觉得如何是好?” “主公,这还能咋办?立即下令张都督和刘都尉严厉追查此事,希望在天亮之前还来得及吧!”蒯越看着刘表,狠狠的叹了口气,心中却有一种傲然升起,大有将荆州玩弄于鼓掌间之势! 第242章 对局 刘表点了点头,朝州衙外看了看天色,回到座位上坐下,捡起案桌上的惊虎胆重重一拍,喝道:“襄阳水军都督张允、攸县都尉刘磐何在?” “在!”张允和刘磐双双抱拳上前。 “本州令你二人火速赶回军中大营,于卯时率领麾下健儿赶至江边,沿江搜索黄忠父子二人及其麾下反贼的下落,务必捉拿归案,如有抵抗格杀勿论!” “诺!” “另外,传襄阳文仲业和王子慎,命其二人天亮时分,挥兵关闭四门坐镇襄阳检查来往行人,全城搜捕,务必将黄忠父子捉拿归案!” “慢着!” 见刘表口中的将令一条一条的往下发,倒有了些以前匹马戍荆州的风采。蒯越不由微微一叹,上前打断说道,“主公,刘都尉和张都督二人奉令前往江边捉拿黄汉升,越并无异议,但你让文仲业和王子慎大肆搜捕襄阳城却是为何?” “难道这襄阳城不需要搜捕吗?” 蒯越一阵气急,说话间口不择言:“主公,那黄忠于昨夜在江边脱困,那个时候城门已经关了许久,他怎么入城呢?难不成你给他插上一对翅膀学那鸟人飞到城中?” 刘表脸色愠怒,涨得通红,蒯越急忙低了低头,接着说道:“主公,那黄汉升既然不曾进入我襄阳城中,你又何必让仲业和子慎两位将军大张旗鼓搜索呢?你就不怕我兄长他们知悉后找你吵吵?” 知道蒯越言语不忌却是护主心切,刘表脸色的怒色渐去,但一张脸依然红的可与关二爷媲美:“异度,那你说襄阳城就不管了?” “那倒也不是!”蒯越想了片刻,继续说道,“依蒯某之意,我等应当外宽内紧,出城和全城大势搜捕就不需要了,但四门则应以‘严防江东奸细’的名义严厉,盘查入城之人!不过,我倒是觉得那黄汉升未必会重回襄阳城。” “为何?”刘表诧异的看着蒯越。 蒯越上前一步侃侃而谈:“主公试想,那黄汉升一颗心全在其子身上,他如今最为重要的事情便是为黄叙寻求名医,而我襄阳城中的名义早已束手无策,黄汉升如果是要寻求襄阳城中的大夫死马当活马医,又何至于如此? 其次,黄汉升身处汉江江边。若是我为黄汉中的话,大有两个选择:一是沿着汉江直下,奔长沙寻求长沙名义张仲景。或者溯流而上前往司州弘农,再借道雒阳寻医樊阿。在明知襄阳城中早就张网以待的情况下,何必非要转道襄阳,自投罗网呢?” 刘表点了点头,朝刘磐、张允二人摆了摆手,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异度,你可敢与本州打个赌?” “赌什么?” “本州赌那黄汉升会重归襄阳!” “主公此话何解?莫非主公还是怀疑那黄汉升已经投靠了雒阳前将军?” 刘表摇了摇头,从胡椅上站起身来,缓缓行到蒯越身边:“不!黄汉升忠直迂腐,屡屡犯颜直谏,虽为本州提为中郎将,但本州并不喜其为人,当然也不会怀疑他的忠心。 只是因为荆州上下武将包括德、黄祖、磐儿和张允等人更是视之如寇仇,本州不能因为其一人而寒了整个军中的心。所以,本州才一直任由 磐儿和子柔(蒯良字)他们在公堂上吵闹,而不作任何处理。 你适才说那黄汉升或往雒阳,或往长沙,本州却敢笃定汉升一定会前往雒阳,而且他一定会重新回到襄阳城中。” “主公就敢如此笃定?”蒯越脸上扬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刘表却是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当然,黄汉升既然一颗心全在其子身上,那么于他而言,长沙张仲景虽然屡闻其名,但终究不如樊阿这些年随着王德玉南征北战在其帐下立下的赫赫名声。 而要从襄阳赶至雒阳,异度,你觉得还有哪一条路比径直穿襄阳、越新野、过南阳再直达雒阳的近呢?” 蒯越哈哈一笑,疾步走到大堂一侧的案桌旁坐下,又让刘表的亲卫摆放了一盘黑白子于其上,笑道:“既然主公有如此雅兴,蒯某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与主公赌上一局!” …… 此时的汉江依然不见五六分的天色,天还未大亮,太阳也还没有出来,只有江上传来的腥风、江水拍打沿岸的声响以及不远处朦朦胧胧的身影。 大头和三儿静静的守在江边的大石上,遥遥的望着数里外襄阳水军大营的方向,不时又朝石下江面上的数十艘渔船及船上忙碌的影子瞥去一丝羡慕的眼神。 “大头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像那些老水鬼一样,站在船上叱咤风云哪?”三儿艳羡的看了江面一眼,向大头问道。 大头拔了一根野草叼在嘴里,趴在大石上看着远方笑道:“当初将军他们才来荆州的时候,文大叔不让你参军,拼死也要带你逃跑,如今又是怎么想通了的?” 三儿腼腆一笑:“我阿翁跟着将军从秣陵回来后,看着怀中那沉甸甸的钱币脸上早就乐开了花,哪里还记得起当初阻扰我参军哪!” 大头哈哈一笑,在三儿头上敲一下肃然道:“儿行千里母担忧,你阿翁那么做也都是为你好。不过我们既然已经参军,就得按照军中的规矩办事,切不可丢了我荆州男儿的名声。 军中重规矩,虽然将军瞧得起咱们,但咱们也只是新兵,就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的走,至于何时能够像那些老兵一样摇橹划船,水上作战,那就只有慢慢熬了!” 三儿点了点头,突然见前方的襄阳水军大营中火光冲天,数不清的步兵从大营中冲了出来,手上高高举起一支支高燃的火炬,宛如一条条火龙出了大营后四散开来,向长江沿岸飞奔,激昂的脚步声数里外都能听得见。 “大头哥,他们往江边来了!” 三儿刚对大头说了一句,却见大头已经摆了摆手,拉着自己顺着大石滑了下去:“走吧,我们去和将军复命!” 二人顺着江岸的小径来到那艘停靠在江边的太平船帮的乘风号上,乘风号上二楼高烛照烧,船舱口有重兵把守。 大头朝那守门的卫士低语了几句,带着二人登上二楼,在门口停下敲了几下。“进来吧!”听得舱中有一道严厉的声音传来,卫士才带着二人推开舱门走了进去。 甘宁、赵云和周仓正在舱中饮酒聊天,见大头领着三儿走了进来,抬起头来看着二人目光灼灼:“可是那龟儿子滴襄阳水军大营全体出动了?” “禀将军,在下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全体出动,不过看那人数足有四五千之众!”大头朝甘宁行了一个军礼,回禀道,“另外,卑职适才发现襄阳城中同时也有一万余骑兵直奔江边而来!”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甘宁朝二人颔了颔首,转过头来朝赵云和周仓道,“子龙、元福,看来那刘磐和张允的两支大军已经被异度先生假借刘荆州的手调动起来,接下来就得看我们的了!” 赵云摇了摇头笑道:“应该说是看你甘兴霸的吧!我赵子龙和元福陆战还行,要让我等指挥水战,只怕是力有不逮啊!” “子龙将军说笑了,你之威名天下皆知,龟儿子滴今日竟然要委屈你来给我老甘做副手,老甘这心里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甘宁抓了抓头皮。 “过意不去?你怕是睡觉都要笑醒吧!”周仓取笑了甘宁一句接着说道,“兴霸,你那屁股一撅,俺老周都知道你要放什么屁,拉什么屎,你就别再叽叽歪歪的了。 我和赵将军奉主公将领,今日就是专程辅助你的,身为领军大将,哪有那么多的婆婆妈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和赵将军绝对不眨半个眉头!” “既然如来,我老甘就不客气了!” 甘宁搓了搓手,朝二人嘿嘿一笑,挺身而起朝二人拱了拱手,整了整衣冠,神色一正满脸肃然。虽然还没有军服在身,但不管怎么看却也不像是之前那个和众人嬉笑打闹的痞子,而是一名执掌千军万马的将军。 “荆州水军建制十个指挥营,共计八万余人,分属蔡瑁、张允以及黄祖三人。其中蔡瑁掌管汉江水军,黄祖执掌江夏水军,而张允则为襄阳水军都尉。 其中黄祖部因年前被江东孙权逐出江夏,现屯兵于县和宜城一带,而蔡瑁麾下的三万将士则不是在襄阳城下的汉江大营之中。襄阳水军仅有两万余人,主要部署于襄阳城的上游邓县一带。 襄阳城下的襄阳大营中不过也就六千人左右,所以,张允为了抓捕黄忠几乎是倾巢而出,大营中只有千儿八百人。而襄阳水军麾下有楼船三十艘,艨艟一百艘,以及用于侦察的快艇若干。 楼船为大型战舰,楼高四至五层,开四门有楼橹,其上可以纵马奔驰,亦可装载两千余人,放佛是一座水上飘动的城堡。 当然,如果说楼船是行走在水中的城堡,那么艨艟则是江中的战车,船高三楼,用生牛皮蒙背,两侧开弩窗矛穴,行走迅速攻防俱佳,机动性极强。” 甘宁顿了一顿,走到案桌旁,摆了三个酒坛和几只土碗放在案桌中央,又在一旁取了三五个茶盏放在土碗前面,正色道:“两位将军且看,这酒坛就好比荆州水军在在江上的三个大寨,这些土碗则是艨艟舰队,而我们只是这些茶盏!” 这仗还特么的怎么打?难道让他们拿这些茶盏去碰土碗和酒坛吗?这岂不是拿着鸡蛋碰石头! 看着甘宁摆在桌上的那些玩意,赵云、周仓二人面面相觑,齐齐抽了一口冷气。看来今日之事只怕不能善了,唯有一腔的热血于万马军中搏杀出一个未来!赵云蓦地哈哈一笑,抬起手中的亮银枪猛地一枪插入舱板中,扬身而起。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第243章 夺船 “这是主公作的诗?” 见赵云点了点头,甘宁哈哈一笑:“格老子滴果然好气魄!你放心,有我老甘在不会让你白马将军向天笑的,马姑娘手中的冰魄银枪我老甘可不敢惹,还是留着你自己去对付吧!” “你心中早已经有了定计?”赵云惊奇的看着甘宁。 这家伙生就的五大三粗轻侠杀人,为人爽朗粗犷,整日里将那‘龟儿子滴’挂在嘴边没心没肺的,也不能怪赵云心有疑虑。 甘宁将身上的长袍一撕,露出上身的胸毛,拍了拍胸口:“子龙将军,再不济我老甘也是主公亲自征辟的水军都督,就算你不识的我老甘的厉害,难道主公还有看走眼的时候?” “我呸!甘兴霸你那是洞箫当笛子-横吹!”见甘宁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周仓就气不打一处,恨不得立马将甘宁的嘴巴给缝上,狠狠的怼上几句。 赵云笑着朝甘宁拱了拱手,微微欠了欠身。 甘宁摆了摆手,正色道:“我们与张允水军相比力量过于悬殊,按照常规而言,我们应该一路潜行,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出张允水军覆盖的范围。 但,因为要让黄忠适时的出现在众人眼中,因此我们不能过于低调,我们还要在适当的时候向张允亮一亮肌肉,向荆州的大人物看一看老黄忠安然离去。” 赵云点了点头:“计将安出?” 甘宁咧嘴嘿嘿一笑:“兵法云: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击其一。则我众敌寡,能以众击寡者。我们老家亦有句俗语叫做:手掌只有握成拳头之时打人才是最为疼痛的。 襄阳水军大营中如今已只剩下千儿八百的守营将士,所以甘某的意思是,我们借助这里的渔船和乘风号,装扮成被黄忠挟持的渔民悄悄的靠近水军大营,然后趁其不备夺得他两艘楼船和几艘艨艟,一鼓作气闯出大营,沿江北上!” 赵云想了想,觉得此计大有可行,或者说甘宁的考虑也算是面面俱到,但心中还是有些疑虑:“如果他们派水军追击的话怎么办?你不是说张允的水军也算得上是天下少有的精兵吗?” “精兵?嘿嘿,与老甘一比,这张允就只能打道回府了!”甘宁嗤笑一声,轻轻的将两只茶盏移到酒壶前方,然后一巴掌拍碎,又将一只土碗放到碎茶盏前方向二人说道,“两位将军请看,我们只要逃到了大营前方,再重新在布置起一道防线,他们又如何追得上我们?” “布置防线?可曾来得及?” “子龙将军,你就放宽心吧。我昨日傍晚就已经派了十数个兄弟前往襄阳水军大营的上游,以张允水军的名义在附近的村落中征调了十数艘渔船和若干桶猛火油。” “他们哪里来的猛火油?” “哈哈,子龙将军,这世道只要有钱,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这些都是襄阳水军自己的军备物资,这张允为人颇为贪财,常常让麾下的几个校尉将自己军中的物资弄出来,高价盗卖给附近村中的大户牟取暴利。 只是张允肯定打破脑袋也想不到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道理,今日我们正好用他自己的物资,给他来一个当头棒喝!” …… 虽然已经是春末,但卯时三刻的江面上依旧大雾弥漫。 浓厚的雾从江中升腾而出,如云似絮的浓雾四处蔓延,仿佛一层厚厚的帷帐,遮掩了江岸,遮掩了渔船,也遮掩了刚刚露出一个脑袋的太阳,白茫茫中只见到一个鸡蛋黄。 江风轻拂,好像一双大手一般推动着浓雾前行,一会往前,一会停滞,一会又凝聚于江面上,一会又忽的一把四散而开。 狗子靠在栅栏上,看着江山的浓雾,朝身旁的一同守夜的同僚笑道:“寄奴,你特么的昨夜一会的功夫就上了五六次茅厕,不会是听龅牙他们几个讲的什么江妖给吓破了胆吧?” “老子是那样的人吗?肯定是昨夜那酒喝得太多了,肚子一直不舒服。”寄奴呸了狗子一口痰。 “你特么的不是那样的人,为啥一听到龅牙他们一讲江妖的故事撒腿就往茅厕跑?”狗子嘿嘿一笑,突然指着大雾中惊叫一声,“寄奴,你看江妖又来了!” “放你么的臭屁!这江中哪里来的江妖?”寄奴完全没有注意到狗子调笑的眼神已经变得非常惊惧,敲了狗子一脑袋,眼睛同样慢慢的变直了。 只见前方的浓雾突然破开,一艘两层高的客船缓缓的江面上行了过来,四周数艘渔船相拥,所有船上寂静无声,见不到一丝火烛,亦见不到半个鬼影,仿佛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二人眼前。 “这是江妖,真的有江…”寄奴靠在一样失魂的狗子身上,颤抖的指着那客船抖抖索索,根本就不敢吼叫。 突然,客船上两道银光闪过,两支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客船上直飞二人颜面。“噗嗤!”两声惨叫,血花飞起,狗子和寄奴直接从水寨之上掉下江去。 眼见二人就要落入江中,江面上猛地窜起两道人影,好像海中的鲸鲨一样高高的跃起,将两具尸体抱在怀中,缓缓沉入水中,未溅起半丝的浪花。 “狗子,寄奴,你们特么的在鬼叫什么?”水寨上行来一群巡逻的士兵,扫了扫水寨大门一声怒喝。 “阿嚏!” 江中一人鱼跃而出,翻入大门穿着狗子身上的那套衣甲,紧紧的趴在大门前打了一个喷嚏,瓮声瓮气的笑骂道。 “还不是你几个驴日的整夜给寄奴讲什么江妖的故事,老子就给他提了一嘴,他就吓的掉到江里去了,还连累老子下江去捞他,你们还不过来帮老子一把!” “这寄奴的胆子也太特么的小了,自己惹的事自己搞定,老子还要去巡逻呢!”众人一阵嬉笑怒骂,也不顾同僚掉在江中,渐渐的转到大寨他处去了。 “都走了吗?”那“狗子”身前大门外的江面中突然探出来一个身影,同样也是一模一样的襄阳水军的打扮,显然正是从那寄奴身上剥下来的衣物。 “狗子”趴在门口朝四周看了看:“都走了!” “寄奴”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两枚火镰 ,去掉外面的油纸,擦燃后在大寨前摇了几摇,然后一口吹灭重新揣入怀中,从栅栏的大门翻了进去,与“狗子”并排站在一起,轻手轻脚的将栅栏打开。 甘宁坐在客船的船舱中,见信号已发,手中的信旗一摇,压低声音怒吼道:“本将令:所有船只直奔大寨门口,停泊于大门两侧。船中只留下副手和水手两名,待我等夺船出来之后,再将船只停靠在门前,不得有误!” 一声令下,众人手中的桨橹齐飞,客船和四周的渔船飞也似的直奔襄阳水军大寨门前。 “将军发白马,旌节度黄河。” 白马将军没有骑白马,旌节度的也不是黄河,而是眼前的这座水军大营。船已停在岸边,但船上的人却并没有停下来,白马将军赵子龙和六七十名大汉从船舱中鱼贯而出。 “走!” 赵云朝甘宁和周仓二人点了点头,率先朝停靠在大营中船舶口处的楼船和艨艟奔去。 雾霭渐渐飘散,赵云一行躲过来回巡逻的兵士来到船舶口岸,便被眼前的一幕深深的震撼。 只见那船舶口岸,密密麻麻的停靠着三二十艘楼船。这些楼船均有四五丈之高,甲板上搭建了四五层上层建筑,而建筑中又另设有舱室、女墙、战格等,建筑外尽是林立的旌旗,在晨风中猎猎飞扬。 而楼船的四周则停靠了数十艘艨艟舰,同样也有两三丈高,甲板上也有两三层的木质楼舱,艨艟外形狭窄,却比楼船长了数米。两侧尽是生牛皮覆盖,而两厢却又开了数道棹孔,里面的露出来的弩机和长矛令人隐隐生寒。 “兴霸,这楼船过于庞大,我们麾下的儿郎合在一起也只有**十人,若是分开的话只怕摇动不起啊!”赵云看了看那些楼船,又看了看身后的将士。 甘宁转身指着身后的将士,笑道:“子龙你有所不知,我老甘麾下的健儿都是当初从临江(今重庆)带过来的锦帆贼原班人马,个个舟楫娴熟,力大无穷,无不是以一当二、当三的好汉子。 那张允的麾下需要百八十人摇动的楼船,我这帮兄弟三五十人便已经足够了。不过,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子龙你的担忧也有几分道理。 毕竟,这荆州的楼船我老甘也是第一次操持,也不知道这楼船中还有放置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若是一会吃水较深的话,确实容易误了我等大事。那我等一会就取一艘楼船和四艘艨艟便是!” 赵云点了点头,甘宁手中的双刀猛地一亮,指着前方一艘楼船和其身侧的四艘艨艟,低声吼道:“兄弟们,前方便是我们的目标,也是主公他们重回雒阳的保障,而襄阳水军的那些水鬼头现在还在里面呼呼大睡。 本将军命令你等,务必将里面的水鬼头悉数杀个干净,然后趁势夺去船只,一刻钟后启程大寨门口,返航雒阳!” “诺!” 身后的将士腰中的长刀齐齐出手,在眼前闪过一片光华,低低的怒吼一声,在船舶中东闪西挪,亦如数十只猿猴一般飞入船中,消失在口岸。 第244章 潮如注火龙怒,艨艟千群谁敢渡 春困夏乏,此时正值春夏之交,卯时三刻,还是早上六点过的时间,经历了昨日一天的操练,谁又不贪睡呢? 入得楼船来,果然约有一百余军士正躺在舱中呼呼大睡。 赵云和甘宁都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是心慈手软之时,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们是在逃亡,他们的人比舱中的人还要少。他们没有办法将这些人留下来陪他们一起战斗,也没有办法一句话便将这些人化为己有。 所以,他们只能送这些军士随那孙猴子去大闹阎王殿! 赵云和甘宁挥一挥手,众兵士便已纷纷上前,捂着一众军士的嘴唇,掏出怀中的短刃在他们的喉咙上轻轻的一划,所有的水军连一丝抵抗都没有,便喷溅起道道血箭,在沉睡中永远的睡了过去。 “落叶归根,就让他们留在船舶口吧!” 一声令下,一艘楼船和四艘艨艟的水军尸首便被堆积在了船舶口,码成了一道壮美凄艳的京观。 “扬帆,出发!” 甘宁亲自站在楼船最高一层的甲板上,手中的大旗一扬,口中一声长啸。 船头上的白色大帆高高升起,将士们同样已替代了原来水军的位置,坐在桨橹旁。 随着甘宁的命令传来,将士们飞速的掰过楼船和艨艟里硕大的桨橹,一手虚握一手紧抓猛地就是一扬。桨橹蓦地腾在空中,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后,重重的击打在水中溅起无数的水花,接着齐齐怒吼一声,双腿一曲一蹬,巨大的楼船和艨艟在水力的推动下已经从船舶口岸缓缓离开。 “轰轰轰!” 楼船和艨艟舰的船头巨大的利箭一般刺穿水面,激荡起层层的波浪层层的涟漪,仿佛绵延不绝的云海中漂浮起的城堡一样,踏波而行。 甘宁的怒喝和楼船、艨艟破浪的声音早已惊醒了四周船舰沉睡中的水军。一个个伸着懒腰从舰板上挣扎着爬起来,手忙脚乱的穿着衣甲,口中骂骂咧咧,嘟嘟啷啷。 “特么的是那个亡八,这么早又开始训练了!” “嘘,小点声一会被都督听见又得挨一顿皮鞭了!” “不是说都督亲自去搜捕那黄忠老儿的下落了吗?” “…” 正议论间,一个士兵扯着裤子满脸惊恐的闯了进来,裤子上还淌着一摊液体,也不知道那是晨雾还是尿液:“别特么的鬼嚎了,那些船上的都是敌人!” 众人齐刷刷的转过过来看着那士兵,那士兵面色惨白,嘴角抖抖索索:“老子本来是去上茅厕的,还没有拉完,便瞧见…瞧见‘飞鱼号’和其旗下的四舰已经离港,原来…原来‘飞鱼号’的舶口处整整齐齐的码着…‘飞鱼号’和四舰兄弟们的尸体!” 众人大吃一惊,军司马已经大步走出舱外,片刻后又从门外飞奔回舱,面色同样的惨白。 军司马又走到甲板上看了看,见飞鱼号已经驶离港口正在加速奔向寨门,脸上的惨白已经变成愤怒,火速奔回舱中朝众人大喝道:“都督和校尉及各营指挥使都已经前往江边搜捕黄忠父子去了,各舰上以司马或者副指挥使为尊。 本司马命令:水鬼、舵手及弓弩手各就各位。旗手立即登台打出旗语,所有船舰以我为尊,随我一起兵发汉江,围歼敌人,胆敢违抗军令者杀无赦!” “诺!” 众人齐齐飞奔至各自的岗位上,旗手则飞一样的蹿上顶层的甲板,手中的两道彩旗或上或下,或左或右,宛如两朵祥云上下翻飞绕在其身侧两肋,最后变成两只彩色的大刀从天而降,直刺前方。 “轰轰轰!” 波涛如怒,战鼓冲天。 剩下的九艘楼船和四十余艘艨艟在旗手的指挥下,在泊中排成一条蜿蜒长龙,紧紧的咬着 前方的影子。 听着时起彼伏的鼓声好似急促的将军令一样落在众人耳边,巡逻的军士面面相觑。 少顷,那龅牙才反应过来,双眼喷火咬牙切齿的看着麾下兵士,手中的长矛猛然往前一挥:“兄弟们,这是让我等赶往寨门的命令,特么的我们上当了,适才我们在寨门遇见的可能不是狗子和寄奴。 狗子和寄奴两位兄弟他们应该已经遇害了,都给老子冲,老子要宰了他们替两位兄弟报仇!” 水中的楼船和艨艟速度已经起来了,如原野中猎食的虎豹,似深海中横行的鲸鲨,在水面上横行无忌,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可惜,巡逻的军士他们没有时间瞠目,更没有时间结舌,一旦寨门失守,钳制楼船和艨艟最后的屏障也必将失去,到时候楼船和艨艟面对的将是一望无际的大江,一条通向自由的星光大道。 “杀!”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龅牙一声怒喝,三五十名巡逻军士,将手中的长矛一举,齐齐一声应和,在岸边的小径上撒开双腿和船舰赛跑。 路就在脚下,寨门就在前方,怒火却在心头。 龅牙已经率领巡逻士兵奔至寨门前方三五百步远,遗憾的是,迎接他们的并没有冰冷的利箭和刀锋,也没有任何对手,那寨门处空空荡荡双门洞开,好像一个傻汉张裂着大嘴在无声的嘲笑。 他们没有赶上对手最后的演出,却看到了对手的谢幕。寨门处数名敌军早已经跳入水中,如游龙一般蹿上门口的楼船和艨艟,留给他们一道道陌生的身影。 “箭!” “矛!” 龅牙只是巡逻军士,并没有配备弓弩利箭,但他们身后的楼船和艨艟有。军司马一声长啸,旗手手中的彩旗一摇,楼船和艨艟上的窗口霍然打开,露出一支支噬人的寒芒。 飞箭如雨,飞矛如蝗。数百支利箭和长矛带着凄厉的尖啸从船舱两侧中飞了出来,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道黝黑的弧线,狠狠的刺向前方。 或如游鱼割破水面直钻江底,或落在岸边带起一簇簇泥土,或从天而降插在前方船舰的甲板上。 甘宁手托盾牌在甲板上左右腾挪,挡过一阵箭雨,见自己麾下的楼船和艨艟已经彻底行到大寨之外,冷笑一声,手中双旗飞舞。 四艘艨艟便一字排开停在门前,一蓬蓬箭雨和长矛骤然腾空,从窗口飞起直窜向寨门后的船舰之中,带起一声声的尖叫。而早就停靠在门口的渔船和太平船帮的“乘风号”则飞也似的横了过来,就像山谷口落下的大石牢牢的占据着谷口一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撞过去!” 军司马气得睚眦欲裂,一声怒喝,坐下的楼船似疾驰中的火车撞上山腰,楼船和“乘风号”同时发出巨大的啸声,楼船于碧波中猛地左倾右斜,上下颠覆。 楼船上的司马和中军士却是浑身一震,好像遇见地龙翻身,从座位上滚将下来撞击在一起,发出一声声的惨叫。 “吱嗝,吱嗝!” 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众人还未调整过来,船桅处又传来一阵阵断裂的声响,军司马下达完“弃船”的军令便已率先跳下水中。 半刻钟过后,众人浑身湿漉漉的爬上岸边,看着前方。 前方寨门口的渔船和乘风号已经被楼船撞破,一股股江水顺着漏洞倒灌而入。半盏茶不到,乘风号和渔船就已经开始倾斜,并渐渐的淹没于碧波之中,只剩下数百块破碎的甲板、船桅、舢板和无数的木屑在水面上漂浮,随着起伏的波涛忽上忽下。 而他们的楼船同样已经开始倾斜,只不过楼船并不像乘风号那样千疮百孔,只有船头几个硕大的破洞以及拦腰而断的船桅。,看上去一时半会还不会沉入水中。 “继续追!” 司马也不管浑身泛冷,大喝一声,跳在随后而来的楼船上继续发号施令。 耽搁了小半个时辰,等众人小心翼翼的躲过那即将倒下的楼船驶出寨门的时候,前方的江面上波平如镜,浓雾早已散去,一缕缕阳光照射在江面上反衬在众人眼里。 “大人,怎么办?”一名副指挥使凑近军司马问道。 军司马双眼横扫,打量着左右江面上的痕迹,半晌才悠悠一声长叹:“贼人已远,追之不及。不过,江面上虽已无贼人的踪迹,但那些贼人不可能横渡,他们夺船的目的只可能是沿江直下或者溯流而上。 楼船战力非凡,行驶却较为缓慢,或许我们也只有通过艨艟进行追击了!传本司马的命令:所有人弃楼船登艨艟,兵分两路,一路由你亲自指挥追击直宜城,一路随我北上直逼邓县!” “诺!” …… “报!大人,前方已经发现贼子的踪迹!” 军司马亲自指挥着麾下的二十艘艨艟在飞驰了半个时辰,心情愈发的沉闷,忽然听得前方的斥候登船禀报,顿时周身如闻仙乐一般浑身通透,又好似大热天吃了一根冰棍一样全身的皮肤都大大的写着一个爽字。 “继续追!” 旗落令出,二十艘艨艟铆足了干劲向前疾驰。 天涯万里犹咫尺,人生何处不相逢。军司马和甘宁、赵云他们从来没有过什么万里天涯,但他们却是处处相逢。前一个时辰,他们还在襄阳水军大营中打过照面,后一个时辰,他们就重新在靠近邓县的江面上再度相逢。 只不过,这次的相逢和上一次的相逢依旧一样,甘宁麾下的楼船和十数只渔船仍旧呈一字稀疏的摆在江面上,构筑成一道防线,而前方的艨艟却离防线足有一箭之地。 “傻叉!” 军司马不屑的看了一眼前方的船只,脸上浮起一丝讥笑:“特么的,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呢,敢闯入我大营中抢劫船只杀人越货,原来也只是一个眼高手低的家伙! 用兵呆板,不思变通。同样的战术竟然屡屡使用,却不知道大寨门口地势狭隘出口拥挤,而这汉江之上空阔恢宏,没有百十艘船如何能够挡住我等的去路?哼!今日就让他们瞧一瞧我们的厉害!” 众人再度飞速上前,却见那些渔船和楼船上突然各自冒出一个大汉来,手中抱着一只大桶向江面和船只倾倒这什么液体。 一阵微风从江面扬起,夹杂着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军司马猛地一惊,飞速的爬上甲板夺过旗手中的旗帜,拼命的摇动着:“众军听令,立即停船,前方江面和船只上有猛火油!” 话刚落,就见那些船上的汉子从怀中掏出一枚枚火镰,碰擦着点燃一把丢在船上,接着一个鱼跃插入江中,消失在江面上。 “轰!” 火镰落下,一道道蓝色的火焰便已经窜至船只的甲板和船舱之上,接着又从船上直窜到江心,所有的船只瞬间就被大火吞没。火龙在江面上露出残忍的面容,肆无忌惮的挥舞着魔爪,抓住江面上一切可抓之物扔进狰狞的大口之中。 火光冲天,高温肆虐。 军司马站在远远的艨艟舰板上依旧感觉到火光的凌厉,擦了擦脸上的热汗,看着火光之中前方艨艟舰上一道隐约可见的身影,皓首白发巍然而立,想起这几天荆州城中的种种传闻,愤恨的怒骂了一声:“狗日的老黄忠!” 这才是: 款款春风烟波渚,茫茫汉江飞浓雾。 甘宁晨下船舶口,司马挥军气如虎。 乘风踏浪走箭矢,又见江心潮如注。 潮如注,火龙怒,艨艟千群谁敢渡! 第245章 荆州,繁花似锦还是繁花似井 巳时三刻,天已经大亮了,太阳已经快晒到屁股了,刘表和蒯越却还在州衙中对弈。 当然,今日蒯良、刘先、傅巽、王粲甚至伊籍他们都没有到州衙中来,因为今天正好是州衙休沐之日。能够带薪休假一天,众人自然是相约郊外,哪里还想回到州衙中继续案牍劳形? 刘表已经输了两局,但表面上依旧若无其事:“异度,仲业和子慎二人是否已经派兵暗查城门了?” “主公可是等不及了?不过,主公,你可千万别对仲业和子慎两位将军报有太大的希望。有道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局棋主公你输定了!”蒯越拾起黑子在棋盘腹中的一个星位上,捡起棋盘上的一颗白子,抬头笑道。 刘表似笑非笑的看着蒯越:“允儿和磐儿的人都还没有回来,你就这么笃定他们一定抓不着黄忠父子,莫不是异度知道一些什么本州不清楚的故事?” “主公,蒯某乃是文人,黄汉升却是军中骁将,与蒯某兄长有些交情,与蒯某倒是接触不多,我又能知道什么内幕呢?”蒯越抬头一笑,“不过此事倒也不难猜,以张都督的那个性子,若是捕获了黄汉升,想必快马早已经到州衙了吧?” 特么的,这张允的名声已经臭大街了吗? 刘表闻言一滞,捡起盒子中的白子佯装思索了一下,暂时将此事撇到一边。 “哈哈,看来是异度你输了!” 思考了半天,刘表还未落子,忽然听到州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朗笑一声扬身而起,不经意间长袖一拂,已将棋盘上看上去稳输的棋局给搅得七零八落。 蒯越也不说话,陪着刘表走出州衙,却见张允和刘磐二人已经下马携手前来。 刘磐面色铁青,张允却是一副死了亲娘的表情,满面的灰尘裹挟在豆大的汗珠里,哭丧着双眼,显得颓废至极。 看来又要输给蒯异度了! 刘表心中疙瘩一声,长袖一甩转身回到州衙中在案首上坐下,紧紧的将惊虎胆握在手中,手背上虬筋毕露青筋暴起,双眼寒冰时的扫视着张允:“可是寻遍汉江沿岸也没有寻到那黄忠的踪迹?还是说他已经携子逃回城中了?” 刘表虽然有开脱之意,可张允哪里敢有半分的隐瞒,水军大营抢劫战船,连舟江面火烧汉江这是何等的大事! 张允啪的一下跪在大堂中央,低垂着头嗫嗫嚅嚅:“舅父…舅父,那黄忠的踪迹孩儿已经查明!” “既然已经查明,为何不带回州衙?”刘表冷冷的看了张允一眼。 “那黄忠已经逃往襄阳上游去了。”张允鼓足勇气说了一句,忽然嚎啕大哭,两只膝盖擦着地面连滚带爬的滚到刘表脚下,抱着刘表的双脚声泪俱下,“舅父…舅父,孩儿知罪 ,还请您网开一面,饶过孩儿此遭啊,孩儿愿以死谢罪!” 又是网开一面,又是以死谢罪,张允已经彻底的失了魂魄,说话间语无伦次。 刘表心中猛然一震,若是单单走掉一个黄汉升,张允想必还不会如此,这里边只怕还另有隐情。手中的惊虎胆呼的一下重重的砸在案桌上,刘表甩了甩被惊虎胆震得发麻的手掌,怒喝道:“张允,究竟发生了何事,你还不给本州从实招来?” 张允早已被惊虎胆吓得浑身哆嗦,哪里还说得出来? 刘磐鄙夷的看了一下这个名义上的表弟,却也知道二人乃是一丘之貉,上前一步掩饰道:“启禀伯父,今晨寅时时分,我与张都督奉命前往江边搜索黄忠下落。 因追捕黄忠一事过于急迫,张都督便将大营中的七八成人马分拨出来,而大营中则只留了千余人马。谁知,那黄忠老贼及其麾下的贼子们见营中兵力不足,趁势夜袭了襄阳水军大营。 等张都督知晓此事之后,急忙回军大营,但老子此时已经射杀了营中数十名勇士,并偷了一艘楼船和两艘艨艟出了大营直奔汉江上游。张都督勃然大怒,遂亲自与与麾下勇士们驾船全速追击,将老贼团团围困于江面。” 刘表点了点头:“既然已经围困,以你张允只能,难道你们还拿不住一个不会水战的皓首匹夫?” 张允在地上狠狠的磕了几个头,直磕得刘表一阵阵的肉疼才抬起头来:“孩儿与老贼一番交锋后,射杀了黄忠老贼三二十名麾下,却不想那老贼实在是丧心病狂。 他在盗取楼船之时,竟然也从我襄阳水军营中盗取了数十桶的猛火油。眼见我等逼迫甚急,自忖不能走脱,遂将那猛火油尽数倒在船舱中和江面之上。” “然后呢?” “然后,他便将楼船和将面点燃,自己则跳到了汉江之中!”说着,张允又扑在地上放声痛哭,脸上全是内疚之意,“都怪孩儿一心为舅父分忧,捕贼心切,才中了那老贼的调虎离山之计。 不但没有亲手将他抓住,反而还因此搭上了一艘楼船和数十名兄弟,舅父,孩儿对不住您,还请您责罚!” 责罚? 责罚你娘啊!呃,你娘是我嫡亲妹子,责罚你妹啊。你都将责任差点就推给我了,你还让我怎么责罚! 刘表差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稳了稳,牢牢的抓住案桌一脚,将头努力的伸出去:“那黄汉升可走脱?” 张允想了想,磕了一个头道:“回禀舅父,那大火冲天,孩儿并不能靠近,不敢确定其是否葬身于火海,但他携子跳入江中却是孩儿亲眼所见。汉江水深,暗涛汹涌,想必那老贼和其子应该丧身于汉江之下了吧!” 刘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一 下心中的块垒,徐徐说道:“既然黄忠此贼,一家已经命归黄泉,此事就此作罢,也就不再追究其通敌之事了。当然,你等亦不可在这荆州到处说嘴。 不过,你身为水军都督,居然让人摸到眼皮底下,偷走了你的楼船和艨艟,你却完全不知晓,实在是放任不得。本州罚你两年的俸禄,作为安置你麾下身亡将士的抚恤,你可心服?” “诺!孩儿敢不从命!” …… 主公麾下的“黄忠”已经投江自尽? 蒯越带着疑惑回到家中,却见书房中端坐着两人,一位已经年过花甲,一缕长髯直达胸前,为人却甚是清减,另一人则正是自己口中一直念叨着的主公王黎。 还来不及与二人见礼,蒯越就将今日州衙中所发生的的事情逐一道明,却见王黎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交给蒯越,蒯越一目十行匆匆一阅,不由喟然长叹。 这信中的内容,与今日所闻简直就是天壤之别。甘宁、赵云以及周仓等人不但已经从汉江中走脱,而且所获、所毁的战船同样也远超于张允口中一艘楼船和两艘艨艟。 这些贼子怎么就敢如此呢,这还是当初我和刘荆州亲手打造的那个乐土吗? 这是繁花似锦还是繁花似井? 都说这荆州乃是中原乐土,可是为什么我在荆州这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表面下,看到的却是一口口喷着暗涌的深井呢! 蒯越直觉的心中一股凉意寒彻肌骨,却见眼前那老者已经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双眼充满了睿智和沧桑仿佛直达人心:“异度,你可是在为这荆州痛心?” 蒯越还没有说话,老者已经近前问道:“德玉说你乃是这荆州少有的智者,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异度,老夫考较考叫你,你可还记得《礼记中庸》第二十四章?” “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 蒯越疑惑的抬起头来,老者已经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记得确实不差,但行事却有偏差。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前秦赵高,当朝十常侍,甚至你荆州城中的张允刘磐,他们哪一个不是敛财无厌谋害忠良,你又何必牢牢挂记心头? 当初老夫将大汉天下亦是如此,心中的哀绝只怕你比你更胜,因而心灰意冷,游走江湖。但老夫老了,一把身子骨已经不愿再入世折腾。 可是,你正值壮年,德玉也还年轻。你们俩都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机会,只要你们精诚一致,坚持心中的目标,把握住一切属于你们的机遇,又何必担心不能重新改造出一个全新的天下呢!” 蒯越心中一震:“敢问老先生是…” “老夫蔡邕!” 第246章 凤起鹿门,龙隐隆中 话一落地,蒯越、徐庶以及太史慈等人微微一震,庞统和诸葛亮却是蓦然色变,特别是诸葛亮更是感到莫名的心惊:“亮数日前才随叔父从豫章前往此处,先生你从何得知我的姓名?” 其实何止诸葛亮、蒯越一干众人惊疑,就连王黎这个始作俑者也感到阵阵的惊骇。 他早就闻诸葛亮和庞统的大名,甚至在后世的时候还曾专门去研究过诸葛亮的丰功伟绩,比如说:隆中对、《梁父吟》、火烧赤壁、七擒孟获以及六出祁山等典故可以说是张嘴就来。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诸葛亮还如此年轻,甚至可以说还如此年幼。当然,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诸葛亮数日前才随叔父诸葛玄从豫章来到荆州。 王黎徐徐吐了口气,将心中的惊疑一驱而尽:“诸葛小弟,如果我说是神鬼告知于我你可相信?” “神鬼一说,不足为信,更不足为凭。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些神鬼一说唬一唬山民即可,你又何须拿这些话来搪塞于我?”诸葛亮摇了摇头,看着王黎目光灼灼,“先生,亮观你绝非刘荆州麾下!你究竟是何人?” “哦?我们并非刘荆州麾下?诸葛小弟何以知之?”王黎不答反问,直勾勾的看着诸葛亮,眼中满是询问和考究。 诸葛亮朝王黎稽了一礼,正色道:“适才先生就曾经说过黄忠潜逃一事你们乃是经手之人,而据亮和兄长所知,黄忠之事相关人等无外乎刘荆州、张允和刘磐数人,并未有其他人参与进来。 如果说你们正好经手,那么,你们必然是潜藏于荆州这潭深水中的另一路人马,而非刘荆州麾下。或者,我和庞兄刚才说讨论的汉江假死那一出戏正是源于你们的设计。” 果然是历史中赫赫有名的大智若妖的人物啊,自己刚才不过才说了几句话,便被这诸葛亮抓住了痛脚! 王黎感慨了一声,诸葛亮却已朝庞统致了致歉,接着说道:“当今名士惯于以貌取人以名重人,而刘荆州便是其中翘楚。 我兄长生就的骨骼精奇,言语间更是略有不逊。但你等不但不以为然,反而屡屡透露出欣赏和考究之意,行事落落大方气度雍容。所以,亮敢肯定你等绝非刘荆州麾下!” 这诸葛亮也太会说了吧,庞统这个样子叫做骨骼精奇?那本姑娘岂不是要叫做天女下凡了? 马云禄掩嘴偷笑,王黎轻咳一声淡淡的扫了马云禄一眼,上前朝诸葛亮、庞统二人拱了拱手道:“两位小弟猜测不错,王某确实并非刘荆州麾下,而是” “河南府尹、前将军王黎王德玉!” 王黎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爽朗的声音打断了,草房的中门豁然洞开,三名老者携手而出,身后跟着一名年近弱冠的年轻人。 中间那人年过花甲,满头的银发,精神矍铄,一缕长髯直垂到胸前,一双充满智慧的双眼看着王黎。其两侧之人都已年约五旬,右侧那人则是锦绣长袍,而左侧那人和身后的年轻人却是一身短褐,标准的农夫打扮。 这人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算算时间不应该比自己晚来两天吗? 王黎一愣,蔡琰已经朝中间那老者扑了上去:“阿翁,莫非您有什么先见之明,怎么您也到这里来了?” 中间那人赫然正是蔡琰的父亲,集文学、书法、经史、音乐为一体的一代大家,原朝廷左中郎将蔡邕蔡伯喈。而右侧之人却是诸葛亮的叔父,前豫章太守诸葛玄,左侧那人及身后的年轻人便是此间主人庞德公及其子庞山民。 蔡邕慈祥的拍了拍蔡琰的手背,溺爱的看着蔡琰说道:“我哪里有什么先见之能啊?那日我接到前将军的信笺 ,虽不担心你的安危,却已牵挂于你,便从秣陵雇船北上,昨日便已抵达荆州。 前将军为人光明磊落,一心为国为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老夫悉数尽知。所以,对于小女之事老夫倒也很是放心,也就暂时没有前往襄阳与你们一唔,而是直接先来这鹿门山拜访庞公罢了。” “王某见过伯喈先生、庞公及诸葛太守。”听蔡邕直接说是自己的信笺,王黎责怪的看了马云禄一眼,朝蔡邕、庞德公和诸葛玄稽了一礼,又朝葛亮、庞统二人致了致歉。 “非是王某故意隐瞒身份,实在是王某一行关系重大,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还请两位小弟勿怪!” “你就是前将军王德玉?平黄巾、定雒阳、安长安的王德玉?也没有看出来你长了什么三头六臂啊?”庞统绕着圈的打量着王黎,口中啧啧有词。 王黎哭笑不得,拍了拍额头苦笑道:“庞小弟,这王黎有什么好冒充的呢?王某正是如假包换的王德玉!不信,你可以问问我身边的徐元直,他可是与你叔父乃是至交!” “非也,非也!”庞统摇了摇头,一脸疑惑的说道,“世人皆知如今的天下,士人俱皆重视容貌气度,而朝廷更看重出身。刚才诸葛小弟在我脸上贴金,说我那生的什么骨骼精奇,脾气不太好。 其实,说白了就是说我生性乖张,说话易得罪人,长得也有一点磕碜呗。你居然没有被我的容貌和粗鲁给吓走,反而还与我屈膝相交侃侃而谈,所以我想看一看,你这个前将军是否真的三头六臂不同于常人!” “统儿,不得无礼!” 庞德公轻斥了一声,正欲向王黎致歉,王黎已经朝庞德公摆了摆手,凑近庞统的那张大脸笑道:“庞公不必如此,庞小弟的疑虑王某深以为然。天下风气不正,名士风骨已经变成了名士风流。既然是风流自然得看重容貌和气度,除一些真正的高洁之士如庞公、伯喈先生以及诸葛太守外,这世上还有几许风骨呢?” “前将军之意,莫非这名士风骨较之于名士风流更为重要?”庞统咄咄逼人。 王黎点了点头,指着一旁的蒯越笑道:“风骨者,临危不乱侠骨丹心,孟子曰:威武而不屈,富贵而不淫,贫贱而不移。如我身边这位异度先生便是这荆湘的风骨。 当年圣人就曾经说过: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战国策》也说过: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王某既然立志安天下抚万民,又怎能不注重这前车之鉴呢?当然得以风骨为主。 更何况,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才学是自己的,容貌却是爹妈生养的,我等本就不该心存异议。庞小弟,王某不是那些所谓的名士风流,你说王某又为何要学哪些凡夫俗子以貌取人呢?” 庞统哈哈一笑,抬起头来面露喜容,郑重的朝王黎鞠了一躬,缓缓退到庞德公身后。 庞德公颔了颔首:“不知前将军今日屈尊来此所谓何事?” “汉室倾颓诸侯纷争,天下糜烂百废待兴。”王黎向三人拱了拱手道,“王某此次前来,特为天下苍生故请诸位先生出山,助王某一臂之力,早日还万民一个安宁的天下!” 庞德公摇了摇头,亲自将石桌收拾了一番,又抬了几条凳子围在石桌身边,向王黎等人做了一个手势,说道:“庞某心在山林,志老泉下,对这官场的名利和天下纷争,实在提不起多少兴趣,还请前将军见谅!”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先生学究天人,一身的学识,难道就不愿为天下万民分担一些重责吗?”王黎紧靠着庞统坐下问道。 庞德公哈哈一笑:“鸿鹄筑巢于高林之上,日落则栖。龟鼋作穴于深渊之下,傍 晚自归。家国天下,家即天下,天下即家。天下人所求的无非也就是一个安定的家罢了,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家,庞某并无天下家国之志,将军何必强求?” 王黎接过庞统手中的茶盏,逐一亲手递给庞德公和蔡邕、诸葛玄等人,笑道:“王某乃世俗之人,自然得说些世俗之语,庞公悠然自乐于泉下矢志不移,但山民兄以及山民兄的后人又将如何?” “唐尧、虞舜将天下分封与诸侯,其后人丹朱、商均虽不过安居民间,却得以长寿而终。而夏禹、商汤传帝位于后世子孙,其后人夏桀被商汤放逐南巢,商纣首级则为姬发悬于旗帜之上。” 庞德公顿了顿,举起手中的茶盏朝王黎遥遥一敬,接着说道:“前将军,你也是有识之人,那么你又觉得是唐尧、虞舜做错了呢,还是夏禹和商汤不够聪明? 所以,按我之意,单纯以富贵后世子孙论的话,百十年后的祸福谁人能料?怎么算都是一笔糊涂账吧。将军何必做次一问呢?当然,儿孙自有儿孙福,至于山民、统儿他们有何想法,这你就得问他们了!” 呃?还带这样的? 这庞德公的言论还真的是一个怪蜀黍之言! 王黎一懵,转而心中却是一喜,言下之意虽然不能请得庞德公出山,但至少还可以拐得庞统、诸葛亮以及蔡邕等人吧。 王黎还没有付诸行动,蔡邕已经哈哈一笑:“前将军,蔡某这数十年来经历了多少起伏,又看透了多少世情朝局,早就心灰意冷。而且如今也是风烛残年,活不了多少岁月了,你也不要再勉强蔡某了。 今日蔡某与庞公一谈甚觉欣喜,也和庞公商量好了,不日也在庞公处起一草庐,与庞公做一做邻居。不过,琰儿正值风华正茂,老夫也不愿她随我老于泉下,便托付于前将军了!” 诸葛玄同样起身答道:“玄已经应下了刘荆州的差事,只怕也不能随前将军前往雒阳了。” “莫非诸公以为雒阳是洪水猛兽不成,一个个都躲着王某?”王黎苦笑一声,继续游说着诸葛玄,“刘荆州安于现状,并无大才,将来恐怕这荆州并不是一处安乐之所啊,诸葛太守又何妨再考虑考虑雒阳?” 诸葛玄笑道:“君子一诺重于千金,诸葛玄又怎敢做出这毁诺之事?更何况,我诸葛一家已经与荆州大家蒯家、黄家以及庞公定下姻亲,如今小女未嫁,亮儿未娶,玄又如何举家搬迁? 至于亮儿,其年纪尚幼,如今也不过十三岁,正是读书用工之计,岂能因他事而误了将来?玄已在隆中搭建了数间草庐,亮儿今后数年都将再此耕读,还请将军切勿强求。至于未来亮儿成长之时,前将军倒不妨时常前来窜窜门!” 屡遭拒绝,见王黎不免有些神情沮丧,庞德公给王黎斟了一杯茶笑道:“庞某和蔡兄皆无志朝局,诸葛兄又困于荆州。虽不能前往雒阳协助将军,但庞某倒是可以给前将军举荐一人,不知可好?” 王黎也只是心情稍有郁闷而已,毕竟自己浪费了那么多的口舌却没有得到一人,不过他也知道这名士的脾性,有才学之人往往行事皆是如此。但天下之大,才子如过江之鲫又不是仅有眼前这数人? 哪里就真正令他沮丧了。 更何况,这一番交谈和接触下来,他心中早就内定了一人。 诸葛亮的才学见识虽然已经初见端倪,但终究年岁尚幼,尚未有足够的沉淀。而庞统却不然,年纪十五岁,按虚岁已经十七了,因其容貌之故屡受世人嘲笑,心中早已练就了一番钢筋铁骨,沉淀已经足够深沉。 王黎拍了拍庞统双肩,扬身而起,哈哈一笑:“庞公可是说的令侄,凤雏庞小弟?” 第247章 荆州风起 当天傍晚,蒯越这个名义上出来游山玩水,结果一不小心在鹿门山“碰见”王黎的的荆湘风流自然和家人重新回到襄阳城中。但,河南府尹、前将军王黎一行四人却依旧宿于鹿门山上。 看着蒯越渐渐消失在小径上,庞统长叹了一口气:“主公,你们和异度先生应该并非是在鹿门山脚下碰见的吧?” “士元,为何有此一说?”难道还是被看出来马脚了吗?王黎心中一凛,诧异的看着庞统。 庞统正色的看着王黎:“先前,主公曾当着众人提及黄忠一事就是你的手笔,异度为刘荆州麾下,与主公分属不同阵营,按说他应该有惊讶、气愤甚至仇视之类的表情,但我观他脸上并不见有多少波动。 后来,主公再次介绍异度的时候,心里的真诚和欣赏更是毫不掩饰,就好像已经和异度认识或者神交了很久似的,完全没有初次相见的那种涩滞,所以统才有此一问!” 这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自己和蒯越、徐庶等人登鹿门山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在庞德公处遇见蔡邕、诸葛玄及庞统、诸葛亮等人。结果一个不小心,竟然差点将自己在荆州最重要的眼线暴露于众人眼前。 幸而这一切还都是庞统的猜测,而且自己还准备了一些后手,应该还能补救! 王黎暗自松了口气,倒不是信不过庞统,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少一个人知晓,蒯越的安全就多一份保障不是?更何况,那草庐中还有那叔侄两人一直让王黎捉摸不透! 要不然,他又何至于在庞德公、蔡邕和庞统面前替蒯越打了一堆的掩护?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不外如是,或许这也算是我和蒯异度的缘分吧!可惜,蒯异度还是终究不能为我所用!”王黎拍了怕庞统的肩膀。 庞统点了点头:“这人间的情义确实说不准,这人心更是捉摸不透。主公今日那般待蒯异度,但主公回程之时却还得稍微小心一下这支来自荆州的暗箭!” 看着天边已经渐渐落下山坡的日头,感受着山中迎面而来的猎猎寒风,王黎颔了颔首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叹了口气:“看来这荆州的风雨又将起了!士元,走吧,一会还要连夜赶路呢!” …… 子时,荆州州衙。 刘表看着眼前的蒯越怒气冲冲。 这几日以来,他就从来没有在家中睡过一个安稳觉,先是黄忠通敌一案众人搅得他心烦意乱,接着,又是刘磐和张允这两个小杂碎半夜三更的给自己找事情。 本来以为黄忠之事到此已经打住了,自己也终于可以享受片刻的安宁,和夫人好好温存。可结果呢,前戏才刚刚开始,自己还没有入港,又被自己这个最放心也最信任的第一谋士给叫到了大堂中。 刘表越想越生气,气急败坏的指着蒯越骂道:“异度,你是我在这襄阳城中最值得信赖的左膀右臂,就连德、允儿和磐儿他们也不及对你的这份信任。 这数年来你屡出奇谋,也深得我之信任。今日你却是怎么了?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了磐儿和允儿的那一套?半夜三更不好好陪着你夫人睡觉,跑到我州衙来作甚?” 等刘表的心火发泄了一番后,见他已经渐渐恢复平静,蒯越心中暗笑一声,一步跨到其身前:“主公,你当知我今日出城了吧?” “异度,你所来何事就直接说 吧,别再和本州提打赌一事可好?” 刘表无力的看着蒯越,胸中的愤懑无以言表。 还真是日了狗了! 不就是因为前几天因黄忠之事打赌的时候赢了我吗,我特么的怎么会不知道?你蒯异度什么时候也这么肤浅了,竟然还想在我与夫人温存的时候跑来再次炫耀一番? 蒯越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主公,并非是越想提及此事。实在是…今天越出门的时候没有想到居然会在我荆州遇见这么一个人,越心里有些震撼,所以想来和主公说上一声!” “是谁呢?竟然让你荆湘风流蒯异度如此惊慌,都不敢在你那家中过夜了?”管他是谁呢?天大地大,也没有老子和夫人睡觉大!刘表冷哼了一声。 假装没有看见刘表的不满,蒯越上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正色说道:“前将军王黎王德玉!” “谁?王黎?你是说河南府尹、前将军王黎王德玉?”刘表霍地一惊,猛然从案椅上站了起来,手中的惊虎胆啪叽一声掉在地上。 蒯越点了点头道:“主公,属下知道这几日以来你为了我荆州的安宁受够了我兄长他们的喋喋不休,简直就是忍辱负重。若非此事事关重大,越又怎敢前来打扰主公呢!” 刘表没有听蒯越的解释,背负着双手在大堂中走来走去,口中念念有词。 直到半晌,刘表才朝亲卫点了点头道:“传刘磐、王威、文聘和蒯良、刘先他们火速来此!” 待亲卫走出了州衙,刘表朝蒯越致了致意,亲手抬了一条凳子,扶着蒯越坐下:“异度,你是在何处碰见的王黎?你可知他来我荆州所为何事?你将此事一一说与我听听!” 蒯越刚刚坐下,又急忙抬起屁股朝刘表拱手说道:“回主公,今日越休沐,本来是打算陪家中夫人一起出城去爬爬山散散心的。谁知刚出城门不久,便在山脚下遇见了前将军王德玉一行。 他们一行不过数人,所去的方向却是和越的目标地一致,就是城外的鹿门山。他的随行一人中乃是数年前来荆州避乱的徐元直,因其认识越,所以王德玉就索性拉了我一起登山。” “登山?” 刘表微微一阵错愕,这王黎自下长安后,就一直在长安城中养病,他要登山长安附近不就有天下闻名的骊山和终南山吗?为何要千里迢迢跑到我荆州来? 蒯越摇了摇头:“他们确实是在登山,不过他们的目的却并不是登山。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庞德公!” “你说什么?他们的目标是庞德公?”刘表心中又是一惊,抬起头来看着蒯越目光灼灼,“庞德公此前不是还在鱼梁洲吗?他们什么时候又搬到鹿门山去了?” 蒯越想了片刻,接着说道:“先前庞德公拒绝了主公的招揽,举家便从鱼梁洲迁走隐居在这鹿门山中。我也不知道这王德玉从何处得知了庞德公的隐居之处,竟然从长安直奔鹿门山。 而且,王德玉还真的就在这鹿门山中找到了这庞德公,另外还有朝廷前左中郎将蔡伯喈以及前豫章太守诸葛玄。” “你是说蔡伯喈和诸葛玄都在此处?” “正是!” 刘表点了点头,在大堂前踱了几步转向蒯越道:“前段时间我得到江东密报,说是江东猛虎孙文台秘密南 下,准备南下江东。扬州刺史刘正礼为抵抗孙文台,秘密遣军助朱之子朱皓取了豫章。 诸葛玄迫于无奈交出了豫章太守的掌印,所以我便遣人给诸葛玄送去了一封信,希望他能前来荆州助我一臂之力。却不想他已经到了荆州,更是找到了庞德公,而且还有名满天下的蔡伯喈!” 蒯越颔了颔首,刘表已经接着问道:“那后来呢?王德玉既然找到了庞德公他们,他可曾邀其出山?” 蒯越忽然哈哈一下,朝刘表拜了一拜接着说道:“庞德公虽然拒绝了主公的邀请,却依旧隐居于我荆州的山川之中,那王德玉凭什么本事可以将庞德公从主公手下抢走呢? 蒯某亲眼所见,王德玉虽然已经邀约了庞德公和蔡伯喈等人,但是很可惜,前将军的这一番做作无非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白费了那心思,也白费了那功夫,庞德公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随前将军出山!” 心里的一颗大石落地,刘表徐徐松了一口气,却听得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亲卫已经从门外奔了回来,文聘、刘磐、王威以及蒯良和刘先紧随其后。 刘表心里一安,待众人坐下,将王黎前往鹿门山一事细细的于众人说了一遍。 还未等他发令,王威已经站了起来:“主公,末将以为王德玉身为朝中重臣,一生安危关系司、雍两州。他敢单枪匹马闯入我荆州心腹之地,绝非仅仅因为鹿门山一庞德公也。 庞德公固然学究天人,也为我荆州人氏崇敬,但他一人岂可与王德玉相比?王德玉虽然年纪不大,但其用兵和处事却是极为的老成稳重,末将不相信他敢因为庞德公一人而前来我荆州!” 刘表迟疑的看着王威:“你的意思是?” 蒯良扫了王威一眼,亦起身道:“主公,子慎将军说的甚是有理。王德玉执掌两州,手下良将百员,精兵百万,甚至天子也在其手中,可谓是天下再无可缨锋之人。 如今,他既然敢孤身深入百里之外,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襄阳城下。那么,庞德公最多只是其打的一个幌子,我相信他的身后必然会有大军跟进,或者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刘表点了点头,转向文聘道:“仲业,你执掌数万军队,你可曾发现我荆州附近有什么大军出没的迹象?” 文聘摇了摇头,抱拳道:“主公,我荆州深处中原北连司雍,西壤益州,东接豫州,南通交州。可谓是四战之地,但这些时日以来,末将都不曾接到四方军马过有关于边境有军队出没的任何消息。” 既然没有军队异动,那他王德玉前来我荆州所为何事?莫非还真只是为了这庞德公而来? 刘表疑惑的朝四周扫视了一番,却见蒯越已大步走到堂下,抱拳喝道:“主公,王德玉自出任前将军以来,连平司州、雍州两地,坐拥百万雄军,正是其踌躇满志,剑指天下之时。 孙子兵法云:多算胜,少算不胜。王德玉一惯的谋定而后动,属下赞同家兄所言,王德玉此行绝非仅为庞德公一人而来。若是蒯某预料不错的话,这王德玉应是打算潜入我荆州,观察地形、人文及军机要塞,为他的下一步做打算!” 为大军下一步做打算?这是打算将我荆州也划归于他的版图之下吗?刘表抽了一口冷气,脸上已涌起无尽的惊骇。 第248章 无间道 “异度,那依你所见,本州如今应当如何处理?” 稳了稳神刘表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看着蒯越,眼中的希冀和热切就像一个倚立柴门外盼着丈夫归来的小妇人,唯恐蒯越的口中说出一个“不”字。 蒯越朝刘表鞠了一躬,直起身来侃侃而谈:“主公,这王德玉虽然还没有露出他的狐狸尾巴,但是如今雒阳和长安早已经被王德玉彻底消化,他手中的控弦之士至少已有三十万。 而今,他又深入我州,种种迹象已经表明了他对我荆州领地虎视眈眈。俗话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荆州这些年来经过主公的治理,已经成为了中原难得的乐土。 对王德玉即将高高举起的屠刀,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必须精诚一致,给王德玉迎头一击。所以,要想固守荆州,我就只能主动出击,搏上一搏!” “不可!” 堂中忽的一声大喝将众人下了一跳,极目视之,正是蒯越的亲兄长蒯良蒯子柔。 “子柔,为何不可?”刘表目视着蒯良问道。 蒯良越众而出:“主公,王德玉挟天子以令诸侯,大义名分俱在其手中。如今他只是孤身入我荆州,并未率军而行。若是我等一旦出击,岂不是正好给王德玉落下了口实?到时候王德玉以朝廷之名领军前来,主公又拿什么抵挡?” “哼!此言差矣,兄长你未免太迂腐了吧!” 蒯越上前一步,朝蒯良拱了拱手道:“兄长只知道王德玉挟天子以令诸侯,却不知道这天子一直便攥在王德玉手中,不管我们是否出击,你都不可否认,大义和名分他随手都可以信手拈来。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王德玉麾下的将校多如牛毛,赵子龙、张文远、高伯循等人皆是一时良将,若是正面交锋,敢问仲业、子慎两位将军以及刘都尉可有绝对的把握,敢缨其锋?” 见文聘三人齐齐摇了摇头,蒯越嗤笑一声,接着说道:“主公,行军打仗历来讲究天时、地利与人和。既然我们迟早与王德玉有一战,如今天时、人和又不在我们手中,难道我们还要等这唯一的地利也消失后才能与之一战吗?” 地利? 对啊,这王黎如今在我这襄阳城下鹿门山中,若是我直接将其拿下,岂不是同样可以化解此劫? 刘表心中一动,扫了扫堂下众将,惊虎胆猛地一拍:“仲业、子慎听令!” “属下在!”文聘和王威二人抱拳而出。 刘表霍然站起,掏出虎符递到二人身前,一声怒喝:“本州令你二人,各自点起两千军马前往鹿门山捉拿王德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得有误!” “诺!” “不可!” 文聘二人刚刚唱了个喏,手还未触到虎符,蒯越已高喝一声,上前谏道,“主公千万不可,王德玉在冀州之时便被称之为白衣银狐,不但武艺非凡,为人更是诡计多端,算无遗策。 今日既然其已经在山中与我曾有过照面,或许因顾忌于我的名声不曾痛下杀手,但他能闯下偌大的名声,打下 两州的疆土,又岂能对我离山不加防备? 更何况,鹿门山山脉绵延数十里,不要说仲业两位将军各率两千军马,便是尽起我整个荆州十多万人马,往那鹿门山中一扑,也绝对惊不起半点的风浪,反而打草惊蛇惊动了王德玉,因小失大也!” “那依你之计该当如何?”刘表想了片刻,点了点头问道。 蒯越拿起案桌上的长棍,行到刘表身后的地图前,指着襄阳东北向的新野和西北方的筑阳道:“主公,与其行那撒网捕鱼之计徒劳无功,莫若直接张开大网瓮中捉鳖。 主公,诸位将军,王德玉的身份已然暴露,那么他必将连夜奔离鹿门山。而这两处却正是从襄阳通往长安或者雒阳的必经之地。若是由两位将军各率领一支军马,连夜赶至此处,说不定正好可以让王德玉自投罗网!” 文聘、王威和刘磐闻言亦纷纷出班奏道:“主公,以逸待劳关门打狗,异度先生所言正是用兵之道,还请主公早做决断!” “好,既然你等皆是此意,那本州就依你等所言!”刘表取过身后架子上的长剑猛地在案桌上一劈,喝道,“众将听令!” “诺!” “令:攸县都尉刘磐,亲率麾下大军五千连夜直奔新野,若是遇上王德玉,务必就地擒拿。襄阳守将文聘,亲率麾下大军五千连夜直奔筑阳,务必切断王德玉至归路。襄阳守将王威,率领麾下其余众军固守城池,并连夜捉拿王德玉麾下奸细,不得有误!” “诺!” …… 新野县,同福客栈。 此时已近卯时,客栈的一间上房中却依旧还亮着灯,屋内灯火亮堂,高烛燃的天炽地的。 当然,这么亮堂的屋里又怎么会没有人呢?否则,岂不是过于浪费! 刚刚从鹿门山赶到此处的王黎、太史慈、徐庶以及庞统、马云禄就坐在案椅前,他们的身前则是先于他们到达新野的贾诩、石韬、赵云、甘宁以及黄忠、周仓等人。 王黎歉意的朝庞统点了点头,扫视着帐下诸将道:“今日我和异度、元直他们前往鹿门山拜访庞公,却不料在庞公处遇见了已投靠刘景升的诸葛玄。 因顾及异度安全之故,我将士元也一并隐瞒了下来,并未告知异度乃是我等同僚。同样的为防生变,临别之际,我曾与异度留下了一道后手:明日刘景升的大军将来此处剿灭我等。 所以,我连夜叫诸位来此,是想请诸位商议一下,接下来我们将如何应对这刘景升即将到来的大军。” 这蒯异度果然和主公有说不得的秘密! 庞统看着王黎哭笑不得,却见那引起荆州事变的“罪魁祸首”老黄忠已经起身出言问道:“主公,你可知明晨挥军来此地的是刘表麾下的哪一路人马?” “不知!” 王黎摇了摇头,见黄忠脸上露出一丝愤懑和屈辱,拍了拍黄忠的肩膀:“不过,我虽然不知道那刘景升的具体部署,却也不难猜出前往新野县的领军大将是何许人。” “何人?”黄忠接着问 道。 “刘磐!” “主公为何如此肯定?” 这蒯越在刘表的身旁上演了一出无间道,我又岂会不知? 王黎心中暗笑一声,却已解释道:“异度乃是七巧玲珑心,极具聪慧。有他在刘景升一旁点拨,我相信刘景升必然会以为我等一行只有我、元直、子义和马姑娘区区数人。 汉升,你在荆州数年,我们这群人中你与这刘景升交往最多。你说面对着唾手可得的大功,刘景升不留给他的亲侄儿,难道还要让给文仲业和王子慎吗?” “刘磐恶贼,屡次逼迫我父子,此次竟然还敢前来。主公,不管你如何调兵遣将,黄某只有一个请求,请主公允黄某为先锋,黄某必将手刃此贼,让他来得去不得!”黄忠砰的一拳砸在案桌上,双眼赤红须发倒竖。 贾诩微眯的双眼眨了一下,一把将黄忠拉到身旁坐下,奏道:“主公,数日前贾某已经持将令秘密调了太谷关守将裴继麾下一千精兵藏于新野县中。如果仅仅是要安全的护送主公归京,甚至阻击刘景升的追击,贾某倒是心中有数,成竹在胸。 但是,要想以一千精兵大败刘景升,还得容贾某细细思量一番。毕竟此处乃是刘景升大本营,其麾下兵马众多兼且山势地形熟谙,要想一战而攻恐非易事!” 贾诩话音刚落,徐庶默然一笑,庞统却已经长笑而起,朝这位军中的老前辈作了作揖笑道:“先生此言差矣!要说对这荆州的山势地形熟悉程度,我想不管是刘景升麾下的文仲业还是王子慎,都不及庞某吧!” 呃?贾诩一愣,旋即一道精芒从眼底一闪而逝:“士元之意,莫非心中已经有了计策不成?” “正是如此!”庞统点了点头,转头向王黎拱手道,“主公可知今日我等从襄阳赶至新野时,晚上曾途径一坡否?” “什么坡?” “博望坡!” 王黎面不改色,心中却是惊骇莫名:演义中卧龙诸葛亮初出茅庐,第一战便是火烧博望坡,莫非今日这凤雏庞统的第一战同样也是火烧博望坡? 王黎不语,庞统已经娓娓而谈:“博望坡之左有一大山,名曰豫山。而其右则是一片密林,名唤安林。若是刘磐那厮引大军前来,定然也会经于此地。若是我等…” “若是我等伏提前于此处,放过前军再以火攻之,两相夹击,刘磐军马必将大乱,然后一战可下?” 王黎哈哈一笑,拍案而起,腰中的中兴剑丢给庞统:“既然士元已经心有谋略,那此战我便交于士元全权指挥。王某就与文和先生及元福替你们清除新野县中的后患,等你们凯旋!” 这可是自己初出草庐、扬名立万的第一战!主公竟然如此轻飘飘的就丢给了自己! 一腔的热血和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激情在心中来回激荡,庞统心旌摇曳热泪盈眶,双手接过中兴剑,长伏于王黎身前高声喝道:“诺!” 声音直窜屋顶,震得房顶灰尘簌簌直落,屋内高烛翩翩起舞。 第249章 火烧凤凰崖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庞统还没有得到正式的任命文书,他还算不得官,但他的第一把火却已经开始在新野熊熊燃烧了起来。 寅时一刻,天还没有亮。攸县都尉刘磐奉荆州刺史刘表之令率领一彪人马出襄阳直奔新野,一路上车马粼粼,行色匆匆。行了约莫三个时辰,兵马已近新野县城。 前方正是新野县城的门户凤凰山。 凤凰山名曰山,实际上不过就是一个数十米高的小坡,但其坡势却极是陡峭,坡上怪石嶙峋不易攀爬。 小坡对面是一片红枫林,当然此时林中的枫叶还没有挂红,青翠欲滴,枝繁叶茂。坡的正前方数里外却有一道断崖,名唤凤凰崖,穿过眼前这条林中小径,再越过凤凰崖行上数里的路程,新野县城便落在众人眼中。 “大帅!前方便是凤凰山,离新野县城大约还有十余里地,我等是否在这林中先休憩片刻,再整军出发?”一名副将见麾下健儿疲态尽露,纵马上前看着刘磐询问道。 刘磐冷冷一扫,手中的马鞭一把甩在那副将的脸上,拉开一条血槽:“牛尾,你特么的还真是人如其名,眼见离这新野县城只有这么十数里路了还想再休息片刻,牛尾巴吃上瘾了吗?” “大帅息怒!”另一名副将走上前来,拍了拍绰号那“牛尾”的副将,朝刘磐拱了拱手道,“大帅,牛魏之言也不无道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儿郎们从寅时出发,至今也有三个时辰,早已人困马乏饥肠辘辘,你看…” 刘磐一把打断那副将的话头怒喝道,冷哼一声,拔马向前:“哼!马安,你让我看什么?我看,我看你妹!若是在依你之言此耽搁片刻,那王德玉得到风声逃窜了,我特么的今天岂不是空跑一场! 马安、牛尾,你二人给本都尉听真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立刻让儿郎们给本都尉冲,本都尉今天要在新野县城看着王德玉的人头用早餐!” “诺!” 马安和牛魏苦笑一声,朝手下的亲兵颔了颔首,亲兵们冲着地上休息的兵士就是一顿脚踹长鞭,将众人纷纷赶了起来,引得众人怨声载道。 “特么的,还是怀念当初黄将军执掌军中之时啊,那时候他爱兵如子…” 看着手下的兵士一个个鸡飞狗跳,牛魏长叹一声,马安已经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你不要命了,这刘都尉当初不就是嫉贤妒能才给黄老将军栽的赃吗?” 牛魏无奈的摇了摇头,和马安策马并肩跟在众军身后,缓缓进入林中的小径上。 “老马,稍等一下!”牛魏骑在站马上,突然手中的缰绳猛然一勒,朝着前方几步的马安喊了一声。 马安立即驻马路中,转过头来疑惑的扫了牛魏一眼:“你不会真的想当马尾吧?就不怕到时候都尉再给你一鞭子?” 牛魏指着前方缓缓前行的大军,抬头问道:“别闹,你自己好好看看我们如今像是什么?” “像什么?像牛口呗!” 马安顺着牛魏的手指向前望去,只见前方的凤凰山仿佛一只卧着的牛,牛的一头正望着对面的红枫林,而他们麾下的儿郎们排成一字长蛇之阵,在林中弯弯曲曲的小 径上,绕过树林转到牛头之后,仿佛一捆捆、一把把新鲜的蓑衣草,被吞入牛口消失不见。 “你可还记得当初黄老将军说过的话吗?” “草入牛口,其命不久?” “正是!”牛魏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黄老将军曾经说过:欺敌者必败。这凤凰山道路狭窄,左侧有陡坡相逼。右侧树木丛杂,倘若那王德玉潜伏一支兵马于此处,以火相攻,我等该如何抵挡?” 马安心中猛地一寒,惊惧之色溢于言表:“你自去约束后军,暂停脚步,我且前往与都尉言之。” 二人纵马而行,半途牛魏自去辖制后军,马安却如箭一般沿着长蛇飞奔:“都尉,暂且缓行,我有一事禀报!” “何事?”刘磐努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怒火,看着从身后飞奔而至的马安怒喝道,“马安,你这杂碎还真的想学那牛尾不成?还要再劝本都尉在此休息片刻?” 马安勒马驻足停在刘磐身前:“都尉,末将并非是要学牛副将在此休憩,而是确有要事与都尉禀报!” “又有什么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刘磐不耐烦的瞥了马安一眼,纵着马在马安身前打转,“不要耽误了本都尉前去捉拿我大汉的前将军!” 马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谏道:“都尉请看,此地道路狭窄,山之上层崖峭壁怪石林立,山之下杂草丛生枝木茂密,若是王德玉放任一支军马在此处纵火而起,我等后果不堪设想啊!” “就这事?” “就这事!” 刘磐冷笑一声,一鞭子抽在马安战马的马头上:“你们特么的都是猪脑袋啊?王德玉孤身前往荆州,仲业将军根本就没有附近有大军调动的迹象,你让他怎么埋伏?几个人埋伏我们数千人吗? 还有,火攻之计固然需要杂草林木,但那多是秋冬之际草枯木萎之时,如今正值春末夏初草长莺飞,你让王德玉在这林中给我打打火试一试?看他能不能将这林子给点燃?” 马安闻言一滞,但心中却愈发不安,正欲再次劝谏。蓦听得小径左边山崖之上连珠炮响,数百块飞石从山崖之上直向众人头顶飞来。 气势如雷,迅疾如电。 一块块巨石在众人眼前从那山崖上飞奔而下,带起无尽的灰尘和砸断的树枝树干落在人群之中。 众兵士纷纷跳下战马四处躲避,可这凤凰山崖高不过数十米,他们哪里还有时间来的及寻觅避身之所? 一阵阵烟雾过后,兵士们的惨叫和马匹的哀鸣声此起彼伏,地上尽是和骨折筋断、横七竖八嘴里直哼哼的兵士、战马,威风凛凛的刘磐早就牵着马和一干亲卫躲在一旁的大树下去了。那直通身后的小径上早已堆满了碎石和残枝,宛如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峰。 这驴日的王黎果然够狠,特么的是这要关门打狗吗! 刘磐一时气急,却又听得山崖之上一声呐喊如雷炸响,一团团干草、破絮甚至火油从天而降,洒在众人身前身后。接着,一簇簇旌旗从山崖上冒出头来,数百名弓弩手手持火箭瞄准地上的干草、破絮和火油等。 “轰!” 又是一声炮响, 飞蝗如雨,数百支火箭齐齐飞下,一簇簇火苗落在路旁干枯松软的草堆上、破絮中以及火油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些点点斑斑的火苗随风而起,仿佛一条火蛇一般,张吐着猩红的舌头一路蔓延,肆无忌惮的吞噬着眼前的兵士、战马、树木和杂草。 后路已断,还有侧身!刘磐心中一冷,也顾不得身前的兵马和马安以及后军的牛魏等人,从大树下闪身出来,牵过战马和十数名亲卫纵马就朝密林中的小径飞奔。 可惜,刘磐今日出行的时候一定没有看过黄历,不然他一定知道今日注定不是他的吉祥之日。 还没行到百米远,林中闪过一彪人马来,不过数十人。 来人却俱是白衣白甲配白马,好似一团天边飘过来的白云,众人身后的密林中旌旗猎猎。为首者不过刚过弱冠,玉面临风,颔下一缕刚刚冒出来的髭须,手中一把亮银枪。 “吾乃常山赵子龙是也,来者可是刘磐,速速下马就缚,本将军给你一个痛快!” 一声长啸,吓得刘磐向右拔马便转:常山赵子龙,下马就缚给一个痛快?好死还不如带歹活着呢,老子的脑袋又不是驴踢了! 刘磐向右又行了百十米,林中再度闪出一彪人马,同样也不过数十人。 来人却又大不相同,红衣红甲枣红马,宛如一团林中熊熊燃起的赤焰,身后的密林中战鼓阵阵,为首者年近而立,虎背熊腰,腰胯长剑,手中一把落雕弓。 “吾乃东莱太史慈是也,来者可是刘磐,速速下马就缚,本将军给你一个痛快!” 太史慈?这又是什么虾米?没听过! 一声冷笑,刘磐便欲纵马上前,忽然听得“嗤”的一声在林中响起,身旁的亲卫已经飞身扑在刘磐身前,一支利箭笔直的插在亲卫脑门之上。 眼见那亲卫也不能够活了! 刘磐顿时大吃一惊,重新纵马回到路上,见马安和牛魏等人已经汇合在小径中,身后跟着三千余残军,冒着大火、浓烟和箭雨,举着盾牌缓缓前行,哀绝声不间断的在人群中响起。 刘磐急忙长啸一声:“兄弟们,后路已断,只有前程。本都尉刚才探路完毕,发现左侧密林尽是伏兵。前方的那条小径才是我等唯一的活路,兄弟们,冲啊!” 听到刘磐一声长喝,那些残军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纷纷重新聚集在刘磐麾下,唯有马安和牛魏各自领着自己的那支数百人的军马远远的缀在队伍的后方。 行了三五里,小径尽头也遥遥可见,却仍不见有伏兵,就连先前山崖上的弓弩兵和赵云、太史慈等人也不曾围过来。 “兄弟们,前方就是新野县城了,要想活命的,都特么的跟着本都尉向前冲!”刘磐心里微微一振,手中的长刀猛地往前一挥,再次喝道。 话音刚落,一声梆子声在前方尽头响起。 又是三五百铁骑从忽地林外撞了出来,黑衣黑甲黑大马,恰似从林外刮过来的一阵黑旋风。为首之人面如鸡皮,白发飘飘,腰胯血饮剑,手中一把铁胎弓高高举在手中。 “刘磐小儿,听说你想活命,你可问过老夫手中的箭!” 第250章 庞统的第二把火 后汉长歌第250章 庞统的第二把火凤凰山下飞的是火箭,太史慈手中的是白羽箭,眼前又冒出一支利箭来,怎么特么的都是箭啊? 你们全家才贱呢! 刘磐勃然大怒,纵马飞驰,行到林边抬头一见,顿时好像在寒冬里被人一瓢冰水从头灌倒脚,纵使自己刚刚才被火烧过,却依旧挡不住全身的冰冷和刺骨的寒意,眼中满是惊骇:“黄忠?你不是在汉江已经…” “已经你妹!”黄忠果然是不愧是老而弥坚的老将,性若霹雳猛火,刘磐的话还没有出口就已经被黄忠给堵了回去,“刘磐小儿,当初老夫只为救我孩儿一命,你这厮不但诬陷老夫投靠前将军,还欲绝我黄氏一门,今日你落在老夫手中,还有何话可说!” 刘磐看着气吞如虎的黄忠面色惨白,嘴中嗫嗫嚅嚅着:“黄老将军,当初…” “当初什么?当初你可曾想到你这厮也有今日?”黄忠又是一声炸喝,仿佛一道惊雷在刘磐耳边落下。 黄忠的一顿喝骂,却已激起了刘磐心中的狠意,脸色渐渐地从白到红,最后变成了一副没有青龙偃月刀的关公模样。 刘磐抬起头来,面红耳赤咬牙切齿的看着黄忠:“黄汉升,你说的不错,刘某就是给你栽了赃,还污蔑你与王德玉有勾结,可那又怎样?若不是你不听刘某的劝说一意孤行,刘某何至于此? 你扪心自问,当初在攸县之时,刘某可对你有半分不恭,你说的话刘某是不是言听计从?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刘某与你不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不是从你在襄阳城下战退孙策开始?一战退却江东小霸王,你声名鹊起,傅巽、伊籍、王粲等人视你为荆州的中流砥柱,你便开始与他们频频接触。 黄汉升,你莫非已经忘记了你的身份乃是我伯父麾下的武将,你与他们交往过密是何道理?你又置我荆州那些嫉妒你的武将于何地?你又让刘某如何融入到军中体系?” 啊,呸! 老子与你讲这些作甚?我刘磐生就的七尺昂藏男儿,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与你相逢,落在你手中要杀便杀,与你饶舌作甚,老子又不曾亏欠与你! 刘磐咬了咬牙,狠狠的一口唾沫飞出,手中的长刀高高祭起,胯下战马一声长啸飞出阵中,直奔黄忠。 黄忠冷笑一声,铁胎弓如抱满月,一支白羽箭轻轻一拈,搭在弦上猛地一放,一道白色的闪电在众人面前闪过,刘磐胯下的战马一声长嘶,一股血箭飞起,战马轰然倒地,一支白羽箭插在马头上嗡嗡直响,刘磐也被巅下马背摔了个七荤八素。 手中的缰绳一提,胯下的黄骠马仿若沙尘暴一般从林外掠起,黄忠大喝一声,腰中的血饮刀高高扬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殷红色的光芒落向刘磐脖颈之处。 “刀下留人!” “黄将军,刀下留人!” 两声呼叫同时响起,两骑从林中后军飞奔而至,远远的看见黄忠,急忙勒马驻足大喝一声。 将刀轻轻的落在刘磐脖颈上,黄忠循声望去,却正是原来在荆州攸县的部下马安和牛魏二人。 “怎么,马安、牛魏,你们二人也想阻我一阻? ”黄忠眉眼一挑,“莫非你二人已经忘记了,当日在襄阳狱中,你二人前来看我,那刘磐知晓后是如何对待你等的?今日你二人替刘磐说情,难道说你二人如今已经甘愿做一条狗?” 马安和牛魏二人苦笑一声,缓缓纵马上前走到黄忠身前:“黄老将军,你可还记得你初为我等将军时曾说过的话?” “什么话?” “为人者,当知忠义。我等今日劝阻将军,正是因为昔日将军的那番话,还请将军三思而行!” “何解?” “刘磐不以我二人为心腹,却依旧令我等率军同往新野征伐前将军。我等不得不劝谏将军,此为忠。当日,将军为刘荆州和刘磐下狱,我等亦为刘磐所逼,也不得不前往狱中看望将军,此为义。 将军身受奇耻大辱,将军父子差点命断荆州,我等原不该劝谏。但我等既是这刘磐的麾下,将军若是今日执意杀了这刘磐,我兄弟二人虽然不济,也只能与将军斗上一斗,哪怕血溅五步战死沙场,也只好尽一尽忠了!” 黄忠抬起头来看着二人,目光灼灼:“若是今日我放过刘磐,你二人又将如何?” 牛魏、马安二人相视了一眼,飞身下马朝黄忠拱了拱手正色喝道:“将军若是能够看在我等的面目上,饶过刘磐一命,此乃将军予我等之义。既然忠已报,那我等就只剩下这腔义气了。 刘磐不爱惜麾下儿郎肆意喝骂,不听我等逆耳忠言百般劝说,致使健儿们葬身沙场,我等早就去意已决。如果将军不嫌弃我兄弟二人武艺低微,我等愿重投将军帐下,誓死追随!” “刘磐小儿,你自己看看这才是真正的男儿,真正的武将,你口口声声要融入的所谓的武将体系,不过都是襄阳城中的一些尸位素餐的贪官污吏罢了!” …… 同一时间,新野县衙同时发生了一场血战。 当然,所谓的血战,也只是这些新野衙役眼中的血战罢了,流的血也尽是他们的血而已。诸君试想,仅区区的一县衙役,平常也只能欺负老百姓的软脚蟹,又怎么可能是身经百战、浴血黄沙的白马义从的对手呢? 等赵云、太史慈、黄忠打扫完战场随着庞统和徐庶回到新野的时候,新野县衙早已被王黎和贾诩控制。 县衙中,听完庞统的战后禀报,王黎扫了扫其身后背负荆条的老黄忠点了点头,示意赵云将其扶起哈哈一笑道:“汉升,昔时本将军曾和文和先生说过,你之用兵颇有几分廉颇的风采,但本将军可没有说过你也会学他的负荆请罪啊,你这也是向他学的吗?” 黄忠羞愧的抬起头来,王黎已接着说道:“汉升,你讲忠诚重情义本将军颇为欣喜,马安和牛魏二人,本将军同样激赏。但军令便是军令,你在战场上私放敌军大将,违抗军令,亦不可不罚。本将军今日处罚与你,你可服气?” “末将心服口服,还请主公降罪!”黄忠当的一下拜倒在地,头颅砸在地上,砰砰砰直响。 王黎朗笑一声,走上前去一把扶起:“刘磐既然为你等所败,麾下的五千大军,除了战死、烧伤和中箭者两千余人以及随他逃回襄阳的百十名亲卫外,其余的 三千精兵已经尽归我等。 刘表在他自己的管辖区域内吃了这么大的一个哑巴亏,必然心不甘情不愿。本将军相信,刘表必然会重整大军直逼新野。你抗令之罪暂时放置一边,本将军再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可敢应下?” 黄忠直觉的一腔的热血直冲脑门,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多谢主公厚爱,末将万死莫辞!” “既然如此,那就由士元继续讲一讲下一战的军事部署吧!” “诺!” 庞统朝王黎拱了拱手,又朝堂下一干将领点了点头,蓦然走到堂前喝道:“正如主公所述,刘表此人不思进取无意拓疆,但其人却绝对是一个守财之奴。我等刚刚在新野心中大败荆州兵,刘表必将遣重将和大军前来。 刘表麾下精兵足有十余万众,麾下大将文聘、王威以及霍峻等人熟掌军机,绝对不可小觑。而我等麾下包括刚刚加入我军的降兵也不过四千余人,兼且新野城池狭小,并不能固守。所以,此战我等只能退出新野,向雒阳靠近!” “啊?这就不打了?”周仓平素一直护卫着王黎身前,难得有出阵的机会,一听庞统之言立时大失所望。 庞统摇了摇头笑道:“并非不打,而是要将战场推移到新野县城之外,重新部署,以退为进,聚众军之力将刘表打得痛彻心扉鬼哭狼嚎。所以,我命令!” “诺!”众将齐齐上前抱拳喝道。 “令:新野城外以西数里处,有一条名曰白河。子龙将军可率军一千前往白河上流埋伏,背带沙土布袋,断白河之水。待夜间听得下流人喊马嘶,立即掘河放水,顺势杀至下流,不得有误!” “令:白河下流靠近新野处有一渡口,名曰博陵渡口,此处水势缓慢,易走人马。若是荆州大军逃往此处,烦请子义将军率一千健儿埋伏此地并就地掩杀,务必给荆州人马一个迎头痛击!” “令:南阳三十里处,有一坡名曰博望坡,坡之左有禹山,坡之右有安林。汉升将军率马安、牛魏二将,并麾下将士千人,连夜赶至南阳附近。你等携带火油、干草等引火之物,于此处埋伏。 主公昨日已经飞鸽传书雒阳裴元绍将军及长安张文远将军,令他二人连夜率军奔袭南阳。一旦南阳出兵合围新野,经过博望坡你等趁势放火,杀退南阳援军,并协助裴元绍、张文远夺取南阳,不得有误!” “诺!” 众将齐齐抱拳唱喏,周仓却大为不满的走到堂前朝王黎抱了抱拳道:“主公,怎么说着说着又没有我周仓的事了?” 王黎和贾诩等人哈哈一笑,众人亦是面露笑容。 庞统已经站到地图前指着新野道:“元福,我这里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事关此次战役大局,你可敢一试?” “切,军师你也莫拿话来激我,周某有何不敢!”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将这诱敌和护卫主公之重责尽付于你和马姑娘!”庞统抽出王黎托付于他的中兴剑一把砍在案桌上,朝众将一声厉喝。 “出兵!” 勿忘国耻,牢记使命,抵足前行 今天是第六个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 1937年12月13日,八十二年前的今天,南京沦陷,侵华日军在南京犯下了人类历史上不可饶恕的罪行。整整三十万平民百姓及战俘死于他们的屠杀,无数的同胞失去了他们的父母、儿女、妻子、丈夫、姐妹和兄弟,无数个家庭支离破碎。 这是人类历史上的耻辱,更是我华夏儿女的耻辱。 落后就要挨打,发展才能强大。同胞们,和平是世界发展的主旋律,但是,我们绝对不能忘记侵略战争给中国人民乃至世界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以史为鉴才能面向未来,心中有目标才能不惧前途的艰辛,我泱泱华夏刚刚振翅高飞,还需要我们的努力,我们的奋斗。 同胞们,请为我们祖国母亲的强大一起努力,一起奋斗吧! …… 江城子国家公祭日 望断寒冬金陵渡,八十年,泪无数。燕子矶畔,杜鹃血如注。豺狼暴行忍回顾?屠老弱,戮子妇。 长忆秦淮雨花树,戚南塘,犹堪怒。可恨禽邦,频扣招鬼处。欲驾航母扶桑路,纵长缨,捣神户! …… 勿忘国耻,牢记使命,让我们一起抵足前行! 第251章 义烈 后汉长歌第251章 义烈翌日傍晚,才刚刚宁静了一个白天的新野县再次闹腾起来,荆州三万大军在文聘的指挥下重新入驻新野县城。 看着从大牢中释放出来的新野县令在自己的面前侃侃而谈,文聘思索了片刻,疑惑的问道:“潘县令,你的意思是说王黎他们才刚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潘县令整了整身上的衣冠,朝文聘拜了拜:“大帅,潘某一直被王黎那狗贼困在狱中,不确定他们是否只走了两个时辰,只是根据县衙中的动静进行推断而已。如果大帅想要确定他们是否走远,可到县中打听一下!” “报!” 潘县令刚刚说完,一名斥候队率已经飞奔上堂,“启禀大帅,末将在城外发现王黎大军走过的痕迹和远处的烟尘,据末将的推测,他们离此不过三二十里的路程…” “那城中的消息如何?”不等文聘询问,刘磐便已越众而出,火急火燎的打断了队率的话头。 按说军中自有军中的纪律,刘磐这一行为也算是越权。但,这也确实不能怪他如此冒然,毕竟,他太想报仇雪恨重新证明自己了。 前番他挥军北上,整整五千荆州精锐,竟然一时不慎被王黎打了一个伏击,一千人就将他的整个军队吃下,而且还差点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也让自己沦为了襄阳城中的笑柄! 他也曾是纵横荆州数年的将军,他也曾是‘男儿到死心如铁’的昂藏七尺男儿,他又怎能够容忍自己的头上扣着一个败军之将的屎盆子呢? 所以,此番出站,他依旧跟了过来,而且成为了文聘麾下的前锋! 文聘扫了刘磐一眼,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什么。 队率急忙朝刘磐拱手说道:“回禀将军,末将刚才已经找了一些百姓核对过此事。他们都说大约两个半时辰以前,王黎的大军开始从新野县城开拔,每隔上一刻钟,他们就出城一支队伍,每队人马大约一千人,前后共计四千余人!” 四千余人? 听到此话,刘磐仿佛又被王黎抽了一耳光,四千余人,特么的这里边三千人都是他的部队! 刘磐的一张脸涨红的像是搏杀中的斗鸡一般,面红耳赤的看着堂上的大帅,眼神里满是滔天的战意:“大帅,请允许末将带领麾下健儿出城追击,末将要用黄忠和王黎的人头来洗刷掉身上的耻辱!” “子慎,仲邈,你二人如何看?”文聘点了点头,扫了左右两侧大将一眼,问道。 原来刘磐兵败新野被夺,刘表心中甚是恐慌,却也表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慨。不但从筑阳连夜召回文聘,更是直接钦点文聘为帅,刘磐、霍峻、王威辅之,率领三万大军直接从襄阳杀奔而来。而蔡瑁兄弟、张允以及黄祖等水军则留守襄阳。 霍峻踱步堂前,拱手道:“大帅,末将不曾和王黎打过交道,但久闻其名,听说其人狡诈若狐,用兵亦正亦奇。末将并不担心他的兵力,却担心他时候留有什么后手。 前番大战,刘都尉惨败而归,王黎直接将我荆州三千兵马吞了下去,其麾下兵力顿时涨至四千。且身边还有赵云、黄忠以及不亚于他二人的猛将太史慈三人辅佐。 末将不是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这赵子龙和黄汉升都可算是当世的一流武将,末将还是建议大帅最好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不能轻举冒进。” 王威也出班奏道:“大帅,仲邈所言极是。王黎虽然兵力不足,但其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之前他暗藏了一千精兵在我新野,便可见一端。 从目前来看,王黎兵退新野,应该是打算悄然从南阳返回雒阳。大帅何不联合南阳守军,我两方军马同时发动,对王黎两相夹击,形成瓮中捉鳖之势,一举拿下王黎?” 文聘点了点头道:“本帅兵出襄阳之时,已经令人前往南阳,若是一切顺遂的话,恐怕南阳驻军如今已经出兵正赶往新野了。” “报!” 文聘话音刚落,便见一名亲卫从衙门外闯了进来,脚步凌乱行色匆匆,“启禀大帅,据探子来报:南阳以南二十里之地突发大火,火势冲天浓烟弥漫,数十里外尚能看见!” 众人齐刷刷的直视着那斥候:“南阳城外突发大火?” 亲卫点了点头,众将脸上一片喜悦,文聘霍然站起,腰中长剑出鞘,一剑劈在身前的案桌之上,厉声喝道:“看样子,南阳守军已经按照约定兵发新野,正在途中与王黎众军交锋。 本帅令:刘磐为我大军前锋,率领八千精锐沿途追击王黎,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霍峻率领五千劲卒镇守新野,捉拿奸细,安定我方后军。王威及其余将校随我坐镇中军,剑指南阳,不得有误!” “诺!” 众将齐齐一声怒喝,抱拳而出。 …… 斥候说的没错,南阳城南二十里外的博望坡确实是一片大火。 但,这把火却并不是南阳守军所放,而是黄忠和马安、牛魏等人放的。说来也是天意,马安和牛魏二人才刚刚在新野外被大火烧了一个焦头烂额,转眼之间自己也变成了南阳守军眼中的纵火犯。 听着林中连绵不断的惨叫声,看着眼前天炽地的火焰,以及在火焰中狼狈逃窜的麾下将士,新任南阳都尉张毅眼如铜铃,心如血滴,握着狼牙棒的一双大手兀自颤抖不已。 “都尉,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身旁的护卫蓦地朝张毅一声高喝,将张毅从片刻的失神之中唤醒。 看着帐下五千军马已经损失了近四成,张毅朝身侧的护卫摇了摇头:“何开,本都尉知道你忠心耿耿,一心维护本都尉,在你的眼中本都尉便是你的天。但,你还记得我等起身草莽之时吗? 当时我等随太平道张曼成起义,结果张曼成为当时的南阳太守秦颉击杀,我等四散逃往流落江湖。就是这帮兄弟紧紧的护卫在我等身边,策应我等的安全。我们在荆州漂泊闯荡之时,同样也是这帮兄弟一直不离不弃。” “可是,都尉…” “没有可是,这些年来,当初跟随我等的兄弟,从三十六旋风已经变成了十八铁骑,而现在,这十八铁骑同样困于火焰之中,你让我如何走?又往何处走? 你以为本都尉是你们的天,可你却不知道,你们在我的眼中同样也是我身下的这片大地。都说顶天立地方是男儿,光 有天没有地,你又让我如何站得稳?” 何开的眼泪已经从眼眶中掉了下来:“都尉…” “哭什么哭?男儿大丈夫战死沙场,与兄弟们同归一处,岂不正是你我一直所向往的?” 张毅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何开的肩膀,蓦然一声怒喝,双腿一夹,猛然抽出双手,高高的将狼牙棒举过头顶冲入火海之中:“马安、牛尾你两个亡八,还我兄弟的命来!” 人如猛虎,马似蛟龙,狼牙棒却若雷霆霹雳。 火光中,狼牙棒已经从半空落下,马安长刀横举飞身迎向头顶的狼牙棒。“当”!金戈怒啸如雷贯耳,两兵相接星光四溅,张毅手中的狼牙棒已正中马安手中的长刀。马安在马背上一晃,差点跌下马来,手中的长刀也几乎拿捏不住。 接着,又是一声雷鸣在耳畔炸响,一柄长刀在马安身前飞起一道闪电,劈在狼牙棒上,将马安从困厄中解救出来。马安极目视之,正是自己的好兄弟牛魏。 “姓张的,当初你投身反贼,为朝廷所不容,你的兄弟也死生大半。本来以为你已经改邪归正了,却不想你骨子里依旧还是反贼的那一套,竟然敢与刘表联兵合围前将军,图谋不轨。 张毅,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你还想看着你身边的兄弟们都一个一个的死绝吗?”牛魏和马安对视了一眼,朝着张毅就是一顿怒骂,接着同时将长刀操在手中,直扑张毅。 单棒似虎,含雷霆之力;双刀如龙,藏百万星光;三条昂藏的好汉,三匹俊逸的战马,三把杀人的武器如灯一般的转动,在林间火海中刮起凛凛的寒风。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斗不上二十个回合,张毅已经渐渐落于下风,猛听得身后一声惊呼,身子顿时如遭重锤,连带着马儿一起被撞出场外。 “噗嗤!” “噗嗤!” 两道令人牙酸的声音传入耳中,张毅心中一颤,常年在刀尖上跳舞的他又岂能不知这是大刀入骨的声音?他努力的抬起头来,看着倒在马安和牛魏刀下的何开,双眼立即糊上了一层泪花,就连何开胸前的那两朵血色的玫瑰也变得模糊起来。 “都尉,快走,带着兄弟们走…”何开竭力的嘶吼着,断下最后一口气。 张毅颤抖着看了何开最后一眼,和众亲卫、残存的将士们拔转马头便往南阳方向飞奔,任由泪水在脸颊上飘下,不敢轻易的擦去。战马飞驰,林间的焰火渐渐远去,疾行时脸庞迎面而来的风亦如张毅的心一般寒冷。 然而,张毅不知道的是,他离南阳城越近,他的生命也愈发濒临消亡。他虽然还带着何开的希冀,但,何开的这个希冀显然并不能令张文远认可。 三千余人将将行至南阳城外,城门已经遥遥可见,一声梆子声在城外两侧响起,两彪人马从城门两侧撞了出来,仿佛两股钢铁的洪流直冲过来。 “雁门张文远在此,张毅速来受死!” 为首两人之中,一人手持明月戟,快马如飞冲入阵中,一声怒喝,明月戟高高飞起,从天而落。人群之中一道鲜血喷射而出,飞起一颗偌大的头颅。 第252章 连环计(一) 后汉长歌第252章 连环计张辽一戟斩了张毅,裴继和黄忠顺势夺了南阳。 军师祭酒郭嘉亲自调度,留下裴继及五千精卒守城,麾下两万余将士兵分两路,一路由黄忠率军一万向西径取南乡郡,另一路则由郭嘉亲自挂帅,张辽做先锋,一万五千大军直逼新野。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刘磐率领八千大军,出了西门,沿着王黎大军留下的痕迹奋起直追。 刘磐虽然急着报仇雪恨,却也不敢不管不顾的蒙头前冲。为了避免重蹈前番凤凰山下惨败的覆辙,他不但将手下的三百斥候悉数派了出去,同时也与中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敢远离。 天色渐晚,日头已经落到了山的另一边。 离王黎的大军却依旧还是十数里,刘磐沉寂了一傍晚的心逐渐焦躁起来,若是一直这样远远的坠着,莫非他还要跟着王黎到雒阳去吃灰不成? “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刘磐的沉思,刘磐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斥候队率,眼中掠过一丝希冀:“讲,可是有了王黎他们的新动向?” “回禀将军,王黎的大军确实有了新动向。不过…” “不过什么?” 队率看着刘磐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将军,据末将麾下的兄弟来报,王黎他们如今正在前方五里处安营下寨,看那营寨的架势足可安置四千余人。” “你是说王黎的军马都在此处?”刘磐脸色一喜。 队率摇了摇头道:“但是他们只在此处发现来了五百余人,其余的的三千五百人俱不在营帐中。” “不在帐中?”刘磐心中一凛,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忽然眼前一亮,“那附近可有什么可藏身之地?” 队率想了想,接着说道:“将军所料不错,我记得兄弟们回报的时候,的确提及起那营寨的前方有一处密林,正是从新野到南阳的必经之地!” 哼!密林伏兵,又是火攻吗? 都说这王黎用兵变幻莫测,依我看也不过如此,竟然还想在我眼前再上演一次火攻?我刘磐有那么傻帽吗,可一而不可再的道理都不明白也想和我斗!王黎啊王黎,本将军今日倒要看看到时候谁才能笑到最后! 想到这里,刘磐心中升腾起一片火热,眼神中的战意和残忍已经掩饰不住:“你速去中军禀报大帅,请大帅分兵两路直奔林前,阻断王黎归路,刘某今日要活捉王黎,一血前耻!” “诺!” …… 新野城外的夜晚异常的安静。夏蝉还没有出来,青蛙和虫鸣却已仿佛销声匿迹,密林中只有晚风刮动树叶的声音。密集的乌云也从天边涌了过来,将那轮惨白的下弦月遮得严严实实,整片大地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在这黑色的夜晚中,刘磐甚至连麾下的行踪都看不清楚,却依旧能够清晰的看见前方数百步外的一道道白色的帐篷。 《东邪西毒》中有句传唱甚广的经典台词: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刘磐没有看过《东邪西毒》,他也绝对不了解王黎,甚至都没有见过王黎,但是这一切,都不影响他对王黎的心心念念。 如今,帐篷就在前方,自己的仇人就在帐篷中,你又让他如何 保持心底的平静? 看着眼前连绵的帐篷,刘磐的脸上全是压制不住的兴奋,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王黎和那该死的老黄忠在自己大军的杀伐下仓皇北顾,乃至跪在自己的马下磕头求饶。 “大帅…他们的军马现在到何处了?”刘磐低着声音转向一旁的斥候队率。 队率朝两侧指了指,刘磐借着月光看了看,只见两侧大道上静静悄悄的走来许多的人马,仿佛两条移动的黑色长空,蜿蜒在左右。刘磐顿时大喜,朝队率猛然喝道:“掌火,进攻!” 队率手中的火把骤然燃起,好像立刻间打开了希腊神话中那万神之王宙斯手中潘多拉魔盒一般,密林外突然间明亮了起来,数百支,数千支火把同时举起,如同万道星光照耀着密林。 “杀!” 文聘一声怒喝,连珠炮冲天价的响起。 马如飞龙,刀似霹雳,就连文聘麾下的三支军马,两万五千名荆州软脚蟹也变成了出柙的猛虎,或骑在战马之上,或飞奔于田野之间冲向前方的大帐。 冲天的号角和炮声,震动的马蹄早就惊醒了沉睡中的兵士,大帐中的五百余名兵士纷纷爬出大帐,往身后一看,转身就往密林中跑了进去,衣甲和兵器丢了一地。 对方士兵狼奔逃窜的模样和遗落在地的衣甲映入眼帘,一股热血冲上刘磐的大脑,还没有看清楚大帐中仅出来五百余人,手中的大刀霍然飞上天空,猛地往下一挥,一声高喝霹雳般在密林之外炸响。 “杀!” “砍死黄忠,活捉王黎!” 一语既出,无数道回声响起。两万五千名荆州兵士化身一辆辆疾驰中的火车,再也刹不住脚。 大帐越来越近了,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刘磐脸上的狰狞在火光中格外的明显,他的刀尖上泛着幽深的杀气,他的嘴角处挂着残忍的笑容。 看着前方的大帐,刘磐双腿狠狠一夹,胯下的枣红马如离弦之箭闯进大帐,手中的大刀高高扬起,猛然从半空坠下。“刺啦”一声,大帐从中破开,露出了里面无数的稻草和装在瓶瓶罐罐中的火油。 “不好!中计了,快撤!” 刘磐一声吆喝,旗手将手中的大纛朝天一指,数万支人马齐齐停在大帐跟前,文聘和王威从两侧纵马过来:“刘都尉,为何停住了脚步?” “大帅,请看!”刘磐朝地下一指,文聘和王威二人不禁抽了一口冷气,背上的冷汗立时涌了出来,这要是一不小心闯了进去,只怕麾下的健儿们又将陷入火海之中。 “轰!” 众人刚刚立住脚步,数百支火箭从密林中飞了出来落在大帐中的稻草和瓶罐上,火苗沿着大帐的路线升腾而起,在众人前方肆掠的挥动着殷红的爪牙,就连密林外沿的树木也在火光中噼里啪啦作响,瞬间就在众人面前布下了一条无法逾越的火沟。 兀的,密林深处一声雷鸣,顿时旌旗招展,鼓角声天,三五百人的呐喊压住鼓角,隔火而来:“天皇皇,地皇皇,荆州尽是软脚郎。凤凰山下一把火,刘磐吓得尿裤裆。天皇皇,地皇皇,荆州儿郎吐血忙。新野城外一把火,文聘王威又哭丧。” 刘磐、王威勃然大怒。 文聘却冷静了下来:早闻前将军王德玉用 兵独树一帜,麾下将士更是如臂使指。凤凰山下一把火烧得刘磐头焦额烂也就罢了,如今这新野城外烧得这把火却有些莫名其妙。 若是自己用兵,肯定也得在密林中放火再以伏兵辅之,届时不管自己如何小心,也必然会有些损伤。为何如今这王德玉却反其道而行之,在林外匆匆的点上一把火,不让我荆州大军进入密林之中呢? 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又在掩藏什么? 看着密林深处点点的火光渐渐消失,文聘抬起头看着王威:“刚才帐中的军士是否依然只有五百余人?” 王威想了片刻,疑惑的抬起头来:“好像确实只有数百人,难道其余的三千余人皆藏在这密林中吗?” “不!如果本帅没有料错的话,潜藏在密林中纵火应该就是刚才逃跑的那些人,王黎的主力肯定不在此处!”密林深处的火焰终于熄灭,文聘的眼中却闪起一道光彩。 刘磐也反应了过来:“主力不在此处?怎么可能?难道王黎只留下这数百人,然后亲率主力悄悄潜逃回雒阳了?” “恩,应该是如此。王黎乃是国之重臣万军职守,其性命自然是比普通兵士来得更加重要!”文聘颔了颔首,陡然心中一阵不安,一道闪电在心中划过,再抬起头来时亦是满脸的惊骇,“不对,子慎,巨石,你们俩可还记得今天傍晚的时候,斥候曾回报说在南阳附近发现大火?” 王威和刘磐对视了一眼,双双点头道:“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这不是南阳都尉张毅他们协助我等出兵捉拿王黎吗?” “好一招瞒天过海,好一招声东击西,好一个王德玉!” 听见王威和刘磐的回答,心中的想法亦愈发的坚定起来,文聘看着王威二人,苦涩一笑,“下午的那把火应该不是张毅放的,而是王德玉所燃。张毅奉本帅之令追堵,数千大军就地一摆,坐等我麾下大军合围便是,何须放火烧山?难道是为了看烟花吗? 当然不是!所以南阳外的那把火只会是王德玉点的,只有他才会利用这种机会,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同样的,此处的这把火也只是为了阻止我们,而非杀敌。我们都小觑了他的胸怀和胃口,他的目标至始至终都不是悄然无声的潜回雒阳,而是…” “而是什么?” “兵寇南阳,剑指荆州!”文聘斩钉截铁的喝了一声,转向身旁的潘县令问道,“潘县令,这附近还有什么路可转道南阳?” 潘县令迟疑的看着文聘道:“大帅,救兵如救火,如果王黎真如你说述那般目标乃是南阳,恐怕如今南阳张都尉已经为其所困,若是再绕个十来里路的话…” 文聘大手一挥,打断了潘县令的话头:“这密林已被大火所困,没有一个整夜,估计停不下来。若想要早点解救张都尉,我等就只能另寻他径,否则等这大火一熄灭,张都尉只怕就已经为国尽忠了!” 感受着密林外沿大火的高温,潘县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点了点头:“十里外确实还有一处捷径,可以绕过这片密林径直通向南阳城下的大道!” “何处?” “白河!” 第253章 连环计(二) 后汉长歌第253章 连环计时已至亥时三刻,经过一番折腾,文聘终于率领麾下两万五千余将士,基本上也算是全须全尾的赶至白河附近。 “潘县令,此处哪里可以走马!”听着脚下白河中浪花拍打着岸边的声音,文聘心中又添了一份忧愁。 此处河道狭窄,水势滔滔,根本就不适宜徒步渡河,他们在白河耽搁的越久,张毅他们就越危险。 潘县令却是眉头一皱,脚下虽然波涛依旧,但他依然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水位没有以前那么高了,难道是这两个月荆州雨水没有往年充沛的原因? 潘县令摇了摇头,将猜疑重新搁置心中,并未诉诸于口,吐了吐口气:“大帅,此处乃是白河的中断,河道弯曲狭窄比降较大,河床冲刷严重两侧河岸陡峭,确实不适合大军横渡。 不过,沿着河岸向东行走大约三五里处,有一处寻常渔民摆渡的河道,地势宽阔水流平缓,大概一百五十步宽,水深也只是刚刚及成年人胸肋,倒也勉强能够渡过。” 水势刚到肋下的话,马军应该是完全无恙,步军横渡或许稍有麻烦,不过只有一百五十步倒也不算太难。文聘点了点头:“那就有劳潘县令前方带路了。” 大军再度折向东,又约行了三五里路,果然只见前方河道平坦舒缓,水流缓缓一路向东,并没有在岸边激起半丝的浪花。 如果不是看见刚才那里波涛汹涌的话,文聘一定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这里的水面虽不能说是一平如镜,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一平如砥了。而且,好像也没有潘县令说的那么深,站在河边,借着火把的光芒,竟然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河底的石头。 “马军先行,步军跟上!” 见几个斥候从河中爬了上来,水势也只是及到众人的大腿处。文聘心中大喜,大手一挥,三千铁骑和两万余步兵火速分成数支队伍,好像数条长龙一般跳下水中,直向对岸行去。 “慢着,大帅,快令众军回转!!”前军已经行到河心处,文聘和王威、刘磐等人也正欲下水,正在河边鼓捣什么东西的潘县令已经抓了一团烂泥向众人走了过来。 文聘眉头微皱:“潘县令,你又怎么了?你可知我等若是再有耽搁,南阳可能就不在复我荆州所有?” “潘某已知!” “那你又可知军令不可违,更不可朝令夕改?” “潘某亦知!” “那你还敢让我大军回转,是否想尝一尝本帅军法的滋味?”文聘面色渐冷,双目微张,一道利芒直刺潘县令。 “大帅,昔日这里的水势虽然平缓,却已足有半人高,可淹至众人的肋下。但是,今日这水势却不足往常的一半。”潘县令苦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烂泥递到文聘身前,“大帅请看,这是潘某在河沿高于水位半米处取下的泥土!” 文聘扫了一下,只见那团烂泥,不,或许说是淤泥更加准确。那团淤泥在潘县令手中如浆糊一般,不能成型。 很显然,这并非是在日头下晾晒已久的干涸泥土,而是一直浸泡在水中刚刚显露出来的河泥!文聘面色顿变,心中蓦然一惊,自己虽还未入到水中,但是一股寒意已经浸透了全身。 “快, 掌旗兵,令众人马上回转!”一声怒喝伴随着文聘惶恐不安跌宕起伏的心理脱口而出。 可惜,晚了!文聘清醒的太晚了! 一声炮响在白河上流的夜空中炸响,然后出现片刻的寂静,白河的涛声和河中儿郎们的喧嚣声仿佛都停止了下来,甚至他们浑身的血液也停止了流动。 接着,天地间只余下一种声音,洪水卷过的声音。如百丈雷霆骤落九霄,似千匹铁骑横扫原野,又如万道鼓角鸣响军中。 酒酣应对燕山雪,正冰河月冻,晓陇云飞。 白河的河水数月前就已解冻,但燕山雪和陇云飞却还是清晰可见。从上流飞本而下的白河水转瞬便至,其速度之疾,其气势之宏,无语言表。文聘、王威及刘磐等人只见到滔滔的洪水在河岸上激荡起无数的浪花,就如腾空的燕山雪和陇云飞一样。 一片片,一朵朵,雪白妖冶,刺骨森寒。 河中的步兵将士们哀啸一声,丢到手中的兵器、衣甲向两侧河岸拼命划去。马背上的骑兵同样匆忙抽出腰间的马鞭疯狂的抽打着胯下的战马,东窜西突。 如果说刚才他们还是“曾战蚩尤玉座前,六龙高驾振鸣銮”的玉甲飞龙,那么,现在他们便是那只被大禹锁在桐柏山下的无支祁,“幽壑鱼龙悲啸,倒影星辰摇动”。 遗憾的是,不管是飞龙也好,还是无支祁也罢,在这天地的伟力之下,他们显得那么的渺小,很快一个个就被卷入了滔天的洪水之中,化作成河底的虾蟹龟鳖。 文聘满腔悲愤,在马上摇晃了一下,一口鲜血喷射出来。整整七八千的荆州将士,就这样淹没在滔滔的白河之中,连一个泡都不曾冒起。 他的身侧和身后只剩下刘磐前锋军的五六千人马,以及他和王威的万余中军。 然而,这并不是压死文聘的一根稻草。 一声炮响,身后一里处的草丛中撞出一彪人马来,红衣红甲配红色的枣红马,仿佛一朵朵火烧云从远处飘了过来。为首一员大将,虎背熊腰,腰间剑鞘熠熠生辉,掌中宝弓弯如满月。 “刘磐小儿,又给我们送兵马来了?” 人未到,声已到,比声音更快的却是掌中的落雕弓。那人并没有直取文聘,而是一行人冲向刘磐。刘磐刚刚拔转马头,利箭已经破空而至,不是一支而是数百支,上千支飞蝗一般,覆盖在刘磐麾下将士的头顶。 “噗嗤!” “噗嗤!” 战马嘶鸣,众人怒号。 刘磐的前锋军顿时大乱,上百匹战马瞬间就被利箭插中,鲜血汩汩直流。前锋军中的将士们则疯狂的挥动着手中的武器,拼命的击打着呼啸而来的利箭,口中歇斯底里的嗷叫着。 “杀!” 眼见刘磐麾下不敌,而己方的阵营已被刘磐的前锋军搅得乱七八糟,文聘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声怒喝,胯下战马一丝长啸越阵而出,手中的白蜡枪亦如出林巨蟒向太史慈缠了过去。 一寸长,一寸强。白蜡枪很长,足有一丈余长短。一寸短,一寸险。手中剑很短,只有三尺许寒锋。一交锋,长枪短剑便爆发出惊天骇地的阵势。 一道道寒光在两军阵前激起,文聘和太史慈二人转瞬间便纠缠了十余个回合。王威见文聘已缠住对方大将,怒啸一声,代替了文聘中军主帅的身份,帅旗一挥,岸上的一万五千余将士如滚滚的白河波涛一样扑向太史慈麾下,而自己则与刘磐夹马直奔太史慈。 想要也多打少吗? 太史慈阵中的副将一声冷哼,一丝讥笑挂在嘴角,手中的长剑猛地落下,又是一声惊天的鼓角冲天而起。 王威和刘磐二人还未到文聘身边,心中便涌起一阵惊疑,陡然又感觉地面一震,宛如地龙翻身般剧烈的抖动起来,一彪人马白衣白甲仿佛一股白色的洪流般从白河上游飞扑下来,在黑色的夜里和赤红的烈焰中格外的显眼。 铁蹄阵阵,气势汹汹,看来架势怕不是有数千人之多? 而更为人胆寒的却是那些马匹掠过,身后便扬起滚滚的浓烟,直把飞起的灰尘亦远远的抛到马后。为首者玉树临风,双眼犀利宛如枪芒,手中一把亮银枪在火光中散发出森然的杀气。 “常山赵子龙在此,文聘纳命来!” 一声长啸,赵云已经纵马闯入大阵中来,手中的亮银枪左右腾挪上下翻飞,或如银蛇探路,或如梨花飘舞,或如冰雪降世。亮银枪每次转动,必然带起一蓬蓬鲜血和一声声惨叫,赵云手下竟无一枪之敌,只杀得荆州众军心胆俱裂,望风而逃。 刘磐、王威相视一眼,并做一块直奔文聘身边,朝文聘喝道:“大帅,快走!” 话犹未落,鼓角声再次从他们身侧的草丛里响起,无数的旌旗从中飞出,亦在草丛里响起,而如雷的呐喊声同时亦骤然响彻白河四方。 “休教走了文聘!活捉刘磐,王威!” “刘磐还不下马受降,更待何时!” 一声声厉喝,三人惊得差点跌落在马下,齐齐荡开太史慈的掌中剑,仰天长啸一声,各率领三五千将士夺路便逃,留下两三千的逃兵溃勇和满河的尸骸。 …… 火光之中,庞统和身后的两三百兵士缓缓从路边的草丛中站了起来,走到赵云身前赞道:“子龙将军,仅凭你一马一枪以及身后军马绑缚的树枝木干就将文聘、王威等人吓得屁滚尿流,果然不愧是一身虎胆的常山英雄。” 赵云长笑一声:“赵云一身蛮力而已,怎及得你庞士元这一出连环之计?新野城中瞒天过海。千余人马西门进东门出,其余三千人马则早已兵分三路,早早的伏兵各处以待敌军。 新野城下一把火,虚虚实实又使得文聘中计,直奔白河。我军以逸待劳,再以数百兵士和旌旗鱼目混珠,吓得文聘不敢详查弃军而逃。士元果然不愧是兄长看重的人物,初出茅庐便定下如此深远的计策,我等实是自愧不如也!” “不!子龙将军,统如今同样已经是无计可施了,不过,主公却还有一计!”庞统摇了摇头,朝赵云哈哈一笑,“主公已经接到郭军师的密报,军师和文远将军正从南阳飞奔而来。他们打算再给我们这个荆州大将文聘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围魏救赵,智取新野!” 第254章 连环计(三) 后汉长歌第254章 连环计不得不说,古代的生态环境确实非常的棒。远的不说,就说这小树林,王黎他们刚刚才烧了一处,竟然在白河下游靠近新野的一条三岔路口,又发现了一处密林。 此地离新野县城不过五六里路,却刚好卡在白河通向新野,以及白河转道朝阳直通襄阳的大道之上。 此时,王黎就在这密林之中,与他一起的有周仓、甘宁和马云禄,以及刚刚与他们汇合的张辽和郭嘉大军,至于蔡琰,当然还在鹿门山上没有下来。 郭嘉看着些许时日未见的主公眼角微润,就连一旁的张辽神色中也略带激动。 王黎走到二人身边,拍了拍二人的肩膀,从周仓手中接过酒壶抛给二人,自己却已背过身去:“大战在即,军中早已下达了禁酒令,本不应当饮酒,今日你我重逢,就暂饮一口吧!” 看着身前王黎那宽硕的背影,郭嘉和张辽又是一阵感慨,主公这实在是太善解属下之意了,唯恐看见自己二人落泪的神色,让自己二人生出窘迫之心,竟然背对自己二人。 二人接过酒壶长长的吸了一口,连带着脸上的泪水和心中的激动一起吞到肚中,方回禀道:“主公,自接到你的飞鸽传信,我等与皇甫大帅及公达等人商议后,便立即分兵三路南下。 一路由裴元绍挥军出太谷关,一路由我和文远将军出兵长安直取南阳。另一路则由志才兄挂帅,和文奂二人辅助遣师西城。如今宛城已下,黄汉升提兵南乡。相信不久之后,南阳全郡必能尽归主公!” 王黎叹了口气:“荆州原分七郡,刘景升执掌荆州后更为八郡。王某取南阳,孙文台占据长沙,刘景升却依旧拥有襄阳、南郡、武陵、江夏等六郡,其势力依然庞大,绝对不可小觑。 而今,维新帝在兖州登基,重新打出汉室旗号,袁绍、吕布、张超等人趋之若鹜,曹操新败,袁术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中原战局甚不明朗。此战过后,恐怕我们得重新规划筹策这天下大局了。” 郭嘉颔首笑道:“战国之时,秦国宰相范雎就曾说过:‘得寸即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因而,先秦用其谋远交近攻,先取三晋后伐齐楚,最后一统天下。与此时的中原何其相像? 刘表乃是袁绍天然盟友,袁绍如今又与吕布、维新共盟,主公若要想对中原用兵,应当先固守荆州一带防线,再联合并州丁原、兖州曹操等人,合歼袁绍、吕布、刘表,方能一遂中原。” 前番刚与曹孟德一阵大战,现在看起来又要重新联盟了,乱世无忠义,这诸侯之间果然只重利益哪! 王黎点了点头,转向一旁的周仓问道:“文聘和王威他们的败军过来了吗?” 周仓笑道:“主刚才得到前方急报,文聘、王威和刘磐被士元和子龙、子义三人在白河一阵追杀,两万五千大军也只剩下一万五千余人,一个个唯恐被子龙他们捉了去,逃得比兔子都还快,离此地大约也不足两三里路程。” “那就好,看来又该我们几个赤膊上阵了!”王黎转身朝张辽笑道,“文远,等会我还要诱敌及入城,奉孝这个惫懒的家伙恐怕也跑不了那么快,我就将这家伙还有此地一并丢给你看顾吧!” “主公但请放心,有我张辽在,军师就在!”张辽 朝王黎郑重的抱了抱拳,郭嘉早已抱着酒壶躲到一边悄悄品酒去了。 这个烂酒鬼! 王黎无奈的摇了摇头,朝二人摆了摆手,双腿轻轻一夹,胯下的绝影亦如月光一般飘到阵前,和周仓三人及麾下将校向两三里外的文聘大军迎面冲了上去。 风萧萧,马辚辚,文聘心中如寒冰。 想一想,昨日傍晚时分两万五千大军飞扑南阳,是何等的壮志,又是何等的豪情?可是,不过一夜之间,呃,半夜之间,密林中的一把火,便逼迫的自己改道白河。结果,又在白河将自己麾下的精锐和傲气丢了一个干净。 两万五千大军仅余六成,一个个垂头丧气,军心全失,水中的蛟龙也重新变成了软脚蟹。而身后赵云、太史慈的大军却还遥遥的坠在后边,紧追不舍。 士可杀,不可辱也! 文聘紧了紧手中的白蜡枪,双眼已经喷出火来。虽然刘表就曾说过他是这荆州难得的儒将,他同样也并不以武力著称于世,但是,此刻他就如怨妇一般,恨不得立即飞奔到王黎身前,然后再抬起手中的白蜡枪狠狠的给他扎上几个窟窿。 或许是他的祈祷感动了上苍,亦或者是老天也看不得他落难如斯。说曹操曹操到,哦不,说王黎王黎到。文聘正在心心念念之间,王黎已经率军来到他的身前。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更不要说这个仇人还是他喉咙处无法下咽的一根鱼刺!哪里还记得自己兵马足有一万五千余人? 旌旗翻转,一声鼓角冲天而起,文聘、王威和刘磐一马当先,截住王黎、甘宁和马云禄等人厮杀。六匹战马在双方军前转灯般的飞速旋转,刀起刀落,剑出剑入。 勇气是好的,但…有些事情光有勇气还是不足的。甘宁、马云禄及王黎哪一个排不上当世一流的猛将?不及十数合,直听得阵中两声惨叫,与甘宁和马云禄对阵的刘磐、王威二人双双落马。 甘宁又是一刀奋起落下,刘磐脸色顿变,就地一滚从刀尖闪了过去,但怀中的令牌却已被甘宁勾走揣在手中。眼见二人危急,文聘大惊,急忙挥军抢起二人,一声长啸纵千军万马袭杀了过来。 “荆州儿郎果然都是些江河中的软脚蟹,一旦单挑不过就打算一拥而上,可惜了你文仲业在荆州闯下的偌大名头!兄弟们,走吧,我等不奉陪了!”王黎朗声长笑,拔转马头就往来路飞奔。 “箭来!”文聘气得怒发冲冠面红脖子粗,手中的白蜡枪霍然朝天一指,拍马便追,“姓王的狗贼,今日若是本帅不能拿得你,替我帐下的兄弟报仇,从今以后本帅见你就绕道三尺!” 一声令下,飞羽如蝗,万军奔腾。 但,文聘麾下军马俱是折腾了一夜,早就饥肠辘辘狼狈不堪,又如何追得上王黎一行人?除了几个倒霉蛋被箭雨射中之外,其他人早已逃出了一箭之地。 大军急匆匆行至三岔路口,见王黎等人过了路口,转左边大道直奔新野,文聘冷哼一声,姓王的,你恐怕还不知道这新野早就落入了本帅的帐下了吧?今日本帅吃定你了! 众人跟着王黎的踪迹踏上左边大道,行了不到一里,猛听得前方一阵连珠炮响,火炬一亮,密密麻麻的飞箭如雨般射来,万余人马从 前方林子中撞了出来,为首一员大将面目堂堂,一把月牙戟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紧接着身后又是一阵万马奔腾之音,尘烟滚滚,赵子龙、太史子义等人已从身后追了过来,将众人团团堵在大道中间。 王黎驻足到张辽身前,朝文聘喝道:“文仲业,本将军奉旨收复荆州,你又何苦为了那刘景升陪葬?念及你一片忠心武略过人,若是你率军投降,本将军必然亲至陛下处举荐于你,否则你身边那二人就是你的下场!” 只怕今日要命归此处了! 见王黎肆无忌惮,而王威和刘磐二人尽皆伤及肺腑,文聘心中顿时寒意陡生,不过他文聘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这条命,自从踏上沙场的那一刻,不,应该说刚从娘胎出来的时候,就没有再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活着回去! 怕甚?该死鸟朝天,人死了碗大个疤! “姓王的狗贼,枉你贵为朝廷重臣,却不思报效家国,反而图谋我荆州,欲行不义之举,本帅今日拼的一死也要杀了你这狗贼!”文聘一声怒喝,纵马而出直取王黎。 王黎哈哈一声长笑:“文仲业,本将军出言至诚,要不你再考虑考虑,不过今日本将军就不奉陪你了,还得前去和霍仲邈接洽,讨论一下如何收取新野呢!” 言讫,王黎口中打了个忽儿,拔转马头便与周仓、甘宁等人朝新野飞速而去,身后跟着的正是原刘磐麾下的一千荆州军马以及张辽麾下的两千勇士。 …… 卯时三刻,天色还是一片朦朦胧胧,新野县城驻守大将霍峻就被亲卫叫醒了。 霍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用冷水浸了一下,看着身旁的亲卫:“这么早叫醒本将,可是大帅他们有了新的消息?” “确实是有了大帅他们的消息,不过…” “不过怎样?” 亲卫点了点头,面带愁容:“消息归消息,不过却都没有什么好消息,这是刘都尉的令牌,刘都尉和大帅他们在新野城外二十里密林处,遇见王黎等人于林中放火阻道,遂改道白河。 结果,在白河附近又被王黎大军水淹三军,损失惨重,两万五千余大军整整折了四停人马。大帅挥军新野,又被王黎麾下的张辽、赵云及太史慈等人围困于县城外三五里处的岔道口。” “张辽,张文远?他怎么来了?”霍峻一惊。 亲卫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一块令牌递了过去:“末将也不知,此乃刘磐刘都尉麾下指挥使奉命求救的令牌,他们如今就在城外静等将军的援兵!” “可属实?” “末将已经核对过令牌,令牌确认无疑。另,据军中探子来报,县城外三五里处杀声震天,约有两万余人正于道路口捉对厮杀!” “传令三军,整军出城!” “将军,那这新野县城?” “若是我荆州大军折损严重,南阳失守,大帅及两位将军折戟阵前,这孤立于襄阳之外的区区一县城于大局何益?”霍峻接过令牌瞧了一瞧,插在腰间取过衣架上的衣甲,提起大刀便往大堂飞奔。 “诺!” 第255章 定南阳 后汉长歌第255章 定南阳“前方带路!” 城门缓缓打开,霍峻朝门口那指挥使点了点头,手提大刀纵马而出,两千铁骑及三千步卒紧随其后。 指挥使背转身过去,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双脚在马肚上猛地一踢,和两名兵士箭一般的射向前方。不过离开城门才一里路,三人就已经将大部队甩开了一箭之地。 “嘿!虽说救兵如救火,但特么的,你这厮是来搬救兵的,还是以为就凭你三人就能够将大帅救出来?跑的比兔子都还快!” 亲卫嘀咕了一句,霍峻却心中一凛,看着前方三人胯下的骏马转向亲卫道:“大帅的战马可有如此神俊?” 亲卫摇了摇头:“不要说大帅的战马,就连刺史大人的战马只怕也及不上。末将只听说过那陈武有匹名唤的卢的宝马,一跃可达两三丈,倒是比这雄骏上许多。” “既然本将军、大帅和刺史大人都不曾拥有如此宝驹,为何这三人的战马却高过我等一筹?此三人必定有诈!”霍峻勃然色变,手中的长刀猛地一挥一声长啸传遍全军,“全军立即停止前进,后军变前军,前军改后军火速退回新野!” 这霍峻还真有两把刷子,单从自己手下的三匹战马就能辨识危机,果然不愧是徐元直看重的人!可惜,这霍峻的这一番操作也不过是八月十五过端阳,船到江心才补漏,太晚了! 王黎坐在路旁的树枝上叹了口气,口中打了一个呼哨。 一声石骤响,两千名精锐之士从百米外的草丛中窜了出来,分作两阵。前军刀盾为主长枪为辅,后军则尽是强弓劲弩,齐齐上弦弯弓搭箭。 “弓弩阵!” 为首一员大将身长八尺,黑面虬髯威风凛凛,手中的长刀朝前方一指,哐然落下。众军呐喊一声前奔二十来步,前阵刀盾兵和长枪兵猛然蹲下,手中的盾牌牢牢的竖立在阵前,长枪直指敌军,后军的千余名弓弩手则径直将那强弓劲弩挽于手上。 弓弩在手,射杀恶狗。 一箭在手,天下我有! 随着周仓一声令下,弓弩手手中的弓弦猛的一放,千余支利箭尖啸着飞向前方。飞蝗如雨,箭矢如林。 “盾!” 霍峻一声怒喝,刚刚转过身去的将士们再次转过身来,锋刃利剑齐齐出手,同时将身前的盾牌高高举于头顶。 周仓冷笑一声,不待箭雨落地又是一声怒喝,前阵的刀盾兵和长枪兵持盾飞奔上前,手中的长枪和大刀化作夺命的厉鬼,在身前荡起一阵阵冷冽的寒风卷向敌军。 箭矢落地,刀剑扑面。 阵中此起彼伏响起一阵阵哀嚎,霍峻面色一变,已然率领麾下的铁骑从无边的箭雨和己方大阵中纵马飞了过来,两千铁骑如风,三千步军紧随。 一千刀盾兵、枪兵和一千弓弩手近战怎么可能是铁骑的对手?不过,谁说我帐下的刀盾兵和枪兵就是与你正面硬钢的?他们只是来痛打落水狗的! 王黎吐掉口中的树叶,一声长啸,白色的绝影恍如一道月光从远处闪电而至,王黎在树上一蹬,一记大鹏展翅稳稳的落在马背上,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物件抛过头顶。 一声脆响,一朵莲花在半空绽放。 “杀!” 两支铁骑从城门两侧直奔而来,如龙似虎,为首两员大将,一人手持双刀活脱脱水浒传中的飞天夜叉一般,另一人却是一名女将,飒爽英姿,手中一杆冰魄银枪。 二人率领麾下勇士左劈右砍,手中的双刀单枪宛如潜龙腾渊、乳虎啸谷在军中横冲直撞,手中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将。数百计的荆州勇士纷纷倒在铁骑的刀剑之下,一蓬蓬鲜血凋落在城下,荆州军顿时大乱。 “霍仲邈,我大军临近,何不早降?”一声轻斥,王黎已飞马阵前。霍峻则扬身而起凤嘴刀逼开周仓,直奔王黎。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虽然霍峻并不认识王黎,但王黎既然从中军而来,周仓又面带遵从之色,霍峻身为荆州名将,又岂有不知王黎实是此次偷袭新野的罪魁祸首?一把大刀已高高飞起,与王黎战在一起。 只见: 刀名凤嘴,剑呼中兴。 刀名凤嘴,宛如数条吐信银蛇在王黎身侧忽左忽右;剑呼中兴,仿佛万朵翻飞梨花于霍峻头顶时隐时现。霍峻生嗔,凤嘴刀扬起股股寒风;王黎忿怒,中兴剑荡起阵阵杀气。 二人斗不上二十个回合,只听得身旁一缕轻喝如雏凤清音,霍峻麾下一名副将惨叫一声倒撞下马,霍峻大吃一惊,手中一缓凤嘴刀一顿,中兴剑已经趁势而入,点在霍峻的咽喉处。 霍峻只觉得喉咙处杀气森寒,鸡皮疙瘩起了一地,双目微闭轻轻叹了一口气:“前将军的中兴剑果然天下难有匹敌,霍某能够死在前将军的剑下,倒也算死得不冤了!” “你要死在本将军剑下,我那才叫冤枉呢!”王黎中兴剑归鞘,朝霍峻轻叹了一声,“仲邈,本将军奉圣山旨意访贤求能前往鹿门山寻求庞德公,刘景升竟然敢私自出兵图谋我等,违抗圣意,你何不弃暗投明早日复归朝廷?” 霍峻拖着长刀摇了摇头,叹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前将军之名霍某敬仰已久,前将军所做之事霍某更是耳熟能详心生敬仰,恨不得能够与前将军共饮一樽。但今日霍某既然与将军为敌,那些事不说也罢。 昔日,明公初至荆州,兄长率数百人投效。后兄长去世,明公又将兄长的部曲尽数转交于霍某帐下。明公并不曾愧对霍某,霍某又岂能做那贪生怕死之徒背叛主公?前将军不必多言,要剐便剐,要杀便杀,霍某绝不皱眉!” 甘宁、马云禄和周仓三人已经荆州兵士尽数缴械拿下。 王黎摆了摆手,让众人替霍峻的亲卫解开绳索,从怀中掏出一只酒壶长饮了一口,转手抛给霍峻:“你走吧!本将军说过,你若死在我的手上那才叫做冤屈呢!仲邈,记住你欠本将军一壶酒!” 看着霍峻后其十数名亲卫消失在众人眼中,周仓凑上前来:“主公,为何要放这霍峻离开?若是将他交给周某,周某几天能就能让他服服帖帖!” 其实也不怪王黎选择释放霍峻,实际上是王黎在与霍峻对阵时才想起来这霍峻究竟为何方神圣。 演义中的霍峻或许就是一个酱油党,但历史中的霍峻可谓是一员相当有才的将校。 霍峻原为刘表麾下部将,在随刘备入川后,封中郎将,负责镇守葭萌关。先是严词拒绝了张鲁的劝降,后率兵数百人坚守葭萌关,任凭刘璋麾下扶禁、向存等万余将士如何攻击,我自岿然不动,数百人对抗一万人达一年之久,最后更是伺机将刘璋大军击溃。 这样的人,岂能以死相逼呢? “一个霍峻根本就改变不了荆州的大局,此人文韬武略,对人一片忠诚,自当收心为上!”王黎指着霍峻远去的方向,叹了一口气,拔转马头奔向新野。 …… 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庞统以连环之计先败张毅于宛城,再阻文聘于密林,后白河水淹三军,功劳甚伟。而戏忠、张、高览一夜下西城,黄忠兵克南乡。整个南阳郡全线告捷,南阳终于重新回到了朝廷的怀抱。 至于荆州方面,文聘、霍峻和刘磐脱逃,王威被擒,张毅及南乡和西城守将战死,三万五千荆州军战死或投降的约两万九千余人,仅剩下五六千溃散兵勇随文聘逃回襄阳。 后人曾有篇诗词赞叹庞统区区十五岁刚出山,便以连环之计定下南阳,其词曰:《定风波庞统》 半大小子初登场,山川沟壑胸中藏。驱赶熊罴与虎豹,激昂,热血满腹义满腔。 挥舞祝融逞凶狂,用强,文聘无计转济阳。白河蓦起千重浪,捉将,南阳从此更姓王。 …… 王黎重新坐在新野县衙中,看着麾下众将和一干谋士一个个精神抖擞,那感觉就像是吃了一桶老坛酸菜面格外的酸爽。 左手谋士郭嘉为尊,贾诩、徐庶、庞统和石韬比肩而坐;右手大将赵云当先,张辽、甘宁、太史慈和马云禄紧随其后;周仓、赵野二人门神一般立于两侧。 “奉孝,昨日在三岔路口之时,我曾与你简单的谈论了一下南阳的未来,你如今心中可有计较?”看着郭嘉那惫懒的样子,王黎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手中的酒壶丢到郭嘉桌上问道。 郭嘉嘿嘿一笑,捡起桌上的酒壶长饮了一口,顿时心满意足:“主公,此次南阳郡一役,我等虽然已占据南阳全郡,占了上风,但荆州刘表必然不会死心。 其帐下尚有六郡在手,兵源甚广,而且水军之精锐天下少有。而文聘、霍峻等人同样已经悉数逃回襄阳,其手中将校也不过仅去了张毅、王威数名未知名的人物。因此郭某还是前番之意,稳固防守远交近攻,暂缓对荆州的持续用兵。” “计将安出?”王黎点了点头,再度抛出一个问题。 郭嘉躬身道:“刘表与袁绍深厚,却与袁术、孙坚仇隙颇深。刘表大败,必然求救于袁绍。主公可遣使前往袁术、孙坚处请二人佯攻荆湘,另再遣两能言善辩之士至曹操和丁原军**约联盟。 至于袁绍那里,则需主公亲自挥军兵临魏郡、阳平,袁绍必不敢轻动。当然,刘表处主公也当遣使斥责,并将王威暂时归还,如此一来,刘表首鼠两端犹豫不决,则大局可定也!” “我记得李曼成出狱了?”王黎点了点头,忽然转向贾诩问道。 贾诩微咪的双眼微微睁开,捋了捋颔下的长须:“李曼成当日在雒阳为皇甫大帅擒获后一直待在狱中,伯敬先生和文若数次狱中探访劝降,如今已归于主公帐下,任职雒阳城门校尉,辅助伯敬先生。” 王黎点了点头,又看了石韬一眼,蓦地想起诸葛亮对他的评价:官可至刺史、郡守!霍然起身,目视众将。 “虽说试玉需烧三日满,识人需待七年期。但李典乃是大将之选,石韬亦有千里之才。若是任他二人受困于雒阳一城或者掩藏于将军帐下文事,王某岂不是变成了昏庸无能、识人不清之辈? 令:石韬为南阳太守,张辽暂为南阳都尉,李典、梁习辅之。南阳全境水流众多四通八达,丹水、唐河、白河、淮河以及刁河俱皆分布于此,甘宁为水军都督,准备搭建我大汉之水军! 调:荀攸、杨修二人南下,分别为出使曹操和刘表使者,其余诸将随王某返朝,择日启程!” “诺!” 第256章 徒有其“表” 后汉长歌第256章 徒有其“表”“主公,为何让公达去了兖州,而德祖去荆州?”目送杨修一行人带领着三百白马义从消失在新野城下,赵云转向王黎问道。 王黎和郭嘉、贾诩二人对视一笑,拍了拍赵云徐徐说道:“圣人因材施教,故而其三千弟子中方有贤人七十二。我们要想纵横于诸侯之间,同样也必须先投其所好,然后才能得制其命。 曹刘二人性格迥异,所以遣人也得多加考量。曹孟德重天下,刘景升重名士。荀公达虽然暂时还声名不显,但却是真正的老成持重,行事周密低调,计谋百出。且当初在大将军何进府中二人也多有交往,曹孟德对于荀公达也颇为尊崇。 文祖是太尉杨彪之子,笔下龙蛇,胸中锦绣。昔日出使弘农以区区文弱不惧釜镬,骂得牛辅抬不起头,支胡赤儿心生叛意,以致弘农一举而下,早已名闻天下。你说,于刘景升而言,这杨文祖岂不正是一块上好的罢战灵药?”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归还这王威及那一千兵士?”赵云疑惑的看着王黎,“若是将这一千兵士拔到末将帐下,不出半年,必然能够练就一营精兵!” “子龙,可要饮上一口?”郭嘉哈哈一笑,将手中的酒壶递给赵云笑道,“王威忠于刘表,不可为我所用,且其人韬略一般不过一武夫而已,与那文聘和霍峻相去甚远,归还刘表又有何妨? 至于那一千兵士,不过就是买卖中的一个搭头罢了,主公暂时向刘表释放的一点善意而已。更何况,这些荆州兵士多为荆州本地人氏,亲朋故友都在荆州,若是勉强收于帐下只怕日后也并无多少战意,又何必两两相厌呢!” 赵云点了点头,正打算接过酒壶,脑中忽的一闪,手上猛然一顿,将酒壶迅速推了回去,苦笑道:“算了,军师的酒还是自己喝吧,赵某私藏的酒可经不起你敲诈!” 王黎等人顿时大笑,郭嘉一张脸却皱的像一只苦瓜:这年头怎么大家都学精了,想骗一顿酒都不可得? …… 荆州州衙,刘表与蒯越、蔡瑁、蒯良及黄祖等人对坐后园中。 看着众人,刘表满面愁容:“本州乃皇室宗亲,因大将军何进辟为掾属,出任北军中候,后代王通耀执掌荆州,又在你等辅弼之下才拥有了这荆湘千里之地,带甲十万貔貅。 但前番与王黎南阳数战,仲业、仲邈以及磐儿皆为贼所败,子慎被擒,三万大军也折损七八停之多。而新野、宛城、南乡以及西城等地同样尽入王黎帐下,本州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本州原本打算再次尽起我荆湘雄兵,将王黎逐出南阳,以报这失地丧师之仇。无奈仲业、仲邈和磐儿三人都百般劝阻本州,此刻当以防守为主,不可与王黎缨锋,而是只能徐徐图之。 都特么的被王黎打到了家门口,还要本州装作一无所知当一个藏在龟壳中的缩头乌龟吗?以本州看来,他们三人只怕是被王黎打怕了。因此,本州暂时将他三人摒弃于外,便是想与你等商议一下,看看诸位可还有什么良策?” 在座的诸位都是荆州 大户,虽然说不上与刘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毕竟也算是休戚相关。 比如黄祖,其祖上便是汉室名臣黄香,即三字经中‘香九龄’那位,真正的江夏地头蛇,又是刘表的爪牙走卒。比如蔡瑁,襄阳名士蔡氏一族,刘表的舅子。 再比如蒯越、蒯良兄弟,同样也是襄阳名望大家中难得的佼佼之辈,而且兄弟二人俱效力与刘表麾下,蒯越还是刘表的第一心腹。 蒯良瞄了蒯越一眼,叹了口气:“主公,良当初就曾与你和异度说过王德玉挟天子以令诸侯,大义名分皆在手中,其麾下更是兵多将广不能轻易沾惹。 结果,你偏听偏信异度之言,以致我荆州兵败如斯,此实乃你二人之过也。不过,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过去的暂且不提,良有几句肺腑之言还请主公多加思量!” “今日都是我荆州内部人士,子柔还请但说无妨!”特么的,又提昔日之事,难道觉得刘某脸上的光彩还不够照人吗?刘表眉头微微一皱,扫了众人一眼。 蒯良朝刘表拱了拱手,又朝在座诸位致意道:“前将军王德玉虽已据我南阳,但起因却在主公处,主公还在想着如何复仇,良却在担心王德玉会不会趁势南下,尽两州兵力剑指荆州! 我荆州这些年来全赖你治理有方,使得千里肃清,军民悦服,方能从容自保。但这些年来,我荆州大力发展水军,马军、步军已不能和北方诸侯相比,更不要提王德玉麾下精兵。 若论水战,以我荆州水军的实力,德、张都督、黄太守都可与之一战。但说到马战和步战,文仲业和霍仲邈等人方是荆州的中流砥柱。若是他们亦主张防守,主公却一味寻思复仇的话,只怕我荆州离覆亡就不远了!” “依子柔之言,难不成是想让本州就在这襄阳城中看着他们在南阳坐大,随时将剑锋置于我等头顶?”刘表一张脸挣得通红,朝蒯良冷哼了一声。 蒯良摇了摇头道:“主公,良有两策,不需一兵一卒却可暂保荆州无恙!” “有何良策?子柔请速速道来!” “以良观之,王德玉并未做好南下的准备,若是主公前些日子隐忍不发,王德玉或许早已回到了雒阳!因此,王德玉必然派人前来与主公修好。若是此时主公遣使者前往袁公处,使袁公兵出魏郡、阳平保持对雒阳的威压,王德玉必然不敢他顾!” 对啊,自己和袁绍乃是盟友,现在当小弟的挨了打,这老大难道不应该出面撑起吗?刘表立时反应过来,言语间不再那么生硬,一丝红润挂在脸上:“那还有一策呢?” 蒯良侃侃而谈:“主公可曾记得今年年初之时,许邵许子将在扬州的月旦评?曹操七杀,袁公破军,吕布贪狼,袁术廉贞,王黎天机,而主公的同宗刘玄德却是天梁。 良早就听闻玄德公乃是中山靖王之后,为人甚是忠厚,有机谋。其麾下三员大将,关羽、张飞和陈到皆是当世一流武将。其人现在做客于徐州,若是主公以同宗想请,其人必至也。若是有此人相助,到时候主公又何惧王黎南下,挥 戈襄阳?” “不可!” 蒯良言刚落,蒯越已起身反对道:“兄长之言,越不敢苟同。袁本初乃是主公盟友,去信一封共约抗王,此计大善。但那什么刘备一事,越还请主公务必思量清楚。 主公细想:其一、刘备四处打着皇室宗亲之名,却并无天子以及朝中宗正府明确的肯定,想来无非也就是沽名钓誉之徒罢了。主公声名远播,岂能与此辈相交,不怜惜自己的羽毛? 其二、王黎昔日与刘备有借清河之恩,而袁公同样也与刘备有冀州之仇。届时,若是那刘备到来,主公可敢保证他私下里不会与王黎勾结,或者与袁公又不起龌蹉? 当然还有更重要一点,那就是刘备毫无根基却能够与王黎、曹操及袁公等人齐名,其心志必然在于寰宇。我荆州如何在刘备眼中,主公难道就不担心异日养出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吗?” 初时,刘表尚觉得蒯良之计颇是不俗,现在却又觉得蒯越之谋更合荆州利益,一时倒也拿不定注意,转向一旁的蔡瑁等人道:“你等觉得如何?” 许是这蔡瑁与刘备注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仇人,许是蒯越之言打动了众人,又或者还有其他,比如刘表身后可自主荆湘…,蔡瑁和黄祖相视一眼,齐齐起身赞道:“子柔之计原是极好,但异度先生的计谋更是老成谋国,我等皆认同异度先生之策!” “那就遣人先去信本初处,玄德之事此次暂时搁置不议…” 刘表点了点头,仅说了一句,便见一名亲卫匆匆走了进来抱拳禀告:“启禀主公,前将军王德玉遣使来见!” “哼,这个王黎当初吞并我南阳杀我兵勇之时,可曾想过又今日,现在又来议和?告诉来人,哪里来的哪里回去,本州不见!”虽说刘表心里已经有了计议,但是…这该端着的时候,还是端的稳稳的。 这刘荆州现在都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里子都快没有了,还要那么多的面子干甚?难道还真是荆州刘表,徒有其表? 蒯越摇了摇头,问道:“所遣何人?” “杨修杨德祖!” 亲卫答了一声,蒯越却朝刘表瞥了一眼,刘表霍然一惊,抬起头来,脸上又多了一分红润。 适才对王黎的满腔怒火顿时抛诸脑后,只觉得这王黎也算得上是一个妙人,竟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派遣闻名天下的杨德祖前来与自己商议荆州一事,实在是诚意满满。 文仲业、霍仲邈以及磐儿等人提倡防守之策,蒯越、蒯良以及蔡瑁等人又提出联盟之术。 而现在,王黎更是让杨文祖直接抬了一架梯子来到襄阳。如此一来,自己虽然丧失了一些大头兵也丢了一郡之地,但在士林中的名望却不再受丝毫的损害,毕竟水无常形兵无常态,人也不可能打一辈子的胜仗,此时还不就着这梯子下房更待何时? 刘表霍然起身,衣冠一整,两袖一甩喝道:“走吧,我等也去迎一迎这名闻天下的名士!” 第257章 出逃 后汉长歌第257章 出逃刘表如何迎接杨修暂且不提,总之,杨修与刘表如今就仿佛那**一般,一个是郎有情,一个是妾有意,简直就是一拍即合,不要不要的。 不出数日,二人便于襄阳城下的汉江畔小舟之中签订了这刘荆州的城下之盟。 王黎将手中的王威和一千残兵归还刘表,并上表奏封刘表为成武侯。而南阳治下所辖之地:西城、南乡和南阳自此正式并入司州,王黎的疆土同时也再次发生变更。 杨修还在荆州游山玩水,荀攸却已经从鲁郡启程返回雒阳。 送走荀攸离开大营,曹操重新返回大营,看着麾下一干将士和谋士:“仲德、元常、宣高你们以为公达之意是否可行?” 宣高就是臧霸,黄巾起义之时,臧霸乃属陶谦麾下,因杀贼有功官拜骑都尉。后收兵于徐州,与孙观、吴敦、尹礼等聚合军众,臧霸自任统帅,屯于开阳一带,成为了历史中赫赫有名的泰山寇。 因看不惯刘备的满口仁义道德和关羽盛气凌人的模样,屡次直言劝谏恶了陶谦,为陶谦打击,又被张三爷所排挤,遂与孙观、吴敦和尹礼、昌转投了曹操。 程昱向曹操拱了拱手谏道:“主公,荀公达老成谋国,此次与主公联盟虽然为王德玉之意,但昱觉得他所言也不无道理。自古以来攘外必先安内,而主公的内就在于兖州,在于济阴。 太尉身死,我等感同身受亦颇是悲切。维新帝、吕布和张邈等人素怀野心,但主公若是提兵徐州,他们必然虎视眈眈趁机而动,剑指任城和山阳。 而徐州陶谦庸碌之辈,本就不敢与主公为敌,主公若是挥师济阴,昱相信泰山和沛国两郡就算是在陶谦的眼皮底下,他也绝不会伸出他的贪婪之手!” “但陶谦今非昔比,刘备此人历来胸怀大志,如果一旦他欲借徐州之兵,趁我等兵伐济阴之时,寇边沛国和泰山郡又当如何?”曹操略略思索,疑惑的看着程昱。 “主公勿忧!”钟繇起身笑道,“刘玄德此人重名义,时刻摆出一副仁义、悲天悯人的嘴脸。前番主公复仇之时,他曾劝主公撤兵徐州,主公卖了他一个面子,如今他又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打自己的脸面? 而且我等兵伐伪帝,与王德玉倒是有些不谋而合,刘玄德根基源于昔日王德玉的清河兵源,岂敢忤逆了那王德玉的正统之名?更何况,属下听闻陶谦病重,刘玄德此时也只怕无暇他顾,眼睁睁的看着徐州沃土呢!” “子扬、伯宁、子恪,你等之意呢?” 刘晔朝满宠和吕虔二人一笑,大步走到曹操身前:“主公,王德玉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这维新帝就在眼前,难道你还打算将他拱手让人吗?你可千万莫忘记了袁本初如今近水楼台正耽耽虎视呢!” “若是袁本初持兵救援呢?” “王德玉既然已与主公结盟,自然当由王德玉去解决!” 曹操霍地起身拔剑,一剑劈在案桌上厉声喝道:“我命令:张济坐镇濮阳,以夏侯渊为统帅,刘晔为军师,率张绣、曹仁、史涣、曹休领两万精兵由鄄城、濮阳进兵句阳。 宣高、孙观坐镇泰山,钟繇、曹真镇 守鲁郡,其余诸将夏侯、昌稀、曹洪、曹纯等人随我兵出任城、山阳,领兵五万,克成武,与夏侯渊会师定陶城下,一举歼灭吕布,活捉维新帝!” “诺!” …… “启禀陛下,曹操大军已分作两路向定陶奔来!” “启禀陛下,张太守战败,夏侯渊麾下的两万大军已攻克成阳和句阳;吕将军不敌曹操五万大军,曹操兵马已至成武和单父两县,我们是死守定陶还是出走陈留,还请陛下早日定夺!” 听着前方传来的一个个战报,维新帝面色泛白的看着陈宫、董承以及伏完等人,焦虑的问道:“诸位爱卿,曹操大军来势汹汹,前方将士亦不可抵挡,你等以为朕如今该作何决断?” 陈宫朝维新帝拜了一拜道,“陛下,我等安居一隅,兵力不足五万,将领也只有吕将军、张太守等人,真正的兵微将少。所以,如果我等死守定陶的话,只怕会成为瓮中的那只…” “大胆陈公台,竟敢对陛下言语不敬,该当何罪!” 董承一声怒喝,维新帝已经摆了摆手,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时间去找陈宫的麻烦,能够保住性命,东山再起才是当务之急:“公台,依你之见莫非是朕应当弃放弃定陶,前往陈留?” 陈宫摇了摇头道:“陛下,陈留并无险要可守,定陶一旦为曹贼所败,陈留国又以何抵挡?” “难不成,朕在定陶等死乎?”维新帝脸色微微有些不悦。 想当初在长安城头他大骂王黎,是何等的豪情壮志,又是何等的猎猎热血?如今从长安逃至兖州才不过大半年的光景,不但一如既往的如丧家之犬,现在更是连命都快保不住了,这让他这个一心中兴大汉,誓要做大汉一代“明君”的人情何以堪? 陈宫索性走到维新帝案椅前,指着案桌上的地图解释道:“陛下,微臣之意并非是留在定陶,也并不是要逃往陈留,而是想让陛下跳出兖州,前往冀州!” “冀州袁绍?” “正是!袁本初如今已一统冀州,坐拥沃野千里,可谓是兵精粮足,谋臣如雨,猛将如林。曹贼虽勇,却也只不过数郡之地,数万人马,又如何能够抵挡本初的兵锋?” 维新帝揉了揉额头,长叹一声,转向一旁的董承、伏完道:“派往冀州的信使可曾回来了?袁本初有何言论?” “回禀陛下,信使昨日刚刚回转定陶。” 伏完快步走到维新帝身前,俯身启奏:“那信使言道,王德玉旬月前一万精兵数战而下南阳,如今屯兵朝歌,亲率八万大军,并赵云、张、徐晃、高顺、黄忠以及太史慈等大将兵临魏郡及阳平两郡。 袁本初十万大军驻守魏郡,却亦不敢轻举妄动,随意进入曹贼的濮阳一带,希望陛下能够自行前往魏郡,他们将在黎阳白马津与陛下汇合!” 这特么的报应也来的太快了吧?刚才还怕被王黎打了脸,转瞬就让袁绍给了一个大耳刮子! 维新帝闻言跌坐在案椅上。三个月前,曹操兵伐济阴之时,袁绍便曾派审配、颜良等人前来定陶迎接自己入主冀州。 但,当时自己 却也怕袁本初成为了第二个“董卓”,而吕奉先同样担心没有了自己的支持,沦为袁绍的附庸难以为继,因此二人一拍即合婉拒了袁绍的邀请。结果,兜兜转转一大圈,还是重新回到了起点,而且还得自己送上门去!早知道如此,特么的当日还那么矫情作甚? 维新帝一拳擂在案桌上,暂时咽下心中的不甘,转向陈宫:“公台,如今曹操八万大军兵呈合围之势,要从定陶前往白马津,需经过句阳、离狐,正是曹贼麾下夏侯渊的攻击范围,可否有碍?” 陈宫持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将几个点连接起来,笑道:“陛下,从定陶至黎阳和白马津,句阳并不是唯一一条大道,也不是我等必经之路。陛下请看,若是我等兵出冤句,进入陈留国中,再从济阳转道平丘、长恒,则离白马津不过也只有**十里罢了。届时,我军再一个急冲,昼夜便至!” 维新帝点了点头,闭上眼想了片刻接着问道:“走陈留沿途倒是安全许多,但却比句阳远了百多里的路程。你适才也说过,陈留国中并无险要,若是那曹贼追兵如何解决?” “陛下勿忧,微臣已有定计。”陈宫拍了拍胸脯道。 “何计?”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 是夜,成武县,吕布大营。 李儒在吕布耳边低语了两声,吕布点了点头,在众将身上扫视了一眼,最后落在新晋副将韩琪的身上:“韩副将,本将军刚刚接到细作回报,曹贼今夜可能会劫我大营。本将军打算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本将军今夜帅魏越、李丰和朱易三位将军前往曹营设伏,但我大营之中却需要一员大将坐守,与贼子对抗数个时辰。你乃陛下亲提副将,如今,本将军将此等重任交于你的手中,你可敢应下?” “哼,这有何不敢?”韩琪黑面虬髯,双眼瞪如铜铃,桀骜不驯的看着吕布,“前将军,末将某虽不及你之武勇,却也是热血男儿之身,又蒙陛下亲授副将,不要说坚守几个时辰,就算是一人独抗数万曹军韩某也至死不退!” 吕布将令箭亲手交于韩琪,抚掌赞叹:“好,好一个韩琪!果然不愧是陛下亲提的勇将!既然如此,那本将军就给你留下五千精兵,你务必要从子时坚持到明日辰时,待本将军得胜归来,亲自与你把酒庆贺!” “诺!前将军但请放心,末将定让那夏侯和曹纯来得去不得!”韩琪接过令箭,双手在胸口锤的哐哐直响。 李儒颔了颔首,捋了捋须,眼中闪过一丝诡异:“韩副将,李某心有一计,你或可一试!” “文优先生但讲无妨,末将无敢不从!” “今夜子时,你可在帐中悬羊打鼓,并多放些干草败絮,你却率兵伏于大营两侧。直待夏侯、曹纯大军的到来,然后以火攻之趁乱杀出,曹军必然大败,或者还能斩得夏侯、曹纯首级!” “托先生吉言,若是末将能够侥幸斩得二贼首级,定与先生不醉不归!”韩琪哈哈大笑,声音洪亮粗犷,仿佛深夜中的一头噬人的饿虎。 第258章但是成武韩琪在,不教曹寇度亭山 后汉长歌第258章但是成武韩琪在,不教曹寇度亭山子时,成武县城外。 看着数里外曹操大营中,火把攒动影影绰绰,吕布拍了拍韩琪的双肩:“韩副将,此战的胜负关键本将军就全交于你的手中了,切记一定要坚持到明日辰时!” 韩琪拍了拍胸脯,双手抱拳:“将军尽管放心,末将定不负将军所托!时辰已至,将军还是快走吧!” “走!” 吕布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朝李儒及魏越、李丰和朱易三将招了招手,一个箭步跨上赤兔,将那方天画戟往手中一提飞也似得出了大营。 五月的夜,很静谧,也很凉爽,天边的月牙将淡淡的银辉洒在兖州平原上,也洒在赶路的行人身上。吕布和李儒率领两万余部卒悄悄的沿着成武大营,一路向北。 “将军,这路程不对!” 约莫行了小半个时辰,一道诧异的声音打破了整个队伍的宁静,朱易已经纵马飞奔至列前:“将军,这路程不对。我等莫不是被那向导和斥候给骗了?末将记得刚才经过的那个三叉路口,向左则至可绕至曹营,而向右…” “向右怎么啦?” “向右则是直奔定陶的大道!” “你说的不错,我们现在就是在回定陶的路上!本将军接到圣上的密旨,令我等务必于明日辰时之前赶回定陶,陛下打算撤往白马津!” “那韩副将处…” 吕布冷哼一声,高昂着头横了朱易一眼:“那韩副将乃是陛下亲信,自当为陛下殊死效力,而你和魏越、李丰他们却是本将军提拔的心腹,本将军当然要带着你等离开了。难不成将你等留在成武独力抗衡曹操大军?怎么,你还要质疑本将军的决定?” 这吕布为了能够顺利脱身,顺手就将一员大将抛诸于死地,异日若是吕布有需要只怕自己也会步了那韩琪的后尘哪! 朱易心中一寒,不免升腾起一丝兔死狐悲的伤感,但脸上却愈发的恭敬,双手紧紧抱拳,看着吕布毕恭毕敬:“末将不敢,末将只是在想那曹营之事…” “曹营的异动确实为真!”见吕布脸上也有不虞之色,李儒急忙扯了扯吕布的衣袖,止住吕布的话头说道,“朱将军,我军中奸细回报,曹操今夜确实会劫营,因此才不得不安排韩副将留于成武。否则曹军长驱直入,我等如何能够按时回到定陶,助陛下走马白马津?” 朱易黯然的点了点头,一缕挣扎在眸子里闪过,半晌才嗫嚅了两句:“那为何不…直言相告呢?这也总比让韩副将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屈死鬼强些吧?” 李儒摇了摇头,紧握朱易双手,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朱将军,现在我兖州的情形你也知道,用‘朝不保夕、危如累卵’这八个字来形容,想必将军不会反对吧? 单父被克成武被围,成阳和句阳同样也落入曹贼手中。若是将军今日在大营中提出圣上旨意,你觉得韩副将他还会留在成武,替我等阻挡身后的追兵吗? 你和魏越、李丰均为将军心腹,如果你处在将军的位置上,那么你又打算作出什么样的选择呢?魏越、李丰还是你自己?朱将军,我等固然可以一热血为国身死,但将军身为你的上司,难道就不应当也为你们考虑一二吗?” 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吧,或者换句话说,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吕布和李儒二人的心思,朱易此刻已经完全明了,无非就是让这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韩琪做了一枚替死鬼,为吕布等人争取时间罢了。当然,自己现在也算是这“等人”中的一员。 自从军以来,自己便一直跟随着吕布南征北战,在经历了长安城中成廉、魏续及曹性的陆续倒戈之后,自己也就开始了升迁的道路。不到一年的时间,便从一名屯长陆续成长为曲长、军司马到现在副将。而数月前,吕布同样还曾在雷泽湖畔救过自己一命。 按理说,吕布对自己不但有救命大恩还有提拔之恩,自己应该心存感激唯吕布马首是瞻才是,但,为何自己现在的去意却越来越强烈呢? 朱易抬头看着愈发陌生的吕布,脸上堆起层层“发自肺腑”的笑意:“多谢将军的提携,末将明白将军的苦心了。将军,末将则就去后军督促一下全军的速度!” …… 马长鸣,风长啸。 吕布大军任凭夜里的清风拂面或是割面,依旧飞速奔向定陶。但夏侯、曹纯以及昌稀等一行人却是人含草马衔环,悄无声息的接近吕布的成武大营。 成武县城较为狭小,人口也不算多,因此吕布之前的大帐并没有驻扎在县城里,而是选择了在县城外的文亭山下倚山扎营,两三万大军数百座白色的营帐,仿佛一条环绕文亭山的白色项链,连绵不绝。 丑时,正是平常人等熟睡之际。文亭山脚下浓密的杂草中,却还生活这一群老鼠。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过,夏侯这只老鼠那张只剩下一只眼的大脸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朝吕布大营扫了一眼,但见营中万籁俱寂,鸦雀无声,就连巡逻的士兵也相互依靠在篝火旁沉沉入睡。 夏侯心中一喜,向一旁的曹纯、曹洪、于禁以及昌稀等人打了个手势,一队队手执兵戈的将士和一匹匹衔环的战马站了起来,望着不远处的连绵大帐,眼中散发出虎狼一般的光芒。 “兄弟们,前面就是吕布狗贼的大营了。前番,那狗贼趁主公不注意勾结张邈等人袭取了濮阳和定陶等地,我曹营万余将士命丧此贼手中。男儿逞侠义重恩仇,吕布狗贼留给我们的耻辱,今天,就通通的留给他自己享受吧!兄弟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众人随着夏侯翻身上马,手中金戈朝天怒指:“准备好了!” “杀!” 一声长啸犹如舌绽春雷,夏侯手中缰绳猛地一提,朝吕布大营疾驰而去。身后的曹纯、曹洪等将以及万余兵士撒开四蹄或者双腿飞奔,仿佛文亭山下那乐成河中的激流一般气势汹汹,势不可挡! 走马因风疾,千军若雷霆。 鹿角砦、简易的栅栏以及那白色的帐篷如何防得住这许多如狼似虎的大军?夏侯一马当先,曹洪、曹纯二人紧跟其后,于禁、昌稀则亲自挥舞着大纛,命令军士冲入大营之中。 一万余将士如水银泻地一样覆盖了山下这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也覆盖了这连绵起伏的白色帷帐。然而遗憾的是,铺天盖地的水银不但没有如刀剑一般犀利割开对方将士的喉咙,甚至在这草原上都没有溅起半朵浪花。 “轰!” 连珠炮响,如夜空雷鸣,五千余支火箭从文亭山脚的草丛中、灌木里离弦而出直奔大帐。 利箭如寒风,火光似星辰。密密麻麻的火箭尖啸着,如奔雷,似闪电,又仿佛一场绚丽的流星雨,飞速的腾空,然后迅速的落下,落在大帐的干草上、帐篷里,以及侵染了些许火油的野草上。 “轰!” 草原上再度响起霹雳的声响。但,这此不再是连珠炮,也不是惊雷,而是那白色的珍珠项链。 火光冲天而起,在夜晚的寒风助威下,肆无忌惮的舞动着殷红的舌头,向四周蔓延。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哀嚎遍野,成武上空的夜色也仿佛燃烧了起来,红的发紫,点点皆是血色。 “撤!” 夏侯勃然变色,手中的寒铁枪奋力一扬,一把挑翻眼前的一座帐篷,朝曹洪、曹纯等人一声怒喝,拔马便向大营外疾驰。 这不能怪他不敢在火中继续前进,毕竟火龙之下难寻活口,毕竟他已经被这大火烧过了一次。 而就是那一次,主公和吕布狗贼的数万大军灰飞烟灭,二人只得狼狈的逃往兖州。也就是那一次,他夏侯失去了一只眼睛,成为了曹营中赫赫有名的独眼龙。 “快逃啊!” “救命啦!” “唏律律!” 夏侯话音刚落,络绎不绝的哀嚎声、痛哭声、尖叫声、咒骂声和战马的悲鸣声便在营中炸响。 刚刚还如水银泻地的曹军转瞬就成为了被大火炙烤的山猪肉,率先闯入大营中的数千名曹营将士纷纷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营外的曹军兵将则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暗自庆幸着自己没有前军跑的厉害,浑然忘记了适才还在捶胸跺脚以为自己失去了立功的机会。 杀敌固然是自己立功的机会,却也同样是别人收割人头的大好时机。但,这次他们不用等太久了,不管是自己立功,还是成为别人的战功。 “咚咚咚!” 接着,数声战鼓再次在文亭山上响起,五千铁骑如滔滔洪流从文亭山上席卷而下。为首一员大将黑面虬髯,手中一杆宣花大斧在火光中熠熠生寒。 “杀!” 听着耳边的风声,感受着大地在战马铁蹄之下颤抖,韩琪心中说不出的畅快,好像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燃起了无边的战意和嗜杀。 离大火越来越近了,他已经感觉到了烈火的温度。离曹军也越来越近了,他已经看到了他们脸上的惊惧和恐慌。韩琪朗声一笑,猛的将双腿一夹,战马再次飙飞,手中的宣花大斧已然从半空重重的落下。 一颗偌大的头颅腾空而起,一腔热血喷洒出来,落在还未熄灭的火光之中,一阵“吱吱吱”响起,那腔鲜血已经化作缕缕青烟消散在半空。 “夏侯、曹纯及曹洪诸贼听真,老子乃是前将军帐下,你家韩琪爷爷也!”韩琪横斧立马站在火光里,一声长啸威震三军,宛如历史上那横矛喝断当阳桥的张三爷。 但是成武韩琪在,不教曹寇度亭山! 第261章 树上开花,以假乱真 后汉长歌第261章 树上开花,以假乱真风吹枝头两朵花,一朵枯萎一朵艳。 如今暂且不提四面楚歌濒临枯萎的夏侯渊,单表一表这娇艳欲滴的曹操,呃,威武雄壮的曹操。 丑时一刻,出了定陶县城,曹操亲领数万大军并麾下将校挥师东进,踏上定陶以北的大道,直奔乘氏和成阳。 一路上“翻山越岭驰原野,乘风摘月踏流星”,可谓是风驰电掣流星赶月。不过一个时辰,大军已经过了三岔道,径直踏上独往乘氏的道路。 正行间,曹操猛地一拍脑袋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主角:林北苏婉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xsxsm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xxmx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62章 曹操立岸赋诗,吕布半渡杀敌 后汉长歌第262章 曹操立岸赋诗,吕布半渡杀敌曹操当然没有干掉夏侯渊,反而是与夏侯渊兵合一处继续朝着离狐奔近。 一个誓必要将吕布这是赶出兖州,软禁维新帝挟天子以令诸侯,一个坚决要报这反追杀之仇,他们将麾下的兵马催促的如同那转动的风车一般,一路上超轶绝尘,大步流星。 不到天亮时分,他们就已经看见了吕布和张邈等人的踪迹,就在他们的前方两三里外的小树林中。距离之近,足以让他们看到全歼吕布大军的希望,甚至他们相信只要一纵马都能够抓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主角:林北苏婉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x本站手机端:s:/mx/ smx//268/268330/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x本站电脑端:sx/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64章 定兖州 后汉长歌第264章 定兖州《满江红定兖州》 遥望兖州,尘烟外,满眼萧索。念昔年,燕舞莺歌,钓鱼水泊。仓颉陵前翠带绕,濮阳河畔笙歌作。到如今,千里无鸡鸣,怅寥廓。xsxsm 民安在?俱成兵。兵安在?埋城郭。叹江山难故,九州凋落。今日驾车执长缨,一鞭直渡白马坡。却归来,重游巨野泽,泛碧波。 …… 朝歌,鹿台遗址。 “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诸侯朝灵山。”王黎打量着眼前这座历史名城,抚摸着地上的焦石,直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主角:林北苏婉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x本站手机端:s:/mx/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65章 试看风云长剑,英雄两鬓青 后汉长歌第265章 试看风云长剑,英雄两鬓青永安二年五月,天下局势再度发生变化。 曹操逐维新帝、吕布于白马,一举攻克陈留、梁国以及东郡等兖州全境。袁绍屯兵魏郡黎阳,悄然渡河迎接维新帝北上,将维新帝牢牢的控制于自己手中,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寄居徐州的刘备同样也在这个夏天迎来了自己的第二春。 这一日,刘备正和义弟关二爷、徐州从事孙乾二人在徐州小沛县衙中烹茶闲聊。 忽见门口帘幕骤开,张飞从外闯了进来,手中捏着一份朝廷的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xxmx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主角:林北苏婉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x本站电脑端:sx/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66章 此生自断天休问,独倚危城 后汉长歌第266章 此生自断天休问,独倚危城刘备领了徐州牧,徐州的老百姓张灯结彩拍手叫欢,恨不得普天同庆,但曹操却极为的不爽,甚至可以说对此刻的刘备恨之入骨。 自己大仇未报,陶谦竟然就那么施施然的死在榻上,而该死的大耳贼仅仅因为一封书信,便不费吹灰之力坐上了徐州牧的位置。简直就是踩着自己走上了其前半生的巅峰,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下点起三军便欲发兵徐州,忽见程昱和刘晔、满宠以及夏侯渊等数人闯入州衙:“主公稍等,还请暂勿发兵徐州!” “为何?大耳贼如此欺我,难道不应该一雪仇恨吗?”见众人一起前来,曹操面露不虞,脸色颇为难看。 满宠上前谏言道:“我大汉朝以孝治理天下,主公欲报至亲之仇全出自一片孝心,微臣自然不敢阻止。但微臣既然身为主公下属,就必须为主公的利益和前途考量,避免主公头脑因一时发热而失之于计较。” “计较?区区一个刘备大耳贼,有什么可计较的?”曹操怫然不悦,一屁股坐在案椅上。 程昱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昔日高祖皇帝保关中,光武帝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从而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可以坚守,所以高祖和光武帝虽屡有困厄,却能成就大业。 主公之根基在于兖州,兖州之南有袁术,兖州之北有袁绍,此二人极是狼顾鹰视之辈,手下雄兵数十万。若是主公攻击刘备,兖州必然空虚,袁氏二人乘虚寇之,届时主公数面受敌,以何抵抗?主公这是弃大而就小,去本而求末,以安而易危也!” 曹操长笑一声,直起身来:“昔时兖州尚有维新帝和吕布等一干贼子,我军自然不能轻动,但如今兖州也尽在我手中,袁本初也自有王德玉钳制,难道你等还担心袁公路那等庸庸碌碌之辈前来攻击我兖州之地?” 满宠摇头叹息:“主公,并非我等杞人忧天,而是这即将成为事实!” “事实?什么事实?”曹操霍然一惊。 刘晔从怀中掏出一纸消息递给曹操:“这是前方细作刚刚送回来的谍报,袁公路指使孙文台逐刘正礼于扬州,接着挥兵南下,取了会稽、新都、吴会和鄱阳四郡。 袁公路大喜之下,遂于寿春登基称帝,大封群臣。主公试想,袁公路此前占领两州之地,早已心怀不轨,但尚能够抑制自己心中的**,显然其人绝非什么庸碌之辈,我等皆被袁公路昔日的表面所迷惑了。 主公尽可深思一下,年少时的袁公路以任侠使气闻名于世,为何如今却变成了另一番模样?正所谓:所谋甚大者其心必坚,袁公路一改往日作风,必然图谋巨大,还请主公务必三思而行!” 程昱颔了颔首:“子扬说的不错,如今袁公路公然僭位,其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主公若是此时前往徐州,岂不正中了他的下怀?” “那依你等之意,我如今又该何为呢?”曹操跌坐在案椅上,将双手捏的咔咔直响。 程昱和刘晔、满宠三人相视一笑,齐齐抱拳道 :“袁公路僭位称帝,朝廷必有动作,旨意只怕不日也将到达定陶。主公何妨以大义之名,先寇陈地,兵临汝南、谯郡,即可破城取其粮草以养三军,又能顺应朝廷的号召?” “此言大善!”曹操思索片刻,拍案而起,取下墙壁上的衣甲大步走向校场。 …… 曹操、刘备、袁绍甚至王黎等人都还在揣测袁术的心思,袁术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袁术并非什么无能之辈,实际上反而是聪明异常心有七窍,否则,又如何凭借他的一己之力先于各方诸侯坐拥两州之地?若不是如今天下形势急剧变化,他又如何不想再蛰伏一段时间? 但他没有办法,他已经被架在了火炉之上。 此时,他就在一台“火炉”的旁边。 火炉,呃不,南华真人看着袁术眼神中格外的落寞:“昆仑,你为何不再等上一等,你的这一步还是走的太急了一些,你要知道你一旦行将踏错,我抑佛教必然会坠落至万丈深渊。” “师尊,请恕弟子无能,弟子也是迫不得已啊!”袁术同样一脸的无奈,“当年,师兄起事之时,他走了一条前所未有的大道,甚至比当初先秦时的陈胜、吴广还要彻底的道路。 他与张让、赵忠等阉宦之辈合谋,举起黄巾大旗杀官造反,竟然连他家乡的士族门阀、大户高第都不曾放过,一股脑儿将他们全部拉下马来,结果也导致了我太平道在名义上一直孤立无援。” 南华真人脸上现起一丝缅怀,还有惋惜:“是啊!从你师兄起义之初,到你师兄仙逝,数月之间,你师兄一直都在孤军奋战,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敌人。 纵使当时天下早已如乌鸦一般的漆黑,纵使黄老之术早已进入了大汉朝廷官员的府邸,你师兄和他领导的黄巾军依旧遭到了史无前例的抵抗,所经之处必然是腥风血雨,一寸山河一寸血!” “师尊说的极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师兄的做法便是弟子的后事之师。”袁术悠然长叹一声,苦笑道,“所以,弟子才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一条师兄没有走过的道路。 弟子要利用我袁氏一门的名士和威望聚士子为我所用,弟子也要师兄遗留给弟子的武装和民间力量。弟子要将这两股力量糅合在一起,让他们相辅相成,将他们发挥道极致,成为弟子手中最尖锐的刀锋!” 南华真人点了点头,扼腕叹息:“但是,很显然,当初我为你规划的这条道路好像也走错了!” “不,师尊,弟子选择的路没有错,错的只是弟子而已!”袁术摇了摇头,抬起头来正色的看着南华真人,“当初王德玉招降韩暹、李乐等人,朝野上下并无反对之意。 若非韩暹及李乐二人为曹操所惑,二人的结局注定会如胡才一般身居高位,坐享荣华富贵。或者也会如早期投降的黄巾将领徐石、龚都、刘辟等人一样领兵在外,镇守一方。 所以,弟子以为弟子选择的道路并没有错,错的只是弟子一人而 已。弟子做不到王德玉那般的大巧无功,弟子与他相比,他的身上显然更具有天然的亲和力和人格魅力。 他不用担心麾下的黄巾将士和门阀高第会陷入不合,甚至因此分崩离析。而弟子却没有办法,早前何仪、何曼投靠于我,白波帅杨奉和黑山军张燕与我有盟约,却不想恰好激起了纪灵、阎象以及雷薄等人的反对。” 南华真人捋了捋颔下长须:“所以,你为了息事宁人,只好以高官厚禄大封群臣,将他们凝聚在自己的麾下。而你自己仅为朝廷后将军,他们的胃口你根本就喂不饱,于是你才选择了早日举起自己的大旗,登基称帝?” “正是如此!”袁术点了点头,又摇头道,“当然,也不仅仅如此,其中还有两点原因也促使弟子不得不仓促行事!” 南华真人瞥了袁术一眼:“你说说看!” “是,师尊请容弟子回禀!”袁术朝南华真人拱了拱手,起身走到案桌后,指着墙上的地图说道,“天下大势以变,王德玉先是入主雒阳,接着剑指长安,再到后来兵克南阳,如今已拥有两州一郡,其势力之大,不在弟子之下。 袁本初那个庶子同样将韩馥赶得如丧家之犬一般,自己一人独掌了整个冀州。旬月前,那个庶子又南渡黄河,将陈留郡王控入了自己魔掌,挟‘天子’以令诸侯,威望愈发隆盛。 而曹孟德、孙文台之辈却皆是连克数郡,兵力和财力亦同样不可小觑。曹孟德暂且不说,那孙文台虽然名为弟子麾下,但其心思多有不臣一望便知。弟子如果不再奋力一搏,只怕将来也将被湮灭在这群起的诸侯之中了。” “还有吗?” “当然还有,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袁术点了点头,重新回到南华真人身边,“自古以来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昔日陈留郡王在吕布和张邈等人手中,其二人兵力不足,地域不广,所以那陈留郡王在兖州之时不过是庙里的菩萨摆设而已。 但是,如今陈留郡王北上成为那庶子手中的棋子,那庶子有怎会轻易放弃棋子的作用呢?届时,只要他敢打出陈留郡王的旗号,王德玉必将与他翻脸,中原也必然会重新陷入纷纷的战火之中。 而今这天下,除了王德玉和那庶子两人之外,再无其他人可与弟子抗衡缨锋,就算孙文台和曹孟德也不能。因此弟子虽然还没有准备好,却也只能趁此时二者尚未分出胜负之时壮大自己。 否则,将来一旦他们决出胜负,必然将有一方灰飞烟灭,同样也有一方独大。到时候,只要他们中那胜者重新举起朝廷的大旗,只怕弟子就再也无还手之力了!” 南华真人拍了拍袁术的肩膀,轻叹一口气:“但是,昆仑,你可知道,你走的这条路极为不安稳,风险亦极高?” “弟子知道,但弟子不悔!”袁术苦涩一笑,坚定的看着南华真人,腰中的长剑出鞘劈在地上,“此生早已奉给大道,为大道而亡又有何惧?此生自断天休问,独倚危城!” 第267章 千层浪 后汉长歌第267章 千层浪一石激起千层浪,袁术称帝的消息仿佛长了翅膀的鸟儿,一瞬间便传遍了大汉九州。 可惜,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袁术的意料。 虽然他成功的导演了这一出登基大戏,但所有的演员却都成功的绕过了他亲自制定的剧本,包括他以为必然上演两虎相争的王黎、袁绍,以及“替他”打下江东数郡的孙坚。 …… 雒阳,德阳殿。 司徒杨彪、司空荀爽、太尉黄琬、大司农王允、尚书令荀彧以及大鸿胪陈纪等人皆在朝堂上。 看着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十六岁的永安帝刘辩勃然大怒,那股深深的屈辱感再次出现在心头,猛地大手一甩将奏章悉数扫在地上,王霸之气尽现。 “王德玉呢?他是吃干饭的吗?他昔日的那些功绩难道都是注水的萝卜吗?为何他执掌京畿一年来,大汉十三州分崩离析的趋势越来越快,而诸侯的势力也越来越大? 朕让他去长安迎接朕那皇弟归京,结果,皇弟竟然从他的眼皮底下溜到兖州去了。朕令擢升他为前将军,河南府尹,结果又让诸侯坐大,袁术次子僭位称帝。 王司农,朕知道你是王德玉的二伯,你自己给朕说说,他如此怠于朝廷诸事,可是重臣的风范?” “陛下息怒,陈留郡王一事以及袁术叛乱之事德玉固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德玉也有苦衷,还且陛下容臣与陛下细说一番!”王允急忙拜于殿下。 永安帝按捺住内心的极度愤懑,朝王允点了点头:“那你且将王德玉的难处于朕说上一说,也让朕看看咱这名闻天下的前将军是否真的玩忽职守?” 王允掏出笏板奏道:“启禀陛下,前将军王黎自任职河南府尹执掌京畿以来,先后颁布租用调制等税赋改革,两京百姓受惠者众,两京人口已升至董卓乱朝前的三分之二,两京人口已达一百余万。 亦曾一举收复雍州数郡,及荆州南阳一郡,将其重归于我大汉的怀抱,武略亦是颇有功绩。至于陛下所提及陈留郡王归于兖州及袁术叛逆一事,王黎的确有一定的责任。 但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王黎仅为四方将军,而陈留郡王身为王爷,陛下的皇弟,袁术一门四世三公,同为四方将军,陛下以为以王黎的身份可能管制于这二人?” 看着堂下的王允,永安帝心中的耻辱感和怒火愈发的深了,眼中的冷漠亦如寒冰:“依王司农的意思是希望朕继续给王黎放权?让他代朕巡授天下?” “陛下,此言不妥,前将军并无他意,还请陛下收回这等诛心之言。不过,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王允从地上直起身来,眼中的真诚和忠贞同样可见。 “陛下,如果你还想完成我高祖皇帝当年打下来的江山一统,那么,微臣恳请陛下拜前将军王黎为丞相兼大将军,全权处理陈留郡王及袁术一事!” 永安帝目光如剑,扫视着堂下诸位大臣:“那么,卿等又以为王司农之言可否?” “陛下,陈留叛国,袁术反汉,为今之计应当火速派遣大军将这股逆火扼杀于摇篮之中。王司农之言 老成谋国,臣等附议!”杨彪、荀爽、荀彧及黄琬等人齐齐跪在地上,高声齐和。 永安帝努力的撑着龙椅,咬牙切齿的蹦出一个声音:“准!” …… 永安帝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前有袁术叛乱,后有王黎用兵自重要权,心中的屈辱和怨愤越积越深。而他的同胞兄弟维新帝同样也在受着耻辱。 不过,与雒阳德阳殿中不同的是,王黎希望放权昭告天下讨伐逆贼,而袁绍则是不想前往豫州和扬州。 冀州,魏郡黎阳。 维新帝用着同样的目光看着堂下的袁绍,半晌才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来:“按袁卿之意是不打算讨伐逆贼袁术了?可是因为其乃是你同胞兄弟之故?” 袁绍摇了摇头,起身道:“陛下此言差矣!当年,那竖子受人挑唆,悍然出兵围攻我冀州之地,微臣与那竖子早也没有了血脉亲情,有的只是袍泽兄弟的仇恨!” 维新帝冷哼一声:“既然袁卿与朕皆视那逆贼为仇人,为何袁卿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对朕出兵围剿袁术呢?” “陛下,并非微臣反对出兵围剿逆贼,而是眼下实非陛下出兵的大好时机哪!”袁绍面皮上已经渐渐呈现出一丝不快之色,不耐烦的看着维新帝,“陛下,你出生皇室统率天下万民,却不谙军事,不明天下大势,微臣还请陛下能够多一些耐心!” 见维新帝与袁绍之间的氛围有些僵持,荀谌急忙上前言道:“陛下,袁将军之意并没有不敬之意,只是如今这天下的局势确实有些微妙,袁将军暂且不能出兵豫、扬州而已。 且不说袁术拥兵数十万,麾下将校过百人,绝对不是什么好啃得骨头,我们就单说一说这袁术所在之地扬州和豫州。扬州和豫州深处中原以南,北依兖州,南邻江南,若是我等一旦出兵,必然途径兖州等地。 陛下试想,陛下及吕将军等人才从兖州游猎至此,兖州已被曹贼所控制。前番曹贼兵发徐州,我等趁机纳了其大本营,与那曹贼有着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 陛下,如若我等出兵,请问陛下我等将如何安然度过这兖州的沃野千里?是直接杀入兖州呢?还是派人与曹贼和谈商议,共同出兵袁术?难道曹贼就不担心我等假途灭虢,我等就不担心曹贼将计就计一股脑吞并了我等手中的力量?” 特么的,这袁绍果然又是另一个董卓,其麾下的将校和谋士同样与那李儒如出一辙! 维新帝压抑住心中的不快,脸上浮起一丝讥讽:“友若的言下之意,是要朕继续隐忍,不再追究这叛国臣子的罪恶?” “微臣并无此意!”荀谌朝维新帝施了一礼,向堂下吕布、李儒及董承等人扫了一眼继续说道,“陛下,雒阳城中永安帝对陛下虎视眈眈,曹贼又与陛下有宿怨深仇,此时与袁术大动干戈并非良策。 倒是我冀州与幽州为邻,与并州接壤,幽州公孙瓒不尊王道,残忍嗜杀,屡屡犯我边界,而今又威逼陛下的王叔刘伯安刘幽州。若是陛下以大局为重,先定幽州,再安并州,微臣相信届时陛下的实力必然大增。 而且,微臣同样也相信,袁术此 时反叛,永安帝必然会令王德玉挥兵南下,陛下不妨暂时隐忍一段时间,永安帝与袁术挣个鱼死网破之时,我等再兵锋直指雒阳,何愁雒阳不破?陛下的大仇不报?” 维新帝转头看了陈宫和董承一眼,见二人皆是点头,这才将那一腔怒火生生的按在心头:“准,先定幽州,再按并州!” …… 丹阳郡,郡衙。 看着堂下众人,孙坚的面目上依旧平静,但内心同样是心绪难平。但他与维新帝以及永安帝不同的是,他没有一腔怒火,只有一腔热血和亢奋。 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他再也不用受制于袁术,他将成为江东的新主人。 不过,他虽然还能隐忍面不改色,但刚刚十岁的孙权此刻哪里还忍得住? 孙权看着堂下的将校和谋士,只觉得满腔的热血直贯脑门,急忙出列抱拳:“阿翁,此时袁术狗贼高举反旗,必然迎来朝廷的滔天怒火,却也是正我等的机会。 阿翁,我们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反了袁术,一方面为自己正名,一方面可趁袁术与朝廷大战焦灼之际,占据江东数郡,壮我孙氏的势力和地盘?” “公瑾,你如何看待此事?”见周尚、吴景以及黄盖等一干老臣并无表示,孙坚对二弟的建议也不置可否,孙策急忙向一旁的好友周瑜求助道。 兄长还是如此急迫,这性子怎么就越磨越锋利了呢?周瑜暗暗摇了摇头,出列站在孙策一旁谏言道:“主公,二公子和大公子的话绝非并无道理,还请主公务必早做决断!” 孙坚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公瑾之意莫非也要本将军和袁术决绝,但本将军与这袁公路毕竟还有同袍之择,这个时候在他背后捅上一刀,怕是不好吧?” 周瑜拱了拱手,侃侃而谈:“袁术虽然亦曾表奏过主公为破虏将军,但袁术与主公并无提携之德,也无知遇之恩,只不过想与主公结盟,同时作为其打开江东局面的一把刀而已。 成大事不拘小节,主公又何须顾虑这昔日的同袍之谊呢?如今袁术举旗,天下反袁,与昔时关东联军举义反国贼董卓何其相似?主公此时反袁非为小义,乃是天下的忠义。天下人闻之,也必然赞叹主公的深明大义。 王德玉挟天子以令诸侯,坐拥雍、司两州。而袁绍、曹操也是胸怀天下的枭雄之辈,此二人现在同样各自掌控一州,若是主公再不利用这个机会壮大自己,只怕将来就只能仰视这三人了。” “那么按公瑾之意,本将军应当如何呢?”孙坚依旧把玩着手中的古锭刀鞘。 “主公,王德玉既然挟天子,那么袁术反汉,王德玉必然将以朝廷大义之名,剑指豫州问罪袁术。若是此刻主公利用机会,联络庐江陆康,南起庐江,挥兵北上,同时令人南下豫章、建安、临海以及庐陵诸郡,何愁大业不可期也!” 孙坚欣慰的看着周瑜,手中的刀鞘哐当一下砸在案桌上,目视周尚、吴景以及黄盖程普众人:“公瑾之言,你等以为如何?” “愿听主公调遣,为主公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众人齐齐跪拜于地,声音直冲屋顶。 第268章 忠义 后汉长歌第268章 忠义朝歌,淇河边上。 听着头顶的归鸟伴着怒吼的淇河叽叽喳喳,看着落日余晖透过树叶间的罅隙照在前方的林荫大道上,挽着刚刚从长安赶来此处的皇甫灵儿,王黎心中满是愧疚。 他与灵儿相识数年,真正待在一起的日却不超过半年,甚至新婚燕尔时他连蜜月都没有度,便远赴千里只留下灵儿独守空房。 可他却又在外面招惹了一个女中的汉子崔十娘,还有一个女中的女人蔡文姬。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做过,甚至连手都没有牵过,但招惹了就是招惹了。 而现在,他还要在灵儿的心上剜一刀。 袁术,这个天字号第一的反贼虽然与灵儿并无任何的关系,但他却娶了灵儿的堂妹皇甫珠儿。皇甫珠儿从小双亲亡故,一直都是在他老丈人家中长大的,而灵儿更是视自己这个妹子为心尖上的肉。 “灵儿,要不你写一封书信给珠儿吧,就说…” 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好不容易开了个口,王黎就明智的止住了话题,灵儿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夫君,珠儿妹子的命也太苦了。幼年时父母双亡,寄养在我家中。 长大后嫁了袁术这个四世三公袁逢嫡子,当朝的后将军,本以为从此安枕无忧幸福一生,谁知这袁术竟然天生反骨,我这可怜的妹子恐怕又要年少失夫了。” “灵儿…”王黎轻轻的将灵儿拥入怀中,拍打着灵儿的后背,安慰的话却半句也说不出来。 男儿重美人,亦重亲情,却更重江山。 他已官拜大将军,他将要统率大军征剿袁术,甚至还要亲自将袁术送上槛车或者断头台,你让他如何面对自己的小姨子? 都说小姨子是姐夫的半拉屁股,可是皇甫珠儿这个小姨子自己只见过一次面,倒也谈不上是王黎的半拉屁股,但王黎隔着裤子却依旧觉得自己的屁股痛,呃,腰痛。 灵儿的手就放在自己的腰间,自己腰间的肉在他的手中变着花样的呈现出各种形状。 灵儿的右手并不停歇,口中的话语却伴随着泪花飞下:“我那妹子命运多舛,平素不见你们疼爱,一到关键时刻,你们却还要成为屠杀我妹子的刽子手…” 王黎揉了揉腰间的嫩肉:“灵儿,为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汉室的江山社稷,总不能因为袁术乃是珠儿的夫君,便任其祸害大好的万里河山千万黎民吧? 灵儿,你知道为夫对珠儿也只有疼爱之情,至今也并没有要捉拿珠儿之意。但珠儿毕竟身在袁术营中,为夫只是想让你去信劝一劝她,并早日将她接回京都,以免大战起时殃及池鱼。” “哼,都是你们这帮寡情寡义的男人,一面祸害我们女子,让我们沉沦于世;一面却又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将我们置于一旁,不以我们为意。” 皇甫灵儿止住泪水眉头微蹙,再次在王黎的腰间狠狠一掐,只疼得王黎差点交出声来才缓缓放下手,在王黎腰间轻轻揉了揉,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按在王黎手中。 刚刚止住的泪水再度从皇甫灵儿的眼眶飘下,落在道旁的尘埃之中,灵儿倔强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转过身飘然远去,留给王黎一道斑驳余晖中萧索的背影。 “这是阿翁给你的信,阿翁让你以我的名义写一封信给珠儿,就说阿翁…阿翁病危…想再见上珠儿一面!” …… 丹阳郡,建业。 已经是六月中旬,城中街道上杨树的叶子在阳光底下一动也不动的泛着层层绿意,郡衙上方的半空里挂着一层是雾非雾的白气。这样的天气既带着秋的凉意和畅快,也带着夏的酷热和烦躁,燥得叫人只想杀人。 孙坚、周尚和吴景等人早就站在郡衙外,身上的衣甲早就蒙上了一层层的白盐,这些白盐就是他们在太阳底下的结晶和证明。 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他们很热,也很燥,但他们都没有一丝的动弹,甚至脸上的表情依旧带着微笑没有任何的改变。 今天,他们将在这里迎接一个人,也要在这里送走一个人,那个便是从寿春飞奔而来的不速之客。 “来了,他们来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孙策从站马上高高跃下落在孙坚和周尚等人身前:“阿翁,袁术的使者刚才已经到了建业的西城门口,按脚程推算,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他们便可能会到郡衙之前!” 孙坚点了点头,依旧大马金刀的站在衙前,静静的盯着西城门方向。 半盏茶过后,一绺长长的队伍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数匹飞马飞速而至,身后紧跟着百十名精壮的甲士。 见孙坚等人站在衙前,为首那人捋了捋颔下的胡须纵身而下:“尊驾可是孙坚孙文台?本人乃是天使戴雷,奉陛下之令特前来将军帐下就任监军一职,还请将军能够与本监军齐心协力,切莫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戴雷口中说的是尊驾,可是头颅高高昂着面带倨傲之色,也不曾扫孙坚众人一眼,而且一来就将自己置于孙坚的位置之上。 孙策勃然色变,便欲发作,却见孙坚轻轻朝他摇了摇头,开口向那戴雷问道:“戴天使,我正是江东孙坚,却不知此次天使来我江东除了出任监军之外,还有何故?” “哼!当然是督促将军出兵江东扫除江东诸寇了。本监军知道将军乃是江东猛虎,但本监军希望将军能够奋发蹈厉、朝乾夕惕,早日肃清江东诸贼,还天下子民一片安宁!”戴雷阴恻恻一笑。 戴雷的一句话中既有奋发蹈厉,也有朝乾夕惕,这是想敲打自己不但要努力替某人打江山,而且还得心怀感激不得傲娇。可惜,某人只怕是要失算了。 自己只是一名征伐沙场的将军,并非什么裁缝,哪里有本事为他人做嫁衣? 孙坚心底冷笑一声,抬起头来淡淡的看着戴雷:“戴监军说的不错,孙某一片丹心为国,自然心怀忠义朝乾夕惕,朝中之事从来都不敢置喙,也不敢有任何的怨怼。 不过,据孙某所知,监军一职已经被王德玉上表废除。而且数日前王德玉才晋升为大将军,统管天下诸军,孙某敢问戴监军一句,这王德玉身边可有监军?” 戴雷仰天一笑,声音说不出的讥讽和阴险:“哼,王德玉?一个跳梁小丑而已,他如今虽然被伪朝晋升为大将军,也不过是秋后的蚱蜢,蹦不了几天。 他的建言与陛下有何等关系?翌日陛下必将御驾亲征雒阳 ,将他和雒阳的儿皇帝一起拿下,孙将军问这个话的意思,莫非是想打算效仿王德玉?” 一个草包一般的人物也敢代表某人前来监视孙某夺孙某的权,这某人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哦?伪朝?”孙坚脸上同样扬起一丝讥讽,双手抱拳,“请恕孙某无知,敢问戴监军所代表的朝廷究竟是谁的朝廷?是冀州儿皇帝陈留郡王还是寿春的袁术?” “大胆孙猛虎,陛下乃是天潢贵胄,上天指定的天子,他的名讳你也敢直呼?本监军看你是不要命了吧?” 戴雷勃然大怒,手中的马鞭猛地就往孙坚的脸上飞去,身后的兵士同时“哐”的一声,将腰中的宝剑抽了出来,围成一团齐齐指着孙坚等人。 孙坚哈哈一笑,身子微微一侧,一把抓住马鞭使劲一拉,戴雷啪叽一声摔在地上,摔了一个大马叉。接着,孙坚又抬起一脚踩在戴雷脸上轻轻一拧,就在戴雷的脸上留下了一只偌大的脚印,只疼的戴雷呼天抢地,哀嚎连连。 众兵士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觉眼前一花,便见孙策已然抢入他们的包围里,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几个兔起鹘落,就将戴雷周围的数十名兵士打倒在地,手中的兵刃散落于众人脚下。 “孙文台,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你打了陛下亲封的天使可是欺君之罪,陛下当诛你九族?”戴雷双手强行的掰开孙坚的大脚,爬起身来,双手捂住腮帮子色厉内荏的呵斥道。 “陛下?就凭袁术那竖子也敢称陛下?” 孙坚冷笑一声,双手一招,身侧的三五十名江东健儿已经飞扑到对面的人群之中,腰中的宝剑长刀齐出,顿时一片刀光剑影,鲜血与残肢齐飞,人头同眼泪共落。 片刻的功夫,场中亦为之一清,戴雷麾下的百十名兵士要么惨死于刀剑之下,要么跪倒在众人膝前。 看着戴雷一张脸惨白如纸,孙坚背负双手缓缓行到戴雷身前,目光如炬:“袁术那竖子出生名门,世代身受皇恩,不思报效家国体恤黎民,是为不忠。 多年来孙某与他歃血为盟,他却听信谗言屡屡为难孙某,甚至还让你这种角色前来监孙某的军,夺孙某的权,是为不义。就这样一个不忠不义之人,也值得孙某为之效力?” 戴雷心里打了个突,看着脚下横尸遍野,立时魂飞魄散,“砰”的一下跪在孙坚脚下:“孙将军,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上有**岁的小孩,下有七十岁的老母,还请孙将军手下留情啊! 小人的母亲和两个小孩都被陛下,不,都被袁术那贼子留在了皇宫,呃不,留在了寿春的伪宫里当做了人质。还请孙将军务必念在小人的母亲和小孩的颜面上,绕过小人一命!” 戴雷早已惊恐万状,泪水与鼻涕俱下,一番话说得更是颠三倒四,竟然还能够下有老母,上有小孩之说? 孙坚鄙夷的看了戴雷一眼,一脚将其踢翻在地,古锭刀猛地划过其脖颈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鲜血怦然绽放,半空飞起一颗硕大的头颅。 孙坚接着将手凭空一探,一把抓住戴雷的人头,怒吼一声,滚滚雷声压过长街:“袁术逆贼背叛朝廷,罪不容诛,即日起孙某与其一刀两断,不共戴天!” 第271章 怀远城下第一战 后汉长歌第271章 初战却说张飞领了将令,与徐盛二人挥师两万,过东彭城,经下邳直奔怀远。一路上戎马不解鞍,铠甲不离傍,不一日,便已来到怀远县境内。 张飞和徐盛二人骑在马上,遥遥望见怀远城上旌旗猎猎,兵甲鲜明,刀戈森寒。城墙左右两侧外三五里处却是连绵不绝的树林,从城郭一直蜿蜒至山岭,足有十数里长。 城墙上一老者身着文士长袍,长髯飘飘按墙而立。见张飞一众远远停在一箭之外,抚髯长啸:“来人可是刘徐州麾下的张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主角:林北苏婉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xsxsm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x本站电脑端:sx/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74章蔡城外黄金甲 后汉长歌第274章 新蔡城外黄金甲唐朝的造反头子黄巢曾经说过: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黄巾军漫山遍野,就像散落在野地里的金菊一般,亦如满山亡命的狼豕一样。 曹操长笑一声不以为意,一面名手下几名副将赵俨、牛金等人带领千儿八百骑兵搜捕奔逃的黄巾贼寇,一面催动大军直奔葛陂,立誓要将何仪、何曼捉拿归营,还陈地一个郎朗的青天。 然而,他没有想到菊花和松柏都是花中的君子,自然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主角:林北苏婉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xxmx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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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75章 虎痴 后汉长歌第275章 虎痴何仪,何曼? 他们不是在葛陂就已经兵分两路,往其他地方去了吗?为何他们突然又出现在这新蔡城下,夏侯渊和夏侯惇他们的部队又跟倒哪里去了? 曹操一懵,脑海中的念头已转了好几次,自己还是小觑了这袁曜卿,其人不但仁义忠直,同样也是智计百出。陈地一战先后便用了诸多计谋,比如:羊山之下骄兵之计,比如新蔡城中空城之计,再比如眼下的移花接木。 夏侯渊和夏侯惇的大军不知去向,眼前也只有于禁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主角:林北苏婉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x本站手机端:s:/mx/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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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x本站电脑端:sx/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x本站手机端:s:/mx/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78章 龙王 后汉长歌第278章龙王盂兰盆节,将军府天王会龙王? 王黎眉毛一皱,诧异的看了周攀一眼,不是说没有看见过崔十娘吗?那这个天王又是谁?x本站电脑端:sx/ 据他所知,如今这大汉天下好像就那么一位天王,毗沙门天王崔十娘。看来,崔十娘应该早已经到了定颍或者那个虬髯大汉便是崔十娘,毕竟她的那一手百变易容的绝活简直就是举世无双,周攀又如何认得出来? 想着那个画面不要太美的模样,王黎不禁打了个寒蝉,急忙朝周攀问道:“将军府在何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主角:林北苏婉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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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x本站手机端:s:/mx/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80章 遁逃 后汉长歌第280章 遁逃“放肆!” 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将军府的大门霍然洞开。 一群精壮的江湖游侠涌了进来,皆是黑衣黑帽,神情彪悍,手上的武器却是长刀、利剑、软鞭、铁索不一而足。唯独中间一人,眉清目秀身形消瘦,一袭长袍文士打扮。 崔十娘等人或许不认识,但王黎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此人正是袁术的从弟袁胤。 袁胤分开众人,大摇大摆走到堂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眼神中充满极端的鄙夷:“我兄长乃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主角:林北苏婉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x本站手机端:s:/mx/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xsxsm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x本站电脑端:sx/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81章 龙王的身份 后汉长歌第281章 龙王的身份街道上虽然冷清,城头上和城下却是喧哗声声,甚至站在大街上都能隐隐约约的看见城头上人影憧憧。 显然夺城之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重新回到将军府中,崔十娘一行人还在堂中翘首以望,王黎也不多说径直走到袁胤身前:“袁大人,今夜之事本将军也不绕弯子,如今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 一条是你告诉本大将军,雷薄在这定颍城中可还有什么窝或者常去的地方,本大将军饶你不死;另一条路则是你对雷薄守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x本站电脑端:sx/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主角:林北苏婉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x本站手机端:s:/mx/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xxmx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83章 裂痕 后汉长歌第283章 裂痕王黎做的没有错,他已经将雷薄赶走并趁势拿下了定颍,他说的也没有错,他这一招放“虎”归山用的实在是妙。 虽然在他的眼中,袁胤连大虫、小虫都算不上,但是于雷薄而言,袁胤却是一条不折不扣的疯狗,哦不,是猛虎,一条雷薄碰也不敢碰、骂也不敢骂的猛虎。 此刻,这条猛虎就站在寿春的皇宫大殿上,好像好几天也没有觅得食物一般,盯着雷薄的眼中散发出道道饥饿的绿光。 “主公,属下不敌王黎…” 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主角:林北苏婉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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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86章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 后汉长歌第286章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暂且不说孙坚和陆康猛攻蕲春,单说陆逊离开蕲春打算直奔汝南投靠明主王德玉。 一路上陆逊晓过小镇野郭,夜宿古寺山原,只看日升日落,不计时日。这一日,陆逊已至汝南郡新蔡县城,而新蔡县城中与前番所经过的弋阳郡和安丰郡却又大为不同。 弋阳郡和安丰郡置于袁术治下,又深处袁术地盘心腹之地,百姓倒也算得上是安居乐业。哪怕有一时的不法官员和污吏强取豪夺,终究没有直面大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主角:林北苏婉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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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87章 老虎发威 后汉长歌第287章 老虎发威陆逊和那少年出了人群,一路直奔城西的城隍庙。终于,他们在还没有被他人发现的情况下,成了城隍庙中的两尊活菩萨。 看着一旁稚气的面孔,陆逊率先打破了僵局:“兄弟,今日多亏有你,否则陆某一个人恐怕还真不是那四个人的对手。陆某单名一个逊,乃是江东吴郡人氏。敢问兄弟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少年咧嘴一笑,从怀里的掏出几块用油纸包裹着的糕点丢给陆逊道:“原来兄长是吴郡陆氏子弟,小弟失敬了。陆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主角:林北苏婉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x本站电脑端:sx/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x本站手机端:s:/mx/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xsxsm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88章 袭城门 后汉长歌第288章 袭城门“主公快看,新蔡县城中好像走水了,看样子倒像是新蔡的粮仓和军备司方向!” “恩,也不知道是哪路义士帮了我等一把,还是他桥蕤麾下的士兵不小心将他的所有依仗付之一炬。走吧,火速归营,令奉孝和公与即时率军从安城、鲖阳两路夹击,再令士元、元直整顿大军直取新蔡!” 新蔡城外三五里处一座小山丘上,数道人影看着夜空中的无边火焰指指点点。 为首那人点了点头,朝身边那关西大汉喝了一声,众人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主角:林北苏婉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x本站手机端:s:/mx/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xxmx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xsxsm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89章 狠毒 后汉长歌第289章 狠毒一名屯长带着百余人匆匆的从城头上走了下来,来到众人的身前,扫了一眼身后城墙上的还在和城下朝廷大军激战的“同袍”,手中一把雕弓高高举过头顶。 “兄弟们,你我都是这新蔡城中的人氏,城中的也尽是我等的父老乡亲,本来我等一直驻扎此地,不用背井离乡也算得上是安身立命,而我们的父母也可以安生乐业。 但是自旬日前,桥蕤调至此处后,不但一味的滥用亲信,还任由他的胞弟乔二残害无辜肆意妄为。结果我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主角:林北苏婉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xsxsm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x本站电脑端:sx/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3★3xs/3★3xs/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3★3xs/3★3xs/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xxmx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武汉加油 这是2019年最后的一天,本来打算今天继续更新一章,但看到新闻里病魔肆掠,而我们的白衣天使抵足前行的时候,心里一揪一揪的,眼泪忍不住的从眼角滑落,再也没有半分的思绪。 我是四川人,也是一名80后。我经历过02年的非典,那个时候我还在校园里;也经历过512和420,那时候我的家乡正承受巨大的痛苦。但是,不管是我的家乡还是广东,我们都在全国人民的支持下,将非典和地震带来的苦难压在了身下,重新振作,重新雄起,重新站了起来! 然而武汉,这个“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的城市,如今却因为一小撮喜欢野味的不法分子,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武汉封城,黄冈封城,鄂州封城未来疫情的发展不知道还会怎样,但是我相信你们绝对能够重新站起来。 因为,你们不但是坚强的勇士,而且你们的身后还有前赴后继的白衣天使,还有众志成城的全国人民! 武汉的疫情必将被克服,武汉的明天也必将越发美好! 武汉,加油! 第293章 几曾著眼看侯王 后汉长歌第293章 几曾著眼看侯王鹧鸪天·杨奉 我是白波男儿郎,天赋反骨与疏狂。手把长刀学陈胜,满腔炽热纵沙场。 尸万首,血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如今兵败且归去,卸甲九幽看残阳。 …… “休教走了杨奉恶贼!” 马云禄一声怒喝,杨奉的一颗心已经跌到了零度以下,看来弋阳城已经落入到王黎的手中了,看来今天自己只怕也会如这弋阳城一般的陨落。 不过,时间根本就不给他思考的机会,马云禄的马和手中的冰魄银枪已经从林外飞了过来。 是的,就是飞了过来。 马如龙,枪如闪电,马云禄整个人却如涅槃的凤凰,哦不,凤凰是火焰,马云禄却是寒冰,应该说她就像是一只冰孔雀一样带着入骨寒冷从战马上高高的跃起,手中的枪亦如一道闪电刺向杨奉。 杨奉急忙将手中的长刀一举,只听得“哐当”一声脆响,火星四冒,杨奉直觉得一股大力直贯双臂,虎口一震长刀差点落地,人和马瞬间便被逼回了原地。 这王黎特么的都是什么玩意啊?手下随便一名女将便能让老子如此吃力! “贼将纳命来,老子今天要与你来一个鱼死网破!”杨奉愤恨的看了马云禄一眼,怒发冲冠一声长啸,长刀猛的一抄卷起一阵寒风直贯马云禄。 马云禄冷笑一声径直与杨奉战成一团。 但见: 长刀如虎,寒枪似龙;长刀如下山的猛虎,刀起刀落,每一刀都卷起无边阴风;寒枪似腾渊之苍龙,枪进枪出,每一枪都掠过漫天杀气。一个破空刀难防难躲,恨不得数刀劈断三山五岳;一个刺风枪怎敌怎遮,恨不得一枪扎透九曲黄河。 刀光枪影,人叫马嘶。 二人斗不上十数个回合,但听得场中一声惨叫,杨奉已经倒撞下马来。 那杨奉乃是二三流的武将,如何会是马云禄的敌手,而马云禄本就三国中第一流的女将,一身的武艺其兄长马超和丈夫赵云都不敢轻视,对付区区一名杨奉还不是手到擒拿? 只不过几个回合,马云禄已经隔开杨奉的长刀,凤臂轻舒,一把抓住杨奉的腰带狠狠一贯将其摔在地上,接着一把长枪亦抵在杨奉的脖颈上。 麾下的西凉健儿们疾步上前,搭钩绳索纷纷祭出将杨奉缚了一个五花大绑抛在一旁。 见主帅已经被擒,而且还是以这种耻辱的方式直接像牲畜一般丢在两军阵前,杨奉军中勇士勃然大怒,当下已有一名副将和校尉抢了出来。 “杀!” 马云禄冷哼一声,冰魄银枪再度祭起,却见杨奉军阵后方烟尘滚滚杀声大作。两彪人马从杨奉军中穿透而出,一把长剑一把大刀只杀得对方喊爹叫娘人仰马翻。 副将和校尉见不是头,好汉也不冲了,转身拔马便往弋阳城下一侧溜去,却不想正好又撞在另一个杀神的刀口下。 李典李曼成,原本乃是曹操麾下大将,可惜于雒阳一役中被老将皇甫嵩擒拿。 此,他不但失去了冲锋陷阵征伐天下的机会,也失去了人生中最宝贵的自由。直到王黎拿下南阳,他才从雒阳的城门校尉提到南阳都尉张辽的麾下。 可是,这些并不是他的追求,他可是历史中与张辽威震逍遥津的一代名将,他又岂能甘心雌伏于张辽之下?他的追求至少也得和张辽一样,成为王黎麾下独领一方的大将! 他知道王黎很是看重于他,但是他是一头猛虎,他又怎会践踏王黎对他的信任呢?猛虎自有猛虎的骄傲,更何况他是一头饿极了的猛虎? 看着那副将和校尉渐至身前,李典长啸一声,手中的三尖刀高高抡起如泰山压顶砸在副将的马头之上。战马悲啸副将早被巅了下来,接着,李典又在马背上一仰躲过那校尉的长矛,一刀横砍,鲜血飞溅,那校尉已经拦腰而断,落在尘土之中。 杨奉痛苦的闭上双眼,这副将和校尉跟随了他十数年,早已成为他的骨肉兄弟,虽然他们二人刚舍弃了自己才不战而逃,但他并不责怪他们,反而更希冀他们二人能够逃出王黎的魔爪。 因为,他们二人同样也是当年天公将军的信徒,太平道崛起的希望! 杨奉任由兵士将他推到王黎身前,心中没有一丝胆怯,有的也只是无尽的悔恨。 他不悔自己被擒受辱,也不悔自己命将不保,他只悔自己没有三头六臂不能够将王黎斩杀于马下,他只悔自己的智拙,计划还不够周密。 他抬起头淡淡的看着王黎,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嘲笑。既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也嘲笑王黎的逆天而行。 “王德玉,本将军今日既然已经被你所擒,就不曾有半丝苟活的侥幸,要杀要剐,悉听你王德玉的便。不过,本将军相信你也等不了多久就会下来陪我了!” “哦,杨将军,王某听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这是宁愿死也不愿投降我王某?”王黎眉毛一皱。 杨奉讥讽的看着王黎:“王德玉,别拿出你那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嘴脸,本将军不吃你那一套。本将军与你乃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恨不得吃你的肉寝你的皮,又如何投效于你?” “杨将军,如果王某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在潼关之上,王某也并未对你和你麾下将士大开杀戒吧,我们之间能有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王黎抱着双拳,诧异的看着杨奉。 杨奉仰天放肆一笑,只笑得两眼泪花连连,才低下头来朝王黎笑道:“王德玉,你竟敢说你与本将军没有仇恨,那好,本将军且问你,本将军起身何处?” “白波军啊!” “白波军的前身又是什么?” “黄巾军?”王黎霎时一懵,回过神来,“你是想说你是要为张角兄弟报仇?” 杨奉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丝仇恨:“不错,正是如此!杨某乃是天公将军麾下大将,我太平大道因你而亡,神上使马元义、人公将军张梁、波才大帅以及彭脱旅帅也因你而死,你说本将军与你有没有天大的仇恨!” “哼!”王黎嗤笑一声,冷冷的看着杨奉,“张角兄弟三人勾结朝中阉党聚众造反杀我汉室官员,戮我天下 子民,致使我本就飘摇起伏的大汉十三州因此瓦解,难道他不该死吗?” 杨奉长笑一声,指着王黎怒骂道:“放你娘的春秋大屁,若不是你家皇帝老儿将我天下的百姓逼得走投无路,哪一个不想安分守己,哪一个又会选择干这掉脑袋的营生? 还汉室官员,天下子民?那些人不过都是你朝廷的走狗和鹰犬罢了。如果不是他们助纣为孽为虎作伥,我天公将军早就将这天下恶贼给荡平了,我大汉子民也将重享和平,沐浴在天公将军的熠熠光辉之下!” 王黎背负着双手,看着杨奉的目光渐渐转凝:“早就听说你杨奉虽是农民出身,却也上过一段时间的私塾,竟不知道你也能够言辞如锋,巧舌如簧。 我大汉虽说已经没落,但那张角一个落魄的秀才,又有何等本事可以将我大汉子民和江山装在胸中?哼,他不过是利用我天下子民对朝廷的仇视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居然也能被你说的如此高大上?实在是可笑! 杨奉,你口口声声称你们太平道杀官造反皆是为了这天下的清宁,那么本将军问你,如今我司、雍两州已经一片祥和安宁,百姓也耕有其田,居有其屋。你为何却还要投靠袁术,执意反对本将军一统天下还我大汉子民一个晴天? 你口口声声说继承张角的太平大道,本将再问你,就算是张角在世、张梁重生,他们就能做的有本将军这么好吗?这两州百姓的好日子你看不到,却一个劲的反对本将军反对朝廷,只为报一己之仇,难道你眼瞎心也瞎吗!” 杨奉给王黎堵得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终于恼羞成怒,朝王黎飞了一口唾沫怒声喝道:“我呸!就一个租庸调制就像抹平我们之间的仇恨吗?王德玉,你休想!你那些所谓的租庸调制不过是打着为民的幌子聚敛天下财力,我杨奉从来就不信你这等狗改不了吃屎的朝廷鹰犬! 王德玉,你家杨爷爷还是那句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要你杨爷爷屈膝与你,你就做白日梦吧!杨某虽然兵败被俘,但是却依旧可以在九幽之下笑看你王德玉的下场!” “你当真不降?” “不降!” “你当真不愿意放下手中的屠刀解甲归田,于我司、雍两州寻一方土地耕作与老百姓一同安享盛世太平?” “不愿!” 王黎看着杨奉叹了一口气,徐徐走上前去,将杨奉的双手给解开:“既然如此,你走吧,希望你能去司、雍两州用你的脚步亲自丈量一下老百姓真正的生活!” “王德玉,老子说过坚决不降你王德玉,又岂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你活命之恩!”杨奉揉了揉双手,朝王黎怒骂一声飞身扑去。 “住手!” 王黎怜悯的看了杨奉一眼,话刚出口,李典的三尖刀已经将杨奉扎了一个对穿,汩汩鲜血顺着三尖刀流了下来滴在地上,将路面浇的透湿。 天公将军,末将这就来随你再次征伐地府了! 身上的力气渐渐的散去,杨奉最后看了一眼天边的残阳,微微一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第294章 离析 后汉长歌第294章 离析跟随袁术不久,却对袁术知根知底的杨奉已经战死;而一直表现的忠心耿耿,偏又不是太清楚袁术底细的雷薄却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将命给袁术。 哪怕他在跟随雷薄走出家乡的时候,哪怕袁术替他清理掉雷氏满门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会为了谁拼掉自己的性命。xxmx 这是当年他阿母身亡的时候得出来的道理,可以忠心于人,也可以成为他人利用的棋子,但是自己的命运必须自己把握,也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得见明天的太阳。袁术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主角:林北苏婉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3★3xs/3★3xs/268/268330/ smx//268/268330/内容试读:sx33xs/3 smx33xs/3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33xs/33xs/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x本站电脑端:sx/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smx33xs/3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smx33xs/3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xm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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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3★3xs/3★3xs/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295章 雪崩 后汉长歌第295章 雪崩戌时三刻,孙坚刚刚结束了一天的攻城和巡营回到大帐躺下。 忽然,听得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孙坚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军床上一跃而起,直勾勾的盯着进来的韩当、黄盖、陈武和凌操等人:“出了何事?” 韩当将手中一页信纸递给孙坚,抱了抱拳:“启禀主公,戌时一刻蕲春城中一片喧哗,据城中的细作探听到的信息,雷薄三人有出城的打算,我等特地前来请示!” 孙坚披衣坐起,看了看手中的信纸,转向韩当,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城中的细作可有雷薄军中的高级将领?他们可有法子打开城门?” “主公的意思是趁乱夺城?” 陈武眼前一亮,韩当却已摇了摇头:“主公,蕲春城中的细作只有三五十名,而且多为军中基层的兵士,并没有屯长、校尉级别以上的将领,想要靠他们夺城难如登山那。 不过,末将在接到细作回报的时候,就已经让他们在城中开始散播谣言,并策反雷薄三将手下的将校了。只是具体的效果,末将就不知道了!” 孙坚点了点头:“蕲春北依横岗,南邻长江。东、西两个方向都有我们和陆康的联军镇守,南方的江面上更是我水军健儿。若雷薄真的想逃窜,那就只有北方可逃。 兵法讲究围三厥一,那是担心对方死拼到底。我们虽然一直也实行的是围三厥一,但是架不住雷薄这班死硬派硬扛到底。既然他们想逃,那我们就给他机会。 传令众军,做好战前准备。如果城中内应能够拿下城门,我们就立即攻城,争取将雷薄三人一网打击;如果内应拿不下城门,我们也不用强求,等雷薄三人走后,拿下空城也行!” “要通知陆康他们吗?”陈武继续问道。 孙坚摇了摇头:“陆康之子陆儁身亡,如今陆老头应该还处于悲痛之中。先等等吧,等我们拿下城池再说,我们吃肉的时候给他留一碗汤就成!” …… 子时一刻,蕲春城的北门霍然洞开,“雷薄”三人领着大军缓缓走出这座征伐了月余的城池,三人的脸颊在兵士们手中的火把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注目。 “轰!” 南门城头一声长啸,一名校尉将眼前的两名兵士一刀劈飞,接着长刀一挥,数十人一拥上前将二人剁成肉糜然后迅速的冲到城头上将绞盘放下,吊桥轰然落在护城河上,砸起漫天的灰尘。 “杀!” 孙坚古锭刀一扬,早已整装待发悄悄潜伏在护城河畔的两万三千余军士仿佛黑夜中的幽灵一般踏上了蕲春城下的护城桥,呃,也可能是地府中的奈何桥。 陈武的前锋营已入城门,而孙坚和凌操刚过护城河,那校尉已经率领百十余人飞奔至城门口,见到孙坚纳头便拜:“末将雷薄帐下领军校尉吴明见过孙将军,雷薄、陈兰三人溃逃,蕲春已是空城一座,还请将军火速入城!” 孙坚哈哈一笑,一脚跨 下战马,正欲向校尉走去,突然一匹红色的战马飞奔至眼前,凌操高坐马上朝那校尉问道:“吴校尉,你是雷薄麾下那个部曲的?” 吴明一懵,抬起头来,迟疑了片刻答道:“末将乃是雷薄帐下汝南老军虎啸营校尉,不知阁下是何人?” 凌操朝孙坚眨了眨眼,继续问道:“我是何人你且不管,我再问你一句,既然你就是汝南虎啸营校尉,那么你可认识你麾下的屯长明海?” “当然认识,吴某自己帐下的将校岂有不识之理?”吴校尉颔了颔首,猛见凌操已然变色,暗道一声不好。 急忙将手中的大刀横着一砍一拉,然后一脚踢飞眼前的一名江东骑士,跨上战马打了一个忽儿。麾下的百余骑兵将手中的弩箭纷纷祭出,一阵箭雨劈头盖脸的向孙坚、凌操等人罩了过来。 这特么的才叫做祸生肘腋,前一秒钟孙坚还高高兴兴的等着那吴校尉投降,转瞬之间就成为了吴校尉口中的食物。而凌操同样也措手不及,虽然他已经有所防备了,却没有料到那吴校尉出手更是迅疾果断。 凌操顾不上肚子上长长的刀口,从马上飞身一扑,将孙坚推下战马牢牢的将他压在身下。百十支箭悉数落在孙坚周围的亲兵和凌操的身上,鲜血汩汩,恍如刺猬。 但孙坚身侧又怎会独有凌操一人,韩当、黄盖甚至那腿还不灵便的程普早已纵马身前,将凌操和孙坚扶将起来。 孙坚除了大腿上挨了一箭之外,并无大碍,倒是那凌操身中一刀数箭,口吐鲜血生命危在旦夕,还不等医官到来,就留下一句话后魂归来地府。 “主公,那校尉…校尉是假的,虎啸营中的兄弟叫做明…山,不叫明…海,让众军小心城中…城中埋伏!” 见不是头,吴明长啸一声与麾下亲兵转身就往城中奔去。正逢陈武在城中大肆厮杀,挺起大刀便向陈武砍去。陈武匆匆举起透甲枪猛地一刺,正中吴明的马头,差点将吴明颠下马来。 “雷帅,快走!” 两彪人马忽的从两侧的巷陌中窜了出来,一员战将把“吴明”一把拉到自己马背上,另一名则一剑挡住陈武的长枪,两彪人马就地一阵乱砍,只杀得陈武招架不住,三人这才朗声一笑,飞奔北城而去。 …… 俗话说:雪崩中,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 同样的,雪崩也总是从内部开始的,一颗接着一颗,一片接着一片,直到滚成一个硕大无比的雪球从山巅飞速而下,将那旧有的世界掩埋其下。 袁术的倒行逆施和重用宵小让麾下众将去意决绝,蕲春的雷薄刚刚弃城而逃,去了庐江郡边界的天柱山落草为寇,怀远的阎象也开始了自己叛逃的筹划。 怀远城郡衙,阎象、金尚和粱纲正在统计着近日的战报,粱纲的副将游飞已经走了进来:“大帅,两位将军,刚刚接到战报,王德玉下了弋阳,曹孟德兵寇谯郡,而雷薄、陈兰和俞涉三将已经弃了蕲春逃往天柱山!” 阎象一惊抬起头来:“你是说雷薄三人已经弃城而逃,现在我等南方再无重兵可与江东孙坚抗衡?” 游飞走到案桌前,摊开地图,指了指地图上的庐江和淮南两郡接着说道:“大帅,正是如此!庐江郡皖县、松兹及无为等地本归陆康辖制,而六安、博安则隶属陛下治下。 陆康已经率其帐下将校和孙坚联手共叛陛下,如今豫章和蕲春已下,整个扬州再无可敌之将。而横在我们和他们之间的除了庐江的六安等半壁江山外,就只剩下淮南郡的合肥等县。” “坚守了这么久,看来已经到了下定决心的时候了,元休、梁将军,不久的将来我怀远必将腹背受敌,所以,我等应当立即前去和刘玄德联系!”阎象挥手让游飞出去,与梁纲二人说道。 “大帅说的正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梁纲点了点头,旋即又担忧道,“不过,我等此前镇守怀远杀了他那么多的将士,他还愿意招纳我等吗?” 阎象捋了捋胡须,胸有成竹:“刘玄德此人素来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暗藏宇宙之机。而此刻诸侯并起,王德玉、曹孟德和孙文台即将瓜分扬、豫两州,刘玄德又岂甘人后? 我相信以那刘玄德的胸怀和眼界,就算是我等再和他厮杀上一场,此刻他同样也能够包容我等之前的所作所为!元休,你可敢亲自万玄德营中走上一遭?” 金尚霍然起身,也不多话与二人点了点头,点了数名亲卫转身走出郡衙走下怀远,直奔刘备大营。 “站住!老贼,你想往哪里跑?” 还未到刘备大营前,一员猛将已经纵马来到金尚身前,一把丈二蛇矛抵在金尚胸前,“你和那阎老蔫满肚子的坏水,这月余时间坏了俺帐下多少兄弟,今日竟然让你这狗贼落在俺的手里,老子今天就要替我那些死去的兄弟活剥了你!” 金尚冷笑一声:“若非金某要前来与你那兄长商议大势,就凭你一个莽里莽撞的黑厮也敢与金某叫板?金某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将你等一网打尽了!” “呀呀呀,气死你家张爷爷了,老子现在就或劈你了!”张飞气得怒发冲冠,手中的蛇矛就向金尚刺去。 “三弟住手!”一声怒喝,将张飞满腔的杀意硬生生的给逼了回去,刘备飞马奔到金尚身前,翻身下马朝金尚拱手道:“元休先生,别来无恙!” 金尚先前对待张飞倒是一副冷冰冰视死如归的神情,如今却仿佛川剧变脸一般与之前简直就是判若云泥,神色平缓满脸的笑意看着刘备:“金某奉大帅之令前来与玄德公商议一件大事!” “何事竟劳元休大驾?”刘备边说边让开一条大道,搀扶着金尚走入自己的大帐中。 看来这刘备果真如阎文纪说的那样胸怀广阔,此番应是不虚此行也! 金尚接过刘备亲手递过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站起来仔细的端详着刘备一副语不惊人誓不休的模样:“金某奉大帅之令,前来献城!” 第296章 弃城 后汉长歌第296章 弃城蕲春的雷薄遁逃,怀远的阎象投敌,而远在谯郡的纪灵日子同样也不好过。 永安三年七月二十八,曹操兵分两路。夏侯渊、于禁和曹仁一路径直取了苦县,另一路则在夏侯惇、曹洪和许诸的带领下短短两日就打开了谯郡西边的门户宋县。 两路大军挥师谯郡治所谯县,纪灵不敌,于永安三年八月初九退兵城父。 城父县城中,袁涣、纪灵、杨弘、刘勋和何曼五人紧紧的围坐在县衙大堂下,一个个眉头紧锁,颇有几分“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的味道。 纪灵将手中的战报丢给袁涣,袁涣匆匆一略,苦笑道:“主公的大部分领地已被王德玉、孙文台和刘玄德三家蚕食,而曹孟德同样也兵临城父,如果主公再没有什么举措或者援兵,我等只怕无力挽回败局了!” “谁说不是呢?” 纪灵点了点头,苦涩的看了袁涣一眼,忽然一名亲卫匆匆走到自己的身边,在耳边低语了数句。纪灵顿时喜出望外,急忙朝袁涣道,“曜卿先生,主公令我等今夜出走城父,直奔龙亢方向,他会在离城父二十里外的涡水旁碧峰峡设伏并接应我们!” “主公来了?”袁涣等人齐齐站了起来。 “正是如此!”纪灵目视众将,朝袁涣重重的点了点头,“曜卿先生,还是你来分配出战任务吧!” 袁涣起身看着众人,手按长剑喝道:“既然主公今夜将在碧峰峡两侧设伏,那么我们也不能丢了自己的颜面,我们今夜就先于主公之前和曹贼厮杀一场,再将曹军引到碧峰峡,汇同主公的大军全歼曹贼! 令:杨弘、刘勋、何曼今夜初更时分率两万军马设伏于离城父十里外的韩家村,我和伏义率兵紧随其后。你等三人但见我等过了韩家村,立即挥军厮杀。切记边杀边退,务必要将曹贼引至碧峰峡中!” “诺!” …… 一轮皎洁玲珑的玉盘挂在树上,氤氲的月色透过树叶间的罅隙将淡淡的光辉洒在城父的每一片土地之上。 唐朝诗人殷文圭就曾经说过:“万里无云镜九州,最团圆夜是中秋。 ”永安三年八月十五,又是一年团圆的日子。但,城父县城今夜注定无眠,也注定了分别。或是纪灵、袁涣等一众将领与城父县城的分别,或是众多将士生与死的分别。 初更,刘勋、杨弘以及何曼已经趁着月色率领两万大军走出了城父县城的东门。 “曜卿,你说曹贼会上当吗?”纪灵却还和袁涣二人站在城父城头,看着西城门下绵延数里的帐篷星罗棋布,脸上带着一丝丝疑惑。 袁涣扫了一眼城下,拍了拍纪灵笑道:“伏义,你就尽管把心揣到肚子中去吧,我敢拿人头和你打赌,这曹贼必然会上当。汉皇失其鹿,天下群雄无不想问鼎九州。如今坐大者无非王德玉、曹孟德、袁本初、孙文台以及主公数人。 主公自不必说,袁本初拥有冀州之地,却不愿满足,现在正与公孙伯圭争夺幽州之地。而公孙伯圭自斩杀了刘伯安之后,凭借其麾下的旋风突骑席卷幽燕,气势更胜从前,但此人妄自尊大、刚愎自用迟早会死于本初手中; 王德玉坐拥司、雍两州,又下了荆州南阳、豫州颍川和汝南两郡,兵力之浑,将校之勇,谋士之策天下也无处其右者;孙文台的势力倒是不及王德玉,但他巧借主公之势,一个华丽的转身江东之地便尽归其帐下,同样也不容小觑。 单单只剩下一个曹孟德,两月前才刚刚勉力收复了兖州。但曹孟德此人其势力虽远不及此三者,但其野心却也不亚于他们。以曹孟德之心如何肯屈居人下?而今夜,很显然正是他继续扩大疆域的最佳良机,你说他又怎么会舍得放过?” 纪灵颔了颔首,接着问道:“那依先生之计,我们又当如何引诱他前来?总不能直接将城门打开吧?” “当然不能!曹孟德此人虽善断却多疑,若是我等设计引诱于他,他反而不信,说不得还会裹足不前。”袁涣哈哈一笑,缓步走下城头,“因此,我们根本就不需要亲自打开西门,而是直接前往韩家村!” “啊?如果不打开西门,那曹贼如何追逐而来?” “你放心吧,我们不开自有人开。曹孟德戎马倥偬多年,在我城父县城中自然会布置一众细作,甚至收买一些大户人家,我们 一会只需大张旗鼓的逃出城父便是!” “曜卿先生真不愧是主公的头号智囊,真的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以纪某这个脑袋,只怕是打破脑袋也不到其中的弯弯绕绕!”纪灵哈哈一笑,快步追上袁涣并肩想城中走去。 果然,纪灵听了袁涣的话,只不过是出个城,居然搞得像是打了一个大胜仗一眼,浩浩荡荡轰轰烈烈。不到半个时辰,全城的乡亲父老就已经知道纪灵要走了。 月光渐渐升到半空,大概已经是子时时分了,城中的百姓还在静静的观望着城东依然打开的城门,久久不愿离去。 十数道灵活的影子悄悄的出现在西城门头上,接着在城头上扫雷一般来回的窜动了好几圈,终于渐渐的汇合在一起,数道嘈杂的声音也从人群中传过来。 “头儿,这边没人!” “头儿,这边也没有人!” “看来他们果然是逃了!” “头儿,那我们要不要马上联系主公,将城父献于主公!” “当然要了,这可是献城之功啊,主公不费一军一马便拿下此城,说不得主公大喜之下还会赏我等一个爵位或者校尉当当!你说我们不献城,岂不成了一个大傻子!” “好,那就听头儿的,争取大家一起博取一个封妻荫子!” 众人齐齐怒吼了一声,飞奔上西门正上头,撸起袖子搬过绞盘使劲一拉,只听得绞盘一阵咔咔咔直响,城西的城门已经高高的吊了起来悬在空中。 接着,那头儿又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来,朝天空就是一抛,一朵蓝色的烟花在城门上空绽放。 …… “启禀主公!末将巡视之时,发现城父城门口传来我军的信号!” 曹操刚睡下,便见夏侯渊和夏侯惇等人联袂而来,而程昱等一干谋士也紧随其后。急忙披衣起身走出大帐,只见前方城头的夜空上方数十道蓝色的星光汇聚,好似盛开着一朵瓦蓝瓦蓝的绣球花。 心里顿时吃了蜜一样的甜,急忙大手一挥一声长喝:“城父城中袁贼已逃,众军即可入城!” 第298章 再次反击 后汉长歌第298章 再次反击“子恪!” 一声咆哮恍若雷霆,后方军马哗的一声让出一条大道,数千铁骑携带着九天霹雳之势从身后冲上前来。 当先三人,一人神色凛然虎目含泪,另外两人则是真正的彪形大汉,长的是虎背熊腰膀大腰圆,分执两把铁戟和一把长刀,率领两支铁骑好似秋风扫落叶一般卷过平冈直扑袁军。 辛弃疾说: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但是典韦和许诸并没有气吞万里如虎这一说,因为他们就是猛虎,他们就是啸聚山林威慑百兽的猛虎! 二人仗着手中的铁戟和长刀在人群中飞快的穿梭,他们的亲卫紧紧跟随其后,如清道夫一样疯狂的劈砍着眼前的敌人,两侧的袁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纷纷落下马来。片刻间,他们的眼前便只剩下前方的敌人。 “杀!” 典韦和许诸同时将上衣撕掉,露出长满胸毛的胸膛,仰天一声怒吼,齐齐勒马而出,手中的铁戟和长刀已向数十步外的刘勋和杨弘飞了过去。 刘勋二人手下的亲卫们还没有准备好,铁戟和长刀已经双双飞至眼前。刘勋大吃一惊,杨弘却已经将刘勋纵马上前将刘勋撞到一边,舒展着双臂牢牢的挡在刘勋身前。 “噗嗤!” 三声利器同时入骨的声音响起,两把铁戟和长刀直透杨弘那并不矫健的身躯。 杨弘看着胸前喷射而出的鲜血,舔了舔嘴角,努力的转过头望向刘勋:“子台兄,你的救命之恩兄弟我已经还给你了,兄弟…兄弟手下的健儿们,就…就由你帮我…看管吧!” “撤!” 看着杨弘满身是血的倒在自己身前,刘勋努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愤恨和伤痛,紧握大刀的双手颤抖的松开,歇斯底里的朝纪灵等人和麾下众军一声嘶吼拨马便走,任由眼眶中决堤而出的泪水顺着脸颊飘落在道路两旁的尘土中。 “全军撤退!” 铮铮铮的钲声蓦地响起,纪灵朝何曼点了点头,二人同样将手中的武器扬了扬,跟着刘勋向更前方一直前行的袁涣追了过去。 战况本来就在胶着之中,哦不,袁军还是略略占着上风,但纪灵三 人的这一撤退,不但让夏侯渊等人一时猝不及防,更让自己麾下的将士惊慌失措。 听到鸣金声响,原本围在外围的兵士立即抽身而退,可是与曹军正处于激烈厮杀的勇士却又如何能够走脱? 看着从队伍中抽离出去的同袍,他们的表情格外的丰富,包括淡然、希冀、落寞、艳羡甚至破罐子破摔等等不一而足。但是,最后都化为一丝丝的疯狂和决绝,他们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呐喊着自杀式的再一次冲向曹军。 夏侯渊和典韦等人终于清理完这些残兵败卒组成的路障,曹操却在吕虔的尸骸前蹲了下来,亲手抚摸着那双还未闭上的眼镜,豆大的泪珠砸在地上。 “主公,子恪已经走了,我们还是将他送回城父吧!”程昱扶起曹操安慰道,脸上同样亦露出不忍的目光。 曹操一把拨开程昱的扶持,勉强站了起来,跨上战马朝四周的将校扫了一眼喝道:“子恪是我军中文武双全的儒将,亦是我曹操的心腹兄弟,他如今却抛石路旁,兄弟们,你们说我怎能让他就这样回到城父,回到九泉之下呢?” “不能!” “不能!” 众军齐齐一声怒喝,曹操点了点头,将眼泪一擦,咬牙切齿的看着前方继续吼道:“不错,曹某与众位兄弟征战沙场,也难免终究有一天会到九幽之下见阎王,但曹某却绝对不允许我的兄弟死不瞑目! 子恪将军素有谦谦君子之风,这本来是和平时代一位名士最重要的品质,但他和我们却出生在了同样的一个年代,一个没落的年代。所以他弃文从武,所以他选择了和我们同样的一条道路。 当战争的号角传入我等耳中的时候,他就和我们没有两样,他就屏住气息拿起来手中的武器像老虎一样冲杀在前,用他的鲜血和身躯捍卫我们的尊严!兄弟们,你们说这样的一位勇士,我们就忍心让他死不瞑目吗?” “不能!” “不能!” 众军听得血脉贲张,又是齐齐一声长啸。 “不错,不能,绝对不能!”青釭剑出鞘遥遥一指,曹操半立于他那宝驹爪黄飞电之上,怒喝道,“我们要让他亲眼看见他的仇人死 在他的眼前,我们要让他和我们一起享受这场胜利的盛宴! 兄弟们,将子恪将军抬起来,让他随我们一起出征,一起灭了袁贼的大军。兄弟们,杀!” “杀!杀!杀!” 愤怒的吼声仿佛天庭中的滚滚惊雷在林中炸响,万余名骑士奋力的抽打着胯下的战马,精锐的步卒们则咬紧牙关迈动着自己的双脚。更有数名三山五岳的勇士,抬起吕虔就跑,如旋风一样在队伍中穿插。 近了,渐渐的近了,踏入碧峰峡谷之中,曹操的大军又快接近纪灵的队伍了。 “轰!” 看着前方谷中大军狼狈逃窜的背影,夏侯渊寒月刀一扬,正欲飞马而出,头顶蓦地一声巨响,数百块巨石和滚木被人从山腰上推了下来,一道道沟壑在巨石和滚木的摩擦下展现在众人眼前。 一时间烟尘弥漫,落石和滚木穿空乱舞。众人的眼前和头顶上只有飞舞和跳跃的巨石、滚木,却哪里还能寻得见前方的人影? “躲!” 曹操的心好似冬日里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冰冷至极,一声令下跳下爪黄飞电,在众亲卫的护送下躲到一块巨石下边。 可是碧峰峡本来就是袁术给曹操选择的墓地,又岂有多于的躲避之处?众军士进退不得,只好一起举起手中的盾牌,组成一个个巨大的龟壳,覆在头顶之上。 但是,千钧之力岂是人为? 飞溅的巨石击打在盾牌和战马之上,最前方的兵士和战马发出一声声的惨叫便化作了一团团血雾和肉糜。 “啊!”曹操奋力一剑劈飞一块溅来的落石,吐了吐口中的尘土,站直身子长啸一声,“纪灵狗贼,有种就来与你曹爷爷战上三百个回合,尽施这些阴谋诡计算得什么好汉!” “哈哈,一向以诡计著称的曹孟德什么时候开始想要一场光明正大的厮杀了,这激将之计未免也太浅显了吧?曹孟德,你就想与伏义将军一战,就不想和我会上一会吗?” 一声大笑透过浓浓烟雾传至曹操耳中,仿佛钟鼓一样敲击着他的耳膜,顿时立在当场一动也不动,仿佛一尊不动明王菩萨的石像。 第299章 老友记 后汉长歌第299章 老友记那道声音并不雄浑,也没有什么壮志豪情,但曹操却好像入了魔一般惊在当场。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道声音大熟悉了。虽然这些年以来,曹操再也没有和那人碰过面,但是那道声音却已经深深的印刻在曹操的青葱岁月和记忆之中。 当年还在雒阳的时候,他们志趣相投,臭味亦相投,他们俩经常并肩出入青楼等风月之所,花天酒地谈笑古今,甚至他们还曾一起去抢过新娘,看过戈壁的王寡妇洗澡; 后来黄巾叛乱董卓篡朝,他们又因为对汉室江山的忠诚分道扬镳,一个去了济南,一个去了汝南。等他们再次相聚剑指虎牢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是名震天下的朝廷重臣。 曹操本来以为今生恐怕是再难与此人见面了,但却没有想到天下风云变幻群雄逐鹿。此人率先举起反旗,使得他们不但要直面对阵,而且还如此快的就见上了第三面。 他就是曹操昔日的老友,曾经的袍泽,如今仲家的伪帝袁术袁公路! 曹操看着麾下众军从尘土中爬起来,满脸的狼狈,稳了稳心神朝对面高声笑道:“袁公路,曹某也想和你见上一见,可惜你现在身份高贵,只怕是早也瞧不上我这昔日的老友了吧。 曹某从兖州走到这里,辗转千余里的路程,你不知道给曹某端茶倒水也就罢了,竟然还用这漫天的尘烟将你那张老脸给遮的严严实实。袁公路,你现在究竟是有多么见不得我这老友?那浓密的灰尘究竟是想蒙你的脸呢,还是想蒙你的羞!” 曹操语罢,整个峡谷一片安静。 曹操麾下的将校夏侯渊、程昱等人固然想不到袁术会亲自设伏于此,袁涣和纪灵麾下的兵士们同样也想不到他们的“陛下”竟然“御驾”亲征,此刻就站在他们的身前。 袁术牵着战马缓缓从山腰走了下来,跟在他身后的除了乐就和韩浩之外,竟然还有一名彪勇之士,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的身后还有数万气焰滔滔的禁卫军。 “吾皇万岁万万岁!” 纪灵、何曼等人率先跪于道中,身后所有的兵士也齐齐跪在一旁,声势滔滔,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袁术摆了摆手,遥遥的看着对面的曹操笑道:“孟德,这山腰间风大,朕适才听得实在是不甚清晰。你刚才是说这灰尘让朕蒙羞了呢,还是说朕让我袁氏一门蒙了羞? 曹孟德,朕知道你曹孟德虽然与朕贵为昔日老友,但心中却对朕一直颇有不服,也多少有些瞧不上,甚至觉得朕能有今日乃是依靠了父辈的荫庇。那么,朕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可愿再将刚才的话和朕说上一遍吗?” “哈哈!袁公路,曹某与你多年老友,你的那些弯弯绕绕门门道道曹某一清二楚,你觉得曹某会怕了你吗?”曹操手按青釭剑上前两步,放声大笑,“袁公路,你袁氏一族四世三公,本该一心维护朝廷纲纪,你却背叛朝廷背叛先人的忠诚,难道这不是再让你先人蒙羞吗?” “放肆,曹操狗贼,你竟然对陛下如此无礼,你特么的拥兵自重与吕布勾结反叛永安,天下谁人不知?还真把自己当做大汉朝的忠臣不成?”纪灵和刘勋等人勃然大怒,手中的刀剑哐哐出鞘直指曹操。 “伏义,你等不用激动,朕昔年闯荡江湖之时,就曾多次遇见狂吠的恶狗,那个时候朕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对于这种恶狗,你根本就不用和它讲道理,你要做的便是直接将他的舌头给拔下来,或者将他的脑袋拧下来就是!” 袁术朝纪灵摇了摇头,看着曹操一声长啸,睥睨着众军:“孟德,朕知道你刚才那番言语不过是想用激将法让朕与你直面对阵,让你有机会妄图从败局中寻找一线生机。不过很可惜,朕告诉你,你的那些想法都是妄想!你的那些什么端茶倒水之言也不过是些笑话! 朕如今就站在你的面前,孟德,你的曹家军是骡子是马就直接拉出来遛遛吧。不管你是想用计谋还是想与朕正面对抗,尽管使出来,让朕瞧瞧你的曹家军究竟给 了你什么底气,竟然敢在朕十万大军面前狺狺狂吠!” “点火!” “擂鼓!” 袁术话音刚落,纪灵便是一声大喝,麾下的健儿们齐齐将那火把点燃高举头顶,碧峰峡中顿时一片火红,好像几千轮红日在峡谷中升起一般,恍如白日。 同时,掌旗兵将手中的大纛一样,数十名将士抬着数面战鼓走到阵前。鼓槌猛然从手中高高扬起,接着又猛地落下,重重的击打在鼓面上,战鼓发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声音,好似无边的海潮撞击礁石一样。 “袁公路,你这是想与曹某正面拼杀一场?”曹操按剑长笑一声,踱到阵前,“曹某认识你这么多年来,这还是重新见到你如此的刚烈。想当年你袁公路惩恶扬善少年侠气,在京中闯下偌大的名声,那是何等的风骨?就连曹某亦为之钦佩。 谁知不久之后,你就像是那入海的沉鱼一般,竟然泯灭于茫茫的人海之中。再次到见你之时,你的侠义、风骨和热血俱皆消失的无影无踪,你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都是那种商人的精明和市侩。 曹某还以为你从此就成了一个庸俗的小人,再也不会有昔日的风采了。直到听说你在寿春称帝之时,曹某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年来你一直都是带着面具做人。 公路,曹某知道你图谋甚大,所以你这才一改往日的侠义成了今天的冢中枯骨。索性,今日曹某还能再见一见当年那个叱咤江湖的侠客,此生已为不虚,既然要战那就来吧,曹某奉陪到底!” “咚!” 一声鼓响,于禁手中的大纛蓦地一扬,夏侯渊、曹仁和许诸三人同时将胯下战马一拍冲出阵营,径直飞向碧峰峡中央,口中的狂妄之气直逼云霄。 “本将曹公麾下夏侯渊,谁有胆上前一战!” “本将曹公麾下曹仁,谁有胆上前一战!” “本将曹公麾下许诸,谁有胆上前一战!” 第300章 飞燕 后汉长歌第300章 飞燕“夏侯匹夫休得猖狂,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你家纪灵爷爷的厉害,你家爷爷今天非要给你放放血!”见夏侯渊三人横刀立马,纪灵勃然大怒,当先便抢出阵去。 袁术上前一步拦住纪灵,淡淡一笑:“伏义莫急,今天这场仗有的是打,这一阵还是先交给他们吧!” “谁?”纪灵急忙滚下马来,看着那彪勇之士面带疑虑,“陛下你是说他吗?陛下他是谁?夏侯渊乃是当世名将,曹仁也算中规中矩,而且听刘将军说那许诸也不是善茬,他一人能顶三?” “不,我说的不是他,是他们!” 袁术摇了摇头,那人已经飞身上马,大手往后一招,身后十余名骑士飞奔出来,一水的站在阵前,另有四名同样精悍的勇士直接分两列仿佛燕尾的坠在他身后。 “曹孟德,你派了这夏侯妙才等三员猛将,朕这边呢就只出一员大将和四名勇士与你赌斗,想起来也不算是欺负于你,你今日可敢应下?”袁术长笑一声,说是不欺负曹操,声音中却明显带着就是要欺负你的味道。 夏侯渊本来就是性子刚硬急躁又一身傲骨之人,哪里禁得起袁术的挑衅,手中的寒月刀已然直愣愣的插在地上,朝着袁术就是一顿猛喝:“姓袁的,有种你就将你手中的兵马都使出来,看看你家夏侯爷爷能不能给你悉数吞下!” “在常山飞燕子面前你还敢猖狂,夏侯匹夫,你的人头老子取定了!”彪勇之士手中两把板斧猛地一提,双腿一夹,战马箭一般的冲向夏侯渊。 身后那四人同样亦纵马疾驰,双双夹攻曹仁和许诸,不过眨眼的功夫,八匹战马已经在两军阵前厮杀在一起。 只见: 夏侯单挑常山燕,曹仁许诸捉对杀。寒月刀虎虎生威,铁胆枪赫赫扬名,环柄刀熠熠透寒,两板斧咔咔猛响。还有那镔铁剑、梨花槊、钩镰枪、毒蛇矛齐齐祭起,直向曹仁许诸飞去。一时间只杀得刀光剑影,大道森然。 好一个常山燕子,虽然还不曾闻名,力气也不如夏侯渊,却依仗着自身的灵活和剽悍捷速与夏侯渊战得不分上下 而许诸和曹仁却又各尽不同,一个手中的环柄大刀一刀重似一刀,仿佛碧海潮生压得钩镰枪和毒蛇矛毫无招架之力。一个掌握铁胆枪正敌上镔铁剑和梨花槊,却不想镔铁剑轻盈,梨花槊势沉,曹仁来回于轻巧和刚猛之间转换,早已汗流浃背岌岌可危。 约斗了三五十回合,场中惊叫连连,三人同时落于马下。众人极目视之,正是曹仁和那钩镰枪及毒蛇矛。 “子孝!” 夏侯渊飞马挡住镔铁剑和梨花槊,俯身一把拉起曹仁放在马背上,只见曹仁胸前血肉模糊,面色如金,已陷入昏迷之中。 而常山燕子同样撇下夏侯渊直奔许诸,两把板斧牢牢的架在身前,镔铁剑和梨花槊亦双双上前将钩镰枪和毒蛇矛扶了起来,但是很可惜的是那钩镰枪已然没有了气息,毒蛇矛同样也身负重伤。 “头儿,白雀已经被那许诸杀死了!”镔铁剑和梨花槊搀扶着钩镰枪和毒蛇矛二人回到阵中,虎目泪流,两把武器在手中直捏的格格直响。 常山燕子面色一寒,抽身出来退至阵前,朝袁术点了点头,两板斧一别一声怒啸:“曹狗侵略宗主杀我兄弟,累及白雀阵亡雷公重伤,我常山燕子今日以黑山军张燕之名起誓:今日务必杀尽曹狗为我兄弟报仇,为我大道报仇!” 原来那钩镰枪名唤白雀,毒蛇矛则叫做雷公,而常山燕子却是赫赫有名的后黄巾时代的黑山军首领张燕。 张燕,本姓褚,常山真定人,赵子龙的老乡。 中平元年,黄巾起义爆发,褚燕聚集了一帮少年为盗,于山水间转战,响应张角的黄巾起义。因其身轻如燕,又骁勇善战,所以军中皆称他为“飞燕”。 中平二年,褚燕率领麾下大军与张牛角合兵一处,并举张牛角为首领,进军攻打瘿陶。张牛角不幸中箭身亡,众人遂拥戴褚燕为首领,褚燕为感激张牛角知遇之恩,随更名为张燕。 后来,张燕不断与常山、赵郡、中山、上党以及河内等地的叛匪相互联络勾结,队伍滚雪球一般不断的壮大。 比如:孙轻、王当、杨凤、于毒、白雀、雷公、李大目、于羝根等人俱皆效力于其麾下,部队亦发展到三五十万人,一时风光无二威震河北,天下人称之为“黑山军”。 而在历史上,张燕同样大大的有名。当年灵帝时期,天下大乱朝廷无力围剿,恰逢张燕上书请降,灵帝任命其为平难中郎将。后来,曹魏得了北方,张燕又复降曹操,曹操亲封其为安国亭侯,并食邑五百户。 这人竟是黑山军张燕?他不是应该在冀州和袁绍对战吗?曹操一懵,知道自己已经掉入了袁术的算计,正待挥军后撤。 却见张燕已经重新回到掉转马头,看着麾下众将喝道:“兄弟们,当年张某随同大帅征战瘿陶,大帅不幸中冷箭亡故。大帅弥留之际把张某托付给了大家,亦把大家托付给了张某。 张某那时就发誓,今生今世都将视众兄弟为股肱手足,只要张某在,就绝不容许任何人割舍我等的血肉亲情。然而,今天曹贼欺凌我教宗杀害我兄弟,使我兄弟手足分割,你们说我们应当如何处置?” “报仇!” “报仇!” 镔铁剑和梨花槊齐齐一声怒吼,那十余名勇士以及身后众军同时将手中的武器高高扬起,怒声喝道。 “好,这才是我张燕的好兄弟!”张燕点了点头,复转身面向曹军,手中的两板斧举过头顶一声大喝,“辱我兄弟者,我兄弟复辱之,杀我兄弟者,我兄弟复杀之!众兄弟听令!” “诺!” “令:于羝根、李大目、白绕为左路大军,率领五千黑山铁骑直插曹军右侧夏侯惇部队;杨凤、于毒、陶升为右路大军,率领八千黑山精锐步卒攻击曹贼左侧夏侯渊部队。其余浮云、五鹿、左髭丈八、刘石和左校随我直捣黄龙,务必将曹贼聚歼于此!” “诺!” 一声令下万军滔滔,张燕、浮云、五鹿等人一马当先便向曹操迎面而去,于羝根和杨凤同样亦挥舞着手中的大纛,率领着黑山铁骑和步卒如洪流一般向碧峰峡口漫延过去。 第301章 程昱的忧心 后汉长歌第301章 程昱的忧心俗话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曹操本来还想借着东风再下一城,却没有想到这次吹得不是东风而是西风。所以,他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 两军僕一交锋,张燕的黑山军、袁术的禁卫军以及纪灵等众将麾下的兵马就爆发出无敌的气势。 虽然袁术的军马都是来自不同的阵营,但是,这一刻他们就是股肱手足,就是拧成一股绳的生死兄弟。 不管是为了战死沙场的兄弟报仇也罢,还是为了太平道的教宗也好,或者就是为了袁术这个伪君的御驾亲征都无所谓,他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踢走前面的畔脚石,将曹操逐出谯郡,甚至砍下他的脑袋。 振长策而御宇内,执搞朴而震天下。 狭路相逢勇者胜,两军相逢不需要长策,需要的是搞朴,而张燕、纪灵以及麾下所有将士手中的武器就是他们的搞朴。他们紧握着手中的“搞朴”鞭笞、殴打和砍杀着前面的敌人。 旌旗如雨,飞箭如雨,兵戈如雨,千万的兵士和战马也如雨。一瞬间,所有的雨点就汇集成从九曲源头奔腾而下的黄河,携带着滔天的杀意,将曹军悉数湮灭在碧峰峡中。 “老典,快带着主公走!”许诸、夏侯渊和夏侯惇三人一声怒喝,不退反进,如一股清流反向冲入到人群之中。可惜,许诸三人虽然猛如虎,但袁术的兵马也不是什么羔羊而是一群群非洲鬣狗。老话说得好,蚁多咬死象,蚂蚁多了尚且能够咬死大象,更何况是数不胜数的非洲鬣狗呢? 张燕及麾下的将校孙轻、王当、于羝根、李大目、杨凤、左髭丈八、左校、浮云等十余人许诸三人团团围住,任许诸三人在人群中左右腾挪就是不得脱身,而白绕、陶升、五鹿则和于毒及刘石等人继续冲向曹操的大军。 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没有了领军的将领,曹操的左右两路大军仅凭几员副将和校尉怎么是白绕他们的对手?白绕和于毒一群人挥舞着长戈短矛如若无人之境,只杀得两路大军纷纷溃散血流成河。 “夏侯,走!” 许诸朝夏侯渊兄弟二人一声怒吼,站在马背上一跃,奋 起一刀劈开张燕的双斧跳出阵外,从怀中掏出一把石子向场中一抛,石弹破空,众人纷纷闪避。 夏侯渊和夏侯惇借势将缰绳一勒跳出重围,拨转马头与许诸并肩一处慌不迭的向城父方向逃去。 …… 月亮渐渐的落了下去,天却越来越明亮了,碧峰峡中除了满地的尸首、兵刃外也只剩下飕飕的冷风了,但是喧嚣了半夜才刚刚沉睡的城父县城又热闹起来了。 “缚虎不能太急,此次碧峰峡兵败皆是曹某之过,是曹某处事太过于急躁,也太小觑了他袁公路。”曹操拖着疲惫的身躯站在城头上,看着带伤而归的许诸、夏侯渊和夏侯惇三人及于禁众将,叹了一口气,“你们麾下的健儿还有多少能战之士?” 于禁朝曹操抱了抱拳:“启禀主公,因末将率先护卫主公返回城父,麾下健儿尚余六成左右。但左右两路大军肩负抵挡敌军追击的重责,妙才、元让和仲康的队伍也不足五成战力。 末将和妙才等人尚能够支撑数日,但将士们连夜征战杀伐只怕是体力不济,已经无力支撑。而且子孝将军重伤,主公及妙才等人帐下的副将和校尉也折损了十数员,面对即将到来的袁术大军估计有点难以为继!” 曹操点了点头刚欲向身侧的曹洪下令,却见一旁的程昱微微皱了皱眉,一颗心立即悬了起来:“仲德,你可是觉得我们的安排有何不妥?” 程昱摇了摇头,长吁了一口气:“主公,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由子廉守城,你的安排甚是合理。今日一战,儿郎们伤亡惨重身心俱疲,白天确实应当让健儿们稍作休息。 否则,在惨败和疲劳的重压之下,属下只怕儿郎们会心生不满从而产生一系列的不良反应!不过,属下现在担心的并不是城父的安排也并不是子廉如何守住城父,而是另外一件事情!” 曹操心中一顿,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萦绕,但是无论如何努力却又抓不着一丝的痕迹,急忙问道:“什么事情?” 程昱转向西北,看着东北方向的遥遥关山叹道:“主公,张燕身处冀州黑山,按说应该正和幽州公孙伯圭联手对抗袁本初,定然分不 开身。那么,张燕的大军究竟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呢?难道真想那王德玉说的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仲德,你是说这袁公路不但和张燕勾结,而且还和袁本初达成了某种协议?你担心袁本初会于我军不利?”曹操面露疑色,神情逐渐转重。 “若是袁本初只是单纯的与袁公路勾结,属下倒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袁本初如今正在北方与公孙伯圭交战,战事极为胶着,一时半会倒是抽不出身伐我兖州。” 程昱摇了摇头,于禁也接着问道:“仲德,既然你不担心袁本初,那你又在担心什么?” 程昱苦笑一声,朝众人解释道:“主公,你们可莫忘记,张燕的黑山军遥居北方,虽然与我等隔了袁本初的势力范围,却也同样隔了整个兖州。 兖州乃是主公的地盘,张燕的数万大军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主公的眼皮底下溜到这豫州腹地的?主公,文则及诸位将军,难道你们不觉得这里边有问题吗?” 曹操倒吸了一口冷气,惊疑的看着程昱,于禁和夏侯渊等人同样面露惊骇之色:“你是说我们军中也有袁公路的人,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袁公路一党?” “正是如此!” “那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程昱颔了颔首,捋了捋胡须指着东北方向问道:“主公,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曹操疑惑的看着东北方向,哪里只有微微的青山和隐隐的城廓,什么也看不见。 程昱苦涩一笑:“主公,豫州东临徐州,而城父东北方向数百里外正是徐州,其境内有一座大湖名曰微山湖,微山湖以北却是主公治下的泰山郡。 而泰山郡的郡守臧霸和其麾下诸将孙观、吴敦和尹礼等人并非是一同随主公征伐多年的将校,他们与在座诸位不一样,他们是与陶恭祖闹翻后才投效的主公!” “可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的确不能说明什么,但是你们莫要忘记了,他们本身就是泰山寇,与那太平道黄巾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第302章 名声未必江山美 后汉长歌第302章 名声未必江山美“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还不浅,绝对并非你我以及孟德所想的那么简单!”程昱和曹操还在城父揣测臧霸等人是否与张燕有关的时候,袁绍就站在冀州黑山的山巅之上,他努力的张开双臂,尽情的呼吸着山顶新鲜的空气,脸上带着心满意得的神色。 荀谌点了点头,接过侍卫手中的衣服递了过去:“不错,张燕如果和臧宣高等人没有关系的话,他又怎肯借道让黑山大军从他的地盘前往徐州,还要用瞒天过海之计瞒过他的主子? 不过说真的,袁公路这步棋只怕是打破脑袋也没有人能够想得到,他居然和这黑山黄巾也有关联,而且关联还如此之深。这样一来,泰山郡和谯郡两相夹击,曹孟德这下子估计应该难受了!” “谁说不是呢?”袁绍打了一个哈欠,将衣服披在肩上,缓步走下山巅笑道,“我说这老二只是凭借两州之地,手下几员战将也敢篡朝,原来他手中还有黄巾这个大杀器! 可惜啊,老二这一生机关算尽,却偏偏便宜了本将军。本将军还在筹划如何分割公孙伯圭和张燕的联盟,他竟然直接就将张燕从本将军的眼皮底下给调离开去,让本将军捡了一个大漏,从此坐拥整个冀州剑指公孙赞!” 袁绍意气风发精神振奋,荀谌等人的思绪却回到了半月以前。 …… 永安三年八月初一傍晚,常山井阱。 袁绍看着白天大战后残留下的遗骸和满地的断刃残剑,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焦躁。 因为王黎的原因,袁绍并没有轻轻松松的直接从韩馥手中接过冀州,而是一直用武力和将士们的鲜血征伐下来的。因此,历史上的那一幕幕都没有重现。 比如:朝歌鹿肠山讨伐于毒、左髭丈八;比如:剿灭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郭大贤、李大目、于羝根等。所以,这些人现在都还在世,而且就在对面张燕的大帐中,而且白天还联手另一侧的公孙瓒和自己大战了一场。 王德玉不但控制了司、雍两州,把永安帝牢牢握在手中,而且趁着刘表发难和袁术篡朝之机顺势南下,将荆州的襄阳和豫州的汝南、颍川两郡同样也紧紧的纳入到怀中。天下之争,王德玉已经占得了先机。 至于其他的诸侯: 曹孟德先逐陈留郡王、吕布于兖州,后据陈地为己有;孙文台联手吴景、周尚剑指丹阳、鄱阳、会稽和豫章诸郡杀了刘繇,占据了江东大半疆土;就连自己一惯瞧不上的大耳贼刘备同样也在徐州作威作福,呼风唤雨。 可是自己呢?虽然麾下的战将如云,豪杰成林,但常山和中山两郡都还不在自己的手中,这样下去自己还如何与诸侯媲美,自己又如何在天下之争当中独占鳌头? 袁绍背负双手满怀忧虑的走进大帐,却见荀谌和审配走上前来,还未近身前便已喜笑颜开:“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何喜之有?”袁绍瞥了荀谌二人一眼略带不满,“友若、正南,你二人也是本将军的心腹谋士,明知道本将军如今正愁没有办法攻破张燕和公孙瓒的联手,竟然还拿本将军消遣?” 荀谌和审配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荀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袁绍笑道:“我和正南兄当然知道主公所忧者为何,不过我敢保证主公看了此信,定然满心欢喜,所虑之事也将迎刃而解!” “哦?什么信,难道还是什么灵丹妙药不成?”袁绍接过信笺匆匆一阅,果然喜形于色,“友若,正南,这信中所言可已证实?老二那竖子当真愿意劝张燕退出冀州?” 荀谌点了点头道:“主公尽管放心,若是此信所言不差,那么最迟今天晚上张燕必然遣信使前来与主公说和。到时候主公只要悄悄放过张燕,公孙瓒区区一个莽夫又岂是主公的对手?” “不可!此乃袁术和张燕之计也,主公切不可误听了他人言语上当受骗!” 袁绍大喜,便欲令人置酒庆贺,猛听得帐篷外传来一声大喝,极目视之,只见郭图和辛毗二人联袂走入大帐中。 还未近身前,郭图二人已遥遥下拜奏曰:“主公,袁术与主公虽名为兄弟,实则仇人。前番主公欲使刘伯安为帝,去信袁术,结果使者被其痛骂而归;主公袭取冀州时,袁术又派手下大将纪灵直捣我军宁津基地,致使苏将军殉国。 后来,主公名大将周昂为豫州刺史,夺了阳城,却再次被袁术派兵协助孙坚,将阳城纳入他的治下。主公,你觉得袁术之言、袁术之行以及袁术之心可信吗? 更何况,袁术篡朝诸侯尽反举世皆知,若是 众人一旦得知主公与袁术互有来往,甚至相互串通,却不知天下人又将怎样看待主公?主公的声名又将置于何地?” 袁绍一愣,看着荀谌和审配二人脸色渐渐阴沉起来,仿佛一块随时可以拧出臭水的抹布:“友若,正南,本将军视你等若股肱,你二人就是这样对待本将军的吗?你二人可是想让本将军名声扫地?” 这袁本初特么的总是这么优柔寡断,这张脸也特么的就是一张狗脸说变就变,我特么的还真想啐你一口露水! 荀谌心中暗骂了一声,背地里朝审配摆了摆手,面对着袁绍的脸上却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主公,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声名这东西从来都是由朝廷史官留下的,而史官却只有天下的当权者才能使唤。 难道主公仅仅因为区区的黎庶之口,便要绝了自己崛起于诸侯的快速大道吗?袁术和主公关系不和确实不假,但袁术至少有一样东西比主公拎得清,那就是利益当前过往的仇恨可以暂且不叙,过往的仇恨亦不如今日的利益! 主公试想,若是我等依照原有计划,徐图张燕和公孙瓒,那么冀州的一统又将等到何时?只怕那个时候,袁术已然兵败,而豫州和兖州则成为王黎和曹操等人的盘中之食。仅凭区区冀州数郡之力,荀某敢问主公如何与他们争天下?” “主公切切不可啊,主公,荀友若之弟荀文若如今在雒阳备受王黎信任,他这分明就是居心不良,想要主公身败名裂啊!”见袁绍又开始迟疑起来,郭图急忙打断了荀谌的话头,直接将苗头对准了荀谌。 “哼!荀某自问从来不曾愧对天地,主公既然不信,荀某就此告别!”荀谌冷哼了一声,霍然站起来,转身便向帐外走去。 “友若何须如此?本将军何曾说过不信友若之言!”袁绍急忙一把拉住荀谌安抚了两句,又狠狠的瞪了郭图一眼接着问道,“那依友若之言,本将军该当如何?” “须知名声各般好,名声未必江山美!主公,昔日高祖皇帝起身亭长之时也不过是一市井之徒,尚且胆敢一博,而你却贵为四世三公,天下名士,你还在等什么!” 荀谌猛地在案桌上一拍,直愣愣的看着袁绍,目光如炬,目光灼灼。 第303章 袁张议和 后汉长歌第303章 袁张议和“禀将军,帐外有张燕麾下信使求见!” 袁绍还在犹疑不决,蓦然听得身侧亲兵一声呼唤,急忙抬起头来,只见一名身着道袍的大汉走进帐中,远远的朝袁绍一拜:“黑山义军首领青牛角见过将军!” 幸好没听郭图的谗言,看来老二和张燕这次是来真的了! 袁绍一怀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努力的按捺住心中的雀跃,转向一旁的荀谌。 荀谌早已缓缓走回案椅前坐下,冷冷的看着青牛角,疾声厉色的喝道:“青牛角,你家主帅不知死活竟敢与公孙瓒狗贼手对抗天军,如今你居然还闯我军主帅大帐,胆子不小啊! 本待将你斩首示众,无奈你我分属不同阵营,自古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暂且饶你一条狗命,还不快滚回黑山大帐,告诉那张燕将脖颈洗干净,等我天军一至取了他的项上狗头!” 这友若不是很赞成老二的这番计谋的吗?怎么现在又变了一副嘴脸? 袁绍一急就待说话,审配迅速将袁绍紧紧的按在案椅上,袁绍立时反应过来,朝审配微微点了点头在案桌上猛地一拍斥道:“青牛角,你长了一双牛耳朵是来扇蚊子的吗?还不快滚! 本将军知道你虽然并非敌国之人,但也不想背这个斩杀来使的污名。不妨告诉你,本将军已经令吕奉先和颜公骥各自挥兵两万从真定和上艾袭杀过来,不日就将到达这井阱城下。 青牛角,你和张燕等人虽然屡次违抗我天军,但本将军也敬你等是条好汉,这才将实情告知于你。你尽快回去告诉张燕,你们可以早早的安排身后事了!” 青牛角刚说了一句,就被荀谌和袁绍二人一顿抢白,仿佛挨了一通连珠炮一样蒙头蒙脑的走出大帐,被冷风一激,瞬间重新回过神来复回到袁绍的大帐中。 帐中袁绍和荀谌依旧一副冷峻的模样,而文丑、张南和鞠义等人更是面寒似水,青牛角索性破罐子破摔,自己寻了一个位置一屁股做了下来,端起案椅上的酒就开喝,浑不拿自己当外人。 “青牛角,这里是我家将军的营帐,容不得你放肆,若是你还不滚出去,休怪本将给你一个痛快!”文丑怒目圆瞪,手中的寒铁枪猛地在地上一砸,好似一声巨雷一般在营帐中炸响。 青牛角冷笑一声,将酒杯放下靠在案椅上伸了伸懒腰,双手朝一摊,恶叉白赖的看着文丑:“文将军,贫道知道你特么的特不待见我,今日白天一战你麾下军马伤损不少吧? 没事,贫道现在就坐在这里,你要想报仇尽管来就是,哪有那么多的废话? 反正你家主公不让贫道说上几句,贫道回去也交不了差同样会被我家大帅砍了脑袋的,一样要死,又何必分死在我家大帐还是你家大帐呢,你说对吧?” “你!”文丑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拍明晃晃的钢牙差点咬碎。 “伯牛,你先下去吧!”袁绍朝文丑摆了摆手,在荀谌耳边低语了一句转过头来朝青牛角说道,“好,青牛角,既然你想要机会本将军就给你一个机会,容许你说上三句,不过,如果这三句话都不能让本将军满意的话,那么本将军就只有让伯牛请你出去了!” 青牛角整了整衣角直起身来,神色忽然一正,向袁绍拱了拱手道:“贫道奉黑山军大帅张燕之令,特前来与将军商议和平退兵一事,还请将军听我说上几句!” “一句了!” 袁绍不置可否,荀谌已开始在一旁掰着手指数了起来。青牛角顿时大急,连忙向荀谌作了个揖:“友若先生,可不能这样,贫道是真的奉大帅之令前来与袁将军以和的!” “两句了!” 见荀谌根本就不理会自己兀自把玩着自己的手掌,青牛角急得嘴角长泡:“袁将军,我黑山军足有数十万,对面也还有公孙伯圭的十万大军与万余旋风突骑,我们两家的战力这几日你自己应该已经深有体会了吧? 如果我们能够同心协力,相信就算那吕奉先和颜公骥率领十万大军来,只怕没有几个月也讨不了好吧?袁将军,若是你真有心在此地待上个一年半载,贫道估摸着你那雄心壮志早就歇菜了吧?” “已经七八句了,伯牛将他推出去!” 等青牛角终于将那长篇大论叙述完,荀谌一挥手,文丑一个箭步飞到青牛角身旁,双手一扭扣住青牛角的衣襟就往外拖。 “哎…哎…”青牛角死死的抓住帐门回头大叫道,“袁将军,我家大帅愿意立即退出这场厮杀,而且…” “而且什么?” 荀谌摆了摆手,文丑手上略微一松,青牛角急忙长长的喘了一口气说道:“我家大帅让贫道告诉袁将军,只要袁将军愿意让我黑山军借道巨鹿、清河和平原,大帅从此便离开冀州不再与袁将军为敌,而且我黑山军的根基也将留给袁将军!” 特么的早点说出来不就好了?非要文某动手动脚,真是个贱骨头! 文丑白了青牛角一眼,大手猛然松开,青牛角趁机重新退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坐下,接着说道:“袁将军,不瞒你说,我家大帅愿意就此罢兵并退出冀州,并非是怕了你,而是因为大帅和你那兄弟曾经有过盟约 你那兄弟现在腹背受敌,被王德玉、孙文台和曹孟德他们打得找不着北,所以想让我家大帅赴约。此事是否作假,贫道相信你那兄弟应该也曾给你来信了吧? 袁将军,大帅虽然起身草莽,却一直崇信信义二字,因此才愿就此与你议和然后亲率大军前往豫州,同样也希望你念在骨肉亲情的份上,借道于我等出兵!” 袁绍点了点头,审配已经站起来斩钉截铁道:“不行,袁公路与我家主公虽然是骨肉兄弟,却从来都是两路之人,他的生死和我家主公有何干系?” 青牛角差点没被审配的话给噎死,狠狠的咳了几声,瞪了审配一眼,将姿态放的更低了:“袁将军,贫道知你也是一方豪杰,纵使你不为袁公路考虑,你也得为自己考虑不是? 贫道的确没有几分见识,但是刚才的那一番话绝对语出至诚不敢隐瞒。袁公路等不了多久,袁将军你也同样需要时间啊,否则你将来必然会被王德玉和曹孟德等人远远的抛在身后!” “噗嗤!” 青牛角正说得慷慨激昂满口飞沫,连他自己都差点以为自己就是袁绍帐下的一员,陡然听到营帐中一声讥笑急忙抬起头来,只见荀谌站在帐下掩嘴而笑,不由怒道:“友若先生莫不是以为贫道之言没有道理?袁公路等不得,难道袁将军就等得吗!” “不,青牛角,你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荀某并不反对,而且袁公路也确实给主公来过信笺!”荀谌摇了摇头,淡淡笑道,“但是,你说的借道一事,荀某至始至终都不相信!” “友若先生,既然袁公路已经给袁将军来信说明了情况,为何你还不信?”青牛角一懵。 荀谌已经接过话题:“说话一张嘴,青牛角,假途灭虢之计你可曾听说过?适才正南兄已经说过袁公路与主公一直不和,而你家大帅同样也是主公之敌。 你让主公如何相信你家大帅途径巨鹿、清河和平原之时不起歹心?你又如何保证你家大帅不对我中原这花花世界感兴趣?若是你们想要主公相信你们的诚意,你们至少也得表示出来不是?” “那你要怎样?” “很简单,回去告诉你家大帅将你们的粮草悉数留在此地,不得带走分毫,黑山军路过巨鹿诸郡时的粮草由我军提供!” ps:文丑在史书上没有找到其字,丑的解释有:丑陋、恶等解释,同样也有天干地支中丑牛一说,故取字伯牛。毕竟父母起名谁会给子女起一个丑陋、恶毒之意,或者平常叫一叫阿牛更合适吧? 第304章 曹操论人心,袁术布奇阵 后汉长歌第304章 曹操论人心,袁术布奇阵很明显,荀谌这是在探张燕的底线,也同时在挖掘张燕在冀州的根基,一旦张燕将全部的粮草交给了袁绍,那就等于将黑山军的生命线递交到了袁绍的手中。 张燕不是傻子,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但,荀谌还是低估了袁术和张燕的关系,或者说低估了袁术在张燕心中的地位。因为他并不知道袁术就是张角的师弟,也是太平道第二任宗主,而张燕的黑山军正是黄巾旗下一支。 张燕虽然没有接受全交粮草的条件,却依然将黑山军的老巢和一些老弱残兵留给了袁绍,带着十万精锐大军和十余天的口粮出走巨鹿、清河,再通过臧霸治下的泰山郡直抵徐州微山湖。 所以,张燕出现在了袁术的队伍中;所以,张燕和袁术一起埋伏在碧峰峡打了曹操一个措手不及。 …… 看着东北向的迢迢关山,曹操想了想,坚定的看着程昱:“仲德,宣高此人忠义孝烈,曹某相信他并非朝三暮四之人。当年,其父臧戒为县狱掾,因据守律法不听从太守凭欲私杀狱犯,被太守收押论罪。 臧霸时年十八,获悉臧戒被囚于狱中,遂召集门下食客十数人亲往费县西山营救其父,并将那太守当场格杀。仲德,但凡忠义之人多为孝子,而大孝之人却往往一身忠骨,你说这样的人,他会背叛我曹某?” “可是主公,若非臧霸等人背叛,那张燕如何能够轻轻松松的通过泰山郡?你当知道那可不是千儿八百人,那是十万大军!足以媲美泰山郡下一个小县的人口了!”程昱反驳道。 曹操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仲德,不可否认,你的推测确实有几分道理,甚至连曹某也觉得大致不外乎如是。但是,你的这些推测中忽略了一件事情,你把人心给算漏了。 泰山郡诸位将军中除昌豨外,臧霸、孙观、吴敦、尹礼等人皆是忠肝义胆的男儿,听其言,观其行,曹某绝对相信他们并非那种朝秦暮楚、两面三刀的小人。 至于你说的张燕如何通过的泰山郡,曹某倒是有一个想法 。据曹某所知,已故的昌豨不但与蛾贼关联深广,而且此人性格狡诈反复。当年,他在陶恭祖麾下对抗蛾贼之时就与蛾贼眉来眼去。 而臧霸与孙观等人皆与昌豨同出泰山郡,与其交情深厚。如果那张燕凭借着昌豨的信物,告诉臧霸等人他打算前往徐州搅刘备一个天翻地覆,你说那臧霸又当如何做?” 程昱想了想,脸上闪过一丝愧色:“还是主公想的全面,属下的确是想差了。当初刘备腆着老脸巴结陶谦袭了徐州刺史一职,不但在泰山众将军臧霸和孙观等人心上插了一刀,同样亦让主公颇为不爽。 若是那张燕真的依仗着昌豨的信物和这个理由的话,如果换做是属下,想必属下也会悄悄放行的。毕竟,一则看顾了昔日兄弟的情义,二则替自己和主公报了仇,最后还平白看了一场坐山观虎斗的大戏,何乐而不为呢?” “正是如此。曹某相信等不了几日,宣高定然会有信笺来此说明。”曹操颔了颔首,目光转向城下越来越多的兵马,朝一旁的曹洪说道,“不过,那些事情现在多说无益。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守住这城父县城,子廉,你可有信心坚守一日?” “主公敬请放心,末将必不辜负主公信任,担忧差错,末将提头来见!”曹洪双手抱拳慨然领命。 曹操点了点头:“城父原驻军约有一万两千余人,足可分守四座城门。今日随我前往碧峰峡的大军就在营中休息,诸将校则可任你调动!” “诺!” …… “呜呜呜!” 激昂的战鼓声,将太阳从山的那一边惊了起来。八月的阳光和煦的照在平原上,数杆遒劲有力的大旗从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突然冒了出来,直扑城下。 袁术身披黄袍,骑着战马,身后跟着纪灵、袁涣以及张燕、于羝根等一干黑山军首领,率领十万大军仿佛天边的乌云一般席卷而来,又如一波接着一波的巨浪铺天盖地。 旌旗猎猎,甲戈灼灼。雄健的战马,玄色的衣甲以及红色的流苏 映衬在熠熠生辉的刀剑之下,将整个大地照耀的宛如一片片彩色的海子。 “曹孟德,出来答话!”袁术轻夹马背走出战阵,遥遥的看着城父城头,马鞭遥遥一指一声怒喝。 曹操早已走到箭跺口,负手而立:“袁公路,昨夜在碧峰峡还没有说够吗,还是说你想现在当着众军的面立下一道遗言?” “遗言?哈哈,曹孟德你是睁着眼说瞎话还是昨晚一战被我打蒙了?朕麾下十万精锐之师枕戈待旦,而你手中不过数万残军,如此的瞎话你居然也编得出来?羞也不羞!” 袁术舌绽春雷,长笑一声接着骂道:“本来朕还打算念及昔日情义,给你一个机会效力于朕的机会,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一心与朕为敌,那就莫怪朕今日要杀你给天下的弱鸡看了!” 言讫,掌旗兵手中的大纛一样,一声号角再次响彻城下。 袁术帐下六名副将各领五百精兵,黑马黑骑,左设三队右立三列,循环往来其势飘忽。 纪灵、袁涣、刘勋、何曼、张燕、于羝根和李大目分作七座旗门站定。分别是青龙旗、白虎旗、玄武旗、朱雀旗、绯红旗、黑墨旗以及杏黄旗。 每座旗门之下,又各有数队骑兵,或两千名,或三千人,数目不等,却俱是精壮彪勇虎背熊腰。骑兵之后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一队队弓弩兵,两侧分列刀盾兵和长枪兵。 七座旗门层层叠叠,好像海中的岛屿一般环拱着中军。中军前后左右九重剑阵环绕,又立三十六队黄巾力士相伴。这是真正的黄巾力士,乃是当年张角遗留下来的禁卫军。 “攻城!” 袁术骑马返回阵中,看着城父城头的曹操傲然一笑,手中的承影剑猛然一扬,中军霍然闪开。阵中的抛石机、冲城车、云梯、井阑在众军的推动下踏着缓慢却又坚定的节奏行至城下一箭之地。 “杀!” 纪灵、张燕等人带头一声呐喊,七座旗门犹如七道激流向城头漫卷过去。 第305章 放出城中老鼠,咬杀村里大虫 后汉长歌第305章 放出城中老鼠,咬杀村里大虫一剑出,万鼓鸣。 七面彩旗千张战鼓,七股激流万道雷霆。纪灵、张燕等人率领青龙、白虎等旗门将士冲到城下一箭之地站定。 杏黄旗下的掌旗兵手中的旗帜猛然高高举过头顶,百十架抛石机、冲城车、云梯和井阑陆陆续续的推出七彩大阵,赫然傲立于千军万马之前,仿佛一只只张着狰狞大嘴的巨型猛兽。 “投石!” 随着掌旗兵口中的命令落下,大旗也轰然落下。抛石机的机括声同时响起,数千名民夫将手中紧绷的绳索猛地一放,千余块石弹如同天女散花一样飞上天空,再从天空倾泻而下,砰砰砰的砸在城父的城头之上。 城墙在飞石的敲击之下,不甘心的发出一阵阵哀鸣,曹军同样也在漫天的石雨中发出一声声的悲啸。 “上盾结阵,就地还击!” 曹洪一声令下,夏侯渊、于禁等将校跟着齐齐一声怒喝,典韦和许诸早已护着曹操躲到女墙之下,而麾下的刀盾兵则驾轻就熟散在箭跺旁,顺便将盾牌举起护在身前和头顶,掩护着箭跺前的弓弩手。 五千名弓弩手牢牢的贴住箭跺,手中的大黄弓、雕弓、角弓、腰引弩以及城头上的守城弩张如满月,一支支利箭宛如九天而下的闪电,一头扎入城下的袁术大军之中,飞箭如雨,初阳似血。 双方的远程武器对开,抛石机和守城弩俨然已经成了这盘开胃菜的主食。 城头上和城头下那些没有避开双方锋芒的将士们,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在落石和羽箭的攻击下惨叫着跌落在城头或者马下。飞溅的血雨和起伏的哀嚎,仿佛同时在城上城下开了一座大型的舞狮会场。 “攻城!” 掌旗兵冷冷看着前方倒下的将士,冰冷的话语从口中吐出。张燕、纪灵、刘勋以及李大目等人同时将手中的武器一挥,众骑兵闪开一旁,身后的枪兵、刀盾兵和工程兵纷纷走上前来,推着攻城车,抬着云梯直奔城下。 一辆辆冲城车撞得城门哐哐直响,一具具云梯的搭钩搭在城墙上,一桶 桶火油和沸水从城头倒灌下来,一根根圆木顺着云梯在半空翻滚,一队队勇士再次将手中的利刃对准了敌人。 巨大的绞肉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工作。 …… 酉时三刻,太阳渐渐沉了下去,曹操缓步走上城头,看着一脸疲惫的曹洪等将领,叹了口气问道:“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曹洪仿佛瘫痪了一般,扶着城墙才站立起来,向曹操行了一个军礼:“今天从辰时到酉时,整整六个时辰,袁术就像发了疯一样的攻击着城父。四道城门频频告急,还好有许仲康和妙才他们帮忙看顾,才不至于让他们杀上城头。 白天这一战,末将麾下兵士足足伤损了三四成,而袁术麾下的大军直到前一刻才停止了攻击,当然,他们的折损也不少,约有七八千人,堪堪是我军伤亡的两倍。 不过,末将担心他们虽然暂时退了下去,但是却根本没有伤折其筋骨,按照袁术那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们极有可能在今夜重振大军连夜发起攻击!” 曹操拍了拍曹洪,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这袁公路就是一条疯狗,如果有人与他为善,他必然倾尽所有满足那人的需求。但是如果有人敢触碰了他的利益,他定然会十倍的咬回来。 其行为乖张使气,不可按常理来推测。当年,他和袁本初也本是亲身骨肉兄弟,结果就因为本初过继给太仆卿元袁周阳,袁氏一族的资源也再不复他独有,他和袁本初的关系便就此恶化。 而今,他面临王德玉、孙文台和刘玄德的三路包剿夹击,军情如火,日子越发的不好过。我们这里只有数万大军,恐怕他早就看上了这一点,想从此处突围北上冀州或者幽州等地。 既然我们触碰了他的利益,白天他又没有拿下城父,那么,今夜一定又是一场硬仗!子廉,你先率队下去休息顺便去看一看子孝,再传令于文则今夜就由他负责城防!” …… “今夜当然会是一场恶杀,我袁某人一生任侠使气,怎可任由他曹孟德打到眼皮底下还当一个缩头乌龟的道理?哼,今夜 若不能将他赶出城父,岂不辜负了前番日子你我的谋算?” 几乎是同样的时间,袁术也正在和袁涣讨论着眼下的战局,不过他们二人并没有曹操说的那种所谓的急迫感,反而洋溢着一脸的笑意,表情轻松至极。 袁涣点了点头笑道:“主公说的极是,曹孟德还以为自己占据了城父从此可以直面主公,将整个谯郡置于自己的掌中,却不知道我们早就给他刨下了一个大坑,就等他钻进来呢!” 袁术面色微微一紧,叹了口气:“是啊,王德玉、孙文台兵进汝南和蕲春,两军相邻颇近,一旦有事两相呼应,而刘玄德那个卖席的小儿暂时也只是攻掠了怀远一地,并无大碍。袁某这也是没有法子,只好拿曹孟德开刀了。 不过说实在的,曹孟德身经数十战,先后曾与王德玉、吕布以及袁绍那庶子交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其韧性足可与黄荆棍媲美,简直就是打不死的蟑螂。曜卿,我们切不可有丝毫的大意,城中都安排好了吗?” 袁涣颔了颔首:“主公放心吧,微臣当日接到主公的密信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在城中早已选好了一家粮商作为内应。这粮商祖籍寿春,一家老小俱在主公眼皮底下,微臣敢断言他不有丝毫的迟疑和反复!” “恩!”看着远处山巅的余晖,袁术拍了拍手站起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今日这一战,我军中健儿前赴后继,死伤惨重,战况极为壮烈,就连军中副将都伤折数人。 相信曹孟德已然中计,必不会想到这其实不过是袁某的障眼之法罢了,也绝对想不到袁某的真正杀机却并非来源于这些英勇的军中健儿,而是袁某麾下的暗夜之手。 昔日,孟尝君利用鸡鸣狗盗之徒,潜逃出秦回奔齐国,从而趁机避开了杀身之祸。今日袁某也要学一学孟尝君,同样要用这些暗夜之手给曹孟德致命一击!” 袁涣亦起身叹了一口气,猛的神色一正:“放出城中老鼠,咬杀村里大虫!如果说曹孟德还算是一条大虫的话,那么今夜就是袁某为暗夜正名的时候!” 第306章 暗夜 后汉长歌第306章 暗夜亥时刚过,城父城中的将士们已经完成了换防。 曹洪和他麾下的兄弟已经回到营帐中开始寻梦周公,于禁则刚刚开始巡城。而城下的袁术大军依旧灯火通明,也依旧纹丝不动,数百上千的帐篷就仿佛遗落在原上的夜明珠。 平和,静谧。 袁术好像已经忘记了他今天才在城下吃了一个大亏,帐中的将士们也好似并没有要出兵的打算。 但,袁术真的是一个以为吃亏是福的人吗?当然不是,谁要是胆敢相信袁术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主,可以任由他人欺负,那么他的脑袋不是被驴踢了就是被门挤了。 离城父县城约有三五里处有一座乱葬岗,名唤“鬼不收”。 鬼不收顾名思义,就是死了连鬼府都不愿收的孤魂野鬼,他们的生前都是些四处漂泊落叶无根的人,他们既没有后辈前来祭奠,也没有官府为之拜祭。 他们的坟就乱七八糟的横卧在乱葬岗上,无人祭拜,自然也就无人修缮,坟墓早已被那些老鼠、山猫、野兔和刺猪拱出了一堆的破洞,棺木也从中漏了出来,甚至一些陪葬衣物也到处散落。 忽然,百十名黑衣人从远处走了过来,他们黑衣蒙面,头顶黑篷,手中并没有照明的火把,却依旧凭借着坟墓上方漂浮的磷火找到这里。 显然,他们早已经轻车熟路。显然,他们并非军中勇士,而是袁术早就集结好的江湖游侠。 为首那人大手一挥,众人迅速停住脚步分散在乱葬岗四周,惊起数只乌鸦呱呱的叫着,盘旋在枝头久久不愿散去。 为首那人面对众人滔滔不绝:“我等皆是江湖儿郎,自然知道快意恩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主公将我等聚集到麾下,平日里好酒好肉的供养着,也免去了我等四海漂泊的苦楚。今日,便是我等报效主公的时候了!” “头儿,说那些个废话干甚?要是有人胆敢拖我们的后腿,我寿春五虎立即要了他的狗命!”五名膀大腰圆的黑衣人霍然站在那首领身前,瓮声瓮气的看着众人。 “头儿,五虎说的不错,这里都是过命的兄弟,受了主公大恩的江湖儿郎,你就直接说是吧!”当下又 有十余人围聚了过来。 首领点了点头,双手微微一压接着说道:“既然众位兄弟皆如是想,那么哥哥我也就不再废话。众所周知,主公如今确实遇到了一些难题,形势也迫在眉睫。主公要想重新开创一番局面,就必须将重心向北方动上一动。 而眼下,这城父就是横亘在主公战局面前的第一座城池。曹操拥兵数万,将我们的家园据为己有,并在城中重新布防。要想在短时间内攻破城池,只怕有些来不及。因此,主公命令我等潜入城中去完成一项任务。 而此项任务却正是我等的拿手好戏,杀人放火以及引发城中的混乱,极尽所能的搅乱或者摧毁曹贼在城中的部署。届时,主公自会安排大军紧随我等身后潜入城中,与我等一同接应城外的大军入城。你等听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 “好!既然如此,那就出发!”首领一声长喝,走到一座坟墓前,将那睡到在地上的石碑猛地一掀,再从一旁的兄弟手上拿过一支火把用火镰引燃,举着火把跳入到那墓中的黑洞之中。 …… “黄记”粮油铺乃是城父城中最大的粮食店,“黄记”的老板黄友仁本是寿春人氏,也极具淮南人的精明。 早年间行商的时候,因瞧中了这城父既靠近陈地、汝南,又离梁国和徐州不远,因此便在此处扎下根来,专一在城父做那粮油的生意,又托袁涣的照顾,几年下来竟然在这城中成为了数一数二的大商人。 这次袁涣退出城父,大家都以为袁涣会带着黄友仁一起撤离,谁知一向以民为重的袁涣却与黄友仁在衙们外大吵了一架,而且还当众将黄友仁打了一顿棍子。 于是愤恨之下,黄友仁还不等曹操在城父站稳脚跟,就转投了曹军,并将店中的粮草悉数捐了出去,摇身一变就成为了曹操在城父城中的代理人。 子时一刻,黄友仁的一家老小已经入睡,黄友仁也刚刚结束了今天的巡视独自躺在床上。蓦地,直觉床头微微一震,一道清脆细弱的铃声从床下传来。 黄友仁急忙从床上跳将下来,披衣掌灯将床挪到一旁,再从腰间取出一枚短剑,沿着 地上的一块青石板切割了一番,然后使劲撬出一道缝隙,双手牢牢的抓住缝隙猛地往上一掀,露出一口黑森森的洞穴。 一道魁梧的黑影从洞穴中一跃而出,黑衣蒙面头顶一件硕大的斗篷,赫然正是适才在乱葬岗的那个首领。 “天师定山河!” “宝剑封河妖!” 那首领和黄友仁对上一句,各自从怀中掏出一枚半截的兵符一合,果然天衣无缝。 “只有你一个人来吗?” 黄友仁焦急的看了首领一眼,首领却已经将头探到洞口轻轻喊了一声,百十余人鱼贯而出,瞬间就将黄友仁那偌大的卧室布了一个满满当当。 “黄掌柜,辛苦了。曹贼的部署都打探清楚了吗?”待众人全部出了洞穴在地上蹲下来,首领朝黄友仁示了示意,询问道。 黄友仁点了点头,走到床前,掀开被褥和草垫,将床板从床上取下横在众人身前。众人极目视之,只见那床板上用刀刻着一道道痕迹,方方正正,中间又有若干椭圆或者小方块布列其间,看似军营、粮垛和城中的建筑。 原来,这木板上赫然镌刻的正是曹军在城父的布防图。 “曹贼在城中拥兵数万,其中曹操本人住在县衙,夏侯渊驻扎在城东,夏侯驻扎在城南,许诸驻扎在城西,而曹仁因为在碧峰峡重伤,其兵与曹洪合在一起驻扎于城北。” 说到此处,黄友仁顿了一顿,转向众人,指着地图的那些椭圆标记接着说道,“而曹营的粮库则主要集中城北和城东的赈济仓和平粮仓,足足有七八万石,可以供应曹军一月有余。 如果我们想要让曹贼大乱并无暇他顾,那么我们就必须利用城中的这几处巷陌,切断这几处军营之间的联系,然后在这两座粮仓再放上几把大火,等其大乱之机便是我等引兵入城取胜之时!”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那好,兵贵神速,众兄弟即刻动手不得有误!”首领霍然起身,看着众人目光炯炯大手一挥,众人纷纷打开卧室的窗户跳出窗外,接着一闪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207章 暗战(一) 后汉长歌第207章 暗战“禀将军,末将适才在城东巡逻的时候,隐约听见城东的东平巷有人聚集。” 城下袁术的大帐中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瞧上去与刚入夜之时并无任何差别。于禁暗自松了一口气,却见负责城东的校尉吴琦飞奔来报,急忙问道:“可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吴琦从袖中掏出一根早已干枯的稻杆递给于禁:“末将赶过去之时,东平巷中早已空无一人,但末将在那里却捡到一截稻杆,也不知此为何意?” “稻杆?这稻子都快收了半个月了,怎么街面上还会有遗留下来的稻杆?” 于禁接过稻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一遍,实在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正打算弃之于地,负责城西、城南和城北的三名校尉蹬蹬蹬的也跑到面前。 “禀将军,末将麾下的将士适才在城西的西进巷发现有人秘密聚集,但这些人仿佛泥鳅一般狡猾,还没有等末将的人马赶到,他们就全都溜走了,末将一个也没有抓到。” “禀将军,末将在城南的南安巷也发现有人聚集过的痕迹,只是末将也和吴校尉他们一样,除了南安巷拿泥路上杂乱无章的脚印外,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 “禀将军,末将在城北到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过城北却因为子廉和子孝两位将军今夜合兵,至今都闹闹嚷嚷的,好像是两支军中认出了很多的老乡!” “子孝受伤,子廉暂时管制两军,他们合兵又不是合营,那些将校在营中认老乡作甚?” 于禁百思不得其解,将手中的稻杆重新看了一遍,忽然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过,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看着吴琦四人道:“三座城门皆有异常而你等却没有发现有人,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除城北校尉外,吴琦等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于禁脸上的神色沉了下来:“如果本将没有猜错的话,那些人并非军中健儿,而是袁术帐下那些久走江湖的猫猫狗狗,飞檐走壁自然也不在话下,所以你们也就很难发现他们的行踪。 同样的,子廉兄弟都是知军的大将,讲究令行禁止,区区合兵必然不会弄出什么大的阵仗,此定是有人打算借机浑水摸鱼!传令兵,你立即前往县衙禀告主公! 另外,吴琦你四 人速拿于某的将令,奔赴妙才、元让、仲康和子廉营中,提醒他们今夜务必小心行事,将计就计,争取今夜将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悉数拿下!” “诺!” …… 吴琦四人刚刚离开,袁术营中一声炮响,纪灵、张燕等七人再次挥舞着利器带领七支人马杀奔城下。 是谁说着袁术是冢中枯骨来着?有特么的这样的枯骨吗?城内城外这样的配合,这是王德玉口中的白骨精吧!若不是于某抢先一步发现异常的话,这特么的就变成白骨精三打我于文则了吧! 于禁嘀咕了一声,手中的三尖两刃猛地一扬,怒喝道:“兄弟们,给我干!” 一声怒喝,言出法随,城头上的兵士们纷纷抬圆木扛火油,张弓搭箭各式的利刃潮水一般向城下盖了过去。 但,于禁这次可能要失算了。 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谁敢保证纪灵和张燕他们的攻城就一定是在配合城内游侠儿的行动呢?鸡蛋又怎会放在一个篮子里呢? 纪灵和张燕虽然已经知道了袁术的机会,但他们同样已经铁了心要拿下城父。决战沙场攻城掠寨,自是他们这些将军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一帮江湖游侠儿拿了他们的头彩? 数十架抛石机将器械臂抡得浑圆,漫天的落石纷纷撒撒,百余具云梯已经搭在了城头上,上千的兵士咬着弯刀猿猴一样的在云梯上左右腾挪。 “上!” 纪灵和张燕相似一眼,一股惺惺相惜在二人心头油然而生。 二人同时将衣摆一扎,将武器别于背上,双手握住云梯使劲一用力,脚下猛然一蹬,亦向城头窜去。一个猛如铁牛,将云梯踏的蹬蹬直响;一个轻如林燕,身形在半空间上下飘忽。 看着二人竞赛似得朝城飞奔头而来,于禁冷笑一声,三尖两刃在城墙上一砸,数百支利箭便向云梯射去。 ……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如今暂且不说城头的恩怨厮杀,单说一说城中发生的故事。 城东夏侯渊大营,主帅夏侯渊刚刚接到于禁的警示还未走出大营,便听见营外一阵阵呐喊,急忙走出大营。 这个时候本来是夜晚里最黑暗的时候 ,但是大营外却已经一片亮堂。不远处的东平巷口已经被一堆堆的柴火、独轮车和大件的家伙什堵了个水泄不通,空气中还弥漫着火油的味道。 十余名黑衣人高举火把站在其后,冷冷的看着军营,见夏侯渊已经出来,这才将火把轻轻的丢在柴堆上。 “放箭!” 东平巷乃是此处通往城中的主要干道岂容有失?夏侯渊见状勃然大怒,一声长啸,已提着寒月刀向东平巷冲来。 可惜,夏侯渊固然已经做出了正确的反应,却为时已晚,只听得“轰”的一声,柴火堆噼里啪啦的一声闷响,数朵火星在东平巷口骤然亮起,火光和浓烟唰得冲天而起,生生的将夏侯渊阻挡在东平巷外。 “傻缺!” 黑衣人隔着烟火咧嘴一笑,双手微微一扬,身后众人跟着一闪,好像十数头蝙蝠淹没在火光里。 …… 夏侯渊反应慢了半拍,但夏侯惇的反应却异常神速,或许是他比夏侯渊更早接到警报的原因。夏侯渊还没走出大营的时候,他已经指挥着麾下来到城西的西进巷中。 “禀将军,末将已经将这巷子团团围住,贼子若是有胆子在此出现,末将定让他们有去无回…”一名校尉刚刚走到夏侯惇面前,话来没有说完,一支利箭便已经穿透黑暗,插在了他的脖子上。 “敢在老子的眼前杀人,老子今天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麾下的心腹兄弟倒在眼前,夏侯惇气得怒发冲冠,双脚就地猛地一蹬,人已经高高跃起,一把抓住房檐,一个翻身跳将上去,手中的寒铁枪亦向黑暗之中刺了过去。 一股鲜血从黑暗中喷溅出来,一道人影踉踉跄跄的出现在房顶上努力站定,手捂着胸前,斜视着夏侯惇,眼中说不出的孤寂和桀骜。 “早就听说夏侯惇乃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这听风辨位的功夫果然有大家的风范。不过,马上的将军马下的游侠,你这马上的将军今日只怕就得折损于此了!” 来人竟然是寿春五虎中的老大“下山虎”袁奎,袁奎一声冷笑,脚下这座屋顶居然凭空炸裂开来,十数道黑影径直从屋子里冒了出来,流星一般腾空而起落在众人四周。 第308章 暗战(二) 后汉长歌第308章 暗战城东和城西的夏侯渊兄弟二人一个被挡在东平巷外短时间内不能突破,一个暂时被困于西进巷中,但是城南南安巷的许诸却是一路上势如破竹,只杀得黑衣人纷纷溃逃。 毕竟他们也只是江湖游侠,而黄友仁打听到的所有许诸的信息也格外的简单:许诸,字仲康,为曹操麾下数一数二的猛将。 所以,黑衣人就算打破脑袋也想不到,原来这许诸和他麾下的健儿们竟然也会江湖中的招式,而且还都不弱。远的不说,就说他们那手听风辨位手抛石弹的本事就不在他们大部分人之下。 “头儿,快走吧,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兄弟们都得折在这里!”一名瘦高个咬了咬牙拔掉胸前的长箭,一步一瘸的走到头领身边。 “走?我们特么的能走到哪里去?”头领恶狠狠的瞪了瘦高个一眼,“老子可是给主公拍了胸脯的,如今就折损了几名兄弟就开始打退堂鼓,瘦猴儿,你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 瘦猴儿不敢再言语,头领身边的另一名胖子却已开言道:“头儿,如果你真要打算撤退,小弟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保管我们不但能够完成主公的指令,还能保存下大部分的兄弟!” 头领看着尚余的七八人还在巷口与许诸麾下激战,却个个身上挂彩,心中略略不忍,颔了颔首问道:“什么主意?” 胖子嘿嘿一笑,脸上堆起一丝奸笑:“头儿,主公只是让我们将曹贼的粮草付之一炬,如果属下没有猜错的话,老狐狸他们那两队人马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城北的赈济和城东的平粮两处仓库。 如果我们带着兄弟们向城中心转移,佯装奔往县衙,你说许诸他们会怎么想?他们肯定会以为我们只是为了阻挡他们,而真正的目标则是刺杀曹贼。” 头领稍稍思索了一下,点头道:“这主意倒是不错,如果用声东击西之计牵着许诸他们的鼻子跟着我们走,然后我们在途中利用有利的地形摆脱他们的追击。 这样既可以完成对老狐狸他们的掩护,也可以保存我们的有生力量,减少兄弟们的伤害。朱亥,本首 领先给你记一此大功,回去再向主公推荐你。兄弟们,走!” 一声令下,头领从怀中掏出一枚物事朝地上猛地一砸,一团浓烟凭空升起,南安巷渐渐的笼罩在茫茫的夜色中。 …… 曹洪刚刚看完曹仁还未回到营中,便听得营里沸反盈天乱糟糟的,仿佛城中的菜市场一般,不由火冒三丈,急忙走进大帐。 走入帐中,却见自己麾下的将校和子孝帐下的将校站在自己的帅椅之下分列两排,泾渭分明,正吵个不停。 曹洪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脑袋嗡嗡直响,急忙在那帅椅上坐稳朝众将喝道:“城下袁军已经逼近,于将军正在部署城防丝毫不敢懈怠,你等竟然敢在帐中争吵嬉闹,是觉得本将军好欺负还是本将军治军不严?” 曹仁的部将牛金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道:“将军,不是末将不愿遵守将军的将令,实在将军的部下欺人太甚。子孝将军为国征战受伤不起,将军的部下居然出现,不逊反唇相讥。 末将今日暂且告罪一声,想斗胆问一问将军,子孝将军可是你族中的兄弟?你的部下为何胆敢言语中辱及子孝将军,他们目无尊长又该当何罪?” “是谁敢营中诬蔑我兄长,最好给老子自己走出来,否则休怪老子不讲究昔日的情面!”曹仁勃然大怒扫视着众将,腰中的配剑脱壳而出,“怎么,有胆子说没有胆子站出来?你的那东西被狗咬了吗?” 两员副将战战兢兢的看了曹洪一眼,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将军,并非属下二人不知轻重,有意冒犯子孝将军。而是…” “而是什么?” 曹洪双眼一凝,二人顿觉脚下一软,跪在帐下:“将军,子孝将军重伤却使两军合并一处,我等原来觉得这也堪堪算是为子孝将军冲一冲喜,不合又听了子孝将军麾下几个兄弟的言语,因此在子孝将军帐下认识了一下故旧和同乡。 结果,牛金认为这是军中本就不应该攀亲认友,更不应该因此事在帐中喧哗。我们二人没有忍住就和牛金呛了几句,不经意的就提到了 子孝将军。 将军,我二人触犯了将令,自愿受将军责罚,但我二人并没有故意冒犯子孝将军的意思,还请将军明察!” 曹洪眉头一皱,转向牛金问道:“牛副将可知道是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挑唆的?” 牛金摇了摇头,奏道:“末将亦安排亲卫前去查找,但是并没有发现两位副将所述之人!” 曹洪拍案而起,怒视着二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两个蠢货,中了别人的挑拨离间之计尚不自知,竟然还敢在我帐中大言不惭。 哼!本将军刚刚接到于将军的警示,说是城中混有袁公路的细作,本将军还来不及处置,你二人便中了那细作的奸计,你说本将军要你二人何用? 来人哪,将这两个不成器的家伙给我拿下,等本将军将袁公路的细作拿下后,再一并处理!” “诺!” …… 且不说曹洪如何整顿军营,等他处理完这一番事情,再重新在军中搜索细作时,老狐狸和黄半仙已经分别率领两队人马来到了城北的赈济仓和平粮仓。 赈济仓和平粮仓乃是城父城中主要的两座粮仓,其中的粮食堆积如山,足足有七万石之多。不过,按照曹操用兵的谨慎和多疑的性格,自然是知道这粮草才是军中头等大事,早已经安排重兵把守着两座粮仓。 看着粮仓外来回巡逻的兵士,老狐狸和神算子二人虽然远隔数里,却如心意相通,二人不约而同的冷笑一声,朝麾下众人低于一声,当即便有人故意暴露身形将巡逻兵士引到一边,其余的游侠儿却纷纷的潜伏在黑暗中,将手中的弓弩点上了火对准两座大仓。 “放箭!” 老狐狸和神算子二人于两处各自低吼一声,各有一条红色的利箭龙向粮仓席卷过去。 “轰!” 一声惊雷响彻城父,两道浓烟分别从城北的赈济仓和城东的平粮仓冒起,火焰刮刮杂杂,气势惊人,犹如两条平地腾空而起的复仇长龙。 第309章 血战城头 看着城内两处粮仓火起,而城中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也同时传来隐隐的喊杀声,还在云梯上和城门下的袁军不由士气大振。 纪灵和张燕在云梯上轻轻一跳,躲过城头抛射而来的箭支、滚木以及火油等兵锋,齐齐长啸一声,手中的三尖两刃和两板斧猛地一挥,刘勋、李大目、于羝根及何曼、左校等人麾下的五支军队同时飞奔而来。 这一次再没有抛石机的助攻,也没有黄肩弩的辅佐,只有云梯上手握刀剑的将士以及城下滔滔的战鼓。 但,这一次他们的决心更胜之前,他们的攻击也更胜之前。 赈济仓和平粮仓已经燃烧起来,那群江湖游侠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若是他们再不加一把力攻陷城父,一锅端了这城头上的兵士,他们还有何面目去见袁术?岂不是向袁术承认他们不如一群江湖的乌合之众? 纪灵、刘勋忿怒,张燕、何曼狂野,左校、李大目和于羝根却是格外的焦躁,他们都是军中的勇士,又怎甘落后于人?贾岛曾经说过:十年磨一剑,锋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纪灵等七把“利剑”如今锋刃出鞘,怎会不斩尽心中不平?七条大汉,七只猛虎,七把“利剑”速速登上云梯直奔城头。 于禁不禁一阵骇然,单是一个纪灵便已足以让他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如今却又出现六条猛虎,其中还有一条完全不亚于纪灵的出山虎张燕,如何让他匹敌?挡得住一头,又如何挡得住另一头? 就像你在玩打地鼠游戏的时候,七只老鼠同时冒出头来,你该如何是好?除了努力的加快手速,你等待的也只能是游戏结束。 于是,城上的箭雨和滚木更加的急促了,一声声呐喊和破空声仿佛南天门上托塔天王点兵的将军令,既荡气回肠也重击着众人的心脉,云梯上和城头下片刻间就堆积起了如山的尸体。 但,于禁除了让勇士们拼命的将利刃朝城下抛掷外,根本就提升不了自己的手速,麾下的校尉也不是张燕、何曼、于羝根等人的对手。很快的,这些老鼠,呃,张燕、何曼和于羝根等人便出现在了城头上。 “啊!” 于禁奋起一刀将眼前的云梯劈落城头,跳将起来,朝着众将校和健儿们一声怒吼。 “布阵!” 令出法随,城上本来已经陷入混战的数千名将士瞬间反应过来呼啸而至。整整齐齐的聚集在于禁的身后。枪兵,刀盾兵,各按阵型排列;弩手,弓箭手,皆依战事分开。 “长枪之势,一往无前!” “刀盾合璧,所向披靡!” “一弓在手,天下我有!” 这是一千五百名长枪兵心脏里跳动的壮烈,这是一千五百名刀盾兵胸腔内共鸣的骄傲,这也是两千弩手和弓箭手从血脉中喷薄而出的豪情。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趴在城墙上单纯防守的守城兵士,他们是曹操的敢死队,也是披荆斩棘视死如归的勇士。 他们纵横疆场时英姿勃发有我无敌,他们守城的时候同样值得敬畏,因为他们将城头上的这一方土地也当做了疆场,也当做了他们最后落幕时的坟场。 锋利的枪,尖锐的矛,森寒的刀,黝黑的箭,还有那身上飘着浸骨杀意的铁甲和冷峻的面孔,在城父的城头上汇聚成一片骇然的冰雪森林。 “杀!” 一声高亢激越的嘶吼从喉咙冒出,于禁手中的三尖两刃刀亦向刚刚爬上城头的纪灵砍杀过去。 “杀!” 长枪兵和刀盾兵跟在于禁身后迎风怒啸,右手怒捶着胸膛,砸得砰砰直响,左手挥舞着利刃滚滚向前,弩手和弓箭手却冷厉的注视着前方,静立其后。 长枪平举,利矛直刺,大刀高扬,弓弩上弦,每个将士的神情都无比的亢奋,握着利器的双手却格外的沉稳,恍若托着五岳诸山一般,沉重而坚实。 近了,越来越近了。 “杀!” 看着绞杀在一起的于禁和纪灵,看着眼前如山丘一般稳重的将士,狰狞一笑,两板斧高高祭起,嘴里轻轻的吐出一个字,立时就让这城头变成了一片阿修罗场。 “噗嗤!” “噗嗤!” 两方的人马刚一交锋,锋利的利器和入骨的杀气就一排排的捅进到对方的将士身上。金戈声、破空声、击打声充盈于城头,厮杀声、呐喊声、惨叫声遍布满军中。 血花激射,残肢成丘。 不到一刻钟,城头上就已经断刃满地,血流漂橹。可是,这里没有逃兵也没有弃子,这里只有勇士,敢于直面惨烈人生的勇士,所以厮杀还得继续,伤亡也还得继续。 旌旗猎猎半空飘,烈风灼灼带血刀。 城门虽然还没有打开,于禁的人马依然牢牢的控制着城门的枢纽,但城下涌上来的兵士实在是太多了,将士们已经被团团围在女墙之下。 “都安排好了吗?”于禁一刀劈开纪灵手中的“二月伴银峰”跳到一旁。 校尉擦了擦脸上的污血,恶狠狠的看着纪灵等人:“将军,主公早已安排妥当,袁术城中的细作已经被众位将军围困在几道巷子中,如今已不过是强弩之末,垂死挣扎罢了! 至于这座城门,嘿嘿,末将在接到将军的指令时,就已经安排兄弟们将那绞盘钉得死死的,纪灵他们不管是搬动绞盘也好,还是砍断了也罢,都无济于事。他们想用入城,就只有一条路,一条死路!” “好,那我们等会就让他们在死路上相见!”于禁拍了拍校尉的双肩哂笑一声,将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往地上一砸,“你现在带着兄弟们先下去休息片刻,本将军替你们殿后!” “嘿嘿,将军此言差矣,这世间只有替将军扛枪的勇士,哪有为兵卒背锅的将军?孩儿们还是让将军去操心吧,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末将可做不来!兄弟们,跟我杀!” 校尉嘿嘿一笑,手中的兵戈朝身前猛的一挥一声怒喝,亦冲到纪灵等人的身前。 “杀!” 强者之路,勇者无惧。校尉既然已经向前,麾下的兵士岂能落后?他们都是跟随于禁南征北战的青州精兵,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他们又怎能让他们的将军为他们殿后? 无数的大刀、长矛、斧钺和利剑再一次祭在半空,八百名将士如洪流一般奔腾着咆哮着冲向袁军。 第310章 将计就计之关门打狗 此时的城头上袁军越来越多,足足有万余人,而纪灵、张燕等人同样也是一方不亚于于禁的名将。 但是,校尉和那八百勇士依旧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以八百人的血肉之躯想阻挡一万头暴躁的雄狮,这是自杀式的冲锋,这是飞蛾扑火! “撤!” 朝校尉及八百勇士默默的行了一个军礼,于禁向身后的将士一声怒喝,率先向城下奔去。身形渐远,于禁眼角的两行眼泪却终于滴了下来,随着他起伏的步伐洒落在城父的巷道两旁。 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校尉不是大王,却是一个大闹天宫的猴子。 和纪灵等人搏杀了数个回合,被纪灵一逼一震,校尉不由的退了几步,退到己方阵营之中。 看着身侧一张张或沧桑或稚嫩的面孔,校尉咬了咬嘴唇,拧笑一声:“兄弟们,看来老子今天凶多吉少了。临行前老子问你们一句,你们这辈子的梦想是个啥?今天只要老子不死,老子就特么的都帮你们去实现了!” “头儿,你可莫忘记我兄弟俩可是出了名的打不死,就是你老人家先去见了阎王,我俩说不得都还留在这里呢。要不还是你告诉我们你的梦想是什么,我们去帮你实现?”两名老兵嬉皮笑脸的拥簇在校尉两侧。 “滚犊子,就你们俩那比城墙道拐还厚的脸皮老子就相信没有人能够砍的穿!”校尉一人踢了一脚笑骂了一声,又转向其他的士兵,“大牛,三蹦子,二狗子你们都特么的有什么梦想,还不给老子说一说,过期可不候啊!” “我的家人早已经没了,我也没有梦想,我只想家乡县城里的小桃红!”见校尉一瞪眼大牛急忙将脑袋一缩,讪讪的摸了摸额头,引得众人一阵大笑,也将自己的梦想告知于众。 “我的梦想就是有吃不完的白面馍!” “我就像看着我妹子高高兴兴的嫁人!” “……” “校尉,我们大家都说了,你的梦想又是个啥?也给我们说一说呗!”大家七嘴八舌如吵架的鹦鹉一样将自己的梦想逐一讲了一遍,最后却齐齐的将目光集 中在校尉身上。 “嘿嘿,老子的梦想是当一名将军,就像我们的于将军一样威风凛凛威震八方!”校尉一把抓起手中的长枪在地上一砸,“怎么样,老子现在看起来像不像将军?” “校尉,于将军长得可没有你那么猥琐!”众人哈哈大笑,手中的利刃再次举了起来朝校尉齐声喝道,“将军,你还不带老子们冲锋,还在等什么?” 特么的,这群兔崽子,难道不知道冲上去就是送死吗? 校尉,哦不,“将军”揉了揉眼,手中的长枪猛地一劈:“儿郎们都随老子冲,今天让袁贼看一看老子们的血性!” 一声怒喝,八百勇士和袁术麾下的万余将士在城头猛然撞击在一起,殷红的鲜血在城头上浇灌出一朵又一朵壮烈的花。 …… 于禁像一只饿狼一般潜伏在城门下的东大街两旁,他的身侧是本该在东平巷、西进巷、南安巷、北尾巷以及县衙的夏侯渊、夏侯惇、许诸、曹洪和曹操等人。 听着城头上的厮杀声渐渐停歇,于禁的双眼早已模糊不清,大把大把的眼泪将他的脸颊浸透,心神一时不能自已。 一把大手从身后伸了出来,拍了拍于禁的肩膀轻声说道:“文则,身为战士就得在沙场上与贼子见分晓,战场便是战士们最好的归宿。 吴校尉他们都是战士,都是不屈的战士,他们也死得其所。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替他们报仇,把那些杀害他们的刽子手都送到地狱中去!” 于禁点了点头,右手在脸上胡乱一抹转向那人道:“主公,你尽管放心,那些战士都是从青州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都是跟随于某多年的股肱兄弟。今日若不能替他们报仇,于某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阴魂!” 言刚落,一阵铿锵有力的号子在城头上扬起,纪灵和张燕等人已经彻底将城头上的曹军肃清,大摇大摆的走了下来,而云梯上还有更多的兵士正在努力的向上攀登。 “特么的,这帮子贼子果然是上行下效和曹阿瞒师出一门,一样的阴险狡诈,居然直接用楔子将绞盘给牢牢的钉上了,一时间竟然打不开这座大门!” 纪灵边走边骂。 张燕却是将两板斧往腰间一别,自傲一笑:“钉上了又何妨?那曹阿瞒也不过是想缓一缓我军入城的时间,给自己争一个喘息的机会罢了。将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入不了眼的手段都是笑话!” “可不正是如此?曹阿瞒的这些手段除了给自己添堵外,也只能恶心恶心我们,简直就是恶心给他妈开门!” “怎么讲?” “恶心到家了!”纪灵冷笑一声,张燕、刘勋、李大目以及于羝根等人齐声大笑。 蓦地,一声尖叫从前方传来,众人极目视之,只见前方的先锋营一阵骚乱,一名校尉飞奔而至:“启禀诸位将军,末将等人在前方三五百步外的东大街中发现堑坑,已有百十名兄弟不小心掉入堑坑中送了性命!” 中计了? 众人霍然一惊,径直撇开校尉飞奔至东大街,一切果然如那校尉所言。 东大街的中心出现一个巨大的堑坑,长约十余步,宽则恰好与街面齐平,深却足有一人的高矮。堑坑中横七竖八的插上了千余支刀剑,刀剑的间隙中却是无数的铁蒺藜,在众人灼灼燃烧的火炬下散发出森然的寒芒。 “撤退!” 纪灵和张燕等人面面相觑,瞬间反应过来,一声怒喝手中的刀剑盾牌已经横在胸前。 “梆梆梆!” 数声梆子声在长街响起,一彪人马从东大街尽头转了过来,足足有万余精兵。为首的正是曹操、于禁和夏侯渊等人。 “撤?都说客随主便,曹某费劲了心思才将你等请到城中做客,给你们布下了这关门打狗的大礼,你们竟然不知好意还想撤退,可对得起曹某?纪伏义,曹某倒想问一问你们是想撤到哪里去?” 曹操冷笑一声纵马而出,手中的青釭剑微微一划,掌旗兵手中的大纛一扬,街道两旁的坊市和阁楼顶上霍然冒出三五千精锐的弓弩手,手中的弓弩张如满月,箭指众人。 另有数百支火把插在屋顶上刮刮杂杂熊熊燃烧,将整个东大街照的宛如白昼。 第311章 挖坑等虎豹,撒饵钓金鳌 “曹孟德?你怎么在这里?还有夏侯妙才、夏侯元让?”纪灵脸色一变,悄悄朝众人打了一个手势,众人急忙向后退了几步,将一枚枚盾牌放置到身前。 曹操哂然一笑,剑指纪灵:“纪伏义,难道你没有听清楚本将军的话吗?本将军要关门打狗,怎么会不在此处?莫非你还真以为就凭江湖中的几个小杂毛也能在我城父城中搅动风云?他们早就被本将军送到地府去了!” “不可能,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 纪灵和张燕虽然同样瞧不起那些偷鸡摸狗的江湖宵小,却也知道那些黑衣人的武艺并非一般军中健儿可比,特别是杀人放火、潜踪匿影更是颇为擅长,不然袁术也舍不得花大力气专门培养这样的一支队伍了。 现在曹阿瞒居然说那些江湖儿郎也被一网打尽,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难道城里的那几把火都是假的吗? “哈哈,就知道你们不会信,没关系,本将军今天就让你们死的心服口服!”曹操从袖中掏出一截干枯的稻杆丢在地上,指着稻杆笑道,“若是你等不信,尽可问问它!” 问它?问一截早就干枯了的稻杆?扯特么的蛋,曹阿瞒这厮是想糊弄鬼吗! 纪灵和张燕一懵,于禁却陷入到了短暂的回忆中。 ……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于禁刚刚将吴琦他们四人遣往夏侯渊等处报信,正准备重新部署城头防御,突然,城头上两个兵士的闲聊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月,今日午时的那顿餐用的怎样?奶奶个腿的,老子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猪大腿,那味道真特么的带劲,咬一口下去满嘴流油,老子还真想再吃上一回呢!” “阿杰,别特么的做白日梦了,也就是你脑袋缺根弦,将军给我们猪大腿就是想让我们做个饱死鬼的,平常间你什么时候见过这玩意?更不要说现在城中的粮草还这么紧缺!你真当将军们傻呀?” “放屁,不是说城中的赈济仓和平粮仓中的粮草可以供应我们半个月吗,怎么会粮草紧缺?” 于禁脑袋懵的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骤然亮起然后嗖的一下又飘的无影无踪,想要伸手去抓却 好像又什么东西也没有。急忙走到那二人身边,盯着二人道:“你俩刚才在说什么?” 见将军满脸严肃,阿杰心中一突冷汗直冒:“将军,我…我二人犯了军令,不该…不该在军中胡言乱语扰乱了军心,还请将军饶恕我等,我等再也不敢了!” 二人求爹爹告奶奶,于禁却并不在意,依旧瞪着一对铜铃似的眼睛:“本将军再问你们一次,你二人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一五一十的告诉本将军!” “将军,属下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将军恕罪…”阿杰还在一旁请罪,小月已经一把拉住阿杰,努力的稳住心神,“将军,属下刚才和阿杰再说今天午饭吃了猪大腿一事!” “不是这一句!” “呃,属下说中午这顿猪大腿是断头饭,将军是希望兄弟们在黄泉路上也能做一个饱死鬼…”小月擦了擦额角,大汗同样冒了出来。 于禁白了小月一眼,接着说道:“也不是这一句!” 小月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将军,你可是想问的粮草吗?属下和阿杰说现在城中粮草紧缺,赈济仓和平粮仓的粮食不足以供应我们长期使用!” “不错,就是这一句!”于禁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稻杆翻来覆去看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来对着二人,“本将军现在给你二人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们立即带领十个兄弟奉本将军手令前往县衙求见主公,本将军怀疑袁军的目标乃是城中两座粮仓,请主公务必小心粮草!” “诺!” …… 时间接着拨到一个半时辰以前。 曹操接到于禁的禀报,朝身旁的程昱笑道:“仲德,真所谓英雄所见略同也,这于文则果然不愧是大将之才,仅仅一番言论和一根稻杆便想到了我城中粮草之事。 妙才用兵失之于刚直,元让和仲康却又失之于鲁莽,子孝逢沟不渡却少武勇,子廉屡救吾命为人贪财。今日见着于文则方知吾道不孤也。那王德玉虽有赵子龙和张文远,本将军却也有于文则!仲德,你觉着呢?” “主公此言甚是!”程昱拱了拱手,接着说道,“程某听说文烈已经从鄄城到了此处,主公,要不就让文 烈和我走上一遭,也能给于将军一个交代?” 曹操指着程昱抚髯长笑:“哈哈,好,咱们这位老朋友难得出手,本将军也就去回应一二。否则,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岂不是扫了他的兴,也显得本将军不识趣得紧? 城中四个方向皆有重兵,妙才、元让、仲康和子廉他们自然不用本将军操心,那么赈济仓和平粮仓本将军就全权托付于你了,你可得小心阴沟里翻船啰!” “主公说笑了,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些许跳梁小丑怎么可以撼动我巍巍城池?”程昱躬身而起,长笑一声扬长而去。 程昱自去房中寻了曹休领着兵马奔赴两座粮仓,曹操却从榻上一跃而起,接过兵士手中的衣甲披在身上,将腰间的青釭剑取下在烛光下来回打量。 “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你等去告诉妙才和元让他们,本将军限他们半个时辰内解决掉手中的余孽,然后再与本将军会师东大街,本将军要在东大街给袁公路送上一份大礼!” “诺!” …… “所以,那城中的几处烟火都是你们自己放的?”纪灵面沉如水,一颗心好像跌入到冰谷中一样。和张燕对望了一眼,缓缓走到阵前,遥遥的看着曹操等人。 曹操摇了摇头,笑道:“我曹某人虽然谈不上日理万机,却也不是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主,你们的人要放火本将军拦着干嘛?要放就放呗,至于其他的倒也没什么,本将军也只是帮了个小忙罢了。” 纪灵心中越发的不安了:“他们行事要你帮什么忙?” “纪伏义,你这话可就说差了,你们的人都到本将军的地盘上了,怎么能不帮就不帮呢?不然以后曹某见着你家那主公,让他一说多么丢份啊? 不过你放心,本将军知道你们的人都很忙,所以,本将军也就没有顾着和他们打个招呼。只是悄悄的在粮草、军备等物资前浇了一道隔火线,然后又顺便在他们的身后也跟着放了一把火而已。” 曹操哈哈一笑,手中的青釭剑猛然出鞘,一道寒光从阵前高高掠起,在灼灼燃烧的烛光中显得分外的明亮。 第312章 将对将 “盾!” “撤!” 明晃晃的青釭剑亮起的那一刹那,纪灵就知道曹操准备开始发起进攻了。虽然前一刻他们还在说说笑笑,但是佯装下的温情面纱又怎么可能持久呢? 纪灵早就清楚曹操的为人,也熟悉战场上的瞬息万变,所以他一直关注着曹操的一举一动。 剑刚动,他的人也跟着动,而且他动的还很迅速,张嘴之间就接连下了两道命令。所有的兵士和将领迅速将盾牌高高举起挡在身前,如潮水一般向后退却。 但是,曹操既然打算放他们进来,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哪怕于禁麾下在城头上折损惨重之时,曹操也不曾让其他将领上前救援,不过就是在等这一时刻而已。 曹操一声令下,上万的袁军将士仿佛成了移动的活靶子。 堑坑对面,两侧屋顶数千名弓弩手纷纷张弓搭箭,数千支利箭尖啸着从天而降,无差别的落在人群中。 袁军顿时像是困兽一般顾头不顾腚,手中的盾牌也不知道应该是护住头部还是护住身前。幸好还有征伐多年的老将纪灵和张燕等人的指令,外围的将士护住身前,中间的将士却高举头顶,将整个军队覆盖成一只缓慢爬行的大乌龟。 不过,利箭的速度实在是来的太快,就仿佛天空中骤然出现的暴雨一样密密麻麻的砸在盾牌上,又从缝隙间落下,带起一声声惨叫和无边的血色。 纪灵一刀磕飞眼前的利箭,退回阵中疾步奔向张燕问道:“飞燕,曹操在东大街挖了一个堑坑,虽然成功的阻挡了我军前进的道路,却也将他们阻隔在了另一边,他们的骑兵同样一时半会也过不来。 如今我们只能暂时退守城头,然后再利用地形与曹狗进行远程的攻击,并全力打开城门。你军中有没有善于攀爬的高手?你将左校和于羝根借于我,我们带他们去解决屋顶上的麻烦,你在这里负责兄弟们的撤退!” “大帅,你还是留在此处指挥吧,这些事你交给我和儿郎们去就是了,你可莫忘记我这飞燕的名头?” 张燕向纪灵嘿嘿一笑,转身朝左校一众等人喝道:“左校、于羝根,你二人 带领山魈营负责左侧屋顶,飞燕营的兄弟则随我前往右侧屋顶。今天,就让曹贼看一看我黑山军的山魈营和飞燕营兄弟们的风采!” 张燕向纪灵颔了颔首,纪灵自然是一点就透,手中的“二月伴银峰”就地一甩,“龟甲”中间的将士猛地将盾牌一放,露出数千支弓弩,每一只弓弩都已张如满月,弦上搭着一支森寒的利箭,箭头所指方向正是屋顶上曹营弓弩手。 “放!” 纪灵一声长啸,数千只利箭犹如倒挂的瀑布,“砰”的一声巨响倒卷向两侧屋顶。同一时间,早已甄选出来的八百余山魈营和飞燕营的将士已经随着张燕三人在袁军的掩护下分赴东大街左右两侧的檐下。 “上!” 大街上并无遮掩之物,屋顶上同样也没有什么躲避的地方。一时间,屋顶上的弓弩手居然被压制了下来,竟无力顾及屋檐下攀爬的山魈营和飞燕营。 曹操冷哼一声,掌旗兵手中的大纛左右各摇摆一下,队伍碧海分波般从中霍然分开,一列列整装待发的兵士推着一辆辆床弩来到阵前,两侧的长矛兵同时涌上堑坑之前。 “放箭!” 数十架床弩的弓弩兵将那弓弦齐齐一拨,长矛兵则把手中的长矛高高举过头顶奋力一掷,数百支巨大的弩箭和长矛顿时宛如决堤的洪水一样以雷电之势飞向对岸。 “噗嗤!” “噗嗤!” 一声声尖啸和惨叫在袁军阵营中响起,前锋营像是被炸开了一个缺口,三二百名将士瞬间便倒在了血泊之中。金瓯一缺,前锋营立时大乱。 曹操再度摆了摆手,长矛兵和床弩悄然引退,一队队的兵士抱着从老百姓家里寻来的寻常杌凳、案椅、柴火以及泥土干草等物抛在堑坑里。 接着,又有一群兵士飞奔上前,也不管堑坑中的那些由杌凳、案椅和柴火等搭建成的支点是否牢靠,扛着一张张厚重的木板悉数平铺其上。 堑坑变通途,片刻的功夫堑坑便渐渐掩盖在木板之下,曹军离堑坑的对岸也不过只有三五步之远。 “杀!” 根本就不给纪灵反应 的时间,也不等堑坑填平,夏侯渊一声怒喝手中的寒月刀猛然祭起,夏侯惇、许诸、于禁和曹洪等人为首的两三千骑兵已经哗然冲上前去,区区的三五步也不过三五米远,又岂在战马的话下? 众人临到坑前将手中缰绳猛地一提,双腿一夹,战马一声长嘶腾空而起,稳稳的落在对岸。 “驾!”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见着仇人就在前方,众将士怒火中烧,马缰一勒纵马踏入袁军的前锋营。刀起刀落,剑去剑来,一片片殷红的血花蓦地在东大街的上空骤然飞起。 “杀!兄弟们,和曹狗拼了!” 见前锋营一触即溃,夏侯渊和于禁等人简直就是虎入羊群,鲜少能够遇见可以抵抗几个回合的将士,他们的每一刀每一剑都带走一个儿郎的生命。 纪灵勃然大怒,“二月伴银峰”往地上一插,人已借力窜起一人高下,接着在身前将士的盾牌上一踮,从盾牌的丛林中一路飞奔至前,高高跃起,一刀直指夏侯渊。 “哼,跳梁小丑,你还真当自己在梁上啊!”夏侯渊勒马退了两步,猛然在马背上一踮,大鹏展翅般窜上马头一刀飞出,“当”的一声架在纪灵的武器之上。 寒光乍起,金戈同鸣。纪灵和夏侯渊二人同时撇下将士和战马的护持就地上战在一起。 约莫斗了十来个回合,纪灵一时倒也无碍,前锋营在于禁和夏侯惇等人的攻击下却是依旧毫无起色,场上的情势也越发的危急起来。 纪灵纵然心急如焚,一时间却也脱不开身。夏侯渊一身本事本就不在他的能力之下,而他手中的那把明晃晃的寒月刀同样也在身子四周窜上窜下,一个不小心,只怕纪灵他自己也得葬送在这里。 “大帅莫急,我等来也!” 正焦急间,忽然一阵怒吼从己方阵营中传来,好似一道巨浪腾空而起倏地将纪灵心中的那股烦躁的明火给浇了下去。 纪灵举目视之,只见刘勋、何曼、李大目、五鹿以及白绕等人同时一声怒喝窜上众将士的盾牌之上,如碧波潭面上的一艘艘快舰分波劈浪向于禁、曹洪等人直冲过去。 第313章 王对王 纪灵和夏侯渊还没有分出高下,刘勋、何曼等人已经冲到了前锋营,与曹洪、于禁等人战在一处。 十二员大将在场中分作五对斗杀,分别是纪灵对阵夏侯渊,刘勋单挑于禁、何曼力抗曹洪,李大目、五鹿奋搏许诸,白绕、于毒双杀夏侯惇,其后前锋营中还有陶升、杨凤、浮云、左髭丈八和刘石等将领看着场中欲欲跃试。 这一番厮杀终于将前锋营的败局暂时给稳定了下来。 虽然还有两三千的骑兵还在营中肆掠,却终究没有了“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的气势,也没有了“长驱渡河洛,直捣向燕幽”的决绝。 更何况,陶升、杨凤等人也不是摆在庙里的泥菩萨,哪里还由得这些没有了老虎带领的猴子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飞将追曹虏,沙场染红叶。 很快的,曹操的骑兵便屡屡受挫,伤折了三五百人后渐渐的退至堑坑前。不过,此时的堑坑已经暂时填平,中军已经追了上来。 长枪兵、刀盾兵和弓弩兵齐齐护在骑兵两侧。众军手中刀剑齐举,弓弩斜对前方,身后战鼓阵阵,曹操的中军同样巍然屹立阵中。曹休、典韦和程昱、满宠等人护在一旁,独独缺了一个曹仁还在军中将养。 “哼!” 见曹贼重新整饬阵营,军中戒备森严,并不利于突杀,陶升冷哼一声大手高举,与杨凤等人领军站定,紧紧的盯着阵中的十二员大将搏杀。 但见:十二员猛将你来我往,你将长枪递出,我把大刀高举,仿佛转马灯般的厮杀,只杀得东大街上残血飘飞,城父城中剑气纵横。 后人曾有篇言语,单道城父城中曹袁诸将会战,其言辞言之凿凿,绘声绘色,使人读后恍若身入其境。 诗曰: 泗河八月泛碧波,独倚狼山怅寥廓。 忽闻城头铁鼓起,又见匣里金刀落。 二月银峰透森寒,寒月刀芒如写墨。 铁枪独眼奋孤勇,白绕于毒横马槊。 刘勋于禁正酣战,何曼曹洪谁先殁。 许诸单刀飞奇石,李鹿二人显精魄。 十二武将争锋急,五对人 马正胶着。 来来回回兜兜转,鲜血好似红梅朵。 约莫斗了数十个回合,听得阵中数声惨叫,三员大将翻身落马,滚在地上砸起漫漫的尘烟。 众人急忙视之,只见何曼与白绕二人早已跌落街心,身前各有一股鲜血飞溅,进的气还没有出的气多。而另一人却是曹将于禁,身上并未见有和刀伤,但大腿处却有一支明晃晃的利箭插在其上,殷血汩汩,箭尾嗡嗡。 原来,何曼不敌曹洪,白绕和于毒同样不敌夏侯惇,因此被二人劈于马下。而那于禁却已经渐渐占据上风,一把三尖两刃刀压得刘勋左支右绌,眼见也要命归黄泉。 正逢张燕和于羝根、左校刚刚清理掉一部分屋顶上的弓弩手,见刘勋势危,张燕顺势捡起一把弓弩就射,正中于禁大腿,勉强为袁军扳回了一局。 “救人!” 见于禁受伤落马,曹操心中不由一急,这可是他刚刚才在程昱面前夸赞的大将,怎能容许有失?当下也顾不上屋顶两侧的弓弩手,朝众人喝斥一声,便有数十名骑士齐齐抢了出来直奔于禁。 “哼,就你人多是吗?孩儿们给老子杀,拿得曹操首级者赏金千两,官升三级!” 这下再也没有什么单打独斗了,见曹操军马抢出,纪灵勃然大怒一声长啸,和刘勋、于毒、李大目等人合兵一处直向曹军冲去。 “杀!” 仿佛商量了一样,两军不约而同齐声呐喊,那如云的兵戈、甲胄和如雨的旌旗齐齐往中间一扑,就好像是两道滔滔的激流一般在这街心猛地一撞,顿时便激荡起漫天的金戈和无数的血花。 无数的将士捉对厮杀,无数的兵戈卷起千堆血花。 箭密密麻麻,刀密密麻麻,将士密密麻麻,倒下去的尸骸同样密密麻麻。 “大帅他们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兄弟们,加把劲,早点将这些祸害拿下好与大帅会师!”张燕一斧砍杀掉眼前的弓弩手,朝另一侧屋檐上的于羝根和左校二人怒吼一声,手中的两板斧再度飞起,宛如两条出海的蛟龙在弓弩手的四周飞旋。 “将军,你就等着吧,看贫道如何度他们去见阎罗!”左校嘿嘿一笑,反手就是一刀将身旁的一名弓弩手劈下,纵 身飞到于羝根身前,二人如同旋风一般卷入人群之中,激起更大的血雨。 …… 激战几个时辰,天微微亮了起来,远处的天空中已经出现一片鱼肚白,但东大街上却依旧一片暗红。 整整一夜,麾下的将士几乎一战而歿,除了倒在地上的三五千名将士的遗骸,剩下的一半人几乎都带着伤,不管是普通兵士还是军中将校,也不管是黑山军还是自己的人们,他们都在自己的身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曹孟德,纪某与你相识于雒阳城,知道你素来野心勃勃,也知道你从来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脾气。不过曹孟德,老子今天也要让你与那世人都瞧上一瞧,谁特么的敢在你这只老虎的屁股摸一把。” 纪灵嘿嘿一笑,稳了稳心神,努力的撑起身子扶着刘勋等人站起身来,看着前方依然还有一战甚至数战之力的曹军,手中的“二月伴银峰”猛地往地上一砸,接着一声长啸传遍千军。 “兄弟们,当年太平道的张角就说过: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主公的大军就在城楼下,城门口的绞盘也快被我们的兄弟给弄下来了。兄弟们,你们还有力气和老子再撑一撑吗?” “有!” “有!”数千人齐声应和,声音直插云霄。 张燕、于羝根和左校三人肃清完屋顶上的弓弩手,亦跳到街心同纪灵站在一起睥睨着曹操众人,仿佛西北那高绝千仞常年冰雪的昆仑,也仿佛他们才是打了胜仗的将军。 神态说不出的藐视,也说不出的孤傲。 “好,好,果然都是好汉子,既然你们都来求死,那曹某就只好勉为其难再送你们一程!”曹操气极反笑,手中的青釭剑再度扬起就待落下。 “轰!” 蓦地一声巨响打断了曹操的部署,前方城门处尘烟飞起,城门已然砸落地上,接着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雷鸣般响起,纪灵及其麾下军士霍然分开,一彪人马从城门直达阵前。 袁术承影剑斜指曹操,骑在马上趾高气扬:“曹孟德,你特么的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肚子上去了吗,竟然想依仗人多欺负朕的将军们?曹孟德,有种你就冲朕来!” 第314章 局中局(一) 谯州宋县,距离城父三五十里的一处山坳之中。 如今已是永安三年八月下旬,满山的枫叶开始泛红,虽然还没有经历霜风,却依旧可以顺着枫叶背上的经络看到那一抹抹流淌着的朱丹。 荀攸捡起一片掉在地上的枫叶爬上半山腰,远远的看着那座诞生过伍子胥和张良两位天才军事家的城池,全神贯注,眼睛一眨也不眨。 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虽然城父的整个轮廓都遮掩在前方那座山的背面,但这一切似乎并不影响荀攸的雅致。 自八月初,主公兵下弋阳之后,他就悄悄带兵前往与谯州宋县一山之隔的新阳,随同他到来的有赵云夫妇、徐晃、黄忠、李典以及陆逊、廖化两员小将。当然,这种场合自然也少不了主公王黎以及他身边的周仓、管亥和白马义从。 其实,相对于曹操而言,主公的优势实在是太明显了。 当主公出兵汝南还未下弋阳之际,庞大的军师团和蚂蚁一般遍布各州郡的谛听营就已经开始了疯狂的运转。 所以,他们比曹操更早一步知道张燕已经带着黑山军来到了徐州,而且就掩藏在微山湖畔;所以,他们也根据袁术的另一重身份以及目前淮南郡的形势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演。 淮南郡之东北,徐州刺史刘玄德枕戈待旦,兵寇淮南东北门户怀远重镇;淮南郡之正南,江东猛虎孙文台联合庐江郡守陆康占据蕲春,虎视眈眈;而淮南之北,另一头老夫曹孟德已经率领众将领占了陈地,正筹备日夜下谯州。 同样的,在淮南郡之西,主公旬月内下汝南吞弋阳,离袁术的寿春也不过仅限安丰一郡,而安丰一郡却只有一名与陈群父亲同名的部将陈纪。如果主公一旦会师东进兵克安丰,袁术将四面楚歌腹背受敌,再也难逃升天。 所以,袁术如果想要活命,想要继续完成他的大业,他就只有想方设法的逃离寿春。 而他逃命的方向也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北边!或经徐州占据青州,与其兄弟袁绍达成同盟,或者与黄巾余孽黑山军张燕连成一片;又或经徐州、青州渡海直达辽东,与公孙度争夺地盘,重 振东山。 恰好这时,主公接到了谛听营冀州堂的飞报:张燕率领黑山军放弃了冀州大本营直奔徐州而来。 于是,他们便制定了一系列的筹划,打算在袁术背后插上一刀给他一个致命一击。于是,主公将郭嘉、沮授和张辽、高顺等人留在了汝南、弋阳,然后亲领赵云等人出现在这里。 正思索间,一名斥候飞马来报:“军师,果然不出主公和军师所料,袁术帐下的近卫军和张燕的黑山军已经全部北上,打算在城父与曹操背水一战!” “恩!”荀攸点了点头,收回远眺的目光转向斥候道,“主公都知道了吗?” 斥候目露迟疑,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递给荀攸回道:“主公听到消息后,已经率领赵云将军夫妇和黄忠几位将军亲自前往城父去了,城中仅留下李典、陆逊和廖化三位将军。末将前来之时,三位将军请军师下山主政!” 荀攸接过令牌,苦笑一声:“主公这是怕我进谏,便直接悄悄溜走先斩后奏了吧?不管是袁公路也好,还是曹孟德也罢,他们都是一世之英豪。如今相聚城父,早已天下瞩目。 无论他们二人中谁人落败,这中原甚至天下的格局都将发生重大的变化,主公作为昔日的袍泽今日的对手,亲自前往这场英雄聚会,送上他们一程自然也是应有之意!你说,我又如何阻拦?” “那军师之意…” “那什么那?主公既然已经将此间托付于我,我自当遵循主公之意!”荀攸拍了拍斥候,“即可启程下山,命令李典、陆逊和廖化三位将军兵分两路,一路向北直指谯县,一路向南俯视涡阳。 若主公行事顺利,两路大军立即兵逼谯、涡两县附近,保持对敌军的威压;若是主公进展受阻,则随时准备援助主公!” “诺!” …… 宋朝的文天祥在诗中曾写道:“又不见睢阳将军怒切齿,三十六人同日死。” 曹操不是唐朝的睢阳将军张巡,麾下的将士也不止三十六人同日死,可也同样气的咬牙切齿。当然任谁被骂作老狗,他的心里一样不会 畅快,哪怕这个人曾经是他的袍泽,他的兄弟。 “公路,你我相交十数年,我手中的这把青釭剑想必你是早就知道的。如今这剑身上已经浸染了不少故人的鲜血,你可知道都有谁吗!”曹操看了看手中的青釭剑,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火气。 袁术讥笑一声,讽刺道:“说起来朕还真不知道你那把剑有何用处,莫不是当年借给何大将军宰狗烹羊了?” “宰狗烹羊?说得好!我这把利剑就是专门来宰杀你这条恶狗的,当初的边让,今日的袁公路,不过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曹某不才,今天也让你袁公路尝一尝这血的腥味!”曹操须发倒竖,仰天长啸一声,手中的青釭剑猛的落下。 一剑出,千军动。 曹孟德虽然不是一言九鼎的皇帝,却也是一诺千金的汉子,言出法自随。夏侯渊、夏侯惇、许诸、曹洪以及曹休等人拍马就往前冲。 眼见一场大战又即将打响,忽然,一名斥候腰胯战马从城西沿着大街直奔曹军大阵而来,身上披着两根白色的鸡毛掸子,脸上的汗水和血水汩汩直流。 那斥候一边疾驰一边在马上大叫:“主公,城西富绅贺纬、贺朝宗父子投敌,其家中隐藏密道直通城外,城外袁贼大军正源源不断的从他家冒出来,看情形怕不是有数万…” 言未毕,斥候已经倒栽于马下,背上插着一根又粗又长的白狼羽箭,那白色的箭尾早已经被血浸染成一片褐色,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到这里的。 曹操闻言大吃一惊惊骇异常,然而将令已经发出,夏侯渊等人已经开始纵马驰骋。 如果此时更改将令,且不说朝令夕改对于众军的军心有怎么样的影响,单是此刻夏侯渊等人以及其麾下冲了出去的将士同样也不能退回来,否则阵脚大乱,岂非是将自己的这两万余人马径直送到了袁术的嘴下? 但战场的瞬息万变已经不给他任何思考的余地,曹操还来不及下达第二道将领,城西浓烟大起,一彪人马从浓烟中飞奔而来,为首一员大将手中一根马槊直指曹操。 “曹贼,纳命来!” 第315章 局中局(二) 来人却是袁术麾下大将乐就和韩浩二人。 二人见面也不答话,直呼了一句,便策马奔来。身后五百骑兵和三五千步军仿佛一条蜿蜒的长蛇搅起漫天的尘烟。 “元让、仲康、子廉你们抵住袁术主军,老典你和文烈带着主公速走,我去拿下这两个鸟人!” 曹操刚才还在挣扎着是否更改将令,现在却不用纠结了。夏侯渊一声怒喝,不等曹操的将令就已经分兵斜着插了出去,还未近乐就和韩浩身前,寒月刀已经高高祭起,看准前方的贼军先锋就是一刀。 一只钵大的头颅,哦不,两只硕大的头颅猛然腾空,两股鲜血冲天而起,两道惨叫还未出声就被堵在了喉咙间,冲在最前面的骑士已经被夏侯渊连人带马一刀两断。 “杀!” 鲜血和残肢没有吓退袁军,反而激起了袁军更大的怒火。袁术一声令下,大军分作前后两路,或从东至西,或从西到东,恍如城父境内的那两条大河漳河、涡河一样奔腾而下,在曹军阵前汇拢交集,激荡起无边的杀气。 前路大军众将争先恐后,纪灵奋勇当先,张燕胸怀愤恨,于羝根怒睁双目,李大目匹马单骑,至于刘勋、于毒和陶升等人同样是横冲直撞;而后路大军虽然只有乐就和韩浩两位将军,却也不甘示弱,手中的武器摇的震天响,每每落下之时必带走一条曹操勇士的性命。 夏侯渊单骑快马冲到阵前,奋力挡住乐就和韩浩二人,却无奈袁军实在是太多,袁军的将校也实在是太多,挡得了这头就露出了另一头,遮住了脑袋就露出了屁股。 这边厢刚刚抵住后军前进的脚步,那边厢许诸、曹洪和夏侯惇已经陷入了人山人海的苦战之中。 凤嘴刀、缳首刀、弯月刀,七八种大刀全都往头上招呼;梨花枪、白蜡枪、红缨枪,四五样长枪悉数朝身前逼来;还有那些什么连环棍、倒山棍、马槊、铁鞭同样也在四侧飞舞。许诸和夏侯惇他们每每前进或者后退几步,都将付出大批勇士们的鲜血。 “诸事不谐也,老典、文烈,快带着主公走!” 许诸奋起手中的环柄大刀一把将曹洪头上的一杆长枪劈开,身后的亲卫早就将怀中的石弹纷纷打了出来,等纪灵等人的进攻稍微缓上一缓, 许诸一把拉过曹洪就向曹操身前的袁军杀了过去。 “走?到哪里去?朕布置了这么久的局才将你等悉数困在这城父县城中,就这么轻易的让你等离开岂不是让人笑话?” 袁术仰天一啸,手中的承影剑再度落下。纪灵、张燕以及无数的兵勇再次聚了过来。 夏侯惇冷哼一声,力灌双臂一枪挑飞刘石猛地往远方一砸,瞬时砸倒一大片贼军。其麾下的健儿们同样和身扑上前来组成一道坚固的城墙,牢牢的站在许诸和曹洪等人的身前,任由狂风肆虐海浪滔天,半步也不退。 许诸和曹洪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杀到了曹操的中军身前,而护卫曹操的曹休和典韦同样也松了一大口气,有了这两员虎将的加入,他们还有什么摆不平的事呢? “走!” 曹休朝典韦怒吼一声,手中的贯石斧已经脱手飞出,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再度回到自己手中。而典韦同样也将自己的两支铁戟扬了出去,硬生生将眼前的贼军挤出了一条大的豁口。 曹操随着众亲卫杀出重围直奔南门,惶惶如丧家之犬。正行走间,又听得一声鼓响,一旅铁骑从城北直杀下来,众骑口中嗷嗷叫唤:“曹贼,哪里去?” 典韦和曹休暂时还在前方厮杀,曹操身边再也没有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 众军惊魂未定,却见两员大将分别从左右两侧的巷陌中杀了出来,手起枪落,只一个回合,为首的将领便落于马下。 接着,二人的武器又同时一挥,将领身侧的两名亲卫也随着那将领去见了阎罗。众骑士一时哗然,两侧巷陌中蓦地各涌出七八百军士,手执刀剑拼命上前将骑士杀散,包围遂解。 曹操急看时,那两员大将已经弃了前方袁术的军马奔至身前。 但见二人脸色苍白,气喘吁吁,胸前或手臂处各用一大团白色的绸布包裹着,白布上隐隐透着殷红的血迹,赫然正是曹操麾下大将曹仁曹子孝和于禁于文则。 原来曹仁重伤一直在县衙中静养,而于禁新添伤口,亦刚刚送至曹仁处,恰逢袁术第二支军马从城北偷偷潜入城中。 都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主公有难,二人怎能安心养伤?一番商议后遂起兵来援,杀散了围攻县 衙的散兵游勇却正好赶上曹操逃亡之际。 “主公,末将来迟,还请主公责罚!” 二人抱了抱拳就要滚下马鞍,曹操已经一把拉住,轻拍着二人的肩膀大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二人救我于危难之间,何罪之有?不过,袁公路若是知道你二人救了我肯定会抱头痛哭,曹某不死,那他袁公路今日就必须死了!” 如今袁术已经挥军入城,且不说纪灵、张燕、于羝根等人如何武勇,只说他麾下的近卫军、黑山军前前后后从东城门、城西以及城北入城的将士就已经不下七八万,单凭他们这些残兵败卒以及不足四万的将士就能要了袁术的老命?怕不是这一战主公被袁术给激糊涂了吧? 曹仁和于禁二人一懵,曹操早已放声大笑:“我知道你二人现在不信,换作我是你俩我也不会信,甚至还会以为曹某人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呢。不过,你二人今日可曾注意到一件事情?” “什么事?”二人疑惑的看着曹操。 曹操仿佛智珠在握的样子,手捋长髯轻声笑道:“你二人可曾发现朱灵和路招不见了?” 朱灵、路招? 说实话,这两个人虽然在曹魏历史上都算得上是赫赫有名的一方将领,而且还都是曹魏的开国功臣,但目前来说,这二人在曹仁和于禁的眼中还真是一个小透明,他们的地位也就和牛金仿佛。 曹仁和于禁略略想了片刻,摇头道:“我二人确实不曾注意朱灵两位副将的去处,主公可是令他们伏兵某处,打算将袁术引至此处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可说,不可说也!”曹操亦摇了摇头,笑道,“朱灵两位将军的去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不过曹某可以告诉你们的是,袁术的这盘棋曹某早就知道,如今也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 “主公早就知道?”曹仁二人再起疑惑。 “当然,所以曹某也就顺水推舟,给他来上一个局中局,将朱灵两位将军派遣出去寻觅另一方盟友罢了。” “谁?” “雒阳朝廷永安帝名下前将军王德玉!”曹操神色决绝的看着二人,青釭宝剑猛然劈下,仿佛一尊永远也打不败的战神。 第316章 局中局(三) “王德玉?他不是还在弋阳吗?” 说话间,曹仁好像已有些感觉喘不过气来,曹操急忙令曹昂和夏侯兰等将曹仁扶下马来坐在一旁,自己也顺势下马并肩而坐。 于禁不由一惊,谏道:“主公,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此地离袁贼过近切不可久留。袁贼如今兵众将广,城中又有内应,只怕妙才他们抵挡不住,还请主公上马立即撤离,子孝将军自有于某照应!” 于禁一副急赤白脸的模样,曹操反而笑了起来:“文则不用太过担心,城北的袁军已经被你们杀散,城东和城西袁军的主力,我相信妙才他们至少也还能坚持半个时辰。” “主公,他们最多也只能再坚持半个时辰啊!”听着前方的厮杀声越来越激烈,也越来越近,于禁更急了。 “文则,稍安勿躁!”曹操拍了拍于禁的肩膀,站起身来踱步阵前看着城东的方向负手而立,“你们不是有点好奇曹某怎么联系的王德玉吗?等等吧,想必半个时辰就已经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情了!” “主公就那么相信王德玉?主公可还记得当初蒲坂津一役妙才和元让两位将军差点折损于王德玉之手?”将曹操有些得意忘形刚愎自用,于禁忍不住刺了曹操一句。 毕竟这蒲坂津一役可谓是曹操遭遇滑铁卢的第一步,否则以曹操的胸怀和麾下的战将和谋士天下十三州大可去得,也不至于沦落到至今手中仅有兖州一州之地,而且这兖州还是从当初的“盟友”吕布手中硬抢过来的。 曹操老脸一红,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时势更易,此一时彼一时也。文则,你要相信一句话,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同样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曹操这话说的极有道理,也极具底气。当年二战时英国的首相丘吉尔先生就曾经说过相同的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不过,于禁还是很担心这战局并不会如主公所料。毕竟这场战役无论是从两军兵力部署和投入的多寡来比,还是整个战局谋士的谋划和布局来看 ,他们都已经输给了袁术,而且还远远的处在下风口。 果然,曹操虽然说得信誓旦旦,但是事情往往却如墨菲定律中描述的那般: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曹操还没有等来朱灵和路招,也没有等来王黎,袁术已经率领大军来到了南门内曹操的阵前。 随同他们到来的自然也还有曹操麾下的大将夏侯渊、夏侯惇和许诸等人。不过,与之不同的却是袁术及其帐下的军马一个个都仿佛打了激素似的容光焕发精神奕奕,而夏侯渊等人则如落败的公鸡一般披红挂彩斗志犹存。 “孟德,你当初兴致勃勃的出兖州、掠陈地,以为朕当任你和王德玉等辈随意宰割,可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惨败于此,甚至死于朕的手中吧?”袁术骑在马上,睥睨着一众曹军。 夏侯渊手臂挂彩、夏侯惇血染巾袍,许诸虎目圆瞪,麾下的将校和普通士兵们同样也状态低迷。 曹操却好像并没有看到这一切似得,拨开护卫越众而出,走到两军阵前,面无惧色侃侃而谈,脸上的笑容依旧让众人如沐春风心中渐生安宁。 “袁公路你说的不错,曹某确实小觑了你,所以才有今日这一败,也才会拖累了帐下的勇士们从此血染沙场埋骨异乡,曹某甚是自责。 可是袁公路,你戎马倥偬半辈子,也算得上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你今日在我军阵前耀武扬威,莫非真的就以为曹某败定了,曹某就束手无策了吗?” 袁术长笑一声,持鞭遥指曹操,一丝讥色挂在脸上:“曹阿瞒啊曹阿瞒,都道你虽出生阉宦之后,却具有一颗七巧玲珑心。不过曹阿瞒,朕真想送你一句俗语:大葱地里种小葱-你算那根葱? 朕和曜卿等人潜心谋划了多日,又付出了几多心血才布下了今日这个局,你一句轻飘飘的什么‘真以为束手无策’就打算将朕的苦心经营给抹平了?笑话! 曹阿瞒,别的什么请君入瓮,声东击西以及城中内应这些事朕就暂且不说,单说如今朕手下的近卫军、 黑山军兵雄将勇,难道你就敢保证你的军马能够胜过他们? 不错,你麾下的夏侯渊、夏侯惇不失为一方名将,但朕的手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伏义威猛无敌,燕子灵巧彪悍,其余将士也舍生忘死。曹阿瞒如果你们真的不惧,你又怎会如丧家之犬一样逃到此处?” “袁公路,你才当了几日的伪帝就已经飘成这个样子了?”曹操摇了摇头,指着袁术一脸的惋惜,“袁公路,你自己布的局你自己知道,但你又怎敢保证曹某就不知道呢?你又怎么知道曹某就没有将计就计的意思呢? 为人莫作千年计,三十河东四十西。曹某背后就是城父南门,如果是昔日的话,至少你还得静下来想想曹某为何不从这南门逃出去。可惜啊,袁公路,你现在就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与你多说几句曹某都觉得口脏!” “故作镇定,强词夺理!”袁术哈哈一笑,眼角中的讥讽之意愈发的浓了,“曹阿瞒,朕知道你素来野心甚大,却也知道你一惯能屈能伸,怎么今日在故人面前还不好意思承认你技不如朕? 曹阿瞒,你的军马部署和兵力寡众朕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你放心,只要你愿臣服于朕的驾前,朕会依着昔日的情谊赦你不死,还会给你一个体面的位置,你又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呢?” “谁故作镇定还说不一定呢?”曹操冷笑一声,指着袁术身后的东门,“袁公路,劳驾你朝你身后的城外看上一眼,看看那些都是什么?” 袁术及纪灵、张燕等将校齐齐向后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仿佛同时在冬天里淋了一个冷水浴一般,脸上的得意顿时化为乌有,只剩下一片惊疑之色。 城东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来数十堆大火,就好像那农村里高粱丰收后焚烧秸秆一般,数十股浓烟冲天而起。 每一股浓烟的腰围都足有三五米长短,而那些浓烟之中又有无数的火星喷薄而出,熯天炽地的燃烧声裹挟着火星向四周层层的喷射过去,在烟幕中留下千百道火红的划痕。 第317章 局中局(四) “曹阿瞒,你这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兵马?”心中有万个草泥马滚过,一口鲜血差点堵在喉咙口,袁术气急败坏的看着曹操脸上青筋直冒。 袁术越是冒火,曹操越是高兴,言语中带着一些戏谑:“变出来的?袁公路,你不会以为这是在雒阳看胡人变戏法吧?你给曹某变几个出来试试,这些兵马当然是曹某留在陈地的兵马啰!” 城外的大火越来越烈,城外的厮杀声和马蹄声也越来愈烈,已渐渐有了滔滔洪水和滚滚雷鸣的感觉,很显然自己努力经营出来的局面正在失去掌控。 要知道自己挥军十万,如今入城的也不过六七成,城外还有足足的三万人马。但是城外的大军此刻竟然不敌那不明的敌军,甚至正在被碾压。 这王八蛋,他究竟是哪里找来的救兵? 袁术越想心中越是后怕,指着曹操就是一顿臭骂,连“朕”也不称呼了:“曹阿瞒,你特么的这是高粱叶子当纸烧,哄鬼呢!你少特么的给老子打马虎眼! 老子知道,前日刚刚围城之时你曾派遣了一支五百人马的军队出城,但是就算是那些鸟人加上你留在陈地的人马也不过两三千军队罢了,如何能撼动老子留在城外的大军?更何况,袁曜卿他还在城外!” “哈哈,袁公路,袁曜卿确实不错,但是曹某兖州的部队你就忘记了吗?曹子和、张佑维以及乐文谦他们哪一个不能掀翻你城外的大军?”难得见到袁术这副恼羞成怒的模样,曹操的谈性也似乎越发的浓烈起来。 正欲再次破口大骂,一旁的张燕拉了拉他的衣角,袁术顿时醒悟过来,两道眉峰逐渐凝成两道利剑,就像手中高举的承影剑那般的锋利。 “曹阿瞒,你想拖延时间?老子告诉你休要做那等白日梦,就算是那曹纯、张绣和乐进一起来,老子也可以在他们到来之前先斩杀了你!” “哈哈,袁公路,按照你目前的兵力确实可以在他们来之前可以杀掉曹某,但是你就敢确保他们不会替曹某报仇,杀掉你?”曹操仰天大笑,神态平和,竟似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袁术却是面目狰狞:“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曹阿瞒,你能给他们的老子同样可以给他们,只要你死了,谁特么的还会在意一个 死人,谁还会为一个死去的主公复仇? 而且老子城中还有五七万精锐之士,也还有伏义和燕子他们在老子身旁。就凭曹纯几个人,只怕他们还没有冲到老子的身边,他们自己就先挂了吧!” “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只是有一点你可能还不清楚,如果曹某一直都在骗你,来的不是佑维、文谦和子和他们,而是王德玉呢?那你还打算强攻曹某吗?”曹操点了点头,眼神深处藏着一缕得意之色,仿佛一只千年的老狐狸。 王德玉? 我勒个去,如果真是王德玉,只怕自己今天还真不能强攻这曹阿瞒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王德玉可没有替曹阿瞒报仇的义务,甚至还巴不得老子二人拼个你死我活呢!但,曹阿瞒素来阴险狡诈,如果来的就是曹纯和张绣等人呢,自己岂不是又白白的放过了曹操这个敌手? 袁术一懵,手里的承影剑已经悄然放下,心中摇摆不定,朝身旁的刘勋扫了一眼。 刘勋顿时融会贯通,正打算领兵前往城门口一探究竟,却见一名斥候已经从城门的方向打马疾奔而来。 还未到袁术身前,那斥候就已经滚鞍落马:“启禀陛下,王德玉麾下大将赵子龙、黄汉升和徐公明等人领军前来,军师不敌,已然向城门口败退,请主公火速救援!” 一语出,四野哗然,斥候的言语好似有魔力一样,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来人竟然是王德玉,来人真的是王德玉! 这下棘手了,筹划了多日的战术转移到头来恐怕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于王黎这个对头,袁术倒不是很怵,虽然王黎已经占据了两州数郡,也曾亲自在大汉打出来偌大的名头,但他袁术也不是吃干饭的。他的兵马,他的将士,他相信同样不会弱于王黎。 可是,现在这个关头却绝对容不得他再有任何的闪失。 汝南已失,陈地已失,弋阳已失,蕲春已失,而淮南同样也被孙坚、陆康和刘玄德挡住了南下的道路。如果他的兵马再陷于此处与王黎、曹操同归于尽,他还能够拿什么来复国护教,重新占据中原的花花之地,重新将太平之花插满大汉河山? “曜卿呢?” 想到此处,袁术快刀斩乱麻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下最主要的就是保住自己的人马,重新打下一片疆土东山再起。 “陛下,军师还在城门口抵挡王黎的大军!” 斥候朝城门一指,袁术颔了颔首,朝纪灵和张燕等人低语道:“如今我等腹背受敌,原本打算重创曹阿瞒后光复我豫州和陈地,然后再一统兖州与那庶子兄弟连成一片,重新剑指中原。 但是很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王黎那厮横插一脚打破了我等的计划。王德玉来势汹汹不可力敌,为今之计我们只有暂时避其锋芒,另觅一处疆域重振旗鼓卷土重来。 伏义,你和韩浩率军前往城门口救援曜卿;刘勋、于羝根、李大目你们率军在此阻击曹阿瞒的麾下,暂时抵挡住曹贼的反攻;燕子、左校、乐就你等且随朕出兵北门,打通出城的要道。你等完成任务后速度前往北门与朕会和!” “陛下,打通北门,这是要前往兖州的沛国和彭国给曹贼一个教训吗?”张燕颔了颔首问道。 袁术摇了摇头,在马背上朝东北方向望了一望,眼神里尽是不忿和怒火:“曹阿瞒和王德玉本是天下枭雄,孙文台也算得上是一方豪杰,朕败在他们三人的手中还情有可原。 但那大耳贼算是个什么玩意,一个织席贩履之徒竟然也敢在老虎头上瘙痒?既然这豫州和扬州朕已经保不住了,那咱们就从城父北上至相县再直插徐州,将徐州和青州两地据于手中,让那大耳贼有来无回!” “诺!” …… “杀!” 看着阵前的曹操,袁术手中的承影剑猛然劈下,数万大军纵马疾驰,仿佛无数的铁锥一般插入曹操阵中,曹军显然没有想到袁术竟然敢如此决绝,措手不及之下纷纷溃逃,不消片刻时间竟然连逃数百米,渐至南门口。 “走!” 曹军溃败,袁术嘿嘿一笑,暂时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承影剑又在半空挥了一挥,纪灵、韩浩、刘勋、张燕以及于羝根等人心领神会,将那那马头一拨,分作三支铁流分别向曹军、东门和北门飞去。 第318章 江山面前,先了恩怨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 刘勋、于羝根和李大目三人率领千军万马潮一般的冲向曹军暂且不提,袁术带领张燕等人打通城北的路径也先搁置一旁。 如今单道一道这纪灵和韩浩领军救援城东袁涣又将引出几条猛虎,又将掀起什么样的风云。 随着袁术在曹营中杀了一个进出,纪灵的手上又沾惹上几多鲜血,满身的豪气和热血瞬间又被点燃,手中的“二月伴银峰”猛地朝天一指一声怒啸已朝城东疾驰而去。 此地离城东也不过两三里,但沿途的败兵却是不少,严重的阻碍了纪灵前进的步伐。宰杀了几个溃逃的校尉和曲长后,士气暂时得到改观,纪灵和韩浩二人的速度得到极大的提升,麾下的队伍也越拉越长。 刚出东城门口,就见城下原有的大帐早已化作一片灰烬,而主公帐下的两三万大军却似待宰的羔羊在原野上狼奔豕突。 四只铁甲长龙在原野上西突东进,南征北伐,风一般的卷过原野,无情的吞噬着淮南的勇士。 为首四员骁将有俊雅青年,有倾城巾帼,有彪勇壮汉,也有遒劲老人。但可惜不管他们的年龄,长相,容貌甚至性别如何,他们此刻都像是一条条猛虎,他们身后的骑兵手中都杵着一杆大纛,大纛上写着同样一个大字:王! 这四人赫然就是王黎麾下的四员大将:赵云、马云禄、黄忠和徐晃。而纪灵和韩浩此次打算救援的目标此刻就在他们的前方百十步远,他的身前也正是那位巾帼女豪马云禄。 袁涣在淮南军中有着独一无二的重要性,但那是指他的智慧、计谋以及仁心,唯独武艺这一块,他只能算作不入流,他腰中的配剑也只是名士的装饰。 实力面前所有的计谋都是徒劳无功,马云禄手中的冰魄银枪左右腾挪或上或下,溅起道道寒冰,而每一道寒冰飞过亦都有一名勇士落于马下。 中军节节败退,袁涣岌岌可危。 “杀!” 见状不妙,纪灵和韩浩二人同时怒吼一声,纵马飞奔,一把三尖两刃刀和开山大斧就向马云禄砍去。 “当!” 一把亮银枪和一支中兴剑架在他们的利器之上,二人但觉虎口一震,星光四溅,王黎和赵云淡然的站在二人身前。 “伏义,一别多年别来无恙?”一个是誓欲歼灭伪 帝袁术的前将军,一个是袁术麾下的大将,两者明明是仇人,王黎此刻却仿佛多年的好友一般,早已收了利剑目视着纪灵。 想起当年御前比试,还是眼前这“敌人”给他留了几分薄面才不至于让他出了一个大丑,如今却身为两军阵营中的统帅,纪灵不免感慨万千,手中的“二月伴银峰”渐渐放了下来。 “前将军,纪某对你当年的所为很是承情,也佩服你这些年来对朝廷的忠贞和百姓的恩德。但纪某身为主公麾下第一大将,主公视我为兄弟股肱,于我也有知遇之恩。 前将军,纪某虽是不才,但《荀子》中的这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还是知道的。纪某不是禽兽,也只有这一腔热血报效主公。 纪某作为主公的重臣,空负一身武艺却不能保全主公的疆土还让主公处于危险的境地已是不忠。前将军,纪某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若是你打算劝纪某归降,那就什么也别说了,我们还是在沙场上分一个高下吧!” 王黎哈哈一笑,收剑归鞘,正色的看着纪灵:“伏义,你尽管放心。王某不会劝降你和韩将军,也不会要了袁曜卿的性命,甚至还会令众将放了你们帐下的那些兵卒勇士。” “哈哈,前将军你开什么玩笑,你觉得纪某会相信吗?你挥兵数万来此总不会只是赚一个吆喝吧!”纪灵疑惑的看着王黎,满眼的不相信。 他知道以王黎的功夫、胸怀以及智谋,就算他、韩浩和袁涣三人加上他们麾下所有的兵士也拍马不及,而王黎眼下的这些军马吞掉他们固然不能说是易如反掌,却也算不上太难。 “当然是袁公路了!”王黎点了点头刚说了一句,就见纪灵和韩浩手中的武器再次举了起来,不由苦笑一声,“这天下忠贞之士何其少也?伏义,你的忠心王某早知,你就把心揣到肚子里吧,王某并不会要你去取了袁公路的首级!”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纪灵双眼警惕的看着王黎,“二月伴银峰”依旧握在手中不敢放下。 看着城北方向扬起的烟尘,王黎长叹一声:“说起来袁公路还算是王某的连襟,他的续弦乃是王某夫人的妹子,王某就是叫他一声妹夫,他也不敢不应。 但是,这些年来袁公路横征暴敛,滥杀无辜,甚至还企图推翻大汉江山实行他所谓的大道,也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伏义, 王某并不想造下无边的杀戮,王某只想让你能给袁公路带一句话。” “什么话?” “江山面前,先了恩怨!” “前将军,你说的话纪某明白。但是你就不怕人走茶凉,纪某和韩将军他们一旦回去就忘记了你的言语?” “袁公路敢不敢应约王某不知道,但让让你带话王某却是一百二十个放心,王某相信你,因为你是纪伏义!” …… “兄长,此战正是绝佳时机,纪灵和袁涣可以算得上是袁术的左膀右臂,你为何不借此机会先废掉他们然后一举拿下袁术?”看着纪灵和袁涣一行渐渐消失在城门口,赵云叹了一口气。 “纪灵他们或许不足为你等对手,却不可小觑了淮南精兵,他们同样是身经百战的勇士!”王黎摇了摇头道,“王某不是不想直接将他们拉下马来,早日平定天下。但是时机还不成熟也! 袁公路坐拥两州,麾下大将雷薄、陈兰等人遁逃,杨奉、杨弘战死,甚至治下的地盘也被孟德、文台、玄德和我等瓜分。但是有了张燕的黑山军投效,其兵力未减多少,战力或者更胜从前。 若是我等一定要在此毕其功于一役,那么,我们将要面对的就是袁术帐下将校们的临死反扑。两军相若哀者胜,我们未必就一定能够拿下袁术,就算拿下也必然付出惨痛的代价! 此时的中原群雄逐鹿,本初河岸向往,文台占据蕲春,玄德由怀远入主淮南,三雄虎视眈眈,若是我和孟德与袁公路拼一个两败俱伤,绝非上策!” “那我们难道就这样打道回府算了吗?”赵云双手一摊,满脸的无奈。 “当然不是!”王黎斩钉截铁的看着城门口,目光灼灼,“我来谯州之前就与奉孝、公达、元直、公与以及士元等几位军师商议过,若无张燕及其黑山军,定拿下袁公路的人头。 若是事不可为,则必须尽力压榨袁公路的生存空间,将其逐出中原!而且天无绝人之路,此路不通还有彼路。我还让纪灵给袁公路带了一句话,你忘记了吗?” “江山面前,先了恩怨?” “不错,正是如此!江山面前,先了恩怨!至儿、崔十娘以及抑佛教为祸九州的帐也应该和袁公路算一算了!如果袁公路欣然赴约,这未尝就不是另一条捷径!” 第319章 赴约 夜,月明星稀,凉风习习。 浍水旁的费亭早已没有了王勃在《滕王阁序》中写的“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那种景象,却依旧可以听到半空中阵阵雁鸣。 王黎就坐在费亭县的费亭中举目眺望,说起来,这费亭还是当年汉桓帝给曹操的便宜爷爷曹腾的封侯之地,而曹嵩和曹操亦曾经世袭过费亭侯。 但此刻这费亭显然不为曹操所有,费亭中只有十数人。 他们是王黎、赵云夫妇、崔十娘、至儿、龙王那伽、罗睺以及周仓、管亥等白马义从,可谓是有男有女,有僧有俗,唯独没有这费亭名义上的主人曹操。 昨日一战王黎放了一个水,袁术经过一番折腾终于从王黎和曹操二人的夹击中带着纪灵、袁涣、张燕等人去了相县。 其实,城父一战原本应该是袁术的得意之作。 他合理的利用了这个时代信息不通畅的特点,玩了一招乾坤大挪移,将张燕和黑山军调往徐州,打算趁机来一个斩首行动直接干掉曹操,重据豫州、陈地,再一鼓作气吞并了曹操的兖州一地,企图东山再起。 只是很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张燕兵出冀州的那一刻,他的行动计划和目标就已经暴露在了王黎的眼前。 所以,他败了,他一路曳兵弃甲仓皇北顾,逃到了离此地百十里地的相县。至于城父、谯县以及宋县等地,自然也就成了王黎和曹操的盘中之食。 王黎现在就在费亭等他,而这个地方就是他定下来的。 “阿兄,昆仑那个狗贼回来吗?”至儿站在王黎的身后轻轻的替王黎揉着肩,口吐芬芳。 昆仑当然就是袁术,虽然他们的推论还没有得到来自袁术自己的证实,但是在至儿以及崔十娘等人的眼中早已经咬定了此人。 “地方是他选的,他就应该回来!”王黎点了点头将至儿拉到身前坐下,轻轻拍着她的手怜惜道,“阿兄不累,你就在一旁陪着阿兄就行,不用你给阿兄揉肩捶背。 你现在怎么说也是堂堂的帝释天王了,居然还像以前那样给阿兄做这做那,要是让你的教众看见了肯定心里会不爽的。你自己瞧瞧,你那师姐的眼睛,已经瞪得像个铜铃大小了!” “嘻 嘻,那不是以后阿兄欺负了至儿,至儿也有人帮忙揍阿兄一顿了?”至儿朝王黎做了一个鬼脸,双手紧紧的搂住王黎的左手摇个不停。 王黎朝崔十娘无奈的一笑,崔十娘翻了个白眼走上前来:“前将军,现在的袁术今非昔比,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一诺千金的江湖游侠,而是一个标准的政客。 而且,他现在已经逃往到了相县,于他而言自然是江山和教义大于一切。你如何就如此笃定他一定回来呢?难道他就不怕你会在此布下重兵擒杀于他?” “怕?当然怕!”王黎扶着至儿起身依栏而立,看着前方蜿蜒的浍水,听着浍水拍打着岸边的声音,“崔姑娘,袁公路确实会怕王某就此斩杀于他,但是王某相信他还是回来此地的!” “为何?”崔十娘娥眉微蹙,诧异的看着王黎。 王黎转身看着崔十娘笑道:“这次费亭相约固然是王某杀他的良机,同样也是他干掉王某的绝好时机,你说他愿意放过吗?更何况,我允许他此次前来可携带三十名勇士! 另外,我和他的军队都已经严令停止于十里之外,十里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大军前来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算是战败逃亡也有很大的生机。所以,王某相信他一定回来,这局赌斗,他愿意跟!” 正说间,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袁术已经领着三十余名勇士来到费亭前。 “德玉,当年雒阳城中一别经年,别来无恙乎?”袁术飞身下马远远的站在费亭前三五十步远,也不再上前一步。 王黎哈哈一笑应声而出,大步走到费亭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袁术道:“公路也太没有记性了吧?王某与你可没有相隔经年,几个月前我们不是还在下邳的浴佛节见过一面吗?” “下邳?德玉也太会说笑了吧?袁某在寿春待着不爽去那种穷乡僻壤作甚?”袁术双手一摊反问道,脸上挂着一缕笑容,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都说袁公路狡诈,今日一见方知果然是一只老狐狸也!”一声轻斥,崔十娘走到王黎身旁指着袁术骂道,“可惜啊昆仑,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陷阱。 昆仑,你再怎么掩藏也遮掩不住你自己的行踪。本座找了你这么多年,就算是你化成灰也休想逃过本座的法眼。若是 不服,你大可将你的配剑出鞘让我等一观!” “看起来,德玉你是打算站在她们这一边了?”袁术哈哈一笑,索性将腰中的承影剑取了出来,“袁某本来还敬重你的为人,也以为你约我前来只是因为令小姨子我那珠儿夫人的家事。 想不到这些都是袁某的一厢情愿罢了,你约袁某前来原来也不过只是为了讨好两个小美人而已。名震天下的前将军,我呸,两面三刀虚情假意,好一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 王黎淡然一笑走出费亭:“袁公路,那些垃圾话还是不用多说吧,与我而言毫无意义,也并不能影响什么心志。王某说过今日之约只是:江山面前,先了恩怨!” “王德玉,袁某和你有什么恩怨?说起来,袁某还得称你一声大舅哥吧!”袁术嘿嘿一笑,麾下的勇士已经拥簇在他的身前。 “你当真不知你我的恩怨?”王黎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看着袁术目光如炬,“那王某今日就清清楚楚的告诉你。袁公路,你听清了,你与王某恩怨有二! 其一、王某当日在下邳的时候就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不管是你抑佛教也好还是这毗门教也罢,只要你等不祸害百姓危害社稷,王某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你袁公路先是参与谋杀千机堂一门老小,后则怂恿太平道张角祸乱天下,最后干脆自己篡位称号,以致我大汉十三州战火连绵,百姓流离失所,伤折何止三五十万? 袁公路,你种种罪行擢发莫数罄竹难书,王某代天子巡授天下神州,既然发现了你的罪行,岂能再容你于世?” “哦?原来袁某的罪孽还不小呢?”袁术冷笑一声,撕了一截衣摆轻轻的擦拭着手中的宝剑,头也不抬的问道,“不是有两个恩怨吗?还有一个呢?” 王黎徐徐踱步上前,接着说道:“其二、至儿乃是王某嫡亲妹子,你竟然敢唆使亲信雷薄于我妹子不利。若非王某及时出手,我那妹子只怕也早就深陷你的囹圄了吧? 袁公路,你口口声声说王某乃是你的大舅哥,你就这样对待王某的妹子吗?袁公路,既然你今日来了,那就让我们将这笔账好好算一算吧!” 言讫,王黎在腰间一拍,中兴剑“铮”的一声出鞘,一道明亮的光华从王黎腰间划起,斩下一片银灰。 第320章 龙战于野(一) “王德玉,既然你执意要与袁某为敌,那就战吧!” 袁术冷哼一声,手中的衣摆一甩,已经擦得锃亮的承影剑亦如银蛇一般盘旋而起向王黎飞去。脸上的表情庄重肃穆,神情也仿佛一块千年未融的寒冰。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满口仁义道德的世家子弟袁公路,也不再是那个一脸谄媚市侩商人模样的诸侯,更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手握两州百万黎民生死的伪天子。 他只是太平道第二任教主,天下第一大教的教宗昆仑! 昆仑山,中国第一神山,万山之祖,亦是西王母居住之地。东方朔《神异经》曰:昆仑有铜柱焉,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围三千里,员周如削,铜柱下有屋,壁方百丈。正所谓:昆仑铜柱高隐天,河流九曲东南被。 他是昆仑,所以他的剑亦如昆仑山一般孤傲,剑法亦如昆仑山一般高绝。 一剑出,一剑鸣。 他的剑本是商天子之剑,但王黎手中的中兴剑同样也是汉灵帝亲制。两把天子之剑出鞘,万道光辉从二人手中升起,盖过了浍水畔费亭前的月色。 “当!” 一声金戈之音击碎了浍水的宁静,两道光华骤然相聚又骤然弹开落在地上,卷起亭前的枯草落叶飞向二人。落叶如枯蝶,亦如金色的光芒在半尺高的空中盘旋,好似一道道小的龙卷风,在二人身前形成数个斗大的漩涡。 “杀!” 王黎和袁术站在一起,赵云管亥、周仓和黄忠等人同样也不甘示弱,一支银枪,两把长刀,一把血饮刀杀入人群之中。袁术麾下的将校张燕、左校、于羝根、李大目等人或单挑、或二对一纷纷跳下战马加入战斗。 但场中还有数人没有出手,他们的目标不是王黎或者王黎麾下的大将,他们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崔十娘和龙王那伽等人的身上,他们当然就是南华真人和王断等人。 “走吧,我们也该上场了!” 南华真人一把掀掉身上的衣甲和头顶的毡帽,露出一身淡黄的羽衣,朝身旁的王断等人到了一声,手中拂尘一摆,腰间一扭在战马上一踮,大鹏展翅般扑向崔十娘。 “哼!” 崔十娘未动,龙 王那伽支娄迦谶却已经动了。 支娄迦谶虽然是佛教大乘教高僧,一生度人无数教化人无数,也翻译经书无数,可谓是胸怀众生,心中静若止水。不过眼下,他却是真的动怒了。 佛家虽然讲究度化教众,但是佛门不但有菩萨慈悲,同样也有金刚怒目。抑佛教灭了千机堂,甚至还想谋害千机堂遗脉毗沙门天王以及帝释天殿下,是可忍孰不可忍。佛主就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今日他支娄迦谶就算是杀尽这抑佛教的异类,在地狱中重新走上一遭又有何妨? 支娄迦谶一声佛门狮子吼,阵阵梵音已经破空传入南华真人的耳中。南华真人拂尘一挡,身形一变,与正面而来的支娄迦谶绞杀一起。 而罗睺唐周、马云禄以及至儿却已掏出手中的疯魔棍、冰魄银枪以及七星剑挡在崔十娘身前。芊芊素手,一直横笛,崔十娘檀口轻启,一曲婉转哀伤的笛声从横笛中隐隐传出,随着亭前的江风徐徐散开弥漫在空气里。 拍岸声更加的清晰了,月色更加迷茫了,夜风更加凉了,费亭前的杀伐也愈发的激烈了。 袁术带来的江湖游侠和军众将校已经出现了不小的伤亡,左校左臂骨折,李大目双腿挂彩,还有一些游侠儿甚至已经命归黄泉成为了地府中的一员。 赵云、黄忠以及管亥就像三头下山的猛虎一样凶狠异常,他们这些一般的江湖或者军中的人物根本就不是三人的对手。但,他们还在咬牙坚持,他们还在紧紧的盯着袁术和王黎的战场。 他们这群人中老道南华真人武艺高强,王断性格狠绝,张燕身轻如燕。不过,他们都知道,决定胜负的并不在于这三人身上,而在于他们的主公,他们的教主袁术的身上。袁术胜,则他们胜。袁术败,则这一战就有可能成为他们平生的最后一战。 遗憾的是,他们虽然寄希望于袁术,袁术的情况却并不比他们好上几分。 高似孙曾云:“一峰玉削昆仑柱,一天冰夹蓬莱阙。”王黎不是高似孙,却也同样可以一峰玉削昆仑柱。自从他练习了便宜老爹王越留给他的《庄子心经》后,他的武功就仿佛开了挂一般,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昆仑虽然高绝,却也不再是一座巍巍的孤峰,峰顶还有翱 翔万里的雄鹰,也还有漫天飞舞的皑皑白雪。王黎就是雄鹰,就是那峰顶的白雪。 袁术还没有死,可看起来他和阎王之间好像也仅仅隔了一座奈何桥,他的右臂和前胸已经被中兴剑刺了两剑,他甚至已经嗅到了死神的味道,寒若昆仑山上的风雪。 他的脸色惨白浑身乏力,胸前鲜血殷殷,呼吸亦愈发粗重。他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飞剑如虹,却依旧斩不断王黎手中碧海潮生的中兴剑。他还不想死,他还想一统江山教化天下,套用一句俗话来说,他还大有可为。 可惜王黎并不给他机会,甚至是一丝喘息的机会。所以,他只能逃,逃往一个王黎意想不到的地方! 袁术又喘了喘粗气,知道不能再等了,手中的承影剑在半空一划复卷向王黎,单手却在身旁的大石上猛然一拍,双脚一曲一弹就势滚出中兴剑笼罩的范围,接着两袖一甩接连几个跳跃,稳稳的落在百十米外浍水河心的一艘小船上。 “哪里逃?袁公路,你不是要与王某了断恩怨吗?”王黎一声长啸,飞步追赶,将至河边双脚同样在岩石上猛然一弹,如捕猎的鹰隼一般,冲天而起再从天而降,手中的中兴剑带起缕缕杀气罩向袁术。 剑刚出手,人亦在空中,袁术蹒跚的站在孤舟上,好似在沙海中穿梭了数日的将死之人,失去了驼队也失去了维系生命的水源一样,茕茕孑立,孤立无援。 然而,剑刚刚点上承影剑锋芒之时,王黎已经将身一扭借势退回,他去得快,退回来的更快,不过眨眼之间就回到了岸边。 变生肘腋,众人一惊,王黎却是心中一凛,他刚刚腾在河面的时候,除了河水起伏和拍打岸边的声音,他竟然还听到了夹杂在其中的一些杂音。 虽然很微弱,他却知道那就是呼吸声! 这里离费亭不远,不过一百二三十步的距离,子龙和汉升早已经清理过,除了一艘泊于水面的孤舟之外别无他物,而且他们也一直盯着这里的河面,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但是,现在这里却多了很多的呼吸声,这些呼吸声究竟又从何而来? 第321章 龙战于野(二)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但常年走在河边上,自然也对河水的起落了如指掌。 多年来的征战杀伐以及来自黑暗中的刺杀虽然不胜其烦,却已培养出了王黎警惕的好习惯。那河崖间、乱石下甚至草丛中的十余道呼吸声深沉而绵长,显然这些人并非是什么普通的兵士,而是来自江湖中的好汉。 所以,他暗自心惊;所以,他很快的退回到岸边。这里只有他和袁术,这些人是谁的人已经不言而喻。 时间是袁术定的,地方却是他定下的。他和赵云、黄忠一直坐在亭中等袁术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河面上有任何可疑之人,甚至连渔夫也没有看到一个。 而如今这河畔却出现十余个江湖人物,只能说明这些人都是袁术处心竭虑安排从河底悄悄潜入的。他想要袁术的性命,袁术又何尝想放过他呢? 不管他是否站在袁术的对立面,他袁术都不会放过自己。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好女不嫁二夫。他不是什么好女,却和袁术一样都是“一啸风生下山去,依然爪迹枕痕傍。”的猛虎。 想到这里的时候,袁术已经从舟中高高跃起,手中的承影剑如一道残阳陡然从河面升起。 残阳如血,残阳外却是泼墨般的夜色,整整十余道,他们就是袁术潜藏在浍水中的杀手。他们的身上清一色的黑色水靠,他们的手中同样清一色的短剑。 鱼肠剑短,却是天下名剑。 他们手中的短剑不是鱼肠剑,同样亦和承影剑一样散发出夺命的光芒。但这些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的手中绝对不止一把短剑,他们的手中还有暗器。 十余道剑气,十数道暗器,伴随着残阳向王黎罩了过来,瞬间就将王黎的身前头顶以及两侧都覆盖在其锋芒之下。看样子王黎好像也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了,或者退,或者死! 而且包括袁术在内的人都以为王黎也只会选择第一条路,他们甚至都已经计算好了王黎所退的路线和大致时间,他们重新给王黎安排一个惊喜,南华真人拼着挨上支娄迦谶一记铁棍落在了王黎退回的路上,手中的拂尘已经笔直的对准王黎的背心。 然而,王黎的行动总是出乎意外,他的官越升越大,冒险的性格却一直没变。 眼见众人的剑锋来势汹汹,王黎忽的往下一蹲双脚牢牢的钉在地上,身子猛然一僵向后仰天斜倚,接着向侧面一滚翻身而起,堪堪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袁公路,失望吗?你是不是很失望王某没有按照你的脚本来演戏?”王黎站在众人斜对面,轻轻的擦拭着中兴剑,那剑身没有缺口,依旧很明亮。 袁术看着身边十名武士心中大定:“不,王德玉,你错了,本座一点也不失望。你虽然侥幸逃过了一次,但是本座相信你绝对逃不开第二次!” “你对他们倒有信心,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对得起你的信任?”王黎斜视着那帮披着水靠的黑衣人,眼睛说不出的蔑视。 袁术哈哈一笑,环视了一下四周,走出阵前负手而立:“王德玉,本座可不是曹阿瞒那厮,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们都是跟随本座多年的教中兄弟,本座自然相信他们! 倒是你,说起来也正是可怜,帐下的名将一堆,什么荆州黄汉升,雁门张文远,以及什么高顺擅攻、徐晃善守,到头来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就连那常山赵子龙如今不一样被本座困在这里吗? 王德玉,本座如果是你,就绝不会在此浪费口舌,而是应该好好想一下一会想要一个怎么样的死法。你放心,再怎么说本座也是你的连襟,这点要求是一定会满足你的!” “是吗?难道你就不怕王某安排了伏兵于此?毕竟这个地方还是王某定下来的。”王黎淡然一笑。 袁术桀骜的看着王黎放声大笑:“王德玉,你也太小觑本座了吧。本座昨日就已经派人前往此处,此地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休想逃过本座的法眼,你的大军如今还在五里外的小树林中呢!” “照你的意思,王某今日只能认栽了?”王黎喃喃一声,叹了一口气,手中的中兴剑猛然一扬。 袁术霍然一惊,只听得一声厉啸,一道红色的光芒仿佛从天际陡然落下一般划破虚空直直的插在地上,接着一名须发皆白的将军站在眼前:“袁公路,荆州黄汉升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吧?” “你,你…”正和李大目等人打斗的黄忠突然来到自己身前,事情的发展已好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袁术面色微微一变,“你是怎么过来的?你不是应该还在…” 黄忠一把抽起地上的血饮刀,睥睨了袁术一眼:“还在何处?袁公路,就凭你手下的那些三脚猫功夫就想困住我等?你是没有睡醒吧! 若不是主公一再叮嘱要逼出你的底牌,老夫又如何与他们做戏那么久?那些废物被老夫干掉了一半,其他的都交给子龙在处理呢!” 黄忠确实没有睁着眼说瞎话,袁术带来的三十名好手已经倒下了十余人,其中还包括刚刚受了伤的左校、李大目等人,除了南华真人、以及王断等人外,张燕和于羝根等人同样在赵云的一干亮银枪下左挡右支大汗淋漓。 “哼,就算众将为国捐躯,只要本座能够拿下你王德玉,这场交锋的胜利者依旧是本座!”袁术气急败坏的扫了场中一眼,脸色蓦然一冷,承影剑再度祭起。 但是袁术心中的想法又错了,这一次,他面临的不再是王黎的中兴剑,而是黄忠的血饮剑。 黄忠将背上的铁胎弓和箭袋朝王黎一抛,血饮剑也如初升的朝阳一样掠向袁术。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残阳垂陂,血卷天幕。 血饮剑是朝阳,承影剑却是残日。袁术和黄忠齐齐动手,两道血色瞬间便照亮了浍水河畔。但这一次究竟是初生的朝阳获胜,还是即将下山的残阳更胜一筹呢? 王黎不知道,暂时亦不想知道。黄忠和赵云打了一个配合,给他创造了如此绝佳的机会,他又岂能轻易的错过? 王黎暗哼一声,接过黄忠的铁胎弓,双脚一勾将箭袋高高抛起一把抓住,亦从箭袋中取过两支箭,嘴中含着一支,另一支已经搭在弓弦之上,远远的一瞄张弓如满月,接着右手轻轻一松,利箭如闪电一般直窜前方的身影。 “噗嗤!” 一朵血花高高溅起,夜色中一条人影惨叫一声仰天倒下,仿佛奈何桥畔濒临凋谢的彼岸花。 第322章 其色玄黄 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传言花分两色,红色盛开于地狱,白色绽放于天堂。彼岸花很美,血花并不美,只是有些凄艳,但是它们之间却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一样的要命,要人的性命! 当第一人中箭倒地,第二支箭再度从王黎手中飞出之时,场中的水靠武士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那十名武士,哦不,现在站着的还有八名武士,他们不待打个招呼就已经手握短剑冲了上去,不计生死,也不管一旁袁术和黄忠对战的形势。他们不但是想替兄弟报仇,更主要的是只有王黎死了,此间的事情才能有一个了断。 然而,这一切仿佛都在王黎的预料之中。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的身形变化奇快,脚下一闪一挪如海底游鱼一般,人亦远远的脱离了众人的剑气范围,铁胎弓一张,第三支箭已经搭在了弓弦之上,箭簇和他的眼神一样的冷厉。 一箭飞起,一箭落下。一箭落下,一箭又再度飞起。 那八人顿时骇然,急忙在地上一滚,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逃离王黎的眼前。 他们知道王黎的箭法厉害,百步穿杨之术更是天下独步,但他们却从来都不知道王黎的箭术竟然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还不等他们近身,王黎只是张了张弓,他们就已经失去了两名兄弟。 当第三支箭离弦之时,他们就只能躲。 不过很可惜,他们虽然想躲,王黎却并不见得会绕过他们。 他们都是太平道的死士,也是袁术的死忠。他们不死,今日袁术就会多一张保命的王牌。他们不死,翌日的战场上就会有一个兄弟可能倒在他们的剑下。 一箭逼退众人,王黎朝场中扫视了一眼。 赵云、管亥以及周仓三人带着白马义从将张燕和于羝根等人打得落花流水毫无招架之力,而另一旁支娄迦谶和崔十娘、罗睺等人合战南华真人和王断已处在胶着之众,至儿却依靠在马云禄身边不时捡个漏,笑脸盈盈。 王黎心中大定,他虽然很想立刻就要了袁术的性命,但是如果至儿不小心受到一点点伤害,那么这次约会纵然他大获全胜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想到此处,王黎手中的铁胎弓却重新张开,单手往背上的箭壶一抓,两支箭同时扣在弓弦之上。 王黎没有干过一箭双雕的事情,不知道是否能够一箭双雕,但是他却已经学会了一弦双箭,一只弦上搭两箭,这是他在使用连弩的时候想出来的办法。 当然,这样一来箭支的威力骤减,也没有了一弦一箭那样的迅猛和准度。不过应付眼下却好像已经足够,谁让那八人离他不过十来步远呢? “砰!” 王黎将铁胎弓平托身前,一声巨响,两支箭呼啸着同时从王黎手中飞出,一左一右分别射向眼前两名水靠武士。两名武士呆若木鸡,还来不及躲避,就已经惨叫一声手捂着喉咙跌倒在地。 霎那间,场中的空气立时如同凝固了一般。 余下的六名武士心中狂震,如果说刚才那手百步穿杨之术以及以王黎的成名绝技箭御箭之术他们还曾见过或者听闻过,那么现在这一弦双箭对他们来说那简直就是神技 ,这是他们做梦都不曾梦见过的箭术! 六人压住心中的惊骇,相互看了一眼,手中的短剑猛然一举翻身跳开,分六个方向围了过去。 他们除了前进已经没有了退路,单独逃离的话躲不过王黎的百步穿杨,分散躲的话又怕逃不开王黎的一弦双箭,只有咬紧牙关硬着头皮上。 王黎以质取胜,他们则打算以量取胜。 六把剑,六道剑锋,恍如六条银蛇从夜色中飞出。王黎冷哼一声手中的中兴剑一拍,一道剑光冲天而起,接着在周身四遭一卷一带,好似春江潮水扑面而来,众人眼前和耳边只有一片艳艳的银线和那滚滚的春潮。 “恶贼,竟敢以多欺少辱我主公(兄长),纳命来!” 六人死死的招架这王黎的宝剑,额头上冷汗迭出。却听得场外一声凤鸣初音,一杆冰魄银枪和一把利剑蓦地从天而降,落在王黎身前的那片江湖江潮中,接着嗖的一转,那银枪利剑潜龙腾渊一般带起漫天的怒潮洋洋洒洒向众人扑来。 端的是:银龙飞舞,万道波涛。 众人但觉眼前一花,已有三人喉咙、胸前或者四肢已经纷纷中枪中剑,血色的彼岸花再度绽放在这浍水河畔。 三人手脚一软就向地上栽去,另外三人却如见了鬼一样,一张脸上早也没有了血色,纷纷将手中的短剑朝王黎和马云禄二人一抛转身就奔向浍水。 他们不蠢,反而相当的聪明,否则在这乱世之中他们又怎么能够苟活到现在? 兄弟的仇固然是仇,袁术的命固然也是命,但他们早已并非当初随着张角一起造反的黄巾死士了。张角既死,黄巾军和太平道同样垂垂老去,他们并没有像袁术那么坚定的信仰,他们如今不过是依附在袁术麾下苟延残喘的可怜人。 此时不走,一会就走不了啰。 “噗咚,噗咚!” 王黎赶到河边的时候,只听见三道入水的声音,河边再无三人踪迹,河面上亦只有一层层浮动的涟漪。 看了半天,王黎摇了摇头转过身来看着还在厮杀的袁术等人叹了口气:“本来还想邀请他们一起坐在亭中看一看浍水夜景的,结果这三人自己却跳到浍水中表演去了。可惜这美丽的夜景,袁公路麾下的将校竟然不懂得欣赏!” “主公所言甚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今夜果然不愧是费亭最美的夜色!”马云禄拍了拍至儿,点头笑道,“夜色、月色和血色都已经有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点缀,如果要是再放上几束烟花,那就真的是完美了!” “既然云禄姑娘想放放烟花,那就放吧!” 王黎哈哈一笑,双手猛地一拍,崔十娘口中的横笛声音蓦然一变,一道尖啸从笛中传出。 袁术等众人的耳膜微微一震,就听得浍水对岸及上下游三五里处“砰砰”直响,一束束烟花在夜空中燃起,宛如一道道划过夜空的流星,气势恢宏,景象瑰丽。 “有埋伏,速走!” 两声怒喝从南华真人和王断的口中传出。王断右手刀左手剑同时朝罗睺一劈,借势跃起落在张燕和于羝根二人身前,三人齐齐架住赵云的亮银枪,猛地一荡,趁赵云一个不小心直奔浍水。 而南华真人同样将手中的拂尘猛然一拨,扫开支娄迦谶手中的铁棍,双袖迎风而鼓,双脚一踮跃在袁术头顶,接着一个梯云纵左手一捞拎起袁术就向王断等人砸去。 “噗嗤!” “砰!” 袁术还未到王断身前,两道金戈之声亦同时响起。 白袍刺啦一声破开,南华真人背上重重的挨了两下。血饮剑和铁棍同时击中其背,一道一尺长短的刀痕从左肩直到腰间,其背脊处同样还有一道拳头大小的淤青。 白袍支离破碎,伤口鲜血淋淋,淤青皮开肉绽。 “师尊!”王断三人站在岸边稳稳的接住袁术,袁术面色哀伤的看着南华真人泪如泉涌。 “快走,切莫忘记了咱们的理想,振兴我教!”南华真人一个踉跄坠落在地,跟着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手中的拂尘一提,反向支娄迦谶和黄忠掩杀过去。 想走,哼,问过王某和王某手中的箭吗? 王黎暗哼一声铁胎弓再张,一支利箭离弦而出,如流星一般直窜袁术。 王断急忙将袁术一拉,和张燕、于羝根齐齐跳入浍水之中,随同河畔的野草消失在河面上。少顷,一股鲜血从河底冒了出来,血色将附近的河面染成一片殷红。 “兄长,要不要安排将士们在这河畔搜上一搜?”等了半晌也不见河面有何动静,赵云目视着王黎问道。 王黎看着河面摇了摇头,又转向一旁倒在血泊中的南华真人叹了一口气:“坤卦曰: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新的龙星宿即将出现于此,而旧的气象早已结束。 走吧,袁公路经此一战,南华真人身亡,左校、李大目等人殒命,其麾下将校和教中人伤亡殆尽,不管袁公路是否身亡已经不足为患了,我们也该回汝南重新布子天下了!” …… “龙战于野,其色玄黄!”王黎说完这句话的半个时辰后,离此地三五里的草丛中,袁术也在咬牙切齿的说着这句话。 只不过,他在说话的时候,他的手上还捏着一支临行时王黎赠送给他的羽箭,他的背上还流着血,身上和头发上亦在滴着水,样子颇为狼狈。 张燕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拧了拧衣服上的水,向袁术谏言道:“主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我们身在王黎腹地,暂时不宜动手,我们先回军中再做打算吧!” “燕子,还记得本座给你们说过的战略吗?这次回到相县后,本座麾下的大军暂时让伏义统领大军你为副,祭出你们二人的旗号直奔徐州,争取早日将刘备那个小儿逐出徐州!”袁术点了点头,神情坚定起来。 张燕和于羝根一愣:“主公,那你呢?” “树大招风,名高引谤。本座已经吃了这个大亏,怎么还能再上这个当呢!”袁术将手中的箭支狠狠的插在一旁的泥土中,面色狰狞的看着远方的费亭喝道,“十年不鸣,一鸣惊人。本座从今日起便要隐于这天下的夜色中,重振旗鼓报仇雪恨!” ps:《天无二日》暂时告一段落,但中原却将重新进行洗牌。书友们,敬请继续关注长歌新卷《国无二君》! 第323章 此去无归日,来生亦远征 费亭一战,袁术溃逃不知下落,豫州和扬州终于暂时恢复了往昔的平静。可惜,王黎和曹操等四人还没有来得及分蛋糕,中原的另一个地方却也燃起了熊熊的战火。 冀州,中山望都。 奋武将军、自领幽州刺史的公孙瓒看着大将严纲和邹丹、单经等人摇了摇头:“自张燕狗贼离开冀州之后,我军屡战屡败,竟然先后丢失了井阱、灵寿、南行唐和上曲阳,最后蜗居在这区区中山望都。冀州这大好河山逐渐为袁本初蚕食,你等真的就没有一丝办法了吗?” 大将严纲朝单经和渔阳太守邹丹二人颔了颔首,起身道:“主公,并非我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前番井阱战败虽是应张燕的不辞而别让袁贼打了我等一个措手不及,但终究还是让袁贼占了上风。 这一涨一消之间,我军已经处于不利的局面!且不说袁贼帐下颜良、文丑、荀谌、审配等武将良臣,也不说袁贼麾下有数十万军马,甚至还有那三姓家奴和张邈、陈宫等辈也依附在他的翼下。 咱们就单说一说这中山郡的形势,同样也于我军不利啊。中山之西有常山,正南有赵国,偏东和正东却是安平和河间两国,袁贼坐镇冀州,常山、赵国、安平和河间同样也在袁贼的治下。 为将之道不谋胜先虑败,我军正处于袁贼的包围之中,主公定制作战计划之时,还请主公优先考虑我军的胜败。如果袁贼同时从四郡出兵,中山区区弹丸之地如何能够承受得住这么多的兵马?主公又拿谁去抵挡这些汹汹兵锋?” “那你的意思是说败了就败了,我们不用再找补回来吗?”公孙瓒双手猛然在案桌上一拍豁然站起,虎目直视严纲冷哼道,“严将军,莫非你以为我公孙瓒是那种向形势低头之人,连兄弟们的仇都不敢报了吗?” “主公息怒!”单经和邹丹二人相视一眼,同时拉着严纲单跪于公孙瓒身前齐齐谏道,“主公,严将军并非此意,还请主公恕罪。不过末将等人曾听闻他人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中原大地的形势同样也是波诡云谲时移势迁。如今我军地处袁贼兵锋之下,依我等之意,主公何不暂时避其锋芒,以待来日袁贼兵势颓废之际一举攻克整个冀州呢?” “你们都有此意吗?”公孙瓒看着堂下三人勃然大怒,一双银牙要的铁碎。 他本就是刚愎自用却又不撞南墙 不回头的性格,如今麾下三员重将居然都劝他暂时做一个缩头乌龟,这如何能够让他不恼?特别是他的对手竟然还是袁家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庶子,如果一战就这样认怂的话,又让他这个威震塞外的白马将军情何以堪! 公孙瓒还在气头上,公孙越等不敢触其锋芒,也没有叫邹丹三人起身,堂下忽然转过一人指着三人破口大骂。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严纲你等与袁贼交锋一战而败,居然还想让主公替你们背下这战败的骂名,还想让主公就此退出这幽州之争。严纲,主公乃是在这燕赵之地闯下赫赫威名的一方诸侯,你告诉我,你等这样做究竟安的是什么居心?” 一席话气得严纲三人吹鼻子瞪眼,公孙瓒却转怒为喜,看着那人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关长史,那依你之见呢?” “这还用说,当然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关靖朝公孙瓒深鞠了一躬,谄媚的看着公孙瓒,“主公,你的威名早已传遍中原,乌桓和鲜卑听风而逃,又岂能不让那袁贼见识见识你的厉害呢?” 公孙瓒虽然一意孤行却也不是傻子,听闻关靖的谏言略略思索了片刻:“关长史,你所言虽合本州之意,但严将军他们三位之言也不是空穴来风,袁军数十万枕戈待旦磨刀霍霍,你可有何妙计?” 关靖脸上谄媚的笑容不见了,反倒露出一副坚定的神态:“主公,妙计属下却是没有。不过这袁贼虽然兵强马壮,我军同样也不是吃素的,今日的时局难道还及得上当日主公兵闯刘虞大营时危急吗? 虽说主公已经斩杀刘虞独得幽州,但是这幽州的区区贫瘠之地已经装得下你的雄心抱负了吗?主公,属下想问问你可还记得当日所言?虽知此去无归日,拔剑来生亦远征!” 虽知此去无归日,拔剑来生亦远征! 公孙瓒口中喃喃两句,眼神中滔天的战意喷薄而出,关靖的一句话又将他带回到了当日的战场。 …… 永安三年八月初十。 正在常山与袁绍对抗的公孙瓒接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幽州刺史刘虞认为他穷兵黩武动则兴师动众,而今又与袁绍交兵于冀州,实是对治下老百姓严重的迫害。因而打算节制于他,率兵十万窃取了幽州重镇渔阳。 “这刘伯安实在可恶,老子在前方作战,他个狗养的竟然想断了老子的归路!哼,虽知此去无归日,拔剑来 生亦远征,众将士随本将军去砍了刘伯安的狗头!” 公孙瓒闻言勃然大怒,拔剑一把斩断身前的案桌,看着众人威风凛凛,仿佛依旧是当年那个威震边疆的白马将军。 是时,严纲、单经及公孙越均镇守于南行唐和上曲阳等外地,公孙瓒身旁仅剩下长史关靖、族弟公孙范和渔阳太守邹丹。三人应声而诺随同公孙瓒及部卒数百人连夜奔至渔阳城中,在内应的协助下乘风放火趁势杀入刘虞兵营。 刘虞固然坐拥十万大军,可惜,刘虞的品行虽然为政宽厚,善待百姓,心中却满是宋襄公之仁。 听闻公孙瓒领军入城,急忙领众将士不得骚扰百姓,不许损害民居,再加上刘虞的兵士历来少战,麾下的十万大军竟然不敌公孙瓒帐下数百熊罴之士。 一夜之间,众军溃散,胜利的天平逐渐倾向公孙瓒,无可奈何下,刘虞也带着鲜于辅等人逃往居庸县(今北京延庆)。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公孙瓒没有听过这首诗,却牢牢的记住甚至掌握了这诗歌中的精髓,在渔阳留下公孙范收拾和整顿残兵败卒后,自己则亲领关靖和邹丹二人再度踏上了讨伐刘虞的征程。 而这场战役最终的结果便是:居庸城三日而下,刘虞授首,公孙瓒也成为了幽州真正之主。 …… 如今关靖口中重新提到这两句诗,公孙瓒如何不心潮澎湃热血汹涌? 要知道那一战他公孙瓒以数百部卒大胜刘虞的十万大军,着实是他有生以来少有的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得意之作;而且也正是那一战让他从此独自君临幽州,成为了幽州之王。 公孙瓒朝关靖示了示意,走下堂下将严纲、邹丹和单经三人亲手扶起喝道:“关长史说的没错,我幽州男儿自古以来便是慷慨血性,天下无双,岂能因为与袁贼数战便丧失了必胜的信心。 严将军、邹太守、单将军,形势不用本州多说,现在正是我等同仇敌忾一报南行唐和上曲阳之耻的之际。你等的罪过本州暂时记下不做处罚,本州希望你等能与本州一起重振我幽州男儿的血性,将袁贼逐出常山!” “诺!” 严纲三人相视一眼,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双拳紧抱再一次拜服于地齐声喝道,声音如雷贯耳,直插霄汉。 第324章 再见白马将军 公孙瓒一声令下,公孙越和公孙范兄弟二人各自领兵五千负责镇守魏昌和高阳,依城下寨,抵挡可能来自赵国、巨鹿、安平和河间的袁军。而他自己则亲领严纲、公孙续等诸将坐镇卢奴,与邹丹和单经二人统领的唐县、望都相互倚成三角。 各军兵马自去准备,公孙瓒当然也不闲着,每日里不是在军营中泡着就是在去军营的路上。 这一日,公孙瓒刚刚起床便听得城外一声炮响,还不待将士来报就急忙挥鞭纵马城门口飞身直扑城头。 举目一眺,公孙瓒不由倒吸了一口气,袁绍这个狗养的他知道不好惹,麾下的将校也算得上多如牛毛,但特么的他什么时候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了? 只见密密麻麻的袁军聚集城下,枪骑兵、弓骑兵、长枪兵、刀盾兵、弓弩兵和工程兵保持各自的阵型穿插其间有条不紊,在城下赫然勾勒出一个巨大的方阵。 而整个方阵又分作五支大阵横在平原上,左侧雁形阵和鱼鳞阵有张有弛,右侧锋矢阵和鹤翼阵攻防兼备,中间的偃月阵形如弯月暗藏杀机。 一道道激越的战鼓声从大阵中骤然响起,初阳也仿佛受到惊吓一般猛然从乌云中跳将出来。 五支大阵中一杆杆苍劲有力的大旗同样哗啦啦的冒了出来,旌旗猎猎,甲戈灼灼,明亮的衣甲,红色的流苏,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万道金光,恍若一片七彩的海洋。 袁绍骑着大马立于偃月阵前,身侧自有吕旷、吕翔和张南、焦触等人护卫,鞠义、韩猛、牵招、淳于琼以及吕威璜、于夫罗等人分列其余四道大阵旗下,四座大阵层层叠叠环拱中军。 袁绍大手一招,鼓角共灭,万马齐喑,一名小黄门脚跨战马手捧一纸诏书大摇大摆走出大阵来到城下,长声喝道。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诏曰: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汉室即殆,必有忠臣。原北平太守公孙瓒欺上瞒下作恶多端,不尊号令擅杀重臣,罪该万死。 今有冀州刺史大将军袁绍胸怀忠诚碧血丹心,故朕后汉第十三代天子维新帝遣其领军三十万挥师幽州,务必挽狂澜于既倒,囚公孙于槛车,还 我冀州百姓一个朗朗晴天,不得有误!” “放你娘的春秋大屁!袁绍小儿,你罔顾袁氏满门忠义之名囚禁当今郡王,私立伪帝侵州占府。老子没有出兵伐无道,你竟然还敢前来捋老子的胡须!” 公孙瓒靠在城墙上面带讥笑,怒斥一声,手中的玄铁弓猛然一张,“砰”的一声巨响,一支利箭离弦而出,仿佛一道闪电一般直奔城下小黄门,小黄门惨叫一声,手捂前胸倒栽马下,砸起半米高的灰尘。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众将士齐声喝彩,城头上一片喧哗。袁绍却是冷冷一笑,厉声长喝:“公孙贼子不服王化,先是擅杀当今王叔刘伯安,如今又敢当众箭射天使,恶贯满盈罪不可赦。众将士听令:但凡有斩杀此獠者,官升一级,黄金百两!” “诺!” …… “公孙贼子,速速下来受死!” “公孙娘们儿,别将你那乌龟脑袋缩在龟甲中,快将你那狗头送下来给老子当军功!” 袁绍长啸一声,鞠义、韩猛、牵招和淳于琼等人同时将手中的武器举过头顶异口同声放声大吼。四人麾下的将士吕威璜、于夫罗、张南、郭援等人也齐齐跟着大叫,声音响彻云霄,将城头上将士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特别离谱的是,袁绍身旁那吕旷和吕翔兄弟二人更是挑出一袭女人的淄衣在阵前耀武扬威。 “父帅!袁绍狗贼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待孩儿这下去拿了他们的狗头!”城下的吼叫直听得公孙瓒额头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往外跳,其子公孙续却早已怒发冲冠,手中的马槊往城墙上一砸,当下请命。 公孙瓒点了点头,朝一旁的严纲道:“这袁绍狗贼狗仗人势视我父子如草芥,宗纪(严纲字,按《诗·大雅》:张之为纲,理之为纪之意)你在此处镇守,负责城头的防守,本帅亲自与续儿前去拿了袁贼的狗命!” “诺!” 严纲领命严守于城头上,公孙瓒却将大槊往手中一拎,领着公孙续以及副将张超、王顺、林缚等人飞奔城下。 “咚!咚!咚!” 三声鼓响,城门大开,数千旋风突骑迈着厚重的铁蹄,疾风一般从城下疾驰出去,“轰轰轰”的马蹄声在卢奴城下汇聚成令人窒息的雷鸣声,城墙也为之一颤。 众人刚刚在袁军大阵一箭之地站定,公孙续和副将张超已经纵马而出,各自手中握着一把马槊直指吕旷、吕翔兄弟二人:“姓袁的狗贼,你不是想找你公孙爷爷吗?你家公孙爷爷在此,快叫你旁边那两个狂吠的野狗出来送死!” 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 吕旷、吕翔二人哈哈一笑,双腿一夹迎面而上,将那枪尖的女淄衣往公孙续头上一甩,不等淄衣罩在公孙续二人头顶,两杆红缨枪就向二人刺去。 一见那件淄衣,公孙续怒火中烧,与张超拍马就上和那吕旷吕翔兄弟二人站在一起。 但见: 一对河北大地两员骁将,一双幽州境界二名猛士。河北骁将各自一杆红缨枪,幽州猛士双按两把长马槊。红缨枪势如霹雳,枪起处点点寒芒,寒芒中掠起丝丝红缨;长马槊猛若奔雷,槊落时阵阵虎啸,虎啸里带着屡屡杀气。 四人捉对厮杀,武器在他们手中或如黄河变化莫测,或似诸山岳峙渊渟。 斗了约莫十五六个回合,场中传来一声惨叫。只听得“当”的一声,众人举目望去,只见一把马槊从四人中飞上半空,公孙瓒的副将张超胸前正中了吕旷一枪,倒跌下马来。 吕旷冷笑一声,和吕翔二人合并公孙续。 公孙续本就并非武艺所长的大将,今日一战也本就不过是一时意气用事,若是单斗独斗还勉强还可以支撑,吕旷一旦加入,立马就左支右拙岌岌可危。 公孙瓒大吃一惊,一声怒啸,一马当先率领铁骑奔入场中。 “哒哒哒”的蹄声在城下骤响,公孙瓒的旋风突骑虽只有两三千人马,气势却不下于万人,两三千匹白马奔若惊雷冲向吕旷吕翔二人。 公孙瓒一槊架在吕旷身前,颔下一缕长髯无风自动:“吕旷狗贼,白马将军公孙瓒在此,速来受死!” 第335章 雄鹰 “吕旷狗贼,吃你公孙爷爷一槊!”公孙瓒一声怒喝,手中的马槊已向吕旷挥去。 吕旷刚斩了一名副将,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之时,一个都快要过气了的老虎他哪里还放在眼中,当下挥动红缨枪便向公孙瓒挺去。 可惜,僕一交锋,他就知道自己错了,战场上错了的代价往往就是自己的性命。 是的,相比王黎、曹操和袁绍等人而言,公孙瓒确实是已经快过气了的老虎。但老虎就是老虎,不管是病了的老虎还是受伤的老虎,老虎的尊严都不容挑衅,老虎的凶悍也绝不是什么小猫小狗就能够抵挡的。 公孙瓒一槊横扫,吕旷的红缨枪应声而断;公孙瓒再度祭起马槊,吕旷就连人带马倒在了尘埃之中。 实际上,吕旷和吕翔兄弟二人的武力在整个三国时期的武将中勉强还可以算作二流下等,而公孙瓒同样也仅仅是准一流,平常时或者他们还可以斗上十来个回合,吕旷方能落败。 但,他却忘记了,老虎啸傲山林首重的并不是武力,而是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区区牙都没有长全的乳虎尚且如此,更何况这只猛虎曾经以三千精锐大败过乌桓和鲜卑,驱逐过张纯和丘力居;亦曾亲率数百勇士深入十万大军营中数战便解了渔阳之围,并攻克居庸斩杀了当今陛下的王叔? 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挡百万师。 这就是老虎的气势,这就是公孙瓒的气势! 严纲等人战败连连丢失灵寿、南行唐、上曲阳等重镇,愤懑和不甘就已经开始在公孙瓒心中积聚;卢奴城下袁绍、鞠义和吕旷兄弟等人的嘲笑让公孙瓒的怒气值一路飙升;而儿子公孙续面临危局生死难料,公孙瓒胸中的气势也终于达到了顶峰。 所以,吕旷死了,公孙瓒仅仅用了两招就将这个袁绍麾下的大将斩杀于马下。 吕旷既死,吕翔还会远吗? 公孙瓒历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对待敌人亦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残酷,但他同样也不介意偶尔做一做好人。骨肉分离这本就是世界上最令人悲痛的事,吕旷已经走了,他又何必将他的兄弟独自留在世间整日以泪洗面呢? 旋风突骑已经来到身边,公孙瓒马槊往地上一插,直接贯穿吕旷前胸后背,一声怒啸将吕旷高高扬起,猛地往前一砸,吕旷便脱离了马槊的 约束径直飞向吕翔的头顶。 “不好,吕翔亦危也!” 才折了一将,岂能再度失去一员大将?虽然这吕旷和吕翔亦只不过是他麾下的副将,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仅仅一战全部就抛在了这卢奴城下啊! 见公孙瓒那个恶贼再次将马槊对准了吕翔,袁绍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声高喝,鞠义、韩猛、淳于琼和牵招等人纷纷纵马疾驰。 可惜,遗憾的是他们的行动已经晚了,等他们赶到公孙瓒身前的时候,吕翔已经被他的兄长亲自砸落下马,又被公孙续补上一槊,死的已经不能再死了。 “将军威武!” “两只仓皇之犬也敢捋老虎胡须!” 旋风突骑与城头上的守军同时举臂高呼,声音直上云霄,落在纵马前来救援的鞠义等人耳中仿佛是无尽的嘲笑。 “公孙老贼,竟敢杀我袍泽兄弟,纳命来!”鞠义气得银牙咬碎,怒喝一声单臂单刀,并韩猛的的开山大斧,淳于琼的长矛,牵招的狼牙棒齐齐向公孙瓒招呼过去。 “哼,来而不往非礼也。姓鞠的,今日与你对战的可不是那白川之上的韩文节!”公孙瓒麾下四员健将和副将王顺、林缚急忙举戈迎上,并公孙瓒父子二人将鞠义四人团团围住战在一起。 十二名骑士,十二员猛将,刀剑齐出兵戈相向,只杀得场中浓雾缭绕,尘土飞扬。 公孙瓒等人已为鞠义等人所困,城头下也不过两三千的旋风突骑。这才是真真的天赐良机,时不我待! “杀!” 袁绍须发俱扬,既然救不了吕翔,那就拿你公孙瓒的狗命抵偿吧!掌旗兵手中的大纛猛然一扬,左右两翼的雁形阵和锋矢阵两路人马在鞠义和韩猛副将吕威璜和郭援的带领下,如决堤的山峡大坝一样,卷起漫天的洪流直奔阵前。 铁骑滚滚,车马滔滔。 旋风突骑的首领乌延手中的铁骨碌一招,三千旋风精锐迎头赶上,冲向鞠义的先登营和韩猛的先锋营。 “旋风突骑,席卷幽燕!” 这是旋风突骑从口中发出来的呐喊,也是旋风突骑在塞北与乌桓和鲜卑等胡人数十场战役中厮杀出来的斗志! “先登死士,有死无生!” 这是先登营从胸中喷薄出来的热血,也是先登营在冀州与韩馥和刘备联军十余场战斗里拼杀出来的不屈战魂! 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相逢智者胜。吕 威璜和郭援并不是什么智者,他们俩仅仅只是袁绍帐下的一名副将,以往打仗也多以勇气冲锋陷阵为主,什么指挥若定、因势利导和他们二人并无太大的干系。 不过,旋风突骑的首领乌延却是一名智勇双全之士。 原来,在历史中的长河中,这乌延也算得上是勇健而有计谋的大将,因丘力居兵败选择了与其一起投靠了刘虞。后,袁绍平定公孙瓒,乌延重新择袁绍为主。 但因为乌桓另一首领贪至王的原因,这乌延也走向了历史的拐点。当初,公孙瓒在平叛张纯和丘力居时攻占右北平郡以及辽西郡属国,张纯兵败身亡,贪至王投降公孙瓒,而丘力居则选择投靠了刘虞。 不久,丘力居病死,将乌桓托付给了其义子蹋顿。贪至王挑拨离间,乌延、那楼遂率领丘力居亲子楼班随同贪至王前往幽州成为了公孙瓒的亲信大将,而蹋顿却和速仆丸归降了袁绍领了单于的印绶。 乌延手中的铁骨碌一提,朝另一旁的大胡子那楼笑道:“草原上的雄鹰能够捕食,那是因为它们快,它们准;草原上的狼群能够捕食,那是因为它们猾,它们狠。 我乌桓勇士就像是这天上的雄鹰和地上的狼群,虽然屡败于白马将军,却也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挑衅的。那楼兄弟,你手中的弯刀准备好了吗?” “嘿嘿,乌延兄弟你就放心吧,咱们草原上的勇士从来都是翱翔在天空上的雄鹰,奔跑在原野里的狼群,汉人的那个狼顾鹰视不正是形容我们的吗?今日就让他们瞧一瞧真正的草原勇士!”那楼嘿嘿一笑,手中的弯刀一举顺势左右两边各劈了一下,旋风突骑哗的一下分作三列。 中间一列两千余人直插前面袁军,他们皆是土生土长的幽燕男儿。左右两列各只有五百余人,却是乌桓骑兵。 金戈声中,旋风突骑如乌云般飘渺轻盈,特别是那些乌桓骑兵更像是长在马背上一眼,任由战马颠簸腾挪身子依旧稳坐马背纹丝不动。 “矛!” “弯刀!” 那楼两道声音几乎同时落地,中间的幽燕男儿齐齐挺身而起将手中的长矛纷纷抛射而出,而乌桓勇士们却已在阵营前一滑闪过迎面而来的袁军绕道两侧,手中的弯刀同样如暴雨般飞向袁军。 “噗!噗!噗!” 长矛,铺天盖地。弯刀,路线诡异。 千百道破空声像是割破了虚空一样,三千只长矛和弯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笼罩在众人头顶。 第326章 杀狼 一令出,千军动。 如云的弯刀刮过一阵寒风,高速回旋着飞向袁军。显然,乌延和那楼将当初败给公孙瓒,又为速仆丸所逐的怒火发泄到了袁军的身上。 草原上的儿郎们血液和灵魂中充满了狼性,所以识英雄更加重英雄,因而也并不影响他们给公孙瓒这个昔日的仇人打工。当初乌桓败给公孙瓒,那是因为他们实力不济,他们也打不过公孙瓒,公孙瓒比他们表现的更加英雄。 但是,袁军或者说袁绍貌似暂时还不在英雄之列吧! 天际乌云含雨重,楼前红日照山明。 没有雨,但有云。没有红日,却有银月。眨眼之间,袁军头顶上的乌云终于散开,但那些由弯刀和长矛组成的乌云却化作片片银光,罩向袁军,将阵前照的一片透明。 “噗嗤!” “噗嗤!” 令人牙酸的声音在对阵的袁军阵营中响起,那是弯刀和长矛入骨的声音,也是银月入骨的声音。 银月千里寄相思,夜色茫茫罩四周。 银月已经入骨,相思也如影随形。鞠义和韩猛麾下的先登营和先锋营固然不怕死,但他们同样惧怕相思,相思一旦入骨,就如附骨之疽再也无从缓解。 锋利的矛尖,锐利的刀锋和那冰寒的杀气,一排排钻入袁军的前胸后背、躯干四肢,带走一蓬蓬鲜血和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惨叫之声充盈于道。 不管是先登营的死士还是先锋营的勇士,这一刻他们的勇气和无惧生死的斗志也抵挡不住这入骨的相思,一排排的倒在旋风突骑的兵锋之下。 吕威璜和郭援大吃一惊,一时措手不及连连败退。 这边厢却惹急了主帅袁绍袁本初,想一想王黎和曹操如今已经将自己那兄弟打得满地找牙,而自己手掌数万大军帐下数十员猛将居然还不能将公孙瓒擒于马下,实在是屎可忍尿不可忍,额,是可忍孰不可忍! “杀!” 袁绍长剑一挥,一声怒吼,鹤翼阵和鱼鳞阵两军尽出,在于夫罗和眭元进的带领下直插公孙瓒左侧,而雁形阵和锋矢阵剩下的万余人马则有韩莒子和蒋义渠统领直扑公孙瓒右边。其余张南、焦触以及袁绍的子侄高干、袁谭、袁熙和袁尚等人则依旧守护在袁绍的中军。 左翼,鹤翼阵和鱼鳞阵攻守皆备。 鹤翼阵在于夫罗的带领下如箭头一般奔向那楼,两翼左右包抄张合自如,机动灵活协同密切,很快就将那楼从旋风突骑中分割出来;鱼鳞阵却将尾侧的防守交给于夫罗,集中兵力,随同眭元进层层推进杀入到旋风突骑中军。 右翼,锋矢阵和雁形阵威力无穷。 雁形阵呈梯次排列,锋芒和两翼分别是几名校尉带领着上前骑兵和弓骑兵,迂回包抄,同样将乌延紧紧的围在其中;锋矢阵排成两支利箭,韩莒子和蒋义渠就是这两支利箭的箭头,他们每上前一步,旋风铁骑就将付出血的代价。 乌延和那楼刚才还在藐视袁绍的军马,这一刻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自己老眼昏花,错把冯京作了马凉。 草原儿郎和袁绍的将士僕一交锋便是舍生忘死的搏杀,一方打算杀出重围博得一命,一方却只想着为刚才阵亡的兄弟报仇。 激越的怒吼声震碎苍穹,数千支锋利的长矛和大刀同时刺出或者劈下,无情的锋刃以不可抗拒的气势插入对方的身体,任由敌人的鲜血顺着武器喷薄出来,浇灌到城下的泥土中。 两军交锋,实力为尊。 纵使乌延和那楼麾下的那千余草原儿郎是如何的桀骜,如何的勇猛,也终究敌不过三五万手执兵戈的中原精锐之士。 那是兵力上的压制,也是数字上绝对的压制。 看着麾下的儿郎们如田地中被收割的麦子一样一茬接着一茬的倒在血泊中,乌延和那楼虎目含泪心如刀绞,袁绍的嘴角却扬起一丝残忍的讥诮,大手再度高高的举起。 是的,他确实没有想到公孙瓒麾下的旋风突骑竟然有乌桓和鲜卑蛮夷的影子,也没有想到吕旷和吕翔这兄弟二人竟然出师未捷身先死。 不过这一切并不能左右他的部署,也并不影响他拿下卢奴。为了这一战他已经准备了数年,他的兵力、谋士和武将或许还赶不上王黎,但是也绝对是蝎子拉屎-独(毒)一份。 威震兖州的曹操不可与他匹敌,幽州的独狼公孙瓒同样也不能!而且今日自己就要在这里杀狼! 看着场中飞溅而起的断肢血雨,袁绍心中的残忍越来越盛,嘴角边的讥诮逐渐化为一丝冷笑,大手也猛然落下。 “全军进攻!” 一声令下,除了守在三千工程兵和攻城器械旁的五千余刀盾兵外,偃月阵其余的一万步卒和五千骑兵踏着整齐的步伐一步一步的逼近城下。脚步声整齐划一,气势浑然。 “将军,袁绍那贼子七八万大军全军出动,主公危也,我们是不是要立刻出城营救?”一名副将指着城下的公孙瓒凑到严纲身前低于一声。 严纲摇了摇头:“主公既然将卢奴城池托付给本将军,本将军又岂能擅自出城?敌我悬殊太大,袁贼麾下足有七八万人马,数十名勇将,这卢奴城中有多少兵士和将校莫非你忘记了? 主公兵分多处,两位公孙将军镇守魏昌和高阳,各自带走了八千人马,邹丹和单经又各自统领一万人马去了唐县和望都,如今这卢奴城中加上老弱病残满打满算也不过袁绍一半的人数。 若是单论守城,我等凭借城中的粮草、城池的坚固和守城弩等守城器械,还能坚守十天半个月。若是出城一战,只怕我等就将淹没在袁贼的大军之中,死无葬身之地!” “那…那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主公深陷绝境吗?” “当然不是!你我皆是主公的将校,这卢奴城池也是主公的地盘,我等岂有见主公危急而不救之理!” “将军,既然要救主公,那我们还在等什么?” “等援兵!” “援兵?哪里来的援兵?”副将心急火燎的看着严纲,嘴角都快上火了。 严纲却拍了拍副将的肩膀笑道:“卢奴、望都、唐县和魏昌互城掎角之势,相距也不过半日的急行军路程。袁绍大军从上曲阳袭击卢奴,卢奴告急,唐县、望都和魏昌必然已得其报。 公孙范和邹丹、单经他们既然已得报,他们就一定正在赶来的路上!本将军只要等到他们的到来,再起尽城中所有兵马,与主公和几位将军一起内外夹击,袁贼的七八万大军必然破也!” 副将点了点头,突然指着城下数里外的几处村落和小树林满脸的喜悦:“将军,那两处是不是就是公孙将军他们到来了?” 严纲顺势望去,只见那几处村落和小树林上尘烟弥漫,仿佛一团团灰色的云层由远及近。滚滚的马蹄声也从云层下传过来,恍若雷霆。 第327章 此花不发彼花开 副将说的没错,村落和小树林里那几处扬起的灰尘正是几支从唐县、望都和魏昌赶来的公孙范、邹丹等人。 没有吃过猪肉,难道还没有见过猪跑路吗? 很显然,公孙范、邹丹和单经等人不但见过猪跑,也还吃过猪肉。他们都是公孙瓒麾下杰出的将领,他们虽然并没有约定同时出兵,但是他们都曾通过上曲阳兵马调动的蛛丝马迹判断出袁绍的行军方向,并及时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所以,他们先后出兵,却不约而同的赶到了卢奴城下,而且正好是公孙瓒命悬一线的时刻。 “邹太守、单将军,待会你二人率领你们各自的兵马分袭袁贼左右两路军马,我再自领中军直捣黄龙与兄长里应外合,趁势活捉袁绍!”公孙范朝邹丹、单经二人颔了颔首,手中的镔铁枪往前一挥,直奔袁绍。 “杀!” 邹丹和单经同时一声怒喝,麾下两路铁骑仿佛分道扬镳的洪流分别从左右两侧卷向于夫罗和韩莒子等人。 “兄弟们快看,是我们的援军来了!” 被雁形阵、锋矢阵、鱼鳞阵以及鹤翼阵围住的旋风突骑眼见不敌,突然一名眼尖的骑士朝外围扫了一眼一声惊喜。众军士顿时士气大振,眼前的敌人好像也不再那么凶狠了,手中的长矛枪剑也不如刚才那么沉重了。 乌延和那楼厉啸一声,众骑士手中的利器平平托起,胯下的战马如得了失心疯一般驮着骑士疯狂的向外疾驰,一排排的利器闪着锋芒从内至外插到眼前敌人的身上。 “乌延(那楼),你往哪里逃?” 鱼鳞阵和雁形阵两阵大乱,携带着锋矢阵和鹤翼阵也是一片纷杂,眭元进和韩莒子勃然大怒,两声呼叫几乎同时从阵中响起,二人分开人群纵马进去两杆大刀分别就朝乌延和那楼刺去。 “来得好!” 好一对草原英雄,见一柄大刀从天而降,乌延和那楼真的是忙者不会会者不忙,冷哼一声一杆铁骨碌和开山大斧递了过去,直接架在大刀上,震得眭元进和韩莒子二人虎口一麻,手中的大刀也差点掉落马下。 这蛮夷果然厉害! 眭元进和韩莒子面露惊疑,却见邹丹和单经已经领兵从外杀进阵中,与于夫罗、蒋义渠二人所率的锋矢阵和鹤翼阵斗在一起,仿佛数千头大虫在阵中左突右奔,搅得大阵七零八落。 这边厢乌延和那楼战事正急,那边厢公孙瓒和公孙续同样也迎来了转机。 公孙瓒虽然号称“幽州孤狼”和“白马将军”,但是他并不是以什么武艺擅长的将军。 他之所以能够闯下偌大的名头并且威震幽州,也不是因为他的武艺,更多的却是来源于他的气势,来源于和他一直对战的乌桓和鲜卑乃是整个大汉民族的敌人。 之前,他在阵前斩了吕旷、吕翔兄弟,也因此惹怒了袁绍激起麾下大将鞠义、淳于琼、韩猛和牵招等人。若不是王顺、林缚和几员副将不惜生命替他抵挡,他和公孙续只怕早也倒在了这几人的刀锋之下。 王顺伤折一臂,林缚胸前中刀,四员副将中同样也只有两人还在身旁。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所以,公孙瓒只能等待只能坚持,他相信他的将领不会对他置之不理,他也相信他能够坚持到他们的到来。 索性,他等到了这一时刻! “袁绍狗贼,竟敢欺侮我兄长,纳命来!”一声怒吼从阵外传来,犹如天籁之音落入公孙瓒的耳中,也惊醒了一旁的袁绍。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一员大将手握镔铁枪飞奔而来,其麾下的将士们更是弓弩齐出,一阵飞蝗般的利箭直接穿透了偃月阵,落在众人身前。 张南和焦触急忙上前抵住,却不想这时一直紧闭的城门同样豁然大开,一支比公孙范部队更加精锐更加犀利的骑兵冲了出来,为首者手握一把凤嘴刀,刀锋森寒光芒熠熠,赫然正是卢奴城守军大将严纲严宗纪! 不得不说,严纲这一时机选的太正确了。袁绍还没有来得及啃下公孙瓒这块硬骨头,城下就接二连三的冒出四支这样的军队,对袁绍来说,这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好消息。 公孙瓒的兵马在内,邹丹的兵马在左,单经的兵马在右,严纲又和公孙范同时首尾夹击而来,你让他如何防守?他的阵型总体来说虽然还没有大乱,但是他的军心却已经老了。 老了就意味着没有了冲力,老了就意味着没有了热血,老了同样也意味着不再坚持。 “撤!” 眼见公孙瓒的首级就在眼前却不能亲手取下,袁绍无奈的摇了摇头朝众人招了招手,在张南和焦触等人的护送下一马当先奔出大阵撤出了这场对公孙瓒的剿杀。 …… 一场打仗就这样结束了,好像有些虎头蛇尾的样子。 此战袁绍挥师数万兵出上曲阳却没有赢得绝对的优势,也没有拿下卢奴县城,更没有将公孙瓒的首级从他的脖 颈上取下来,甚至还为此付出了两员副将的性命。 但离城十里外的袁军大营中却依旧是一片欢声笑语。 主帅营中除了袁绍有些闷闷不乐之外,包括鞠义、张南、牵招和于夫罗等人都是面露轻松的神色,仿佛今日一战他们已经取得了审理一般,好像那死去的吕旷、吕翔兄弟也不是他们的袍泽一样。 “主公,你还在为两位吕将军的死神伤吗?”荀谌走上前来朝袁绍行了一礼,“吕氏兄弟皆是我军中骁将,今日一死固然令人痛惜,但他们泉下有知想必也不希望主公如此难过的。 沙场乃是战士们最好的归宿,浴血沙场更是对英雄的褒奖。吕氏兄弟身为将军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们求仁得仁也算得上是天从人愿。主公又何必为了两位将军介怀伤神呢?” 审配亦上前谏言道:“正是如此!主公,友若说得不错,今日虽然我们没有拿下卢奴,也没有砍下那公孙老儿的头颅为两位将军报仇,但是我们的战略却已经得到了完全的实施,卢奴县城不日定将纳入主公的治下。” “冀州处处有仙境,此花不发彼花开!”袁绍抬起头来看着帐下的谋士和武将,点了点头道,“本帅又何尝不知道当初的战略部署呢?无非是出其所不趋,攻其所必救罢了。 邹丹、单经和公孙范三人远途营救公孙瓒,此刻定然不敢返回驻地,怕我等继续围攻卢奴。如今唐县、魏昌和望都兵马空虚,已是我等掌中之物手到擒来。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只要唐县、魏昌和望都一下,卢奴就成为了一座孤城,公孙老儿无论如何也只能弃城而逃。但本帅想着吕氏兄弟为国捐躯就是不安,想着魏昌等地可能落入吕布手中心中更是不爽! 特么的,本帅费尽心血,牺牲了两员副将和诸多将士一番血战才到手的战功,就因为那个傀儡皇帝的一句话就要拱手让给三姓家奴,实在是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主公,还请禁声!”郭图、逢纪等人倒是没有说话,荀谌和审配却已经正色道,“陛下乃是当今天子,主公还需继续保持对其的恭敬,此类话语还未勿要诉诸于口!” “就你们俩小心?”袁绍狠狠的瞪了荀谌二人一眼,“傀儡皇帝”的话却终究没有再说出口,而是朝众人怒喝一声,“传令吕奉先、张孟卓以及许子远三人,令他们明日辰时立即攻打唐县、魏昌和望都,不得有误!” “诺!”众人齐声应道,声音仿佛已经传到了唐县、魏昌和望都三地! 第328章 战与退 永安三年八月二十,袁术败北费亭,潜藏影踪远走徐州,正式退出中原之争。而远在卢奴的公孙瓒同样也迎来了人生中的一场大考,形势岌岌可危。 昨日凌晨,还在城下的袁绍突然发力,其麾下的吕布、张邈以及许攸和臧洪等人趁邹丹三人离境之时,拿下了唐县、望都和魏昌三地,将公孙瓒紧紧的围在了中央。 不日前,中山郡所有的县府还在他公孙瓒的手中。结果短短两日的功夫,公孙瓒就只剩下了卢奴、安熹和蠡吾以及中......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本站更新最快手机端:s://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29章 毒士贾诩 “贾文和的信?”公孙瓒闻言一愣,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着那亲卫,“你确定就是王德玉帐下那个贾文和?” 亲卫点了点头躬身答道:“启禀主公,守城将士已经和属下确定过,正是那个贾文和。” “贾文和?”公孙瓒捋了捋胡须,缓缓的走下堂来,满脸的疑惑,“上一次本帅与袁贼联手攻打韩文节,就是王德玉坏了本帅的好事,这一次他又让贾文和送信来是何道理?” 亲卫为难的看了公孙瓒一眼,迟疑了片刻回道:“属下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今晨守城校尉突然接到驿站的一封信,信封上插了三根鸡毛,而且还留有贾文和的字样。至于其他的,比如贾文和信中的内容以及这封信是怎么到的驿站,属下的确不太清楚!” 公孙瓒接过亲卫手中的信笺,打开信笺匆匆一阅,眼神中的猜忌、疑虑以及各种不爽渐渐消失,脸上一片释然和震惊,好像贾诩的一封信笺就让他拥有了一颗原子弹解了自己的围一般。 公孙瓒放下信笺沉思了半盏茶的功夫,心底终于有了决断,毅然决然的抬起头来看着严纲和那楼。 “宗纪,那楼将军,你们二人皆主张本帅与袁贼一战,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本帅很是欣慰。如今本帅手中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二人,你们可愿意接受?” “我等愿意!”严纲和那楼齐齐出列双手抱拳喝道。 公孙瓒满意的点了点头,神色间逐渐凝重起来:“宗纪,那楼将军,此行你等将作为孤军诱敌分兵,可谓九死一生。而本帅除了能够保证可以暂时一雪前耻,打袁贼一个措手不及之外,并不敢保证你们是否能够活着回来,你们可还愿意?” “十死无生严某尚且不惧,何况九死一生乎?”严纲剑眉一扬长啸一声,推金山倒玉柱的伏在公孙瓒身前,“主公,战场上生死之事过于频繁,末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可能倒在敌军的锋芒之下。 但末将虽是粗人,可也知道淮阴侯昔日受漂母一饭之恩千金以报,荀巨伯远看友人疾愿代友人受死。末将出生低微,却屡受主公提携,知遇之恩无以为报,今日就让严某替主公征伐一场,尽一尽严某的心意吧!” “好,这一趟那就辛苦辛苦宗纪你了!”公孙瓒拍了拍严纲双肩,又将他扶起来,强行从眼中挤出两滴眼泪,“本帅果真没有看错你,你就是本帅的李牧、卫青、霍去病和王翦。 宗纪,你我兄弟二人袍泽多年,今日你愿代本帅一战。本帅甚为感激,今日当着众兄弟的面拍着胸脯向你承诺:从今日起,你的父母就是本帅的父母,你的儿女就是本帅的儿女,你的妻子就是本帅的嫡亲妹子!” “多谢主公隆恩,末将万死不能报!” 严纲又打算翻身下拜,公孙瓒已经一把搀起,转向一旁的那楼问道:“那楼将军,本帅知道你与乌延将军最早投效本帅是因为令少主楼班不容于乌桓新单于蹋顿之故。 如果让你身赴险地的确有些为难,但本次任务事关重大,光凭宗纪一人还不足以诱使袁贼兵分三路,本帅想请你与宗纪各自引开袁贼诸多军马,可好?” 这公孙瓒哪里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莽夫了? 虽然那楼和乌延早已成为了他的侍卫头子,却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将那楼和乌延的命脉牢牢的了自己手中,少主楼班尚在公孙瓒麾下,那楼又岂敢不听公孙瓒的号令,或者阳奉阴违? 果然,不等乌延出声,武夫那楼就已然走了出来:“主公且请放宽心思,我们草原上的儿郎都信奉狼神,同样也铸就了狼群那种坚忍不拔睚眦必报的灵魂。 那楼在草原活了这么久,还没有见过那只狼会轻易放过它的仇人。袁贼那厮不知死活,竟然还敢侵犯我等,主公放心交给那楼和严将军就是,那楼一定让那狗贼有来无回!” “好!既然如此,那此战就拜托宗纪和那楼将军了!”公孙瓒霍然转身走回案椅前,腰中宝刀出鞘猛然劈于案前厉声喝道,“袁绍老贼欺人太甚,本帅决定在此与老贼对战一场,让老贼也看一看我幽州男儿的血性!” “诺!” “本帅令:邹太守、单将军你二人各率步兵五千伏于城北黑水池左右两侧的密林之中,待黑水池中火起之时,你二人立即率队杀出,务必将逃往黑水池左右两岸的贼军悉数拿下! 公孙范、公孙续,你二人各率弓弩兵五千伏于黑水池北 岸,但见黑水池火起,则直接率弓弩兵就地掩杀,以强弓硬弩逼迫贼军不能等岸! 王顺、林缚,你二人率领骑兵五百,护送本帅及各位将军的家眷于今日未时由北门出城直奔易京,沿途务必恪尽职守,但凡哪一位将军的家眷有所伤害,本帅拿你是问!” “诺!”邹丹、单经、公孙范等人拱手而退,站立于旁。 公孙瓒放下腰刀缓缓的走到那楼、严纲身前,看着二人神色肃然:“那楼将军、宗纪,你二人于今日申时各率骑兵五千与本帅出城挑战。 待本帅佯败,与乌延将军挥师卢奴之时,你二人则立即领着自己的兵马从卢奴左右两侧沿城奔逃,直奔易京。本帅相信,袁贼定然会调遣大将重兵追击你等,还请你等务必保重!” “诺!”那楼、严纲亦同邹丹等人站立一旁。 公孙瓒再度转过头来,看着乌延道:“乌延,其余的事情就等你和本帅去办了,今日申时,你率领旋风铁骑与本帅一同出城,待袁贼上钩之后,再随本帅将袁贼入城并穿城而出,将袁贼引诱至黑水池上,再纵火焚之!” “诺!”乌延、那楼、严纲和邹丹等人齐齐喊了一声,抱拳退出衙们直奔军中准备。 待乌延、严纲和邹丹一行人出得门去,公孙瓒却缓缓的踱到案椅前坐下,背靠案椅苦涩一笑,眼睛重新定格在案桌上的那封信笺上。 这贾文和还真特么的不负毒士之名,仅凭一封信就要让我公孙瓒和袁本初在这冀州拼一个你死我活玉石俱焚。哈哈,老子喜欢!袁本初,既然你屡屡让老子深陷狼狈,那么今日就休要怪我公孙瓒与你来一个两败俱伤! 信中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句,却如惊涛飓浪一般在公孙瓒的心头掀起滔天的风暴。 信曰: 前将军麾下军师中郎将贾诩致幽州公孙将军阁下,悉闻卢奴有池名曰黑水池,水色黑而不流,水黑曰“卢”,不流曰“奴”,故曰“卢奴”。 而诩又闻水色黑者是为火油,当地百姓多以池中火油为家中燃料,若是将军能引诱袁贼至黑水池中以火纵之,再以伏兵击之,卢奴之围或可解也,袁贼也必败也! 第330章 诱敌 申时,袁绍大营。 袁绍和众人还在商议如何攻打卢奴,突然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守在门口的亲卫疾步闯了进来:“禀报主公,卢奴城的东门忽然大开,公孙老儿带着麾下三将正在集结麾下的队伍,看那架势倒像是打算与我军搦战!” 搦战?这公孙老二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前番大败之后竟然还敢前来捋本帅的胡须? 袁绍眉毛一挑,鞠义、韩猛和牵招等人已经上前请战道:“主公,吕旷、吕翔两位将军与我等多年袍泽情同手足,上一战却无端惨死于公孙老二的槊下,末将等人愿各领兵五千前去拿下公孙狗贼替两位兄弟报仇!” “慢着!”袁绍闻言大喜,正待拍案而起,忽见郭图和逢纪二人联袂而来,“主公且慢,前番大战公孙瓒伤折几员副将并数千精兵,而唐县、魏昌和望都等地也在一夜之间落入主公的治下。 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来讲,他此刻要么就应当潜逃,要么就应当乌龟一样缩在城中等援兵的到来。此番他竟敢主动搦战,要么他心中必有所持,要么就是他的葫芦里装了什么毒药,主公还是小心为妙!” “哼!区区一个公孙老儿,三万余残兵败卒手下败将,能奈我何?你等整日里要本帅小心行事,谨慎出兵,都按你等之意本帅还如何征伐天下?” 袁绍勃然大怒,朝二人瞪了一眼,却见荀谌、审配和辛评亦走上前来:“主公,公则和元图之言却为正理。主公及鞠将军等人固然不用惧怕公孙伯圭,但凡是也应当多一些思虑才是!” 这荀友若、审正南向来和郭公则、逢元图不合,既然他们都是这个意见,看来自己是要小心一点了,免得到时候大将死在阴沟里徒惹他人笑话! 袁绍无奈的看了众人一眼,又一名亲卫匆匆走入帐中:“启禀主公,城中细作传来消息,今日未时时分,公孙老儿遣副将王顺和林缚护送城中众将校家眷离开了卢奴直奔易京!” 刚刚还在想着要谨慎的袁绍闻言顿时大喜,向众谋士白了一眼,一拍案桌朝众将喝道:“这公孙老儿明显就是破了胆,打算以进为退潜逃易京,你等不查,居然还以为公孙老儿另有玄机,哼! 本帅令:鞠义 、韩猛、牵招、淳于琼,你等各率精兵五千直扑东门,务必将公孙老儿堵在城门口,让他进退两难出城不得!其余吕威璜、郭援、张南、焦触、高干以及熙儿、谭儿众将则随本帅守护中军,但见公孙老儿败相,立即掩杀入城夺了卢奴!” “诺!”众将校齐齐一声长喝抱拳而出,声音如雷,直欲将袁绍的大帐给掀了开去。 …… 千军咆哮,万马奔腾。 一声令下,袁绍率领众军直扑卢奴城下,大地在脚下或者马蹄下飞快的向后疾驰,耳旁的树叶在凉风中唰唰直响。不过才一刻钟的功夫,众军就已经来到了卢奴城下。 果然,公孙瓒率领的两万余大军也恰恰赶到城门口。 “公孙老儿,哪里去?速速留下你的狗头来!”韩猛只是怒吼一声,也不与公孙瓒打话,手舞开山大斧胯下战马一夹,纵马就朝公孙瓒飞奔而去。 “杀!”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等韩猛进到身前,双方的将士已经直奔两军中央,战火顿时如草原上的野火一般飞快的蔓延到城下各处, 利箭如飞蝗,杀声震冀州。 公孙瓒一根横槊大开大合大杀四方,淳于琼一把长矛上天入地唯我独尊;乌延、那楼一双弯刀上演野狼扑食,鞠义、牵招两把利器对杀草原英雄;严纲一杆大刀舞得密不透风,韩猛开山大斧飞起当头劈下。 “再杀!” 众人杀的难分难解,早已惹怒了袁绍军中的吕威璜、郭援和高干、孟岱和蒋义渠等人,一声怒吼,袁绍阵中再度飞出数名英雄。 “撤!” 滔滔嘶吼恍如惊雷骤落,滚滚马蹄搅起城下无边的尘土。 公孙瓒心中暗喜,脸上却是一副怒容,手中马槊猛然一击,荡开阵脚翻身策马就向城内奔去。乌延也一把撇开鞠义的单刀紧随其后,那楼和严纲二人则是又拖了片刻,直到袁军众将赶了上来,这才撤出阵营,率领麾下将校逃向城池两侧。 “追!” 眼见公孙瓒和乌延等人已快入城,而那楼和严纲二人又向城下逃窜,袁绍差点急的口上长泡,手中的宝剑一挥。 淳于琼、鞠义以及吕威璜和郭援等人已经纵马上前,紧紧的咬住了公孙瓒的屁股。而韩猛则和孟岱、赵睿三人直奔严纲,牵招、韩莒子和蒋义渠同样也对那楼紧追不舍。 “放箭!” “滚木!” “火油!” 守城校尉看着城头下犬牙交错的两军,狠了狠心,手中的长刀一挥,猛然咬牙大喝一声,一瞬间三道命令脱口而出。 守城兵士齐齐一声应和,床弩、大黄弩、长弓和蹶张弩以及火油、滚木同时从城头上倾泻而下,无差别的落入到人群之中,溅起一片片的血花和惨叫,也带走了一条条鲜活的性命。 城门下的公孙大军和袁军顿时一片哀嚎,仿佛在惊涛骇浪的大海中上下翻滚的木筏小舟,随时都会倾覆。 “特么的,是哪个亡八下的命令?老子都还没有回城,你就敢让兄弟们将利器往老子头上招呼?” 公孙瓒一声怒骂让城头上的兵士箭不敢射,油不敢倒,滚木也不敢放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鞠义一行人跟随公孙瓒入了城,反手又占据了城门。 天亡我也! 城门既已占领,自家的军队又搅合在敌军之中,进也不能进退也不能退,城头上的防守武器也排不上什么用场,自己和帐下的兵士难道就这样成了摆设吗? 守城校尉一声长叹,大手一挥,所有的兵士立刻狼奔鼠窜,抛下手上的家伙什,纷纷抓了一把趁手的武器逃下城头紧紧的跟随在公孙瓒大部队的屁股后边。 等袁绍和其帐下的谋士将军赶到城中的时候,城头上早已空无一人,而城中同样空空荡荡。 城头那些兵士的去向自然不用赘述,城中的百姓却是哆哆嗦嗦的藏着自家的房中不敢出来。 “正南,友若、元才(高干字),你等负责清理城中奸细残军并公告城中的百姓,尽快恢复其日常生活。其余诸将且随本帅去活捉了公孙老儿!” 眼见公孙瓒和鞠义等人快消失在长街尽头,袁绍朝身旁的荀谌等人交待了几句,手中缰绳一勒双腿一夹,战马高高的窜起,在长街上划过一道长虹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第331章 中计 袁绍很快的就追上了鞠义和淳于琼等人,当然并不是他的战马就比鞠义他们的好上几分,而是他们在向北追出城外三五里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办法再纵马勇追了。 因为他们的面前蓦地出现了一条大湖,湖水浩浩荡荡,碧波万顷,呃,是黑波万顷。 他们跟着袁绍南征北战也算是见识非凡,也在战场上磨砺出了不凡的心志,却也从来没有见过像眼前这般令人不解的事情,更没有见过这世上竟然会有黑色的湖。 湖水一片漆黑,湖面上漂浮着一层黑色的液体,就仿佛是谁在湖面上铺了一层煤炭。 更为诡异的是,日头西落在暮色中却看不见这周遭青山和蓝天的倒映,只见到那液体上泛着残阳的余晖。而液体上则行驶着数十艘大船和二三百条小舟,一眼看去根本就望不到尽头。 小舟长仅一丈,船上蹲满了公孙瓒麾下的将士,密密麻麻,约有三二十人。而大船却高五层,长约六七丈,看样子足足能够装下五六百人。 小舟全靠桨橹没有桅杆,而大船的桅杆也谈不上高耸入云,却也足有三五丈长,偌大的布帆正挂在桅杆上悬在半空,在晚风中的吹拂下哗哗直响,推动着大船向前疾驰,公孙瓒和乌延以及他麾下的旋风突骑就在这些大船之上。 小舟速度尚可,大船速度却并不快,但依旧能够在这黑色的湖面上劈波斩浪。 袁绍等人没有渡船,要想追上大船无异于痴人说梦,也只能在岸边跺脚捶胸,看着公孙瓒在船上的背影干着急。 天色渐渐昏沉了下去,湖面升腾起一丝丝雾气,船只渐渐的隐没在暮色中。 袁绍站在岸边,只听得到船桨击打湖面的水花声,敌军的锣鼓声,无数水鸟的鸣叫声以及艄公们的号子声,心中微微一乱:难道这次又要让公孙瓒这狗贼再次逃脱吗? “报!”一名斥候从远处飞马奔来,在袁绍和鞠义等人面前落鞍下马,“启禀主公,末将等人在湖边搜索的时候在野草丛中发现公孙瓒那狗贼还藏了三百余条渔船,应该是他们还来不及毁掉和带走的船只!” “此言当真?”袁绍闻言大喜,转 过头来直勾勾的看着那名斥候,双拳紧捏,手上的指甲掐到了手掌上也不自知。 主公一副心急火燎恨不得立即斩杀了公孙瓒的样子,斥候心中暗笑,蓦又见自己的顶头上司鞠义冷眼扫来,急忙收回心思点头回道:“末将不敢欺骗主公,确有此事!” “那你细细说来!” “启禀主公,末将奉鞠将军之令,亲率儿郎们前去探寻湖岸小径。经过一番搜寻,终于在离此十多里路找到一条湖岸小径。不过那小径道路蜿蜒曲折杂草丛生,走人行马极为困难。 幸好,这一次就连老天爷也主动站在了主公这一边,我们在回来的途中竟然发现离此三五里处的湖边水草中藏了约莫三百余条渔船,而每条渔船大约可装载三十名将士!” “好,干得好!”袁绍拍了拍斥候的肩头,脸上绽放出一缕缕发自内心的笑容,使人如沐春风,“速带我等前去,若是此次本帅能够将公孙老儿一网打尽,本帅亲自给你记上一个头功!” “诺!多谢…多谢主公,末将这就带主公前去!”斥候顿时激动的语无伦次,上马的时候都差点摔了一个跟头。 一行人随着斥候飞奔了一刻钟来到一出湖湾,果然只见数百名斥候从草丛中撑出三百余条充满希望的渔船,星罗棋布的点缀在湖湾上,恍如夜幕上悬挂着的繁星。 袁绍一阵欣喜便欲翻身下马,鞠义和淳于琼等人吓得匆匆落鞍下马拦在面前:“主公,杀鸡焉用牛刀,这湖面上的事情还是让末将等人去吧,末将保证将公孙老儿的人头割下来给主公当夜壶!” “上船,追击!” 袁绍满意的点了点头,马鞭一指,鞠义和淳于琼早已带领麾下儿郎们登上渔船,箭一般的窜了出去。 约莫又行了一个时辰,鞠义等人来到茫茫的黑水池中央,暮色中前方的大船已经遥遥可见,数十艘大船的两旁都挂着一串串红色的灯笼,指引着鞠义等人前进的方向。 “快,快,兄弟们,再加把劲!” 看着前方的大船,鞠义和淳于琼、郭援等人心中一片火热,好像已经看到了无数金光闪闪的铜钱和赫赫军 功,一把抓过身旁兵士手中的桨橹猛烈的撞击着湖面。 “咚!咚!咚!” 两军渐渐靠近,一阵阵战鼓声从夜幕中传来,火骤然亮起,不知不觉间鞠义等人的渔船外竟然已经转出来两百余条小舟,好像深林中的群狼一样,紧紧的围在众人的外面,虎视眈眈。 每条小舟的舟头都站着三名粗壮的汉子,他们的手中紧握着一根燃烧的火炬,在火光的照耀下他们手臂上的虬筋、上身的水靠以及身前的盾牌清晰可见,而他们身后的船舱中还巍然坐立着二十余名将士,但那些并不是真正的将士,而是二十个稻草人。 “不好,中计了,快撤!” 鞠义不愧是袁绍麾下身经百战的大将,一见中伏急忙喝令手下掉转船头,打算撤出包围。 可惜,这一切来得太快了,而鞠义醒悟的也太迟了! “轰!轰!轰!” 军令刚刚落下,前方两三里外的浓雾中就传来一声声巨大的涛声,那是公孙瓒他们所乘坐的大船靠岸触礁的声音,也是公孙瓒大军吹响反攻的号角声。 “杀!” 鞠义麾下的将士还在踌躇之中,一声号令陡然从包围他们的船只上的校尉口中响起,让他们惊恐万状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只见前方渔船上的汉子们从身后掏出一根长长的细竹枝含在口中,然后将手中的火炬猛然砸在船舱里坐着的稻草人身上,接着一个扎猛子跳下渔船,宛如游鱼一样消失在湖面上。 “砰!砰!砰!” 一声声炸响,那两百余条渔船中的稻草人轰然点燃,一道道火光冲天而起,好似天上的整个星空掉落在了湖面。 接着,渔船也被那些稻草人“感化”,在星空里努力的燃烧着自己。凉风轻拂,无数的火星在火光中四处飘飞摇曳,然后溅落在铺满一层浅浅火油的湖面上,湖面也跟着燃烧了起来。 残阳已然坠地,晚霞还依旧挂在天边,丹霞似锦绚丽多彩。但黑水池不用晚霞的映照同样的美丽,黑水池上火光熯天炽地,烟雾弥漫,整个黑水池已经化作一片火海。 第332章 一页信纸引发的血案 来路已断,周遭俱是火海,数不清的袁军在烈火中扯着嗓子拼命的嘶吼,纷纷弃甲刃跳入黑水池中。 但令人遗憾的是,他们仿佛已经忘记了这黑水池面早已是一片火海,纵使他们可以凌波击水三五丈那又怎样,难道他们还能像鱼儿一般在水下呼吸吗?他们跳入水中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看着湖面越来越多的尸体浮在湖面上,鞠义捏着手中的桨橹心如刀绞。 这里边有淳于琼的将士,有吕威璜的亲兵,有郭援的卫士,同样也有他的先登死士,这些都是主公重塑山河君临天下的根基。 可如今呢?万余精锐仅仅一战就差点失去了他们的战斗力,他们的意志和他们的战魂!整整三百条船上仅剩下六七千灰头灰脸的残兵败卒,这让如何对得起主公,对得起当初和他一起征战沙场的兄弟!这又让他情何以堪! 湖面上的烈火越来越大了,鞠义和淳于琼等人脸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甚至在浓烟中他们已经渐渐的感到窒息。 突然,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过,鞠义猛然从船上跳将起来,单刀向前一划厉声喝道:“兄弟们,舍生以取义,杀身以报国,置之死地而后生。前方两三里处就是公孙狗贼码头,要想活命的兄弟就随鞠某一起冲出火海,宰了那公孙老贼的狗头!” “杀!” “杀!” 鞠义的一番话好像一盏明灯,瞬间就照亮了彷徨中的将士们前行的道路。 淳于琼、吕威璜和郭援三将顿觉眼前一亮,迅速起身响应。而渔船上的将士们更是齐声应和,纵使老子今日注定战死沙场也要咬下那公孙老贼身上的一块肉,纷纷将手中的武器和桨橹高高的举过头顶,杀声震天。 周围阻拦他们的那两百条渔船上早已没有了敌军,只余下一具具燃烧的稻草人;脚下的黑水和那些跳入湖中的汉子同样也看不见了,映入他们眼帘的只有无穷的火海。但此刻,这些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 火焰如海,火焰带给他们的压力同样亦如海深。 尽管鞠义和淳于琼他们将身上的衣甲脱了下来在湖面上浸湿再穿在身上,尽管他们身上还是湿漉漉的,但他们依旧难以抵挡火焰的滔滔毁灭之意。他们的汗水已经和身上的湖水搅在了一起,根本 就分不清哪些是湖水哪些是汗水。 无数的火星蹦到他们的身上,蹦到他们的船中,再度引起他们一阵阵的恐慌和炽痛。 半刻中后,鞠义和淳于琼他们在付出了三五十条船只和七八百条勇士的性命后,余下的两百余条船终于冲出了火海,驶向黑水池的彼岸。 “弃船登岸!” 岸边仍然火焰滔天,鞠义仿佛人猿泰山一样,站在船头单臂捶胸一声怒吼,众将士急忙将那沉重且有些发烫的甲胄披在身上,紧了紧手中的利器向岸边奔去。 公孙瓒早已不见了踪影,前方小树林的枝叶和灌木丛在火光的照耀下,随着火光的跳跃不时露出斑驳的身影,就像是一只张着巨口等待他们的怪兽。 “射!” 刚行了百十步,只听得林中一声梆子响起,漫天的箭雨飞蝗般从林中窜起直扑众人的面门。 众兵士还来不及防守,那些利箭就已经来到身前,在他们惊恐的瞳孔中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直到穿透他们的身体将他们牢牢的钉在岸上。 接着,整齐的脚步声在耳畔骤然响起,恍若雷霆。小树林左右两侧的道路旁齐刷刷的各冒出万余将士,他们身着银色的铁甲,肩披银色披风,手握银色的兵刃,头盔上红色的流苏如眼前的烈火一般娇艳,滴着红,流着丹。 “杀!” 狭路相逢勇者胜,前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贼子,身后同样已经没有退路,鞠义知道他们如今就和当初的淮阴侯韩信一样,只有背水一战方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鞠义一声呐喊,单刀一挥,便和淳于琼、吕威璜和郭援等人率先冲出大阵向林子中杀了过去。 “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就凭区区五六千的残兵就想阻挡我大军的步伐?哼!痴人说梦,老子今天要是还拿不下你等,老子的名字从此倒过来写!” 公孙续一声怒吼,手中的马槊一扬,密集的战鼓和号角声猛然划破夜空,数杆大纛从林中飞了出来插在道路中央迎风招展。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自从大军从灵寿兵败开始,公孙瓒麾下的将士就一直被袁绍压着打,如今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他们又岂能放过? 道路左右两侧的两万余 步卒和弓弩兵以及领头的数百名骑士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如黑水池中一波接着一波的巨浪,山呼海啸般卷向鞠义等人。 刀落剑出,臂折血溅。两万精锐之师围着五六千的败兵使劲的蹂躏着,人群中不时飞起一颗颗偌大的头颅,冒出一声声的惨叫。 “走!将军您快走,我们已经抵挡不住了!” 吕威璜一刀将眼前的敌军砍成两截,朝郭援扫了一眼,双双靠向鞠义和淳于琼二人。 “走?还能够走到哪里去?且不说如今我等深陷重重包围,单说我等就算有路可去,又怎么能够跑得过这无边的箭雨和公孙老儿先锋队的马匹?而且主公哪里又能作何交待?” 看着前方数百名敌骑在大军中舞风弄云,鞠义咬了咬牙,让亲卫将自己的单刀和手臂紧紧的绑在一起,眼中满是愤恨。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将军,主公处如何交代我二人只怕爱莫能助,但是于我等报仇的事情就得麻烦您二人了!” 吕威璜和郭援哈哈一笑,双双飞起,如大鹏展翅一般落在两名骑士身前,一刀一剑将那两名骑士斩落马下,顺势翻身上马,手中的利刃再度挥起,朝身后的将士们一声怒吼,飞蛾扑火一般杀入到重重的敌军之中。 “先登死士,有死无生!” “舍生取义,杀身报国!” 一股股灼热直冲先登营和淳于琼河东营将士们的脑门,他们的热血更加沸腾了。先前袍泽们的鲜血已经浇在了这片土地上,他们岂能再失去他们的将军和领路人呢? 数千名勇士高举兵刃,齐声怒吼,好似铁血铸就的万里长城一样挡在鞠义和淳于琼身前,任凭敌人利箭如蝗,我自岿然不动。 “走吧!” 鞠义擦了擦了眼角的泪水,和淳于琼黯然的对视了一眼,一把拉下身前遗漏进来的敌骑复上一刀,翻身上马,沿着大阵边缘杀出重围疾驰进茫茫的夜色之中。 马蹄阵阵,迎风割面。身后的箭更密了,火更大了,喊杀声也更急了。 二人坐在战马上任马纵奔,心乱如麻,他们好像已经看到了麾下的健儿们拼尽了最后的一滴血,他们好像已经看到了吕威璜和郭援二人已经倒在了敌人的赫赫兵锋之下。 第333章 借你头颅一用 唐朝最为著名的造反头子黄巢曾经在《不第后赋菊》一诗中写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虽然已经是九月初,满山遍野的菊花一朵朵、一簇簇、一丛丛竞相绽放,红的如火,黄的若金,白的像雪,绿的似翡,粉的好似天边的云霞。 但鞠义和淳于琼在一路潜逃的时候,他们却并没有注意到路边的菊花,因为他们感受到的不是冲天而起的阵阵异香,而是满城尽带黄金甲的磅礴杀气。 他们马不停蹄一路亡命,最终逃出了公孙瓒的天罗地网,而公孙瓒同样也在此战大胜后安然的回到了易京,冀州大地终于又暂时的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不过远在数百公里外的徐州,战争的烟火却又重新被点燃。 …… 徐州,上古时期尧帝封彭祖于此,故称之为彭城。西汉设彭城郡,东汉则更为彭城国,建都彭城。 徐州素来有“九朝帝王徐州籍”之说,在我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历史长河中,其中就有数位开国皇帝出生或者籍贯于此,是为“千古龙飞地”之所。 比如本朝高祖刘邦便是徐州丰县(沛郡丰县)人氏,比如三国吴大帝孙权同样也出自徐州下邳,再比如蜀先祖刘备、魏文帝曹丕以及明太祖朱元璋等,他们的祖籍同样也来自徐州。 彭城国新任国相曹宏,本是前任徐州刺史陶谦的亲信,为人一惯的谄媚狡诈心狠手辣。 当初徐州还是陶谦掌舵之时,虽然有赵昱、糜竺等徐州名士辅佐,却依旧刑政失和,良善多被其害,而这一切正是陶谦背道任亲所致,这曹宏就是陶谦手中的一个爪牙。 刘备初得徐州,自然希望大有作为。但毕竟这曹宏乃是前任故人,而且曹宏也突然修身养性不再作恶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十世的大善人,我们的刘皇叔不便立即拿其开刀,索性就将其放到彭城国相的位置上。 他相信只要给曹宏一定的空间,曹宏就一定会故态萌发,重新成为那个头上长疮脚下流脓的坏人。 不过很可惜,刘皇叔的想法是好的,他的剧本也写的极好,曹宏也正在按着他的剧本演绎。 但,本来应该掌握了曹宏的作恶证据然后雷霆出击一举拿下此獠的刘备此刻却还在豫州的寿春,他正在和孙坚等人讨论如何瓜分淮南,而远在彭城的曹宏却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九月初九重阳节,曹宏正陪着一干美人在园中赏菊。 当然,所谓的美人生就的的确很美,她们中不但有曹宏自己的妻妾,下属的妻女,甚至还囊括了彭城国中那些青楼中著名的倌人。 正放荡形骸间,忽然,一群人从园外匆匆的闯了进来。 来人不多,只有十余人,他们俱是短褐裤袍一身黝黑,若不是他们手中的刀剑泛着森然的冷意和殷红的鲜血,任谁看上去他们都像是刚从地里回来的庄稼汉,除了为首的那一人。 为首那人年约三旬,身材彪悍却有一股轻盈的味道,虽然也穿着和同伴们一样的服装,但他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农夫,反而更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 那人走入庄园也不答话,两道剑眉牢牢的锁在曹宏的身上,一股杀气凝聚在半空:“你就是曹宏?” 特么的,这驴日的曹源居然让这帮人混进老子的庭院打扰了老子的雅兴,老子今天晚上不让你媳妇喊爹叫娘要死要活,老子就和你一个姓! 听着那人冰冷的声音,曹宏气得浑身颤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和曹源本是一个姓,指着那人就破口大骂:“你这孙子是什么狗东西,胆敢擅闯本相庭院,你信不信本相立即着人将你的父母妻儿全部拿下再砍了喂狗?” 那人也不生气,抬起头来看着曹宏嘴角扬起一丝讥诮:“早就听闻彭城国相曹宏不是个什么东西,一惯来欺压良善作恶多端,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也! 只是某家实在是想不通,这让刘玄德也暂时束手无策的恶名远播之人竟只是一个蠢物,你这蠢物连某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你想怎么去拿某家的父母妻儿呢?” 平素哪一个人见了他不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更遑论还在他面前侃侃而谈? 曹宏一懵,又说出来第二句蠢话:“你是何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然而曹宏蠢,那人却好像更蠢。 那人好似并不知道曹宏言语中带有试探的意思,竟然一本正经的向曹宏抱了一拳回道:“禀国相,某家家居常山真定,与前将军王德玉麾下大将赵子龙是正经八百的同乡,家中父母妻儿俱在,某家姓褚,双名飞燕,常年居住在冀州黑山。” “褚飞燕,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曹宏闻言仿佛炸了毛的野猪一般指着那人就开骂,刚刚骂了一句,满肚子的话却如鲠在喉硬生生的堵在喉咙间,半晌才颤抖的问道 ,“您是仲家陛下袁公麾下的大将…黑山军张燕张大帅?” 张燕淡淡一笑点了点头:“看来曹国相虽然愚蠢,却也并不是无知嘛,身在徐州竟然还知道张某的恶名!” 见张燕承认了自己的来历,曹宏惊出一身冷汗,满腹的酒意早飞到爪哇国去了,急忙弯着腰双手紧紧放在膝前,毕恭毕敬的向张燕回道。 “大帅过谦了,大帅文武双全天下无双,世人谁不知道?小的就算是身居这穷乡僻壤也颇为知道大帅的声名,对大帅的敬仰之情更是犹如滔滔黄河绵绵不绝!小的不知大帅驾临寒室有失远迎,还请大帅恕罪!” 张燕摆了摆手,脸上却依然神色不改:“恕罪就免了吧,本帅来此也是有求于曹国相,还请国相大人务必要助张某一臂之力!” “不知大帅降贵纡尊来我彭城有何贵干,大帅但说无妨,小的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听闻张燕竟然有求于自己,曹宏满怀激动谄媚的看着张燕,眼中的小星星直冒。 张燕拍了拍双手,斜眼睥睨着曹宏:“曹国相还请放心,本帅并没有什么贵干贱干,只是想找你借几样东西,不知可否?” 曹宏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这下终于不用死了,脸上硬生生的挤出一朵灿烂的花儿:“大帅您太客气了,您能看中我曹某人的东西,这是小的天大的荣幸。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帅你但凡看重的东西,不管是钱是物还是人,小的都一定竭尽全力为您办到,我的就是您的,哪里需要说一个借字!” 张燕哈哈一笑,负手上前:“既然国相说你的便是我的,那本帅也就不用客气了。曹国相,实不相瞒,本帅此次前来一路上多曾听闻你欺压良善罪恶滔天,本帅欲平息老百姓心中的怒火,打算借你头颅一用!” 借你头颅一用? “你…”曹宏闻言“花容失色”,肥硕的“猪蹄”再次高高举起,指着张燕嗓子里发出猪一样的叫声,“来人,快来人呐,府中有刺客!” “砰!砰!砰!” 数道硬物砸在身前的声音传入耳中,又有两名道士打扮模样的中年人缓缓走进府中,走到曹宏身前,冷冷的看着他,眼中的寒芒恍若冰霜:“曹国相,你可是在呼叫他们?” 盯着脚下那血肉模糊的硬物,曹宏不由打了一个寒颤,那些物什不是别的,赫然正是他刚才还在心中痛骂的曹源等人的首级! 第334章 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宋末三杰”之一的文天祥曾经在诗中描写过楚汉相争之时西楚霸王项羽与汉王刘邦交锋徐州,逼迫刘邦退至荥阳的场景。 诗曰:茅舍荒凉旧固陵,汉王城对楚王城。徐州烟火连丰沛,天下还来屋角争。 白驹过隙,日月如梭。四百余年的时光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当年遗留下来的箭痕和刀光甚至都已经和城墙融为一体,成为了城墙上斑驳的影子。 但,战斗的号角声并未彻底消逝,徐州的烟火依然还浅埋在城墙的脚下。黑山军大帅张燕只是在彭城相国曹宏的脖颈上轻轻的挥上一刀,烟火就再度喷薄而出,冲天而起。 “主公,就这么一个蠢物竟然令刘玄德差点计无所出,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这刘玄德只怕也是浪得虚名吧!”一脚踢飞曹宏的头颅,张燕轻蔑一笑,朝身前那道士问道。 原来身前那一身道士打扮的男子正是数日前还高高在上的仲家陛下袁术袁公路! 袁术摇了摇头,拍了拍张燕双肩道:“昔日曾听闻曹孟德有一番英雄之论,袁某深以为然。他说: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燕子,方今秋深,天下战局扰乱纷纷,龙亦根据天下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王德玉、曹孟德、孙文台以及我那庶兄都好似那腾空的蛟龙,短短数月间便杨威海内名动天下,一时间光芒万丈无光无两。 但正如曹孟德所言: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如果说王德玉和曹孟德等人已经开始飞腾于宇宙之间,那么刘备定然就是那隐伏于波涛之中的潜龙。燕子,你可曾听说过:会叫的狗不咬人,会咬人的狗不叫? 虽然他将这曹宏放在彭城国相上的位置,好似并不符合他昔日的作风,但想必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此人一惯的隐忍不发,又善于以仁义的面目迷惑百姓,数年之间就从一名白丁混到如今堂堂的州牧,绝对不能小觑!” “既然如此,属下倒是有一计或可将这刘备赶出徐州,还让他有口难言,有苦也说不出来!”张燕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忽然抬起头来看向袁术,眼中的精芒一闪而逝。 “什么计?” “以己之矛攻己 之盾!” “确定可行?” “确定可行,主公尽管放心,属下和纪大帅一定能够演好这一出戏!” 见张燕斩钉截铁言之凿凿,袁术捋了捋胡须颔首一笑,双手猛地一震如大鹏展翅一般腾空而起,接着几个纵跃消失在相府的屋顶之上。 …… 未时三刻,在城外登高眺远甚至遍插茱萸的士子和小姐们刚走到城门处就被城门口的景象给惊呆了。 只见以前素来清净的城门口处竟然聚集了两三百人,他们当中有士子、渔夫、农夫、猎户、商贾以及一些大婶和小姐姐,这些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城下,将城门口堵了一个水泄不通。 “张兄,里面发生了何事?这么多人聚集于此,难道他们就不怕那曹敲骨一会又按着人头来收聚集税吗?”一名士子模样的年轻人从马车上探出头来,远远的瞧见人群中正好有一位自己熟识的学子,急忙开口问道。 曹敲骨自然就是彭城的国相曹宏,因其任职彭城之后,对治下的百姓巧立名目横征暴敛,每次出手不是扒皮就是敲骨吸髓,总是要将百姓榨得身无余财方才罢手。 老百姓势单力薄背无靠山,往往都是敢怒不敢言,因此满城人俱呼之为“曹敲骨”,而那士子口中的所谓聚集税就是其所立的名目之一。 张兄听得友人呼唤,急忙转过头来,见是那熟识的青年士子顿时呵呵大笑:“于兄弟,这次你可失算了,你说的那曹敲骨这次只怕不能再来收缴我们的聚集税了!” “此话何意?难道刘徐州已经将曹敲骨给调走了吗?”于兄弟闻言一惊,继而大喜转身从车中拿出一壶酒痛饮了一大口,“曹敲骨这一去,我彭城终于迎来了朗朗的晴天。痛快,就听张兄你一言便值得浮上一大白!” 张兄手中捏着一张纸,拨开人群走到于兄弟身前:“你这酒鬼倒是与前将军麾下的军师中郎将郭先生有得一拼,不管什么事高兴不高兴都要先拿一壶酒来灌上一灌。不过,你这次却是猜错了,那曹敲骨并未被刘徐州给调往他处!” “啊?既然那曹敲骨还在此处,拿为何张兄你说这曹敲骨再也不会征收聚集税了?总不成是他良心发现了吧?” 于兄弟闻言一 懵,张兄已然接过话题笑道:“当然不是,那个狗东西他能有什么良心?这世间但凡有曹敲骨的地方天都要高上三尺,他又怎么会善心大发呢?” 挖地三尺,天也就高上三尺,张兄说的这个梗他自然清楚,于兄弟摇了摇头问道:“那张兄之意却是为何?” “曹敲骨再也不能敲骨,当然是他已经被别人敲骨了呗!”张兄哈哈一笑,指着前方的人群笑道,“曹敲骨的人头如今就挂在城门口示众呢,于兄弟,你要不要进去瞄上一瞄?” 于兄弟摆了摆手:“人已死,围观还有什么情趣?可惜啊,今日我等出城登高去了,否则就不会错过围观曹敲骨被人砍头的这场大戏了,想必那场景定然是格外的壮观! 这曹敲骨任职国相不过数月,却已三番五次逼得治下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刘徐州这次能够不顾自己的声名当机立断杀了曹敲骨,也可以算是大快人心了!” “哼!刘备刘徐州?于兄弟,你快拉倒吧。那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若不是他怕担上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名声,我彭城又何须遭受曹敲骨的迫害?”张兄勃然大怒,朝于兄弟冷笑一声。 于兄弟无奈的摇了摇头:“张兄,于某知道你出生贫寒,对那些皇亲国戚没有好感,有些愤世嫉俗,但这一次你不得不承认刘徐州确实是为我彭城百姓干了一件大好事!” “于兄弟,你醒醒吧,刘备要是真的杀了这曹敲骨,张某纵然对这汉室宗亲再没有好感却也不会昧着良心说瞎话。于兄弟,你自己好好瞧瞧吧,曹敲骨之死和刘备半文钱的关系也没有!” 张兄将那页纸扔在于兄弟手中,犹自愤愤不平,向于兄弟抱了抱拳扬长而去。 于兄弟匆匆摊开那纸,霍然一惊,只见那张纸上写道:昔闻刘备任徐州牧期间,不拘贤良任人唯亲,今彭城国相曹宏狗仗官势倚强凌弱,其罪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曹贼屡屡欺我百姓,实在是罪大恶极,罪不容诛。今平难中郎将见之,不忍我等诚恳之百姓依旧受苦于刘备及曹贼治下,愿于民做主手刃此獠,也正我朝廷泱泱正气,还我徐州朗朗晴天! 而文字最后一行的落款赫然是:平难中郎将黑山军大帅张燕! 第335章 背刘 平难中郎将这还是当初先帝刘宏在位之时,因黄河以北包括常山、赵郡、中山、上党以及河内在内的郡县皆受到黑山军侵扰,朝廷无力派兵围剿,特诏安和册封的军衔。 却不想张燕竟然用在了此地,而且效果出奇的好。 毕竟黑山军只能代表那些已经快要生存不下去的农民阶级,但朝廷册封的中郎将却足以体现出朝廷的意志,也能够吸引住一些寒门学子,甚至可以让整个彭城,哦不,应该是整个徐州的士子门阀阶层不至于有大的反抗。 当然,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这种大义上的争锋还只是张燕手中的一把刀而已,他真正的杀手锏依旧是他的黑山军和纪灵麾下的淮南精兵。 九月初九午时,他的黑山军就拿着曹宏的人头和官印兵不血刃的接管了彭城的郡衙、城门、军营以及下辖吕县、梧县、甾丘、傅阳、留县和武原等县治,彭城从此改刘姓张。 而九月初九华灯初上之时,经过了一个白天的短暂修整,他和纪灵也终于向刘备治下的下邳和东海亮出了自己的爪牙。 …… 郯国,原是徐州东海郡治,陶谦任徐州刺史时州衙所在,后刘备当政,迁治所至下邳境内。 时已至戌时三刻,东海郡太守曹豹才刚刚躺上床就被门外的亲兵给叫了起来:“启禀太守,门外有一道人求见,他说他是您昔日故旧,他有一桩大富贵送于您!” “本州故旧不都在徐州吗?他们的底细本州都一清二楚,他们能有什么富贵送于本州?”曹豹诧异的看了亲兵一眼,想了想还是起身步入书房,“让他进来吧,既然有人送礼于本州,也总不能让他在外面等着吧!” 亲兵点了点头悄然出去,未及便领着一个年约三旬的道士走了进来。那道士满颊络腮胡,脸生横肉,头上胡乱的挽了一个髻,虽然身着一袭灰色的道袍,看上去却与屠夫仿佛。 “阁下是何人,竟敢冒充本州的故旧?”直愣愣的瞪了半柱香的时间,曹豹也没有从脑海中搜到有关此人的任何线索,索性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道士唱了一个喏,上前一步道:“明公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明公莫非已经忘记了当年一起求学时的曹青牛了?” 曹青牛? 眼前这道士的轮廓和脸型倒是和当年自己求学时身后跟着的那个鼻涕虫曹青牛有几分相似的模样,但是那又怎样呢?若是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曹青牛也只是徐州曹氏远门的一个庶子而已,他能有什么富贵献给本州? 曹豹略略一想,便已经认出了这人正是自己昔日的同窗,但他的眼神却依旧很冷淡:“曹青牛,本州与确实有数载同窗之谊,不过本州向来与你并无深交,你既然说有富贵送于本州最好就不要欺骗于我,否则本州可不管之前的什么狗屁同窗!” 曹豹言语中虽带威胁,曹青牛却并不慌张,而是找了一张案椅大摇大摆的在曹豹对面坐了下来,笑道:“明公或许不知道,贫道如今也不叫曹青牛了,而是起了一个法名,名唤青牛角!” “本州管你什么曹青牛还是青牛角,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一条吃草的野牛?”曹豹讥讽一笑,忽然一怔,急忙危坐起来紧盯着那曹青牛道,“你是说你叫青牛角?可是那只青牛角?” “正是那只青牛角!”青牛角点了点头,也不管那一旁的曹豹亲兵是否能够听懂他们二人的哑谜接着说道,“若是张帅应允,明公可还觉得贫道能够带来这泼天的富贵?” 曹豹眼神微微一眯冷冷一笑,寒芒直刺青牛角:“青牛角,既然你我相识,那么本州也就明人不说暗话,张帅统领百万黑山大军征战冀州十余年,本州相信亦他定会有诸多私藏的珠宝财物。 但本州听闻张帅早已弃了冀州远投袁术,与曹孟德和王德玉两相交锋麾下死伤惨重,如今正困守相县岌岌可危。你说张帅要送本州一场富贵,莫不是打算让本州前往相县亲自取之?” 青牛角哈哈一笑,嘴角挂起一丝讥诮:“明公所言正是,不过很可惜,你那主公和麾下的将士并没有将最新的消息带给你吧?实不相瞒,我家大帅和纪灵将军早已脱了樊笼,如今正在你隔壁的彭城做客呢!” “什么?你是说张帅已经占领了彭城?”曹豹脸上那缕冷意顿时荡然无存,立时直起身来,指着青牛角满脸的惊骇。 青牛角颔了颔首,微微一笑:“我家大帅知道贫道原本是徐州曹氏族人,与明公有旧,因此并不愿与你在沙场上刀剑相逼,所以特地命令贫道前来送明公 一场造化,顺便叙一叙旧!” “不愿刀剑相逼,再送本州一场造化?笑话!”曹豹在案桌上猛地一拍,长啸一声,“哼,青牛角,你那大帅打的什么主意你以为本州不知吗?想要夺我东海,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青牛角当日在袁绍面前进退失据,但今日在曹豹面前的表现却堪称完美,言语间进退自如,与曹豹相比倒更像是这郯国的主人。 青牛角拍了拍曹豹双肩将其扶坐在案椅上,又倒了一杯水递给曹豹这才徐徐说道:“明公还请稍安勿躁,务必容贫道先行把话说完!” “哼,你要说便说,本州又没有将你的嘴巴缝起来!”曹豹没好气的扫了青牛角一眼,两袖一甩背靠在案椅之上。 曹豹坐了下去,青牛角却站了起来:“我家大帅的确曾先后败于袁本初和王德玉手中,但是这二人乃是天下少有的雄主,就算一时不敌却也不足为奇吧。 更何况当日在城父城中,我黑山军可是差一点就将曹孟德斩于马下。如今,我仲家陛下费亭一战下落不明,大帅和纪将军打算为主报仇,挥兵十余万剑指徐州,以报当初刘备挑起战端之故。” “哼,本州雄武谋算虽然不及那曹孟德,但我郯国城墙之固只怕亦远胜于当日的城父吧?”青牛角一句话说到了曹豹的痛脚,气得曹豹勃然变色。 青牛角哈哈一笑宽慰道:“明公,贫道与你自幼相识,知道你胸有大志,志向高远。但是贫道想请问明公一句:你就甘心任由刘备摆布,携带郯国满城老小与那沽名钓誉的大耳贼陪葬? 贫道出来之时,我家大帅曾与贫道言:明公乃是百里之才,大耳贼嫉贤妒能滥用亲信,竟然将那原本那应予明公的下邳让给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孙乾,实在是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只要明公投诚,我家大帅愿将这下邳城拱手让于明公!” “此言当真?”曹豹激动的看着青牛角,眼中发出一道精光,仿佛一条饿狼一般。 青牛角从怀中掏出一纸信笺,郑重的点了点头:“当真!” 曹豹霍然起身,接过青牛角递过来的信笺一剑劈下:“本州早就瞧那大耳贼不顺眼了,既然张帅如此看重本州,那本州就反了他娘的!” 第三336章 徐州烟火连丰沛(一) 在后世的时候,王黎曾经听说过广东有一句俗话叫做:同人不同命,同遮不同柄,说的就是在相同条件下的人可能会有不同甚至相反的遭遇。 孙乾当然没有听说过这句话,但是想必他的感受却并王黎来的更深,因为同为一州之主的他和竟然曹豹的命运完全相反。 戌时三刻,曹豹刚刚和青牛角达成协议,举郡投敌,而他却迎来了纪灵的刀锋。 “呜!” “嗡!” 三长两短的号角声和雷霆般的战鼓声仿佛将军令在夜里蓦然响起,从远方一直延续到城头经久不散。下邳城前方空寂的原野中骤然出现五条长龙,火一般的殷红,漫山遍野席卷而至,恍若钱塘江大潮那般磅礴澎湃。 大军临到下邳城下,阵中那杆帅旗忽然一摆,中间的三条长龙猛然一顿停在城下一箭之地,而左右两侧的长龙却是倏地一转,分作两股激流向下邳城两侧飞奔而去。 其势宏伟壮阔,仿佛银河之水骤落九天;其行快疾迅猛,又如山林虎豹飞身扑食。 马蹄滔滔,烟尘滚滚。 透过茫茫尘烟往下看去,城头的兵士早已胆寒。 只见城下的三条长龙旌旗猎猎,火光烛天,森寒的兵甲熠熠生辉,暖色的流苏绯红残映。淮南郡虽是纵马疾奔,却如臂使指,一声号角便伫立在下邳城前,严阵以待。他们只是简简单单的往城下一站,就已经给城头上的刘军带来无穷的压力。 “咚!” 一声号角再次在阵营中冲天而起,中间的大阵豁然洞开,一名金甲金盔的将领已经纵马而出,一辆辆冲城车、一具具云梯和一台台抛石机紧随其后被推到阵前。 “孙公佑,出来答话!”金甲将军驻马而立,手按二月伴银峰遥指城头,一声长啸威震城头。 孙乾从箭跺中探出脑袋向下一瞧,仰天大笑:“我道是谁,原来是叛贼袁术麾下的纪大将军。夜也深,却不知纪大将军来我徐州有何贵干?莫不是打算前来与孙某叙旧吗?” “哈哈,投降刘备?孙公佑,你倒是打得一副好算盘,可惜纪某今日前来却是前来寻你家大耳贼报仇的!”纪灵手中的三尖两刃刀猛地往地下一戳,指 着孙乾就是一顿怒骂。 孙乾捋了捋胡须,高昂着头颅,冷笑道:“纪伏义,你家那主子不忠不义背弃朝廷,合该受死,我家主公秉承天心民意征伐狗贼正是为国除害。 你这厮身为朝廷大将居然不知好歹,还敢擅自动兵侵扰州府军民,你就不怕遭了天谴与你那主子一个下场吗?纪伏义,孙某念你也是难得的人才,何不归降与我家主公,共扶天下大义?” 这孙乾虽然算不上什么名将谋臣,但其此番言语倒是也有几分道理,毕竟师出有名才是一个军队前进的大旗。不过,主公心中早就有了决断,将麾下的兵士交于纪某和燕子自己却隐藏其后,否则还真怕曹孟德和王德玉等人揪住不放! 纪灵心中暗忖,一声长啸:“孙公佑,我家主公一门三公,主公自幼便以霍骠骑窦冠军为目标,致力于我大汉疆域安宁,故先有守护皇宫捉拿十常侍,后有征战蛾贼讨伐董贼,乃是我大汉少有的忠臣。 虽其用意不为世人和朝中知晓,不合身陨费亭,但功过自有历史定论,岂容你这等泼才在此大放厥词满嘴喷粪?孙公佑,废话少说,今日纪某前来只为主公之仇。若你早降纪某尚能保你一命,否则大军入城寸草不生!” 孙乾手指纪灵,朗声长笑:“自古以来邪不胜正,纪伏义你统领的大军不过是些背恩负义的乌合之众,如何奈何我皇叔麾下堂堂的正义之师?” 哼,果然是秀才用兵书生意气,开口道德闭口正义,却不知在这两军对阵中有个屁用?狭路相逢勇者胜,难道你还想指望你的一番言语就抵过纪某的兵锋吗? 特么的,这刘玄德果然沽名钓誉,这下邳城的行政主权竟然交给这个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到的孙公佑,实在是搞笑,就算那陈珪老儿也比此人强上太多了吧! 想到这里,纪灵冷笑一声从背上取过落日弓,怀抱满月张弓搭箭一声怒喝:“孙公佑,我纪灵今日为主复仇,你等既然身为刘贼帮凶,那就速速前来受死!” “砰!” 一声巨响,晨钟暮鼓一般如雷贯耳,利箭好似一道闪电从众人眼前消失,直扑城头。箭矢之凌厉如九天雷霆,纵使城下兵卒齐齐高喝,城头军士众声惊呼,也难以掩盖此箭的威势! 过眨眼的功夫,利箭就已经来到孙乾的身前。 “府君小心!” 一声厉喝,一名亲兵纵身上前一把将孙乾按在身下,寒风一缕杀气凛然,利箭已经擦着孙乾的头皮从亲兵的前额穿脑而过,笔直的插在身后的箭楼之上。 “保护府君!” 又是一声高喝,数名亲卫已经将那死去的兄弟抬到一边,扶起孙乾将他紧紧的围在中央。 孙乾面色苍白的看着那支利箭,箭簇红白相间,其上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校尉傅士仁、都尉糜芳、典农校尉陈登以及原小沛相陈珪急忙走上前来:“府君没事吧?” 孙乾使劲揉了揉额头,抬起头来:“本来本州还想劝降这纪伏义,但如今看来这厮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我下邳城也少不得要经过一场血战了。陈老,你们可有退敌之策?” 陈珪朝城下打望了一眼,见城下淮南军已作攻击之态,立即缩回头来:“府君,这城下淮南军足有五万之众,而我城中精兵却不过数千,恐怕长时间内我等难以力敌,所以,陈某以为我们只能暂时固守城池以待主公来援。” 孙乾点了点头,朝陈珪等四人说道:“纪伏义兵分三路袭击我南、西、北三门,士人、子方,这南北二门本州就交给你们了!至于援军,看那纪伏义大军来的方向,若本州没有猜错的话,这彭城应该已经失陷于其手中了。 陈老,广陵太守赵昱与本州一样擅长内政却不善武事,想必对于这数万大军他也束手无策。本州想劳烦你和元龙二人分别前往寿春和郯国,向主公和曹豹请兵,可好?” 向曹豹请援?你这家伙抢了曹豹的财路,你还想让曹豹帮你退兵?只怕到时候等来的是敌军吧! 陈登翻了一个白眼正欲上前,陈珪已经一把抓住陈登的手暗地里使了个眼色,率傅士仁和糜芳等人上前鞠躬喝道:“府君但请放心,我等必然坚守城池,等候主公援兵,绝不负府君之意!” 众人齐齐一鞠躬,孙乾仿佛已经看到了主公率领关张陈和曹豹会师城下,长笑一声:“那本州就借众位一句吉言,只要等主公等人的援兵到来,我等务必毕其功于一役将淮南军全歼于下邳城下!” “诺!” 第337章 徐洲烟火连丰沛(二) 城头上一阵齐应,城下却是一阵喊杀。 掌旗兵将手中的帅字大纛一扬,城下战鼓齐鸣,精兵齐出。 韩浩、乐就、杨奉、陶升和于毒各率领五千步卒越阵而出,云集影从如百川归海一般齐聚城下,男儿气、英雄怒和满腔的热血长歌倒映在他们手中那明晃晃的利器之上。 “生为淮南儿郎兮,誓死捍卫我家乡。手持兵戈剑刃兮,纵马热血洒疆场。英魂万古不灭兮,磨刀霍霍向豺狼!兄弟们,杀!让这帮狗贼看看我淮南男儿和黑山勇士的雄风!”看着城头上手忙脚乱,纪灵手中的三尖两刃在头顶一举,一声长啸响彻四方。 “杀!” “杀!” 上百架云梯从大阵里被兵士们推了出来,不顾城墙上的怒火和狂箭,也不顾自己伤亡多少,径直飞奔城下,将那一道道的铁钩牢牢的嵌在城头。 同样的,十余辆冲城车在前锋兵士们的护卫下跟在云梯大部队之后,仿佛一头头狂奔的犀牛,厚重却又极具攻击力,向城头上的刘军展露出它们狰狞的獠牙。 紧接着,三十余具抛石机亦推了出来,一一陈列在阵前。上千名工程兵开始装弹、拉绳和放绳等动作,一气呵成,百十枚巨大的石弹和铁弹高高的抛起,如流星雨一样从天而落,狠狠的砸在城头上,巨大的撞击声此起彼伏。 “杀!” 趁他病,要他命!纪灵再度将手中的三尖两刃高高祭起,于毒和杨奉等人匆忙率领五条长龙约莫一万五千精兵,旋风一般直扑城下早就枕戈待旦的云梯。 “放箭!” “火油!” “巨石!” “滚木!” 随着西门上的孙乾以及南北门上的傅士仁和糜芳一声声将令的下达,那些刚才还被落在城墙上的巨石震得头晕目眩的兵士们迅速翻起身来,握着弓,张着弩,举起火油,推动滚木以及拉开抛石机上的绳索,开始了他们的反击。 往来的利箭如暴雨似瀑布,倾泻在城头城外;飞滚的落石若闪 电像巨雷,往来于空中地面。丛丛滚木在云梯上手舞足蹈,桶桶火油靠着城墙飞流而下。 纪刘两军的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孙乾、傅士仁和糜芳已经投入了战斗,陈珪却拉着陈登飞奔东门而去。 刚下城头跨上战马,陈登就一把抓住陈珪手中的缰绳,满脸的不解:“阿翁,你刚才为何拉着孩儿,不让孩儿言语?” “为父今年已经六十有三了,本想着将你打磨打磨,今后就可以退隐山林并将陈氏的未来尽付于你。但如今看来,你却还有一段路要走。”陈珪摇了摇头,叹息道,“登儿为父问你,你觉得曹豹此人如何?” 陈登略略思索了片刻,回道:“曹豹此人有勇无谋,为人少正气多贪鄙。不过因其一直混迹军中,他的经验和军事素养倒也可以说是我徐州城中少有的知兵之人。 若是单纯论守城的话,哪怕是三五个孙公佑也难及曹豹。但可惜,当初刘使君得了徐州后论功行赏将这下邳城丢给了孙公佑,而将原来的府君曹豹却赶至了郯国。 虽然郯国也曾为一国之都,也算得上是我徐州的富庶之地,却终究还是和下邳城有些差距的。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以曹豹那睚眦必报的性格,他又岂能出兵营救孙公佑?所以…” “所以你就想前往郯国,以你的辩才唤得曹豹来此?”陈登话还未完,陈珪已接着说道,“登儿,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为父料定若是你此次请缨前往郯国,为父与你可能从此就将天各一方了!” 陈登一惊,急忙问道:“阿翁,这却是为何?我陈氏一族和曹氏俱为徐州大姓,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甚至在商贾一事上还多有往来,那曹豹他敢如此乱来?” “他敢!纵使我陈曹两家不曾有过什么合作,但只要为父还在徐州,量他就算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 这老儿简直就是老当益壮嫉恶如仇,陈登只是简简单单的问了一句,而且那曹豹亦还远在郯国根本就八竿子打不着,陈珪就已经勃然大怒,开始吹胡子瞪眼睛。 陈登心中一暖,继续问道 :“阿翁,既然曹豹不敢对我陈氏心生恶意,那您适才为何会认为孩儿去不得郯国呢?” “为父不是担心曹豹,而是担心其他人哪!”陈珪轻捋长须摇了摇头看着陈登,“登儿,你仔细想一想,袁公路兵败豫州,生死不知,其麾下数十万将士皆归了纪灵和张燕二人。 纪伏义原本是袁公路帐下头号大将,而张燕却是黑山军百万大军首领。他二人联手统领袁公路的大军,纵然未必相得益彰却也绝对称得上是强强联合,若是两军合一,孙公佑如何匹敌?” 见陈登陷入了沉思,陈珪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徐州田地肥沃物产丰饶,袁军打着复仇的旗号前来下邳,显然是打算占据徐州重新开辟疆土,并顺便报当日刘使君出兵之仇。 那么,既然是开疆辟土,为何今日在这下邳城下只见到纪灵而不见张燕呢?登儿,孙公佑有句话说的不错,纪灵能够突然在此地冒出来,彭城也一定失陷于其手中了。彭城既失,其接壤的下邳和东海还会远吗?” 陈登立时顿悟过来:“阿翁,你的意思是说纪灵和张燕打算在我徐州落地生根,所以他们先从豫州相县突袭了彭城,然后兵分两路径取下邳和东海?” “孺子可教也,虽然目前为止为父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情报,但如果不出意外,此番言论绝对**不离十!”陈珪颔首笑道,复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而且为父还觉得曹豹应该已经改旗易帜,投效于张燕麾下了。” 陈登亦点了点头:“曹豹被逐郯国,生财之路活生生的给刘使君和孙公佑二人掐断,他又岂能心甘?如果张燕利用这一点,想必曹豹是不介意改变门楣的!” “想通了就好,那么我们现在出发吧!” “去哪儿?” “当然是径直取道寿春,请刘使君回师下邳了,然后在路上顺便打探一下郯国的具体情况!” “孩儿遵命!” “得!得!得!”二人言尽,马鞭轻轻一扬,身后数十骑战马齐齐打了一个喷鼻,一声嘶鸣,直奔下邳东门。 第338章 徐洲烟火连丰沛(三) 西曲阳,刘备刚刚送走孙坚的使者周尚,哼着小调满面桃花的走进县衙,端起案桌上的酒灌了一口,一屁股坐在案椅上。 由他打响第一枪,呃,挥出第一刀的剿袁行动经过数十万大军几个月的征伐终于结束了。他和王德玉、曹孟德以及孙坚等人也开始坐在一起了瓜分大计。 王德玉以谯州的龙亢、蕲县、山桑和符离六县换得曹操手中的陈地一郡,将颍川、陈地、汝南、弋阳和安丰五郡俱划归治下;曹孟德一人独吞整个谯州,将自己的地盘紧紧的连接在一起;而孙文台则吃下了整个庐江郡,同时也将包括合肥、成德在内的淮南郡半壁江山,纳入帐下。 他刘玄德虽然只是得了寿春、西曲阳、义成和下蔡等地,但是他已经非常的知足了。 他很清楚,这一次他能够在众诸侯口中分的一羹只是因为当初他占了一个先机,他的功劳与其他三人相比,简直可以用萤火之光来形容。 所以,此刻的他简直就是乐以忘忧,甚至都差点忘记了自己现在只有徐州一个落脚之地。还好这种得意忘形的局面并不持久,很快就有人来提醒他了。 当然,上来提醒他的并不是坐在一旁的阎象和金尚,也不是自己的结义兄弟关张二人,而是从下邳城来的不速之客。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帐外传来进来,刘备不悦的抬起头来定睛一看,顿觉心惊肉跳,一颗心嗖得一下跳将起来悬在半空,仿佛十五个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 只见本应该远在下邳城中的陈珪、陈登父子二人霍然站在自己身前,那陈登或许是年轻的原因看上去除了风尘仆仆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大碍,但是陈珪老爷子的面色却是异常的惨白,精神也颇为不济,好似病入膏肓一般。 “陈老,你怎么来了?可是下邳城出了什么事?”适才的喜悦随着陈珪父子的到来烟消云散,刘备急忙起身搀扶起陈珪坐在一旁焦虑的问道。 陈登给父亲端了一杯水服侍他饮下,方回身向刘备禀道:“启禀使君,昨日未时袁贼麾下大将纪灵和张燕率领麾下精兵骁将由相县偷袭我徐州城池 ,当场斩杀彭城国相曹宏,将彭城据为己有。 戌时三刻,二人又同时分兵数万,进攻东海和下邳两郡。东海太守曹豹因不满使君当日的封赏,举城投敌,与张燕合兵一处。而纪灵则带领淮南精锐和部分黑山军直逼下邳城下,率众与孙府君决战! 关张陈三将以及徐文向俱随使君征战在外,如今这下邳城中仅剩下傅士仁和糜子方二人算得上是军旅战将,城池岌岌可危。因此属下随同家父奉孙府君之令,前来请使君回援下邳。还请使君务必及时发兵,否则下邳城从此将不复使君所有也!” 人们常说:成大事者必须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刘备是一个成大事的人,但是他依旧感到片刻的惊慌,虽然他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安宁。 这才真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 刚才他还踌躇满志,大有几分指点江山的风采,下一刻却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没有想到他不过才得到了袁术的半个淮南郡,结果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被袁术的人马抄了老窝,反倒丢了东海和彭城两个大郡。 好一个王德玉!好一个曹孟德! 哼,都特么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在费亭、相县和袁贼上演了一出双簧戏,将袁贼的兵马驱赶出境引兵入徐! 刘备暗恨一声,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抬起头来看着一旁的阎象等人问道:“文纪,而今袁贼兵寇徐州,东海和彭城已然陷落,徐州危急,你可有和良策?” 阎象同样亦在震惊之中,不过他毕竟乃是当初袁术麾下的第一谋士,转瞬就已经恢复了心志:“主公,当务之急自然是要火速援助孙公佑,避免下邳城重蹈了东海的覆辙。 不过,阎某倒是以为,这下邳城固然危急,但是我等在出兵援助下邳之时,主公还应再分兵一路,由云长和文向两位将军挥师彭城,务必抢在大败下邳贼军之前一举拿下彭城!” “先生此言何意?”刘备眉头微蹙,疑惑的看着阎象,“刘某听说打人的时候必定紧握拳头,而不是张开手掌,乃是因为兵力集中方可一击而中直击要害。如今下邳 城形势险峻,为何先生却还要反其道而行之呢?” 阎象起身拱手回道:“主公所虑即是,但主公却忘记了另一个问题。袁术已死,麾下大军由张燕、纪灵二人统率。而此二人一个原是袁术麾下第一大将,另一个却曾指挥过百万雄兵。 短时间内二人合作或许还能愉快,但是时间一长必起膈应。他们二人究竟应该由谁为主呢,若是所料不差,他们之中的争斗应该还是按照军旅习惯,强者为大吧! 如今,纪灵挥师下邳而未得,张燕出兵东海曹豹降,正是张燕大展雄风抢得军功的先机。张燕如果想为淮南军之尊,必然会将兵锋指向琅琊和东莞两郡。所以…” 陈珪已经缓过气来,朝阎象点了点头,复转向刘备谏道:“所以彭州空虚,正是我们重新夺回彭州之时!使君,文纪先生之言暗藏军机人心亦正亦诡,正合用兵之道! 如果关、徐两位将军能够及时拿下彭城,也等于切断了纪灵的退路。到时候我主力大军、下邳守军和关徐二军三路同时夹击,纪灵必然大败甚至授首,也未可知!” 刘备一拍案桌,双股剑捏于手中,厉声喝道:“既然文纪和陈老都是此意,那本州就下达将令了! 令:云长、文向二将统兵一万挥师彭城,务必于明日未时拿下彭城,然后屯兵吕县阻挡纪灵归路。 翼德统兵五千随元龙立即出发,夤夜疾行,过夏丘、下相及司吾等地,悄悄从下邳城东门潜入城中,接管下邳城的防守,并于明日未时开门厮杀。 叔至为前军,统兵八千直奔下邳,待近下邳城下之时,伏兵于下邳城郊小树林中。明日未时但见城头军马出动,立即挥军掩杀不可放过一人。 梁纲为淮南都尉,统兵五千坐镇西曲阳,严防各地山贼。其余文纪、元休众将谋臣及各部副将校尉且随本州重镇中军一起回师下邳,不得有误!” “诺!” 号令一下,旌旗猎猎,众将齐出。刘备仅留下梁纲一人挥师东进,数万大军仿佛几股洪流一般漫卷过淮南大地,直扑徐州。 第339章 徐洲烟火连丰沛(四) 阎象所料不差,张燕的大部队确实还在东海,彭城这边不过是只留下了几个小虾米,比如大计、司隶和罗市之徒。 这三人对付寻常的百姓或者兵卒或许能够一个打十个,但是面对着名扬千古的武圣,他们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就算他们一拥而上也不过是给关羽挠痒痒,更何况关羽的身旁还有一名后来威震东吴的大将徐盛呢? 张燕和纪灵已经率队分袭东海和下邳,大计和司隶他们不过是黑山军中的一些副将,矮子里面拔的高个,本身就没有多少真正的军事素养。 而且大帅已经拿下了东海,下邳同样在纪帅的掌控之中,他们又还有几分心思在这彭城的守护上呢?除了城墙上和城门口站了一些兵士外,整个彭城的城防形同虚设。 关羽和徐盛不过是略略乔装一下,带着数十名亲卫给守城士兵缴了缴供,又顺便亮了亮肌肉,麾下的大军便长驱直入,顺利的控制住了整个彭城。 而大计、司隶、罗市之徒以及一些坚决拥护张燕反抗刘备的力量就成了关羽和徐盛盘中的菜,很快的就到地下去追随他们共同的主子张角去了。 “将军,城**有五千黑山军,俱已被末将下了大狱,彭城的城防已为我等接管。你看,我们现在是不是就挥兵吕县等待纪灵他们的到来?”关羽刚刚在郡衙坐下,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徐盛就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关羽摇了摇头:“不,不,不是我们而是我!文向,我军初得彭城,百姓尚未安宁,必须要有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驻守于此,防止城中有和袁术或者张燕关联的势力死灰复燃。 而且张燕那是若是得知彭城被袭,必然会率军前来厮杀,若是由一员副将或者校尉镇守,关某担心他们并非张燕的对手。所以关某希望你能够留在此地。至于吕县,关某率领两千人前往足矣!” “两千人?”徐盛闻言一惊,霍然抬起头来,好像看怪兽一般上下打量着关羽,“关将军,非徐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是两千军马是不是太少了?要知道纪灵可是待了数万大军!” 关羽捋了捋颔下的长髯,一拍手中的大刀倨傲长笑:“哼!文向也太瞧得起他纪伏义了 吧?不是关某吹牛,这等插标卖首之徒若是遇见关某或许还能抵挡上几个回合,若是遇见关某那三弟,只怕即可魂归地府!” “三将军有那么厉害?”徐盛砸了砸嘴,关羽之言并不能令他信服,毕竟张飞的武艺他也是领教过的,而且当日在怀远城下的时候亦曾与其并肩战斗过,好像当时张飞亦没有将梁纲拿下吧! 关羽睥睨的扫了徐盛一眼,留下一句话,握着青龙偃月刀大步走出郡衙:“文向,我三弟是个出了名的打架狂人,一旦其狂性发作,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 …… 没错,在历史上张飞的确是一个能够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大将。比如义释严颜,比如一声喝断当阳桥吓死曹营副将夏侯杰。 不过,此刻的张飞还并不如后世那么出名,所以他现在对纪灵也并没有几分震慑。哪怕他早已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纪灵将一拨又一拨的淮南郡赶上城头,而他能做的也只有将这些虾兵蟹将重新赶下去。 他还要继续忍耐,因为大哥刘备给他的时间还没有到。 终于,未时到了。 一朵烟花从城头上高高飞起,腾在半空,漫天的银花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五彩斑斓的颜色。 “孙头巾,你和糜子方就在这城头负责防守,傅士仁你跟着俺老张出去一战!”见时辰已至,而部将张达已然升起信号,满腔的愤懑瞬间化作战意,张飞朝孙乾三人一喝立时冲下城头。 纪灵还不知道城中大将已经易主,还在想着或许今晚就能够坐在下邳城中叫上几个妞儿左右拥抱,忽见城门大开,一彪人马直奔过来,为首者赫然正是当初在孟津渡矛挑杨定的燕人张三爷。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纪伏义,爷爷还没有去找你,你居然敢背地下黑手,张某不得不佩服你的胆量,还不速速上前送死!” 好一个猛张飞,见了纪灵顿时如炸了毛的公鸡,场面上交待了一句,手中的丈八蛇矛一挥就将身前两名贼子挑落马下,胯下坐骑宛如一朵红云直朝纪灵窜来。 “哪里来的杂毛, 竟然敢前来捋我家主帅的虎须!”雷公和白波一声怒吼,手中的大戟和马槊猛地向下一砸拦在张飞身前。 张飞冷冷一笑,双手一动一拉,蛇矛亦如灵蛇一样盘旋在雷公二人头顶,将二人牢牢的罩在锋芒之下。 但见:灵蛇吐蕊,戟槊飞花。灵蛇吐蕊,点点寒芒闪现丈八蛇矛锋尖;戟槊飞花,片片银光伴随大戟马槊前端。张三爷好似天杀星下界,长矛只顾上劈下刺,不离二人周遭;那二人恰如双魔将临凡,利器拼命左砍右突,格挡张飞身前。 三人战得场中烟尘滚滚,人仰马翻。 张达、范强(演义中误作范疆)和傅士仁相视一笑,哪里还顾得上那雷公和白波二人,有将军在此便已足矣,三人舞刀弄棒急忙催马疾驰。 刚行了不足三二十步,便听得人群中两声惨叫,两道人影腾云驾雾一般从众人头顶飞过砸向前方的贼军。二人还未落地,就已经被贼军手中高高举起的大刀长矛刺了一个对穿,顺带着将那帮手下的兄弟砸倒一大片。 鲜血飞溅,哀鸣戛然而止。 哎,可怜这雷公和白波二人,果然不愧是黑山军中几个难得的生意人,临死前也不忘拉下几个垫背的。 “雷公!白波!” 眼见自家兄弟死在自己面前,陶升和于毒心中如丧考妣,一声怒喝齐齐跃马抢了过来。 “你二人不是那燕人的对手,他就交给纪某吧!你二人速去援助乐就和杨凤,务必拿下那三个贼将!”纪灵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纵马拦在二人身前,接着一声长啸,纵身一跃如大鹏展翅般从马上高高飞起,二月伴银峰猛然挥出。 一雁下投天尽处,万山浮动雨来初。 这一刀,并非纪灵最强的武术,也并非他最强的杀技,但却是他磨炼了数年才自创出来的招式。 不,甚至也没有任何的招式,只有气势,一种同归于尽的气势! 万山浮动乌云盖顶,银色的光芒穿云而过直扑张飞面门,大刀一震,鹤唳雁鸣。众人霍然一惊,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只孤雁孤注一掷从云端振翅而下,撞向天尽处那巍峨的孤峰。 第340章 徐洲烟火连丰沛(五) 在三国演义中,纪灵曾于关公大战三十个回合,后来兵败出逃的时候因士气等原因十回合折于张飞之手。 但,现在的纪灵显然不是演义中的纪灵了,否则袁术又怎敢放心将大军交到他和张燕的手中?当日与王黎德阳殿一战,让他冲破禁锢跨入了准一流名将的行列;受王断的指点,又让他多了几分江湖的侠气。 一雁下投天尽处,万山浮动雨来初。这是他独创的招式,张飞又岂愿放过与他对敌的机会?当下将那丈八蛇矛一挑,纵身一跃已经高高的从马头窜起接住纪灵手中的二月伴银峰。 “杀!” 陶升和于毒相视一眼,大刀长剑就向张达、范强二人头上招呼过去,至于傅士仁,自然还有韩浩、乐就和杨凤等人。 刘备他们懂得用拳头打人的道理,韩浩同样也懂。 城中出来的兵士迅猛,并非之前城中交战的软脚蟹可比,显然这是下邳城最后的底蕴。韩浩凤嘴刀一扬,上万淮南军跟随众人从云梯上退了下来合兵一处将张飞等人团团围住。 三股洪流一撞,猛地爆发出一道惊天动地的厮杀声。 张飞麾下的人马玄衣玄甲,像一潭深不见底的碧湖;纪灵手下的将士皆着银甲银刀,仿佛一团迎面而来的云层;而韩浩旗下的兵卒却是红甲和红色流苏,宛如一支支熯天炽地的火炬。 碧湖浩浩荡荡,火炬猛烈迅疾,云层波澜诡谲。 三方,不,两方人马在下邳城下搅在一起。森寒的刀光、锋锐的剑芒以及冷厉的箭簇,都沉浸着一片片死寂。数万大军恍如捕食的虎豹一样的凶猛,他们争先恐后的扑向眼前的敌人,每一次挥手之下都将带走一个敌人的生命。 他们在拼命,他们的主将也在玩命。 张飞一杆蛇矛敌对纪灵那把三尖两刃,陶升、于毒两把利器搏杀张达、范强手中的钢刀,而乐就和杨凤却是两个打一个,两把武器就如两条蛟龙盘旋在傅士仁身侧,逼得傅士仁步步后退。 见傅士仁在乐就二人手下摇摇欲坠,韩浩一声冷笑,这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凤嘴刀又是一扬,身后的骑兵就欲上前。 忽然,一声山崩地裂的声音在前面两三里外的小树林中炸响,又是两彪人马从林中转了出来。陈到挥舞着一把银剪戟 如螃蟹一般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刘备手中的两股剑同样也不甘示弱的飞舞在人群的前方。 “大帅快走,不可念战!” 韩浩一声怒喝,藏在人缝中觑着亲切张弓搭箭朝那傅士仁就是一射,听得一声惨叫,傅士仁心窝中箭倒跌于马下。杨凤拍马赶上复起一刀,顺势就结果了关二爷麾下的这员部将。 可怜的傅士仁跟着关二爷已有数年,还未见寸功就已经命丧九泉。也不知关二爷知道后是否应该感谢韩浩和杨凤的这一配合,毕竟翌日关二爷镇守荆州之时,就是因为糜芳和傅士仁这二人的叛变才让他陷入了绝境,这一箭、这一刀可能阴差阳错的改变了他魂归东吴的命运。 当然,历史这玩意都是后知后觉,当事人是绝对猜不到历史车轮的具体走向的。关二爷生不生气暂时还不知道,反正现在的刘备和陈到却是绝对的生气。 傅士仁就这样被韩浩他们给宰了,而且就在他们的眼前,他们又如何能忍住心中的怒气? 刘备手中的双股剑一招,陈到的银剪戟亦如一条丛林中的森蚺卷向韩浩和杨凤,而他们麾下的一万五千余徐州精兵同样直扑城下的贼人。 “杀!” 城下张飞兵马士气大振,副将手中的大纛一挥,数千兵马齐齐将刀戈一敲齐声怒喝。同一时间,下邳城中的都尉糜芳飞身跑下城头,亲提一旅守军打开城门冲了出来。 铁蹄滚滚,战马如虹,新一轮的大战又将爆发开来。 “大帅快走!黑山的兄弟快走!” 韩浩和乐就感受到手中武器传来的压力,同样也感受到来自徐州军的杀气,朝纪灵高喝一声,率先荡开陈到的长戟,带领着自己的部卒向彭城方向纵马飞奔。 纪灵早已经听到了韩浩二人的呐喊,但是很可惜,他已经有些骑虎难下进退失据了。 他本想擒贼先擒王,一举拿下张飞瓦解徐州军马的士气,却不想那张飞竟然也抱着相同的目的,也想拿下他的人头给予袁军重重的一击,一杆蛇矛在他的身侧若隐若现,给他带来无穷的压力。此刻的他就像壶口瀑布下的一只破烂的羊皮筏子,在湍急的激流中忽上忽下,稍微一个不注意就将倾覆于波涛之中。 陶升、于毒和杨凤三人倒是比他轻松得多,张达和范强不过只是 张飞的一员部将,庸庸碌碌之辈,又岂能架得住三人的联手?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冲出包围来到了纪灵的身边。 “大帅速走!” 三人齐齐舞动兵器架住张飞手中的长矛,一声怒吼,纪灵顿时觉得手中压力一松,一刀斩向张飞胯下的战马,逼得张飞向后猛地一退,四人就拍马朝韩浩二人追去。 “姓纪的狗贼哪里去?还不来与你家爷爷再战三百回合?”到手的鸭子竟然让他给飞了,张三爷气得须发倒竖,以矛为箭瞄也不瞄,奋起一臂,蛇矛脱手而出,闪电一般飞向落在最后得到于毒身上,将他连人带马钉在地上。 纪灵等人一惊,马鞭纷纷扬起,胯下的战马逃得更急了。 …… 冰冷的寒风刺痛着纪灵的喉咙,也刺痛着他的肺。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向彭城疾行了数十里,终于渐渐摆脱了刘备和张飞的追击。 站在吕县的城门下,他才渐渐的松了一口气,看着麾下三万大军,一阵悲哀倏地一下就从心中冒了出来。 出征时鲜衣怒马,而如今他却仿佛一只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整整五万精兵强将随他一起出征,回来时却只剩下三万的残兵败卒和几员落荒而逃的将领。 这让他情何以堪?又让他如何面对常山燕子和主公袁公路? “大帅,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是先安顿好孩儿们吧。只要彭城还在我们手中,末将相信这下邳城早晚还是会回到我们手中的!”乐就拍马来到纪灵身边,轻轻的安慰了一声。 看着前方城池上飘扬的军旗和百十名守城的兄弟,纪灵点了点头:“乐江军,你去叫城吧!” 乐就颔了颔首,长鞭一扬纵马来到城下:“城头上的兄弟听清楚了,本将军乃是乐就,大帅回营,你等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梆!梆!梆!” 话音刚落,梆子声在城头猛然响起,袁军的旗帜霍然从城头跌落下来,又有数十杆青龙旗蓦地在城头上升至半空迎风而舞。 “射!” 一员大将轻捋长髯,手按青龙偃月刀,指着城下舌绽春雷一声怒喝。百十张守城弩和千余张硬弩同时松弦,“嗡”的一声,密密麻麻的利箭飞蝗一般直扑城下。 第341章 徐洲烟火连丰沛(六)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一大团的乌云从城头上陡然升起,又陡然向城下逼压过来,在夕阳的残照余光中,千余支箭簇散发出金色的光芒,仿佛一条披着金甲的巨龙腾空而来。 “箭!” 乐就惊骇的看着头顶的奇观,抬起的手指还未指到关羽,利箭便已经来到他和亲卫的身前。 “噗嗤!” “噗嗤!” 千余支箭,千余名将士,却只有利箭穿过乐就和亲卫两人身体的两道声音。声音整齐划一,令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这是绝对的如臂使指,也是真正的强兵。 纪灵和韩浩看着乐就二人被钉成筛子,转瞬间就从两个有血有肉的大将化作两堆血尽的干肉糜,眼睛好像见了鬼一样瞪得如同两对铜铃,滴溜溜的圆。 他们没有想到,他们刚刚在下邳城将那个终会背叛关二爷的傅士仁给送下了地府,关二爷就披星戴月的赶到吕县给他们上了这么一份大礼。 看着城头上招展的青龙旗和倒在血泊中的乐就,满腔的愤懑直冲韩浩脑门。 那座掩藏在吕县之后的城池是他们在失去豫、扬两州之后重建的家园,也是他们生命升华的精神所在;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人是他的手足兄弟,也是他的股肱骨肉。 而如今,这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韩浩紧了紧手中的凤嘴刀,怒色溢于言表:“大帅,这关老二既然已经出现在吕县城头上,末将估计我们彭城的老巢也应该让他给连锅端了。 大帅,主公临去之时将我大军交于你和燕帅二人。如今燕帅已经拿下了东海,我就把我麾下淮南军的种子就全交给你了,你带着他们速往东海吧!” “去东海?开什么玩笑!”纪灵一把抓住韩浩的衣领,恶狠狠的看着他,一双眼睛透着血一般的红,“韩将军,你与乐将军都是纪某的袍泽兄弟,乐将军身死,你却让纪某带着儿郎们投奔张燕。 韩将军,你是想让纪某背负上逃兵的骂名吗?纪某忝为主公麾下大将却不能护得你 等身全愧对主公的厚爱,亦是不忠;如今又岂能再做出这种贪生怕死,弃兄弟于不顾的事情来?” 韩浩抬起头,看着纪灵目光如炬:“大帅,韩某和乐兄弟随你南征北战十余年,虽非兄弟,却是情同手足。乐兄弟既去,我等自当替他复仇也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但是大帅,你贵为全军之首,心中当有大局,怎可意气用事轻易涉险?且不说关老二麾下的精兵有多少掩藏于此,单说他一杆青龙偃月刀就极不易对付,更何况我等身后还有大耳贼的追兵。难道你就真的忍心所有的兄弟都命丧于此吗? 大帅,主公将兵马交于你的手中是想让你重新振作,将主公和我淮南军的大旗插遍天下,并不是让你为了某个兄弟的情谊而以身殉国。大帅,你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言毕,韩浩猛地将纪灵一推,朝陶升、杨凤一声怒喝:“你等还不护送大帅离开,更待何时?” 帅旗动,千军从。 陶升和杨凤二人急忙飞马上前,拽着纪灵就向武源、郯国方向飞奔。三人麾下的副将、校尉和儿郎们火速的跟在他们的身后,宛如长江之水滚滚而去,只留下韩浩和他的三五千飞虎军留在吕县城下渊渟岳峙。 “纪灵狗贼,哪里去!” 三人听得一声暴喝急回头时,只见吕县城门轰然大开,关羽率领一彪人马冲了出来,韩浩却将凤嘴刀一摆,麾下众军呈八列摆在关羽大军的前面,牢牢的占据在他们前进的方向。 “韩浩,你找死!”关羽不屑的扫了韩浩一眼,傲笑一声,双腿猛地一夹,手中的青龙偃月刀高高祭起,战马和大刀已经向韩浩的头颅窜去。 大刀还未来到韩浩的身前,韩浩就已经看见了关羽脸上的桀骜和傲慢,他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笑容。 关羽是在傲笑,他却是在冷笑。 他冷笑的不是别的,而正是关羽的傲气,看来关羽的傲慢已经入骨,与传闻中的毫无差别一模一样。 哼!姓关的匹夫,韩某的确不是你这恶贼的对手,韩某同样已早就心存死志,但是今日若 不将你一起拉于马下同归于尽,韩某又如何对得起乐兄弟呢! 韩浩冷笑一声,并不拍马上前,而是往自己的飞虎军身后一躲一让,八名飞虎一般的大汉已经在马头上一按高高跃起,他们的手中各自握着一枚盾牌和一把明月弯刀。 盾牌在前,弯刀在后。 他们将盾牌一合,就成了一朵乌泱泱的压顶乌云;他们将盾牌一散,明月的光辉就将君临大地。 韩浩并不认识他们,但是却知道他们。他们是主公手下的江湖义士,也是主公悄悄留给他们少数几个大将的护身符。纪灵有,他韩浩同样也有。他相信这群人,就像相信主公的眼光仿佛,他曾见过这群人是如何的嗜杀和迅猛,他亦曾亲眼见过这群人合力杀虎的场景。 关羽是人不是虎,老虎尚且不是他们的对手,遑论人乎! 所以,他一直将他们隐藏在自己的亲卫之中,他要花钱花在裉节儿上,好钢用在刀刃上。 而现在,正是好钢出鞘的时刻! 盾牌一散,明月清光。他好像已经看到了关羽身首异处魂归九泉的下场。 可惜,关羽的确不是老虎,却是比老虎更可怕的人。 见乌云罩顶,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就已经拖在地上开始蓄势,而明月出现的那一刻,青龙偃月刀刚好蓄势完成。只听得关羽一声暴喝,青龙偃月刀猛然举过头顶,一道比明月更耀眼、更迅疾的光芒霍然从马下飞上半空。 “砰!”的一声,雷鸣般的声音在两军阵前炸响。 仅仅一招,刚刚还飞在半空张牙舞爪的八头飞虎就已经跌落尘土,他们手中的盾牌化作两段,他们的胸前亦多了一条深可及骨的伤口,鲜血汩汩直流,呼吸中也只有出的气而没有进的气。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这八人就从噬人的猛虎就变成了任人宰割的死虎。 特么的,这么猛?这关老二不是吃了什么药吧? 韩浩目瞪口呆的看着关羽和他的青龙偃月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手中的凤嘴刀顿时无可安放。 第342章 徐洲烟火连丰沛(七) “将军快走!” 数声怒吼齐鸣,数名亲卫虎狼一眼扑到关羽身前将韩浩挤出人群,以自己的血肉硬生生的在韩浩的前面铸就了一道血肉的城墙。 刀起鲜血飞,刀落手臂折。 数滴袍泽的鲜血溅落在韩浩的脸上,脸上陡然一冰,韩浩立即从迷糊中清醒过来。 乐就兄弟、把头猛虎和自己亲卫的残骸就摆在眼前,适才和纪灵说的那些话同样也开始在脑海中萦绕翻滚,韩浩顿时一急,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把拨开......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x本站更新最快手机端:s://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43章 徐洲烟火连丰沛(八) 没错,这就是绝对的契机。 韩浩他想的没错,做的也没有错,只不过他还是把关羽想的太简单了。 关羽的确很孤傲,但是他有孤傲的本钱,他毕竟是名扬千古的武圣人,韩浩一个区区的二流将领给他提鞋也不配,荆州之战若非他手臂上中了药箭,就算是巅峰之时的徐公明又岂能奈他何? 说时迟那时快,见韩浩飞扑上前,关羽将青龙偃月刀往马肚子下猛地一插,也不管马下那人是死是活,腾出双手左右开弓,俯身将缠......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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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从大桑树下的一介白衣开始努力经营,经历了多少白眼多少磨难,才终于有了今日的局面。他的事业就好似那蒸馒头的饭锅-蒸蒸日上,所以,他从来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有如此窘迫的时候。 他一直以仁义示人,先以仁义取得了徐州刺史的位置,后又举起仁义的大旗率先反抗袁术的伪朝博得了半个淮南郡,却没有想到原来有的时候仁义也是一柄双刃剑。 曹孟德......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x本站更新最快电脑端:sx/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x本站更新最快手机端:s://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45章 楚歌 刘备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还面带笑容,但心中一直都滴着血。正正一个半郡的疆土,岂是他说割舍就割舍,说放弃就放弃的? 但是很可惜,行事不由人,谁让他贵为一方父母官根基却近乎为零的? 他在徐州这个大湖中扑腾了几个月,武将仅增了一个徐盛和糜芳,并无多少建树,文官亦只是多了几个算不得尸位素餐却依旧中规中矩的人。至于民心,很抱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除了以仁义之名稍稍笼络了一些地主豪强和士子之外......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x本站更新最快电脑端:sx/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xsxsm.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46章 承诺 三尺青锋怀天下,一骑白马开吴疆。刘备带着他的千军万马走了,走的淡然,也走的气势如虹,仿佛整个徐州就真的已经不放在他的心上一样。 但风萧萧兮易水寒,人们常常追思荆轲在易水河中留下的最后那一道背影的时候,也会看到易水河畔的高渐离击筑高歌,声音和身影是那么的落寞。 陈珪父子就是易水畔的高渐离,目送着刘备远去,他们的眼神中同样充满落寞。不过和高渐离不同的却是刘备并非踏上死路一去不复返的......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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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x本站更新最快手机端:s://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47章 围追堵截 特么的,这才真的是王德玉口中的说曹操曹操到,早知道自己当时在过洪泽湖时应该提醒陈到一声,也不至于让贼子摸到自己的边上了吧。 一步错,步步错,以多算对不算,哪里还有半分的胜算?原本还想将西曲阳、义成、淮陵和广陵连成一片,形成战略纵深进可攻退可守,结果倒好,我特么的还没有准备在这里扎根,就只剩下一个退了! “整军备战,兵发西曲阳!”刘备懊恼的摇了摇头,一声怒喝飞身上马,领着众兵士率......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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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48章 刘备走淮南,吕布谋乐平 数千支箭、数千支矛以及数千把环首刀已经锋芒毕露,呼啸着向众人飞来。刘备的大军同样枕戈待旦磨刀霍霍,打算从对阵的战场上护卫主公安然而去。 “嗤!嗤!嗤!” 箭落下,矛落下,环首刀亦落下,一道道铿锵的金戈声落在人群中,霎时如银瓶乍破水浆迸,人叫马嘶不绝于耳,长矛利箭充塞于道。 正所谓浮生不过刹那,命运如同飘萍。 不过片刻的功夫,刘备麾下的大军就已经伤折三五百人,刘备勃然大怒,身先士卒向前方冲去。 “杀!” 百十名白眊兵拥簇着刘备飞速前行直逼曹操,更多的白眊兵和精锐却在糜芳的带领下冲向对面的许诸、曹纯和于禁诸将。 利箭飞逝,数支利箭夹杂在刘备大军的惊呼和滚滚马蹄声中尖啸而来,越过众军手中的刀剑,越过高昂的马头,一头扎进刘备中军大纛旗手的脖颈之上。 鲜血如泉喷薄而出,旗手身体一僵应声而倒,全身的力气如潮水般退却,双手亦渐渐松开。但旗手倒下了,大纛却并未倒下,一名白眊兵迅速接过大纛,大手一舞,那面绣着一个大写“刘”字的旗帜重新飞扬在军中。 哼,曹操狗贼,儿郎们的命今日就让你来还! 刘备暗哼了一声力灌双臂,双股剑左右开弓将身前两名曹营兵士刺于马下再度飞奔,将近曹操身前数十步,却见一员战将兀的出现在眼中,手中一双铁戟如戏珠的两条长龙一样一口就含住了自己的剑锋。 虎口剧震,只一个回合双股剑差点脱手而出,刘备哪里还敢面对曹操,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典韦对战。 但是很可惜,典韦毕竟是曹营中数一数二的大将,与关张二人实力仿佛,他刘备又岂是对手?若非白眊兵前赴后继的阻隔在他二人中间,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典韦的赫赫兵锋,只怕他刘备再怎么努力也撑不过十个回合。 “兄长莫慌,小弟来也!” “主公莫慌,徐某来也!” 难道今日就要命丧此处了吗?豆大的汗珠从额角落下,刘备撑得筋疲力尽,手中的双股剑亦如泰山一样的沉重,蓦然,两道春雷一般的声音响彻在耳畔,犹如听闻了天籁之音,满身的疲惫顿时化为乌有。 前方道路尽头鼓角声冲天而起,两彪人马由远及近,数千支利箭风驰雨骤般飞向曹操的大军,落在曹操的亲卫队中,掠起一蓬蓬殷红的血液,张飞和徐盛恍若两只猛虎冲将过来。 可恶,这姓典的竟敢欺侮我家兄长,狗贼纳命来! 见刘备就像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一般衣衫褴褛,而衣衫破口处尽是伤痕累累,张飞早气得青筋直冒暴跳如雷,也顾不得交待两句场面话手中的丈八蛇矛就已刺向典韦。而徐盛同样已经接着了曹纯战在一起。 兵对兵,将对将。 白眊兵对战虎豹骑,刘备大军交锋曹操部队,数万人就在这大道上亡命的肉搏,只杀得尸骸如山,血流漂橹,一时间倒也算得上是难分伯仲。 但将军对战呢?张飞、徐盛固然挡住了典韦、曹纯两将,这许诸和于禁却又该如何是好呢? 糜芳已经被于禁一刀给划伤了手臂,退至大军中守护在刘备身前,而倒在二人大刀之下的白眊兵和精锐同样已达数十人之众,难道还要普通的将士继续用生命去填吗?可是不让他们去堵抢眼,刘备可还有别的路可走? 当然有! 有诗曰: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刘备二人虽然已经被困,但于禁和许诸却还未冲到刘备身前,又有两彪人马如同大雪山上的雪球一样径直从淮陵方向碾压过来。雪球越滚越大,亦惊起无数的曹营将士雪花一般的落在道路两旁。 “糜子方快带兄长(主公)走!” 两声吆喝同时从两员大将空中吼出来,关羽和陈到一人一马一刀一戟飞速而至,架在许诸和于禁身前,将刘备和糜竺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撤!” 顾不得客套和虚伪,刘备双股剑一挥,众人随着他和糜芳再次踏上逃往的道路。张飞、关羽、陈到和徐盛四人同时荡开典韦众将的武器紧随其后。而他们的身后同样亦跟着曹操的大军,以及远在一里之外的夏侯渊兄弟二人。 尘烟滚滚,前途漫漫。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暂且丢下刘玄德败走淮南不提,如今也道一道远在冀州魏昌的九原英雄吕奉先。 却说公孙瓒黑水池一战杀了袁绍大军郭援和吕威璜两员大将不敢再做停留直奔易京,袁绍占据了卢奴,而吕布却兵下魏昌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了魏昌之主。 不过吕布依旧不高兴。 想当初,他亦曾在雒阳城中统领数万西凉大马走马过市名闻天下,他亦曾在长安城头暂挟天子对抗王黎,他更曾在兖州大地上打得曹操落荒而逃。 但是如今呢? 他的那班同期生袁术坟头的草木已经可以合抱,王黎、袁绍和曹操亦成为了执掌一方的诸侯,甚至连那个卖草鞋席子的大耳贼都入主了徐州,而他却还只是袁绍手中的一员将领,一员和颜良、文丑那些武夫一样的普通将领,成为了一直磨光了牙齿和利爪的困兽。 夏蝉蛰伏一秋尚敢破土而出只为一个夏天,你让他这只雄狮又怎肯甘心将时光抛磨? 吕布饮着酒却越想越生气,看着李儒满腔的愤恨:“先生,你当初让吕某联合曹操兵行险着,结果被王黎打了一个灰头土面。你让吕某陈兵兖州,挟天子坐镇中原,结果又让曹操从中原给逐赶到了冀州。 如今,这陈留郡王成了袁绍口中的香饽饽,也成了他手中的一把剑指天下的利器。冀州十余郡尽归其下,公孙瓒难缨其锋,同样也逃到了冀州的边缘易京。 而吕某却成为了袁绍帐下的一介武夫,什么事都必须经过袁绍的准允,先生,难道你就不觉得憋屈吗?难道你不觉得这些都与我们当初的计划背道而驰了吗?难道你就不该给我一个交待吗?” “将军,属下的命运早就和你绑在一起了,将军今日之忧属下早有策划,不知道将军可愿听我说上两句?”李儒摇了摇头,起身问道。 见李儒还能为己所用,满腔的怒火立时化作那入了愁肠的点点忧愁。吕布叹了一口气:“吕某而今不过是一只绑住手脚还丢在笼中的老虎,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第349章 中原烟未灭,边陲火再起 乐平? 李儒迎着吕布期待的目光,狠狠的点了点头:“将军,俗话说金边银角草肚皮。征战天下如同博弈,每一条边、每一处角以及每一个点都可作为博弈的转折点。” “金边银角草肚皮?这有什么说法吗?”看了半盏茶的地图也没有看出乐平的好来,吕布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李儒。 李儒微微一笑,接过地图解释道:“我大汉原西域都护府今凉州一带,辽东以及沿海一带,均可以算作金边。它们以草原民族和海上风浪为剑锋,进可攻退可守,可立于不败之地; 交州、并州、幽州等地则可以为银角。它们地域上不及金边来的深广,却有纵横天下的好男儿。将军出身并州自是不必多说,但幽州和交州同样亦有幽燕男儿旋风突骑和南蛮山民,都是彪悍的勇士。 中原兖州、豫州、扬州、荆州和徐州等地虽然富庶,于征战天下而言固然有富庶丰饶的后勤,却并没有可与西凉大马、旋风突骑和白马义从等抗衡的将士,故只能算作草肚皮。” “所以…当初袁公路败的那么快,那是因为他只是一个草肚皮而不是草包?”吕布闻言一愣,忽然想到袁术坐拥豫、扬两州却数月而亡,急忙向李儒问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将军果然智慧超人,一语中的。”李儒颔了颔首笑道,“将军,你莫要看如今曹孟德和刘玄德二人闹腾得欢,但是他们迟早会和袁术一个下场,反倒是王德玉、袁本初和孙文台三人却越做越大。 天下形势瞬息万变时不我待!王德玉左抱雍州右揽司州,袁本初染指冀州坐望幽燕,孙文台更是以一把古锭刀打下江东鄱阳、庐陵十数郡,他们手中都有了金边银角,成为了天下诸侯中的诸侯。 所以,如果将军还打算和他们三人一般的话,属下建议将军可以维新帝的诏书身居乐平,奉诏讨伐并州丁原。丁原部将侯成、宋宪和郝萌皆与将军有旧,将军何妨前往乐平与故友一会呢?” 好! 李儒的一席话说的吕布怦然心动热血潮 涌,至于占领并州是否会得罪王黎早已抛诸脑后,霍然起身一把抓住身旁的方天画戟大摇大摆的走出衙们:“吕某现在就去请旨!” …… 唐朝诗人王昌龄曾在《塞下曲》中写道:从来幽并客,皆向沙场老,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幽并之人,冲来都是宁愿战死沙场或者终老战场,而不愿在乱世中碌碌苟且,而这幽并当然就是指如今的幽并二州。 永安三年九月二十日,张燕、纪灵刚刚据了彭城,维新帝麾下前将军吕布奉维新帝旨意出镇乐平。 乐平,光和元年汉灵帝置郡。因其南邻乐安江北接平林,故曰乐平。其地处黄山和怀玉山余脉向鄱阳湖平原过渡地带,境内下辖一江七水,分别是乐安江、洎水、官庄水、长乐水、建节水、车溪水、安殷水以及潘溪水,水系非常发达。 吕布的大营就北山之下乐安江畔,与对面的并州太原郡遥遥相望。 当然,说是遥遥相望,其实也隔了百二十里的路程,甚至还隔了太行、吕梁二山以及黄河的第二大支流汾河。 但,吕布坐在大营中依旧能够看清楚远在百十里地的城楼。毕竟他当年就起身于并州,毕竟那里留下过他那矫健的身影,毕竟那里还有他曾经的“兄弟”和“父亲”。 “将军,并州刺史丁原已经率领宋宪驻扎河对岸,其麾下侯成和郝萌两位将军则分别驻北山两侧背面,三人互成犄角势,来势汹汹!”一名斥候手持军报走入帐中。 吕布接过军报匆匆一略递给李儒:“先生,看样子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你以为当如何?” “领兵打仗不但要察天时地利,同样也要因人而异。”李儒摊开军报,微微一笑,“众人都道犄角之势最为难破,但是亦属下观来其实也不过尔尔。既然丁原兵分三路,将军何妨分化击之? 若是李某没有记错的话,那宋宪和郝萌虽因张辽、高顺二人得王德玉厚爱之故对丁原颇有微词,但其二人却依旧对丁原一片忠心,而侯成与将军却是私交不错。 将军大可夜会 侯成,与之动以情义说得其投奔将军。再令副将朱易辅之,二将夜袭郝萌。将军则亲率魏越、李丰强攻丁原,必将一战而下奠定将军在并州的根基。” “先生之计暗窥内心果然精妙,不过若是吕某还在兖州,此次或许还是会按照你的部署来筹措。”吕布将军报丢在案椅上,一声长笑神采奕奕,“不过先生,今夕非同往日,吕某这一次恐怕又要再度辜负与你了!” 李儒闻言心中一怒,差点一把揪住吕布的衣襟喝道:“这却是为何?将军,你莫非已经忘记了你在冀州与属下的承诺?” “片刻也不敢忘!”吕布正了正色,朝李儒鞠了一躬,“正因为吕某不敢或忘,因此这一次吕某打算直接兵发太原,与丁原和宋宪他们来一个正面的对战。 先生,昔日吕某名夸天下,一杆方天画戟打遍诸镇无敌手。但今日的天下,吕某已经沉寂了太久。天下人所熟知的英雄中唯王德玉、曹孟德、袁本初以及孙文台等人。 吕某既然打算重新振作打下自己的一片江山,这复出的第一战若是不能换回儿郎和天下人对吕某的记忆,吕某又怎么能够留得住这儿郎和天下人的心呢!” “说得好!我幽并男儿自当终老沙场横行天下,有顽强不屈之风,将军有死战之意,我等亦当生死追随!”数声怒喝从帐门口传来,朱易、魏越和李丰三人联袂出现在大帐中。 吕布走上前与三人轻轻相拥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李儒:“先生,你以为如何?” “是李某考虑不周,还请将军恕罪。曹孟德那二子曾经写过一首诗,诗中曾言: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将军既然打算以雷霆之势重新出世,李某心中只有高兴和喜悦,这就请将军立即调兵一战定并州!”李儒转怒为喜,猛然往下一拜,再起身时眼神格外的明亮。 吕布扶起李儒,朝朱易三人点了点头,喝道:“令:李儒镇守乐平,朱易、李丰、魏越三将为副,随某出征太原不得有误!” “诺!”李儒四人齐齐一声吆喝,声音响遍全军。 第350章 猛虎出柙 南山北山树冥冥,猛虎白日绕村行。 吕布是猛虎,而且是天下皆知的猛虎。既然如此,他这复出之战又怎会干那些潜踪匿影的事呢?天刚亮,吕布的大军就已经越过了北山,渡过了汾河,直逼榆次城下。 一队队乌泱泱的骑兵和他们的主帅吕布一样,势若雷霆,疾如闪电,仿佛一群出柙的猛虎,亦如山巅奔腾而下的泥石流,从榆次城东至西席卷而至,践踏起漫天的沙尘将榆次的上方罩了一个不见天日。 一杆黑色的狼旗......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x本站更新最快手机端:s://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51章 向河梁,回首万里,故人长绝 永安三年十月初五,雒阳前将军府。 天已入冬,雒阳虽然还没有开始下雪,但今年的天气似乎格外的寒冷,前将军府院落里水槽中的那些残留水渍已经开始结冰。 不过水槽前的厢房此刻却是高烛照烧,一片通红。而前将军王德玉同样亦如热锅上的蚂蚁火燎了一般,披着一件披风焦躁的在厢房前走来走去,不敢推门而入。 赵云缓缓的行到王黎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兄长勿忧,灵儿主母虽然只是头胎,但她本就是我大汉朝中的巾帼,身体素质一般的男儿都不能比,而且这里面还有整个雒阳城中最为著名的稳婆和太医…” “啊…” 王黎刚刚点了点头,忽然又听得厢房中灵儿一声痛呼,放下去的心弦立刻又绷得笔直。 灵儿自幼习武,是一个胳膊上能走马、拳头上能站人的女中豪杰,她都痛的难以忍受,足可见要想成为一个母亲是一件多么疼痛又多么伟大的事情? 从日暮到此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时辰,产婆们不断地进进出出,他的心亦随着她们的身影忽上忽下,整根心弦都快紧张的崩断了。 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当初和灵儿定情红枫渡、庭院舞落雪以及禹山观山景的场景,至于那些和崔十娘、蔡琰的一点点小暧昧早就抛诸脑后了。 “啊…”不容王黎多想,屋内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喊叫声,差点把王黎的魂都给吓掉了一半。王黎刷的窜到厢房门前,一张脸纸一样的白。 “将军,胎儿体位不正,夫人恐怕难产!”一个产婆急匆匆的打开大门一把跪在王黎身前。 难产? 产婆一句话,王黎脑中轰的一下炸了,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那样有多少种法子救人,也不像后世那样还可以剖腹产,这个时代难产,那就几乎是在和阎王老子抢人! 王黎脸上青筋直冒,一把抓住产婆,冲着她就开始怒吼:“那么多废话干啥,快去找大夫啊?你们都给本将军听真了,本将军可以战死,可以没有孩子,但绝对不能没有灵儿,如果灵儿有个三长两短,本将军要了你们这些庸医的命!” “兄长,她们就是这里最好的产婆和大夫了…”赵云同样有些神伤的将王黎紧握产婆的手给松开。 王黎黯然的替产婆整理了一下衣角又给她道了一个歉,一屁股坐在厢房前:“子龙,灵儿与我相交多年,又与我相爱多年。然而这些年来因为家国事,我都没有好好的抽个时间陪陪她,你说她如果这一关不能迈过去,你让我如何是好?” “兄长,灵儿主母吉人自有天相…” 赵云话刚出口,蓦然听得屋内又是一道婴儿的啼哭,王黎的双眼瞬间就被泪水打湿,这啼哭声仿佛天降福音将王黎的一颗心给抚平。 他从后世而来,虽然袭了王黎的身躯,虽然已有了疼爱自己的母亲,可是他的灵魂和血脉中却依旧孤独,就好像一个人站在巨浪中一般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的根基。 而这一刻,他终于在这个天下站稳了,并不是因为他手执重兵笑傲大汉,而是因为他的血脉有了传承,他和这个世界终于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王黎任由眼中的泪水肆意的抛洒,努力的站了起来,看着从厢房门口出来的两名产婆和大夫,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孩子和大人怎么样了?” 产婆和大夫齐齐跪于地:“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夫人产下一名麟儿,母子俱安!” “好,如此多谢你们了!”王黎揉了揉双眼,扶起二人,却见赵野急匆匆的走到赵云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声,又将一份战报递到赵云手中,急忙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 “九月二十日,吕布奉陈留郡王伪诏兵下榆次,并州刺史丁原不敌退回太原。十月初三,吕布再次兵伐太原,副将侯成投降,丁原和郝萌战死,仅余宋宪受伤逃脱正奔雒阳而来!”赵云叹了一口气,将战报轻轻奉上。 丁原死了? 王黎一懵,刚才那份喜得麟儿的喜悦顿时冲散了一半,看着院落中的芭蕉、梧桐和绿杨陷入了沉思,眸子里满是疲惫、黯然和些许缅怀。 丁原,虽然在历史的长河和演义中都算不上什么英雄人物,他的名字也并不怎么响亮,但是,王黎却绝对没有想到丁原会离开的那么悄无声息,又那么的让他措手不及。 他重情重义知恩图报,他将自己麾下最得力的两员大将张辽和高顺交给了王黎,是王黎最好的盟友; 他安于现状偏安一隅,当诸侯都在企望天下的时候,他依旧困守并州不愿逐鹿群雄; 但是,他亦有一腔为国为民忠贞不渝的热血,当初国贼董卓叛国祸乱天下之时,他却是第一个赶到司州的诸侯,甚至比王黎还早上了一步。 可现在,他居然就这么不告而别,甚至在大汉这个乱世之中都没有砸起拳头大的浪花。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本来,王黎还想着等孩子出生之后也邀请他前来雒阳一起叙叙旧的,却不想当初雒阳城下的一别就已经成为了他们二人的最后一次同框。 王黎轻轻叹了一口气:“江汉曾为客,相逢每醉还。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何因不归去,淮上有秋山。 建阳已经离去,那就让他的故人再去为他送送行吧!子龙,灵儿刚刚生产,愚兄暂时还不能离开,这一次北伐愚兄就全权托付于你了。” “诺!” 第352章 戏耍李文优 王黎既然已经产下麟儿,自然是要等满月之后再行离开。而赵云、徐庶、张辽等人则早已经率兵奔赴并州,不一日,大军便连克了西河全郡、太原郡平陶、京陵、大陵等地直逼太原城下。 城下绵延的大帐中,帅字营稳居中央。 扫了一眼地图,赵云拍了拍宋宪的肩膀,转向身侧的徐庶、张辽等人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昔日的吕布寡谋少智,刚愎自用,仅需小小一则激将计就能将其引出城外拿下。但是如今的吕布,不用......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x本站更新最快电脑端:sx/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xsxsm.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53章 最后的挣扎(一) 军心即军魂,军心不可欺,军心更不可乱! 赵云已经出手,吕布哪里还敢怠慢?急急忙忙将最后一名副将侯成给派到了城南,衙中也只剩下自己和李儒二人大眼瞪小眼,努力的期盼魏越、朱易和侯成等三将能够逢凶化吉一举断了赵云入城的道路。 但,这些事又岂是他们三员副将能够说了算的?至少还要问一问徐庶、庞统和陆逊三人吧? 明月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吕布的衙中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徐庶三人却......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x本站更新最快电脑端:sx/ xsxsm.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54章 最后的挣扎(二) 退兵? 难道我堂堂九原男儿、纵横天下的大丈夫真的只能退兵了吗? 吕布愤愤的回到郡衙,李儒、魏越、李丰、朱易和侯成等人早已等候了多时。吕布大手一挥在帅椅上坐下:“我军的形势想必诸位已经清楚了吧,你们都有什么建议说来一起议一议!” “主公,末将昨夜奉命巡查和监听西北两个方向的贼军,从大瓮中传来的声响可以判断:赵云大军所挖掘的地道已经快进城墙之下了,今夜只怕就是他们进城之时!”......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x本站更新最快电脑端:sx/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x本站更新最快手机端:s://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55章 最后的挣扎(三) 烟花绚丽多姿优雅婀娜,不但扰乱了世人的目光,扰乱了黑夜的安宁,也扰乱了太原城中的寂静。 哼,这王德玉麾下果然都是老鼠一样的东西,除了暗夜,他们喜欢的就是这些地洞吧! “杀!” 见那些黑衣人从地道中爬出来散向四方,早就潜伏在黑暗中的吕布冷笑一声,一声怒吼一马当先向地道口奔去,手中的方天画戟高高祭起向下一劈,一颗硕大的头颅腾空而起。 朱易率领数千铁骑和步卒紧随其后,在地道四周冒了出来,一支支火把已迅速点燃,让那些见不得天的黑衣人悉数显露在灼灼火光之中,手中的武器亦如牧羊人手中的长鞭一样,舞动着各种鞭花将黑衣人驱赶至地道口团团围住。 百十名精锐已经折损过半,首领心中微微一恸:“吕奉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在挖掘地洞了?” “当然,赵子龙的区区雕虫小技怎能瞒过文优先生?”吕布哈哈一笑,纵马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那首领,眼中的得色仿佛口袋里的锥子一般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 “哦,原来如此!”首领点了点头,虽然这地道之计已经为吕布所破,但他的脸上却依旧平静,反倒是眼中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吕奉先,都说人死为大,某家今日既然已被将军所困,想必也没有什么生还之机,某家想亲眼见一见文优先生,询问几句话可好?” 当然可以! 吕布被王黎先逐于长安再逐于太原,心中的一腔愤懑本就无可发泄,如今有人赶着趟的前来受辱,他又怎会放过这样一个宣泄怒火和证明骄傲的机会?否则岂不是富贵不还乡,锦衣夜行?更何况这人还是王黎的帐下! 吕布桀骜的将方天画戟往地上一插,颔了颔首,李儒已经纵马而出来到吕布身旁:“我便是李儒李文优,你那贼酋有何话说?” 首领与剩下的五六十人背靠着背围在地道旁,轻轻拂拭着刀尖上的血液笑道:“文优先生,你靠这么近就不怕我等奋起搏杀于你或者地道中再涌出数千精兵将你等 斩杀于此吗?” “既然已经算出你等打算通过地道潜入城中,难道我们还不做准备吗?说实在的,今夜不管你们有多少人都被李某吃定了!”李儒大手一挥,又是数十支火把在黑暗中亮起,百十道黄肩弩和弩车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首领颔了颔首指着一旁的数口大瓮道:“果然是早有准备,只不过文优先生的这番准备应该不是算计而是听出来的吧?” “算出来也好,听出来也罢,只要能将你们斩杀于此,给王黎迎头一击就已经足矣!” 李儒哈哈一笑,正欲退下却又听得那首领冷笑道:“都说文优先生智深如海,今日一见却也不过是一个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庸才罢了。文优先生,你可知道我等为何要将这地道口选择在这些残破的院落之中?” “哼,不过是掩人耳目方便你等行事罢了,这还有什么可猜测的?故作神秘!”李儒不屑的瞥了首领一眼,“你这贼酋有这时间在此与李某闲聊,还不如想一想你等今夜的死法吧!” 首领将身上的衣甲一去露出满身的腱子肉,仰天一笑:“大丈夫傲立于世终究也要成为一抔黄土,又何须在意是怎么死的的?不管是烧死、溺死或者病死还是战死沙场,都逃不开这自然规律成为阎王麾下的一名鬼卒。 文优先生,我家军师讲了你这人固然智慧高深,可能会发现我军的地道奇兵,但毕竟独木难支,难免会一时技穷算漏了很多的东西。譬如太原城中缺水厉害不能水淹地道,譬如这地道中出现的不是伏兵而是一种同归于尽的大杀器!” 大杀器? 开什么玩笑,大汉的军备还有我等不知道的吗,除了床弩、黄肩弩等利器,哪里还有什么可以攻击群体的短距离武器? “兴平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握长箭,刺破青天一缺。壮志饥餐乱贼肉,笑谈渴饮强盗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兄弟们,为了家国,为了未来,来吧!” 李儒嗤笑一声,却见那首领和诸黑衣人齐齐一声长啸,那些幽深的地道中蓦然飞出 来数十块沙包,跃于众人头顶之上。 还不等吕布大军有所反应,那数十名黑衣人亦齐齐挥刀刺破头顶的沙包,漫天的白色灰尘洋洋洒洒飘落在院落中,烟雾弥漫,呛得吕布大军咳嗽不已。 白色浓雾中,一支火炬忽然在首领的手中燃起,仿佛深夜里海上的灯塔。接着,一阵“嗤嗤嗤”的“虫鸣声”传入众人耳中,然后便是惊天动地的“雷声”在太原城中骤然响起。 “轰轰轰!”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空中的白雾迎火骤燃,如荒原中的野火遇到大风和干草一般瞬间便席卷四方。火光冲天而起,在寒风的助长之下,肆无忌惮的吐着殷红的舌头,将周围的院落、兵士和战马通通围在中间。 “算无遗策的李文优先生,请问你可曾想到了这一幕吗?”滔天的火光中,首领忽然朝李儒咧嘴一笑,纵身一跃跳入地道之中,其余的黑衣人也紧随其后渐渐的消失在地道口。 首领最后那嘴角的狞笑映入吕布麾下将士的脑海,仿佛地狱中魔鬼的眼神一样令人胆寒,众将士心中一冷,急忙拾起手中的兵器火光中左突右避。 但怎奈火势滔滔,麾下的将士根本就避不开火龙的袭扰,很快的就被火龙卷入其中。他们的须发、衣甲甚至胯下的战马都已经被火龙点燃,炽烈的高温炙烤着他们的肌肤,也炙烤着他们的壮志雄心。 他们都是吕布亲自打造的雄兵,他们都是刚刚出谷的乳虎,面对成倍于己的敌军他们可以迎刃而上毫不怯懦,但火的可怕却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承受力。 他们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付之一炬,也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将和祝融氏联系在一起。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战马在大火中疯狂的嘶鸣、逃跑和殒命,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袍泽在大火中歇斯底里的惨叫、哀嚎,最后化作一块块的焦炭。 “啊!” 吕布气得怒发冲冠,一声怒吼,方天画戟猛然擎于手中向前一挥,胯下的赤兔宝马亦如游龙一般冲向院落的大门。 第356章 最后的挣扎(四) “轰!” 一声巨响,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从天而降,一戟砸在门上,接着胯下的赤兔宝马一声嘶鸣高高跃起,前蹄腾空踏下,还在燃烧的大门霍然从中间断裂,远远的飞落在院落前数丈的街道中,灰尘四起,门口的大火却渐渐的熄灭了下来。 “冲啊!” 吕布打开院落的缺口,朱易手中的长刀一挥,数千兵士顺着狭小的门口鱼涌而出,缓缓的汇聚到街心。 他们的脸上、手背还印刻着缕缕火痕,他们的衣甲和额......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xsxsm.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57章 最后的挣扎(五)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你王黎特么的这是不拿豆包当干粮,不将我吕布当做勇士吗? 吕布勃然大怒,双腿猛地一夹赤兔马背,手中的方天画戟高高举过头顶,就欲向前冲去与王黎搏一个你死我活,李儒已经飞马上前一把拉住谏言道。 “将军,这是王黎之计,切记不可与之交战!还请将军速速整军绕开曲阳直奔狼孟,否则王黎的大军若是从太原追击而来我军必将腹背受敌,生死存亡就在此一念之间了!” 李儒的一番话仿佛冬日清晨的一桶冰水一般,从吕布的头上径直浇下,将吕布差点冻了一个透心凉。 吕布迟疑了片刻,结果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名斥候背上“背”着一根白色狼羽纵马飞奔,一直从大军最后方飞速赶至前军,背上的那根羽箭亦随着他的身躯在马背上上下颠覆,每前进一步都将带出缕缕血液。 如果不是麾下兵马拉的并不是太长,吕布甚至都要怀疑这斥候是否还能够撑到他的面前。 但,很快的吕布就不用再怀疑了,那人终究还是强撑到了他们的身边,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话之后才倒下战马溘然长逝。 “将…军,后方辎重…部队遇袭…侥幸逃脱,还请将军…速速赶至…九原!”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看来王黎这个大舅子是铁了心的想将自己逼死在这并州了?不是常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难道王黎和那个丁原老亡八才是一家人?算了,不想这些了,还是尽早逃到九原接了昌儿前往草原才是正理,也不知道昌儿是否已经将阿母的遗骨入了土! “全军听令,速走狼孟沿途不得耽搁,违令者斩无赦!”吕布摇了摇头,吐了吐心中的块垒,方天画戟向前一扬,胯下的宝马如离弦之箭一样飞了出去。 …… “将军,吕布他们已经绕过阳曲逃向狼孟了,我们还要不要继续追击?”阳曲城下无边的火把中,一员副将聆听着越来越远的马蹄声,靠近张辽满脸的笑容。 张辽摇了摇头,回过身来指着阳曲上城墙的火把笑道:“吕布早非当年那个九原大丈夫了,我等不过区区疑兵之计就已经将他吓得狼狈逃窜直奔狼孟。你就不用再随我前往孟县了,这里我就交给你了!” “是啊,这位当年曾经威震天下的吕将军早已经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这里有将军坐镇,狼孟却还有太史子义将军,想一想这吕布还着实可怜啊!” 副将叹息了一口气,猛见张辽脸色微微一沉,急忙改口,一脸的肃然:“将军尽管放心,这阳曲尽管交给末将便是,若是末将三日内不能拿下阳曲,提头来见!” …… 吕布大军如落荒而逃的野狗一般在大道上飞速的狂奔,也不管沿途是否还有王黎的伏兵,只是把所有的斥候都铺天盖地的撒了出去,然后一个劲的埋头赶路,从阳曲到狼孟竟然只用了一个半的时辰。 天已擦亮,但初冬的浓雾依旧还笼罩着狼孟城下的密林。 刚至狼孟县城不足三五里的路程,众将士还在感受着来自肺部的火辣,一名斥候就已经从狼孟县城方向跑了回来,满脸狼狈,豆大的汗珠如雨滴般浇打在膝下的地面上。 “启禀主公,末将等人奉朱将军之令负责狼孟军情侦查。但因大雾的原因,我等并不能看清楚城头上的将士和旌旗究竟是否我方阵营,而城头上也不见一丝火光。 反倒是我等以主公之令前去叫门之时,被一阵箭雨射退,末将麾下的三五十名斥候悉数死于此地,仅余末将一人逃脱前来于主公复命,还请主公早做打算!” 哼,这特么的还有什么可怀疑的,肯定是王黎和赵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对付太原之时就已经悄悄下了阳曲和狼孟等地,否则这二处的守军如何敢违抗主公的号令! 李儒冷哼了一声,一阵无力的感觉从心头升起:“主公,阳曲和狼孟两县已经改姓归王,就连前方的孟县恐怕亦是如此,整个太原郡再也无我等立身之处。 王黎大军前来太原也不过是这几日的功夫,想必就算他全力以赴,新兴郡应该还在我们手中。主 公,兵贵神速,既然孟县也难免沦陷,主公何妨径直赶往九原,再修整两三日,等我大军元气恢复之时再经云中直奔雁门?” 想当初老子在孟津关下一杆方天画戟打遍诸雄无敌手,就算是关老二、黑张三和那姓赵的小白脸都不是老子的对手,如今竟然仿佛一条野狗一样,被王黎和赵云这厮赶的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哎,特么的英雄落幕,风水轮流转啊! 吕布叹了一口气,看着散坐在密林中的将士乱作一团,满脸的落寞:“就依先生之言,朱易、魏越你二人传我将令:大军原地休息一刻钟,然后速速整军前往九原!” …… 秋风起,蟹黄肥。 冬风起,肥的却不是蟹黄,而是前面敌人脖颈上的脑袋,看着前方逃窜的兵士,太史慈双眼直冒金星,好像看到了一个个军功一样。 “果然不出将军所料,这吕布已经入了我们的彀中。”一名亲卫走到太史慈身旁,透过稀疏的草木,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叹一声,“想当初,吕布心高气傲,仗持着一身武艺小觑天下英雄,而今也不过成为了一只彷徨在家门口却不敢进门的丧家之犬!” 另一名亲卫也凑了过来:“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也不能全赖吕布无能。文远将军在曲阳城下闹上一场,让吕布和李儒等人误以为曲阳已经落入到主公的手中。吕布初来乍到自然先入为主,哪里还敢浪费时间判断狼孟是否真的在我们手中? 却不知道将军昨夜伪装成吕布大军兵临狼孟,乃是故意让狼孟守城兵士识破的,这才导致在浓雾中看不清对方人马的时候,守城兵士不敢轻易的给真正的吕布兵马开门。否则一旦将军以虚虚实实之计取了狼孟,他们这不就是自己找死吗?” “也不能说都是我等之功,若不是从主公的帐下找出来一个与吕布身材仿佛的军士,只怕我等的戏也演不下去了吧?”太史慈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指着九原的方向喝道,“速令众军转道九原,务必要抢在吕布之前到达九原与主公兵合一处,让这九原的大丈夫从此魂归故里落叶归根!” 第358章 最后的挣扎(六) 大禹治水之时三过家门而不入,吕布却是三过阳曲、狼孟和孟县而不入。当然,大禹想到的是天下芸芸众生,他吕布想到却只是他自己。 吕布绕过狼孟和孟县,在路上又行了大半日,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他的故乡新兴郡九原。 九原,乃是中原防御匈奴的军事重镇,秦时置郡,汉时曾更名为五原郡。但其郡治九原县依旧保留至今,隶归并州新兴郡。 战国时期,赵国胡服骑射,军队实力大增,横扫晋北和内蒙古南部,......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x本站更新最快电脑端:sx/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59章 最后的挣扎(七) 流星坠,杀声起。 数道烟花冲天而起,山坳两旁蓦然响起无边的喊杀声。两彪兵马如同滔滔黄河巨浪一般从山坳里转出来,直插九原城下。 领头二人金甲银盔如狼似虎,一人伟岸昂藏颔下钢针硬须,背跨落雕弓手舞长缨枪,在人群中纵马腾挪;而另一人却是虎背熊腰长髯飘飘,掌握一把月牙戟,策马扬鞭直扑吕布。 此二人赫然正是王黎麾下大将张辽张文远和太史慈太史子义。 “三姓家奴,休得欺我主公!”......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x本站更新最快电脑端:sx/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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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x本站更新最快电脑端:sx/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x本站更新最快手机端:s://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61章 四面歌残终破楚 天刚亮,清晨的风还没有将夜晚的寒露吹散,鞠义和蒋奇就已经挥师来到易京城下的南境营寨前。 猎猎的旌旗在寨外飘扬,赫赫的兵锋在兵士手中耀武扬威一般散发出森然的寒意。鞠义巍然坐于马上,手中的长刀遥指营寨前方的那楼军马,满目仇恨。 试想一下,他鞠义一生戎马倥偬能征善战,在袁绍帐下屡建奇功,手下的先登营同样名扬九州,乃是天下稍有的貔貅之士。 当年冀州白川一战,区区两百将士就将韩馥帐下的精兵打得望风而逃,而他的副将林磐更是以一己之力拼掉了上将潘凤,为先登营正了正名。 但在那之后呢? 先登营先是在卢奴与公孙瓒的旋风突骑僵持不下,后来又在黑水池被公孙瓒一把大火烧得抱头鼠窜,数千出征将士仅剩下他只身脱逃,他亦只能集合残余的先登死士重新打造一个全新的先登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虽然那楼并不是他的仇人,但是谁让他跟随了他的仇人呢! “杀!” 鞠义一声怒喝,朝前方的营寨一指,四千军马如洪流一样直奔正那楼。 “先登死士,有死无生!” 一阵阵怒喝从喷张的血脉中涌出,箭雨齐飞,刀剑共鸣,无尽的戈矛高举手中,先登营的将士们亡命也似的扑向对手。 “弯刀!” 那楼本就是纵横塞外的男儿,平生崇尚的也是草原狼群的那种嗜杀,见了鲜血和杀伐比见了亲爹还亲,又怎会惧怕不久前才败于主公的手下败将?而且兵力也仅和自己仿佛! 一声厉啸,兵马尽出。 五千余弯刀在半空划过一道道嗜血的弧线卷向前方,与空中的利箭、锋刃和长矛交织一起,撞了一个正着。千儿八百支夺命的利刃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而更多的却成功的绕过了双方的武器罩向众人,乌云一般密密麻麻的压在众人头顶之上。 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两方的将士哪里顾得上来自头顶上的威胁,他们的眼中只有对面的仇人。万余将士齐齐将盾牌竖立身前,听着利器刺穿队友的惨叫声和砸在盾牌上铿锵 的金戈之声,脚下的步伐一刻也不停止,坚定不移的迈向对方。 “轰!” 剧烈的声音犹如冬雷在易京城下炸响,鞠义麾下的先登营和那楼手中的旋风突骑终于再次碰撞在一起,犹若两股江水经过重重峡谷和关山在狭小的弯道处猛然汇流一般散发出滔天的气势。 僕一交锋,那些兵刃就带起了无数的鲜血和性命,双方的将士就好似饿极了的虎豹,他们争先恐后的与眼前的敌人近身肉搏,或将敌人劈于自己的刀下,或把自己的性命送给对方。 哼,姓鞠的狗贼,上次在黑水池就让你侥幸逃脱了,你特么的当你是属泥鳅的吗,这次老子要是再放你走脱,老子就是这个! 那楼暗暗比了一个亡八的手势,粗重的狼牙棒已经紧紧的握在手中,胯下战马猛然一夹就欲向鞠义奔去。 蓦地听得两道号角冲天而起,接着大阵两侧响起排山倒海的呐喊声,两股铁甲洪流带着千钧之势突然从左右两侧冒了出来,重重的撞击在大阵腰间,直撞得大阵七零八落,儿郎们喊爹叫娘。 “将军,我等不敌,请速回营中镇守!” 两员副将纵马来到那楼身前,脸上惊惶不定,头发一绺一绺的搭在额前。那楼定睛一看时,只见鞠义麾下的两员副将蒋奇和蒙顶已经各率领三千军马将儿郎们给分割成了若干个包围圈,儿郎们在包围中惨叫连连。 这些该死的中原蛮子果然狡猾,这是老子们在草原上围猎的法子他们竟然也用的得心应手! 那楼麾下只有五千兵马,虽然这其中近一半的兵力都是公孙瓒的旋风突骑,但是另一半却是陪同他从草原上来的族中儿郎。刚才面对鞠义四千兵马一战他或许尚有余力,但是现在若是他还想强行在这一万兵马中杀个几进几出,那是扯淡! 这些都是将来要追随少主楼班重振草原的儿郎,岂容有失? “撤!” 心念起,那楼当机立断,也不再去找鞠义对战了,狼牙棒的棒头一转已经径直回身飞马向蒙顶杀了过去。 …… 易京城头上,公孙瓒看着数里外的东南西北四境营寨全都被袁绍大军所困,那股“四面歌残 终破楚”的悲怆再次涌上心头。 不过,他还是心怀坚定,他相信王黎必然将出兵中原,他相信四方龙争虎斗之时袁绍并不敢在此与他纠缠许久,所以他也相信只要坚守他就一定能够取得成功! “主公,那楼将军派人前来求救!”长史关靖手持一枚令牌快步走到公孙瓒身前。 公孙瓒点了点头,接过那楼的令牌朝一旁的刘纬台问道:“刘兄弟,那楼将军请求本帅支援五千军马前往南境,你以为如何?” 那刘纬台不过一占卜的神棍如何懂得军中之事,这一听见公孙瓒询问,急忙朝天一稽将手中的木卦抛掷于地,瞅了瞅卦象回身言道:“兄长,此卦为兑为泽,其意为上下相和团结一致,乃是大吉之兆。虽然袁绍兵马暂时看起来略占上风,但是持久必败,兄长何妨再等上一等? 更何况那楼将军和鞠义对峙也只是微处下风,远没有到需要兄长显露底牌的时候。以小弟愚见,那楼将军不过是想保全他麾下的草原儿郎罢了。如果每座营寨都和他一样,稍微愚挫便寻求兄长支援,敢问兄长这城中还有多少兵士可派呢?” 要说刘纬台在占卜上还是真的有一手,但是他解卦却明显只是一个半吊子,竟然忘记了兑为泽必须两兑相叠、两泽相连方能上下相和,团结一致。 如果公孙瓒任由那楼孤军奋战,那楼那路军马又能和谁去相叠相连呢?当然,这些都是公孙瓒的事,并不在他刘纬台这个卜数师的考虑范围之中。 公孙瓒闻言略略一想,拍了拍城墙点头应道:“关长史,刘兄弟所言正是。如果救一人,必将使其他将领以后都依赖于本帅的救援,他们又如何再肯努力奋战?你告诉那楼本帅暂无精兵可援,让他务必再坚守十日。 他也是一方大将之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想必也勿需本帅重申,只要能够将袁绍军马拖住十日,届时袁绍兵困马乏粮草衰竭,本帅再穷尽所有兵力与之决战城下,定然能够将袁绍一举击溃!” 一缕寒风从城头吹过,刮得公孙瓒的衣襟呜呜作响,配合着他那俊朗的容貌和高大的身长倒颇像是一位临风而立傲笑天下的英雄,但一旁看着他的亲信却不由得齐齐打了一个寒蝉。 第362章 说客 打寒颤,这个本来只是人体的一个正常反应,但是在这个冬天却仿佛会传染似的。 公孙瓒的一句话,亲信们只是在城头上打了一个寒颤,但易京城下的南境营寨中那楼和他的部下却觉得心都快凉透了,虽然帐中的火也还未灭,虽然他们的身前也还摆着一只烤熟的羊羔,那羊羔上还冒着腾腾热气。 “启禀将军,速仆丸单于求见!” 那楼和帐下几员副将正值心如潮涌怒气难消,忽然听得门口亲卫一声高喝,齐齐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胡袍的络腮胡从营门口走了进来,那人正是乌桓部落的另一名首领,袁绍矫制单于印绶之一的速仆丸。 速仆丸走到堂下,右手按在左胸微微朝那楼弯了弯腰:“我亲爱的那楼兄弟,你与我亦有一年未见,不知一向可好?” “速仆丸,我那楼顶天立地,没有你那样背主的兄弟!”那楼冷笑一声,“当初我乌桓王丘力居单于仙逝,你和蹋顿贪图权利接受了袁绍的矫制,都成了我乌桓的单于,却不知你们又将楼板少主置于何处? 我那楼和乌延固然不忿你等作为,但你二人过去也是我们的兄弟,不愿再与你等见面也不愿与你等兵戈相向,因此才远赴幽州寄身于公孙瓒麾下。 速仆丸,你我交情在当初你选择投靠袁绍之时就已经了断,你也勿需再与我攀什么交情,今日究竟因何事前来还请直言,如果你只是前来当一会说客,那么你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众副将齐齐将刀从腰间一拔,一阵铿锵之声响彻营帐。速仆丸却是咧嘴大笑:“那楼兄弟,你那些下马威就算了吧,你知道我速仆丸从啦不怕这个! 你放心,我今日前来主要是想和你解释一句:当初是你和乌延兄弟误会我与蹋顿单于的忠心了。我速仆丸今日敢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我速仆丸与蹋顿一直都奉楼班少主为我草原共主,但有违背万箭穿心!” “速仆丸,你说的可是真的?”一名高约八尺的胡人将领走上前来,一双牛眼睛瞪着速仆丸。草原人最讲信诺,长生天乃是草原人共奉的天神,如果有人以长生天的名义 起誓,结果违背了长生天的意志必遭整个草原的耻笑,死后其灵魂也将无处安放。 速仆丸这样一说,众人自然不再疑他。而当初在袁绍矫诏册封蹋顿、速仆丸和那楼及乌延四人为单于的时候,那楼和乌延二人就是担心这是袁绍的分化之策,蹋顿等人会对楼班不利,所以才力辞册封带着楼班出逃幽州。 速仆丸认得那人是那楼的心腹大将呼延陀,也不再辩解直接就地坐下,从怀中掏出腰刀在那烤熟的羊羔上削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大嚼起来,嚼了半响打了一个饱嗝,将腰刀一把丢在案桌上嘿嘿一笑继续说道。 “若非如此,为何当初你们投奔公孙老儿的时候,我和蹋顿并未派一兵一卒追击你们,而是在你们入幽州之后却屡次遣人送信于你们呢?若非如此,我今日又如何敢只身前来? 那楼兄弟,我速仆丸虽然武力不及与你,智力也不及于乌延和蹋顿,这颗忠心却并不弱于你们。我速仆丸既然敢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自然当一诺千金,否则日后岂不被长生天诅咒?” 那楼心有所动,当初他和乌延带着楼班出走之时,速仆丸和蹋顿的确并未派遣任何兵马出营追击,否则等他们到达幽州之时他们的族人至少将会少一大半。 但是速仆丸说的信笺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迄今为止,不知道乌延是否有收到过他们的来信,反正他是连信皮都没有见到一眼。 见那楼已经心思活泛却依旧心存疑虑,速仆丸接着下了一道猛药:“我草原男儿识英雄重英雄,当初公孙瓒确实也算得上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你和乌延兄弟选择投靠于他,我和蹋顿也无可厚非。 但是,如今的公孙瓒早也不是当年那个马踏黄沙槊舞残阳的热血男儿了。那楼兄弟你自己好好想一下,他现在身边重用的都是那些人?除了刘纬台、关靖,就是乐何当和李移子这样的卑劣小人。 鞠义将军一战将你等困于营寨之内,公孙瓒非但不派兵支援反而还要求你等务必严守,只不过是打算用我草原儿郎的热血消耗掉袁绍的精兵罢了。这些儿郎们都是我草原上的雄鹰,难道你就忍心让他们命丧于此?” “将军,速仆丸单于说的没错,这公孙老儿让我们独抗帐外万余大军明显就是见死不救,不如咱们直接反他娘的吧!”那楼还没有回话,身旁的呼延陀已经跳将起来。 所谓一呼百诺,呼延陀这壁厢刚刚开口,那壁厢另外几员副将什么拓跋龟、慕容豹也同声喝叫起来。 “将军,反了他娘的!” “将军,反了他娘的!” 那楼看着壕沟外林立的鞠义大军和数里外十丈高矮的城池,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速仆丸:“速仆丸,你我虽已断交,但我亦深知你的为人,既然你敢用长生天的名义起誓,那我就再相信你一回。 但是,乌延兄弟和楼班少主尚在城内,公孙瓒如果不傻就一定会将他们牢牢捏在手中以便控制我们草原儿郎。如果你能保证他们的安危或者将他们从公孙老儿手中救出,本将军便与你再重新做一回兄弟!” “哈哈,乌延兄弟处你勿需担心,蹋顿单于数日前就已经悄悄遣人到他和少主身边。对了,那几人就是当年伺奉在我主丘力居帐下的勇士卓陀雄和夹谷英他们。如果我所料不差,相信过不了几日你、乌延兄弟和少主都将和我们一起回归草原!” 速仆丸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再度朝那楼行了行礼,这才一把搂住那楼在他耳边笑道。 那楼颔了颔首,一道利芒从眼神中一闪而逝:“公孙老儿,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呼延陀、慕容豹、拓跋龟,你们都是我草原上的神箭手,也是我草原上的雄鹰,今日我那楼打算反了公孙瓒重归大草原,你们可敢再次追随?” “长生天在上,我呼延陀、慕容豹、拓跋龟愿以性命效力那楼将军,务必救出少主同归草原,若敢违背此誓人神共诛!”呼延陀三人右拳猛地在胸口一砸,齐齐拜服于地。 那楼霍然转身大步走到帐中,一把拿过亲兵手中的狼牙棒砸在案椅上,任凭案椅轰塌在地,看着众人厉声喝道:“我那楼今日为公孙瓒所逼,愿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从此脱离公孙老儿旗下,奉我少主楼班为主转战草原,重振我乌桓雄风!” 第363章 破寨 永安三年十月十八清晨,浓雾。 公孙瓒还在昨夜的宿醉之中,易京城已经被浓雾中的喊杀声给吵醒。 那楼既然已降,而且又收到速仆丸送来的一封乌延亲笔信,喜出望外再无后顾之忧,遂点起帐下兵马和鞠义副将蒋奇并做一路联合韩猛、蒋义渠穿寨而过,直扑西境单经和公孙范。另一头,鞠义则同样率领麾下的另一半人马与牵招、眭元进围攻东境的严纲、公孙越二人。 冈穷得水马不进,雾暗失道人相呼。 单经和公孙范二人正在营帐中商议如何对敌韩猛,忽见亲卫来报韩猛又在帐外搦战,二人勃然大怒。 昨日他二人才与韩猛、蒋义渠交过锋,双方从午时杀至傍晚不分上下各有胜负,不想今日这厮又来找死,二人提起马槊和点钢枪点起军马就往营帐外飞奔。 刚打开鹿砦出得营帐,猛听得营帐后传来一阵鼓角声,犹如霹雳落在营外,接着大地震动雷声滚滚,似有万余匹战马同时踏在河桥之上。 二人急回头时,只见一杆大纛从身后一两里处飞奔而来,数千名将士紧随其后,浓雾中虽不能辨得清楚,但是大纛上那只白狼却是忽隐忽现。 “那是那楼将军的大旗!” “那楼将军来援助我们了!” 将士们欢呼雀跃,盾牌和刀剑齐齐砸在地上,好像他们已经战胜了对面的韩猛一般。 单经顿时喜上眉梢,朝公孙范嘿嘿一笑:“那楼将军果然不愧是草原上的虎将,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破了与他对阵的那一营人马。公孙将军,看来你我兄弟二人要抓紧时间了,今日务必要将韩猛和蒋义渠那厮拿下,否则我们就得为那楼等人笑话了!” “单将军所言正是!”公孙范点了点头,手中的马槊一横厉声喝道,“孩儿们,那楼将军已经攻破贼营拿下首功,你们还在等什么,难道你们连最后的这些汤汤水水都不想要了吗?” “幽燕男儿,天下无双!孩儿们随我冲!” .钢枪怒喝了一声,一 马当先便向韩猛等人冲去。战马四蹄翻飞快如闪电,跨过鹿砦,越过壕沟上的木桥再行百十米就是韩猛和蒋义渠的大军了,单经傲然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韩猛脸上的悲戚和无奈。 然而,令他惊疑的事情却在这一刻发生了,面对他气势汹汹的冲击,韩猛大军并没有如昨日那般退避三舍,也没有像前日那样迎头赶上半渡而击,而是手握弓弩箭簇和火把静静的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仿佛草原上围猎的健儿们一样。 “单经,韩某等你多时了,怎么这么磨蹭啊?” 单经刚刚过了桥,对面的韩猛已经冷笑一声策马来到阵前,接着大手一招,身后的队伍立时丛中劈开,两百名重甲骑兵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身着铁甲铁盔手上一把把长刀寒光闪闪,胯下的战马同样也身披铁甲,与骑士一样只露出鼻子和森寒的双眼。他们每挥动一次长刀,身上便哗哗直响,而长刀带过他们和战马的铁甲之时,也只是荡起一道道明亮的火星,衣甲并无半点伤损。 这特么的哪里是骑兵啊,分明就是来自地狱的魔鬼!果然有陷阱! 单经打了一个寒颤,手中的点钢枪一举,公孙范和二人麾下的亲兵纷纷将缰绳一提勒住战马驻足桥边。但其后面赶来的将士却是刹不住脚,一头撞在前方袍泽的背上,阵营中一阵骚乱,还在桥上的兵士同样亦被挤下了壕沟,一时间尖叫四起,哀鸣阵阵。 “杀!” 开山大斧一提,韩猛纵马直奔,紧跟着蒋义渠将大纛一招,旗下所有弓弩兵急忙张弓搭箭,左手如抱婴儿,右手如托泰山,一支支利箭闪电也似的罩向桥头。 前日韩猛也曾半渡而击,不过那个时候单经和他的军队都还在桥上,而且凭借胯下战马的脚力他们很快就冲入到了韩猛的阵营之中,所谓的半渡而击也只能伤及一小部分的士兵。 但现在的情况却又和前日不太一样了,只要韩猛将这两百名重甲骑兵在桥头上一堵,就仿佛峡谷中放置了一块泰山石一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单经他们进退两难,就只能在桥头上当做敌军的活靶子。 今日还是不能拿下韩猛了,看来这斩将夺旗之功只能任由那楼独享了,罢了罢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反正主公也只是让我们坚守营寨! 单经叹息了一声,手中的点钢枪再次举起:“众将士听令: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速速退回大营不得有误,其余兄弟且随本将挡住韩猛,为兄弟们争取时间!” “轰!” 单经不愧是公孙瓒麾下数一数二的战将,对战场上的形势把握还是非常准确的。 但可惜的是,今天注定不是他的吉日,整个战局给他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他刚刚下达退兵的命令,就听见背后一阵巨响,如同一道惊雷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他的头上。 转头望去,只见自家的营帐火光冲天,无数的火星在浓雾中腾空而起,白色的帐篷在无边的火光里呜咽哭泣。一彪人马赫然屹立于桥的那一头,他们手中的利箭和弯刀直直的对准桥上的将士,而为首之人赫然正是“援兵”那楼。 那楼叛变了! 单经一懵,就欲挥师冲向桥那头,战马的缰绳却已经被一旁的亲兵牢牢的拉住:“将军,撤吧,兄弟们已经保不住了,再不撤公孙将军也只能留在这里了!” 两军夹击,而且两边都是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还特么的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局,就算是白起在世只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公孙将军,我们回城!” 电光火石之间心中百念转过,单经长叹一声朝公孙范吆喝了一句,带着桥头上的千余人护送着公孙范箭头一般杀入韩猛大阵。几进几出,二人终于杀出重围,再回头时麾下的千余将士亦仅仅只剩下百二十人。 看着已经快要熄灭的营帐和倒在敌人刀锋之下的兄弟,两行眼泪终于从单经的眼眶中滑过滴落马下。默哀了片刻,单经收回心思拨转马头就向城北的邹丹营寨飞马疾奔。 忽然,“砰”的一声,一支利箭从前方敌军大营中破空而至,迅如疾风快如闪电,还不等单经格挡就已经穿胸而过,带起一蓬鲜血落在尘土之中。 第364章 同归于尽 一箭东来,单经西去。 刚才还和自己谈笑风生的战友倒在马下,至于他的遗骸,公孙范哪里还敢停下来拾掇,长鞭猛地一扬落在马背上,战马亦如闪电一般向城北窜去。 等公孙范赶到邹丹大营的时候,公孙越同样已经赶到此地,身上衣甲残破,脸上一道疤痕,身后仅跟着千余残兵败卒,而同他一同镇守东境营寨的严纲却不见身影。 公孙范心底一沉,心情亦越发的焦躁起来:“越儿,你如何也到了此地,可是东境已经被破,严纲战死?” 公孙越苦涩的点了点头:“那楼那狗贼背叛了父帅,鞠义和他的先登营从南境营寨穿营而过直奔我军大营,侄儿和严将军一时不查腹背受敌,严将军为掩护侄儿撤退,死在了牵招和眭元进二人手下。” “为叔也是如此,韩猛和蒋义渠出奇兵将为叔困在桥头,而那楼却率领他的狼骑断了为叔的归路,单将军也因此而亡!” 公孙范叹了一口气,下马掀开营帐,径直走到营帐前,转向邹丹、田楷二人继续说道:“两位将军,我易京城下四境营寨已破其三,袁绍狗贼的四路大军即将逼近于此,北寨只怕也收不住了,你们还是先随本将和越儿回到城中再做商议吧!” “当日我等就曾劝谏主公应当退守幽州,可惜主公听信谗言一意孤行如今也只能困守城中,我等上不能劝谏主公纳善言下不能退敌于城外,还有何面目去见主公?” 邹丹与田楷相视一眼,走下大堂朝公孙范二人拱了拱手,从怀中掏出一枚兵符递给公孙范,接着说道,“两位将军,今日兵败之事邹某和田将军早已从败军口中知悉,烦请你二人立即回城并转告主公易京已是一座孤城。 一味的死守只怕难也长久,若是能够寻得一二战机,还是尽快带领儿郎们逃回幽州以待他日。另外,邹某和田将军麾下的将士也请你们一并带回城中吧,我二人已经选了一千死士决定留守此营与袁贼后续追兵同归于尽!” 邹丹和田楷已经萌生死志,其挑选出来的死士同样已经做好了捐躯的准备,公孙范接过兵符朝其余的 将校大手一挥,走出营门跨上战马直奔城门。 二人刚刚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那楼、韩猛、鞠义、牵招以及淳于琼的五路军马就已经赶到了北境营寨。 虽然同为四境营寨,但北境却又与其他三处营寨不大一样。不管是东境西境还是南境,它们都没有直接连接到易京的道路,它们与易京之间有一条巨大的壕沟,而北境却恰好有一条道路直通易京城下。 北境的营寨就坐落在道路之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看着营前的邹丹、田楷二人,鞠义一声长笑,纵马上前:“邹丹、田楷,鞠某久闻你二人乃是公孙伯圭麾下最为聪颖之人,今日一见却也不过尔尔。 这易京城下本来有四寨相辅相成相互支援,如今已为我等破掉其三,难道你还想凭借这一处孤寨和数千将士便能挡住我数万人马四路大军吗?” “两位兄弟,公孙老儿早已非当日的白马将军了,他如今尽管听信刘纬台、乐何当和李移子等小人的谗言,弃我等于不顾,一心只想着他自己的性命,你二人何必还要死心塌地的效力于他? 本初将军久慕二位兄弟大才,求贤若渴。二位兄弟何妨与那楼一同归顺将军,届时也可以谋一个王侯将相的出身庇佑后人?”见鞠义正在劝诫二人,那楼趋步上前言道。 “哼!一个背信弃义两面三刀的无耻鼠辈也敢在我等面前狺狺狂吠,也不怕羞杀了你先人!”邹丹和田楷二人闻言勃然大怒一声长啸,双双取过亲兵手中的弓箭张弓搭箭就向那楼射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老东西,竟敢捋你那楼爷爷的虎须,找死吗!”那楼匆匆将身子往马背上一藏,避开双箭,重新在马背上坐稳,手中的狼牙棒一挥,已经踏马向北寨飞奔而去。 “杀!” 队伍已有箭头,只需冲锋便是。鞠义见那楼和其麾下的狼骑已直扑邹丹二人,急忙大手一招,与韩猛、牵招、淳于琼等人率领旗下大军紧随其后如潮水一般漫向北寨。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五员猛将手中的武器好似秋天扫落 叶,将阻挡在前面的敌人一一扫落马下。鹿砦、箭楼、绊马索以及飞逝而来的利箭已经招架不住他们的冲锋之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就已经突破防线来到了北寨面前。 整个北寨百十座帐篷按纵深排列,层层推进,仿佛一枚落在原野上的大铁锥。但此时的北寨,除了当先数座营寨的兵士正与袁绍大军交锋外,其他的营寨竟然没有半点的声响,死一般的沉寂。 “退!” 鞠义等人既然已经入彀,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呢?邹丹冷笑一声,轻轻一喝钲音随之而起,众将士闻令急忙放弃与敌人争锋匆匆散入到四下的帐篷之中。 哼,在鞠某面前玩伏兵这一套,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你爷爷吃剩了留给你的吗! 鞠义暗笑一声,朝韩猛、牵招、那楼和淳于琼笑道:“北寨邹丹和田楷帐下约有五千余人,而今我们所看到的却不过只有一千多一点,想必另外四千人应该就是藏在营帐之中。 狭路相逢勇者胜,在实力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是镜花水月。我等帐下均有万余人,烦请四位将军率兵分作四队由帐篷两侧冲穿大阵,本将军径直跃马中军拿下邹丹、田楷,与诸位将军会师易京城下!” 一声令下,五股洪流席卷大营,而鞠义则带着他的先登营直奔中军帐。 然而,鞠义所想的局面并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的营寨依旧安静的犹如坟场一样,除了洒血帐中的将士遗体之外,他们并没有见到一个活人,直到鞠义走入中军大帐与邹丹、田楷二人面对面的时候。 “滴!” 邹丹张弓搭箭,一支鸣镝穿透营帐飞向半空,营帐中那些已经“死去”的尸体纷纷翻坐起来,将怀中的火折子往嘴上一吹,接着迎风一撩丢到一旁的衣甲杂物和粮草之上,星火就在所有的帐篷中蔓延开来。 百十座帐篷瞬间点燃,帐篷里虽然也不再是寂寂无声,却依旧带着死亡的气息。“吱吱吱”的火焰声伴随着百十颗星星在易京城下点亮,巨大的火龙咆哮着舞动着妖艳的爪牙冲天而起,将北寨染成一片血色。 第365章 英雄末路 杜甫在《火》一诗中曾写道:风吹巨焰作,河棹腾烟柱。势俗焚昆仑,光弥焮洲渚。腥至焦长蛇,声吼缠猛虎。神物已高飞,不见石与土。 公孙瓒没有听过这首诗,甚至也不知道杜甫此人究竟是谁,但是此刻的他如果手中拿的不是马槊而是一杆秃笔的话,相信他也能够写出类似的诗篇。 看着数里外熯天炽地的大火和乌云一般的浓烟,听着那大火和烟雾中传来的惨叫声和嘶鸣声,两行眼泪从公孙瓒的眼眶中流了下来。 公孙范和公孙越兄弟二人一刻钟前刚刚回到城中,城外的消息他已尽知。那楼叛主,严纲、单经战死,而邹丹、田楷二人却用自己的身躯和热血为他驻扎起最后一道防线选择了与袁绍主力大军同归于尽。 大火越来越旺,远处的哀鸣声也越来越小,公孙瓒的心亦沉得越来越深。他恨自己为何没有听信邹丹等人的建议,他也恨自己为何听信了刘纬台的意见。 他虽然刚愎自用,却也纵横沙场多年,当然也知道邹丹和严纲等人劝他离开易京或许才是最正确的做法,但是他没有选择。他重用刘纬台、李移子和乐何当等人,甚至和他们结拜兄弟其实只是想扶持另一方势力与邹丹等人分庭对抗。 刘纬台三人虽然没有军中的势力,但是他们钱多,而且他们也只有他这个后台,所以他们也只能牢牢的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这数百年来,不管是先秦还是大汉朝廷不都是这样经营的吗?不都是将平衡这两个字当做法宝吗? 可惜,他等不到那一日了,他的平衡之术让他彻底的败在了袁绍的手下。 “乌延和楼班抓住了吗?”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公孙瓒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声,他知道这是他的兄弟公孙范和公孙越二人,他刚刚知道那楼叛主的消息后便让这二人去了乌延的将军府。 公孙范和公孙越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口气:“大兄,乌延狗贼和楼班带领数十狼骑于大半个时辰前离开了将军府,适才城门校尉来报说那狗贼二人已经持将军令离开了易京,现在乌延府中只剩下数百旋风突骑的兄弟。” 终日打雁,今朝却被雁啄了眼,谁也 没有想到乌延和那楼这两名贴身侍卫头子竟然成了压死他公孙瓒最后的一根稻草。 公孙瓒心中一阵憋屈,邹丹、严纲、田楷和单经等兄弟都已经为他尽忠,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盯着肇事者悄然离去,他必须给邹丹他们一个交代,否则以后在泉下相遇,你让他情何以堪? “将刘纬台、李移子和乐何当三人拿下,以他们的头颅送众位将军最后一程吧!”公孙瓒退而求其次,朝身旁的亲兵交代了几句又转向公孙范二人道,“北境内营寨大火,邹丹、田楷战死,想必袁绍大军多数已经葬身火海,二弟、三弟你二人速去整顿大军半个时辰后随我出城。” “出城?”二人一懵,这个时候不是更应该坚守吗? 公孙瓒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邹丹兄弟虽然一把大火阻挡了鞠义等人的道路,但毕竟数万人马怎么可能悉数付之一炬,更何况鞠义、淳于琼等人征战天下数年,最是能够把握战场契机,并非一般将士可比。 若是我猜测没错的话,相信他们应该已经逃出了火海,正准备对我等进行疯狂的报复!三弟,等我们出城之后,你带领续儿转向正西,由范阳经中山前往雁门找王德玉替我复仇,二弟则随我直奔幽州,若是我等不死来日再与袁绍重新一较高下!” “王德玉他会收留我和续儿吗?” “当然,王德玉乃是天下枭雄,且不管我之前与他的交情究竟如何,至少送上门来的出师名义他是绝对不会拒之门外的!” …… 邹丹一把大火将北境营寨烧了一个精光,等公孙瓒等人赶到之时营寨早已成为一片废墟,满目疮痍满目焦炭,残留的余火还在噼里啪啦的灼烧,浓烟中还有隐隐的烤肉味道。 “走吧!” 公孙瓒寻了半晌也没有找到邹丹和田楷二人的遗骸,无奈的摇了摇头朝众人说了一句就欲纵马离去,忽然一阵鼓角从前方小丘后急促响起,密集的声音仿佛暴雨打梨花骤雨落芭蕉一样,重重的击打在众人心上。 “公孙老儿,哪里去?” 一声长喝,数道人马从小丘的两侧转了出来, 为首之人正是鞠义、那楼、韩猛、淳于琼和牵招等人,至于蒋义渠、蒋奇和眭元进等人却已不见踪影。他们的身后也仅仅只剩下万余将士,而且一个个都是黑脸黑手,好像刚刚才从西山挖煤归来。 “哼!鞠义,老子今日想去哪里只怕你还拦不住吧!”公孙瓒长啸一声,朝公孙越和公孙续点了点头,马槊一横纵马上前直扑鞠义,其身后的公孙范、关靖、王顺和林缚等人也跟着他如潮水一般席卷前方。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公孙越带着公孙续转道西去,公孙瓒却已经和鞠义、那楼等人杀成了一团。 但见: 将军猛如虎,兵士急似豹。 将军猛如虎,公孙瓒、公孙范双敌鞠义、那楼,关靖、王顺、林缚合斗韩猛、淳于琼、牵招,刀来剑去戟落槊飞,招招直往敌酋头顶覆盖,式式带起鲜血腾空; 兵士急似豹,一队队冀州精兵催动着手中的长枪短刃呐喊着斩向眼前的贼人,一列列幽燕男儿挥舞着利箭戈矛怒啸着暴雨一般将敌人覆盖在自己的攻击范围之中。 有你无我,有我无他,双方将士两万余人怀抱无边的仇恨就在这废墟之中亡命的搏杀,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鲜血共断肢横飞,刀枪和箭矛齐落。 约莫半个时辰,听得阵中数声惨叫,数道人影倒撞马下。公孙瓒旗下仅剩他和公孙范兄弟二人,而鞠义一方却也伤了牵招和那楼二人,幸得兵士们拼死抢回,才没有被乱马践踏成泥。 鞠义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单刀一紧,直指前方:“公孙老儿,你还有何话可说,亏得你往日还敢自诩打遍幽燕无敌手,我瞧你今日也只能在地府中称雄了吧!” “一点英雄气,四顾浩无边!鞠义,老子虽然没有你狡诈,却也不是你一介匹夫可随意置喙的,若不是胡酋小儿背叛了老子,今日一战老子岂能让你活着走出去!” 公孙瓒转头看了看西边,公孙越和公孙续早已消失在道路尽头,长笑一声,与公孙范点了点头,手中的缰绳猛地一勒恍如扑火的飞蛾急速的插入到鞠义军中。 第366章 腊八粥 正所谓天下形势纷纷扰扰,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易京一战,公孙瓒一战而歿,公孙续不得不得夹着尾巴逃往并州投奔王黎。 永安三年腊月初,王黎在接到公孙瓒战死的消息以及公孙续本人的时候还在厉兵秣马准备一举拿下整个中原,却不知道一场巨大的阴谋已经悄悄向他笼罩过来。 …… 腊八节晚一更时分,冀州信都。 一轮弯月已经升到半空,当初王芬亡命的那座古寺外的草坪上已经黑压......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x本站更新最快手机端:s://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x本站更新最快电脑端:sx/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67章 遍地英雄下夕烟 雁门山,又名雁门塞,位居并州雁门郡辖内,今山西省代县西北。 《山海经·北山经》中曾写道:水行五百里至于雁门之山,无草木。而袁珂校注的《海内西经》亦云:雁出其门,在高柳北,高柳在代中,其山重峦叠嶂,霞举云高,连山隐隐,东出辽塞。 王黎此时就在雁门山上,陪同他的不但有赵云、张辽、太史慈等一干武将,亦有徐庶、庞统的数位谋臣,当然也还有不久前才效力于他帐下的公孙越和公孙续叔侄。 腊月中的雁门山天气格外的寒冷,鹅毛般的大雪从天而降,纷纷扬扬洒在山巅、山腰、巨石和树木之上,将整个雁门山雕刻成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经久不化。天色渐晚,附近山脚下的几处村落中已经燃起袅袅炊烟。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巨石后上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落入众人耳间。 王黎抬起头一扫,只见周仓已经疾步从巨石后走了过来,手中捧着数道信笺:“启禀主公,荆州西城郡(魏兴郡)守黄忠、水军都督甘宁、豫州汝南郡守荀攸以及乐平郡守高顺飞鸽传书,汉中张鲁、荆州刘表、刘备、豫州曹操和冀州袁绍同时出兵我西城、汝南和乐平等地,还请主公定夺!” 一起来伐?这是打算四面开花吗? 袁绍、曹操和刘备这三人原就是枭雄一流,仁义和诚信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手中征伐天下的手段,其用心自是不用多说,自己倒是早有防备。 只不过没有想到,就连张鲁、刘表这二人居然也敢在那角落中蹦跶出来,这是想把本将军当做董卓还是袁术,或者还是他们都把自己当做了下夕阳的遍地英雄? 哼,几根杂草还真把自己当做一盘菜! 王黎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看着山顶上的茫茫白雪朗声道:“朔雪飘飘开雁门,平沙历乱卷蓬根。功名耻计擒生数,直斩楼兰报国恩。本将军原本还打算先破塞外再平中原的,不过既然袁绍他们都悉数跳将出来,那就只有先满足他们的愿望,将他们一起打入到谷底之下。” “主公 ,这里还有一封曹孟德的亲笔信,是由曹孟德遣人送至荀郡守手中,再由荀郡守飞鸽传过来的,主公可要一阅?”周仓从那数道信笺中检出一封呈给王黎问道。 王黎摊开信笺,只见那信上赫然写着几行汉字,其文曰: 德玉兄台鉴:弟操与兄数年交往,深感弟之为人侠骨柔情忠贞不屈,亦曾获兄之宽赦才成就今日之基业。然,兄这些年来统掌天下雄兵屡破州郡,已成为天下之霸主。 本初、公祺、景升和玄德等人奉陈留伪诏意欲以伐兄之名义瓜分天下。操虽不才,却也不敢忘记陛下之隆恩兄长之厚德,故操欲与绍等人暂为一体作兄之内应,待他日兄之战事正急时,及时拨乱反正与兄一道将鼠辈驱逐于天下。 “你们觉得这曹阿瞒之言可信吗?”王黎晒然一笑,将信笺复递给徐庶和庞统等人,“这曹阿瞒颇具枭雄之姿,竟然因本将军的原因打算作对方一内应,小媳妇一般潜伏在袁本初的帐下,实在也是委屈之至。” 徐庶收起信笺哈哈一笑:“宁信这世上有鬼,也不敢相信曹孟德的嘴。主公帐下谛听营之美名早已传遍天下,虽然袁绍等并不知道他们身边有哪些人效力于主公,但是终究还是有些顾及不是? 曹孟德身具枭雄姿态,又岂能不注重军中消息,他又怎敢保证主公不会知道他们的谋划?他这一出戏不过是想卖主公一个好,他日与主公对阵之时,也好让主公手下留情罢了。” “元直之言颇有几分道理,不过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以我看来这曹孟德恐怕不止是想卖主公一个好那么简单,更深层次的或许还有隔火观望、将计就计之类的意思在里边。”庞统亦点了点头。 张辽、赵云还在深思,公孙越和公孙续一头雾水,周仓却已焦躁起来:“军师,你就不要打哑谜了,你知道俺脑子不够用,你说话能不能直接一点,不要再那什么云山雾罩的?” “这隔火观望不过是想看一看主公是否能够抵住联军,想必曹孟德如今虽然挥师汝南,但其肯定还未正式与公达交战。”庞统捋了捋颔下短髭自信一笑 ,拍了拍周仓的肩膀,接着解释道。 “至于将计就计,那就更简单了。如果主公一旦与联军交战不利,曹孟德则会迅速挥师攻城,将汝南据为己有,同时出兵颍川直奔雒阳在主公的心窝上再插一刀。 而联军失利,曹孟德却将调转枪口在联军的背后捅上一刀,与主公瓜分他们的地盘。毕竟他是主公的内应,主公也不好意思与他较真,不给他分个三瓜俩枣不是?” 周仓恍然大悟,一拍额头笑道:“这么说起来,曹阿瞒如果去行商倒是能做的一手好买卖,首尾两端稳赚不赔。” “稳赚不赔?那要看他是和谁做买卖了?”庞统轻蔑一笑,缓步走到王黎身前,“主公,属下以为主公当立即回信曹孟德,告知其意俱已悉知,主公愿和他一道为我大汉永镇国土!” 瞧着庞统那奸诈的神情,徐庶抚掌而笑:“主公,冀州、兖州和豫州同属中原,人丁兴茂,商旅繁华,切不可操之过急,倒不如按着士元之意将计就计徐徐图之?” 王黎闻言一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既然曹孟德敢算计本将军,本将军又岂能不给他一个回礼,否则世人不是要笑话本将军为人不够大方?” “主公之意何解?”徐庶和庞统二人齐齐问道。 “着令贾文和为征东主帅立即前往乐平主持冀州战役,太史子义、徐南翼、龚都随道前行,与高伯循、成廉及曹性等人一起辅助贾文和,务必维持冀州目前局面。 着令徐元直为征南主帅,士元辅之,文远为前锋,领军一万直奔西城,黄汉升和甘兴霸俱为麾下大将。魏续和宋宪统兵一万坐镇雁门,非战事紧急不得出关,务必将吕布牢牢的困在关外。 子龙、元福且随我一同前往汝南与曹孟德会上一会,再着人奔赴雒阳向陛下请一道圣旨,加封曹操为车骑将军、谯侯,等联军交战激烈之时告之于天下!” 王黎缓步走到崖边,背负双手遥望群山,只见群山白头,数道炊烟从山坳里飘了上来,在空中飘飘荡荡氤氲缭绕,仿佛中原山河重新燃起的浓烟。 第368章 盟约 徐庶一计将张鲁的大军暂困汉中不敢主动攻击,又给杨松送了好些银票,方才可以全心备战荆州刘表、刘备族中兄弟二人。 王黎却并没有如徐庶一般分心二用,他此刻就坐在宋县的县衙中,手中捏着一份信笺来回的翻看。半晌,他才抬起头来扫向一旁的荀攸问道:“公达,曹孟德快到了吗?” 荀攸点了点头:“据探子来报,曹孟德与夏侯渊领了一百余人出了城父正向桃花渡而来,算算时间大概一个时辰便至。主公,微臣想想......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x本站更新最快电脑端:sx/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xsxsm.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69章 破镜 王黎说的没错,刘备已经率领关张陈三人统领两万大军离开了襄阳,目标正是他治下的弋阳。 刘备这一年来过得并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有些高开低走。数月前他还是春风得意统领徐州六郡的徐州刺史,如今他却只是一名飘蓬四海寄居在他人篱下的过客。 在数月前最后那一战之时,根据关羽和陈珪等人的建议,他没有选择坚守徐州,而是选择了投靠荆州刘表。他本来以为他的选择正确无误,但是现在看来他的命运依旧如往昔一......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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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70章 二桃杀三士 破镜? 赵云紧紧盯着案桌上的那张消息字,眼睛都快长出花了却也没有发现那纸上除了这两个字外还有其他的东西,但这两个字又代表了什么呢? 破境,他倒或许知道,毕竟他就是当世少有的枪术大师。从学武之初的窥径、登堂入室到如今的一流武将,他经历了多少次内力提升和灵魂的洗礼,而每一次的提升和洗礼他便要破一次境,破境对于他来说已经只是生活中的一件寻常之事了。 但是破镜呢?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赵云百思不得其解,摇了摇头转向王黎:“兄长,谛听营传回来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们打破了谁家的铜镜?” “不是他们,而是诸葛亮!”王黎将纸条丢给一旁的郭嘉和荀攸,淡淡一笑,“鱼儿既然已经上钩,那我们的二桃杀三士之策也可以开始实施了!” 赵云一懵,一改往日沉稳的作风口中如连珠炮一般问个不停:“诸葛亮?他不是现在正效力于刘备麾下吗?他打破别人家的铜镜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怎么又扯着我们的二桃杀三士之计了?” 王黎笑了笑,指着纸上那两字解释道:“昔日楼兰古国之西有一小国,其国中太子舍人徐德言与妻乐昌公主情比金坚,唯恐国亡后二人不能相守,因此以刀破一铜镜,各执其半,约于他年正月望日卖破镜于都市,冀得相见。 果不其然,不久国亡家破,公主没入楼兰国某国公家中。德言逃得性命,依约至京都,见有苍头卖半镜,于是拿出自己手中的半镜相合,发现苍头的半镜正是其妻子乐昌公主所拥之物。 德言百感交集,于镜上题诗一首,诗云: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乐昌公主见诗如见昔日二人相聚之时,数日内悲泣不食。国公闻之,遂召德言,将乐昌公主重新归还于他。这便是破镜的典故,破镜重圆之意!” 当然,破镜重圆并非什么前朝楼兰之事,而是发生在汉朝三百年以后的隋朝,而典故中的人物除了徐德言和乐昌公主外,其国公也不过是以隋朝的越国公杨素映射罢了。 说到越国公杨素,王黎倒是颇为敬佩。 不管是徐德言和乐昌公主的啊“破镜重圆”,还是成全李百药的“成人之美”,抑或是李靖携红拂上演一出“红拂夜奔”,这些后世中耳熟能详的典故都是发生在杨素的府上,但杨素却并不因此而记恨,反而是大度的助三人一臂之力抱得美人归,实在是人世间一名奇男子。 呃,扯的有些远了,还是言归正传吧。 当下赵云闻言一惊,急忙问道:“兄长,你以徐德言和乐昌公主之事暗示破镜重圆,莫非是想说曹操和刘备打算抛弃往日成见和仇恨重新携手对敌我等吗?” 郭嘉举起手中的酒樽长饮了一口,笑道:“铜镜既然已破,哪里还能那么容易的重新粘合在一起?又有谁能清楚的知道徐德言和乐昌公主后续之事呢?这些故事的结局,大抵上都是人世间需要美好才编撰出来的罢了。 昔年刘备借陶谦之手占据徐州,曹操一直深以为恨,这才趁纪灵和张燕用兵之际,亲手将刘备逐出徐州,如丧家犬一般投在刘表麾下。刘备痛失往日根据地,征伐天下更是远远的落后于主公和曹操等人,只怕那大耳贼连杀曹操的心都有了。 而不久前,陈留郡王借腊八节在冀州招待天下诸侯,约定统一联盟,更亲自出面与程昱、孙乾交谈,并许诺日后给曹操和刘备二人各一州之地,才隐隐的将二人的矛盾给压了下去。 不过,铜镜既然已经破了,不管怎么粘合,怎么修复,那道疤痕终究还是太过显眼。所以,我们决定干脆顺势而为,利用安丰和弋阳两郡挑起曹刘的矛盾,顺便也将江东孙权给拖下水,使得我等可以安心备战袁绍。” “兄长,这就是一女许几家的意思?但这和诸葛亮又有什么关系呢?”赵云低头思索片刻,重新抬起头来目光清澈如水,“我明白了,想必是我们撤军为刘备知悉,所以诸葛亮打算趁曹操还没有反应趁虚而入,顺便再打曹操一个措手不及?” “虽不中也不远矣,果然不愧是文武双全的赵子龙,不过刘备能够知晓此事,却并非是他能够自己打听出来的,而是我们的人主动给送上门去的!” 王黎抚掌而笑,酒樽朝郭嘉、荀攸和赵云三人遥遥一敬,三人举樽一碰,朗声长笑 …… 夜,已经很深了,弋阳城下的风并未停下,依旧如将士们手中的刀剑一般锋利。 前方那座巍巍的黑影万籁俱寂,城墙上的旗杆上好像也是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于禁紧张的心绪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他信马由缰来到队伍前,看着身侧的副将笑道:“宣高,我们特么的终于到了,主公白日得了安丰,令我等夤夜前来弋阳,并告诉我等弋阳也将会和安丰一样,王黎将会丢给我们一座空城。 来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会不会又是王黎使的空城之计,沿途会不会埋有重兵,只等我军入网然后再来一个瓮中捉那啥,将我们一网打尽。毕竟此人善于用计,也非浪得虚名之辈。 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此人能够在短短数年之间便闯下偌大的名头,安丰和弋阳两郡之地说丢就丢,说转手就转手,倒也还算得上是一个有着大心胸的信人啊。” “久闻王黎大名,却始终擦肩而过未能谋及一面,今日倒是因他之恩惠让我平白捡了一场功劳!”宣高点了点头和声笑道,“看来,我这副将的职位又待不久了!” 原来这宣高正是原泰山郡郡守臧霸! 只因当初张燕借道泰山郡之时,臧霸、孙观、尹礼和吴敦他们四人犯了欺瞒之罪,导致曹操险些葬身城父。 军中谋士、大将程昱和夏侯渊等人都欲问其罪,幸而一向多疑的曹操难得这一次居然没有生出猜忌之心,故数罪齐罚,曹操也只是将他们四人贬为军中副将,随大军出征安丰和弋阳等地,允许他们戴罪立功。 这臧宣高果然还是耐不住寂寞!听闻臧霸类似复出的宣言,于禁心中暗笑一声,三尖两刃刀一举策马就向弋阳城下奔去。 “咚!” 于禁一行还未近城下,一声鼓响,适才还黑黝黝的弋阳城忽然间灯火通明白夜如昼,五千余貔貅之士傲立城头,手中的弓弩早已上弦,在灯火中熠熠生辉。 他们身后的那根光秃秃的旗杆上不知何时亦飘起一面大纛,大纛随风起舞,一个银钩铁画的“刘”字跃然其上,在火光中格外的刺眼。 第371章 一败于禁 一声鼓响,城下夜色如墨,城头灯火通明,刘备赫然巍立于银甲金刀的人群之中。 他的身旁却立着一名头戴纶巾、手摇羽扇的青年儒生,那儒生虽不到弱冠,见到城下兵马却也格外的兴奋,手中的羽扇遥遥指着于禁喝道:“赵子龙,本军师知道你等上演空城计不过是想引诱我等入城,以便你与城内贼子里应外合,阻杀我大汉天军。 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皇叔既然已洞悉王黎那厮的阴谋又岂会上当?现在皇叔与我等俱已在此,你城中的内应却为我军铲除,你孤身城下,还不束手就缚更待何时?” 言毕,城中鼓声大作,刘备身侧的健儿们纷纷从城头上抛下数十枚殷红色的球形状物事,落在城下砰砰直响,鲜血飞溅,赫然正是那儒生口中所谓的内应的头颅。 这王黎在城中莫非还真有什么内应?但主公在安丰时经过数次清洗也没有发现有王黎细作的行踪啊! 于禁一愣,心头数道疑虑泛起:常山赵子龙闻名天下,谁人不知其所用武器乃是一杆盘龙亮银枪,老子手中的不过是一把三尖两刃刀,那儒生莫不是眼瞎了? 还在思索之中,忽觉手腕一紧,于禁急忙抬头一看,却见臧霸已经纵马身前紧紧的拉住自己:“文则,快令大军撤退,刘备这孙子是想黑吃黑!” 九言劝醒迷途仕,一语惊醒梦中人。 臧霸当头一棒道破刘备用意,于禁顿时幡然醒悟:不错,刘备那老小子就是此意。想当初刘关张与王黎多有交往,他们岂能不认识王黎帐下的大将赵子龙之理?他们错把冯京作马凉故意将于某喊做他人,其目的就是打算鱼目混珠,黑了主公治下的弋阳! “传令三军,火速退至光山!”于禁一声怒吼,大军后军作前军调头就向光山方向飞驰而去。 “咚!” 众人行了不过三五里路,忽听得前方三五百米外一道鼓角声冲天而起,一彪人马从黑暗中转了出来,众人腰间钢刀生寒,手中火把熊熊。 为首一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手中一柄丈八蛇矛如森蚺一般巍然插在道路之中。 见众人迎面而来,那人一声长啸,手中的长矛一抬挑起一块巨石向空中一抛,接着长矛从中劈下落石纷纷,那人的声音亦穿过这石雨飞入于禁耳中:“赵子龙休走,燕人张翼德在此!” 原来那人便是刘备麾下大将,关羽口中那个可以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张飞张三爷。 于禁闻言一惊,若是阵地战他自是不把这莽夫放在心中,但是这遭遇战嘛,而且还是后有追兵的遭遇战,他恐怕就不能与之纠缠了,毕竟他自幼便饱读兵书,这两军相逢勇者胜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想到这,又仿佛隐隐听到身后弋阳城门洞开的声音,于禁手中的三尖两刃向前一挥,猛然喝道:“众将士听令,想要活命的就随本将冲吧!” “杀!” 万余将士齐声长啸高举兵戈,跟着于禁、臧霸和孙观等人分作六路便向张飞冲杀而去。 声声嘶吼,道道剑光,惊醒了弋阳城西沉寂的夜色,也割破了道路两旁枫林中的枫叶。一枚、两枚、十枚、百枚、上千枚…无数枚枫叶如蝴蝶一样从枝头上飞下。 飘曳如雪,殷红似血。 长矛如银蛇飞入于禁军中,左劈右扫,上下腾挪。张飞每挥动一次就在人群中溅起一蓬鲜血,带走一条人命,飞起一颗偌大的头颅,盏茶的功夫道路中已经被染成一片血色。 “逆贼纳命来!” 于禁、臧霸和孙观三人相视一眼默契在胸,一声怒吼,手中的三尖两刃、霸王刀和吴钩等纷纷祭起,将张飞围在中央。吴敦和尹礼则率领众将士如决堤的潮水一般漫过张达和范强以及他们身后的兵士,冲入到黑暗之中。 “走!” 见吴敦等人已经冲过路口,于禁又是一声长喝,力灌双臂,奋起九牛二虎之力荡开张飞的丈八蛇矛率先撤出战斗,臧霸朝孙观点了点头,同样亦将霸王刀往马下一拖,紧紧的跟在于禁身后。 但,张飞既然能够以武力名闻这个时代,又岂是好相与的? 于禁和臧霸二人同时一撒手,整个压力瞬间就交到了孙观的身上。就算那孙观有三头六臂也尚且抵力不住,又怎么能够从张飞手下撤得出来呢? 不及两三个回合,孙观便已经气喘吁吁臂软筋麻。 “狗贼,去死吧!” 张飞舌绽春雷一声暴喝,长矛荡开双钩直抵中门,竟然一矛从孙观前胸插到后背将其刺了一个对穿。接着张飞将孙观一举挑过头顶,猛然向前方的臧霸一甩。 “嘶!” 孙观落下,战马哀鸣。听见身后杀气骤然袭来,臧霸双腿猛地一夹,战马撒开四蹄狂奔。但张飞暴怒之下出手,这一击之力何止百十钧?孙观的尸体亦如石弹一样落在臧霸战马的屁股上,战马吃力不住,一声长嘶就向两侧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这一来一去都不过眨眼之间。 臧霸从马背上颠下,又见孙观的尸首就在眼前,心中的怒火和悲伤顿时犹如春天里田野间疯长的草木一样,霎时就呈现在他的眼底。 想当初,他和孙观、昌豨、吴敦以及尹礼四人最是投契,因此才一起聚义在那泰山之下。 可谁知不过短短一年的功夫,昌豨和孙观就已经离他而去,他的兄弟也只剩下吴敦和尹礼二人。这怎么能够不让他怒火中烧,又怎么能够不让他悲痛欲绝? “宣高,走!孙将军之仇来日再报!” 臧霸在战马倒下之前一跃而下,他手上青筋直冒,手中的霸王枪也紧了又紧,心中还在百感交集。忽见前方一匹战马飞奔而回恍如天边的月光出现在自己身旁,于禁已经弯腰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抛于马背之上。 第372章 再败于禁 江动月移石,溪虚云傍花。 弋阳没有滚滚长江,光山也没有潺潺小溪,移动的当然也不是江中的石头和溪畔的花朵,而是月光和月光下的兵马。 从弋阳城下发现那杆挑着“刘”字的大纛开始,于禁就知道刘备的将士早已经布下了一个大大的口袋,正在等着他们钻进来。所以他只能当机立断命令大军撤向光山。 但是很可惜,当刘备发现弋阳是一座空城的时候就已经火速的占领了城池并将大军都撒了出去,而且并不仅仅......0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x本站更新最快手机端:s://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x本站更新最快电脑端:sx/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73章 宿命 关羽、徐盛纵兵而来,远处还有张飞带着数千人马正行走在他们来时的路上,刘备麾下四员大将已现其三。 一股寒意骤然从他心头升起,如果说他用兵还算是一只狐狸的话,那么徐盛口中的那个所谓军师就是一匹恶狼。 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 狗既吃肉,也吃屎,更多的时候还是以屎为主要食物。但狼却不同,狼只吃肉。狼既拥有狐狸的狡猾,也拥有猎豹的凶狠,而且还有独特于其他动物的隐忍。 军......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xsxsm.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74章慎勿说道人已去,归时禅院近黎明 清晨,一场突如其来的冬雨从天而降,雨虽然不大,却已将朝歌城外的灵山寺遮的严严实实。 冬雨淅淅沥沥,如丝如线,在寺院外激荡起一层层薄雾。四方朝拜的信徒,因雨停步于此地的行脚商,早课的僧侣以及小桥流水阁花榭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天虽然已近辰时,却因小雨依旧灰蒙蒙一片。信徒和行脚商们聚集在寺外的屋檐下,两人一伍,三人一群,看着远处的山景指指点点高谈阔论。 忽然,众人眼前一亮,只见......0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x本站更新最快手机端:s://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xsxsm.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75章 年将尽 夜幕渐渐降临,落雪依旧轻轻的飘舞在半空,西城郡治城中依旧繁华热闹。 青楼和酒肆里张灯结彩,士子和富绅们或聚在一起谈论着哪家姑娘,或拥簇着几名长相美好的女子倚靠着栏杆饮酒观灯。一些卖衣物和古董的店铺倒是早已经关了门,店家和伙计已经纷纷赶回自己家中团聚,但是街面上却还有更多的老百姓挤在一起品上一壶小酒张家长李家短的,满脸的喜悦,他们的小孩则拥成团捡上数枚爆竹在一旁的巷陌里亲手点燃。一点也......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xsxsm.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x本站更新最快电脑端:sx/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76章 徐庶的大礼 “看样子应该是汉中城外起火了吧?” “应该是吧,徐帅你不是已经传令下去了吗?虽然现在还没有得到汉中谛听营明确的消息,但是看样子想必就是张、王、李那几家大户的地面吧!” “嗯,应该差不离吧。这张、王、李三家的是主公前年就已经安置过去的暗桩,他们所购买的粮食和棉布都来自关中,此事也只有我和贾文和寥寥几人知悉。 幸好他们经过谛听营的洗脑后还能够抵制住心中的贪欲,坚定不移的完成了......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x本站更新最快电脑端:sx/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xsxsm.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77章 贾诩的谋划 永安四年大年初一,徐庶给张鲁送了一份厚礼,让张鲁差点感谢他的八辈祖宗。 此刻的王黎也正在思虑,今日过后整日里一惯以四世三公世家自诩的袁门名士袁绍会不会也和张鲁一个格调,将他的八辈祖宗给供起来。 “主公,各位将军都已经聚于帐下,还请主公移步!” 一道声音打断了王黎的沉思,王黎抬起头朝赵野点了点头,与赵野并肩走入中军大帐。 大帐中文臣武将各分两列而坐,文臣只有三人:贾诩......0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x本站更新最快手机端:s://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xsxsm.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78章 战书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这句话虽然最早始于王黎之口,却因为其浅显的道理和戏谑的台词很快的就传遍了天下。其中,身为袁绍军中少有的大将之才颜良和文丑二人也少不得将这句话叼在嘴里时时念叨。 不过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二人也成为了荀谌和审配口中的猪队友。 午时。 颜良和文丑二人刚刚巡营回来,正坐在郡衙中觥筹交错杯酒言欢。左右坐着的也是军中的谋士和将领,譬如:荀谌、审配,以及韩莒子、王门、严敞、何茂、周昂和孟岱等人。 今日是永安四年大年初一,新年的第一天。 房子城中锣鼓喧天笙歌鼎沸,而对面乐平郡中同样也是鼓乐齐鸣花天锦地。 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袁绍不在军中,整个赵国当然以颜良和文丑为尊。二人辰时前往军中与那些校尉和司马们饮了一番酒猜了猜拳,便回到郡衙中打算趁此时机和帐下的将领们搞一搞新年团建顺便促进一下将士之间的感情。 但他们才刚饮了一杯酒,就遭到了审配的抵制。 颜良手中的酒樽重重的落在案椅上,看着审配满脸不悦:“正南先生,颜某素来敬重你的人品和学识,但今日乃是大年初一,我等亦不过在军中和袍泽兄弟们凑个景,你又何必非要找不快呢?” 审配摇了摇头,苦笑道:“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将军,并非审某刻意苛责,只是主公将整个冀州西线的安危悉数托付于你,你切不该掉以轻心哪! 王黎初入仕就以白衣银狐之名闻达天下,如今更是执掌雄兵数十万,而贾诩同样以狡猾闻名,主公和曹孟德都不敢小觑,我等又岂能等闲视之呢? 兵者,诡道也。将军,今日虽是大年初一,对面的乐平郡看上去也暂时一片安宁,但是身为主帅难道你不该更加谨慎吗?若是我等在此畅饮喝得一个酩酊大醉,而王黎却派大军前来攻城,试问将军你是打算放弃城池吗?” 审配本来只是一番劝解之语,落在颜良和文丑等人耳中竟是格外的刺耳。 什么叫做‘切不该掉以轻心’,什么叫做‘更加谨慎’,什么又叫做‘放弃城池’?难道我等趁这个节日良辰饮上一杯酒,便成了怠慢军心、不懂自爱、放弃抵抗的懦夫吗? 颜良脸上腾起一丝冰冷还未说话,文丑拍案而起,指着审配骂道:“大头巾,你少特么的大放厥词,在座的将军哪一个不是追随主公从血火中走出来的?哪一个又不是果敢忠贞的好男儿?你特么的句句不离王黎,是何居心?” 审配闻言心口一堵,座中的周昂、王门、韩莒子等人已经纷纷起身指责。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王黎那小儿来了就来了吧,难道老子们还怕了他吗?” “王黎那贼子来了更好,老子一把将他拿下自去主公处请功便是,何须你审正南一介大头巾在此聒噪?” 这才真的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审配气得面红耳赤,荀谌目视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谏道:“颜帅,主公自去年平了公孙瓒之后一直便有西征之心,而王黎枭雄之辈,同样也按捺不住本身的野心,想必很快就将兵临冀州。 大战即将来临,我等切不可闹出什么文武之争将相不和。正南适才并非有轻视诸位之意,反倒是忠贞谋国一片拳拳之心。王黎此人喜欢兵行险着,为人又是老奸巨猾,并非一般大将可比。 颜帅,今日乃是大年初一,正是万家团圆之日,所以颜帅也会和诸位一起把酒言欢。但是我等谁又能料定王黎的心思,谁又敢保证他不会反其道而行之呢?颜帅,荀某以为当前还是应该谨慎小心的好,似此宴席何不等异日退敌之后再饮呢?” 王黎毕竟也算得上是天下诸侯中的翘楚,凶名在外。 荀谌如是一说,又一口一个颜帅,虽然韩莒子和周昂等人依旧不依不饶,颜良倒是安静了下来,正准备撤掉宴席让卫士上一碗醒酒汤,突然听得门外一声呐喊:“启禀大帅,王黎派遣使者前来求见!” 颜良摆了摆手,一名大头兵模样的使者走了进来,双手托着一件木盒在堂下站定:“颜将军,在下乃前将军帐下太史子义将军亲兵,今奉我家军师将令前来送礼。 我家军师说了,颜将军和文丑将军二人武艺非凡天下闻名,虽然他还未与将军照面,但心中实慕之。因此他特地从并州搜寻了两件与两位将军相匹配的战袍送于将军,还望两位将军务必收下!” “哈哈!你们那军师贾文和不过是一介文士,平日里只怕杀鸡也战战兢兢,今日前来送礼,莫不是打算异日乐平城破后好想颜帅讨饶吧?” “哼!刚才大头巾还说贾文和怎么样,如今看来同样也不过是一个怕死的酸儒罢了!” 听着堂中众将肆意猖獗之词,看了看审配面犹不甘,一缕精芒从使者眼底一闪而过。 不出军师所料,赵国将帅失和久矣! “呈上来吧!” 颜良暗自得意的扫了审配和荀谌二人一眼,接过亲卫地上来的木盒亲手打开,脸色猛变,一张脸顿时如远处的山峦一般的青,接着一把将手中的木盒砸在堂下,腰中长剑出鞘将眼前的案椅劈落一脚,猛然起身虎目怒视着那使者。 “好一个贾文和,竟然以戏子之服侮辱本帅,左右速降那使者拿下,退出郡衙斩首示众!” 众将领还在口不择言的讥讽贾诩,忽见变生肘腋,皆是一惊,举目看去,只见那木盒早已砸碎在地,里面露出两件金丝银袖柔软明亮的服装来,赫然正是两件戏服! 这是贾诩送给颜良的战袍? 这是贾诩给颜良下的战书! 众人同仇敌忾,便有王门和何茂二人跳出坐席,向那使者窜了过去。 那使者竟似毫不在意,依旧淡淡的看着颜良,眼底的嘲讽却遮掩不住:“颜将军,我家军师说了,如果你还有几分武人的羞耻之心,两个时辰之后军师自在房子城外等你。 如果你不敢出城,那么你也只配穿这样的战袍,也只能与在下这等下人比拟。在下就在这里等你的回话,要杀要剐、要放要留悉听尊便!” 贾诩老匹夫,竟敢如此欺我! 颜良恨不得立时将那使者劈于刀下,却又想着使者之言唯恐自己亦成为那种下人,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故作冷静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回去告诉贾老匹夫,让他洗净脖子在城下等着,两个时辰之后老子要亲手扭断他的脖子!” “既然颜将军已经允诺,在下自会回去回禀军师,还请将军切莫失信不敢出战,让在下做了小人!”使者拱了拱手,抖了抖衣甲上的灰尘,施施然走出郡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得。 也不知使者是否故意的,还是使者本姓如此,他故作淡然的神态和那一番话再次将颜良掩藏的怒火从心底够勾了出来。 颜良提起长剑一脚踢翻案椅,朝众将怒喝道:“众将听令,速去整顿军马,两个时辰后咱们城下见,今日若不能砍下贾诩那狗贼的人头,誓不收兵!” 第379章 诱敌 颜良已经带着文丑等人离开了郡衙,荀谌和审配再无奈、再孤寂也只得跟着他们的步伐来到城墙之上。 他们是袁绍帐下的军师,亦或者他们才是这座城池真正的“定海神针!” 两个时辰转瞬即至,甚至荀谌和审配都还没有和颜良说上几句劝解的言语,颜良也还没有来得及向众将士强调一下如果他不在城中时将令的归属权,贾诩就已经来到了城下。 当然,贾诩的脖子有没有洗过颜良并不知道,他所知道的便是贾诩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贾诩还在远处,离城池也还有两三里之地。 颜良的视力还不足以看清楚两三里外的面容,但是他却知道贾诩一定就在远处。因为远处不但有山有水,还有数列精锐森严的军队,只有对面乐平的那支军队才有这样的军威。十余列黑压压的军队从远处徐徐而来,仿佛在漫步,缓急相济错落有致。 没有滔天的气势,也没有迅雷一般的速度,更没有身后激荡的茫茫风沙,却依旧给城头上众人无尽的压迫和寒意。就像天边的乌云缓缓的盖过头顶那样从容不迫,也像死海中的海水那样虽无泛起的波涛却有着死寂一样的颜色。 人们在形容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会用“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个词语,但形容一支军队却常用“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这十来个字。 这就是徐如林,这就是不动如山! 如林一般沉稳厚重,如山一般险峻雄伟,亦如山林一般生机勃勃连绵不绝。 “山林”在大地上缓慢的移动,颜良他们站在城墙上不用费神便已经能够看清楚那“山林”的全貌了。 “呜呜呜!” 突然,一声号角在队列中冲天而起,一面面旗帜飘曳如雪,那座大山立刻四分五裂,数条长龙从山林里飞奔出来,如九曲黄河从万里源头直奔而下,卷起漫天的飞雪。 蹄声雷动,烟尘扬沙,当先数杆大旗傲然挺立于队列前面,旗帜上的狼头、飞虎和苍龙在烈烈的寒风中雄视着城头,眼珠子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的色彩,只是一味的冰冷。 不动如山,徐如林,疾如风。 除了颜良和文丑二人,其余周昂、韩莒子诸将已经失色。然而下一刻,颜良和文丑二人的神色亦如波涛一样阴晴不定。 一条遣人长龙临近城下之时,却忽然再度加速冲到城下一箭之地蓦然站定。骑士胯下的千匹战马齐齐长嘶一声,前蹄腾空,践踏而起的尘烟直飞数丈,在城头前挂了一层沙帘,半晌才飘然落下。 帘落,枪出。 两员大将各执一杆长枪纵马飞出,刺破前方的沙帘,巍然屹立在众人身前。但枪头上并没有闪烁的寒光,只有两件衣服,两件和送给颜良、文丑一样所谓战袍的戏服。 这是无声的宣言,战争的宣言,也是赤裸裸的挑衅! “贾诩狗贼,你特么的找死!” 不等贾诩从战阵中走出来,甚至城头上众人也还没有看清楚贾诩的面容,颜良已经勃然大怒拉着文丑就奔向城下,手中的镔铁刀和寒铁枪炽热中带着刺骨的寒。 荀谌和审配来不及拉住二人,城门已然打开,颜良、文丑披挂上阵冲出城池,镔铁刀和寒铁枪直指阵前:“何方宵小,竟敢如此欺凌我兄弟二人,还不速速下马受死!” 一声断喝,战马飞跃。镔铁刀和寒铁枪已经化作两道寒冰破空而出,飞向阵前二将。 他强任他强,明月照大江。 见颜良和文丑来势汹汹,那二将却并不慌张,只是简单的将马缰一勒,胯下的战马四蹄猛然腾空一跃在空中划过两道彩虹,二人也像凌空的神将一样从彩虹的这一头飞至了另一头,来到颜良和文丑身侧。 那二人赫然正是王黎营中大将常山赵子龙,东莱太史慈! 赵云和太史慈越过颜良二人的马头,相视一笑长枪齐出,两件戏服从枪头飞起,腰间的红丝带亦挣脱了长枪的束缚在空中随风而舞,妩媚妖娆。 二人嘿嘿一笑,手中长枪同时与镔铁刀和寒铁枪一交锋,荡开锋芒顺势收回。枪回势尽,戏服飘到半空再从中落下,恰恰绕过四人的兵刃轻飘飘的落在颜良二人的肩上,却好似给他们重新穿上了一层战袍。 “嚯嚯嚯!” “文丑貌美扮虞姬,颜良丑容演霸王。阵前忙把戏服穿,河北双将美名扬。” 只听得咚的一声,对面的大阵中兀的锣鼓喧天,数万余大军齐齐一声呐喊,只羞得两位河北大将差点抬不起头来。 他们当然知道对面赵云、太史慈不过是利用了控马技和巧劲才将戏服给他们“披”在身上的,要论起沙场杀敌的真本事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但他们依旧愤怒,他们乃是河北有名的将,袁绍敕封的河北二廷柱,岂是那些一鸣四月红的戏子可比? 是可忍孰不可忍! 颜良、文丑胸中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点,甚至他们脸上的色彩也像煮熟的螃蟹一样的红。 二人一声怒喝,空中雷霆滚过,二人再也不打话如鹰隼般直扑各自的侧面,也不管各自对面的究竟是太史慈还是赵子龙,兵刃上荡起腾腾的杀意与赵云二人战成一团。 一时间城墙下刀光剑影,黄沙漫漫。 但见: 颜良愤恨,一把镔铁刀左劈右砍神妙莫测,文丑暴怒,一杆寒铁枪上砸下拨变幻无常;赵云淡然,手中亮银枪横扫竖斩刺出没不定,子义冷笑,掌执长缨枪前探后挑虚虚实实。 只杀得枪影憧憧不分虚实,刀光频现难见真容,城墙下万军呐喊,城头上诸将助阵。 斗了约莫三十回合,赵云和太史慈齐齐一声低呼,数滴血珠蓦地从二人手臂落下,二人回望了颜良和文丑一眼,在马背上一拍如风一样窜出阵中,掠过城门前向元氏方向奔去。 “将军威武,杀杀杀!” “将军快拿下赵云和太史慈狗贼,此间自有我等搏杀!” “将军不可追击,此定是贾诩之计!” 第380章 杀机 赵云、太史慈带着两千余人脱离了众人的视线,颜良、文丑二人同样挥动两千骑兵紧随其后。 常言道:自古华山一条路。房子到元氏也只有一条路,颜良二人倒也不用担心会迷了路,一路上紧赶慢赶,马不停蹄,终于在离房子三十余里的暮峪口将二人截住。 两军在暮峪口重新摆开阵势,颜良拍马阵前,刀锋直指赵云:“姓赵的,老子很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就连我军中的孩儿们也时常说起常山赵子龙是如何如何的了得。 今日一见却难免让老子大失所望,原来你这厮最了得功夫的不是你的枪法,而是你那白白净净的面皮和一身打不过就缩头的乌龟神功!” 文丑亦出马冷视着太史慈:“太史慈,老子也曾闻你姓名,听说你便是王黎口中的天下第一义士?王黎那厮面临我家主公和曹孟德等人的合击,你不思与老子来个真枪真刀的赶上一场,却特娘的逃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算特么的哪门子的义士?” 赵云和太史慈对视一眼,淡然一笑策马上前,各自从受伤的手臂上接下一件物事砸在阵前。 “啪叽”一声,那物事稀里哗啦的落在地上,一股股殷红的液体飞溅出来掉在地上,顺着倾斜的地面缓缓流动,似鲜血,却又有些凝稠。 原来这才是从赵云和太史慈手臂上流出来的血!原来赵云和太史慈根本就没有受伤! 文丑勃然色变,颜良同样也色变。 文丑色变是知道太史慈根本就没有受伤,那么城下一战太史慈明显并未尽全力。而颜良色变却是因为他想的更多,既然赵云和太史慈都没有受伤,那么他们的溃逃仅仅只是因为诱敌而已。 房子危也! 房子除了周昂、孟岱尚可一战之外,王门、韩莒子以及何茂和严敞等人不过三流武将,平日里打一场顺风战或许还不错,但是要独当一面守城,恐怕就是猪都比他们强。 当初主公将房子交于自己之时,就任命荀谌和审配二人为军师辅帅。军师者,出谋划策也。辅帅者,辅佐颜良的副帅也。自己刚刚与他二人闹翻,他二人的将令又能使得动谁? 难道自己仅仅只与贾诩相争一个回合,甚至都还没有和王黎打一个照面就要将房子拱手相让吗? “撤!” 颜良心急如焚,嘴角上都快起泡了,朝文丑怒喝一声,拨转马头撒开四蹄就欲狂奔。 可惜迟了! 一杆亮银枪挡在了自己的去路上。 赵云信马由缰来到颜良身前,亮银枪一提横在胸前,枪簇寒光四射:“颜将军,既来之则安之,你刚才不是还想和赵某再斗上百十个回合吗?现在就这么一走,是不是失信于人啊?” 话刚落,太史慈和帐下那两千军马亦如激流一样漫延过来。 …… 颜良预料的不错,贾诩等的就是这一刻。 颜良和随他们出城的兵马消失不到一刻钟,贾诩就已经张牙舞爪的露出了他的峥嵘。 “呜呜呜!” 大纛轻扬,阵营中鼓声雷动号角长鸣,房子正前方的大军是沿着中线碧海分波一般霍然分作两列。 徐石、高升和裴继三人带领百十名骑士大摇大摆的从中军走到阵前,眼神不时的瞥向队伍中央,显然队伍中央就是他们的护卫所在。 极目视之,只见那中央除了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之外,赫然还有一名青年人,白衣白甲白色披风的青年人。 城头一片哗然! 虽然大家都没有与那二人照过面,但是没有人不知道那中年书生就是贾诩,那白衣青年就是王黎! 该死的,这王黎怎么到前线来了?他不是应该还在雒阳城中准备大摆筵席宴请宾客吗? 荀谌口中泛过一阵苦味,审配已经走上前方按在城墙上厉声喝道。 “王德玉,你太原王氏本为我大汉权贵,你屡受先帝遗恩一路升迁,如今更是执掌天下机要权倾朝野。你本该忠贞为国以报先帝之殊遇,为何却满腹野心扶持伪帝登基,并屡屡出兵寇我新帝? 莫非你欲效仿先汉之王莽、当今之董贼吗?今日我天兵聚集于此,你若是识时务下马受降,审某还能拼的一命向新帝谏言一二饶你不死。否则按你一意孤行,我天兵一出,你太原王家俱为齑粉也!” 审配言辞犀利,言语间更是泱泱正气,城头上袁军将士闻之无不意动,士气瞬间便提升到了顶点。 “荀友若口才无双,审正南一身正气,可惜却投错了主公,竟然成为了袁绍的爪牙!”王黎看着城头上的荀审二人摇了摇头,朝贾诩笑道,“文和,你觉得他二人可能降我吗?” 贾诩双眼一眯,叹了一口气:“审正南正而迂阔不思变通,而荀氏兄弟分别效力于袁绍和主公皆因家族利益所致。友若可降,审正南却绝对不会!” “主公,要不要俺杀上城头亲手将他献于主公?俺就不信一顿棍棒不能将他的脊梁打弯?”大名徐石的徐二狗瓮声瓮气朝王黎嘿嘿一笑,急迫的看着审配就像看着战功一样。 这也难怪他,自他投效王黎后,比他晚来的胡才、徐晃、甘宁等人早就开始独领一军了,而这才是他的第一战。 是啊,这是徐石的第一战,却也是很多将士们的第一战,只是不知道这一战下来又有多少新兵变成老兵,还有多少新兵埋尸荒野成为了深闺梦里人? 王黎叹了一口气驱走了心中的那道块垒,眼神渐凝,一缕杀机骤现眼底:“忠臣良将王某平生所求,但如果是一根筋的忠臣,王某也就只能亲自为他送行了。” 徐石一阵愕然,贾诩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解释道:“两权相害取其轻,如果忠臣不死,死的就是我们自己的兄弟了!” 徐石默然,王黎已经摆脱众人的护卫纵马飞出来到阵前,于那一箭之地站定遥遥的望着城头上的审配,左手如托泰山,右手怀抱婴儿,一声大喝一箭飞起直奔审配面门。 箭如寒风,亦如闪电。 第381章 初战 一声炮响,高览和成廉一队,徐荣共曹性成伍,四员大将各领五千人马直扑房子的南北方向。东方无人,西方却留给了王黎和他亲率的裴继、徐石和高升等人。 这是典型的围三阙一! 当年兵下长安之时王黎用过,一月之前逐吕布出太原时王黎也用过,甚至孙坚讨伐蕲春之时同样用过。 他现在又重新拾起了这条计策。 王黎知道颜良、文丑虽已远去,城中却还有荀谌、审配以及周昂和袁绍麾下的两万将士。 他也知道围三阙一最讲究的便是压迫式的气势,必须让守城之人看不到任何取胜的希望,才能放弃守城只求一条生路。 按照目前袁绍在冀州的部署,他更应该采取蚕食的计策徐徐推进稳扎稳打,但他还是觉得这样一来耗用的时间实在有些太长,他已经不想再等了。 从光和七年张角兄弟三人在巨鹿吹响起事的号角以来,大汉十三州先后历经董卓篡朝、十八诸侯讨董、袁术僭号、袁绍平冀州等大小百十起战事,至今也绵延十余年。 他或许还可以再等等,但是天下已经等不及了。 这些年来,多少次金戈铁马的铿锵之声将他从梦里唤醒,又有多少嗷嗷待哺的灾民无助的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无辜、痛苦、浑浊甚至绝望,唯独没有揣着一丝希望。 所以,他坚定的放弃了贾诩的蚕食战略,一意孤行选择了围三阙一。 虽然这样一来,他或许将承受更多的压力,也或许将牺牲更多的兄弟,但他没有多余的选择。他从战火中走来,他的心却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坚硬,他的心很痛,一直都滴着血。 他要尽快拿下房子,逼迫袁绍与他在巨鹿进行最后的决战。 曹操明里暗里和他以及袁绍组成了联盟,官渡之战已经无法在这个时空上演,那么他就送给袁绍一场官渡之战! “呜!” “轰轰轰!” 一声号角将王黎从思绪中唤醒,接着又有数声连珠炮在房子的西、南、北三个方向同时响起。 这是进攻的号角! 也是他即将拉开的巨鹿决战的序幕! 审配受伤,士气受挫,房子城头上的袁军将士亦如落水狗一般狼狈,此时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王黎回了回神,双眼一凝,手中的中兴剑猛然一落,一道破空的声音在城下响起。 虽然那道声音并不十分的响亮,也没有过度的凄厉,但是那声音却如魔音一样灌入众人的耳中浮现在众人心间,就仿佛扫落叶的秋风那般决断、决绝和肃杀! 阵营中大纛随着中兴剑的起落来回变化,徐石、裴继和高升所率领的锋矢阵、锥形阵火力全开。 两万余将士齐声怒喝,三五千工程兵和民夫们踏着铿锵的步伐推着百十余座抛石机和巨型弓弩出现在城下。 飞沙走石,声势滔天,宛如阿修罗重临凡间,又似在房子城下滚过了一串串春雷。原野、湖畔、田垄上的那些绿已经开始从地面上冒了出来,渐渐的聚集,宣告着春的到来。 “放!” 大纛落下,抛石机身旁的小旗同时将手中的彩旗一挥,工程兵和民夫们急忙将手中绷直的缰绳一丢。机括声动,数百枚石弹从弹袋中鱼涌而出,飞到半空,冷冷的盯着城头。 “这是白玉京!” “这是绿映红!” 城头上的兵士一声声尖叫,急忙举起手中的圆盾惊恐的组成一块块龟壳趴在城墙的角落中。 白玉京飞舞潼关林徐晃束手无策的故事他们都听说过,绿映红落长安让新帝狼狈逃窜的典故他们也耳熟能详。 天上白玉京,结发受长生!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这是王黎的攻城秘诀,这就是王黎的攻城秘诀! 他们不想让白玉京赐予他们所谓的长生,他们也不想在绿映红的俯视下千里莺啼,他们就只能躲避! 但,战局岂能因他们的心愿而改变呢? 王黎的攻城秘诀已经天下皆知,至今却依然没有哪一方诸侯敢说可以完全的破解。 当然,王黎既然已经决定强杀房子,又怎么会放过任何打击他们信心的机会呢?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摧枯拉朽的击碎袁绍大军的士气让战争的方向行驶到他拟定好的轨道之中! 百十道雷鸣掠过城头,数百枚白玉京和绿映红在荀谌、周昂等人的头顶上凌空炸响。 一团团白色的石末、绿色的粉尘以及红色的砂砾从天而降,洋洋洒洒淅淅沥沥,如雨似雾般飘落在城头,将整个房子都笼罩在这场雨雾里。 雨雾飘飘扬扬的飞舞了一刻钟,城头上已堆积起如山丘一般的破碎石弹,或许这些石弹还可以让袁军将士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作为守城的武器,如同他们准备的滚木一样。 “放箭!”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抛石机停下来的这个时间段正是他们反击的机会!荀谌在护卫的护卫下来依靠着城墙站起来,向袁军将士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但是,他想看到的令行禁止以及热血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周昂和韩莒子、王门他们并不打算听从他的命令,而且城头上的兵士也还没有从石雨中缓过神来。他们现在被落水狗更惨,他们已经成为落汤鸡! 有谁见过落汤鸡还能爆发出死士的斗志呢? 还好,周昂和孟岱等人虽然不愿听从他的将令,终究也是身经百战的将领,自然明白这的确是他们的契机。不等荀谌发怒或者苛责,他们手中的刀已经猛然落下。 瞬间便有数千名将士抬着守城弩、黄肩弩来到箭跺口,或数人一组,或二人前后站定。上万只利箭搭在弦上,泛着森冷的寒芒冷冷的俯瞰着城下。 刀落,弦松,箭出,雨起。 万箭齐发,白色的翎羽、黑色的箭簇如群蜂一样尖啸着穿透虚空来到城下,在空中织就了一匹方圆百十丈的幕布,霎时又如春天的雨滴一样在空中跳着欢快的舞步落了下来。 城下的盾牌早已备好,但仍有千余支利箭成为了漏网之鱼,从盾牌中间的缝隙穿梭而过,顺便带走一蓬蓬殷红的鲜血。将士们的惨叫声、战马的哀鸣声夹杂在利箭和盾牌撞击的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中时起彼伏。 第382章 流星飞来熟油香 香气很浓烈,却并不像那些青楼女子脸上抹的劣质香粉那般令人呕吐,反而有一股生活的味道,很接地气。 这是火油! 味道只是一触鼻,荀谌、周昂以及被护卫扶在内墙的审配便立时失色,心中寒意渐生,仿佛城下的青草一般吐翠,发芽,然后燎原。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火油,冀州那些富绅们的家奴生火做饭时有时也会用于引火,他们守城时也曾经用过,而且现在城头上都还摆着百十桶火油用于退敌。 这么大规模的用于攻城,甚至还配合着白玉京和绿映红一起使用,他们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心中忧虑愈发强烈,荀谌、周昂和审配牢牢将目光锁定在守城兵士的身上。 城头上烟雾缭绕,哀叫连连。士兵们经过石弹的洗礼,有的还躺在城墙角落里舔着伤口,有的刚刚冒了个头又让从天而降或者脚下溅起的火油彻彻底底再给洗了一遍。 他们或者目瞪口呆的看着城头上的落石、皮囊,或者心惊胆战的龟缩在盾牌下,或者麻木的握紧了手中的钢枪长剑从箭跺口探出头去。 他们都曾是袁绍帐下的精兵,经历过攻城之时的石雨,同样也见过卢奴的大火,可是他们也绝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些旧时的伤害将会集中并且加倍的再次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所以,此刻他们不再是那个威风八面的精锐之师,只是一群散落在城墙上握着武器的散兵游勇。 他们的阵型已经开始乱了! 他们的心里已经开始慌乱了! 一股戾气从心底窜起,周昂昂首阔步的走到城墙前,拉起一名吓得躲在墙角的士兵,一剑插入兵士的胸前厉声喝道:“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慌什么?还不好好准备迎战,难道要等老子现在就将你们杀个干净吗?” 将是军中胆! 颜良和文丑不在城中,周昂就是他们心中的那颗胆! 周昂一声怒喝,那兵士迎面倒下,鲜血洒在城头。众人先是一惊,接着又好像找到主心骨一般,迅速归位守在城墙箭跺口,形成一层层忽高忽低忽厚忽薄的长城。 高和厚自然是那个位置上的兵士还健在,低和薄则表明那个位置上已经有人受伤或者死亡,后排的兵士正在补上。 不管怎样,刚才除了飘零的旌旗外毫无生机的城墙终于有了一层护甲。兵士们就是旌旗的护甲,城墙的护甲,也是房子城中老百姓身前最后的一层护甲。 不过,这些还不够! 周昂朝城下看了看,见正面的王黎等人已经开始指挥军队准备云梯攻城,城南和城北两侧同样传来冲车在地面摩擦的声音以及将士们的呐喊声,脸色微微一变理,也不理荀谌和审配二人的呼叫接连下了几道命令。 “滚木!” “火油!” “弩箭!” “石弹!” “所有守城军备火速准备妥当抬至箭跺旁!” 军令流水一般迅速的往下传递,一颗颗硕大的滚木,一只只装满火油的木桶,一具具露着锋芒的床弩以及一堆堆原已准备好或者王黎大军帮忙准备的石弹堆积在箭跺后,好似检阅中的军队一样有条不紊错落有致。 周昂悬了半天的心渐缓渐舒,王黎的白玉京、绿映红固然和他的军队一样可怕,但是他相信只要有眼前这道城墙和身后的将士和军备,他就不惧一切的对手,哪怕那人是天下宵小之辈闻之而丧胆的王德玉! 可是为何闻着空气里还飘荡着的淡淡油香他心中仍然还是有一点不安呢? 周昂抬起头来目视着荀谌,却见荀谌早已气得面红耳赤,一手扶着审配一手指着周昂满脸的怒意:“周将军,你还不将火油和滚木立即撤下去,难道是想让我们大家都葬身火海吗?” 原来这一切的不安都是因为空气中的这个味道! 看着脚下还流淌着的火油,周昂猛然醒悟过来,刚才还意气风发的面容瞬间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周昂满脸惨白的指着亲卫破口大骂:“还特么愣着干啥,没有听见军师副帅的命令吗?” 靠!这个时候就是军师副帅了?刚才两位大人呼叫你的时候你特么的不也是没听将令吗?亲卫低头白了周昂一眼,心急火燎的朝众兵士挥了挥手,城头上再一次乱了起来。 周昂反应过来了。兵士们动了。那刚刚布置好的军备也动了! 可惜这一切都太迟了! 王黎布了这么久的局,又岂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呢?周昂又不是他的儿子!荀谌和审配也不是他的舅子! “火箭!” 见城墙上人头攒动,王黎冷笑一声,中兴剑轻轻一扬,掌旗兵手中的大纛猛地落下,一声命令响彻军中。 所有还在准备云梯、冲车的弓弩兵,迅速将手中的攻城器具就地一放,从身后取过利箭,将箭头那层紧裹着箭簇且沾满火油的麻布用火镰点燃,搭在弦上,齐齐呐喊一声,火箭从弓弦上腾空而起飞向城头。 箭如流星,火箭却是无尽的流星火。 是的,不是流星,就是流星火! 城上城下的数万兵士都抬着头看着空中飞速划过的流星火,得意、惊恐、震撼、失神或者无力等表情不一而足,皆呈现在他们的脸上。 如果说刚才的白玉京、绿映红甚至城上飞下来的羽箭都是一团团乌云的话,那么这流星火就是照亮天空,掀开漫天黑暗给大地投向光明的巨手。 巨手从天空中轻轻的按下,数千上万支火箭噼里啪啦的掉在城墙上,掉在满是火油的城墙上。 “轰!” 第383章 决战先机,围三厥一 西城火起! 南城火起! 北城火起! 房子城中三面火起! 审配一口鲜血喷出,落在地上瞬间化作一团青烟,嘴角的残留却如那大火一般的殷红。 荀谌好像也忘记了自己还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也不知是气急还是惧怕,亦或更多的是愤怒,努力的拔了两次终于颤抖着从腰间拔出那把配剑,狠狠的朝眼前一名溃逃的兵士刺了下去。 一声怒喝伴随着兵士胸前的鲜血飞扬在城头:“周昂、孟岱和韩莒子你三人迅速组织将士们坚守城池,王门、何茂和严敞你三人亲自带人灭火,若是因你等的过失导致房子失守,荀某立刻将你等就地正法!” “还不快去组织水龙更待何时?”又是一声厉喝,将众人从迷茫和恐惧中唤醒,审配亦扶着城墙缓缓撑起身子,那只伤了的手努力的抬了起来,将士们似乎也从那手腕的小孔处看到一丝光明。 谁说的虎落平原被犬欺,又是谁特么的说得书生就不敢杀人?那荀谌和审配二人又在干什么? 周昂、孟岱以及韩莒子等人看着靠在城墙上满脸狰狞的两名书生,齐齐打了一个寒蝉,这才想起这二人不止是军师,也是他们的辅帅,副帅!能够坐到大军副帅位置的人,又岂能轻易的倒在犬牙之下?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他们都是猛虎!平常的时候这二人温文尔雅,神色间也总是云淡风轻,并不是他们懦弱无能,只是他们在寻找那一束蔷薇罢了! 周昂、孟岱和韩莒子迅速回到各自的位置,扯了一片衣摆用水打湿缠在嘴鼻之间,冒着滚滚浓烟和烈火和箭跺旁的将士们肩并肩的站在箭跺口。 王门、何茂和严敞同样急忙组织人手一边将水龙推上城墙,一边把滚木和油桶搬离火龙肆虐的范围。 烈火无情,大水却注满生机。水龙握在将士手中,水柱从前端喷薄而出,烈火渐渐的变成浓烟,刚才城头上还如六月的酷暑顷刻间就变成了寒冬。 事情好像出现了转机,将士们也仿佛看到了希望。 但,生活在乱世之中希望本来就是比较奢侈的一件事,王黎又怎么能够让他们就那么的轻易实现呢? 围三厥一,要的就是让他们失去希望,让他们看不到希望,这样才能让他们不得不从从房子撤军,然后自己便可据房子直面巨鹿牵着袁绍的鼻子鼻头他与自己决战城下。 这是决战的先机! 这就是决战的先机! 城头上或桑拿或水浴,袁军的将士们尽情的享受着冰火两重天带来的快感。城下却是一声炮响,万军雷动。 高览、徐荣、成廉、曹性、裴继、徐石和高升七员大将手中的武器从头顶齐齐划下,抛石机闪在一边,将士们将地上的云梯重新搭在肩上,冲车推在身前,一声呐喊虎狼一般从阵中飞奔出来直到城下。 烟火烈烈,利箭茫茫,沙海滔滔。 袁军将士不顾城头上的浓烈烟火,将一支支利箭搭在弦上激射而出。王军将士同样不管头顶的茫茫箭雨一口气奔到城下,搅起原野上漫天的沙尘。 终于短兵交集了! 云梯的索钩搭在箭跺口,无数的兵士口中咬着钢刀利刃,手脚并用如山林间荡秋千一样的猿猴在云梯上攀登。 冲车前方的矛头和滚木撞击在城门上,发出猛烈的巨响,好似一道道惊雷在城门口炸响,直将城门惊得晃晃悠悠,摇摇欲坠,差一点就臣服在冲车的意志之下。 城头上,袁军同样已经准备妥当,利箭如瀑布飞下,石弹如暴雨落下。又是瀑布又是暴雨,云梯上、城头下那些来不及躲避的兵士仿佛已经被浇了一个透心凉。 滚木和火油呢? 呃,或者已经在烈火中熊熊燃烧化成残杀自己人的凶器,或者已经被王门等人抬到了离箭跺口百十步的距离。箭跺口的袁军顺手摸了一个空,只好苦涩一笑继续握着弓弩举着石弹将满腔的怒火和愤懑一起抛向眼皮底下的敌军。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天已经彻底被黑幕完全笼罩,只剩下房子城头上点点火光。颜良和文丑还没有从暮峪口赶回城中,高览、徐荣却已经爬上了城头。毕竟没有两位大帅坐镇,也没有滚木和火油的防守,单凭孟岱和韩莒子等数名二三流将校的指挥和手中的利器又怎么能够压得住这些猛虎以及他们麾下的狼群呢? “挡我者死!” 一声咆哮,高览从云梯上高高跃起,手中的开山斧在火光中划过一道寒光,一颗碗大的头颅还来不及与孟岱那矫健的身躯说一声再见,便从脖颈上腾到半空跌落在身后已经快要熄灭的残火中。 火光骤然一亮,倏地窜起两尺来高,然后彻底的暗了下去。 徐荣也从云梯上爬了上来,不过他和高览终究有些不同。他眼前之人乃是房子城中的副将韩莒子,他对付韩莒子选择的也不是长刀,而是劝降。 如果说高览是落在城头的流星火,宛如涅槃的凤凰浴火重生暴烈嚣张;那么他就是水龙里喷出来的水,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如果说高览的开山大斧是火中的流星,那么他的言语便如他手中的长刀一般锋利,无可抵挡。 言语如刀,长刀还未出鞘,他身前的韩莒子已经招架不住,徐荣的话语直刺他的内心。 “曹操已经和主公达成了协议,如今正和刘备在豫州为了区区一郡之地斗得你死我活!” “张鲁如老鼠一样被困在汉中不敢出来,刘表故步自封在襄阳城下看着我数万大军望风而逃!” “颜良和文丑他们回不来了,他们已经被子龙、子义两位将军拦在暮峪口不能脱逃,迟早也是他们碗中的菜!” “鞠义、韩猛同样敢不过来,元氏和中丘已经落入我们手中!” “天下四路大军已去其三,房子即将成为我军决战和强杀袁绍的前线。将军,你还不为自己打算,难道还想等着和袁绍一起去地狱中征战吗?” 王黎跑了上千里路,四路大军便只剩下眼前的袁绍一人。这是何等的豪情,又是何等的轻描带写! 苏轼那曲念奴娇中的“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大抵不外如是! 韩莒子虽然还不知道曹操、刘备、刘表和张鲁的大军如今的具体情况是否真如徐荣口中说的那样,但是王黎既然敢选择主动出击而不是龟缩一方,那么徐荣之言只怕不假! 徐荣的言语如水娓娓而来,他的眼神亦如水一般平静无波,但是落在韩莒子的心中却似惊雷一般。 第384四章 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 大将颜良、文丑被困城外,审配伤,孟岱死,韩莒子降。其余荀谌、周昂数人纵然有心杀敌,却已回天乏力。 王黎大旗一挥,徐石、高升、裴继、成廉、曹性等人随在徐荣和高览身后攻入城中,短短几个时辰数万大军便以摧枯拉朽之势拿下了横在王黎与袁绍中间的这座重镇。 城中的厮杀声已经停歇,火光依旧。 “我军和房子守军战况如何,现在统计出来了吗?”王黎骑着绝影缓缓通过城门,看着城门上那道仿佛怪兽嘴巴一般的破洞,手扶城门双眼紧闭,好似在聆听城门的沧桑。 贾诩眼中同样有仿佛说不出来的寂寥:“我军前后共出动五万大军,除了曹性腹部中了一支冷箭以外,副将以上并无伤亡,不过普通兵士却整整伤折一成。 而守城一方,只有周昂、王门二人抓住战机趁我军刚刚攻入城池之时护送友若和正南二人逃脱,其余孟岱、何茂战死,严敞也在韩莒子的劝说下归降了主公,五万守军仅逃脱一半。 至于颜良、文丑二人,刚才子龙遣人来报,这二人裹挟在败军中连夜潜往杨氏方向,应该是打算直接有杨氏奔往瘿陶吧!如今房子在握,主公若要和袁绍正面决战,左右两翼的广平及常山则尤为重要!” 王黎点了点头道:“颜良、文丑既然已经败逃,就让子龙和子义分别去常山、广平协助儁乂与伯循二人,让他们务必在决战前夕将两地纳入治下!” 贾诩挥了挥手,传令兵在十余骑的护送下向暮峪口奔去,王黎却是下马缓步走上城墙。 城墙上的血还未干,也还未来得及做任何的清洗,斑斑血迹落入众人眼中仿佛在提示众人这里刚刚才发生过一场大战。王黎背负双手,踩着那些斑斑点点走到箭跺口凝望着夜空。 今夜的星空好像也不如往日那般繁闹,天河已然不见,只剩下百十颗星星忽明忽暗忽远忽近,就如这脚下的城墙一般,没有熠熠的光华,只有几团散乱的斑点。 “这真是一个鲜花盛开的时代,可惜百花刚刚齐放,就已经开始凋零了!”望着星空,王黎叹了一口气。 这话说的那般的突兀,没有任何的铺垫,好像也没有任何的特指。但贾诩却已知其意,亦跟着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董仲颖、袁公路身具反骨,仅凭数十员战将就妄图逆天而行全然不顾天下安危,自有取死之道自是不提。 公孙伯圭壮于刚硬死于刚愎,丁建阳心老血亦老,故退却天下之争,同样也因心老而死。吕奉先一杆方天画戟打遍天下群雄,为人却是利字当头,心性卑劣,最终不得不黯然出关去与草原上的狼群为伴。 曹孟德和刘玄德二人倒是少有的枭雄,但曹孟德一代枭雄终究意难平,又与刘玄德结怨太深,所以豫州才成为了二人的泥潭。如今主公正面的对手和昔日故交,好像也只剩下孙文台和山那边的袁本初了。 至于马寿成,既有韩文约兵力牵制,又有马云禄和主公的亲情恩义牵绊一时无碍。剩下的刘表、张鲁、刘璋以及等人亦不过是花丛中的几束野草罢了,不足为提!” 王黎点了点头,静静的感受着夜晚的寒风,眺望着巨鹿上空的那颗耀眼的恒星一时默然,也不知道这颗星是否已会在不久的未来陨落凋零。 …… 王黎在感叹鲜花凋敝,天下诸侯逐渐陨落。 远在巨鹿的袁绍好像心生感应一般,同样也在惆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不同的是,他感叹的不是昔日的对手董卓或者兄弟袁术,而是他帐下的将军和谋士。 荀谌、审配已经回来了,二人却再也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荀谌精神萎靡,审配面色惨白右手残废。 颜良、文丑也跟着回来了,但他们麾下的将校和兵士却并没有全部跟着回来,很多熟悉的面孔都从他们的队伍中彻底消失了。 比如韩莒子和何茂,又比如孟岱和严敞。 袁绍很忧伤,虽然他并不是一个忧伤的人,无奈战局如此,颜良、文丑以及荀谌和审配等人也在身前,他亦只好装着深沉一下。 从他起兵讨伐董贼之初,帐下可谓谋士如云,武将如雨。毫不夸张的说,他帐下的谋臣甩一下袖袍,天下就是一片乌云,武将挥一把汗,天下可能暴雨成灾。 可惜天不作美让他遇见了王黎和曹孟德二人,皮鞭在他的身后摔得啪啪直响,赶着他拼命向前。冀州还未全境,吕旷、吕翔、吕威璜、张顗、郭援、眭元进、苏由、严敞以及孟岱等人已经先后战死,帐下大将十去其三,不得不说上天待他不厚。 如今颜良、文丑战败,丢了冀州重镇房子,而几大谋士中的审配同样也身负重伤,成了残废。这又怎么能够不让他心生感慨,不让他心生忧伤呢? 还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相信他的底蕴绝对比王黎来得深厚,大汉朝四世三公之家又岂是区区太原王家可比拟的? 当然,他不知道的还有在历史上他和曹操还未决战之时,他帐下的谋士便因为袁尚、袁谭、袁熙三人四分五裂相互猜忌,比如审配和逢纪效力于袁尚,辛评和郭图则紧随袁谭,导致他的军队也只能跟着窝里横外面怂。 而今却由于王黎的腾空而出,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紧悬他的头顶,他到现在都不敢休息片刻也没有立什么世子,手下的谋士反倒紧密的连接在一起大大的增强了他袁绍的战力。 所以,一场战役能看出什么来呢?当年高祖被楚霸王逼得龟缩汉中,最后还不是暗度陈仓夺了天下。一郡之地又能如何呢?反正他的手上还有大半个冀州,一个青州。 第385章 决战的序章 王黎与袁绍并不是什么道侣,也不是什么好的基友,最多也就算是昔日的雒阳故人或者当日的关东联军袍泽罢了。 但,不可否认他们和曹孟德、刘玄德以及孙文台等人一样,都是心怀天下的好男儿,他们都是“挥剑决浮云,虎视何雄哉”的枭雄。 此刻,他们就表现的完全像是两名枭雄。 赵云、太史慈回来了,张郃、高顺取了常山和广平;颜良、文丑回来了,鞠义和韩猛也从常山、广平两地溃败回来了。双方将校齐整,重新布阵于高邑和柏人一带。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两名枭雄今夜同时擂鼓聚将,天下疲惫的太久了,曹操和刘备的虽然依旧还在豫州纠缠,但是他们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他们的战事已经接近尾声。 决战必须提前,决战就在巨鹿! …… 春天到了,小草从地里中冒了出来在原野间织就一片绿色,空气中弥漫着生命的味道,远处的河水、近处的溪水涓涓流动将解冻后的喜悦传递到岸边的大帐中。 大帐依然还是白色的,白的像一桶桶倾倒在原野上的牛乳,错落有致星罗密布。 袁绍却是红色的,红的脸红的手,甚至跳动着的那颗心脏也是红色的,仿佛一只煎炒过的大虾,红的吓人。他的双眼同样也透出狰狞的目光,紧紧的锁在右侧那谋士的身上。 那谋士就坐在袁绍下手,一只手臂吊在胸前,看着袁绍吃人的目光依旧不为所动,还是固执的反对道:“主公,属下还是以为此时并不是决战的好机会!” “哼!不是好机会?”袁绍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指着审配厉声喝道,“当初说好的几路大军联合伐王,结果曹刘二人在豫州打得不亦乐乎,刘表和张鲁却因为自身的实力和保守被困在荆州和汉中不敢出来。如果袁某再尸位素餐不思进取的话,这天下何时才能安定?” 豫州、荆州和汉中的消息虽然晚了些许时日,但终究还是传到了袁绍将校的耳中:四路援军,两路无功而返,两路却成为了生死之敌! 审配摇了摇头,起身继续谏道:“正是因为刘表、张鲁以及曹刘二人拖了 主公的后腿,所以才绝对不能轻易冒进轻易的决战,以防中了王黎的奸计! 众所周知关中产粮,王黎的粮草就来自于关中,而荆州、豫州等地的大军都需要关中的粮草,其运输线长达足有千里。主公何不仿效他们稳住战线将王黎彻底的按在此处,静候时机,待其粮草将尽之时再徐徐图之?” 袁绍闻言心中怒火渐平,郭图却是眉毛一挑冷笑一声:“审正南以往总是临战不惧意气昂然,这一次却为何屡屡阻止主公与王黎决战巨鹿,莫不是被王黎打怕了,怯战了? 审正南,王黎军中的粮草固然皆来源于关中,但关中至荆州或者我冀州交通便利,又有其征辟的民夫兵士尽心尽力,这运输线纵然再长,只怕我等也看不到其粮草将尽之时吧?” 话音刚落,辛评也接着言道:“主公,公则所言正是!天下从来都是打出来的,先秦至我朝数百年来,除了王莽因礼贤下士妄盗了我大汉数年,属下还从没有听说过可以等到一个江山。 王黎这厮的确有枭雄之姿,一出手便将刘表、张鲁数人困在西南线,但是他也同样进退失据,不得不派遣大军钉在荆州和豫州等地。刘表和张鲁数人或许无能,但他们毕竟也将王黎给拖进了泥潭。 主公,此乃天赐良机,如果我军能够在巨鹿一举歼灭王黎主力大军,相信刘表、张鲁等人无不影从,而曹操和刘备也只能跟在主公身后摇旗呐喊。到时候主公挥冀州数十万貔貅俯瞰雒阳,天下还有何人能敌?” 辛评一语说到袁绍的心坎上,袁绍狠狠瞪了审配一眼,又瞧见他掉在胸前的纱布上还浸着血,这才平息了一下怒气,却又见到郭图再次站了起来。 “主公,王黎那厮曾经说过: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面对王黎部分军力我军尚不敢力战,一旦王黎解决掉荆豫两州的烦恼重兵来袭,敢问主公何去何从!” 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敢问主公何去何从! 郭图两句话听得袁绍心潮澎湃热血沸腾,霍地站了起来,朝众将喝道:“王黎也不过一个嘴巴两只眼睛,决战之事就此定下毋庸再议!” …… “主公放心,袁本 初当然要决战了!不管审正南还是荀友若他们都阻止不了袁本初的决心。”在另一头城池王黎的房中,贾诩和戏忠等人同样也在和王黎商议着巨鹿决战诸事。 戏忠接过樊阿递过来的药一饮而尽,吐了吐口中的药渣接着说道:“袁本初好高骛远,其心在天下权柄而不愿成为主公附庸。如今主公四面临敌,他必作四面楚歌之声。所以这一战会是他唯一能够翻盘的契机,也将是他最后一战!” 言毕,戏忠突然扫了贾诩一眼,贾诩心知肚明会意一笑:“主公,前几日刚下房子之时,属下就已经去信雒阳,请文若先生来此议战了。 审正南一身傲骨不侍二主,友若先生却不比审正南迂阔,其人智略深长,性格恢弘。既然文若来此地,那么袁本初兵败之时就是友若效力主公之日!” 会战之事早就有文和与志才二人商定了,哪里还需要文若千里迢迢前来置喙呢?不过是因荀谌之故罢了。 说到荀谌,王黎不觉哑然失笑,一饮一啄莫非天定,如今袁绍兵败弟劝兄,未来汉廷没落之时却不知兄是否可劝弟呢?荀文若王佐之才国之栋梁,他可不想这位将来去给腐朽的王朝陪葬。 想到这,王黎不再纠结荀谌之事,向贾诩继续言道:“会战之事是否已经安排妥当?” 贾诩点了点头,将地图摊开放在王黎身前:“袁绍屯军十二万于巨鹿,颜良、文丑、鞠义、韩猛等皆在此处,高邑和柏人更是壕沟深铸严防死守,正面交锋只怕一时不能下。 而袁绍的粮草全部都屯于安平信都,我军兵马不能绕过袁绍的视线。所以属下已按主公之意兵分三路,一路由子龙为中军,率军五万直逼高邑和柏人,让袁绍不敢轻易放弃此地。 左路儁乂挂帅,领兵一万出丸门直捣下曲阳;右路则由伯循为主将,同样领军一万兵出平乡。三路大军同时进发,袁绍难免顾此失彼,相信我军围剿袁绍主力之日指日可待!” 安平郡信都吗? 王黎看着眼前的地图,突然一拳擂在地图中央放声大笑:“我等并非三路大军而是四路兵马也,真可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却不想昔日的一步闲棋今日竟成为取胜的关键!” 第386章 野哭闻战伐,夷歌起渔樵 春天到了,春雨同样不期而至,春雨就像那日房子城墙上飘落的白玉京和绿映红一样,淅淅沥沥氤氲缭绕,一层层雨雾扑打在脸上,冰冷肃杀。 冷雨夜,秋月亭,新都城外十余里。 秋月亭,本名归来亭,与贝丘县的折柳亭齐名。据说两座亭台同时修筑,一曰别离,一曰归来。后来袁绍入主冀州,因其志在天下,便觉得这归来二字实在是不合时宜,遂更名为秋月亭,取春花秋月之意。 虽是冷夜,秋月亭依旧傲然矗立,亭中也还有数点火光。 远远看去,亭阁的八角飞檐仿佛把雨从空中切断一般,雨水顺着屋檐流下织就一层薄薄的纱布,将秋月亭的灯火隔绝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此时,就有两人也同灯光一样被隔绝在亭中。不过,这纱布虽然密集,夜色也不能进,但人或者人的声音却能够挤进去。 “凌谷主、曹档头,孙某来迟,有劳两位久等了!”一道爽利的声音刺破夜色钻入亭中,一名背着一捆柴火樵夫打扮的中年人穿过雨帘来到亭中二人身前。 凌飞雁和曹正方闻言大喜,急忙起身双双抱拳,脸上却掠起一丝疑惑:“属下见过堂主,堂主一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今夜亲自前来所谓何事?” 孙堂主就是孙才,谛听营的第一任将领。 因天下局势变化越发频繁,原来的谛听营已经不足应付今日的形势,需要扩建和更强大的组织能力。孙才能力稍逊,王黎遂将谛听营交给了贾诩,孙才便留在冀州继续负责中原谛听堂。 雁回谷谷主凌飞雁和漳河十三连环坞总档头曹正方正是孙才在冀州发展的得力干将,当年就是这二人将王芬联络的江湖宵小一网打尽,顺便又将王芬的心思一语道破,逼迫王芬畏罪潜逃最终惨死在盟友襄楷的手下。 孙才衣衫敝旧裤管高挽,脚下的草鞋还沾着亭外的泥水,满脸的皱褶,一双眉毛倒吊着说不出的愁苦,双臂露出来的部分,皮肤黝黑强健有力,脸上的表情亦像樵夫一般的木讷,如果说他不是樵夫就连猪都不信。 但他将柴火放置在脚边的时候,双眼扫过凌曹二人,那神色却又如指挥万马千军的将军一般,充满淡然、镇定以及见惯了热血和生死的杀气。 孙才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二人,一道精光在眼底呈现:“巨鹿决战在即,主公已打听得袁绍粮草囤积之地,这就是袁军大将淳于琼的相 关信息,孙某就托付两位兄弟了!” 凌曹二人摊开纸笺,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淳于琼,历任西园校尉,袁绍军中大将心腹,为人忠义,但贪杯好事酗酒无备,其妾淳刘氏贪财无德,却深得淳于琼之心。 凌曹二人心中一动,孙才已经起身将脚边的柴火重新架在肩上缓缓走出亭外,一曲歌声传入二人耳中,歌词朴实歌声沧桑,仿佛一名祈盼雨停方便上山砍柴的樵夫。 “春雨绵绵兮人发霉,柴火衣衫兮尽是水。带到旬月兮骄阳照,火光冲天兮闻旱雷!” …… 永安四年正月初十,高邑县东南二十里外。 袁绍整合巨鹿、安平、清河以及中山四郡兵马五十余万亲赴前线,于高邑和柏人一线驻扎,数万只帐篷安置其间,宛如山林间白色的野花一般,点点缀缀,绵延数十里。 王黎听得消息冷笑一声,率众将迎了出来,两军列阵,隔河相望。 只见袁绍帐下的四十余万大军悉数聚集于大帐前,挨挨挤挤密密匝匝,好似女娲在此处甩手丢了一堆的泥石,又像天公在这原野上种植了一片片的密林。 袁绍金盔金甲,锦袍玉带,立马阵前。 颜良、文丑、鞠义、韩猛等大将各执利器凶刃率青龙旗、白虎旗、玄武旗、朱雀旗四旗层层叠叠拥簇四周。两侧雁形阵、锋矢阵旌旗节钺甚是严整,内藏弓弩手、长矛兵万余伏于两翼。 速仆丸、乌延、那楼、牵招、周昂、焦触、张南和臧洪等副将各领一千骑兵,皆是精壮彪勇虎背熊腰之辈,玄衣玄甲,按东南西北四面八方站定海中的岛屿一般环拱中军,飘逸于四侧,循环往来其势飘忽不定。 战鼓隆隆,杀气腾腾。 见对岸赵云、太史慈诸将胆色豪迈,徐石、裴继目瞪口呆,而曹性、成廉脸上却已带着惊惧之色,袁绍哈哈一笑,纵马轻出来到阵前,隔着前方那道丈宽的小河遥指王黎喝道。 “王德玉,你我当年雒阳一别已经数年,今日之后或许再也不能相见,可敢出来叙一叙?” 两军对阵杀气正盛,袁绍竟然提出叙旧的请求,这个要求可谓有些好笑。 毕竟当年他和王黎二人也不过数面之缘,如果一定要说有旧的话,充其量也不过是伐董之时的一袍泽而已。而且他们因孙坚一事关系一度紧张,伐董联盟心知肚明,他们之间有什么旧可叙的,而且还是在 两军阵前? “一个纸老虎而已,何须惧他?”王黎却是轻笑一声,拍了拍曹性、成廉二人的肩膀,胯下绝影轻纵,离河岸处一箭之地站定舌绽春雷,“袁本初,可是想好了,打算拨乱反正重新回归朝廷的怀抱吗?” 王黎言语朴实并没有什么机锋,可两岸数十万将士却是闻之色变。 颜良、文丑等人看着河对岸一人一骑临风而立的雄姿,岳峙渊渟,想起王黎的过往顿时心生敬仰。虽然依旧还是仇人,却亦觉得大丈夫处世不外如是! 而成廉和曹性等人同样心折,他们追随过丁原、吕布,但丁原和吕布的后背从来没有王黎这样的宽厚,仅凭一句话,便如定海神针一般让他们足以依靠。 谁敢在数十万大军面前面不改色? 又有谁敢在对方兵势滔滔之下劝其主帅投降? 成廉和曹性心神渐定,却又听得袁绍长啸一声:“王德玉,汉室腐朽,先帝重用阉竖祸害天下,永安伪帝品行犹如先帝,唯我维新帝奋发图强立志重振汉室。 以你之才干和胸怀,怎么会选择与这片阴云一同沉沦呢?想你我当年雒阳宫中诛杀奸宦,虎牢关下共抗逆贼,今日你何不顺应大潮与我共效维新帝陛下,携手并肩还天下一片安宁?” 王黎正色道:“本初此言谬矣!想你四世三公巨宦之家自当明白事理,先帝遗命传位于陛下,董卓逆贼篡权扶陈留郡王登基,此大不敬大不义之举,为何你却猪油蒙了心,打算和董贼同走一条路呢? 当今陛下先帝嫡出,虽曾受制于董贼却隐忍而勃发,于司、雍两州整饬朝廷,厚待生民,颁租庸调制激发农耕,雒阳和长安等地已重现昔日文景二帝之辉煌。 本初,王某提举雄兵代陛下巡授天下乃为苍生、大义所向,你若是幡然醒悟,迷途知返,本将军必将上奏朝廷依旧保你四世三公之荣华。但如果你还执迷不悟,休怪王某今日不顾昔日友情替天行道!” “好!” 王黎言语正义铿锵,麾下将士听得无不热血沸腾,特别是那些来自司州和雍州的兵士更是热泪盈眶,众人齐齐一声怒吼,钢枪长刀霍然举过头顶,好像在王黎身后撑起一片彩云。 “好一个死不悔改的王德玉,希望你麾下的兵士能够及得上你一半的言辞!”见王黎将自己与董卓并提,袁绍勃然大怒,纵马飞回阵中,大手一挥,一声鼓角冲天而起。 第387章 巨鹿决战(一) 一声炮响,两骑从袁绍阵营中飞奔出来。 战马长嘶,矫健如游龙,壮士怒吼,矫健更胜游龙。只见那两骑一个头戴朱缨盔顶身披狻猊黄金甲,一个头顶凤翅金盔身着翡翠征袍,纵马奔至河岸昂然四顾,眼神中满是傲娇。 正是袁绍麾下大将,河北二庭柱颜良和文丑二人。 二人勒马驻足,镔铁刀和寒铁枪直指对岸:“赵子龙、太史子义,那日你二人使诈诱我兄弟出城,致使我兄弟二人败你手下,我等不服,今日万军阵前,你二人可敢再战?” “你两兄弟又不是我儿子,我管你们服不服?”太史慈仰天一笑,直气得颜良跺脚文丑忿然。 众将齐笑,众军亦跟着齐笑。 太史慈挂枪马鞍,从身后一把取过落雕弓弯弓搭箭,一声怒喝白羽箭离弦而起,在颜良文丑二人眼中骤然放大掠过河心上空如闪电一样插在二人的战马前方一步的距离,箭尾遥遥,箭身还带着空气的湿润和一腔杀气。 两匹战马蓦然一惊,双蹄腾空齐齐嘶鸣,嘶叫中还带着一丝恐惧的味道。 颜良和文丑勃然大怒,手中的武器一紧,双腿一夹战马直奔河心:“太史慈小儿,纳命来!” “既然两个儿子都这么强烈的想给你老子过过招,那么老子就再陪你们玩一玩又何妨?”太史慈冷笑一声,与赵云相视一眼,双双脱阵而出。 四员大将就在河中捉对厮杀,只杀得浪花朵朵河水四溅,不时有月光从河心跃起,释放出万丈光华后再消失在众人眼前。 “主公,赵云和太史慈已经被颜良、文丑二位将军缠住了,王黎帐下再无猛将之才,何不趁此机会强攻拿下王黎贼子?”郭图越过荀谌等人,轻策战马来到袁绍身边。 袁绍点了点头,掌旗兵手中大纛展开,鞠义、韩猛、乌延、速仆丸、牵招、周昂和臧洪等人手中利器向前一摇,各率一支兵马如海浪漫延过去。 “王黎狗贼,你的死期到了!”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王黎鸟人,今日就让你瞧一瞧我幽燕男儿的风采!” 一阵阵咆哮如魔音灌入众人耳中。 见袁绍帐下兵马攒动,王黎中兴剑一挥淡然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种添油灯似的选择题实在没有多少新意。 高览、徐荣、成廉、曹性、徐石、裴继和高升得令,马背上只是一拍,众人就已经踏碎原野的青草和河中的白波,与对方的大将斗在一起。 双方兵士亦搅成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果不是身上服装的差别,根本就分不出你我。 野花绽放,生命凋敝。 剑或者刀不停的撕裂虚空收割着对面的敌人,河水或者鲜血时而飞溅半空时而跌落众人脚下,仿佛穴崖燕筑巢时吐的口水或无色或一片殷红。 惊天动地的厮杀声和长矛的破空声、兵器相击的铿锵之声、利刃刺破身躯令人牙酸的声音以及时起彼伏的惨叫与哀嚎声也在无名河畔同时响起。 以十万血肉之躯对阵四十余万钢铁战士,不管从哪个层面来讲都只是以弱对强,就像当初项羽率领数万楚军与大秦名将章邯和王离所率领的四十万秦军主力对战巨鹿那样,如果没有项羽的破釜沉舟和诸侯的齐心协力,哪里来的今日的大汉? 压力如山一样压在王黎和贾诩二人的肩上。他们已经将所有的兵马都散了出去,身边只有五千骑兵。 而袁绍帐下还有三五万军马并未出动,他们依旧静静的站在河对岸,身姿依旧如松。 但王黎和贾诩脸上并没有多少焦虑,甚至还能够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 难道说他们觉得赵云和太史慈还真能以一敌万不成?又或者期望袁绍的军队来一个集体自杀? 当然不可能! 就算是放一万头猪在河岸,单凭赵云二人从早上杀到晚上,杀得枪头断裂,杀得人困马乏也不可能将这一万头猪变成死猪。而且袁绍的军队也不是会笨到自杀的猪,他们都是心中有英雄气的幽燕男儿,他们的勇敢、热血和意志都配得上幽燕这两个字。 王黎和贾诩面带笑容,只是因为自信而已。 他们相信袁绍还不知道他们学了一回汉高祖玩了一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他们的决战决胜契机其实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另一个地方或者多个地方。 他们现在还在等,等袁绍所有军马全部投入战斗。虽然已经有很多的将士丧身于此,虽然他们已经看到了曹性和高升不敌对方将士,在混战中岌岌可危,但他们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终于,袁绍再次动了,或者应该说他最后的兵马开始动了。 河水已经飘红,岸边尸骨成山。三十五六万大军将王黎的十余万军队压着打,却始终迈不过去眼前那条无名河。王黎的将校们用身躯在河边铸就了一道长城,他们的军队依然还是在河的这一边,这条河已经成为了两军的分割线。 如果再不动,最后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就只能彻底沦为河边上看河水起起落落的观众了。 袁绍脸上阴云骤起枭雄的心思终究占据了上风,心中一狠一声冷哼,鼓角再度从阵中冲天而起在河畔鸣响。 蹋顿、于夫罗、焦触、张南、韩荀和冯礼等人嗷嗷叫嚷着,高举手中的武器,双脚猛地在马腹上一踢,战马腾空而起,数万匹战马和将士跟在身后。 旌旗迎风招展,大军一波接着一拨的从河对岸呼啸而至,赤色的长缨,银色的铠甲和玄色的战袍在原野上飘扬,大地则在脚下飞快的向身后驰骋。 他们之中有的是恩怨分明的江湖游侠,有的是热血屠龙的幽燕儿郎,有的是崇尚强者的草原勇士。不管他们以前的身份是什么,他们现在都只有一个名字,近卫军! 是的,这就是袁绍的近卫军,也是袁绍心中压死王黎那只大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夫罗和张南一干人等飞奔至河边,却并没有立马渡河,而是绕着河边战成数排,眼神凌厉的看着前方,或抱婴儿托泰山弯弓搭箭,或长矛和弯刀俱捏在手心。 弦出。 手出。 第388章 巨鹿决战(二) 王黎的脸色终于变了,一丝阴霾浮现在瞳孔里。 就像一碧如洗的晴空里突然飘来一朵乌云,静静地遮在众人头顶。阳光依旧万丈,但乌云就在空中,谁也不清楚下一刻这乌云是将消散呢,还是会聚集成更大的云团直到挡住所有的阳光。 这狗日的袁绍怎么就敢无差别的射击呢? 虽然那些羽箭、长矛甚至弯刀的目标是自己的将士,却不能否认袁绍的先锋营已经缓慢的踏上了河岸。 无差别的射击,固然会让王黎的大军伤亡加剧,但是他的将士同样也会遭受来自身后的屠杀。袁绍那狗日的难道就不怕被自己将士的灼灼目光给烧死吗? 袁绍当然也不愿意这样行事,但是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历史上的袁绍虽然谈不上爱兵如子,但至少不会选择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说白了,这一切都是让王黎自己给逼的。王黎已经渐有横扫中原之势,而袁绍却还偏安一隅,你又让他如何看着王黎的背影奋起直追呢? 只有兑子,不停的兑子。这样袁绍或许才能觅得一线生机! 袁绍据冀州以后大肆扩兵,麾下控弦之士已有七十余万。而王黎呢?十余万,整个中原王黎的队伍只有十余万! 王黎微微一顿就已经明白了袁绍的想法,心中略有不忍,转头看了贾诩一眼。 贾诩的脸上云淡风轻古井无波,眼前的冲天血气和震天的喊杀声好像也没有让他聚焦片刻,双眼依旧凝望着云端,好像云端上有婀娜多姿的撒花天女或者美轮美奂的天宫一般。 片刻,贾诩才徐徐吐了口气,眼皮轻轻的耷拉在眼帘上:“主公,袁绍的前锋营虽已有数千人过了河,但他的大军依然还寸步未前,现在还不是撤兵的时候。” “不管敌军是否已经全部过河,我觉得就算现在佯败,袁绍也一定看不出来!”寒风迎面,王黎的眼神落在河岸上,“如果再让袁绍这样继续射下去,只怕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贾诩终于转过头来与王黎对视着:“佯败终究只是装的,何妨让他们小败一场呢?而且,为了遮住袁绍的眼睛,那支部队是和我们同时从高邑城中出发的。 主公,为了最后的大军,为了天下的安宁,不管是军备、勇气还是鲜血,我们都已经准备了很多年。我们在这里多坚持一刻,他们就准备的愈发充分!” 王黎一时无语,贾诩叹了口气向王黎问道:“主公,你是否觉得诩亦如外界传言的那般心狠手辣,乃是千年不出的一毒士耳?” 毒士? 如果不是亲临大汉跨越千年,只怕自己也会像历史中那样认为吧?但和贾诩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自己又怎会再相信那些浅薄的记载呢? 贾诩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雕心雁爪之辈,他的毒恰恰在于对人以忠和对江山的热爱之上,所有阻扰这个大局之外的人或者事都将被他一脚踢开。 比如历史中效忠西凉时李傕、郭汜、樊稠三分长安,又比如前不久一封书信公孙瓒火烧卢奴,让袁绍生生吃了一个大亏。 历史素来公正,但也只是素来而已,历史终究还是人写的! 贾诩一问,胸中的烦闷顿时驱散了一大半,王黎整了整衣冠,正色说道:“文和,你虽然是我的军师,但军师终究只是军师,如果我坚持撤兵你依旧阻止不了……” 话并未说完,贾诩却已知其意,心中的感激油然而生。 你只是我的军师,军令在我的手中,撤兵与否并不是你一介军师能够说了算的。 所以,将士们的生死也不在你的一念之中,而是掌握在我的手中。所以,如果要论心狠手辣,那绝对不是你而是我! 试问,这样的主公又如何不让自己心服口服呢?又有谁不愿意舍身相助呢? 日头已经跳到半空,漠然的看着那几十万只在无名河畔相互厮杀的蝼蚁,散发出来的光芒依旧淡然冷漠,不带一丝的温度。 王黎和贾诩二人并肩阵前默契的看着前方的大河不再言语。 突然,一声惊叫将二人从安宁中唤醒,转目看去只见高升已经从马上掉落下来跌在河中,河水如烟花四散开来,滴滴水珠在半空中反衬这太阳的光芒格外刺眼。 接着,又是一道落水的声音响起,一柄长刀从水中窜出来,笔直的插在高升身前那员将领的胸前,正是前些日子房子城的首将周昂。周昂随之跌下,与高升一起淹没在无名河的浅浅波涛中。 高升战死! 王黎心中微微一恸,双眼也微微有了些湿意。 高升跟着他不过数年,已经从一名农民起义军的首领演化成一名不折不扣的朝廷将领。 他本来还可以有几十年的时光,他也本来不应该默默地战死在此处的,但为了自己的大业,为了天下的安宁,他却用最后的力气将袁绍帐下有名的将领周昂拉下战马,从容的走向鬼门关! “主公,是时候了,下令撤军吧!” 高升落马,所在队伍的阵型再也不能保持,袁军在臧洪的带领下突了进来,同一时间张南和蹋顿等人已经开始渡河,贾诩双眼微微一闭就算是为高升默了哀,抬起头来眼睛重新一道精芒。 “呜呜呜!” “铮铮铮!” 王黎点了点头,大手一招中兴剑亦擎在手中,鼓角和钲鸣同时在营中响起激起无名河中的浪花朵朵。 鼓声代表进攻,钲鸣代表撤退。 鼓钲齐鸣,自然是撤退和进攻,这是古往今来的战场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信号,因为这是乱命!没有那一支军队可以一边撤退一边却要组织进攻。 但王黎就是这么任性,他就是将鼓钲同时用在了战场上! 袁绍和荀谌、郭图以及正在交战中的袁军将士们同时一愣,这王黎莫非是因为高升之死得了失心疯吧? 旋即就见河对岸的赵云、太史慈以及高览诸将同时奋力逼退颜良等人,转身领着帐下兵马迅速的撤出战场直向平棘方向奔去,走的是那么的毅然决然,好像身后有鞭子抽打他们似的。 他们身后的确没有鞭子,但是却有比鞭子更狠、更具杀伤力的大刀、短剑、长矛以及各式各样的武器。 不过,这些东西很快也没有了。 因为王黎自己却带着留在阵地上的数千大军和白马义从飞扑了上来,他们的战马肆意的践踏着河岸的草坪,他们的弓弩肆意的收割着河岸上的袁军。 他们等这一刻等得实在是太久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军中的袍泽不时的跌到河中,又眼睁睁的看着袍泽们从河中浮起,他们的心在滴血。 但是他们是军人,军人的第一道军规就是永远服从命令。所以他们只能等,而现在他们等到了! 鼓钲齐鸣,一进一退,这就是他们的军令! 他们要用自己的武器和身躯将袁绍的大军和自家撤退的队伍切割开,他们要让交战之初就一直纠缠在一起的健儿们一刀两断。 他们就是这把刀! 刀已经举起,谁敢再试锋芒呢? 王黎中兴剑高高祭起,一剑砍向眼前的一匹战马。战马一声长嘶,马头从马身上剥离开来,马身却和骑士一起掉下河岸。砸起漫天的水花,也惊起一股殷红的鲜血,如花一样绽放半空。 王黎的杀气和空中的血腥味刺激着白马义从和他的骑兵,手中的弓弩射的更急了,一支支利箭疾逝而出,刺破河边的寒风,也刺破从天空落下来的阳光,直抵河中央以及对岸的袁军。 袁绍一时呆了。 第389章 巨鹿决战(三) 呆若木鸡,这个词来源于《庄子》,《林海雪原》中也曾经用这个词形容过匪首侯殿坤。 这一刻,袁绍和他的将士们就仿佛一只只真正的木鸡,痴痴呆呆的看着王黎远去,一万匹草泥马在心中踏过。 这太不要脸了! 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种同时传达一进一退的军令吗?难道王黎小儿就不怕军令的混淆会让麾下将士无所适从吗? 当然,这也怪不得袁绍他们,军队素来讲究令行禁止,军队中针对不同的军队或者不同的需求可能下达不同的命令,但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在战斗中还能同时下达两道旨意完全相反的命令。 战斗中永远只有一道命令! 或前,哪怕前方是泥坑、水潭、高山乃至龙潭虎穴刀山火海眉头也不能眨一下;或退,哪怕前面是金珠、钱粮、无尽的宝藏或者一群没有穿衣服却又娉婷袅娜的少女也必须依令而退。 可惜,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他们未曾听说过却不代表没有,他们刚才就见到了,而且还因此吃了一个大亏! 幸而袁绍不是木鸡,就算是木鸡也是大汉十三州最有权势、最有名声也最有势力的木鸡。 “追!” 诸多念头在脑海中不过停留了片刻,这只木鸡已经彻底清醒过来,腰中宝剑一扬,一声怒喝,四十万兵马如风一般淌过无名河掠过脚下的原野,向前方即将消失的烟尘追赶过去。 “主公,王黎主力大军溃逃,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收复高邑和房子?”郭图一把抓住正要随着大军前行的袁绍正色说道。 荀谌亦谏道:“主公,公则之言甚是有理,王黎看似大败,但其兵马未乱,而是有次序的撤出战场,强追恐中王黎之计。而且如果,我们能够收复高邑和房子,整个乐平郡又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地呢?” 袁绍朝二人冷哼一声,挣脱郭图的拉扯:“房子就在那里,高邑也在那里,本帅想什么时候收复都可以。但是王黎却会逃,今日若不能击溃他,你让本帅何日才能平复中原剑指天下?” 郭图一懵,荀谌默然无语,眼睁睁的看着袁绍的身影与他们越来越远。 …… 枪刀流水急,人马撮风行。 四十万袁军马带皮甲,人披铁铠,如猫逐老鼠一般踏着王黎大军留下的痕迹风驰电掣的追赶,不知不觉竟已行了三个时辰,而他们同样已经离开了高邑、柏人,来到了隆尧境内。 从清晨战斗开始,袁军足足整整四个时辰未曾进食,早已饥肠辘辘,但众人还是不敢下马生火做饭,唯恐误了袁绍的大计,各自掏出怀中揣的干粮垫吧了几口,又在河边、溪边饮了几口水,重新上马大刀阔斧的杀奔前方。 “主公,王黎一行怎么看着像是有意绕过我军沿高邑和柏人布置的战线直奔巨鹿,莫非他的目的是想引蛇出洞,借此攻打巨鹿动摇我军根基?” 荀谌和郭图终于赶上了大部队,看着前方道路的指向,心生疑虑,急忙飞马来到中军。 袁绍正欲上马,闻言一滞一脚差点踩了个空。 逢纪暗道一声不好,讥笑一声,眼神中说不出的鄙视:“友若和公则此言太过危言耸听了吧?你们的勇气是否都已经随着房子的失陷跟着消失了? 我巨鹿城中有维新帝陛下和三公子显甫(袁尚字)坐镇,还有正南、元才(高干字)、孟卓和公台等人辅佐,五万雄兵助阵,你说单凭王黎手中的七八万败兵如何能够急切得下? 更何况,众所周知王黎麾下只有一只水军,那就是以甘宁的锦帆贼为班底打造的所谓大汉水军,而今,这帮水鬼都还在荆州和刘表对峙呢。 此路通向大陆泽,而大陆泽位居南、任县、柏人和巨鹿的中央,烟波茫茫横无际涯,方圆十数万亩,王黎那厮没有战船、没有水鬼如何渡过?他们又怎么绕道巨鹿城下?” 荀谌苦涩一笑,并不理会逢纪的嘲讽,整了整冠朝袁绍稽了一礼正色道:“主公,王黎一向诡计多端其手段想来也多有匪夷所思之事,荀某不知道他将如何渡过大陆泽,但是其目的绝对是巨鹿城池,还请主公务必仔细思量!” “谋士之责是替主公指点江山出谋划策,荀友若,你一句不知道就算是分忧解难了吗?难道主公因为你的一句不知道就要重新调兵遣将更改之前的部署吗?哼!荀友若,你这是居心不良,你这是动摇军心!” 见荀谌正言劝谏,袁绍略生感动,突然又听逢纪之言,一股怒火直窜心头:原来你荀友若也只是拿本帅消遣是吗? 袁绍抬起头来,冰冷的看着荀谌,目光仿佛万年不化的冰川一样,一脚跨上马鞍,剑指荀谌满脸的漠然。 “荀友若,你扰乱军心本当以军令示众,本帅念及你多年的忠心暂不与你计较。既然你担心王黎会偷袭巨鹿,那你现在就回巨鹿与正南作伴辅佐尚儿守城,此处用不到你了!” 言讫,也不管荀谌孤零零的留在原地,策马就向前方飞奔。 …… 众人沿着王黎大军留下的痕迹迤逦前行,又行了数十里,转过山坳眼前豁然开朗,荀谌所言不错,他们竟然真真的来到了方圆十数万亩的大陆泽旁边。 但见两三里外的大陆泽浩浩荡荡,烟波辽阔,柳叶飘飘,芦苇巍巍。虽然现在还只是初春,但是刚刚冒出头来的青芽绿叶依旧将大陆泽染成一片碧绿。枝头摇曳着朵朵柳絮,春风剪碎万顷碧波。 这本来是一件极美好的事情,但是袁绍的心情却格外的糟糕。 首先,他发现荀谌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不该那么的武断,武断的相信了逢纪的一人之言;其次,湖面上并不平静,湖面上不知道何时竟然漂浮着两百余只帆船,而帆船上满是影影憧憧的人影。 看那样子帆船上足足装载了数万人马,看那样子帆船上应该就是他们刚才所追击的王黎大军主力! 一声炮响,岸边柳叶野鸭齐飞,一片呱呱乱叫,一片茫茫飞絮。湖中那两百余只帆船霍然分开两边,一条大帆船从中间徐踏清波出现在众人眼前。 帆船的桅杆上挂着一面金色大旗,旗上一条青龙蜿蜒缠绕,龙头凶悍狰狞,嘴角前方一个“王”字随风招展。 第390章 巨鹿决战(四) “袁本初,巨鹿城下再见!” 一句话,短短九个字,就算言语中带着强烈的感叹号也不过十余个字符,很平淡的描述,就仿佛是一个邀请,却已震得袁绍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如同滚滚的春雷覆盖在大陆泽畔。 王黎的背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点点白帆之中,袁绍突然心生侥幸,幸好自己之前没有收押荀谌而是把他赶回了巨鹿,想必有他和审配等人的帮助尚儿一定能够坚守巨鹿。 但看着在湖中踏浪如履平地的帆船,袁绍的心思又再次忐忑起来,此去巨鹿无非两条大道,或向北绕道广平郡任县境内,或沿着瘿陶方向前行数十里再折向东,但不管哪一条线都足足比直接渡湖远了百十里路。 而王黎那个家伙用兵一向又不喜欢按常理出牌,比如攻城的白玉京、绿映红和流星火,比如让出豫州两郡以空间换时间丢一块骨头让曹操和刘备去争去抢,再比如这次大陆泽中突然冒出来的两百余艘帆船。 这百十里路程的距离会成为巨鹿一战的转折点吗? 袁绍越想越烦闷,恨不得立即将逢纪吊起来毒打一顿,也恨不得能够插上一对翅膀变成鸟人飞到巨鹿城中。但荀谌已经离开,身边只有逢纪、郭图和辛评等人,实在是没有多少可用的谋士了。 看着低眉垂眼的逢纪,满腔的怒火终于化成无奈。袁绍徐徐吐了一口气,腰中长剑出鞘,斩落半空数片飘落的柳叶:“全军立刻起程,取道瘿陶直奔巨鹿!” …… 豫章江南朔风惊,浩荡帆船破浪行。 大陆泽虽然不在江南,此刻也没有什么朔风,但两百余艘船挂起帆后依旧乘风破浪很快的就将袁军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四十万袁军也渐渐的从黑压压的兵马变成黑黢黢的蚂蚁,再从黑黢黢的蚂蚁变成一条围系在大陆泽畔的湖岸线,最后彻底的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王黎回到船舱,贾诩已经等候多时,他的身旁坐着两员身着战袍的将领,不是赵云、太史慈、高览,甚至也不是曹性、成廉以及裴继和徐石,而是刚刚取了广平的高顺和远在荆州的大头,就是徐庶的兄弟大头。 赵云、太史慈等人去哪里了呢? 高顺和大头又是怎么在船舱里的呢? 如果袁绍看了肯定会大吃一惊,莫非王黎还会大变活人?但王黎并不觉得奇怪,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的改变。 王黎只是从腰间取下牛角饮了一口水,才抬起头来朝二人点头致了致意,向三人说道:“这次能够瞒天过海骗过袁绍,伯循和大头功不可没,接下来就看子龙和子义他们的了。” 贾诩亦点了点头道:“伯循初一强攻广平,韩猛溃逃巨鹿,而大头自年前接到调令后,不顾路途艰辛率千余水军夤夜从荆州赶至广平,并强征民间的船只亲领工匠两艘并作一排挂帆掩饰改造成如今的模样,确实当记首功!” 大头满脸的惊喜,高顺脸上却是波澜不惊,仿佛这些事于他来说不过是举着苍蝇拍打苍蝇一样轻松。半晌后,待大头心情渐渐平静,高顺才拉了大头一把双双朝王黎行了一个军礼。 “主公,袁绍肯定以为我军将强渡大陆泽偷袭巨鹿,而广平郡已入主公之手,想必他此时正沿隆尧向瘿陶方向飞奔,末将请求前往瘿陶与袁绍过招,还请主公同意!” 王黎与贾诩相视一笑,贾诩就在船舱中摊开地图,指着大陆泽西北方向一处山坳,正色道:“杀敌三千自损八百,袁绍此次统兵四十余万,所以,硬碰硬的生意我们是不做的。 如果强攻巨鹿或者干脆拿下瘿陶,我军肯定会损失惨重,说不得就连主公在中原的部署都有可能化成云烟,因此我们这次布子并不在瘿陶,而是在此处! 由大陆泽向西北方向三十里处,有一村名曰东陈村,此村地势险峻又在隆尧到瘿陶的必经之路上,正合用兵之道。先前,主公已令子龙、子义率先乘船渡湖十里后前往村中去了。 但子龙和子义虽有万夫莫当之勇,又是把持要道一夫当关,终究却也要面临四十万将士的怒涛。所以,我和主公想给他来一个关门打狗。伯循,你可敢随我等在袁绍背后捅上一刀吗?” “固所愿不敢请耳!”高顺大喜,脸上立时布满和大头一样的笑容,仿佛船舱外春风拂过湖面的道道波纹。 …… 日头已经西斜,牧童骑牛横笛晚归,农夫背着猪草柴禾缓缓走向村落,村落中已经升起道道青烟。 一副夕阳西下的美好画卷。 可惜,袁绍此时并没有打算在这幅画卷上勾勒山水的心情,他心中的怒火还未平息。 都说望山跑死马,他的大军自清晨始到现在已经整整五个时辰没有休息,没有吃上一口热乎饭了。他们沿着地图上的那座名唤东陈村的村庄跑了二十余里,却依旧并未见到村庄的影子。 虽然他依旧豪情万丈,相信王黎终究将败在他的手下,但他的马已累,兵士们的心已倦,所以他的怒火越来越盛,看着地图上的那个小黑点一发不可收拾。 突然,一名斥候飞奔而至:“主公,东陈村已经不远了,大约就在前方十余里处!” 顺着斥候的手指望去,只见前方的密林后数道隐约可见的炊烟在空中画了几笔简体画后渐渐消散。 袁绍的怒火也跟着消散,脸上也渐渐的堆起一丝笑容:“速令儿郎们迅速通过密林,在东陈村稍作休整,待吃饱喝足后再取道瘿陶!” 一声令下,四十万大军持长剑、握大刀、扛铁盾如暴雨来临前搬家的蚂蚁一般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聚集在各将领身后,飞快的向密林中那条唯一的道路插过去。 “咚!” 行了不足三五里路,密林中一声炮响,前锋营将士惊呼战马齐嘶。 数百名骑兵好像一枚枚炮弹从马背上弹起落在前方,战马悲鸣着躺在道路中央,前腿鲜血模糊,更有百十截断掉的马腿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四方。 第391章 巨鹿决战(五) 赵子龙! 这身白衣映入眼帘,颜良便已经感觉到他手中的镔铁刀已经开始发烫,他的双手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这不是害怕,也不是恐惧,而是满腔的战意! 白衣,如天山上沉睡的冰川,不带一丝尘世的浮华;亦如冬天里空中飘舞的雪花,冰清玉洁。但是,在颜良的眼中却是那么的可恶,那么的刺眼! 当初就是这袭白衣将他骗至暮峪口从而丢掉了房子,接着又是大陆泽畔船上王黎那袭飘飘的白衣让他们绕道......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xsxsm.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92章 巨鹿决战(六) 袁绍现在很为难,他想干脆退出密林直接沿着大陆泽的湖畔赶往巨鹿,想了想他还是忍了下来。 他没有想到今晨无名河畔的战役会延伸至此,将士们怀中只有少许的干粮充饥,他的粮草却都还在瘿陶。 军心已疲,将士们都需要稍作休息。他们的干粮也不足以应付将士们赶到巨鹿以及沿途出现的种种状况,比如长达这两百余里的路况,比如王黎的伏兵。xsxsm. 他不敢赌,他需要就地修整,至少也要补充一下将士们的军粮和士......0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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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三十七万对于王黎来说依旧是一道大山,但袁绍却已经出离的愤怒,军中的士气极具下降,都已经快到谷底了......0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xsxsm.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94章 巨鹿决战(八) 刚才还喧嚣的峡谷突然陷入安静之中,这本来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但是无论是正在攀爬山坡的兵马,还是在谷中的将士心中都没有惊惧,反而渐渐升起一丝希望。 王黎的伏兵怕了! 明月的光辉还没有洒向大地,他们的眼神却已开始明亮。 他们看着从山坡上滚下来抖了抖身上灰尘继续攀爬的袍泽和已经快要靠近山腰的勇士,眼睛里发出明月般的光辉。 蓦地,远处一束火光从黑暗的山腰亮起,在黑色的夜幕中......0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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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x本站更新最快电脑端:sx/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95章 巨鹿决战(九) 夜已经很深了,明月当空,万道银光洒在东陈村院落里,树影婆娑。 袁绍坐在树下看着树下的银辉,听着村外草地上的虫鸣,一颗心却始终安定不下来,就像原野上的野草一样随风起舞。 想了半天依旧毫无头绪,袁绍索性起身,蹬了郭图、逢纪和鞠义等人一脚道:“公则、元图,你们觉不觉得今日一战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 文丑在睡梦中挨了袁绍一脚,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着袁绍暗道:我看主公你才......0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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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sxsm.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sx//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96章 巨鹿决战(十) “咚!” “咚咚咚!” 连珠炮如同九天雷霆在山野中炸响,接着又是一阵急促而且密集的马蹄声响起,好像蛮荒人舞蹈时敲击的无边战鼓,夜色终于在这一刻被撕破。 王德玉,你终于舍得来了! 袁绍心神激荡一个激灵站了起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飞奔至院落外负手而立,瞅着远处的仿佛密林一样的深黑影子,仿佛倚门而立企盼郎归的农妇。 然而,这一等又是小半个时辰。 袁绍已经站成望......0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97章 巨鹿决战(十一) “都说汉室重如泰山,我看江山危如累卵。满目疮痍,遍地黑暗,可惜了这大好的万里关山! 横跨黄河新雒阳,灞河塬上故长安。我愿身披双翼化作南去的雁,策马向前,烈酒一碗,与那吃人的世界杀个天昏地暗!我就是我,我就是幽燕大地的好儿男!” 雄浑的战歌拔地而起,一员大将手握两把铁鞭穿阵而过。数万将士跟着应和,高亢的歌声响彻云霄。原野上的树木随风摇摆,天边的朝霞骤然散开,仿佛天地也为这歌声激荡......00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sx//268/268330/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sx//268/268330/ //268/268330/ 内容试读: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sx//268/268330/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x本站更新最快电脑端:sx/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sx//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sx//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398章 巨鹿决战(十二) 已近午时,日头早就推开身前的层层乌云将光辉洒向大地,色如金,芒似箭。 战马长啸,刀光剑影。赵云、太史慈、高顺、高览等一干大将如出柙猛虎一样在袁军大营中纵横驰奔,时不时得带起一蓬鲜血浇铸在原野上。 袁军本就四倍于人,当然并不惧怕与王黎大军的厮杀,甚至颜良、文丑等人也算是赵云之敌,而鞠义的先登营同样也正和陷阵营杀得如火如荼。 李白也说过:澹然养浩气,欻起持大钧。 可是没有一把子力气,光凭一腔浩气又如何能够敌得过如狼似虎的猛士,持起千钧重的大钧呢?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袁军已经整整一日一夜再加上半个白天没有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眯一下疲惫的双眼。他们的前胸已经贴着后背,他们的嗓子已经在冒烟,他们的眼皮如泰山一样沉重,他们的武器也如泰山一样沉重。 越来越多的将士倒了下去,其余的将士却还在努力的撑着。但他们也快撑不下去了,袁军的阵型渐渐开始收缩。 …… “虽然他们数倍于我,但他们终究太疲惫了,战场已经开始陷入僵持。过不了一时半会,平衡一旦打破,袁绍必败也!”微风轻拂,贾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王黎的身后。 看着山下兵马纷纷,袁绍的大军渐渐的缩在原野中,王黎点了点头:“筹备了这么久的巨鹿决战终于要落下帷幕,此战一过,袁绍的主力大军伤亡殆尽,相信他再也没有称雄天下的机会了! 不过,这袁绍毕竟也是一方枭雄,既然他将彻底的退出天下之争,儁乂和公孙越、公孙续又怎能不亲自送上一送呢?儁乂他们的人马都到了吗?” 退出天下之争,当然就是与过去征战生涯的诀别,甚至与生命的诀别。 袁绍自中平六年诛杀阉宦开始,先后历经了十八诸侯讨董、驱逐韩馥以及斩杀公孙瓒统一河北诸多战事。 十余年来,他用带血的铁甲将他的名字写在天下的诸侯、士子和百姓心中。不过今天之后,他的名字或许将开始隐晦,甚至将和那些已经故去的前贤豪杰一起成为人们饭后的谈资。 这样一个掀起了大汉朝诸侯反董,并且瓦解大汉朝廷根基拥兵自重的人,不管其私德、野心与自身的能力是否匹配,终究还是一个值得让人惦记的人。 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够让他悄然离去不送上一程呢? 作为袁绍的故交,王黎自然不能让他寒蝉凄切,孤身离去,所以他还是将远在常山的英雄张郃以及袁绍的仇人公孙越和公孙续叔侄都给请了过来,打算给袁绍开一个欢送会,诀别诀别。 江声不尽英雄恨,天意无私草木秋,这是英雄的诀别! 仇家莫记从前事,今日朝廷靖虏军,这是仇人的诀别! “儁乂和公孙越的一万大军已经悄悄真定过高邑绕道瘿陶,离此不足三五里的路程;公孙续的五千兵马则直接兵出任县,同样也快到此地了!” 贾诩将军报递给王黎,王黎看着阵营中大纛下的那道身影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落寞,也不知道是因为提前缅怀袁绍的离去呢,还是那种打遍天下英雄无敌手的如雪般的孤寂! “袁绍已经在开始硬撑了,儁乂和公孙越叔侄到来后就让他们直接参与战斗,让他们做压死袁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 “这狗日的日头,怎么这么早就开始下落了呢?”鞠义擦了擦脸上的血和汗水,抬起头来眯眼扫了一下已经过了中天的太阳,心里叹了一口气。 陷阵营攻势太猛,他的先登营已经顶不住了。不管凤凰经过多少次的涅槃,现在终究只是一只雏鸟,面对穷凶极恶的金翅大鹏也只能节节败退。 高顺已经闯入大阵,他帐下的陷阵营已跟着闯入大阵。阵营中刀光剑影,箭雨飞洒,先登营将士的鲜血也跟着飞洒,他们的防线也正如中天的日头一样开始倾斜。 “主公,准备撤吧,再顶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鞠义将指挥交于副将,策马来到中军。 一万头草泥马从心中滚过,袁绍怒目圆瞪,脸上青筋暴涨,一副吃人的模样:“老子四十万大军正面居然拼不过王黎帐下区区十万人马,你们特么的都是干什么吃的? 你鞠义的先登营不是高顺陷阵营的敌手,老子不想追究,但高览、徐荣同样已经率军突破了王摩以及那楼、乌延的防线,直逼中军而来。老子就想问问你们,你们都是吃干饭长得吗!” “一日一夜不吃不喝不睡,儿郎们实在是太疲惫了。”鞠义默然无语,郭图和辛评急忙上前劝谏道,“主公,王黎的大军既然已经悉数聚集于此,显然其围攻巨鹿城只是一个幌子。还请主公务必以大局为重,先退回巨鹿稳固冀州的半壁江山,再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 常山、广平、赵国都已经归于王黎治下,而河间和中山两郡初定人心不服,如果自己再退守巨鹿城,特么的仅凭半个州如何能够再与王黎抗衡? 想当初自己雄心壮志,立誓要在这大汉的天下闯出一片天地和一个诺大的名头,甚至不惜叔父的性命成了十八诸侯反董联盟的扛把子。 可惜,如今这名头倒是有了,如画的江山却已经付诸东流,今日这原野上的四十万将士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能够安安稳稳的跟随自己回到巨鹿城中! 还想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个屁,自己在诸侯眼中特么的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袁绍苦笑一声,喉咙一甜眼前一黑,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摇摇晃晃的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 “主公!” “主公!” 一阵惊呼,郭图、辛评和逢纪顿时惊慌失措,如果袁绍在这个时候病发,且不说当前的形势危急,就是整个河北也必然陷入危局之中,再无新兴的可能。而鞠义、张南和焦触等人则迅速飞马而下,堪堪在袁绍坠地前将其抱住。袁绍双眼紧闭,一张脸纸一样的卡白,嘴角上飘着一抹殷红。 张南抱着袁绍轻轻的在其胸口按了按。一口鲜血喷出,袁绍缓缓的睁开眼睛:“传令大军,撤回巨鹿!” …… 第399章 金瓯从此缺 张郃和公孙越叔、公孙续侄二人出场的时候,袁绍已经昏厥了过去,自然不知道这二人也来参加了自己的送别仪式。 等他再一次清醒过来,王黎为他组织的这场仪式已经完美的收工。当然,完美也只是针对王黎而言,于他这个主角倒没有多少的关系,他已经躺在了巨鹿城中的大床上。 巨鹿决战的结果他已经知悉,天下诸侯同样已经知悉。 永安四年正月,大汉朝前将军王黎挥兵十二万与维新帝大将军袁绍四十万大军决战巨鹿。 初,王黎以身诱敌,与敌战于高邑附近无名河畔。未及,率兵突围,将敌引至任县附近,令一日前暗藏于大陆泽附近的高顺、石头二将接应,并渡船佯攻巨鹿城。 袁绍一时不查,领兵转战东陈村。王黎遂以火箭、巴豆和火油等数次困袁军于东陈村,再趁袁军疲惫之计一战而下。战火足足持续了一日,原野上白骨遍野,血流成河。 此役双方共投入军队五十余万,战将数十员,堪称黄巾起事之后最大的一场战役。 此战中,王黎十二万大军折损一半,大将高升、曹性战死,除赵云、太史慈外其余大将均受了不同轻重的伤。而袁军方面,战损更是达到十一万,降者七八万,大将那楼、冯礼和王摩战死,伤者不计其数,严敞、于夫罗为王黎所擒。 巨鹿决战落幕,消息仿佛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刹那间便传遍天下,天下皆惊。 …… 此时已是正月底,巨鹿城下的溪水已经解冻,叮叮当当的唱着歌儿一路向东。 溪畔的杨柳、青草吐着绿含着翠,开始迎接春天的到来,就连天空中的乌云也在春风的伴奏下翩翩起舞,一会做一个鬼脸,一会又伸一伸懒腰,像极了刚刚春睡起床的慵懒美人。 可惜,城下如此的良辰美景也没有让城中的大人物们心情能够片刻的舒缓,维新帝站在窗前,脸上的表情冷如严冬,眼神也酷似三四月份间或许还会出现的倒春寒。 他没有想到,去年他辛辛苦苦捣鼓出来的腊八计划,王黎只是亲自去了一趟豫州,他的计划就泡了汤。张鲁被困汉中,刘表受阻襄阳,刘备和曹操这二人成了一对生死的冤家。 他更没有想到,从巨鹿过去不过百十里路的路程,区区十余日的功夫,他很厌恶却又不得不寄予厚望的大将军袁本初,帐下四十万人马,谋士如雨,武将如云,结果一个跟头栽倒在一个小小的村落之中,再也爬不起来。 他恨自己为何没有出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他也恨自己帐下为何没有一个王黎般的人才,否则他必将像先辈一样名留青史,成为大汉朝的一代中兴之主。 指甲 紧紧的扣在掌心,手在窗棂上砸的哐哐直响,一丝丝鲜血从指甲和掌心流下来,给白色的窗子凭添上一朵窗花。 “陛下不可!”董承和伏完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走上前来紧紧拉住维新帝,接着说道,“袁本初已经战败,数十万大军整整伤损一半,单凭其一己之力恐怕再也不是王贼的对手。 其麾下的荀友若、审正南、郭公则以及逢元图等人都是有智之士,颜良文丑等人也是大将之才,但他们都奉袁本初为主,而袁本初却又一意孤行,所以才遭此大败,也让陛下的谋划成了泡影。 陛下何不诏陈公台和张孟卓等人前来,此二人自兖州其便一直追随陛下,披肝沥胆忠心耿耿。而且那陈公台同样也是智深如海才华横溢,说不得他们就有什么妙计可以助陛下摆脱困境重登我大汉的宝座,陛下又怎能在此自怨自艾做出伤害自己之事呢!” 维新帝点了点头,自有董承等人亲自前去传召陈宫,而他则在一旁的案椅上坐下,拾起案椅上的《两都赋》翻看,渐渐的沉浸到书中。 他的心情随着书中的内容跌宕起伏,窗棂外的城墙仿佛已经变成故长安和雒阳。 夕阳的余晖洒遍大地,一道道城墙蜿蜒而起,一座座庭院错落有致,一潭潭碧湖波光荡漾,一列列雄兵昂首挺胸,而他则威严的坐在美轮美奂的德阳殿中,俯瞰着自己的江山踌躇满志。 “陛下,微臣奉诏见驾!” 陈宫的声音唤醒了维新帝,维新帝急忙阖上书册亲手将陈宫扶起,将当前的形势细讲了一遍,双眼热切的看着陈宫,一眨也不眨满是情义,好像陈宫在那一瞬间伏皇后和董贵人同时附体了一般。 陈宫从来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会有皇后和贵妃的待遇,不着痕迹的抽出双手,向维新帝苦涩一笑:“陛下,微臣确实有一计,但是此计有伤天和,而且…” “而且什么?”一听有辙,维新帝恨不得立马抱起陈宫亲上两口,急忙打断了陈宫的话语问道。 陈宫的神色却越发的愁苦,啪的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抱拳高高举过头顶:“陛下,此计有伤天和,而且…陛下也将会背上我大汉皇室…不肖子孙的名号,还请陛下容臣再做思量!” 思量?王黎大军已经占据了巨鹿郡数座城池,都快火烧老子的眉毛了,还思量个屁! 刚才还在想是否要亲上两口,现在却只想一脚将陈宫踢到爪哇国去,见陈宫言语间吞吞吐吐,维新帝微微一皱眉:“公台尽管说来便是,朕赦你无罪!” “陛下,请恕微臣斗胆!”陈宫又朝维新帝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来,阴晴不定的神色终于渐渐趋于狰狞,藏匿于胸中的那道重逆无道的话语终于脱口而出。 “敢问陛下,您是想保全我大汉江山的完整,还是愿独自拥有半壁江山?” 惊雷一声,室内一片安静。 一道厉啸骤然响起,伏完奔至陈宫身前一脚踹了过去,指着陈宫破口大骂:“陈公台,你出此大逆不道之言,意图使陛下蒙羞成为我大汉皇室的千古罪人,该当何罪!” 陈宫在地上翻了一个跟斗,脸上一道血痕满身灰尘,显得颇为的狼狈,但他的眼睛却依旧如先前一般狠绝,紧紧的盯着维新帝句话也不说。 维新帝显然也没有想到陈宫的计谋中会有分割江山之意,一时间竟然愣在当场,半晌才回过神来,漠然的看着陈宫,大有一句话不合便砍下陈宫人头的意思。 “保全江山如何?半壁江山又待如何?” “王黎剑指巨鹿,袁绍岌岌可危,陛下若是想保全我汉室江山的完整,则请陛下下罪己诏,返回雒阳伏罪,至于是否能够再做一太平王爷需看雒阳永安的脸色!” 陈宫已经发了疯,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气势,微微顿了一顿接着说道:“陛下如果想拥有至少半壁的江山,则请下诏令天下诸侯勤王!” “勤王?之前朕不是已经下诏了吗?但你看诸侯可有拼死效力之态?”维新帝讥讽的扫了陈宫一眼,脸上满是落寞,自己堂堂大汉的天子竟然命令不动一州甚至一郡之首。 陈宫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墙边,沿着地图上的长江画了一条线凄笑:“之前诸侯逢战便退,那是因为筹码不够。如果陛下愿意以此为界,告诉天下诸侯,杀王黎破雒阳者愿江山半壁以待,何愁天下诸侯不尽心用力?” 巨鹿城中消几语,却令汉室缺金瓯! 语落天惊,陈宫的话再次如惊雷般在维新帝耳中炸响,维新帝脑海中闪过先辈们征战沙场的雄姿,闪过先帝和永安的面孔,最后出现在脑海中的却是刚才看的那本--《两都赋》。 赋中有云:流大汉之恺悌,荡亡秦之毒螫! 纵使朕退避三舍,纵使永安念及兄弟之情,但真的就能保全自己吗?永安的性命在王黎手中,朝廷的命脉在王黎手中,如果王黎要学昔日之王莽,今朝的董卓,朕、永安以及汉室江山还不都是王黎的囊中之物? 哼,只要能将王贼清除,就算割让半壁江山又有何妨?更何况刘氏先祖以一亭长尚能流大汉之恺悌,荡亡秦之毒螫,朕这后辈又岂敢落后?王贼一旦覆灭,朕携大胜之姿重新君临天下,收复另外半壁河山又算得了什么! 一念至此,维新帝再无半分犹豫,腰中宝剑出鞘,狠狠的劈在案桌上,厉声喝道:“立即传召天下,分兵勤王,朕以半壁江山虚位以待!” 第400章 举世反王 维新帝是王黎眼中的伪帝,雒阳朝廷眼中的伪帝,但伪帝也是帝,伪帝的诏令同样也是诏令。 伪诏落,天下惊。 分兵勤王,半壁江山虚位以待,这道由维新帝亲自手书的伪诏如瞬息万里的金翅大鹏,转眼间就传遍了大汉十三州。 …… 豫州弋阳郡,期思县城下十余里外的荒原。 千尸塞河,血流漂橹。堆积如山的尸体狰狞可怖,血红色的腥味弥漫在荒原的每个角落,死亡的气息和天上浓墨般的云层一样越压越低,沉重的让人几乎窒息。 夏侯惇看着前方马背上的大汉和他掌中的青龙偃月刀擦了擦嘴角上溢出的残红,紧了紧手上的寒铁枪和马缰,刚刚伴随着雨滴消散在地下的刀光剑影仿佛又将在荒原绽放。 “刺啦啦!” 闪电从半空落下,如同一道白挂将乌云陡然撕裂成两段,顺便透过那道缝隙从云层中伸出一只举爪,将万丈银光印在十里荒原的残肢白骨和满腔怒意的勇士们身上。 旁边的小树上栖着一只通体发黑的乌鸦,它歪斜着脑袋,眼睛紧紧的盯着树下的残肢,正欲上前填饱自己的肚皮。突然,那乌鸦好似听见了什么骤然一惊,振翅飞起绕着小数盘旋了两圈,呱的一声斜插着飞出荒原,消失不见。 几名传令兵从两头飞奔而来,他们手中各执一卷诏令,呐喊声与闪电同时落下。 “陛下诏令分兵勤王,我等暂时退兵,联兵讨贼!” “巨鹿落幕,贼子犯紫微星,陛下诏令分兵勤王!” 滚滚的马蹄声掩盖着云层中的惊雷,数千骑士拥簇着曹操和刘备从荒原两侧相向而行。 这一对仇家终于要相见了! 从刘备承继了陶谦的徐州刺史起,曹操和他就已经成为了天下最负盛名的仇家。 他们因此也曾厮杀数场,淮陵下还掩埋着刘备大军的尸体,光山上孙观的血还未干,甚至就是这期思县荒原中的将士们腹腔中还流着怒火般的血液。 但是,曹操和刘备二人此时并没有流露出一丝决战的快意,他们的眼中只有努力压抑的兴奋、隐忍和勃勃的野心。 …… 汉中太守府。 太守张鲁正在郡衙中翻看军中粮草的账目,谋士阎圃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脸上似乎还隐藏着一丝兴奋:“禀告主公,益州此时刘璋遣主簿黄权前来拜见!” 刘璋? 他竟敢遣人前来汉中? 张鲁闻言猛然抬起头来,将手中的账册啪的一下摔在地上,朝身侧的亲卫怒喝道:“你等还在此作甚,还不快速速将黄权小儿拿下,给本郡劈了他的脑袋?” “主公且慢!”阎圃向那几名亲卫摆了摆手,弯腰拾起账册放在张鲁身前谏道,“主公,益州刺史刘璋乃主公杀母仇人,与主公不共戴天。 今日其既然遣其心腹黄公衡前来汉中,必然是益州发生了什么大事,主公何先传黄公衡上前将具体情况说上一说,主公再根据详情另作打算?” 原来初平二年时,刘璋的父亲刘焉任命张鲁为督义司马,与别部司马张修共击汉中太守苏固。苏固败亡,张鲁遂杀张修,夺其兵众,截断斜谷道刀斩朝廷使者。 后来,刘焉病死,刘璋代立益州刺史,以张鲁不服调遣为由杀了张鲁的母亲及其母系一家,并遣部将庞羲攻打张鲁。张鲁与之决裂,袭取了巴郡,从此割据汉中,也和刘璋成了一世之敌。 张鲁按捺住心中的怒火,想了片刻,朝阎圃点了点头。 阎圃刚刚走出郡衙,张鲁还未见到黄权的身影,就听得一道雄浑的声音从衙外传来:“王黎用兵巨鹿,君父困守孤城。久闻张太守满腔忠义,为何不先国仇再私仇呢? 陛下诏令各郡诸侯勤王巨鹿,愿以江山半壁以待。我家主公希望能够和张太守暂时握手言和,一起出兵西城郡剿灭叛贼为君父分忧,其后平分州郡!” …… 枹罕,宋建的王庭。 宋建高高的坐在龙椅上,看着殿上的文武百官问道:“大汉朝维新帝昭告天下,如果能够起兵救其于巨鹿者,愿割让长江以南之领土,与其共分天下。韩文约建议朕兵出长安,诸位爱卿,你等有何看法?” 羽林军将领摩罗走出班列,瞪了坐在殿下的韩遂一眼,嘴角扬起一缕讥讽,眼中满是鄙视。 “陛下!韩文约狡诈反复,胸中弯弯绕绕犹似九曲黄河,当初韩文约和马寿成称兄道弟,结果转眼间就将马寿成给卖了,此人之言切不可轻信! 而且,巨鹿远在中原,与枹罕隔了千山万水。纵然我等有心助大汉天子一臂之力,却也伸手莫及。就算陛下或许出兵致胜,难道日后我们还要尽迁王庭于长江之南吗?” “不错,摩罗将军所言正是!”禁卫军将领石怀德也走至殿前谏道,“陛下,微臣听闻巨鹿一战王黎和袁绍双方共投入五十余万大军,王黎十万兵马以少胜多,将袁绍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而王黎坐拥两州数郡,天下雄兵不知多少,我河首不过区区十万控弦之士,又如何能够与其对抗?王黎收复雍州数年却与我军互不侵犯,陛下如今莫非打算撕毁约定,给王黎一个兵临枹罕的名义吗?” “哈哈!”宋建还未答话,凳椅上的韩遂朗声长笑,起身朝宋建抱了抱拳笑道,“愚弟听闻王兄帐下多有熊罴之士,今日一见不过尔尔,也尽是贪生怕死之辈也! 两位将军,我河首骑兵确实不过十余万数,但是你们莫要忘记了草原男儿的英勇和狼性,也莫要忘记了整个大汉的疆域尚有雄兵百十万! 维新帝诏令上言江山半壁以待,敢问诸侯谁不动心?江东孙文台、豫州曹孟德、刘玄德、冀州袁本初、汉中张公祺等人哪一个又不是虎视眈眈?甚至凉州马寿成恐怕也开始想入非非了吧? 王兄,我等国小力弱,不敢奢望长江以南,但是凉州呢?难道你们就打算一直窝在这个贫瘠之地?群雄逐鹿,如果马寿成一旦出兵,我们为什么不能趁此机会拿下凉州,扩大我河首的疆域呢?” 摩罗、石怀德无言,宋建却是满脸的喜色。 第401章 荀彧论战 只不过还在正月下旬,天气却已仿佛入了秋,中原大地接连刮起数日的寒风,数枚刚刚从树枝上伸出绿色小掌的树叶被寒风无情的扯落下来。 天地间一片肃杀。 瘿陶郡衙中,赵云、太史慈以及高顺等一干将校围坐在堂下默然无语,脸上也几无表情,好像是这春寒太过料峭,彻底冻住了他们的笑容。 不过,王黎和贾诩二人的脸上却还依旧挂着招牌式的微笑,好像这缕春风来的正是时候。 岑参在诗中曾写过: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漫山遍野的梨花都已经被春风吹开了,王黎和贾诩的心情又怎么能够不舒畅呢? 在赵云、太史慈以及高顺等人眼中,陈留郡王的这道伪诏可能是倒春寒,是春天的梅雨;在袁绍、曹操以及刘备等人眼中,这道伪诏可能是大旗,是向王黎发起最后攻击的冲锋号。 但在王黎和贾诩的眼中,这道诏令就是一夜的春风,将他们心中那最后的一缕阴霾都彻底给吹散。 皇室垂拱而治,与士子百姓共治天下! 这是王黎心中谋划许久的未来国策,也是王黎一直为之奋斗的目标。 先秦二世而亡在于胡亥,大汉天下大乱却因灵帝。 他们并非愚蠢痴呆之人,他们所在的时代也并不是没有贤臣良将,但是他们的天下却依旧败亡依旧糜烂,整个天下的百姓都在为他们的肆意挥霍和一言九鼎买单。 一国的兴盛绝对不能仅仅寄希望于龙椅上那一个人的贤愚。 孤雁难飞,孤掌难鸣,单凭龙椅上那人决断天下亿兆百姓的出路,这不是王黎想看到的! 多一个铃铛多一声响,多一枝蜡烛多一分光,众人拾柴火焰高,这才是王黎所追求的! 可是要把权力关进笼子里边,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王权从先秦立国到现在已经数百年之久,早已深入士子的骨髓之中,忠君的思想乃是时代的主旋律。 不管这天下再怎么浑浊,也不管百姓已经活得生无可恋,士子们依旧相信一个国家的灭亡只能是因为天子身边有太多小人馋臣的缘故,而从来不会去质疑龙椅上的那个人。 所以,当初王黎在彭泽湖畔与陆康聊及此事之时,心怀百姓的一代名臣陆康才会将王黎与他那本家王莽相提并论。所以,王黎第一次与贾诩密谈的时候,这个历史上的毒士也差点吓得将手中的酒樽抛下。 如今虽在乱世君权至上却依然刻在人们的心中,在面对帐下群臣时,王黎担心激起反弹依旧不敢轻举妄动,他将这个问题深埋心中,知晓他心意的除了贾诩便只有郭嘉和赵云二人。 他还在等待一个机会,等一个可以撬动君权的机会,而现在这个一直横亘在王黎心中的问题终于出现了转机。 诏令就是转机,陈留郡王也是转机! 王黎和贾诩相视一笑,转向一侧的青年谋士眼也不眨,好像那谋士的脸上仿佛有一朵花。 花当然不在谋士的脸上,而在他的心中。 谋士便是从长安远道而来的荀彧荀文若,他的心里此刻正在天人交战。 心中的这朵洁白如玉的皇室冰花还没有彻底的消融,却又因陈留郡王那道割让半壁江山的诏令折了一瓣,花朵化作的水顺着血液流向全身,冰寒彻骨。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就要塌了! 泪水从眼中滑落渐渐的浸入地面,荀彧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决绝,向王黎抱了抱拳:“主公,属下离开雒阳之时,伯敬先生曾与荀某有过商议,我等也有退敌之策,但荀某需要一个承诺,可否?” 承诺?这么说荀彧已经过了他心中的那一关?看来阎伯敬已经知道自己心中所思,早也和荀彧有过沟通。 王黎起身诚挚的看着荀彧:“文若但请放心,陈留郡王乃是先帝遗脉,王某对天发誓:若是能够将陈留郡王请回雒阳,王某定保他一世平安,绝不会伤及他一丝一毫!” 荀彧起身朝王黎深深鞠了一躬,复抬头,眼中的那缕痛苦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清明。 “昔日太史公曾经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陈留郡王一道伪诏,诸侯必然群情汹汹,像是闻到血肉的虎狼都恨不得能在主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曹孟德和刘玄德因当年陶谦之事互为寇仇,但此二人都是枭雄之辈,绝对不会因为私事耽搁了自己的抱负。诏令一至,他们定会在第一时间内休兵罢战将苗头对准豫州! 益州刘璋虽是坐成之主,但因益州这些来安定富庶,其野心同样也开始冒出来。他或许将和张鲁暂时放下世仇,联合约兵出祁山下汉中,窥伺我西城和天水两郡。 袁绍刚刚与我军大战一场,自己气得吐血,兵力也耗损近二十余万,但其毕竟在冀州经营多年,再加上张邈、董承等助力,总兵力依旧在四十万上下。主公要想全面收复冀州,仍非一时可定! 至于凉州,外有韩遂宋建虎视眈眈,内有马腾父子依然心怀野心,特别是子龙那舅子马儿更是不安分的主,属下听闻其在草原上每日练兵不止,其心思可见一斑!” 天下形势分析完毕,荀彧饮了一口水长长的舒了口气。 王黎和贾诩对视而笑:“文若,只怕你还有些言不尽意吧,你和阎伯敬商讨一阵难道只是想告诉我们,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敌人吗?你什么时候变得和奉孝那酒鬼一样的惫懒了?而且,还有一处你好像忘了吧?” 荀彧笑了笑,将杯子放在桌上继续说道:“主公所言不错,江东孙坚虽与主公有旧,甚至主公还曾救过他一命,但对于他而言这种机会确实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据属下所知,江东已经尽在其手,若是主公一旦败北,天下诸侯唯其势力最大。不过,属下未将其列入这些诸侯当做,是因为庐江太守陆康的原因!” “陆康?”王黎挑了挑眉,那个老头的身影仿佛又重新映入眼帘。 荀彧颔了颔首:“陆康乃天下名臣,一心忠于汉室,思想因循守旧。陈留郡王一道诏令,固然让天下诸侯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却也让这些老臣大为失望。 战争频起,百姓流离,绝非他们眼中的汉室中兴;而割让半壁江山,长江以南不复姓刘,更是对汉室的出卖。所以,陆康定不会奉诏,而且一定还会全力阻止孙坚北上!” “那其他方面呢?” “虽然不能排除马腾和韩遂有合兵的可能,重新兵寇长安,不过却也不足为虑。属下来冀州之前,已经和马姑娘各书了一封书信快马送至凉州,相信马腾接到书信后定会重新考量出兵的利弊! 至于张鲁、刘璋和刘表,那本就三个跳梁小丑,都是守成之主少了七八分的血性,皇甫将军、徐元直、黄汉升和甘兴霸便足以应付。长安城中还有伯敬先生、胡才以及主母坐镇,可保无虞。 其实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曹操、刘备以及还在徐州的纪灵和张燕等人,但属下已经将文远、公明、田迟和曼成几位将军都调至豫州辅助奉孝和公达去了,相信他们至少可以撑上数月!” “如此说来,就只剩下袁绍一路了?” “正是,还请主公早日剿灭袁绍,再兵出荆、豫以震群侯!” 王黎点了点头,霍然站起,中兴剑猛然出鞘,一声怒喝如雷霆响彻瘿陶:“传令全军,三日后兵伐巨鹿,收复中原!” 第402章 两封鸡毛信 人性果然经不得诱惑,也经不得起任何的考验! 维新帝一道诏令,不过区区几个字,却如同草原儿郎手中的弯刀,瞬间就割亮了朗朗晴空下的每一个角落里的黑暗。 弯刀很锋利,也很残忍。 一刀落下,血糊糊的面皮撕裂,诸侯罩在身上的那袭仁义的外衣落下,露出他们暗藏胸中的狼子野心和狠绝无耻。 复起一刀,天下风云再起。关洛、中原、江东无数的金戈铁马艨艟战舰践踏起漫天的黄沙碧水奔向中原。 豫州的曹操和刘备已经收起投向对方的那道饱含厌恶、仇恨甚至狠毒的目光,好似一对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相互欣赏和关切着,甚至恨不得穿同一条裤子大被同眠。 江东猛虎孙坚率领族中子弟孙策、孙权、孙静等人将王黎的画像高置堂上,狠狠的磕了几个头,转身踏上战舰,向适才叩谢过的救命恩人驶去,胸怀激烈,满腔豪情。 张鲁与仇人开始刘璋谈笑风生,袁绍重新联系起昔日最厌恶的兄弟袁术的帐下大将,雒阳深宫中的永安帝和灵思皇太后则去了一趟太庙,并在先帝的灵位前烧了一炷香。 凉州却依旧宁静,一切如旧。 马儿还在原野中吃草,牧人还在荒原上放牧,看上去整个凉州宛如天上的明月边关的春风,平和,安宁。 武威郡,姑臧城衙们中。 “阿翁,该有决断了!”马超大步走入衙中,接过亲卫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汗,又将虎头湛金枪抛向一旁,朝堂上的马腾行了一大礼,“此事已经拖了些许天,阿翁,我们不能再等了。 王德玉深陷冀州的泥潭里,维新帝一纸诏令群雄纷纷响应,曹孟德、刘玄德和孙文台以及刘景升等人已经开始进军,王德玉挡无可挡,此时正是我马家重塑当年先祖雄风的时刻,还请阿翁切莫犹豫不决!” 马腾看着马超,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孟起,你、铁儿和休儿都是我马家的好男儿,自当决战沙场建立千秋不世之功,你们有此豪情为父深感欣慰。 但是,云禄毕竟是为父最疼爱的女儿,而且她现在已经身怀六甲即将临产。你敢保证为父的大旗一扯,王德玉不会那你妹子和她肚里的孩儿威胁为父吗?” “身为马家儿女,自然该有先祖遗留下来的血性,同样也该有先祖一样的担当,军国大事岂能因一儿女之情就轻易放弃呢?”马超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而且云禄虽是我马家女儿,却也是子龙之妻。赵子龙从冀州起便一直追随王德玉,如今也有十余年。王德玉一向倚为心腹,又怎敢做此下作之事,断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马腾不得不承认马超言之有理,对自己这个只知争勇斗狠智谋不足的儿子倒也多了几分激赏,略略思索片刻,指着案椅上的地图向马超考较道。 “孟起,即便王德玉不会以你妹子作为要挟,但不管我们是想要入关抢得天下争斗的先机,还是想独霸西凉,这长安城仿佛大山一样横亘在关中,一定是要捏在手中的。 然而,长安城如今却在王德玉手中,你当知道王德玉帐下的将领校既善攻也善守,当年董卓的西凉兵和吕布的并州军都没有一丝办法。现在更是由皇甫将军亲自坐镇长安,你可有什么办法?” 马超拍了拍腰中的宝剑,朗声长笑:“阿翁何必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皇甫将军的大名的确也曾威震过西凉,但那终究不过是十余年前的事了。 现在,他只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依靠王德玉老丈人的身份才当上这雍州一把手的。阿翁,你说这样的人,我马家军还不敢与之一搏吗? 更何况,这西凉也不止我马家军一处兵力,如果孩儿没有猜错的话,韩文约和宋建的大军恐怕早就在枹罕厉兵秣马了吧。阿翁,如果我们与韩文约联手,皇甫老儿又拿什么来与我们争斗呢?” 超儿今日竟然不与自己谈武艺而开始有勇有谋了,这实在是我马家的幸事。 有此麟儿,足慰平生也! 马腾点了点头正欲说话,心中蓦然一惊,欣慰的表情渐渐凝固在脸上,抬手指着马超道:“孟起,是不是韩文约已经私下与你达成了什么协议?” 所谓知子莫若父,知女莫若母。马腾终于明白了马超的头脑为何如此的清晰,一丝丝怒意和心惊开始在心中升起。 他知道那人心生九窍,肚子里的弯弯绕绕犹如九曲黄河一样的多,对人却毫无真心。想当年自己还曾和他、王国有过袍泽甚至结拜之谊,可结果呢,王国身死,那人一家独大。 如果说超儿是头恶狼的话,那人就是恶狼身旁的狈,随时随地准备给敌人或者同盟最凶狠的一击! 超儿头脑简单,怎么可能是那人的对手?只怕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幸好自己头脑还没有发热! 马腾缓缓坐在案椅前,倒了一杯水一口饮尽,心中已经逐渐的平静下来。 马超却并没有注意到马腾的脸色,还想继续说服马腾。 忽听得衙们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响起,庞德山一般的身影出现衙中,双手捧着两封信拜倒在马腾身前,信封上插着三根鸡毛:“启禀主公,这是雒阳荀文若先生和小姐送来的急信!” 这个时候来信,看来雒阳方面早就料到这些变局了,或者长安乃至整个凉州、雍州未来的形势就在其中了! 马腾的心思更加的安宁,扫了马超一眼,接过庞德手中的信笺轻轻打开,先打开马云禄的来信,信中只有寥寥数语。 “阿翁: 大兄颇有武者之风,一直以来便希望能够以武力证明自己,故孩儿知道陈留伪诏阿兄必然动心。 但孩儿即为子龙将军妇,则当替将军尽忠。孩儿如今身怀麟儿虽不能亲赴长安,却也愿在诞下麟儿后携子前往关中,与阿翁、大兄军前一会!” 言辞诚恳犀利,马云禄的心思尽在其中。 马腾知道这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向自己明志,或者说拿她和自己还没有见过的外甥的性命要挟自己,心中略略有些不爽,这丫头嫁人后就一门心思的胳膊肘往外拐。 马腾冷哼了一声又打开荀彧的信笺,只见信中写道: “寿成将军钧鉴: 韩文约狼子之心不可不防,将军可与之虚与委蛇,佯装联盟合击长安,趁其出兵之计反攻枹罕必能一战而下。如此,凉州及枹罕则尽归将军也!” 这是荀彧或者说王黎在向自己抛出橄榄枝,也是他们给自己定下的计谋和未来疆域的界线! 刚才对自家闺女那微弱的一丢丢不满慢慢的消失,对韩遂的不满与忿怒却再次从心底升起。 马腾将信笺放到案椅上抽出腰中的弯刀,淡然的看着马超,喝道:“孟起,就按你说的办,立即知会韩文约,两家共同起兵直逼长安!” 第403章 死志 离冀州最近的曹操、刘备还在确定最后的战术,远在凉州的九曲黄河韩文约却已经迫不及待的率领帐下兵马和宋建一起渡过了赐支河曲。 赐支河曲,滨于赐支,至乎河首。 韩遂骑在马上,踩着脚下蜿蜒的河曲,听着河水拍打岸边的涛声,遥望着对岸茫茫黄沙中的那座绿洲,心情亦如黄河水一般开始激荡起来。 越过对岸的西平就是他的故乡金城,那里承载了他太多的心血和付出,也见证了他一生中所有的故事。他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也在那里成为了一方巨擘。 可惜,昔日的李文侯、北宫伯玉和王国等人都已在化作大漠中的一抔黄沙,而他同样也离开家乡来到河首,在宋建的庇护下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 整整两年了! 他从对岸至此,已经整整两年了! 河央的波涛涨了又落,落了又涨,河畔的杨树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可他依旧不能忘记自己曾经那么挚爱的土地,就像不能忘记当年被王黎和马腾逼到黄河北岸的屈辱一样。 世人都道他有黄河九曲的奸诈和谋算,却不知道他还有一颗坚忍的心,坚忍不拔的心。 从王黎手中失去的土地,他一定要亲手拿回来。马腾加诸于身上的耻辱,他也要亲手洗掉。 而现在,正是他亲手拿回失地和清洗耻辱的时刻! 看着对岸摇摇晃晃过来的两三百只羊皮筏子、孔武有力的骑士以及被骑士们围在中央的那个握金枪斜靠在树荫下的年轻人,一缕仇恨和阴狠从韩遂眼底闪过。 “下马渡河!” 韩遂收起心思朝众人淡淡一笑,右手一握,仿佛凉州已经紧紧的握在手中,一声厉喝将对岸的年轻人从惺忪的睡意中惊醒。 黄河的怒涛犹如大地上裂开的缝隙,而羊皮筏子恰好便是缝补这些裂缝的针线,在河面上来来回回的穿梭。八万大军,整整费了半天的时间才全部转移至对岸。 “伯父!”马超已于河畔接过韩遂,亲自陪同韩遂步入西平城墙上,“你日前的意思,阿翁已经悉知。阿翁也正有此意,因此特命侄儿前来迎接!” “天下风云,英雄聚会,马寿成终究还是那个热血的凉州好男儿!”韩遂站在箭跺口抚摸着身前的城墙,感受着粗犷的砂砾轻轻从手掌传来的刺痛,转向马超问道,“孟起,韩某与令尊也有数年未见,你可知令尊今日为何没来?” 马超抬起头,眉宇间踌躇满志颐指气使:“伯父久掌军机自然知道兵贵神速,阿翁担心走漏风声,已于武威郡中磨刀霍霍,准备进攻长安,打下这片土地都姓马!” 都姓马?那特么的要我们来干什么?阎行、杨秋等人眼中闪过愤然之色。 韩遂瞪了众人一眼,依旧谈笑自若如沐春风:“好一个兵贵神速,数年不见,我那义兄豪气干云一如往昔,实在令韩某佩服,只是不知道面对皇甫老将军坐镇的长安,义兄有何打算?” 马超闻言一惊发现刚才有些失言,脸色中略有一丝尴尬,却听得韩遂刚才还是一口一个令尊,现在却已经改口义兄,遂不再复以为意。 阿翁乃是名震凉州的英雄,而自己也将成为天下第一名将,更何况自己和阿翁身上都流淌的是大汉朝那个大呼马革裹尸的将军的血脉,老子乃是天上展翅高飞的雄鹰,那些草鸡何须解释? 于是,马超的神色更加的高傲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城墙外的万里关山,手中的马鞭一指。 “伯父,我阿翁令侄儿协助伯父和宋国主兵出金城,直取陇西和南安两郡。而我阿翁则亲率马家军由武威经祖厉,夺取天水和广魏,并与伯父共击扶风,会师于长安城下!” 韩遂双眼微咪一道精光一闪而逝,成宜急忙上前一步,在韩遂耳边低语道:“禀主公,马将军已经率领马铁、马休和马岱以及六万大军飞奔祖厉!” 韩遂点了点头,长鞭一挥:“既然如此,我们也不用在此伤春悲秋,传令众军与孟起合兵一处,马踏陇西!” …… 流失如飞蝗般从天空中掠过,在襄武县城的上方织就一块黑色的帘幕。帘幕外是颓败的村庄,残垣断壁,烟火弥漫;帘幕里是城墙的下方,旌旗猎猎,战马长嘶。 大军拥簇着韩遂、马超以及枹罕国主宋建等人缓缓来到城门前一箭之地。 他们的身后是无数的骑兵和攻城器具。 陇西太守傅干扶墙而立,看着城下叛军如林,神色中没有一丝害怕,只有无尽的嘲讽。也不知他是在嘲讽城下的韩遂呢,还是在嘲讽傅家的命运。 当年他的父亲傅燮在天水汉阳任太守之时,恰逢韩遂和王国等人叛乱,最终剑断黄沙星陨孤城。却不想自己为继承父志来到陇西,仍然要面对当日父亲的局面。 但,哪又何妨? 既然是父亲遗志,自己又是父亲唯一的血脉,当然就得继续沿着父亲的老路走下去,哪怕自己也终将变成城下的一抔黄土! 马超还在城下耀武扬威,韩遂还在马上趾高气扬,宋建还在阵前意得志满,傅干却依旧沉默如雪。直到某一刻,傅干眼神中的嘲讽渐渐消失,一缕漠然涌了上来又缓缓的退下,最终这一切都化作平静。 平如死水,静若坟场,也如冰雪世界中的那缕死寂。 在他的眼中,这座曾经象征着陇西的最高政权的城市已经变成一座死城。 城里血流漂橹,尸骨如山,寻遍全城也找不到一线生机。 良久,傅干终于抬起头来,轻轻挥了挥衣袖,仿佛城下那十余万大军亦不过只是一群嗅着臭味而来的苍蝇,或者一群围在牛尾前飞舞的牛虻一般,长啸一声: “我傅干,原汉阳太守傅燮傅南容之子也!中平四年,家父镇守汉阳,适逢韩遂、王国叛乱,围城十数日,城中粮草殆尽。家父不愿拖累城中父老,数千人马于城下直面叛贼,最终以身殉国。 然王国已死,韩遂却再次卷土重来,城下叛军更胜往昔,但我不惧也!不过,我终究不及家父,家父敢于舍弃弟兄们独自面对死亡,我却更希望与兄弟们一起和叛贼厮杀一场然后并肩走向地狱。 所以,我想问一问众兄弟,你们今日可敢可愿与我共赴死亡吗?” “我敢我愿意!” “我敢我愿意!” 声若雷霆,直冲霄汉。 这是城中将士和百姓齐齐发出的嘶吼,这是五千将士喷薄而出的热血,这是数万余百姓鼓起来的勇气,这也是这座城池向傅燮以及傅干的敬礼! 当年的傅燮,如今的傅干,都曾将或准备将热血和生命永远的与城池镌刻在一起。 他们父子二人不欠将士们的,也不欠老百姓的,而是所有的将士和老百姓欠他们的! 傅干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手一挥,舌绽春雷,将领瞬间传遍全军。 “传令下去:自今日始,我襄武与叛军势不两立。若我战死,都尉代之。都尉战死,郡丞代之。郡丞战死,校尉代之。校尉战死,屯长代之。生生息息,直至我城中最后一人!就算我等不等与叛贼共生死,也只能给叛贼留下一座死城!” 第404章 关塞重横行 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相逢死士胜。对于城下的联军而言,攻城或许并不可怕,但如果城墙的背后站在的是一群不在乎自己生死的人,那就绝对可怕了。 无视自己的生命,当然更不会在意他人的生命! 傅干的声音并不雄浑,但落入耳中,城下联军依旧能够感受到那迎面而来的杀气,心中微微一寒,脸上也有了几分怯意。 “孟起,这傅干果然不愧是傅南容的后人,颇有傅南容当年的几分风采,短短几句话,竟然让我帐下男儿差点失色!”韩遂心中杀意横生,脸上却硬生生挤出一道红晕,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这话还真特么的不是乱盖的,想当年这韩文约与阿翁并驾齐驱合称凉州双雄,谁知今日居然闻傅色变,哪里还有昔日那个九曲黄河的风姿? 马超鄙视的看了韩遂一眼,喝道:“哼,也就是伯父帐下的骑兵这些年都在枹罕养尊处优早就忘了我草原儿郎的血性,区区的一个襄武又岂在我马家军的眼里?” 阎行及杨秋、李堪等人闻言色变,一缕怒火在眼中烧起。却见韩遂在背后摆了摆手,众人心中一凛,自然再也不敢多说,怒火悄悄熄灭,脸色也渐渐趋于平缓。 马超并没有看见韩遂等人在背后的动作,或许他也知道韩遂激将的心思,不过这些他都觉得无所谓。 他是西凉一流的猛将,呃,或许身后姓阎的那家伙也算吧,毕竟当年二人斗殴的时候那家伙也只是稍稍落了下风。 眼前的这座土墙和那几千兵卒于他也不过只是些毛毛雨,算得了什么?而且马家军的名声从来都是打下来的,马家军不讲道理只讲拳头! 马超高傲的像一只野鸭群中的白天鹅,手中的虎头湛金枪猛然向前一挥,一声厉喝:“马家军听令,全力攻城,拿下襄武,纵城三日!” 一声令下,一万五千余骑兵兵分三路,变成三道黑色的海浪前赴后继的向城门压了过去。骑兵的身后却是十数架冲车,仿佛海浪中劈波斩浪的点点帆船。 韩遂、宋建相视冷笑一声,带着其余的人马按兵不动,立在城下稳如磐石,安若泰山。 “弩!” 竟然敢用马军攻城,真不知道将来你特么的是怎么死的! 傅干居高临下,看着如蚁般的人群践踏起马天的黄沙,听着城下滚滚的马蹄声,冷笑一声手上的令旗已经飘然落下。 “嗤嗤嗤!” 众将士齐齐张弓搭箭,守城弩也同样弩箭在弦,松弦之声起起伏伏在四野激荡。特别是守城弩的弦声更是如雷贯耳,每一次声响总令众人一阵心悸,整座城池也好像跟着颤抖了一下。 利箭如雨,守城弩的巨大箭支却似黑色的寒光。 这是马钧升级过后的守城弩,弩车大,弩箭更大。一道道黑色的寒光刺透空气从城头上倾射直下,插入城下骑兵的队形,与骑兵和战马来一次亲密的接触然后穿胸而过,留下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孔和爆开的血花。 当然,守城弩主要的打击目标并不是马背上的骑兵,否则那是高射炮打蚊子太浪费了,它们的目标还是联军队伍中携带的攻城器具冲车。 毕竟骑兵不能攻城,冲车却是攻城的利器。 “呜!” 破空声起,寒风扑面。 一支弩箭准确的命中了一架冲车,尖锐的箭簇在惯性的作用下轻易的就撕裂了宛如龟壳一样的硬牛皮,狠狠的撞击在冲车上。 声音犹如雷霆,气势更胜闪电。冲在在守城弩强大的冲击力之下,猛然一震一侧的车轮突然离地,在另外一侧的车轮的支撑下跳了一只圆圈舞,然后轰然倒塌,将城旁的数名工程兵活生生的压成人形大饼。 一时间惨叫连连,人仰马翻,马家军开始出现明显的伤亡。 不过,马家军毕竟是纵横草原和黄沙的勇士,他们的心脏里镌刻了勇猛果敢的灵魂,他们的血液中流淌着一往无前的意志,纵使四周流矢成林,他们口中的喊杀声却从未停歇。 马超人在阵前却没有一支利箭能够到达他的身边,他手中的虎头湛金枪就好似一枚金色的盾牌,舞动起来密不透风瓢泼不进,他的身前、两侧已经散落着十数支利箭。 但是,他依旧很生气,破空的寒风强劲冰冷,他的眸子中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怒火。 那火似乎可以焚烧掉时间的所有一切! “杀!” 一声怒吼从脖子中挣出来,马超手中的虎头湛金枪猛然一提一划,一道弧线在众人眼前一亮,叮的一声,一支飞逝而来的利箭黯然坠地。 接着,一阵肃杀的马蹄声雷鸣般密集地响了起来,身后五百玄衣黑马的铁骑洪流一般冲向城下,仿佛一大片铺天盖地的乌云。他们手中的弯刀同时飞起,每一道铁痕都在阳光下闪耀着,恰如云层上的闪电。而城门前的冲车则是在云层里酝酿了许久的冰雹,疯狂的冲击着城门。 杀气滔滔,蹄声滚滚。 弯刀落入城中,城中瞬间就升腾起一片血海。冲车撞击城门,城墙上一阵摇晃。 于是,血海中的将士开始嘶吼,摇摆以及颤栗,襄武城也跟着颤栗起来。郡衙前的那颗歪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脖子树微微一抖,刚刚冒出来的数片嫩叶从枝头飘下,跌落在尘土中。 老树掉新芽,不知道是否在暗示着什么,是老树已经失去了生命力呢,还是新芽失去了老树的滋养,或是意味着代表傅家传承的老树新芽今日也将断在城下那凶残的马家军手中? 傅干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甚至都没有转过头去看一看衙们前的那棵歪脖子树上。 他还在城墙上,他亦曾亲手张弓射杀了三名贼人。一波攻击之后,虽然他的弓上看上去依旧如茫茫白雪并未沾惹上半点血丝,但他的心也在滴血。 马家军不惧生死的强悍作风硬撼着他心里的防线,他只有紧咬牙关,牢记着他的使命。 头可断,血可流,襄武不能丢! “枪!” “矛!” 匈奴天未丧,战鼓长登登。傅干朝天两声怒吼,向旁边一跃一把抢过身旁士兵手中的鼓槌,使劲在战鼓上猛地一敲,鼓声如雨点打在芭蕉上,密集,急促。 千余杆白蜡枪和长矛凌空飞起,尖啸着,带着刺骨的寒风投向城下的马军。 第405章 破城 “韩遂已经到襄武了吧?” “启禀主公,属下刚刚接到凉州堂飞鸽传书,韩遂和宋建的两军已经开始渡河。按照他们行军和鸽子飞行的速度,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襄武城下了!” “那马腾呢?” “马将军已经出祖厉,到了会宁!” “所谓的伪诏大义,所谓的半壁江山,这是何等的诱惑?马寿成这人虽说还是有些首鼠两端,但是他既然这个时候还敢坚定的站在我们这一边,那么以后凉州照旧以他为首!” “诺!” “傅彦材傅干字不愧是南容膝下儿郎,这一腔热血终究还是与众不同。不过,南容数年前便已经为国捐躯,我们切不可让傅家从此断了血脉,告诉马寿成三日之后驱兵襄武平定凉州,让韩遂和宋建有来无回!” “诺!” 晨风猎猎,旌旗飘飘。 赵野向山崖前的王黎行了一个军礼,接过刚刚写好的纸条塞进信鸽脚下的竹管中,双手轻轻伸开。信鸽扑棱扑棱的飞到半空,接着双翅一震,在众人头顶盘旋了一圈,消失在远方。 …… 时光匆匆,大漠的阳光已经将指针调到了第三日的未时。 襄武城头血流成河,襄武城下尸骨如山。 城墙上,无数的汉军将士倒在血泊中,他们手中长剑、弓弩已断,他们的身上早已没有了温度,但是他们依然趴在箭跺口,就是死也朝着叛军的方向。 城头下,更多的草原儿郎如山一般堆积在城墙下、城门前,残肢断臂,血染黄沙。他们之中有马家军,有韩遂的部队,也有宋建的骑士,他们虽然已经付出了生命,但是他们依旧不屈的书写着勇士的壮歌。 马超,这名铁打的汉子,嘴角上已经开始皲裂,他已经开始上火,他心中的怒火直欲将城墙上的傅干给活活烧死。 整整三日了,十万余联军依旧被阻挡在这座看上去并不是那么高大的城墙下。他们为之付出的努力、鲜血甚至生命,都让他们这些不可一世的草原儿郎成为了一个笑话。 “再来!” 一道声音在马超身旁响起,显然这并非马超的将令,显然激起怒火的也不止他一人,还有一直在他面前示弱的老狐狸韩遂。韩遂一声怒喝,阎行长枪一挥,又是一万勇士直扑城下,再度激起漫天的飞血。 三天的激战,双方将士你来我往你死我活,身心早已疲惫。 疲惫得举不起刀,张不开弓,甚至已经疲惫得不愿去想慈母的白发、春闺的遥望,或者自己的亲人、朋友和袍泽又有多少人再次跌倒在这一波的攻击中爬不起来。 但他们依旧举起了刀,张开了弓。 长剑和大刀齐出,断肢与残血飞溅,战斗更加的激烈了。 “城门破了!” 忽然,城门口咔擦一声,一名兵士手舞足蹈的跳到冲车上大吼大叫,韩遂和马超心中同时一震齐齐向城下望去,只见城门不知道何时已经破裂了一道口子,仿佛巨兽身上不可磨灭的刀痕。 “嗖!” 又是一道黑色电闪照亮城下,一支守城巨弩穿胸而过,那兵士还在舞蹈,胸前却已经如同那城门一般,一个明晃晃的大洞透着血色和死寂的光。 “入城!” 马超、韩遂哪里还会在乎那名破城的勇士,二人一声长啸,大纛一挥,十万余大军直冲城下。黄沙漫漫,马蹄滔滔,如九霄雷霆一般的震撼,亦如狂风骤雨一般乱凑,仿佛没有什么秩序,也没有什么规律。 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古代战场的悲壮和热血之美! 余秋雨先生不就是说过:如雨的马蹄,如雷的呐喊,如注的热血。中原慈母的白发,江南春闺的遥望,湖湘稚儿的夜哭。故乡柳荫下的诀别,将军咆哮时的怒目以及丢盔弃甲后的军旗。这一切都是中华历史的荒原!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现在,这一幕又在历史的荒原上划过。 …… 十万男儿,哦不,除去这几日的伤损,九万三千余男儿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嗷嗷直叫奔向城门。 马超和阎行拍马阵前,两支长枪闪电般劈在那已经破碎的城门上,城门再也承受不住这万钧之力,“哐”的一声砸在泥土中,激荡起无边的黄沙。 草原铁骑蜂拥而入,他们手中的弯刀反射着凄艳的寒光,他们眼中的目光犹如噬人的猛兽。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杀掉城中残余将士替袍泽报仇,迫不及待的想一睹城中那些大户人家闺女和青楼女子的风华,甚至迫不及待的想看着那些汉人匍匐在马前磕头求饶。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他们虽然已经进了城门,却也只是进了城门,并没有步入到襄武城里的大街小巷中。 他们的眼前早已撅起了三五道数米宽的壕沟,数不清的竹尖鹿砦和残刀断剑倒立在壕沟里,一看便知那是用来阻止联军入城的防守利器。 壕沟的对面三五丈处则是一道由泥土和砂石堆砌而成五六尺高的土墙,城门后通向城墙的楼梯上同样也被数米高的土墙截断,土墙后摆放着数架守城弩,弓弦紧绷宛若饕餮张口,口中一支支利箭散发出森然的蓝光。 傅干及其帐下的将士就站在几处土墙之后,他们脸上的表情亦如利箭一样的冰冷。 “咕噜咕噜”,马超身边的一名兵士吞了一口气,傅干的手却已经渐渐放下,雄浑的嘶吼声伴随着数千支利箭从城门的对面和两侧飞了过来。 利箭如雨,杀声盈天。 马超和阎行措手不及,只得握起手中的长枪拼命的清扫着迎面而来的杀气。 可惜,他们的战马和手下的骑士却享受不到那么好的待遇。 虽然仓促间他们亦曾将盾牌举在身前,但这种由马钧升级后的守城弩威力巨大,一排巨弩过后,盾牌破裂人仰马翻,更多的利箭从那些打开的口子穿了过来。而更糟糕的是,他们的身后同样是来自联军的队伍,城门已经被他们的袍泽堵得严严实实。 无数的勇士倒在他们的身前、两侧,鲜血溅在他们的脸上,带着一丝丝温暖,亦带着一丝丝寒意。 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退即死,前或许还能生! 马超和阎行冷哼一声,将几名后退的战士一枪搏杀,其余的勇士咬了咬牙再度飞身而上,抱着袍泽们的尸首直接向壕沟和土墙冲了过去。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指针又向前拨转了一个时辰。 箭雨还在继续,壕沟已快渐渐填平! 但马超和阎行二人的脸色却愈发的不堪了,忿怒就写在他们的脸上。 攻城三日伤折五六千,破城一个时辰却整整丢了三千孩儿们的性命!这让他们情何以堪?这让他们如何面对天下群雄,告诉大家他们方是西凉的第一或第二的勇士? 直到胯下战马长嘶,战马的鲜血从他们的眸子里亮起,二人再也按捺不住了,一声长啸从马背上高高跃起,蜻蜓点水一般在前方的勇士头上或肩上一踮,好似两只展翅的金鹏落在壕沟前。 “退!” 听得傅干一声暴喝,一阵钲鸣响起,箭雨忽然不见,土墙前的将士们亦如潮水般退去。 等马超和阎行二人再次跃上土墙之时,土墙前已是大地一片干净,除了土墙下抛却的守城弩、尸体和血泥外,一个活着的人影都没有,甚至连一片落叶都寻不见。 他们前方纵横交错的巷陌口依然横握着数道壕沟! 第406章 夜袭 果然是一寸山河一寸血! 看着从城门口一直延伸到土墙下那斑驳的泥土,染血的黄沙以及残缺的尸首和利器,马超和阎行站在土墙上朝远处的黑影悲愤的吐了一口浓痰。 狗日的傅干! 见过不要脸的,没有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老子们在城外与你约战,你躲着不出城毫无身为大将的血性和勇气也就罢了,结果老子们入了城你特么的还一而再再而三的玩躲猫猫算怎么回事! 城门已经打开,通往城墙的道路却已经被截断。 如果继续攻城实在是没有必要,伤亡也实在不小,但是入了城却不能占据整个城池,还要被迫和傅干他们进行巷战,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这又是哪门子的战术? 关键是天已经擦黑,难道我们还要挑灯夜战吗?这傅干莫非就不怕我们将这座城池付之一炬消我等心头之恨,他真的就敢将整座城池百姓的性命都押上吗? 马超二人都不是以智胜的统帅,相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却又同时想起他们之间的关系,数年前的那次搏杀还横亘在心头,各自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数着两旁大树上的嫩叶。 “孟起,彦明,为何停留在此?”一道声音从城门口传来,韩遂和宋建已经在亲军的护卫下踏入城门。 马超、阎行闻言同时收回心中的那点思量,跳下土墙疾步走到韩遂身前将战况和形势细述了一遍。 韩遂苦涩一笑,那双一惯精明的眼睛中也透露出一丝黯然。其实不用马超二人介绍,单看眼前惨死的将士和那几处堆满尸体的壕沟,他就已经粗略的猜测到了傅干的用意。 没错,西凉大马横行天下这句话一直在中原广泛的流传,而且他们也的确配得上这个说法! 但,如果没有战马了呢? 没有了战马的将军依旧还是将军,没有了战马的骑士却不再是骑士! 在联军攻城的这三天时间里,不管守城将士伤亡有多大,也不管城下的攻击是如何的激烈,城墙上始终没有出现一名帮忙守城民夫或者说老百姓。 很显然,傅干就是在用汉军将士的热血和性命硬抗,他将所有的老百姓都放到了城中,用三天的时间将整座城池都变成纵横交错的田陌。 他就是要拿自己和全城老百姓的性命搏上一回,他就是要让西凉大马再也跨不了战马! 已经酉时三刻,晚风带着残阳最后的温暖从城外吹来,吹乱了众人的头发,也吹乱了西凉联军心中必胜的心念。马超无语,宋建无语,就连一向野心勃勃的韩遂已经开始考虑自己此次出征凉州是否正确。 毕竟时势已易,这几年他一直龟缩在宋建的枹罕,因摩罗和石怀德的制约,始终不能明里的发展自己的力量。 他的帐下总共只有五万人马,而现在仅仅这一座城池就已经要了他两千余人,如果前面的每座城池都需要这样的坚持,等他拿下长安之时手中还有多少力量呢? 还好,韩遂就是韩遂,他始终还是那个打不死的小强,这么些年来的失败,早已经将他的筋骨和雄心磨练得如大漠中傲立的白杨树那般的坚强。 很快的,他就走出了心里的雾霾。 看着土墙对面十余帐外的壕沟和壕沟背后的土墙巷陌,以及那边笼罩在土墙之后巷陌中的黑暗,韩遂朝宋建、马超和阎行等人淡淡一笑:“传令下去,我们今夜就在此扎营!” 在此扎营? 众人一懵,虽然他们已经占据了城门,但是却并未将整个襄武拿下,就在敌人前方一箭之外扎营,数万大军聚集在城池一角,这是不是有些儿戏了?如果敌人来一个火攻,他们岂不是只能活活的变成烤乳猪? 韩遂露出神秘的笑容,附在众人耳边轻声说道:“傅彦材自执掌陇西后,行事之间颇有规矩和爱护,因而在陇西树立了好大的名头,再加上其父傅南容的遗泽,陇西子民倒也愿与其共赴生死。 所以他倒也有这个挟满郡百姓的勇气,他也能够号召所有百姓挖掘壕沟与我等进行巷战…” “主公,如果真的按照傅干的想法进行巷战,我西凉男儿岂是失去了最锋利的利器?”众人闻言冷嘶一声,身为韩遂心腹的杨秋却知道这笑容的背后一定有什么计谋,急忙打断韩遂的话语,做了一回捧哏。 韩遂捋了捋颔下的胡须,傲娇道:“我凉州男儿都是马上的勇士,离开了战马或许会的确少了几分的战力。但勇士就是勇士,又岂是他临时组建的那些土鸡瓦狗能够抗衡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两军对阵,或靠将勇胜,或靠兵威胜。既然这数日以来傅干死活都不愿和孟起、彦明等人对将,那么我们就逼迫他和我们对兵。 他帐下五千人马,守城之时也折大半,估计也就剩下近两千的兵力。至于城中那些百姓,如果他们不拖后腿,傅干就已经要念阿弥陀佛了,哪里还敢来捋我等的虎须? 所以,如果傅干想要有一丝的胜算,那么他就必须出奇兵。比如夜袭,比如火攻。所以,韩某之意就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将他们从对面引出来。只要我们今夜摆出一副驻扎于此的模样,傅干必然中计!” “主公的意思是说,今夜摆出驻扎的阵势实则埋伏于城外,引蛇出洞然后将计就计一招制敌?” 捧哏杨秋一句话便将韩遂的心思公之于众,众人恍然大悟,帐下的兵马开始行动,在傅干等人的眼皮底下搭帐篷的搭帐篷,生火的生活,一副常居于此的神情。 …… “明公,韩文约这厮中计了!” “韩文约不愧是就去黄河的心思,倒也猜出我们今夜会火攻会夜袭。可惜,很多时候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我们今夜的确会如他所愿,但我们的目标并非城中,而是城外!” 傅干看着远方忙忙碌碌的联军,拍了拍亲卫的肩膀,双眼透出缕缕森寒之意,“寿成将军已至原道,与我等只不过一山之隔。传令下去,今夜三更时分全军出动驱赶来寇,务必要将韩遂和宋建赶出凉州,重新纳襄武城于我等手中!” …… 夜,银辉洒向大漠。 茫茫月色下,隐约之间依旧能够看见那些轮廓清晰、层次分明的沙丘。而沙丘与沙丘相连又形成了一道道如山的丘脊,丘脊线平滑顺畅,迎风面沙坡似流水,背风面黄沙如平砥。 离襄武城七八里的几处沙丘下,围着百十来座白色的帐篷,按阵营分成三处,各相隔两三里路程,在月光的掩盖下恍如沙丘一般与大漠浑然一体。 突然,远方城池中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匍匐在沙丘上的斥候急忙沿着沙丘飞奔而下,帐篷中顿时明亮起来。 韩遂听着斥候的急报,长笑一声,朝传令兵喝道:“火速报于宋国主、孟起二人,令他二人速与我军汇合,飞奔襄武将傅干等人聚歼于城门之下!” “诺!”传令兵抱拳领命而出。 未及,嘈杂的声音从帐外传来,韩遂急忙步出大帐,只见宋建和自己帐下的阎行等人早已整军完毕。 数万名健儿危坐马背,战马套着口笼,马体上绑着布袋,手中火炬高举,腰间弯刀闪烁,脸上镌刻着修罗一般的杀气和狰狞。 韩遂满意的点了点头挥鞭上马立于阵前,正欲行军,忽然眉头一皱,向杨秋问道:“怎么没见到孟起的军队?难道他们已经我们先一步向襄武城去了?” 杨秋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陡然心头一寒。 只见前方的丘脊线上千支火把突兀的亮了起来,一群群骑兵沿着丘脊线傲然站立,黑衣红马,弯刀在手,利箭上弦,在明晃晃的火炬下,仿佛一群从地狱里杀出来的幽灵。 一名首领纵马上前,手中一杆长枪遥指韩遂,厉声喝道:“韩文约,你可是在等老夫?” 声音从丘脊上传下来,在夜空里晃晃荡荡,落在众人耳中却是暗自心惊。 韩遂更是如遭重击,脸色大白。 这不是小马,而是小马他爹马寿成!这厮怎么来了?这厮什么时候来的?从祖厉数百里地悄然而来,却又不露面不惊动众人,这厮必有图谋! 马腾仿佛听懂了韩遂心中的疑虑般,长啸道:“韩文约,你这厮果然不愧是黄河九曲,竟然想利用孟起的单纯挑拨本州对朝廷的忠诚,老夫与你本是结义兄弟,你却行此下作之事实在可恶! 可惜,你再怎么精明,始终天算不如人算。前将军早就知道你按捺不住心中的野心,早也命老夫火速拿下驰援襄武。韩文约,老夫半个时辰前就已经悄然来到此处,你却浑然不知,你还有什么本事可以蹦跶出老夫的手掌心!” 韩遂一张脸气得面红脖子粗,那白色的面容早已换成一缕红云覆盖在脸上,握着马缰的手不停的颤抖。 “兄弟们,杀!” 马腾自是看不见韩遂的脸色,就算看见却也并不在乎,只是冷笑一声,长枪猛然一指,丘脊线上的数万幽灵大军摇着手中的火把顺着沙坡飞驰而下。 黄沙洪流一样漫过急速越过的马蹄,水银一般扑向丘陵之下的大军。 弯刀齐飞,利箭如雨。 第407章 枭雄逃枭雄走,枭雄复又来 看着马腾大军从山丘上飞马而下,韩遂的心在滴血。 在城门口的时候,他还在想如何才能够尽可能的让自己的部队少一些减员,现在看来能不能保全还是两回事。 马腾的数万大军从数百里外的祖厉飞奔至眼前的山丘,再从沙丘飞奔而下,犹如九霄落下的闪电,数百里的路程眨眼而至。他们来的太快了,快的让他反应不过来,快的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雄图大业烟消云散。 本来,韩遂还以为自己将马超拿捏在手心,结果到头来才发现他自己才是被那个马腾或者雒阳方面拿捏住的人。 丘脊线已经被马蹄踩断,黄沙还在视野中肆意的飞舞,明月再也看不见,众人眼中只有无边的黑色。 黑色的沙尘暴,黑色的战马,黑色的骑士和黑色的刀。 大漠中白日和夜间的温差本来就大,狂风骤起,眼前那被黄沙遮挡住的月色也有了一些冷意。 韩遂双眼微眯,不敢直视刀尖上的锋芒,害怕一不小心双眼就会被这杀气刺伤。阎行却已接过大军的指挥权,一声怒吼,众军逆流而上,与马腾的大军在沙丘下撞在一起。 “轰!” 一声巨响,沙丘下猛地掀起滚滚黄沙,数万大军悉数淹没在整片沙帐里。 阎行虽然勇猛,也号称是与马超齐名的西凉猛士,而摩罗和程银同样也有万夫不当之勇,但,仅凭他们三人的发挥又有多少作用呢? 在军团作战的战场上,个人的武力终究有限。 马腾、马岱以及麾下七八员副将的数杆长枪和大刀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缠着他们,让他们根本不能分心。 其他的骑士则在马休和马铁两兄弟的带领下犹如一把利刃,冲进韩遂大军的阵中。他们或五人一组,或七人成团,一人领头其余则身居两侧,整个队形如箭头,似铁锥。 他们手中的弯刀便是箭头上那支森寒的箭簇,他们弦上的利箭则像是张良在博浪沙行刺秦始皇那支铁锥上的寒芒。 他们在阵中不断的变幻位置,时而左突,时而右击,时候快速向前,时而突然停下天女撒花一样同时散开,让敌军摸不清他们的状况,也让敌军如老鼠拖龟无从下手。 很快的,他们就在马休和马铁的带领下刀剑齐出,杀开一条通往韩遂的血路。 然而,韩遂和宋建根本就不知道,沙帐迷了他们的眼,也迷了麾下将士的眼。 众人根本就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他们能够看到的只有沙帐,沙帐犹如张着大嘴的洪荒巨兽。 阎行和摩罗帐下的将士飞蛾扑火般冲了进去转瞬间又被抛了出来,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但这些将士已经失去了生命,成为了沙漠中的亡魂,就像丝绸之路下埋得那些白骨。 但韩遂和宋建二人根本就不敢挥兵上前,因为马腾帐下最能打的马超和庞德还没有现身,因为丘脊上还有手握弯刀的万余骑兵俯视着他们。 鲜血浸染着黄沙,黄沙渐渐凝结,渐渐变色,逐渐稠的如同殷红色的沼泽。 蓦然,一声尖叫从沙帐里传来,仿佛被踩了尾巴的沙皮狗,声音撕心裂肺,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接着,一把铁蒺藜骨朵从沙帐中飞上半空,然后一头扎下,斜刺在宋建的马前,溅起半米高的黄沙。 战马长啸,宋建和韩遂齐齐变色。 那是摩罗的武器! 那也是摩罗的性命! 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撤!” 一声惊呼,杨秋、李堪、成公英以及石怀德等人迅速拨转马头护着韩遂、宋建二人就向临洮方向纵马疾行。 可怜的韩遂本来还想趁着王黎自顾不暇之际重新崛起,结果却遇上生命中的宿怨纠葛了十数年的结义兄弟马寿成,一战而退,不得不将一腔枭雄志付诸大漠黄沙。 哎,这才是:月黑黄沙高,韩遂夜遁逃。本想下凉州,谁知走临洮。 …… 李白说过:天命有定端,守分绝所欲。这是想告诉大家天命自有定数,还需安守自己的本分。 韩遂不安守本分,只能重新逃回临洮。而孙坚罔顾王黎昔日的救命之恩,带领孙家一门老少驾长车踏巨浪兵临庐江,同样也遇到了江东孙氏打江山过程中那个绕不开的人。 毗水穿过大别山,从林间谷壑中钻出来,咆哮着轰鸣着奔腾而过,卷起一道又一道雪白的巨浪,彼起此伏,仿佛奔驰的白马撞击在岸边,岸边的岩石被冲刷得圆滑光洁。 微风轻轻拂过河面,与巨浪稍稍接触便分走些许水汽,落到毗水两侧陡峭的崖畔化作濛濛的水雾浇了下来。 孙坚甩开孙策、黄盖等人的拥簇缓步来到崖边,看着崖下奔腾的河水,感受着带有水雾的气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离开扬州不过两日,便有些想念这水的味道了。 只可惜这大别山和天柱山横亘豫州和扬州边界,水流湍急地势险要,艨艟楼船均不能逆流而上,否则大旗一招,我江东水军百舸竞渡千帆齐发,那是何等的壮观何等的磅礴?” 孙策上前一步来到崖前,扶着孙坚点了点头应和道:“父帅说的极是!我江东水军天下无敌,昔日共伐袁术兵下蕲春之时,数百艘艨艟战舰和楼船直往江面上一摆,那蕲春守将雷薄和俞涉等人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 “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两豆塞耳,不闻雷霆。”程普从亲卫手中接过长袍给孙坚披上笑道,“大帅和少将军难道只看见我江东水军乃是水中蛟龙,难道就忘记他们同样也是山中猛虎吗?” 孙坚闻言朗声长笑,双眼微咪,虎目中闪过一道光华:“德谋所言正是。昔日平刘繇,定会稽,伐临海,取丹阳,转战庐陵、豫章,都是依靠这帮儿郎们才致胜的,他们的勇猛和强悍着实不可小觑! 从董贼入京至今十数年,天下闻名的精兵无非是指董贼的西凉大马,王黎的白马义从和陷阵营,公孙瓒的旋风突骑,大耳贼的白眊兵,曹操的虎豹骑以及鞠义的先登营,何曾将我江东水军以及丹阳精兵放在眼里? 不过,如今西凉大马早已不在,旋风突骑已然作古,先登营同样起起伏伏不复当年,还在天下驰骋的也只有白马义从、陷阵营和虎豹骑等寥寥几支军队。 既然已经探得陆康老儿敢在庐江阻击我等,而我江东的艨艟战舰和楼船又不能横渡大别山,那么今日就让天下人看一看我丹阳精兵的厉害,有何不好!” 众人应声大笑,惊起几片落叶,惊起数朵浪花,声音之雄浑恍若脚下滔滔的毗水。 第408章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春风习习,草木渐茂,沉寂了许久的庐江郡衙中不时响起太守陆康和副将陆云山的声音。 “孙坚到哪里了?” “已经过了霍山,正奔六安而来,至此也不足百十里地!” “江东素来不产战马,大别山和天柱山又恰好阻挡了江东水师的脚步。若是没有步军,单凭少许骑兵孙坚绝对不敢轻易攻城。百十里?看来要等到他们的主力大军,至少还有一天的时间!” “回太守,据斥候传来的消息来看的确是如此。孙坚这次北上共调动兵力六万,其中江东水军和丹阳步军足有五万五千余人,而骑兵却则只有五千。 其中孙坚、孙策、程普、黄盖和韩当五人各统领骑兵八百,其余一千骑士则分散在陈武、蒋钦、周泰以及吕蒙四人帐下,并未将骑兵单独建制。因此,他们日行确实也只有八九十里!” “嗯,倒是与老夫所料不差!告诉陆云清和陆云海,让他们各领八千子弟即刻前往搏安,在搏安通往六安的密林间设伏。陷阱、竹箭以及前将军托逊儿送来的火箭随便用用,务必要给孙坚当头一棒!” “诺!不过属下有一事不明,可否请太守指教?”陆云山拱了拱手,迟疑了片刻接着说道,“人之所以立德者三:一曰贞,二曰达,三曰志。贞以为质,达以行之,志以成之,君子哉!必不得已也,守于一兹,贞其主也。 孙坚曾与太守共事一同反过袁术,此次不过是奉维新帝诏令讨贼,而且昔日前将军与太守彭泽湖一会,闹得也并不愉快。若按立德而言,太守当言行抱一,但为何今日太守却要与孙坚刀剑相见力阻其兵入中原呢?” 座椅上的陆康闻言终于抬起头来,满脸的皱褶仿佛庐江的山川河流一样,眼神里带着一丝睿智和决绝:“此一时彼一时也,前者袁术僭越称号,视汉室如草芥,视江山如自己手中之物,如此大贼岂能不灭? 可现在呢?王德玉执掌东都以来,两州子民安居,侍奉宫中太后陛下也并无不妥。虽说其权势滔天,在朝中一家独大,却终究也是为我大汉江山一统考量。 而陈留郡王贪念皇位,为了一己之私竟然愿将高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拱手割让。届时江山凋零,生民涂炭,大汉朝终会国将不国,如此之人岂配先帝血脉? 你说的不错,言行抱一谓之贞。但你也看见了,并非老夫言行不一,实是先帝之子打算分家,陈留郡王不贞于天下。我陆氏一门选择忠义选择生民,自然应以大义当先,难道不应该阻止金瓯从此一缺吗?” 陆云山眉头微皱劝谏道:“但孙坚自执掌江东诸州后其兵力已不下王黎,此次又是来势汹汹,若是我等执意反抗,恐怕我陆氏一门…” “都说千古艰难惟一死,但忠义面前,生死何足道哉?不过从此长眠不醒罢了!”陆康挥了挥手打断了陆云山的话语,起身走出衙们,看着门外春光明媚一声长叹。 春光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 夜幕来临,一弯明月爬上树梢,从搏安通往六安的大道和两侧的密林中一片宁静,仿佛死海一般的沉寂。 但,沉寂毕竟不是死寂,三五只归巢的鸟儿不知道是被林中拨弄嬉戏的松树惊醒还是因为其他原因盘旋而起,一匹快马从密林中穿行而过,直奔三五里外的江东军团而来。 “报!前方十里外的一线天两侧曾见有草丛涌动,其间刀剑的反光隐约可见,疑是伏兵,还请大帅定夺!”山间伏兵?难道就不怕老子一把火将整座山给烧了吗? 孙坚冷笑一声,向众军喝道:“看来陆康老儿是铁定一条道走到黑了,伯符,本帅令你和子烈陈武字、公奕蒋钦字二人统领我江东所有的骑兵,快速通过此间密林,绕道三十里由江畔小路直扑一线天后,截断伏兵的归路。 公覆黄盖字、义公韩当字为左右两军,各率一万丹阳步兵,悄然抵达一线天谷口,一个时辰后发起攻击,以火焚山将陆康老儿山间的伏兵烧一个片甲不留!” “诺!”众人齐齐抱拳,孙策、陈武和蒋钦已经率领江东军中为数不多的骑兵当先就向前方的密林冲过去。 五千骑兵趁着黯淡的月色仿佛长龙一样在大道上疾奔,洪流滚滚,大地飞速的向后退却。铁甲长剑,银盾弯弓在月色下反射出淡淡的寒光。 “砰砰砰!” 刚进入密林不足两三里地,前方将士一阵惊呼,胯下战马悲鸣长嘶向前栽倒。 战马的前蹄猛然少了一截,一片血色,看样子竟是已经被什么物件活生生的割断了一般。马上的骑士同样被战马高高的抛起,然后在空中翻了几个滚,摔倒在地。 “唏律律!” 孙策缰绳一勒,大手一举,所有将士齐齐按住马头,只见前方的道路上突兀般的升起百十条铁丝一样的绳索,绳索上寒光四射鲜血淋淋,在林中略显昏暗的月色下显得格外的瘆人。 “有伏兵,速速入林!” 果然不愧是江东猛虎孙坚钦定的接班人,根本不用思考也不用去查看前方将士的伤亡,孙策大手向两侧一挥,在马背上一按纵身跃起,已如一只黑色的蝙蝠般投入林中。 一时间,林中忙成一团,将士们纷纷弃马,撵着孙策的背影追随而去。 “嗡嗡嗡!” 孙策、蒋钦、陈武以及三人的亲兵刚刚消失在道路两侧,数千支利箭从黑暗中冒了出来,密集的镝鸣声和破空声在林中响起,其余的骑兵还来不及躲避或者举起盾牌就看到漫天的锋芒已在眼前。 紧接着,身前呜声不断,一支支利箭在眼前炸开,无数的箭簇和竹筒的碎片亦如林间的落叶一样落了下来。飘飘洒洒,覆盖在众人的肩上和胸前。 一声声痛苦的呻吟,一声声战马的悲呼响彻林间,众人顿觉身体一阵阵的疼痛,眼前便是一片殷红! “轰轰轰!” 连珠炮响,前方的密林中忽的转出一彪精锐骑士来,足有把千余人,俱皆黑衣黑袍,铁马银弓,银色的头盔上飘着一缕红色的流苏,头盔下却仅露出一双森寒的眼睛。 一员大将手提马槊危坐马背,看着身前的惨状朗声长笑:“江东狗贼,胆敢入我疆土,可知死字怎么写,要不要你陆云清爷爷教教你?” “哼,一些见不得人的鼠辈,竟敢如此辱我江东儿郎,狗贼哪里去!” 一声暴喝在大将耳旁响起,大将闻言一惊双眼急剧收缩,只见一点寒星在林间一闪,一杆霸王枪从树上急速而下,在自己的眼中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气势惊人,恍若雷霆。 枪的那一头赫然站着一名年方弱冠的青年,面色平淡,眼中无物,自有一股唯我独尊睥睨天下的气概。 寒光稍纵即逝,大将来不及纵马闪过,便觉得喉咙一凉,一朵红色的花朵在喉间悄然绽放。大将苦涩一笑趁着眼睛还未闭上,再次瞧了瞧那青年,眼帘缓缓的阖上。 原来这就是狗日的小霸王! 第409章 陆门忠烈 霸王枪出,陆云清身死。 这是陆康族中的子弟,这也是继陆儁战死疆场之后吴县陆门以身殉国的第一人。 孙策不认识陆云清,甚至连他的名头都没有听过,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吴县陆门的认知。 陆云清明知并非江东诸雄的对手却敢孤军深入离城数十里,此谓之曰勇;以绊马绳和火箭杀伤丹阳精兵数百人,废掉江东稀有的战马数百匹,此谓之曰狠;将军血染征袍,庐江子弟利箭长弓面对孙策却依旧稳如泰山,此谓之曰绝! 集勇、狠、绝于一身的人或许并非什么大智大勇之人,而只是一个疯子。但是,集勇、狠、绝于一身的军队却绝对不是疯子,而是一支钢铁一样的军队。 这样的军队是一支英雄的军队,这样的军队也值得孙策和陈武等人肃然起敬。 既然这支军队值得众人尊敬,既然这是一支英雄的军队,那么他们自然当以英雄的方式落幕,就像当年王国在汉阳送别傅南容那样! 从陆云清落马的一刹那,孙策心中已经转过千百遍的念头,等他再次举起霸王枪之时,他的眼中已经有了尊敬之色。 “兄弟们,杀!” 一声唳啸,枪芒在霸王枪头爆裂炸响,孙策虎入羊群般当先冲入敌阵,陈武、蒋钦率领亲兵从树林里杀了出来,而那些还在他们身后的丹阳精兵同样握紧了手中的刀剑,杀气凛然。 但是,饱含杀气的并不只有他们,还有对面的庐江子弟。 主将走了,同样是陆氏儿郎的副将陆云聪和陆云慧兄弟二人当仁不让的接过了军队的指挥权。二人心有灵犀般大手一挥,数千支火箭再度腾空而起,接着相视一眼同时纵马向孙策杀去。 长箭遥射,短兵相接。 无数的火箭碎片倾覆在众人头顶,无数的刀光剑影交织在众人身前。一声声惨叫从胶着的阵型中发出,一条条胳膊从小道的中央腾空而起,鲜血很快就将路面染成血红色,小草叶上滴着露水一般的血珠。 论武艺,陆云聪和陆云慧二人单打独斗根本就不是孙策的一合之敌。纵使他们二人乃是同胞兄弟,联手对敌心中亦颇有灵犀,却依旧不及十个回合就先后追随族兄陆云清而去。 主将已死,副将已死,对面的庐江子弟也只剩下几员校尉,但孙策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畅快。 这并不是因为死在他枪下的是什么无名小卒,也不是因为死在他枪下的是什么英雄,而是因为他发现队员残存的校尉依旧还在领着庐江子弟负隅顽抗。 他需要大胜,也更需要时间! 孙策一枪挑飞眼前的一名士兵,来到一校尉身前,冷冷的看着那人,眉宇间凝结成冰:“降,或者死!” “阽余身而危死兮,览余初其犹未悔。”那校尉朗声而起,转头向身旁司马低语了一声,抬起头来怒喝道,“孙伯符,我承认我等不是你的对手,但我告诉你:我陆门子弟中只有战死的男儿,没有偷生的鼠辈!” 言毕,司马反身回到后阵率领一半的将士撤离战场向搏安方向疾奔,而校尉同样也重新回到阵中。 孙策暴怒,扫视了一遍战场,握着霸王枪的手背青筋直冒,眼中也几乎快喷出火来:“主将、副将已经战死,你还让那司马带领三四千将士逃亡,莫非你以为单凭你和剩下的两千残兵败卒便能守住此地?” “守当然是守不住了,不过,能和名闻天下的江东小霸王死在一起也算是一件幸事!” 校尉凄然一笑,突然向余下的庐江子弟打了一个手势,面目狰狞的看着孙策,猛然取下长弓搭上一支火箭顺手点燃,笔直的朝天上一射,和身扑到孙策身前,握紧长弓猛烈的朝孙策砸了过去。 那火箭仿佛是进攻的信号,校尉刚刚腾空而起,人还未至孙策身边,剩下的两千庐江子弟同样将壶中剩余的火箭一一点燃搭在弦上射向头顶的天空,好像要将这昏暗的苍穹刺破一般。紧接着,他们亦如校尉一样解下弓弦纷纷杀入到对面人群。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手中没有刀剑,只有长弓和飘着的弦。 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不是要与敌人争斗,而是要用弓弦缚住敌人同归于尽。 既已战败,何须生还? 既已战败,火箭的秘密又怎能曝光于敌人的视线中? 所以,他们没有退路,他们只能和火箭一起消失,只能同敌人同归于尽。所以,他们选择了最决绝的一条道路,两千庐江子弟向敌人发出了最后的邀约。 让我们一起死吧! 孙策、陈武和蒋钦大吃一惊,却也是见机最快,三人一枪将身前的敌人挑落马下飞身跃到林中。 但其余的将士却没有这个眼色,他们只来得及将手中的刀剑插入敌人的胸口下腹,还来不及将刀剑拔出抽身而退,就已经被敌人紧紧的抱在一起,然后便听到耳边阵阵的雷鸣。 校尉最先射出的那支火箭从天而降,然后更多的火箭也从林子上空落下来。 火箭纷纷扬扬,被火引爆的箭簇碎片也纷纷扬扬,犹如冰雹击打在众人的身上,树林中猛地升起一片烟雾,林中顿时一暗,伸手不见五指,而呛人的火药味同样随之弥漫。 惨叫声声,烟雾重重。 孙策打了一个寒颤,站在树下静等烟消。 过了半刻中,浓烟终于消散,场中的情形映入众人眼帘。 场中一片狼藉,数千名庐江子弟倒在大道上,倒在树林畔。他们或者早在火箭来临之际便已被敌人杀死,或者还剩下一口气,但他们都不孤单,他们的表情都很安然,他们的胸前都紧紧的抱着一名江东儿郎。 他们做到了,他们真的邀请了敌人一起去赴死亡的约会! 孙策愤怒的扫视着场中,提着霸王枪狠狠的向每一个尚存一口气的庐江子弟补去。 这一战,包括副将在内的所有陆门将领全部战死,庐江子弟折损四千余人。但他们同样也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五千名骑士伤损过半,战马的伤亡率更是接近六成,所谓的江东骑兵也仅仅剩下两千完整的骑士! 陈武亦跟着搜寻着剩下的活口,蒋钦默然无语,从横七竖八的尸骸血山中捡起一支火箭,瞧了瞧复递给孙策。 火箭的箭簇完好无损,但是绑在箭杆上的竹筒早已破碎,根本就发现不了任何有用的信息! “贼子还未逃出密林,公奕,留下一百余人在此打扫战场,其余儿郎都随我去吃了陆氏剩下的那一半军马,替兄弟们报仇!” 孙策将手中的火箭一折两段扔在地上,霸王枪在脚下一踮纵身上马,面沉似水,却还有两点幽火在眼中闪烁。 第410章 小霸王密林再中计 从霍山至搏安的这一段路程足有十余里长短,小路和密林一如既往的蜿蜒绵长。月亮虽已至中天,密林中还是显得那么昏暗,仿佛这里便是被光辉遗忘的世界。 但,孙策、陈武和蒋钦却依旧在赶路。 庐江的溃兵在司马的带领下正在飞速的通过密林,他们必须将其悉数留在密林中,否则他们如何对得起已经战死的丹阳精兵和那些勇敢的江东骑士?又如何能够悄无声息的绕过一线天打庐江伏兵一个措手不及? 离开密林入口处的尸山血海和嘈杂哀鸣,又行了三五里路,将将要到密林出口处,便见得前方千余支火把正向密林外蜿蜒。 “兄弟们加把劲,那些狗贼就在前方,我们今日务必要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孙策先是欣慰,继而愤怒,最后化作一阵春雷般的怒吼。 陈武和蒋钦同时应和了一句,双腿猛然一夹,奋起一鞭拍在马背上,战马长啸一声如离弦之箭直向密林出口奔去。 战马雷动,杀气腾腾。 两千余剩下的丹阳精兵亦跟在三人身后拍马疾行,好似一支硕大无比的黄肩弩,其速度之快气势之狠,几欲将密林直接刺穿。 “唏律律!” 忽的,数十匹当头马一阵悲鸣,前蹄霍然腾空,半立于路,驻足不前。 孙策、陈武和蒋钦眼疾手快,再加上骑术不凡,缰绳一勒猛地抓住马鬃抱住马脖子,才没有在麾下将士面前展露一下“屁股向后平沙落雁”的绝学。 但其余的数十名将士则惨了,他们不会什么“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却自创了更新的招式“空中转体三百六”,一个个犹如抛石机抛出的石弹一样砸落在身后的队伍中。 众人纷纷纵马躲避,却依旧有百十名骑士刹不住脚,撞在了前方已经停步的马儿身上,阵营一时大乱。 “特么的,这帮狗贼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之前是绊马绳直接将道路拦断,现在来不及布置绊马绳,却一边逃跑一边在道路上洒满铁蒺藜,这帮狗贼实在可恶!” 孙策翻身下马从马蹄上取出两枚铁蒺藜,接连骂了两句狗贼才稍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却见前方的火光渐渐变暗,知道刚刚拉近的距离也越来越远,怒火又重新升至脑门。 “众人火速下马,趟着出林!” 言罢,孙策也不管那些摔倒在地的蠢货,率先做了一回二师兄牵着战马就向前行。 适才的这一幕,就如同烧着沸水的锅里突然被人浇了一瓢冷水一样,众人心中的怒气越积越多也越来越大,但速度和气势却再度降了下来。 等众人小心翼翼的趟着双脚行至密林口的时候,早已累得腰酸背痛差点直不起腰,而一直在他们前方不远的庐江溃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凭空消失,所有的火把都湮灭在这浓浓的夜色中。 四周一片寂静,除了大家大口大口的喘息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的任何声音,异常的诡异。 “少将军!” 陈武刚刚叫了一声,孙策突然心中悸动,猛然直起身起来向众人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焦躁的喝道:“兄弟们快将火把灭掉,迅速找地方躲藏起来!” 灭掉火把,难道不成要摸黑赶路吗? 陈武和蒋钦一愣,耳中陡然数千只蝗虫在夜色中“嗡嗡嗡”的振翅声,心中猛地一寒:这个时候哪里有如此密集的蝗群?这不是飞蝗,而是来自地狱的利箭! 二人大吃一惊,急忙躲在树后,无边的飞箭已然从黑暗之中冒了出来,雨打芭蕉一样落在他们刚才憩息的地方,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乱石上、树干上和道路旁全是横七竖八的长箭,森然的箭簇在还未熄灭的火把之下露出骇人的寒芒。然而,更多的箭支却落在了那些还未找到躲避点的士兵和战马的身上,鲜血四溢,惨叫和哀嚎声此起彼伏。 众人这才领悟过来孙策的那声疾呼,一边迅速将手中的火把在地上按熄,一边上前扶起受伤的袍泽轻挪脚步向林中退去。 但,他们似乎又忘记了一件事。 没有了那些火把,他们又如何看得清脚下的铁蒺藜呢?后退的人群中不断的发出惊呼声,脚掌被一只只铁蒺藜刺伤或者刺穿,鲜血淋淋,不利于行。 陈武、蒋钦相视一眼,骇然的看着前方的夜色中那根本看不见的伏兵,他们已然中了陆氏的奸计。 原来,那密林入口处陆云清等人的设伏其实都只是为了给此处埋下伏笔而已。 陆康老儿真正的用意就是要拖延他们进攻的速度和步伐,就是要大力杀伤他们的骑兵让他们再无骑兵可用,就是要引君入瓮利用他们自己的眼睛和固有思维给他们下套。 毕竟他们在入口处都曾眼睁睁的“看见”了那些溃兵的仓皇逃走,也“看见”了溃兵从林中逃出,既然这些溃兵能够顺利的通过密林,那么他们理所当然的不应该有事。 但,陆康老儿不愧是有名的老狐狸,竟然蛮横的骗过了他们的眼睛,给他们这些江东的青年才俊上了一颗! 耳边的惨叫声终于渐渐的消失了,剩余的将士已经悄悄的退回林中。 “布谷布谷!” 两声布谷鸟的鸣叫在林中骤然响起,一条黑影拖着长枪扑了过来,陈武和蒋钦急忙接住,声音中带着焦虑:“少将军,现在进退两难,若是一直拖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够到达一线天之后?” 孙策放下霸王枪,揉了揉眉宇间的愁苦和不安,叹了一口气:“公奕,子烈,先别考虑一线天之事,我总觉得这还不是他们最后的手段,毕竟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打算突袭一线天!” “这不是最后的手段?”陈武和蒋钦面面相觑,心中不由升出一丝寒意,身子微微一抖,打了一个寒颤。 孙策点了点头,面色沉重:“你们不觉得他们的这一波箭雨来的很是奇怪吗?” “奇怪?” “是的,如果他们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杀伤我军主力,那么他们其实只要在道路的两侧设伏,相信在箭雨覆盖下的效果定会比现在来的更加严重!” “少将军的意思是说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要在林中和我们纠缠厮杀,而是要将我们逼回林中?”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想不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是单纯的阻挠我军出林,这样做有何意义呢?只要天一明,他们留在林外的部署就将尽入眼底,根本再无任何的险阻!” 第411章 孙文台割发代首 利箭落在草地和树枝上,火光冲天而起,整片天空都好似烧着了一样,浓黑的夜色败给了光明,压得极低的云层滴红泛紫,密林内外一片火红。 “撤!” 孙策一枪挑飞一支破空而来的冷箭,跳到大道中央捂着口鼻朝两侧闷声怒吼了一句。 前方已经出现一道火墙,将他们阻隔在林中。 进则死,退…则有孙坚的将令。 不过,现在嘛…… 蒋钦和陈武苦笑一声,虽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但如果不是孙策在此,他们又哪里敢违背孙坚的将令?既然少将军有令,自当以少将军为尊。更何况,他们不退,难道还在此等死吗?至于那该死的将令,该咋地就咋地吧! 幸好,陆康那老儿没有料到他们之中还有一个孙策,一个能抗住军令的少将军! 想起就是后怕,二人相视一眼,迅速带着余下的一千六七百人从密林中钻了出来,紧紧的追上孙策的脚步。 将士们整了整衣襟,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残血,牵着战马重新从密林深处向入口处走去。他们身心疲惫,满脸尘灰,看上去倒不像是精锐的骑兵,倒是和那遇到山贼抢劫的商队仿佛。 …… “走吧,孙策他们应该不会出现了,我们也撤回一线天吧,云清兄长和云聪、云慧兄弟二人的仇只有来日再报了!” 等了良久,也没有发现有半个身影从那火海中窜出来。 陆云海将口中的青草狠狠的吐在地上,从密林前方小丘后的草丛里探出脑袋,向身后大手一挥,跳下小丘借着火光循着大道向一线天走去。 草丛的两侧立时响起稀稀疏疏的声音,万余黑衣将士猫着腰跟在陆云海身后消失在道路的远方。 …… 天已亮,晨风轻拂着林间的树叶,激荡在人们的心头,带去无比的惬意。可惜,孙坚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舒畅,他的心头窝着一团怒火。 五千骑兵,伤折六七成,仅余一小半死里逃生狼狈不堪。 对于不产战马的江东来说,绝对也算得上是伤筋动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够再重新打造出这样一支骑队。 看着半跪于地的孙策三人,孙坚就气不打一处出,骂人的话脱口而出,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兵法有云: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又:敌近而静者,恃其险也;远而挑战者,欲人之进也。 伯符,必杀可死,是告诉你一味的硬拼可能战死疆场;敌近而静者,是要告诉你对方有险要可以依仗,行军必须小心;而远而挑战者,则是告诉你对方将引诱你等前进。 这些都是当年本帅从凉州回来之后就教给你的道理,难道你都抛诸于脑后了?整整五千骑兵,如今却只剩下三成左右,届时两军对阵你让为本帅拿什么去掩护侧翼,又以什么作为机动?” 越说越来气,越想心中的怒火越旺,孙坚的唾液都快奔到孙策的脸上了:“数千儿郎就因你的莽撞和一时大意从此留在江北,魂归无所依,你让本帅如何向我江东父老交待? 伯符,你虽贵为本帅长子,却也是本帅帐下的前锋大将。本帅治军一向严正,赏罚有度,如今你却因蛮干冒险而失机致使儿郎们血染沙场,按律当斩,你切莫怪本帅狠心!” 言讫,古锭刀猛然出鞘,宝刀所向直指孙策。 众人大惊,黄盖急忙飞身上前一把抱住孙坚,其余韩当、程普两位老将以及周泰、吕蒙两员小将迅速跪拜于地,纷纷劝谏。 “主公不可,此战之败固然有少将军指挥不力,但充其量也只是误中陆康老儿奸计也!” “此战之败主要是因前锋斥候军情不详甚至错误所致,与少将军无关。少将军不过是听信了消息才做此行动罢了,真正有罪的乃是前锋营斥候,还请主公明察!” “主公,少将军能够从火海中带领兄弟们逃生,足可弥补此战之罪,否则我江东雄狮将再无一匹可用之战马!” 众人一阵劝解,孙坚握着宝刀的手终于垂下,却见跪在一旁的斥候身如筛糠毫无将士之勇,顿时火冒三丈,心中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双手一震猛地从黄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一脚将斥候踢翻在地,古锭刀一扬,一腔热血高高喷起,一颗硕大的头颅离开脖颈直窜半空。 孙坚一把抓起那颗带血的头颅往马鞍上一挂,接着取下头盔和发髻,脑袋一摇摇散那披肩的黑发,古锭刀轻轻一横,一缕长发从肩上掉下,缓缓落入尘土。 “因斥候探听消息不利以及前锋营孙策指挥不当,以致我军惨重重击,按军中将领,本帅本欲将其二人斩首示众,已告慰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但碍于众将校和兄弟们的颜面与苦谏,本帅暂且放过孙策和蒋钦、陈武等人一马,斩斥候之首,割本帅之发以正军令。若有再犯者,本帅决不轻饶!” 言出如山崩,众人俱皆凛然。 中国古代政治伦理著作,儒家十三经中的《孝经》就讲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而且在古代还有一种刑法称之为“髡刑”,即割发为奴。 孙坚割发代首,不但将自己置于不孝之地,同样也把自己的身份从豪门世家降到了低贱的奴隶身上。 要知道,在汉末这个年代阶级的层次是何等的明确和森严,孙坚敢于割发代首,虽然付出的不是自己的脑袋,却是自己的尊严和心灵上的惩罚。 众人如何不惧? 孙坚缓了一口气,遥望着十里外的浓烟宛如重甸甸的乌云压在林子上空,心情颇为烦闷:“既然陆康老儿已经知道本帅前来,并在林中设伏阻挡我军前进的脚步,不能再以奇兵致胜。 那么,本帅就索性光明正大的摆出阵势缓步推进直逼六安。此处距离六安也不过百十里地,相信以区区庐江的兵马孱弱和陆氏将领的中庸,纵使陆康再如何排兵布阵,也绝对挡不住我江东男儿的血勇。 令:公覆率两万步兵为前锋,并调孙策、蒋钦和陈武三人至公覆帐下听令;德谋和义公为左右两军,各领军一万,掩护大军左右两翼并随时支援锋线的攻击;其余人等均随本帅坐镇中军,缓步推进拿下六安,不得有误!” “诺!” 黄盖、韩当和程普以及孙策等人齐齐抱拳高喝,声音震耳发聩响彻寰宇,宛若春雷滚过密林,又如同一支长剑几欲刺破压下来的乌云。 第412章 老将出马 孙武倾心与万夫,削平妖孽在斯须。才施偃月行军令,便见台星逼座隅。 经过一番折腾,江东军重新启程。 行了约莫七八里路,离出口起火处大约一里的路程,前锋大营却再次停在里路中央。经过半个夜晚的燃烧,大火并未熄灭,反而有一种越燃越烈的态势,铺天盖地的热浪瞬间就在众人的额角上涂满了豆大的汗珠。 黄盖看着头顶叹了一口气,手中的将旗轻轻一摇。 三千铁斧兵和千刀盾兵迅速从阵中走出来,分作两列来到小树林中,七八人一组,团团将身前的大树围住,只待将军再次令下,他们手中的铁斧就将化作雷电劈向树干。 他们相信老将军的经验,也相信他的判断,只要手起斧落,只要给他们半个时辰,他们就能将这一片树林给清理出来形成一条隔火带。 但,他们等了三五息的时间,老将军的命令却依旧还未传来。 老将军还在马上,还在看着头顶的天空。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边已经聚集起一团团的乌黑色的云团,手拉着手向搏安的天空涌过来,掩去了头顶那边明亮色,仿佛结满果实的树木沉沉欲坠。 一缕凉风在林间凄厉的叫了起来,树枝不断的拍打着邻近的树木和空气,旗帜也呼啦呼啦的在旗杆上悲鸣,前方的大火却愈发的肆掠了,长长的舌头舔过林间,露出狰狞的笑容。 众人一阵惊呼。 老将军依然不为所动,双眼紧紧的盯着头顶,好像云层里会忽然跳出来一名绝世的仙女一般。 风,越刮越烈了。 云,也越压越低了。 众人还在迷茫,忽然眼前一亮,一道白色的闪电从高空落下稍纵即逝,密林亦跟着亮了一下,然后再度陷入昏暗中。 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春雷在大家耳边响起,“哗哗哗”的落雨声同时也开始敲打众人的心田。乌云渐渐散开,瓢泼大雨从九霄倾泻直下,豆大的雨滴浇在枝头、路旁以及火龙的身上。 道路上雨花四溅,火龙顶雨滴成雾。 “天佑江东!” 孙策将霸王枪猛地插在地上,取下头盔,任由雨水从脖子上灌入全身,双手使劲的在脸上搓了一把,朝天怒吼一声,发泄着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愤懑和怒火。 蒋钦、陈武以及经历过昨夜那场大火的将士同样也跟着在林中怒吼和叫嚣。 今晨孙坚割发代首的那一幕给了他们太多的震撼,也同样给他们套上了一层心灵的枷锁。 三军的主帅竟然为他们的失败而买单,这不是主帅的耻辱,而是他们的耻辱! 当然,他们并不是懦弱,也不是无能,只是在那场熊熊的烈火面前他们好像能做的确实不多。但是,如果…如果昨夜也有这场暴雨,那么他们的结局一定不是这样! 知耻而后勇,孺子可教也! 三人不屈的姿态在黄盖视线里一闪而过,黄盖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出发!” 雨正滂沱,火焰却已经熄灭。 两万步卒在嘴上扎着布巾从烟雾弥漫的林中走了出来,脸庞和衣甲上的雨珠让他们重新做回了“水军”。但他们并不以为意,袍泽的仇恨还镌刻在心底,他们的热血亦如昨夜的大火那般滚烫。 不过一个时辰,他们便已来到一线天峡谷口。 一线天地处两座大山的夹道,两边山势峻险,悬崖峭壁雄奇伟岸,两厢的石壁仿佛刀削斧凿危峰兀立好似两栋巨大无比的摩天大厦迎面压下,山顶的石头颤颤巍巍仿佛一阵风便能吹下。山腰间草木丛生,几面旗帜随着山风轻摆慢摇,隐约可见。 哼,好一个故弄玄虚的陆康老儿! 黄盖暗中鄙视了一声,将孙策三人招至身前说道:“此间地形险要,颇有一夫当关之势,乃是我军前往六安的必经之路。先前陆康在林中设伏,唯恐走漏消息;如今却又放置几面旗帜于山间,唯恐众人不知。 依老夫看来,这应是陆康老儿迷我心志、乱我军心之计,此间理应并无伏兵,其真正的埋伏活在峡谷之外。但兵家亦有云:虚虚实实,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事关我前锋营全体将士性命,也不得不防。 公奕、子烈,你二人各领三千步军从峡谷两侧悄悄上山,如遇伏兵悄然杀之不得打草惊蛇,然后踞险固就地埋伏,但等响箭升空便将山顶巨石抛将下来。 至于越峡谷诱伏兵之事,就交于伯符和麾下的骑兵为之。主公将所有的骑兵都交到我前锋营的手中,老夫也将他们重新尽付于给你。你切莫再让老夫失望!” 众人领命而出,蒋钦和陈武率兵马上山设伏自是不提,单道孙策率领江东军中残余的一千七百骑兵直奔谷外。 冒着风雨一路风驰电掣,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众人就已经通过了那狭长的谷道。 看来黄盖所料的果然没错,这一线天两侧的山腰竟然没有任何的动静,显然一线天中的确没有陆康的伏兵,那些旗帜也真的不过是些旗帜而已。 孙策小心翼翼的看着谷外,谷外只是一片纵横交错的田陌,田陌中间一条数尺宽的马路蜿蜿蜒蜒,马路上覆盖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落叶和枯草,在滴滴答答的雨雾中安静如常,并无一丝一毫大军过境的痕迹。 谷中无敌,谷外有兵,这是黄盖的判断。 没有痕迹,便是痕迹,这是孙策的理解。 否则又如何解释那些从密林溃散的将士到哪里去了?这世上又不曾有真正的鸟人,难道他们还能变出翅膀飞走?岂不知他们越是掩饰,露出的破绽更大! 孙策手中的霸王枪微微一指,便有几名将士纵马上前,纷纷挥刀挑枪,将数米外的那些落叶枯草移开,枯草下赫然露出一块长宽高各两三米长的洞穴。 洞中竹尖倒插,铁蒺藜遍地。 哼,果然有鬼,若不是黄老将军的提醒,只怕自己莽莽撞撞的一阵冲杀,又将损失部分兵士! 孙策冷哼一声纵马至洞口,双腿猛然一夹,战马前蹄高高跃起然后猛地落下。“轰”,洞口霍然塌下塌陷,泥土四处飞溅,道路上沉积的雨水顺着已经改变的地势向塌陷处流去,洞中的竹尖和铁蒺藜就此掩埋。 “呜!” 一声尖啸破空,一支利箭仿佛黑色的闪电穿过雨帘,直奔孙策眼前,如丝如雾的雨水刹那间就被那道光芒隔成两段。 孙某不上当,你就等不及了吧! 孙策看着利箭行来的方向,冷冷一笑,霸王枪轻轻一提竖在身前。叮的一声,枪尖恰恰挡在利箭飞行的路上,利箭从中折断,一滴雨珠从枪尖上飘下,落在脚下,与地上的泥水融合在一起,再也难分彼此。 “箭阵!” 孙策的行为好像惹恼了暗藏在草丛中的庐江子弟,陆云海一声大喝,八千,不,还有司马撤回来的近四千余人,合计一万两千将士齐齐从草丛中站了起来。 挽弓托泰山,张箭如满月。 万余支隐藏在雨雾中的利箭携着强劲的破风声倾射而至,雨帘再次被割断,雪亮的寒光映入众人眼中,雨滴击打在箭簇上,立刻便被箭簇上的杀气刺碎,四分五裂。 “有伏兵,快撤!” 孙策力灌双臂,将霸王枪舞得密不透风,牢牢的护住自己和身前的几名将士。 但,依然有无数的箭支越过他的头顶落向身后的士兵,依然有数支利箭透过间断的枪隙插到胯下战马的头上。 哀嚎声起,战马悲鸣。血液从兵士的前胸、大腿、双臂以及战马的头颅上流了出来,如潺潺的小溪缓缓的汇聚在一起,将脚下的泥水染成一片血色。 “撤!” 孙策再次朝众将士一声怒嚎,不待胯下战马倒下,飞身跃起落在邻近一名骑士的马背上,勒住马缰一拨马头,长鞭直接摔在马屁股上,战马一声长嘶腾空而起,率先冲破眼前的雨雾,冲向不远处的一线天。 “追!” 孙策慌不迭忙的骑在他人马背上落荒而逃,江东骑士同样也是狼狈万状。 陆云海自然是不知道孙策一行此来就是诱敌之计,还以为孙策等人不过是现在才利用暴雨从火海中逃出来。 毕竟这一行只有一千七百骑士,这与他估算的江东残余骑兵数量大致相差无几,而且在这支队伍中竟然没有一名步兵! 到手的鸭子怎么可能让他飞了呢? 陆云清兄长和陆云聪、陆云慧兄弟还在天上看着他替他们报仇呢! 热血已经被复仇的心思点燃,冰冷的雨珠击打在陆云海的脸上也浇不灭他心中的仇恨,陆云海一声长啸挎弓于背插箭入壶,一杆长枪向前一挥,万余将士齐声一诺踏着齐脚背的雨水便向一线天掩杀过去。 战马早已在设伏之时就已经着人聚集到前方三五里外的山坳中去了,但是却依然没有延缓众人的速度。盏茶的功夫,他们便已经来到一线天。 雨还在下,谷中已经没有了孙策一行的身影,只有密集的马蹄声还在谷中回响。 陆云海冷笑一声,当先闯入峡谷中,麾下的将士也跟着纵身而进。万余将士铿锵有力的步伐践踏起无边的雨水,如雷轰鸣,就算是天上正在浇打的滂沱大雨也掩盖不了他们的声音。 第413章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 一万两千名将士排成四列足有两三里路长短,后方的军马还没有踏进峡谷一步,陆云海就已经来到了峡谷中央。 马蹄已经消失,背影早就不见。 前方能看见的除了两侧巍然耸立的石壁,就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雨帘。 雨滴从头盔灌入衣襟,脖子一阵冰凉,陆云海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之前云清兄长和孙策小儿对敌之时,孙坚就已经离密林不远了。而今已经过去了四五个时辰,孙坚怎么可能还在原地踏步? 陆云海侧耳听了听,只听到峡谷中呜呜的风声和雨滴落在岩石上的声音,寂静的有点可怕。 急忙大手一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瞬间消失,队伍齐刷刷的停在原地,任由雨水浇泼在他们的衣甲和兵锋上激荡起朵朵雨花也不再挪动一步,不动如山。 副将陆云涛疾步上前:“将军,可是发现了敌情?” 陆云海将心中的担忧细述了一遍,接着说道:“孙坚虽号称江东猛虎,却并非只是一味的打打杀杀莽莽撞撞,其心思反而是极度的缜密为人也极善未雨绸缪。否则,他又如何能够一统江东成就一番大事? 想当初,他镇守关内之时便向张温屡屡谏言,可惜张温不思进取兼且刚愎自用,竟将其言论悉数抛诸脑后。后来所发生的董卓篡国以及张温死难等一系列事件,无不印证了孙坚昔日之言。 这样一个兼有猛虎志向和鹰隼眼光的一代枭雄,怎么会看着前方军情如火自己却还按兵不动?更何况,这先锋营中还有他寄予厚望的长子?” 陆云涛点了点头:“将军所言极是,孙坚的大部队虽然只是江东水军和步兵,不过按照时间来讲,的确应该早就过了密林,现在也应该到了谷外。 但此行我们所接到的命令是尽力将孙坚的江东军阻击在搏安境外,如果我们敌人都没有看见却就此退去,这张树皮一样的老脸怕不是都得给丢干净了!” “脸丢了捡回来就是,命丢了却到哪里再去寻一条命?战争说到底,靠的无非是金钱和人力而已。明知谷外可能有伏兵,结果我们却一味蛮干不思变通,你当我傻啊?” 陆云海摇了摇头,拍了拍陆云涛的肩膀凝望着谷口,坚定和死志浮上双眸,“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来都来了,总要看一看才能安心。你和兄弟们先撤到谷外,且让前锋营随我去那谷口走上一遭!” “将军…” 陆云涛刚刚喊了一声,就被陆云涛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再抬头时,陆云海和三千前锋营已经重新踏入雨帘,峡谷里重新响起激越整齐的步伐声。 雨雾重重,仿佛在众人眼前挂起数十匹白纱。 陆云涛忧心忡忡,众将士也忧心忡忡。他们的心如春雨一样的冰凉,他们也感觉到将军此去可能会有无尽的危险,雨中那消失的背影或许就是将军留给他们最后的印记。 但,将令不可违! 陆云涛叹了一口气,手中的令旗刚刚举起,一支鸣镝便在峡谷的山腰间窜了出来。 利箭穿破雨帘,声音响在谷中。 紧接着,前方再次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仿佛数十道春雷同时从天而降,众人的耳膜一阵刺痛,大地也跟着颤抖;又好像无数的恶鬼掰开谷底那层土壤,嗷叫着从地狱里杀出来。 不好,孙坚贼子果然另有计谋! 陆云涛心中一惊,也不管是否违背将令,令旗一摇直接挥师冲向前方。 雨水愈发的急了,脚下践踏起的泥水和着雨水覆盖在陆云涛的脸上,冰冷刺骨,好似陆云涛现在的心情。 峡谷上那几块巨石已经掉了下来,无数的碎石和树枝却还在谷中飞跃,前方的谷道上突兀般横起一座座百十米的山丘。一杆杆破碎的战旗坚韧的从石缝里探出来,旗帜上满是泥水。一具具袍泽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他们的身上落满石子。 将军的身影却杳如黄鹤,或许他也埋在了此间。 “将军,将军!” 陆云涛用衣襟擦干脸上的泥水,站在一块巨石上向四野焦躁的呼叫。旗下的兵士同样飞奔到前方,奋力的将袍泽身上的石头挪到路旁,心中的悲伤、不忿和怒火化成一句句歇斯底里的呐喊。 “别在那里嚎叫了…咳…不要让头顶的贼子…咳…发现你们也来到谷底!” 一只手从石缝中伸出来,陆云海满面尘灰的从罅隙中钻出来,靠在石头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雨水裹挟着他脸上的泥土顺着他的脸滑进他的嘴巴、喉咙直至胃里,陆云海才好像又重新积累了一些力气。 数百名将士也从石缝中爬过来靠在他的身边,他扶着身旁一名兵士努力的站起来,看着陆云涛欣慰中带着怒意:“陆云涛,你特么的居然敢违抗老子的将令,快滚你娘的蛋!” “我娘就是你婶子,我娘没有蛋…”陆云涛声音有些呜咽。 陆云海眼睛有些湿润,嘴角上却扬起一丝笑意,大手猛然向前一挥伤口微微一痛,汗水如注,声音也略略有些变形:“陆云涛,还记得老子刚才和你说过的话吗?人在城池在疆域方在。 我陆氏满门忠烈,战死疆场亦死得其所,不要像个娘们儿似的哭哭啼啼。老子和兄弟们已经走不动了,我们打算就在这里和江东水鬼再干上一场便值了! 你特么的要死就滚远一点,老子身旁死的兄弟都是个顶个的好汉,你那娘们儿样,老子一刻都不想看到你,带着中军和后军的兄弟们给老子滚!” 说完这段话,陆云海又弯腰咳了好几声,直咳得撕心裂肺,脸上青筋直冒双脚微微颤抖。 陆云涛更咽着说不出话来,朝陆云海行了一个军礼,又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过头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向身前的将士吼道:“立即回师搏安,违令者杀无赦!” …… 六安,陆氏祠堂。 陆云山神色黯然,将军报递给陆康:“云清、云海、云聪、云慧兄弟四人战死,将士伤折近万,一线天已破,云涛正率领将士们苦守搏安!大帅,不如让云涛带着兄弟们撤回来吧!” “撤回来?那云清和云海他们岂不是白死了?” 一滴浊泪从眼角滴下,陆康将战报轻轻放在案桌上,接过仆人点起的香支朝堂上新添的几副灵牌拜了一拜,转身走下大堂,怒视着陆云山。 “告诉族中兄弟和将士们,我陆氏一门从来就没有贪生怕死之辈,云清云海死了,云聪云慧也死了,但死上几个人怕什么?我们的热血就是要捍卫天下正义朝纲,如此就算我陆氏一门满门俱灭老夫也在所不惜!” 声音一刹那便传遍了六安的大街小巷,“满门俱灭也在所不惜”更是刻在众将士的心中,热血猛然沸腾起来。 族长都如是说了,他们又当如何?无非就是一条贱命罢了,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 第414章 镜已断,计可续 春风化雨,遥想着百十里外的那几场战役以及未来可能会在这座城下的僵持和激战,陆康眉间紧锁,亦如雨一样的愁。 但,与他相隔不远的两名邻居却是心情迥异。 陆康因为一颗忠心将自己和陆氏一门紧紧的困在城中,拿着一份家谱的“皇叔”刘备以及前太尉之子曹操却欣喜万分,以至大喜之下还放弃了他们之间的仇恨。 半壁江山,虚位以待! 短短八个字,让曹刘二人从中看到了利益,看到了希望,甚至还看到了未来的某一日他们驱赶着战马长车来到了雒阳。 所以,春雨才刚刚落下,他们就已经趁着春风迈向前方的汝南。 …… 汝南安城郡衙。 郭嘉半趴在案椅上,摇着手中的酒壶,睁开惺忪的双眼迷离的看着荀攸:“公达,你从新阳到安城一路车马劳顿马不停蹄,也不知道稍作休息,竟然铁青着一张脸跑到郭某的郡衙之中,还将郭某的酒坛给摔碎了。 幸好郭某手快将这壶酒牢牢的抱在怀中,否则郭某又到哪里去寻这般好的酒?公达,不是我好为人师,你这人啊,活的就是太无趣了,闲暇时间饮饮酒听听曲不好吗?就瞧不惯你那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 荀攸恨不得把郭嘉手中的那个酒壶也抢过来给他泼在脸上,却也知道这浪荡儿一辈子最好杯中物,偏偏身体还不是很好,揍也揍不得,骂一句却能还上十句。 一时之间,荀攸倒也必无他法,只好依旧板着一张臭脸,在案桌上猛地一拍瞪着郭嘉叱道:“姓郭的酒瓮子,你还知道这是你的郡衙?那你知不知道你在这样混下去,过几日这郡衙就要姓刘或者姓曹了?” 郭嘉慵懒的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呵欠,开始自吹自擂:“姓刘、姓曹?你是说那个卖草鞋的大耳贼和阉宦后人曹阿瞒这两个家伙吗? 切,不是郭某小瞧他们,就算于禁和吴敦已经被刘备退还给曹阿瞒,就算他们烧黄纸斩鸡头甚至来一个滴血认亲,郭某照样将他们的狗屁联盟给拆了!” “你是说你已经有了对敌之策?” 急切的脸色渐渐平复如初,荀攸暗自点了点头,还好这家伙并没有饮酒误事,否则若是汝南在他手中给丢了,只怕自己和叔父也不好向主公求情。 “那是当然,要不然郭某怎敢在这个关节口还在郡衙中畅饮一番?”郭嘉嘿嘿一笑,从杌凳上坐了起来,双手使劲一搓,又从案桌下掏出一支酒樽放在面前,脸上的醉态全无。 “枉费郭某与你相交十数年,你这家伙竟然还不如主公了解我信任我,你看主公就从来不曾问责过我,甚至还给我送来了几坛好酒。来来来,给郭某将酒斟满,郭某亲自与你细说一番!” 酒樽在手中捏的嘎嘎直响,荀攸眉角一挑忍了又忍,终于按捺将酒樽砸在郭嘉头上的想法,续了一杯酒推到郭嘉身前,咬牙切齿的看着郭嘉道:“郭大爷,你现在是不是可以说了?” 声音看似淡然平和,偏偏却又透着一丝冰冷,寒可刺骨。 郭嘉打了一个寒颤,急忙坐正身子整了整衣冠,说道:“主公常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大耳贼和曹阿瞒就是盘踞在豫州的两头猛虎,而且还是有一对仇怨的猛虎。 大耳贼帐下关羽、张飞和陈到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如今又添了一个据说智力冠绝天下的诸葛村夫。而曹阿瞒麾下同样也有夏侯兄弟、曹仁兄弟、许诸及典韦等猛将以及程昱、钟繇和刘烨等有志之士。 所以,我等不能力取只能智取,否则要同时直面刘备和曹操两军,文远和公明只怕也无能为力。届时,如果腹背受敌,我汝南岂不是将陷入曹刘二贼之手?” 荀攸点了点头,直接问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你还是直接说说你的计策吧?” “不管是刘备也好曹操也罢,他们要想成就一番事业从郭某手中夺去一郡一县之地,总得付出一点代价吧?”郭嘉哂然一笑,脸上露出几分冷漠,“公达可还记得之前主公提过的破镜计划?” 破镜计划乃是当初陈留郡王设宴腊八粥之时,主公担心数面受敌,暂时以安丰和弋阳两郡为代价,挑拨曹操刘备二人关系所设定的战略。 此计划一直进展比较顺利,最后却因为陈留郡王一封“割让半壁江山”的伪诏搁浅。 荀攸一怔:“奉孝的意思莫非是要继续这破镜计划?” “镜子已破,岂可重圆?妙计偶断,却可再续!”郭嘉一拳砸在案椅上,眼角一挑,一股寒意在衙中散发,“大耳贼和曹阿瞒竟敢背信弃义向我汝南用兵,就不怕给撑死了? 虽说主公现在为冀州局面所制,我军主力暂时还抽不出身。但是只要平了袁绍活捉陈留,哼哼,这天下还不是主公一家独大?两个贪得无厌的家伙,郭某定要让他们吃了我的就给我吐出来!” …… “刘备那厮已经开始攻占城池了吗?” “开始了,听斥候快马传回来的信息,说他兵不血刃便拿下了新息,如今正在厉兵秣马准备兵分两路直取安阳和褒信!” 曹操向程昱点了点头,青釭剑出鞘在案椅上一批,朝堂下一声高喝:“既然大耳贼已经向王黎射出了第一支箭,那我们还在等什么,还需要等什么? 令:夏侯渊为左路大军主帅,满宠为军师,曹洪、于禁、吴敦以及曹真和牛金等人为辅,领大军三万取原鹿! 令:夏侯惇为右路大军先锋,臧霸、曹仁、曹纯、乐进以及朱灵和路招等人为辅,随本帅领兵三万兵取富波!” 曹操顿了一顿,又向于禁和吴敦投去勉励的目光:“文则,吴敦,你二人之前在光山为关羽所败,此乃我曹氏兵马的耻辱,也是你二人的奇耻大辱。 如今你二人既然重归行伍,那本帅就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希望这次你们不要再辜负本帅的期望,也希望你们能够用敌人的鲜血洗掉身上的屈辱!” “诺!” 众将齐齐抱拳,于禁和吴敦二人更是热血澎湃面红耳赤,恨不得立即穿越关山,提金枪纵烈马,浴血沙场,让天下英雄重新认识一下。 老子于禁和吴敦重新回来了! 第415章 钉子 于禁和吴敦重获重用? 郭嘉将手中那封从安丰传来的飞鸽传书丢在案桌上,嘴角微微一撇,砸了砸嘴。 曹孟德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区区激将之法就让两员大将彻底归心。可惜,那夏侯渊生性狷介,又一惯的自视清高,如何能够将这两员败军之将放在眼中? 当然,兵败并不可耻,毕竟先秦前汉成名的大将都曾有过这些经历;被俘,或者也不可耻,毕竟当年灭吴的一国之君越王勾践尚且做过夫差的阶下囚。 但兵败被俘后不能以死尽忠甚至不敢直言怒斥贼酋,这就让人看不起了。 曹孟德固然有胸怀天下之志,敢于打破陈规唯才是举,可夏侯渊那孤傲的性子沾不得半点尘埃,如何肯将帐下兄弟的性命托付于此二人? 哼,少了一个善于用兵的于禁从旁协助,夏侯渊这次只怕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郭嘉在案桌上重重一拍,抬起头来看着堂下的徐晃、田迟和樊稠诸将,眼中的利芒如刀光一般的锋锐:“曹贼昔日与主公称兄道弟,主公待之甚亲,但其人奸诈无诚信,先后两次背叛主公,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今主公身在冀州,又正逢全面剿灭袁绍和陈留败军之时,分身乏术。而我等往日身受主公厚恩却一直无以为报,今日便替主公全面清扫掉这些臭虫,以报主公之万一。各位将军,可愿助郭某一臂之力?” “固所愿不敢请耳,我等在军中这些年都快发霉了,军师你就直接下令吧!”徐晃和刚刚从弘农和雒阳赶过来的樊稠、田迟齐刷刷的在胸口猛烈的一锤向郭嘉请命道。 郭嘉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虎符一一放到三人手中:“此去原鹿南二十里处,有一沃野名曰汝北原,背靠汝水三面环山,正好适合安营扎寨。 夏侯渊远道而来,从安丰到原鹿小路崎岖大河田陌,今夜必然将修整一夜养足精神方敢一战。田迟、文广,你二人近日才入我汝南,曹操暂不知悉,我等正好可以奇兵应对。xsxsm. 公明,田迟,你二人各率一万精兵埋伏于两侧山间待凌晨寅时夏侯渊军中安睡之时,发起攻击! 文广,夏侯渊一败必将原路退回安丰,汝北原之后七八里处有一小丘,你子时乘船渡河悄悄伏于小丘背后,待夏侯渊兵败逃往之际,趁乱击之,务必要将夏侯渊赶出汝南!” “诺!” 田迟和樊稠双双抱拳而出,徐晃却是迟疑了片刻,问道:“军师,公达先生已经领文远、曼成以及梁兴等将军前往富波,对抗曹贼,但安阳和褒信似乎并无兵马。 据末将所知,刘玄德占了新息之后,已经打算由关羽和张飞兵分两路直取安阳和褒信。这关羽和张飞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安阳两县不过区区几百守城兵士,如何能敌?x本站更新最快手机端:s:// 甘兴霸虽领两万大军于新蔡,廖化、陆逊两员小将亦由公达先生拨了一万兵马坐镇正阳,却也怕是鞭长莫及。所以,末将不明白为何军师一心对抗曹贼却弃刘备于不顾?” “哈哈,你徐公明不愧是和高伯循齐名的将才,大局观果然在诸将之上!”郭嘉示意徐晃在一旁坐下,笑着解释道,“这安阳和褒信的确是郭某卖的一个破绽,公明你知道这是何故?” 徐晃思索了片刻,脑海中一亮,眸子里闪过一道异彩:“军师莫非是想继前面之计?” “哦,你说说看?”郭嘉知道徐晃用兵颇严,森法有度,却不知道徐晃同样也善谋,顿时兴趣盎然急忙开口问道。 “昔日主公置安丰和弋阳两郡于曹操,乃是惰其兵顺便示好以方便主公冀州成事。结果,弋阳被刘备不告而取,坏了曹操打通淮南、谯郡和两郡的大局。 至此,这几个月以来,曹操和刘备兵事连连,只杀得两军两败俱伤,曹操麾下大将于禁和吴敦更是被关羽一战而擒,成为了曹军之耻。如果没有伪诏之事,他们二人此时应该还在对战。 而今形势与昔日大同小异,所以,末将是想,如今军师可是打算反其道而行之,在曹刘二人心中扎下一颗尖锐的钉子,以攻心之计诱使二人再度反目? 一方面,军师不惜代价将汝南原本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原鹿和富波,与曹操大杀四方;另一方面,却又暗中将安阳和褒信顺手丢给刘备,而甘兴霸和廖元俭等人则按兵不动。 曹操如果获悉定然心中不忿,自己费了无数的兵力却让刘备不劳而获,再想起之前弋阳和于禁之事,只怕同样也会来一个暗度陈仓,曹刘二人纵使不以兵戈相向,其同盟却也绝对告破!” “知我者,公明也!”郭嘉长笑一声,朗声而起,拍了拍徐晃的肩膀,“既然如此,公明可知今晚我要的结果是什么?” 徐晃猛然离地抱拳,斩钉截铁的答道:“徐某今夜若不能大力杀伤夏侯渊大军主力,让曹操撕心裂肺的痛,徐某誓不罢兵!” …… 亥时,深蓝色的夜空仿佛仿佛一大块一大块的墨水在宣纸上缓缓渲染泛开,色彩也跟着向远方浸润,逐渐的变淡变浅,最后变成棉花一样的白。 月牙却害羞了,半遮半掩羞羞答答的隐藏在头顶上那大片的墨染中,恍如伊人一笑,然后手中的翟扇轻轻一摇,便颜面遮住了朱唇。 樊稠在河水拍岸声响的掩盖下正准备悄悄渡河走向小丘,汝北原上的曹兵亦还坐在地上,或三五成群吹牛打屁,或独自牵着战马前往河边汲水,无数的营帐已经拿了出来散乱的放在地上。 夏侯渊和于禁却还在争吵,对于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们暂时还一无所知,却又各抒己见。 于禁朝夏侯渊行了一个军礼谏道:“大帅,末将还是以为此地不适合扎营,至少说今日不适合扎营!是的,正如大帅所言,此地平缓辽阔又背靠汝水,方便将士们汲水甚至战马亦可以畅饮几分。 但,大帅切莫忘记了前方两三里外便是几处山林,如果原鹿守将在此地埋伏上几路兵马,夜半待将士们深睡之际再从中杀出,大帅将以何挡之?届时进不能进,退却有汝水阻隔,我军必败也!” “放肆!”夏侯渊猛地从地上站起,指着于禁破口大骂,“于文则,你一个败军之将竟敢口出狂言乱我军心,信不信本帅立马将你斩于此地?” 于禁眸子一黯,脸色却愈发红起来。 当初夏侯渊与他可谓是曹操帐下相对比较投契的两员大将,只可惜自己一旦被擒背上了这千古的耻辱,夏侯渊待他就再不复往日的情谊,自己的话于夏侯渊而言也不过是一阵耳旁风,甚至有时候在看着他的眼神中全是藐视和轻蔑。 于禁叹了一口气,面色渐渐恢复正常,当然心中是否还在滴血他也顾不上了,抱了抱拳诚挚的看着夏侯渊:“大帅,我知道光山一事也成为我这一生之耻,我也知道你现在根本就看不起我。 但我还是希望你仔细思索一下,半夜时分将士们本就困顿,山中敌骑突至,背后又是汝水切断去路,除了败北沿原路溃逃,大帅你将带着将士们何去何从?”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16章 两营飞将拥月戈 夜已深,帐篷早已搭好。 于禁拖着疲乏的身躯独自向营帐缓缓走去,背影落寞寂寥,就如天上的那轮孤月。 夏侯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全是惋惜的表情。 可惜自己昔年与他交好,也深为他的军事素养所折服,却不知这丫居然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听说光山被俘后他在刘备面前表现的也颇为不堪,真真是瞎了自己的狗眼! 虽说主公唯才是举,可自己的眼里又怎么揉得下那些污垢中淘出来的沙子?论起自己对这天下人物的厌恶程度,只怕他也只比那个三姓家奴和卖草鞋的大耳贼少了几分而已。 夏侯渊心思重重,直到于禁消失在前方营帐里这才放下门帘转身回到营帐,却又想起于禁言语间的信誓旦旦,终究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向一旁的部将牛金一招。 “于文则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打仗还是有几分见识的。今夜你就辛苦一下,多安排一点兵士进行巡逻,特别是要注意那几处山腰下,确保并无任何伏兵!” 牛金点了点头,抱拳而出。 …… 寅时一刻,大营一片宁静,所有人都已进入深眠,除了巡逻的兵士还在打着呵欠,就只剩下一轮如戈的月牙还挂在天空。 夜风乍起,春寒料峭。天空中的乌云从四面八方赶至中央,乌黑的云层就像画家笔下的浓墨将整个天空染成一片黑色,任凭月牙儿用那银辉的光芒洗涤,也毫不改色。 巡逻的兵士们齐齐打了一个寒颤,一名微胖的士兵揉了揉冰冷的脸颊,一口痰吐在道路旁。 “狗日的于文则,若不是他出的什么馊主意,老子现在正抱着被子梦周公呢。特么的巡逻巡逻,老子都巡逻了半夜了,连只蚊子都没有发现,却要被这寒风给冻死了!” “少说两军,一会别让头儿听见了!”身旁一名士兵拉了拉胖子的衣角,“那于文则再怎么说都是你我的上官,军中辱骂上官该是一个什么罪过,你又不是不知道。” “呸,一个战败被俘偏还怕死的将军算是个鸟的上官,不知道你们在怕逑啥!” “不管怕不怕,终究那是头儿的上司,我们的将军!” “鸟的将军,你们要认便认,反正老子不认,说出去老子都觉得丢杀了人…哇呜!” “啪”的一声,长鞭响起,一条红色的鞭印刻在胖子脸上打断了他还咽在喉咙中的话, 校尉手执长鞭站在他的面前,眸子中一片寒光:“原鹿不过徐公明一人,巡逻之事也就是做做样子。你特么的要休息便休息,要是嘴里再叽叽歪歪说三道四惹怒了将军,休怪老子不顾情面割了你的鸟头!” 胖子讪讪的摸着脸上的鞭印,低着头不敢说话,众人心底却是一阵雀跃。 如今虽已是春天,毕竟春寒犹在。众人沿着山脚和汝北原走了两圈,一双脚倒是暖和了,曝露在外的大脸和双手却在夜色里愈发的冰寒。 如果能偷偷懒找一个山坳避避风,傻子才不干呢! 见校尉只是怕被人知晓他们在背后议论将军的是非,却并不反对他们去寻一块宝地悄悄休憩片刻,众人急忙拥簇着校尉来到先前发现的那处背风口。就连那胖子也顾不得脸上的血丝,匆匆的寻了一块大石,一脸谄媚的放在校尉的屁股下面。 众人围成一圈坐在背风口,不过片刻时间,便鼾声四起。 校尉哭笑不得,交待了两名放哨的亲卫几句,同样靠在胖子的身上进入沉睡之中。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草丛里传来,也不知道是冬眠过后的长蛇苏醒了,还是蟋蟀蝈蝈之类的小动物在草丛中一跃而过,眼前的草丛微微一阵晃动。x本站更新最快手机端:s:// 两亲卫却不敢放松,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草丛,一边按着腰刀,一边想着将军的命令,随时准备将校尉叫醒。 直到草丛复归平静,两亲卫脸上的肌肉才彻底松弛下来,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松弛之际,变生肘腋,两名黑衣人从身后的草丛中窜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倒他们身后,左手捂住他们的嘴巴,右手一横,两把短刀闪现在二人手中。 月如戈,刀似月。 短刀轻轻一划,鲜血从脖子上喷出,喉咙咕噜咕噜不停,两亲卫拼命的想摆脱对方的控制,却再也无能为力。仅仅片刻间,他们的头和手就耷拉了下来。 他们最后努力的看了一眼天上的弯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陷入永久的黑夜。 血腥味顺着寒风飘起,那月牙儿好像也不忍直视人间的自相残杀,悄悄的收起惨白的脸色藏在了云层之后。 黑衣人顺势将两亲卫的尸体轻轻的横放在地上,向身后打了一个招式,一大群黑衣人在一名首领的带领下宛如山魈一样从草丛里跟着窜出来,直扑身前还在打着盹的校尉及其他的士兵。 接着,那首领双手轻轻向众人一摇,众人随之消散,然后渐渐的在夏侯渊大军营帐外围冒了出来,开始汇聚,直等大营外围的暗装全部消灭才重新出现在山坳中。 这朱厌堂果然不愧是主公手中的尖刀! 远处山石后的两员副将看着一个个还在睡梦中就已经去见了先帝的士兵,不禁抖了一个激灵,压制住内心的恐惧以及去掉曹军眼睛后的喜悦,轻轻咳了一声,两声布谷鸟鸣在山腰响起。 夜静春山空,月没惊鸟鸣。 一声声布谷鸟从近到远传递到山的那一头,此起彼伏。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xsxsm. 第417章 一个人的战斗 夏侯渊高枕无忧,于禁却是翻来覆去根本就睡不着。 主公一向唯才是举,肚量虽然还不能撑船却已可以泛舟,这一次能够重新将他和吴敦提拔为领军大将,已经算是主公对他二人格外的恩遇。 但他知道光山之后,他开始与曹营将领格格不入,初夜时分他和夏侯渊的那一场谈话就已经代表了曹营所有武将的态度。主公可以不计较他的过失,但战场上的袍泽呢?他们还敢放心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吗? 当然不能! 所以,夏侯渊虽然还念及了些许往日的情义,言语间却依旧犀利如刀,将他的心一片一片的割裂开,曝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而曹洪、曹真甚至以前还跟过自己的副将牛金等人却根本就不曾露面。 他们已经将他彻底的排斥在外,或许在他们心中以前的那个于禁已经死了!要想重新真正的回到曹营的怀抱,这将是他最后的机会! 帐外寒风忽起,夜色笼罩着整个营帐,于禁的眼睛却越来越清晰。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绝对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哪怕那个人就是夏侯渊本人。所以,他要亲自巡逻,他要亲眼看着这座大营安然无恙,他还要第一个登上原鹿的城池! 于禁翻身而起,将衣甲穿在身上,握起三尖两刃刀在门口士兵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中走出大帐。 风还在刮,他却并没有感到有一丝的寒冷,反而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妥帖。 于禁伸了伸懒腰,突然耳尖微微一动,一丝不同于夜风的声音隐隐从远处传来,血液瞬间开始喷张。多年的行伍经验告诉他:那是万马奔腾的声音,也是两军对阵冲锋的令旗! “敌袭!” 这徐晃特么的真的不愧是主公亦曾看重的大将,独守孤城依旧敢于出城伏击! 于禁一声怒吼,拖着大刀就向马厩的方向奔去。 大营中好似装了声控开关一样,于禁的怒吼瞬间就将整个大营齐刷刷的给点亮。 一束束火把将大营照的透亮,不论是将军还是兵士全部都手忙脚乱起来。衣服就在身侧,武器就在身侧,战马也在马厩中,仿佛他们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 看着汝北原上突然开始闪烁的点点繁星,看着就在眼前不愿的马厩,想起这将是他最后证明并正名机会,一丝渐渐笑容爬将上来将于禁脸上的那道已经沉寂了多日的阴霾驱离,他的脚步亦开始变得轻快起来。 他的机会就在眼前! 他已经喊破了徐晃大军偷袭的计策,他只需要跨上战马挥动千军将徐晃拦在营外,他就成功了! 但很可惜,诸事往往不遂人愿。 他还没有步入马厩之中,远处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了,抬头便能看见鹿砦外的千军万马,密集的声音在耳中如雷霆炸响。 “呜!” 一支利箭尖啸着破空而至,打破了他最后一次正名的希望。 利箭落在数十步远的马厩上,一股青烟腾空而起,火光开始在马厩上闪耀。紧接着,数百支、数千支、上万支利箭也跟着越过他的头顶落在四周的营帐顶上。 悲鸣阵阵,哀啸声声。 火光中,数千匹战马和无数的将士群魔乱舞,从帐篷中奔出来在原野上齐齐嚎叫着,恰似在汝北原上奏响了一曲多重唱。 “徐公明,我干你老·娘!” 于禁的脸色一刹那间从微黄到苍白,从苍白到铁青,再从铁青到红润,愤怒的神色刻印在他的脸上,如千万支银针插进他的心里将他希望的泡沫戳破。 一声怒吼,不管马厩是否就要倒塌,也不管周围的大火如何肆掠,于禁一头扎进马厩中跨上一匹战马,长刀一挥马缰断裂,一人一骑径直越过火海奔向前方的敌人。 仿佛这是他一个人的战斗! 马蹄声声,一百多步的距离,于禁越过燃烧的帐篷,跨过袍泽的遗骸,一个人独自前行。 落寞的背影落在帐外那些将士的眼中显得那么的孤寂,那么的悲壮。 “将军,我来助你!” “将军,俺老陈愿随你前往!”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从将士们的喉咙中吼了出来,一名两名、百十名、甚至数百名兵士已从混乱中清醒出来,握起兵器跟在于禁的身后,就连刚刚走出大营的夏侯渊、曹洪以及曹真等人也牵过了马匹。 然并卵,徐晃和田迟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大手只是一招,数千支利箭和长戈同时从骑士的手中飞起。 仅仅眨眼的功夫,那利箭和长戈就刺破了寒风的阻隔和空间的距离,来到他们的头顶和身前,宛如夜空中的一片散发着嗜血光芒的血月。 单凭一腔热血和愤懑的曹营兵士根本就来不及整军,也来不及躲避,就被这片长矛林穿胸而过插在地上。 鲜血淋漓,尸横遍野。 于禁身旁少了许多的人,仅剩下几名亲卫还护在身旁,他好像又重新回到刚才单枪匹马闯雄关的姿态。 两万余铁骑飞奔而来,数百名眼中只有前方营帐的勇士从他身旁擦肩而过,于禁好像被遗忘了一般,茕茕孑立,在钢铁的海洋中时隐时现。 老子是名震天下的青州军将领于禁于文则,就算光山兵败,也只能主公瞧不起,你们特么的算什么东西,竟然敢眼中无我! “啊!” 满腔的愤懑化作点点怒火,于禁猛然从马背上高高跃起,手中的三尖两刃刀亦如一泓明月在他的身前亮起。 光华如水,银辉泻地。 两名骑士刚刚经过于禁的身边,光华便已罩在他们的身前,硕大的头颅离开脖颈,带着两腔鲜血腾在半空,胯下奔腾的战马也忽然失控,前蹄猛地一曲,怦然摔倒在地,溅起偌大的灰尘。 “找死!” 数名骑士不约而同一声长啸,数把长枪便向于禁递了过去。 “让开,我来!” 金戈声刚起,怒火接便踵而来,两匹战马闪电而至,骑士们还未来得及腾出位置闪到一边,两把开山大斧便已经穿开人群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三尖两刃之上。 “砰”的一声巨响,火光四溅,虎口一麻,虎躯在马背上晃了一晃,本就在心情跌宕之间的于禁,深深的受了徐晃和田迟一击再也忍捺不住,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擦了擦嘴唇间的血色,于禁冷冷的看了下又是何人?” “老子前将军帐下大将田迟是也!”田迟口中长啸一声,手里的开山大斧却并不迟疑,一招接一招的劈向于禁,如碧海潮生,又似钱塘潮汐。 原来这田迟已经悄悄到了这里,他们竟然一无所知。于禁大吃一惊,却已经失去了先机,手中只有招架之力。 徐晃扫了于禁一眼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在谛听堂见过于禁的画像,自然知道这便是主公曾经提及过的五子良将,也知道正是这位因为光山之事成为了曹操军中的弃儿。 刚才愤怒出手,眼下却只有怜悯。 徐晃一斧架住二人的利器,横在中间:“于文则,徐某奉军师之令与田将军亲率两万铁骑剿灭汝北原之贼子,帐下俱是皇甫将军在西凉训练出来的精锐之士。 你等已经失去了先机,营中火势滔滔,任夏侯渊、曹洪等人如狼如虎也再无半分获胜的机会,你何不就此归顺于我家主公,重新踏上征程一雪前耻?” 一听“归顺”二字,于禁气得的头发都差点竖起来了:“徐公明,老子敬你是一条好汉,为何竟出言侮辱撩我逆鳞?” “嗤!”田迟一声冷笑,“少特么的在这里装好汉,当日光山一役,你于文则的大名天下尽知,怎么今日公明好言相劝却不识得好人心?你于文则昔日又不是没有动过这种念头!” 田迟话一出口,徐晃就知道要糟糕,当着和尚骂秃驴这让人情何以堪? 闻言,光山的一幕幕、刘备营中的一幕幕以及回到曹营后的一幕幕在于禁的脑海中纷至沓来,后悔、愤懑、痛苦、热血以及最后的那些不屈全部涌现在眼中,于禁悲凉的看着徐晃,身形是那么的落寞。 “正是因为昔日曾动过这样的念头,今日便不能再动了。自于某重新回到曹营后,昔日的袍泽和朋友便离我而去,你二人可知那千夫所指是什么样的滋味? 徐公明,于某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今日只怕又要让你们失望了,那种滋味于某不想再次尝试。来吧,今日只有战死的于禁,再无苟且的将军,死在你二人的斧下也不算委屈!” 徐晃身为军中大将自然是感同身受,换做是他,也不敢将轻易的自己的后背交给一个曾经背叛过的人。 “那就来吧!” 两声高喝,两把斧头再次祭起,卷起漫天的杀气和尘烟,将于禁笼罩其中。 “轰”一声巨响,战马哀鸣,银光悄然而逝,于禁捂着胸口随着战马缓缓倒下,一朵血花在他的胸前绽放,他眼中的那缕痛苦和愤懑终于消散,只剩下无尽的解脱。 第418章 尊严 斧落马摔,于禁身死。 徐晃收回怜悯的目光微微叹了一口气,站在远处的夏侯渊却似心如刀绞。 他和于禁相识于青州,初次见面他便见识了于禁的不凡,二几番长谈和合作后,他更加的认可了于禁的军事能力,他和于禁的关系也愈发的亲密起来,甚至在心中还隐隐将其引为知己。 光山兵败于禁被俘,他恨不得立即亲率帐下儿郎手提大刀杀入弋阳,亲手取了大耳贼和关大胡子的首级,将他的兄弟用八抬大轿给接出来。 于禁因求生而行谄媚,他恨铁不成钢,恨不得将于禁再度从刘营中拎出来抽上几个大耳光,然后将自己的双眼挖掉,当做自己这辈子都没有交过这个兄弟。 所以,于禁回到曹营,他眼中再也没有这个人,心中再也没有这个兄弟。他与于禁割袍断义,言语间更是刻薄至极,甚至恨不得能够用言语将于禁千刀万剐。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于禁的战死而散了。 今夜,是于禁第一个发现敌军夜袭,也是于禁独自上前力扛徐晃和田迟的两万骑兵,于禁的表现足以证明他依旧是那个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 他和于禁相隔不过百十米远,这距离却割断了生死。 铁骑如龙,刀剑如虎,他和于禁之间不但相隔了百十米,也相隔着徐晃帐下的两万骑兵。他才刚刚从营中出来,还来不及整军上前,便眼睁睁的看着于禁倒在血泊里。 士兵们在呐喊,营帐在燃烧,夏侯渊心中大恸,徐晃和田迟却已经挥动着大军越过了第一层营帐靠近了中军,汝北原上那星罗棋布的朵朵白云变成了一片血色。 “大帅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一声呐喊将夏侯渊从悲痛中唤醒,牛金牵着战马来到身边,曹洪、曹真以及吴敦三员大将已经组织起那些在大火和箭雨中残存下来的将士直扑前方的铁流。 “走,往哪里走?文则已然战死于此,你我又怎能苟且?” 夏侯渊再次悲愤的看了于禁的遗骸一眼,寒月刀一提,纵身一跃跨在马上,双腿猛地一夹便欲向阵地冲去,却觉得马缰一紧,胯下的战马纹丝不动。 夏侯渊心中一动目如闪电扫向牛金,牛金神情已有了几分焦躁之意,手中却依旧紧紧的抓住马缰:“大帅,快走吧,我们已经撑不住了。徐晃、田迟二人趁势而来,帐下的铁骑也绝非普通的马兵。 子廉、子丹和吴敦三位将军只来得及跃马而战,根本就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甚至反攻。况且,我营中将士死伤近半士气低落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败亡或在盏茶之间,还请大帅务必以大局为重速度离开此地!” 说话间,杀喊声离他们又近了几许,曹洪三人以及万余曹军将士组成的防线再度逼近中军大帐。 “牛金,本帅命令你立即放开马缰,否则休怪本帅不将昔日情面!” “大帅,来日方长,我们不争一时,快走吧!” 夏侯渊本就性子急躁刚烈小觑天下英雄,于禁又直接死在他的眼前,岂愿做那临阵脱逃之主?可惜,任凭他吼破喉咙,牛金兀自立在马前,紧捏着马缰就是不松手。 二人争得面红耳赤,吴敦从前方飞奔而来,拖着一杆长枪来到二人身前,枪锋上的鲜血如山间清泉滴个不停。很显然,吴敦已经历经了一番激战。 吴敦朝夏侯渊抱了抱拳:“大帅,贼兵突然而至,我军来不及布阵,前番随文则将军迎敌以及葬身火海和箭雨中的将士约有三五千人,而受伤的兵士更是逼近七千之数。 我们能够组织起抵抗的仅有一万五千之众,但因军心混乱以及仓促备战之故,刚刚一番血战又有不下一千五百余人的伤亡,子廉和子丹两位将军令我转告大帅,务必请大帅火速撤离!” “撤离?说得好听,撤离和逃跑有什么区别?本帅若撤了,他们又当如何?” “大帅尽管放心,末将已经与两位将军商量过,末将自愿率两千将士殿后,只要末将还在,就绝不容一兵一马越过汝北原!” “你留下?你可知此是九死一生之局?” “末将知道!昔日光山之战,文则将军与末将战败被擒,此乃末将一生之耻。文则将军已然以身殉国,末将又岂敢独后?还请大帅早作决断,末将这就追赶文则将军去了!” 吴敦朝夏侯渊和牛金抱了抱拳,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绝,猛地拨转马头将一道伟岸的背影留在二人眼中,孤寂,悲壮,让人肃然起敬! “传令全军,火速撤离战场!” 夏侯渊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寒月刀一挥,朝牛金一声怒吼,曹洪和曹真二人同时将身前的武器一荡脱身而出,众将士也迅速的脱离战场跟在他们身后扒开脚丫子就逃。 徒剩下吴敦率着他帐下的两千精兵逆流而上,仿佛一群扑火的飞蛾。 …… 汝水畔,夜风寒。 一万两千余大军跟在夏侯渊身后仓皇东顾,刻着“夏侯”两个大字的帅旗在风中摇摆,就连那残留的鲜血和残破的窟窿也跟着寒风肆意的飞舞。 夏侯渊、曹洪、曹真以及牛金四人却是默然无语,他们的心里都憋着一团火。 他们雄赳赳气昂昂甚至烈焰滔滔的出安丰跨汝水,本想一举拿下原鹿清除掉王黎在汝南的一个据点,却没有想到徐晃给了他们当头一棒,更没有想到王黎早已经派了援兵来到此处。 当然,他们最没有想到的是于禁和吴敦。这两人自从重新回归曹营后,包括他们在内的所有将领都深鄙二人,日常见面时他们基本上也不会正眼看过他二人。 可是这一次,却是他二人救了他们,他二人也因此将一抔鲜血抛在了原上。 身为大将能够战死沙场本就是最好的归宿,如今于禁和吴敦就战死沙场,他们与有荣焉,甚至对杀死于禁的徐晃和田迟二人也有了些许的敬意。 毕竟徐晃二人保全了于禁他们最后的体面和尊严! 但他们依然恨,恨那个出奇迹偷袭了弋阳的诸葛村夫,恨那个光山擒拿了于禁二人的关大胡子,更恨那个传谣于禁二人在刘营中种种不堪的大耳贼。 正如他们所见,于禁和吴敦二人今夜能够不惧生死的逆行,日常能够在曹营中忍辱负重,他二人早就将生死度外,他二人就是当今世上忠肝义胆的英雄豪杰! 又怎会如大耳贼口中描绘的那般?那大耳贼不但偷袭了我曹营疆域,捉拿了我曹营大将,居然还敢口出狂言,污蔑我曹营将军的声誉践踏我曹营将军的尊严? 是可忍孰不可忍!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来火。 夏侯渊猛地将寒月刀一劈,一支树枝从树干上飞下,斜斜的插在地上,一道声音传遍全军:“大耳贼,老子今生必与你势不两立!” 第419章 曹操的愤怒 富波,虽名富波,其实根本就名不符实。 它并没有任何一家人可以富裕到金银成山琼浆泛波,反而极为的贫困,不要说和安丰、弋阳两郡相比,就是和两郡治下的县城相比都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县城,曹操亲自带了三万大军以及夏侯惇、曹仁、曹纯主将轮流攻击了一天,却连城墙的一块砖都没有给薅下来。 那座城墙并不坚固,城墙的表面沾惹了许多曹营将士的鲜血和箭痕,在阳光的照射下斑驳沧桑带着一种古朴和腐朽的味道。 但是,那个张辽和曹操的前麾下李典二人就牢牢的站在那座城头上,一步也未退却,仿佛两颗崖畔的黄山松,又好似两颗楔在曹操和汝南之间的两颗钉子。 他们用眼神告诉曹操:他们将一直驻守在这里,而且还能够守很多天。 曹操很郁闷,也很生气。 当初王黎是那么的大方,弋阳和安丰两郡刚拿到手转手就扔给了他,好像扔一块用过的抹布一样,毫不在意。 可现在呢,王黎简直就是一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一座穷得只剩下满城叫花子的县城都牢牢的抱在怀中。以至于他整整折损了三千精兵甚至就连刚刚痊愈的曹仁再度受伤,却还是停留在城下望门兴叹。 想着张辽和李典的决绝,曹操叹了一口气,觉得当初拟定的战术应该有所改变。 朝程昱苦涩一笑,曹操开始了他的筹划:“仲德,既然张文远和李曼成二人能够悄然从荆州来到此处,那么原鹿那边王黎也应该有其他的安排,妙才和子廉他们或者也正如我们一样,被阻挡在原鹿城外,进退不得。 所以,本帅在想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调整一下战术。毕竟,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要趁着王黎不能脱身之际壮大自己,以便将来天下之争有我们的一席之地,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硬碰硬对于我们而言终究有一点得不偿失。” “主公的意思是打算实行怀柔之计,就算不成也可以在王黎和张文远、李曼成之间插上猜忌的钉子?”程昱果然不愧是曹操的首席军师,开口便是一语中的。 曹操起身伸了伸懒腰,朝程昱点了点头:“张文远和李曼成都是当世少有的良将,如果他们坚守城中不出,与他们一味的争锋是不是落了下乘? 而且,本帅听说那张文远虽是一员猛将却颇有儒将之风,更何况,曼成当年也曾是本帅帐下大将,如果我们示之以好,并告知以天下形势,他们会不会弃暗投明?” “主公不可!”程昱还在思索,满宠已经站了起来,“主公可还记得张文远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原因跟在王黎麾下的?” “当然记得,昔年董卓初掌朝廷雄踞雒阳之时,董卓欲遣吕布谋刺丁建阳作为投名状。王德玉不知道如何知晓了此事,救了丁建阳一命!” 曹操想了想,目光中有了一丝惋惜,“后来,丁建阳为报救命之恩便向王黎举荐了张文远和高伯循二人。可惜,当年曹某还不知这二人的价值,终究与他们失之交臂。” 满宠颔了颔首,接着说道:“主公既然记得昔年之事,那么就应该不会忘记当时的王黎还只是一个草创班子,结果却为张文远单独设立了一支骑兵尉。 张文远是一个重情义之人,王黎又以国士以待,他怎肯放得下心中的忠义呢?主公若是将心思放在招降纳叛之上,还不如想一想我们应当如何打开富波的城门…” “伯宁之言虽然有些道理,但主公之谋又何妨一试呢?”程昱打断了满宠的话语,说道,“就算张文远对投靠主公没想法,那李曼成呢?李曼成当年也曾深得主公之心哪。 更何况,即使他们不降于主公,只要他们二人默认了与主公的军前交往,这颗猜忌的钉子也就算插在了他们和王黎之间。 假以时日,若是王黎能够从冀州平安归来,猜忌心一起,他定然会彻底清算此事。而一旦王黎留在了冀州,他们也将重新择主,对于其他诸侯来说,我们岂不是占了一个先机?” “仲德之言固然有理,但那也终究是将来之事,现在迫在眉睫的事情难道不应该是如何破城吗?”钟繇也起身反对道,显然他也并不赞成此事。 程昱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大军昨日从安丰至富波,一路上颇多辛苦,再加上今日一战更是身心俱疲。我们何妨就此暂时修整几日,一则养兵,一则可以实施此计与张文远二人来一个跨越两军的友谊?” 友谊? 友谊个屁,劝降就劝降吧,说的这么文绉绉的,也不嫌膈应的慌! 夏侯惇眼睛一翻,白了程昱一眼,向曹操抱拳道:“主公,那张文远确实是一员少有的良将,行军打仗和排兵布阵都甚是对我等的脾胃,如果能够劝服张文远投效,我举双手赞成!” 臧霸、曹纯和乐进亦纷纷起身谏言。 “既然如此,那就让全军暂时休息两天,另派人前往城中劝降张文远和李曼成二人……” 曹操点了点头,正打算依计行事,一道急促的脚步从帐外传了进来打断了他的话语,顿时勃然大怒,指着那斥候喝道:“出了何事,竟然如此慌张?莫非已经忘记了我曹营的军规!” 曹操一顿喝骂,让那斥候心中的七分不安变成十分,急忙将手中的消息呈上前:“启禀主公,昨夜徐晃和田迟突袭汝北原,夏侯将军大败,于禁和吴敦两位将军战死。 夏侯将军率众突围,却不料在汝北原七八里处的小丘中伏,王黎帐下大将樊稠率兵埋伏于此以逸待劳,夏侯将军不敌,只好撤军退回安丰,三万大军也只剩下一万余人!” “哐当!” 一声脆响,案椅上的酒樽砸在地上,曹操莫名的惊骇。 他们刚刚还在商讨王黎可能会在原鹿留有后手,却不想夏侯渊已然兵败,而于禁和吴敦两位将军居然已经战死沙场。 “主公…”众人齐齐呼唤。 曹操摆了摆手,撑着案椅努力站起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作风早已抛诸脑后,手指直指斥候,满脸的悲伤:“妙才是如何大败的,文则和吴敦是如何战死的,你与本帅一一说来!” 斥候急忙走出帐外,从帐外拉了一名风尘仆仆满面悲容的兵士重新走入大帐:“主公,这位兄弟就是夏侯将军帐下的传令兵,个中详情还需这位兄弟细述!” 曹操点了点头重新坐下,待那传令兵将整个事情回顾了一遍之后,本来已经趋于平淡的脸色再度绛紫色,青釭剑猛然出鞘劈在案桌之上:“大耳贼欺我太甚,若不能为两位将军报得此仇,本帅异日有何面目去见他们!” 言讫,程昱等谋士固然不惑,夏侯惇等将领的脸上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其实,曹操也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战死更是战场上的家常便饭。直接导致于禁和吴敦二人身死的是徐晃的伏兵,但间接害死他们的除了他自己和曹营将领外,就是卖鞋子的大耳贼。 于禁的死,与其说是战死沙场,不如说是死于心结。 因为心结,所以逆行。 因为心结,所以死志。 而这些心结都是大耳贼以及关大胡子给他们带来的,否则以于禁的军事素养和夏侯渊的配合,他们又怎会遭此大败,于禁二人又怎会孤军逆行? 曹操戎马倥偬多年,自然是明白帐下的将军们不管打了多少次仗骨子里还是那个武夫,心中讲究的也只是快意恩仇,他很想趁王黎远在冀州之时火速拿下汝南,但他同样也知道大势不可逆,军心不可逆。 现在的大势和军心便是复仇! 而程昱年少时也颇有侠气,同样心有戚戚,钟繇和满宠却站起来谏道:“主公,我军与刘备乃是对抗王黎的联盟,如果单方撕毁盟约,会不会引起天下人的非议,甚至将刘备逼到王黎一方?” “非议?难道文则和吴敦两位将军就白死了吗?”夏侯惇气得火冒三丈,两只眼睛等如铜铃,怒视着钟繇二人。 “夏侯将军,主公如今的目标是汝南,我们是否应当以大局为重?更何况,于禁两位将军都是在与王黎大军交战时牺牲的,就算是要替他们报仇,也应该把矛头对准徐晃和田迟吧!” “冤有头债有主,报仇当然得找源头了。徐晃和田迟等人固然该死,但最该死的难道不是那个污蔑文则将军的大耳贼吗?” 一向莽撞的夏侯惇这一刻仿佛化身张仪,在营帐中与钟繇唇枪舌剑争得不亦乐乎。 突然,一道声音再次从帐门口传来,又一名斥候飞奔而至:“启禀主公,刚刚得到战报,刘备遣麾下张飞和徐盛率兵万余直接袭了褒信,沿途并未遇到王黎大军任何的抵抗!” “好一个大耳贼,本帅与王黎战得你死我活,足足伤折了两万余人,甚至还包括两员大将,你特么的却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两座县城,敢说你与王黎暗地里没有勾结,哄鬼吗?”曹操气极反笑,声音如夜枭一般在帐中响起。 钟繇急忙劝谏道:“主公,此乃王黎的祸水东引之计,切莫因小失大啊…” “祸水东引?或许吧。但于文则和吴敦二人的仇不可不报,昔日大耳贼夺我弋阳之仇亦不可不报!”曹操粗鲁的打断了钟繇的话题,青釭剑又是一挥。 “传令下去,全军故布疑阵,留下仲德、子和以及朱灵率领一万大军拖住张文远,其余将士今夜子时与本帅汇合妙才大军,夤夜前往褒信,替文则复仇!” 第420章 祸水东引 是夜,富波城下十里外的曹操大营一片喧哗。朱灵领着数千名将士明火执仗的在通向城池的方向挖壕沟建工事,大有一副要在此定居的架势。 大营的背后却是格外的安静,也格外的昏暗。 直到子时三刻,一支近两万的兵马趁着夜色悄悄的离开,营中稍稍有些喧闹,转瞬却又恢复如常,就像是谁在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一块小石头荡起一层层涟漪后再平静如常。 营外两三里处的小道旁,两名黑衣人头顶一蓬枯草紧紧的贴在石头上,一动也不动,看上去不但与夜色融在了一起,和那石头连在一起也算是天衣无缝,除了两双映着火光和影影憧憧的曹操大军的眸子外,仿佛死物一般。 等了大半个时辰,火光渐渐湮灭,大军也渐渐远去。 那二人相视一眼,从石头上爬起来,双脚轻轻一蹬,亦如两只蝙蝠一样消失在夜色之中。 两刻钟后,蝙蝠已经出现在富波县衙之中。 郭嘉听了二人的汇报,朝张辽和李典笑了一笑,示意二将在一旁坐下:“成大事者往往能够忍常人所不忍,曹操和刘备都是天下少有的枭雄,他们的性格中也刻入了忍耐这一品质。 所以,当初刘备得了徐州,程昱一席话便让曹操放弃了兴兵复仇的念头;而不久前刘备袭取弋阳大败于禁,曹刘二人矛盾愈发剧烈,同样也因为陈留郡王的伪诏放弃了这种仇恨。 x本站更新最快电脑端:sx/ 他们俩就像躲在乌龟壳中的王八一样,总是在主公背后不时的捅上一刀,却又不敢正大光明的来一战。因此,要对付他们,就必须打破他们的龟壳,让他们之间的仇恨最大化……” “军师,虽然主公常说吃亏是福,但我怎么瞧着每次都是曹操在吃亏,难道他还吃上瘾了吗?”郭嘉刚顿了一顿,正准备喝一口水,张辽已经接过话题笑道。 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郭嘉急忙擦了擦嘴角接着说道:“文远虽然促狭,不过,曹刘这几次交锋的确都是曹操一个人在吃亏和隐忍。要论天下脸皮的厚薄程度的话,刘备居第二,绝对没有人敢称第一。曹操要与他比不要脸,除了甘拜下风还能怎么着? 你们仔细想一想:主公的清河,陶谦的徐州,刘表的蔡阳甚至曹操应该得到的弋阳,哪一个不是他‘借’或者‘偷’来的?就凭他帐下万余人马和关张陈三人以及徐盛,能打下来吗?所以说遇上这样一个对手还屡屡吃瘪,曹操也只能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张辽和李典放声大笑。 郭嘉也笑了笑,继续说道:“当初徐州之事,曹操本欲打着他父亲高太尉的旗号借复仇拿下徐州,却不想那陶谦竟然引刘备为奥援放刘备入城,最后更是直接将徐州交到了他的手中。 后来弋阳之时,主公明面上已经和曹操达成了协议,只要曹操不参与中原之事便将两郡让于他。结果,刘备又在主公的暗中默许下悄然将弋阳据为己有。 如果一定要说曹刘二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话,还不如直接说是曹操对刘备的不甘、愤懑以及仇恨,恨其三番五次坏了自己的谋划,不甘和愤懑于他损兵折将费心劳力却为刘备做了嫁衣。 所以,哪怕他们因陈留而结盟,但是只要让这恨意和愤懑足够深,深到可以让曹操的军队生出同仇敌忾之势,曹操自然便不会违逆大家的意愿,更遑论我还在他的眼前放了一座褒信县城?”x本站更新最快手机端:s:// 张辽点了点头,李典也跟着站了起来:“军师,既然曹操已经带领大军征讨褒信去了,那我们是否要一举端掉城下的曹营大军给曹操当头一棒?” 郭嘉摇了摇头,笑道:“曼成主动请战,郭某倍感欣慰。但这一次,郭某希望你们坐山观虎斗便成。曹操对刘备恨之入骨,一旦交战必然水火不容。 如果我们硬要插上一手的话,岂不是让曹操首尾难顾,又给了刘备有机可乘的机会?届时他在腆着老脸与曹操服个软,我们不是又回到现在的这个局面了? 主公刚刚经历了巨鹿决战,还没有拿下巨鹿郡,也还没有开始全面清剿袁绍的有生力量,我们还是在等一等,几座县城就让他们先替我们守着吧!至于城下的大军,暂时便以和为贵!” 二人齐齐抱了抱拳。 郭嘉又道:“这几日或许城下曹军便会遣使前来叙叙交情,你们议着就是,切不可暴露了我在这里。另外,再过十余日伯言应该会来此地,届时还请文远陪他前往庐江走上一遭!” “诺!” …… 褒信,翌日酉时三刻。 城门口校尉看着远山渐渐西斜的日头照在斑驳的城墙上,双眼微微一眯,朝城门口的士兵摆了摆手喝道:“兄弟们,马上就要关门了,都打起精神来站好最后一班岗,切不可让奸细混进城中!” “头儿,你放心吧,有兄弟们在呢!”士兵甲嘿嘿一笑。 士兵乙也跟着狠拍马匹:“头儿,三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文向将军同样所向披靡,王黎麾下的大军都望风而逃,哪里还会有不长眼的小毛贼前来捋三将军的虎须?” “放你娘的屁,好好守门便是,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校尉脸色一变,吓得士兵乙噤若寒蝉规规矩矩的站在城门口。 那校尉跟着张飞南征北战多年,自然知道张飞张飞一直都对王黎身怀愧意。 没有王黎,哪有清河?没有清河,哪有徐州?没有徐州,又哪里来的刘备的壮大?可就算是这样,刘备还是不顾道义先袭取了弋阳,再出兵占据了新息和褒信。 这是忘恩负义,这是恩将仇报!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21章 计破城门 陈汉瑜陈珪? 陈老不是已经和主公分道扬镳了吗?他怎么又会因为纪灵和张燕出兵弋阳前来褒信请见三将军?主公不是在新息吗?他为何不直接去新息呢? 校尉既然是跟了张飞多年的老人,明白陈珪火爆的脾气,自然也不敢耽搁,虽然满脑子的官司,脚下的步伐却不敢有所耽搁,一边遣人前去县衙请示张飞,一边向守城的兵士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暂留原地,城门也依旧保持着打开的状态。 “陈老,怎么还劳驾你亲自跑上一趟?” 见马车旁不过二三十人,又都是徐州兵士的打扮,甚至还有及名兵士有些眼熟,好像之前在徐州陈家还曾有过一面之缘,校尉倒也不疑有他,径直来到马车前。 马车和随从人员就停在城下,马车的帘子也未卷起,却有一道苍老疲惫的声音从里传来,声音中还有一些蛮不讲理:“糊涂,皇叔是一个大糊涂,你们一个一个却都是小糊涂!” 原就知道这陈珪格刚烈,老而弥坚,却不想这才一年不见这老儿的格倒愈发的张扬了,竟然敢连主公一起骂了! 校尉脸色微愠,朝马车中人抱了抱群道:“陈老,晚辈是三将军麾下,也曾有幸见过陈老几面,知道陈老心直口快,不愿与陈老计较。但晚辈还是希望陈老言语间对主公多谢尊重,否则陈老就休怪晚辈无礼!” “老夫跑了这么远的路难道就是专门来骂皇叔的吗?老夫是那么糊涂的人吗?小子,你糊涂啊!” 话音刚落,马车中又传来一句斥责,左一句糊涂右一句糊涂直说得校尉一懵有些摸不着头脑,校尉挠了挠额头,自己并没有说错啊,难道为主公的麾下不应该维护主公的名声吗? 幸好,校尉不需要想那么多,马车已经轻轻的停在边,一道低沉的声音为他解了惑:“陈老说你糊涂,是想告诉你不应该离马车太近,更不应该因为他而忘记了将士们的守门之责!” 声音不大不小刚刚能够让校尉听见,却在校尉的心中刮起了十级的暴风。 校尉心中一悸,单手已经摸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但很可惜,这一切都太迟了,正如马车中那道声音所述的那般,校尉离马车实在是太近了。 一道光华从马车中倏地钻了出来,帘子断成两截,一条魁梧长髯的壮汉石弹一般弹而出,双脚在马背上轻轻一踮,高高跃起如展翅的鹰隼直扑校尉。 那壮汉赫然正是曹军中大将夏侯渊。 夏侯渊人在空中,寒月刀已经祭出,一时间长刀舞动,匝地寒光,仿佛数十条摇曳着腰肢的银蛇吐着银色的蛇信,漫天飞舞,一刻间便定了校尉的生死。 一刻很长,长到校尉从生到死,走完一生。 一刻也很短,短到校尉按在刀柄上的手还来不及拔刀。 “噗嗤”轻轻一声,仿佛银针扎破气球,一朵鲜花在校尉的喉咙处绽放,校尉怦然倒地,扬起两尺高的灰尘,就连一旁的马儿也给吓了一跳。 夏侯渊落在马背上,一刀将后的马辕劈断,长刀一挥,一声雷霆响彻城门口。 “刘备小儿背信弃义沽名钓誉,先弃前将军王德玉之恩义,后背主公联盟之谊,主公令只诛首恶胁从不问。今夏侯渊、夏侯惇亲率大军数万兵下褒信,你等速速放下武器切莫自误,否则休怪就本将军的刀锋锐利!” 马车倾斜落在地上,又有两条大汉从马车中飞了出来,落在夏侯渊两侧,手中的寒铁枪和环柄大刀拖在地上:“弃械者生,反抗者死!” 城门口的士兵早已经惊呆了,如果城门已关,隔着城门他们或许还有几分胆量指着夏侯渊的鼻梁泼妇骂街一样问候夏侯渊的十八代祖宗,可前面如果没有城池的阻隔,就让他们直面夏侯渊呢? 他们的校尉还来不及拔刀就一刀毙命,他们这区区百十人又如何抵挡得住夏侯渊众人的熠熠兵锋? 一声惊叫,城门口的士兵当下便有一大半直奔城中,那脚步之快简直就是如有神助,唯恐一不小心自己便落在了众人的后边,成为了夏侯渊等人刀下的亡魂。 而剩下的三十名兵士中七八人直扑城门,其余的二十余名兵士则举起长枪大盾护在前,牢牢的占据着城门下的大道。 “哼!螳臂挡车不自量力,众将士且随我杀入城中,沿途但有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城头上的兵士们手中的弓弩还来不及瞄准城下敌军,甚至还没有搭箭上弦,夏侯渊一声长啸,胯下的战马已闪电般窜起落在兵士前与己方的袍泽们厮杀在一起。 夏侯惇、许诸以及马车两侧扮作徐州兵士的亲卫也同样杀了过去,三十头猛虎已经混在了二十余只羔羊之中。 城头上的兵士投鼠忌器,手中的箭支随着夏侯渊等人闪动的影跟着晃动,却始终不敢送弦。一声声惨叫,羔羊们屠宰殆尽,首异处的士兵们眼中还带着屡屡惊恐,鲜血顺着道路中的缝隙穿过城门,流向城中。 利箭终于落了下来,城门却已在眼前,夏侯渊了刀剑上的鲜血,一刀劈飞前的冷箭,嘴角微微一翘露出魔鬼般的狞笑,战马再度启程,目标就是前方还未关紧的城门。 “轰!” 流星赶月,风驰电掣,几十步的距离眨眼便至。 将近门前,手中的马缰猛地一勒,战马一声长嘶,马蹄高高扬起,夏侯渊同样亦在马头上一拍,凌空一翻,和战马一样齐齐的蹬在城门上。 紧接着,寒月刀二度出手,光华闪过,好似月夜下起伏的钱塘江潮一样重重的击打在城门上,城门一阵晃动,城门后的那些兵士砰的一下栽倒在地,城门已然洞开,一条一人宽的门缝直通城内。 “杀!” 一声怒吼,三十名如狼似虎的精兵将盾牌高高的举过头顶跟在夏侯渊后从门缝中钻进去。 夏侯惇和许诸二人却是哈哈一笑,和扑在城门上,双脚牢牢的抓紧地面,双手一用力,城门蘧然向内撞过去,那些刚刚翻起来的士兵再次被撞倒在地,沦为夏侯渊和曹营亲卫们刀剑下的亡魂。 一阵刀光剑影,城门彻底的洞开。 看着夏侯惇和许诸各率领十余兵士冲上城门,夏侯渊率领剩余的十名兵士,泰山一样牢牢的据守着城门的通道,临风而立,稳如泰山。 一名亲卫则飞奔城头,从箭壶中掏出一支鸣镝搭箭上弦轻轻一松,一声镝鸣从城门头升起,直窜天际。 城外三五里处的村落中顿时尘烟滚滚,马蹄声声。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22章 城门鏖战 尘烟起,飞旗卷,长刀所向。 听着离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夏侯渊那魔鬼般狰狞的嘴角上终于扬起一丝笑容。 城里的厮杀也越来越紧张了。 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夏侯惇、许诸虽恶若鹰、猛如虎、恨似熊,城头上的守城士兵却也不是泥塑的,守城的职责以及袍泽的战死让他们全都血冲脑,数百名士兵前仆后继里三层外三层的向曹军冲杀过去。 但,夏侯惇、许诸二人率领的亲兵都是从曹大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不是三山五岳的强人便是笑傲江湖的侠客,不是精于刺杀的杀手就是纵横沙场的勇士。 别的不说,单是军中司马和校尉就有六七人,足可见曹对于刘备是多么的心心念念,只是一场偷袭他就把这么多的好男儿聚集在了一起。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他们和夏侯惇、许诸只是牢牢的据守在内城的阶梯口,并没有挪动一步,但是他们不断的拔刀和挥刀,仍然很快的在自己的脚下涂抹上一泓血色。 血雨汹涌,腥风肆虐,他们高昂着头颅,一步也不退却。 夏侯渊当然也不轻松,虽然夏侯惇和许诸已经替他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但是城门的命脉就掌握在他的手中。 他在,城门在。城门在,褒信才能轻易的姓了主公的曹。 城头上已经血流成河,城门口同样鲜血如注。 手中的寒月刀已经失去了原来的颜色,银色的光华早已被红色掩盖。 “夏侯小儿,敢来捋你家爷爷的虎须,速速前来送死!” 夏侯渊轻轻甩了甩胳膊,正准备再次挥刀冲入人群,蓦然听得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在人群后响起,一声霹雳在前方炸响,一杆丈八蛇矛如猛虎般刺来。 声若雷霆,气贯长虹。 前数十名敌军刷的一下潮水般退去,一条大道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张飞手执丈八蛇矛跃马而至。 夏侯渊冷笑一声飞奔上前,与张飞厮杀在一起。 这一场厮杀,只杀得天昏地暗,二人筋疲力尽,绝对可以算是夏侯渊自出道以来的巅峰之作。 但见: 一个急于替将士报仇,声若雷霆,手中丈八蛇矛忽上忽下,环眼瞪如铜铃;一个硬要为主公破城,勇似奔雷,手握寒月大刀时前时后,咧嘴笑若修罗。蛇矛起处,点点寒芒飞起;大刀落时,声声虎啸入耳。 一个要在曹到来之前关上褒信的大门,另一个却要在主公到来之时保证城门依然大开。 二人都杀出了肝火,刀来矛去,足足杀了数十个回合。 张飞越杀越急躁,这夏侯渊果然名不虚传,他的韧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外,他本来以为今到来的应该是手捧鲜花的友人,却没想来的是握有刀剑的豺狼。 夏侯渊却越杀越冷静,虽然他并不是张飞的对手,但是他已经有了信心,他已经听到后的马蹄声离此不远,他相信在主公到来之前,他还可以拖住张飞稳住局面。 然而,最先到来的并不是曹的大军,而是徐盛。 在历史中张飞张三爷并不是完完全全一个莽撞人,至少在尊重士族方面,他就比关羽做得好得多。比如义释严颜,比如就宿刘巴家等等这些故事中都隐隐约约的反了他对士族的态度。 听到陈珪到访,张飞当然喜出望外,毕竟陈珪乃是徐州知名的大户,如今能够从数百里外的下邳风尘仆仆的赶来送信,显然代表了陈珪乃至徐州士族对于兄长的态度。 张飞大喜之下,只带了几名亲兵便飞奔而去,而徐盛却在县衙中等到了城门口士兵的求援信息。 风外柳花急,骏马夹轻车。 褒信没有轻车,却有战马,比轻车更快更疾的战马。 分别调拨一千名士兵奔赴其他三座城门之后,徐盛带着剩下的五六千人直奔曹军偷袭的城门。一路上风驰电掣,张飞正在心焦之时,徐盛便已来到他的后。 “三将军,速速退下!” 有弓箭长矛和帐下将士不用,竟然和夏侯渊单打独斗,也不知道这三将军怎么想的,难道武道精神更比这城池以及满城的士兵和百姓重要吗? 徐盛腹诽了一句,朝张飞喊了一声,大手一挥,千余弓弩手搭箭上弦齐齐瞄准场中的夏侯渊及其帐下亲兵,其余的将士则横端长枪竖提战盾在城门口摆下一座雁形大阵。 数百面盾牌仿佛龟壳一样围住众人三面,数千支长枪从盾牌中伸出来,只等徐盛一声令下。 可惜,张飞并不想以多胜少,或者说他没能在千军万马面前拿下夏侯渊让他很是没有面子。听了徐盛之言,他非但没有从场中撤下来,反而欺而上与夏侯渊搅杀在一起,只不过手中的蛇矛愈发的急了。 一矛换一刀,一刀换一矛。 二人又斗了十余合,张飞已经稳稳的占据了上风,夏侯渊却渐渐的气力不济,手中的寒月刀越来越慢越来越沉,前已有了几道长矛刺出的伤口,或许再过几个回合夏侯渊就将命丧矛下。 突然,大地一阵滚动,恍如地龙翻,城门口一声炮响,数千支利箭从门洞里钻出来,越过二人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 曹来了!曹到了! 特么的,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队友,张三爷你特么的就是一个坑爹的猪队友! 铁索连环刀一横,一刀磕飞空中落下来的一支利箭,徐盛朝张飞暗暗的呸了一声,连环刀猛然举过头顶怒喝道:“曹狗贼背信弃义侵我州郡,兄弟们,且随我杀将出去,本将令:但有杀曹贼者赏白银十两!” “轰!” 徐盛一声令下,仿佛点燃了满地的火药桶,众将士举起手中的刀剑就向城门口掩杀过去。 至于夏侯渊,那就留给那个自古逞能的三将军吧! 两股钢铁洪流在门洞里骤然相遇,顿时便如长江黄河汇合了一般在门洞里爆发出惊天的气势,声浪之强如吞山河,几将整个门洞给掀翻。 张飞还在和夏侯渊鏖战,曹洪、曹真、臧霸、乐进以及曹的亲兵头子典韦已经率领麾下将士从城门口杀了进来。 典韦手中的两把铁戟犹如两条长龙,无的吞噬着徐盛士兵的命;乐进手中的大刀仿佛一只毒蛇,张口之间便饮满了勇士们的鲜血。 鎏金镗、凤嘴刀来回穿梭;湛金枪、狼牙棒你来我往。 几只出柙的猛虎带头,群羊如何抵敌?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毕竟褒信城中的大将除了张飞外便只有徐盛一人,他又不是骑着风火轮的哪吒,没有三头六臂,又怎么可能同时抵住几员猛将呢? 曹营的战马和将士们在典韦等人的带领下,见了血,撒了欢似得在城门口肆意的飞奔,兵戈之声盈耳不绝,杀意寒气此起彼伏。 褒信城中的士兵如收割的麦子般,一茬接着一茬的倒在血泊之中。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23章拽队成群恁麽来,放火杀人相合聚 曹操、刘备、韩遂、孙坚以及张鲁等各路诸侯的反王大业正如火如荼,却先后迎来当头棒喝陷入进退失据的境地,王黎也开始加紧了自己的中原计划。 银峰谷,靠近滏阳河,因地势而得名,离安平郡治信都约莫二十余里。 峡谷中峰峦叠嶂,两岸高山直冲云天,雄伟壮丽的群峰仿佛一把把倒插的利剑将天一破为二,行走其间,隐天蔽日,自有“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之感。 峡谷外便是滏阳河,滏阳河从谷外的山野间奔腾而过,微微浑浊的洪流好似中原大地上最强劲的脉搏,越过千山踏过原野,不管前方是沃野平原还是暗礁险滩,一往无前。 河边有一块方圆五六里的平地,地上堆积了七八座粮仓,粮仓的周围则是层层叠叠的白色大帐,数千名将士驻扎在这里,两百名守卫分作十只小队来回巡逻。 这里就是袁绍的命脉! 这里就是袁绍军粮的囤积之所! 这一日,天刚过午,五艘大船和二三十艘帆船从滏阳河上游结伴而来,船身在上下起伏的风浪之中只是稍稍有些摇晃,看上去竟是非常的平稳,显然掌舵之人对这片河域十分的了解,绝对称得上水中蛟龙。 “一看船只便知道又是凌谷主和曹档头来了吧?” “除了漳河十三连环坞,还有谁有那么大那么多的船只?还有谁能够行船如走平地?” “也幸亏将军听了夫人的建议,找了凌谷主和曹档头他们协助粮草押运,否则就有我们受的了!” “以前没有曹档头他们的时候,每次运送粮草我们都只能从谷中过去。不但要绕行十多里地,关键是谷中道路崎岖极为难行,稍不小心可能就跌入谷底成了谷中猛兽口腹之物。” “其实,我觉得有了曹档头最大的好处就是每次来的时候,他们都会从谷外给我们带来一些美酒和美人,不然的话老子每天面对着这堆粮草,老子的上头和下头都要淡出鸟来了!” 百余名兵士在校尉的带领下钻出营帐站在河边,肆无忌惮的对着船只嘻嘻哈哈,指指点点。 船渐渐靠岸,凌飞雁和曹正方护送着一名妇人走了下来。 那妇人年方十八,身形苗条肌肤胜雪,两弯娥眉青峰淡蹙,一袭襦裙烟霞轻拢,移步间腰肢娉婷袅娜,眸子里又带着些许勾魂摄魄之态,顾盼之际自有一番秀雅,好像不带人间的烟火。 是的,这个不带人间烟火的妇人就是校尉等人适才口中的“夫人”,淳于琼的如夫人刘氏。也就是这个刘氏,看上去不带烟火却是实实在在的烟火人间人。 刘氏出生青楼,一惯的迎来送往阿谀奉承,清秀脱俗的脸蛋下潜藏着一颗贪婪无厌的心。 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 袁绍领了大军前往巨鹿,信都便成了淳于琼的天下。 刘氏收了凌飞雁和曹正方的钱,将他们介绍给了淳于琼。凌飞雁和曹正方借助淳于琼之力,协助淳于琼押运军粮扩展连环十三坞的水上势力,顺便挣一点钱。而淳于琼又趁他们每次护送军粮之际悄悄的把刘氏带来,自然不会被袁绍发现,至于他帐下的将士,哪一个又敢多嘴呢? 这一次,当然还是凌飞雁他们带着刘氏来到军中。 一行人在校尉的陪同下来到中军大帐,淳于琼早已经坐在了主帅的位置上。 刘氏同样也不矜持,或者说她的矜持也仅仅只是针对她当初还在青楼是面对的客人以及嫁人后淳于琼的帐下将士。 刘氏直接就走入帐中,来到帅椅旁依偎在淳于琼的怀中,柔荑已经握住了淳于琼手中的酒樽,口吐芬芳:“将军,这军营中到处都是粗野的汉子,笨手笨脚的怎么能够伺候好你,还是让妾身来陪你喝几杯吧?” 淳于琼哈哈一笑,与刘氏做了一个皮嘴杯,舔了舔舌尖上掺杂着刘氏唾液的酒水,朝凌飞雁二人点了点头。 “凌谷主,曹档头,前几次我们合作的都很不错。我方出军饷你方出人力,你们二人赚得盆满钵满,本将军和夫人也跟着沾了一点光,当然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军粮也按时送到军中。 不过,今天让你们来此是有一件事情需要知会一下。之前本将军怜惜你们麾下的兄弟,所以只拿了两成。但是,如今你们已经将沿途关塞交通打通,这一次本将军希望能够拿到四成!” “将军,本来就算把所有的利润都给将军也不在乎,但你也知道沿途的要塞关卡需要我们去打点,兄弟们在水中干活终究也得吃饱饭,不敢过于克扣。将军,这四成是不是太多了?”凌飞雁闻言一惊,脸上顿时露出迟疑之色。 淳于琼瞪了凌飞雁一眼,拍了拍怀中的刘氏坐直了身子:“怎么凌谷主,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本将军好言相劝你还敢执迷不悟,真想惹本将军发火不成? 不错,当初的确是你给了本将军这条发财的财路,所以本将军才不与你为难。但是凌谷主,你切莫忘记,本将军才是这信都的老大,本将军想将这财路给谁就能给谁!” “是是是,将军所言正是!”曹正方拉了拉凌飞雁的衣袖,谄媚的从怀中掏出一盒金珠放到淳于琼身前,“将军威震八方,何必与凌谷主一般见识? 此事小人便能做主,但依将军所言,还请将军切勿生气,气坏了身子也不值当!这一箱金珠乃是小人从昔日宫中的黄门所换,据说都是皇室珠宝,小人借花献佛奉承一二,请将军务必收下!” 淳于琼捡起箱子里的珠宝,塞入刘氏的怀中,顺便一手按在那软绵绵的白面馒头之上,向曹正方颔了颔首。 “既然你识趣,那本将军也不妨告诉你一句实话:主公前番在巨鹿大败,这次欲调集整个冀州的兵力与王黎再战一回。所以,谷中的军粮必须全部运送到军中。 几百万石的军粮油水有多少,不用本将军给你们算账吧?本将军虽然只拿四成,但是大头终究还在你们手中,你们担心什么?今夜你们再去筹措一些船只过来,明日将谷中的军粮全部押走!” “多谢将军厚爱,小人现在就去通知兄弟们!”曹正方拉了拉凌飞雁一起朝淳于琼鞠了一躬,慢慢的退出营帐。 …… “嘿嘿,看来袁绍是想毕其功于一役。” “果然还是钱财开路,这位淳于将军不经意间就把刀把递给了我们,既然他把刀都给我们了,那我们就给他放放血,让袁绍从此退出天下之争!” “不过,只有一个晚上,而那淳于琼就在军中,我知道此人武艺卓越,也善于行军打仗,今夜会不会太过于急躁了?如果我们在船上做手脚不是更好吗?” “放心吧,淳于琼此人贪杯好事,酗酒无备,哪一次那刘氏来军中,淳于琼不是酩酊大醉睡卧美人?至于那些将士,我们舱中带来的青楼女子不也正和了他们的口味吗?” 凌飞雁向曹正方点了点头,曹正方嘿嘿一笑,掏出淳于琼亲自给的令牌在河边众将士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重新踏上甲板。 …… 子时三刻,滏阳河的水流还在敲击着岸边的石头,又有数艘大船踏波而至,两三百名穿着短褐裤袍的十三连环坞帮众从船上走了下来。 曹正方与校尉合了合令牌,在一众将校的监视下来到那七八座粮仓旁。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粮垛,听着一旁的营帐中偶尔还传来姑娘们娇滴滴的喘息声,曹正方朝那校尉猥琐一笑:“王校尉,兄弟们都忙得不可开交,今夜可是苦了你要当和尚了!” “曹老三你还真敢说,要不是将军令你今夜运送粮草,老子现在身边不也是有一个美人陪着吗?”王校尉呸了一口,满脸的青春痘都书写着不爽两个大字。 曹正方向身后的营帐一指,附在王校尉耳边轻声道:“王校尉你放心,酒肉,兄弟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信都有名的红袖招的姑娘也正在帐中等着校尉的幸临呢!” “真的?” “当然真的,兄弟我什么时候亏待过校尉?” “那倒是,不过将军令我一定要看着你们搬上船才能离开!” “我们兄弟都押送了好几次了,校尉还担心什么?这是在军营中,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里乱来?”曹正方拍了拍王校尉,又从怀中掏出一串项链按在他的手中,“最难消受美人恩,校尉还是早点去安慰安慰你的小美人吧,将军不也是陪着夫人去了吗?” 王校尉两眼放光,曹正方一向的恭顺懂事,这里又是军营,倒爷不虞有他,点了点头,留下三二十名将士在此监视,大手一挥率领帐下百十男儿直奔营帐而去。 ……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那些将士早已六神无主,一个个打着哈欠稀稀散散的站在一旁,营帐中同样酒气熏天喘息声不断。 是时候动手了! 曹正方向众人打了一个手势,三五十名正在搬运粮食的帮众猛的将粮食抛在地上,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只短匕如猛虎一样扑向一干将士。 鲜血飞起,那二三十名将士颓然倒在地上,至始至终都不曾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惨叫都没有从他们的口中传出来。他们双眼紧闭,轻轻的靠在粮垛上,仿佛他们只是太累了在粮垛上深深的睡了过去。 “头儿,幸不辱命,这些人都处理完了!” 一名帮众向曹正方行了行礼,曹正方点了点头:“袁绍还想重新聚集大军与主公为敌,我们的任务就是把这里付之一炬让袁绍筹措不到一粒粮食。 放火吧,凌谷主早就安排好他谷中的兄弟潜伏在我们附近,等会等粮食烧起来,我们就立即撤回船上,从水上直奔大陆泽与主公汇合!” “诺!” 众人齐齐低声应了一声,径直将手中的几十枚火把悉数丢在那七八座粮垛之上。 夜风吹过,“轰”的一声巨响,火苗迎风暴涨,数十条火蛇趴在粮垛上着长舌发了疯似的舔着周围的一切,熊熊的烈火恶魔般的狞笑,不时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尖啸声。 焰火骤然升起,时而如涅槃的凤凰一样直窜云霄,时而若傍晚的火烧云将整个天空照亮,时而又像是夏日最烈的太阳照向大地的万道阳光,久久的凝结在营帐和粮垛之上。 第424章 最后的机会 夜已深,明月渐渐升起,袁绍却连半点睡意也没有。 昨接到银峰谷军粮被烧的战报,他当场便吐了三口血昏睡了过去,在军医的细心调理下直到今傍晚才悠悠转醒。 他恨不得立即将淳于琼捉到眼前五马分尸,也恨不得把整个银峰谷中的将士杀个干净。可淳于琼焦头烂额哭哭啼啼的跪拜在他前的时候,他又忍住了,只是狠狠的抽了淳于琼几鞭子就将此事揭过不提。 袁绍知道这个时刻几百万石粮草意味着什么,亦知道淳于琼坏了他与王黎再决雌雄的机会,但他还是放过了淳于琼。 他不是不想杀了淳于琼,只是他已经不知道大局如此败坏,杀了淳于琼又能怎么样? 他出生名门,却因小妾所生又长得相貌堂堂气质威严深得袁逢等一众父辈的欢心,一直为兄弟袁术所忌。 后来,他过继给二伯袁成为嗣子开始崭露头角,先后官拜濮阳县长、中军校尉、司隶校尉等职,并率军谋诛阉宦,再接着联合十八诸侯起兵伐董,成为了关东联军的盟主。 然而,就是关东联军盟主这个职位好像成为了他一生中最辉煌最高贵的称号。 自那以后他的大业便一落千丈,王黎与曹当年的两个袍泽已经手握重兵脚跨数州,他却一直龟缩在冀州的一隅之地,还面临着即将溃亡的境地。 这一生,他搏杀过、奋斗过、潇洒过、辉煌过、甚至亦曾彷徨不安过。可到现在,这一切仿佛都烟消云散不留痕迹,就像天边的那弯明月,平静而淡然。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与王黎在沙场上对决,但他仍然保留着希望。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他是将军,将军当然应该死在沙场而不是老于病榻,所以他放过了淳于琼。他希望淳于琼也能和他一样,不是死在自己的剑下,而是和他一起倒在最后的冲锋之中。 “主公,有人求见!”老仆缓缓推开门来到他的边,老仆后跟着一名着黑色衣袍的人。 袁绍知道那名黑衣人是谁,也知道黑衣人是昆仑的人,他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老仆退下:“昨银峰谷之事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昆仑有什么建议?” 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袁绍,袁绍匆匆一阅,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此事你们可有把握?” “据宗主对王德玉的了解来看,此事足有七八成的把握!”黑衣人斩钉截铁的看着袁绍,继续说道,“王德玉此人虽说如今已是天下最大的诸侯,但他的骨子里还是那个任侠使气的江湖侠客。 当初,他还只是一名贼曹掾,因红枫渡案发作,他就敢孤潜入我太平道于黎阳的暗巢,以犯险,如果不是恰逢碰见赵子龙下山,只怕当时事发世间便再也没有王德玉这个人了。 后来,一战定长安后,他抛下大军与赵子龙等人独闯江东,又奔赴下邳参加浴佛节与宗主交锋;城父之战,他又和赵子龙等人赴约费亭,再度前往浍水和宗主了结恩怨。 如今将军粮草尽没,军中也不过只有数口粮,眼看中原收复在望,这样的人又岂能不亲自走上一遭,在山顶看一看风光俯瞰一下我军中的景象呢?” 袁绍将信笺揉成一团,丢在地上,嘴角挂起一丝讥诮:“按照你们宗主的分析,王德玉的确还是当年那个王德玉,他的骨子中也或许还有些许江湖血。 但这些终究只是你们的揣测,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或者迹象表示王德玉明夜一定会到天梯山,你们如何确保王德玉到来,又如何确定我们不是徒劳无功呢?” “王德玉到来也好,徒劳无功也罢,对于将军来说这不过都是最后一次机会罢了,难道将军还有别的办法吗?”黑衣人显然并不怎么尊重袁绍,言语间多有讥讽。 袁绍脸色微微一变,却也知道黑衣人所言非虚,如果他们所谋之事顺利,他或许还有机会重新崛起,否则他将一败涂地从此彻底的退出天下之争,甚至命丧中原。 这的确是他或者昆仑最后的机会! 袁绍轻轻咳了一声:“如果王德玉依计来到天梯山,你们又将如何?” “将军尽管放心,我们目标一致,自然是想让他永久的留在天梯山。”黑衣人脊背稍稍弯曲了一下,拱手道,“只要将军明夜能够兵出城外突袭王德玉大营,相信雒阳朝廷的大军群龙无首必然大败,到时候还不是任由将军宰割?” 袁绍似笑非笑的看着黑衣人:“本将军坐拥雄兵百万,与王德玉征战几回,都不敢保证能够一定留下王德玉,你们又拿什么保证呢?难道仅仅凭你家宗主一封书信?” “将军与我家宗主兄弟一场,早已知道宗主的份,又何必明知故问呢?”黑衣人直起子,双目已经对上袁绍,“王德玉狡诈如狐,又时常兵行险着。但他有句话说的没错: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因王德玉之故,豫州基业被毁大道难施,宗主早已摸清楚了王德玉的习。不管是昔江东之行,还是后来的费亭赴约,王德玉每次出行无外乎赵子龙、周元福寥寥数人而已。 现今周元福远在雒阳,王德玉边也不过只有赵子龙、太史子义等人。将军正与王德玉对峙,王德玉就算出行,军中的大将也不可能悉数跟随。 而宗主却已经调燕子带着黑山军中的所有首领到了此地,纪伏义同样奉命率领两万余徐州健儿潜至青州东平,只要将军明夜按计划行事,王德玉此番绝对死定了,将军的大业也绝对可期!” “张燕他们已经到了冀州了?”袁绍眉毛微微一皱。 黑衣人淡淡一笑:“将军尽管放心,来冀州的不过只有燕子、浮云、左髭丈八和青牛角以及一些江湖中的人士,伏义将军率领的大军还在青州,没有将军的命令,他们绝对不会越境一步!” “既然如此,那袁某就再博一回,你即刻回去转告你家宗主,本将军与他兄弟二人血脉相连,若是异本将军能够东山再起,定与他平分江山!” 袁绍大手猛然一挥,黑衣人颔了颔首,作了一个揖,悄悄的隐藏进夜色之中。 明月已经升到半空,银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在墙上,斑驳的影子随着微风舞动,仿佛一位绝世的美人在月下舞蹈,又好似一副壮美江山的画卷在袁绍面前缓缓拉开。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25章 伏击 天梯山,坐落在南西南方向,离城不过十余里。 其山并不高,不过区区数百米,甚至对于整个太行山脉而言连一个山脚都算不上,但天梯山在巨鹿却格外的出名,以奇特著名。 山中远古洞群颇多,洞连洞洞藏洞,回环曲折别有洞天,洞中遍布石花、石瀑、石钟,似人似兽光怪陆离。山上怪石嶙峋形态各异,两侧独壁宛如斧凿刀劈,顺着山势拾阶而上,仿佛一架梯子从从山脚陡然直上高插云天。 是夜,月明星稀,晚风轻拂。 月光洒在树梢、岩石和天梯上,晚风张开柔软的触角,轻轻的触摸着山中的每一个角落,树叶在枝头唰唰作响,洞群也发出呜呜的声音。 王黎背负双手站在山腰向山下眺望,十里外的南城及城外袁军大营尽皆入目。 高墙矮楼鳞次栉比,白色营帐星罗棋布,它们沐浴着淡淡的月光反出点点温润的光辉,仿佛盛夏的夜空里那些闪耀的繁星坠到山脚下。 “兄长,巨鹿决战虽然袁绍大败,兵力也损失近半,但这十余的修整,袁绍又从安平、清河、河间以及中山等地陆陆续续调集了十余万大军,合计三十余万,其势力依旧不容小觑。”赵云仗剑来到王黎后,轻声说道。 王黎点了点头,指着山脚下的繁星微微皱眉:“是啊,的确不容小觑啊。你看,营中鹿砦栅栏弯弯绕绕,深沟堑壕纵深极深,袁绍这是被我们在陈村给打怕了。他这是想将南打造成一个巨大的龟壳,让我们无从下手。 还好,孙才、凌飞雁以及曹正方等人不负众望,将他的粮草一把火给端掉了,袁绍军中已无多余的粮草,否则就算我们围城一月也不能将他最后的兵力给出来彻底的消灭掉。” “说起来,这凌飞雁和曹正方在江湖上闯下偌大的名头,而雁回谷和漳河十三莲花坞同样也是声名赫赫,可惜,史某流落江湖许久却始终与他们缘悭一面。 今听了这一消息,知道他们数百人便端了袁绍囤积在银峰谷中的几百万石军粮,才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们二人果然名不虚传!”王黎侧一名头戴毡帽的壮汉亦跟着说道。 王黎后的一众黑衣随从中有两人相视一眼,眼中倒也些自得之意。 赵云看在眼中,却也并不道破,只是哈哈一笑向那毡帽汉子问道:“史阿,你跟随你师尊十余年,剑术少有匹敌,怎么今也这般谦虚?” 原来那壮汉便是历史上有名的剑师,王越的徒弟史阿! 史阿自幼随王越习武练剑,亦跟着王越落拓天涯苦寻明主,打算将这一的武艺货于帝王之家。 可惜,王越的眼光实在差劲,竟然将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牢牢的系在那个比他更差劲的汉灵帝上。文臣的鄙夷,武将的反对以及阉宦们的贪婪,终于让他对汉灵帝失去了信心,从此流落江湖销声匿迹。 而数年后,史阿却独自出现在太原城中开馆收徒。 前番,王黎因丁原之事重创吕布拿下太原,因时间原因并未仔细的寻找王越的下落,直到这一次他再赴中原,才从太原将史阿给寻了过来。 只不过,王越依旧不见踪影,而他却多了一个师弟。 史阿摇了摇头,朝赵云苦涩一笑:“子龙将军,就凭你和师兄二人在此,小弟也不敢妄自尊大啊!” “走吧,到长寿峰顶上再去瞧一瞧袁军的部署,看看能不能找出他们的破绽,早平定中原。不然,就这样苦苦的等待袁军不战自溃,恐怕也需要一旬的功夫!” 王黎拍了拍史阿的肩膀,离开山腰径直走向天梯,经过徘徊洞前猛然脚步一停,如山岳一般立在洞口。 微风轻拂,树叶婀娜多姿,洞中依旧呜呜作响。 一干护卫不明所以,王黎、赵云和史阿等人则是灵台清明。树叶簌簌翻飞声音总是跳动,洞口深邃莫测声音自然沉闷。但是,他们却明显的听出了不属于这二者的声音。 那声音落在他们耳中微弱悠长,可他们都如临大敌。 他们知道那是数十甚至上百人的呼吸声,他们也知道那些人能够瞒过他们潜伏至此,那些人当然也是武林中少有的高手。 赵云和史阿心中凛然,王黎亦是心惊。 他从大营来到此处只是临时起意,并非刻意安排。可是这些人却躲过了他们的眼睛和耳朵,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他们究竟是谁的人?袁绍?曹?刘备?还是早已经杳无踪迹的昆仑袁术?而他们又是如何得知自己今夜将来此处的?难道他的队伍中还有他们的细作吗? “退!” 闪念之间,王黎一声大喝,已经率先向后退去。王黎一惯的带兵都是要求令行止,更不要说这些贴护卫。鹰隼展翅大鹏高飞,王黎刚刚藏在一块巨石底下,众人也跟着在洞前的乱石中腾挪奔纵,纷纷寻找藏之地。 眨眼之间,洞前便再无一人,所有的人都躲在了乱石或者树木之后。 “嗡!” “嗡嗡嗡!” 一只利箭,哦不,数十上百只利箭好似黄蜂一般尖啸着从洞里飞了出来,来势汹汹犀利无比,尖锐的箭簇在月光下散发出摄人的光芒。 利箭破空而至,发出“砰砰砰”的声音,结果大半都在树木和乱石上,只有寥寥几支与几名护卫的手臂或者背脊一擦而过,带起一蓬蓬鲜血,唯独没有一名护卫负重伤。 几缕闷哼之后,明月映在剑,寒光聚集枪尖。 史阿的龙泉剑已然出鞘,赵云的亮银枪同样离手,乱石从石阵中簌簌飞起,撞破虚空在空中与疾驰而来的利箭撞击在一起,同时落下。 “杀!” 又有一泓明月从乱石中升起,王黎一声长啸,双臂一震高高跃起,剩余的箭支已从脚下掠过,中兴剑却在空中划过几朵剑花,恍若钱塘江大潮涌向徘徊洞中。 银辉万道,匝地光寒。 王黎、赵云和史阿等人的先士卒不但大大的激发了护卫们的血,也刺激了他们心中的自尊。 他们是江湖血男儿,他们也是王黎的护卫,保卫王黎本就是他们的职责,岂有反过来让王黎护卫他们的道理? 众护卫纷纷从乱石后捡起更多的石块、枯木向洞里扔去。一时间,洞口乱石如箭,箭如乱石,箭羽和石屑纷纷扰扰下个不停。 “让开,这帮老鼠见不得人,老子就让他们一辈子都待在这破洞里!” 一道魁梧如山的大汉猛然一喝,洞内洞外同时一震,大汉已经拔掉手臂上的利箭,将一块巨石高高的举过头顶,双腿微微一曲接着一弹,手上巨石飞出,仿佛一座移动的小山直奔山洞。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26章 天梯 巨石如大山,洞口如鱼嘴。 大山一般的大汉将大山一般的巨石抛掷过来,鱼嘴便被轻易的堵上,洞中的人和洞中的箭一瞬间消失在巨石的后面。 一峡之隔的七星洞前数人负手而立,冷淡的看着徘徊洞口的境况,不时的吧指指点点。 中有一人长貌伟行步有威,双目炯炯有神,站在人群中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味道,仿佛统兵百万的大帅;而另一人脚蹬一双灰色翘头厚布鞋,头戴紫阳巾,着羽衣,神态飘逸,分明却是一方道士。 大帅和道士站在一起有说有笑,这个组合绝对的令人意外和不解,但他们四周护卫却好像已经见惯不怪,他们的脸上只有平静和尊崇,并没有任何的诧异。 “王德玉果然不是那么好杀的,一丝丝轻微的声音就让他们有了警觉,并立即调整队形化险为夷,哎,可惜了我们在徘徊洞中的一番精心部署!” 大帅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明显有几分不爽,这个该死的王黎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躲过了他们的第一关。 道士的语气却是极为的平淡:“王德玉本来就不好杀,本宗与他先后交手数次,每一次本宗都没有讨到半分的便宜。不过,再不好杀也必须杀,否则…” “否则怎样?”大帅眉毛微微一皱。 道士剑眉一扬,目光中带着些许无奈,却又无比的坚定:“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还杀不了王黎,我们就只能将自己的脖子洗干净,等着他来杀我们!” 大帅又问:“我们在山上撒了三百余人,但徘徊洞被堵,我们已经丧失了一支伏兵,你还有多少把握?” “把握?不知道!本宗一直都在怀疑王德玉前世究竟是不是一只猫,他历经了这么多的险境竟然依旧活的无比滋润,本宗实在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够把他留下来。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我们都必须将他留下来。”道士摇了摇头,一道精芒从眼底闪过,“而且,本宗要告诉你的是徘徊洞中的伏兵并没有任何损伤,他们同样还可以参战!” “他们还在?” “当然还在!徘徊洞洞长百余米,洞体宽大幽深,大小支洞纵横交错,左右徘徊相互贯通。一个洞口被堵,他们再另选一个洞口出来便是有何难哉?只不过,本宗不知道他一会是选择下山呢还是会继续上山!” “山中伏兵三百,山下却有精锐满千,我倒是希望他能够知难而退!” “只怕王德玉并不会如你所想!” …… 那大帅和道士希望王黎如何想王黎自己并不知道,但是王黎却知道现在他应该有所决断了。 徘徊洞前遇伏,说明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袁绍或许早已经将整个天梯山都插满了绣着袁字的大旗,他现在要选择的便是立即下山还是再次上前攀登至天梯山的主峰。 王黎按剑入鞘,向天梯山的主峰长寿峰方向一瞄,很快便做出了决定:“子龙,传令众兄弟我们继续上山!” 继续上山? 难道主公不知道山上也有可能藏有伏兵吗? 众人一懵,赵云已经靠了过来,谏道:“兄长,你的行踪已然暴露,徘徊洞中既然有伏兵,想必七星洞和佛爷洞中伏兵也不会太少,此时上山并不是好的决断!” 王黎扫了众人一眼,平静的看着赵云:“子龙,如果你是袁本初,你若知晓我的踪迹,你会如何安排?” “反其道而行之,既然兄长已经上山,自然会觉得山下更加安全,如果是我…”话未说完,赵云已经反应过来,“兄长,你说的不错,如果此时下山,只怕山下的伏兵更多!” 王黎点了点头,率先向天梯方向行了过去。 …… “果然不愧是白衣银狐王德玉,这么快就识破了宗主和大帅的谋划。不过很可惜,就算你们能够走到这里,也只不过是多走几步罢了,你们的好运将到此为止!” 众人刚刚转过峡谷来到天梯前,一道声音便从天梯的上方传了过来。 众人心中一紧,王黎和赵云二人却是格外的凛然。 他们听过那个人的声音,当然也知道那人是谁,那人已经和他们打了多少次的交道。同样的他们也知道那人口中的宗主是谁,大帅是谁,却不知道原来宗主和大帅已经联手对抗自己,而且还在天梯山中布下了重重的埋伏。 看来今有得一战了! 二人相视一眼,手已经按在中兴剑和亮银枪上,双眼紧紧的盯住前方的阶梯以及阶梯上的那道人影。 “嗖!” 变生肘腋,他们的目光和精神已经全部投在那人上,一道极细极微的声音却轻轻掠过头顶的树叶飘然而下,一支青色的长剑好似一条盘绕在树枝上的竹叶青骤起发难,穿过树叶破开寒风,刹那间便来到王黎的脖颈处。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者皆是可,最毒妇人心。 这句话提到了世间最毒的三种事物,而“青竹蛇儿口”说得便是竹叶青。 中兴剑还未动,亮银枪亦未动,王黎好像无论如何已经躲不开这竹叶青的致命一击,握着剑柄那人的嘴角上已经挂起了一丝讥诮的笑容。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王黎丧命在自己的剑下,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宗主和大帅亲自给他打赏,从此他将成为宗主和大帅的心腹走向人生的巅峰。 但是,一声叮的脆响,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只觉虎口一麻,一股巨力从剑锋传到剑柄,长剑宛如长了翅膀的小鸟从他手中飞了出去,一泓清泉映在他的眼中,清泉的一头已经抵达在他的喉咙间。 但觉喉咙一凉,两耳间只听见叮叮咚咚的水声,也不知道是清泉叮咚,还是他的血液叮咚。他的双眼紧紧的盯着清泉的源头,渐渐的失去光彩。清泉的源头是一柄龙泉,握着龙泉的那只大手,遒劲有力。 史阿一剑刺穿刺客的喉咙,与王黎、赵云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前方那道影似曾相识,眼中闪过些许狐疑之色:“阁下究竟是何方人士,为何在此装神弄鬼?” “风卷残云龙戏水,腕花撤步反撩剑。”梯顶那道影对刺客的亡并不在意,而是淡淡的扫了史阿一眼,指导一般,对史阿的剑术评头论足。 “史阿,都说你是王越之后的一代剑术大家,但以我观来,你上升的空间依然还很大。别的不说,就你眼前的王德玉和赵子龙二人便非你可力敌!” 史阿心中一震,倒不是因为那人一口道破了他的来历,而是那人口中的剑诀除了自己外只有一人知道。 但那人乃是…,他为何会与师兄为敌?而且看形,他与师兄对敌的次数已然不少,这究竟又是为什么? 心头疑虑陡生,那人却不再与史阿言语,而是转向王黎和赵云二人,缓缓从梯顶走下来,一边走一边侃侃而谈:“王德玉、赵子龙,你二人脱离大军夤夜前来,可知这天梯的传说?” 王黎和赵云同样心生疑惑,他们想不通为什么此人竟然会有此一问,难道他的目的是为了等待山下的伏兵? 二人没有说话,那人继续说道:“传说昔徐福为始皇帝求长生药,听闻此地名为天梯山‘山中多有仙人,天梯直达云天’,曾多次往返此地,探究这天梯山是否真的有天梯一说。 可惜,传说终究只是传说,徐福失望而归。不过,在他之后东方朔亦曾来过此地,东方朔经过一番折腾,终于发现这天梯山虽然并不能够真正上达云天,却隐藏了另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那徐福乃是鬼谷子嫡传弟子,徐福自领命前往蓬莱三岛求药之后,好像也知道此生再也不能重返中土,于是在他东渡之前将鬼谷子传于他的兵书悉数藏于此地!”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27章 灵儿到来 鬼谷子的兵书? 鬼谷子,姓王名诩,又名王禅,战国时期最著名的谋略家、纵横家以及兵法家,相传其额前四颗肉痣,成鬼宿之象,故隐居在云梦山鬼谷,自称鬼谷先生。 传闻鬼谷子有通天彻地之才,精通数学天文、星象地理、阴阳五行和六韬三略等,兼且明理审势辩才无双,千年以来,中国的谋略家、纵横家以及兵法家都尊其为始祖,甚至就连老子创下的道教也称之为王禅老祖。 他的学生同样也名闻天下,比如商鞅、孙膑、庞涓、张仪、苏秦、尉缭子和那人口中的徐福。 然而,现在那人竟然告诉王黎此地埋有鬼谷子的兵书,王黎和赵云顿时大吃一惊。 在两汉以前历史中最著名的兵法家除了孙子,就是孙膑和尉缭子,而他们二人都是鬼谷子的学生。如果真如那人所言,徐福曾经将鬼谷子的兵书藏于此地,那么这卷兵书一旦出世绝对有可能再次卷起天下风云。 难道袁绍和袁术这兄弟二人悄然出现在天梯山并不是因为他王黎,而是为了这一卷兵书? 王黎疑惑的看了赵云一眼,见赵云脑袋微微一侧,仿佛在专注的倾听着什么声音,心中陡然一动。 不管是徐福还是鬼谷子,他们都是战国时期之人,距今已有几百年之久,他们坟头上的草木只怕早已长成参天大树。如果他们真的将兵书遗留此地,以他们的声名为何后世一直不曾听闻? 至于说这个隐秘乃是东方朔发现,那应该更是无稽之谈,东方朔是汉武帝时期名臣,此人一生以文学和求仙访道著名,并不曾参与过任何战事。他没屁事,找那兵书干啥? 很显然,那人在说谎,那人只是想稳住他们。 那人当然就是王断。 一转念,王黎已名明白了王断的心思,他不过是想用鬼谷子的名头拖延时间而已。 “子龙,我早听闻徘徊洞四通八达,洞中有洞,刚才那块巨石应该困不住那些人,如今我们后有伏兵前有堵截,看来只能学一学当年的楚霸王破釜沉舟置诸死地而后生了。 这天梯虽然险峻陡峭易守难攻,却好在天梯两侧并没有任何可阻挡视线的岩石,这里没有伏兵。我们必须抢时间攻上天梯,再借天梯阻挡身后来犯之敌!”缓缓靠近赵云,王黎轻轻道了一句。 天昏地黑蛟龙移,雷惊电激雄雌随。 话音刚落,王黎的中兴剑和赵云的亮银枪便如雌雄双龙盘旋而起眨眼便至,两把利器锋芒上闪烁着青幽的光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罩向王断的头顶。 中兴剑鱼龙百变,亮银枪飞龙在天。 史阿骤然失色,王断却似已经知道王黎和赵云的打算,左手刀右手剑,一刀一剑恍如连绵的浮云涌起一轮初生的红日,袭向王黎和赵云二人。 “铮铮!” “铮铮!” 数道金戈声起,刀和剑相遇,剑和枪相逢。不及数合,浮云就被长龙一爪破开,红日则为青龙所挡。 赵云已是超一流的枪术大师,王黎同样亦跻身一流剑客,试问当今天下谁还有能力扛住赵云和王黎二人数个回合的致命击杀而不退半步? 关羽张飞不能,典韦许诸不能,就算是昔日的九原英雄吕布亦不能,更何况王断乎? 王黎、赵云身势受阻,王断却真的如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翻了一个身,又借着长刀和短剑在天梯山轻轻一踮,向后连退七八步才渐渐的停了下来。 王断压了压喉咙升腾起来的丝丝甜意,脸色铁青:“你们怎么发现我是在拖延你们的时间的?” 赵云冷笑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断,本将军虽与你不熟,却也算是和你打过几次交道。除了当初在雒阳永安宫,本将军还未见过你有如此话多之时!” “就凭这点?”王断不服气的看着二人。 王黎点了点头,眉毛微微一挑:“生死事大,一点就已经足够了。更何况,你撒谎撒得实在是不太高明,对于东方朔这个人,我恰好有一点研究!” “王断,你的诡计已为我等所破,你还不立刻滚开难道是想死在此处吗?” 赵云又是一声怒喝,手中的亮银枪再度祭起,队伍中一名身材略微瘦削的黑衣人也跟着从怀中掏出一枚横笛放在嘴唇前,王断心中一惊,已经有了去意。 当初制定天梯山计划的时候,因天梯无法设伏,且天梯于一般人而言虽然陡峭,对王黎和赵子龙等一干武艺卓越之人而言却如履平地并没有多少威胁,故袁绍和袁术并未将兵力集中于此。 而他来天梯不过是想拖延一下时间而已,心思既然已被王黎喊破,他又何必强留呢?更何况,他已经认出了那支横笛。王黎和赵云的联手他已招架不住,再多上一个崔十娘,他就只有顾头不顾腚的份! 王断冷哼一声,脚下微微一点,刀剑归鞘,高高跃起几个闪纵就消失在天梯的顶端。 …… 月亮升至中天,皎洁的光辉普照在山脚下,无数的光斑在树林里随风跳跃。 数十匹飞马从瘿陶方向飞奔而来。 一众骑士皆是魁梧有力虎背熊腰,唯独那首领却是一名年方二十的女人。 她身着一袭红色戎装,身材玲珑有致,脸上五官精致,如黛的眉山之下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充满了焦急和不安。 她就是王黎的夫人皇甫灵儿! 她本来此时应该还在雒阳,她也没有想过她会将孩子丢下离开雒阳,但她就是来了,而且来的是那么的快,那么的急促。从雒阳到瘿陶,再从瘿陶到这里,千余里的路程,她也不过只花了三天两夜的功夫。 她的身心早已疲惫,她的神色同样憔悴,她依旧不敢喘上一口气稍息片刻。 她怕自己来晚了,她怕王黎已经铸成大错! “夫人,已经到了山脚下,是否休息片刻?”一名将领纵马来到灵儿的身前,神色格外的恭敬。 灵儿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焦虑不改:“胡才将军,天梯山脚下是否已经被袁军包围?我们是否有将士埋伏在他们的外围?” “据文若和文和两位先生推断,山脚下当有袁绍的伏兵,不过因为他们要掩人耳目,数量应该不多。至于外围,则是管亥将军亲自带队,足有万余人之众,而且还有八百名白马义从!” “那就好,你速拿我的令牌前去见管亥,令他马上率领麾下清除山脚下的袁军,随我一起上山!” 胡才微微一怔:“夫人,这会不会打乱主公的部署?” “事缓从恒,事急从权。此事关乎王郎一生,也关乎着天下的大义和孝节,两位先生都不曾阻拦,相信王郎也该是明白我的苦衷。去吧,务必让管亥速战速决!” 解下令牌丢给胡才,灵儿驻马停足,远远的看着月光下的天梯山,心中一片苦涩。 第428章克敌垂成飞烈马,凛然巾帼是将军 管亥和胡才两名黄巾头领在天梯山的山脚下骤然相聚,而被他们护持在中间的正是当家主母皇甫灵儿。 灵儿扫了管亥一眼:“管将军,对面的况如何?你可曾打听清楚了?” “是的夫人,末将已经打听好了!”管亥行了一个军礼,开始向灵儿解说,“陈留郡王设宴腊八粥之后,主公一直都在想如何将徐州拖下水,早平复中原。末将接了主公将令,于半月前便率领五千孩儿开始渗透此处,就连巨鹿决战也没有参与。 主公一直都相信费亭之战袁术并未死,而且他和袁绍暗中也必有联系。于是在数前,主公通过潜伏在徐州的内线有意无意的徐州高层透露近可能登山的计划。 果然,前几谛听堂传来信息,张燕、纪灵以及黑山军首领在徐州悄然消失,而袁绍的军马也开始频频调动。为免打草惊蛇,我们悄悄的撤退到天梯山外围的村落中和深山里,只等袁军钻入口袋后,才重新回到此地布防。 因袁术怕引起主公的怀疑,故只是遣了他手下的张南、焦触和夏昭三人各率领帐下最精锐的河北精兵一千人围在山脚下。至于他最看重的颜良、文丑和韩猛等大将以及于夫罗等草原上的饿狼却留在了大营之中,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他袁本初还能搞些什么?不过是想双管齐下罢了!一方面在天梯山布以重兵捉拿甚至打杀王郎,一方面却又想趁我军中群龙无首之际,解了南之围。 只是很可惜,他不知道王郎早有安排,而且我军中除了文和先生外,文若先生也来到此处。柿子都喜欢捡软的捏,只是这一回这袁本初只怕要踢到铁板了!”灵儿淡淡一笑,神色飞扬。 虽然她平常在雒阳深居简出,也不怎么管事,甚至对着王黎之时还有些小女儿之态,但她终究是大汉朝前将军的夫人,早非昔那个只凭一腔血闯江湖的女侠了。 皇甫嵩的基因,雒阳阎忠的潜移默化以及和王黎在一起的耳濡目染,已经让她有了一颗七巧玲珑心,就算是边经百战的管亥和胡才二人与她相比,只怕也只能算是一介武夫。 果然,胡才和管亥二人看着灵儿露出钦佩和尊崇的眼神:“主母所言正是,那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行事?” 如何行事? 皇甫灵儿哑然失笑,只是想到王郎二伯父数前来到家中说的那番话,心里的焦虑又如火般升腾起来。 灵儿扫了胡才二人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天梯山,眉毛微微一挑说道:“我从雒阳星夜赶至此处乃是因心中之事十万火急,必须立即转告王郎,不能有任何耽搁。 管亥将军,你帐下共有五千将士,你与胡才将军分别率领两千将士由左右两翼向袁军发起攻击,其余将士和白马义从则随我直捣中军,以最快的速度上山。 击败袁军之后,你二人就留在山下。一方面大肆搜捕袁绍残军清理战场,另一方面则全力挡住下山的道路,务必将袁绍和袁术留在此地!” “诺!”管亥和胡才二人大喜,双双抱拳而去。 他二人本来就是粗人不以战略和战术擅长,如今指挥权虽然主母手中,而主母却将阻击袁绍和袁术的机会一股脑儿丢给他们,想想若是能够一战擒获这兄弟二人,他们又怎会不高兴呢?只怕是睡觉都会笑醒吧! …… 三五里外的三岔路口,数千人悄悄的聚集在此处密林中。 为首的张南、焦触和夏昭还在努力的看着山上的方向,他们等了许久的信号还没有出现,但他们却不敢贸然山上,唯恐打草惊蛇打乱了主公的计划,让王黎一行人混在他们的军中悄悄逃走。 “主公怎么的信号还没发,莫不是王黎那厮还没来?”夏昭嘴里叼着一根草,嘴角挂起一丝嘲讽,“也不知道主公是听信了谁的魅惑,竟然会认为王黎将在今夜登山,也不想想王黎如今手中百万大军,份尊贵,又怎会轻易涉险!” 张南瞥了夏昭一眼:“还能有谁,陈留那小儿难道还能命令主公不成?不用多想,肯定又是袁术那厮手下的燕子!想当初袁术被困城父,不就是燕子率领黑山大军借道豫州的吗?” “袁术不是下落不明吗,这又关张燕什么事?”夏昭疑惑的抬起头来。 张南讪讪一笑,这袁术未死之事只有他们几个亲信从袁绍口中得知,哪里还敢再多嘴一句? 焦触和张南一惯焦不离孟,自然知道张南言下之意,急忙打了个哈哈:“这不就是闲聊吗?不过都是些吹牛打之言,夏将军又何必刨根问底? 想一想,袁术那厮当初在费亭遇见王黎,一战而败整整消失了好几个月,只怕早就化成灰了。不过要我说,搞这些谋诡计也真没有多少意思,还是来一场真刀真枪的拼杀更加过瘾!” 张南刚刚张嘴一笑,笑声突然戛然而止,朝二人摆了摆手,张南已从草丛中站了起来,紧紧的看着林外的小道,目光凝重。 不知道是焦触的嘴巴开过光,还是焦触就是一个乌鸦嘴,前方的小道上蓦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仿佛万钧雷霆滚过密林,又似无边的战鼓在夜里骤响,就连脚下的大地也在这马蹄之下颤抖哀鸣。 “张南小儿在哪里,你家管亥爷爷来也,速速出来受死!” 一声霹雳从林子上空落下,左侧的道路尽头转出两千名铁甲骑兵,铁甲似水飞马如龙,战矛长弓环刀弩箭。 为首者长八尺,面目狰狞虎背熊腰,手中一杆五尺长短的狼牙棒直指众人,一根根黝黑的铁钉在斑驳的月光下散发出冷冽的杀气。 “焦触小儿在哪里,你家胡才爷爷来也,速速出来受死!” 三人还在惊骇之中,又是一声雷霆,右侧的道路上刮起一阵旋风,两千名同样装备的铁甲骑士映入众人眼帘。 为首者七尺有余,脸如黑炭膀大腰圆,手中一把等长短的旋风刀横在前,刀刃锋利无比,落在锋刃处的月光反在众人眼中寒气人。 领头的二人当然就是管亥和胡才。 二人相视一眼,冷冷一笑,狼牙棒和旋风刀同时挥下。 四千骑士或张弓搭箭,或长矛高举,一阵风一样的飘向前方的袁军。战矛恍若飞蚁密密麻麻,利箭犹如飞蝗层层叠叠,凄厉的破空声铺天盖地的响起,屡屡寒风直扑前方。 百十步的距离,张南一干人等仓促间如何能够躲开? 眨眼的功夫,埋伏在林中的袁军就被管亥和胡才打了一个反伏击,数百名将士被战矛和利箭刺穿,一股股鲜血他们的躯、前以及额头上迸了出来,一道道疤痕在他们上怦然炸开。 流出来的鲜血还很滚烫,他们的心却渐渐冰冷,他们本来是猎人,如今却成为了他人口中的猎物。 听着麾下将士的惨叫,看着他们的惨状,张南三人心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一声怒啸,纷纷率领余下的将士跨马挥刀,冒着箭雨矛林直取管亥和胡才二人。 三股洪流在三岔口撞击在一起,杀声大作,沸反盈天。 一排排弩箭落下,一排排长刀飞起,一排排金戈刺出,双方近万余将士就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捉对厮杀,利器入骨的牙酸声络绎不绝,惨绝人寰的悲鸣声连绵不断。 然而,张南三人的悲剧才刚刚开始。 “轰!” 又是一声炮响,正前方的道路上再度转出八百名白衣白马的铁骑,闪电一样飞驰而至。为首之人却是一袭红妆,精致的脸上一双眸子寒光大作,手中长剑凛然如雪。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29章 风云汇聚 灵儿还在山下厮杀,王黎却已经过了天梯直奔长寿峰。 夜风轻拂,山脚下的呐喊声和金戈声也随着夜风飘了上来,在山顶上来回漾。 王黎微微一顿举目望去,只见山脚下火把飞舞人影憧憧,无奈的摇了摇头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哎,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啊!子龙,看来此次要想全歼袁绍和袁术又会横生波折了。 原本这山下的袁军大营只有三千人马,他们的统帅也不过只是袁绍帐下的二流将领,单凭管亥和五千骑兵绝对绰绰有余,可惜不知道出现什么变故竟然让他们提早发动,将我们的整个部署都全部打乱了。 子龙,袁绍和袁术这兄弟二人已经上山,我们要毕其功于一役就绝对不能让他们离开。你安排一下,让我们的人牢牢守住天梯的顶端,既不能让他们在徘徊洞和山下的伏兵强行冲关,也不能让袁绍二人有机可乘,从这里下去!” 赵云点了点头,手一挥,数十名勇士纷纷消失在天梯顶端两侧的巨石之后,他们的子矫若游龙,他们的双眼鹰视狼顾,他们手中的弓弩早已搭箭上弦,紧紧的瞄准着那蜿蜒陡峭的阶梯。 王黎已经张网以待,袁绍和袁术二人却并不知悉,他们甚至还以为那些厮杀是王黎留在山脚下的护卫发现了张南的人马,准备强行闯关上山报信,结果被张南等人所阻。 一声长啸,仿佛枭啼。 “王德玉,都说你千算万算智谋如海,没有想到本将军会出现在此吧?”袁绍缓缓从对面的山崖现出来,后百十名黑衣大汉紧紧跟随,一侧则是一道袍的袁术。 王黎昂然出列,剑眉微扬,抬起头讥诮的看着对面山崖上的故人:“袁本初,你说的不错,本将军的确没有想到。袁氏一门四世三公,你堂堂一方统帅,战场上正面交锋你屡战屡败不敢与本将军缨锋,竟然想出行刺这等下流龌蹉之事,实在是有辱你袁氏一族的门风!” 一声讥笑,袁术挥了挥手中的拂尘站到袁绍前:“自古取天下不过就是成王败寇而已,至于手段,哪里还分光明正大与心怀叵测? 王德玉,你今既然已经落入我等彀中,你面对的便只有一条死路。说说吧,你还有什么遗言需要交待,袁某或可因姻亲之故替你完成一二?” 王黎嘴角微微一扯:“此言当真?” “当然,本宗行事从来都是言必行诺必践,虽然你屡次三番坏我大事,但本宗毕竟是心怀坦之人,岂能将你放在心上,你有何事不妨当着众人讲一讲?”眼中杀机骤现,袁术的脸上却浮起一缕笑容,仿佛猫看见老鼠一般的戏谑。 “古语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本将军着实没有想到你袁公路也有顾念亲的一天,实在是本将军之幸也!” “无妨,刘安说过:朝闻道夕死可矣。王德玉,你今已知本宗为人,你就放心吧。不管是你的夫人、小妾还是儿子,本宗都会替你照顾照顾的!” 赵云勃然大怒,王黎却是哈哈一笑,朝赵云摆了摆手:“本将军的夫人和儿子就不劳你袁公路费心了,倒是另有一件事确实需要你和本初帮忙一二!” “什么事?尽管说来便是!”见王黎居然真的有事相求,袁术心大好,虽然他心里并不会放过王黎以及王黎的家人,但不妨碍他想看一看王黎服软的样子。 王黎嘿嘿一笑,双眼霍然一眯,一道寒光在袁绍二人脸上扫视一番:“袁公路,你二**乱天下糜烂家国,罪大恶极,本将军可否请你们兄弟二人去死!” 袁绍脸色骤变,指了指王黎终究没有恶言相向,或许他还顾及自己的份,或许他也觉得手段不甚光明。 转过头来看了看袁术,袁绍脸色如霜:“公路,你让我很失望!” 袁术不以为意,淡淡一笑:“我知道王德玉是在拖延时间,可是现在的形想必你也很清楚,山下是我们的大军,山上是我们的伏兵,徘徊洞里的勇士应该也到了天梯之下,我想不出来他王德玉还有什么招式翻盘。” 袁绍脸色稍霁,目光却依然冰冷:“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还有什么招式,但我知道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本来还想玩一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看一看威风赫赫的王德玉的另一张嘴脸。既然兄长不喜,本宗听你的便是!”袁术的拂尘猛然一甩,一声长喝,“动手!” 数十名黑衣人手中的飞爪同时一抛,牢牢的挂在山崖上,接着拉住长绳一,好像数十只林间跳跃的猿猴一般,从山崖上跳了下来,稳稳的落在王黎一行人前。 赵云傲然一笑,手中的亮银枪一亮,一马当先杀入人群。他的后同样飞出数名勇士,铁棍大刀和疯魔棍纷纷祭起,月下滚动的云雾般扑向来人。 一时间,场中纷纷扰扰,刀光剑影,只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众人的神色和心思已经全部投入到场中。 就在此时,袁术后一人霍然窜起,脚下微微一踮,瞧也不瞧崖畔的飞爪,猛然从山崖上跃下,手中的长刀短剑劈开虚空直取王黎,犹如鹰鹫击长空,紫电破苍穹。 这人当然就是适才天梯山那人,刀剑双绝的王断! 王断出手没有任何的先兆,甚至刚才袁绍、袁术以及王黎三人言谈之事,他也只是默默的藏在袁绍二人后,好似一滴水掉进大海中,渺小卑微到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但,他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他的目标就是对方的首领王黎! “人先马,擒贼先擒王”这句话虽是几百年后的杜甫老先生所言,但绝对是千古颠簸不破的真理。 毋庸置疑的是,王断也深谙用兵之道,赵云已经被张燕所率领的江湖游侠以及黑山群匪缠住,而场中厮杀的数人里那握着铁棍和疯魔棍的二人他也认识,那是一直陪在王黎边的那伽支娄迦谶和修罗唐周。 王黎边再无可独当一面之人,他相信他的策略非常正确,只要拿下或者斩杀王黎,这个局就破了。 然而,他的剑和刀还未至王黎的头顶,王黎却已经动了。 取的不是他,而是场中之人。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叮”的一声脆响,中兴剑已然出鞘,王黎向前轻跨一步,手中宝剑飞起,亦如倒寒时狂风刮落的千树万树梨花,无数的寒光和剑影直取先前那群黑衣人中为首的那一人。 那人一阵错愕,难以置信的看着王黎,王断的剑术和刀法他都领教过,单论江湖厮杀这天下能让王断敬服的人只怕还没有出生,他不敢相信这天底下竟然有人敢在受到王断长刀短剑攻击的时候还能分心转战他人! 但不管他信不信,中兴剑已然飞来。 月光森寒,剑气森寒。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30章重冈复岭势崔巍,一卒当关万卒回 月正浓,剑影至。 那人本就是袁术帐下除王断外少有的高手,一的修为正以灵巧擅长。 见中兴剑来势汹汹,急切间不敢硬接,那人急忙后退一步绕过剑锋所指,眸子一凛再退一步,却已觑得那无边剑芒的些许罅隙,厉喝一两把斧头挤入剑影之中。 斧影重重,巨斧如风。 转瞬之间,王黎便已腹背受敌,一个是长剑短刀的王断,另一个则是眼前的用斧高手,袁术帐下有名的人物黑山张燕。 但他并没有慌乱,他的眼中也只有张燕。 他如今可谓是系天下,若是没有丝毫的准备,他绝对不敢以自己为饵孤犯险。不过,现在他并不担心,他后还有他的挂名师弟史阿,史阿的后亦还有崔十娘,而他的护卫中甚至还隐藏了两名高手凌飞雁与曹正方。 世人常说: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袁绍和袁术在算计他,他同样也在算计袁氏二人,他们以为他中了计,却不知道他只不过是把自己当做了香饵。 没有香饵,如何钓得金鳌? 没有香饵,袁氏兄弟又如何会中计? 一声龙吟从王黎后响起,一道剑光如水银泻地一般罩向他前的长剑短刀。王断从山崖飞下的时候,史阿的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之上,王断刀剑齐出之际,史阿的长剑也同样飞了出来。 史阿并不认识“王断”,甚至都没有见过这张脸,但他在登天梯之时就已经心生疑惑。 他不明白“王断”为何会与师兄作对,也不明白“王断”为何会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但他还记得师尊临行时的交待:师兄是师尊的血脉,也是史阿在这世上除了师尊外的另一个亲人。他可死,师兄不可死,为了师兄他不得惜命! 所以,纵然他心有所思,手中的剑却依旧挡在了王断的长剑短刀之前。 王断冷哼一声,一缕复杂难明的意味在眼中闪过,手中的刀剑却没有丝毫的迟疑。他名王断,自然已经与过去一刀两断,他的心中除了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亲便只有耻辱和仇恨。 他的仇恨来自于先帝对他的弃之如敝履,他复仇的对象当然也是雒阳的刘辩和冀州的刘协。 他的耻辱只能用仇人的鲜血洗刷,谁敢挡在他的面前,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可惜,他现在好像既杀不了神也杀不了佛,他的前还有一名剑师,一名可以与王黎媲美的剑师史阿。 王断受阻,张燕被挡,其余的青牛角、于羝根、浮云以及左髭丈八等黑山首领又怎么会是赵云等人的对手?赵云、支娄迦谶和唐周等不过区区几人,却硬生生的扛住了数十人的围攻。 两军已经陷入僵持,但胜利的天平正在向王黎倾斜。 王断、张燕以及黑山群匪和江湖游侠都悉数投入到厮杀中,王黎麾下的勇士却只有赵云等人杀入场中,凌飞雁和曹正方所带的人马并未下场,更何况王黎麾下还有趁袁绍和袁术躲在山崖装神弄鬼的时候潜伏在天梯顶端巨石后的伏兵? 而袁绍兄弟能够希冀的也只能是徘徊洞中的伏兵和山脚下的张南三千军马了,可他们还能及时赶到吗? 天梯山上险峰危壑,林风幽幽,月光如银,却好像谁也给不了他们答案。 …… 天梯山给不了答案,能给答案的人却已经到来。 徘徊洞里七转八转直转得自己晕头转向的伏兵终于从洞中跑了出来,他们此时就在天梯下。 山脚下双方将士杀得地动山摇,无边的喊杀声直窜耳中如奏魔音,山顶上众多勇士生死对决,激越凌厉的金戈声回脑海仿佛催命符。很显然,他们还在洞中溜达的时候,双方的战火已经进行的如火如荼。 胜负可能就在此一举! 他们哪里还敢犹豫,他们哪里还敢再等? “主公已经和王黎交上手了,兄弟们,跟我冲!”两柄大刀一横,杨凤和陶升一声怒喝,后百十名勇士如潮水一般的向天梯山涌去。 “轰!” 一声巨响在前方响起,杨凤二人一惊抬头看去,顿时吓得七魂丢了六魄。 一条魁梧如山的大汉傲然立于天地顶端,一块如山的巨石在他手中杂耍一样的飞舞。见他们已经爬上天梯,大汉双手一松,巨石顺势落下轰然砸在天梯上,天梯为之一震,还在天梯底端的他们都仿佛感觉到脚下的地皮也抖了几抖。 然而,这都还算不上什么,最为恐怖的是巨石已经沿着天梯的阶梯滚下,而大汉又再度举起了另一块巨石。 杨凤面色惨白如月,陶升容颜惊骇似霜。 二人惊慌失措,还未下令众人躲避,只来得及向天梯两侧的山壁上一跃,脚下的地皮就已经真的开始颤抖,而且越抖越厉害,仿佛那些得了痢疾打摆子的病人,顶端的小山似的巨石也闪电一样的飞来。 数块巨石带着血花挟着风雷在天梯上跳跃腾挪,再从二人边滚过,一直到达天梯底端然后在那些横卧的石头上一弹,炮弹一般窜在空中,直待去势已尽才掉入幽深的谷底。 “砰砰砰!” 半晌后,谷底才传来隐隐约约传来几道声响,杨凤二人面面相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才回过头来继续向前看去。 顶端的巨石在月光下依旧隐隐绰绰,大汉已不知所踪,但天梯上却是哀鸣与惨叫齐飞,鲜血共骨为伍。不过眨眼的功夫,百十名勇士折损近半。 三十多名兄弟死在了天梯上,他们在巨石的撞击和滚压下化作泥,他们的血和脚下的阶梯融为一体。 其余的兄弟有的学着他们的样子,牢牢的贴在山壁两侧抱紧前突出的岩石一动不动;有的直接横着趴在阶梯上,任由巨石从头顶飞过我自岿然不动,躲过此劫。 可惜主公手中没有如此的勇士,否则当初又怎么会放过在此埋伏的契机? “走吧!” 杨凤心有余悸的看了陶升一眼,直到陶升点了点头,才壮起胆子向众人轻喝一声,再次踏上前方的道路。众人纷纷从山壁和地上跃下或者跃起,跟在二人后,也不敢再看那些倒在巨石下的袍泽们,唯恐多看一眼他们也会步了后尘。 但,王黎既然已经在此布下了伏兵,自然不会大发慈悲放过他们,那么他们还能避开吗? 清风呜呜作响,月下林蛙凄鸣。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31章国雠未报壮士老,匣中宝剑夜有声 他们当然躲避不开,王黎以身为饵孤身犯险又怎会仅仅针对袁绍一人? 清风为证,在王黎的心目中,袁绍和曹操以及孙坚、刘备一样不过是一个军阀头子,他们的目的也仅仅只是雒阳皇宫中的那把龙椅。 但袁术却与他们不同,袁术的目的是兴教,他只是想改变整个天下的颜色,完成师兄的遗志,实现教义中的那种所谓的人人自由平等和天下太平。 王黎是过来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自然能够深刻的体会到自由和平等的宝贵,同样也能够理解下层劳动人民以及奴仆对自由和平等的渴望,他也很希望能够满足他们的诉求,解决压在他们头上的大山。 张角和袁术的思想没毛病,他们的思想完全就是想在汉末打造一个乌托邦,但很可惜,他们的问题是想法太超前了,甚至已经超越了一千年。 超越一个时代或可称之为天才,超越一千年则只能称之为疯子。 前朝篡汉的王莽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王黎知道只要在人们心中种下希望,终究就会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三国纷纭已经到来,五胡乱华还会远吗? 所以,他可以同情和佩服张角以及他的的太平道,但他的心中却并不认同,他要暂时掐断他们希望,掐断他们心中的那根苗,否则一旦星火燎原,带给世间的绝对是一场战火连天、尸骨遍野的大灾难。 他不是疯子,为了一个超越千年的梦想让整个天下为之陪葬的事情,他还做不出来! 他夜登天梯山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他就是想引诱袁绍出手。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年头的商家居然也会买一送一的营销手段,袁绍来了,袁术来了,张燕、青牛角、杨凤和陶升等人也跟着来了。 因此他并没有要求凌飞雁和曹正方出战,他将这二人以及其他的勇士安排在了天梯顶的巨石后。 如果能够一次性解决掉袁氏兄弟,早日掐掉下层人民心中不安分的想法,早日解决掉中原危机还天下一个真正的太平,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大将手执金龙枪,勇士腰横白羽箭。 听着阶梯上传来巨石滚动和袁术麾下将士惨叫的声音,王黎眉头微微一皱,轻轻摆了摆手,三五十名勇士从巨石后窜了出来,整整一排站在天梯顶端。 他们都是来自军中或者江湖上的好汉,他们臂力无双、拔山扛鼎,一石的长弓在他们的手上如同玩具一样,所有的弦都已经拉开到了极致。 “放箭!” 当中一人嘿嘿一笑站在梯前,看着阶梯上残余的黑山军嘴角微微一咧,一声令下,满口雪白的牙齿在月色中显得异常的森冷。 “嗡!”众人手一松,三五十支利箭刷的一声,如腾渊凌空的蛟龙脱弦而去。 虽然,这些箭支不多,不似如雨的飞蝗,也不像击打在芭蕉叶上的骤雨,但是它们有速度,闪电一般的速度。 火光电石之间,利箭已经从梯顶来到梯腰,区区百十步的距离眨眼便至。 刚刚躲过一劫的杨凤、陶升、眭固、掾哉以及于毒和郭大贤等黑山首领顿时毛骨悚然,急忙连滚带爬迅速后退,并将手中的刀剑舞动的水泄不通,仿佛一面面不见本色的盾牌。 “叮叮叮!” 这三五十支利箭离弦之时只有一声弦响,落在他们身前的时候却有数十道嘈杂的金戈声和哀鸣声。 鲜血飞起,又有十余名兄弟倒在了阶梯上,杨凤等人眼中都快滴出血来了。可惜,前方的勇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们根本攻不上去,他们每前进一步都将付出血的代价,他们依旧还在阶梯的腰间。 “轰轰轰!” 众人刚刚将前方的利箭击落退至阶梯下,身后的徘徊洞口忽然传来如雷的声响。 看来张南和焦触将军他们已经清除了山脚下那些王黎的护卫赶上山来,果然不愧是好兄弟,这才是真真的及时雨啊! 众人一阵大喜,纷纷回头视之,满脸的喜悦顿时化作无尽的惊骇,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他们希冀的张南、焦触或者夏昭,而是近八百名白衣白袍的精锐之卒以及一名冷面桃花的巾帼英雄。 “杀!” 皇甫灵儿与天梯顶端的首将似有心有灵犀同时长剑一挥,梯上梯下数百名勇士向天梯的半腰杀过去,两声长啸立时响彻夜空。 一如夜枭,一如雏凤。 …… 史阿还在坚持,张燕却已经大汗淋漓。 他起事之初就曾听闻过王黎的大名,亦知道王黎的剑术和他的口舌、智慧一样能够杀人,但他从来没有想过王黎的剑术竟然如此的出神入化,根本就不是他一人可敌。 他已经被全面的压制,而与他一样落于下风的还有天梯上那些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 心中的愤懑从胸腔里涌出,本来已经筋疲力尽的手臂又开始渐渐变得有力,双脚一蹬腾到半空,手中的斧子猛然奋起一劈,眼前的剑林立时丛中告破。 张燕喘了口气跳出战圈,双眼怒视着王黎,数不清的血丝凝结在眼球上,眸子里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 “怎么,看着与你朝夕相处的兄弟一个个倒在血泊中,你开始心疼了?”王黎淡淡的扫了张燕一眼,收剑立于崔十娘身前,语气也格外的疏离和平淡。 “不可否认,当年先帝确实昏聩无能甚至昏庸无道,也曾令天下陷入纷乱之中。你张燕和张牛角于黑山率众起事,本将军同样心生怜悯,因为你只是为了在乱世中求得苟活而已。 自桓灵以来,这天下大病久矣,本将军奉天子诏令整肃朝纲改革赋税,司、雍两州百姓渐安,也曾念及你的出身和能力,两次书信于你,希望你能够接受朝廷的管辖,遣兵为民。 可惜,你满脑子的太平道惑众妖言,居然为了那缥缈的教义与袁术同恶相济狼狈为奸,先后骚乱淮南、谯郡等郡县,致使当地生民涂炭白骨遍野。 张燕,本将军本来对你满怀希望,希望你能够成为朝廷的柱石百姓的代言人,但,你千不该万不该,选择跟随袁公路一条道走到黑。如今不过丧失了几名兄弟就让你痛彻心扉,那你可曾想过我中原的百姓,那些倒在他们剑下的无辜百姓!” “我丫丫个呸!”听闻王黎斥责教义,张燕忿然作色,一口浓痰飞出,指着王黎便破口大骂,“我太平道奉黄帝和老子,心怀天下,追求人人平等。 而我家教主更是惊才绝艳恍如阳春白雪,你与之相比也不过只是小鸡与雄鹰耳。王德玉,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我太平大道指手画脚肆意诬蔑?” “我不是什么东西,我只是一个有良知的正常人罢了。”王黎叹了一口气,猛的抬起头来厉声叱骂道:“倒是你信奉的张角也好袁术也罢,他们哪一个不是藏着当皇帝的梦想蛊惑怂恿我大汉子民行那争夺天下之事? 如今天下战乱纷纷平民流离失所,谁人看不见,你竟然还在此大放厥词替他们背书?” 国雠未报壮士老,匣中宝剑夜有声! 看来今日要先走一步了,可惜我不能看见宗主重振我太平大道了,可惜我教主的大仇还未得报! 一腔热血再度涌上脑海,张燕回身朝还在崖上的袁术鞠了一躬,怒吼一声,青筋勃发,手中的双斧一扬,再次向王黎杀来。 第432章 燕赵悲歌 自古以来,燕赵便多有慷慨悲歌之士。 比如“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的侠士豫让,“千场纵博家仍富,几处报仇不死”的邯郸游侠,“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燕地刺客荆轲。 在三国的历史中,燕赵大地的名将同样多以勇烈和忠义闻名天下,赵云、张飞、张郃、韩当以及袁绍帐下的河北廷柱颜良和文丑都是是个中翘楚。 但,人们还是忽略了一人。 这人曾经拥护张角参加黄巾与朝廷对敌,也曾坐拥百万黑山军割据一方,在历史的记载中他甚至还曾加入过袁绍的关东联军一起共抗董卓,可谓声名显赫天下皆知。 他当然就是黑山军的首领张燕。 遗憾的是,王黎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所谓的冢中枯骨袁术并没死在寿,反而继承了太平道张角的衣钵,重新将太平道的大旗聚集在自己的帐下。 既然太平道的精神和血脉还在,张燕又怎么可能如历史中那般投入曹麾下呢? 面对天下的战乱纷纷,他没有进行任何的抉择,也没有任何的迟疑,他的心中依旧只有那盏照亮人生光明的灯塔“大贤良师”张角以及他的遗志,而袁术就是张角选定的继承人。 他要助袁术成为天下之主,他要将太平道的光辉再次洒满大汉十三州! 所以他带着麾下的兄弟风尘仆仆的从徐州赶了过来。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王黎的机警,让他的兄弟们吃了一个瘪,他们没有完成杀掉王黎的计划,反而陷入了王黎的包围圈,而他效力的宗主同样也失去了对战局的掌控。 悲从心头起,怒从血来。 张燕与袁术鞠了一躬,奋起一斧便向王黎劈了过去。这一斧没有任何防守,只有前进和不屈,这一斧饱含了他多年来的坚持、沧桑和愤懑,这一斧如猛虎出柙潜龙腾渊。 他再也不能沿着大贤良师指明的方向走下去了,他再也不能和新一代的宗主共创大业了。既然如此,生有何欢,死有何惧,他当与王黎竭尽全力一战。 活,不能轰轰烈烈。死,则绝对不能再平平淡淡! 一斧出,立生死。 张燕的眸子里只有王黎,他已经完全放弃了防守,周都是破绽。王黎双目一寒瞳孔暴缩,他虽然不惧张燕,却也并不想和张燕同归于尽。 寒风扑面,脸上的鸡皮疙瘩掉落一地。王黎冷哼一声,朝侧斜踏一步躲过张燕的攻势,接着手中的中兴剑一挥,一条游龙从掌心飞起,高昂的头颅张开狰狞的大嘴,猛然咬在大斧之上。 “当!” 一声脆响,张燕脚步微微一顿左手虎口一麻,斧头差点掉在地上,他的招式已被王黎一剑破开。但他并不气馁,他知道王黎百战成名,手中的一柄中兴剑打遍天下少有敌手,可他的右手还有另一把斧头。 左手刚刚落下,右手已经扬起,斧头再度祭起直飞而下,一道寒光如白练,排山倒海,摧峰拔岳。 这一招,很直接,很无赖,也很凝练,没有任何的花俏。 他相信就算王黎是霸王再世也不敢硬接,因为他已经将杀气和死志全都藏在了这一招之中,王黎绝对不敢和他玉石俱焚。他现在除了满腔的血外什么都没有,而王黎却还有家人,野心以及天下。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张燕算的很准,王黎确实不敢和他玉石俱焚,但他还是算漏了一步。他的边除了王断之外已无他人,青牛角、于羝根、左髭丈八和浮云等人已经在赵云的百鸟朝凤枪下做了亡魂,而王黎边却还有赵云、支娄迦谶和唐周。 “吼!” 支娄迦谶一声大喝脱口而出,仿佛雷鸣过山冈,耳中一阵嗡嗡嗡直响,但觉脑海中一,张燕手中的斧头已经慢了下来,一杆亮银枪挡在他的斧下,而王黎却借机一跃闪开斧刃,手中的中兴剑轻轻的架在他的脖子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支娄迦谶、赵云和王黎三人的配合却显得默契无比。一声佛门狮子吼震得张燕懵然,一记百鸟朝凤枪挡住张燕的攻势,最后王黎出手让张燕再无反抗之力。 纵然是河北有名的慷慨之士,又怎么挡得住这三人联手一击? 手中的两把斧头怦然垂落于地,张燕转过头看了看山崖上的袁术,又看了看天梯,哪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看见人影憧憧听到杀声震天。 他知道杨凤、陶升和于毒等人应该也快步了他的后尘,看着王黎等人苦涩一笑,满面的颓废:“兄弟们随张某征战十余年,除了落下满的伤痕,却没有过上一天的好子。 说实在的,我这个当兄长的实在无颜相见。王将军,张某已是将去之人,将死之人其言也善,王将军,还希望你能放过众兄弟一码,他们也只是这个世道的受害者!” 王黎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朝一旁的凌飞雁等人挥了挥手:“早知今,何必当初呢?只要他们愿意解甲归田,王某也不是什么嗜杀的魔头,倒是张将军你就不想为自己打算打算?” “死则死耳,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有些事终究要去做,有些事终究不甘心。当年先帝任用张让、赵忠等宦,朝中宵小当道,江湖走狗横行,百姓受苦民不聊生,张某既为男儿又岂能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张燕惨然一笑,悠悠一叹,“只可惜,十年江湖太平梦,一朝落花满山崖。张某一生追寻大贤良师的脚步,以为此生必可实现人人平等的理想,却不料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摆弄。将军勿需再言,张某这就去了。再见!” 再见,或为下次相见,或为再也不见! 言讫,张燕捡起地上的斧头就向自己的脖颈划了过去。 “不可!” 两道声音响起,王黎的长剑再度出鞘,而崖上一道影同时飘然而下来到张燕的旁,一把拂尘递了过去。 袁术也从崖上落下,他本来一直都待在山崖上,他本来一直都在静静的看着场中的厮杀既没有参与战斗也没有出声指挥,他本来还在犹豫是否应该带着袁绍趁王黎不注意从山崖下逃走,重新整顿兵马东山再起,然而张燕突然萌生的死志让他亦开始心灰意冷。 追求了十数年的梦想今才发现不过是南柯一梦,仿佛镜花水月一样一朝破灭。 而师兄、师尊、兄弟以及边的亲人一个一个离他而去,更是让他觉得心痛、孤寂和疲惫,他已不知道他还在坚持什么,他是否还该继续坚持下去。 “兄长,对不起,看来我也得和你说一声再见了!”袁术朝袁绍黯然一笑,脚下轻轻一踮,亦如大鹏展翅一般落在张燕前。 他终于来了,可惜却来的太晚了! 斧头划过,一条血色的长线在张燕的脖颈上乍开,鲜血缓缓滴下,滴在前,渐渐的凝结成一朵红色的花。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33章 波折 斧落,血飞,张燕自刎,燕赵大地上有名的将星就此凋落在天梯山顶的明月下。 哀莫大于心死,听完张燕的述说和请求,王黎就知道张燕死定了。没有人可以救活一个一心求死之人,王黎不能,袁术不能,他们俩加起来也不能。 所以,王黎的剑刚刚出鞘,袁术刚刚飞下山崖,张燕就死了。 王黎只能感慨,而袁术却心乱如麻。 在他的计划中,张燕本来应该是他的中流砥柱,是他重振太平大道的旗手,也是他未来夺取天下的主力先锋。同样的,计划中倒下的也应该是王黎而不是张燕。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在算计王黎的时候,王黎同样也在算计他,他知道以王黎的性格必会亲临天梯山临风眺望中原最后一支反王大军的覆灭,却没有想到王黎早就在山脚下布下大军张网以待,等着他和他的麾下一头扎进来。 非战之罪也! 袁术摇了摇头,弯下腰扶起张燕的遗骸,轻轻的擦拭着张燕胸前的鲜血喟然长叹。 大业早已变成落花随了流水,亲朋中也只剩下还在山崖上的本初形影相吊。师兄走了,师尊走了,就连他视之如骨肉兄弟的张燕也走了,他还有什么可留念的呢? 明月的夜升晨落本是不变的事实,但更加亘古不变的却是“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明月不知已经存在了多少个年头,也不知道还将存在多少个年头。 相对于明月而言,大地上的一切也不过是无穷的岁月里几朵翻起的浪花,什么野心、大业甚至生命都不足一提。 袁术抬起头来看着夜空里淡淡的月色,眸子里的神情也淡如月色,淡的让人疏离,淡的让人感觉到他对这个世界的疏离。 英雄千载欲何为,尽作北邙山下土。不见秦王治葬骊山宫,玉凫金雁俱成空。 悠悠千古,如同此月! 看了袁术一眼,王黎就知道他已经完了。 野心没有了,斗志没有了,甚至连自己的亲朋故旧手足兄弟都没有了,眼前也只剩下一个与史阿怒目相视的王断以及山崖上形只影单的袁绍,还能成就什么大事? 王黎眉角一挑,剑锋直指袁术,语气冰可入骨:“袁公路,想当年你为了所谓的太平大道‘天下太平’,指使王断残害佛教传人以及至儿一家,终究让唐周钻了牛角尖,挑起黄巾之事,致使我大汉疆域战火纷纷,大汉百姓白骨累累。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套用佛家的一句话,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界,今生所为是。你抑佛教和道教的瓜葛本将军不想过问,但是因你教而亡的数十甚至上百万亡魂,你是否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交代?你想要什么交代?”一声讥笑响起,袁绍抓住飞爪从山崖上一跃而下,嘲讽的看着王黎,“自古以来,争夺天下成者王败者寇而已,你还想什么交代? 王德玉,袁某与你相交也有十余年,原本还以为当年天下脸皮最后的非大耳贼莫属,明明出生低微偏要给自己冠上一顶皇叔的帽子,今日才发现原来你一样与他虚伪。 你们特么的和我们有什么两样?都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你说的不错,公路是为了得到天下,袁某也是为了得到天下,但你敢说你就不是为了那把龙椅,而只是为天下百姓张目? 王德玉,你少特么的废话,袁某兄弟二人就在你身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给老子戴什么欺压良善祸乱社稷的帽子,老子不吃你那一套!” “好一个袁本初,这才是王某当年所认识的那个西园新军的中军校尉,王某倒是有些小瞧你了。”王黎直面着袁绍,眼中也有了尊重之色。 他和袁绍最早相交于共同谋主蹇硕之时,后来袁绍威望渐高声名日盛,除了关东联军十八诸侯讨董那次,他与袁绍就再也没有聊过天甚至见过面。 王黎还在想袁绍是否如历史中那本色厉胆薄,却不想原来袁绍依旧是那个初见时便敢以豪侠得众,怀雄霸之图,举天下之兵,宽雅有局度,忧喜不形于色却又矜愎自高的英雄。 这就好,英雄相争也总比英雄与狗打一架来的好! 王黎点了点头,中兴剑微微一抖,剑指袁绍:“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你袁本初也算得上一方人物,终其一生所行之事也不没英雄二字。待兄弟们解决了袁公路和王断之后,王某亲自为你送行!” 一声长啸,数道怒影。 赵云亮银枪一横直刺袁术,而崔十娘、唐周、支娄迦谶和彦达缚四人则同时祭起了手中刀剑横笛,他们的目标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佛教的大敌,仇人王断。 场中瞬间杀声大作。 但见: 八九缕寒光忽现山顶,五七名勇士分作两处。 左手边,赵云袁术战正酣,一条亮银枪挑动千朵梨花,落英纷纷,百道拂尘丝轻拂万条柳枝,风吹剪刀。 右手处,崔十娘一支短横笛靡靡魔音,彦达缚两把短剑迎风而上,支娄迦谶和唐周各执一根伏魔棍大开大合,排山倒海。王断神色凝重,左手刀右手剑,百尺乌云托起一轮红日。 王黎和袁绍相视而立,任两拨人马飞剑横枪,都不曾再有一丝言语。而史阿同样已退了下来,站在王黎的身边,时不时的看着场中的王断欲言欲止。 “怎么了?” 王黎轻声问了一句,神色中略带疑惑。 史阿,是他名正言顺的师弟,也是他那便宜老爹王越的关门弟子。按理说,史阿应该和王断没有发生过什么交集,但史阿今夜的表现却让王黎疑虑陡生。 天梯前,史阿初见王断时眼神中的不解;山顶上,史阿能够独自与王断对战数十合丝毫不落下风;而现在,史阿看向王断的眸子里明显还带着一丝担忧。 他不知道为什么史阿会在意王断,他不愿想太多,他怕史阿辜负了他的信任,也怕伤了史阿的心。 遗憾的是,墨菲定律告诉我们,凡是可能出错的事有很大几率会出错。 史阿刚刚从脸上挤出一堆勉强的笑容朝王黎摇了摇头,眼睛就彻底的凝在王断的身上。 王断已经左支右绌,身前支娄迦谶、唐周两根伏魔棍双双架住王断手中的刀剑,身后彦达缚的双剑卷向王断的下盘,而崔十娘口中的横笛同时飞出一枚黝黑色的铁钉,直取王断的脖颈。 两把剑,两根棍,一枚飞镖,瞬息之间场中的形势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王断腹背受敌! 王断危在旦夕! “啊!” 一声长啸骤然从史阿口中喷薄而出,仿佛月夜中一声雷鸣。 王黎和袁绍二人吓了一跳,就见史阿纵身一跃如鹰隼展翅落入场中,接着龙泉剑一扬荡起一层涟漪,“叮”的一声已经将飞镖及落在地,而他脚下再一蹬身子一转来到王断后背,猛地将龙泉剑一横挡在了彦达缚的身前。 叮叮当当的声音此起彼伏,直贯众人耳中。 王黎一懵,袁绍一懵,崔十娘等人同样一懵,场中所有的人立时陷入石化之中。 这是什么情况? 谁能告诉我,这特么的是什么情况! 第434章 扑朔迷离 史阿,你在干什么?” 王黎勃然色变,崔十娘等人是自己的盟友,对王断自然是恨之入骨,而自己也恼怒王断数次破坏了自己的好事,心中的恨意虽不如滔滔长江那般绵长,却也不下于奔流不息的漳河。 见史阿突然反目,饶是王黎历经过多少沙场上的征伐和暗夜里的刺杀,早就打磨得古水无波的脸上这一刻也不由怒火中烧。他刚才就有些疑惑于史阿的表现还想一探究竟,可转眼间史阿就在他眼前上演了一出无间道。 他想不通,为何史阿前一刻还在和王断浴血厮杀,下一刻就成为了王断的守护者。 他也想不通,史阿是自己的师弟,不要说那些大道理,就算是亲血脉,难道这王断还能比得过自己? 他更想不通,如果史阿一直都是王断安插和潜伏在自己边的一枚棋子,那么先前在徘徊洞和天梯下绝对是一个刺杀自己的好时机,为何他要等尘埃即将落定的时候才跳出来呢? 史阿没有回答,天上的明月也依然静谧。 王黎脸色渐变,逐渐和月色一样冰冷:“史阿,你可知你后的王断正是当年一手挑起抑佛教和毗门教两教纷争之人,他的手中已经浸染了数十条无辜生命的鲜血?” 史阿还是没有回答,但他盯着唐周的目光却是一片森然,仿佛他手中的龙泉剑。 王黎已知道他的意思,如果说王断只是杀了毗门教满门上下几十人,那么他的盟友唐周则是致青、幽、冀数州数十万百姓染瘟疫的罪魁祸首,相较而言,唐周明显是那个更该死之人! 崔十娘朝王黎摇了摇头走上前来,轻吐檀舌:“史壮士,本座明白你的意思。本座不知道你护卫王断的缘由,也不想知道你的苦衷。但本座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不管是王断也好还是唐周也罢,他们当初或因一己之私致使他人亡故,或举着大义的旗号将无数百姓拖入苦海,已经造下了不可饶恕的杀孽。今,便是他二人承担因果报应之际!” 原来唐周今也将死于此地! 袁绍、凌飞雁、曹正方等一时默然,就连一旁酣战的赵云和袁术二人也同时停下手来,袁术踉踉跄跄的站在袁绍边,拂尘上几滴鲜血,握着拂尘的手微微发抖,显而易见,袁术和赵云之争胜负已定,他已经受了一些轻伤。 但王黎、支娄迦谶和彦达缚等人却是面不改色,显然他们早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甚至当初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他们已经将唐周的生死包含在内。 而唐周同样也很清楚自己的下场,毕竟那数十万冤魂的罪业可不是念几卷古经、点几盏长明灯再唱几声南无阿弥陀佛就能够轻易消除的。 唐周黯然一笑,缓步来到王断前,左臂夹着伏魔棍右手唱了一个喏,神色平静,那狰狞丑陋的面容已有了几分禅意。 “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则般若生。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自当之无谁替代。当年贫僧因我毗门教中之事,思想偏激,造下无边罪业。幸得天王和龙王的当头棒喝,贫僧也是知错。 可惜,贫僧幡然醒悟的还是太迟,冤孽已经造成不可更改,贫僧此生也绝不再想生还之理。贫僧一直苟延残喘厚颜于世,只是想找出当年陷害我教的昆仑和王断。 冤有头债有主,昆仑、王断和贫僧便是造成数十万生灵涂炭的凶手,今贫僧无非是想与他们同归于尽求得一个心安,史壮士你又何必非要牵扯进来呢?” 史阿很惭愧,但他的双脚却依旧如扎根崖畔的劲松一样稳如磐石,没有半分动摇。 “史阿,你退下吧,修罗说的不错,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自当之无谁替代。我自己的事你也替代不了,终究还是要自己解决的好!”王断苦涩一笑,将史阿轻轻一拨,斜跨一步来到众人眼前。 见王断倒还有几分担当,崔十娘、支娄迦谶、唐周和彦达缚几名盟友也不怕再伤着史阿于王黎的颜面不好看,心下一松,手中的兵器再次祭起。 横笛靡音短剑光华,铁棍飞影佛门狮吼,长刀短剑同样涌起漫天的碧浪残阳,寒光倒影中众人复又战在一起。 但,王黎的心中已经有了些不安。 果然,众人相战了不过数合,一声雏凤清音从后响起,天梯口一阵杂乱纷纭。数百名白马义从押着杨凤、陶升和于毒等人从天梯上转出,见前方刀光剑影,顾不上和主公打招呼便如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接着,人群中一道靓丽婀娜的影在青石上微微一踮,如凤凰一般从天而降落在场中。 一袭红装,一支长剑挡在众人前,一声雏凤清音落在众人耳中:“住手!” 灵儿来了! 看着灵儿的姿笑容和喜悦从脸颊陡然升起,又陡然落下,王黎话刚出口,脸色就已经开始僵硬,苦涩渐渐的融进他的笑容,他心中的不安又多了几分。 “灵儿,你怎么来了?” 灵儿此刻就站在他的眼前,灵儿亦如他一样,面带笑容,笑容中也有几分苦涩和痛苦。她岳峙渊渟的站在他与王断中间,她那瘦削的躯却似他们之间的一条深沟险壑。 王黎静静的看着她,眼中的疑惑越发的深重、 他不知道灵儿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也不知道灵儿为何也会像史阿一样都想守护自己这个仇人,但他知道灵儿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而自己可能就牵扯其中! 她也静静的看着他,眼中除了痛苦便只有欣慰。 幸好她偷听到了二伯的话才能够及时赶到这里,阻挡了一出人伦的惨剧。她不知道当王黎获悉这一切缘由后将会作出什么样的抉择,但她知道她一定要阻止王黎作出某一个抉择,而王黎现在还没有开始抉择! 雨雾已经开始在她的眼中隐现,但她依旧不动如山。 她的眼中只有他,她的后是王断。 “灵儿,你这是想做什么?为何会阻挡为夫替百姓复仇?”王黎苦涩的看着灵儿,大手已经轻轻的拂在灵儿的青丝上,声音似呢喃的燕雀,眸子里却多了一丝痛苦和晶莹。 灵儿颤抖着不敢说话,长长的睫毛上同样有雨滴泛起。 王断摇了摇头,在灵儿肩上轻轻一拍,脸上挂着几缕欣慰的笑容:“灵儿,你和史阿都退下,还是让为师来说吧!” 为师? 众人一懵,史阿和灵儿师出一门都是王断的徒弟?难道他们来此都是为了自己的师尊? 王黎脸上的苦涩终于不见了,除了痛苦便再没有别的,赵云同样关切的看着王黎,生怕他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灵儿是王断的徒弟,史阿是王断的徒弟,那么他们都和王黎师出同门。 而王黎的师尊便是他的阿翁,难道眼前这个杀人无算、算尽天下英雄的王断就是王黎的便宜阿翁,三国时期的一代剑术大家王越?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35章 恩难酬,怨难酬,恩怨难酬 看着王断的面容,仇恨像怪兽一样吞噬着崔十娘的心,她的双眼已经快喷出火来。 自寻到王断踪迹之后,她与王断已经有了好几次交锋,可惜每一次王断都从她的眼皮底下顺利的消失。 这一次,崔十娘再度与王黎联手在天梯山上布下天罗地网,她本来以为王断已是必死之身,却不想王断居然踩了一坨狗屎,在他将死之际突然从天上掉下两个徒弟来。 其中,一个是王黎的亲卫,而另一个却是皇甫灵儿,她昔日的长安故交,王黎的夫人。 难道这一次又会重蹈覆辙吗? 崔十娘悠然长叹,眼中已经没有了信心。她不知道王黎是否还会配合她们拿下王断,也不知道一会如果大战再起王黎是否会站在灵儿身边,将刀锋指向她们。 满腹的心酸和折磨,崔十娘哀怨的目光投向王黎,王黎打了一个寒颤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知道崔十娘在看着他,也知道灵儿在看着他,甚至还有更多的目光投向自己,但他确实张不了嘴,饶是他自负聪慧,却也知道这一刻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他与王断,哦不,他与王越无话可说。 王越是他名义上的阿翁,他却是第一次与其见面。 在“他”的记忆中,还在自己儿提的时候,王越就已经从辽东那座深山里飘然远去,从此便只活在二伯与他的对话与阿母的思念和担忧中。 而留给“他”的,除了这条生命外,也只剩下儿童时的记忆以及《庄子心经》及《白云十三式》这两本书。 虽然这书成就了他那一身的武艺和剑术,但他却真的提不起半分的感激和慕濡之情。 他想不通! 为何王越会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为何王越就是那个当年杀害至儿全家的仇人?为何王越这么些年宁愿一直辅佐在袁术身边与自己为敌却不愿放下屠刀回归家庭? 他虽然没有说话,心中的却痛苦万分。 当然,他的痛苦并不是因为他与王越有多深的感情,而是一种纠结。 他不知道应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面目面对王越,滥杀无辜的刽子手还是父亲?他也不清楚自己处置王越后,又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朝廷和天下子民,大义灭亲的朝廷前将军还是“弑父”的不孝之子?他更不明白,他又将怎样去面对守在家中的阿母和自己一直视若亲妹的至儿。 在众人理解或者不解的目光中,灵儿缓缓来到王黎的身旁,一双芊芊柔荑拖住了他颤抖的双手,还未开口,眸子里就飘起了三月的雨雾。 “王郎,灵儿既然已嫁入王家,你我夫妻自然一体,你的事便是灵儿的事。今日之事一边是阿舅,一边却又是你的红颜知己同盟故友,灵儿知道你颇多难出。王郎,今日可否让灵儿越俎代庖暂时替你处置?” 言讫,也不等王黎点头,灵儿翩翩起身来到崔十娘身前福了一福,两行清泪脱眶而出:“崔家姐姐,灵儿知道师尊对你不住,因师尊之故致使至儿妹妹全家蒙难,妹妹一人流落江湖。 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尊于我而言无异于父母。我大汉朝以孝治天下,灵儿也不便言父过。灵儿与姐姐已相交数年,今日灵儿想求姐姐看在昔日同行的情分上应允灵儿一件事,可好?” “你想让本座放了这个杀我师门满门的仇人?” 崔十娘脸色如月光一样惨白,心中的委屈终于找到一个缺口喷薄而出,横笛指着王断放声的尖笑,声音宛若山间的夜枭,听得人直瘆得慌。 笑着笑着,崔十娘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仿佛雨夜中受伤的小兽躲在草垛里轻轻发出的呜咽,她的脸上早已经泥泞不堪,眼泪如同暴雨般灌注下来,一时不能停息。 见崔十娘痛哭,灵儿心里也不好受。 灵儿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轻轻拭了拭崔十娘的眼角,黯然道:“姐姐,昔日妹妹与你共赴长安之时,一路上也曾多见那些因战火失去亲人的人们,他们像落单的孤雁苟延残喘,举目无亲,仿佛整个世间都和他们疏离了一样。 妹妹知道你的痛苦,要你放弃复仇的确不易。但冤家宜解不宜结,姐姐,我师尊如今已有悔恨之意,姐姐可否容我师尊从此退出江湖不问世事,青灯古庙常伴一生?” 崔十娘又是一声长啸,一把打掉灵儿的手帕,眼中满是讥诮之意:“灵儿妹妹说得轻巧,让王断从此退出江湖不问世事,可我那师尊满门的血债又当如何?” “父债子还,师有事弟子服其劳。昔日师尊欠下的血债,自有灵儿一力承当!”灵儿目含歉意,玉腿一曲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崔十娘身前。虽然还是梨花带雨,声音却是坚定无比。 灵儿这一拜,除了赵云还守在王黎身旁,所有的白马义从以及凌飞雁和曹正方等人亦跟着拜了下去,就连不明所以的杨凤等人也恐王黎秋后算账,齐刷刷的跟在白马义从身后。 场中站着的除了王越、王黎父子、袁氏兄弟和崔十娘一行外再无他人。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前将军的夫人,他们的当家主母,当世之人谁还能够当得起她一跪? “哐”的一声,龙泉剑落在地上,史阿满脸泪痕,行到崔十娘身前,将灵儿搀扶起来拜了一拜,双腿猛地一曲,就在灵儿刚才的位置上重重的跪倒下去。 “崔姑娘,我师姐出生名门,又为前将军夫人,乃是天下至尊之人,身份贵重无人能比,绝不可因此事加责,师姐所言也不过是一时情切罢了,万万不得当真。 我史阿虽生就草莽,也知道江湖中讲究快意恩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背负了师门的仇恨,我也背负了师门的恩义。史阿是师尊的关门弟子,受师尊的宠溺和关爱就是师姐也远远不及。 今日之事,师尊有过在先,史阿不敢求崔姑娘放我等一马,却也愿以命抵命,以我史阿的命换师尊一个苟活于世,换姑娘师门满门的血债。还请姑娘务必应允!” “还请姑娘应允!” 凌飞雁众人一干吃瓜群众不明所以,却也跟着匍匐在史阿身后捣头如捣蒜。 崔十娘凄然一笑,脸上的眼泪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 有谁知道这十数年来她是怎么过的? 师门的仇恨和毗门教的振兴就仿佛两座大山一样压在她那羸弱的双肩上,忽儿如毒蛇一般无时无刻的啃噬着她的灵魂,忽儿如长鞭一样拼命的抽打着她的身体。 她曾在深夜里与暴雨为伴,也曾在深山里和虎狼共伍。 这十多年来,她踏遍了大汉的山川,就为觅得一点仇人的只言片语;这十多年来,她访遍了大汉有名的武馆和宗门,只为了让自己的武艺更上一层楼,将来报仇之时多几分胜算。 她知道王断武功之高并非她的敌手,她也曾眼睁睁的看着王断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了好几次。 但是,这一次她已经准备的非常充分了,王黎的支持更让她觉得他们不会再出现百密一疏的局面,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袁术和王断已经兵败天梯山,再无任何的退路。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黎明时分太阳将出之际,一场忽然而至的瓢泼大雨遮住了她心中所有的阳光,她的眼前除了浓浓的雨雾便只剩下一片黑暗。 该死不死的王断居然收了两个徒弟,而他的徒弟居然是王黎的夫人,自己的故交! 第436章 王越 不知不觉,崔十娘就已经成了骑虎之势。 若是她不想放过就此王断便要直面史阿、灵儿以及王黎帐下白马义从,甚至还有王黎的怒火,若是就此放过王断,她那满腹的心酸和仇恨却又如何解得开? 当然,成了骑虎之势的不止有她,还有王黎和灵儿二人。 他们与崔十娘相交数年,自然知道事的始末,亦深知当年王断,哦不,王越的那一刀不但将竺氏灭了个满门,也在他们和崔十娘以及至儿之间劈下一条不可逾越的深壑。 王黎不知道如何面对王越和崔十娘,灵儿却也不敢迫崔十娘太甚,场面一时静了下来。 突然,一道笑声响起,划破了如夜一般的宁静。 王越推开前众人缓步来到史阿前,拍了拍灵儿的肩膀,又俯下去双手扶起史阿抖了抖他腿上的灰尘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天地君亲师,岂能轻易低头跪他人?” “师尊!”灵儿和史阿口中嗫嚅着,看向王越的眼神中充满了愧意。 王越却是朝二人赞许的点了点头,甩了甩衣袖,再度恢复成宗师的模样,看着崔十娘傲然长笑。 “崔姑娘,王某知道当年竺氏灭门之事给你等造成了莫大的伤害,想必你为了血刃王某也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吧?你放心,今乃是你等复仇之战,王某绝不会有任何躲避。 常言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王某纵横天下已有数十年,历经了汉室的繁荣衰败,是非功过早已不在心中,纵使利刃加也不会眨一下眉头,哪有让灵儿和史阿他们替我受过之理?” 崔十娘点了点头,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 “不过,凡是都有先来后到。虽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务多了不愁,可王某欠下的债务的确有点多,所欠之人也并非只有崔姑娘一人,还有一个人王某已经欠了他近二十年,烦请姑娘稍后片刻,王某去去便来!” 王越云淡风轻的和崔十娘打了一个招呼,越过众人来到前端仔细的打量着王黎,脸上渐渐有了几分欣慰之意。 “这些年来,你做得很好,不管是当初在魏郡邺城之时智破黄巾太平道,还是后来的行军打仗布局天下都让我感到震惊,同样也让我非常的欣慰。 不过,最让我欣慰的则是你很孝顺,你阿母去雒阳之后,我也曾悄悄的去看过几次,发现她现在生活无忧,体也比以前硬朗了许多,脸上的笑容更是仿佛刻上去一般,怎么也掉不下来。” “你去雒阳我二伯府中看过阿母?我怎么不知道?二伯怎么不知道?阿母怎么不知道?”听闻王越曾经去过二伯府中,王黎哂然一笑,一丝讥诮挂在嘴角上。 被王黎这么一呛,王越的神色中有了些许苦涩:“我知道你对有很多的意见和误会,这些年来,我也深感愧对你母子二人。特别是你阿母,为了你我父子二人付出良多,却一直默默的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想当年,你阿母不顾世俗偏见与我从并州逃到辽东,一直便躲在深山之中不愿出世。可惜,我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寂寞,也不想让你阿母跟着我受苦,遂化名王断离开了辽东……” 不想让阿母吃苦? 虽然刚刚呛了王越一句,自己也还不知道如何和王越相处,但王越一句话却又挑起了王黎心中的怒火。 为什么从古至今每一个抛弃妻子的男人都会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王黎愤怒甚至鄙夷的看着王越,想起阿母所受的苦难,言语猛然化作一道犀利的尖刀直刺王越的内心:“误会?收起你那副嘴脸吧,我多看一眼都觉得虚伪和恶心! 你还敢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母?那我问你,你可知道阿母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可知道阿母天天对着窗外发呆,一双眼睛都快因你差点哭瞎了?” 王越的声音不足以让大家静下心来细听,王黎的话一出口,却如晨钟暮鼓在山顶敲响,整个坪上瞬间便静了下来。 麾下的将士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们听到这个天大的消息心中自是惴惴不安,一边心中暗自腹诽,一边却又战战兢兢,唯恐一个不小心便触了王黎的霉头。 袁术和袁绍同样大吃一惊,眉头皱成一圈圈的梯田,后背一阵阵的发凉,冷汗直冒。 他们与王断相识相熟,特别是袁术更是与其相交十数载,甚至还将其倚为左膀右臂,却不想这王断居然就是王越,而且还是自己对头的老子! 若是那王越在与他们私下相处之时,给他们上一人捅一个窟窿,他们哪里还能够活到今?光是想想,他们就觉得心里只打哆嗦,冷得不要不要的,急忙将目光投向崔十娘。 崔十娘也觉得冷,浑冰透了似得,牙关咬得格格直响,双眉蹙如横塘的波纹。 刚才王断站出来坦承将一力承当之时,她还觉得乌云散去心头的阳光也重新投出来。现在她才发现原来那些都是虚幻,太阳的光芒再亮再耀眼又如何,只要素手轻轻的将窗户一关,屋中依旧一片黑暗。 王黎可能就是那只关上窗户的素手! 她的一颗心沉了下去,屋内再无一点阳光,她的眼前也再无一点阳光,她盯着王黎的眼睛已经痴呆、麻木甚至毫无活气。 可惜,此刻的王黎也顾不上她,王黎的一双眼落在了王越的上。 王越却仿佛陷入了回忆一般,站在众人的前一动也不动,惆怅、后悔和痛苦在他的眼神中一一飘过。半晌后,他终于再次抬起头来,眼神依旧古井不波平淡的好像一滩死水,那些绪杳然无踪。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你问吧!”王越寻了一块巨石坐下来,淡淡的看着王黎,没有客也没有推诿,言语亦如他的刀一样,不但果断而且很直。 “我问你变答?”王黎剑眉微蹙。 “你问我就答!”王越点了点头,毫不拖泥带水,一副斩钉截铁的神态,忽而想了一想继续说道,“算了,问题太多,一时间只怕你也不知道问什么,还是我从头到尾给你悉述一遍吧!” 山顶再度安静了下来。 淡淡的月色笼罩在天梯山上,给山崖、巨石和树木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众人围在王越的前,静静的聆听着他的过往。 就连崔十娘和袁术兄弟二人也跟着众人陷入沉思之中。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37章 回忆那么伤(一) 山下的清剿进度有点神速,才不过大半个时辰,叮叮当当的金戈之声就已经消失,银月洒照在山顶上,给这片黑暗的世界带来一点光芒,甚至让人还觉得有一些温暖。 可是,王黎还是觉得寒冷。 他本是武艺卓绝的将军,一武功不下于当时名将,体也壮得可以吞下一头牛,就算是寒冬腊月的刺骨寒风也不能奈他何,但此刻山中的一点微风,便让他觉得冰寒刺骨,一丝丝的凉意从脚底直窜心窝,好像随时都能将他冰冻。 他和王越是真正的父子,王越在他的心中却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冷漠,王越在他的眼中如同一个陌生人。 王越仰望着月色,在夜色的包裹中慢慢的陷入回忆中:“二十三年前,因你祖父不喜我摆弄道家玄术和击剑之术,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约束,于是带着你阿母从并州逃至辽东。 当时,本来是打算投奔一名昔在江湖中认识的故友。我和你阿母在路上奔波了大半个月,辛辛苦苦的才赶到辽东。可惜,等我们赶到辽东之时才发现我那故友早已作古。 我和你阿母举目无亲,又担心你祖父遣人找了过来,于是我二人隐姓埋名搬到了深山之中,以砍柴打猎为生。我们就这样在辽东扎了根,生活也就这样过了下去,一直平淡无波。” 王越的描述平淡无奇,其中的酸楚却足以引起众人共鸣,一代剑师竟然隐姓埋名如山野村夫般躲在深山中打猎为生。 灵儿握了握他的手,双手冰凉,毫无温度。 王黎轻轻的拍了拍灵儿的手背,心中有一点酸。他仿佛看到了才华横溢的王越砍柴捕鱼,采药打猎;他仿佛也看到了风姿卓越的阿母独倚柴门,翘首以望。 王越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有了几分惆怅之色:“本来,我以为我们将因此而老于山中,我也会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直到你出生之后,我的想法慢慢开始改变。 你阿母出生世家,体本来就是一惯的清瘦,这些年跟着我东奔西跑体更是愈发吃不消,而你又刚出生不久,同样也需要补充营养,山里物资匮乏也不再满足我们的需求。 于是,我便到县城里开了一家武馆打算挣点钱补贴家用。为了能够尽快打出名气,我一之内连挑了县城中三家有名的武馆,声名一时鹊起,没有多久整个辽东都知道了辽东王越。” “为什么不是并州王越呢?”王黎握着灵儿的手,冷冷的看着王越言语如刀,“是怕丢了并州王家的脸面,还是觉得并州王家丢了你的脸?” 王越神色有些落寞,悠然长叹一声,接着说道:“其实那时想的特别简单,只是不想让你祖父知道我重旧业,让你祖父获悉我的消息寻了过来,见到我生活的不如意心里难受。 可惜,苍天弄人,你祖父的兄长他们还没有寻过来,先帝的人却先找到了我。原来那个时候先帝突然迷恋上了剑术和武艺,甚至还自号威武圣德一统江湖,带着一群小黄门在宫中练。” 汉灵帝有多么的不羁多么的荒唐,在场的人都是心知肚明。不说其他的,单是宫中商贾、封狗做官以及建造泳场馆这几桩事就足以证明汉灵帝的心思群臣根本就猜不透。 邀请王越入宫教习剑术,对于别的皇帝来说或许还有些怪诞不经,但是于汉灵帝而言这只怕也是太过寻常之事。 “哎,当时心中只想着你阿母和你,顺便亦可入世为官给你祖父面上争一口气,然而,结果却是大相径庭背道而驰。事事于我而言没有如愿以偿,只有差阳错!” 王越的嘴角挂起一丝苦涩,继续说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听闻先帝召见我心中大喜,急忙将武馆盘了出去,给你阿母留了一笔钱,然后随着那些人前往东都。 刚至雒阳,我便与先帝帐下的执金吾打了一架,那执金吾不过花拳绣腿,哪里是我的对手。于是先帝任我为宫中行走教他习武打架,当然这个宫也并不是整个皇宫,而是章德。 可是,我合不该初入京城就折了执金吾的颜面,执金吾败于我之手,心怀愤恨,暗地里联合群臣上言天子习武非狩天之道。然后我就被先帝无的抛弃,成了权谋下的牺牲品。” “条条大道通罗马,既然此路不通,为何你不换一条路?或者重回辽东与阿母平安一生,或者重启炉灶以军功搏命挣一个繁华的好前程?” 王黎淡淡的看着王越,心有疑问口有言语,眸子里却并没有多少色彩,二人之间的隔膜依然清晰可见。 王越摇了摇头,虽然他并不知道罗马是个什么鬼,也不知道那罗马究竟是白马还是黑马,但他依旧能够从王黎的话语中听出儿子心中的不惑和愤懑。 心中叹息了一声,王越从巨石上坐了起来,看着天上的明月和那不知从哪里飘过来的乌云微微一笑。 “我记得你说过: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但你可知这天上的明月已经存在了数万年甚至几十万年,虽然有的时候它会被乌云遮住光辉,可终究还是会有大放异彩的时! 我王越一武艺早已出神入化,就算是在天下名将之中也难寻敌手。就像这天上的明月一样,不过只是一时不顺,暂时被乌云给掩盖了,难道还能一辈子按在云雾中不放光辉不成?” 说到此处,王越豪顿生,手中的长刀短剑猛然出鞘,仿佛两条颜色迥异的蛟龙,倏地一声在众人的视线中盘旋而起,兵锋刮过众人的眼颊闪电般窜出,笔直的插在在远处的巨石上。 石屑纷纷,两把利器犹如刺破苍穹的山峰傲然屹立。 众人感到一阵阵的寒意,这就是王越的刀剑,这就是王越给出的答案,这就是“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的汉末一代剑师超凡的绝艺! 李广将军暗夜里飞箭虎,长箭没于石棱中,飞将军的大名不胫而走天下皆知。如今王越臂投双刃,同样也傲立巨石之内,与李广将军当年不约而同。 同样是巨石,同样是深入,一个却是名闻天下的飞将军,历任北部边域七郡太守、骁骑将军和前将军,另一个却是鲜为人知隐没在山林之间的樵夫。 试问,这样的人你让他如何甘心蛰伏乡野,你又让他如何甘心一生默默无闻!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38章 回忆那么伤(二) 当然不甘心! 就好比一个富可敌国的员外,看见一个同等价的商人出则敲锣打鼓八抬大轿,入则三妻四妾绫罗绸缎,整里不是跨马游街就是流连花间,而他却只能躲在地下室吃几块酸萝卜就糙米饭。 换做你是他,你可愿意? 更何况,那时候的王越也不过刚刚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血青年,又怎么能够忍得住把这一腔的血和英名埋没? 在座的袁绍、袁术都是枭雄之辈,赵云、皇甫灵儿都是大将之才,崔十娘、支娄迦谶也是一教护教宗主,而王黎更是手掌百万雄兵坐拥数州剑指天下的豪雄,如何不明白王越当时的心? 将心比心,纵使王黎因阿母的遭遇而对王越满腔愤恨,此时却也不忍再对他横加指责。除了感慨王越命运的多舛,众人同样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 可惜,王越固然因诸多原因被先帝抛弃,不得不选择了另一条道路,可是如今的他和昔的他还有可比之处吗? 昔的王越仗剑江湖,快意恩仇,飒沓流星,江湖中人闻之无不伸出大拇指暗叹一声好汉子。 而今的王越却是人不人鬼不鬼,以一登峰造极的剑术出没于诸侯之间,看似高贵,终究还是摆脱不了棋子的命运,甚至还要忍受来自于毗门教以及自己儿子的追杀。 王越缓缓走到巨石前,轻轻一拔将长剑短刀抽出来,握在手中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中的块垒仿佛已经一吐而尽,脸上的不忿、不甘和屈辱同样一扫而光,神色也渐渐趋于淡然。 “霍骠骑当年曾经说过: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剑。我命由我不由天,经过那件事之后,我便明白大丈夫立于天地间,除了要有杀人剑之外,也必须要有权。 不管是兵权还是政权,只有将它们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中,命运才不会任由他人纵和摆布。于是,我挂印离开了皇宫,并改名王断,与自己的过去做一个彻底的了断,打算重新开启自己的另一段人生!” 说到此处,王越顿了一顿,看向王黎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点点愧疚和温暖:“我知道你恨我,因我之故你自幼便没了阿翁,而你阿母也没有了当家人。 她既当爹又当娘,含辛茹苦将你抚育成人,可谓是兼双职辛苦至极。可是,那时我已经被猪油蒙了心,一心只想出人头地,也不想被你阿母看不起,所以自那以后就没有再踏入辽东一步。” 王黎冷哼一声,目光投向高空的明月,仿佛只有这清澈的光辉才能洗涤掉他心中的负面绪。 虽然他刚才不忍继续责骂王越,却也知道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已经不再是昔的王越,那些个歉疚、亲于现在的王越而言,也就是转眼的事。 果然,王黎还未答话,王越又恢复了淡然的模样:“既然已经选择离家寻求功名,若是不能衣锦还乡又哪有什么面目去见家乡父老?就这样,我便在雒阳的醮天观中隐姓埋名蛰伏下来。 恰好这个时候,我碰见了灵儿,见灵儿虽贵为皇甫世家的一朵花,小小年纪却是刚烈豪爽,又擅打抱不平,颇有我年轻时的几分神韵,见之甚喜。 于是,我便暗中教了灵儿一些越女剑法,却与我自己的师门剑术不大一样。当时又因皇甫将军与我二兄颇为熟悉,我怕一不小心露了行藏,每次传授技艺之时要么乔装打扮,要么就直接由观中的师弟张机面授机宜。” 灵儿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师尊的庐山真面目,而师叔倒是和自己一惯亲近,原来却是这个原因。 如果不是这一次在雒阳听到二伯与师叔闲谈,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与崔家姐姐有着深仇大恨的王断就是自己的师尊,也是自己的阿舅王郎的父亲王越。 “在观中待了几年,忽然有一天我发现醮天观居然和金斗观暗中有联系,两观都属道教,这本无可厚非。可我当时一时兴起,便离开了醮天观孤前往金斗观,想暗查一个究竟。” 王越叹了一口气,向袁术点了点头,苦笑一声接着说道,“就是在金斗观我才认识了你的师尊南华真人。当时,他正在苦心孤诣的创立抑佛教,谋算如何能够搅乱天下,以报当年明帝之仇,让道教重塑正宗。 我这一去恰好落了他的下怀,一个对明帝有着深仇大恨,一个却对先帝格外的不爽,简直就是**一拍即合。我王越虽然笑傲天下群雄,不愿寄人篱下,还是抵不住心中的惑和愤懑,成了你抑佛教的护教护法。” “难怪师尊告诉我,说我教中有一护法听调不听宣,原来那护法却是一名大剑师。想来我那师尊也真是可怜,临到死也只是一个糊涂鬼,居然不知道你就是名闻天下的王越!” 这王越心机之深,足令人惊惧,袁术本想斥责一番,却又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神数变,满脸的乌云终究散去,渐渐化成自嘲一笑。 王断却已接着说道:“当年我潜入金斗观的时候,不小心惊动了南华真人,与他打了一架,整整打了一个时辰不分伯仲。他对我的武艺倒也推崇,怕我与他闹将起来,因此才向教中道徒告诫,护教护法听调不听宣。” 王越说的淡然,但是众人却是听得心惊胆战。 南华真人的武功和王越的剑术,他们当中王黎、赵云、崔十娘和支娄迦谶数人都曾领教过,王越与南华真人当初那一战,就算他们没有亲眼所见,却也能够想象得到。 天下两大高手,一个师承道教正宗,一个天赋奇才,他二人之斗绝对堪比恶龙相争,猛虎扑食。 那将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何等的波澜壮阔,又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杨凤、于毒等人心驰神往,赵云、史阿同样血沸腾,王黎和灵儿则是心跌宕,不敢想象自己的老爹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为求上位不择手段之人。 袁绍兄弟更是二人哭笑不得,直觉的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正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王越昔助他们良多,但今方知王断便是王越,他二人只怕只能留在此处了。 而崔十娘和唐周却是紧紧的盯着王越,心中的怒火已快将他们灼烧,他们很想知道王越接下来的事,他们更想问一问王越,当初为何会对师门痛下杀手,心中可还有一丝良知! 夜风轻轻拂过,山顶上已经有些微微发凉,但众人看着场中的王越,眼神却已炙起来。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39章 回忆那么伤(三) 崔十娘和唐周已经气得发指眦裂,心中的怒气亦如滔滔不绝的黄河水随时都可把王越淹没,但他们却依旧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并未开口询问昔年师门灭门之事。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推崇王越,也不是因为看在王黎的面子上就打算放弃了那滔天的仇恨。如果有可能,他们恨不得能够立即抽出腰中的宝剑长刀将王越劈成几十块。 他们没有开口,只是因为王越自己已经开了口。 王越行走在众人之间,仿佛《将夜》里书院二师兄的那只大白鹅,轻世傲物,睥睨天下。 “当年,我与南华真人同气相求,成为了护教护法。但由于我曾经出入宫廷,与先帝、张让和赵忠等人以及一些侍卫小黄门都曾打过照面,出入雒阳多有不便。” 挨着王黎在巨石上坐下,王越甩了甩衣袖继续说道,“南华真人虽然不知道我就是王越,却也知道我从雒阳而来,他担心我的行藏被人道破,便向我推荐了千机堂的百变易容之术。 说实在话,当时的千机堂在江湖中声名显赫,在我等武人心中犹如圣地,而千机堂的创始人竺扶风更是宛若将军眼中的白起、项羽,文人心中的孔孟、老庄。 于是,南华真人和我备了礼物若干,前往兖州济阴求见千机堂当代宗主竺天南。本来想着竺天南念着我等都是武林同道,或许会看顾一二,将这百变易容术传授我们也未可知。 细认消停无远近,分明意外隐玄机。我和南华真人都没有想到本来只当是旅个游那般简单的事情,最后的结果却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终致千机堂败亡泯灭!” 崔十娘心中一紧,知道当年师门被灭的真相可能就在眼前,心中大为着急,却又不便向王越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询问,急忙向求助的目光投向王黎。 王黎点了点头,开口问道:“什么意外?可是竺天南发现了你和南华真人的真实身份?” “恰恰相反,不是竺天南发现了我们是抑佛教中人的身份,而是我们发现了原来千机堂就是佛教在中原的一处传道场!”王越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当时,竺天南听闻我二人来自金斗观,心中大喜。打算效仿昔日的摄摩腾和竺法兰进行辩法,将我二人留在门中,希望能够说服我们,让我们改旗易帜,随他修行佛法。” 终于明白王越为何会灭其满门了! 王黎微微一叹,也不知道这竺天南是个榆木脑袋还是一味的痴愚,居然想将南华真人这个铁杆的道徒拉到佛教的大旗下,为自己摇旗擂鼓,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王越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南华真人道法精湛学贯古今,没有几句就听出来竺天南言下之意,也知道了这竺天南就是他所深恨的佛教教徒。而我同样没有想到,自己倾慕的圣地便是西域佛教在我中原的道场!” “我师尊对你等以美食款待,又与你们坐而论道,虽说隶属不同宗门,却也罪不至死,为何你二人还要痛下杀手行此猪狗不如之事?王越匹夫,难道这就是你们道教里所谓的大道和大义?” 崔十娘虽然也是恨极了王越,说话行事或许还会顾忌到王黎的关系,但唐周本来就是毗门教阿修罗,性格暴烈如火,出口哪里会有那么多的遮掩,言语无状,指着王越便是破口大骂。 “呛!” 一声清脆的剑鸣在众人耳边响起,王黎微微皱了皱眉,脸色有些难堪,灵儿和史阿却已拔剑而出,剑锋直指唐周。 “抛开佛道两教之间的仇恨不算,说起来确实是我们行事欠缺考量,面对他二人的师门仇恨,几句指责唾骂我还是能够承受的住!”朝灵儿和史阿挥了挥手,二人哼了一声归剑入鞘,王越继续回忆起当日的细节。 “当日,我、南华真人、竺天南以及他门下二人正在密室中论道。那二人佛法精妙,与竺天南有的一比,想来那二人也定是佛教中有名的高僧大德。 我们正在辩论之间,突然变生肘腋,南华真人趁他们不注意狡兔一样窜至那二人身前,手中的拂尘猛然一点,两根尘丝利箭一般飞出,刺中二人的喉咙。 那二人根本就没有想到一代大师南华真人会行此卑劣之事,自然不曾防备,当下便倒在了他的拂尘下,而竺天南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成为了南华真人手下的亡魂!”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王越,你休得胡说,师尊已然仙去,死无对证,你怎能行此栽赃嫁祸之事?” 袁术知道自己的师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王越之言心中已有几分相信,但这些又怎么可能直接摊到明面上呢,自然是坚决否认打死也不会承认。 但,唐周和崔十娘却对此深信不疑,当日他们在检查师兄弟们遗骸的时候,就曾发现持国天王提多罗吒和八部众的紧那罗二人脖子上仅仅只有一点红色,伤口细若针丝。 当时他们还以为是王越的刀法已然入神,就像昔年名闻天下那中原一点红一般,一刀出鞘,全身仅飘一点红。 谁知,真相却并非他们所想,那抹红不是刀伤,而是尘刺! 王越并不在意袁术的狡辩,也不在意唐周和崔十娘的仇恨,苦涩一笑,脸上还带着几丝惆怅。 “当时我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南华真人,竺天南又趁着那二人的阻挡流出了门外。黄泥巴掉裤裆,我是有口难辩。没有办法,我也就只能和他一起追杀千机堂一众弟子。 毕竟两家已经结下死仇,百变易容术借不到,也就只能硬抢了!南华真人负责对付千机堂一干外门子弟,而我的目标却只有内门弟子和竺天南本人,崔姑娘当时所见,想必应该就是我在门内搏杀竺天南罢了。” 原来千机堂被灭满门的真相竟是如此! 原来袁术当年致使兖州官府替王越掩盖追杀千机堂的原因也并不仅仅是要遮掩住王越这个人,而是要将整个事情的真相都一起埋进尘封的历史中。 因为挑起争端导致千机堂满门之殇的并不是王越,而是他的师尊南华真人! 众人齐齐打了一个寒蝉,唐周和崔十娘的眼神冰冻如霜。 第440章 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看着前的袁术,赵云和灵儿心生凛然,唐周和崔十娘嚼齿穿龈。 袁术却根本就不在意,反正都已是将死之人,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哪里还会在乎多一个仇人少一个仇人的?难道少一个人他就可以不死吗? 他的目光一直都聚集在王越的上,没有半丝的游离。 众人都以为王越道尽翔实,不管是当初离开雒阳加入抑佛教还是灭了千机堂满门,王越好像都是实话实说有一说一,但他知道真相绝非如此,至少还有些事王越并没有向他们兜底。 王越才是真正的心机如海! 在杀人的目光中,袁术缓缓走到王越旁,向王越抱了抱拳正色道:“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大剑师,你的剑术炉火纯青天下独步,你的口舌同样锋芒毕露一剑封喉。 本宗自诩一惯的老谋深算,却不想今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宗不否认你所言非虚,本宗也不否认千机堂的确是败在我师尊的手下,但本宗却有一事不明,还请王大剑师不吝赐教!” 既然已经注定难逃一死,袁术对王越已经心生疑虑,自然不会再与王越客气,言语间已经没有了昔的那种惺惺相惜,只有疏离和讽刺。 也不知道是在讽刺自己,还是在讽刺王越。 “宗主请讲,大剑师的称呼实在愧不敢当!”王越仿佛听不出来袁术话中之意,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点头应道。 “宗主?”袁术自嘲一笑,嘴角微翘,“王大剑师你心高气傲睥睨天下,一武艺更是冠绝天下,你心中可曾真的把袁某当过宗主吗?时到今,袁某再无路可退,你又何必再曲意奉承?” 王越面色肃然一正,朝袁术抱了抱拳:“看来袁宗主对王某心有疑惑,今诸位英雄都在此处,袁宗主有什么疑惑不妨直说,王某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袁术点了点头,徐徐吐了一口气:“昔兖州千机堂以及后来的浴佛节,事关佛道两教百年恩怨,凡我道教中人对他们的确心怀恨意,不管是非如何,本宗都不想反驳,也不愿反驳。 但今之事,本宗还是想求一个明白,而不是稀里糊涂的死在众人的手下。王越,本宗敢问你,你既然是王德玉的父亲,那么这么些年来你潜藏在本宗边,是不是就是为了今天?” 袁术心生愤懑,感觉自己被王越狠狠的摆了一道,就连王大剑师也直接变成了王越! 众人适才还觉得袁术诡计多端佛口蛇心,闻言一听,陡然觉得王越同样也是狠毒辣居心叵测,与那袁术不相上下,齐刷刷的将头扭了过来,看着王越心生忌惮。 “不错,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袁术昔种下什么因,今自然当有什么果,这有什么不可说得!”王越哈哈一笑,一腔正气跃然脸上,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 若不是大家已经看破了袁术和王越的本色,定然还以为王越是一个霁风朗月襟怀坦白的君子。可惜,大家都已然知道这二人不过是大哥不说二哥,乌鸦骑在猪背上一样的腹黑。 众人并未接过王越的哏,就连他的两个徒弟皇甫灵儿、史阿和他的亲生儿子王黎也是兴致缺缺的神。 王越神色一滞,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的明月,乌云早已散去,明月的光辉继续洒向大地,大地一片清明。 “整里跟着南华真人行那诡之事,竟然差点忘了自己的初衷,也忘记了自己本就是一高山景行磊落豪横的江湖武夫。”王越叹了一口气,转向王黎,“黎儿,你可还记得当初你在雒阳你二伯家中写的那首诗?” 王黎当然记得,和赵云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那时自己和赵云刚入北军声营,因军中关系复杂,自己麾下将士的背后几乎都有雒阳世家的手脚,一时间心生烦闷,便在二伯家中手书了一首高适的《塞下曲》以此鼓励自己。 “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轮驻霜戈,月魄悬雕弓。青海阵云匝,黑山兵气冲。战酣太白高,战罢旄头空。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画图麒麟阁,入朝明光宫。” 念着念着,王越豪顿生,又仿佛回到了昔的风采,眸子中也终于出现了一缕缅怀的思绪:“年轻的时候,也曾雄心壮志,向往过这种纵马疆场,刀尖上血的子。 因家族之故只能流落江湖任侠使气,后来凭借自己的剑术终于获得了先帝的青睐,原本想可以请求先帝让我从军,结果却因那些腐儒文臣的一句话,到手的沙场梦再度不翼而飞。” 那时节虽没有什么“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说法,但王黎或者说王越的家族并州太原王氏毕竟乃是当地名门望族。他们的先辈们对他们的期许更多的是希望他们能够成为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名士,而不是那种只会冲锋陷阵的武夫。 可惜,不管是王也好,王黎也罢,他们都没有按照先辈们指的道路走下去,而是各有际遇或差点执掌朝廷印玺铲除董卓,或统兵百万坐拥两州,俯瞰天下河山。 王越同样也没有依着他们的指引寻章摘句当一个腐儒,而是另辟蹊径,成为了天下赫赫有名的大剑师。当然,王越想的最多的还是沙场,他的绪和他话中的内容无不说明了这点。 没有成为将军让王越扼腕叹息,王越摇了摇头摆脱了那缕缅怀的绪,接着说道:“所以,我恨那些腐儒也恨先帝。所以,我才能够与南华真人一拍即合。 当年在皇宫刺杀大将军何进,固然是因为南华真人背后指使的原因,但是于我而言同样也是一件妙事,看着先帝的江山慢慢的溃散在我的手中,我又何尝不暗爽呢?” “那时候你认出我来了吗?”王黎想了想问道,昔之事终究如鲠在喉,他和崔十娘二人都没有保下何进的命,不得不说这是他有生以来少有的失败。 王越颔了颔首:“早也认出来了,你刚入京的时候,我便去了一趟雒阳,只不过远远的瞧了几眼,所以你不知道罢了。” “但是你还是在我和崔姑娘手中完成了对何进的刺杀,不但让我无功而返,还让我受了一点暗伤?” “正是!但你和崔姑娘并没有重伤不治,甚至后来单独对阵崔姑娘的时候,我瞧在你的面子上也并没有痛下杀手,否则纵使崔姑娘的笛声能够扰人耳目,却又能奈我何?” “既然你已经认出我来了,为何还不悬崖勒马,还要继续跟着他们厮混,甚至还要在永安宫中刺杀陛下,九镜塔前对敌我等,浍水河畔力保袁术?” 王越忽然发出咯咯咯的怪笑:“子承父业,你是我儿子,我不能灭掉汉室江山,你却可以执掌雄兵统领群豪。认出你之后,我的心思也慢慢的发生了一些改变。 大汉经黄巾之事已经颓败,我潜藏在袁术边协助他们扰乱刘姓江山,顺便取得他们的信任,将他们卖给你难道不好吗?为何还要回到雒阳陪在你阿母边做一个田舍翁呢?” 袁绍和袁术恍然大悟,面如死灰:“所以,你是特意引我们二人来此的?” “当然!不然你们怎么会知道黎儿会到天梯山?”王越长啸一声,瞪了袁绍二人一眼面露得色,“他是我儿子,我了解他自然也比你们深,按照他谨慎却又冒险的个,他必然会带领帐下的将士登临天梯山指点江山!” 整里猎鹰,今却被鹰捉了眼。 袁绍冷哼一声,神色中自然是极度的不爽:“难道你就不怕弄巧成拙,让王黎成了我们的网中游鱼、城中困兽?” “不怕!有我在你们就不会得手,更何况我早已让师弟张机去了雒阳,灵儿自然应该也会领兵到此。万无一失的局,我还怕什么呢?” 王越说的豪气干云,众人却是一声冷汗,就连天上刚刚冒出来的月亮也悄悄的躲到了乌云背后。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41章 袁术之死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多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袁术虽非帝王,却也在豫州篡过国号建过帝都,王后嫔妃一抓一大把,就连灵儿的堂妹皇甫嵩视之如亲生的皇甫珠儿也曾在袁术比较健壮的躯下吟唱过征服。 但袁术并未把她们放在心上,甚至也没有放在眼里。 他不是帝王,却有帝王的心思。 仲氏国主和太平道宗主两分职业压在他的肩头,总不是摆出来让大家开玩笑的。 为了江山,为了代汉,也为了将太平道或者说道教的道观修遍大汉十三州,他并没有沉迷女色。在他的心目中帐下的将领、江湖的侠士或者文弱的谋士显然比那些妃嫔更为重要。 他脾气不好,手段好像也不怎么高明,但他的确是把那些人当做了自己打天下的班底,也把他们当做了兄弟。所以,阎象敢和他争吵,雷薄兵败汝南却换了一个蕲太守,而张燕和纪灵更是如他的骨兄弟一样对他忠心耿耿忠贞不二。 可是现在,他同样视之如股肱的另一个兄弟王断,作为一名成功的卧底不但将他们耍的团团转,甚至他和袁绍的命也将丢在此地,你让他如何不恨? 被欺骗的感觉让人格外不爽,仇恨亦如雨中的青草在心底齐刷刷的冒了出来,转眼间便如怪兽一样吞噬了袁术的心,眼中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额角和手臂上青筋直冒。 看着淡若清风的王越,袁术出离的愤怒,仿佛非洲大草原上被激怒的雄狮,手中那把南华真人留给他的拂尘一收,腰间的承影剑猛然出鞘,怒不可遏的嘶吼声随着剑光冲天而起。 “王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枉本宗和师尊将你视为振兴我教的中流砥柱对你推心置腹坚信不疑,你竟敢如此欺骗本宗,今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如果说崔十娘和唐周对王越的恨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那么现在他们的恨意更多的都是转移到了袁术的上。毕竟,南华真人和袁术才是灭了千机堂的主谋,而王越只不过是恰逢其会成了他们手中的一把利剑。 但,他们心中对王越的恨意刚刚有所消融,袁术的恨意却又涌了上来,如奔腾的黄河一样惊涛澎湃。 话刚落,承影剑已至王越前,冰冷的剑锋卷起数十道寒风挡住了王越前的道路,锋芒如雪,剑体落梅,看那架势倒是真的可能会将王越大卸八块。 袁术已经疯了! 场中除了对他虎视眈眈心怀仇恨的崔十娘和唐周等人外,其他的都是王黎麾下的大将和勇士,他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向王黎的父亲出手? 莫不是梁静茹给他的? 袁术帐下的那些将领杨凤、于毒和陶升等人已经成为了王黎砧板上的鱼,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袁术,心里暗自期许王越能够抗住这一招,唯恐一个不慎,自己一干人等成了城门旁的池鱼。 袁绍同样瞠目结舌,两只眼等如铜铃。 可是,袁术现在已经毫不在乎了,他就像一个赌徒一样,将自己的家全部都押到了这一剑上。他知道自己今已经走不出这天梯山了,死之前再拉上一个垫背的顺一顺自己的心意岂不是更好? 袁术的动作更快了,承影剑闪电一样飞驰而来,离王越已只有咫尺之遥。 忽然,王越动了,他脚下微微一蹬形一飘,人已经随风而起穿梭在剑影之中。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用这句话形容王越再合适不过了,他立在众人之中时犹如一座大山渊渟岳峙,当他动起来时却又好像大海中的游鱼,在影影憧憧的剑网中穿空而过,羽衣蹁跹超逸绝尘,万花不沾,呃,万剑不沾。 “当”的一声脆响,王越刀剑齐出,信手一挥,击在承影剑的剑锋之上,剑网破裂,王越已经落在了离袁术五六步之外,漏网之鱼一般。 “你!” 袁术的一张脸和冒出来的筋脉一样的青,手中的承影剑遥指王越,嘴唇嗫嚅着,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他是太平道现任宗主,他的剑法源于南华真人的教导,却已继承了张角的狠辣、霸气和一往无前,如果一定要列举天下十大剑客的话,他绝对能够排进前十。 遗憾的是就算是这样的剑法,也不能偷袭到王越。他刚刚才出了一招,王越就轻轻松松的脱离了他剑锋所指的范围。 显而易见的,王越武功之高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本来打定主意赴死,顺便将眼前这个欺骗了他的家伙给一同带走,可是,王越不但隐瞒了自己的真实份和目的,同样也将自己的剑术对他一并做了隐瞒。 王越就是王越,看来以前数次对敌以及常的对战王越都未尽全力,不管是在永安宫中,还是在九镜塔前和浍水河畔。 “我知道你恨我,不过我现在却还不想和你打杀,接下来你要面对的是崔姑娘他们!”王越向袁术讥讽一笑,接着转过头来向崔十娘点了点头。 “崔姑娘,你师尊和千机堂真正的仇人在此,你们还不动手更待何时?至于我的命,你们随时来取皆可。不过现在我可不陪你们了,我得回一趟雒阳去看一看黎儿的阿母和我那长孙啰!” 言讫,双臂一振如大鹏展翅一般腾空而起,远远的落在那山崖之上,接着拉住崖畔的藤蔓一,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崔十娘、唐周、支娄迦谶和彦达缚眼睁睁的看着王越离开,虽然也想跟着追过去,但一来王黎在此多有不便;二来王越留言将去雒阳,他们也不怕他飞掉;三来正如王越所言,师门真正的仇人乃是袁术。 袁术在,他们又何必舍近求远? “袁术狗贼,纳命来!” 一声怒喝脱口而出,短笛横在崔十娘嘴边,幽咽、激越和缭绕的笛声在月色里飞扬。袁术的心和四肢也随着节奏沉浸在靡靡的旋律中,随之摆动和飞舞,甚至疯魔,手中的承影剑慢慢变缓,刚才的气势倏然不见。 梦魂今夕归西去,不见昔太平人! 两杆疯魔棍卷向袁术,两把杀人剑直取仇人。唐周、支娄迦谶和彦达缚同时一跃,将袁术包围在里边,手里的疯魔棍和利剑大开大合,一棍连着一棍,一剑接着一剑,如水银泻地青山重重,招招不离袁术的要害。 倏地一声惨叫响起,横笛骤停,棍剑骤停,袁术脸色惨白双目失焦的立在四人中央,上衣袂飘落,前几道伤口格外的注目,鲜血顺着伤口汩汩直流,将脚下的草坪染的通红。 “本初,随着我下山吧,如果你还想看着你三个儿子活着的话!” 王黎朝袁绍微微颔了颔首,中兴剑归鞘重跨腰间,也不等袁绍回话转便向山下走去,留给众人一道萧索和落寞的背影。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42章 依仗 两根伏魔棍,两把杀人剑。 一代枭雄,豫州新生政权仲家和后黄巾时代太平道的掌舵人袁术袁公路就此亡。 袁术死了,袁氏四世三公这艘曾经在大汉大地上乘风破浪百里风趠的巨船缓缓下沉,掌舵人也只剩下一个苟延残喘的袁绍。 只可惜,就算是这位曾经历任中军校尉、司隶校尉和关东联军盟主的袁绍袁大人,此时同样也入了王黎的彀中。袁术已死,张南兵败,他的旁再无一人,看样子他也将如秋后的蚱蜢一般蹦跶不了多久了。 可是,他还是坚信袁氏一门不会就此没落。 他和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兄弟不同,袁术的军队都在徐州,袁术帐下的大将张燕、杨凤和于毒等人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只剩下一个纪灵还在平原郡摇旗擂鼓,而他的帐下却依旧人才济济。 荀谌、审配还在南,颜良、文丑还在南,甚至自己的儿子和外甥袁熙、袁谭、袁尚和高干他们也还在南。 南在手,河北的数十万将士也就还在手。 他曾在王黎手中屡遭重创,他的大将也曾命丧王黎剑下,而他自己同样已经沦为了王黎的阶下囚,但他还是有信心不会步了兄弟的后尘。 袁术可死,他却不一样,他可败却不会死,至少王黎现在也不会让他死。因为,王黎想要的中原,绝对是一个簇锦团花完整无缺的中原,而不是历经战火满目疮痍的中原! 这就是他的希望! 这也是他重振袁氏的希望! 想到这,心中又升腾起几丝希望,袁绍抬起头看着前方的那道背影目含希冀:“德玉,我们谈一谈吧,我相信我们之间应该还是有得谈,要不我们联盟合作吧?” “联盟?合作?”王黎眉毛轻轻一跳,语气中多了几分讥诮之意。 袁绍急忙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合作或者联盟都行。愚兄与你相识十数年,也与你争斗了数年,说实在的,历经巨鹿和天梯山数次战役,愚兄现在再也没有了与你争锋的雄心。 你知道,我袁氏虽然谈不上千秋万代,却也是一方巨擘家大业大。如今公路已死,整个袁氏的荣光和延续都扛在愚兄一人的肩头上,只要你现在能够放愚兄一马,愚兄定将以你马首是瞻!” 王黎摇了摇头,扫了袁绍一眼,见袁绍虽经兵败,却依旧眉目疏朗风采高雅,毫无任何败军之将的模样,不由哈哈一笑:“本初兄,你长得太美,就不要想得太美了!” 袁绍一懵,这是夸人还是损人? 见灵儿和赵云等众人已经来到山下,王黎迎了上去,牵过绝影的缰绳正色道:“本初兄,你现在已经成为了我笼中鸟,你想和我谈合作,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自先帝以来,神州大乱江山凋零,天下的诸侯无不执剑横行纵马驰骋,都想从中牟利,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江山来,我大汉一万万百姓便因你们的野心而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而今你却告诉我:王德玉,我们从此以后好好合作,同穿一条裤子,以前的债务通通一笔勾销如何?本初兄,你莫不是把我当成傻子,你告诉我天下有这么好的事吗?” “合则两利斗则俱伤,这是老祖宗告诉我们的道理。德玉,你不会不知道吧?”袁绍苦涩一笑,摇了摇头,坚定的眼神再次爬上眼帘。 “愚兄现在只想振兴家族而已,你苦苦相,就不怕愚兄破罐子破摔和你拼一个你死我活?难道你还真觉得愚兄怕你的刀剑架在脖子上?” 王黎淡淡一笑:“本初兄,你所依仗的不过是埋伏在南城外准备随时偷袭我瘿陶的十万河北军队罢了,你莫非真以为王某不知道?不妨实话告诉你,今夜过后,你所仰仗的精兵强将都将成为烂沟里的鱼虾。” 袁绍脸色顿变,心中一颤,仿佛活见鬼一样,指着王黎惊骇的问道:“这是我军中机密,你…你怎么知道?”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初兄,你的谋划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还想怎么蹦跶?”王黎冷哼一声,跨上战马双脚微微一夹,绝影一声长啸,王黎豪顿生。 “本初兄,你想的不错,我的确是想要一个繁花似锦完璧无缺的中原,但我要告诉你,我的中原绝对不许还有另一股势力的存在,我的中原也绝对不许有他人染指!” 言讫,长鞭一甩,绝影如箭一般窜了出去,马头的前方正是百十里外的瘿陶县城。 …… 夜已深,南县城仿佛一只沉睡的巨兽,匍匐在深夜里。 四下里一片寂静,不管是田野、山川、树林还是村落都没有半点声音,就连草丛中的青蛙和小虫都好像跟着入眠了一般。 荀谌背负着双手,站在城头上眺望着数十里外瘿陶的方向,忽然,一股凉意从心头钻了上来:“正南,我这有眼一直跳个不停,我总感觉今夜要出大事,我们是否遗漏了什么?” “能出什么大事?王黎那厮自恃勇武,一味的自大自傲,今夜必中主公和袁将军之计,你还有什么可以担忧的?莫不是你还在想着你的老对手贾文和?” 审配冷哼一声,将左手高举前,看着那虫一样爬过的伤口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你放心吧,纵使那贾文和老巨猾,只要今夜王黎授首,他麾下的大军必然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但愿如此吧!” 荀谌知道自从在房子城头左手被王黎一箭伤后,审正南的心里便充满了仇恨,对于王黎再没有了昔的那种冷静,对他的分析同样也不再如昔那般客观。 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荀谌轻轻拍了拍审配的肩膀,缓步走下城头。 …… 近十万的河北精兵在颜良、文丑、高干、鞠义和韩猛、于夫罗等人的带领下马摘铃、人衔枚兵分四路,悄悄的向瘿陶城外的王黎军大营靠近。 近了,越来越近了。 王黎大军的营帐已经悉数落入到众人眼中,大营里依旧一片寂静,帐外的篝火已经熄灭,只有三五百人分成数队人马还在营中巡逻,在迷蒙的月色下影影乎乎。 众人一阵大喜,颜良和文丑二将急忙翻上马手中的长枪大刀猛然一指,厉声高喝:“众将士且随我杀入帐中,取了赵云那厮的狗头!” 原来,袁绍帐下的文臣武将都继承了袁绍那不大度的心,审配因左手的箭伤对王黎心心念念,而颜良和文丑却因房子和东陈村一战同样对王黎的左右手赵云心心念念。 “杀!” 颜良、文丑一声怒啸,众将士齐齐一喝,声音直达九霄犹如雷,眼前的那些简易的栅栏和鹿角砦如何能够挡得住这从天而落的雷,十万将士水银泻地一样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 气势滔天,漫山遍野,恍若瘿陶城下那大陆泽中的湖水。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43章 中心开花及鱼目混珠 “砰!” “砰砰砰!” 四下里突然响起一阵阵闷雷,仿佛是一道道春雷落在了原野的深坑里,草屑横飞,尘土飘扬。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前方的骑士向前冲锋时,战马的前蹄刚刚跨过栅栏和鹿角砦便已踏空,马躯骤然跌下,连带着马背上的骑士一起摔倒在营帐里早就挖掘好的土坑中。 一时间人仰马翻,战马的长嘶和将士们的惨叫时起彼伏的从坑里传来。 “真邪门,谁特么的在帐篷中挖掘壕沟啊,难不成怕他们睡觉蹬被子,全部都用土埋吗?”看着麾下的将士前赴后继的倒在土坑里,文丑一双眼珠子瞪若铜铃,手舞脚蹈的大呼小叫。 颜良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将他的嘴拿针线给缝起来。 自己这个兄弟武艺高强,为人忠义,性格也直爽的可爱,对待自己更是视之如兄长。可特么的就是有一桩不好,戎马倥偬了这么多年,还是不会动脑子多想一想,只是一味的莽撞鲁直。 这特么的哪里是什么天当被子地当床,你有见过挖个坑睡觉的的将士吗?这明明就是毒士贾文和的毒计好不好! 颜良瞪了文丑一眼,掌旗兵急忙将大纛一挥,厉声高喝:“将军令:前方营帐乃是贾文和之计,各将校务必小心脚下,有序退出敌方营寨,不得乱我军心!” 众将士闻言,急忙掉转马头再度向营外缓行,却忘记了中间的三五十座白色帐篷还没有搜索。那些帐篷依旧如白色的雪莲花一样傲立在大营中央,冰清玉洁,不沾惹半分尘埃。 “嗤!” “嗤嗤嗤!” 十万大军重新整理好队形,刚行到营帐的外围,还没有跨过栅栏和鹿角砦,十余支利箭夹杂在闹哄哄的吵嚷中尖啸而至,越过他们的头顶,直奔颜良、文丑以及那名掌旗兵。 “哼,果然是装神弄鬼难登大雅之辈,区区几只破箭就想取我等性命?”文丑冷笑一声,寒铁枪一荡,枪锋正触在箭簇之上,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三五支利箭已落在脚下。 文丑大大咧咧,颜良却是心头一寒。 这营帐外四面八方都是他麾下的将士,这些箭羽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贾文和的兵士已经隐藏在了他们这些人当中? 不过,颜良暂时倒也顾不上这些了。 利箭已然近身,他若再稳如磐石不动如山,那么他就有可能成为袁绍帐下第一位命丧于冷箭之下的大将。 镔铁刀一扬,几簇梅花随风而起,眼前的那些利箭好像掉入了泥潭之中,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出,来势渐尽,慢慢的消弭在镔铁刀的刀势之下。 可,掌旗兵就没有他二人的幸运和武艺了,一支利箭挤过他二人刀枪留下的缝隙,狠狠的扎在掌旗兵的脖子上。 血如喷泉,怎么捂也捂不住,掌旗兵僵硬的转过头去,看了看将军一眼,全身的力气潮水般退却,握着大纛的右手渐渐松开,大纛怦然倒地,砸起数尺高的灰尘。 一名从营中逃出来的骑士纵马而过,马蹄踏在那面绣着飞虎的旗上,马蹄印和草屑瞬间便沾满旗面。 “杀!” 一声怒啸从前方的队伍传来,数百名刚刚从土坑里爬出来的将士擦了擦身上的血污和满脸的青草尘土,在一名首领的带领下从背后取出一支利箭,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弯弓搭箭,齐齐瞄着他们身前韩猛的队伍。 紧接着,众人握弦的大手同时一松,三五百支利箭已经从紧绷的弦上喷射出来,密集的镝鸣声骤然响起,恍如数百支看见了牛粪的苍蝇,嗡嗡嗡的鸣叫着向韩猛等人飞去。 原来,这些兵士一直都穿着袁军将士的服装潜藏在他们自己挖的深坑里,一旦袁军掉入坑中,他们便火速杀掉坑里的敌人再从中爬出来单独站在一起,以达到鱼目混珠的效果。 反正袁军有整整十万余人,谁敢说他们都认识? “散!” 韩猛果然不愧是历经战场的老将,一有风吹草动就逃不过他的眼睛。见不远处的数百名将士突然举起长弓瞄向他们,顿时惊惧万分,一声长啸拔马便跑。 但他麾下的将士却没有他的眼光,他们还没有奔跑,也还没有散开,利箭就已经来到他们的头顶上,数百声爆竹般的声音在他们头顶炸响,尖锐的竹刀和箭簇纷纷扬扬的飘洒下来,落在他们的头顶、胸口和眼前,然后刺了进去。 他们的眼中一片殷红,红如火,红如枫。 而高干、于夫罗和鞠义的队伍同样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数千名兵士活活的射杀在火箭之下。 这帮该死的狗贼! 颜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同样也注意到了各路军中所发生的情况,而且他还看见了那群兵士手臂上绑着的红绸,立时怒火中烧冲冠眦裂,镔铁刀猛然提起,遥指着红绸兵一声怒喝:“兄弟们,手臂上有红绸的都是贼寇,杀无赦!” 颜良的怒吼恍若一道春雷滚过原野,十万大军,呃,不足十万的大军在韩猛、鞠义、高干、文丑和于夫罗等人的带领下,纵马向红酬兵飞奔而来。 万马奔腾,刀枪齐鸣,两三千名红绸兵仿佛巨浪中颠簸起伏的小舟,随时都将被淹没。 为首那人却是冷冷一笑,又从身后掏出一支长箭搭在弦上,一声镝鸣,利箭脱弦而出直至半空,骤然炸开,紫色的浓烟从箭簇里钻了出来,然后散开铺满众人的头顶,好似在半空里开满了一朵朵紫鸢花。 “隆隆隆” 几声号角响起,大营中央那白莲花一般的数十座白色帐篷突然被利刃划破,一群群身披锐甲的长枪兵、刀盾兵和弓弩兵从中探出头来,火速的聚集在数名威猛的将士身边。 而红绸兵同样趁着袁军合围之前,一个个撒开双腿化身成一匹匹战马,与他们的兄弟袍泽站在一起。 一万五千余名将士手执金戈,静静的立在大营中央,静静的看着一众袁军,脸沉似水。 “咚咚咚!” 颜良、文丑和于夫罗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是几声连珠炮在耳边鸣响,就见四周的小丘忽然在他们的眼前蠕动起来,然后开始垮塌,一支支队伍骤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而远处的道路尽头同样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脚下的土地也跟着颤抖起来,就像一群地龙在地下打着滚,数彪人马纵马飞奔箭一般的飞驰而来,玄衣铁甲,旌旗飞扬。 清晰的鼓角声在大地上响起,无数嘶声裂肺的喊杀声由远及近。 第444章 三才 中心开花,鱼目混珠! 这该死的贾文和,竟然将几万兵士藏在坑底、帐中以及四周的小丘里面,难怪我十万大军如水淌过也没有发现半点端倪。 颜良心中一颤,却见道路前方的兵马已经停了下来,两万余披甲戴胄的王家军分作四条长龙,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涌了过来,将自己等人团团围在中央。x本站更新最快手机端:s:// 兵戈熠熠,火把熊熊,闪烁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夜空。 四条长龙紧紧的矗立在众人的外围,他们手中的火把烧得熯天炽地,他们手中的刀剑磨得寒光闪闪,他们眼中的神情宛如来自地狱的修罗,四名骁勇的大将腰胯宝驹傲立在队伍之前。 这四人或膀大腰圆相貌堂堂,手按一杆九尺透甲枪;或暗藏伟岸虎背熊腰,腰背一弯三石落雕弓;或头戴烂银盔,手执一柄丈余开山斧;或身披狻猊甲,掌中一把铁索大砍刀。 四双眸子冷冷的打量着颜良等人,面沉似水,赫然是王黎帐下大将:太史慈、张郃、高览和徐荣。 四人的身后则是他们的亲兵,大戟士、长枪兵、斧头军以及砍刀队。 数千把大戟、长枪、斧头和大刀映入众人的眼帘,他们每动一下,那银色的寒光就会练成一条线,肃杀和森寒之气骤然而生,直接亮瞎颜良等人的狗眼。 包围圈里的大帐和小丘内的将士同样已经汇聚在了一起,他们的首领分别是高顺、徐石二人,而排在阵前对河北精兵虎视眈眈的正是那名闻天下的陷阵营。 哎! 颜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帐下足足有十万大军,呃,现在不满十万,而贾诩麾下只有五六万之众。 人数上他倒是占了上风,可他的军心经过中心开花、鱼目混珠以及包围等一系列王家军的袭扰之后早已大乱,这一仗看上去他的胜算已是不多。 狭路相逢勇者胜! 好在,颜良毕竟是历经战火的老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同样也知道只有闯出贾诩布下的这个天罗地网才能力转乾坤,重新直面相抗,否则瘿陶城下就将是他的埋骨之所! “杀!” 镔铁刀一挥,颜良大喝一声,在马背上重重的一拍,亦如箭一样的向太史慈飞了过去。 其疾如风,侵掠如火,这或许就是对河北精兵的写生。军令刚刚落下,文丑、韩猛、鞠义、于夫罗以及高干各率领一支人马分别扑向高览、高顺等人。 “放!” 高顺冷哼一声,高举的长剑已重重的落下,阵中鼓角骤响,高遏行云。 我们都知道,高顺历来就不是张飞、关羽等人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武将,他的厉害之处或者说闻名于世的将兵之道并不是他的武艺,而是他的指挥以及严正。 因为严正,所以陷阵营能够“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因为严正,所以他指挥的兵马同样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也因为严正,所以贾诩将在场的所有兵马的调度和指挥权都交给了他。 河北精兵还未行动之时,王家军也只是静静的站在场中,数万人包括战马不出一声,便如大山一般沉稳厚重,渊渟岳峙,给人以不可战胜的气势。 而随着河北精兵一动和高顺的长剑落下,数万王家军也跟着动了起来。xsxsm. 这一动就是排山倒海! 这一动就是不破楼兰誓不还! 喊杀声蓦然响起,上万支利箭、戈矛、大戟和斧头如暮春的冷雨一般飞向袁军,迎面而来的河北精兵只感受到寒风的割裂,就钻入了由它们组建而成的云罗天网之中。 一个个将士落马,一匹匹战马倒地,一蓬蓬鲜血飞溅,一道道惨叫声起。还没有来到王家军的身前,两三千河北勇士就已经和这个世界说再见。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颜良的整颗心仿佛是在寒冬腊月里被冷水泼了一下,浑身冰凉。 整整十万精兵,刚才已经折损了两三千,正想一鼓作气攻下这块硬骨头,结果却还没有和高顺、张郃等人打上一个照面又折损两三千,这样下去,只怕是再给他十万人马也填不满。 然而,这才仅仅是开始! “三才!” 不等颜良喘口气,高顺又是一声怒喝,除陷阵营外的将士,包括张郃的大戟士、太史慈的长枪兵、高览的斧头军以及徐荣的砍刀队,所有人闻言迅速变阵。 刚才还平静如深海的战阵立时波动起来,数万名将士分作十五人一队开始散开蔓延,数千名将士从身后拖出一根根丈余长的狼铣跟在他们的身后。 他们仿佛大海上盘旋着的一只只白色的海鸥在海面上此起彼伏的飞翔,又像煎盐叠雪的层层巨浪猛地撞向岸边的岩石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 上千支十五人的队伍冲向奔袭而来的河北精兵,手执盾牌的刀盾兵站在最前方组成一条稳固的防线。 长枪兵和狼铣兵站在刀盾兵的身后,长枪和狼铣从缝隙中伸出去,架在盾牌之上,向远道而来的敌人张开狰狞的血盆大口。 弓弩兵则站在他们的最后,手中的弓弩早已来开,弦上搭着一支支利箭,好似魔鬼的眼睛。 这就是高顺口中的三才阵! 这就是由刀盾、长枪、狼铣以及弓弩构成的三才阵! 纵观三国演义,将领的单打独斗依旧在这个时代的战争里占据了很大的比重,一场战役的成功与否往往取决于领军人物的武艺和勇猛。 于是,王黎想到了后世中以克制倭寇闻名的戚家军鸳鸯阵和三才阵。 颜良、文丑当然不是倭寇,可是他们的军队和倭寇一样都是通过前锋锥子一般的穿插力来达到击溃和消灭对方的目的。然而,三才阵的横空出世,彻底的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纵马而来的骑士或被狼铣扫落马下,或被狼铣挂在半空,或被长枪刺穿,或被利箭射入胸膛,而他们的箭支、刀剑和长矛却悉数被挡在了那堵由盾牌组成的城墙外边。 鲜血肆意的挥洒在瘿陶城下,一群群河北勇士死不瞑目的看着那一根根如竹枝的狼铣哀嚎痛哭。 颜良心中大恨,文丑心中大恨,所有的河北将领都散发出无边的怒意,手中的长刀、铁枪和狼牙棒向那些铁枪、狼铣狠狠的扫了过去,仿佛秋天扫落叶,铿锵的金戈声之后,一排排枪簇叮叮当当的落在地上。 阵中的某些地方已经失去了尖锐的锋芒,好像被滔天的洪水挤出一道道缺口,颜良、文丑和他们麾下的河北精兵再度卷土重来。 三才阵看上去已经岌岌可危! “让开!” 几道怒啸响遍全军,前方的将士们碧海分波般霍地让出一条大道,千余匹战马在张郃、太史慈等人的带领下如闪电穿过通道插向颜良等人。 厚重的马蹄踏碎了草丛上的露珠,碾碎了地上的小虫,烈火燎原一般眨眼便至。 第445章 中原角声哀,烽火照高台 《论语》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那么,如果我们想不善其事,自然得先钝其器或者断其器。 几声怒吼,太史慈、张郃以及高顺等人领着五条长龙从三才阵里冲了出来,他们的目标就是颜良、文丑和于夫罗等六只箭头,他们的目的就是断其器! 千余匹战马,千余名骑士,包括千余陷阵营将士随着他们的主将旋风一样冲出盾牌铸就的长城,冲向颜良、文丑和他们麾下的亲兵,十一支队伍仿佛十一股巨浪猛然撞击在一起,迸发出山崩地裂的惊天气势。 原野中落下无边的血雨,战场上卷起漫天的尘烟。 但见: 太史慈威武,一支长缨枪指东打西,招招不离颜良胸前;张郃神勇,一柄透甲枪忽上忽下,枪枪直击文丑要害。颜良冷笑,文丑忿怒,镔铁刀和寒铁枪祭在半空,舞动出千树梨花。 高览手持一把开山大斧,徐荣执掌一条丈余铁索刀,两般利器在于夫罗和高干头顶忽闪忽现,逼得二人左支右拙,不得不拿出所有的力气与之对抗。 独有高顺将他的的陷阵营悉数交给徐石,徐石指挥着陷阵营和旗下的兵马将鞠义、韩猛团团围住,按照胸中的沟壑以及高顺的知道驱使勇士奋勇上前,任凭鞠义二人在阵中狼奔豕突,就是不与他们面对面交锋。 高顺则身居中军,左一道军令右一道将令传递给所有的三才阵队长。 队长齐齐一声高喝,战场形势再度发生变化,所有三才阵忽然如大海中席卷向千百个小岛的巨浪一样。 接着,前方刀盾兵手中的盾牌城墙就地一散,旗下的十四名队员随着队长分别向颜良、文丑等人身后的河北精兵包抄过去,将近他们身前之时,再次重新组合成无坚不摧的三才阵,在原野上形成了千百座孤岛。 强者之路,永远都少不了阵痛和鲜血。 不管是想杀出一条血路的河北精兵,还是想致敌人于死地的王家军,毫无疑问他们都是中原的强者,伴随着他们的自然也就是鲜血和性命。 一排排大刀、长矛、战斧、尖枪和狼铣从盾牌后刺了出去,又一排排的大刀、长矛和战斧从刺在盾牌上或者从盾牌的罅隙中钻了过来,冰冷的寒意和入骨的杀气跟着锋芒插入敌军的胸膛。 兵锋入体的声音此起彼落,鲜血飞了起来,无数的将士倒在了对方的兵刃之下。还未到黎明,俯卧在原野上的枝叶却已涂上了红红的一层,那是鲜血,如珠也如注。 鲜血在枝叶上来回滚动,密密麻麻的,就像黎明时天边的那一抹绯红的鱼鳞。 如是三番,双方的将士拉锯般的在草原上搏杀。 太史慈、张郃等四队人马交战正酣,忽听得身旁的兵士猛地齐声怒喝,杀声如雷。 “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无数的长矛、大刀、尖枪、战斧和狼铣在陷阵营将士的手中露出它们的锋芒,一片银月稍纵即逝,点点寒光全都没入身前残存的河北精兵的胸膛。 原来,自巨鹿决战之后鞠义的先登营就已经名存实亡,他手下除了亲卫外再也没有可与陷阵营一比的兵种,包括数日前主公从其他将领处调拨而来的河北精兵。 盏茶的功夫,陷阵营已在徐石的指挥下将鞠义和韩猛帐下的将士杀的七零八落,阵地上只剩下鞠义二人和他们身旁的百八十名亲卫。 颜良、文丑气得吐血,可惜在太史慈和张郃的攻击下并无余力照顾鞠义二人。 太史慈本是当世一流大将,其武艺原就不在颜良话下,与之对阵自是不用多说。 而那张郃虽不是文丑的对手,但他一惯和赵云交情深厚,又时常与赵云切磋武艺,枪术早非昔日吴下阿蒙。 手中的一杆透甲枪上下左右随意翻飞,就是不与文丑的寒铁枪硬碰硬,一个“缠”字诀让他运用的出神入化,文丑猛则猛也,一时却也奈何他不得。 又过了半晌,耳边再次响起雷鸣般的嘶吼声,只见鞠义和韩猛的亲卫已经寥寥无几,而那些手持狼铣的兵士则在众人的护持下躲到陷阵营将士的身后,将手中的狼铣猛然扫向二人胯下的战马。 战马双眼猛地被狼铣扫中,陡然一惊,两只前蹄高高跃起腾在半空,数支长枪从阵中骤然飞出狠狠的插在战马的肚皮上,战马一声哀鸣轰然倒地,鞠义和韩猛同时摔在地上。 百十颗小星星在脑门亮起,二人一懵,差点将昨夜的隔夜饭吐了出来。但觉身前一凉,数把冰冷的长枪和大刀已经搁在了他们的脖颈上。 鞠义和韩猛被擒! 跟随主公征战沙场多少年的大将鞠义和韩猛就这样败了! “撤!” 颜良心中一紧,一声怒吼,镔铁刀一荡,猛地荡开太史慈的长缨枪就向对方军中武艺最弱的徐荣奔去。 而文丑不愧是和颜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心中颇有灵犀,颜良刚刚声音落下,他就已经知道了颜良的意图,无非是想集中兵力突击一处。 所谓心随意动,自然是想到便要做到。 余音还在文丑脑中回荡,他右手的寒铁枪已猛然一刺化作一条出洞的蛟龙张开大嘴咬向张郃,左手则在马背上狠狠一拍,战马高高一跃跳出包围,一人一骑屁颠屁颠的跟在了颜良的背后。 高干虽然迟了片刻,却同样拨转马头飞奔了过来。 四人合力一处,刀枪棍棒齐出,徐荣哪里还是他们的对手,眼前的防守顿时形同虚设,片刻之间就让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不到一刻钟,颜良四人已经穿透大阵来到了众人的身后。 回首望去,只见数万河北精兵在王家军那三才阵的攻击下狼奔豕突溃不成军,仿佛数万头顾头不顾腚的野猪在猎人的驱赶下鬼哭狼嚎。x本站更新最快电脑端:sx/ 而他们的身边,所剩的军队同样寥寥无几,除了和他们一同突破包围圈的亲兵外,便只有冲阵时重新和他们汇集在旗下的一万五千余残兵败卒。 此非我等之罪也,实乃贾诩太过狡猾!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第446章 谈判(一) 等王黎赶到瘿陶的时候,颜良、文丑等四人早已被贾诩在城头上放的那把火吓得滚尿流,夹着尾巴逃之夭夭,留给他们的除了鞠义、韩猛两员大将之外就是满地的疮痍。 刚到城门口,贾诩便率领太史慈和张郃等人迎了过来,一干将领皆是龙行虎步眉飞色舞,唯独贾诩依旧是一副昏昏睡、不苟言笑的模样。 王黎忍不住,指着贾诩笑道:“是不是看着兄弟们都有所斩获,只有你一人独坐孤城,眼睁睁的看着到嘴的鸭子给飞了,气顺不过来?” “气不顺那倒不至于,就算子义、儁乂他们得了头彩我一无所获,不是也能去找他们讨几杯酒吗?”众人皆笑,贾诩也努力的睁开那双惺忪的眼睛大笑,只不过笑声中带着点郁闷和蔫坏。 王黎砸了砸嘴:“每次都让你悠着一点,你总是不听。这下可好,你在城头点上一把火,人家直接就给尿遁了!” “都怪我,都怪我!”贾诩连忙作揖一个劲的道歉,不过言语中却并无一丝歉意,反倒是嘲笑居多,“怪我高看了他们一眼,本以为既然名为庭柱,必然也是河北军中的栋梁。 谁知道,这庭柱的胆子居然和那乌龟没有两样,诩不过是怕子义将军他们夜里太饿,在城头上点火吃吃烧烤,就把他们给吓得将头缩到龟壳里去了。” “你个促狭鬼,袁大将军就在我背后,你竟然当着他的面嘲笑他帐下的庭柱,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王黎摇了摇头,笑骂了一声,将袁绍让了出来。 其实,众人早就看见了袁绍,但他们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来,四世三公的名声固然天下皆知,但于太史慈和张郃等人而言,袁绍和袁术兄弟二人的所作所为却并不值得他们尊崇,反倒是在心底隐隐有些瞧不起; 二则,袁绍兄弟二人都败在了他们的手下,袁术已死在山上他们或许还不知道,但是袁绍现在就在主公的后。显而易见他已经成为了主公的阶下囚,对于阶下囚来说,尊重那玩意完全就是一件奢侈品; 第三,他们代表的是主公,他们的举止言谈可以不用那么儒雅有礼,他们面对敌人的态度却不能不强硬,也不能不蔑视。 不管主公将来会对袁绍有什么考虑,他们都要给袁绍传达一个信息:他们是天下最强大的军人,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任何人都休想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随意蹦跶! 袁绍看着众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在天梯山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希望登高一呼剑指天下了,所以他想通过颜良和文丑等人向王黎龇龇牙亮一亮自己的大肌,争取一个谈判的机会,顺便在谈判的时候多为自己谋些福利。 可惜,他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王黎根本就不给他任何机会,当他还坐在赌桌旁对王黎翘首以待的时候,王黎却已经直接掀了他面前的这张赌桌。 当一个赌徒将自己的内裤都输掉过后,要么就是嬉皮笑脸耍一耍无赖,要么就是干脆退出这场赌局,至少还能保存一下体面,置事外。 袁绍当然不能置事外,却也没有资本耍无赖,索既来之则安之,脸色渐渐恢复平淡,与王黎并肩走进了瘿陶县衙。 贾诩向王黎拱了拱手,见袁绍并未回避依旧大摇大摆的坐在一侧,而主公好似也不在意,轻轻咳了一声,言语上倒用上了尊称。 “主公!这是我军最新战报,瘿陶城外一役,我军先后出动将士六万五千余人。而袁公帐下则足足十万精兵,大将包括颜良、文丑、高干、于夫罗、鞠义和韩猛在内总计六员。 大战持续了数个时辰,三才阵初显威力,颜良和文丑等人纷纷不敌,狼狈而逃。袁公帐下除了战死沙场和逃回南的三四万兵马外,其余近六万人俱皆被俘,大将鞠义和韩猛也在此列!” 听到鞠义和韩猛被俘,袁绍顿时心中一震,鞠义、韩猛这二人随他起兵以来一直都是先士卒临危不惧,为他抢占中原立下了赫赫之功,却不想今竟和他一同成为了砧板上的咸鱼。 “袁兄新败,刨去安平、阳平和清河三郡的人马,南城中也仅仅只有七八万之数,与我军人数相当,攻城只怕不易吧?”王黎似笑非笑的看着袁绍,“袁兄,你说是吧?” 袁绍本就心中没底,只是心中多有不服又想借题发挥一下好与王黎谈谈交易,故而才敢硬着头皮坐在此处。 见王黎对南了如指掌,又听得他一声询问,心尖打颤,咬着牙道:“不错,德玉所言正是,孙子曰: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苦则能避之。 我南城中兵力与你们不相上下,粮草更是丰足,就算满城兵士和百姓食用,也足够他们一个半月的口粮。如果他们一心坚守的话,相信再撑个一年半载的不在话下。 德玉,我已经退出了天下之争,现在只想保全的是我袁氏阖家满门的命和荣华,我们何妨具体的谈上一谈?只要你能保证我袁氏在冀州的利益,我立即下令让犬子出城投效!” “哦,袁兄这是想拿冀州与我做赌局?”王黎淡淡一笑,眉宇间并无一丝焦虑,好像早已成竹在。 袁绍摇了摇头:“并非冀州,而是天下!” 王黎眉头微微一皱:“天下?袁兄你一人能够代表天下吗?” “袁某当然不能代表天下!”袁绍苦涩一笑,“但是,不口否认如今这个时候恰巧是你争夺天下的关键时机。曹、刘备二虎相争,孙坚马踏庐江虎视眈眈。如果你还一直陷在此处,只怕过不了多久,中原大战必将落幕,那三人终究有人会占得先机。” 不得不说,这袁绍的确还是:二齿钉耙锄地——有两下子,天下形势也尽在其心中。 王黎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问道:“袁兄所言不错,但交易毕竟需要讲究一个付出与收获,袁兄的付出王某已知,却不知袁兄又想得到什么呢?” “我要清河、安平、阳平、平原和渤海五郡自治!” 袁绍闻言顿时一喜,开口就是自己当初的地盘。他也不怕王黎不答应,反正做买卖就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只要王黎愿意放下段与他谈,他们总能找到一个平衡点。 “袁兄,我当初在天梯山上就说过,你长得太美,就不要想得太美了!”王黎哈哈一笑,指着地图中渤海的位置道,“我还记得当初陈留郡王在位之初,袁兄就是渤海太守,如今我愿将渤海重归袁兄,你以为如何?” 渤海? 虽说落地还钱,但王黎这价钱也压得太狠了吧?当初自己就是因为在渤海被韩馥卡住了脖子,才不得不兵出中原俯瞰天下的。难道兜兜转转一圈,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袁绍陡然不悦差点跳将起来:“德玉,你这是侮辱袁某吧,袁某辛辛苦苦数年方得一统中原,如今却愿将这中原的大好河山尽付于你的手,你却让袁某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难道你就不怕袁某与你两败俱伤吗?袁某告诉你,非四郡,袁某就与你对抗到底!” 王黎砸了砸嘴,朝贾诩点了点头笑道:“看来袁兄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自己的定位,文和先生,那就劳驾你与袁兄说上一说!” 贾诩扬而起,朝袁绍致了致意,嘿嘿一笑:“袁公膝下有三子,长子袁谭,次子袁熙,幼子袁尚。听闻袁公犹喜幼子,袁谭和袁熙兄弟二人多有不服。 而袁公麾下谋士同样互相拆台。辛评和郭图拥袁谭为主,逢纪和审配则侍袁尚。如果主公暂缓进攻节奏,并告知袁氏兄弟袁公已死,想必袁公一直仰仗的三个儿子立时便会祸起萧墙!” 这特么的那里是祸起萧墙,这明明就是兄弟阋于墙!这驴的贾文和果然是屠夫一枚! 袁绍直听得冷汗涔涔,望着贾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47章 谈判(二) 袁绍有三子,长子名谭,次名熙,也就是娶了曹植眼中的洛神甄宓后来又被曹丕给戴了绿帽子的那一位,而幼子则是袁尚。 袁尚一出生可谓是“亿兆光华临头顶,万千宠爱于一身”,其母刘夫人自是不用多说,袁绍同样也视若珍宝偏爱有加,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xsxsm. 众所皆知,在我国长达两千年的封建王朝里,不管是皇室公卿也好,还是高第门阀也罢,素来都重规矩,他们选定继承人的标准都是“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贤”。 然而,因对袁尚的偏爱让袁绍打破了这个规矩,袁绍打算立袁尚位袁家军新一届的领头人。 清朝毛宗岗曾说过:若执从父之见,则当以袁尚为嗣;若执立长之说,则当以袁谭为嗣。然使谭而能为泰伯,则尚可受之;谭而不能为泰伯,则尚不宜受之矣。使尚而能为叔齐,则谭可取之;尚而不能为叔齐,则谭不宜争之矣。 泰伯,就是周文王姬昌的大伯,古公亶父的长子。当初周文王的祖父古公亶父打算让位给幼子也就是姬昌的父亲季历,泰伯和二弟仲雍怕他们兄弟间起了罅隙,急忙避让,连夜迁居江东,并建国勾吴。 叔齐,当然就是宁愿饿死也不食周粟的那一位了,他是商末孤竹国君的三儿子。孤竹君病危,意欲立叔齐为孤竹国下一任君主。 结果呢,他自己认为“于兄弟不义,于礼制不合”,他希望由他的兄长伯夷当国君,可惜他兄长是一个不好名利权术之人,也不想当这个国君,宁愿离开孤竹国也不愿违背父亲的遗愿。 于是乎,孤竹国的王位就这样交给了孤竹君的老二,伯夷和叔齐两位贤士双双出逃,从河北千里迢迢投奔陕西姬昌,恰逢姬昌病故,武王继位讨伐商纣。叩马而谏犹不得,于是采薇首阳山,作歌而亡。 毛宗岗话中的意思就很清晰了,如果袁谭能够像泰伯那样,那么袁尚则可继承袁绍的衣钵,否则必将遗祸;如果袁绍能够如叔齐那般,则袁谭亦可继承河北,不然同样乱起。 可惜,袁绍并不认识这位毛宗岗,自然也没有想过袁谭不是泰伯,而袁尚同样也不是叔齐,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他的河北必将因袁谭兄弟而分崩离析。 贾诩的一席话,犹如当头一棒直接就把袁绍给敲懵了。 他的儿子,他当然清楚都是什么样的货色。 袁谭或有长子之风,也颇得辛评和郭图所敬,却因为他的原因与袁尚水火不容;袁尚倒是肖他,也想继承他的家业,可惜却没有他的胸怀和大局,对袁谭这个哥哥同样心存戒备。至于袁熙,不说也罢,他平素关心最少,一时之间倒也说不出多少优缺点,反正大概也就是浑浑噩噩吧。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若是他在,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他不在,而王黎又按照贾诩的计策当一回慢郎中的话,那么这哥俩阋于墙那简直就是一定的! 不行,一定不能这样! 兄屠弟,弟弑兄,这都是人神共愤之事。绝对不能让他哥俩干出那种手足相残的事情来,否则自己将来如何重振袁氏一门,自己又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祖宗呢? 这袁绍果然还是纸老虎,刚才还打算当一个死硬分子,转瞬间他的龟壳就被贾诩击得千疮百孔。 听闻贾诩的计策,袁绍先是打了一个寒颤接着又是一个激灵,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跳将起来朝着王黎就是一阵急吼:“文和先生此话差异,简直就是放屁,臭不可闻。 前将军,袁某听闻周太王古公亶父曰:杀人父子而君之,予不忍为。太史公在《史记·五帝本纪》中也曾说道: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 前将军,且不说袁某与你乃是故交,亦曾和你有同袍之宜,单是为了你的声名和仁义,你也不能这样干吧?否则,将来面对诸雄以及天下汹汹群情,你又如何应对?” 看来这袁绍倒也不算是心狠手辣之辈,至少还知道关爱自己的几个儿子,怕袁谭他们同室操戈自相鱼肉,情急之下连前将军这个称呼都喊了出来。 王黎对这个称呼倒是坦然受之,自他执掌雒阳中枢以来,谈笑间,袁术灰飞烟灭,袁绍被缚山野,孙坚止步庐江,而曹操和刘备也斗得正欢。 他悄然上位,成为天下群侯之首。前将军,不过是三公之下四方将军中的一个职位,低于车骑将军、骠骑将军和卫将军,更远在大将军之下。但由袁绍说出来,却已成了一个尊称,他不应,谁还敢应? 王黎双手微微一按,示意袁绍安坐,脸上依旧云淡风轻,见之如沐春风:“本初稍安勿躁,这不过是文和先生一计嘛,最终能不能如文和先生所言,或者说贵公子是否会按着文和先生指定的路走下去,还有待他们证实,本初何必心急?” 得,我叫你一声前将军,你直接就开始直呼我的字了!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袁绍暗叹一声,抬起头来看着王黎,满脸的窘迫:“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前将军,这人心还是不用去验证了吧?文和先生是你帐下第一智囊,文韬武略擅察人心,我相信他的判断不会有错!” 刚才还是一口一个屠夫,现在摇身一变就成了王黎帐下的第一智囊,这顶帽子实在送得是妙,实在是高! 王黎都有些佩服袁绍那一手忍者神龟的功夫了,恨不得起身给袁绍大大的点一个赞,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本初觉得此计有待商榷,那么本初可有什么教我的?”x本站更新最快手机端:s:// 袁绍的命门被王黎拿捏的死死的,哪里还敢再半分挣扎,急忙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把肚子里的货倒了一个底朝天。 “袁某帐下现在还有精兵十余万,大将和谋士也还有颜良、文丑、荀谌、审配等数十人,他们都是忠义智勇之士,他们也曾为这片土地抛头颅洒热血。x本站更新最快电脑端:sx/ 只要前将军能够给袁某一块修身养性的封地,放过谭儿和尚儿等几个逆子,袁某愿立即向他们亲笔书写,力劝他们为前将军和朝廷效力!” “不可,绝对不可!”袁绍话音刚落,贾诩急忙跳了出来,好像一只狰狞的怪兽一般。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阅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48章 谈判(三) 不得不说,这贾诩简直就是袁绍的克星。 适才一计兄弟阋于墙,让老袁手脚冰凉冷汗直冒,吓得他都已经不敢想五郡、四郡了,结果临到头来贾诩还是不打算放过他,一句话又差点使他吐血身亡。 好在王黎比贾诩厚道的多,没等袁绍的血吐出来,王黎已经开口安慰:“文和先生,你这话说的有点过了,我相信以前的本初或许还有想法,但是现在的本初绝无此意。” 袁绍点头如捣蒜,右手急忙朝天一指应道:“正是正是,若是不信袁某,袁某可以对天发誓……” 话还未说完,却听王黎接着说道:“你说的不错,以前的袁本初的确是有这个资本,那个时候他意气风发笑傲江湖,他的名声便是一块巨大的招牌。 但那毕竟是以前的袁本初,你看看他,现在哪里还有半分老虎的模样?现在的袁本初不过就是区区一病猫,你担心什么?老虎我们都打下来了,一只病猫还能折腾起什么浪花吗?” 呃,病猫? 想当年老子也曾胳膊上走过马,拳头上站过人,百万关东联军也听我的号令,就是那不可一世的国贼董卓闻我名字同样也惊恐万分,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等的英雄。 这亡八居然说老子是病猫,特么的这是藐视我还是安慰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袁绍正欲拍案而起,心中突然一凛,王黎那小子从来都是温润如玉的人物,怎么可能得志便猖狂呢?这绝对不是藐视,也绝对不是安慰,这是赤裸裸的试探! 呃,是可忍还是要忍! 话还未说完,剩下的半截就堵在喉咙里,呛得袁绍泪眼迷蒙直翻白眼。 他毕竟不是袁术,他的心中有野心也有家族,袁术的心中却只有大道少有亲情。 所以,在袁术的心目中,什么都比不上大道,任侠使气和成大事不惜身的态度早已经写在袁术的骨头缝里。当大道之路断绝的时候,袁术宁愿飞蛾扑火一般成就自己最后的灿烂,而他却不能不考虑家族的延续以及几个逆子的死活。 他可以不怕死,可谁让他就是当代袁氏的家主和一个父亲呢? 愤怒和屈辱在袁绍心中如海浪一样翻腾,可是他的脸上却已呈现出一副颓废的样子。 “前将军果然是火眼金睛目光如炬,实不相瞒,自巨鹿决战之后,袁某的身体就大不如前,整日里药不离口杖不离手。随行医生告诉袁某,说是袁某已经病入膏肓,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去见九泉之下的孩儿他妈。 文和先生,袁某知道你对我抱有很深的成见,毕竟袁某之前还与前将军势不两立,就算是我自己都不敢想象自己摇身一变就成了前将军的麾下。但袁某还是想要说一句,你有见过行将就木的老虎吗?” “主公,病虎也是虎,打虎不死反被虎伤的典故多得是,主公难道忘记了当年高祖鸿门宴脱身后,一举灭了楚霸王吗?”贾诩才不管他是什么袁本初还是袁本末,一句话又让袁绍几乎暴走。 袁绍疾步走到王黎亲卫身旁,拔出亲卫的腰刀,刀锋正对自己的喉咙:“前将军,袁某当初所犯之事的确不容轻赦,但如今袁某对将军已是俯首称臣,愿意改过自新,难道将军还不放心,非要逼着袁某自己于将军身前吗?” 这驴日的居然也学会演戏了,你特么的若想死难道不知道死远一点吗? 王黎没好气的白了袁绍一眼,却也不敢真的让袁绍死在自己的眼前。 否则消息一旦传出,袁军同仇敌忾,自己的中原大计恐怕又得多费些时日了。而且,袁绍此人虽说志大才疏,中原也因此陷入连天战火,但他确实也罪不至死,他活着远比死去更有价值。 王黎悄悄朝贾诩比了一个手势,起身夺掉袁绍手中的腰刀,拍了拍袁绍的肩膀:“文和先生是我帐下谋士,对自然是知无不言有一说一,本初何必介怀,具体的事由和决定不都是还在我的掌控之中吗?我让他闭嘴便是!” “德玉,你真的…真的愿意相信我吗?”袁绍一把拉住王黎的双手,激动地声泪俱下,“德玉,你放心,我袁本初对天发誓精神若敢违背于你,必然乱箭穿心!” 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政客的那张破嘴。 这是前世的时候王黎学到的道理,袁绍口中一会前将军,一会德玉,将政客的那张嘴脸演绎的淋漓尽致。毫无疑问,他不但是难得的枭雄,同样也是一名合格的政客。 又岂能轻易信他? 王黎拉起袁绍的双手缓缓做到案椅旁,轻轻咳了一声:“本初兄,你我兄弟肝胆相照,那些话无须再说。其实说起来,你我之间本来也不必水火不容刀剑相向的。 只是你我同为汉臣,一个是奉了先帝的遗旨以少帝为帝,一个却是不愿家国跌宕从董贼手中迎回陈留郡王。说白了,这天下都是他们兄弟二人的,我们兵戎相见也都是因为各自奉了上令,无可奈何罢了。” 袁绍点头说道:“谁说不是呢?还是德玉你一言中的,少帝和陈留郡王这两兄弟因王权而祸起萧墙,却连累的你我手下的兄弟在沙场上吃土。 说实在的,这么多年的征战和勾心斗角,我早就累了倦了。你来的正好,这下我可以把陈留郡王交给你了,让他回雒阳自己去和他那兄长扯皮,我也好脱了这身皮泛舟江湖携美同游。” “还是本初兄深明大义,替我解决了偌大的一个麻烦,就为此言,我就当敬本初兄三大碗酒。来来来,本初兄,我们先进去喝上一盅!”王黎赞了一声,向袁绍竖了一个大拇指,扶着袁绍就向郡衙内室走去。 袁绍大喜,刚迈开脚步,便听得身后贾诩一声大喊:“主公不可,袁公新降,南?却还在三位公子手中,他们还不知道袁公的消息,说不定正在厉兵秣马,准备复仇瘿陶。 想我冀州本来繁华安定,却因我等战乱纷纷百姓流离失所,有志之士无不盼望着中原能够早日太平。主公,你此时不先于袁公敲定封赏、领地和驻军的细节,更待何时?” 王黎勃然大怒,转过头来,指着贾诩就欲开骂。 袁绍急忙劝阻道:“文和先生都是为了大局着想,德玉不必生气,是袁某错了,袁某既然已经决定投效德玉,当然应当以中原的大局为重,确实不该贪图那杯中之物!” 王黎叹了一口气,满脸的歉意:“如此一来委屈本初兄了!” “哪里有什么委屈啊?你我兄弟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到时候愚兄找你讨几杯酒喝,你总不会不给吧?”袁绍拍了拍胸膛,脸上的笑容都快皱成一团了。 “当真不委屈?” “当真不委屈!” “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既然本初兄愿意以大局为重,愚弟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王黎哈哈一笑,重新坐回到胡椅上,一拍案椅喝道,“传令文若先生来此,我们与本初兄好好合计合计中原的大局!” 一声令下,郡衙中所有的小吏飞速的奔忙起来,他们手中抱着各种账本书籍以及地图,穿花蝴蝶一般来回的穿梭,郡衙的大门也在他们进进出出的过程中反复的开关。 缕缕清风顺着大门吹了进来,室内的火烛也跟着清风跳跃起来,映得袁绍那张脸一青一白忽明忽暗。 第449章 今生兄弟前世仇 夜风猛烈的刮着,卷起大陆泽畔的柳絮越过南的城墙抽打在脸上,仿佛长鞭一样,可劲的疼。 城头上早已寻不见荀谌和审配二人的影,他二人都已经回到了军营。 颜良兵败,六员大将只剩下颜良四人,十万大军只剩下不足两停,而且大部分都还带着伤,精神也极度的颓废,这一切他二人都在城头上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荀谌二人都知道战场上任意一次不经意的意外都已可能造成一场大败,但他二人都是文韬武略怀锦绣之人,迄今为止,所有的阵型和战术都装在中。 所以,他二人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为何颜良他们会败的如此惨烈。 要知道颜良和文丑这二人虽然个刚硬,脾气也桀骜,但他们的武艺不但在主公帐下出类拔萃,就是放眼天下也少有匹敌,当初白川一战,他们不就和刘备帐下的关羽、陈到杀得难分难解吗? 可以说,他们已经站在了这个时代武将的巅峰。 更何况,与他们同行的还有鞠义、韩猛、高干以及于夫罗四位同样久经战阵百炼成钢的沙场老将。 纵使在行军过程中发现了什么不妥,不是也还有这四位可以查漏补缺吗?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败的如此惨烈?难道那王德玉的股摸不得,还是他的将校都是天兵下凡? 带着满腹的疑问,二人来到军营中,也不等亲卫通报,直接就闯入了帅字大营。 颜良和文丑已经坐在了案椅上,一张湿帕子搭在他们脸上,嘴角上满是风沙。而于夫罗和高干则斜靠着胡椅背,两双大脚直接搁置在他们前方的案椅上,精神同样说不出来的颓废。 “出了什么况?为什么十万大军只剩下这些许人马?鞠义和韩猛呢?莫非他二人逃走了?”一见到颜良的面,审配便藏不住心中的疑问,立马喝问道。 颜良将脸上的帕子斜着扯了一扯,见来人是一惯与他不怎么对付的谋士审配和荀谌,也不请他二人坐下,反而学着高干二人将脚放在案椅上舒服的喘了喘气,并不答话。 倒是一旁的高干颇为顾全大局,站了起来与二人拱手道:“鞠义和韩猛两位将军已经被王德玉大军所擒,我十万大军和六员大将也只剩下眼前这些人了。” “你说什么?鞠义和韩猛两位将军被擒?他二人虽说没有万夫不当之勇,却也是沙场老将,审时度势不在话下,他们怎么可能落入到王黎手中? 你们特么的太让我失望了,就算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猪,也够王黎砍的吧,你们怎么还会让他二人给失陷了?”审配眉毛一挑,不可思议的看着高干,言语间已经完全没有了河北名士的风范。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自从王黎伤了他之后,他就对王黎念念不忘,仿佛人一般时刻也不敢有忘。 这一次他知道王黎将去天梯山,于是他献计袁绍偷袭瘿陶,甚至还主动和颜良、文丑握手言和。本想着有了他二人的领兵必定万无一失,这样一来一边可以替主公拿下南的犄角之城,一边也可以替自己报得私仇。 却不想现实再次给了他当头一棒,让他的一腔血和满腹算计付之东流。 这怎能不让他心急,不让他暴跳如雷,失去了往名士的风采? 可惜,审配的格还是过于执拗了,他是名士却也只是谋士,他并没有袁绍的一言九鼎和怀,他的威望和名声并不能镇住帐中的将领,更不要说河北的两大廷柱。 话一出口,文丑已经拔刀相向,颜良则是直接站了起来破口大骂:“审正南你个酸儒,老子和一干兄弟在前方拎着脑袋厮杀,你特么的留守中军无所事事,竟然敢对兄弟们出言不逊,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 “你…你,简直就是无理…无理取闹!” 审配知道刚才太过心急,貌似言语不当惹火了颜良二人,却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只是觉得自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指着颜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荀谌急忙一把抱住审配,向颜良和文丑唱了个喏说道:“两位将军,正南刚才只是一时心急,还请两位切勿放在心上。” 颜良二人也是牛脾气,见荀谌出面,倒也再提不起火来,恨恨的瞪了审配一眼,重新坐到胡椅上,对二人答不理。 可惜,荀谌二人本来是打算询问兵败事由的,结果审配意气用事这么一闹,一时之间两方人马相互瞪着眼,谁也开不了口,大帐中陷入一片宁静,异常诡异。 “三位公子驾到!” 正在此时,帐篷处的亲卫一声大喝划破了帐中的宁静,众人纷纷起向外迎去。只见大公子袁谭、二公子袁熙和三公子袁尚在逢纪、辛评、郭图和许攸等人的拥簇下缓缓来到帐中。 “刚到营外便听到你们的争吵声,明明吃了败仗,却都是一副兴致昂扬的模样,难道这就是我们河北的大将和军师?”袁谭狠狠的看了众人一眼,示意大家坐下,这才向颜良等人问道。 “颜良、文丑两位将军,你们说说吧,此番究竟因何而败?可是王黎假意前往天梯山,等你们靠近瘿陶之后再度杀了回去,打了你们一个措手不及?” 袁谭不愧是袁绍的老大,在河北军中颇有几分威望,颜良和文丑倒也不敢假以颜色,可是言语中终究有了几分指向。 荀谌为好友大感不平,袁尚却已经拍案而起:“大兄,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觉得是正南先生中了王黎之计,你打算将此次兵败的罪责都推到先生头上吗?” “三弟稍安勿躁,我这不是在帮着大家捋一捋头绪吗?”郭图悄悄扯了扯袁谭的衣角,袁谭福至心灵,轻言细语的看着袁尚。 袁尚勃然大怒:“既然是捋头绪,你为何不让颜良两位将军自己细说,却想将这兵败之责强加于正南先生?你又怎么知道就不是将军们一时不察吃了王黎的暗亏?” “大兄,三弟,你们都不要吵了,还是先听听两位将军的言辞再说吧!”袁谭正反唇相讥,袁熙已经站到中央,向众人行了一礼开口言道。 众人一时无语,却又各怀心思,目光复杂的看着颜良和文丑二人,也不知道希望从他们嘴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荀谌慢慢的来到高干边靠着他坐下,无力的摇了摇头,都说虎父无犬子,可惜一代枭雄却生了两个窝里横窝里斗的儿郎,实在是可叹可悲。 如今主公还在天梯上山生死追随,他的继承人不知道先找到自己的父亲,而是直接就拿此次战役大做文章排除异己。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是你看看这两位,哪里有半分亲兄弟的模样,分明就是前世的仇人。 哎,今生兄弟前世仇哪!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450章 使者 不管袁谭和袁尚这兄弟俩是不是仇人,他们终究还是在袁熙的劝说下放弃了争执,坐听颜良和文丑将战况娓娓道来。 当然,他们心里并不如表现出来的这般淡然不争,甚至他们都已经想好了说辞,准备在颜良接下来的描述中一举抓住对方的弱点或者漏洞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遗憾的是,颜良并没有给他们机会。 不管是颜良的指挥也好,还是审配的算计也罢,看上去好像都没有太多的纰漏,他们的失败不是在于我军太无能,而是敌军太狡猾。 中心开花和鱼目混珠,这是他们从来都没有遇见过甚至想过的计策,但是贾诩偏偏就用了,而且看上去效果非常的不错。 而三才阵的横空出世,更是完全颠覆了他们对冷兵器时代阵法的认知。在他们的眼中只有雁形阵、鹤翼阵、锋矢阵以及偃月阵等一系列来自于《六韬》、《吴子》和《孙膑兵法》的传统阵法,却不知道原来阵法同样也是可以创造的。 袁谭和袁尚相视了一眼,眼中再也没有了争锋的欲望,也失去了找茬的想法。 王黎的将士太过强大,王黎的谋士更是天马行空羚羊挂角,与这样的敌人对阵绝对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稍有不慎就可能全军覆没,或许将指挥权交给对方也不失为一条好的计策。 二人不说话,荀谌、审配和郭图等一众谋士心中痛苦万分,但袁熙却没有那么多的计较。 他没有袁谭的大志,也没有袁尚的野心,在家中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角色,但是他有一颗赤子之心,他的心中只有家庭,比如他的父亲袁绍和夫人甄宓。 特别是当年纪灵通过威胁甄府一门老小的性命利用甄俨的马车破了宁津后,他对家人的关切更是达到了极致。 轻咳一声打破帐中的沉寂,袁熙抬起头来看着袁谭二人:“大兄,三弟,昨日阿翁前往天梯山至今未归,而颜良几位将军却又在瘿陶城下中伏,看得出来王黎应当是早有准备,我想阿翁在天梯山中是不是同样遇了险,还请大兄和三弟派人前去打探一番!” 审配、郭图等人还在纠结于贾诩的挥洒自如,荀谌却是眼前一亮。 这袁熙袁二公子平时一惯的温文如玉,不显山不露水,恨不得打破君子远庖厨的陈规陋习围着灶台转的居家好男儿,思维的缜密竟远超争权夺势的大公子和三公子。 两位公子都还没有从瘿陶一役中发现有什么不同寻常,落在他的眼中居然是如此的清晰:瘿陶早有准备!王黎早有准备!主公的天梯山一行凶多吉少! 可惜,这样的人才过去竟然一直掩埋在砂砾之中,让人看不见他的光华。 哎! 荀谌暗自叹了一声,接过袁熙的话题说道:“主公昨日前往天梯山,虽说有张南、焦触和夏昭三位将军护送,但昨夜几位将军的瘿陶之战已经告诉我们,对阵王黎绝不可有任何的侥幸。 马上就要天亮了,离昨夜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六个时辰,而张南三位将军却一直未曾派遣斥候前来禀报前线的具体战况,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情况或许正如二公子所言。 主公兵临天梯山之事早已为王黎所知,而王黎一边在瘿陶布下陷阱之时同时也在天梯山下张网以待,只怕张南将军和主公他们已经身中埋伏。两位公子,还请你们暂且放下成见,一切事由等迎回主公再议!” 言毕,众人一惊,速度站起身子。 突然听得帐外嚷乱纷纷,一名亲卫在帐外大声高喝:“前将军王德玉旗下使者尚书令荀文若先生驾到!” 荀文若?他不是在雒阳吗,他怎么来了?难道是奉王黎之令前来落井下石的?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方人马顿时都呈现出同仇敌忾之势。 荀谌却已大步迎了出去,远远的便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心中一阵大喜,急忙奔过去将荀彧抱住:“你我兄弟一别多年,友若你可安好?” “有劳兄长担忧,小弟一向安好,倒是兄长在袁公帐下却是清减了不少!”荀彧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拍了拍荀谌的肩膀,顺道给袁绍上了一副眼药。 荀谌眉毛微微一皱,附在荀彧耳边轻轻说道:“看得出来,你今天是代表前将军前来示威的,你就不怕到时候愚兄罩不住你,你让颜良和审正南他们给生吞活剥了?” “无妨,袁公还在主公手中,如果袁谭和袁尚想拿愚弟的性命与袁公置换,愚弟也并不觉得有所亏欠!”荀彧哈哈一笑,从荀谌的怀中抽离出来,向袁谭等人走了过去。 主公果然已经落到了王黎的手中!荀谌轻轻叹了一口气,跟着荀彧和袁谭他们走进大帐。 僕一坐定,审配直接就向荀彧开炮:“文若先生,审某久闻你怀瑾握瑜博物君子,在雒阳也深得天子和重臣厚爱,却不知今日为何驾临南?,莫非是想替你家主公羞辱我等?” 瞧瞧这话说的多好,一边说荀彧是谦谦君子,一边却又将荀彧今日之事归入小人之举。 刀笔小吏,杀人不见血! 可惜,他并不明白荀彧的来意,也不知道荀彧的才德和胸怀远非他可比拟,如果说审配是百里之才的话,那么荀彧绝对是千里之才万里之才。 荀彧淡淡一笑:“正南先生多虑了,我家主公常常告诫我等要痛打落水狗,以免被狗所伤,但荀某自恃身份,实在是不愿、也不屑那样做。 更何况,两军交战终究还是要依靠各位将军,战场上的事情也由他们说了算,我荀彧生就一副姣好的容貌,又何必在将军们面前指手画脚惹人讨厌呢?” 这话果然就像荀彧的容貌一般堂堂正正,却又暗中带刺,一边讽刺颜良等败军之将不过是一群落水狗,一边又替颜良等人战败正名,仿佛瘿陶城下之败全都是审配计策的失误,将他们都推到了审配的正对面。 颜良、文丑等武将虽然不如荀谌、郭图等文臣的脑子转的那么快,却也不是什么蠢人,自然听懂了荀彧的言下之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时也不好发作,审配也同样气急不语。 袁尚冷哼一声跳将出来:“文若先生,袁某敬你是名士,也是军师的兄弟,这次就不再与你计较。但是你若再出言无状,就休怪袁某对你无礼了!” 荀彧双手一摊,一声长笑,豪气干云:“若非正南先生想给荀某暗下绊子,荀某又何必惹众位将军生气呢?不过说到底,荀某也只是有一说一罢了!” 得,又被刺了一下! 袁尚和审配暗自生气,却也对荀彧无可奈何。 谁让他们兵败瘿陶呢?败军之将尚且不言勇,败军之将又哪里来的人权呢?总不能为了一时的言语之争杀了荀彧吧?难道他们还敢直接断了自己的退路吗? 还是荀谌厚道,见众人一时间都被荀彧用言语拿住,急忙开口言道:“贤弟,听说你在朝中呼风唤雨,乃是雒阳朝廷的国之干城,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此穷乡僻壤?” 我的目的别人不知,难道你不知道吗? 荀彧白了荀谌一眼,轻声说道:“小弟自视不能文不能武,也做不了什么大事,数日前便来到此处听主动宣调。恰好听闻袁公帐下的将军们都有悔改之意,主公特命小弟前来走上一遭,与众位将军送一送信!” 这是晏子使楚吗?难道还要如晏子那样“不肖”方能来此南?? 众人暗暗不悦,却见荀彧已经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放到身前的案桌上,原来荀彧没有说假话,他真的是前来送信的! 第451章 两封信 那封信就放在案桌上,叠的四四方方的,用了一封牛皮纸信封给装在里面。 此处当然是袁谭老大,袁尚老二,其余的袁熙、审配、颜良等人都不敢也不能与他们争抢。 袁谭刚接过信封,袁尚一把就给抢了过来,摊开信封匆匆一略脸色顿变,一把将信纸扔给袁谭怒喝道:“荀文若,他王德玉这封信是个什么意思? 是觉得我们已无再战之力了吗?你放心,我河北精兵还有数十万,他王德玉就想凭借他的一封信将我们全部收编?哼,他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 “精兵数十万?”荀彧哈哈一笑,踱步来到袁军营帐中的地图前,指着地图中的安平诸郡笑道,“袁三公子,你的臆想症是不是应该好好治一治了?要不,你就好好睁开你的眼睛看一看。 袁公初掌冀州之时,不过区区六七十万人马,巨鹿决战四十万大军惨败,残存不过十之二三;昨夜瘿陶一役,你们的十万精兵再度消亡十之七八,你觉得你们现在还能有多少精兵? 难道你是想从安平、渤海或者魏郡诸郡再招一批兵士吗?可是你又凭什么认为就你们手中的那六七个破郡,可以凑得起数十万的将士甚至是精兵?” “哼,就算是被你说中了那又怎样?我们手中的精兵没有数十万,一二十万总是有的,而且我们手中还有六个郡,只要我们坚守不出,王德玉他难道还能从天上飞下来吗?”袁尚在案椅上猛地一拍,将众人都给吓了一跳。 荀彧只能呵呵,双手一摊,跃过袁尚的头顶扫向一旁的袁谭笑道:“大公子,荀某知道你是袁公帐下少有的大将之才,眼光和见识远高于他人,你觉得你三公子之言如何? 我家主公十几万精兵陈列瘿陶蓄势待发,大公子,你是否也觉得在你的指导下你们还有一战之力?或者说单凭你们手中的六个郡就能够阻挡我朝廷大军的滔滔铁蹄?” 荀谌神色一亮,自己这位兄弟的言辞和谋略果然是愈发的犀利了。 荀彧堂堂正正的一句话,却将谋略暗藏其中,一边讲王家军的迅猛,以势压人;一边却又说什么袁谭的指导,挑拨离间。 让袁谭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荀文若,瘿陶城中不过区区十几万大军,而我河北精兵却足足有二十余万,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你们现在就想让几位公子率军投降,实在是可笑至极!”一旁的审配看破了玄机,也不提两位公子谁领导谁,直接就以兵力的数量寡众对比还以颜色。 “荀某终于知道正南先生为何屡战屡败了。”荀彧微微一笑,怜悯的看着审配,“当初巨鹿决战之时,袁公四十万大军,我家主公手中却只有十二万。 而昨夜瘿陶一役,颜良将军将兵十万,我瘿陶城下将士同样不过六万有余。按正南先生适才之言,两次大战皆应由你河北精兵胜出,却不知为何笑到最后的仍然是我家主公?”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可审配不停的在营帐中搅和,荀彧实在忍不住,言语如掌将审配的一张脸打的砰砰直响。 “放肆,荀文若,你莫非真当我河北军中无人,不敢将你斩杀于此吗?”见自己的支持者被荀彧羞辱的面红耳赤,袁尚顿时暴跳如雷,右手以按在腰刀之上。 “慢着!”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按在袁尚的手上,袁谭瞪了袁尚一眼接着说道,“文若先生,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这等挑拨离间之言,袁某劝你还是少说为妙,我兄弟二人的关系岂是他人可以教唆的!” 看来这袁谭倒还是不太傻,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可惜,荀某人既然能够被主公称之为王佐之才,出手之剑又岂是你能够轻易化解的?等着吧,既然钉子已经扎了进去,就不要想再取出来了! 荀彧暗自冷笑一声,摇了摇头:“不知大公子有何见解?可是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袁谭长笑一声,也不管袁尚是否高兴,衣摆一甩大摇大摆的坐到帅椅上:“前将军的信中的内容袁某俱已悉知,前将军的好意袁某同样心领。 不过,请恕袁某愚钝,正如我三弟所言,我河北尚有六郡数十万大军,袁某实在看不出来前将军有何胜算,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惭让我等率众投降!” 荀彧朝营帐中看了一下,迟疑道:“荀某前来之时,主公还让我给大公子另外带了一封信,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大公子先屏退左右!” 挥了挥手,亲卫们悄然退下,袁谭鄙视的看了荀彧一眼:“文若先生,他王德玉要战便战何必故弄玄虚,现在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让他妈下去了,你怀中的信可以拿出来了吧?” 荀彧摇了摇头,目视着袁谭,神色异常的坚定:“还不行,主公有令,这封信只能大公子一人查看!” “哼!你说只能我大兄一人看便一人看吗?老子偏偏不信这个邪!”袁尚一步跨到荀彧身前,腰中宝刀出鞘,一泓银光闪过,腰刀已经架在荀彧脖子上。 对着脖子上的腰刀,荀彧面不改色:“大公子如果不想让我与袁公功归于尽,就让三公子杀了我便好了!” 陡然听到‘袁公’二字,袁谭大吃一惊,一把抢过袁尚手中的刀,面沉似水,脸色像极了暴雨来临时压在天边的乌云:“三弟不得无礼,颜将军,烦请你们带领三弟速速下去!” 袁尚哪里将袁谭放在心上,正欲破口大骂,却见颜良、文丑和高干等人迎了上来,一左两右牢牢的站在自己身旁,顿时满腔的愤怒化作不甘,回瞪了袁谭一眼,愤恨的走出营帐。 待众人全部退了出去,也不等袁谭色变,荀彧再次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给袁谭。 袁谭匆匆打开信笺,只见上面赫然写道: 谭儿: 见面如晤,为父已随前将军做客瘿陶,前将军宽宏,不以为父前番挟持陈留郡王为意,待之甚厚。然,为父年事已高,做事已经力不从心,意欲退出天下之争,于渤海觅一庄园坐享晚年。 事涉机密,迟则生变,尔收到此信务必早做准备,速速打点行囊率众将归来,前将军已置众将军之衔虚位以待,为父同样倚立城头翘首远望! 将信揣到怀中,袁谭双手急抖遍体生寒。 自己的父亲,天下闻名已久的大军阀,四世三公的领头人,当今袁氏一门的族长袁绍竟然已经落在了王黎的手中。 他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因为信里面的字迹和印章证实了写信之人却属他的父亲无疑! 第452章 大兄向左,三弟向右 “我阿翁已经落入王德玉手中?”袁谭搬过荀彧的膀子拼命的摇动,神色中满是质疑、落寞以及绝望。 虽然他知道写信的人就是他的父亲,但他依旧不敢相信。 他自出生后便跟随着父亲的脚步,从雒阳到河东,从河东回雒阳,最后再从雒阳来到渤海边上。 他亲眼见证了父亲的崛起,也亲眼见证了中原帝国的振兴。三争韩馥,兵败刘备,袭杀公孙瓒,哪一段荡气回肠的战歌没有他父亲的身影,哪一次胜利又没有他父亲殚精竭虑的付出? 更遑论,在执政河北之时,施以仁政宽以待民,中原百姓从韩馥时的贫瘠时代跃上了一条康庄大道。 毫不客气的说,韩馥执政时的中原,百姓们虽然不至于贫无立锥之地,却也并不见得有多少余钱。而轮到他父亲之时,中原早也是堆金积玉软红十丈。 可是,现在怀中的那封信告诉他,当初那个一手打造了中原繁花似锦的父亲已经谋生退意,那道曾经望之如山的背影已经呈现出疲态,仿佛随时都可能山一般的倒塌。 这让袁谭情何以堪? 袁谭无力的坐在案椅上,双目微微失焦,刚才那激昂的神情已经不见,痛苦的身影落入荀彧的眸子中。 袁本初的三个儿子中,袁尚飞扬跳脱,植党自私;袁熙扇枕温衾,温润如玉;而能够至纯至孝,又手掌河北雄兵的看来好像也只有这袁谭了。 荀彧暗叹了一声,温和的说道:“这就是我为何要将此信单独交给你的原因。虽然将此信公开与众或许更能符合主公的利益,但主公念及袁氏名望和袁公的情义,让我私下交于你,是降是战皆由你自己定夺!” 其实,这一切不过是王黎向荀彧撒了一个小小的慌,毕竟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谁让我们的荀令君骨子里还是有那么多君子的成分呢! 在历史上,袁绍官渡败北,一病归西,袁谭为了和袁尚争霸河北,曾经投降于曹操将父仇全然抛诸脑后,可谓是不折不扣的不孝之子。 但王黎依旧将这封信交给了袁谭,因为他知道袁谭的势力在于袁绍,袁绍不死,袁谭就永远都不可能坐大。而且,一旦袁谭想掩盖住袁绍已降的事实,独领投降的功劳,就必然会和袁尚生出龃龉。 对于王黎而言,一个团结的河北军团远远不如一个四分五裂的河北势力。 或许是心中有了决断,或许是荀彧的话语让袁谭如沐春风,袁谭抬起头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向帐外喝道:“有请两位公子和众位将军!” 众人再度鱼涌而入,袁尚不怀好意的看着袁谭:“大兄,你与文若先生在帐中嘀嘀咕咕究竟说了什么?是不是打算将我们悉数卖给王德玉?” 这袁尚倒也不傻,居然也能猜出一些端倪。 荀彧暗忖了片刻,陡然明白主公让自己将信笺交给袁谭,或许并不是他口中所述的袁谭至孝,很有可能是他早就明白了袁尚的个性,甚至这袁谭和袁尚本就是一丘之貉。 想清楚主公的意图,荀彧不由苦笑一声,却也不戳穿,而是看戏一般的站在旁边,他倒想看一看这袁谭,哦不,袁氏兄弟如何入彀。 袁谭冷哼一声:“父帅暂时未归,军中当以我为大,就算我与文若先生私下商讨河北诸事,也是应有之意,并不曾违背父帅的意愿。三弟,你休得放肆!” “哈哈!军中以你为大,我没听错吧?大兄,虽然你痴长我几岁,但父帅却是以我为冀州太守,你为青州执政。你觉得你凭什么能够压我一头?” 袁尚猛地双眼一瞪,看着袁谭放声长笑,接着一把将袁熙拉到自己的身边,继续说道,“我、与你和二兄皆是父亲之子,可是你问问二兄,父帅是不是一直都打算传位于我? 父帅去了天梯山暂时未归,你就想争权夺利,将众位将军拉到自己的身边架空父帅,这难道就是你平日里所讲的孝道?你这不忠不孝之人,岂能贵为我河北之主?” 语毕,荀彧差点就情不自禁的拍手叫好,而颜良、文丑和高干等人,甚至袁谭的支持者郭图和辛评也复杂的看着袁谭。 袁谭恼羞成怒,特别是听着袁尚洋洋自得的说出独受父帅宠爱之时,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猛地一脚踢翻眼前的案椅,指着袁尚就破口大骂。 “哼,你算个什么东西?若非这些年来,你依仗着自己的甜言蜜语和那几分长相,父帅早就让我执掌河北军机了,又怎会对我和二弟弃之若履?你信不信老子今天就宰了你!” 荀彧一阵懵逼,两兄弟为了争家产打得头破血流的事情,他常见,两兄弟为了争天下翻脸不认人的事情,他从陈留郡王和少帝处也看到了。 但是为了争一个暂时的主帅,却要给自己的弟弟当老子的人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果袁谭是袁尚的老子,那在主公军中的袁本初又是何人? 可怜的河北雄主袁本初,竟然生出来这么两个玩意! 当然,袁尚不知道荀彧的心思,就算是知道他也根本就不会理会,他已经被袁谭的言语激出了真火。 他早已经忘记了父亲袁绍,忘记了父亲可能还身陷天梯山,也忘记了刚才袁熙还在劝说他兄弟二人带兵前去天梯山,查看父亲的行踪。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一个人,仇人袁谭! “呸!” 袁尚狠狠的朝袁谭啐了一口痰,脚下猛地一蹬,高高跃起,一拳打在袁谭的眼角处,袁谭的脸上顿时一块乌青。 眼角一疼,袁谭心中的恨意顿时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身子一晃让过袁尚接下来的一招,抬起一条杌凳就向袁尚当头砸了过去。 “砰!” 杌凳砸落在地,激起一大片尘土,却并未落在袁尚头上。 袁谭懵然,才发现二弟袁熙一边紧紧的抱着自己,一边向自己求情:“大兄,我们都是一家人,都是骨肉手足,就算三弟打了你一拳,你又怎能下次杀手,难道你还真的想杀了三弟不成?” 袁尚感激的朝袁熙点了点头,又见袁谭还被袁熙紧紧的抱在怀中,而他身边的颜良、文丑目光中满是鄙夷和不屑,急忙转身就跑。 审配和逢纪相视一眼,默默上前与袁谭、袁熙以及颜良等众位将军见了一礼,跟着消失在营帐之外。 第453章 决议 待袁尚一行溜的不见踪影,袁熙才缓缓放开袁谭双手。 袁谭狠狠的盯着袁熙,恨不得踹上一脚袁熙一脚,可惜这样一个狠揍甚至控制袁尚的机会,就被袁熙给掩杀了。 越想越烦闷,越想越生气,袁谭索性坐回帅椅上,瞪了袁熙一眼“我们兄弟三人,我为长你为次,那逆子排行最末,却事事都与我等争锋,对我们指手画脚,全无兄弟之情。 我就想不通了,你的脑子里倒地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啊?莫非你对那逆子还有兄弟之情?年初父帅得了幽州,成了中原之主,结果我被赶到青州,你则直接被安置在幽州,整日价为了应付公孙老儿的残党,疲走奔命。 而那逆子却坐镇冀州随行在父帅身旁,时时承欢父帅膝下,占尽了诸般好事,你我却只能与父帅相隔数百里,在那贫瘠和战乱之地吃灰,愈发不受父帅待见。 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脑袋抽抽了,非要阻止为兄揍他一顿?难道你没有看见他刚才如何对待为兄的,你还想让他继续爬在我们的头顶上吗?” 真的只是想揍他一顿?我可亲眼看见你的手已经悄悄的放在腰刀上了! 袁熙咂了砸舌,却也不与袁谭辩论,他知道自己这两个兄弟的矛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并不是一句两句能够解开的,而且他也根本就解不开,因为他们都想要继承父帅的中原帝国! 与大兄相争此事,只怕比赶母猪上树还难!袁熙摇了摇头,直接将话题引到荀彧身上,问道“大兄,你适才和文若先生在帐篷里议事,究竟所谓何事?” “先生,要不你先下去休息一下,待袁某与我二弟和诸位将军商议一番!” 袁谭向荀彧拱了拱手,待荀彧离开帐篷,这才面对着众人,面色凝重“适才文若先生告知袁某,张燕将军战死,我二叔同样已经葬身于天梯山,其麾下的杨凤、于毒和陶升等人俱降。” “那父帅呢?文若先生可曾知道父帅的下落?” 袁熙的心如鹿撞,怦怦直跳,看着袁谭迫不及待的问道。众将也齐齐的盯着袁谭,恨不得立刻搬开他的牙齿,将他喉咙里的话给抠出来。 毕竟,袁绍的生死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他们都是追随袁绍十年甚至十数年的将领或亲人,且不说朝夕相处的感情,就论袁绍对他们的知遇之恩,也足以让他们粉身碎骨拼死回报。 如果袁绍已经死于王黎剑下,那么他们自当以命偿还,哪怕他们如飞蛾扑火一般也在所不惜;如果袁绍侥幸逃离魔爪,那么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立即带兵前往天梯山,寻找袁绍的下落。 见众人目光灼灼,眼中喷出来的火焰都快将他融化,袁谭苦涩的一笑“我也不知,前将军的信笺中并未提及,文若先生也未提及!” “会不会主公已经被王黎那厮杀了?” 堂中一阵沉默,一道粗犷的声音陡然从角落中传来。众人急视之,只见角落中文丑讪讪的摸了摸额头,脸上说不出来的尴尬。 “不会,绝对不会!” 袁熙正想喝骂,忽听得又有一道声音在耳旁响起,循声望去见是一向足智多谋的军师荀谌,心中顿时大喜,急忙问道“先生为何如此肯定?是否已经知道父帅现在身在何处?” “荀某也不知道,但是荀某能够猜到!”荀谌起身向袁谭和袁熙二人拱了拱手道,“两位公子试想一下,公路和主公一起去得天梯山,如今一个战死,一个却不见踪影,这是为什么呢……” 突然,文丑从角落中直起身子,朝荀谌作了一个揖,将众人吓了一跳“荀老哥,兄弟我平日里爱乱发脾气,你多担待担待。但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卖关子了,整的我心里毛焦火辣的!” 荀谌刚开了个头,就被文丑给打断,瞅着文丑苦笑一声“主公的去向无非三种。第一、公路战死主公罹难;第二、主公被俘落入王黎手中;第三、主公从天梯山逃了出来。” “嗯,友若先生之言不错,但为何你刚才会坚定的认为父帅没有与二叔一起留在了天梯山呢?”见荀谌一副明了的模样,袁熙也跟着淡定起来。 荀谌朝袁熙微微颔了颔首“王德玉志在千里,其帐下也多是大智若瑶之人。如果公路将军和主公俱亡,王德玉绝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定会趁机散播主公身亡的消息。 一则可以利用主公身亡搅乱我等军心,另外则可以趁我等印证消息之时突发奇兵,袭取南?,为日后平定中原占据先机。” 袁熙点了点头,颜良和高干也同样陷入沉思。 荀谌接着说道“如果主公并未失陷于天梯山,那么我们再来分析一下主公的具体去向。首先,主公若是脱离王德玉的包围,身边肯定少不了张南、焦触和夏昭等人的护持。 但是,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六个时辰,我们没有见到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身影,甚至连跟随他们一起去天梯山的兵丁都没有看到。 从天梯山下来,无非有三个地方可去。一是东北方向平原境内的南宫;二是正南方向的南?,也就是我们所处之地;第三则是王黎的地盘瘿陶。 瘿陶和南?自是不用多说,毕竟我们和王德玉的人都没有看见主公,那么主公所选择的目的地就一定是南宫了。但是,主公为什么却没有派遣斥候前来传信呢?” “为什么?” “为什么?会不会是主公受了伤,张南和焦触等人不敢向大公子禀告,怕大公子治他的罪?” 众人如好奇宝宝一般,七嘴八舌吵得荀谌脑瓜子疼“当然不会,上一次主公巨鹿决战身受重伤,众将不是依旧向留守南?的将士们传递军情吗?” “那主公究竟去哪里了?为何到现在都没有主公的消息?”文丑再度站了起来。 荀谌指着文丑一阵无语,半晌才说道“所以,荀某相信王德玉在撒谎。主公既未身死,也未逃往南宫,那么主公一定是失陷在王德玉的手中!” “那他为何要撒这个慌呢?以主公要挟我等,岂不是更顺了他的意?”颜良也跟着问道。 颜良的话好像道出了众将的心声,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荀谌,仿佛他的脸上长了一朵花一样。 荀谌摇了摇头,叹息道“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王德玉如果裹胁主公的性命,众位将军就算一时归降,只怕日后也会和王德玉貌合神离。他这是想让我等主动与他联系,彻底归心啊!” 众人一时哑然,袁谭心中却已升起团团烈火,佩服之情溢于言表。这荀友若果然不愧是荀氏八龙的后代,就算是我没有对他说实话,他同样已猜到了父帅的去向。 看着袁谭目光中的火热,荀谌哭笑不得,这哪里是他分析出来的,不过是文若告诉他的罢了。 “先生,那你以为我等应当如何?”袁谭和袁熙起身抱拳,众将也齐刷刷的站了起来,将荀谌团团围在中央。 荀谌轻轻咳了一声,朝众将点头道“主公既然已经在王德玉手中,那么我等并无二话,自然当以主公性命为紧要,大公子请立即写信给前将军,要主公的一句只言片语。 如果主公安全,王德玉也并未以主公性命胁迫我等,我等则立即挥兵归降前将军!否则,就算刀斧加身,我等也要拼尽最后的鲜血救出主公!” 袁谭点了点头,看着门口的营帐随风起伏,思绪也跟着火热起来。 第454章 归降 天已经大亮,初升的阳光透过门帘的缝隙照在袁谭身上,一时间整个身躯霞光万丈,袁谭仿佛得道的张天师身旁那鸡犬一样,洋洋得意,顾盼自雄。 晨风一激,袁谭顿时清醒过来,虽然荀谌很好的帮他向众人解释了父帅已经落入王黎手中的疑惑,但很明显,现在还不是他得意的时候。 袁谭整了整衣袖朝荀谌鞠了一躬,诚恳的问道“先生,袁尚那逆子和审配二人已经回到郡衙,说不得陈留郡玩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果袁某能够及时确认父帅就在前将军手里,那么我等现在又当如何?” “大公子,你信都还没写,怎么能够确认主公的安危呢?”文丑瓮声瓮气的问道。 颜良和高干闻言一抖,差点掩目不敢直视文丑兄弟,我特么的能不能告诉大家我不认识你?荀文若就在营帐中,只要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果然,袁谭瞥了文丑一眼,朝亲卫淡淡说道“有请文若先生来营中议事!” 亲卫喏喏而出,少顷荀彧便随着他来到众人身前。 “文若先生,我们需要和你确认一件事情,还请你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袁谭目视着荀彧,眼皮微微一眨,唯恐荀彧不懂他释放的意思又解释道“一叶落知天下秋,友若先生已经通过我们所掌握的凤毛麟角分析出父帅就在前将军营中,袁某还请先生切莫妄言,我们都相信尊兄!” 妄言二字被袁谭咬了又咬,荀彧哪里还不懂得他的意思,朝荀谌微微一笑,向袁谭点了点头,说道。 “兄长所言正是,袁公昨夜在山上目睹了公路将军的仙逝,一时心神不宁,又被山风所激,心中忧怀难遣,病倒在山上。我家主公念及昔日故旧之情,已经请袁公前去做客并延医救治。 之前荀某不愿与大公子以及诸位将军明言,只因为袁公的身份特殊且贵重。主公让荀某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可轻易泄露,以免给袁公带来名望上的伤害,还请诸位见谅!” 还见谅? 见谅个屁啊!前将军为我家主公的声望着相,不愿天下人都听到袁公被俘或者袁公投降的消息,难道我等还能怪他吗? 文丑和于夫罗以及一干副将唰的一声站了起来,将荀彧团团的围在中央,眼中满是热切,就像抗日战争时期那些身处敌占区身受重重压迫的老百姓看到八路军那般。 致歉纷纷,致谢纷纷,只差没有把荀彧当做活祖宗一样供养起来。 毕竟,袁绍于他们而言不但是主公、亲人,更是他们的主心骨和精神依靠。有了袁绍,哪怕吃了败仗,他们同样可以重新聚集重新振作;反之,如果失去了袁绍,他们就如海滩上的城堡一般,一个浪头就化作一盘散沙。 倒是高干和颜良二人看着荀彧若有所思,只怕所谓的延医救治是假,落入王德玉的手中才是真。 只是,主公已经在王德玉手中,他们就算不降也得降了。 且不说他们不愿成为逼死主公的凶手,单凭他们与王德玉这几场大战来看,王德玉是越战越勇,而他们除了丢下满地的尸身和狼藉外却是一无所获。 这天下早已没有了主公的立脚之地! 这天下迟早都是王德玉的囊中之物! 他们都是天下少有的大将,自然知道顺势而为,又怎会为了烦恼强出头呢? 二人幽幽一叹,却见文丑已经从众人的围困中抽身出来朝荀彧微微欠了欠身,转向荀谌“先生,适才大公子所言,你还没有告诉我们呢,主公已经安然无恙,我们又当如何?” 荀彧也看着荀谌,目光中充满急切。 荀谌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明白荀彧所想,而且他同样早已厌倦了袁绍的刚愎自用和反复无常,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决断,只是可惜了审正南这个挚友! 荀谌轻轻吐了一口气,将心中的块垒尽去,面向众人神色一片凝重“诸位将军,主公已经身在前将军大营,生死安危皆在前将军的一念之间,我荀某不才却也愿前往瘿陶与主公作伴,不知众位将军是否愿一同前去?” 这话说得相当漂亮,明明是归降,硬是从中带出了悲凉和壮志的气息,果然不愧是我荀令君的兄长! 荀彧暗地里向荀谌竖了一个大拇指,却见袁谭、袁熙兄弟二人以及颜良、高干、文丑和于夫罗等人同时趋身向前,朝他重重的一拜“我等愿率众将士以身入营,迎回主公,从此追随前将军,至死不渝!” 荀彧急忙扶起袁谭等人,袁谭朝荀谌拱了拱手,正色道“军师,你知道我那三弟与我素来不和,三弟营中有我之人,我营中应该也少不了他的细作。父帅在前将军营中养病一事,或许不能掩藏太久。 我三弟少年心性,最是受不得人激将。若是那陈留郡王和审配等人知道父帅身在瘿陶,捎带着在言语中一番暗示,三弟必中他人诡计,做出天人共愤之事。如今事情紧急,还请军师出谋划策,我等无不遵循!” 刚才在众人面前还是一口一个逆子,现在荀彧当面却又是一口一个三弟,不得不说这袁谭的脸皮还是修炼的够厚的,至少应该已经不亚于他们面前的南?城墙了。 荀谌暗自白了袁谭一眼,沉默了片刻,开始调兵遣将“如此,兵贵神速,既然大公子担心迟则生变,那么我们当趁三公子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立即出兵南?县城。 一则火速下掉三公子的兵权,并重新安排将士守城;一则控制陈留郡王和陈宫等人兴风作浪,切勿再给陈留郡王任何脱逃之机,让他们溜之大吉。” “嗯!”袁谭重重的点了点头,腰中宝刀出鞘,一把插在案椅上向众将喝道,“我命令!” 众将齐刷刷的站在袁谭身前。 “二弟,你和颜良、文丑以及于夫罗三位将军,各率帐下精勇将士三千,夺取南?县城东南两门,立时封城,不得让一只苍蝇从你等眼前飞了出去!” “高干,你与我我各领精兵五百,前往军营说服淳于琼和赵睿两位将军,请他们务必协同我等兵分郡衙和王府,控制陈留郡王并下了三弟的军权,切莫伤害了他二人!” “诺!” 众人齐齐抱拳向袁谭唱了个喏转身离去,腰中的刀剑随着他们身形的起伏哐哐直响。 第455章 大义 大军刚刚走出军营,袁尚就已经从安插在袁谭营中的奸细处得到了准确的消息。 至于是不是袁谭有意让他知道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像袁谭特别叮嘱高干切莫伤害袁尚一样,谁知道那究竟袁谭刻意为之,还是袁谭表现出来的假仁假义呢?反正大家都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纵使猜到了他心里真实的想法,却也终究没有任何证据不是? 袁尚不是袁谭的蛔虫,他自然也不知道袁谭的真实想法,收到消息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郡衙中急得团团直转。 “公子,属下和元图正准备商议南?换防之事,便接到公子的召唤,不知衙中发生了何事,竟令公子行事如此急迫?”一道声音将袁尚从焦急的心态中唤醒,审配和逄纪急匆匆的从郡衙门口联袂而来。 袁尚本为袁绍优子,妥妥的一枚三公子,但审配和逄纪都一心奉袁尚为主,而袁尚同样也视二人如股肱。 是也,在私底下,他们都直呼袁尚为公子,而那个“三”字早就被他们吃进了肚子里。 见二人同时到来,袁尚一个箭步便跨上前去,一把拉住二人的手,满脸的焦灼“二位先生,袁某刚才得到消息,我那大兄已经决定投靠王黎,如今正遣大军入城,打算一举拿下袁某和陈留郡王献给王黎!” “什么?”审配霍然大惊,不可思议的看着袁尚,嘴巴大张仿佛能够吞下一个鸵鸟蛋,“敢问公子的消息准确否?是否那荀文若告诉公子的? 公子,那荀文若虽贵为名士,却终究是王贼的谋士,其心思都在王贼的身上。袁谭逆贼虽与你不合,却也是河北军中的将领。公子,你切莫因荀文若一时之言,中了他人的挑拨离间之计,祸起萧墙哪!” 袁尚无语的看着审配,直觉的审配的脑洞实在是太大了,别人都是爱屋及乌,而他完全就是典型的反派,恨屋及乌! 审配知道自己又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讪讪一笑,继续问道“公子,你的消息来源究竟在何处,还请你明确,属下和元图好为公子解惑!” 袁尚顿时回过神来,此刻的确不是嘲笑审配的时候,急忙解释道“这是我安置在我那大兄军中的细作传回来的消息,来源万分可靠,颜良、文丑等人已经开始拔军前行。” 如此说来,消息的来源不用质疑了。 但主公目前下落不明,袁谭身为主公长子,他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投降主公的仇敌?而颜良和文丑同样被主公倚为左膀右臂,又怎么会也一同投降了王黎? 逄纪心中冒起一丝疑惑“公子,是否已经有了主公的明确消息,他是否也在王黎军中?” 袁尚苦涩一笑“先生所言正是,据细作了解到二叔在天梯山被王黎的盟友崔十娘刺死,父帅伤心过度以致旧伤复发,已经被王黎请入到军中做客去了。 而护卫父帅的张南、焦触和夏昭三位将军却在山下中了皇甫灵儿和管亥的埋伏,五千余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擒,全军覆没,连半个人影都没有逃出来。” 逄纪狠狠一拳砸在案椅上,愤恨不已“哼,难怪袁谭那逆子打算兵下南?呢,原来是他得到了主公的消息,打算抢先一步以救主公之名得一个保全河北的战功! 特么的,这个逆子哪里还有主公当年的一丝风采,整日里不是算计公子,就是谄媚主公。真是憋屈,本来还想成就公子的一番基业,结果却是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未必见得吧?”审配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逄纪的意思,主公已经落入王黎手中,他们不得不顺从王黎之意,否则于公子而言就是孝义有亏。 但他却不这么想,在他的想法中,还有一个足以改变这一切的大杀器! “正南,你可有破解的办法?” 逄纪闻言一喜,袁尚同样也满怀希冀的看着他,眼中全是闪亮的小星星。显然,只要能够死死的压住袁谭,父帅的性命在袁尚心中也只好端着小板凳排到第二去了。 审配分析道“如今,主公落入王贼手中已成不争的事实,袁谭正是明白这点,所以才拿起鸡毛当令箭,以救主公的名义大摇大摆的接管了颜良、文丑等人的军队。 不过很可惜,袁谭终究不知道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他虽然已经握住了鸡毛的那一头,却并不妨碍我们握住鸡毛的这一头大做文章。” “正南之意莫非是利用主公的声望?”逄纪果然不愧是袁绍帐下的八大谋士,审配只是开了个头,就被他猜出了心思。 审配点了点头道“正是!袁谭以主公的性命为由名正言顺的归降,我们同样可以用主公的声望号召和组织众将士营救主公,反抗到底! 公子,元图,主公一生忠义,为朝廷奔波数十年,而今更是奉维新帝为主。你们说,他会眼睁睁的看着维新帝落入道王黎手中,他打下来的中原沦为他人国土吗?” “不会,绝对不会!” 逄纪还未说话,袁尚已经斩钉截铁的直起身子,目光中一片炽烈,“自古忠孝难两全,昔日,董贼乱朝,叔祖父被董贼下狱。我父帅心如刀割依旧矢志不改,后来才有渤海振臂一挥诸侯皆应之事。 如今,那王贼挟持雒阳少帝又欲重行那董贼旧事,天下诸侯早已心生不满,我父帅更是立志推翻王贼的暴政重振大汉河山,他又怎么可能希望我等匍匐在反贼的膝下呢? 尚虽不才,却也愿意舍小家,顾大家,追随父志,以身报答天子,报答天下嗷嗷待哺之万民,早日还我大汉一片宁静,全我父帅拳拳忠义之心!” 一席话说得大义凛然,审配和逄纪频频点头,就连袁尚自己都差点信以为真,以为自己真的就是那个脚踩七彩祥云背负家族最后希望的盖世英雄。 士别三日,果当刮目相待。公子终于长大了,终于将厚黑学牢牢的记在脑中,不再是昔日那个毫无担当的纨绔子弟了! 审配捋了捋胡须欣喜的看着袁尚,直到袁尚一脸威严的站在他们身前,这才反应过来,轻轻拉扯了逄纪一下,上前一步一躬倒底“袁谭狗贼打着主公的名号前来南?,正是我等为主公正名张目的时候。请公子下令,立即出兵换防,并上报维新帝,阻止袁谭那厮入城!” “着!”袁尚站在门口临风而立,挥了挥手臂,宝剑出鞘一片光华。 他的脸庞映照在剑锋之上,踌躇满志。 第459章 兄弟阋于墙(四) 后汉长歌第459章兄弟阋于墙城北,这里是离城南最远的城门,恰恰双方都仿佛以城北作为主战场,都在城北布置了手中最强的兵力。 袁谭一方乃是河北廷柱颜良和文丑,袁尚一方却有乌延、那楼以及阎柔三人。 乌延、那楼自是不用多说,都是乌桓著名的勇士,昔日效力于公孙瓒之时,也曾让袁绍屡吃苦头。而阎柔此人相比乌延、那楼二人而言,更是不得了。 阎柔,燕国广阳人,年少时曾被乌桓和鲜卑先后俘虏过,却都曾获得了他们的信任。 永安二年,刘虞为公孙瓒所杀,鲜于辅、齐周和鲜于银等人奉阎柔为乌桓司马。阎柔遂带领众人投奔袁绍,战绩远在乌延二人之上,在袁绍帐下也算得上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 见颜良、文丑并肩而来,阎柔暗自诧异却并不着急,反而大手一挥,严令乌延、那楼立即兵分两路,与他自己互成犄角,数千大军静静的立在城下,严守以待。 “颜良将军,别来无恙?”阎柔腰杆挺得笔直,长枪挂在马鞍上,双腿微微一夹,轻纵战马来到阵前,“听闻将军尚在城下备战王德玉,阎某倍感欣慰。 却不知道将军原来已经暗度陈仓悄悄出现在我北城之上,阎某身负守城之责,这北城本就是阎某的下辖范围。敢问将军,你可是是奉了主公的将令,前来换防?” 阎柔果然是一个厉害的角色,话中带刺,滴水不漏,就像一束漂亮的玫瑰花瓣下面长满刺一般。若是换了一个人,听闻此言绝对掩面而走。 可惜,他遇到的是颜良。 颜良生性刚硬容不得他人挑衅,视自己的尊严更是犹如性命一般。但这一次他却不会脸红,甚至还觉得阎柔的话仿佛春风拂过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熨贴至极。 因为,他此番前来虽然并不曾奉主公的军令,却也是为主公的生死而来。 颜良将镔铁刀往马背一横,信马由缰来到阎柔身前,长啸一声附在阎柔耳边低语道:“阎将军不愧是主公的忠臣良将,仅仅一席话,就让颜某有一种想与将军痛饮三百杯的冲动。 阎将军,实话与你说之,颜某此次前来的确奉的是大公子的将令,但事关主公生死,颜某也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将军率领兄弟们退下,颜某感激不尽!” “主公出了什么事,可是被大公子所挟持?”阎柔一听顿时宛如炸了毛的金毛犬,脸色微微一沉,手背上青筋直冒,长枪已经紧紧的握在手中。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从颜良口中听到一两句不利于主公的话语,手中的长枪定然雷霆般刺出。 颜良微微一笑,他自诩河北第一猛将,阎柔的武艺自然不在他的眼中,但阎柔的脾性却实实在在的对了他的胃口,他不愿伤及袍泽,更不愿自己的刀锋染上这样一个兄弟的鲜血。 于是,颜良瞬间就从纵横沙场的将军变成了一名人云亦云的传令兵,他看着阎柔苦笑一声,双手一摊:“阎将军,颜某本不该怀疑你的人品,但此事事关重大,颜某希望能够出我口入你耳。你可敢保证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阎柔略加思索便重重的点头应道:“感谢颜将军厚爱,如果主公之事与大公子并无干系,阎某自会遵守闭口不言。但若是大公子行那悖逆之事,那就休怪阎某今日要在将军面前放肆了!” “哎!”颜良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主公在天梯山之时就已经被王黎迎回了他的营中,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已知之,唯有三公子颜某并不确定。 不过现在看来,三公子应该已经获悉了此事详情。阎将军若是心中还有疑惑,尽可前去询问,颜某保证将军回来之前绝不乘人之危兵下北城!” 说是“迎”入王黎军营,但阎柔又怎么不明白这是颜良在为主公粉饰呢。而颜良的最后一句话,同样让阎柔仿佛陷入深渊,满腔的热血在冰寒入骨的深渊中迅速的冷冻下来。 如果三公子不知道主公之事,又怎会突然如临大敌,欲杀大公子而后快呢? 无他,争权夺利而已! 主公既然难以回归,以三公子的个性又岂会眼睁睁的看着大公子利用主公之名日渐壮大而束手待毙? 转念之间,阎柔就已经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手中的长枪悄然放下,虎目一闭双泪纵横:“但请将军念及袍泽之情,善待我河北儿郎!” 言出,城头上一片死寂,那楼不解的看向乌延,乌延摇了摇头跟在阎柔身后,缓缓的侧开身子,将城头上的所有防护彻底的暴露在颜良眼前。 城北本是陈留郡王和袁尚防守的重点,结果事与愿违,城北不但没有沙场的烽烟,反而是一片细雨和风。 而城南、城东和城西却成了此次防守的重灾区,数以万计的士卒在城头上舍命的厮杀,铿锵的兵戈声和浓浓的喊杀声忽远忽近时起彼伏,震得坐镇衙中的维新帝和袁尚心急如焚,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显甫,几位将军都是你父帅的心腹,知根知底,你觉得他们面对颜良和文丑的时候,可否守得住?”维新帝看着袁尚,右手紧紧的捏着左手,将左手捏的青紫,却似无感觉。 袁尚其实也并不知道,毕竟他在军中的根基并不如袁谭那般深厚,对于颜良和文丑他一向也少于交往,但这个时候他又怎敢给自己泄气呢?就算是打肿脸充胖子,不是也得充下去吗? 袁尚豪迈的看着维新帝,拍了拍胸脯:“陛下但请放心,我南城高墙固,又有乌延、那楼、阎柔、臧洪以及速仆丸等貔貅之士相助,相信颜良文丑纵有三头六臂也难以跨越城池一步!” 这话说的,怎么和我之前的言语有些相似呢? 陈宫闻言一滞,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但他心中的不安却越发盛烈了。 第460章 兄弟阋于墙(五) 后汉长歌第460章兄弟阋于墙陈宫本来还在纠结,但维新帝忐忑而充满希冀的目光很快就让他做出来决定。 他本来就是忠君爱国的男儿,更是视风骨和声名为生命,绝对不允许因自己的优柔寡断而害了主君的性命。 陛下最大的依仗中原霸主袁绍因巨鹿决战和天梯山中伏先后两次重伤,曹操、刘备因于禁闹翻,孙坚受阻庐江,天下战事极度不顺遂。 此时本就该小心翼翼捧着卵子过河,又怎能罔顾可能存在的风险而置之不理呢? “陛下,微臣有几句话想与显甫将军确定一下?”想到这,陈宫扬起头朝维新帝抱了抱拳,转向袁尚道, “将军,乌延和那楼两位将军自归降朝廷后,可与阎柔将军发生过争执?”袁尚摇了摇头,并不以为意:“阎将军素来秉性温和,与父帅帐下所有将军都能打成一片。袁某不曾听闻他与乌延、那楼两位将军有仇,只不过平素间他们三人倒是少有往来,看那模样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势。”审配和逄纪相视一眼,骇然之色溢于言表,急忙上前一步向维新帝行了一礼禀道:“陛下,久闻孟卓将军侠义闻名天下,更兼一身文武兼备。臣等恳请陛下,令孟卓将军领一校人马前往城北接替阎柔!”袁尚闻言一惊,差点从凳子上滚将下来,双目圆瞪:“两位先生,此言何意?你等难道不知战前更换主帅乃是兵家大忌吗?更何况,阎柔将军是我父帅心腹,也是我河北军中有名的骁将,若是贸然替换,只怕军心不稳!”审配苦涩一笑:“公子所言我等岂能不知?只是阎柔将军乃是已故襄贲侯刘伯安刺史故将,而乌延、那楼却是公孙老儿帐下的勇士,臣等只怕他们三人面和心不和啊!”言毕,袁尚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当然其中饱含着的意味更多的却是和审配二人一般,焦灼以及惊骇。 维新帝那颗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如水中的石头一样沉了下去,从怀中掏出一枚虎符抛给张邈,焦急的说道:“孟卓,朕赐你先斩后奏之权,你立刻调你帐下的兵马和两千羽林军奔赴城北接替阎柔,但又不从者,立即拿下!” “诺!”张邈微微一躬身,双手接过虎符转身就欲向郡衙外奔去。突然,远处街角一阵战鼓急促的响起,接着又是一阵马蹄声仿佛滚雷落在地面上,整个郡衙开始颤抖起来。 陈宫满目懊悔之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自己的额头,张邈手握着虎符立在原地,审配和逄纪面面相觑,袁尚则像是死了父亲一般瘫坐在案椅上,董承和伏完二人面如死灰,维新帝则是直直的盯着衙外,眼睛一动也不动。 众人心中都同时升起一个念头:完了,太迟了,那阎柔贼子已经反了,估计乌延和那楼也完蛋了! “蹬蹬蹬!”仓促的脚步声将众人再度拉回到郡衙,一名满头大汗的斥候出现在众人前面:“启禀陛下,臧洪、韩荀二人背叛朝廷,如今正带着大公子和高干直奔郡衙而来!”哦,原来不是阎柔! 众人宛如坐过山车一般,心情起起伏伏跌跌宕宕,刚想松一口气,却又想到臧洪、袁谭已至眼前,唰的一下齐齐站了起来,将那斥候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张邈那里还顾得上什么礼仪,一个箭步跨出郡衙,手中的虎符一亮,一声高喝:“孟高,你留下两队人马护送陛下前往城东羽林军营,其余将士随我前去会一会叛贼袁谭!” “诺!”张超和两名副将领着数百名将士异口同声高喝了一句,立马分出百十人,闯入郡衙强行架起维新帝就向城东方向奔去,袁尚以及留在衙前的将士们纷纷上马,随着张邈直奔街角。 滚滚尘烟,滔滔兵势。打个哈欠的功夫,张邈和袁尚已经领着数百名不惧生死的勇士来到街角。 二人举目一看,只见前方的街道中分作两方阵营,一方乃是他们的大敌袁谭和臧洪,另一方则是张邈的部将刘翊和董访,两方数千兵马就在这数米宽千余米长短的街道上捉对厮杀,只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袁谭逆贼,你竟敢不得陛下将令私自入城袭杀陛下,你莫非打算谋反乎?”张邈还未说话,袁尚已经急急忙忙的给自家的兄长扣了一顶弑君的大帽子。 袁谭一刀将身前的一名士兵劈成两段,擦了擦额角的污血朝袁尚冷冷一笑,朗声长啸。 “那陈留郡王只是你这狗贼的陛下,却不是我袁谭的陛下。当今天子早已昭告天下,陈留郡王阴谋分裂家国,有背列祖列宗的意志,人人皆可诛之!老子反了他,杀了他又待何如?哼,袁尚,倒是你这狗贼,你明知父亲下落,却不思营救父亲偏要一意孤行做那等不堪之事,意欲陷父亲于危险之中。今日本将在此,看你还往哪里逃?说不得本将今日便要大义灭亲,替父亲除去你这不孝之子!”袁谭、袁尚兄弟二人你一句狗贼,我一句逆子,在场中破口大骂,直骂得对方狗血淋头。 张邈、臧洪等一众吃瓜群众都看得快呆了,差点沉迷其中,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韩荀反应却是最为激灵,或者说他对这狗咬狗一嘴毛的事情实在是兴趣缺缺,提不上什么兴致,他的目光始终徘徊在场中的战局之上。 眼见张邈、袁尚二人的到来竟让刚才还落于下风的刘翊和董访渐渐有了起色,韩荀心中勃然大怒,手中双刀猛地一扬,战马闪电般的从袁谭和臧洪身后飞了出去,一声怒喝响遍整条街道。 “陈留郡王倒行逆施,分裂家国,致使我大汉河山遍地狼烟满目疮痍。陛下有旨:若能拿得陈留郡王者立即官升三级,赏金五百两。兄弟们,为了陛下,为了升官,为了黄金,都给我冲啊!”这韩荀还真是一个妙人,与臧洪在一起的时候句句是金,和这帮兵痞在一起的时候,却又化身军中粗汉。 短短的两句话不但阐明了兴师的目的,同时又极大的提高了将士们的勇气和决心。 这年头,那一个当兵的不想升官发财,名扬天下?不是还有句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吗? 第461章 兄弟阋于墙(六) 后汉长歌第461章兄弟阋于墙韩荀在历史上并不出彩,甚至在三国演义中也是寂寂无名,但是今日之事若是让王黎知晓,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或许也只有这样,仿佛也才可以配得上他的名字,没有点真本事,谁还敢将韩非子和荀子这两位千古大家的姓氏拿来作自己的名字呢? 韩荀的一声怒吼,所有人都动了。 手下的将士们被韩荀描述的场景吸引,为了自己的升官发财梦,他们举着刀、拿着剑、挥舞着手中的盾牌扑向早已锁定的目标。 臧洪已不想听袁谭兄弟二人废话,主公一代枭雄却生了两个忤逆之子,看着就觉得烦躁,听久了更觉得恶心,紧了紧手中的大刀看着对面的张邈,眼神狡黠而凶狠。 袁谭同样也不想再废话,他想废掉袁尚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至于兄弟之情手足血脉,爱谁谁,反正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走向人生的顶点,一个与自己不和的兄弟又算得了什么呢? 袁谭咬了咬牙,将最后那一点亲情抛之脑后,长枪亦如一条长龙刺向袁尚。 韩荀的目光依旧紧锁刘翊和董访,独立面对两人心中并无丝毫的怯意,下起手来更是没有任何顾忌,完全是一副一力破千钧舍生忘死的姿态。 发生在南城中的这场巷战经历了短时间的暂停,重新拉开序幕。 虽然都属于河北军中男儿,或多或少都有些许故旧之情,甚至还有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但双方将士仿佛打了鸡血一样,他们的决心仿佛袁谭兄弟一般仆一交手便是舍生忘死。激越的怒吼声几乎要把南城墙掀翻,街道两旁的老百姓早就悄悄的躲进家中的地窖里,蜷伏在暗处心惊肉跳。 “噗噗噗!” 数千支长枪短剑、劈刀马槊同时刺出,冰冷的锋刃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捅入对方的胸口,鲜血如喷泉涌了出来,浇灌在脚下的青石板上,缓缓的浸润进去,给青石板点缀上斑斑殷红的血色,凄艳绝美。 幸好,我们著名的诗人戴望舒不曾来过这里,否则,他一定会大失所望,他渴望的是雨巷中撑着油纸伞丁香一般的姑娘,而不是这满墙斑驳的血巷。 千余米长的小巷里已经铺满了残血和尸骸,刺耳的金戈和兵士们的惨叫也还在此起彼伏。但是,属于袁氏兄弟二人的战争却还在继续。 袁谭、袁尚走马灯似得在场中打着转,两杆长枪宛如游龙和银蛇在马背上飞起,或如千树万树绽放的梨花,或如飘飘扬扬落下的大雪,招招不离自己兄弟的要害,不时发出碰撞的声音,溅起一束束星光。 韩荀则干脆将缰绳弃之一旁,身子随着马背辗转腾挪,手中两把短刀上下翻飞,每一刀都犹如碧海潮生一样,去势汹汹,无穷无尽,只杀得刘翊和董访二人手软脚酥汗流浃背。 臧洪与张邈本是一般的武艺,用的也是一般的兵器,往常时也曾有过切磋,打斗之间难免有些惺惺相惜,放不开手脚。斗了三十二合,众人早就杀的如火如荼,他二的头上居然没有有点点的汗珠。 正斗间,张邈突然一声大吼,一刀荡开臧洪的武器,拨转马头跳出战场,连退十余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的韩荀。 原来,刘翊和董访都不过是三四流的将领,平素间也只是帮着张邈在军中整顿整顿军务操练操练战阵,打打下手,与张邈却是情同手足。 他们仓促之间对战韩荀,却哪里又是这个疯子的对手?一不小心,刘翊就被韩荀一刀劈下战马,生死未知。 “狗贼,敢伤我兄弟,纳命来!” 张邈心如刀绞,恶狠狠的从口中吐出一句话,手中的长刀猛然高举,一拍战马便向韩荀冲了过去。 “杀!” 洒泪祭雄杰,扬眉剑出鞘。 张邈每吐出一个字,眼泪就下滑一颗。而他身后的亲兵心中同样也跟着颤抖一下,百十名亲卫纵马驰骋,环首刀高高扬起,战马在他们的胯下昂首长啸,仿佛一辆辆奔驰的铁甲战车,在场中滚滚而过。 哼!刚才还想着放你一马,现在你却想以多欺少,欺侮我臧洪的兄弟,你还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臧洪冷哼一声,心中的怒意渐起,长刀霍然一挥,麾下的亲兵同样扑向对方。两股洪流猛烈的撞击在一起,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势,宛如大陆泽中突发的打水卷向岸边一样。 惨叫声、金戈声、悲鸣声以及纷纷扰扰的厮杀声混在一起。无数的刀剑、戈矛和枪棒在空中交织翻腾,时不时地有鲜血、残肢和断剑飞上天空,再渐渐的跌落下来,砸起漫天的尘土。 张邈深处战场中心,躲在战乱的缝隙中像一匹饿狼般凶狠盯着韩荀。他的眼中已经燃起复仇的烈火,却不知道在远处同样还有一匹野狼也在盯着他。 “张孟卓,受死吧!” 一声长啸,张邈猛然一惊抬起头来,眸子里一片银光掠过,一把八尺长短的明月刀映入眼帘。 不知道何时,臧洪已经悄悄来到他的眼前,手中的长刀已然高高举起,宛如一轮腾空的明月,霎时间就将这片旌旗乱窜、战火纷纷的血巷照亮。 张邈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被臧洪一刀砍在了脖颈上,刀落血出,飞起偌大的一颗人头。 张邈死了! 那个追随维新帝数年的大汉名士,就这样死了,死在了与自己惺惺相惜的昔日袍泽的手中。 看着张邈血染沙场,袁尚的心开始惊惧起来。 第462章 平南? 后汉长歌第462章定南?高冈荒原,望月长嗷,这是狼的孤寂; 分兵纵敌,围而击之,这是狼的狡诈; 寻踪灭迹,千里追击,这是狼的隐忍; 狼,本来就是这个世上最为孤寂、狡诈以及隐忍的物种。但因为它的群居以及狼王的智慧,从而使得狼群在敌人眼中的威胁一跃而上,成为了所有敌人的噩梦。 张邈死了,没有了狼王他的亲兵却依旧如狼群一般屹立在血巷中,眼中散发出冰寒的气息,窥伺着袁谭和臧洪一干人等。 可惜,这世上又岂止他们这一支狼群? 城东,于夫罗正在和速仆丸激战,双方的将士早已经投入到舍生忘死的搏杀中,却没有人注意到在离城门两三里外的道路旁还隐藏着一支三千人的部队。 为首的狼王正是王黎帐下大将张郃张儁乂,他与三千儿郎们已经在山坡上潜伏了整整半个时辰,但是他们却还没有动手。 狼赋予了他们隐忍的灵魂,所以他们还在等。 “哐当!” 一声脆响从城门口传来,打破了草丛的宁静。 前方的斥候一个接着一个从草丛中冒出头来,一面面彩色的旌旗在他们的手中左右翻飞,远远望去,仿佛道路两旁突然绽放的花朵。 “于夫罗已经得手,兄弟们,该我们立功了!” 张郃迅速从山坡上站起身来,手中的透甲枪一招,三千儿郎一跃而起,掉转身子麻溜的奔回到背坡密林中,解下马缰去掉马嘴上的套子,纷纷跨上战马,在张郃的带领下恍若一条铁甲的洪流向东城漫卷过去。 马蹄不停的敲打着大地,两三里的路程在飞速的行进中眨眼便至。 张郃纵马入城,胯下的战马同样如有神助,几个箭步就已经从城墙下爬上楼梯来到城头上。 “于夫罗挺住,张某来也!” 一声怒啸,手中的透甲枪在地上一踮,接着单手在马背上重重一拍,双脚猛然一蹬,张郃已经高高跃起,如风一样掠过众人的头顶,巍然屹立于箭楼之上,手中的透甲枪朝天一指,仿佛一尊降世的杀神。 速仆丸和邓升正在郁闷被于夫罗打开了城门,打算联手将于夫罗斩于马下,却见一来二去之间张郃已经率领大军来到城中,麾下的将士积极败退,而张郃亦如白起在世一般冷冷的盯着自己。 速仆丸气得差点吐血,双斧指着于夫罗就是一阵痛骂:“于夫罗你这狗贼,主公待你不薄,你竟然勾结王黎吃里扒外,如今证据俱在,你还敢说你不是反贼吗?” “速仆丸你个蠢货,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于夫罗冷笑一声,从二人身边退下,朝张郃点头示意,“张将军,主公如今一切可好?” 张郃颔了颔首,结束摆酷,从怀中掏出一枚袁绍的信物高高举过头顶,朗声长喝:“奉袁公将令,在场所有的河北儿郎俱听于夫罗将军指示,立刻放下武器就地投降。但有不遵号令,以袁尚乱命为大者,格杀勿论!” 城西,高干和牵招二人同样也杀的难分难解。 虽然高干此人才志弘邈文武秀出,也曾随他的舅舅袁绍一起参加过当年的伐董大业,历经沙场的血火,但他面对的牵招同样并非俗人,急切间竟然也奈何不得。 牵招,字子经,安平观津人。十余岁时,为同县教授乐隐的学生,与刘备心心相印,成为刎颈之交。 中平六年,十常侍之乱,乐隐因迁车骑将军何苗长史,于乱中被杀。牵招与其学生史路冒着危险替乐隐收敛尸体载其还乡,路遇山贼,史路等人四散逃窜,唯独牵招垂泪恳求,山贼感其义遂放其归,牵招于是声名鹊起。 后来,袁绍自领冀州牧,征辟牵招为从事,兼领乌丸突骑,成为了袁绍手下数一数二的大将。 冯礼也为乱军所杀,牵招一人赌斗高干,两人倒也算得上是旗鼓相当。可惜,牵招后脑勺并没有长眼睛,他麾下的将士也没有二郎神杨戬的本事,与搏杀中可以分一只眼睛出来眼观六路。 他们并不知道一支大军已经悄悄的摸到了城头下! 城头下,高顺领着大军紧紧的贴在城墙上,听着城头上传下来的阵阵厮杀声,嘴角挂起一丝冷冽的笑容。 “上!” 高顺轻轻的招了招手,数百名陷阵营将士突然远远的退开,高举着云梯再度飞速的冲向城头。 只见云梯前方两只滚轮在墙上拼命的滚动,云梯也跟着滚轮向上火速攀升。很快的,数十架云梯已经搭建完成,锋利的抓钩牢牢的挂在城墙上。 接着,两千余名陷阵营将士和朱厌营将刀剑往背上一插,双手拉住云梯猛地一窜,便爬了上去。身形矫健,动如脱兔,眨眼间城墙的墙体上就好像挂满了腾挪的猿猴。 “敌袭!” “城墙上有人!” 几道嘶喊刚从城墙边上的兵士口中吼出来,还未引起场中袍泽的注意,叫声便戛然而止。高干身后的亲兵亦如狂风一样肆掠过城墙,那些兵士便纷纷的倒在了他们的刀剑之下,城墙的防守再次为之一空。 高顺跟在众人身后,握着长剑一步一窜,一步一摇,登云梯如履平地,刷刷几下就先众人一步登上了城墙。 看着激斗中的二人,高顺慢条斯理的跃下城墙,整了整自己的衣角,长剑一举,刚刚爬上城头的兵士纷纷聚集在其身后,高举着武器仰天怒吼。 “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杀杀杀!” 一声声怒吼仿佛晴天的霹雳落在众人耳中,场中的情形顿时一滞,本来滚汤一般的战场刹那间便安静了下来。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牵招无力的看着高顺和他身后的陷阵营,朝身后的将士轻轻摆了摆手。众兵士愤恨的瞪了高干一眼,将手中的兵器抛掷一旁,缓缓的向高顺走了过去。 远处的山头上,王黎、皇甫灵儿、贾诩、赵云以及管亥等人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南,南城头上的杀声也顺着微风轻轻的送到众人的耳边。 听着耳边的喊杀声越来越低,贾诩微微一笑,朝王黎轻轻拱了拱手:“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南城此番定也!” 第463章 欲擒 后汉长歌第463章欲擒“主公,如果南县城一战而下,袁尚和陈留郡王等一干反贼当如何处理?” 贾诩也在眺望着南,他的神情如同王黎一般神采飞扬,眼神里满是踌躇之志。 在陈留郡王和董承等一众人眼中,明明王黎才是反贼,而且是天下最大的反贼,但是贾诩说这话之时言语中并没有半分勉强,仿佛陈留郡王的反贼身份是生来就注定了的。 说起来事实好像也是如此。 初时,少帝继位,结果因董卓不喜,祸乱朝纲,遂以当时还是郡王身份的刘协夺了少帝的大位。 虽然公羊传昭公二十二年和史记宋微子世家中就已经有了兄终弟及的说法,但刘协被董卓强扶上位之时少帝却还健在,于是在正人君子和老臣的眼中,他刘协的天子之位根本就是来路不正。 后来,刘协被董贼挟持出雒阳身居长安,王黎以及荀爽、王允等一干老臣协助少帝重登大宝,刘协的身份就愈发的令人质疑了。于是,在王黎兵出潼关欲破长安之时,刘协索性破罐子破摔以维新帝的身份宣布登基,成了众人眼中的眼中刺肉中钉。 再后来,中原一行,违背祖宗意志的事情刘协也越干越多,与三姓家奴吕布合谋曹操,在兖州搞风搞雨将好好的一个花花世界搞得民不聊生乱七八糟。 至于因讨伐王黎而上演的一出“割让半壁江山”的戏码,更是丢尽了他汉室列代祖宗的脸。 在有良知的子民心中,这样的人自然不配称作高祖血脉,更遑论贾诩这个彻头彻尾的王黎心腹了。 王黎微微一侧身,看着贾诩淡淡一笑:“王某当年出入雒阳之时,先帝不但亲手提拔王某为北军五校军司马,更是亲手御赐中兴宝剑,现在想起来都好像还在昨日。 陈留郡王再是不堪,说到底终究是先帝的遗脉,王某也不便逼迫太甚,做出那种忘恩负义的事情来。先生智谋深远妙计频出,心中可有良策教我?” 贾诩眼珠子一转,捋了捋胡须瞪着王黎笑道:“主公心中已有定计,又何必让贾某献丑呢?” 周仓如今还在雒阳并未随皇甫灵儿来到此处,继任的管亥童鞋不但继任了周仓旗下的白马义从,也继承了他的捧哏位置。 听闻主公胸有成竹,管亥摸了摸自己的大脑袋,瓮声瓮气的向贾诩问道:“文和先生,主公心中明明左右为难,你却偏道他已有成算,你这不是明摆着仗持主公的恩宠欺负老实人吗?” 老实人? 管亥竟然说主公是老实人? 赵云笑得大跌,贾诩差点被一口气给呛着,还是皇甫灵儿上前一步替管亥解了围:“管将军,王郎的意思是说陈留郡王毕竟是先帝的儿子,他受先帝之恩不好下死手,就只好任由陈留郡王悄悄的逃出中原了” “啊?我们在中原血战数场,死了那么多的兄弟,又拖延了这么些时日,结果就这样把他给放了?这不妥,绝对不妥,这是对死去的兄弟不负责任!” 管亥还未等皇甫灵儿说完,猛地一拍脑袋跳将起来连呼不妥,突然看见王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尴尬之色浮于脸上,急忙解释道,“主公,我不是说你对不起兄弟,我是说” 管亥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倒越描越黑,越来越凌乱,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管将军,你难道就不能听我说完吗?”见王黎也不解释,任由管亥在一旁作科打诨,灵儿掩嘴轻笑,“王郎虽然顾及先帝的恩德,不能为难陈留,但这一切在大是大非面前都不过只是区区表象罢了。 如今袁绍被俘,袁氏兄弟反目,中原已经没有了陈留郡王的落脚之地。陈留郡王卷土重来必会率领死党继续潜逃,到时候,只要谁敢收留他,岂不是又给了我们一个勤王的理由?” “那接下来是不是就打开城门任其出城?”管亥恍然大悟,匆匆的补了一句。 王黎摇了摇头,拍了拍管亥的肩膀解释道:“当然不是,虽然不能太过为难陈留郡王,却也不能轻易的放他离开。否则,他陈留带领数万人马出城,岂不是遗虎为患了?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便是,活做陈留!” 不是要放吗,怎么又变成活捉了? 管亥看着王黎和贾诩,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直觉的和他们说话实在太累,而王黎的身影也在他的眼中越发的高大起来。 靠近城门的城东羽林军营。 维新帝带着张超、董承、伏完和陈宫、审配以及逄纪刚刚走入军营,就听到身后一阵大乱,袁尚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陛下,立刻整军离开此处,张邈将军已经殉国了!” 众人一时哗然,审配和逄纪脸色铁青:特么的,公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这种影响军中士气的话能够轻易说出口吗? 不过,陈留郡王倒是没有追究袁尚的过失,他的心中已经乱成一锅粥。 张邈战死,他麾下的将士除了董承和伏完二人执掌的羽林军之外,就只剩下袁尚手中的几千军马了。 别说袁尚说了几句扰乱军心的话,就算是袁尚带头逃跑弃他而去,他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当务之急,并不是强调袁尚的过错,而是能够与袁尚风雨同舟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等董承亲自敲响战鼓,见所有羽林军以及袁尚的军马聚集到自己身前,维新帝的心里才稍稍镇定下来。可是,看见他们军心不振的模样,维新帝心中又再次打起鼓来,不得不撸起袖子亲自上前发表一番演讲,振奋振奋士气。 “将士们、兄弟们,国事糜烂如此,朕心中颇为不安。想一想当年你们随朕出关之时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如今却要你们和朕一起承受这家国之痛。 王黎此贼挟持兄长鱼肉百姓,祸乱江山,眼见这花花的中原之地又要易主,朕有心杀贼却手无缚鸡之力,朕所能依仗的也就只剩下你们的武勇了。 朕今日答应你们,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朕的兄弟,你们的父母就是朕的父母,你们的子女便是朕的子女。只要我等齐心协力脱离中原的樊笼,异日东山再起之时,朕与你们共享江山富贵!” 第464章 偷梁换柱 后汉长歌第464章偷梁换柱陈留郡王虽只是伪帝,却终究也还是一国之主。他的嘴巴便似请高僧开过光,端端的一言九鼎。这不,他才刚刚提及了王贼一句,王贼的人马已经来到了城头上。 其实,张郃早就站在了城头,只不过因为王黎要求众将必须恰如其当的“放”陈留郡王一马,他才没有那么快的在羽林军营前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否则,羽林军中的那些老爷兵哪里会知道东城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中?说不得,他们到现在都还以为城头上的于夫罗和速仆丸不过是袁谭、袁尚兄弟二人狗咬狗吧! 看着远处军营中鸡飞狗跳,张郃真想勒住他们的衣襟使劲的啐他们一口痰。 这特么的哪里还像是哪个威风八面的羽林军执金吾,这特么的又有哪一点像当年光武帝所描述的那般:求官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 我呸! 张郃心中满是鄙视,维新帝口中却是一片苦涩。 王贼大军已经入了东城,按照王贼素来的行军习惯,其他三个方向想必同样已经被占领了,自己这会恐怕就是王贼那口大瓮中的鳖吧! 维新帝的眼神中也终于透露出了一丝绝望和茫然,自己装了这多年的孙子,装的自己都差点把自己当做了真孙子,结果事到临了王贼那厮连孙子也不让自己当! 可是,昔日太傅不是说过斗不过的时候就要隐忍,就要装乌龟吗?而且自己这些年来也的确熬过了董卓,熬过了吕布,也熬过了袁绍,为什么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 维新帝张口结舌的看着远处城头上的小黑点,陈宫和董承二人已经匆匆的来到他的身边,轻声道:“陛下,陛下,众将士都还在看着您呢,还请陛下尽快率领将士们离开此地!” “离开此地?”维新帝麻木的转过头来,盯着自己麾下最受信任的两名心腹眼神中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那丝鸡血,喃喃说道,“离开此地,朕还能去哪里呢?” 陈宫朝维新帝拱了拱手:“陛下,城东已被王贼占领,那我们就去城南、城西或者城北!” “你可敢保证这三个地方就没有王贼的兵马?”维新帝仿佛落在水中的人一般,死死的抓住漂浮在水面上的稻草,满怀希冀的看着陈宫。 我特么的又不是王黎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王黎的部队? 陈宫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真想顶着维新帝的脑瓜儿狠狠的骂上一通,但浮在他脸上的却依旧只是笑容,哪怕那笑容或许还有些僵硬:“陛下,那张郃眼看便至,此时我们已经没有时间派遣斥候前去探查其他城门的军情了。 微臣愚见,城南临近袁谭大营,城北驻守主将阎柔和乌延、那楼因刘伯安之事成仇,难保他们中没有人暗自投靠王黎。目前,我们也只有城西这一条路可走!” “公台,你所言虽是不错,但是如果王黎同样已经派兵前往城西,我们又当如何?毕竟张郃那狗贼悄悄摸到我们眼皮底下,我们的将领却还是一无所知!”维新帝已经把陈宫当做了救命稻草,心中的疑虑一股脑儿的向陈宫全部抛了出来。 陈宫苦涩一笑:“陛下,容臣说一句粗话,该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我们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何妨去城南搏上一搏呢?不过,陛下终究是千金之躯,树大招风,的确不能就这样过去。 微臣有一计,陛下可于军中选择一名年龄、身材和陛下相仿的兵士,让其穿上陛下的装束由两位国丈侍奉在两侧,而陛下则与亲卫换上普通兵士的服装改头换面,藏在人群中。 一旦城南在发现了王黎的军马,陛下便与亲卫们悄悄的靠近城门口。毕竟他们的首要目标绝对就是那名士兵,如此一来,城门防守必然松懈,陛下即可趁乱出城了!” 维新帝点了点头,悄悄的向众亲卫打了一个招呼,众人跟着他进入到军中大帐。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功夫,从东门城头上传下来的的厮杀声越来越近了,袁尚已经投入了三五千人马前去阻击,可是维新帝自进入大帐后便失去了踪迹。 几名羽林军中的将领满心焦躁,恨不得立刻冲进营帐中将维新帝给拎出来。可惜,他们不是反军,他们还在期望着将来能够坐拥半壁江山和维新帝称兄道弟。 所以,他们只能忍耐。 终于,“维新帝”在他们交集的目光中姗姗而来。 但见:维新帝头顶戴一尊十二旒玉制冕冠,一枚玉笄从冕冠两侧穿过,与发髻拴结在一起,笄下丝带牢牢的系在颔下,双耳处各自垂着一颗夜明珠。玄衣朱裳,上下各绘着若干章纹,或凤或龙十分对称。 唯一遗憾的却,那十二旒排的密密麻麻宛如一道帘子一样将众人隔在了帘外,远远看上一眼,却并不真切。 “走吧,兵发城西!” “维新帝”大手一挥,走下大堂,在董承和伏完的服侍下跨上战马缓缓的向营外走去。 众将士一看,急忙一拥而上,开道的开道,护卫的护卫,殿后的殿后,万余人马浩浩荡荡的奔离了大营,至于城东门口的张郃部队以及袁尚帐下的阻击兵马,他们便没有再看上一眼。 既然张郃还没有追击过来,那么他们便不想再浪费任何精力在张郃的身上。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这个道理,他们都还是懂得。 更遑论,他们还想与维新帝冲出南重新打下一片疆土,做一个一字并肩王呢! 袁尚气得眼晕,他已经将大营中近半的人马都投了进去,这维新帝走的时候竟然不叫上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正欲上前理论,手臂微微一紧,急忙转过头来,却见审配和逄纪紧紧的拉着他的手,双眼死死的钉着中军大帐。 第465章 牵招 后汉长歌第465章牵招城西,高顺、高干收拾完城头上的残局,牵招的大军都被高顺的士兵暂时围在一旁进行逐一的甄别,牵招和他的亲卫却并不在此列,高顺也没有限制他们的任何自由。 这当然是眼下的应有之意。如果他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面对刚才还在和自己亡命厮杀的敌人,突然放下武器选择投降,他也会一一进行鉴别。 这并非是不相信投效的将领,而是对自己麾下的兄弟负责。谁敢保证忽然投效的敌人没有暗藏祸心呢? 高顺不敢,高干不敢,就算是他牵招这支军队的主帅同样也不敢!牵招靠着高顺坐在一旁,脸上的表情格外的不自然。 虽然高顺的名头远远大于他,虽然他已经放下了武器,却并不表示他从此就心悦诚服,也不代表他此刻心中没有怨言。 他本就袁绍帐下少有的大将之才,当年也曾是赫赫有名的乌桓校尉,他又怎么甘心雌伏与高顺的威名之下呢? 他选择放弃,并不是他怕了高顺,而是他陡然觉得自己的坚持好像成了笑话。 袁尚的突然发动和高干的到来,让他对主公的下落开始心存疑虑。而高顺天降神兵,与高干之间仿佛已经有了某种默契,更是让他心中的那份疑惑越来越大。 高干是袁绍的心腹,也是袁绍的嫡亲外甥,为什么这样一个人都会选择背叛主公呢? 他迟疑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袁谭兄弟二人一起挖的一个大坑中,于是他不想待在坑里,于是他选择了放弃抵抗。 可惜,心中纵有牵绊疑惑,却没人主动向他讲解一番。高顺依旧一脸酷酷的模样,高干也与他一副打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牵招叹了口气,挨近高干低声问了几句,高干这才放下姿态将袁绍已经深陷王黎军中的消息慢慢的透露给他。 牵招脸上的肌肉渐渐的松弛下来,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他想不到主公一意孤行,打算效仿袁术行诡异之术将王黎一战而获,结果却成为了王黎军中的阶下囚,也成为了王黎对付他们河北军最大的一块砝码。 他也想不到袁谭的野心如此之大,刚得知主公的消息,就开始布局,想利用主公的生死拿下南吞掉袁尚,将袁尚独大的心思一口气扼杀在摇篮之中。 他更想不到袁尚如此的忤逆不孝,在明知父亲已经深陷敌营的情况下,竟敢直接罔顾父亲的命运,率先向袁谭动手,企图利用河北军挟陈留郡王而自立。 这特么的都是怎样的一家人哪!牵招口中一片苦涩,站起身来远眺城中,看着城中来来往往井井有条的军士,仿佛回到了昔日的军营之中,心中的那块大石终于彻底的放了下来。 该谁谁,反正这爷三老子以后也不再服侍了,就跟着王德玉一条道走到黑吧! 突然,他的眼睛盯在城中的某个角落不再转动,那里正在嘈嘈杂杂,那里已经没有了刚才波澜不惊的模样,数千兵马仿佛骤然间从地下窜出来的幽灵一般,拥簇着一名头戴十二旒玉制冕冠的年轻人飞速的向他们飞速的驰来。 “维新帝哦不,陈留郡王要逃!”牵招一个激灵,立时反应过来,高顺和高干二人却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手按宝剑腰刀,脸上满是兴奋。 显然,他们都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他们同样也发现了这条大鱼。这该死的王八蛋,难道你不知道这城西已经属于高某了吗? 竟然还想着从老子这里突围?莫非你是把高某当做可捏可拿的软柿子了? 高顺冷笑一声,高高举起宝剑,双目环顾,一声怒喝:“兄弟们,我陷阵营身经百战,屡建大功,天下诸侯闻之无不丧胆。这伪帝居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想从我们的眼皮底下溜走。告诉我,你们答应吗?”一呼百诺,众影随集,陷阵营和朱厌营的将士们纷纷祭起棍棒叉钺摇旗呐喊。 “不答应,不答应!” “陷阵凌云,有进无退,谁敢犯我,格杀勿论!” “我陷阵营名扬天下,哪里是京城中那些老爷兵敢挑衅的,将军,将军速速下令吧,末将定将陈留郡王亲自带到你的身前!”一声声呐喊如贯长虹,一道道杀意滔滔不绝。 惊得高干、牵招以及他们麾下的士兵纷纷侧目,高干和牵招俯视了一眼,既然已经决定从此跟着王黎吃香的喝辣的,与陈留郡王昔日的那些故事自然就当随风消散,岂能再因他一人而害了麾下将士的性命或者前程? “伯循将军,你已经拿下了南,京城中的那些老爷兵就交给我吧。这么偌大的功劳你总不好一人独吞,不给我们这些河北的兄弟留些汤汤水水吧?”高干和牵招整了整衣甲,霍然站在高顺身前请战。 高顺还未回答,虽然军中的胜负都讲究谁的拳头硬,但同样也需要和光同尘,高干和牵招刚刚投奔过来,总不能打消了他们的积极性不是? 更何况,这还是他二人向主公纳的投名状?一阵迟疑,一名朱厌营中的校尉来到他的身前,附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高顺眼前顿时亮了起来:“是驴子是马总,要拉出来溜溜。高将军,既然伪帝打算从你我的防线突围出去,那就劳烦你随本将入城,务必要保证将伪帝困死在城中,一举拿获!” “诺!”高干抱了抱拳,得意的朝牵招瞥了一眼,大手一挥,拥簇在亲卫之中奔下城楼。 牵招脸色有些发白,看来之前的那一番厮杀终究还是让高顺耿耿于怀,他们就算是已经投靠了王黎,但是他们的地位和重要性在高顺等人的心中还是不如高干一众率先的从龙之臣。 几名副将和校尉愤愤的看着牵招,牵招无奈的摇了摇头,正欲上前再争取一次,却见高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牵将军,高某问你一句,你能值得高某信任吗?”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67章 叹人生,最难欢聚易离别 后汉长歌第467章叹人生,最难欢聚易离别维新帝或许比历史上的那个汉献帝更受磋磨。 他如今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龄,却已经先后经历了董卓、吕布和袁绍的挟持,不停的上演着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的戏码,在中华大地上来回的倒腾。 还好,王黎再次给了他一线生机。 他瞅着机会,向城中望了望,狠下心思毅然决然的放弃了替他打掩护的国丈、皇后及爱妃,从南城打开的城门逃之夭夭。等王黎听到他的消息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南境内,拖着陈宫、袁尚等一干人快马加鞭的赶向信都。 当然,王黎知道陈留郡王会不告而别,因为那道门本就是高顺让牵招给他留下的。王黎也并没有心思关心陈留郡王他们是否能够安然的到达辽东,助他一臂之力将辽东也拖下水。 因为,他很快就要面对一场突如其来的离别。 历史上那个才尽的江郎江淹曾经说过:黯然**者,唯别而已矣。可惜,王黎的眼神中绝对不仅仅只有黯然**,面对着眼前三姝,他除了不舍、歉疚之外,更多的便是不安。 天梯山一战,至儿虽然没有前往,却依旧跟着崔十娘和龙王支娄迦谶来到了瘿陶。天梯山战役刚刚落幕,至儿就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和个中缘由。 对王越说不怨恨,那是假的,毕竟自己的父亲和师兄弟都死在他的手中;可如果要杀了王越复仇,她同样百感交集心神不定,她又不是冷血动物,义母和兄长对她的呵护与拳拳爱意,她不可能感觉不到。 结果,等王黎从山上下来之后,至儿便一直躲在大帐中不敢见他,而他同样也不敢面对自己这个身世可怜的妹子。 直到今日,至儿终于想通了。 无论如何,她依然是千机堂宗主竺天南的亲生女儿竺忆秋,她的血脉不容许她懦弱的躲在师姐身后,她终究还是要去面对自己的杀父仇人,不管是去杀他,还是看上一眼。 王黎怜爱的看着至儿,大手轻轻的拂过她的黑发:“至儿,你都决定好了吗?你知道阿母已经完全将你当做了我的嫡亲妹子,你可敢独自面对她的眼神?” 至儿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差点又让王黎一句话给堵了回去,至儿拍了拍刚刚隆起的胸脯缓了缓神,半晌才抬起头来悠悠的白了王黎一眼:“兄长,你就只会拿义母说事,难道你就不担心至儿回去和伯伯父拼个你死我活吗?” “担心?怎么能够不担心呢?”王黎轻轻的将至儿按在长亭上坐下,长叹了一声,“可是光担心有什么用呢?难道兄长有理由阻止你为自己的父亲复仇? 说实在的,我知道你的身世可怜,也怜惜你自幼飘零江湖,但我确实没有想过原来我的阿翁竟然是你的杀父仇人。你这些天不敢面对我,可是我又何尝敢面对你呢? 你为人子女,你的父亲却死在了我阿翁的剑下,你有不得不杀我阿翁的理由。愚兄也同样为人子女,也不能亲眼看着你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所以你就拿阿母来软化小妹吗?”至儿瞪着两颗硕大的黑葡萄紧紧的盯着王黎,雾蒙蒙的眸子看得一旁的皇甫灵儿几欲心碎。 灵儿拥抱着至儿,将她的头狠狠的按在自己胸前,同样的愁肠百结。 王越虽然不是她的阿翁,却是她的师尊也是她的阿舅,而至儿同样也被她一直当做自己的嫡亲妹子,她们之间的关系甚至比皇甫珠儿都还亲密。 他们二人对她来说就仿佛她那双芊芊玉手一样,手背手心都是肉。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拥有什么样的立场,也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看着至儿与王越搏杀,还是挡在他们二人中间,力劝至儿放弃那血海一般的仇恨。 哎,为什么自己只是想替这天下的百姓谋个福泽,保存一些大汉的元气,却偏偏还要遇上这些比电视剧里还要狗血的剧情呢! 王黎摇了摇头,缓缓的站起身来仔细的擦了擦至儿的脸蛋,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拉着皇甫灵儿转身离去,留下一段长长的叹息。 “既然你去意已决,兄长也就不再留你了。至儿,此去山高水长,还望一路珍重!” 至儿看着王黎二人离去的背影,眼泪再度流了下来。 杨柳青青,湖水平平。 风轻轻的刮过王黎的脸庞,亦轻轻的拂过灵儿心尖上的那一瓣软嫩。 一直等到至儿随着崔十娘和支娄迦谶二人踏上了远赴雒阳的战马,灵儿才从山尖上冒出头来,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滴,双手在王黎的腰间狠狠的搓揉。 “王郎,至儿妹妹最是听你的话,为何你就不阻上一阻啊?此去雒阳,如果至儿妹妹伤在了阿舅的手下,又或是阿舅伤在至儿妹妹手中,你让婆婆如何去面对,你又将置他们二人于何地呢?” 王黎揉了揉灵儿双手肆掠之处,缓缓的将灵儿的双手放到自己的后背,将她轻轻的拥簇在怀中,皱着眉忍着疼苦笑道:“我的姑奶奶,你让我怎么劝阻啊? 至儿的身世本来就已经够惨的了,从小孤苦伶仃流落在外,当年若非我在邺城救下夏妪她们一家,她们只怕早就成为了这世间的孤魂野鬼。灵儿,你说我还能忍心打断她去寻找自己的杀父仇人复仇吗?” 灵儿蜷伏在王黎的怀中,不甘心的瞪着王黎:“可是,她的仇人是阿舅啊!” “我当然知道至儿的杀父仇人正是我的阿翁,你的阿舅,可是我们也不能自私的剥夺至儿报仇的权力吧!”王黎突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说话的声音也渐渐的大鹏展翅般了起来。 “灵儿,你自己说,阿母陪他远赴千山万水,他不知道珍惜也就罢了,却偏偏为了什么狗屁的梦想和南华真人搅合在一起,妄图螳臂当车,以一教之力颠覆我大汉的河山。 这下好了,他也应该满意了吧?我大汉江山被他们搅得七零八落,百姓流离失所,就连至儿她们一家满门数十口都死在了他们的刀锋之下。 灵儿你扪心自问,为夫堂堂顶天立地的汉子,本就打算为天下万民请命,替苍生博取一个平安。结果就为了这样的一个人,我怎么好意思去阻止至儿心中的想法!” “王郎,妾身知道阿舅多有不是,可他终究是你的父亲,不管如何你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王郎,你还是想想办法吧!” 灵儿亦知道王黎承受了多少压力和委屈,否则言语间又怎会如此不逊?只好拿出十八般的温柔,温言软语的分解着王黎心中的那些不爽。 王黎知道灵儿和自己夫妻一场俱为一体,心中有些事情的确不便瞒着她,叹了一口气,凑在灵儿耳边低语道:“灵儿,你就放心吧,我相信,依照我那阿翁的习性,至儿此去雒阳定然找不到他们!” “你说的都是真的?”灵儿心中一震,急忙抬起头来紧紧的盯着王黎的眼睛。 王黎有些自豪,又有些悲哀的点了点头:“当然!你也不想一想我那阿翁是什么人?他能够在南华真人身边隐藏数十年,又岂是崔十娘和至儿他们能够应付的? 今日我已经接到了周仓从雒阳寄过来的飞鸽传书,我阿翁回京之后与二伯父及阿母匆匆见了一面便再度消失,就连京中的谛听营都找不到他的下落。” “啊,那至儿咋办?她这岂不是要在找寻阿舅踪迹的过程中漫漫的度过一生?” 女人果然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刚操完王越的心,灵儿的心思又转向了至儿,搞得王黎一个头两个大。 第471章 苦菊 后汉长歌第471章苦菊老大一声召唤,所有的小弟、各个营中的扛把子全都火速的赶到衙中,唯恐误了时辰触了老大的霉头,就连还在吃板子的张飞也一把甩开行刑兵士手中的木板蹬蹬蹬的跑了进来。 看来那顿板子并没有给张飞带去的影响,或许我们这位憨直的张三爷除了脸皮稍微有点薄之外,其他的地方恐怕比城墙道拐都还厚实。 待众人团团坐定,刘备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那感动得自己鼻涕俱下的演说。 “我刘备劳苦半生,奔波十数年,从一个织席贩履的汉室遗族变成了一名今日执掌一郡的太守,统管弋阳、期思、轪县以及西阳四县。这一切都离不开诸位的沙场热血,也少不了诸位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诸位的恩德备无以为报,备不敢有片刻的健忘,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只能铭感肺腑,化感激为动力,夙夜冥思,争取早日平定天下,还百姓一个朗朗晴天,同时也将各位的功绩昭告天下,尊享国家社稷之祀。” “主公仁义,我等誓死追随!” 一番话被刘备说的声情并茂同样也滴水不漏,不但把心中的感激之情娓娓道来,也间接的阐述了一下自己的政治观点。非天下,我刘备绝不取之,否则众人如何配享受国家社稷的祭祀? 一众小弟感激老大没有忘记自己的襄助,也知道老大没有忘记自己等人想要的从龙之功,纷纷起身抱拳。 感受到众人的灼灼目光,刘备暗受鼓舞,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两滴眼泪,画风一转接着说道。 “然,亚圣孟子曾经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或许这就是上天降给世人的考验吧! 备与诸位沐风栉雨,一直以振兴大汉为己任,本来以为吾道不孤,天下豪杰多有此心。当初在雒阳城中与前将军王德玉、曹孟德和袁本初等人相交之时,也将他们引为同道中人。 可惜,这一切都随着他们的地位和野心发生了改变。前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袁本初便持了陈留郡王,而曹孟德更是与二人狼狈为奸。这天下能够仗义执言全心为汉的除了备之外,也就只剩下诸公了!” 说到此处,刘备愈发的义愤填膺,伸手往腰间一摸,发现腰间空空荡荡,双股剑早已被卸下挂在了身后的架子上,急忙抬起手在案椅上一拍。 “近日,曹贼受朝廷册封谯侯,再度与王德玉联手,悍然撕毁盟约出兵汝南,翼德与文向措不及防,被夏侯渊、夏侯惇以及许诸等人下了褒信县城。 我刘备既然以天下为己任,又怎能置眼前的奸贼不理,让他继续逍遥法外?诸位先生、将军,刘某已经决定与曹贼势不两立,还请务必要各位助我一臂之力!” 原来,老大召唤小弟前来并不是要瓜分什么好物事,而是要让众小弟鼎力相助帮老大出一口气! 众人顿时醒悟过来,阎象也略微皱了皱眉,他的想法倒是与诸葛亮不谋而合。 王黎兵临南气势汹汹,袁绍败局已定,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将南拱手相让,王黎从此天下独大。曹刘二人唇亡齿寒,眼下并不是和曹操翻脸的好时机! 但主公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而一旁的孔明同样面露无可奈何的神色,想必也是因为劝诫过主公最后却因为主公或者还有关将军等人的态度而不得不接受现实呈露出来的无奈吧。 罢了,罢了,主公心意已定,自己又何必凭添口舌再遭人白眼呢? 眉头微微一松,阎象抱拳出列:“主公,曹贼势力滔滔,手下猛将如云。夏侯渊、夏侯惇、曹洪和曹仁四大族中兄弟武艺卓绝忠心耿耿,许诸、典韦、张绣以及乐进四大外姓战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甚至其族中的子弟,下一辈的曹真、曹昂、曹安民,乃至那乳臭未干的曹彰都已经开始在军中崭露头角,其势力不容小觑。主公若是打算兵伐曹贼的话,切记不可与之硬碰硬!” 阎象所述的他如何不知,可是他也很无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是越打人越多,而他呢,来来回回翻来覆去也只有那么几名将领。 除了关张陈之外,他的手中好像也只有徐盛可以独当一面,拿得出手。要想战胜兵力强劲的曹操,单凭手中那几员大将也不过只是前去给曹操挠痒痒。 刘备微微一叹,轻轻的吐了一口浊气,目光并不曾在关羽、张飞等大将的身上有所停留,而是不停的在阎象和诸葛亮二人身上扫来扫去,游离于此逡巡不去。 看来主公是将取胜的法宝全部压在了他和孔明的身上! 阎象苦笑一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正如他刚才所言,曹操兵多将广而主公手中却没有足以支撑的兵力,纵使他计谋百出,他又能奈曹操如何? 阎象的确没有办法,虽然他自降后便在刘备军中一直担任首席军师的职务,但他所擅长的领域毕竟只是谋划大局两军对阵,在急智上诸葛亮恐怕还是要甩上他一条街。 果然,诸葛亮已经成竹在胸,但见他淡淡然的站了起来,脸上波澜不惊,朝刘备行了一礼言道。 “文纪先生适才所言,衡短论长比权量力,我军与曹贼的势力相比的确稍逊一筹,主公也确实不宜与其硬碰硬。但是,两军交锋所依仗的因素也并非只有武力一途。 亮倒是有一策,或许不用调动主公的全部军力,便可与曹贼决一雌雄,给曹贼当头一棒。不过,这却需要主公全力配合,动用主公暗中的一些棋子,不知道主公是否” 皇帝不急太监急,刘备还没有听到诸葛亮需要什么条件,张飞就已经跳了起来,将诸葛亮的话语直接打断。 “哎,我说先生,军师,兄长的兵力都在我等手中,也全在明面上,你究竟想用什么你能一股脑儿直接说出来吗,看你那吞吞吐吐的劲,都快急死俺老张了!” 诸葛亮被张飞一阵抢白,依旧沉默不语,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的钉在刘备脸上。 刘备心中一动,已经知道诸葛亮需要什么了,心中虽然有些肉疼,但想着如果能够给曹操一个下马威,搅乱当前豫州的大局,好像也值得了。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72章 苏醒 后汉长歌第472章苏醒菊花,以其高洁的品行在我国的历史上和梅、兰、竹并称为花中四君子,历史上的先贤和诗词大家常常借以咏志。 唐朝著名的造反头头黄巢就曾经写过:“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苦菊却不一样,它只是一种野菜,一种生长在田间野地里的家常野菜。 因其性喜冷凉气候,味感甘中带苦,样貌也不甚好看,甚至还有些丑陋,故而采食的士子并不多见,喜欢的人更是寥若无几。但它在劳苦大众的心目中却是格外的重要,就仿佛张晋在刘备心中的地位。 虽然他和它一样的默默无闻,虽然他和它一样的其貌不扬,但是他和它在关键的时刻都可以成为他们眼中救命的稻草。 此时已近三更时分,营帐外的青蛙正在微风里拼命的嘶吼,刘备的救命稻草也还没有睡觉,他躺在床上,抬头看着屋顶,眼睛睁得犹如铜铃,眸子里全是闪烁不定的兴奋。 他叫张晋,乃是曹操亲卫中的一员,而且还是那种能够进入曹操书房里能文能武的亲卫。 至于本名,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就像他已经快记不起主公的样子那般。时间过得实在是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把自己当做了张晋。 当然,这并不能怪他,毕竟当年刘备将他“逐”出军中之后就主动的与他断了任何的联系,也绝不允许他私自向外传递任何的只言片语。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在曹营中行走,如同孤狼一样,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直到今夜,他睡觉时摸到被子角落里那封信笺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已经被主公唤醒。 虽然他并不知道究竟是谁将信笺藏在了他的被褥中,也不知道主公在曹营中还安置了哪些人,但他知道他将重新成为一名勇敢的战士行走在光明之下,或者将成为一只扑向火光的飞蛾。 信中提及的任务并不简单,内容却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张晋小心翼翼的摊开信笺,一目十行,然后牢牢的将内容记在脑海中,又在屋内外四处寻找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破绽过后,这才一口吞下信笺重新和着被子沉沉睡去。 翌日午时,张晋完成了与另一拨亲卫的交接班,慢条斯理的走回到自己的落脚处,甚至还和沿途熟识的将士打了一个招呼,随便的扒拉了几句话。 每逢大事需有静气,这是主公告诉他的,也是身为间谍必须拥有的技能。 所以,他根本就不着急。 今日的军前会议他已经在营帐中掌握的详详细细,雒阳朝廷派来给曹操分封谯侯的天使明日将要启程返京,而张绣将军手下的副将胡车儿将亲自指挥军队护送天使。 张晋一边走,一边想,还没有等到他走到家门口,一个大胆的计划已在他的脑海中匆匆形成。 回到家中,他按着曹操的口吻在纸上写了几行字,轻轻的吹干上面的墨水,看着那上面即可以假乱真的字迹满意的点了点头,才将书信收拢到怀中,换了一身便装直奔胡车儿的军营。 自豫州战局重新打开之后,张绣就被调到了曹操的眼前,他的军营就在城外。 “站住,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我军营重地!”张晋刚刚靠近胡车儿的军营前,还没有来得及闪躲,就被一群从草丛中冒出来的的将士给拦住。 本来还想悄悄的去拜访胡车儿的,结果却被这群兵士给坏了好事! 张晋微微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令牌在他们眼前一晃。众人急忙鞠躬行礼:“原来阁下便是曹公帐下的张什长,恕我等眼拙,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什长,还请什长见谅!” 事已至此,还能说啥?张晋只好朝他们淡淡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颇有些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伍长见张晋并没有怪罪,满脸欣喜的凑了过来。 毕竟他们都是军中男儿,最喜的便是张晋这种爽利的性格,而且宰相门前七品官,张晋身为曹操的亲卫什长,也绝对不是可以任由他们轻易冒犯的。 伍长有些谄媚的看着张晋:“小弟乃是胡车儿将军帐下伍长刘一手,敢问张什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可需要小弟进帐通报将军一声?” 今日本来只想与胡车儿悄悄一唔,以免留下什么把柄,却不想闹出老大的动静,竟然刚到营帐门口就被巡逻的兵士给发现了。 张晋摇了摇头,心神陡然一动,朝伍长点了点头:“我与胡车儿将军有旧,有些事情不便于他人知晓,你帮我告诉胡将军,张某在前方小树林中等他!” 伍长大喜,与张晋拱了拱手飞速的向营帐中奔去。 微风在林间轻轻的吹着,宛如此刻张晋的心理一样,忽上忽下难得几分安宁,也不知道那伍长是否约到了胡车儿,也不知道胡车儿是否会应约前来。 “张晋兄弟,你怎么今日有空来找老哥哥了?” 忽然,一声雄浑粗犷的声音打破了林间的寂静,张晋的心思顿时安定了下来,朝来人拱了拱手笑道:“哥哥说笑了,若不是主公看管的严,小弟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飞过来,天天与老哥在一起饮酒聊天!” “哈哈,还是老弟爽快,比那些狗屁的酸儒茂才更适合按胡某的胃口!”胡车儿一把抓住张晋的胳膊轻轻一摇,长笑一声,“若不是胡某在主公面前上不得台面,胡某非要将你要过来不成!” 张晋摇了摇头,苦笑道:“老哥哥说笑了,谁不知道你胡将军是张绣将军的心腹,主公仰仗的大将?若是你都上不得台面,那小弟这一介大头兵岂不是要羞愧而死? 远的姑且不说,就说明日这天使的护卫,今日帐中有多少将领争取这个差事,差点打得头破血流,最后还不是主公欢喜你,亲自点了你的将!” 切,护送一个什么鸟天使算什么任务,这不明摆着就是主公小瞧人吗? 胡车儿嘟嘟囔囔的嚷了一句,突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正是主公的亲卫什长,急忙轻轻的在脸上一扇,讪讪一笑:“胡某就是口直心快的性子,还请老弟包容则个,切莫让主公知晓老哥哥在背后胡说八道!” “老哥哥这是哪里的话?那个将军不想驰骋疆场,那个将军又愿意做着迎来送往的事情?不过,老哥哥,这一会你的确是冤枉主公了!” 张晋应和了一声,蓦然神色一正,掏出怀中的书信交给胡车儿轻声喝道,“胡车儿听令:明日天使一行由你全权护卫,切不可让天使在我褒信境内受到半点伤害,否则军法从事!” “诺!末将遵令!” 胡车儿接过张晋手中的书信,拍了拍脑袋百思不得其解,这护送天使返京军令今日在衙中已经领过了,现在主公又让张晋送一封密信前来却是为何? 胡车儿的表情都落在张晋眼神中,张晋微微一笑,附在胡车儿耳边低语道:“主公的命令是保证天使不要在我褒信境内的性命安全,老哥哥可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第473章 瘟神 后汉长歌第473章瘟神一声鸡鸣,大地舒舒服服的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太阳从山头爬起来,开始了一天的巡视。各色的鲜花咧着嘴娇笑着在枝头绽放,小鸟叽叽喳喳的吟诵鸣唱,小溪和小河同样也鼓起蓄积已久的力量向东奔腾。 胡车儿骑在马背上,回头瞧了瞧队伍中那匹垂着青丝的战马以及战马上那名文弱的官员,神色格外的放松,仿佛他这一趟并不是要护送天使返京而只是前往郊外打一个猎。 当然,在他的心目中,或许此番与打猎并没有两样,那轿子中的天使就是他的猎物。 说起来,这一切都好像还在做梦一般。 他本来以为他出身张绣将军门下,并非主公的嫡系,所以才被主公差遣过来干这种迎来送往的鸟事。谁知道,太阳也有从西边出来的时候,当主公想正眼瞧一个人的时候,鸟事居然也能披上正事的华衣。 或许,这一次等他回去过后便能摆脱副将的这个称呼,而真正的被主公冠以什么将军,从此踏入重将的行列。 想到这里,胡车儿恨不得咧嘴大笑,就像路边那些盛开的花儿一样。好在他还比较矜持,也还能够忍得住心中的**,他牢牢的记住昨日主公令张晋传给他的密信。 务必保证天使在褒信境内安然无恙! 是的,就是褒信境内! 胡车儿在心里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却再也藏不住。他已经看见了褒信和新蔡的界碑,那界碑就在前方,就在前方数百米的三岔路口。那界碑古朴沧桑,虽然也只有半个成年人高矮,却宛如一座山岳横在他的心里。 “全体将士听令:因新蔡乃是前将军帐下军师祭酒郭奉孝的治下,奉主公令我等护送天使至褒信与新蔡交界处便立刻返回,切不可越界而为,以免与前将军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胡车儿双腿微纵策马来到界碑前,看着还在迤逦前行的队伍一声长啸,单手一举接着说道,“兄弟们,本将脚下就是我褒信与新蔡的界碑,还不速速下马,列队护送天使出境!” “诺!” 众将士齐齐长喝一声翻身下马,打旗的打旗,持戈的持戈,排成几条长龙,拥簇着青丝白马的天使来到界碑前。 胡车儿亦跟着跳下战马,恭恭敬敬的朝天使行了一个礼:“还请天使勿怪,主公这些年来与陛下和前将军多有误会,幸得陛下胸怀天下,前将军宽厚仁义,主公才能复归朝廷的怀抱。 然,天下诸侯中心怀不轨者依然不少,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主公担心朝廷和前将军以为主公不告而入,所以末将只能送天使于此了,还请天使勿怪!” “胡将军此言差矣,曹公如此行事,下官唯有欣慰和高兴,又岂有怪责之理?”天使朗声一笑,一脚踏上新蔡的境内,朝胡车儿拱了拱手笑道。 “若是天下诸侯皆如曹公一般本分大气又不失英雄的本色,这天下将少多少的纷争,又将会有多少的老百姓从此过上这安宁太平的日子? 实不相瞒,下官临来之际,陛下还在为天下形势夙夜忧叹,而前将军同样也是整日里奔波在外,活生生的将自己过成了治水的大禹那般,三过家门而不入。 所以,下官还请胡将军转告曹公:只要曹公一如既往,以天下为己任,朝廷和前将军绝对不会亏待了他!胡将军,话不多说,异日如亲临雒阳,务必前往下官家中一叙,下官必定扫榻以待!” 胡车儿心中暗喜。 天使即将安全出境,主公交待的任务终于完成了一半了,只要再等上一会,天使进入新蔡,自己在他的身后悄悄的补上一箭,那么自己的将军梦就顺理成章了! 正欲与天使告辞,却见天使忽然转过身来,复一步踏入褒信地界,一把拉住他,言辞灼灼。 “胡将军,此去新蔡县城尚有三五十里地,下官不过一介文弱书生,帐下的那几十名兄弟也都是在京城中享福享惯了的,这三五十里的山路对我们来说实在是有点难行,你看是不是” 去特么的鸟苍天啊,老子还以为这天使老年痴呆呢,原来却也不傻! 胡车儿刚刚升腾起的兴奋劲瞬间就被天使一句话给掐断了,就好像他省吃俭用几个月,凑足了钱去青楼找最当红的名妓时,那名妓突然告诉他大姨妈来了一般。 胡车儿恨不得反手就是一巴掌把那天使给扇死,可惜站在他眼前的人太多了,不但有天使的三二十名部下,还有主公帐下的上千军马,他实在是下不去那个手。 人多嘴杂,天使死了不打紧,可要是主公的擅杀天使的名声从他这里泄露出去,主公给他安排的职位恐怕就不是将军,而是阴曹地府中的牛头马面了。 “天使不会是想让我们送到新蔡县城吧,可是天使刚才不是也很赞同主公的意见吗?”胡车儿心情有点激动了,到手的鸭子难道就这样让他给飞了吗? 天使舔了舔嘴唇:“那倒不至于,我这人虽然微不足道,却也还是有诚信的。你放心,下官说了不让你胡将军送到新蔡,就绝不会让你跨过褒信的边界一步!”“那天使的意思是什么?”胡车儿几乎给整懵圈了,疑惑的看着天使,“莫不是天使忘记了什么事情需与主公交待几句,要打道回府?” 天使尴尬一笑,笑起来有点腼腆:“都不是,胡将军,下官就直说了吧。早就听闻这豫州地界上有些不安宁,下官和麾下的将士虽有满腔的报国热忱,却都没有见过血。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74章 连环计之刺杀 后汉长歌第474章连环计之刺杀天使当然不是瘟神,所以他也不管胡车儿如何想,反正军师既然说会遣人迎接那就自然会有人前来迎接。 缠着胡车儿小半个时辰,等胡车儿的耐心即将用光的时候,对面的山坳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三五百名骑士从山的那一头转了过来。 转目视之,骑士们皆是白衣白甲,白色披风白战马,手中长枪大刀银光烁烁,胯下战马神采飞扬,仿佛日光下起伏的银色海洋,原来这些骑士正是王黎帐下闻名已久的白马义从。 白马义从奔雷般滚过山坳来到众人眼前,当先一员大将一把长刀一挥,马背上的骑士们同时将缰绳一勒,数百匹战马猛然停顿下来,前蹄腾空,齐齐一声嘶鸣,惊得胡车儿和他手下的将士心怀惴惴。 天使却是格外的高兴,急忙朝胡车儿拱了拱手:“胡将军,烦请上覆曹公,望他继续为家国处理,下官定然将他的忠心悉数告知朝廷告知前将军。胡将军,此去山高水长,下官就此告别!” 言讫,也不等胡车儿回礼,朝身后的兵士微微招了招手,天使双腿猛然一夹,战马如离弦之箭一样瞬间就从褒信境内跨到新蔡的地盘,哪里还有半分不善骑马手无缚鸡之力的姿态? 直看得胡车儿一愣一愣的,一双眼珠特别的无辜。 “周将军,数日不见,别来无恙乎?”刚离开胡车儿,天使就火速的钻到那将领身前。 将领哈哈一笑:“不劳将军挂怀,周某好得很。倒是一向艳冠雒阳的皇甫将军今日反串了一把弱不禁风的天使,实在是让周某大饱眼福,心中都有点难以自持了!” 皇甫将军白了周将军一眼,再不复适才胡车儿面前的模样,冷哼一声抬起高傲的头颅:“我皇甫坚寿一代美男儿,艳冠雒阳算得了个甚?周元福,你嫉妒就直说吧,若是再敢对我口吐花花,信不信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感情这两位极品男子竟然是王黎的大舅哥皇甫坚寿和心腹手下周仓周大胡子? 原来,自灵儿因王越的故事南下之后,皇甫坚寿在家里待得实在是索然无味,于是撺掇了还留守在雒阳的周仓,一起南下打算寻找王黎重拾往日旧时光。 等他们紧赶慢赶赶到汝南的时候,王越已经在天梯山上表明了身份毅然决然的返回雒阳,皇甫坚寿顿觉无聊至极,就留在了郭嘉身边。 俗话说: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 我们的军师祭酒郭奉孝先生恰巧也是一个不太正经的人,看着皇甫坚寿如花似玉的面孔突然心生一计,趁着皇甫坚寿酩酊大醉的时候,竟逼着皇甫坚寿签订了一纸不平等的条约。 于是,大舅哥皇甫坚寿将胡子一刮,顺便涂点脂粉,遮挡住一些男子汉大丈夫的豪迈之气,摇身一变成为了朝廷前往褒信传召的天使,就连昔日曾经闻过皇甫坚寿大名的曹操也被蒙在了鼓里,没有能够认出来。 “将军,他们都已经不见踪影了,我们也该回城复命了!”看着胡车儿等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周仓朝皇甫坚寿拱了拱手。 皇甫坚寿摇了摇头,笑道:“不着急,不着急,那胡车儿等会儿还会转来的。元福,我们慢慢赶路吧,不然那胡车儿只怕就追不上我等了!” “呃?将军莫不是说动了胡车儿暗地投诚?”周仓一愣,摸了摸脑袋,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当!” 一声脆响,皇甫坚寿一个响指打在周仓的额头上,双眼一翻没好气的瞪了周仓一眼。 “周元福,你脖子上长的是猪脑子么,你当我皇甫坚守是神仙啊,乔装打扮去出个使,就能轻易的说服人家手下一员大将屁颠屁颠的跟在我的屁股后面? 我特么的不过是前几日脑袋抽抽的时候,睡不着觉,顺便在曹营周边逛了一遭,谁知居然发现了刘备暗藏在曹操帐下的间谍,而且还是曹操那厮的一名亲卫。 嘿嘿,这么好玩的事情,本天使怎么能够半途而废呢?于是我一路跟踪下去,竟然不小心听到了那间谍想假借曹操之名蛊惑胡车儿前来行刺本天使!” “啊?那亲卫和胡车儿竟敢如此大胆?兄弟们,速速上马抄家伙,与我去赶了胡车儿回来!”周仓大吃一惊,急忙抄起手中的长刀就开始吆喝。 这周元福明显的智商不在线啊,只怕是再与他待上一阵自己都要变成缺心眼了! 皇甫坚寿无奈的拍了拍脑袋,嫌弃的拉住周仓:“元福,我雒阳大帅哥安安稳稳的坐在你面前,你在哪里瞎嚷嚷个甚?走吧,我还想看一看胡车儿敢不敢悄悄回来给我补上一箭呢!” 胡车儿当然没有走远,倒不是因为他听到了皇甫坚寿的话,而是他实在不想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功勋。 当他率领麾下的将士离开两县交界处的那座山坳的时候,他就让副将领着众人安营扎寨满山遍野去撵狗吆鸡,而他却带着两名亲卫悄然的从林中跨越县境,来到了皇甫坚寿他们的前方。 没错,他们现在就在皇甫坚寿前方百十米的地方。 山风,温柔的吹过他们身前的草木,草木轻轻的抚摸着他们的头顶。 他们没有动弹,他们也没有因为风的温柔而有丝毫的放松,胡车儿和他的亲卫同样也不再复适才的那番焦躁的模样。 三个人,就像三匹饿狼一样藏在草丛中紧紧的盯着皇甫坚寿一行,眼睛一动也不动,所有的心思都注入到了皇甫坚寿的身上,至于皇甫坚寿身后的白马义从,他们根本就没有放在眼中。 如果论平原作战,可能他们一看见白马义从的影子早就逃之夭夭了。 不过,在山里,胡车儿相信这世上恐怕还没有几个人能够捉住他们,因为他们曾经就是山里的主人,他和他的亲卫都是他们那一带著名的猎人。 而这里,就在山中。 箭,已经搭在了弦上,锋利的箭簇闪烁着骇人的光芒,箭簇上的那个“刘”字同样也如明月一般的耀眼。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75章 无间 后汉长歌第475章无间三支箭,三道闪电,在空中卷起猎猎刺骨的寒风,朝皇甫坚寿迎面而来。 “有刺客,保护天使!” 周仓一声嗷叫,长刀已然在手,单手猛然一划,一道寒光如蛟龙一般挡在皇甫坚寿身前,只听得两道清脆的声响,两支利箭恰恰磕在刀背上,溅起数道寒星之后颓然落地,而另一支箭却刚好擦着刀刃飞了过去。 皇甫坚寿淡淡一笑,右手按在剑鞘上,左手在马背上一拍,正欲腾空而起,突然心中一动,双脚勾在马鞍之上,惨叫一声,嘴巴微微一张将利箭牢牢的咬在嘴里,然后顺着马后倒了过去,一跤跌落马下,就此陷入昏迷之中。 “天使!” “天使!” 周仓大吃一惊,急忙翻身下马,双手搬过皇甫坚寿的双肩就是一阵紧摇,差点没将皇甫坚寿那副身躯给摇散架。 皇甫坚寿无奈的睁开双眼白了周仓一下,周仓一愣,转而福至心灵将皇甫坚寿抱起来交给身后的亲卫,目视着前方的草丛,腾腾的杀气爬满整个脸颊。 “兄弟们,朝廷的天使竟然在我等眼皮底下身负重伤,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在打老子的脸,这是在挑老子的底线,这是不把老子放在眼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给你们半个时辰,务必将刺客的脑袋提到老子的身前,否则,你们特么的都从白马义从中滚蛋,老子的白马义从不养废物!” 周仓从军以来还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虽然这段话中翻来覆去多是骂人的话,但听起来倒也还像是那么一回事。皇甫坚寿暗暗的向周仓竖了一个大拇指,百十名白马义从却是嗷嗷大叫,分作两队直扑胡车儿三人的藏身之所。 “撤!” 胡车儿既然自诩山林中的主人,眼见百十名精锐的敌军将士目露凶光,布下天罗地网,哪里还敢留在原地,向两名亲卫轻轻拍了一拍,身子一转就像一只田鼠一样钻入到浓密的草丛里去了。 等那些白马义从爬上山崖赶到他们落脚点的时候,除了三堆压平了的草丛外,哪里还能看得见半个人影? “搜!” 一摸草皮,居然还带着一点点温度,为首的两员副将顿时须发倒竖,一把长剑、一把大刀从腰间飞了出来,狠狠的劈在一旁,灌木横飞,草屑乱溅。 “诺!” 众人齐齐抱拳,愤恨的咬了咬牙,三五一群六七一伙,一路追寻着胡车儿他们留下的痕迹腾挪奔纵,林中不时传来山猪的嗷叫和飞鸟的哀鸣。 他们都是王黎亲自遴选出来的好汉,他们都曾经历过黄沙的肆掠和鲜血的浇筑。放到马背上,他们就是名震天下的白马义从,抛弃战马回归林中,他们同样也是铁骨铮铮的男儿。 可惜,胡车儿说的没错,他和他的亲卫果然不愧是他们家乡方圆百十里内最著名的猎人。 半刻钟过去了,他们三人宛如藏在大海中的几滴水一样,百十名白马义从地毯式的搜索,非但没有将他们从隐藏处赶出来,甚至连他们的毛都没有找到一根。 “废物!废物!你们特么的都是废物!” 周仓恶狠狠的将马鞭握在手中,劈头盖脸就向两员副将抽了过去,直抽得二人喊爹叫娘,才怒气冲冲的回到皇甫坚寿身旁:“天使已经昏迷不醒,传令众军立即护送天使回城,若是沿途天使再有任何的闪失,休怪老子杀了你们祭旗!” “诺!” 副将和那百十名直起腰在林中不甘心的怒喝了一声,继而却低下头颅讪讪的来到周仓身边,护送着皇甫坚寿缓缓离去。 终于走了! 看着车队渐渐的消失在山坳中,胡车儿和他的亲卫翻身坐在身前的巨石上,轻轻的拍了拍胸膛长长的舒了口气。 适才白马义从中有好几个人都搜索到了他们的身边,若不是老天眷顾,让他们及时的滚到了身下的这块巨石下,只怕今日他们还真的可能命丧于此。 “加快速度!” “都给老子飞起来!” 周仓一路上不停的催促,马鞭也高高扬起,直到皇甫坚寿被几名兄弟抬入到新蔡县城的后衙,他脸上的肌肉才松弛下来,换上了一副笑容:“皇甫将军,周某这戏演的可还好?” 皇甫坚寿从担架上一跃而起,举起桌子上的茶水猛地灌了一大口朝那几名目瞪口呆的亲卫点了点头,又向疾步赶来的郭嘉哈哈一笑:“奉孝先生,我皇甫坚寿出使一趟褒信,转身就给你带回来一个作战的名义,可否值得庆贺?” “主公与袁绍的战役即将落下帷幕,刘备和曹操的矛盾却已经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实在天赐良机啊!”听完皇甫坚寿所有的故事,郭嘉接过那支刻着“刘”字的箭支,频频点头。 “曹操因于禁之死迁怒刘备,对刘备不宣而战逐张飞和徐盛于褒信。而刘备同样也按捺不住骚动的心,竟想假借我等之手除曹操而后快。 郭某本来还在担心曹刘联军的同盟难以分割,这下好了,皇甫将军假冒使者出去走了一趟,一支刻着‘刘’字的箭给我们带来了收复豫州的机会。 传令下去,重新遣使曹操,告诉他天使伤于刘贼箭下,伤重不治。郭某为正朝纲,欲与他会猎新息,请他务必在三日后领军亲赴新息城!” “噗!”皇甫坚寿正在饮茶,一口茶汤喷了出来,溅了周仓一个满身。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76章 备战 后汉长歌第476章备战两封信,关于天使刺杀一案的两个版本,仿佛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很快的就从新蔡飞到了曹操和刘备的案桌上。 看着信中的内容,曹操捋了捋颔下的长须,朝胡车儿点了点头老怀欣慰。 幸亏,自己多了一个心眼,在天使离开褒信之时做了妥当的安排,甚至还派遣了张绣手下的勇将胡车儿一路相护。否则,一旦天使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只怕自己就算是有七嘴八舌也难以解释清楚,这事情恐怕也同样难以善了呢。 虽说自己同样猛将如云谋士如雨,而王黎的主力也还在冀州和袁绍鏖战,整个豫州自己一家独大,但王黎此人自己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 毕竟,现在的王黎已经成为了蝎子的粑粑独一份,其坐拥的势力早就甩了他和袁绍几条街。 “胡车儿忠心耿耿,骁勇善战,行事间也颇具大将风范,本将军深感欣慰,特迁胡车儿为鹰扬将军,并赐黄金五十以兹奖励,依旧归于张绣将军统辖!” 鹰扬将军,这是将军中正五品常设之位,比起张绣的奋威将军相比也不过是正四品和正五品的品阶之差。 要知道,当初曹洪也是从鹰扬将军爬上去的,这是否就意味着胡车儿从此就入了曹操的眼成为了曹操的心腹?不管那些,反正曹操一声令下,胡车儿这只野山雀便立马飞到枝头成为了一只花枝招展的粉凤凰,一干副将中的佼佼者。 牛金、韩浩等人向胡车儿投去艳羡的目光,曹操却已经重新走回案桌前,凝视着诸将:“天使虽是在前将军的治下受伤,但他不远千里从雒阳来到此地却是为了我等,可以说他是替本将军挡了一箭。 大耳贼对他痛下杀手,无外乎是想栽赃曹某,挑起曹某与前将军之间的内斗,好坐收渔翁之利。今汝南郭奉孝传信曹某,希望能够在三日后与曹某会猎新息。 大战即将再启,立功的机会比比皆是。曹某希望诸位能够同心协力,像胡车儿将军一般奋不顾身,将刘备的大军悉数歼于新息城下,曹某绝不辜负诸位!” “诺!” “愿为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众将闻言颇为振奋,纷纷起身抱拳,兴奋和迫切的神情刻在他们的脸上。 “好,接下来的时间曹某便交给仲德和子扬两位先生,他们将着重细述本次战役的部署,比如攻城之战,比如原野之战,以及如何防备郭奉孝的大军临阵倒戈。希望诸位务必仔细聆听,以免到头来害人又害己!” 曹操把程昱和刘晔二人请到地图前,杀气腾腾虎目圆瞪,青釭剑倒插在案桌上,仿佛军中那高举着的帅旗一样森然,震得众将偃旗息鼓,衙中一片安静。 刘备也接到了郭嘉送去的信笺,不过,他的心情倒是和曹操仿佛,因为在郭嘉给他的信上同样也提到了会猎二字,而会猎的对象并不是他,而是曹操。 说真的,他本没有对这一枚暗棋报于太多的希望,甚至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这枚棋子能够起到如此关键的作用。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苦菊的身份在曹营中颇有些举住轻重,也知道了苦菊于他不可估量,但是若非诸葛亮的一意孤行,他还是想不到昔日埋下的一枚死棋居然可以左右一场战争的走向。 所以,他不能不高兴。 眼看着一枚死棋帮他吹响反攻的号角,眼看着一向有鬼才之称的郭奉孝掉入他经营出来的陷阱,眼看着自己最大的敌人曹操即将覆灭,刘备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浓密,宛如春天时山野里一茬接着一茬盛开的野花。 刘备亲手斟了一杯酒,捧到诸葛亮身前的案桌上,看着诸葛亮满心喜悦。 “孔明,刘某这辈子能碰见你实在是天大的幸事,我之于你简直就是如鱼得水。算起来,自你离开襄阳辅助刘某之后,刘某就如中了风一般低开高走。 先是在光山捉了曹操的大将于禁拿下弋阳,接着又兵分两路占据了褒信和新息这两座安城的墙头堡,现在你又凭借一枚死棋将曹操和郭嘉拖下这趟浑水,再次给了刘某崛起之机。 孔明,你知道刘某帐下武将稀缺,目前也只有云长和翼德、叔至三人尚可独当一面,而谋士却更是凤毛麟角,能够出谋划策顾全大局之人,也不过你和文纪二人罢了。 刘某知道你们皆有孙武之才,而刘某帐下的位置却只有军师中郎将虚位以待,的确是大材小用。但刘某今日愿对天起誓,只要异日能够复我汉室江山,你孔明将永远是我刘备的丞相!” 刘备说的情深意切,甚至一不小心将自己的野心也恰当的暴露在了诸葛亮面前,满以为诸葛亮一定纳头便拜,甚至还会与自己惺惺相惜,互相滴几滴眼泪。 可惜,刘备失望了,他的“水”并没有任何感激之情,反而是一脸的默然以及无奈。 “孔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郭奉孝的这封信中暗藏了什么玄机?”见诸葛亮并无任何反应,刘备匆匆的收起他那给瞎子抛了的媚眼,急切的问道。 诸葛亮摇了摇头,苦涩一笑:“主公,奉孝先生的信中并无任何不妥,属下也没有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属下只是替主公的大业心疼啊。 曹刘本是联盟,结果却因褒信一事分道扬镳。主公,所谓唇亡齿寒,若是曹操一旦败北,王黎又从冀州腾出手来的话,我想主公的大业恐怕就得和那褒信一样,相见之日只怕渺茫了!” 诸葛亮说的那些他何尝不知,可是诸葛亮毕竟并非出生行伍之人,不懂得关羽他们那些武将以直报直的简单心思。自己已经被他们架在火上烤了,如果再不点头,军中哪里还有半分的士气?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77章 迷离 后汉长歌第477章迷离三日后。 晨风还未停下,一缕阳光已经穿过蜿蜒迤逦的山峦落在新息城头,冰冷的寒甲和猎猎的旌旗立时披上万道晨光。 刘备迎着太阳升起的地方,看着身旁熠熠生辉的铁甲和虎背熊腰的将士们,微微眯了迷眼:“郭奉孝的大军还没有出现吗?” 徐盛紧了紧手中的铁索连环刀,举目远眺:“暂时还没有发现郭奉孝军队的痕迹。不过按照之前的约定,他们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或许再过一刻钟,他们就会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 刘备点了点头,转向一旁的诸葛亮:“虽然郭奉孝信誓旦旦要惩恶扬善,而且我们的计策也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初见成效,但只要郭奉孝没有出现,我这心里总是不够踏实。孔明,云长和叔至他们的军马都安排好了吗?” “主公放心,二将军和陈将军都已经埋伏在了新息城下两侧的山坳里,众人偃旗息鼓掩藏的甚好,没有人能够发现。”诸葛亮给刘备吃了一颗宽心丸接着说道。 “而且,属下已经让糜芳将军随时关注天梯山的战况,一旦风云突变,天梯山有了结果,不管是王黎大胜或者惨败,属下都将依据战况随时调整我军的部署!” “天梯山战况?” “正是!” “孔明,我军的当务之急不应该是新息会战吗?你将子方从此间抽离出来,密切注视王德玉和袁本初兄弟二人之间的暗战,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刘备诧异的扫了诸葛亮一眼,他有些不太明白自己兵力正是不足的时候,为何一向自诩管晏的诸葛亮会舍近求远? 诸葛亮笑了笑:“主公,郭奉孝兵力雄浑,其帐下大将张文远和李曼成都是当世之名将,一时之豪杰,实力虽然暂时还不如曹孟德,但绝对不容小觑。 而且王德玉麾下的一众将领徐元直、庞士元、徐公明、田迟以及黄汉升和甘兴霸等人也同样居于荆州近在咫尺,就算是曹孟德也不敢轻易缨其锋。 主公,诸位将军对曹孟德敌意太深,你要替三将军和文向将军复仇以振军中儿郎的士气,属下自然不会反对。但是如果曹孟德一旦落败,天梯山的情势就颇为重要了。 如果王德玉获胜,那么必须给曹孟德留下一口喘息之机,不然郭奉孝在豫州一家独大,只要等到王德玉在豫州收完尾,主公就只能一人独抗灭了袁本初兄弟二人的王德玉了。 反之,一旦王德玉惨败,主公就一定要全歼曹军,至少要让曹孟德将吞进去的褒信和安丰等地悉数给吐出来,以便在未来的天下纷争中占据数郡甚至一州之地!” 原来如此! 刘备大为感动,朝诸葛亮深一鞠:“众人皆醉我独醒,孔明果然是上天赐给我刘某的大礼啊。我仅代表全军上下数万人向孔明致一致敬,多谢孔明的谋思和不舍!”“主公未怪我擅自做主,属下也是感激涕零,又岂敢受主公如此大礼?”诸葛亮急忙将刘备扶起来,“主公还是先顾好此处再说吧,想必郭奉孝的大军就要到了!” “咚!” 一声战鼓在远处的山口骤然响起,一支大军在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但见:两员大将领头,五千铁骑开道,战马长嘶蹄声滚滚。数名猛将压阵,两万步军紧随,旌旗漫卷铁甲熠熠。两万五千余勇士握着利器敲着铁盾嗷叫着直扑山下,仿佛一条拔地而起的恶龙,气势之盛,犹若雷霆。 这王德玉的兵果然不愧是百战精兵,两万余兵马竟然有十万雄兵的气势! 刘备一惊,心中对郭奉孝已经暗暗生了忌惮之心,正打算转向一旁让诸葛亮悄悄记下来,却见徐盛和诸葛亮脸色已然陡变,抬起的手指有些微微发抖。 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杆帅旗在山顶上高高的矗立起来。晨风轻拂,帅旗肆意的飞舞,一个大写的“曹”字在众人的眼中若隐若现。 “曹操?” 刘备吓到差点失语,此时出现的不应该是郭奉孝吗?为何竟然是曹操老贼?难道他们二人已经勾搭在一起了? 刘备知道自己手下的兵不足五万,将只有关张陈和徐盛,谋士也只有诸葛亮和阎象二人。单独与曹操或者郭嘉一战,他尚且需要全力以赴,如果二者同时入侵,他哪里还是他们的对手? 难道还想凭着二弟和三弟二人去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来一个杀头建功? 可惜这并不现实,且不说曹操手下的夏侯渊、夏侯惇、许诸以及典韦等人不是吃素的,就是郭嘉旗下的张辽、甘宁、徐晃以及李典等人同样也不是吃干饭长大的! 刘备顿觉苦闷,或者刚才的担心恰恰来源于此。 “咚!” 刘备在垂头丧气的思虑中被震醒,右侧的山谷口也响起闷雷般的战鼓声。 一员大将高举一面飘扬着“郭”字的大旗从山谷口冒了出来,他的身后同样跟着两万余布兵和五千骑士。 步兵稳如泰山,行走间不卑不亢,自有一番大军的气象,而当头的五千骑兵却是黑白相间。 黑色大军原是公孙瓒帐下的旋风突骑,黑色刀黑色的剑,黑色的毡帽,仿佛九幽泉下涌出来的幽灵。 而白色骑士却是周仓旗下的白马义从,白色甲白色的马,白色的披风,宛如西北玄天上飘着的白云。 原来,这一次郭奉孝不但将周仓调到了帐下,而且在巨鹿之战后也将公孙续叔侄二人也从王黎处要了过来。 “孔明,这郭奉孝的确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吧?”刘备早已冷汗汩汩,经晨风一吹,背心一阵阵的发凉,急忙拉着诸葛亮问道。 第478章 和亲先是诈,款塞果为雠 后汉长歌第478章和亲先是诈,款塞果为雠听了诸葛亮的分析,刘备的心情虽然不再那么沉重,但是却依旧如十五个水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疑惑和不确定写满眼帘。 “孔明,你确定吗?” “纵观我大汉四方英雄,王德玉兵力雄浑冠绝天下,绝对没有人愿与他硬碰硬。但是属下私下里整理王德玉这数年来的战役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诸葛亮迎向刘备希冀的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就是王德玉本人好像也摒弃了他的这个优点。每逢大战,他都很少直接用兵力碾压,反而喜欢剑走偏锋,与对手大打奇袭战、心理战。主公尽管放心,属下相信此战也绝对是如此! 属下记得王德玉昔日曾经说过:闻有胡兵急,深怀汉国羞。和亲先是诈,款塞果为雠。这首诗词中虽然说得是昔年先汉和亲的典故,但王黎的心思在这首诗中已经袒露无疑。 属下相信,以嫡系自居的郭奉孝和贾文和等人绝对也是王德玉思想的坚定继承人。所以,此次战役,**不离十是郭奉孝使了什么计策,将曹操诓骗至此,然后打算合主公的兵力,一举歼灭曹军主力,奠定他在豫州的龙头地位!” “但是,孔明,先贤亦言: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如果郭奉孝转需为实,调转枪头对准我新息城,你我又当如何?”刘备心中一动,眼神一凝继续问道。 显然,诸葛亮刚才的言语并不能完全解了他的惑。 诸葛亮捋了捋颔下刚刚冒出来的胡须,笑道:“郭奉孝和曹孟德的大军奔驰数百里,我军却是以逸待劳,不管他们作何打算,单凭这新息坚固高耸的城池,他们二人就急切不可下。 到时候,城外的二将军和陈将军兵马尽出,我等未尝不能守住此城。所以,主公完全可以高枕无忧,属下才建议主公全力盯着子方时刻关注天梯山的军情,此处完全交给属下即可!” “刘某得孔明,犹如昔日高祖得留侯也。众将士,军师之言便是本将军之言,任何人不得违逆,否则格杀勿论!” 刘备大喜,心中疑虑尽去,朝诸葛亮拱了拱手,将虎符亲手交给他,又拍了拍徐盛的肩膀,朝远处的张飞示了示意,转身向城中走去。 刘备走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曹操和郭嘉的兵马已经从两道山谷口奔了下来,仿佛两条蜿蜒的玉带紧紧的缠绕在新息城池的西南两侧。 “孟德兄,天使被刺一案,本来应该由朝廷出面查找和清剿幕后凶手。但主公如今尚且身在千里之外,郭某纵使有心杀贼,却也是力有不逮,只好求救于兄。 兄接了小弟的信笺,却并不推诿,百里奔波也只为了这天下大义,还天使和朝廷一个公道。小弟感激涕零,暂且也只能向你致一致敬了!” 郭嘉纵马离开大阵,朝着曹操遥遥的拱了拱手,神色中写着十分的庄严和诚恳,完全看不出来诸葛亮适才言语中透露出来的那种计谋和虚伪。 其实,曹操在接到郭嘉的信笺之时,心中也多有疑惑。 毕竟他本来就是用兵大家,对这种尔虞我诈、波诡云谲的算计实在是烂熟于心,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更何况,他还是历史上最著名的疑神疑鬼的枭雄,他又怎么会对以鬼才著称的郭嘉不加防备呢? 但是,很可惜,刘备带给他的耻辱实在是太深了,弋阳郡给他的诱惑也太大了。 经过程昱、满宠、刘晔和钟繇等人的一番推演,他们同样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接下来的结果如何,他们都将远赴新息,与刘备或者说还有郭嘉一战。 听郭嘉说的那么客气,曹操也显得非常的客气:“奉孝先生此言差异,且不说曹某和前将军乃是斩鸡头烧黄纸的好兄弟,单说大耳贼此番暗杀天使挑衅朝廷,种种行为罪大恶极倒行逆施就为曹某所不容。 就算是奉孝先生此次不来函,曹某也决定匡扶正义,替朝廷收拾了此贼。只不过,英雄所见略同,曹某三生有幸,竟和先生想到一处去了,先生又何必客气呢,又何须分个你我?” “哈哈,说得好,这样的狗贼人人得而诛之,只要是秉持忠义行正道之事,的确不需要你我之分!”郭嘉再次抱了抱拳,朗声一笑,“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军先与刘贼一战!” 言讫,郭嘉信马回到阵中,大手一扬,鼓角声冲天而起。 张辽手提一柄明月戟直指城头,声音犹如滚滚雷霆,压过了城头上的嘈杂之声。 “大耳贼,你乃中山靖王之后,世受皇恩,居然敢派遣杀手暗刺天使,实在是罪行滔滔天不容赦。今日张某奉诏讨贼,你这老匹夫还不速速下城投降,更待何时?张某或许还能在陛下面前为你求个情,饶你一条狗命!” 主辱臣死,主忧臣辱! 刘备早就到了城中,耳中完全听不到张辽的声音,但城头上诸将却是义愤填膺,个个摩拳擦掌只等诸葛亮下令。而诸葛亮虽然已经猜晓到郭嘉真正的用意,对张辽口无遮拦的喝骂同样升腾起一腔怒火。 诸葛亮朝徐盛微微点了点头,手中的虎符朝守城兵士一扬。 守城兵士急忙将绞盘一绞,城门霍然洞开,徐盛领着数千骑士秋风扫落叶一样跨过城门直奔张辽:“兀那厮,你竟敢污蔑我家主公,且吃你爷爷一刀!” 张辽也不答话,高高的祭起明月戟,在空中挽了一个戟花,与徐盛杀成一团。 只见: 刀光森寒开日月,戟影闪烁分阴阳。徐盛手握连环刀,刀如猛虎,刀刀直逼张辽头顶;张辽双拿明月戟,戟似明月,戟戟不离徐盛要害。 二人在场中杀得天昏地暗,众人在场外也看得眼花缭乱。 却不想惹恼了曹营中一员大将,大家都是一样使戟的,凭什么你张文远就能一人专美于前?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81章 曹操的反击 后汉长歌第481章曹操的反击历史中的曹操的确非常强大,甚至在中国的枭雄排行榜之上也能够名列前茅。 一个人能够走到这一步,往往都是伴随着杀戮、冷漠,以及翻云覆雨。 但,曹操并非这样的人。他或许有些多疑,但他并不曾对下属翻手为云覆手雨;他或许有些无情, “宁我负人,毋人负我”早已流传千年,但这一切好像也只是罗大忽悠的一句谎言。 因伤痛长子曹昂之死,丁夫人毅然决然的回了娘家,而曹操也只能心生愧疚,好言相劝不敢用强;而典韦、郭嘉等人的死更是让他痛彻心扉凄入肝脾,每每想起二人便会痛哭流涕。 他确实是一名枭雄,但他更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虽说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可我们的挖煤大汉典韦典将军乃是曹操的影子,影子突然之间就离开了,他的真身又怎么会没有伤痛呢? 俗语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曹操当然不熊,可他一旦陷入苦痛之时,战令的不顺畅和主帅的情绪瞬间就能够影响三军,战场上的形势立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许诸、夏侯渊、夏侯惇、曹真和张绣、胡车儿刚刚压住张辽他们正准备收取胜利的果实,张飞、李典和徐盛三人已经纵兵掠了过来,潮水一般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时间,长矛同利箭齐飞,大刀与短剑共舞,夏侯渊、夏侯惇和许诸三头猛虎竟然已经克制不住军中士气的颓败,不断的向后撤退。 “杀!”什么时候几只臭虫也敢来捋老虎的胡须了?许诸心中愤怒,气吞丹田,一声怒吼震遍全军,手中的大刀已如一条暴怒的蛟龙向眼前的张达狠狠的飞了过去。 那狰狞的大嘴、凶悍的眼神、冰冷的牙齿以及雷霆般的吼声无一不在告诉众人:他许诸依旧是山林中的猛虎,一切宵小之徒也不过是几只围着腐尸嗡嗡乱叫的苍蝇。 众人俱皆失色,手中的武器也稍稍有些拿捏不定,张达更是一双眼等得犹如铜铃,紧紧的看着迎面而来的刀锋,脸上冷汗直冒不敢呼吸。 然而,总是有人不信这个邪。他相信狭路相逢勇者胜,在这个战场上也只有他才能被称之虎,其他的大不了也就只是一群没有血性的山猫罢了。 这个人当然就是刚刚拿下典韦的张飞。一道森然的杀气从天而降,数不清的光影向猛虎吐出猩红的蛇信,丈八蛇矛后发而先至,许诸的大刀还没有落在张达的头上,丈八蛇矛已经稳稳的架在大刀之上。 “当”的一声,火光四溅,金戈盈耳,许诸的漫天杀气已被张飞给压了下来。 夏侯渊大急,因为他知道如果将曹公手下的所有军队当做一支锥子的话,那么许诸无疑是这支锥子上最尖利的那一道锋刃。 锋刃的作用是急速的刺穿,而不是漫长的僵持。许诸纵然有不下于张飞的武力,可是,张辽、李典和徐盛、周仓等人已经重新组织兵力冲了上来,他们的士气正盛,一旦长久僵持下去,曹公又当如何? 麾下的勇士又能所剩几何?君不见一旁的郭嘉已经磨刀霍霍了吗? “主公,快走!”夏侯渊奋起一刀劈开张辽的明月戟,拍马来到曹操身前,一声高喝将曹操从失去典韦的悲痛中唤醒,曹操打了个寒蝉,下意识的将马缰一提,乌云骓如追月的乌云一般腾空而起,沿着自家的阵脚疾驰远去。 一将动,千军动。曹操的乌云骓和他头顶上的帅字大旗就是曹军的风向标,他走了,麾下的将士难道还留下来过夜吗? 郭嘉和诸葛亮可不会好心的给他们煮一碗面条。夏侯渊、夏侯惇、许诸、张绣以及曹真纷纷拔马回转跟在曹操的身后,成为了逃亡大军的一员,而胡车儿却还在和皇甫坚寿用刀剑进行一对一的理论。 不过嘛,这个一对一估计很快就会变成一对多的单挑或者多对一的群殴了。 风,刮在脸上,刺骨的疼。曹操一行却没有感觉到脸疼,反倒是屁股一阵一阵的疼。 屁股后面的大军不时传来及时的战况,押后的将士们或者一不小心就被吃掉了一两千,或者沿途又掉队了数百人。 “仲德,此地离青龙山还有多远?”曹操再也坐不住了,急得是屁股疼肝也疼,匆忙之中一把抓住马缰一勒,乌云骓长嘶一声停在了程昱的身前。 程昱看了看四周,又瞄了瞄前方的树林,禀道:“如果属下判断没错的话,青龙山应该就在前方那座大山背后,主公,张飞和张辽等人已经追过来了,还请主公切勿停留,火速赶到青龙山!”曹操点了点头,心如刀绞一般扫了一眼身后跟随了自己多年的老兵,再度拍了拍马屁,和那些已经掉队了的士兵默默的道了一个别。 青龙山,蜿蜒数百里,远观如一条曲折绵延的长龙,近看群山重重叠叠,繁茂的和成荫的翠竹在轻风里频频点头,仿佛波涛起伏的大海,蔚为壮观。 “文远,曹阿瞒那老小子不是向这个方向奔逃的吗?怎么特么的一转眼就不见了,难不成那厮是属兔子的,在这青龙山里也有他的窟穴不成?”张飞沿着青龙山脉追了十余里,却始终没有发现曹操和夏侯渊等人的影子,心中不由焦躁起来,嘴里难免不会将曹操的十八代祖宗挨个问候了个遍。 张辽闻言心中一动,向四周打量了一番,问道:“翼德,你刚才那句话可否再说一遍?” “怎么了?俺刚才说曹阿瞒那老小子是朝这个方向逃跑的,难道不对吗?” “不是这句!” “不是这句?莫非你也赞同曹阿瞒那厮是属于兔子的,在这青龙山中也有窟穴?俺只是一个粗人,一惯的吹牛打屁,你不会当真了吧?”张飞摸了摸额头,有点摸不着头脑。 张辽却是面色顿变,神情格外的凝重向张飞点了点头,朝着传令兵就是一声怒吼,差点让张飞跳将起来:“传令三军:前军变后军,后军作前军,迅速撤离此地!” “咚!”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82章 林中斗狠 后汉长歌第482章林中斗狠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张飞骂典韦黑炭头之时,并没有想到这脸被抽的如此之快,曹营的将士居然也敢骂他为黑厮。 张飞气得哇哇直跳,恨不得将迎面而来的夏侯渊、许诸等人抓到身前,使劲的敲他们一个头破血流,顺便告诉他们:老子这是沐浴阳光后的健康色! 可惜,不管他怎么想,他已经从猎人摇身一变成为了猎物眼中的猎物。 “张飞狗贼,纳命来!”两道怒喝齐响,夏侯渊和许诸两人在战马上一踢,亦如两头出柙的猛虎一般窜出山林,手中的两把大刀直面飞来,气势汹汹,恍若闪电。 好一个莽张飞!见夏侯渊两头猛虎杀至眼前,张三爷竟不思带领将士们先行避过锋芒,反而好像一只见了腐尸的苍蝇一样心中欢喜的不得了,丈八蛇矛一挥,趁着二人之间的间隙,一把荡开夏侯渊的寒月刀向前一趋蹂身而上,一道寒光直刺许诸。 “来得好!来了,就不要想走了!”许诸嘿嘿怪叫一声,也不硬接张飞的招式,双脚牢牢的架住马腹,将身子向后一仰,从怀中掏出一把飞蝗石迎面就向张飞砸了过去。 落石如雨,蛇矛如电。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张飞的必杀之技已然落空。 张飞一阵懊恼,仿佛许诸并非天下闻名的猛将,而只是他盘中的一只鸭子,结果却硬生生的让他从嘴边溜走了。 看着张飞那懊悔的表情,许诸和夏侯渊气不打一处,武器一扬再度扑了上来,三人你来我往就在林中拉开架势,斗在一起。 只瞧得张飞麾下的将士张达、范强等人暗自心惊,唯恐张飞一个不小心,马失前蹄折了一世的英明,而他们也跟着倒了血霉,成为了曹军的刀下亡魂。 遗憾的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他们还在祈祷张飞能够杀一杀曹军的锐气,然后带着他们火速离开此地,两侧的密林中却再度响起一阵阵惊心动魄的鼓角声,夏侯惇、曹真、曹仁、曹洪已经臧霸和乐进等人各自领着一彪人马从山坳后、道路旁转了出来。 旌旗蔽日,刀戈成海,无数的战马践踏起路边的枯枝烂泥和野草野花打着响鼻腾空窜起,眼睛瞧着两旁的道路,也没有给众人一个正眼,眨眼看上去像是在睥睨着他们。 张达、范强心中一凉,夏侯惇、曹仁、曹洪以及曹真和乐进这么多的绝世强人齐聚于此,看那架势曹操大有将他们大卸八块的趋势,而他们的主将张飞却还在一旁与夏侯渊二人杀得难分难解肆意飞扬,他二人心中如何不慌? “列阵!”张辽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张达二人一眼,他是历史上有名的五子良将,更是威震逍遥津吓得东吴小孩不敢夜哭的魔头,区区数万人马又怎能让张辽心服口服? 明月戟一甩,张辽一声长啸,数千将士飞涌而至,齐齐聚集在张辽的身边。 只见刀盾兵列于阵前,长枪兵紧随其后,弓弩兵遥立阵尾,按八列站定,眨眼之间就已经布置出了一方攻守兼备的雁形阵,将林中的大道遮盖的严严实实。 盾牌映照着来人的面容,刀枪反射着红日的光芒,密密麻麻的箭簇和长矛上却是自身的冰寒。 帐下的将士们神情冷峻,眼中没有畏惧,只有熊熊的烛火在无尽的杀气中闪烁。 这就是张辽的嫡系,这就是张辽的底气! “箭!” “矛!”还不得夏侯惇等人冲上前来,两声怒吼已经从张辽的胸腔中蹦出,千余只利箭和长矛脱手而出,铺天盖地的腾在空中,瞬间就将林间斑驳的阳光切割成万道碎片。 特么的,居然敢先下手为强!夏侯渊面色一变,手中的寒铁枪将几支冷箭敲落在地,一声长啸,纵马一跃鹰隼般落在张辽身前三二十步,随同他一起的自然还有曹仁、曹洪以及乐进等人。 “张文远,你莫非还把自己当做了张黑厮吗?我等齐聚至此你居然还敢捋我老虎须?”夏侯惇冷冷一笑,脸上的腾起的股股青筋却昭示着他的怒意已经到了顶点。 张辽轻轻摸了摸明月戟,就像摸着情人的脸蛋一样的温柔,淡淡一笑:“自从吕布那厮逃离中原之后,我这戟已经多日未曾饮过故人的鲜血了。元让,数年前你我曾经并肩虎牢,说起来也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故人,正好可以让我这明月戟开一开张了。你画个道吧,单挑还是群殴,张某都随你!”张辽的神色和言语格外的淡然,甚至还带着些许挑衅,仿佛他此刻并非置身于群狼的环伺之中,而是在和昔日的故友暗中较劲欲争一个高下一般。 都说夏侯渊性刚,夏侯惇却也不让他这堂弟半分,闻言勃然大怒,话也不回,寒铁枪蓦然出手,一树梨花陡然就在张辽的眼前绽放,摇曳的梨花飞溅直下。 “哈哈,夏侯元让,多年不见你果然还是那个急脾气!”张辽大笑一声,力灌双臂一戟飞出,将寒铁枪震离原来既定的轨道抽身一退回到阵中,已有两名大汉从他身后飞了出来,一刀一剑架在寒铁枪前,令夏侯惇一时间进退不得。 “是你们?”夏侯惇眼色一凝,手中的力量再度暴涨几分。原来,那二人并非什么无名之辈,而是白马义从的首领周仓和王德玉的大舅子他们在褒信有过一面之缘的假天使皇甫坚寿。 “答对了,可惜没有奖!”皇甫坚寿轻轻踢了周仓一脚,等周仓避开一旁,手中的长剑却向前一递,一帘的洁雪陡然在手中腾起,白雪皑皑,漫天肃杀,万朵洁白的雪花刹那间就笼罩在夏侯惇的四周。 远处观之,夏侯惇已仿佛置身于一处冰雕雪砌的世界之中。没错,这就是皇甫坚寿的飞雪剑!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83章 刘备的反击 后汉长歌第483章刘备的反击不知不觉之间,除了张飞之外,张辽的身旁已经聚集起了一大帮猛将,皇甫坚寿、李典、徐盛以及周仓都有万夫不当之勇,甚至还有两个打酱油的张达和范强。 “踢踏踢踏”,缓慢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曹操、程昱等人信马由缰来到曹仁大军中央。 扫了一眼打斗中的三对七人,曹操又转向张辽以及他身旁的李典和徐盛等人,冷冷一笑:“张文远,要论人多的话,只怕你这点人马还不够曹某塞牙缝吧?” “咚!”战鼓再次鸣响,林中再次飞出一彪人马来,为首者正是曹操手下几名外姓大将张绣、臧霸和李通等人。 显而易见,曹操几乎将他帐下的所有大将都搬到了这里。夏侯渊、夏侯惇、许诸、曹仁、曹洪、曹真、乐进、张绣、臧霸以及李通,他们哪一个不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 看着曹操旗下诸将,以及在夏侯渊、许诸二人的夹击下脱身不得的张飞,张辽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看来曹操出兵之前就猜测到军师并非和他一心,早已在此处布下了重兵。 如果没有奇兵的话,单凭他们几个人只怕很难带着将士们全须全尾的撤回新息。 罢了罢了,张三爷的命是命,自己麾下兄弟的性命难道就是草芥吗?他虽然不惧生死,却也不是张飞张三爷那样莽撞的人物,非要拿着鸡蛋去碰石头,让弟兄们上前送死。 再说,张飞也不是自家兄弟,他自己搞出来一个被困的局面,我又何必非要赶着趟的去帮他收拾呢! 一时间思绪万千,还不等曹操率领主力大军冲上前来,张辽已经萌生去意。 突然,离曹操更远处的山坳中一道烽烟飘起,密集的战鼓声再度从密林中直达九霄。 曹操和程昱等人神色微微一变,诧异之情溢于言表。张辽可谓是百炼成钢,哪里还不明白明白这山坳中的并非曹操的伏兵,一声长啸手中的明月戟一扬,怒喝道:“曹操刺杀天使阴谋败露,兄弟们随我杀了此獠,但得其首级者,不拘官职大小,一律官升三级黄金千两!” “轰!”张辽的话仿佛点燃了炸药库,数千名将士纷纷举起手中的刀剑戈矛潮水一般滑过张辽的两侧,直向曹操等人冲去。 “杀!”徐盛、李典、张达和范强同时大喝一声,亦纵马直上,渐渐的逼近了曹操身前一箭之地。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帮子草头军是还没有见过我曹营真正的精兵吧!曹操纵马急退,曹仁、曹洪等一干将领却是不怒反笑,兵刃一举,上万支利箭倾盆暴雨般腾空而起,锋锐的箭簇带着狂怒从天而降,洋洋洒洒的向涉及范围内的敌军将士扎了过去。 令人牙酸的声音开始伴随着将士们的惨叫声响了起来,一蓬蓬鲜血亦跟随着离体的箭矢在空中肆意的挥洒。 “盾!”张辽一戟击飞眼前的几支冷箭,回首朝众人大喝一声,自己却在马背上重重的一拍,如闪电一样窜向前方。 他的目标依旧是曹操!富贵险中求,拍案定乾坤!只要他能一举拿下曹操,这数万曹军算得了什么? 就算是再来十万他也不惧! “贼子,你敢!”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曹仁、曹洪和李通三人一声轻斥,同样飞一般的来到张辽的前方,手中的大刀、铁枪和铁棍向张辽砸了过去。 呵,也不知道是老张家祖坟冒了青烟,还是张辽如有神助,居然在众人的夹攻之下闲庭胜步。 只见他右手一探,一戟架住曹仁的铁胆枪,顺势一削逼得曹仁不得不后退一步,然后在马背上轻轻一按,身子腾在半空。 接着再次使出一个铁板桥,躲过曹洪的镔铁刀,将腰一扭稳稳当当的落在李通的马背上。 不等李通反应过来,明月戟在李通的喉咙间轻轻一抹,一股鲜血飞起,李通那颗硕大的头颅就此与身体作别。 可怜的李通,才刚刚率众投奔曹操,还未来得及封侯,就被张辽的这一系列神操作活生生的断送了。 “嚯嚯嚯!”张辽帐下的将士们纷纷摇旗呐喊,士气大振。而曹操部队的士气则开始缓缓下落,曹仁与曹洪二人同样愕然。 张辽的武艺他们并不是没有见过,论起来或者也就比他们高一点,而且高的甚是有限,实在想不通他是如何从他们的围攻之下逃了出去顺便反杀了李通的。 不过想归想,他们二人手上却是一点也不含糊,甚至比刚才更加的用力了。 铁胆枪和镔铁刀在他们的手中虎虎生风,或如一轮明月升空光芒万丈,或似万树梨花落地遍体生寒,一片片银色的光芒将张辽四周照得亮堂堂的。 “呔!曹子孝你们特么的要脸吗?居然敢以多欺寡?还想不想要你家曹阿瞒的脑袋了!”一道声音在曹仁身旁数十米外炸响。 曹仁心中一惊,慌乱之中抬头一望。只见乐进、臧霸正在和李典、徐盛激斗,夏侯惇、曹真却被周仓、皇甫坚寿牢牢拖住,而夏侯渊和许诸身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穿鹦哥绿袍手舞青龙偃月刀的赤面长髯大汉。 主公的身边只剩下张绣一人!身侧数十米开外一条银甲大汉冰冷的看着自己,他手中的一对银剪戟明晃晃的直刺人眼。 陈到!关羽!曹仁心中一个疙瘩,急忙从对阵中退了回来。虽说他们如今的兵力远超刘郭联军,但刘备和郭嘉同样将所有能打的牌悉数都放在了这条路上。 将是兵之胆,兵是将之戚!关羽、张飞、张辽可都是那种万军之中可取上将首级之人。 第485章恍惚形势生变化,氤氲杀气乍回旋 后汉长歌第485章恍惚形势生变化,氤氲杀气乍回旋亲卫已经离开了,而且还带走了孙乾,诸葛亮却还在眺望着青龙山脉,感受着来自山野中的风。 风,当然不会告诉诸葛亮孰胜孰负。不过,诸葛亮却相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他做好了应变的准备,他就一定可以稳稳的压过曹操甚至郭嘉一头。 等亲卫们护送着孙乾来到青龙山脉的时候,整个大战已经接近尾声,曹操在夏侯渊、夏侯惇和许诸等人的护送下逃之夭夭,只留下了满地的刀剑、血河、残尸以及那些还在嗷嗷直叫的伤兵。 不过这一次,关羽、张飞和张辽他们却没有乘胜追击。激战了数个时辰,痛歼曹操大军万余人,他们也需要休息一下补充一点能量。 此刻,他们就散坐在青龙山的道路两侧,看着麾下的将士打扫战场,互不相扰,泾渭分明。 “这位兄弟,二将军和三将军他们现在身在何处?”孙乾在战场上四顾张望,除了满目的疮痍,根本就没有看到那标志性的绿帽子和黑胡子,急忙拉住一旁打扫战场的兵士问道。 兵士刚从一具尸体身上搜出一锭碎银子,突然被人打断,心中一惊,抬起头来只见孙乾焦急的看着他,不动声色的将银子揣在袖笼中,朝孙乾行了个军礼。 “不知道孙中郎呼唤,属下失礼了,敢问中郎呼叫属下有何见教?” 刚才兵士的那一番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孙乾的眼光,不过孙乾也没有揭穿他的心思,从他的言语中孙乾已经明白这是一名老兵,而且还是一个油滑的老兵。 孙乾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问道:“曹操已经逃了吗?云长和翼德两位将军现在可在?” 兵士心中一松,匆忙抬起手指了指前方山坳的拐角处:“回禀孙中郎,几位将军带领我们痛击曹操,曹军大败,丢下了五六千具尸体和三二千的俘虏。 可惜功亏一篑,曹操终究没有留住,他已经跟着夏侯渊、夏侯惇等人逃离了青龙山脉。二将军和三将军此时正在那边休息,两位将军的心中颇有不甘!” 孙乾点了点头,拍了拍兵士的肩膀,长鞭一挥,箭一般的向山坳的拐角飞驰而去。 “哎,中郎,如果有机密事还请小心走漏了行藏,文远将军的大帐离他们不远”兵士话还没有说完,就只见孙乾的马屁股已经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只好摇了摇头,弯下身子继续去进行自己的找钱大业了。 孙乾没有听到兵士最后的那句话,骑在马上快马加鞭,很快的就来到山坳处,远远的瞧见关羽和张飞二人对足坐在帐外,迅速翻身下马:“两位将军,孙某奉主公和军师将令至此,请两位将军务必暂缓出兵!” 暂缓出兵? 关羽、张飞二人本就因为没有捉到曹操心中多有不爽,听闻此言顿时犹如炸了毛的公鸡一样,站起来一把揪住孙乾的衣襟,拳头握成钵一般的大。 “孙大秀才,你今日给张某实话实说,这话究竟是诸葛那个亮说的,还是俺家哥哥下的命令?” “三将军,你这是何意?军师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怎能拿他的姓名开这种玩笑?而且,孙某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孙某此行乃是主公将令,两位将军休得无礼!” 孙乾虽然有些畏惧张飞那莽撞的性子,却也是忠于刘备的诸葛亮脑残粉,听到张飞言语中略有不逊,立时忿然作色,最后一句话更是直接从胸腔中喷薄而出,声音之大犹若雷霆,差点没有将张飞那个粗嗓子给震哑。 “禁声!” 关羽向四周打量了一番,见四下里只有自己的亲卫,这才把心放到肚子中,拉着孙乾在一旁坐下,压下心中的不快,向孙乾抱了抱拳说道: “公佑,三弟的那个脾气就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么些年的相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乃一方名士闻达天下,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公佑,我等才离开新息不过半日的功夫,兄长便让你匆匆赶来,必然有什么重大事故,还请你以大局为重,切勿因三弟之故而忘记了兄长所托!” 孙乾一惊,也知道自己有一点忘形了,急忙整了整衣冠朝二人盈盈一拜,正色道:“两位将军,曹操已然大败,主力大军伤折严重,想必他不日就将离开褒信返回安丰。 孙某奉主公和军师之令前来告知两位将军:王德玉已经在天梯山大胜袁本初和袁公路二人,如今本初被擒公路殒命,主公请两位将军务必要压住心中的仇恨,暂缓对曹操出兵!” “袁本初和袁公路兄弟二人,一个谋篡帝号,一个挟伪帝诏令天下,搅得中原大乱,生灵涂炭。虽然他们都是四世三公袁氏一门中人,却也都是一丘之貉。 王德玉能够拿下这两货,这是在为中原的老百姓积福关我等屁事,要我们放过那曹阿瞒一马?”张飞果然还是那么急躁,孙乾的话刚刚说完,那口粗嗓子就已经叫嚷了起来。 关羽果然不愧是熟读春秋的兵法大家,或者借用相声界中的一句话,那都是茅房拉屎脸朝外的汉子,他很快就明白了刘备的意思,或者说是诸葛亮的意思。 不过,诸葛亮目前除了光山一役之外还没有展露出来让关羽心服口服的战绩,关羽的心中对兄长出则同行入则同食那么的抬爱诸葛亮多有怨气,自然也就不会承认这些是诸葛亮的意思了。 轻轻咳了一声,那双丹凤眼一横,止住张飞的叫嚣,关羽继续问道:“公佑,虽然你刚才说道曹军大败,但我想你应该是沿途所见或者听到的吧,我兄长可知悉此时的战况?” 孙乾一顿,摇了摇头:“将军大胜之事尚未传回新息,主公或许不知!” “你说的不错,关某也这么想!”关羽点了点头,向青龙山脉外望了一望,心中依旧有些不舍,“让关某就此放弃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关某实在不愿哪!公佑,可否再辛苦你一趟,回城与兄长说个清楚,再由兄长重新定夺?” 孙乾苦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笺递给关羽:“二将军,你所言恐怕不行。孙某临走之时,主公已将兵符交给了军师,并告知军师:任何人不得无故抗令,否则军法从事!” 张飞神色一变,又想对着不在眼前的诸葛亮破口大骂,关羽却一把将他按在石头上,将纸笺顺风张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十数个大字:恍惚形势生变化,氤氲杀气乍回旋! 这是诸葛亮在告诫他们:天梯山之后,整个天下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一旦曹操覆灭,那么等王黎腾出手来后,他们的下场就将和曹操一个鸟样! 看来,刘郭两军的蜜月很快就要过去了! 关羽望着远处张辽的大帐双眼一眯,大手使劲一握将纸笺揉成一团,然后再缓缓张开,纸笺已经化作片片蝴蝶,在半空种轻轻的飞舞,像极了周仓帐下白马义从奔腾时毡帽上飘起的那根根白丝带。 推荐:巫医觉醒手机。 第486章 各怀心思 后汉长歌第486章各怀心思公佑,兄长打算放过曹操,还是打算再次与曹操结盟联手对抗王黎?” “主公到不曾细言,只是让孙某转告两位将军,穷寇莫追。曹操乃是佣兵大家,如果他大败则务必要小心他是否还留有后手,切勿擅自出兵,以免中了曹操的诱敌之计!” 诱敌之计? 这刘备明明就是怕主公的势力在豫州坐大想放曹操一马,然后再与曹操重新联手抗衡,原因却偏偏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若是让张辽和李典等人知晓,他二人一定会嘲笑大耳贼的不要脸和虚伪。可惜,他们都不在此地,此地只有两个对刘备言听计从的好兄弟。 关羽和张飞当然不会反驳兄长的命令,虽说他们脸上也有些发燥,却也知道兄长之言实在是事出公心,急忙点头应道:“公佑尽管放心,我兄弟二人一定不会无故出兵的!” 孙乾开怀大笑,仿佛关羽二人能够听命于刘备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一般。 张飞却不像他那般高兴,而是向张辽的军帐指了指问道:“大头巾,兄长既然不打算追击曹操,那么张文远那里我等应当如何交代?还是说兄长打算干脆一举吞了张文远的部队?” “三将军,切不可胡说!”张飞一言下的孙乾面色卡白,仓促间将张飞的手拽了下来,“三将军,王德玉已经拿下袁本初,相信用不了多久,整个冀州就只剩下他的声音,你切不可在这个时候给主公制造一个强敌啊!” 关羽颔了颔首,说道:“兄长兵微将寡,壕浅城低,本就有倒悬之急,累卵之危。刚刚又和曹操打了一仗,杀了杀他的威风,顺便还帮着王德玉捉拿了他的爱将典韦,颇有几分孤军的味道。 而王德玉自下长安驱陈留之后,一直以来就是蝎子的粪便独一份,此时又吞下袁绍兄弟二人,气势正宏,的确不能与之交恶,否则只能给他留下出兵的把柄,遗祸无穷啊!” “这张文远特么的还真是成了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张飞嘀咕了一句,将关羽一道严厉的眼神扫来,讪讪的摸了摸额角,“二哥说不打,小弟不打便是。但张文远那里总要给一个交待吧,否则他也要起疑心不是?” 关羽眉毛微微一皱:“三弟这话说得在理!因为张文远从远处赶来之因,我们约定休息一个时辰再度追击曹操。现在一个时辰之约马上就要到了,公佑可有办法搪塞过去?” 孙乾重新将手伸到怀中,摸了半晌掏出一封血书递给关羽,笑道:“二将军的担忧军师早已预料到了。这封信便是军师之计,到时候二将军直接将这信笺交给张文远便是,他阅信之后必然再无疑心!” 见孙乾放置得那么小心那么慎重,关羽面色一凝:“公佑可知信中写得什么内容?” 孙乾点了点头说道:“无他,无非是主公打算从城西带兵追击曹操,却不想曹操那老贼老奸巨猾,居然在城西处伏下重兵,主公一时不查身受重伤,军师特遣孙某前来调军回防!” “好计!” 虽然知道这心中所言不过是些许雕虫小技,张飞却依旧暗自不爽,那诸葛村夫竟然敢拿兄长的性命开这种玩笑,但关羽已经拍手叫好起来。 “公佑无需多言,关某定然不负兄长所托,让曹操正大光明的从我等手中溜出去!” 言讫,关羽一把将血书抢到手里,把信封撕的个稀巴烂,而信中的内容看也不看,直接揉作一团塞到袖笼中大步便向张辽的军帐走了过去。 关羽和张飞在帐外休息,张辽、李典、皇甫坚寿和周仓等人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他们的休息之地却并不是帐外而是账内,而账内除了他们之外却还端坐一人,就坐在他们的面前,坐在帅椅之上。那人当然就是新息城下消失在诸葛亮视线中的郭嘉郭奉孝。 “军师,你说的都是真的,主公已经在天梯山大败袁氏兄弟将整个冀州牢牢的控制在我们手中?”张辽和李典等人听了郭嘉的介绍,顿时喜出望外,脸上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周仓更是直接在脸上绣了一朵花。 郭嘉点了点头:“这是谛听堂飞鸽传书传来的捷报,郭某昨日辰时在新蔡便已经得到了消息,只不过事关重大,又和曹刘两军交战在即,怕走漏了风声,一直不敢让众人知晓罢了!” “军师之意,莫非是怕刘备或者曹操知晓了冀州的形势,会另有打算?”李典和皇甫坚寿还在思索郭嘉的用意,张辽却已经一针见血,直接问道。 “不错,当今天下枭雄者,无外乎袁本初、曹孟德、刘玄德和孙文台数人,而其中佼佼者又仅有主公一人。袁本初一旦覆灭,曹操和刘备等人必然会对主公心生惧意,抱成一团。 因此,郭某无可奈何,也只好昧着往日的兄弟情义将诸位将军一起给隐瞒在鼓里,还请诸位将军切莫怪责。”郭嘉打开手中的葫芦盖,凑在鼻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头应道。 怪责,开什么玩笑?大家都是行军之人,自然知道君不密则失臣的道理,又怎会要求军师随时随地和他们信息共享呢? 张辽摇了摇头,突然眼前一亮,向郭嘉抱了抱拳问道:“此事事关豫州大局,军师不言自然有军师的道理,但军师却从新息城下赶到此地,当着我等的面一一道来,可是又有了其他原因?” “文远说的不错。不言有不言的道理,言语自然也有言语的道理。”郭嘉轻轻阖上葫芦的盖子,嘿嘿一笑,“如今曹操新败,典韦也落到了我等手中,曹刘的关系再也不复往日。 就算此时让那曹阿瞒知道了主公的消息,他也应该不会赶着趟去和刘备联手!所以,郭某现在自然也就不再怕这个消息给泄露出去了,又何必再揣着心思整日里像个老头子惴惴不安呢。” 众人哈哈大笑。 张辽却并不领情,反而似笑非笑的看着郭嘉:“军师之言恐怕有些言不由衷吧。” “哦,文远何出此言?难道文远在生郭某的气?”郭嘉同样瞪着眼睛没好气的看了张辽一眼。 张辽哈哈一笑,说道:“张某自然不会生军师的气,不过张某倒是知道那曹操虽然不会赶着趟去和刘备攀亲,可刘备的屁股上却没有长钉子,军师是担心刘备屁颠屁颠的去巴结曹操吧,否则以军师之尊又怎会光临张某的营帐呢?” “知我者文远也!”郭嘉抚掌而笑,刚刚装出来的那副欠揍的模样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不错,据郭某了解,刘备在曹操和袁绍帐下都曾安排了些许密谍。 如果郭某猜得不错的话,刘备此时应该已经知道了主公大胜的消息。此行曹操大败,以往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对于我等而言实乃百利而无一害,可是对于刘备而言却未必如此!” 张辽点了点头:“是啊,唇亡齿寒,刘备刚刚将曹操拉下豫州老大的宝座,转身就得考虑和曹操重新联手了!” “谁说不是呢?所以,郭某怕诸位将军不知道豫州最新的战况稀里糊涂的上了刘备的当,就只好辛苦一番赶过来和诸位凑一个趣儿了!” 郭嘉脸上再度浮现出慵懒和赖皮的神色,只看得众人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走上前去按抓他,将他的酒葫芦一把抢过来悉数喝个干净,然后潇潇洒洒的转身离去,留下他独自一人在营帐里痛不欲生。 推荐:巫医觉醒手机。 第487章 食言 后汉长歌第487章食言当然,这终归只是一句玩笑话,否则曹操和刘备二人说不定在睡梦中都能笑醒。 郭嘉现在可是王黎手中的宝贝,他在王黎心中的重要程度早已直追皇甫灵儿和雒阳城中那个小屁孩王缅,与赵云这帮好兄弟的地位已经不相上下。 这些年来,王黎一直都很担心戏忠和郭嘉这两人步了历史上那个短命的结局,因此每逢出征,他都将樊阿或者他的徒弟安置在二人的身旁,从来都不敢离开他们半步。 张辽、徐晃、赵云等武将也非常喜欢郭嘉的性子,痞赖慵懒随性至极,没有半分所谓名士的酸儒之气,正合了他们的脾气。 而我们的郭嘉郭奉孝呢?同样也是如此,一旦兴之所至,便立即呼朋唤友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又哪里像是什么文士,分明就是一个行走的酒罐子。 与郭嘉打闹完毕,张辽立刻陷入了沉思:“军师,你觉得刘备和曹操联手的几率有多大呢?” “我敢保证大耳贼百分之百会和曹操联手。虽然他刚和曹操翻脸,但是他织席贩履之时早就将脸皮练就的比城墙道拐还厚,当初主公将清河借给他,转头来他还不是捧着陈留郡王的臭袜子攻击主公?” 郭嘉向帐外瞧了一瞧,眼神中露出嘲讽的笑容,“不过,此贼阴阳怪气最是善于揣摩人心,郭某相信他纵使与曹操联手却也不敢立即对我等下手,所求者不过是想趁主公未到之际和曹操共同打造一道防线罢了!” 众人点了点头,却听见帐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张辽的亲卫大步奔了进来:“启禀将军:刘皇叔帐下大将关羽前来求见!” “果然不出郭某所料,诸位将军一去便见分晓!” 郭嘉哈哈一笑,向众人拱了拱手,又朝那亲卫摆了摆手,接过亲卫递过来的一袭军袍军帽覆在身上头顶,退到帐门口伪装成一名站岗的小兵,站直了不再动弹。 张辽明白这是郭嘉不想让关羽知晓他的到来,歉意的朝郭嘉点了点头,旋即带着李典、皇甫坚寿和周仓等人迎了出来:“关将军大驾光临,可是前来催促我等起兵伐曹?” 关羽在孙乾和张飞面前是拍了胸脯子,兴冲冲的跑过来脚下却是一个踉跄,差点没有被张辽的一句话给噎死,那张常年枣红色的大脸上亦爬起一丝不为人知的红色。 “关将军,你大驾光临,张某这个简陋的帐篷简直就是蓬荜生辉。此地不是说话之处,还请关将军屈尊降贵随张某进去饮杯淡酒聊上一聊!”见一句话就拿住了关羽,张辽面色不改,学着那大耳贼大打情亲牌。 关羽进退两难,急忙摆了摆手,尴尬之色溢于言表:“文远将军,并非关某不识抬举,文远将军重情重义敢作敢为,妥妥的一枚英雄好汉,关某早就想与你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只不过,今日关某前来却并非因杯中之物,而是想给将军赔一个不是,还请将军切莫如此厚爱,否则关某都不知道这张脸皮应该放在何处了!” “哦?赔不是?将军这是何意?”张辽神情一滞,佯装不知关羽的来意,照着米洛斯的维纳斯摆出一副沉思状,“张某不曾记得关将军又对不起张某的时候啊。 莫不是外面的那些儿郎们打扫战场的时候和贵军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将军尽管放心,你我两家乃是一衣带水的关系,怎么能够因为些许小事闹腾呢? 将军你告诉我,究竟是哪个兔崽子在破坏你我两家的情义,张某这就去把他给拿来,让将军狠狠的抽上一顿!” 张辽一句话把诸葛亮也归入到了兔崽子的行列,关羽只觉得面皮一阵阵的发燥,脸色也愈发的红了,只好强行打断张辽滔滔不绝的“演讲”,从怀中掏出那封血书递到张辽身前。 “张将军,关某要和你说一声对不住了。新息城下一战,曹阿瞒丢盔弃甲,你我也大获全胜,本当手把剩勇追曹寇,一举奠定你我在豫州的地位。 却不想我家兄长出城追击曹操之时在城西落入曹操手下大将曹纯的圈套之中,身受重伤。关某三人义结金兰情同手足,听闻兄长伤情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插上一对翅膀飞回新息!所以” “所以,关将军这是打算食言而肥了?” “当初主公将清河郡借于刘皇叔之时,刘皇叔曾经亲口许诺会将三姓家奴捉到主公眼前。可是现在三姓家奴早已经被主公赶往关外了,却不见刘皇叔带兵追击,莫非关将军也和刘皇叔一样,从此不再信守男人间的诺言了?” “诺言?你说刘皇叔守诺言?我呸,他有个屁的诺言!” “主公以诚待人,将清河郡借给了他,他却因一己之利掉转马头攻打主公。主公不计前嫌,再给他一次联盟的机会,他又半路而逃,你还敢说他又诺言!” 一听关羽打算就此离开,张辽、李典等人才从郭嘉处知道真正的原因,顿时心生愤怒,众人言语间再无尊重之意。 关羽心中一片苦涩,兄长已经被他们划到非男人,而自己同样也和历史上那食言而肥的孟武伯成了一类的人,好像适才的那些尊敬只是他自己产生的幻觉。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88章 郭嘉的反击 后汉长歌第488章郭嘉的反击“军师,那关云长适才所言你可听真?” 见关羽已经消失在道路尽头,张辽将那封所谓的血书交给一身兵士打扮的郭嘉问道。 郭嘉三下五除二除下毡帽和衣甲,长长的舒了口气,向张辽摆了摆手笑道:“放心吧,我又不是聋子,这位关二爷说话就向放炮竹一般,你还担心我听不见吗?” 众人也跟着一阵大笑,张辽接着问道:“那依军师的看法,这大耳贼上演的这一出戏是真是假?” “这句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毕竟,我们不可能跑到大耳贼的地盘上去询问他治下的兵士或者拉着他前去和曹阿瞒对质!”郭嘉点了点头,一声长笑。 “不过,纵使那大耳贼和诸葛村夫绞尽脑汁千算万算,却还是算漏了一样。你们有没有发现关二爷虽然看上去行色匆匆,但并没有那种心急如焚的模样,反而是一脸的愧疚和心虚?” “你不说,我等还真没有注意到关云长脸上的表情!”张辽和李典相视一眼,旋即摇了摇头。 周仓却咋咋呼呼的站了出来,大声辩解道:“我倒是注意到了这位关二爷,可是关云长和那张飞一个德行,一个脸黑的像煤炭一个却又红的像是春节时主公挂的对联,他们要是脸红,我又哪里看得出来?” 众人再是一阵大笑,郭嘉也差点笑得仰了过去,皇甫坚寿急忙一把拉住,郭嘉这才抚了抚胸膛笑道:“关羽一惯轻世傲物,为人也颇为光明磊落,若非知道此事乃是刘备刻意而为之,他又何必撒下这弥天大谎呢? 适才你们在对话之时,全是对关羽和刘备的挤兑嘲讽,按理说关羽应当非常的生气、非常的愤怒。但我在关羽的脸上只发现了生气、忍耐和愧疚,却并没有一丝丝的怒意。 这一切,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关二爷知道刘备受伤是假,要找个借口撤军才是真!否则,依他那脾气,又怎么容得下你们将大耳贼骂的体无完肤?” 张辽脸色渐渐生寒,冰冷的气色让一旁的兵士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依军师之言,这大耳贼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个劲的想再度与主公分道扬镳了? 军师,大耳贼这狗贼仗着主公对他的仁义,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守诺言,我等现在应当如何?是否需要张某立即挥兵将关羽、张飞给留下来?” “文远莫急,郭某既然已经算到他狗改不了吃屎,又怎会轻易的放他一马?”郭嘉淡淡一笑,回到营帐中在帅椅上坐下,平看着众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凝结,“此事郭某早有定计,定要替主公讨回一个公道!” 众人齐齐抱拳,傲立在堂下:“敢问军师计将安出?我等愿随军师痛打这个伪君子!” 郭嘉颔了颔首:“刘备此次撤军的目的无外乎是想和曹操重新联手,一起对抗主公。我等只要来一个釜底抽薪,将刘备的希望彻底掐断让曹刘从此狗咬狗,岂不是于我等更加有利?” “釜底抽薪?军师是说我等也和刘备一样与曹操结盟?”张辽恍然大悟,旋即却又陷入疑惑之中,“可是曹操本性多疑,今日有败在我等手下,他还能相信我们吗?” 果然不愧是值得主公放心的大将之才! 郭嘉目露赞许,扫了张辽一眼:“难道文远忘记了典韦和胡车儿?据那胡车儿所言,他不过是因为受了张晋的挑唆罢了。而今日开战之时曹操依然不知其事,显然那张晋一定是刘备的细作!” “众将听令!”郭嘉猛地一拍惊堂木,霍然起身,手持兵符冷冷的看着众人,“曹操此次战败,必将回师褒信。而青龙山脉去褒信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断头崖。 令张文远即刻率军一万骑兵出青龙山脉直抵断头崖,佯装追击曹操败军牢牢的坠在他们身后,暗自里却布置好埋伏,切不可放过刘备帐下任何一人靠近曹营。” “诺!”张辽抱了抱拳,大喝一声,接过兵符自去准备。 “曼成,你乃是曹操旧将,与曹营众人毕竟还有些烟火气,着你将典韦和胡车儿两位将军提到你的营帐中好生安置。”郭嘉又转向李典,递过去一枚兵符,“待明日追上曹操大军之后,你带领他二人与本军师前去拜访曹操!” “诺!”李典接过兵符,笑盈盈的向一旁关押着典韦和胡车儿的营帐走去。 待二人离去,郭嘉手持剩下的兵符缓缓的走到场中,看着皇甫坚寿和周仓说道:“两位将军,你们一人是主公的大舅哥,一人却是主公的心腹爱将,郭某又一事相托,你二人可敢应下?” “军师,你休要看不起人。我皇甫坚寿虽然行事有些吊儿郎当,却也是有血有肉敢做当当的好汉子。你有什么安排就尽管吩咐吧,大不了我这一百多斤就全交给你了!” 皇甫坚寿拍了拍胸膛,周仓也将身子挺直的犹如一棵山崖上的劲松:“就是,皇甫将军所言极是,军师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俺周仓是主公的兵,难道此刻就不是你的兵了吗?” 郭嘉满意的在二人的胸口擂了一拳,轻声道:“三日前,郭某为防新息之战出现变数,已经去信徐庶,将大将黄汉升和甘兴霸秘密的调到了附近的杨村。 我要你二人立即与黄汉升、甘兴霸暗中汇合,然后与他们兵分四路,直抵断头崖附近的四处山坳,遥看曹营,一旦曹营生变立即挥军杀出。我和曼成将军的性命就全交在你们的手中了!” “诺!军师尽管放心,我二人现在就去部署!”皇甫坚寿和周仓郑重的向郭嘉点了点头。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89章 出使 后汉长歌第489章出使将军出使拥楼船,江上旌旗拂紫烟。万里横戈探虎穴,三杯拔剑舞龙泉。莫道词人无胆气,临行将赠绕朝鞭。 青龙山外没有江,却有一条大河,河虽无名,河的前端却是闻名新息和褒信两县的断头崖。 断头崖地势险峻孤峰突兀,无名河绕着断头崖两侧激流,就像是青龙山脉行至此处之时,被无名河拦腰截断,只剩下身子和头颅傲然屹立,而脖子却消失在水中,故曰断头崖。 郭嘉、李典以及典韦和胡车儿一行百十人走出青龙山脉,远远的便瞧见了断头崖前坐落的数百顶白色的帐篷,仿佛白日的太阳透过树林散落在山崖上的斑驳日光。 四人骑着战马悠闲的走在道路上,边走边聊,气氛还算融洽。 原来李典经过郭嘉的指点,在典韦和胡车儿二人面前中大展厚黑之术,一番刻意的套近乎和栽赃嫁祸,已经成功的和他们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并且将他们的仇恨巧妙的引诱到了刘备的身上。 典韦是一个粗犷的性子,李典原来又是曹营中的兄弟,经过最初的抵触之以及李典的低声下气之后,典韦的心防很快瓦解。 而胡车儿呢,却因为被张晋陷害以及曹操冤枉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李典和郭嘉的劝慰更是让他萌生出知己一般的看法,同样早就对亲手捉拿了他的皇甫坚寿再无芥蒂。 二人能够跟随郭嘉、李典二人重新回归曹营,而不再是成为他们的阶下囚,简直就如出来旅游一般,虽然面子上依旧还有些抹不开,但心里确实已是雀跃至极。 刚转过断头崖前的那道路口,胡车儿便兴奋的指着帐篷中一顶大帐向郭嘉介绍道:“奉孝先生,那里便是主公的帐篷!” 果然,只见前方数里外的群帐之中有一顶帐篷的颜色与周边的群帐有些格格不入,仿佛鹤立鸡群,哦不,是鸡立鹤群,因为那顶帐篷的颜色很明显陈旧了许多。 郭嘉暗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虽然曹操为了激励军士,自己住进了最为破旧的帐篷,但是在用兵大家的眼中,却无意之间暴露了自家主帅的位置,实在是有些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奉孝先生,还请你在此稍微等候片刻,且容典某和胡将军进去通报一声!”又行了几步,典韦忽然勒住战马,朝郭嘉拱了拱手说道。 郭嘉颔了颔首,双手朝典韦虚扶一下:“将军尽可前去,郭某在此等候便是!” “哪里来的蟊贼?竟敢窥探我曹营重地!” 二人刚刚说完,典韦还来不及拔转马头,就听得一声暴喝犹如炸雷,三五百名兵士从两侧的山腰上飞速的奔了下来,手中的利器齐齐的指向众人,将他们牢牢的围困在中央。 “放肆,你等休得无礼,此乃前将军帐下军师祭酒郭奉孝和中郎将李曼成,他们前来有事与主公商议!”胡车儿见众人面露怒色言语如刀,急忙呵斥道。 那领头之人也是一员副将,昔日倒是与胡车儿平起平坐,数日却前因为胡车儿升任鹰扬将军心中本就有些嫉妒,见胡车儿带着郭嘉等人不告而入,进入到他们的巡视范围,顿时勃然大怒,言语间也尽是刻薄刁钻。 “我道是谁,原来却是主公日前亲封的鹰扬将军啊?不知道鹰扬将军此次带着郭军师和李将军前来所谓何事?还是因为鹰扬将军已经重新拜了码头想在昔日的主公面前重新嘚瑟一番?” 此话真可谓恶毒至极,一边暗指胡车儿已经投靠了郭嘉,一边却又嘲讽胡车儿忘恩负义。 胡车儿又不是傻子,怎能听不出此人言下之意,当时便从腰间抽出长刀一亮,典韦急忙上前按住他的双手,凶目一扫喝道,吓得那人打了一个寒颤。 “胡车儿将军不过是因为身中鼠辈奸计,误落入郭军师等人手中,怎么到你们这里就成为了他通敌背叛的罪证?胡将军有没有投敌,自然有典某给他作证,你等还不快前去禀告主公!” 树的影,人的名。 有了典韦这诸杀神的证词,副将倒是不敢再对胡车儿多言,却也不愿意就此散去,毕竟那典韦不也是被郭嘉擒获了的吗?谁又敢保证典韦就不会和胡车儿一样投靠了郭嘉呢? 他当然不敢保证,但有人却敢! 郭嘉骑着大马慢慢悠悠的来到副将身前,笑骂道:“你这厮好不晓事,典将军给胡将军作证,你不愿意相信。郭某给两位将军作证,只怕你也同样如此。 难道你就打算带着这三五百人在此处与我等僵持吗?你还不快去叫你主公前来,顺便问问你家主公,他可会怀疑这提一双戟八十斤的帐下典君?” 帐下典君的故事说的是曹操有段时间无聊,给典韦编了一段军谚,美名曰:“帐下壮士有典君,提一双戟八十斤”! 但从这一句话中便可以瞧出曹操对典韦的喜爱和欣赏已经深入骨髓,这样的人,曹操又怎会相信他半日不见就投敌了呢? 副将当然听过这句话,想起昔日主公对典韦的信任,心中猛地一突,正准备让手下的亲卫前去禀告主公,却听见一道雄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哼,瞧你那点出息,整日里就知道矜名妒能,一点眼力价也没有,还去请求主公?有我乐进给典将军作证,你可安心?”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和李典一起加入曹军的五子良将之一的乐进乐文谦。 “乐某早就在山间看见先生的大旗,只是一直不明白先生是何用意,竟然百十来人便敢闯我军阵营,因此耽搁了些许时间,迎驾来迟,还请先生和曼成恕罪!” 乐进朝郭嘉和李典抱了抱拳,又转向典韦二人道,“主公一直忧心两位将军的下落,心中悲痛欲绝。待会见到你们安然无恙,定然心满意足,两位将军还不随我前去拜见主公?” 乐进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典韦和胡车儿二人失陷于敌手的事情揭过,顺便还提到了曹操对二人的担忧,典韦和胡车儿立时热泪盈眶感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90章万里横戈探虎穴,三杯拔剑舞龙泉 后汉长歌第490章万里横戈探虎穴,三杯拔剑舞龙泉虎老雄风在,龙隐壮志存。 曹操不是什么老虎,但他却是一条龙,一条在历史的长河中掀起无数浪花的蛟龙。 演义中曹操、刘备小亭中青梅煮酒,遥看天上龙挂之时,就曾言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后来,曹操平定乌桓和袁绍的残余势力后在龟虽寿中又提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按照现在的说法,他曹操就是一个有野心、有韧性、有军队也有地盘的四有青年。 一场失利,虽然陷了影子典韦也丢了胡车儿,说起来的确也有些刻骨铭心,但这一切并不能消磨他的壮志。 相反,他的斗志却是越发的高昂。 等郭嘉和李典在乐进的带领下走进大帐之时,映入郭嘉眼帘的并没有当初杨修在弘农典农校尉府中见到的磨刀霍霍和那口五尺见方的大油锅,而是夏侯渊、许诸以及程昱等一众文臣武将围坐在曹操身旁谈笑风生的惬意。 包子有肉不在褶上,会叫的狗不咬人。 郭嘉知道,这曹操绝非昔日的牛辅可比。牛辅没有底气,所以摆置了百十名刀斧手和大油锅给自己增加气势,而曹操却是真正无畏无惧的人,所以他的表现才显得那么云淡风轻。 “大汉朝前将军麾下军师祭酒郭嘉拜见曹公,一晃几个时辰不见曹公沿途可安好?”不知道郭嘉是那种蔫坏的性子,还是他想看一看曹操的肚量,一见面居然就直接亮起了手中的软刀子。 “放肆!哪来的山野之人在堂下聒噪?” “好一个郭酒鬼,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竟然敢跑到我军主帅大营大放厥词?” 见过欺负人的,没有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居然敢上门打脸,他郭嘉以为他是谁?夏侯惇、许诸和曹洪等三五个脾气不大好的将领顿时暴跳如雷,指着郭嘉便是一阵大骂。 就连刚刚从郭嘉大营中回来的典韦面色也十分难看,若不是因为这一路上的交谈让他对郭嘉和李典有了些许好感,估计他背上的两支大铁戟已然出手。 唯有夏侯渊、张绣、钟繇和程昱数人并未开口,依然陪着曹操坐在一旁。 “够了,坐下!奉孝先生远来是客是朋,难道这就是本将军平时教导你们的待客之道吗?难道你们就不知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曹操直起身缓缓走到帐中央,犀利的扫了众人一眼,见众人讪讪的回到座中,这才朝郭嘉和李典二人深深一稽:“多谢两位护送恶来和胡将军归营,曹某感铭肺腑无以为报,特备薄酒两杯,还请两位赏个脸,以尽我心中少许感激之意!” 将军额上能跑马,宰相肚里能撑船! 曹操轻描淡写的姿态不由得让郭嘉对曹操高看一筹,急忙拉着李典向曹操拜了一拜:“不知曹公雅量雍容,郭某适才言语见甚是冒昧,还请曹公海涵!” “哪有那么多冒昧?你郭奉孝的大名我等早已知悉,只不过今日才算是真正的打交道罢了。至于曼成,你我一别之后同样已经有三五年的春秋未见了吧?”曹操哈哈一笑,邀约二人坐下,神色中没有半点的芥蒂。 李典脸上点了点头,一丝尴尬在眸子里一闪而逝:“差不多五年了吧?曹公一向可好?” “好,好得很,只是当初因为谋算不成致使你身陷囹圄,有些亏欠了你。正好今日与你相逢,曹某敬你一杯酒,过去的一切就让他过去吧!”曹操颔了颔首,亲自斟了一杯酒递给李典,大气的朝李典微微一笑,颇有些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李典备受感动,举起杯一饮而尽。 说实在的,郭嘉当初选择和他一起出使曹营,他心中还是有一点尴尬的,毕竟曹操乃是他的故主,而他却背叛了曹操。 郭嘉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不然又怎会直接点他的将呢? 拍了拍李典的肩膀,郭嘉同样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的酒水笑道:“多日未曾饮酒了,今日曹公设宴款待,却是将我肚子中的蛔虫都给勾出来了!” “哦?难道前将军还能管着你这个酒鬼的酒水吗?”曹操抚掌而笑,“要不,你和曼成都到曹某这里来,只要你看得起,我这里的酒水绝对管饱!” 郭嘉自来熟一样,直接挑了一块猪腿放身前,拔出腰刀划上几刀,撕下几块肉慢条斯理的咀嚼着,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像是那割肉的刀子一般锋利尖锐。 “曹公厚爱了!郭某虽然贪杯好酒,可惜却在主公那里给养刁了。曹公的酒倒是好酒,辛辣甘冽,但是曹公帐下的大将,好像就没有酒的那份烈了。 郭某尝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郭某有仇一般当天就给报了。不过曹公帐下的将军们却是有仇不报,反而任由仇人在那新息城头上耀武扬威,实在是有些” “哐当!” 话音未落,一只酒樽砸在地上,酒水四溅,曹洪猛地在案桌上一拍,宝剑出鞘,指着郭嘉骂道:“你这只酒鬼,我家主公好吃好喝的款待着你,不计较你临阵倒戈之罪,你居然还敢口出狂言,信不信曹某今日就结果了你?” “哼!曹子廉,李某听说你这些年来刀法渐涨,要不要李某陪你在曹公面前走上几招?”李典同样将酒樽一摔护在郭嘉身前,纵使面对着曹洪、夏侯渊和许诸等人的怒目,半步也不退。 “哟哟,这是打算上演鸿门宴啊?”郭嘉将啃完的猪腿轻轻的丢在案桌上,瞥了曹红一眼,“曹将军,你手握刀剑,难道是你绝得郭某说的不吗? 昔日光山之事,孙观战死,文则将军也失手被擒,最终才在汝北原血战而亡。今日,新息城下一战,虽然有郭某些许之功,但终究做主唱的不也是刘备帐下的张黑炭吗?” “你这狗酒鬼,要不是你在城下倒戈一击,大耳贼今日焉能全身而退?士可杀不可辱,李曼成,出来与曹某一战!” 曹操使劲捏了捏手中的酒樽,手背上青筋直冒,脸上却还是古井不波。曹洪却已是气得蛋疼,但有不便将郭嘉骂作狗贼,只得将自己的宝剑向李典的脚下一掷,再从曹仁手中接过一把腰刀,下了挑战书。 李典冷哼一声,刚才他已经和曹操断了过往,哪里还怕折了曹操的面子,双手在案桌上轻轻一按,一个鹞子翻身站在场中,脚尖在轻轻一勾,地上的宝剑就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上。 “来吧,曹子廉,今日也让你见识见识李某的厉害!” 李典长啸一声,一个鱼跃扑在曹洪身前,接着宝剑一横,一道光环从他的手中亮起,仿佛照耀青山的月光一样格外的明亮,不经意间就已经将曹洪笼罩在茫茫的银色之中。 寒光闪耀,金戈争鸣。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91章 计成 后汉长歌第491章计成胡车儿回来之后就一直比较忐忑。 虽然郭嘉和典韦都已经答应帮他洗清身上的冤屈,但他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正是因为他的贪功才导致了主公出征的败局,也让主公丧失了上万名精锐。 他不清楚主公会怎么处置他,毕竟他回来之后主公都还没有正眼瞧他一眼。 听见曹操的召唤,胡车儿整个心弦猛地一松,好像一块大石头落在地上,急忙离开自己的老领导张绣三步当作两步的跨到曹操身前,单腿跪地抱拳而言:“罪臣胡车儿拜见主公!” “胡将军,你可知罪?”曹操任由胡车儿跪拜在前,既不发怒也不搀扶,只是淡淡的扫了胡车儿一眼。 胡车儿虽然算不上曹操的心腹,却也知道曹操此人颇有些笑面虎的味道,他最讨厌的并不是什么今日又吃了败仗,明日又丢了土地,而是对他不够忠诚,不够坦白。 一句话,曹操憎恨欺骗! 胡车儿腰杆陡然挺得笔直:“属下知罪,前番因属下贪功之故致使主公损兵折将,属下不敢推卸责任。不过,此事皆因主公身侧的张晋一手挑拨,还请主公明辨!” “嗯?” 曹操重重的挤了一个鼻音,胡车儿刚刚直挺起来的腰杆又弯曲了下去,唯恐曹操认为他在推诿,急忙禀道:“主公,属下确不敢狡辩,只是害怕主公再次被他人蒙蔽! 那日张晋下职后前来营中见我,言及主公密令:务必要在新蔡境内暗杀天使,并给了我一支可有‘刘’字的利箭。此事属下营中的兄弟皆可作证,恳请主公详查!” 曹操颔了颔首,示意胡车儿起身,复朝身旁正在观战的许诸低语了一声。 许诸领着数名亲卫悄悄的离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许诸便已回到大帐,手中拿着一封书信:“启禀主公,属下前去亲卫营寻找张晋,却不想那张晋发现事情可能败露,在典将军和胡将军回营之时便已自尽身亡。 而胡车儿将军帐下的几名伍长同时证明,胡将军护送天使的前一日,张晋曾到营中拜见过胡将军,只不过胡将军和张晋曾经有过一番密谈,具体内容他们并不知道!” 说完,许诸将那书信递给曹操,曹操匆匆一阅,只见那信中写道: “主公容禀: 属下张晋,昔年与主公相遇于战乱,遂意主公为名主,弃家相投,至今已跟随主公五六年也,而属下同样也从一大头兵升至主公亲卫什长。主公视属下如股肱,提携之情至死或不敢忘。 然,日前属下发现将军胡车儿有投敌之嫌,本欲上报主公,却被胡车儿所制并以性命相挟,不敢有违。故暂时潜伏主公身边,为其掩护。 后,主公兴兵出征新息,郭嘉举戈反目,主公于阵前为王黎大军所趁,胡车儿也因此而失去下落,属下虽贪生怕死不敢举报胡车儿,却也暗自替主公高兴。 不想今日再次见到胡车儿重归大营,身旁随行竟还有王黎之军师祭酒郭嘉,想必胡车儿已经和郭嘉暗通款曲矣。属下心中惶恐不安,唯恐胡车儿再次迷惑主公。 可惜,属下愚笨,胡车儿之勇和郭嘉之智,属下皆不能敌,只好出此下策已死谏之,以报主公之恩遇!还请主公及时醒悟,切勿中了郭嘉胡车儿之计!” 曹操勃然大怒:“这狗贼实在可恶,前番因为他的缘故导致我铩羽而归,如今却还想凭借一封书信再次离间我等。仲康,你速去营中将张晋的脑袋砍下来遍传诸军,以儆效尤!” “诺!” 看着许诸再次离去的背影,胡车儿局促不安,不知道张晋所遗留的信中究竟又写了些什么,居然惹得主公大动肝火,紧紧的跪伏在曹操身前,身如筛糠。 郭嘉虽没有看到心中的内容,却照样心知肚明。 这些伎俩都是昔日他用剩下来的,哪里还能够瞒得过他的火眼金睛?而且,他也很清楚曹操秉性多疑,说不得这胡车儿仍然被曹操钉在了怀疑的十字架上。 虽然胡车儿的生死于他无关,但想起胡车儿背后的张绣、张济,郭嘉却是怦然心动,既然要埋钉子,那就干脆埋的深一些! 郭嘉淡淡一笑,朝曹操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胡车儿将军有没有背叛曹公,想必以曹公之智现在应该一清二楚了,曹公又何必为了一个无名之辈而大动肝火呢!” “哎,要不是那几名伍长都能证实这狗贼给了胡将军一支刻着大耳贼姓氏的利箭,曹某恐怕今日又要冤屈胡将军了!” 曹操叹了一口气,走下案椅亲手将胡车儿扶起,又拍了拍胡车儿腿上的泥土将他牢牢的按在一旁的座椅上,再次亲斟了一樽酒满怀歉意的递给胡车儿。 “胡将军,曹某险些便错怪你了,这杯酒就当曹某给你赔个不是。来,满饮了此杯,此前的功过就此相抵!” 胡车儿感激涕零,双手紧紧的抱起酒樽仰头就是一倒。 白酒辛辣刺激的味道、惶惶不安的心情以及身陷囹圄和洗清冤屈后重见天日的欣喜在这一刻全都融入到胡车儿的血液中,他的眼泪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顺着嘴角的酒水缓缓的流入喉咙。 “奉孝,我看曼成和子廉都有些乏了,是不是就让他们先歇上一歇?”曹操低头向郭嘉耳语了一句,双手一拍,李典和曹洪接着对方刀剑上的力量顺势一跃跳出战圈,重新回到二人身边。 郭嘉亦点了点头,敬了曹操一杯酒:“曹公,这下贵军中的奸细已除,典韦和胡车儿两位将军安然无恙回到大营,你可相信郭某此行的诚意了吗?” “相信,当然相信!”曹操拉住郭嘉的双手重重一握,“若是不相信,曹某又怎会一直视先生为贵客呢?” 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愿相信这些政客的嘴!郭嘉哈哈一笑,不动声色的抽出双手:“既然如此,那么郭嘉冒昧的问上一句,曹公接下来有何打算?” “打算?当然也和曼成、子廉他们一样,还是让儿郎们先歇上一歇吧!” “哦,大耳贼栽赃陷害以至于你我两家兵戎相见,而曹公也因此损兵折将退避三舍。曹公难道还打算继续让子廉将军他们背负着一个有仇不敢报的懦弱名声吗?” “先生言之有理,可是我曹营的将士毕竟已经兵疲马乏粮缺草稀了。曹某虽然贵为一军之帅,却也不能为所欲为强迫儿郎们勒紧裤腰带杀敌吧?”曹操终究不是曹洪等人,面对郭嘉如刀的言语依旧不为所动。 看来这曹操国人并非轻易能够激将的! 郭嘉暗自叹了一声,终于跑出来杀手锏:“今日新息一战,郭嘉实在是有些伤怀,整日里猎鹰,今日却被大耳贼那鹰啄了眼。如果曹公不弃,郭某愿身先士卒重临新息。 当然,如果曹公还是不肯相信郭某的诚意,那么郭某愿意率军回到新蔡,并支付曹公一应粮草十万石,以兹曹公军饷,便于曹公再次备战大耳贼!” “好!那就依先生所言,粮草到褒信之日,便是曹某重征新息之时!”曹操哈哈一笑,也不看许诸刚刚拎回来的张晋的首级,青釭剑猛然出鞘一剑劈在案桌上,怒视着众军。 “众将听令!” “诺!” “令:胡车儿为先锋,全军即可启程班师回营,在褒信修整数日,只待奉孝先生的粮草一到,便立即兵伐大耳贼,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诺!” 众将齐齐抱拳扬声长啸,雷霆般的吼声威震山冈,将潜伏在断头崖四下里的甘宁、黄忠、皇甫坚寿和周仓都吓了一跳,差点就带领着大军前去营救军师了。 推荐:巫医觉醒手机。 第492章 双簧 后汉长歌第492章双簧甘宁一行人当然没有出兵,因为一个时辰后郭嘉和李典就已经带领着兄弟们出现在杨村。 “军师,刚才那道声响是怎么回事,老子还以为那姓曹的龟儿子准备撕破脸皮了呢?”甘宁率先迎了上去,开口就是他那标志性的老子和龟儿子。 郭嘉知道那是甘宁的秉性和口头禅,倒也并不在意,当初主公第一次遇见这厮的时候,这厮不也是朝着主公一口一个老子,一口一个龟儿子吗? 只不过这么人多当面,这厮就不知道收敛一点,实在是不成体统! 郭嘉狠狠的瞪了甘宁一眼:“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那曹阿瞒一时气不过想给郭某来一个下马威罢了。” “这龟儿子还敢给军师耍威风?看老子不活剥了他!”甘宁怪眼一翻,一把抢过身旁亲卫手中的刀,一声怒喝就向村外迎了出去,“兄弟们,且随本将军去砍了曹操那龟儿子的脑袋!” 李典实在看不下去这厮这番拙略的表演,一把拉住甘宁的长袖喝道:“水鬼头,你那肚子里有几根蛔虫军师都一清二楚,又何必在军师面前拿腔拿调呢!” 甘宁哈哈一笑,整了整衣襟朝郭嘉和李典双双一拜:“大汉朝荆州水军都督甘宁奉命在此等候军师指令,军师、曼成将军,两位里边请!” 一会调皮的像一个缺了一根弦的二货,一会又正经的如朝堂上那些老夫子,若不是自己亲眼看见了他的那身武艺以及他在战船上的指挥若定运筹帷幄,郭嘉真的会怀疑主公当初是不是看中了这厮的捧哏气质。当然,捧哏这个词也来源主公对这厮的评价。 “郭某费了一番口舌,又凭空许出去若干粮草,这才激起曹孟德及其麾下将士对大耳贼的仇恨,现下他们已经班师回军。”郭嘉苦笑一声,扶起甘宁继续说道。 “相信我等再花费点经历,再添上一把火,必然可以让这团仇恨的火焰最终化作燎原的火海。兴霸,传令文远和元福他们,令他们半个时辰内赶至杨村,我倒要看一看他们是否已经抓到大耳贼抛出来的鱼饵!” 甘宁点了点头,朝亲卫一挥手,四束紫色的狼烟呈“品”字结构飘扬在杨村的上空。 片刻后,断头崖的东南西北四面传来一阵阵闷雷般的声音,红橙黄绿四色不同的烟火开始在断头崖上方缭绕。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周仓自从军以来,就一直舞动的是一柄八尺见长的大刀。 哪怕他在王黎身边作为亲卫的时候,他也只是将王黎的剑插在腰间,而他的手中永远都是那把大刀。但是此刻,他却恨不得手中握着的是主公的中兴剑,因为只有这把中兴剑或许才能配得上这首主公亲谱的曲子。 虽然他和甘宁、皇甫坚寿、黄忠三人都奉了军师的将令负责镇守断头崖四方,而张辽却一直抵在曹军大营的最前线。 可是他知道,他的责任重于泰山。他在接到军令后就一直战战兢兢,时刻关注着曹营的风向,他怕自己一个纰漏就会丢了主公的颜面,负了主公的信任。 皇甫坚寿,皇甫大帅的嫡传衣钵,当年雒阳城中的豪杰,主公如假包换的大舅哥; 黄汉升,主公为了他亲入荆州,启用了埋在荆州最深的一枚钉子,才让他顺利脱困,接着便是一场大火烧得刘磐狼狈而逃; 甘兴霸,主公帐下唯一的水军将领,当年汉江偷袭刘表荆州水师营,一曲“潮如注,火龙怒,艨艟千群谁敢渡”名扬华夏。 而张辽张文远,那就更不消说了,雒阳城下丁建阳力荐其人入了主公的骑都尉,然后便是一路开挂。虎牢关、潼关、长安以及襄城,哪个地方没有留下他的足迹,哪个地方又没有留下他的威名? 好像也只有他,才是这群人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他既没有主持过一方战局,也没有领着大军独当一面,甚至他最高的军衔也只是白马义从的首领。 幸而,苍天还是非常眷顾他,军师在曹营中安然无恙,而他却不小心捉了刘备派往曹营的说客,在皇甫坚寿和甘宁一群人中独领风骚。 他很开心,也觉得自己此刻简直就是战神附体,一时间各种意气风发。 可惜,这一切都是周仓自己孤芳自赏,在孙乾的眼中只不过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因为他越高兴,孙乾就越郁闷,甚至都觉得自己有些流年不利,刚刚从那个混不吝的张三爷帐中出来,转眼间却落在了这样一个人的手中。 或许,他孙乾就是本年度刘备帐中的悲情人物吧! 孙乾低着头苦叹了一声,却听见胯下战马一声长嘶,不知不觉之间他随着周仓就已经来到了郭嘉的临时指挥所杨村。 “咦,我当是谁,原来是公佑先生!郭某愚钝竟不知公佑远来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公佑先生恕罪!”郭嘉远远的迎出村口,一边朝孙乾致歉,一边朝周仓喝骂。 “元福,你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公佑先生是刘皇叔帐下的大谋士吗,为何不知道提前告知于我?切勿仗着主公对你的信任就肆意挑衅本军师的威严,信不信本军师请出主公亲赐的王命令箭斩了你这厮?” 周仓连连作揖轻饶,孙乾却是一脸的难堪,怎么告知,难道告知主公打算背叛王德玉与曹操结盟?而且以自己那三板斧的本事怎么就成了主公的大谋士了呢? “军师切莫怪责,元福将军克忠职守严防曹贼,乃是个顶个的大将之才。怪只怪孙某名声不显,出游之时又并未注意,这才导致误入了将军的埋伏,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认不识自家人。” 张辽、黄忠、李典以及皇甫坚寿等人急忙替周仓求情,孙乾也不得不掩饰住满脸的尴尬向郭嘉进言。 “哼,这次看在公佑先生的面上,暂时不与你计较,若是敢有下一回,休怪郭某不给主公颜面!” 郭嘉怒斥了一声,又朝孙乾点了点头,背地里向周仓暗暗地竖了一个大拇指,上前亲手扶着孙乾下马,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差点将孙乾吓得摔下战马就此不举。 “郭某听闻曹公素来喜欢少妇,公佑先生这趟出游,可是打算去曹公的营帐里玩耍一番?” 第493章 赚孙乾 后汉长歌第493章赚孙乾郭嘉这句话太有杀伤力了,短短的几十个字中不但暗指了自己和曹操很熟悉,也一针见血的道出了孙乾此行的目的。 雷霆之威或许也不过如此吧! 诸位看官,想一想历史中的孙乾虽然对刘皇叔忠心耿耿,却好似也并无多大的建树。如果不是他很早便追随了刘皇叔,就凭他文不成武不就的资质,或许就连那个“秉忠将军”的杂号将军他都捞不上。 他想和郭嘉交锋? 开什么玩笑,太阳又没有打西边出来! 郭嘉淡描轻写的一句话就吓得孙乾手足无措,一个筋斗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若非郭嘉眼疾手快,只怕孙乾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战马摔死的文官。 “奉孝先生,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我家主公和前将军乃是昔日故友今日联盟,奉孝先生,说话时还请三思,切勿因一时最快误了你我两家的关系,徒惹曹阿瞒笑话!”孙乾借助郭嘉的双手努力挺起身子,“义正言辞”的抗议道。 张辽冷哼一声:“公佑先生,刘皇叔屡受我家主公大恩,若是你我两家的关系仅仅因为军师的一句玩笑就从此恩断义绝月缺花残的话,那才是叫曹阿瞒看了笑话吧!” 孙乾闻言一滞,知道张辽的话是在暗指皇叔当初因陈留郡王一封伪诏选择了违信背约忘恩负义,但他毕竟是皇叔的使臣忠臣,自然不甘心皇叔蒙受这样的名声,依然努力的向众人辩解。 “郭军师、文远将军以及各位兄弟,当初伪诏之事乃是因为主公受了陈留郡王的蒙蔽,兼且主公身为皇室血脉,方才碍于宗室亲情不得不而为之。 如今,主公已经就此事上书朝廷和前将军做了一个说明,还请诸位对主公有所成见。同样的,今日之事孙某虽然有些莽撞,但也不过只是无心之举,若是没有证据的话,还请诸位慎言!” “慎言?”郭嘉哈哈一笑,突然脸色一变,双眼紧紧的盯着孙乾一字一句顿道,“公佑先生说得固然不错,没有证据的确不该妄言,但是如果这句话并非什么玩笑呢? 长安不是一天建成的,胖子也不是一天能够吃出来的。要想让我们大家对刘皇叔不再抱有成见,那也得看刘皇叔自己如何选择今后的道路,不是吗?公佑先生!” 孙乾再次失语,主公当初北上豫州给前将军和他帐下的勇士带去的伤害并不是那么容易消去的。 “送公佑先生去客房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不等孙乾答话,郭嘉朝左右亲卫一瞪眼,两袖一甩便率先向杨村的临时指挥所走去,脸上再也没有初见时的那般艳阳高照,而是一副雨雾阴霾的模样。 就这样给软禁了? 孙乾看着郭嘉远去的背影,无奈的苦笑一声,身在乱世就是这般,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军师,俺已经将孙乾安置好了,与这里就隔了两间草屋,声音如果稍微大一点的话,他应该能够听到!”郭嘉刚刚在帅椅上坐下,周仓已经回到了指挥所。 郭嘉点了点头示意周仓坐下,扫了众人一眼:“不可否认,从我们之前的判断和孙公佑今日的迹象显示,刘玄德已经知道了豫州发生的事情,而孙公佑也不会只是出来当个驴友。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也很明确,就是要和曹孟德重新联盟,共同阻挡主公收复豫州的脚步。好在我们先下手为强,已经成功的将曹孟德激回了褒信,同时给他和刘玄德之间再次挖了一道天堑。 刘玄德要想打破僵局,重新回到当初二人联盟的局面,亦非易事。不过,为了防止意外,我们还需要继续加深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而孙公佑恰好就是这条计策的完美执行者!” “军师,计将安出?”张辽、李典、甘宁以及皇甫坚寿等人全都将脑袋凑郭嘉的身前,好似一群好奇宝宝。 夜,已近子时。 窗外没有明月,没有星星,一片漆黑,只有旁边的临时指挥所还在燃着蜡烛。 孙乾今日的东西实在是喝的太多,不管是青龙山脉中的西北风还是郭嘉他们“招待”的茶水,刚睡下没有多久,他就被一泡尿给憋醒了。 摸着黑寻到门后的木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孙乾满意的打了一个哈欠,正准备重新翻身上床一觉睡到自然醒。突然,从风中隐隐约约的传来几句话让他抖了一个激灵,手也顾不得擦拭一下,急忙扑到窗前盯着指挥所的那几盏高亮的红烛。 他知道他的住的地方名唤杨村,他知道他的房间离郭嘉的指挥所并不远,他也知道刚才的那些话一定是郭嘉他们在商议什么,甚至他还知道郭嘉他们肯定已经发现了皇叔的心思。 与曹操结盟或许很重要,但是如果能够偷听到郭嘉他们的下一步打算,或许比那更加的重要! 孙乾竖着耳朵紧紧的贴在窗沿上,心中默默的记着郭嘉他们话中的内容以及他们的声音。 “军师,既然那刘玄德不识抬举一心想与主公为敌,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孙公佑斩了祭旗,然后趁刘玄德还没有察觉之际兵发新息,一举端掉他的老窝,将他逐出豫州!” 言语铿锵有力杀伐决断,就算是隔着两堵墙,孙乾也能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这是王黎手下大将张辽张文远的声音。 “不可,文远分析的固然有些道理,可是那刘备小儿终究还没有旗帜鲜明的反叛主公,我等切不可因为一时的猜测而伤了主公的圣明,毕竟刘玄德在荆州还是素有贤名的。” 声音沧桑低沉慢条斯理,却敢直接质疑张辽的想法,言语中又充满了对王黎的维护和崇敬,这是老将黄忠黄汉升的声音。 孙乾一阵激动,恨不得立即跑出去抱着黄忠那张爬满梯田的老脸狠狠的亲上几口。 刚才张辽的发言已经令他坐立不安,唯恐郭嘉也和张辽一般冲动致使主公在新息折戟,幸好王黎的营中还有一名分量不轻的荆州老将,几句话便将他的压力给卸到了一边。 “黄汉升,你什么意思?竟然敢质疑本将军的策略,你这是想给大耳贼背书吗?”张辽陡然发怒,声音也越来越大,震得孙乾的耳朵嗡嗡直响。 黄忠的声音依旧不慌不忙:“文远将军,黄某当初被刘荆州陷害,主公不顾自身安危亲赴荆州救黄某及犬子于火海,黄某这一身武艺和鲜血早已悉数刻上了主公的名姓,你又何必出言中伤?黄某只不过担心主公的声名受损罢了!” 二人的声音时起彼伏,争吵不断。孙乾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声,继续躲在窗前。 却听见郭嘉仿佛拍了一下案桌,“哐”的一声在黑夜里格外的清晰,将他也给吓了一跳。 “都在瞎嚷嚷什么?本军师是让你等前来商议军情的,可不是来听你二人争吵的,一个个的朝廷重臣没有半分风度,偏生像骂街的泼妇一般,说出去就不怕羞死个人? 都给本军师听好了,本军师白日里刚刚和曼成将军从曹孟德军中回来,已经将典韦和胡车儿两位将军给曹孟德送了回去,顺便和他结成了联盟。 传令下去:我等明日返回新蔡,十日后复攻新息,并令曹孟德和夏侯渊从褒信、原鹿两县兵分两路,剑指期思。刘玄德既然不想要主公的友谊,那么这一次必须让刘玄德彻底的滚出豫州!” 黄忠继续说道:“可是,这样一来主公的声名只怕会受到天下人的质疑” “怕什么?哪有什么质疑,只要将刘玄德欲结交曹操之事公之于众,主公的声名不照样不受半点伤损?”黄忠刚求了一句,郭嘉就已经蛮横的打断,完全颠覆了文弱书生的形象。 孙乾一惊,一脚踢在门后的木桶上,一声闷响打断了指挥所中的声音,几个声音同时在夜里冒了出来。 “是谁?” “谁敢在一旁窥伺?” “亲卫们都去哪里了?” 第494章 孙乾出逃 后汉长歌第494章孙乾出逃噼里啪啦和手忙脚乱的声音同时响起,指挥所周边的高烛已经熯天炽地的燃了起来,数百名兵士在指挥所外面一边吆喝着一边搜寻着“敌人”的声音。 看着窗棂上影影绰绰的背影,孙乾打了一个寒颤,蹑手蹑脚的爬上床沿躺了上去,将被褥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只耳朵悄悄的偷听着外面的动静。 忽然,几道“歘歘歘”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孙乾翻了一个身面向着墙壁,鼻中开始扬起轻微的呼噜。 紧接着,又是一道嘶哑的门枢的转动声在耳旁响起,好像有一只大手在门外推了柴门一把。孙乾心中一紧,仿佛已经看到了几张狰狞的面目低着头俯视着自己,心脏砰砰砰的乱跳,都快从胸腔中跳出来了。 “蹬蹬蹬!” 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一名兵士从远处跑了过来:“文远将军让收兵回营,不要打扰公佑先生休息,明日我等也要早起回新蔡县城呢!” “啊,敌人的踪迹都还没有发现难道就这样放之任之了吗?依我看这孙乾就最为可疑,毕竟他便是大耳贼的人,说不定就是他想刺听我军中信息惊动了什么!”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 “嗤!” 好像是刚才那兵士笑了一声,孙乾听他继续说道,“就凭孙乾那厮的身手也敢在我军中刺探消息,你们未免也太高估他了吧?走吧,周将军身边的白马义从已经将罪魁祸首给逮了个正着,没有我们什么事呢!” “逮住了?是大耳贼的细作还是曹阿瞒的斥候?快说说!” “都不是,是老乡家里的一只猫在指挥所的屋檐上发现了一只老鼠” 声音越来越轻,脚步声也原来越远,孙乾拍了拍胸口,长长的舒了口气,双眼却越发的精神起来,再无半点睡意。 明日郭嘉的大军就要启程了,他必须想办法逃出去,尽快通知主公郭曹已经达成联盟。 当然,最主要的是十日后他们将兵分三路径取新息和期思。 这一夜,孙乾翻身起来喝了十七八次水,上了五六次厕所,直到将周仓为他准备的一大桶水全部喝的一滴不剩,这才上床将被褥蹬在一旁,蜷缩成一团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呜呜呜!” 一声号角划破了黎明,村子里驻扎的数万大军在一干将领的指挥下叠军被、收军帐开始忙碌起来。 一名兵士拎着一壶水、一块干馍匆匆的闯进孙乾的驻扎:“孙先生,请起床用餐了,用完餐我们就得赶回新蔡了。军师说了,他和刘皇叔联系过后便会派人护送先生回去!” “唔!” 兵士连续喊了几声,孙乾也只是从喉咙里蹦出一个字,依旧恋床不起。 兵士大急,匆匆放下水壶和干馍来到床边掀开孙乾的被褥,只见孙乾一张脸惨白如纸,一双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右手紧紧的按在腹部,时不时地发出一阵阵的呻吟,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的点缀在他的额头上,仿佛排兵布阵一般。 在孙乾额头上一摸,只觉得手心如同被火燎过一样的灼热,兵士心中一寒,急忙放下被褥跑到门口着急忙慌的叫了起来:“快来人啊,孙先生生病了!” “大惊小怪,慌什么慌?世人都是吃五谷杂粮才长大的,哪有不生病的?战场上牺牲了那么多的兄弟,咱们不也是照样走过来了吗?”一声呵斥,张辽陪着郭嘉和一名军医出现在大门口。 郭嘉朝张辽摆了摆手,军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孙乾身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摸了摸孙乾的脉搏说道:“军师,将军,孙先生所患的并非风寒,应该是昨日里受到了惊吓,晚上的时候又踢了被褥饮了些凉水才着了凉,问题倒是不大。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张辽瞪了那军医一眼,“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像个娘们儿吞吞吐吐的?” 军医苦笑一声,整理了一下言辞继续说道:“只不过孙先生身体本就不够康健,这一着凉,一条命已经去了个三五成,实在不宜随军长途跋涉,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你是说公佑不能随我等前往新蔡了?”郭嘉眉头微蹙,“文远,是不是干脆留下一支军马在此照顾公佑,等他病愈后再启程赶往新蔡?” 张辽摇了摇头,阻止道:“军师这恐怕不成。杨村与青龙山接壤,恰巧在新息和褒信的中间。若是兄弟们不慎走漏消息,曹操和刘备只怕会大做文章,而孙公佑本就是刘备属下谋士且不必说,兄弟们却将陷入两难的境地!” 郭嘉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那就让兄弟们打一个担架,轮流抬着公佑回新蔡!” “诺!” 风,轻轻的吹拂着原野。 经过一系列的小插曲,郭嘉的大军终于踏上了北归的路程,孙乾静静的躺在担架上聆听着河水拍打两岸的声音,随着担架的起伏“行走”在大军的中央。 “这是到哪里了?” “已经在汝水的支流河畔,马上就到断头崖了。孙先生,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毋庸理睬那些闲事,兄弟们会安安全全的将你送到新蔡的!” 孙乾向护送自己的兵士问了一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微微一喜,努力的支撑起上半身,有气无力的朝那兵士作了一个揖,掉过头四下打量。 众人没有觉察出孙乾有什么异常,反而是见到孙乾服药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够自行起卧,暗自替他欢喜,手上的劲愈发的大起来,脚下也跑的更快了。 突然,最前方的一个兵士一脚踢在一块石头上一个踉跄,人已向前倾倒,而担架同时顺势一歪,孙乾也跟着滑到了担架的前方。其余的三人大吃一惊,急忙站定立在原地,双手用力的要将担架稳定下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众人唯恐惊扰了孙乾,孙乾却是暗自高兴,一只手悄悄的伸出被褥拉住担架的边缘,趁着众人不留意,双脚猛然一蹬,手臂再同时一用力,整个身子已如游鱼一般从担架上掉了下来,接着一滚顺着道路两侧的斜坡和灌木丛,扑通一声掉入河中。 防采集自动加载失败,点击手动加载,不支持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 第495章 秘密 后汉长歌第495章秘密北海郡营陵,也就是如今的山东省昌乐县,治下有潍河、白浪河和弥河三大河流以及汶、白、丹、于、桂五条水系,纵横交错百折千回,离着海边也不过数十里。 孙乾自幼便居住在此。 虽然他小时候并没有干过什么下河捉鱼之类的事情,虽然他也称不上什么江中小白龙,但他的水性也绝非那些只能扑棱扑棱沉下水的旱鸭子可比。 郭嘉、张辽指挥着众人在河边撒网似的搜寻了半日,终究没有发现孙乾的半点踪迹,只得挥一挥衣袖告别了汝水河畔的柳荫,踏上回家的归途。 数万大军离开了断头崖,喧嚣的场面再次恢复平静。 一只小鸟站在河边的小树上,灵巧的眼珠子来回转动,嘴巴也不停的叽叽喳喳的唱着悦耳的歌曲。突然,一圈涟漪骤然在河面荡起,一条银色的大鱼从河水中高高跃起在半空划了一道弧线,一条水淋淋的汉子从它的背后窜了出来。 鱼已经跌落在河心,汉子则一屁股坐在河沿上。 他不是渔夫,并不需要靠那条大鱼谋生;他也不是乞丐,并不需要抓住那条大鱼充饥。他只是一只猎物,一名逃难的文士。 他就是孙乾。 孙乾从水中爬起坐在河边,扫了扫周遭又侧耳听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除了风声、水声和鸟声之外的声音,这才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把自己剥了一个精光,然后将衣服使劲一拧挂在一旁向阳的树枝上,光着身子懒懒洋洋的躺进河沿上的杂草堆里。 恰在这时,远处的灌木丛微微一动,两条人影悄悄的探出头来朝孙乾望了一眼,确认了一下眼神相信遇上了对的人,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重新潜伏进灌木丛。 夜,终于来了,月亮也挂在了天边。 孙乾穿着半干半湿的衣服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回新息城的小路上。 他已经沿着青龙山脉走了二十多里的地了,他的双脚已经磨了一层层的小泡,他的身子同样也渐渐抵不住寒冷的侵袭,但他依旧还在坚持。 他相信只要坚持,他就一定能够走到新息,一定能够将自己获取到的消息告知主公。 “得得得!” 一阵马蹄声在月下响起,前方的道路上突然行来一群幽灵般的骑士,为首者虎背熊腰,手中一杆铁索连环刀,虽然还看不清他的模样,但他那身装扮和旗帜上飘扬着的那个“徐”字却已告知孙乾那就是他的救星徐盛。 “文向,救我!” 孙乾将手向前一伸,嘴里嘟嘟啷啷了一句,眼前一黑,顺势就倒在了大路上,耳旁只剩下众人呼叫他的声音。 “公佑,公佑!” “孙从事,孙从事!” “阿翁,阿翁,你回来了?”满含热泪的儿子和女儿仿佛两只欢快的小云雀欣喜若狂的投进他的怀抱,紧紧的抱着他,两张稚嫩的脸蛋在他的胡须上磨蹭。 “孙郎,孙郎,孙刘氏见过郎君!”媳妇身穿一身深红的淄衣依靠在从事府的大门旁,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灵动的眸子中注满了清澈的泉水。 孙乾高兴在儿子和女儿的脸上亲了一口,看着孙刘氏那如花的脸蛋缓缓放下一双儿女,张开大手就向孙刘氏抱了过去,突然听得自家媳妇一声凄厉的呐喊:“孙郎小心!” 一只长刀从他的额角旁滑落,一缕黑丝悄然落地,周仓那凶神恶煞的面孔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 “啊!” 身体剧震,孙乾仿佛被电击了一眼,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脸色惨白满头是汗。 “公佑,你怎么样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正在眼中和军医讨论孙乾病情的刘备宛如武林高手被点了穴一般,身形一滞,手中的一碗汤药“啪叽”一声掉在地上,闪电般窜到孙乾身前,一只手以及搭在了孙乾的额头上,“军医,军医,快来看看,公佑已经退烧了!” 声音中满是欣喜! 这怪不得刘备有些失态,孙乾自跟他以来,就数次代表他出使荆州刘表说服刘表给了他一片容身之地。可以说,在诸葛亮和阎象到来之前,孙乾就是他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 听闻孙乾病重高烧不退,他又如何能够安坐得住?更何况,他还想听听孙乾从曹操处带回来了什么消息呢! “咳..咳,主公,属下已经没事了!”孙乾咳了两声,觉得身子稍稍有些轻松了,努力的撑起来靠在墙上朝刘备拱了拱手,“主公,请恕属下无能,并没有到达曹孟德帐中” 啊? 没有到达曹营,那孙乾这一天一夜消失到哪里去了? 刘备一惊,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毕竟他和军师孔明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和曹操重新达成联盟共抗王黎。 不过,刘备终究并非凡人,很快的就将这些情绪抛诸脑后,轻轻拍了拍孙乾的后背安慰道:“没事,我刘备还有二弟、三弟、叔至、文向一干武将以及孔明和你们这些谋略之士。 纵使没有曹操的奥援,就凭你们的忠诚,我也不见得就会输给王黎几分。公佑,你再让军医给你仔细瞧一瞧,若无大碍了,那就再好好休息几日!” “主公,咳咳,属下真的没事!” 见刘备会错了意,孙乾一激动又是咳了几声,才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主公,你放心吧,属下此行虽没有到过曹营,也没有见到曹操,但却探知了一个重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可是和我等有关?” “正是!属下那日给两位将军传信之后,便悄悄的沿着青龙山脉离开,却不想一头扎进了郭嘉他们布置的口袋中,原来他们已经先我们一步和曹操达成了协议。” 孙乾叹了一口气,将这两日发生的所有事情详细的给刘备说了一遍,特别是夜里偷听郭嘉、张辽等人的军情以及河中脱险更是描绘得栩栩如生。 “公佑,你是说你亲耳听到郭嘉已经和曹操联手了,而且还定下十日后,哦不,九日后两军将偷袭新息与期思两城?”刘备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一道声音已经从门外传了进来。 孙乾抬起头来,目光迎着那人重重的点了一个头:“军师,孙某敢以性命担保字字不虚,若不是孙某半夜被一泡尿给憋醒,也偷听不到如此机密的内容!” 原来那人正是刘备帐下军师诸葛亮。 “不应该呀,郭嘉为何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与曹操结盟呢?难道郭嘉察觉了我的部署?”诸葛亮听了孙乾的保证,在房中来回的踱着步子,两弯剑眉紧紧的皱在一起。 孙乾一愣:“军师,这绝无可能,当日孙某怕走漏了消息,自己的行程连二将军和三将军都没有告知,郭嘉虽然号称鬼才,却也不是真正的鬼神,他又如何得知?” 二将军,三将军? 孙乾无心的话落在诸葛亮的耳中,仿佛一道雷霆骤然落下将他钉在原地。诸葛亮心中一动,好像已经抓到了事情的真相。 第497章 论古往,英雄斗智(二) 半明半暗? 虽然周仓听不懂其中的意味,但皇甫坚寿却准确的拿捏到郭嘉的心思和诸葛亮的心态,等诸葛亮听说郭嘉“暗中”向曹操输送粮草之时,他便对自己的计策更加的有信心了。 弹指光阴,十日的功夫很快的就在众人焦急的盼望中过去了。 在正面褒信方向的飞鹰谷一侧,张飞还在翘首以待。可是,时已过辰时,张飞都已经快蹲成一尊望夫石了,前方的道路上别说人就是一个鬼影都没有。 “二哥,那曹阿瞒不会是不来了吧?莫非他已经让我们给吓破了胆?”张飞焦躁的看了前方一眼,转过头来朝关羽嘟囔了一句。 关羽冷笑一声:“曹阿瞒历经沙场一代枭雄,本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他的手上还有雄兵数十万,眼前却只有一座敞开胸口的孤城,他又怎么会不动心?更何况,我们兵出新息,他根本就不知道!” “但是,按照军师所言,曹阿瞒已经和郭奉孝达成了协议,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已经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吗?”张飞虽然鲁莽,却并不是傻子,有些时候反而会比他这个饱读兵书睥睨天下的二哥心来的更细。 “或者军师算计的有些失误也未可知!”一如既往的,关羽不讽刺一下比他整整小了一轮的诸葛亮心里就不畅快。 然而,这一次他话刚出口,眉毛就已经皱成一团。如果诸葛亮算计失误,那么郭嘉和曹操大动干戈,又是结盟又是输送粮草的究竟又是为了什么?总不会只是让他们奔波数百里前来看一场戏吧? 关羽心中有了隐隐的不安:“三弟,我们派到前面的斥候回来了吗?” “第一拨斥候刚才回来过,据他们回报前方十余里地并没有发现有大军过境的迹象。第二波斥候已经深入前方二十里,至今还没有见到” 张飞刚刚回答了一句,就被关羽一把打断,将他拉进身下的草丛里:“嘘,别做声,前方有上千匹战马正急速的向我们奔来。如果愚兄没有猜错的话,曹贼的前锋营应该已经到了!” 张飞急忙趴下,在草丛中露出一个脑袋,等了一刻钟,果见前方谷口两三里的地方尘烟滚滚,千百匹战马在大地上肆意的狂奔,而距离那些大军前方的一箭之地上还有十余名将士亡命的抽打着胯下的战马。 很显然,那十余名将士便是他亲自派遣出去的斥候。 “二哥,孩儿们危也,我得亲自下去营救他们!”眼见一支支利箭从大军中飞出来插在自家斥候的后背上,眼见他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张飞早已气得怒发冲冠,一根根胡须恍如钢针一样倒扎在他的脸上。 关羽的脸同样压抑的通红,仿佛一只快要掉下来的红苹果,但他毕竟乃是后世称颂的兵法大家,死死地攥着张飞心如钢铁:“三弟,再等等,再等等!” “二哥,再等下去,孩儿们可就全都交待了!”张飞似乎并没有想给关羽面子,依旧怒气冲冲。 知道自己这位三弟发起横来有时候连兄长的话都不见得听得进去,关羽长叹一口气指着谷口处,苦涩一笑:“兄弟们已经死亡殆尽,而曹贼却还没有进入埋伏圈,我等此刻出去根本就不能将曹贼一网打尽,又该如何替兄弟们报仇?” 张飞一时哑然,放弃了挣扎,双目牢牢的锁在谷口那些曹军的身上,仿佛要把这千余名骑士的身影都刻在脑海中一般。 然而,曹军的骑士们却和他有心灵感应一样,为首那人只是淡淡的朝他们埋伏的方向扫了一眼,并没有催促战马继续向前,而是在那些已经倒地斥候的身上补了一枪之后重新跨上战马缓缓的向谷口走去。 只看得张三爷青筋暴涨,狠狠的捏紧拳头一拳一拳的捶打在身下的石头上。 刘备和诸葛亮并没有亲自前去参加围猎曹操的活动,他们还在新息城中。可是,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天空上,城头上士兵的屁股都快被晒红了,他们却还没有等到郭嘉重临城下的消息。 “孔明,按照当初的推测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时辰,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干脆让叔至和文向提前发动,让他们率军向前推进二十里?” 刘备焦灼的看着诸葛亮,他知道临行时诸葛亮给关羽和陈到各准备了一只锦囊,锦囊中针对郭曹两军的形式做了很多的分析,其中有一条便是:敌军过时未至,谨防郭曹声东击西。原来,诸葛亮为人谨慎,虽然他相信孙乾对刘备的忠心,也相信孙乾所言不虚,但他一旦执拗起来,有时候连自己的眼睛都不太相信,更别说这还只是孙乾的片面之词和“道听途说”。 所以,他早早的便给关羽和陈到各准备了一只锦囊,锦囊中便是他连夜推演出来的几种军情。 诸葛亮好像并没有听到刘备的话语,而是飞快的掐动着自己的手指,如陀螺一般在刘备面前转悠着。 直到某一时刻,诸葛亮的双手骤然停下来,一双眼睛亦如冰雪一样寒冷:“主公,你可还记得从褒信到弋阳和期思最短的路径就必须经过飞鹰谷,而如果绕道的话,曹操的大军则可以直接从羊头峪逼近弋阳?” “你是说曹操的目的可能并不是期思,而是弋阳?”刘备霍然一惊,拍案而起,一股股冷汗从后背上冒了出来。 虽然他如今常驻新息,但弋阳依旧是他在豫州的大本营,他的粮草和他的甘夫人、糜夫人都还在那里。此处绝对不容有失,否则他的基业将再度失去,而他也将再次成为无萍之根。 他可不想再过那种像狗一样四处乱窜的日子! 诸葛亮朝刘备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这郭奉孝果然不愧有着鬼才之称的谋士,主公,如果属下刚才的推演没错的话,恐怕我们早就在郭奉孝的算计中了。” 刘备本就是韧性极强之人,很快的就从适才的慌乱中调整了过来,眼也不眨的注视着诸葛亮:“孔明,你老实告诉我,你是否在怀疑公佑给了我们假的情报?你可是觉得公佑偷听到他们的军情以及从中逃跑本就是郭奉孝之计?” “正是如此!主公你试想一下,郭奉孝号称王德玉帐下第一谋士,这世上能够算计到他的人屈指可数,而且他们还都在王德玉的帐下!” 诸葛亮长叹一声,捶胸顿首说不出的懊恼,“哎,都怪我没有深思才有此一劫,公佑文不出众武不拔尖,如果不是鬼才愿意,他又怎么能够偷听到他们的军情甚至还能从中逃出来呢? 主公,下令吧,让子方将军立即点燃城中紫色狼烟,速速传令云长和叔至,计划有变,让他们立即启动第二套方案!” 第498章 论古往,英雄斗智(三) 后汉长歌第498章论古往,英雄斗智自从王黎的谛听堂名闻天下之后,天下诸侯群起效之。 但是很可惜,一来他们并不清楚谛听堂的具体运作模式,二来他们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丹阳张家,他们只好退而取其次,纷纷打起了传统信息战的注意,在狼烟和篝火上大做文章。 比如在刘备的军中,紫色的狼烟就代表了第二种方案,而第三种方案的颜色却是蓝色。 当然,颜色这个问题也并不难解决,毕竟我们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还是无穷尽的。只要他们在狼烟中加上一些特殊的矿石,比如含碘高的矿石,就可以制造出燃烧时冒出紫烟的通讯方式。 孔明自投入帐下之后就再也没有露出过如此焦急的情绪,刘备心中一紧,明白事情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连一侧的传令兵也不使唤,直接就向军营走去。 刚到门口,又听得诸葛亮一声呼唤,再度匆匆转身回来,看着诸葛亮,满脸的期待。 “主公,第二套方案干脆也弃之不用吧,郭嘉至今都没有出现在新息城方圆五六十里外,我估计他并没有出兵,而是打算坐在新蔡隔岸观火,任凭曹操和我们争一个你死我活。 期思乃是我军大本营,虽然没有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不过却也有文纪先生以及元休和粱纲一干人等,相信就算曹操突袭,数日内也难以破城。 而曹操如今大军尽出,褒信反而格外空虚,莫若直接启用第三套方案,点起蓝色狼烟,传令二将军和三将军直接兵压褒信,打曹操一个措手不及,达到围魏救赵的效果。” 原来,诸葛亮在关羽出征之前,不但给了他一个锦囊,还送了他一句话:蓝色烟起,围魏救赵,万军一出,兵下褒信! 刘备点了点头,大手一招,与那传信兵一起消失在诸葛亮的视线中。 “那帮狗贼实在是太过分了,就算是两军对阵,就算我刘曹两家负有血海深仇,也不能这么放肆的欺侮我们的兄弟吧? 二哥,兄弟们已经被贼寇所杀,难道还要再让他们的尸身蒙受戮尸的这种奇耻大辱吗?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阻止不了我替他们复仇!” 看见曹操的骑兵缓缓走出谷口,却又再度纵马回来在斥候们的遗骸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张三爷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把打掉关羽的手,抓起地上的丈八蛇矛站了起来。 “三弟,三弟!” 关羽连连呼唤了几声,见张飞头也不回的跃出壕沟招呼着麾下的将领,扫视了一下在峡谷中暗布的眼线,心中的愤懑简直就是无语言表。 可惜了,这天然的包围圈! 可惜了,在这峡谷中布置的那么多火油! 关羽摇了摇头,跟着张飞跳出壕沟,却听见身旁的小校一声喜呼:“将军,快看,狼烟,蓝色的狼烟!” 举目一看,果见青龙山脉的方向燃起几束蓝色的狼烟,沉甸甸的浓烟仿佛蓝色的云朵高悬在青龙山顶,又如一只在青天上奋笔疾书的蓝色鹅毛巨笔。 围魏救赵,绝地反击? 在这个人影都见不到的谷中埋伏了半日,又亲眼目睹自己的麾下被曹贼肆意屠杀,关羽早就装满了一肚子的气愤。 此时见到诸葛亮传来的命令,哪里还顾得上与诸葛亮置那种闲气,关羽提着他那柄标志性的青龙偃月刀一纵一跃,便赶上了前方的张飞:“将士们,跟我冲啊,杀尽山下的曹狗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一声怒啸,接着又是两声口哨声响起,两匹战马打着鼻息从林中飞奔出来,关羽二人相视一眼,借着身势就地一跳,已经牢牢的坐在了马背上,就像两枚插在飞鹰谷中的楔子。 “杀!” 张飞长啸一声,身子向前一扑,战马前蹄腾空一跃,亦如闪电般冲下山腰,手中的丈八蛇矛在半空中刺出一条银色的光线,好像虚空里一条若隐若现的长蛇。 “兄弟们,快走啊,张黑炭来了!” 听见山腰上传来滚滚的雷声,曹营骑士中那名为首的将领回身一看顿时面如白纸,心中大骇,提起马鞭就啪叽啪叽的抽打在战马的屁股上。 然而,张飞和关羽兄弟二人早已经将他上升到了数年前祸患江山的董贼一样的高度,对他的仇恨亦和黄河长江一般滔滔不绝,又岂能轻易的让他逃离开去? “狗贼,纳命来!” 啸声如雷,后世中那个喝断当阳桥的莽张飞再次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只见他刚刚奔下山坡,就已经单手一拍,双脚在马背上狠狠一踮,大鹏展翅般高高跃起,跳离马背,一手紧握长矛,一手抓住面前的一条大树的粗枝一荡一松,恍如一枚出膛的炮弹朝为首那名骑士砸了过去。 声先至,影紧随。 骑士首领刚才还听见张飞的怒吼,转眼间就见到一条人影从天而降,一道银色的蛇矛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风,冷冷的寒风骤然刮起,骑士首领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觉得喉咙处一道冰凉,自己全身的力气如潮水般退却,手中的武器和眼皮都似泰山一样的沉重,意识跟着渐渐消散,最终飘飞在飞鹰谷中茫茫的大山里。 张飞一招制敌,却并不打算放过眼前的百十名曹营骑士。 如果说骑士首领是杀害和侮辱兄弟们的罪魁祸首,那么这些曹营骑士也是他的帮凶。 祸首固然不可饶恕,帮凶同样非常可恨! 祸首既已伏诛,帮凶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战马一阵狂奔,已经从山坡上跳了下来,在张飞的衣服上轻轻的摩擦着。旁边那倒下去的首领以及那殷红色的血液并不曾使它有半分的犹豫,跟随张飞多年,或许这战马也练就了和张飞一样不怕死的大条神经。 张飞抱起战马亲了一口,长矛向前一戳一顿、一提一抛,首领的尸身已然腾空而起,带着森寒的杀气卷向前方奔逃的士兵。 “快逃啊,吴校尉已经被张黑炭杀了!” “张黑炭又追杀过来了!” 听见身后的厮杀声和马蹄声如附骨之疽,骑士们早已经吓得魂不守舍,典韦将军的前车之鉴,他们可都是亲眼所见的,而半空中飞起来的首领尸身更是他们亲自所经历的,一个个嚎叫着,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撒开四蹄沿路狂奔。 “呔,狗贼们,杀了关某的兄弟,你们还想逃吗?” 一声惊雷再次在耳边炸响,骑士们顿时哀嚎连连叫苦连天,刚刚躲过了一个张屠夫,如今又来了一个关砍头,谁特么的还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关二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当然不会体谅到他们此时的心思,卧蚕眉一挑,颔下长髯倒竖,一声暴喝,青龙偃月刀猛然腾空再于半空中落下。 首领的尸体恰巧“来”到他的刀前,只听得入骨之声骤响,尸体已经断成两截,满腹的血水怦然炸开,恍如在飞鹰谷中下起了一场桃花雨。 第499章 论古往,英雄斗智(四) 后汉长歌第499章论古往,英雄斗智首领已死! 哦不,首领早就死了,应该说首领已断! 关羽冷笑一声,睥睨天下的其势再次爬在他的脸上。 轻轻抹了抹刀尖上的鲜血,关羽的长刀重新出手,一张张惊恐的面容倒映在如镜的刀刃上,刃口处凝结着的寒光仿佛星光一样不停的流动,森然的杀气扑面而来,加剧了士兵们心中的恐惧,士兵们跑的更加的快了。 “姓关的匹夫,你家许诸爷爷在此,有胆子就冲老子来,吓唬孩儿们算什么英雄好汉?” 一声怒啸,一条如山的大汉从谷口转了出来,身后跟着千余名骑士,密密麻麻的石头好似暴雨一般从他们的手上飞到半空里,然后一头扎下,落在关羽和张飞的四周。 二人急忙舞动手中的利器,将眼前的一颗颗石头激荡开去,而曹营的骑士们则趁机脱离了他们的魔掌,如狼似豕般狼狈的向前方窜去。 “箭!” 到手的鸭子,怎么能够让它给飞了? 见这些杀害兄弟们的仇人打算逃走,关羽勃然大怒,青龙偃月刀一指,身后的弓弩兵纷纷举起手中的弓弩还击。 万箭齐发,杀气如麻。 一支支利箭刺穿了虚空,带着凄厉的呼叫眨眼便至,就算是远在谷口的许诸和他帐下的许家军也闻之色变。 但,事情却好像出乎了关羽二人的意外。 万余支箭如果排起来足可将前方百十米的距离完全覆盖,可是这一次居然没有射中几个人。 原来,曹营的骑士并没有继续冲向谷口,反而同时转身向他们杀了过来。自然的,这些几乎耗尽了弓弩兵九牛二虎之力的利箭就落在了他们的身后。 在星爷小心的郊爷,关于我们中有这样一句话:在飞蛾扑向灯火时,最后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奋不顾身扑向你之前,我是知道结局的!” 或许,这就是他们转身的原因。 他们本来就是曹营中最敢舍身的士兵,否则曹操又怎会让他们来诱敌和挑衅之事?适才的狼狈、逃跑、胆小、惊惧以及弃首领如敝履其实都不过只是他们放出来的烟雾弹而已。 关羽和张飞已经领着大军从飞鹰谷的埋伏中走了出来,主公交给他们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那么,他们现在便只剩下此生最后的一个心愿。 他们要去死,和首领一起死!他们都是首领的兄弟,首领的手足,首领已去,他们亦不能独欢。 生不能同床共衾,死亦当同茔而眠! 百十名将士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在万余大军中也仿佛大海之中虽是颠覆的小舟,但他们无悔。他们的刀已经擦得铮亮,他们的胸膛已经准备迎接当胸一刀,他们的眼神燃起熊熊的烈火。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刀剑上刻满了死亡的森寒,眸子里是对生命的漠然。 士兵甲一声长啸,士兵丙、士兵丁、一群群士兵猛虎出柙一样扑向前方。手中的刀剑碧海潮生一般,一刀接着一刀,一剑连着一剑朝前方飞去,或如万里海洋中撒开的银色大网,或如北极地下露出的绵绵冰山。 曹公手下的兵士果然非同一般! 关羽脸上露出尊敬之色,手中却半分没有怜悯之意,偃月刀再度一挥,千余名儿郎弃箭握刀冲杀了上来。 令人牙酸的入骨声此起彼伏,血花在峡谷中纷纷扬扬,片刻之后,两军阵前便只剩下满地的遗骸,以及一名满身是血仍然坚强的站立在场中的一道身影。 他早已没有了气息,手中的旗杆却强撑着他没有倒下去。 一阵微风轻轻吹来,旗帜陡然打开,千疮百孔的旗面上一个大写的“曹”字迎风飘扬。 宋朝的词人吴礼之曾经说过:论古往,英雄斗智。 旗手不是什么名震天下的大将,但他绝对可当得起“英雄”之称,而他的“智”同样也令人震撼,因为他或者他们的“智”就是以力打力,他们要用他们的死亡来克制关张的气势,打击刘备大军的士气! “杀!” 许诸早已经看得咬牙切齿,许家军同样同仇敌忾热血沸腾,一声令下千军尽出。奔腾的战马践踏起道中的泥土,无边的长刀扬起森森杀气,千余匹战马已有了万人的气势。 关张二人帐下的士兵已经有了些许胆寒之意:刚才曹营的百余名骑士他们就已经出动了千余人,难道他们现在要悉数压上才能将许诸一行留下来吗? 关羽、张飞和许诸的战役进行的如火如荼,但是期思城上还是一片死寂。 曹操亲率夏侯渊、夏侯惇、以及曹仁、曹洪和乐进诸将已经在期思城下待了接近半个时辰了,他们还在耐心的等待,等待阎象最后的决定。 自从数日前接到郭嘉的亲笔书信之后,曹操就一直处于疯狂的状态之中。 他和刘备可谓是老相识了,当年一同讨伐董贼之时,刘备还只是公孙瓒身旁一个不起眼的小弟,可是转眼之间,公孙瓒已殁,而他却在刘备的手中屡屡吃瘪。 当年徐州一战,刘备抽身而逃,数百里的追击现在看起来仿佛就是一场笑话。接着,王黎拱手相让的弋阳郡落在了他的手中,而于禁也间接的死在了他的手中。前几日,自己更是仓皇而逃,差点就失陷在青龙山脉看不到翌日的太阳。 这绝对是曹操的奇耻大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着阳光渐渐挂在山巅,曹操终于失去了应有的耐心,脚跨爪黄飞电缓缓走出大阵,手在额间微微一搭,朝城头上的那道身影长声喝道。 “阎文纪,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想当初,你本是袁公路帐下的首席谋士,曹某也多有耳闻,心中也颇为爱慕,恨不得亲自远赴寿春与你同榻长谈。 袁公已逝,你选择了那织席贩履的恶劣之徒,曹某每每想起便恨自己不能早日识荆,不能将与你共论天下。但很可惜,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你如今的事态却让曹某替你不值。 当年你与元休、梁纲一起仅凭一万大军就在怀远将大耳贼杀得丢盔弃甲,张飞狼狈而逃,如此的谋算和智慧在天下谋士中也绝对算得上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然而,那大耳贼并不识你的好,甚至还因为当初的仇恨将你死死的按在此处,让你不得尽情挥洒胸中所学,让你从此居于一介无名的村夫之下。 阎文纪,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大耳贼已被我和郭嘉联手合围,时日已然不多。你何不借此机会与我携手天下?难道真的要为了这个无耻之尤搭上自己的一条性命吗!” 曹操的言语一片至诚,没有半分的虚假,阎象麾下的将士听了也略有些感同身受。 但是,城头上的那个主角却并没有向曹操俯首称臣,而是大手一挥,一员大将站了出来,一场怒喝响遍全军。 “曹阿瞒,我干你个仙人滴,你和那袁公路昔日便是一丘之貉狐群狗党。投靠你,老子当初又何必非要背叛袁公路呢,难道你真当老子眼瞎吗?” 第500章 论古往,英雄斗智(五) 后汉长歌第500章论古往,英雄斗智梁纲当然不是瞎子,而阎象和金尚的视力估计也不会小于一点二,曹操的用意和如今豫州的形势他们都了熟于胸。 所以,面对曹操抛出来的橄榄枝,他们没有本分的犹豫就一刀砍断。 冀州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袁公路已故,袁本初同样过气,当今天下还当得起枭雄之辈的除了王德玉、曹孟德、孙文台之外便只剩下他们的主公刘皇叔了。 然而,王德玉麾下有阎忠、荀彧和郭嘉以及荀攸、田丰几大谋士,而曹孟德帐下的谋士同样也不在少数。 刘子扬果敢多智,程仲德任侠善断,满伯宁严苛刚正,钟元常德盛理干,就连前不久才投到曹操旗下的华歆和王郎二人也是一时之伟杰。他们三人过去干啥,给他们擦脚还是搓背? 至于诸葛亮现在已经爬到他们头上,阎象倒的确没有多少争宠的心思。 毕竟,刘备初到荆州,他要想在荆州站稳脚跟,却不大力提携荆州的名士,只怕阎象他们心中都会生出失望的意思来。更何况他们的身后便是主公的大本营,只要这一次他们依然能够像当初怀远战役那般,何愁主公的心中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阎象冷笑一声,梁纲已经站到城头上,一声怒喝犹如雷霆从天而降,城头上的士兵齐齐长啸,密密麻麻的守城弩、大黄弩和蹶张弩同时在他们的手中弹射而出,上万支利箭如同投林的鸟群一样铺天盖地的向城下扑来。 气势如电,利箭如电。 层层叠叠的利箭在空中缠绕成一道道咆哮着的闪电,势如破竹遮云蔽日。 “盾!” 曹操轻按爪黄飞电,宝马倏地一下飞回阵中。夏侯渊手中的寒月刀猛然一挑,数千面盾牌齐刷刷的搭在前方将士的头顶上连成一片,远远望去,就像是在漫天的黑色暴雨中撑起来的一把巨大的雨伞。 暴雨落在伞面上,发出砰砰砰的撞击声,然后顺着伞面四周划到缝隙中,地面上,一群群倒霉的士兵也就迎来了他们的苦痛。 鲜血飞溅,惨叫连连。 数百名将士顶着手背上、脚背上甚至脊梁上的箭支在阵营中大呼小叫。 “哼,以谋算闻名的阎文纪也不过如此!兄弟们,给我上,今天老子要是不能将阎文纪的头颅给拧下来,老子这前锋就特么的让给你们!” 见这一轮箭雨的伤害并不大,夏侯渊一声狂笑,寒月刀再次高高祭起。 大阵豁然洞开,十余列将士连拉带拽的拉着抛石机来到离城的一箭之地,另有两支步兵长龙则使出吃奶得劲光着膀子喊着口号将冲城车推向城门。 不等城上发难,抛石机旁的将士们已经开始装石填弹,而身后的队伍中却再度涌出万余弓弩兵,纷纷张弓搭箭,将那一支支黝黑色的利箭齐齐瞄准城头上冒出来的头颅。 “放!” 夏侯渊自豪的看着麾下的雄兵,嘴里淡淡的吐出一个字,手中的寒月刀悄然落下。 数百枚巨石如炮弹一样被抛石机高高的抛起,万余支利箭像织女手中的银梭一般倒卷直上,在空中镌刻一条条完美的弧线后织就出一匹匹灰黑色的绸缎,猛然落下,狠狠的撞击在城头上。 瞬间,硕大的城池上就像开了一座矿场一样,烟雾弥漫,尘土飞扬。 城墙在巨石的击打中颤栗,士兵们在箭雨的洗礼下哀嚎,一条条深沟险壑出现在弋阳城的墙上,一道道红溪殷河蜿蜒在勇士们的身下。 梁纲一把拉过阎象和金尚,将他们按在箭跺下,跟着城墙一起地动山摇,一起眩晕。 勇士们暂时失去了拼杀的机会。 城头上血流成河。 可是,在曹操看来,这一切相比起刘备带给他的伤害来说还远远不够,充其量这也只能算是一道开胃菜,一份送给阎象和粱纲他们的见面礼。 “冲!” 又是一声怒喝,鼓角声冲天而起,金色的虎豹大旗迎风飘扬。上千名士兵架着云梯径直冲向城墙,数十具云梯很快就张开了它那狰狞的钩爪,牢牢的楔在墙上。 抛石机还在咆哮,冲城车还在嘶吼,无数的步兵却已经咬着钢刀背着盾牌爬上了云梯。他们身形矫健,动如脱兔,捷似猿猴,在云梯上如履平地。 梁纲透过箭跺口看得一清二楚,顿时勃然大怒,从箭跺口猛然跳将出来,长刀在城墙上狠狠的一劈:“淮南的儿郎们,将所有的圆木、滚油都给老子抬出来,老子要让曹阿瞒和他的狗腿们尝一尝热油浴的味道!” “诺!” 一声令下,城头上的士兵举臂同喝,早有数百名士兵从烟尘中爬了出来,奔向女墙旁边的圆木堆和滚油桶。 梁纲正打算以牙还牙以血还血,阎象却直起身来打断了他的部署:“慢着,梁将军,不急,再等等,等他们爬上墙头再说!梁将军,你莫非忘记了我们数日前打造出来的杀人利器了?” “哈哈,还是先生厉害,一语便点醒了我这个梦中人。”梁纲挠了挠头,长啸一声,朝身旁的亲卫踢了一脚笑骂道,“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去将我们的喷火筒拿出来给曹孟德显摆一番?” 亲卫恍然大悟,手中的旗帜陡然转动,城墙上鼓声大作,密集如雨。 千余名士兵纷纷放下手中抬起的圆木,转身从圆木堆后取出两百来根打通了关节的斑竹开始进行串联。很快的,一根根斑竹就在他们的手中被连接成一条条蜿蜒的长蛇。 紧接着,又是一声鼓响。 前方的士兵居高临下,握着斑竹对准了附着在城墙上的所有云梯,而斑竹尽头的那些兵士却是齐齐怒吼一声将斑竹使劲的插到火油桶中。 这边刚刚准备好,那边厢便见数十名士兵一跃而上,跳在火油桶的封盖上,封盖骤然开始下落,而桶中的火油却像是找到决了的堤口的洪水一样,在他们的重力作用下沿着斑竹的空心直奔前方出口。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火油顺着七八十道斑竹口喷薄而出,黑色的液体漫过城墙,漫过云梯,渐渐的汇聚在一众士兵的身上,仿佛给城墙铺上了一层黑色的帘幕,又像是雨夜时没有星星的银河落在了弋阳的城墙上。 嗅着身上的火油味,新兵们眼中全是惊惧之色,就连云梯上的老兵也暂时性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他们并非没有攻打过城池,也并非没有见过圆木和火油齐发的场景,但时他们都一一的抗了过来。 毕竟,圆木和火油杀伤范围虽大,却终究也只能顺着城墙盲目的四处飞溅,并不能做到定点打击。更多的时候,他们依然可以凭借积累下来的经验躲过一劫。 可是,他们谁特么见过这样定点精准的火油战?这不是要给他们桑拿热水浴,这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节奏! 第501章 论古往,英雄斗智(六) 微风轻拂,隐有油香。 “主公,那是什么?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圆木和火油吗?” 夏侯渊驱马来到曹操身旁,指着士兵们手中的斑竹筒和城墙上的黑色帘幕满脸的诧异之色。 然而,曹操却并没有理会自己的这位族弟。他的面色亦如太原的煤山一般黝黑,渤海的空气一样凝重,他已经从风中嗅到了一丝危机。 当初为了能够一震刘备那个躁动的心,他可谓是下了血本,难道这一切又将是空中楼阁水中捞月吗? 在褒信城中的十日,他不但和程昱等人一同对战术进行各种推演,甚至还召集了各方的奇人异士,为首批登城的将士们打造了一批可以大幅度防止被飞溅的火油烫伤而戴在头顶上的盾牌。 那些盾牌就背在士兵们的后背上,但是此刻却已经好像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 因为,火油已经顺着城墙和云梯流了下来,浸染着士兵们的衣甲,他们衣服、性命和火油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果然,不等曹操喝令退军,梁纲一声暴喝,数百名弓箭手纷纷弃弓点火,将一支支火把沿着城头抛下。数百支火把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仿佛天边坠落的流星雨,在天空中留下璀璨的光芒后落在了云梯和兵士们的身上。 “轰!”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火苗迎风而涨,云梯和士兵们身上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紧接着,一颗星、两个星、三颗星无数颗寒星在城墙上骤然点亮,就像是宁静的银河里突然冒出来成千上万的星星一般,噼噼啪啪的声音在一瞬间凝聚成一声声霹雳般的雷响,云梯和兵士们同时被点燃,城墙上立时铸就起一道红色的防线。 毒燎虐焰,烟炎张天。 云梯在大火中呻吟,士兵在火焰里歇斯底里,可惜火油早已经将他们包围,他们已经无路可去。 除了等死之外,就只有死,冲上城墙抱着敌人一起死! 无数的士兵跌倒在火堆里,无数的士兵强忍着锥心的疼痛努力的向上攀爬。 可惜,掉下云梯固然是一死,爬上云梯也未必就是活路。 火焰已经顺着云梯和城墙先他们一步到达了斑竹口,斑竹口流出来的火油再次被点燃,宛如群龙吐火一样,七八十道火苗向着刚刚从箭跺口冒出来的脑袋就是一阵乱喷。 也不知道那斑竹口处是否安装了铁皮,竟然能够将大火阻隔在外,所有的竹筒都朝着箭跺口的方向,一团团猛烈的火焰从竹筒里喷浆出来。 惨叫连连,哀嚎声声。 衣甲燃了,胡须燃了,头发燃了,整个身子也跟着燃了。 士兵们望着眼前吃人的大火,无力的松开了手中的武器,变成一具具被大火烧灼烧的焦炭仰后倒下,不时传来“砰砰”的落地之声。 闻着火中烧焦的味道,听着城头下士兵们杂乱的声音,看着帐下的将士们目瞪口呆惊恐万状的表情,曹操顿时泪流满面。 我们的剑还未佩妥,出门便已是江湖。我们尚处于刀耕火种的时代,阎象却已经握紧了热兵器。这特么的哪里是火油,这是一支支要人命的火枪! 斑竹筒当然算不得热兵器,更不能称之为枪,但却绝对俱有划时代的意义。 “撤兵!” 曹操颓然的趴在马背上,已经再也没有力气进行吐槽了,阎象带给他的意外和伤害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高兴而来扫兴而归,或许就是他这一刻的写生。 “主公,不能撤,不能撤啊!” 夏侯惇、曹仁、曹洪、乐进、臧霸以及曹纯等诸将急忙围成一圈跪在曹操身前。 夏侯渊同样紧紧的拉住爪黄飞电的口嚼子,脸上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骄纵,只剩下满脸的泪痕和愤恨:“主公,的确不能撤啊,兄弟们死的太惨了,我们必须替他们报仇,否则日后我们到了阴间也无法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夏侯渊声泪俱下,夏侯惇、曹仁一众大将情深意切。 阵中的副将、校尉和士兵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悲愤交加,所有的惶恐抛诸脑后,齐刷刷的跪倒在地:“主公,不成功便成仁,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如果这一次我们再不能拿下弋阳杀了阎象那个狗贼,我们愿意提头来见!” 声音先是压抑、低沉,然后逐渐的自信、高亢,最终汇聚成一道道惊天动地的雷声。 曹操不由动容:城头上的战火还未熄灭,云梯上的将士们也还在苟延残喘,但是帐下的军士们却已做好了前赴后继的准备,有这样的将士,有这样的勇气,区区几团火焰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兄弟们如此给力,我曹操难道就是孬种吗! 手中的青釭剑一挥,一束长发从曹操头上飘然落地,曹操坐在马背上,剑指城头誓曰:“大耳贼狡猾多端,阎文纪梁纲等辈残暴不仁,兄弟们也因此等狗贼而命丧黄泉。 曹某今日在此起誓,若不能拿下阎象,砍下梁纲的脑袋替兄弟们报仇,曹某还有何面目回谯郡去见咱们的父老乡亲?兄弟们,可愿意追随曹某一起去迎接咱们死去的英灵吗?” “同去,同去!” “愿随主公一同前去!” 众人齐齐举起手中的武器高声呐喊,声如霹雳。 曹操双手轻轻向下一压,场中顿时鸦雀无声,他的身后却传来一道稚嫩而坚定的声音:“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曹操回头一看,只见一名**岁的小孩在程昱的护持下坐在马背上昂首高歌。 那小孩正是他的第三子,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曹植曹子建。 原来,王黎的横空出世不但彻底打乱了历史的进程,同样也改变了曹操的命运。 曹操在王黎入主雒阳之后,曾与卞氏,也就是历史上曹丕、曹植、曹彰和曹熊的母亲卞皇后在河东小居了一段时间。 或许是董卓已经逃亡关中河东再无半分压力,或许是饱暖思淫欲,那一段时间里曹操竟然火力全开,曹丕和曹植两个兄弟居然抢在历史记载的前头先后来到人世。 长子曹昂随军如今还在兖州军中,次子曹丕随同他的母亲卞氏和丁夫人一起坐镇谯郡,而这个第三子也不知道是因为曹操喜爱还是存着锻炼的心思,竟然被他一直待在身边,就连这一次行军也不例外。 实际上,刚才曹操本就不愿退兵。 于他而言,时间比什么都重要,他现在对许诸和典韦那边的战况一无所知,他必须抢在关羽兵下褒信之前拿下弋阳。但是,营中将士们的军心和士气却不得不让他忧心忡忡。 好在,夏侯渊毕竟是跟随了他多年的老兄弟,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几句话就彻底的扭转了将士们想打退堂鼓的想法,而曹植的这一声呀呀稚语更是神来之笔。 青釭剑再次一举,曹操一声怒啸犹如龙吟:“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兄弟们,随我去砍了梁纲阎象的狗头!” 第502章 论古往,英雄斗智(七) 白龙山,是黾县境内罗山山脉的一条分支,南靠大别山,地势由西南延伸至东北。 傍晚时分的白龙山格外的漂亮,村落中飘起的炊烟和山脉中缓缓升起的薄雾缠绕在山腰,远远望去就像是给整个山脉笼罩上了一层轻纱,使得整个山峰在缥缈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又像是几笔淡墨抹在了金色的天边。 此时,天边就走来了一行人。 “军师,我们不是已经和曹孟德约好时间一起攻打那背信弃义的大耳贼吗?为何我们却要绕上一圈,径直从安阳经黾县再直抵新息呢?这不是浪费时间吗?”一名面色黝黑胡子拉碴的大汉看着前方的文弱书生诧异的问道。 被称作军师的文弱书生哈哈一笑,转过头来指着那大汉笑道:“元福啊元福,前几日郭某还以为你这个榆木脑袋已经开窍了,怎么才两三日不见,你就又回到了昔日的状态?” 周仓摸了摸额头,嘿嘿一笑,其余众人也跟着仰天大笑。 原来此行人正是王黎帐下军师祭酒郭嘉和周仓、张辽、黄忠和甘宁等一行人。 张辽摇了摇头,拍了拍周仓的肩膀解释道:“元福,兵书讲究实实虚虚,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等与曹操共约击打大耳贼此为实,但那时间却不见得就一定要严格遵守了。 毕竟,曹操与我们不是一路人,而且我们攻击的对象也不是同一个地方。如果曹操将我们的消息出卖给大耳贼,我们贸贸然一头撞进去,岂不是正中了大耳贼的胸怀?” “文远说的不错,不过这也只是其中的一点考虑而已!”郭嘉颔了颔首,指着眼前的山峰问道,“你们可知道此地何名?为何我要将大军隐藏至此?” “军师我知道,我听此地的老乡说过,这山叫做白龙山。”唯恐郭嘉再次嘲笑自己,周仓急急忙忙的在人群中举起手来抢答着。 郭嘉淡淡一笑点头应道:“不错,看来元福这段时间隐居此地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这山就叫做白龙山,不过在古时候,它还有一个名字,唤作败龙山。 相传,昔年有条恶龙在此作乱,老百姓们整日里饥寒交迫,饱受煎熬,天帝忍无可忍,遂派天将前往擒拿。恶龙心中不服与之搏斗,结果被天将一刀斩成两段。 龙头落地化作了这座山峰,而龙身则与罗山山脉练成一片,成为了大别山的一条支脉。老百姓为了纪念与恶龙搏斗的勇士,就将此山唤作败龙山。 后来或许是以讹传讹吧,这名字就渐渐的衍变成了今日的白龙山。那诸葛孔明不是和士元并称凤雏卧龙吗?你说我们在此伏兵算不算是先拔了一个头彩?” 众人放声大笑,却听郭嘉继续说道:“我们与曹操半明半暗的演了一场戏,诸葛亮既然被水镜先生推崇,想必已经猜到了我们的意图。若是他在青龙山脉和飞鹰谷布下伏兵,再辅以引火或取水之物,我们该如何抵挡? 所以,当初打算与曹操合谋之时,我就已经将目光放到了白龙山上。白龙山绵延数十里,位居新息以南,更兼山中林深水光,不但非常适合大军驻扎,而且潜身此处还能出其不意的给诸葛亮来一个迎头痛击!” 张辽、黄忠、甘宁一干用兵老将不由得齐齐点了个头,就算是周仓也暗暗的给郭嘉竖了一个大拇指。 郭嘉脸上却并没有半分自得的神情,而是看着天边渐渐下落的红日向周仓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曹孟德那边应该已经开始厮杀了吧?” 周仓从怀中掏出一枚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信交给郭嘉禀道。 “曹阿瞒昨夜戌时便已经出兵,绕道羊头峪在今日辰时赶到了弋阳城下,如今正和弋阳的阎象、梁纲杀得难分难解。据说,因为阎象制作了一种名唤烈火筒的新式守城武器,曹操一时大意,伤亡甚是惨重。 而另一头由于曹操亦猜到了诸葛亮的奸计,关羽和张飞的伏兵骤然失效,二人只好依靠武力和蛮干与许诸在飞鹰谷大杀一场。后来,典韦和曹真、朱灵以及路招等人也率队加入其中,一时间难分高下,如今却还在厮杀之中。” 郭嘉点了点头,朝众将下令道:“阎象、梁纲和关羽、张飞四人远在弋阳、期思,而且都已被曹军拖住,而陈到和徐盛同样也埋伏在青龙山脉。 新息城中防守空虚,除了大耳贼和糜芳之外再无可战之人。兄弟们,此刻正是我们夺取新息的好机会!我命令:元福、兴霸二人即可领兵出山强攻新息,不得有误!” “诺!” 甘宁抱了抱拳转身就欲离去,周仓却是一把抓过,疑惑的看着郭嘉和张辽等人问道:“军师,并不是末将推诿,只是末将有些糊涂,文远和汉升两位将军攻城厮杀皆在周某之上,为何这一次军师却将这个天大的功劳让给了周某?” 甘宁无语的看着周仓,再度朝三人拱了拱手拉起周仓就向山下走去,边走边解释道:“主公常说我们要以人为本,地盘丢了可以再抢回来,人要是丢了,就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军师这是要围点打援,你想想,如今陈到和徐盛还埋伏在青龙山脉中,我和你在新息城下虚晃一枪,他二人是不是要屁颠屁颠的赶回来?所以元福啊,你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真正的杀机还是在文远和汉升他们两位将军的身上!” 太阳终于落下去了,整整一天新息城外方圆数十里都不见有半分动静。 看来孔明所言非虚,那郭奉孝真的只是打算隔岸观火,安心的当一个吃瓜的群众不想亲自插手其中,现在就只需要等二弟和文纪他们的消息了。 刘备站在城头上背负着双手凝望着东北的绵绵青山,缓缓的舒了口气:“幸好刘某得你相助,否则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曹郭两家的联军。孔明,你觉得文纪他们是否能够靠一己之力扛住曹阿瞒的攻击?” “主公放心吧,文纪先生当年乃是袁公路麾下的第一智囊,其人身经百战,见多识广,智慧也不亚于属下,属下相信弋阳在他的镇守下一定能够固若金汤。” 诸葛亮轻拂着羽扇来到刘备身前,两弯剑眉凑在一起,“说实在的,属下并不担心二将军和文纪先生。反倒是这郭奉孝怀里究竟揣的什么药,属下一点头绪都没有,实在不知道他的下一步将会指向何处!” “谁说不是呢?郭奉孝号称鬼才,其用兵出没无常鬼神莫测的确不易让人察觉!”刘备也深有同感点了点头,突然转向南边,指着眼前白龙山笑道,“你说他会不会突然天降神兵,出现在我们的南方呢?” 本是一句玩笑话,但诸葛亮的脸色却骤然大变,因为他已经“看”见了一条长龙正从白龙山中窜了出来。 红色的火把,滚滚的蹄声,在即将到来的夜色中格外的明亮,格外的清晰。 第503章 论古往,英雄斗智(八) 见自己一语成谶,刘备恨不得反手给这张乌鸦嘴狠狠的抽上几巴掌。诸葛亮倒是比刘备更有大将之风,惊疑的脸色很快的恢复了平静。 “子方,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诸葛亮挥了挥手,朝一旁的糜芳低声耳语了一番。 糜芳点头应了一声,飞速的回到箭跺后,指挥着众将士将油桶和圆木后面的斑竹抱了出来,一根接着一根的连接起来,然后狠狠的插入到油桶之中,接着再向掌旗兵轻轻打了一个手势。 旌旗忽动,城头上数百支火把顺势熄灭,整个新息城陷入死寂一样的黑暗之中。 …… “兴霸,你说这大耳贼是不是穷疯了,只剩下两条裤衩了?天才刚刚擦黑,这城头上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连特么的一支火把都舍不得给点上?” 周仓一马当先来到城头下,却见城头上一片漆黑鸦雀无声,不由大感诧异,急忙向甘宁问道,“早就听主公和军师说过大耳贼满肚子的坏水,他该不会是又想整什么幺蛾子吧?” 城头上一平宁静,周仓那个破嗓子随着晚风飘到城头上,刘备气得嘴都歪了。 居然敢说老子满肚子的坏水?你们主公和军师才是满肚子的坏水,你们全家都是满肚子的坏水。老子那是穷吗?老子再穷也是当今的皇叔,就算只剩下两条裤衩,那也是御赐的黄裤衩! 甘宁似乎知道刘备在城头上,仿佛要活生生气死刘备一般,言语间对刘备充满了十分的不屑:“元福,你说的不错,大耳贼面目忠厚实则阴险,就像是那冬眠的毒蛇一样,看似温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过来狠狠的咬上你一口。 日他个仙人板板,当年主公助他在冀州站稳脚跟,可谓是恩重如山情深意切。可是大耳贼呢,不但不思报答,反而悄无声息的吞了主公的弋阳,然后与曹阿瞒合兵一处打算北上冀州支援袁绍,共分天下。 可惜,曹阿瞒并不知道这大耳贼根本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狼。所以,这两年他就吃尽了大耳贼的苦头。弋阳一役,疆土流失大将被捕,于文则因此付出血的代价。数日前,大耳贼又以一条棋子的性命差点让他回不了褒信。 龟儿子滴,这样的人,别说是当做主公,就算是只做一般的朋友,老子也要狠狠的啐上几口,然后用刀在他的脸上划上几刀,看看究竟是他的脸皮厚还是他家甘爷爷的刀子硬!” 一旁的副将呵呵一笑,接过甘宁的话头笑道:“甘将军,末将还是劝你不要去试了,否则到时候你的刀断了,你怎么好意思找主公给你报销呢?莫非说你甘将军竟然连那厮的脸皮都割不下来?你就不怕诸位将军嘲笑你!” 众人一阵大笑,却听那副将突然长叹一声“可惜”,周仓和甘宁顿感不解,两双眼直愣愣的瞪着那副将。 那副将嘿嘿一笑,怪眼一翻:“可惜那大耳贼的脸皮虽厚却不够大,否则他麾下的将士都用他那脸皮用来打造盾牌,这天下岂不是大可去得?” “噗!” “你这个促狭鬼,往日里竟然没有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真的是气死人不偿命啊!” 甘宁和周仓指了指那副将,一口唾沫飞降出来,众人也跟着笑得打跌,城头上偷听的刘备却觉得喉咙上一甜,差点没有将鲜血给吐出来。 …… 当然,差一点就是差一点,刘备的血没有吐出来,他肚子中的隔夜饭却吐了出来。 因为城头下不知道何时燃起了一堆枯草,而草中隐隐夹杂了一些干的牛粪、猪粪。浓烟顺着城墙向上升腾,令人作呕的味道不停的钻入到他的鼻孔中。 听得耳旁一阵“哇哇哇”的呕吐声,刘备也忍禁不住扶着墙狠狠的吐了几口,这才转过头来对着糜芳喝道:“速令全军掌灯点火把,刘某今日要与贼子夜战!” 掌灯点火把? 军师不是令众人潜藏行踪的吗? 糜芳迟疑的看了诸葛亮一眼,刘备已经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破口大骂:“甘宁这帮亡八早就知道我们在城头上,不然,他们又怎会屡屡出现挑衅?” 原来如此,还以为主公也忍不住他们的嘲讽了,打算出去和他们大干一场呢! 糜芳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大手一挥,城头上的火把再次在兵士们的手中亮起,就像是夜空中的点点繁星落在了新息城上一般,霎时间整个城池都活了过来。 而刘备同样也一改刚才那要死不活的模样,神采奕奕的站在城头上:“甘兴霸,刘某与你家军师歃血为盟共抗曹贼,你等何故兴兵至此?莫非你们是想违抗将令破坏联盟,你们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特么的果然是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这个时候还在装,也不知道累不累,谁特么不知道这纸盟约在关羽、张飞二人出走青龙山时就已经作废了? 甘宁抬头扫了刘备一眼,双手在嘴边一陶,做了一个恶心的动作,接着双手猛地一拍向上一举,阵营中顿时传来齐齐的嘲笑声。 “呕吐,呕吐,恶心士兵无数!” “新息城下骂刘玄,听取哇声一片!” “大耳贼你滚回去吧,你的德都被狗吃了!” 声音如雷,直抵城头。 刘备气得青筋直冒,努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愤怒,颤巍巍的指着甘宁对诸葛亮道:“孔明,你说姓王的是从哪里招来的混不吝,这特么的哪里是什么狗屁将领,简直就是地痞流氓无赖子!老子恨不得现在就提剑下去杀了这厮!” “主公息怒,主公息怒!” 见刘备完全颠覆了自己昔日温润如玉的形象,开口特么的,闭口老子,知道刘备已经被气的糊涂了,唯恐一个不小心他就真的下城去上演一个单挑数万大军的戏码,诸葛亮急忙一把拉住刘备劝慰道。 “这甘兴霸本来就是江边一锦帆贼,那里识得什么是人间的礼数,还请主公切莫与他一般见识,难道主公没有看见那张文远和黄汉升等人也不在此处,不想同他为伍吗?” 刘备自然不会和甘宁一般见识,毕竟他也是有身份的人,更何况甘宁的威名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经过诸葛亮的一番劝解,刘备的心情稍稍的平静了一些,借坡下驴,双目扫过城下甘宁大军疑惑的问道:“果然不见张文远和那黄汉升二人,难道甘兴霸他们这是有意侮辱刘某,只在引诱刘某出城吗?” 诸葛亮点了点头:“应该便是如此了,不然如何解释他们绕了这么远的路却只派出两个地痞前来挑战?他们一明一暗,不过是想引诱主公出城然后趁机拿下新息罢了!” “说的极是,亏得孔明你心细如发,否则刘某这次大亏肯定又吃定了!” 刘备很好的当了一回诸葛亮的捧哏,拱手致了致谢,正欲继续说上几句,陡然听得城下一阵鼓角冲天而起,仿佛百十道雷霆从天而落,心神一紧,便见城下的大军犹如蚁群一样直奔城池而来。 第504章 论古往,英雄斗智(九) 半城烟沙,兵临城下。 金戈铁马,笑傲天涯。 “呜呜呜!” 一支支牛角握在将士们的手中,一道道雄浑高亢的沙场夜曲在他们鼓起的腮帮子里传出来,甘宁轻跨战马手握双刀,宛如握住了整个世界一般。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嬉笑怒骂的地痞流氓,也不再是那出言不逊的无赖子,他就是那指挥若定笑傲沙场的大将军。 一刀在手,天下我有,更何况双刀乎! 双刀落下,甘宁一声怒喝,身后的副将只将马背一拍,胯下的战马亦如光影一般窜了出去,上千名骑士紧随其后,两个方阵的弓弩兵同样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踩上了这即将鏖战的沙场。 刀剑亮,尘烟起。 屠戮还没有开始,刀锋也还没有见血,空气中却已经充满了血的味道。 “杀!” 甘宁爆喝一声,一把抢过身旁将士手中的鼓槌猛然一敲,战阵霍然中开,队列里再度冲出十余排刀盾兵,他们扛着云梯眼也不眨的融入了滚滚的洪流里。 哼,这甘兴霸也太小瞧我刘备了吧,抛石机和冲城车都不带就敢前来攻城,你还当你手中的云梯是什么能够让天堑变通途的天梯吗,砍断了也不过只是几根烧火棍而已! “放箭!” 刘备嘴角挂起一丝嘲讽,淡淡的一声冷笑,城头上响起密集的梆子声,万箭齐发。 一阵旋风过后,密密麻麻吗的锋锐和寒芒腾空而起,在摇曳的火光下散发出妖艳的光芒,形成了一道红黑相间的瀑布。 瀑布在城下的将士们头上不断的聚集和交织,翻滚起暗红色的浪花,飞溅起金色的星光,进而迸发出续而不断的滚滚春雷,气势磅礴雄浑,豪迈奔放。 然而,甘宁却一点儿也不着急,眼见瀑布即将落下,才朝中军的掌旗兵微微点了点头。 掌旗兵手中的旗帜急速翻动,一道钲鸣音骤然腾空。 声音响起,声音落下,时间突然就像是停止了一般。前方的副将和校尉们齐齐“吁”了一声,盾牌一举马缰一勒,所有的战马咆哮着掉转马头就向城池的西南两个方向奔去。 而那些刚刚冲出阵营的弓弩兵和扛着云梯的刀盾兵同样匆匆的将脚步在地上一搓,一个急刹稳稳的停下来,站在了城下的一箭之地。 说时迟那时快,甘宁及其帐下的将士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也不过只是几个呼吸之间。显然,他们的这种战术应该是已经演练过百十遍了,不然他们又怎么能够做到如此的令行禁止如臂使指呢? 等那红黑相间的瀑布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之时,场中所剩之人也只剩下寥寥无几,而受伤或者丧命的人更是寥若晨星。 这特么的简直就是高射炮打蚊子,除了浪费还是浪费! 刘备目瞪口呆的看着甘宁,就仿佛上青楼找乐子陡然瞧见一个绝世美女,巴心巴肝的用尽了前戏卸妆去衣甚至都脱下了亵裤,美女回眸一笑,却发现原来那所谓的美女竟然是星爷电影中的那个如花。 满腔的快感顿时化作愤懑,刘备愤怒的看着甘宁,一指禅再度翘起:“这甘兴霸究竟想干什么?” 糜芳同样有些茫然,他将斑竹筒都已经准备好了,甘宁却从他们的眼皮底下给溜了出去,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什么,还是阎文纪对付曹操的招式已经被他们知晓? “王德玉当初在潼关,只用了数千枚白玉京便将徐晃压得喘不过气来。后来,攻打长安之时,也只是抛掷了一轮绿映红就让吕布毫无招架之力。”诸葛亮收起手中的羽扇,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而此行,甘宁等人非但没有将白玉京和绿映红带来,甚至就连抛石机也没有看见一架。显然,他们的目的并不在于攻城,而是打算围而不攻将我们困在城中!” 围而不攻? 那特么的弄那么大的阵仗出来干啥! 看着城头下耀武扬威的贼军,刘备的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刚刚松了口气,转眼又提到了心口上:“他们的目标不在我们,难道是在叔至和文向的身上吗?” 诸葛亮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这郭奉孝号称鬼才算无遗策,此言不虚也。我们如今已被困在城中不能出入,叔侄他们的生死或者就在他们的一念之间了!” …… 月儿虽然还没有升起,绵绵的青龙山脉却已伸手不见五指,山中一片静谧,耳边除了虫鸣、蛙叫和风吹树叶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蚊子“嗡嗡嗡”的吟唱。 “啪叽!” 陈到一巴掌将一只停留在脸上的蚊子拍死,轻轻的把它吹落尘土,看着手上残留的鲜血悠然长叹。 “这可如何是好啊,区区几个时辰的功夫,林中的蚊子都怀上了我们的骨血。要是郭奉孝再不来的话,只怕我们就只能留在这里和这些蚊子成亲了!” “谁说不是呢!”徐盛手中的短刀一晃,将一只徘徊在腿边的蚊子五马分尸,跟着叹了口气,“军师说郭奉孝的大军今晨可能会袭击新息,令我和你伏兵以待,给予他们迎头一击。 可是,我们自出城以后,一路连续推进了几十里路,直到天都黑了,却也没有见到郭奉孝的半根寒毛。叔至,你说这郭奉孝会不会根本就不曾打算偷袭我军呢?” 陈到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甚至我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十日前的盟友会掉过头来与我们亡命厮杀。但军师既然有令,你我也就只好照做便是!” 徐盛点了点头正待说话,猛然听得数十里外新息方向一阵鼓角和炮火之声,抬起头来看时,却见新息城上方的那片夜色已经被殷红染透,半空的云层在火光的照耀下娇艳欲滴。 变生肘腋,新息城突如其来的战火让所有的将士都陷入不安之中,就连刚才还怀疑郭奉孝是否会偷袭新息的陈到和徐盛也紧紧的闭上了嘴。 “文向,看来军师所料不差,那狗日的郭奉孝果然奔着新息去了!”半晌后,陈到才抿了抿嘴唇看着麾下瞠目结舌的将士们冒出一句毫无营养的话来。 徐盛麻木的点了点头,同样觉得口干舌燥:“那郭嘉能够悄悄的绕过我们的侦查和埋伏,所图必大。叔至,主公危也,我们带兄弟们回去吧!” “嗯!兄弟们速速收拾一下,立即回师新息,随我等前去营救主公!” 陈到应了一声,朝众将一声怒喝,从怀中掏出一枚火镰迎风一扬,借着微弱的火光,径直奔到山坡下一个纵身跨上马背,接着银剪戟一挥,缰绳应声而断,战马亦如闪电一般窜了出去。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前方便再一次陷入黑暗之中,只余下“得得得”的马蹄声在耳边渐行渐远。 第505章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呔!前方那狗贼听真了,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陈到驾着战马离开青龙山脉不过两三里路,便听得前方传来一声吆喝,马缰一勒,缓缓停下脚步籍着火光抬起头来。 只见前方的山坳口不知何时聚集起三五十个大汉,一个个赤着胳膊,腰间扎上一条黄带,头顶戴着一顶草帽,胡子拉渣,未加半分的修饰,却是精神抖擞,再配合着他们手中的板斧,倒是颇有点剪径的味道。 见那帮人虽然精壮,却是站无站相坐没坐相,甚至还有几个人横七竖八的躺在草皮上,口中叼着一根枯草咿咿呀呀的哼唱着,一副完全没有将陈到放在眼里的表情。 陈到怒极反笑:“你家张角爷爷都死了多少年了,你们这帮黄巾的余孽竟然还敢再出现在世人的面前,就不怕老子将你们拿去烹了炸了?” “哼,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口从狂言,老子当初追随天公将军的时候只怕你还在田地里扛锄头吧?如今天公将军仙去了,你这个臭小子就在我等面前充大尾巴狼了?” 一名大汉啐了一口,吐掉口中的草枝,翻身而起,接过一旁大汉手中的双斧微微一舞,斜着眼睛看着陈到,“臭小子,不要说爷爷不给你机会,如果你能剩得过爷爷手中的这两把斧头,爷爷今天就放你过去!” 整日里猎鹰,今儿却有鹰儿来啄眼。 也不瞧一瞧老子是谁就想前来抢劫,今日不杀了这帮鸟人出口恶气,是不是今后是个人都敢爬到陈某头来来撒一泼尿? 那厮一句话便惹得陈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也不再想与他废什么话,银剪戟一扬,催马就向前奔去。 百十米远,眨眼便至。 陈到高居马上,见那厮还是一副不知死活的模样,心下猛然一凛:此处距离新息不过二十里地,平日里何曾见过有什么山贼强盗出没,更离谱的居然还是选择在大晚上剪径,这是抢人?这分明就是抢鬼! 眼到心到,心到身到。 一眼看破玄机,陈到悄悄的向地上和头上瞥了一眼,只见几条若隐若现的绊马索隐藏在那人脚下数米开外,而头顶上却是一片荧光闪烁,仿佛林中早也撑起了一张银色的大网。 陈到倒吸了一口冷气,手中的缰绳猛然绷直,战马一声长啸前蹄腾空,停在了大网和绊马索的边缘:“陈某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蟊贼,原来却是前将军的麾下。不知道是哪位将军如此雅兴,夜深了也不知道回城休息,居然还在此游山玩水?” “哈哈,果然不愧是刘皇叔帐下有数的大将,儿郎们一出手就给你识了各底朝天。不才张辽奉命等候将军,还请将军卖张某一个面子,随我前去新蔡当一回贵客!” 张辽拍了拍手,缓缓的从林中走了出来。 他的身旁还跟着一名老将,那老将身穿一袭赫色的军袍,腰间绑着一根深蓝色的腰带,腰间别着一把暗红色宝剑,龙骧虎步,步步生风,花白的须发也随着他的走动随风飘扬,不怒自威。 “你就是那个陈到陈叔至?”老将拍了拍腰间的血饮刀,朝陈到点了点头,“你娃儿,你还不错,既能够在千钧一发之时发现我军的部署,又能够当机立断不贪功冒进,的确当得起那大耳贼的护卫!” 见老将一口一个小娃儿,一口一个大耳贼,陈到羞愧不已便欲与那人拼一个鱼死网破。 谁知,银剪戟还未出手,陈到便已瞧见那老将手中的宝刀隐隐透出一点红色,脸色立时一变,迟疑的问道:“老将军可是当年刘荆州帐下的黄忠黄汉升?” 黄忠点了点头,捋了捋长须赞许道:“如果说刚才还对你有七八分满意的话,现在已经有九成满意了。你娃儿,你很有眼光,要不你考虑考虑来前将军帐下发展?黄某定然将一身所学全都传授给你!” 有眼光? 我特么认出你来就算是有眼光,你这厮还要不要脸? 陈到一怔,却听老黄忠继续说道:“你这小娃儿啥都好,唯一让老夫不爽的就是心不够明亮。” “何谓心不够明亮?”陈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鬼使神差的接了一句。 黄忠不屑一笑:“大耳贼出生低微,却处处冒充皇叔之名行那坑蒙拐骗之事。数年前,他便从主公手中借了清河不还,顺手又将陶恭祖托付的徐州丢给了纪灵。 如今,他为了一己之利再次坑骗自己的盟友,唤醒自己在曹营中的奸细行刺天使,进行栽赃嫁祸。其身不正,行为不端,这样的人你居然还屁颠屁颠的鞍前马后笑脸相迎,难道不是心不明吗?” “老而不死是为贼,黄忠老贼,你竟然敢污蔑我家主公,纳命来!”本来以为黄忠口中又有什么新意,却不想黄忠竟是满嘴跑火车,陈到再也顾不得头顶上的那张大网,银剪戟直向黄忠飞去。 血饮刀出鞘,黄忠轻轻一扫将银剪戟挡住,叹息道:“忠言逆耳,本来以为小娃儿还是个可造之材,却也压不住几激将的话,还是太年轻啊! 陈叔至,你能够长到今天也不容易,黄某不欺负你年幼,你暂且去和那徐文向商量一下,看看你们是个什么样的章程,车轮战还是单挑,黄某都随你!” “文向,你们且替张某压阵,看张某活剐了这老匹夫!”黄忠的一句话又险些让陈到口吐鲜血,陈到朝着已经赶上来的徐盛和一众将士喝了一声,再度奔马上前。 “得,小娃儿,既然黄某的好心被你当做了驴肝肺,那黄某就陪你耍上一圈!” 见自己的爱才之心屡屡被阻,黄忠惋惜了一声,也不再和陈到客气,平地一纵轻飘飘的跨上战马,神采奕奕的来到陈到身前,血饮刀如风一样递了过去,和陈到杀作一团。 但见: 场中尘烟滚滚战马长嘶,场外顾虑重重尖叫不断。 一个是刘皇叔帐下有名的大将,手里一杆银剪戟如腾渊苍龙忽上忽下,出手之时明月万里击穿千百寒星。 一个是前将军推崇备至的老人,掌中一把血饮刀似出柙猛虎或左或右,落刀之处赤地千丈砍断万道银晖。 银剪戟仿佛碧海潮生,一戟接着一戟,一戟起一戟飘落,大开大合。血饮刀宛如滚滚长江,一刀快过一刀,一刀落一刀再起,百战百胜。 二人在场中激斗了约莫五六十个回合,只瞧得张辽心惊徐盛胆寒,唯恐他们有所闪失,误了“卿卿”性命。 正瞧间,听得场中一声闷哼,尘烟骤散,陈到捂着臂膀纵马飞了出来,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臂膀处已被鲜血浸透,活生生一只斗败公鸡的模样。 这陈到乃是刘备帐下数一数二的大将,居然不是黄忠的对手! 众人一片哗然,举目望去,只见黄忠依旧巍然的坐在马背上,风吹不动。 银光流转,烛红摇曳,黄忠手中的那般血饮刀在初升的月色和火把的光芒照耀之下显得格外的诡异明亮,仿佛一条潜在林中的长龙跃跃欲出。 第506章 穷且弥坚,不堕青云之志 唐朝的张籍在《老将》诗中曾经写道:鬓衰头似雪,行步急如风。不怕骑生马,犹能挽硬弓。兵书封锦字,手诏满香筒。今日身憔悴,犹夸定远功。 黄忠虽然还没有班定远的功劳,但他的那一身的武艺,那一头似雪的白发却简直与张籍诗中描述的一般无二。 一场大仗,败了陈到,也赢了众将士的心,不管是自家军马还是刘备的兵勇。 张辽的眼睛亮了,他知道主公曾经亲自奔赴荆州只为了眼前这个老将,他也知道郭嘉对黄忠推崇备至,但他绝对没有想到黄忠的武艺竟然如此之高,完全可与赵云比拟。 徐盛的眼睛亮了,他知道皇叔与军师每每谈起荆楚大地上的风物之时,黄忠便是一座绕不开的墙,但他同样也没有想到原来这一头白发的老将还有着不亚于关张的武艺。 手中的铁索连环刀跃跃欲试,胯下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徐盛满腔的战意,不停的咆哮,徐盛正欲纵马上前,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陈到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到耳中。 “文向,不可鲁莽,咳咳,你绝对非这老革的对手!如今陈某已经受伤,主公也还在新息城中翘首以待,咳咳,此时绝对不可逞能,你还要将兄弟们带到主公面前!” 是啊,小不忍则乱大谋,自己并非武艺擅长之人,就连叔至都伤在了这老黄忠的刀下,自己又有几斤几两可与他比试一场?怎么可以像毛头小子那般冲动呢! 徐盛心中一定,突然又觉得陈到话中有话,一个疑惑的眼神急忙递了过去:“叔至,你想干什么?” “不管陈某干什么,徐文向你记住,此战的主将是陈某,你的职责只有一条,务必要将兄弟带回新息!”陈到摇了摇头,朝徐盛投去一束稍安勿躁的眼色,骑着战马缓缓的来到场中。 “文远将军,汉升将军,你们方才不是想知道陈某为何对皇叔死心塌地吗?好,本将军现在就告诉你们!” 老子特么的又不是心理医生,管你什么狗屁战后创伤综合征,老子有病吗,想要知道你陈叔至心中所想? 张辽一怔,黄忠却已徐徐纵马上前:“小娃儿,成大事不拘小节,战场更是尔虞我诈明枪暗箭,适才之言不过是一时戏言,当不得真。不过,如果你想说,老夫倒也可以仔细听上一听!” 陈到差点没有气得背过去,这样出尔反尔真的好么?刚才这二人口中还振振有词的劝说着自己,可现在自己才受了点轻伤他们便立马翻脸,再也没有半分惺惺相惜的感觉,就算是一块抹布也至于用完就扔吧? 好在,陈到知道自己只是打算拖延一下时间,给徐盛他们寻找脱身的机会,倒也并没有将二人的话语放在心上。 陈到轻轻拍了拍战马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黄忠:“陈某出生汝南贫寒之家,家世之累受尽世间白眼,因而自幼便立志要效仿霍骠骑纵横天下,为世人敬仰。 可是随着陈某逐渐长大成人,才发现汉室江山早已颓靡,高官门阀如豺狼一样满街行走,平民百姓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终致狼烟遍地,黄巾振臂一挥一呼百应。 这是一个人吃人的时代,也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要想活下去,就只有将昔日的梦想抛诸脑后,在这片禽兽纵横的林子中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双方的将士中出身贫寒之人大有人在,听闻陈到的话语难免觉得觉得感同身受心下戚戚。陈到扫了他们一眼,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恰这是,皇叔来到了冀州,他的征兵令犹如一道流星照亮了陈某的前方。陈某知道你们都对皇叔不满,因为你们所代表的依旧是那个名士的朝廷,世家的天下。 可是,陈某和你们不一样,不管皇叔行事或有多多少少的不足之处,陈某都一如既往的追随在皇叔的帐下。因为他明白老百姓的苦楚,也因为他和陈某一样受够了这个世间的白眼!”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这或许便是黄忠的写实。 但,穷且弥坚不堕青云之志,又未尝不是陈到或者刘备之流对这个污浊世界的呐喊呢! 张辽听得有些走神,黄忠的眸子里同样也闪过一些惘然,毕竟他和陈到说到底还是一类的人。 如果不是主公慧眼识珠,他现在又应该身在何处呢?刘荆州的帐下?刘磐的营中?还是已经随着他那宝贝儿子成为了荆州那般豺狼口中的食物? 黄忠不知道,但陈到却知道,这一刻正是他和兄弟们等待了许久的时刻! “文向,还在等什么,速带兄弟们杀出去!” 一声怒喝,陈到从衣服上一把撕下一截长袖将银剪戟牢牢的绑在手上就向黄忠刺了过去。而徐盛同样大刀一挥,朝山坳的一侧纵马飞奔,一万五千余健儿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万马奔腾,杀气如云。 …… 历史中的浪花总是有那么相似的两朵,就在陈到和张辽、黄忠在青龙山脉侃侃而谈“青云之志”的时候,飞鹰谷同样也迎来了两位弥坚的勇士朱灵和路招。 这两位三国演义中的酱油党,其实根本不是罗大忽悠描述的那般无能庸怯,而是两名努力向上的有志青年。 历史记载:汉献帝初平年间,曹操入主兖州,和路招成为了其帐下将领,随其征讨。而朱灵则是在协助曹操讨伐陶谦之时,脱离了原来的主公袁绍,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曹操。 建安四年,朱灵、路招与刘备共击袁术。建安十三年,随大军南下荆州准备赤壁之战,他二人再度和于禁、张辽、张郃、李典以及冯楷成为了都督护军赵俨的七军之一。建安十七年,曹操还邺城,夏侯渊行护军将军职,都督朱灵、路招等驻守长安,击溃五关道口的刘雄鸣。建安二十年,曹操西征张鲁,朱灵二人再度进军武都,剿灭氐族部落。 曹丕就曾经说过:将军佐命先帝,典兵历年,威过方、邵,功逾绛、灌。图籍所美,何以加焉? 这可是历史上少有的将领,又怎么会像罗大忽悠写的那样呢? 当然,此刻他们还不是天下闻名的将军,他们还隐藏在飞鹰谷口的密林中。 密林外,峡谷口,灯火通明,黑夜如昼。 两军对阵的将士手中擎着火把看着场中,看着自家的将军。 战斗从辰时一直杀到现在,虽然关羽和张飞自恃身份不曾以众敌寡,却也相继用上了车轮战和混战,结果却还是不能突破这道峡谷。 许诸和他麾下将士们的韧性实在太强了! 整整一千余人已经只剩下百十余名带伤的兵士,满血满蓝的许诸同样也只剩下了半条命,但他们依旧还在坚持,依旧牢牢的站在那里,仿佛一堵山岳一样挡在谷口不让关羽和张飞向前迈上一步。 “朱将军,我们是不是要立即挥兵援救?否则,只怕仲康坚持不下去了!”路招凑在朱灵身前低声问道。 朱灵摇了摇头:“你说的我未尝不明白,但是仲康不退,我们杀出去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你难道没有看见仲康他们现在依然还挡在谷口的吗?”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许诸死战不退,固然将关羽、张飞二人挡在了谷中,何尝又不是将他们前进的方向给隔断了? 路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实在是有些担忧许诸,担忧他倒在了关羽或者张飞的刀下:“朱将军,那你以为仲康大概还能坚持多久?” “放心吧,仲康能够成为主公的贴身护卫,除了他的武艺之外同样也少不了他的脑子。只要关羽按捺不住打算以众敌寡之时,仲康就会立即抽身而逃!” 朱灵刚刚劝慰了一声,便听得谷口一声暴喝犹如龙啸,二人急看时,只见一柄青龙偃月刀骤然腾空,关羽如天神降世一般直飞场中,偃月刀亦像一条青龙卷向许诸。 第507章 青龙于郊 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腰间! 当年,星爷在《唐伯虎点秋香》中的一句戏言成为永久的经典长盛不衰。 而今,关羽或者也将成为经典,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左青龙右白虎,什么老牛在腰间。但是,他背靠着的就是青龙山,手中握着的也是青龙刀。 在这一刻,他就是青龙,上古四灵之一的青龙。 说实在的关羽太傲慢了,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只要没有入得了他的法眼,他就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凌驾于人的心态。 比如:他一惯得瞧不上诸葛亮,甚至刘备在向他们介绍“吾得军师,犹如鱼之得水也”之时,他还怂恿张飞问刘备“哥哥何不使水去?” 又比如:历史上吕蒙白衣渡江致使他败走麦城,不也是因为一个当时还不出名的陆逊接替了吕蒙的位置,然后献上的一封卑躬屈膝的信笺吗? 许诸当然比陆逊出名,也比诸葛亮更入他的法眼。至少在他的眼中,许诸已经有了些许和他或者三弟争斗的本领。 但那也仅仅只是些许而已,他依然不屑于群殴,哪怕他已经整整的等了一个白天,等到兄弟们的花儿也快谢了,他还是坚持单挑或者车轮战,就是不愿意和三弟以二对一。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的亲卫从期思赶过来的斥候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曹操并不在褒信城中,也不在期思城下,而是早已绕道羊头峪兵发弋阳去了。 曹操带给他的蒙蔽和欺骗,让白日里的焦躁和不爽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声怒喝,偃月刀已然出手。 只见一团绿色的光华陡然绽放,宛如清冽的出水芙蓉,芙蓉之上却又探出一只修长的刀身,两尺见方,冷气森然,仿佛一颗显露出凶相的巨大龙头。 这是关羽的必杀技,飞龙在天! 关羽的刀就和他本人一样,冷漠而孤高。仅仅一刀,就已经盖过了世间几乎所有刀法的风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怀疑有人能够躲过这一刀,更没有人敢挡在这一刀的前面。 一刀出,飞鹰谷便只有了这一刀的风采。一刀落,飞鹰谷便只有了这一刀的颜色。 飞龙在天,生死立判。 可惜,关羽要失望了,因为他的对手乃是虎痴,也就是被他能够高看一眼的许诸。 许诸虽以勇气闻名,行事却颇为谨慎,关羽的手刚刚搭上偃月刀的时候,他就已经从那只青筋直冒的手背上看出关羽要对他下手了。关羽的刀刚刚起势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暴退,离开了偃月刀刀锋的范围。 感受着关羽的冰寒冷意,许诸摸了摸嘴角,咧嘴一笑:“还道闻名天下的关二爷果真如世人所述的那般高傲轻世呢,结果还不是一个持众凌寡之人?切,兄弟们,这关二爷不讲究,不好玩了,大家走吧!” 言讫,许诸双腿猛地一夹,战马一声长嘶掉头就向褒信的方向奔去,剩下的百十名许家军同样嘻嘻哈哈的跟在他的身后。 前一刻还惨烈悲壮,后一刻却是嬉皮笑脸。 “姓许的匹夫,哪里逃!” 关羽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偃月刀一扬一声怒喝,朝众将一挥就向许诸追了过去。 …… 风从龙,云从虎。 感受着风从耳旁刮过去的声音,看着前面越来越近的许诸,关羽的战意愈发浓烈起来,他已经开始蓄力,握着偃月刀的手臂已经如山岳一般稳重。 “咚咚咚!” 突然,一阵连珠炮响,一支支利箭呼啸着从两侧的密林中飞了过来,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就像是一只只巨大的蜘蛛疯狂的吐着丝,将整个林间的道路都用箭簇给织就起来一般。 关羽大吃一惊,不知不觉的他们已经从猎人变成了猎物,他们给曹操准备的埋伏没有用上,反倒让早就猜测到他们行动的曹操将了他一军。 “盾!” 关羽心急口快,朝麾下的将士们交待了一句,将士们急急忙忙撑起盾牌形成一道防护,瞬间就搭建起一座龟壳大阵,将自己牢牢的藏在龟壳之中,任凭外面利箭如雨,我自岿然不动。 而关羽却是将手中的偃月刀一抖,一声龙吟,一泓清泉照亮林间,偃月刀泼风似的绕在周围,水泼不进,匝地寒光。 一支支利箭磕在光影上,金戈声骤起,复而消散,关羽的脚下已然插满断羽残箭,箭簇上一道道豁开的缺口仿佛在嘲笑着林中的偷袭者。 “钩下竹上!” 突然的袭击并没有给关羽的军队造成大的伤害,路招和朱灵勃然大怒,匆匆催动起另一支伏兵。 旌旗招展,战鼓擂动,道路两侧的草丛和灌木中腾地冒出千余名勇士。 他们分作两队,前队五百人,匍匐在地手执一杆杆丈余长的鹰嘴钩,专挑骑士胯下战马的马腿。后队五百人则高高的站在他们的身后,手中握着一根根手臂粗细的斑竹,斑竹尖的竹叶和竹梢直扫战马的双眼。 听得一声声兵锋入骨的声音,关羽的军队顿时乱将起来。 数百匹战马同时被鹰嘴钩钩中马腿,齐齐长嘶惨叫倒在地上,马背上的骑士或被压在身下,或被抛掷空中。而更多的战马却因为双眼被扫中,一时疼痛难捱又骤然失去光明,竟发了狂似得到处乱窜,仿佛无头的苍蝇一样,撞击在树干上、前马上或者岩石上。 残肢断骨,血流漂橹。 “三弟,你照看兄弟们,愚兄去杀了这帮狗贼!” 耳旁战马和将士们的惨叫声声,关羽心如刀绞,向身后匆匆赶来的张飞吼了一声,径直从马背上跳下来,偃月刀在地上一撑,借机一跃,高高的飞过人群如鹰隼般落在草丛后。 人刚落下,刀已祭起。 一声爆啸,偃月刀如青龙一般昂起高贵的头颅,一阵风似的刮过草丛,曹营将士纷纷中招,惨叫声此起彼伏,攻击的节奏也被瞬间打断。 道路上的刘备大军在张飞的组织下纷纷反扑,双方军队立时陷入僵持之中。 “关云长,你休得放肆!”见先后两道埋伏都被破坏,路招早就急红了眼,全然忘记了自己根本就不是关羽的对手,直接就从小丘上跳将下去,手中的长枪直奔关羽。 朱灵一把没有拉住,只好跟着跳了出来。 听到路招的嘶吼,关羽丹凤眼一挑,不屑的瞅了路招一眼,轻轻的吹掉刀刃上的血水,一个疾行绕开枪势来到枪锋的范围中,腰肢忽然往下一沉,手疾眼快一把抓住长枪就地猛然一按。 可怜的路招,还没有来到关羽的身旁就已经被关羽掼倒在地。 “就凭你这样的蠢材,也敢与老子争锋!” 一声傲笑,关羽骤然发力,路招连带着长枪竟被他直接举到半空,接着又是一个飞旋,手中的长枪一抛,路招一声惨叫从空中跌落下来,恰恰压在赶过来的朱灵身上。 朱灵和路招各自吐了一大口血,迅速爬起来相互瞧了一眼,按捺住心中的恐惧,握起武器并肩子冲了过去。 关羽撇了撇嘴放声长笑,微微摆了摆头,只等二人已近眼前,手中偃月刀才猛然一晃破空而去,刀刃在朱灵二人眼中骤然放大。 第508章 挑灯夜战 “关大胡子休得放肆,且看我的飞石!” 眼见朱灵二人就将要丧身在关羽的偃月刀下,一道破空声伴随着一声怒喝在关羽身前响起。 关羽知道许诸这家伙有一手飞石的绝技,也曾听闻过当年许诸利用飞蝗石一举将黄巾名将何仪砸落马下,心中不敢小觑,急忙把偃月刀一收,挡在飞蝗石面前。 “铮”的一声,锋刃一震,虎口微微一麻,关羽提起刀向地上一插,望着去而复返的许诸傲然一笑“若非你这虎痴还有这一手绝技,哪怕你回来的速度再快,你也只能替他二人收尸了!” 许诸将大手在脸上胡乱一搓,嘿嘿一笑“我许某的绝技多了去了,关大胡子若是还不想走,不妨再与许某领教一番?” “夸你两句就忘乎所以了,许虎痴,你道关某不敢?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关某随时秒杀了你!”关羽将刀一拖,指着许诸冷笑道。 许诸却不再言语,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关羽,直到关羽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才啧啧啧的叹了两声说道“依你关大胡子的二杆子性格,这天下哪里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情?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老天都不给你机会啊,今日如果朱、路两位将军在此殉国,我相信明日等你和张黑子赶回新息,便只能替你家那位大耳朵的刘玄德收尸了!” “就凭你?”关羽像是听到了什么冷笑话一样,笑的前俯后仰,笑的连颔下的长髯都飘了起来。 许诸鉴定完毕,正了正色“你关大胡子果然是个傻子,许某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觉得许某还能有分身之术吗?” 关羽冷哼一声“哼!你说的是曹阿瞒吗?可是我倒是听说曹阿瞒已经率领夏侯渊等人去弋阳了,说不得此刻正被我家文纪先生吊打呢!” “真为你的智商捉急啊!”许诸砸吧砸吧着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鄙夷的看着关羽,“天下纷争,诸侯竞霸,想要你家大耳朵兄长性命的又不是只有我家主公一人。 关大胡子,你也不好好想想我们为什么知道你们的行踪?我们又为何在此设伏?你莫非真以为那个想出箭射天使的张晋不能被我们查到? 这全天下不止诸葛村夫一个聪明人,我家主公帐下有仲德和子扬几大军师,而新蔡同样也驻守着一名鬼才!” 鬼才? 郭奉孝? 鬼才两个字落入关羽的耳中,关羽的心思顿时便如一块巨石投进大湖一般泛起涟漪滚滚。 苦菊的身份被戳穿了,郭嘉自然明白这是兄长的反间计,当然也会将矛头对准兄长,总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难怪那郭嘉刚出青龙山脉转眼就和之前斗得死去活来的曹操勾搭在一起了,难怪曹操要兵出弋阳而孔明却让我们就地反击!这是要围魏救赵,逼迫曹操退军! 可是,他诸葛亮算计了那么多,难道不知道兄长在我们的心中也是那个“魏”吗? “立即撤军,回师新息!” 心念一动,关羽不敢在原地停留半刻,向道路中的张飞一声怒吼,一刀劈飞挡在自己身前的几名曹军,纵身一跃跳上战马,闪电一般的向来路疾奔。 还是主公这招祸水东引好使! 看着关羽和张飞带着麾下将士远去,许诸甩了甩胳膊,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这两货还真特么的不好对付,老子今日差点就成了他们的菜了!两位将军,让兄弟们替死难的勇士收一收遗骨吧!” …… “二哥,出了什么事,可是兄长有什么不妥?”张飞一拍战马追上关羽。 关羽摇了摇头,将许诸的话和自己的分析给张飞说了一遍,接着说道“这许诸之言虽然不可轻信,但事关兄长,容不得愚兄大意。三弟,我现在就兵回新息守护兄长,你立即带领孩儿们奔赴弋阳,协助文纪坚守城池!” “不行,二哥,兄长有事,小弟怎么能够置身事外呢?”张飞瞪着眼珠子,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大有你不让我回去我就跟你火并的架势。 关羽拍了拍张飞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三弟,你放心,即便愚兄不一定能够守住新息,但愚兄可向你保证,兄长再见到你时绝对不会少半根寒毛。 不过,如果你不前往弋阳,一旦新息城破,兄长好不容易在豫州打下的基业就将彻底断送,而我们也只能灰溜溜的回到荆州重新在刘景升的鼻子下讨生活!” 张飞皱了皱眉头,显然并不太满意关羽的安排,但是为了兄长的天下大计,他也只能委屈的应承了下来,闷哼一声,张飞将马头一拨,踏上了另一边的岔路。 …… 关羽正火速的赶往新息,张飞也还没有到达弋阳,但是弋阳的战火已经如火如荼了。 经过一整天的攻城,将士们已经有些疲惫了,但是曹操依旧不忘记他对将士许下的诺言。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他相信只要他在,士气就在,城池也早晚会姓曹。君不见城头上的防守已远不如今日辰时时分了吗?君不见城头上的火油已经快没有了吗? “挑灯夜战!” 曹操一声怒喝从战马上蓦然跳下,疾步奔到战鼓旁,抢过兵士手中的鼓槌就是一阵猛敲。 铁衣度碛雨飒飒,战鼓上陇雷凭凭。三更穷虏送降款,天明积甲如丘陵。 一声鼓动,千军震动,这是主公亲自敲响的冲锋号角,这也是主公向他们传递的信号我永远站在你们的身后,我要这座城池从此姓曹! 将士们的进攻更加的猛烈了! 成排的抛石机将硕大的石头一溜溜的砸到城头上,成列的攻城弩张牙舞爪的把一支支婴儿臂膀粗细的弩箭送入城中,坚硬的冲城车同样也疯狂的啃噬着城门。 城墙在石头猛烈的压迫下吱吱叫唤!城门在冲车凶狠的撞击下痛苦呻吟!士兵在利箭无差别的重射下哀嚎遍野! 城墙告急! 城门告急! 阎象忧心忡忡的看着城头上的惨状,嘴角都快急泡来。可是曹操并不想再次给他翻身的机会,战鼓一停,夺过掌旗兵手中的大纛便是一扬“云梯,攻城!” 上百架云梯飞速的从队伍中闪了出来,在将士们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中稳稳的搭在了城墙上。 夏侯渊、夏侯惇二人相视一眼,一声长啸,纵马直奔城下。 马未止,人已动。 二人将近城下之时,同时将武器朝后背一插,接着在马背上一拍,又在马头上重重的一点,腾空而起,再抓住云梯一荡,一个翻身已经落在云梯上,直朝城头逼去。 离若脱兔,动若猿猴! 第509章 千钧一发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城头下士兵的呐喊如潮涌来,阎象和粱纲吓了一大跳,急忙将头伸出箭跺,只见夏侯渊和夏侯惇两人仿佛两只林中的猿猴在云梯上来回穿梭,他们距离城头已经不足两丈远。 “箭来!” 粱纲朝亲卫伸了伸手,夺过亲卫手中的弓箭,两只手指夹住箭的末尾大喝一声,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报婴孩,弓开如满月。只听得“嗤”的一声,利箭离弦而出,一道黑色的闪电骤然在城头上亮了起来。 夏侯渊到梁纲的距离不足两丈,梁纲到夏侯渊的距离同样不足两丈。 箭士柳白猿说过射箭之道,不是中与不中,是神色不变。 还有人也曾说过丘比特老爱射箭,是因为他老婆总是埋怨他射不准。 射击!射击! 梁纲要立功了,不要再给夏侯渊任何的机会,伟大的刘跑跑的裨将军,他继承了刘跑跑的光荣传统,柳白猿、丘比特在这一刻灵魂附体!梁纲一个人,他代表了刘跑跑东奔西跑的悠久的传统! 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弓已松,弦已空。 代表着柳白猿、丘比特甚至刘跑跑的梁纲正紧紧的盯着那支黑色的利箭。成败在此一举,他要亲眼看着它带着他的希望从城头飞下深深的插进夏侯渊的脑袋,然后看着那抔鲜血飞起来,扬起漫天的桃花。 利箭果然没有辜负他的希望,在近两丈的距离中,利箭沿着既定的轨道闪电一般直奔那颗硕大的头颅。 然后…… 没有然后,一柄寒铁枪从夏侯渊的背后窜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笔直的插向夏侯渊的上方。“叮”的一声,火光四溅,寒铁枪的枪簇恰好挡在利箭的去路之上,金戈之声骤起,寒铁枪散发出冰寒的杀气,利箭悄然落地。 一颗脑袋从夏侯渊背后冒了出来,左眼上绑着的那块布仿佛在无情的嘲笑着梁纲“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喜你妹,意外你妹,夏侯惇我要杀了你这个活王八!”梁纲弃弓在地,长枪牢牢握在手中,顺势就是一挑一刺,长枪在城头上挽出十数朵枪花扑向云梯。 长枪一出,便已惊起刺拉拉的破空之声。如虎啸,如狼号,如鬼泣,似鹰爪,似蛇形,似雷落。 如果说刚才那一箭夏侯渊还来不及躲的话,这一枪在夏侯渊眼里根本就不够看! “兄长,借你双手一用!” 夏侯渊淡淡一笑,朝附在他背上的夏侯惇说了一声,双手用力在云梯上一攀,身子高高跃在,来到了夏侯惇的头顶。夏侯惇心神领会,双脚反扣在云梯上,双手握拳猛然击出。 两道比闪电更快的影子在众人面前一闪而逝,附近的空气仿佛都凝固起来,似乎这一拳之间就已经将云梯旁边的空气都汇聚在了一个点上,一呼一吸之间,拳头正中夏侯渊的脚底,夏侯渊就势一点腾空而起,如鹰隼展翼般飞向城头。 “梁纲狗贼,你再拿火油来滋我呀!”一声怒喝,还不等在城墙上站稳,夏侯渊就反手拔刀向梁纲劈了过去。 看来,今日辰时梁纲和阎象在城头上放的那通火油已经成为了曹营上上下下的魔怔。不但曹操心心念念,就连夏侯渊找上梁纲时也直接拿它说事。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 夏侯渊怒喝一声,含恨出手,一刀劈去鬼使神差的竟然突破了往日的禁锢,寒月刀荡起一阵寒风,卷起数十道银光,恰如在空中托起一朵洁白的莲花。 莲花三十六瓣,瓣瓣各不同。 莲花三十六,暗合三十六天罡,又如易经中的三十六阴数,每一瓣都绽放出异样的光芒,每一瓣都寓意着死亡。 六六三十六,阴之至也。 六六三十六,阎王接你吃腊肉。 梁纲枪势已老,未及回防,而他和寒月刀之间也并无任何的障碍,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眼见他就要命丧在夏侯渊的刀下,千钧一发之际,陡然听得城下一阵大乱,一道雄浑的声音落入众人耳中“曹阿瞒,燕人张翼德在此,还不速速将你那狗脑袋献上,也让张某好去兄长面前领领赏!” 言语轻佻之际,夏侯渊却是心神一震,刀法亦随之一乱,洁白的莲花变作昙花一现,刀光骤然消逝。 一绺长发贴着额头落下,梁纲狼狈的摸了摸额角上的血痕抱头鼠窜,弃了长枪就地一滚,躲开刀锋所及连滚带爬的在来到亲卫身旁,一把拔出腰刀紧紧的守住自己的门户。 可是,此刻的夏侯渊哪里还有痛打落水狗的心思? 夏侯渊站在城头上,手握寒月刀双目急视,只见一员黝黑的壮汉率领一拨人马从西北方向杀入曹营。 那厮一路上砍瓜切菜,视性命如草芥,一条丈二蛇矛在人群中忽高忽低,打得曹营将士哇哇直叫。乐进和曹仁也在那厮的逼迫下连连后退,就连曹纯领着主公的虎豹骑一拥而上,也只是稍稍的延缓了那厮前进的脚步。 如此勇猛的壮汉,除了那张黑子还能有谁? 夏侯渊扫了夏侯惇一眼,夏侯惇默契于胸,双脚腾空,双手握住云梯,轻轻一放滑向城下。 张黑子武艺非凡性格急躁,一身所学遇强更强,乃是天下少有的猛将,整个曹营能与之抗衡的也仅有典韦和许诸二人,他和夏侯渊都在城墙上,营中的大将谁还能与之厮杀? “兄弟们,跟着我冲!” 夏侯惇匆匆离去,夏侯渊微微松了一口气,向还在云梯上攀爬的将士一声怒喝,转头向梁纲龇了龇牙,露出一副噬人的目光,仿佛再向梁纲宣泄老子倒要看看现在还有什么人能够救你! 梁纲胆已寒,刚才夏侯渊那鬼使神差的一刀差点就要了他的老命,此刻哪里还敢上前? 倒是一身文士打扮的阎象却比他表现更加像是一名将军,阎象大手一挥,一声鼓响,他的声音也跟随着传了出来。 “兄弟们,三将军一支人马就已经杀到了城下,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不敢坚持片刻?你们那玩意难道只是摆设,只是证明你们不是阉宦的吗? 平日里,你们总是觉着窝在后方没有表现的机会,那么,今日你们就在三将军面前展示展示你们的筋骨,让他也见识见识你们的风采,感受一下我两淮男儿的热血!” 阎象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击打在将士们的灵魂深处,将士们热血一涌,士气大振,梁纲同样老脸一红,抓住腰刀站到了众人的前面,接着他一声长啸,数百名勇士呼啸而至,齐刷刷的聚集在他的身后,整整齐齐的按偃月阵列在城头。 这不再是平日里油腔滑调的老兵,也不再是平日里偷懒松懈的少爷兵,而是那个曾经和粱纲、阎象并肩作战杀败过张飞、徐盛的淮南精兵。 锋利的长枪、尖锐的钢刀以及他们身上那森然的铁甲迅疾的汇聚成在一起,仿佛一片散发着死寂的钢铁森林。 第510章 尘埃落定,弋阳今夜无恙 “儿郎们,杀啊,让三将军也认识认识你们的姓名!” 梁纲似乎是要证明自己,手中的腰刀在地上猛地一敲,再次发出一声怒喝,将士们也跟着高举武器,咆哮起来。 “淮南男儿,生就天地,铜铸热血,生铁磨皮!” “淮南男儿,生就天地,铜铸热血,生铁磨皮!” 一声声高亢的吼声骤然响起,天地为之一静,就连城头下曹军大阵中的厮杀声好像也弱了许多,众人仿佛又回到了楚汉争霸以及大楚灭秦的那个时刻。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这是太史公在项羽本纪中说过的一句话,也是太史公对两淮男儿的肯定。想当年,楚霸王的西楚军威风赫赫,打得前秦的常胜将军章邯狼狈不堪,其帐下的英布、龙且、钟离眜、季布和韩信等人哪一个不是出生两淮? 斯人已远,英灵不在,但两淮将士不惧生死的精气神却依旧延续了下来,就铸就在他们的热血之中。 是的,经过了一整天的血战,城头上所有的战备物资都已经彻底耗尽。没有了滚木、没有了火油、没有了巨石,甚至弩箭同样告急,但是他们还有热血,还有铸就在他们热血中的精气神。 梁纲一声怒喝,五百勇士滚滚上前,手中的朴刀、长枪纷纷向前,就像是密林中突然涌现出来的无数蛇群一样,吐着森然的蛇信无情的向夏侯渊大军碾压过去。 但,夏侯渊身经百战,他麾下的将士又岂是吓大的? 牛金和身旁的副将手握长枪、狼牙棒,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同时一跃,长枪和狼牙棒正中队伍最前方的一名淮南勇士,那勇士的天灵盖瞬间就被砸掉了半截,肚子也被长枪划开一尺宽的口子,蠕动的肠子也丛中漏了出来,血糊糊的倒在众人的脚下。 可是,哪又能怎样呢? 夏明翰曾经说过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鲁迅先生亦曾说过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淮南勇士们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一个袍泽的死去根本就阻挡不了他们继续前进的步伐。 一声号角冲天而起,寒风刺啦刺啦的刮过城头,裙裾飘飘,旌旗猎猎,给即将点燃的战火又增添了几分悲壮之色。 梁纲已经判若两人,再不似刚才那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而是变成了一条潜伏在暗中伺机而动的狼王。他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夏侯渊,他的眼中也只有夏侯渊。 夏侯渊带给他的屈辱,只有他自己亲手才能洗去! 梁纲腰刀一扬,嗓子里迸发出巨浪般的嚯嚯之声,五百名将士抬头长啸,就像是夜月下山丘上的群狼。 “杀!” 夏侯渊看着前方的梁纲和淮南男儿冷傲一笑,一个字便引爆了全场。已经登上城头的曹营兵士和淮南勇士们奋勇的扑向对方,杀声大作,刀枪齐鸣。 城头上一刹那间就像打开了血池的龙头,鲜血顺着将士们的身躯和他们的兵刃开始流动,淌过他们的脚下,漫过他们的尸骸,渐渐的汇聚在一起,从箭跺下的缝隙口滴下,给弋阳城挂上了一层粘稠厚实的红地毯。 夏侯渊提着寒月刀左右腾挪,不时地劈上一刀,眼睛却在四下打望,在人群中搜寻着阎象和那道随时准备和自己拼命的身影。他知道阎象是这支军队的精神领袖,而梁纲却是他们的头,他要亲手斩断淮南男儿们的坚持! 一圈一圈的搜索,夏侯渊已经盯上了一道一直潜藏在人群中的身影,他的嘴角已经挂起狰狞的笑容。 突然,鼓角铮鸣,城下再次大乱起来。一彪人马从东北角杀了过来,为首一人头戴金甲,手中一把三尖刀横冲直撞左砍右劈,在火光的折射下散发出滔天的杀气。 那人赫然正是曹军的死对头,当初袁术帐下的大将,今日的徐州土皇帝纪灵纪伏义。 “文纪先生、梁将军,休得惊慌,纪某来也!”一声长啸,纪灵手中的二月伴银峰猛地将身前一名曹军挑在空中,狠狠的往人群中一砸,场中一时肃静。 “牛将军,收兵回营!” 夏侯渊心中一寒奶奶个腿,怎么这纪灵也成了大耳贼的狗腿子!再也不敢仔细搜寻梁纲的下落,朝牛金一声呐喊,当先跳上箭跺口,一把拉住云梯就向下滑去。 夏侯渊或许是曹操麾下本年度最憋屈的人物吧,明明有着斩杀梁纲夺下城池的实力,结果前番因为张飞的援助,活生生的看着梁纲咸鱼翻身,这一次眼看破贼在即,又被纪灵给搅了局。夏侯渊刚跳下云梯,一把拉过一匹战马飞跃而上,手中的寒月刀已经指向了纪灵“纪灵狗贼,纳命来!” 纪灵自然丝毫不惧,指着阵营西南角放声大笑,那一处在张飞的猛攻突击下阵型早已不复存在,只能瞧见旌旗兵器乱纷纷“夏侯渊,纪某今日前来纯粹是为昔日老友之故,倒并非现在就想和你等拼个死活。 当然,你若愿意就此与纪某放对一番,纪某恐怕还得沐浴焚香感谢老天爷给我这个复仇的机会。只可惜,就算你夏侯渊长得如何花枝招展,也成不了纪某今日的目标,或者你可以回头扫视一下西南角和城门口再作打算?” 夏侯渊双目四顾,西南方向曹仁再度负伤,已被将士们搀扶了下去,族兄夏侯惇、乐进和曹纯夹击张飞斗得正酣,一时之间倒也无碍。 但,城头上纷争不在,牛金已经率领众人退下城池,阎象依然摩拳擦掌枕戈待旦,时刻俯瞰着城头。而城门却已霍然洞开,梁纲和金尚指挥着数千名骑士剑指曹操,跃跃欲试。 张飞、梁纲和纪灵三足鼎立,已然处于不败之地! “哼,今日就饶过你这狗贼,下次胆敢侵犯我军,我夏侯渊对你定斩不饶!”夏侯渊放下一句狠话,亲自押着阵脚,传令全军徐徐退开。 阵脚催动,中军早已瞧见。 曹操长叹了一口气,张飞和纪灵的突然杀入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节奏,他们想要再次凭借人海战术或者依靠将领的个人武艺拿下城池已经无异于痴人说梦,或者放弃才是正确的策略吧! 坚持既无意义,何妨就此离开,说不定退一步海阔天空呢? 青釭剑轻轻的点了一点,曹操歉意的拍了拍因伤而躺在身旁的曹仁,黯然叹道“传令众军,收兵回营。子孝,曹某又不能替你复仇了!” “铮铮铮!” 金钲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夏侯渊、夏侯惇以及乐进等人领着将士们退潮般的缓缓向中军靠拢,然后迅速的融合在一起,拨转马头消失在弋阳城下。 夜幕下,张飞、梁纲以及纪灵三人骑着战马汇聚在弋阳城下,举目远眺,看着夜色中曹操那道落寞而萧索的背影扼腕长叹,仿佛在告别一个枭雄的崛起。 第511章 转战三千里 百战疲劳壮士哀,中原一败势难回。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 凌晨,已近卯时时分,在离弋阳城二十余里的大营中,曹操一直愁眉不展。 他不知道纪灵是如何恰到好处的赶到弋阳,也不知道纪灵为何会与刘备勾结在一起,更不知道此战过后,他如果执意要留在中原他的兄弟们、将士们是否还肯心甘情愿的追随于他? “主公,你还没有休息?”夏侯渊掀起中军大帐,晚风从门口吹了进来,灯火在灯台上摇摇晃晃,曹操也不禁打了个寒蝉。 曹操将衣角紧了一紧,只见夏侯渊、夏侯惇、曹洪以及程昱和刘烨联袂从帐外走了进来,急忙将灯芯一挑,问道:“此刻已近子时,你们不去休息来我帐篷作甚?可是弋阳那头又来了什么新的援军不成?” “刘玄德占据弋阳一郡不过一年,兵不足三五万,将不过关张陈,哪里还来得援兵?那纪灵之事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主公可知纪灵为何来此?”程昱摇了摇头,靠近曹操坐下。 “曹某之前并不清楚,但现在已经彻底的想明白了。”曹操摇了摇头,旋即又点了点头,“王德玉出手不凡,在天梯山上一招制敌,本初败北落入其手,公路受挫一命呜呼。 双袁大势已去,冀州即将落入王德玉手中,纪伏义虽然远在徐州,却也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哪。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那大耳贼和纪伏义达成了某种协议,才会让这徐州的土皇帝弃城而至。 这都怪我被一时的仇恨迷了心智,竟然忘记了提前拉拢徐州这支军队,否则今日我等又怎会陷入如此的境地?” 曹操懊恼的在案桌上捶了几下,夏侯渊、夏侯惇以及曹洪急忙跪拜于地,恳切的看着曹操:“末将该死,是我等无能,才使主公兵败弋阳,还请主公责罚!” 钟繇和满宠也匆匆的拜了下去,程昱却是放声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能屈能伸,岂能因为一时的失利而哀怨不已?否则,等将来打下一个偌大的疆土之时,主公又该让史官如何记录今日之事?” “仲德说的不错!”刘晔也扬身而起,向曹操抱拳言道,“主公能够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中想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主公已经从战败中走了出来,主公又何必再穷究于过去之事?当下,主公考虑的难道不应该是天下未来的走势吗?” 曹操霍然抬起头来,双目如炬,盯着刘晔和程昱诚挚的说道:“曹某的确有些执着了,还请两位先生不吝赐教,眼下我方军马应该何去何从?是继续攻打弋阳,回师褒信,还是干脆跳出豫州这摊浑水另起炉灶?”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刘晔和程昱相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主公既然已经有此思虑,足见主公的胸怀,我等无忧也。还请主公及早下令,切莫再因一时的迟疑而误了大局!” “还请主公及早下令,切莫再因一时的迟疑而误了大局!”钟繇和满宠已瞬间明白过来,毫不客气的抛弃了刚才还祸福相当的几名“跪友”,齐齐应和了一句,留下夏侯渊他们独自懵逼。 看着夏侯渊一众武将讪讪的表情,曹操心情大好,一改开始的颓唐,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坐下。 “一人智短众人长,众人拾柴火焰高。既然四位先生也想到了此节,那我们就一起议议吧,看一看当前最适合我军的道路究竟应该是哪一条!” 夏侯渊历经战火倥偬半生,虽然在指挥方面也算得上难得的帅才,但对于天下大局的敏感却远远不如眼前这四位,正疑惑间,便听得程昱侃侃而谈。 “方今天下大势,王德玉一枝独秀,孙坚半壁江南,中原只剩下主公和大耳贼双雄抗衡,其余张鲁、刘璋、刘表、士燮以及公孙度之辈不过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 数日前王德玉刚拿下双袁,冀州唾手可得,声望和势力一时无两,为了天下,也为了朝廷上的那把龙椅,王德玉必然不会放任豫兖两州还在主公和大耳贼的手中,不久之后,他的铁蹄定将南下剑指中原。” “说得不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莫说王德玉,就算是曹某也忍受不了!”曹操点了点头。 程昱顿了一顿,喝了一口水,刘晔接过了话题。 “主公和大耳贼唇亡齿寒,本来你们是可以共存并来一个攻守联盟的,但是由于一些错综复杂的原因,主公与大耳贼如今已经水火不容,再难以修昔日秦晋之好阻止王德玉南下。 豫州再非昨日之豫州,王德玉也非昨日之王德玉。我相信,这一次他不拿下中原绝对不回罢兵。王德玉兵势滔滔,俯瞰中原,主公不管是再战弋阳抑或回师褒信,皆非明智之举。” 夏侯渊终于明白过来了,微微皱了皱眉,向刘晔问道:“所以,我们应该放弃中原,跳出这个烂泥潭?那我们在豫州的整个部署以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疆土就要拱手让人?” “子扬并非是要让我们放弃整个豫州的疆土,而是希望主公将大本营迁徙到他处!”程昱哈哈一笑,站起来指了指地图,“主公请看,我豫州与徐州、青州濒临,而徐州、青州又与兖州接壤。 纪灵奉刘玄德之令兵出徐州,徐州再无任何可以阻挡我军前进的力量,而青州同样也不过只是孔融之流。如果这时候我们放弃褒信和安丰,全力挥师青徐,何愁青徐不能下? 一旦青徐落入主公手中,主公手中的疆土就足足有青、徐、兖三州之地以及豫州的谯郡一郡,并不再弱王德玉半分。而且,这三州一郡连为一体,主公只要坐镇徐州,休养生息,便可再次鸟瞰天下逐鹿中原!” 曹操手捋胡须,眼睛半闭:“终究还是有些想不通啊,这大耳贼让曹某吃了那么多的亏,居然一次都没有换回去!” “不,主公,将士们在中原屡战屡败军心早已疲劳,兼且中原的败局难以收拾,此刻抽身而退才是真正的大智慧,才是真正的想的通彻!” 程昱斩钉截铁的反驳道,“更何况,我们虽然与大耳贼半斤八两大小大了几仗,看似没有占到他们半分好处。但恶人自有恶人磨,王德玉这不是马上就要来了吗?就将这个恶人留给王德玉去磨吧!” 曹操霍然大悟,拍案而起,一脚踢翻眼前的案桌,青釭剑直指众人:“王德玉当年说过: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如今本将军也学一学王德玉的转战三千里。 令:副将牛金立时带领一千军马奔赴褒信,命令许诸、典韦、张绣以及朱灵镇守诸将翌日启程前来汇合;其余大军辰时用饭巳时拔营回归安丰,只等许诸诸将到来,便立刻兵下徐州直捣下邳!” “诺!” 众将齐齐怒吼一声,声音恍若雷霆,将林中那刚刚苏醒的鸟儿也给惊飞了起来。 第512章 引君入瓮 当张飞赶到弋阳的时候,关羽还在向着青龙山脉狂奔。他抛弃了行走缓慢的辎重队伍,独自带着亲卫们横冲直撞,他们从傍晚走到了深夜。 这一路上,他已经连续换了两匹战马,都是日行数百里的高头大马,但他依然觉得速度太慢,而时间太紧。 他唯恐自己回去晚了,新息城池已经告破,兄长下落不明失散于乱军之中,或者干脆成为了郭嘉的阶下之囚。 直到跨入青龙山脉的尾端,隔着峪口远远的看见新息城池方向的烟火渐熄,新息城上城下再也没有半点嘈杂的声音传来时,他才暗暗的松了一下那根一直紧绷在心里的弦。 他虽然不是很喜欢诸葛亮,但他知道有他在,有陈到在,有徐盛在,不管那郭嘉耍什么诡计,他们都不可能在一两天的功夫里突破新息城池的防线。 “大家都休息片刻吧,等大军赶上之时,我们再出发!” 下马坐在一棵大树旁,关羽拍了拍马儿,转头朝亲卫们吩咐了一声,静静的等待着将士们的到来。 红日渐渐升起,一片光芒洒向大地。 关羽心中渐渐的感到一丝的不安,他虽然不知道陈到几个时辰前就在前方的峪口成为了张辽和黄忠的掌中之物,但他毕竟乃是戎马倥偬的老将,风中的那些许血腥味他还是闻得出来的。 “张超!”关羽将身边的亲卫拍醒,“带领几个兄弟悄悄摸到峪口去瞧一瞧怎么回事?注意自己的行踪!” 等了一个时辰,张超和几名亲卫已经驮着一名身负重伤的将士回到了关羽的身边:“启禀将军,我们在峪口发现一名身受重伤的兄弟,不过,他此刻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据他所言,他本是陈到将军的部下。随陈到和徐盛两位将军隐藏在青龙山中。昨日亥时时分,新息城下火光冲天,两位将军发现有人袭击新息担心于主公不利,于是折道而返。 结果在峪口的时候,他们中了张辽和黄忠二人的伏击,陈将军为掩护徐将军和兄弟们身中数刀,被张辽当场擒获。徐盛将军趁机突围,赶至新息。” “后来呢,后来怎样?”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现有了一点眉目,关羽心急如焚抓住张超的衣襟使劲的摇动,唯恐从他嘴里听出半个不好来。 张超被摇得差点喘不过气,直等关羽松了手,才使劲的咳了两声嗽说道:“后来的事情他并不清楚,他随同陈将军落在后面,没有能够突围出去。 不过,属下刚才回来的时候,选了两名速度快的兄弟潜行了三五里路程,他们并没有发现此去城池的方向有大军埋伏的痕迹,而城外也没有任何大军驻守,相信主公和城池都是安然无恙!”关羽点了点头,靠在树干上百思不得其解。 为何郭奉孝率兵将新息团团围住,却并不急于猛攻,甚至在捉了陈到之后立即便撤军离开了此地呢?难道他们的目的仅仅在于捉拿陈到替天使报仇? 可是这并不合理啊,陈到只是兄长帐下的亲卫头领,就算要复仇,兄长或者诸葛孔明不应该是更好的靶子吗?这郭奉孝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一时间思绪万千,关羽却始终抓不着真正的那一条。 突然,听得张超来报辎重队已经赶了上来,关羽一个激灵翻身而起,特么的不想了,想那么多有何鸟用,等回到城中看顾兄长才是当务之急。 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在树干上一劈,关羽目视众将,厉声喝道:“传令全军,火速通过峪口全力赶赴新息,沿途不再休息!” …… “将军,关大胡子的部队已经过去了三千之众,峪口这一头的恐怕也只剩下两千人马了。”青龙山脉的凌云峰,一员副将趴在一块巨石上,双眼紧紧的盯着从半山腰传上来的旗号,估摸着关羽部队通过峪口的人数。 而张辽和黄忠二人同样也背负着双手站在山峰上,脸上却是云淡风轻,半点也看不出来着急的样子。 副将急了,一把从树上跳了下来,焦急的看着两位将军:“将军,关大胡子正领着他的孩儿们通过峪口呢,再不出击的话,他们就要逃之夭夭重新与大耳贼汇合了!” “牛盖你在着什么急啊?莫非你是千里眼,看上了关大胡子胯下的那匹胭脂马?”张辽谐谑了一句,正色说道,“主公常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老牛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进了锅的鸭子,我们绝不会让他给飞掉!” 这关羽都快回到新息了,两位将军都还按兵不动,难道他们还想等关羽回城之后再去围猎? 牛盖一头的雾水,黄忠淡淡一笑走到他的身边,指着青龙山外的新息城池以及它周边的白龙山、清水河问道:“小娃儿,你好好看看,这两条龙和那几条河像是什么?” 青龙山脉绵延百十里,高耸入云,而凌云峰更是触手摸天,站在凌云峰顶端,下方的景色一览无余。 远远望去,青龙山、白龙山两条山脉,清水河、闾河、寨河等数条河流蜿蜒曲折,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画了一个圈,仿佛一樽大瓮一般紧紧的将新息城拥簇在中央。 “这是瓮,我们装酒水的瓮!”牛盖欣喜的跳了起来,好似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转瞬却又神情低落起来,“老将军,你知道牛某是想问为何不伏击关大胡子,你却给我说这是一樽瓮,这不是消遣我吗?” “小娃儿,你跟着文远将军差不离有五六年了吧,也该多用用你的脑子了!” 黄忠拍了拍牛盖的肩膀,鼓励着笑道:“你好想想,军师临行前将我们的队伍放置青龙山脉,又把兴霸和元福丢在白龙山,具体是为了什么? 当然不是想让兴霸他们去新息城下放火看一看烟花,也不是要我们单纯的袭击刘备的援军。他的真实用意是要将刘备困在新息城中,并利用刘备,将他的人马也全部聚集于此。 等主公从冀州腾出手来之后,将他们一网打尽!至于昨夜峪口一战,活捉陈到和吓跑徐盛,那不过是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都是搂草打兔子顺带的事。” “啊?你是说军师的夜袭新息,围点打援其实都是为了留住刘备亲自设计的一出大戏,他至始至终的目标都是刘备和其麾下的军团?”牛盖目瞪口呆的看着黄忠,眼神中满是星星。 黄忠说的没错,郭嘉的想法就是要在此处困死刘备。 王黎当年与郭嘉、荀攸、荀彧、阎忠以及田丰等人讨论天下诸侯之时就曾经说过:论狡诈,天下之人莫过于曹操;论隐忍,及刘备者凤毛麟角。 郭嘉深以为然,并且将它铭刻于胸。 要想猎取猎取,就只能比猎物狡诈、比猎物凶狠、也要比猎物隐忍。 因此,初到汝南之时,郭嘉并没有表现出过人的一面,更多的时候只是顺水推舟,推波助澜。 比如:撤军弋阳和安丰时,郭嘉只是悄悄的启动了破镜重圆的计划,让诸葛亮悄无声息的获得了他们的行踪,因而兵出弋阳伏击光山,将弋阳捏在了自己的手中。 殊不知,郭嘉因此而在刘备和曹操的关系中埋下了一颗可能随时爆炸的炸弹。 而伪帝下诏天下反王之时,郭嘉为了稳住豫州的局面,又顺势向曹刘二人抛出了新息和褒信几座城池,却并不给予他们同样的待遇。 对待曹操如同秋天扫落叶时时重兵以待,和刘备却仿佛是通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新息城说给就给了。 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不均,也就成了曹操喉咙中的那块鱼骨头,不把它拔出来,终究不得开颜。于是,于禁的战死也就成为了压倒曹刘联盟的最后一根稻草。 终于等到二人关系彻底破裂,而王黎也顺风顺水的解决了冀州双袁问题,郭嘉再一次利用皇甫坚寿假天使的身份将二人引入内斗之中,同时也将刘备牢牢的按在了新息这块大瓮里。 晨风轻拂,朵朵白云从山巅飘过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黄忠忽然一声长啸,血饮刀猛然出鞘,一刀落下,刀至云断,露出了中间好大的一樽瓮。 第513章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 此刻的新息城并不想黄忠形容的那样仿佛一樽置在火上炙烤的大瓮,仅留着一个瓮口漏气,反而是四门紧闭,活像小龙女和杨过当初隐居的活死人墓。 关羽坐在马背上,看着城头上剑拔弩张的士兵,宛如惊弓之鸟一般,不由得生出一种莫名的悲哀。 兄长素来心怀大志,可惜家道中落,不得不织席贩履为生,因此还被世人嘲笑为贩席之辈。但兄长并未自暴自弃,依然保持着昔日的情怀,以天下为己任,愤而投“席”从戎成为了反抗黄巾的中坚力量。 可惜兄长命运多舛,先后投效过刘虞、皇甫嵩以及朱儁,却并不被他们重用,终究不能成长为朝廷的重臣。不得不流落江湖,寄人篱下,从零开始打造属于自己的势力。 可即便这样,兄长的帐下除了自己、三弟、叔至以及徐文向之外,也就只剩下一个在南阳耕田种植的诸葛孔明和从袁术麾下投奔过来的阎文纪。 否则,昨夜陈到一战被擒,兄长何至于此,守城的兵士何至于此?守个城也能守出萧索悲凉的感觉,站个岗就能站出兔死狐悲的味道? “开门!” 关羽拍马上前遥望城头一声高喝,城头上先是一阵慌乱,待发现是名扬天下的二将军时,又齐齐爆发出一声惊喜,早有人飞奔回城禀报皇叔去了。 未及,城门大开,关羽策马入城,便瞧见刘备、诸葛亮和徐盛以及一众文臣武将迎了出来。 关羽急忙跳下战马,拉着刘备的手,虎目含泪声音哽咽“都怪小弟无能,牵累兄长受此惊吓,还请兄长责罚,小弟往后再不敢轻易离开兄长半步!” “快起来,愚兄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刘备悄悄的擦了擦眼角,一把拉起关羽安慰道,“都是为了刘某一人,才连累的兄弟们劳苦奔波,岂能因此怪罪你们。倒是你们风尘仆仆,日夜兼行,可是把战场上的风沙都吃够了吧?” 关羽嘿嘿一笑,朝诸葛亮和徐盛颔了颔首,随着刘备缓步走入县衙中。 “云长,你可否将沿途的情况细说一番?”关羽刚刚入座,诸葛亮已经轻摇羽扇来到帅椅旁,挨着刘备坐下,言语中虽然略带恳切,却透露出不容置喙的态度。 关羽勃然大怒,且不说他一向不怎么与诸葛亮对付,单说这一次排兵布阵他就颇为不满,觉得诸葛亮有些任人唯亲了,如果他和叔至调换一下,局面何止崩坏于此? 关羽有这个想法没啥毛病。毕竟,从亲近程度而言,陈到与徐盛二人无疑更能讨诸葛亮的喜。而他和张飞一向自恃刘备的兄弟,又兼一身武学冠绝天下,不将诸葛亮放在眼里那都是些平常之事。 诸葛亮又不是什么受虐狂,整日里将他和张飞放在身边给自己找气受,有病吗? 听到诸葛亮言语中不容置疑的态度,关羽当下就要发飙,却听刘备轻轻一咳,急忙按捺住心中的不爽,冷冷的扫了诸葛亮一眼将飞鹰谷一行详细的向刘备汇报了一番。 当听到关羽因许诸之言当机立断退出飞鹰谷,又遣张飞远赴弋阳驰援阎象之时,刘备老怀欣慰,而诸葛亮同样也是眼前一亮,关云长虽然高傲轻物,但他的军事素养还真不是乱盖得。 又等听到城下方圆数十里以及青龙山脉早已没有郭嘉的伏兵之时,刘备抚掌长笑仿佛已经熬过了冰冷的严冬一般,而诸葛亮却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孔明,可是有什么不妥?” 这段时间以来,刘备与诸葛亮抵足夜谈大被同眠,自然知道自己这位军师胸怀是如何的锦绣,机谋又是如何的深广,见他眉毛微蹙,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不安。 “我好像抓住了郭嘉的心思,不过还有些不太确定!”诸葛亮摇了摇头,看着关羽,笔直的剑眉都快拧成麻花了,“云长,你确定你穿过青龙山峪口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一名贼军是吗?” “军师此言是在怀疑关某的眼神吗?军师尽管放心,别说是人是鬼,就算是一只苍蝇从关某眼前飞过,关某也能分辨出它是公是母。” 关羽闷哼了一声,却见刘备责备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今日穿越峪口时,的确没有见到一个活人,兄弟们的遗骸倒是看到不少!” 刘备狠狠的瞪了关羽一眼,正待责备上两句,却见诸葛亮已然转过身来看着他问道“主公可还记得甘宁昨夜攻城时,属下的推断吗?” “你是说围点打援?” “正是!” “不错,当时你的推论是围点打援,那鬼才想以刘某为饵引诱众将驰援,然后于城外设立伏击圈将他们逐一击溃,以此达到消耗刘某有生力量的目的!” 诸葛亮点了点头“属下当时的确这样说过。但现在有一个问题摆在我等面前,那就是他郭嘉为何捉了叔至而放任关将军大摇大摆的渡过峪口?难道在他的心目中关将军的地位还不及叔侄吗?” 关羽心中那个气啊,按照诸葛亮的逻辑,难道自己也该成为张辽的阶下囚,成为陈到的弟弟“陈”到底吗? 可是话还没有出口,他就已经愣住了,因为他发现他如果要反驳的话,就必须承认自己的地位不如陈到,这当然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好在诸葛亮并没有让他尴尬,诸葛亮已经从适才的疑虑中摆脱出来,快步走到地图前斩钉截铁的说道“当然不是,关将军和张将军与主公情同手足,我们知道,他鬼才也知道。 所以,属下以为鬼才那所谓的围点打援只是用来迷惑我们的招式,他只是想让在外的诸位将军看到他想拿下新息的决心罢了。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他真正的用意应该就在这里!” 言毕,大手在新息城池的地方重重一按,又在白龙山、青龙山以及清水河和闾河等几个地方用指尖一划,一个椭圆形的巨大酒瓮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酒瓮? 这是包围圈! 这郭奉孝是要置我等于死地?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刘备同样惊骇莫名,抹了抹额角的冷汗,一颗心几乎跳将出来“孔明,你是不是将郭嘉想的太厉害了,他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手笔?” “主公,郭嘉号称鬼才,其用计素来就是天马行空不拘一格绝对不容小觑,我相信此计绝对是他的手笔!” 诸葛亮定了定神,指着白龙山、青龙山以及清水河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个结果很难受,也很难接受,但是事实的确如此,郭嘉仿佛春蚕一样在不经意间就将这些地方悄悄的给蚕食腹中!” 诸葛亮的话仿佛晴空里一道霹雳,将在座众人轰得一个外焦里嫩,而刘备更是双目失神,颓然坐在椅子上,直勾勾的盯着那樽酒瓮,半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青龙山早已落入张辽和黄忠的手中,这是不争的事实,无人质问,毕竟在座诸位谁也不想出使一趟,敌营亲自去问一问陈到。 白龙山同样也不必多说,那已经是甘宁和周仓的禁脔,昨日他们不就是从山上下来的吗? 至于那些环绕在新息县疆域中的清水河、闾河以及寨河几条水流,众人更是不敢也不能质疑。 谁不知道昨夜那个口出狂言的贼子就是天下名闻的锦帆贼?谁不知道当初为救黄忠,甘宁曾经和赵云独闯刘表的荆州水军大营,在汉江上演了一出火烧江面的大戏? 第514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场面顿时静了下来。 刘备前几天本来还沉浸在大败曹操的喜悦之中,谁知这才过去不到几日的功夫,形势就急剧直下。曹操和郭嘉的联手固然让他手足无措,但郭嘉单独给他准备的这份大礼更是让他胆颤心惊,不敢收下来。 而糜芳、糜竺、孙乾等人何曾听说过如此凶险的局面,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徐盛倒是在水军方面颇有建树,可是,一来他刚刚经历了一场败仗,又丢了刘备的亲卫头子,二来他在众人中威望最低,实在不敢站出来,以免被他人当做了标新立异。 关羽扫了众人一眼,长髯齐飞,在案桌上猛地一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郭嘉也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的文弱书生,有什么可惧的? 他帐下的那些大将张辽、黄忠乃是插标卖首之辈,甘宁、周仓原本水鬼执刀之流,关某一人便可劈杀了他们,你们一个个战战兢兢,究竟是操得哪门子心!” 一席话说的众人脸红面赤,关羽又转向刘备道“兄长,你放心吧,军师既然已经猜中了郭嘉的下一步打算,他心中一定已有了退敌之计,而且小弟也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刘备倒并非胆小怕事,否则他又怎么可能成为一军之主,甚至还在巴蜀上打下一个偌大的疆土,让成都这座悠闲的城市成为历史中的千古名都? 实在是诸葛亮话中的信息量太大,他一时消化不了,也接受不了。 自从他从军以来,他就一直在江湖上流落飘零,雒阳、清河、徐州、荆州这些都是他昔日曾经涉足过的地方,而今他好不容易才稳定了下来,也有了自己的地盘,结果郭嘉那个短命鬼一来,他或者又将重新走上以前的老路。 刘备拍了拍关羽的手,强颜笑道“放心吧,愚兄百炼成钢并不是那么容易塌下来的,我们还是先听听孔明的思路吧!” 关羽点了点头,他明白自己对诸葛亮纵有多少的不满,此刻也必须放下所有的成见坦诚相待,因为他和诸葛亮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有他们齐心协力方能助兄长渡过难关。 不然,他适才为何又会在众人面前称其为军师? 诸葛亮清了清嗓,指着冀州的地图说道“十余日前,双袁一战败北,王德玉已经名副其实的成为了冀州之主。等他清缴完冀州的反抗残余势力后就将南下,再次将剑锋指向豫兖。而这一次,他也不再与过去同日而语,他的威望和势力将空前的强大。不但包括了赵云、太史慈、张郃、高顺之辈,袁绍军中投效过去的骁将颜良、文丑以及鞠义等人也会随他出征。” 听到这里,关羽的卧蚕眉一挑转瞬皱了起来,虽然他一直笑傲天下,甚至也未把昔日的吕布放在眼里,但是这一次王黎麾下诸将齐出,的确也给他造成了莫大的压力。 更何况,这其中他还听到了那个名字,那个他认为的一生之敌常山赵子龙! 诸葛亮瞧了他一眼,并未打断他的沉思,继续说道“王德玉来势汹汹,其锋难缨,纵使我们依托城池守护,纵使云长和翼德两位将军齐聚,也绝对不能与之硬拼! 我曾听闻王德玉昔日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此言深谙用兵之道,只要人在,何愁疆域不能重建?所以,我的建议是趁着郭嘉还未合围之前,立即撤出新息!” 撤离新息? 好不容易打下来的疆域难道因为听到了“王德玉”三个字就要拱手相让吗?难道我们这些年在沙场上打下来的威名都是小娃儿玩的水泡泡一戳就破吗? 哼,望风而逃可不是我关某的为人! 关羽霍地站了起来,满脸通红的指着诸葛亮“军师,一战未打便逃之夭夭,这恐怕不利于兄长的名声以及将士们的军心吧?难道以后只要碰见王黎大军我等就得退避三舍当一个缩头乌龟吗?” 诸葛亮微微一怔,刘备已经来到他的面前,面向着众将神色肃然而又坚定。 “云长说得不错,我刘备生来贫贱,空流着高祖的血脉,甚至这些年以来也并没有给诸位带来安宁、富贵的日子。刘某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可也绝对不是一个怕死之人。 让我放弃新息,放弃在这里建起来的荣耀和疆域,这是顾全大局,我没有意见。但是,一剑不拔却不是我的作风,因为我刘备站起来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可是主公,明知不可战胜,却偏要拿着鸡蛋去碰石头,这不是明智之举哪。主公,还请你务必三思!” 诸葛亮苦口婆心的劝导着刘备,可惜此刻的刘备又怎肯听诸葛亮的建议呢? 诸葛亮并非行伍出身,不能够深切的体会到军中儿郎们的热血和骄傲,一旦这一次他们不战而逃,那么将来只要有王黎的地方就没有他刘备的立脚之地。因为,他的军队甚至军团连和王黎一战的勇气都不会有! 这将是绝对的灾难,这也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他和他的将士可败,可伤,可死,唯独不能失去战斗的勇气! 想到此节,刘备神色猛然一正,说不出的肃然,不容置疑的向诸葛亮挥了挥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孔明,此事毋庸再议,就这么说定了。 刘某与那王德玉昔日也曾相交一场,甚至还因此受了许多的骂名,知道他狡若银狐猛过虎豹。但是,今日哪怕他变成了一只真正的猛虎,啸傲山林的猛虎,刘某也要与面对面的他战上一场!” “一定要打?” “一定要打!不战而逃,毋宁死!” 牛不喝水强按头,诸葛亮看着刘备斩钉截铁的神情,知道现在就算是有十匹马也将刘备拉不回来,更何况他现在不要说马,就连一头拉车的牛也没有,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主公心意已定,那么属下遵命就是。不过,主公必须与属下约法三章,否则属下宁死不从!” “你说,刘某都依你便是!”刘备很清楚诸葛亮能够同意他的观点实属不易,点头应了下来。 诸葛亮正了正色说道“第一、此战主公不可亲领战场,必须撤回弋阳;第二、主公当授予属下虎符,此战由属下全权统率,任何人不得违背;第三、不管属下做何事,设何计,主公都不得阻挠!” “孔明,你这第二条和第三条刘某都依得,但是第一条绝对不成,你问问在座诸公,哪有打仗之时主帅临阵脱逃的道理?” 一听诸葛亮要将他从新息城中“赶”出去,刘备心中百十个不愿意,好不容易才劝说诸葛亮同意了他的部署,结果他又成了一名吃瓜的群众。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还请兄长就依军师所言,早日离开此等险恶之地!” “军师言之有理,烦请主公早日离去,切莫伤了军师的一片拳拳之心!” 关羽当先拜了下去,徐盛、糜竺、糜芳以及孙乾等人同时伏倒在地,声音决绝,群情汹汹。 刚才明明说好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过去多一会儿啊,特么的就全都不见了,难道自己如今已经不能再入虎山厮杀一场了吗? 看着众人一副誓不罢休的神态,刘备愤愤的甩了甩衣袖“就依你等!” 第515章 军师初用计 本来还想着能够披一次战袍,与王黎再来一个沙场决斗,追忆一下当年的风采,结果却被诸葛亮一棒敲得脑袋嗡嗡直响,边敲还边问着:看你嘚瑟不?看你嘚瑟不? 想起来就是各种不爽! 刘备在众人的“胁迫”下退居二线,坐在一旁翻着白眼,几度跃跃欲试又再强行忍住,如芒在背坐立不安一副便秘的样子,看得众人几欲笑出声来。 徐盛强忍着笑容,走上堂前朝诸葛亮请战道:“军师,既然主公已经应了下来,那么此战便是你的统帅。 前番在青龙山峪口,末将和儿郎们归途遇伏,叔至将军为掩护末将为敌所擒。末将请战,愿率军中男儿再度前往青龙山,救回叔至将军!” 诸葛亮摇了摇头:“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身为袍泽,文向你关切叔至安危,本军师颇感欣慰,但是身为大将,你的想法却绝对不可取。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一名大将首先要求的便是足智多谋,赏罚有信,对儿郎们仁义仁心,最后才是勇敢和严明。否则你与市井中的好斗之徒有何区别? 且不说云长回来之时,张辽和黄忠早就消失在茫茫林海,峪口处已经空无一人,单说他二人之勇,就连叔至都要甘拜下风云长也得忌惮三分,你一人前去又如何能敌?” 徐盛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他和陈到素来与诸葛亮颇为亲近,本来想主动请战为诸葛亮减轻一些压力,唱一出将帅同心的双簧,却不料被诸葛亮当众训斥了一番,闹了一个大不痛快。 徐盛正欲喏喏而退,谁知诸葛亮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更何况,叔至目前应该暂无大碍。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并非叔至,而是另外一件大事!” 陈到“深”入虎穴,生死未知,每耽搁一个时辰,陈到或许就要多受一个时辰的苦,这难道还不算迫在眉睫之事吗?居然还敢称这不是当务之急! 这个不把兄弟们的性命放在心上的村夫,不好好揍他一顿,他就不知道这座军营究竟姓什么! 关羽勃然色变拍案而起,之前种种同心协力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指着诸葛亮就呵斥道。 “诸葛亮,叔至乃是我兄长的亲卫,也是我关某和文向他们的袍泽。今日你初掌兵权便将他的安危置之脑后,你信不信关某立即上报兄长剥了你的军权,让你回家养老?” “云长,休得放肆!”刘备初闻诸葛亮暂不营救陈到,心中也颇感不悦,说到底陈到也是他的亲卫他的心腹,怎么能够说不救就不救呢?打狗都还得看主人吧! 但,转念之间就见关羽即将与诸葛亮闹翻,这可怎么能够?刘备急忙起身为诸葛亮坐镇,至于关羽处就无所谓了,兄弟嘛,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众人也看着二人不知如何是好。 诸葛亮却是向刘备摇了摇头,迎着关羽便走了上去,淡淡一笑问道:“敢问关将军,本军师虽然说过叔至之事并非迫在眉睫,但本军师可曾说过不救叔至?” “那倒不曾!”关羽一懵,见诸葛亮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心中大为不服,“不错,你虽然并未亲口承认不救叔至,但叔至在张辽军中已经十来个时辰了,至今都还没有消息,谁敢保证…” “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羽扇一挥再次打断了关羽的言语,诸葛亮紧紧的盯着关羽的双眼,眉毛也不带眨一下,“你说呢,关将军?” 关羽再次懵住了。 诸葛亮说的不错,陈到既然已经落入张辽的手中,情况无外乎两种:或选择投降从此成为王黎的马前卒,与兄长失之交臂;或誓死不从,被张辽枭首示众。 没有消息,说明陈到还活着,他的一颗红心也还向着自家的兄长! 被当着众人的面连番的质问,关羽终于有点恼羞成怒了:“好吧,就算你所言不差,那关某问你,兄弟情义比天高,如今还有什么事可以凌驾于此事之上!” “当然是主公之事!”诸葛亮扫了关羽一眼,缓步走到堂中面向众人,“主公一人身系全局全军,他的安危自然乃是我军重中之重,不要说叔至的行动暂时受困,就算是你关将军被围,我诸葛亮依然要以主公为先!” 声音干脆,掷地有声。 众人心悦诚服,关羽同样赶到脸皮都快烫了起来。特么的在座诸将谁敢说我兄长的事情不是第一等大事?只要他敢说,别说诸葛亮,就是关某的这柄青龙偃月刀就饶不了他! 刘备却是含笑拈须,频频点头:马失前蹄啊,这回云长可是撞到铁板上了。 很明显,诸葛亮就是怕将来刘备不在城中之时,关羽不听管教肆意妄为,特意在众人面前耍了一个文字游戏,给他来了一个下马威。 看破不说破,还是好基友。 刘备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就不打算给关羽解释解释,只是看向诸葛亮的眼神更加的热切了。 诸葛亮一语将关羽镇住,这才缓缓的转向徐盛问道:“护送主公之事,本军师原本打算让关将军亲自前往的,但关将军目前还需继续研习军中规矩暂时不得外出。文向,本军师便将主公的安危托付于你,你可敢前往?” 关羽骤闻诸葛亮竟然要弃他而不用,正欲起身请命,却又怕再次被打脸,只好讪讪的坐在一旁,一双丹凤眼只瞧着徐盛。 而徐盛刚才还在请战,此刻却有了些犹豫:“军师,非是末将不敢前往,但之前说过,张辽、黄忠以及甘宁等辈已经将新息团团围住,末将担心以一人之力恐怕不能护送主公安全!” “说得好,看来刚才的那番话你已经悉数听进去了,也不枉费了本军师的良苦用心!”诸葛亮拍了拍手,目含鼓励,“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本军师自有安排,绝对保证你和主公安然无恙!” 徐盛大喜,双手抱拳向前跨了一步,一声大喝拜服于地:“末将愿听从军师的调遣,绝无二心。如有违背,人神共戮!”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新息城池忽然四门洞开,三五百名健儿分作四队向城外的密林缓缓行去。 他们各自拥簇着一名纨绔模样的青年男子,身上穿的也颇为休闲,他们手中的刀剑仿佛也有些迟钝,甚至都没有开过锋,只有背上跨着的弓弩还有几分模样,隐隐透着一点血腥。 俨然是一群出城踏青打猎的公子哥! 第516章 瞒天过海,张公吃酒李公醉 “报!” 张辽和黄忠刚刚巡完营才回到大帐,便听见斥候的急报,急忙抬起头看着那斥候,“何事如此惊慌?” “禀将军,半个时辰前,昨日紧闭了一天的新息城突然四门大开,约有三五百名貌似踏青打猎的汉子从四道城门中疾驰而出,直奔山里!”斥候稍稍歇了口气,向张辽禀道。 新息城眼见就朝不保夕了,居然还有踏青打猎的汉子?开什么玩笑,难道他们是老寿星上吊--嫌自己命长了? 张辽一怔,抬起头来见黄忠似笑非笑的看着那斥候,转瞬明白了过来,不由抚掌而笑:“好一个南阳卧龙,果然是神仙打屁--不同凡响,居然使出这种一箭双雕之计!” “切!将军,你这也说得太玄乎了吧?”一旁的牛盖端起茶汤递给张辽,嘿嘿一笑,“依末将来看,这大耳贼明显就是主公口中的那什么黔驴,面对着数万张大嘴巴一时没有办法了吧。 说破天,这新息虽说是大耳贼暂且安身的窝,终究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此刻他大耳贼安抚军心都还忙不过来,哪里还能够使出什么一箭三雕? 就算属下眼拙都看出来了,这是大耳贼军中粮草供应不足,那帮兔崽子饿得两眼冒绿光,这才想着出城寻点野味打一打牙祭。将军若是不信,末将马上下山捉几个舌头上来一问便知!” “你这小娃儿,平常让你多点看书,总是不听。主公明明讲的是黔驴技穷,一到你嘴巴里就不知道说的是个啥玩意!”黄忠嗔怒的拍了牛盖一巴掌,“还想下山去捉舌头?信不信你前脚走,你家将军就敢取了你的舌头下酒?” 牛盖一个哆嗦:“将军,黄老将军说的都是真的?” “你说呢!”张辽冷冷的看了牛盖一眼,忽然莞尔一笑,“黄老将军那是逗你玩呢。不过,你的确不能下山,而且还要约束孩儿们向山上靠近两千步,任何人不得走漏了半点风声!” 原来,自峪口一战活捉陈到之后,张辽和黄忠连夜就将大营搬到了青龙山脉凌云峰的半山腰上。所以,饶是关羽再怎么小心,也没有发现他们一根鸟毛,呃,寒毛。 见张辽并没有生气,牛盖壮了壮胆,上前一步:“将军,那大耳贼整天里除了哭就是哭,该不会真的懂什么一箭三雕吧?” 张辽白了牛盖一眼,说道:“世人都以为刘玄德诺诺弱弱,像个娘们儿似的,却不知道此人最是善于伪装,明明是满腹经纶阴狠毒辣,却偏偏喜欢扮猪吃虎,让人防不胜防。 更何况,他身旁还有一个与士元齐名的卧龙诸葛孔明,绝对不容小觑。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曹孟德和刘玄德在豫州交手多次,结果屡屡吃亏,这就足以说明一切!” 牛盖大吃了一惊:“他这么厉害?我还以为曹孟德只是浪得虚名,原来并不是因为他是弱鸡,而是他的对手太狡猾了。” 张辽点了点头:“就说这一次吧,他派出的所谓的猎户,落在你们眼中自然是寻味觅食,但他真正的用意应该远不止于此,他这是打算使一箭三雕之计! 一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将我们找出来,他心底终究睡不踏实。二来,他需要与外界取得联系,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会让张飞之流前来救驾,他又如何不让他的信使出城呢? 至于最后一点,当然便是要做戏给那些城中已经慌了阵脚的百姓和大户看,告诉他们有我刘某在此,新息城池定会稳如泰山固若金汤!” 牛盖倒吸了一口气,像半截烧焦的木头般傻愣愣地戳在原处:“你是说,这些猎户中不但有寻找我们下落的斥候,还有前往弋阳的信使?” “具体真想究竟如何,午时时分便见分晓!”张辽有点恨铁不成钢,狠狠踢了牛盖一脚,“还不滚去传令,让孩儿们将阵线撤回两千步?” “诺!”牛盖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还未等到午时三刻,他却再度回到营中:“将军,你真是料事如神,居然足不出户就猜到了大耳贼的奸计,那帮兔崽子果然如你所述,刚到林中就各自分作成了两拨人马。 他们或者沿着山道继续向前搜索,或者悄悄的奔向弋阳和轪县方向。末将根据兄弟们汇报上来的情报整理了一下,前往弋阳和轪县方向的四队人马综合起来竟然达到八十名。” “嗯!”张辽头也不抬,点了点头,“继续警戒,不要让他们发现你们的行踪!” 牛盖正想问一问为何不将那些信使给抓起来,蓦然想起在凌云峰的时候黄老将军给他说的大瓮顿时心有所得,看来将军是想把张飞也引入彀中,然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一念至此,满脸桃花,牛盖朝张辽唱了个喏兴冲冲的就出营去了。 …… 第二日辰时,张辽和黄忠正在用餐,我们的牛盖同志孜孜不倦的第三次走入大营。 “今日城中是否还是派了数百名猎户入山狩猎?”张辽接过牛盖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却见牛盖半响没有反应,眼睛猛地一瞪将牛盖吓了一跳。 牛盖急忙答道:“回禀将军,正是如此!不过这一次他们的人倒是并没有再分兵,而是一股脑儿的向山里过来了,见他们人多我已经让兄弟们再度后撤了一千米!” 张辽点了点头:“既然他们想捉迷藏,就让兄弟们好好陪他们玩一把吧,就当是练兵了!” “诺!” …… 第三日,牛盖准时的出现在张辽的大帐中,不过这一次他带来了一点不一样的消息。 除了依旧派出四队人马上山搜寻他们的踪迹外,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刘皇叔竟然出来了,此刻正在城头巡视,并且还和守城兵士们进行了亲切的交谈! 刘备出来了? 这段剧情怎么和剧本上的不一致呢? 张辽一懵,和黄忠相视一眼,接过战甲就向山下奔去。 …… 不对! 感觉不对! 伏在草丛中,远远的看着刘备在关羽和诸葛亮以及一大群将士中前呼后拥,张辽总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虽然距离太远,并不能听到刘备在讲什么,也看不清刘备的表情,但是那个熟悉轮廓依旧让张辽感到一阵阵的疑惑。 刘备既然知道我们就潜藏在他的四周,他为何还要大张旗鼓的站出来?他这是想引蛇出洞,还是继续用他的行动来安抚城中将士和百姓的军心? 而黄忠同样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直到某一刻,他亲眼见到刘备一个踉跄而扶着他的是诸葛亮而不是关羽时,他才瞬间反应过来。 这个人绝非刘备! 这个人只是刘备的一名替身,这是诸葛亮的李代桃僵之计! 第517章 奔跑吧,皇叔 城头距离张辽和黄忠有三百步,他们距离城头也有三百步。 如此远的距离,城头上的那道身影已经在他们眼中变成婴儿大小,任谁也不能判断出那人是否就是刘备,但“刘备”恰如其分的一个踉跄却已经让他在黄忠的眼中暴露了踪迹。 黄忠一声惊讶,张辽瞬间明白过来,此人绝非刘备,否则老黄忠根本就不会如此失态。 黄忠是当世的箭术大师,一手百步穿杨、射石饮羽之术不在主公的话下,早就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行事作风,不要说刘备远在天边,就算是刘备在他的眼前,他也不会面露异色。 除非,他已经看出了刘备的不妥! 而这一点点的不妥,恰恰在黄忠的眼中无限的放大,谁让“刘备”在摔倒的那一刹那,扶持他的不是关羽而是诸葛亮呢? 张辽脑中豁然开朗,黄忠却已经从草丛中退了出来,直奔林中拴马之处:“文远,你可还记得主公曾经讲过的张公吃酒李公醉的故事吗?” 张公吃酒李公醉的典故来自于唐朝张鷟的《朝野佥载》,书中记载:“天后时,谣言曰:‘张公吃酒李公醉。’张公者,斥易之兄弟也;李公者,言李氏大盛也。” 这典故本来是指由于误会而代人受过,后来却因为王黎的一句戏言成了军中的轶事。 原来,李典在刚到豫州之时,恰逢王黎邀请诸位将军吃酒。可惜当时李典轮守,并未入帐参与宴席。王黎知道李典素重军规,便亲自去接替李典,希望李典也能与众将一起融入其中。 李典惶恐不安,大呼:吾已经醉也。王黎遂指着尚在大帐中和甘宁等人拼酒的张辽直笑:张公吃酒李公醉。 于是李典在军中名噪一时,而“张公吃酒李公醉”的故事也不翼而飞,迅速的传遍了军中上层。 张辽本就是当事人之一,又怎会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呢,一丝苦涩的笑容爬上眼睑,神情渐渐的凝重起来:“老将军的意思是说,这城头上的刘备不过是代人受过,真正的刘备并不在此处?” 黄忠快步走到战马前,解下马缰,点了点头:“刘备老奸巨猾特别擅长伪装,像是一条草丛中的毒蛇,而诸葛亮多智近妖,更仿佛是一只滑不溜丢的老狐狸。 经过几日的推演和思考,想必他们已经明白了军师的用意。按理说,此刻正是他们继续在城里装孙子然后突然向我们发出致命一击的时候。 但,前两日他们先是频频派兵出城找寻我们的下落,现在这缩头乌龟又大摇大摆的现身城头,要说这其中没有鬼,打死老夫也不相信!” “将军所言极是!我明白了,他们的这一出戏并不是演给城中百姓看的,他们是想告诉我们刘备还在城中!”张辽猛然间醒悟过来,跟着黄忠疾步就来到战马前一跃而上,愤恨的看着远方,“这大耳贼肯定是藏在那些出城的兵士中溜走了!” “放心吧,有老夫在,就算是他大耳贼有三头六臂也不会让他从咱们的手缝中溜出去!”黄忠赞许的看了张辽一眼,双拳一报双腿一夹,战马如箭一般的从林子中窜了出去。 张辽神色稍缓,明月戟一扬,一声怒喝:“传令三军,一路以马安和牛魏为首,追随黄老将军前往青龙山脉,务必要敢在刘备漏网之前封锁整个山脉。 一路则由牛盖率领绕过新息县城前往白龙山告知周仓,请他和兴霸取得联系封锁白龙山和东南水域。其余诸将则随张某坐镇青龙山峪口,不得再让任何闲杂人等通过我等的要塞,也不得让关大胡子趁机出城揣了老子的大本营!” “诺!” …… 刘备穿着猎户的服装伏在马背上,看着身后的隐隐青山蜿蜒小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感觉到肺部都快灼烧起来。 上一次这般亡命的奔跑还是在放弃徐州初入荆州时被曹阿瞒赶着跑吧?果然是三天不练手生,三天不说口生,这才多久啊,自己就好像已经跑不动了! “主公,要不要先休息片刻?”同样一身猎户打扮的徐盛纵马来到刘备身前,眼中满是得色,“我们已经离开青龙山峪口好几里地了,应该比较安全了!” 刘备摇了摇头,看着徐盛语重心长的说道:“文向,切不可大意哪。那郭嘉号称鬼才,张辽和黄忠也是一时之俊杰,在没有离开他们的兵锋范围之前,绝对谈不上什么安全!” “主公,你这是太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了吧?”徐盛颇为不服,争辩道,“别的不说,单说这一次,军师的瞒天过海之计就绝对不在那鬼才之下! 难道主公忘记了当日军师定谋时我们都以为这不过是安抚、搜寻和求援的一箭三雕的事情了吗?谁知道,这些都只是军师放出来的烟雾弹,军师的真正用意却是要安全的将主公送出新息! 嘿嘿,还是军师的脑子灵活,只不过派出了数百名儿郎就将张辽他们的心思给彻底搅成了一锅粥。末将估计,此刻的张辽应该还藏在青龙山脉中看着我们的儿郎狩猎呢!” “你说的不错,孔明的智慧的确不在那鬼才之下,若是他当初便出山追随了王德玉,如今只怕早也名扬天下了!”刘备手捋胡须颔了颔首,突然叹了口气。 “只是可惜,他最终选择了刘某,就只能跟随刘某一路奔波江湖飘零,再难以一展胸中的大志震一震四海的豪杰了!” 徐盛心中一酸,知道刘备眼睁睁的看着关羽和诸葛亮深陷重围自己却只能当一名吃瓜群众斗志难免有些颓废,急忙谏道。 “主公此言差矣,昔日高祖皇帝面对楚霸王的赫赫兵锋之时不是同样亦曾狼狈逃窜,退居关中吗?可结果呢?楚霸王垓下一战四面楚歌,而高祖皇帝却得了天下成就了这大汉四百年的基业。 守得云开见月明,主公,你的血脉中流淌着当年高祖皇帝剑指天下的血液,而王黎、曹操等人却只不过是一时人杰罢了,末将相信你最终会笑到最后!” 刘备莞尔一笑,心情稍稍平息了一些,正待和徐盛继续说上两句,突然听得身后马蹄声如雷骤起,树叶簌簌直响,脸色顿变,长鞭猛地一甩,朝徐盛及身后的白眊兵一声大喝。 “兄弟们,快走,我们被发现了!” 第518章 追击 风,从耳旁掠过。 路,在脚下急退。 事关主公安危,众人哪里敢有半分的耽搁?刘备一声吆喝,徐盛和百十名同样打扮的白眊兵迅速收拾起心情跟在刘备的身后飞速的向前疾驰。 “稍息!” 将将又赶了十余里地,耳旁除了林中的簌簌风声以及不时传来的野兽嗷叫,便只剩下众人的喘息和战马的嘶鸣,刘备马缰一勒轻喝一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战马兴奋的打了个响鼻,仿佛如释重负般缓缓的停下脚步,摇了摇尾巴大嘴一张便将路边的一束青草卷入口中。 刘备却伏在地上听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确定身后的追兵已经暂时摆脱,长长的舒了口气:“兄弟们,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一会还要赶路!” 白眊兵纷纷下马围在刘备的四周,手按腰刀,一双双眼睛警惕的打量着道路的两旁。 徐盛却径直走到刘备身前,一屁股按着刘备坐下:“主公可还吃得消?” “没事,只是许久没有长时间的骑马了,腰上的赘肉已经开始往外直冒了!”刘备摇了摇头,看着徐盛吩咐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文向,你也休息片刻,等会说不定我们要开始亡命了!” 徐盛一惊:“主公何出此言?身后的追兵不是已经被我们甩掉了吗?” “的确已经甩掉了,我刚才下马时听了一下,方圆数里都没有马蹄击打地面的声音。”刘备淡淡一笑,好像不值一提,但言语中却没有半点迟疑,显得十分的果决。 显然,他对自己的耳力非常的自信。 世人常呼叫他为大耳贼,却不知道原来他的这长双耳朵最是灵敏,这双耳朵已经在他的逃跑路上屡建战功,或者这就是长耳朵的一个优势吧? 比如兔子,又或者蝙蝠。 或许是感觉到自己有点得意忘形,刘备顿了一顿,微微一叹眉皱如川:“虽然那些追兵已经暂时摆脱了,但是我心里总有一些不踏实,总觉得那郭嘉和张辽并不容易被我等骗到! 当然,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对孔明的计策没有了信心,也不是因为对手太强而感到草木皆兵,这只是我的直觉,源于对战场风吹草动的一点点直觉!” 徐盛哑然,却已明白主公的担心大有可能。凡是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将士,在战场上、在征途中,甚至是在日常生活里,对危机的敏感总是优于常人。 这就是老兵的经验,这就是老兵对于战场和危险的认知,而刘备就是这样的一名老兵。 徐盛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刘备身旁,开始蓄养自己的精神和体力。 …… 刘备的感觉的确没有错。 今日负责警戒青龙山峪口的乃是张辽的部将车琨。车琨跟随张辽数年,从一名大头兵逐渐成长为一员副将,素来谨慎小心,行事颇有章法,深得张辽的喜欢。 这不?刚刚听闻有人从峪口闯关直奔青龙山脉深处,车琨就已经开始心生警觉。 毕竟,除了第一日尚有少许伪装的“猎户”在他们的默许下悄悄离开峪口外,第二日那些所谓的“猎户”根本就没有再向峪口处看上一眼。 究竟是诸葛村夫发现了什么,还是新息城中出了变故?或者是那大耳贼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车琨不知道,但他知道小心无大错。 在峪口的迷离中匆匆留下数十名将士继续潜伏后,车琨就已经率领着三五百人来到了刘备小驻的地方。 “将军,此地应该有兵马短暂的驻扎过!” “将军,王二兄弟说的不错,这里到处都有落叶和草木刮动过的痕迹,看这阵仗应该不会少于百人!” 将士们在周围的草丛和灌木林里来回的穿梭,像一只只忙碌的蜜蜂一样来回的检查着路面、草丛中的脚印、衣角以及被行人或者战马带偏向另一个方向的草木,一道道信息从他们的口中落入到车琨的耳中。 车琨眉头微微一皱,第一日诸葛村夫不是已经派遣了大量的信者前往弋阳和轪县等地去了吗,为何今日他还要故技重施? 这不合情理! 绝对不合情理! 念头一起,谨慎的心思再此占据上风。车琨招了招手,向两名斥候示意道:“你们二人立即赶回主帅大营,向两位将军禀告此间的事情,其余兄弟上马随我继续前进,务必要将此事查一个水落石出!” “诺!” 马蹄踏水乱明霞,醉袖迎风受落花。 众人刚刚上马正欲分道扬镳,便听得从峡谷的另一侧约百十米远的浅滩处传来马蹄击打水面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一彪勇士踏马而来,飞溅起的水珠如落花一样在空中飘飞。 为首者一缕长髯,满头银丝,坐在马上不怒自威,正是车琨心心念念的老将军黄忠。 车琨正愁斥候们一来一回恐怕会误了大事,一见黄忠竟然亲自领兵自此,顿时喜不胜收,急匆匆的就迎了上去:“黄老将军,末将有急事禀报……” “小娃儿,可是发现有人度过峪口从此处逃跑了?”不等车琨禀告,黄忠便打断了车琨的话。 车琨大吃一惊:“老将军,你怎么知道?” “不然你以为本将军来此作甚?奶奶个腿的,这大耳贼是属兔子的吗?老夫紧赶慢赶,甚至还特地选了一条近路,结果还是让他给溜了出去!”黄忠眉毛一挑,朝车琨一指,“带上你的孩儿们跟老夫去追那大耳贼!” 言罢,长鞭一甩,战马猛然窜了出去,马蹄扬起来的水花在空中折射出缕缕阳光,洁白玲珑,晶莹剔透。 原来是那该死的刘备扮作猎户逃了出去! 车琨望着黄忠飞驰的背影,恍然若失。 …… 一行人从浅滩上再次启程,马儿在他们的胯下如闪电、似利箭一般的狂奔。 又约行了十余里路程,眼见就要到达羊头峪了。 黄忠突然双眼一眯,只见前方的峪口处围着百十名猎户打扮的士兵,赫然正是大耳贼刘备一行。那刘备倒是不在视线范围内,或者被士兵们挡在了身后,或者正躲在一旁的密林里放水。 “大耳贼,哪里去!” 铁胎弓早已取在手中,利箭早已稳稳的搭在弦上,老黄忠一声怒喝,开弓如满月,手托泰山怀抱婴儿,利箭“嗖”得一声从众人的眼前消失。 还不等众人眨眼,利箭就破空而出径直的插在一名“猎户”的喉咙上。一声惨叫,那猎户紧紧的捏着喉咙,指了指黄忠他们的方向轰然倒地。 白眊兵一时骚动。 “杀!” 一道血色在众人眼中闪现,腰间的血饮刀猛然出鞘,黄忠再度长啸一声,向前一指,车琨和牛魏、马安等人急忙领着孩儿们冲杀了上去。 第519章 突围 一众白眊兵随着刘备离开新息直奔羊头峪,沿途除了站岗放哨之外并无他事,恰恰又有惊无险的离开了张辽和黄忠的视线,此时已经远离青龙山脉,早已放松了警惕。 陡然见到一只利箭将屯长射杀在地,而徐盛和主公又去了前方密林中,众人一时间竟然慌了手脚,还不及组织防线便听得前方峪口外蹄声隆隆,大地在脚下剧烈的抖动起来。 极目视之,只见战马长嘶,人群涌动,三五千骑士高举长枪短刃旌旗大纛从峪口杀了过来。 紧接着,一道光华在众人面前一亮,前方的人群哗然分开,一员老将从里面窜了出来,长髯飘飘,战马长啸,掌中的血饮刀一闪即逝,站在最前方的那名什长但觉喉咙一痛,眼中一片猩红,头颅就已经离开了他的脖颈,来到半空之中。 “防守!” 来人非友,来人是敌! 众人大惊,另一名什长挺身而出,一声大喝,众人纷纷抽出刀盾,将刀盾护在身前,调整自己的站位,呈两排站在谷中,牢牢的挡在黄忠他们前进的路上。 他们的狠狠的瞪着黄忠以及他麾下的健儿们,双眼如同刚才那死在血饮刀的什长一样猩红,眸子里的杀气犹如已经在昆仑山傲立了千年的冰山一样寒冷。 这是一支见过血的队伍! 这也是曾追随过刘备南征北战的白眊兵! 他们有自己的骄傲,也有自己的骨气和热血。面对着十倍甚至数十倍与己的强敌,没有一个人退缩,狭路相逢勇者胜,纵然敌众我寡,纵使身陷重围,他们依然敢于亮剑。 “箭!” 黄忠淡淡一笑,缰绳一提,策马绕开白眊兵的外围,张弓再是一搭,利箭直窜云霄擦着一只大雁的翅膀飞入云层更深处,大雁吓得呱呱乱叫,仓促间只顾的将双翅乱七八糟的扇动,差点就从空中掉了下来。 可惜,大雁表错了情,那支箭并不是要大雁的命,那支箭只是黄忠的传令箭。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黄忠手下并没有千军万马,但是那穿云箭的麾下却有三五千名小弟。 穿云箭刚起时,马安、牛魏就已经接到了命令,将士们纷纷搭箭上弦。而等到穿云箭擦着大雁穿过云霄时,将士们手中的弓弦已经绷入圆月。 忽然间,穿云箭从云中突然直下,仿佛流星坠地一般刺破云层重现众人的视线。精光在将士们的眼中一闪,便听见场中“嗡”的一声,数千支利箭离弦而出,紧紧的追随在穿云箭身后,铺天盖地的向那百十名白眊兵扑了过去。 落箭如林! 落箭如雨! 落箭如瀑!哪怕白眊兵手中还有盾牌,还有刀剑,但神箭手黄忠的部队岂是吃素的? 三千支利箭齐齐聚集在他们的头顶,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没有一点点的空隙,你让白眊兵如何能躲?惨叫声此起彼伏,透骨声连绵不断。血水从他们的身上涌了出来,渐渐的汇聚在脚下,汇聚成一条红色的河流。 一场箭雨过后,黄忠重新纵马回到场中,打量着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的尸骸以及依旧撑着一口气站在尸骸中浑身长满了箭支的什长。 什长双目圆瞪,紧紧的盯着黄忠眼中满是疑惑,仿佛在质问黄忠:我和你讲血性的时候,为何你却要和我耍流氓?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老夫既然有多种选择,又何需和你们白刃相搏徒增将士们的伤亡呢?”黄忠悠悠一叹,仿佛读懂了什长的眼神,朝什长点了点头回答了一句,然后大手一挥喝道,“大耳贼和徐文向就在附近,给我搜!” 言出法随,将士们兵分多路直扑峪口四周。 什长看着马安和牛魏等人弃马入林,心神一震,再也坚持不住,一口鲜血喷薄而出,身体一软颓然栽倒在地,再也没有了一丝气息。 …… “主公快走!他们已经搜过来了!” 密林中,刘备和五名白眊兵还在看着谷口倒下去的兄弟,他们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他们的愤恨已经写在脸上,他们早已睚眦欲裂,恨不得能够立即杀出去给兄弟们报仇雪恨。 徐盛却已经走了过来,朝众人喝了一声,一把拉起刘备就向林子的更深处跑去。 虽然他不知道前面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够逃脱黄忠的魔抓,但是他很庆幸,庆幸主公刚才心血来潮想去放个水看一看林中的景色,庆幸主公因此暂时性脱离了大部队,否则此刻等待他的就是死亡,主公的死亡! 看来军师的计策果然还是没有瞒住张辽和黄忠这两个匹夫! 徐盛愤恨的想了想,却听见一道破空的声音在林外响起,似有警觉在脑海中划过,心中一凛,哪里还顾得上尊卑,急忙将刘备扑倒在地牢牢的护在怀中。 “啊!” 一声惨叫穿云裂石,震得林中的鸟儿纷纷离巢而起,他身后的一名白眊兵躲避不及,直接被一支利箭贯穿了喉咙,鲜血喷洒了他们一身。 摸了摸衣角,血尚温,徐盛骨中的血液也跟着燃了起来,猛地将刘备向那四名白眊兵一推,喝道:“主公的安危就交给你们兄弟几人了,务必要保证他安全的到达弋阳!” 言讫,徐盛紧紧的抱了抱刘备,又向他行了一个军礼,拖着铁索连环刀就从林中飞步而出,接连砍杀了几名前往密林的士兵,如泰山一样守在林间小道上。 “老匹夫,徐某在此,有本事就来拿你家徐爷爷的性命吧,若是徐某眨了一下眉头就是你孙子!” “小娃儿,你这是想拖延吗?可惜啰,一个满腔忠义的好汉居然是一个傻大个。杀鸡焉用牛刀,老夫帐下精兵数千,活捉一个大耳贼又何须老夫亲自动手?” 黄忠嘴角微微一翘,嘲讽了一句,朝牛魏众人示了示意,血饮刀横在胸前,须发随风而起:“小娃儿,既然你想玩,那老夫今日就好好的陪你玩一场!” 语毕,刀出。 黄忠哈哈一笑,威势陡然节节攀升,整个人好似洪荒巨兽一般爆发出一股凶悍的气息,眨眼之间,刀光欲裂,一道红色的光芒排山倒海的向徐盛罩了过去。 徐盛大吃一惊,牙冠猛然一咬,双脚急忙一坠,手中的铁索连环刀向上一挑,横在了身前。 那日在青龙山峪口的时候,他便见过黄忠的刀法。虽然他知道自己不是黄忠的对手,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那日和陈到交手黄忠并没有出全力,他和黄忠也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黄忠仅仅一刀就已让他的心防出现了动荡。 寒风刮过他的脸庞,刀锋上折射出来的光芒和杀气让他睁不开眼,只听得一声脆响,两把兵器交织空中,但觉虎口一麻,那数十斤重的连环刀几欲离手而出。 徐盛心底狂震,知道这样下去他可能抗不过十招二十招,只好借着血饮刀的来势顺势一跳卸掉刀锋上的压力,在地上打了个滚才重新站起来挡在黄忠的面前。 然而,他刚刚起身,便再一次勃然变色。 当然,令他变色的并不是黄忠和他的血饮刀,毕竟他早已萌生死志,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他变色的原因是因为黄忠身边空无一人,马安和牛魏等人不知到何时竟然已经失去了踪迹。 主公危也! “啊!” “啊!” 还不等徐盛有任何反应,接连两道惨叫声便落到他的耳中,他心中再也没有了半点侥幸心理。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看来,今日注定要和主公埋在一起了!山河破碎,壮士许国,一声怒喝,徐盛抱着大刀就向黄忠扑了过去,没有任何防护的扑了过去。 门户大开,鱼死网破! 就在此时,林中再度传来一道天崩地裂般的声音,仿佛九天银河倾射而下,声音雷霆万钧,震耳欲聋。 一条人影从半空落下砸在黄忠的身前,满脸络腮胡的张三爷从林中窜了出来,一杆丈八蛇矛挡在他的身前:“徐文向,你还有没有点出息,就因为这么一个老匹夫,你就要寻死觅活?” 第520章 南下 一杆蛇矛! 一声暴喝! 陡觉身前劲风如山,知道那黑厮武艺卓绝,不在自己之下,黄忠哪敢轻易缨其锋,急忙将身子一侧,马缰一勒,双腿夹住战马一起一落一腾一挪如猩猿跳掷,让过张飞的锋芒,手中的血饮刀已然收回,凝身不动护在身前,眸子里却是一片通红。 他早已瞧见落在他身前的正是他的副手牛魏! 牛魏或许武功并不出众,甚至战术素养也只是中等之姿,但是牛魏和马安都是他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 想当初,牛魏和马安二人随刘磐前往新野捉拿他之时,仅仅因为忠义二字便欲以命抵命求黄忠放了刘磐,后来又因为忠义二字放弃了刘磐救命恩人的身份投效在黄忠的麾下,成了荆州军团眼中的叛贼。 江河不洗古今恨,天地能知忠义心! 可惜,忠义之心尚存,忠义之人却已经成为了眼前的一具尸体,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 刀在手,血已燃。 燃烧的血液在眼中清晰可见。 “张黑炭,且吃老夫一刀!”黄忠紧了紧手中的血饮刀,须发倒竖,整个人犹如一只被激怒的狂兽一般,一声怒喝,手中的血饮刀已分作千万道光影向张飞劈了过去。 刀枪相撞,火花怦然。 一股洪荒之力直接从蛇矛的锋刃传到张飞的手上,饶是张飞以威猛著称,虎口同样感到阵阵发麻。 心中微微一震这老小子倒是不弱,难怪叔至也在他的手中吃了瘪。张飞再无一丝小觑之意,手中的长矛舞得如同千万树齐开的梨花一样,瓢泼不进水泄不通。 二人皆是当世一流的武将,历史上刘皇叔帐下赫赫有名的五虎上将,一交锋便是风云激荡天地变色,只瞧得徐盛双眼呆滞,频频点头。 后人曾有一篇诗歌单论及此战 张飞峪前逞凶狂,黄忠林间斗志扬。 丈二蛇矛吐毒信,血饮宝刀露锋芒。 千道银灰如落叶,万丈红练似残阳。 滚滚沙尘卷飞暴,猛虎雄狮一般强。 “文向,还不去林间帮着梁将军一把,护卫哥哥的完全?” 徐盛还沉浸在二人的打斗之中,蓦然听得张飞一声呐喊,顿时清醒过来,见黄忠在张飞的缠绕下并无分心之力,心中大喜,抄起连环刀就欲向林间奔去。 却听得急促的步伐响起,马安和车琨已经带着人马从林中退了出来。 他们的身前赫然正是弋阳城守将梁纲,刘皇叔安然的站在人群之中,他的身边早已布满了驰援的将士,足足有两三千人之众,一个个神情肃穆,杀气凛然,仿佛原野中饥肠辘辘的饿狼。 “翼德,黄老将军乃是我荆州有名的上将,与我等也算得上是沾亲带故的乡里乡亲,今日暂且就这样吧,让他们将牛将军的尸首带回去好好安葬吧!” 这大耳贼果然不愧是狡黠之辈,刚刚从他们的包围中走出来就开始向黄忠卖好,好像黄忠不敌张飞似的,好像黄忠真的就和他是故旧一般! 如今的形势分明就是半斤八两,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好吗? 黄忠呸了一声,知道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期,再战下去也不过是一场僵持之局,胜负难料,也不再与刘备枉作口舌之争,冷冷的瞧了刘备一眼,吩咐将士们抬起牛魏的尸首,血饮刀遥遥的向张飞一指。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张黑炭,下次再见之时,希望你还有勇气敢与老夫再杀一场!” …… 黄忠与张飞的大战,王黎并不知道,但是豫州的形势他却了然于胸。 经过十余日的清缴,袁绍已经前往渤海钓鱼看花做一名优哉游哉的渔夫去了,冀州的反抗势力悉数剿灭,王黎留下戏忠、张郃以及公孙越、公孙续叔侄等人后,再度踏上了南下的征程。 整整两万铁骑和八万步兵,自信都启程,过巨鹿,穿魏郡,越颍川,奔汝南,沿途旌旗蔽日,马鸣萧萧,路上何止一日。 “报!” 这一日,大军刚至定颍,离新蔡还有一两日的路程,一名斥候已经飞奔而来,身上灰尘噗噗汗流浃背。 “启禀主公,因前番与张飞、阎象作战不利,曹孟德已然从原鹿撤军去向不明,而刘备和关羽目前依旧还被困在新息城中,不见外出!”还未到王黎身前,那斥候便已滚下马来。 王黎点了点头,正欲说话,却又见一名斥候飞速赶来,其胯下竟然是一匹日行数百里的宝马,心中一惊,那斥候已经勒马驻足一跃而下,双手捧着一封急报。 “主公,军师传来急件,诸葛亮用瞒天过海之计,将刘备混在猎户之中送出城外,文远与黄老将军追击不利,副将牛魏战死,刘备已在张飞的护卫下安全抵达弋阳!” 好一个瞒天过海! 好一个金蝉脱壳! 看来这刘皇叔是打算利用关羽和诸葛亮将新息城这颗钉子死死的埋在我大豫州了,就不知道他是不是有那么好的牙口! 王黎接过急报匆匆一阅,与贾诩相视一眼,冷笑一声,厉声喝道“擂鼓聚将!” “咚咚咚!” 塞上秋风鼓角,城头落日旌旗。 无边的鼓角冲天而起,王黎登上点将台,目视着场中,十余万将士蚁群一般聚集在原野上蓄势待发,两万铁骑金戈森然,八万步兵面色凝重。 刀如林,剑如雨,凉风萧瑟,铁甲森寒。 缕缕阳光穿过点将台上的旌旗照在王黎的背上,王黎目视着众军,中兴剑猛然出鞘。 “徒有丹心思报国,无因缓颊得论兵。兄弟们,本将军知道你们有的来自王某昔日的部下,有的来自本初兄的帐下,也有的来自五湖四海三山五岳。 但是,不管怎样,我们都是因为一个目的而聚集在一起的,那就是为了这个天下的安宁,为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以及天下的百姓不再受他人欺凌。 然而近日,那刘备因一己之利,搬弄是非暗杀朝廷天使,接着又枉然出兵,致使孟德兄损兵折将,弃城而逃,汉升将军帐下牛魏将军以身殉国。 敬人者人恒敬之,杀人者人恒杀之,皆自取之者!孟德,朝廷之柱国也,牛魏,朝廷之栋梁也,他们皆因刘备或逃或亡。本将军问你们,似此狡猾奸佞的乱臣贼子,该当如何?” “杀人者,恒杀之,替曹将军报仇!替牛将军报仇!”雷声阵阵,穿云裂石,众将士高举着手中的兵器齐齐怒吼。 “好!这才是我大汉的好男儿,这才是侠肝义胆的勇士!” 王黎大喝一声,一剑插在身前的木台上,一道雄浑的声音在点将台上响起。 “我命令贾诩为左军主帅,率领太史慈、鞠义、韩猛、管亥以及杨凤、于毒六位将军,立即挥师三万直奔原鹿,务必严守羊头峪和飞鹰谷,不得让弋阳城的贼子越过弋阳境域一步! 赵云为右军主帅,颜良、高览副之,立即挥师三万前往青龙山脉与张辽、黄忠汇合,切断新息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其余诸将随本将军坐镇中军,两日之内直达新息城下,不得有误!” “诺!” 全军一声高吼,鼓角齐鸣,旌旗催动,十万大军分作三路兵马纵马驰骋,宛如三条腾渊而起的潜龙直扑汝南郡东南。 第521章围城几匝如重鋂,万甲雪色停皑皑 六月的新息恍如仙境,令人神怡心旷。站在城头北望南瞰,青龙山蜿蜒绵长,望不尽的莽莽苍苍浩浩汤汤;白龙山曲折险峻,看不完的千顷绿色万道碧光。 然而,在新息城的两位主将关羽和诸葛亮眼中,什么绿色莽苍如画,什么碧光浩浩如仙,这一切都是浮云。 他们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两山四水之上,他们的目光已经牢牢的聚焦在了城下。 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今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新息城中的时候,郭嘉终于撕下了脸上温情的面纱,张辽、黄忠、高览、颜良以及甘宁和周仓各领八千至两万余兵马将新息城团团围住。 围城几匝如重鋂,万甲雪色停皑皑。 不,或许叫做万甲赤日停炎炎更为恰当,阳光照在城下兵士的衣甲上、盾牌上、兵刃上,折射出万道刺眼的光芒,将新息城严严实实的笼罩其中,令人望而生畏。 “军师,依你看这郭奉孝为何会选择在今日攻城?” 关羽已经从细作处得到兄长安全抵达弋阳的消息,再加上前几日又在诸葛亮手下吃了一个暗亏,心里终于不再排资论辈,也不再那么排斥诸葛亮了,反倒是隐隐生出一丝敬佩,言语中较往日也亲切了许多。 对关羽的反应,诸葛亮丝毫没有差异,点头应道:“鬼才选择今日攻城无外乎两种原因,一来主公已经脱险,他或者已经知道我们猜测出了他们围城的真正原因,这新息城不打也得打了。 其次,便是那王德玉已经完成了冀州重组,而豫州的战役却已经拖得太久了,他实在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你瞧,那边的两员战将不是从来都没有在郭嘉的帐下出现过吗?” 关羽顺势望去,只见西南方向两杆大旗高高的耸立在一座雁形大阵之中,一面旗帜上绣着一个“高”字,而另一面则镌刻着一个“颜”字,大旗在风中尽情摇摆,旗下的将军却面沉如水,威严肃穆。 不是那在白河打过一架的颜良却又是谁? 王德玉果然来了! “看来今日势必有一场恶战了!”关羽心中微微一惊,毕竟人的名树的影,王黎这些年来干的事情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 入主雒阳,逐鹿关中,灭董卓、逐吕布、亡袁术、破袁绍,一场场大战、一场场胜利,无不证明了王黎的惊才绝艳。更何况,昔年在雒阳之时,关羽也曾与王黎打过交道,他知道那绝对是一个雄才大略睥睨天下的人物。 诸葛亮颔了颔首,不再说话,他的眼神已经被城下四座方阵深深的吸引住了。 “咚咚咚!” 一声声号角嘹亮而雄浑,一座座方阵迅疾而凶猛。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咔擦咔擦的脚步声以及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伴随着奔腾的黑色浪潮滚滚而来。 关羽同样也不再说话,杵着青龙偃月刀,一身鹦哥绿袍巍然傲立在城头,看着城下敌军蜂拥而来,丹凤眼微微一眯,杀气稍纵即逝,恍如寒刀。 “攻城!” 四面大阵同时响起一声呐喊,声音从城下窜了上来,恢弘磅礴气贯长虹,关羽心里再度一惊,因为他能够听出来那声音应该只是从四个人的口中发出来的。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马钧某日突发奇想弄出来的喇叭,他只是很担心如此中气十足的武将又将是何等的人物?这座待了大半年的城池仅凭他、诸葛亮和糜竺、糜芳等人能够守住吗? 他很想知道,不过,郭嘉并没有给他腾出思考的时间。 喇叭声落,旌旗飘起。 “送军师到内城避一避!” 见迎面而来的大阵中首先冲出来的依旧是老掉牙的抛石机、冲城车、云梯以及井阑,关羽心里倒是不怎么发憷,毕竟这些年的征战,类似攻城武器已经见惯不惯了,大手一挥让下属将诸葛亮挟持下楼,紧接着一声怒吼:“盾!” 城头上的兵士纷纷迈着小碎步在石砲还没有到来之前将盾牌举过头顶,搭建起一件硕大的铁甲战衣。 关羽很清楚王黎军队的作风,更清楚那所谓“白玉京”和“绿映红”的威力,想一想当年的潼关和长安城两座固若金汤的铜墙铁壁就在这种石弹下轻易瓦解,他就不敢抱有任何的幻想。 料敌于先,这绝对是他正确的选择! 在数名敌军旗手的指挥下,数十具抛石机果然齐齐的露出了它们狰狞的笑容。 上百枚不知道是什么打造的砲弹从弹网一跃而起,带着摄人心魄的呼啸来到众人头顶,宛如神话故事里的天外来客冷冷的注视着他们,砲弹散发出来死寂般的黝黑,令人望而生畏。 士兵们就像取暖的小动物一般,战战兢兢的靠在一起,一边默默的祈祷着手中的盾牌能够得到战神刑天的祝福,一边却使出吃奶的劲将盾牌牢牢的护在身前、身后以及头顶。 “哐哐哐!” 黝黑的砲弹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道曲线砸了下来,砸在城头上,砸在士兵们的盾牌上,也砸在了他们身后的圆木和油桶之上,城墙一阵晃动,士兵们也跟着摇摇欲坠。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他们的祈祷,或许是他们真的得到了刑天的眷顾。 在晃了几晃之后,所有的士兵出乎意料的全都站稳了脚跟。 城墙上到处都是破碎的瓦罐,却好像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丝毫的伤害。墙未破,箭跺未碎,圆木未折,甚至就连他们头顶上的盾牌基本上也没有什么破损,最大的战损或许就是破了两桶火油以及他们的盾牌上都被染了一层黏糊糊的黑色液体。 能够在石弹的射击下安然无恙,众人一阵欣喜,喜形于色,差点就握起手中的盾牌和兵器在瓦罐中跳将起来。 然而,战争固然让人热血上涌,同样也少不了清醒的人。 兄长离开了新息,郭奉孝的计策彻底落空,估计那鬼才此刻将自己生吞活剥的心思都有了,怎么会可能雷声大雨点小吓唬自己? 关羽看着死后余生欣喜若狂的将士们,突然心中一动,目光转到了城墙上那倒下来的油桶之上。油桶在砲弹的攻击下早已破碎不堪,黏糊糊的火油汩汩的从桶里冒了出来,同样泛着死寂的颜色。 心中猛然一寒,关羽急忙夺过亲卫手中的盾牌,一嗅一看,蓦然色变。 一样的颜色! 一样的气味! “兄弟们小心,这是火油!” 关羽一声怒喝,就见那黏糊糊的火油已经顺着众人的盾牌和那些瓦罐的残破出流了出来,渐渐的汇聚成一条条小溪,然后在他的眼中迅速的铺在城墙上,给美丽的新息城绣上了一件黑色的巾纱。 第522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宾果! 关羽说的没错,这一次郭嘉给关羽准备的并不是什么白玉京和绿映红,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石弹,而是用瓦罐铁皮和火油打造出来的黑色焰火。 自从知晓刘备已经逃离他们的重围之后,郭嘉就恨不得将关羽和诸葛亮给撕个粉碎。 他知道诸葛亮既然能够与士元并称“卧龙凤雏”,或者在几日内能够猜出他的计策,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诸葛亮只是一夜就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并顺势制定了相应的计策。 一个小小的瞒天过海之计就将刘备悄悄的送到了弋阳,让他的围点打援和歼灭刘备有生力量的计划付之东流。 不过还好,父债子还! 刘备虽然不是关羽的亲爹,但是长兄如父,他这个做兄长欠下来的债,关二爷不还,谁来还? 郭嘉心心念念的念叨着关二爷,自然也不会让关二爷好受,于是乎,这原本打算用在荆州水军或者江东水军身上的黑色焰火第一次在世人的眼中展现。 “注意防火!” 关羽一声大喝,城头上的士兵急急忙忙的奔向箭跺下,将早已准备好的水袋、皮袋、溅筒以及沙袋纷纷抬了出来。 然而,这一切都太迟了! 水袋的口子还没有打开,皮袋的水还没有倒出来,甚至溅筒和沙袋也只是刚刚放到城墙上,城下的敌军将士再度开足马力向他们发起了又一轮的攻击。 而这一次,密密麻麻的砲弹中不但有白玉京、绿映红和黑色火焰,甚至还夹杂了许许多多的火箭。 白色的雾,绿色的烟,红色的流沙,黑色的雨滴以及黝黑箭头上点点的星火在新息城头的上空勾勒出了一副荡气回肠勾魂夺魄的画卷。 雾,扬起来了,像白色的雪花漫天飞舞,却比雪花多了几分冷厉和杀气; 烟,飘起来了,如绿色的纱巾随风飘扬,却比纱巾多了几成迷幻和冰寒; 流沙,也跟着跳起来,正似一簇簇雀跃的火之精灵,却比精灵多了几许诡异和狠绝。 城墙上的地面开始皲裂,一道道参差不齐的裂缝和坑洼出现在士兵们的脚下。而士兵们则开始了各种歇斯底里的表演,由普通砲弹、白玉京和绿映红组成的杀伤武器给他们带来极大的痛苦。 粉尘、灰末、烟雾以及石屑倾泻在他们的身上,或砸的皮开肉绽头破血流,或强烈的灼烧和刺痛着他们的心肺。他们不得不拼命的在身上撕挠,鼻子、眼睛、咽喉、脸孔以及暴露在外的手臂和头颅满是被抓伤、砸伤的痕迹,。 城头上一片狼藉。 然而,这些都还不算太狠,最狠的依旧是那黑色的雨滴和红色的火箭! 一滴滴雨滴附着在他们的身上,浸入他们的衣甲,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污渍。大圈连着小圈,小圈紧挨大圈,黝黑中泛着紫色,浅灰里透着深褐,仿佛雨后初升的阳光透过树林中枝叶间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的斑驳,甩不掉,抛不掉,也挣脱不掉。 当然,即便如此,这些令人讨厌的难缠的雨滴或者也只能算是帮凶,真正的终结者乃是火箭。 火箭落下来了,燃烧着的火箭终于落下来了,数千颗游离在天空上的星星看着城头上那层黑黑的油脂简直就像看见银河妈妈一样的亲切,兴奋的一头扎了下来。 “轰!” 油脂得到了星星们的召唤,爆发出火一样的情怀,将这些“孩子们”紧紧的拥簇在怀中,跟着他们一起燃了起来。 一簇簇,一朵朵火焰开始跳动,然后连成一片,然后整个城头都仿佛燃了起来,而城头上的士兵则像是火中了魔咒一般,在火海中来回的闪躲和奔跑,不时还发出一声声的惨叫。 “灭火!” 关羽一把拨开护卫着他的亲卫,站在城头上猛然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一挑,一声怒喝。 一只只水袋、皮袋、溅筒和沙袋长了翅膀一般腾空而起,接着手中的偃月刀一横,数道寒光在火中骤然闪现,冰冷的杀气让腾腾的火焰也为之一阻,漫天的火红竟然出现了九尺见高两丈余宽的断层。 “哗啦哗啦”的声音陆陆续续响起,水袋、皮袋、溅筒和沙袋从中断裂,水和沙土雨一般的落在他身前数丈方圆,火焰再次为之一滞,渐渐的熄灭了下来。 士兵们顿时士气大振,火速的行动起来,纷纷效仿着关二爷冒着头顶落石和脚下火焰的攻击,将一包包水袋、沙袋以及溅筒用刀剑戈矛划破后抛洒在空中。 火海逐渐变成火林、火湖,最后变成一道道红色的小溪。 士兵们如释重负,急忙将手上的袍泽抬到一旁开始医治。但郭嘉既然号称鬼才,他的手段又怎么会只有这三板斧呢?他可不是隋唐演义中的混不吝程咬金。 “攻城!” 一声令下,言出法随。张辽、黄忠、颜良、高览、甘宁、周仓、马安以及车琨等人急忙挥动手中的武器,三万余步兵分作四队直扑四座城门。 车轱辘摇动,一具具冲城车张牙舞爪的在士兵们的护送下来到城门下;健步如飞,一架架云梯狞笑着在士兵们的肩膀上迅速升起搭在城头的箭跺之上。 关羽却面带冷笑并不急于反击,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将士们手中的弓弦同样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直到城门传来哐哐哐的冲击声,直到两三千的步兵已经爬上云梯,直到足足有万余步军已经安然的渡过了护城河,关羽才将青龙偃月刀朝天一刺,一声厉啸响遍全城。 “放箭!” 关平、赵累和糜芳跟着大手一挥,万余支点着火的利箭分作四个方向倾射而下。 原来,刘备在荆州寄予篱下之时依旧不怎么安分守纪,一面扮着山东及时雨一样的角色,一面却在暗地里网罗人才,在他的殷殷盛情之下,不但马氏五常来到他的帐下,赵累也同样成为了关羽手下的都督。 赵累这个人在历史上还是颇有些名气的,其人不但忠心耿耿而且有勇有谋,在现代的京剧《走麦城》和《单刀会》中都曾有他的身影。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因为关公的刚愎自用,他和关公在临沮夹石一起被东吴大将潘璋的部下马忠擒获,最后死在了东吴。 闲话少许,言归正传。 利箭如火瀑,倒窜而下。张辽、颜良和黄忠等人急忙将手中的兵器一摇,阵中鼓角声陡变,城下的士兵和云梯上的士兵心神领会匆匆的摘下背后的盾牌高高的举过头顶。 然而,张辽和颜良他们同样也失算了。 利箭并没有落在士兵们的身上,利箭前行的方向居然是新息城下的护城河。河面黝黑,却泛着一片片油花,折射出屡屡阳光映射在士兵们的身上,点点油香融入在微风中扑鼻而来。 “轰!” 如果说刚才城头上的油脂还只是一个银河的假冒伪劣产品话,那么城下的护城河就是真正的银河。万点繁星坠入河中,河面顿时璀璨夺目,无情的大火腾腾燃烧,数尺高的火焰将护城河两边的直接割断。 烈火熊熊,噼里啪啦的声音连绵起伏,隐隐有士兵们的惨叫声和求救声夹杂其中,护城河外的将士一时间却是束手无策。 这就是诸葛亮和关羽给予郭嘉的反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523章 毒夫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是金庸大大《天龙八部》中著名的桥段,北燕后人慕容复文武双全,博学多智,一手反转劲力的“斗转星移”令江湖中人无不忌惮三分,世人称之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关羽当然不知道慕容复,但这并不妨碍他同样也会使用这一类高深的战法,毕竟他是后世所推崇的武圣,而诸葛亮更是因为罗大忽悠的《三国演义》而被誉为千古智慧的化身,新息城中有他二人联袂,又怎会复制不出来一个简单的火海呢? 原来自阎象在弋阳城中用过斑竹筒版的火枪之后,诸葛亮就高度怀疑这一秘法已经泄密,毕竟王黎帐下人才济济,不管是足智多谋的文臣还是心灵手巧的工匠,相信对于他们而言,这斑竹筒火枪并不是什么难以破解的难题。 于是乎,斑竹筒没有了,火枪没有了,却多出来了一个由护城河打造出来的环城火海。 诸葛亮接到王黎大军南下郭嘉即将奉命围剿的军情后,连夜在护城河上布置了一圈的小木板、木棍,顺便又将干草覆盖其上,最后则在干草上浇上一层厚厚的火油,终于成就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反攻筹划。 火光四溅,熊熊的大火幻化成一只只猛兽。 火红的九婴伸展着四只翅膀,挣大着九张大口,张牙舞爪;深紫的猛犸舒展开巨大的身躯,竖着长长的獠牙,耀武扬威。它们都发了疯似的沿着护城河上四处乱窜,灼烫的火焰毫无遮挡的扑向河上以及护城河与城墙之间的士兵和攻城器具,肆无忌惮的将他们吞噬到自己的腹中。 许多正在护城河上的士兵和夹在护城河与城墙之间的士兵根本就来不及躲避,就被毒蛇巨象一口咬住,炙毒的火焰从他们的头发燃到衣甲,又从衣甲燃到他们的皮肤。 空气中弥漫着肉香! 空气中充斥着惨叫! 城舞红蛇,河驰紫象,欲与火海试比高。 张辽、黄忠、颜良、甘宁以及周仓等人看着被大火圈包围的将士心如刀割,一个个虎目圆瞪,青筋直冒。他们眼中喷出来的怒火令人望而生畏,几乎都快实质化了,武器的手柄在他们的手中卡嚓卡嚓直响。 “军师!” 张辽等人转头看着郭嘉,他们的眼中泛着点点泪花。 但郭嘉没有应答,因为他的眼中同样也噙着一滴滴鲛珠,泪凝如血,只是仓促之间他也暂时失去了冷静的头脑。那是张辽他们的麾下,却也是他的兄弟,整整一万名兄弟! “得得得!” 众人正是急躁之时,身后突然响起雷霆般的马蹄声,两拨人马从青龙山脉方向直奔过来。为首的几员大将却是一直跟随在主公身边的高干、牵招以及乌延和那楼四人。 “跳河,跳河!” “兄弟们,速速跳到护城河中!” 两拨人马停驻在火焰外一箭之地,扯着脖子齐声吼了几句,见火海中果然有无数的影影憧憧的将士噼里啪啦的像是下饺子一样跳进护城河,这才策马回转径直来到郭嘉身边,碧海分波似得分作两列站定,露出中间一人来。 来人看了看郭嘉一眼:“奉孝,诸葛亮比你狠,所以你的意识中只是将他完全看做一个对等的对手,却并没有想到他会行如此违背天命之事。 这固然有你的失职,却也说明了你的心里还是秉持着主公‘保存大汉元气’的思想。不过事已至此,火海中的兄弟究竟有多少人活着回来,回来后他们是否能够再重新站起来都得看天数。 奉孝,贾某冒昧的问一句,不管他们能不能回来,他们今后又会怎样,他们的血海深仇你还打算报吗?你又打算如何回报?” 世上最容易铭记的东西,一种是情丝,另一种则是仇恨。情丝让人黯然销魂,而仇恨却能使人绞痛入骨,至死方休。 “当然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郭嘉咬了咬嘴唇,愤恨的看着城头上那顶绿帽子,喃喃的吐了一句,突然一愣“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几个大字在心底飘过,眼中满是黯然和痛苦之色,显然他已经明白了来人的深意,说话的声音已开始发抖。 “文和,此事主公都知道了吗?真的要以牙还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那可是有伤天和啊!” 来人赫然正是王黎身边的谋士贾诩贾文和。 贾诩摇了摇头,朝郭嘉苦涩一笑:“主公不知道,但是主公却知道诸葛亮的心思远比你狠,所以主公就让我这个毒夫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原来,王黎在行军之时,想到刘备逃逸诸葛亮独守孤城,脑海中竟然浮现出演义中刘备逃往长坂坡之时“恩挟”百姓渡江以及诸葛亮火烧藤甲兵的情形,心中一凛,只好再次将援兵的将印交给了贾诩。 “可是文和,这火海中还有我们的兄弟啊!”郭嘉打算努力的劝说贾诩放弃他那疯狂的念头。 一丝痛苦在贾诩的眼底稍纵即逝,狠绝重新浮现出来:“奉孝,你说得贾某又怎会不知?但是你要知道,火海中的兄弟能够活着的可能也就只有跳进护城河中的勇士了。 而且,就算是这些勇士当中能够苟延残喘的活下来的恐怕也不及两三成!贾某借兄弟们的遗骸替他们复仇,想必他们也不会怪责贾某吧! 至于主公那里,主公以国士待我,贾某也只好以国士报之。作为主公的下属,自当替他分忧,我又怎么能让他深陷两难呢?骂名就让贾某一力承当吧!” 贾诩不再和郭嘉言语,缓缓转过头来,双眼微微一闭,两行浊泪悄悄的顺着眼颊留下。 忽然,双眼猛然一睁,一道精光从贾诩的眼底闪出,一声怒喝直抵掌旗兵耳中:“传令全军,令张辽、黄忠、颜良和甘宁作为第一梯队,立即将准备的石弹和泥土全部堆至护城河畔,尽力搭救河中的兄弟。 令高干、牵招、乌延和那楼作为第二梯队,在第一梯队布置好护城河畔的防火墙之时,立即将军中所有的火油、易燃物全部抛过河岸,以牙还牙,火烧新息城!” “诺!” 掌旗兵打了一个寒颤,咬牙应了一声,急忙催动手中的令旗在空中不断的变幻着旗语。 两面令旗在中军左右摇动,上下翻飞。 第524章 火烧新息 战旗动,号角响。 诸葛亮巧用护城河,原本只是打算让郭嘉知难而退,并且更大的杀伤王黎的部队。但是很可惜,贾诩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掌旗兵手中的令旗一动,几十上百只牛号震天响起,一名斥候沿着城池飞奔,传达着贾诩的将令。 张辽、黄忠、颜良和甘宁等人急忙催动本部人马,所有人马撕破一截衣襟,用水或者唾液将其浸湿缠在嘴角,直奔护城河边。 数千名将士在前方高举着盾牌,抵御着来自城头上的利箭和城下的火焰,数千名将士紧随其后,将石弹和泥土一切能够搭建隔火带的物件悉数扛在肩上。 不消片刻,新息城就已经穿戴起一条灰褐色的腰带。 腰带的这头是滔天的大火和呼救的士兵,腰带的那头是七八万严阵以待的勇士。 “上!” 眼瞅着隔火带已经搭建起来,张辽、黄忠等人已经开始利用长绳、铁索和挠钩等工具营救护城河中还未牺牲的兄弟,高干、牵招和乌延、那楼等人一声怒吼,又有四部军马逼了过来。 不过他们却和张辽麾下将士不同,他们肩上扛得是云梯,手中抱着的却是还未装入黑色焰火的火油弹和火油桶。 而且,这一回他们的云梯也不再搭在城头上了,而是一个挨着一个的放置在护城河两岸,迅速搭建起一座座通往城下的浮桥。护城河里和城墙跟下部分尚存一息的将士在浓烟中摸索着,缓缓的爬上云梯。 “元才放下,让我等来!” 高干和牵招一跃下马,指挥着儿郎们抱起易燃物就欲冒火冲过浮桥,张辽已经挡在他们的身前,不容置疑的看着他们二人。 “元才,子经,你们的心意我等悉数愧领。但我和汉升麾下兄弟们亡命于此,我等身为上峰主将却不能为他们复仇,说出去没来由羞煞了祖宗!” 高干和牵招正待争辩,黄忠手中的血饮刀蓦然出鞘,红色的光芒在视野中掠过,两支冷箭咔咔两声断裂在地,黄忠长髯倒竖,一把抽出背上的铁胎弓,搭箭上弦,托泰山抱婴孩,只在弥漫的浓烟中觑了一个仔细,一箭飞出。 “嗤”的一声,利箭已经离弦而出刺破红黑色的烟雾径直来到城头上。刚刚才放了冷箭的士兵还未将弓收起,就见一支黑色的箭簇在自己的眼中放大,然后一声惨叫从城头上直接摔了下来。 可怜的士兵,该死不死竟然直接掉在城下的敌群之中,三五名身上还燃着火焰的张辽军士仿佛着了火的猛兽一样,双眼泛出一道道噬人的光芒,他们不再嚎叫了,他们也不用再忍受剧痛了,心一横牙一咬,三五人堆积木似得压在了那名士兵的身上。 火焰再次迸发出来,军士和名士兵瞬间就化作成一个个燃烧着的火球。 城头上的士兵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一寒不敢言语,城下的士兵却是士气大振,复仇的烈火越发的炽烈起来。 黄忠一箭射翻那名士兵,将长弓往腰间一插,提着血饮刀一声大喝:“关大胡子杀我兄弟,火纵护城河,此仇不报非君子,兄弟们,拿出你们的勇气,告诉关大胡子:恶有恶报,血债血偿!” “诺!” 听着城下火海里袍泽们的声声惨叫,看着河中兄弟们沉沉浮浮的惨状,将士们早已血涌上膛,如打了鸡血似的,怎么还能够禁得起黄忠这一激? 副将校尉纷纷请战,千余名兵士跟在他们身后摇旗呐喊。 黄忠拍了拍马安、车琨及一干副将、校尉的肩膀,整了整他们的衣襟,目光中已经有了许多的敬意:“开关勇士争赴敌,剑戟弓戈奋相缭。兄弟们,你们都是黄某的兄弟袍泽,都有一颗不惧生死不避鼎镬的决心。 说实在的,虽然不过百十步远,但河对岸的凶险相信你们都已经看在了眼底,可谓是火海肆掠毒箭横行。黄某并不敢保证你们是否都能够安全的回来,但黄某告诉你们,今生能够和你们成为袍泽绝对是黄某的荣幸!” “行动!” 马安、车琨等人和黄忠默默的行了一个军礼,转头朝着众人一声怒喝,让过从云梯上过来的兄弟,抱起油弹、火油桶踏上了颤颤巍巍的云梯。 城下的大火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残存的将士所剩无几,而城头上同样因为烟雾缭绕,视野并不是十分的开阔,除了几支冷箭以及隔一段时间才从头顶爆发出来的箭雨以及滚木大阵之外,间隙的时间内倒是无虞。 但,火海终究是火海,而他们手中抱着的却无异于一个个定时炸弹。 所有人都如摸着石头过河一般小心翼翼的绕开前方的障碍,趁着箭雨停歇的片刻功夫火速的奔至城下迅速清理出一片无火区,将城头下抛掷的原木、已经损坏的云梯和阵亡的将士堆积在一起,顺便又将油弹和火油浇在它们或者他们之上。 四面城墙,数公里战线,四千余兵士终究不能面面俱到,掉入火中的、伤在冷箭和箭雨下的、因火引燃了怀中的火油桶自取灭亡的不计其数。 玉经琢磨多成器,剑拔沉埋便倚天。 经历过重重的险阻艰难,勇士们终于将火油洒遍了城墙下的每一个角落,眼看就要成为一支支倚天的宝剑,城头梆子声突兀的响了起来,无边的箭雨和滚木再度从城头上倾射而下。 惨叫声时起彼伏,千余名将士只听到空中的霹雳之声,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块滚木落下,车琨猛然一扑,将马安扑进护城河,自己的双腿已然被滚木砸断。 “车将军,车兄弟!” 马安拨开头顶上一名兄弟的尸身,在河中探出一个脑袋,急忙朝车琨游去,却见车琨朝他摆了摆手,吐了一口鲜血,努力的压制住自己的伤势气沉丹田一声暴喝:“高将军,放火投砲!” 那些伤折的士兵有样学样,将身边的袍泽或护在身下或推进河中,跟着车琨齐齐呐喊:“高将军,放火投砲!”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这是李清照颂楚霸王项羽的诗句,却也是车琨他们的写真! 知道兄弟们已经萌生死志,马安等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迅疾的游到河对岸,就见数十具抛石机早已抡起了它们那粗壮的臂膀把仅剩的火油桶和火油弹稳稳当当的“送”到了河对岸城墙下。 紧接着,上万支燃烧着的火箭离弦而出,仿佛刻了准星一样落在对岸的尸山上、滚木上以及城门上,仿佛在护城河上织就起一条星光灿灿的银河。 “轰!” “轰轰!” “轰轰轰!” 银河落地,星光瞬间就将尸山、滚木和城门点燃。 风助火威火助风势,毒燎虐焰泼水成烟,熊熊的烈火再次将新息城团团围住。无数的火龙疯狂的舞蹈,将整个新息城连成一片火海,丈余长的火舌肆意的舔着城墙和城门。 烈火滔滔,谁敢靠前? 第525章 陷落 数里长的火龙围绕着新息城熯天炽地的燃烧着,嗷叫着,整个新息城都好像着了火一般,熊熊的火焰和滚滚的浓烟将新息城上的云层也差点给点燃,浓烈的滴红。 火烧新息! 原来,这才是贾诩的手段! 贾诩果然不愧是历史中赫赫有名的毒夫,当诸葛亮以狠绝的心思将护城河打造成一条火带的时候,贾诩贾老蔫却直接来了一个釜底抽薪,哦不,是釜底添薪,利用尸山滚木将火带推至新息城下,并将已经死去的烈士当作了火焰中的薪禾。 你狠,我就比你更狠! 这无疑就是贾诩的作风! 当然,城墙乃是石铸,显然是不容易被火引燃的,可是城门会燃,而城墙也会酥。 关羽虽勇,却再也不敢将头伸出箭跺了,从城墙下窜上来的星火足以将他那令人艳羡的长髯给燎光。 城头上的士兵同样也不敢靠近箭跺半步,箭跺口袭人的气浪和城墙上滚烫的温度,让他们站立不安,一个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停的跺着脚。 “将军,走吧,此地不能再留了!”都督赵累边走边龇牙,脚底已经被烫了几个大泡,但职责不容许他私自离开,他飞快的跺着脚来到关羽身边。 “这贾毒夫好狠的心思,他想让整个新息的将士和百姓给他帐下的将士陪葬。城门已经着火了,城墙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军师和子仲先生他们还在城中等待,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言讫,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关羽和赵累等人定睛一看,只见城头上那座点将台的木柱上油漆层层剥落,早被大火烤酥了的木柱噼里啪啦的响着,无数的木筋猛然崩开断裂,木柱一倾,瓦片急雨冰雹般地满天纷飞,顷刻间就将附近的数十名士兵给砸伤。 “轰!” 一声爆响,一片哀号。 点将台终于承受不住了,四根大柱砸下,台面、楼阁和横梁也轰然倒地,践起无数的灰尘和木屑。周围的将士连滚带爬的逃离点将台,再也不敢靠近半步。 就在这时,城下也传来嘎吱嘎吱和噼里啪啦的声音,与点将台刚刚发生的一切何其相似。 赵累心下胆寒,知道声音来源于脚下的城门,也知道城门正在重蹈点将台的覆辙,神色再也掩饰不住的焦虑:“将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刻烟火缭绕,敌军根本就冲不上来,城门还能再替咱们抵挡一会,快走吧!” 然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 关羽长叹了一口气,青龙偃月刀一提,长喝一声:“众将士听令:火速撤回县衙,准备出城!” 或许是关羽的威望太高,也或者是将士们早就被炙烤的汗流浃背耐不住灼热的火势,一声令下,城头上所有的将士像觅食的鸭群一样齐扑扑的向县衙奔去。 城头上顿时空无一人,仅留下一片狼藉。 …… 冷箭停了,箭雨停了,滚木也跟着停了,城头上除了风声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但贾诩还是不敢立即下令攻城。 一则浓烟滚滚,根本就看不清城头上的任何部署,谁也不敢保证关羽和他的士兵有没有忍耐着滚烫的高温藏在箭跺之下,静静的等待着他们到来,然后再给他们致命一击。 二来城墙或者已经被大火炙烤的有些酥软了,他可不敢将几万名将士全部压在城头上,万一城墙塌陷了,他如何对得起主公的期许和袍泽们的兄弟情谊? 杀一是孽罪,屠万是枭雄。屠得上百万,方为雄中雄。 历史中这样的人物有白起、曹操、黄巢、朱元璋、朱隶、成吉思汗、张献忠以及努尔哈赤等各方豪雄屠夫。贾诩是毒夫,或许也可以称得上刽子手,但却绝对不是一个这样满手沾满了无辜甚至部下鲜血的屠夫。 静静的看着城头上的浓烟渐散,细数着城墙下火焰的高下,贾诩的心情渐渐的平复下来。 他知道此战已胜,没有谁能够在这样的大火的炙烤下坚持那么久,哪怕是关羽也不能,毕竟关羽他只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神或者随着温度变化而自身温度也跟着变化的冷血动物。 “咚!” “城破了!” “新息城破了!” 一声剧烈的声音在前方的火海中响起,接着便是身后将士们嘶吼出价天响的呐喊声。 贾诩淡淡一笑,厉声喝道:“入城!” 张辽、黄忠、颜良、甘宁以及高干、牵招、乌延和那楼迅速调整军队,所有的将士呈箭矢阵分作四个方向八支队伍向新息城席卷过去。 “哐哐!” 两声巨响,张辽一马当先踏过火圈飞驰入城,马蹄一践明月戟一挥,还残存的半截城门砸在地上。 身后的将士摇动着手中的兵器,嗷叫着,蜂拥而入。残破的新息城顿时宛如一个不设防的姑娘,敞开胸怀面对着一群饥饿疯狂的狼群。 四座城门大开,八支兵马闪电般冲了进来。 张辽他们已经等不及了,他们要用关羽的首级祭奠亡在火海中的烈士! 然而,街面上静静悄悄的,所有的商铺、住宅、衙门全都闭门锁户,街上看不见一个行人。百姓没有,关羽和他的士兵更是连半根寒毛也没有瞧见。 “去找几个老百姓来!” 张辽带着黄忠、颜良、甘宁和高干等人在县衙翻箱倒柜的搜寻了一番,只好向牛盖等人吼了一声。 牛盖自然不敢违背张辽的将令,很快的就从街面两旁的住宅中带了数十名百姓过来。一询问方得知,诸葛亮和关羽等人以及所有的士兵进了县衙后再没有出来过。 地道! 绝对有地道! 虽然张辽还没有找直接的证据,但是张辽绝对有理由相信新息有一条地道直通城外,而且地道的入口就在这县衙之中。 “军师,诸葛亮和关大胡子以及所有的兵士都不在衙中,城内也不见他们的踪迹!”贾诩和郭嘉刚刚抵达县衙,张辽就急忙将自己的分析和两位军师逐一阐述。 贾诩和郭嘉二人闻言一愣,旋即点了点头,张辽的分析正和二人之意。 他们本来还以为可能会在城中遭遇一场血战,但城中既然风平浪静,没有起半点浪花,自然足可证明诸葛亮等人已逃,否则区区一个小县城又怎么会暗藏两三万人马而没有露出半点痕迹呢? 贾诩略略一想,向郭嘉问道:“奉孝,你如何看?” 郭嘉已经从城门口失利的阴影和悲伤中走了出来,显得格外的冷静:“从刘备目前的势力分布来看,诸葛亮和关大胡子无外乎有两条道路可走,那就是弋阳和荆州! 荆州是刘表的地盘,同样也是刘备先前寄居之地,虽说二人同宗,刘备也算得上是刘表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但寄居之地就是寄居之地,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对不会再次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而此去弋阳,一为水路,一为陆路。水路我军有甘兴霸,其水战之能诸侯皆知,诸葛亮多智之人,应该不会扬短避长,而是绕开水面直奔弋阳。所以,他们此刻前进的方向一定是青龙山脉!” 张辽、黄忠等人蓦地一震,贾诩却已经点头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奉孝之意倒是与贾某有些不谋而合了。不过,子龙遣颜良和文奂两位将军来此协助破城后,青龙山的防守仅靠其一人支撑难免有点势单力薄。 传我将令:令高览、牵招、乌延、那楼和周仓五员大将火速点起本部兵马立即赶往青龙山脉,务必在关羽突破碍口之前与子龙取得联系,将贼军牢牢的困死山中!” 第526章 我身骑白马,走三关(一) 果然,一番仔细的搜索,郭嘉和贾诩他们终于在衙门的假山下发现了一个硕大的藏兵洞。 推动假山,一条一尺高、六尺宽的阶梯便出现在众人面前,沿着衙门的后院一层层的通到地下,黝黑的洞口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饕餮张开的大嘴,深不见底。 一枚石子被谁的脚不经意间轻轻踢了一下,石子顺着阶梯滚了下去。“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洞穴中显得格外的清晰,郭嘉心中默数了一下,整整三十六声。 石落深涧三六声,十八地狱皆双层。 郭嘉不由冷冷一笑早就听主公和士元说起,这诸葛亮精通天文地理、奇门遁甲,如今看来却也名副其实,一个区区的藏兵洞也非要装神弄鬼,搞得仿佛地狱一般。 哼,只是很可惜,藏兵洞直通城外,现在已无一兵一卒,而这双层的十八地狱听着甚是惶恐,但看上去却更像是诸葛亮和关羽为他们自己而设! …… 青龙山脚下的刘家庄,本是一座风景如画的世外桃源,可惜庄中的老老少少因为忍受不了汉庭的重重剥削和连年的兵灾,早已举庄搬迁到青龙山脉更深处去了,此地空余百十间草屋木楼以及屋后的一片坟茔。 夜,戌时三刻。 月亮刚刚挂上山巅,银灰色的月光透过树梢洒在坟茔中,惨绿色的鬼火随着山风四处游荡,仿佛阴间的孤魂野鬼打着一盏盏小小的灯笼游离在阳世,在月光下异常的鬼魅。 “唳!” 突然,一只停留在树枝上的夜枭好像发现了什么,一声尖啸从树上一跃而起,振翅而飞。 “轰”的一声,山崖一侧王寡妇的坟茔蓦地凭空落下,山崖上出现了一个一丈方圆的地洞,一列列、一排排明甲锐戈的士兵凭空冒了出来。 他们手执火炬,不苟言笑,脸色漠然,好像是戴了一层面具一般,表情与那坟茔里飘零的鬼火仿佛,阴深深,死沉沉。行走时无声无息,火把随风摆动。 不大一会,地洞里便空无一人,士兵们遍布整个坟茔,看样子足足有两三万之众。 “可惜了,这个藏兵洞本来应该成为战役一决胜负的关键,结果却因为贾毒夫那个疯子沦落为跑路的工具!”诸葛亮长长的叹了口气,神色中说不出的惋惜。 郭嘉猜测的没错,这藏兵洞的确是他诸葛亮的杰作。 刚入驻新息城之初,诸葛亮和刘备就在县衙中发现了一个藏兵洞。很快的,他就在脑海中制定了一个天才的谋划,他要利用郭嘉的合围和藏兵洞对郭嘉进行反击。 于是,他一边上演瞒天过海暗地里护送刘备出城,一边却又利用刘备逃逸的时间差,继续扩大藏兵洞的容量,并将藏兵洞的长度一直延伸到城外数里外的青龙山脚下,准备在某个夜晚利用地道的优势悄无声息的实现反包围。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郭嘉,哦不,应该是贾诩这一次选择了壮士断腕。仅仅一天的功夫,新息城就落到王黎的手中,藏兵洞的作用好像也就只剩下一个金蝉脱壳了。 关羽闻言亦点了点头,心中同样有说不出的郁闷。 他本来还想有朝一日能够利用藏兵洞突袭郭嘉身后一举奠定新息战局,结果却因为贾诩和王黎大军的提前到来,让他痛失了一次奇袭的机会。 “走吧云长,城池既破,想必郭鬼才和贾毒夫已经发现了地道的秘密,再不走恐怕又是一番争斗了!” 毕竟身为一军主帅,诸葛亮倒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伤春悲秋多愁善感,他要考虑的终究是大局,主公的大局和天下的大局。 诸葛亮摇着羽扇来到关羽身前,面色凝重“本来之前还曾想过文向护送主公之后返回新息,可惜张文远和黄汉升太过警觉,主公的行踪泄露,文向也就只能随着主公去了弋阳。 水路已为甘宁所断,此去弋阳只有青龙山脉一条路。按鬼才之智毒夫之能,他们应该已经派遣大军前往青龙山脉方向了。可惜之前我们在地道里耽搁了许多时间,所以,这一次我军不但要和他们比勇猛,还要和他们抢速度。 狭路相逢勇者胜,时间即是生命!云长,我们能不能顺利的与主公会师,我们能不能安全的到达弋阳,就只能依仗你了!” “军师尽管放心,不过都是些土鸡瓦狗之辈何须放在心上?有关某在此,纵使赵云黄忠齐至,张辽颜良都来,他们也不过只是关某的刀下亡魂!” 数日前一次暗中的交锋,关羽对诸葛亮的态度大有改观,虽然还谈不上言听计从,却也有了七八分的敬佩。 诸葛亮言语刚落,关羽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一番话自然说的是豪气干云落地有声,将士们也听得格外的提劲,还因为城池失陷不得不落荒而逃失落的士气顿时大增。 “整装出发,目标弋阳!” 看着将士们重新拾起信心,关羽满意的点了点头,胯下的白马一夹,青龙偃月刀一提当先就窜了出去。 …… 我身骑白马,走三关。 我身穿战衣,回中原。 一路上风驰电掣,胯下的白马犹如闪电一般,青龙偃月刀传来的重量令关羽豪情顿生,好像一刀在手天下大可去得。 “咚!” 行了七八里路,众人刚刚绕过柳叶岭来到青龙山峪口,一声鼓响,一彪人马从林中杀了过来,两员大将手执弯刀,傲然屹立在峪口处,好似两员从天而降的杀神。 “我们等你半天了,关大胡子,还不下马速速受降?”那楼冲出阵外,弯刀直指关羽,神情倨傲,言语轻佻,眸子里也尽是各种嚣张。 特么的,什么牛鬼神蛇都敢在关某面前如此放肆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草原莽夫竟敢如此小觑关某! “兄弟们,杀!” 关羽顿时怒火中烧,青龙偃月刀一指,麾下的儿郎们立即旋风一样挥刀上前,迎面而来的寒风都快被他们手中的刀锋割破。 “哈哈,关大胡子,你中计了!”那楼哈哈一笑,双腿猛地一夹,马头一拨回转阵中,接着便是一声怒喝。 “弯刀!” 言出法随,令行禁止。将士们听到那楼的命令立时化作草原上的群狼,齐齐嗷叫一声,拉紧缰绳猛地一个俯冲,手中的弯刀已经顺势抛了出去。 “噗!噗!噗!” 数千支弯刀暴雨般,不,暴雨虽然能够形容弯刀的气势却不能够描绘弯刀的诡异,数千支弯刀如汹涌的海浪拍打在岸边溅起来的浪花,在半空划过一道道弧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笼罩在众人头顶。 第527章 我身骑白马,走三关(二) “噗嗤!” “噗嗤!” 如月的弯刀高速的回旋在关羽兵马头顶,成片成片掉下来,刺骨的刀锋一排排钻入他们的前胸后背、躯干四肢,因其诡异的路线令人防不胜防,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有数百名勇士倒在了回家的道路上。 鲜血盈道,哀嚎连连。 关羽勃然大怒,这两万五千人乃是兄长东山再起的根基,也是和他一起经历过风雨的袍泽,如今却因为那楼那个草原蛮子而命丧黄泉,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楼匹夫纳命来!” 一声怒喝,手中的青龙偃月刀高高祭起,关羽朝头顶上那轮明月的中心猛然一刺,只听得“当当当”几声脆响,眼前的光华骤然消失,弯刀也渐渐归于平静,在众人眼前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明月不再,只剩弯刀。 弯刀依旧只是弯刀。 不等弯刀彻底停下,关羽偃月刀一搓,弯刀再次绕着偃月刀的刀身疯狂的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快的已经看不清它本来的形状,锋利的刀锋在偃月刀上刮过溅起一点点闪闪的星光。 闪耀的火星与弯刀连成一片,共同在关羽的头顶上画着圆圈。 这一刻,弯刀不再是弯刀,也不是明月,而是一轮火红的太阳。 哼,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且看关某的红日照大江! 关羽冷笑一声,双脚一蹬,白马如箭一般射出,身子向前一扑偃月刀一甩,一轮红日升空,林中明月的光辉仿佛也瞬间被掩盖其下。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弯刀如红日,如大江,也如汪洋,红色的汪洋。 那楼没有想到关羽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错不及防,被那明晃晃的弯刀一照,双眼差点就睁不开,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拔马便向阵中回转。 然而,关羽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杀害了兄弟们的刽子手呢?缰绳一勒一声大喝,白马腾空而起如白云一样飘至阵前,手中的偃月刀猛然一挥,一道青光闪现其后。 杀气森寒,天地变色,一声震天价的龙啸响彻半空,刀子似得夜风吹刮的枝叶和衣甲沙沙直响,一条巨大的青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青光中钻了出来,两排森森的獠牙和狰狞的目光骤然出现在那楼头顶。 “那楼兄弟快退!” 电光闪,青龙现,一个恍惚,偃月刀就已经破空而出来到那楼面前,乌延大急,手中的弯刀猛然脱手,马鞍上的铁骨碌一把抄在手中纵马逼来。 人未到,声已至。 声刚至,弯刀来。 那楼闻言一惊,来不及转身,急忙在马背上一伏,双手紧紧的抱着马背朝马腹一转,双脚扣在马鞍上顺势藏在马腹下。 只听得一声马嘶,一道光华绽放而出,殷红的鲜血流下,一颗硕大的马头在自己的头顶高高飞起,然后整个人随着战马一起摔倒在地。接着又是一声金戈起,一柄弯刀被磕到半空,贴着自己的额头插在地面。 他知道,那是乌延的弯刀! 关羽看着死狗一般的那楼嘴角上挂起一丝讥诮,手中却根本就停不下来,一柄偃月刀舞得虎虎生风,不过片刻功夫,那楼的亲卫逐一被斩落马下,那楼的身旁再无一人能够站立。 那楼顿时魂飞魄散,他才刚刚从战马下起身,马上马下,手无寸铁,你让他如何与关羽争锋?一股鲜血喷薄而出,关羽嘲讽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着一旁奔来的乌延,手起一刀落在了他的喉咙上。 可怜的那楼,草原上最桀骜的一只雄鹰就此折翼在了青龙山脉。 乌延与那楼情同手足,见那楼命丧眼前立时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即杀了关羽祭旗。但他本就是阴沉之人,颇能审时度势,那楼并非关羽之敌,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关羽狗贼,你竟敢伤我那楼兄弟的性命,不让你尝一下我草原儿郎的厉害,你乌延爷爷今日就跟着你姓!”手中马缰一勒,乌延急忙长啸一声,止住战马前进的趋势。 “儿郎们,你们都是天上的雄鹰地上的群狼,都是翱翔天地驰骋沃野的勇士。如今,你们的鹰王狼王死在了这个驴日的大胡子的刀下,你们告诉我,要不要替那楼将军复仇?” “复仇,复仇!” “杀了关大胡子替首领报仇!” 一臂呼百臂应,草原儿郎们的血液和灵魂中本就充满了狼的野性,浑身都是桀骜的手因子,而那楼不但是他们的将军还是他们的部落头领,头领死了,他们有怎肯善罢甘休? 一道道高喝震耳欲聋,一声声呼唤响彻林岳。 “杀!” 乌延凶残的舔了舔舌头,铁骨碌高高举过头顶,一声怒啸左右两边各自一劈,身后的铁骑以及那楼的那支队伍哗的一下分作三列如洪涛一样卷向关羽。 战马一动,他们也跟着行动起来。毕竟。他们都是草原上长大的汉子,他们的骑术与生俱来,他们就像是绑在马背上一样,身躯随着战马的肆意颠簸腾挪左摇右晃一动也不动。 其形飘渺轻盈! 其势迅即果断! 兵分三路,这是想欺负关某没有人吗? 关羽淡然一笑,手中偃月刀在半空一划,关平、赵累和糜芳同样领着一支队伍从阵中杀了过来。 七支队伍,五员大将就在这青龙山脉的峪口捉对厮杀。金戈不断,惨叫绵绵,令人心惊的入骨声在林中响起,令人胆颤的鲜血在头顶浇下。 直从林子这头杀到林子那头,又从林子那头杀到林子这头,数万人马杀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直杀得林中杀声渐渐微弱,道路两旁堆满了残肢短剑,林中每一寸土地都仿佛像是在血水中泡过一样,两队人马才缓缓的输了一口恶气。 看着身前如秋后的庄稼一茬接着一茬倒下的勇士,以及如杀神一般在人群中纵横驰奔的关羽等人,乌延打了一个寒颤,压力陡增,恐惧陡增,也越发的感到吃不消。再这样下去,只怕自己还没有替那楼复仇,倒是要拎着一壶酒去九泉下陪伴他了。 “关羽狗贼,休得放肆!你家三位在此,还不快来跪拜!” 正迟疑间,陡然听得林子外一声怒喝,乌延浑身一激,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手中的铁骨碌重重的一挥将两名刚刚逼过来的敌军砸于马下。 第528章 我身骑白马,走三关(三) 关羽正杀的起劲,闻言抬起头来,只见高览、牵招和周仓三人联袂而来,顿时冷笑连连:“哼,三个杂鱼,上嘴皮挨天,下嘴皮贴地—好大的口,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这高览虽然一直仰慕名士,却没有学到荀彧他们的那种云淡风轻,反而是一个急脾气,闻言勃然大怒,开山大斧一扬,就朝关羽逼了过去。 而牵招和周仓以及乌延也驱马上前,与关平、糜芳和赵累厮杀在一起,八员大将八匹战马转灯似得在阵前杀的如火如荼。 但见: 山风凄厉,兵戈犹寒。 大风起兮云飞扬,数道山风刮得旌旗、衣甲簌簌直响;兵戈落兮尘漠漠,千百锋芒掠起银辉、冷光烁烁生寒。 鹦哥绿袍随髯翻飞,关羽手执偃月刀左突右劈,恍若杀神从天而降;铁衣铠甲和身而行,高览掌中开山斧上砍下斫,仿佛刑天远古而来。 糜芳奋勇,牵招作狠;赵累拼命,周仓嗔怒;关平一柄仿青龙刀忽隐忽现,乌延一杆铁骨碌儿时砸时突。 场中梨花千万树,道内尘烟万千点。众人只杀得天昏地暗,剑气纵横。斗了约莫三二十个回合,只听得场中几声尖叫,三名大将倒撞下马来,鲜血汩汩,生死未知。 却是那三人? 王黎帐下大将高览、刘备麾下将领糜芳以及关羽旗下部将赵累是也! 三人分别对阵关羽、牵招和周仓;关羽本就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名将,而牵招和周仓同样也绝非历史一个打酱油的糜芳和赵累可比拟的。 不过数十个回合,高览腹部便中了关羽一刀一头栽下战马,关羽复起一刀结果了高览的性命; 糜芳则被牵招一枪刺穿了喉咙,而赵累却因糜竺失利,心中一慌手脚一慢,待他回过神来之时,早已被周仓一刀插在心窝上,浑身的力气顿时潮水般退去,再也不能像历史上那般成为一个铮铮铁骨名留青史的辅佐之臣了。 若是单独论及此役战力的交换,两支队伍或者勉强算是打了个平手,毕竟高览乃是演义中与张郃、颜良以及文丑齐鸣的“河北四庭柱”。 可是,生命又岂是能够这样换算的呢?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永远都不能等价交换! “文奂!” 见高览捐躯赴国,他的儒将之风还残留在二人脑海,牵招和周仓胸中顿时如丧考妣,哪里还在乎自己的双手刚刚也沾上了糜芳和赵累的血液,悲呼一声双双向关羽杀去。 “来得正好!” 龙有逆鳞,凤有虚颈。 关羽同样愤怒,虽然他一直并不以糜芳那半吊子的统军水准为意,甚至也嫌赵累整日里在耳边聒噪,但,瞧不惯也好,看不爽也罢,终究也只是他们内部之事,又怎能容忍敌将在自己面前残杀袍泽耀武扬威呢? 一声长啸,青龙刀一挥,青色的巨龙再次从关羽的身前腾空而起,张开它那锋利的爪牙将牵招和周仓两人卷入漫天的锋芒之下。 五员大将重新厮杀成一团,而永远合不上眼的高览三人却依旧静静的躺在地上,仿佛在等待他们的结果。 此时已近子时,月亮已经升到空中,林间的风越来越大。 周仓和牵招的额头上却是冷汗直冒,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关羽以一敌二却依旧能够将二人压制的毫无招架之力,他们手中的武器也越使越慢,渐渐的如泰山一样的沉重。 “狗贼,与关某的两位袍泽抵命来!”关羽哪里瞧不见二人此时已经危如累卵不堪一击,舌战春雷一声怒吼,偃月刀一拨,猛然高扬奋力的劈下。 身前的青龙同时发出一声高亢的嘶吼,高昂的头颅落下,大嘴顺势一张,就将周仓叼在了嘴边。 周仓命危! 牵招双眼欲喷出火来,长枪一扔,拔出两把短刀飞身就抢上前去。 他知道这所谓的青龙不过是关羽的杀招龙战于野,并非关羽真有什么神龙相助,只不过关羽手疾刀快才舞出龙一样的影子,可是饶是如此,除了以命换命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叮!” 牵招刚刚来到龙口下,正欲以刀破招,陡然听得一声脆响,耳朵嗡嗡一响,一道黑色的闪电从身后高速驰来,正中龙头。银光四射,星火乱溅,龙头骤然消散,半空中露出关羽手中那柄青龙偃月刀的真身来。 牵招急忙将双刀朝关羽面门一抛,将周仓拦腰一抱搭在自己的马背上,双腿猛地一夹,逃出了偃月刀刀锋所及的范围。 “何方狗贼,竟敢干扰关某行事?” “何方英雄,承蒙相救,我等感激不尽!” 关羽和牵招同时大喝,他二人都是识货之人,知道能够射出这一箭,并且能够一箭破掉关羽招式的人绝非什么平庸之辈,自己帐下的军士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能力。 周仓这是也才缓过神来,一把跳到一匹无主的战马之上,与牵招微微退了几步,朝四周抱了抱拳一声长喝。 “我等乃是前将军王德玉帐下牵招和周仓二人,适才多蒙英雄相救才使我二人免遭罹难。英雄何不出面一叙,与我等共同捉拿关大胡子与马下,成就一番丰功伟业?” “不是听说你周元福嘴笨吗,怎么今天这嘴巴像是抹了石饴一样的甜?”一道爽朗的声音从林中传来,一匹战马缓缓的越过战场来到众人身前。 众人急视之,只见来人身长八尺,面如重枣,手提一把八尺长短的大刀,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听得来人口中颇有亲近之意,周仓立时大喜,就将与他叨扰几句拉拢拉拢关系,却见关羽已经提到出阵,偃月刀直指来人,颐指气使:“阁下是何人,竟敢阻拦关某杀敌?速速报上名来,本将军给你一个全尸!” “魏某久闻关大胡子的性格和他手中的大刀一样无礼,可惜刀还没看见,这傲慢倒是真的一睹为先了!”来人哈哈一笑,淡淡的扫了关羽一眼,左手伸出大拇指缓缓的向下一转,“关大胡子,要战便战,我魏延若是怕了你,就当是你养的!” 原来此人便是诸葛亮口中有反骨的魏延! 魏延,字文长,义阳平氏人。刘备初入川时,魏延因数有战功晋升牙门将军。下汉中,又被提为镇远将军、汉中太守,成为独当一方的大将。 后,刘备亡故,诸葛亮拔魏延为丞相司马、凉州刺史;230年曹魏三路大军进攻蜀汉,魏延率偏师西入羌中、攻击曹魏大破费瑶和郭淮。官拜前军师、征西大将军,进封南郑侯,假节! 周仓追随王黎多年,对王黎时常挂在嘴边的几个人的名字倒也颇为熟悉,比如司马懿,比如贺齐以及眼前的魏延等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主公一直找寻的人居然给自己撞见了,还成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心中务必振奋,好像已经将关羽拿下了一般。 关羽却完全不识魏延的好处,见魏延大言不惭冷冷一笑,一声厉喝,偃月刀再次卷向魏延。林间顿时荡起无边的寒风,抽得众人脸上火辣辣的疼。 第529章 前世兄弟今生仇 “关大胡子,魏某又不是借了你家稻米还你一堆糠,你这么着急干甚,奔丧吗?”见偃月刀来的急迫,手中的大刀一挡,魏延匆匆的跳出场外斜视着关羽,嘴角扬起一丝讥笑。 见魏延出言不逊,言辞轻佻,关羽恨得心里直痒痒:“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你这个姓魏的亡八,有种就来与你关爷爷战个两百回合!” “别急,关大胡子,你放心,魏某就在此处等你,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家小崽子吧!”魏延哈哈一笑,朝关平和乌延的方向瞪了瞪眼,见关羽果然扭头过去,悄悄在马背上一踢,手中的长刀已向关羽刺了过去。 战马飞驰,长刀所向。 寒风骤然升起,关羽毕竟乃是军中骁将,平生经历的恶战不计其数,视野中关平与乌延战的正酣,心中一凛若有所思,刀光火石之间将偃月刀在身前一格,一股巨力狠狠的撞击在刀柄之上。 “魏延小儿,你竟敢行这偷袭之事,且吃你关爷爷一刀!”不备之下,但觉虎口微微一麻,关羽顿时暴跳如雷,手中的偃月刀高高祭起,一刀便向魏延劈了过去。 魏延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关羽的招式,双手也牢牢握住大刀奋力的进行这反击,嘴上却半点也不饶人:“亏你关大胡子还自诩军事大家,难道连兵不厌诈这样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了吗?” 关羽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鬼火直冒,恨不得立即将魏延劈成两半,一声怒啸,手底又暗自加了几分暗劲,浑身的力气犹如碧海分波一般,一刀快过一刀,一刀狠过一刀,只杀得魏延双臂发软,连连后退。 不知不觉关羽已然使出了三二十招,魏延虽然竭力反抗却依旧架不住关羽的锋芒,渐渐的退至周仓和牵招二人身旁。 正斗间,魏延手中的大刀猛然一挑一刀架住偃月刀口,朝周仓和牵招二人一声怒吼:“周元福,你们特么的看傻了吗?还不上前帮忙!” 听得魏延怒骂,周仓和牵招一愣,立时反应过来,这关羽其实是他们二人的对手,那魏延不过是路过而已,自己二人的确有些本末倒置了。 二人相视一眼,武器已经悄然的出现在手中,同时在马背上一拍,一跃而出,动作矫健、身形剽悍,看起来就像是两只捕猎的雄鹰,充满了野性的动力。 关羽眼瞳微微一缩,见周仓二人袭来,一声大吼,偃月刀使劲往下一按,借势一跃腾空而起,接着于半空中借力一荡,已经落在了魏延身后的乱军之中。 战马一声长嘶,鲜血喷涌,马背和马腹上竟然各中数刀。 牵招的刀! 周仓的刀! 关羽冷冷一哼,一把抓住马背上的敌军一扔,身子一纵稳稳的落在马背上,静静的看着魏延,眼中却多了几分激赏之意。 他承认他一直都小看了魏延,魏延的武艺或许会低他几分,但是魏延的战斗经验却绝对不在他之下。 刚出场时,那一箭虽然算不得有多么惊艳,但是却可以看见他对战局的观察和把握格外的精准;后来,他放下脸面,以关平设计偷袭关羽,又可以看得出来他用兵不拘一格;最后,他不敌关羽便再度顺势而为将关羽拖入他和周仓、牵招三人的包围之中,更可见他的心思缜密,用心颇深。 这样的人,能文能武,绝对可抵赵累和糜芳二人,若是能够投效于兄长该有多好啊! “魏将军,关某见你文武双全,也没有效力于一方势力,兼且敬你是一条汉子,你可愿随关某前往弋阳一行?今日那周仓和牵招之事关某就当卖你一个面子就此一笔提过,你看如何?” 虽然关羽的语气尚有些生硬,虽然他的态度中还有着些许高高在上的感觉,但他思索片刻终于还是放不下他的小心思,向魏延开始出言招揽,甚至还将赵累和糜芳二人的仇恨也暂时抛诸脑后。 “放你娘的春秋大屁,这是我家主公看上的人才,姓关的你竟然也好意思替你家那大耳朵兄长招揽?”魏延还没有答话,周仓已经跳了出来,夹枪带棒砸的关羽一阵懵逼。 “关大胡子,你也不撒一泡尿照照自己,好好看看你家兄长要地盘没地盘,要兵将没兵将,就连此刻的弋阳都还是从曹孟德手中偷取的,他除了抱着魏将军虚伪的哭上一哭,还能给魏将军提供一点什么实际的东西?”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这驴日的周仓居然连最基本的做人道理都不要了么? “姓周的,去阎王哪里聒噪吧!” 关羽怒火中烧,策马飞来,偃月刀斜着就是一挑,闪电般的刀光已从他的身前掠起,飞出丈余长。 眼见就要靠近周仓的胸腹,“夺夺”两声,两把短刀架在偃月刀的去路上,与偃月刀直接来了一个硬碰硬,星火一闪,两把短刀已经脱离牵招的手掌,直飞场外钉在路旁的大树上,刀锋入木,直没至柄。 这一击本就是关羽的愤怒一击,其力量和气势已经直逼他的巅峰,以牵招仓促之间的出手又如何抵挡得住? 余势未歇,刀芒在周仓腹下划过,铠甲应声而断,巴掌长的血印顿时出现在周仓的下腹处,血液飞也似的溅了出来,周仓身子一软就向马下栽去。 “元福!” 牵招大吃一惊,纵身而下一把扶住周仓,却见周仓已经面如淡金,周身无力,气息也越来越薄弱,顿时怒发冲冠,一声怒喝,忘记了自己根本不是关羽的对手,就欲上前。 魏延急忙护在他的身前:“明知不敌依然上前是为不智,这关大胡子不好斗,魏某在此挡上一挡,你寻个机会护送元福兄弟离开吧!” “勿需如此麻烦,魏将军你同子经一起守着元福便是,有我在此且看他关羽有何本事再伤得你等!”话音刚落,闻得一声厉喝,峪口中转出一拨人马,俱是白衣白甲白马白袍,为首之人一杆亮银枪直指关羽。 来人赫然正是王黎麾下第一勇将常山赵子龙! 原来,赵云遣颜良和高览驰援新息后便一直潜伏在数里外的青龙山峪口,夜时听得此处喊杀声震天,又亲眼见火光四射,便急忙挥师前来,正好赶上周仓遇险。 赵云心中微愠,亮银枪向前一挥,帐下的白马义从和赵家军纷纷赶上,光一般的疾驰到正在乱战的两军之中,挥动着手中的兵刃一阵砍瓜切菜,杀得关羽军队鬼哭狼嚎。 信马由缰从峪口缓缓行来横枪立在周仓身前,赵云扫了关羽一眼,见关羽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手中的长枪一抖,眼中战意直升,一声长啸惊得关羽也是心中一紧。 “就是你伤得赵某的兄弟?听说你想大战两百个回合?要不,就让赵某来试试?” 第530章 桃园梦断 看见那张帅气儒雅的面孔,关羽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才是他的大敌,有生以来最大的敌人。 毕竟和历史上的不同,这一世赵云早已名扬天下。不管是当初孟津渡单挑吕布,还是随王黎南征北战下长安定中原,又或者与王黎游猎江东叱咤江湖,其骄人的战绩稳稳的将关羽甩了两条街,而他关羽除了当初于禁一战,以及今夜这青龙山之役外,鲜有拿得出手的战绩! 自古英雄惜英雄,而英雄对另一名英雄最好的致敬就是在他巅峰之时击败他,将他打下凡间。 可惜,他关羽这一路走来,不是那楼在使坏,就是高览、牵招和周仓在充当拦路虎。 连番的恶战,无论是他的身心还是身体都已开始疲乏,精气神早已不复巅峰。岂不说能否将赵云挑于马下,单是他可否完好的带着诸葛亮以及关平突围就是一个问题。 想一想,白天的时候他还在新息城头指点江山,晚间却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仓皇北顾,他就很不得志。为何现在才遇见赵云,为什么赵云不在他巅峰的时候出现? 可是,他还能怎么样呢? 伴随他十余年的偃月刀不容许他未战先败,打磨了数十年的武艺不容许他卑躬屈膝,而他与生俱来的傲气更不容许他向任何敌人低头。 他是注定要在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武圣,他的身子里除了满腔的热血丹心之外,就只剩下和三弟张飞一样的好战因子。 关羽朝还在激战中的关平盯了一眼,又向隐藏在中军里的诸葛亮看了一眼,最后再向着弋阳方向的绵绵关山投去深情的一瞥,神色已恢复至漠然孤傲,淡淡的朝赵云点了点头:“来吧,关某早就想会一会你赵子龙的百鸟朝凤枪了!” 这关羽不愧是让兄长都有些心生敬仰的大将,果然有其骄傲的本钱,这才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完全调整好了心态,看来今日有一番恶战了! 赵云刚刚暗赞了一句,却听牵招一声呐喊,“赵将军,元福重伤,文奂和那楼将军也为其所害,你一定要替他们复仇啊!”心中顿时怒焰滔滔,纵马走出大阵,亮银枪拖在地上,森然的抬起头来。 “关云长,赵某知道你武艺卓绝,一手青龙刀少有人敌,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用刀大家。按理,赵某应当等你恢复到巅峰之时再与你公平一战。 但是,你合不该伤了元福,折了文奂将军,今日赵某说不得也只能乘人之危了!不过,赵某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既然迫不得已落井下石,赵某自然也得另外给你一个交代,以示公正之意!” 说到此处,赵云顿了一顿,朝一旁还在和关平厮杀的乌延喝道:“乌延将军,就当赵某欠你一个情,暂且放过关小将军和他麾下的儿郎吧!” 赵云这是打算折断刘备的一支翅膀,将关羽彻底留在此地。 他的心思众人皆知,乌延虽然心急那楼的仇恨,但想着就算拿下关平也终究不如关羽重要,缓缓的点了点头,令众将抬起那楼和高览的遗骸回到阵中。 “将军,不可!” “父帅,孩儿愿留下来,和你一同对抗贼军,生当做关家的好男儿,死也愿与父帅在一起!” 关羽部下的将士却不愿就此舍弃关羽,一个个摩拳擦掌、热血滔滔,而关平更是手提大刀充了上来,恨不得能够以身替代。 “好孩子,你务必要记住,我关家的儿郎历来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如果父帅不在你身旁,你不得再肆意妄为恃宠而骄,任何事都必须以你伯父的大局为重!” 关羽拍了拍关平的肩膀,朝他摇了摇头,手中的偃月刀一扬猛然喝道:“令行禁止,这是军中的规矩。为将之道就是永远服从将军的指令,你等身为军中男儿,岂能因关某一人而误了家国大事? 传我将令:所有人立即护送军师和子仲先生他们回归弋阳,沿途以军师号令为准,但凡有人违背将令,不管他是关某的儿子还是故交,一律军法从事!” 一干部将闻言一震,默默起身朝关羽拜了再拜,挟持着心不甘情不愿兀自哭的像一只大花猫一样的关平,护送着诸葛亮等人缓缓离去。 倒是牵招、魏延以及乌延等人听到诸葛亮也在军中,心中顿时如百只猫儿挠过,心里直痒痒,那可是一条大鱼啊,一条仅次于刘备、关羽和张飞的大鱼。 但是赵云依旧不为所动,牢牢的伫立在军前,他明白此战不但关乎替那楼、高览以及周仓复仇,也关乎到他为人的信义,甚至兄长的信义。 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关羽,那就绝对不能毁诺! 人之所以为贵,以其有信有礼。国之所以能强,亦云惟佳信与义! 直到关平护送着诸葛亮等人,赵云才淡淡的将亮银枪朝关羽一指喝道:“来吧,关将军,今日且让赵某看一看你究竟能否当得起天下第一刀!” “固所愿不敢请耳,就算今日死在你赵将军的手中也不失为一件幸事!”关羽朝赵云抱了抱拳,感谢他放过关平一行,继而身子猛地一挺,偃月刀一提仿佛扑火的飞蛾一样直奔赵云。 “见龙在田!” “蛇盘七探!” “飞龙在天!” “梨花杏雨!” 刀气纵横,枪意漫天,二人一出手就是亡命的搏斗。乌延、牵招以及魏延微微一震,便听得刀枪闪动之间隐隐有铁马金戈声和战阵杀伐之声。 这正是关羽和赵云二人的杀招! 他们都曾身经百战浴血黄沙,死在他们刀下或者枪下的勇士数不胜数,他们的招式中早已饱含杀戮,所以他们一出手就是不留余地,所以他们一出手就将是一个死局! 弦断声绝,人刀俱亡! 转瞬之间,二人便争斗了八九十个回合。 关羽的青龙偃月刀犹如一条守护着最后倔强的苍龙在半空中吟啸,每一刀劈下,都像是赴国难的勇士,义无反顾悲壮惨烈。而赵云的亮银枪却似万千条变幻莫测的银蛇,每一枪刺出,都包含了他的肃杀、狠绝以及他对英雄的敬意。 又斗了三五十个回合,月亮的光辉渐渐的看不见了,场中只有刀光和枪影,就像是满天乌云密布。 忽然,赵云手中的亮银枪一抖,枪势大变,数十斤的长枪仿佛化作鹅毛一般,轻飘飘的一枪刺出,满天的乌云在一刹那间烟消云散,一片明晃晃的月光出现在众人眼中。 但,这月光并不是那种温暖煦和可抚人心弦的月光,而是如烁石流金的烈日一般的月光,其温如火,残红似血。 关羽大惊,急忙奋起双臂将偃月刀高高举过头顶,一声长啸一招亢龙有悔便施展了出去。但见,一条高昂着头颅的青龙飞速的绕过赵云的身躯来到他的身侧,突然头颅一转大嘴一张就向赵云叼了过去。 然而,关羽忘记了,自他离开新息城之后,他就已经整整一天没有休息了,他的身体已不复巅峰时期,他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勇猛,他的力道和气势已经跟不上赵云的节奏。 他的每一招的方式和变化,仿佛都已在赵云的意料之中。 赵云淡淡一笑,身子一伏,策马一让已然避开关羽同归于尽的想法,亮银枪再度一抖,漫天的梨花,漫天的枪影浮现在关羽眼前。接着,一条吐着蛇信的毒蛇从中间钻了出来,暴厉恣睢,千变万化。 关羽的动作忽然停顿,冷汗雨滴一般落下,他的胸前多了一个一寸见方的小孔,丝丝殷红的血液徐徐的浸了出来。 第531章 殇 “好枪法!”关羽低下头看着胸口的那抹血以及亮银枪那头的赵云,轻轻咳了一声,容颜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这一枪叫什么名字?可是百鸟朝凤?” 赵云摇了摇头:“家师所创的百鸟朝凤是当年他在山巅观日出时恰好瞧见百鸟浩浩荡荡奔向日头一时所得,一旦使出宛如百鸟朝凤,这一枪只是赵某自创的潜龙出海!” “潜龙出海?好名字!枪好,名也好,果然配得上你这个王德玉帐下的第一骁将!” 关羽由衷的赞叹了一句,眼神却渐渐灰暗起来,“可惜,没有在巅峰的时候和你大战一场,也没有亲眼瞧一瞧那闻名天下的百鸟朝凤!” 赵云叹了一声:“这一战的确是赵某占了许多便宜,但将军应该明白,战场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否则又何来以强胜弱之说呢?就像你关将军杀我那楼、高览两位将军,又重创元福一样。 不过说实在话,赵某倒是对将军也颇为推崇,兄长也曾多次称赞你义气深厚,武艺卓绝。若非你我身处不同阵营,赵某倒是愿与将军把酒夜话,相互切磋!” 言及此时,看着关羽的神色,赵云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昔日孟津渡关羽刀劈胡轸的情景浮现脑海,那时候的关羽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又是何等的睥睨天下,哪里能够想到此时会一脸的死寂、落寞和遗憾? “将军若是不弃,赵某现在便将这百鸟朝凤于将军眼前演练一遍!”赵云朝关羽唱了个喏,飞身下马,轻轻的拔出亮银枪来到场中一挥,一股雄浑的气势渐渐的弥漫开来。 关羽的精气神已经越来越弱了,他却还在强撑,甚至连咳嗽都被他死死的咽在口中。 他知道他的寿命已经快到尽头,但是他还是想在临死前看一看名闻天下的百鸟朝凤,能够在临死之前满足自己的一些心愿也是一件人生的幸事! 枪寒如月。 月亮已经开始下坠,月光斜斜的罩在林中。 不过,众人却根本就分辨不出来眼前的银辉究竟是月光还是赵云的亮银枪。 赵云的确不愧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枪法名家,他们拔枪的姿势不但干净利落,而且姿势优美,更妙的是他一枪挥出便会掠起一片银辉,如月的银辉。 看上去好像门户大开,全是破绽,但众人都清楚,全是破绽也就意味着没有破绽。 忽然亮银枪一顿,赵云的枪势渐渐变慢,很慢,慢的像是蜗牛从树底将爬过树梢,又像是放牧归来骑着牛背的儿童归家时的慢慢悠悠。 赵云一枪刺出,不着边际,不成章法,可是众人的眼睛却亮了起来,眼中满是期待。 因为赵云的这一枪虽然不及之前的大开大合,却将飘逸和空灵演绎的淋漓尽致,宛如一名绝世的画家笔走龙蛇画了一条巨龙最后却轻轻飘飘的在龙眼上重重的点了一笔。 画龙点睛,点的不止是眼睛,还有龙的生命,龙的灵魂! 赵云这一枪也正是如此! 一片花雨在月中绽放,漫天的枪花,漫天的枪雨,凝集成一只只婉转歌唱的小鸟振翅欲飞,羽毛闪闪发光。 接着,又一道枪影飘起,七道彩虹在鸟群中惊艳亮相,一瞬间就将所有鸟羽的光芒给掩盖了下去,一只凤凰唳啸一声从彩虹中飞了出来,锋利的鸟喙、锐利的爪牙以及如剑的羽翼开始在众人眼前展露出它的锋芒。 触之必死! 这是这一枪给众人带来的震撼! 凤凰来仪,百鸟朝凤! 这就是童渊的绝技百鸟朝凤! 虽然这只凤凰只不过是一只比家雀大上些许的鸟儿,可是,在这一瞬间却已胜过世上所有的杀人利器! “原来这就是…这就是百鸟朝凤!” 关羽双目陡然爆射出一道精光,喃喃的说了一声,再也压抑不住胸口的疼痛和渐渐消失的力气,一阵剧咳,一口鲜血喷出洒在脚下,血如泼墨。 赵云怜悯的看了关羽一眼,耳中还是关羽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声音,“虽然你我一战少了些许公平,但是…但是能够看到童大师的百鸟朝凤,能够死在你的枪下…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林间再度恢复了平静,众人一时无语。 周仓却仿佛像是被谁敲了一棍般,及时的醒了过来,在牵招的扶持下强撑着身体摇摇晃晃来到关羽身前,同样是满脸的死寂。 “关大胡子,虽然…俺中了你一刀,但是…俺对你却并不曾有半分的忌恨,反倒对你颇有敬仰之意。你走了,俺也快撑不住了。若是你不嫌弃,就让俺…俺在下边和你一起打个伴吧…” 言未讫,人也跌倒,软软绵绵的倒在了关羽的身旁。 或者这就是缘分,或者这就是天意,历史长河中赫赫有名的关周主副二将虽然身处不同的阵营,最后却依旧倒在一起,成为了一对比邻而居的阴间之雄。 …… 明月渐落,夜风犹寒。 关平在一众副将的挟持下行了二十余里,心情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他相信他的父帅刀法卓绝,天下无双,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可以将他留下来,哪怕是声名赫赫的赵云也不能;他也相信他的父帅定然会在某一个清晨安然无恙的归来。 想到此处,关平徐徐吐了口气,一朵发自肺腑的花儿在他的脸上绽放。他轻轻的推开两名兄弟的臂膀,正欲和他们说上一两句笑话。 突然,心头一悸,一股悲怆的思绪从他的心里毫无征兆的涌了出来,仿佛他在这个尘世间最重要的人离他而去一般,眼前一黑,一丝鲜血在他的嘴角溢出,关平身子一侧,缓缓的倒在了袍泽的怀中。 …… “二弟,二弟,你们终于回来了?” 刘备满怀欣喜的看着眼前的关羽,虽然看上去关羽风尘仆仆满脸尘沙甚至衣甲上还带着几缕殷红,虽然看上去关羽显得非常的疲惫甚至疲惫的都不想应上一声。 但是刘备就是高兴,高兴的在关羽四周仔细的打量,嘴中还不停的念叨着,“你又瘦了几分”,“你又黑了几分”等等温暖和煦却又琐碎烦杂的话语。 终于,刘备再也无法忍受对关羽的思恋,停住了口中的絮叨,双手向关羽抱了过去。 “啊!” 身体剧震,刘备一声凄啸,猛然从梦中醒来,豆大的汗珠爬满额角,他仿佛被电击了一样,他的双手竟然直接穿过了关羽的身躯,他的怀中同样空无一人。 他睁大眼睛努力的看着头顶的屋檩,屋檩白如积雪,脑中一片空白。 第532章 不疯魔不成活 天刚蒙蒙亮,山间的云雾还没有散开,王黎就已经随着赵云以及郭嘉、贾诩两位军师离开新息爬上了凌云峰。 他是昨夜时分赶到的新息,他本来还想在汝南等上一日打算与荀攸商讨一下对谯郡的防守。 他已经打听到曹操的最新动向,知道曹操已经屯兵安丰,欲掉转马头直取徐州。但是,他并没有想到这一刻他竟然接到了来自新息城的噩耗。 那楼战死! 高览战死! 周仓战死! 当然,与他们一起死去的还有刘备手下的第一猛将,刘备的兄弟关羽关云长,那个被后世称作武圣的英雄! 那楼、高览和周仓的战死,让他一边感慨人生无常感慨战场的瞬息万变,一边也生出淡淡的忧伤。 他是天下闻名的前将军,也是天下最有势力之人,可他非但阻止不了麾下将士的死亡,甚至还要亲自将他们向死神所在的方向送上一程,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飞蛾扑火。 而关二哥的死,更是让他有一些说不出来的难过。 他来自后世,他知道桃园三结义和败走麦城的广泛流传,他也明白关二哥在后世中的地位,香港的古惑仔和大陆的祭祀庙,哪一个不是将关二哥奉为神明?哪一个又不是将关二哥作为千古义气的化身? 所以,他连夜离开汝南来到了新息。所以,天还没亮他又离开了新息直奔凌云峰。 高览、那楼、周仓和关羽的墓地就暂时选择在凌云峰下。 转过山腰,就见到一片林子,林子的旁边坐落着几块巨石,茫茫的白雾仿佛白色的轻纱从藏匿的山谷汹涌而来,斜斜的披在巨石上,如着缟素。 “此地以山为郭以江为池,三面据水地势险阻,确为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文和,谢谢你替兄弟们找了一个好的落脚之所,也谢谢你替云长找了一个不错的归属。” 王黎缓步来到巨石前,远眺山野,想起关羽和周仓这对历史中的好兄弟,心情跌宕起伏,一时难以平静。 贾诩挨着王黎坐下,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声音亦如山巅的晨雾和白云一样悠远:“主公何须客气?君忧则臣辱,君辱则臣死,身为主公的臣子,替主公分忧难道不是诩的本分吗? 而且,文奂三位将军的离去贾某也脱离不了干系,若非贾某选择了他们出城追击,他们也不至于战死疆场马革裹尸。贾某能够替他们选择一块好的阴宅,也不过只是减少些许愧疚罢了!”贾诩说的固然有些道理,但是战场瞬息万变,他终究是人不是神,他又如何能够全盘掌控呢?他又怎么会想到派出去五员大将竟然不敌关羽一人呢? 说到底,贾诩还是习惯性的将自己掩藏在那份阴鸷毒辣的面孔之后,并不愿将他的真心、他的热忱、他的丹心赤血以及他对未来的勾画曝于阳光之下。 哪怕那人是他的主公,那个让他心悦诚服的人。 王黎拍了拍贾诩没有说话,郭嘉却是看了看一旁正在搭建陵园的工匠缓缓走上前来:“主公,元福和文奂他们的殉国,嘉感同身受,甚至关羽的死亡,嘉同样也能明白你的感受。 嘉知道,你一惯识英雄重英雄,他们的离世你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你身为朝廷重臣万军主帅,还请千万牢记,你固然怜惜关羽关将军,刘备却未必会领你半分的情义!” 郭嘉说得这些话王黎何尝不知道呢? 在他熟知的演义中,关羽水淹七军败走麦城,被潘璋部将马忠所擒,最终骂贼而死,而刘备竟然将诸葛亮、赵云以及法正等人的劝谏置之一旁,倾全国之力雄兵七十五万杀奔东吴,甚至还因此搭上了自己和张飞的性命。 他一直都觉得刘备此人素来虚情假意,但是不可否认,刘备对他那两位结义兄弟那是真心的不错。 “走吧,下山,准备迎接大耳朵的疯狂!”王黎从巨石上站起来扫了一眼,见四人的陵园已经初成规模,有些意味阑珊,轻轻掸了掸手上的灰尘,向众人吆喝了一声,缓缓离去。 …… 郭嘉说的不错,王黎想的也没问题,刘备确实已经陷入到无尽的悲哀和疯狂之中。 此刻,他就坐在大堂中,所有的人都离他远远的,唯恐一不小心触了他的霉头,没来由挨上一顿暴揍,除了张飞、关平和诸葛亮以及阎象之外,他的身旁再无他人。 他的精神很委顿,但是他眸子里的不屈和愤怒却清晰可见,那是对生命的不屈,对仇人的怒火。 不灭的怒火! 他没有想到那个自剿杀黄巾时就跟随着他的红脸汉子竟然一去不复返,他也没有想到那个听闻他有性命之危便疾驰百十里的义气英雄竟然化作一抔尘土,他更没有想到当日在新息城中的一别竟然成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永诀。 而造成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鬼才,那个毒夫以及那个该死的王黎!此仇不共戴天,不杀他们不足以消心头之恨! 在案桌上猛地一拍,刘备霍然起身来到堂下,目不转睛的盯着诸葛亮,眸子里流露出噬人的光芒:“孔明,你立即算一算我军还有多少战斗力,这一次,本州要倾尽全力与二弟报仇,若不能将整个豫州砸的稀巴烂誓不收兵!” “主公,王黎挟天子以令诸侯,大义在手将兵百万,挥汗成雨张袂成阴。而我军将不满百,兵不过数万,除了弋阳城中的兵士之外再无任何援兵,此时与之全面开战,实为不智。 还请主公务必以大业为重,暂且将私仇放置一边,纳虎贲之士养士卒之力,重新布局天下。待翌日羽翼丰满、兵强马壮之时,再替二将军复仇不迟!” 诸葛亮朝刘备抱了抱拳劝谏了一句,心中却满是无奈,前番若不是主公一意孤行非要与王黎一战方撤,今番又何来这种骨肉分离的痛苦? 刘备勃然大怒,一脚踢在面前的案桌上扬声怒喝:“大业?大业个屁!王黎害了二弟,而郭嘉、贾诩等也同是帮凶,皆与我有切齿之仇,我欲其肉而灭其族方雪其恨! 可笑你孔明竟然以大业来劝谏我?想当年,本州与二弟、三弟义结桃园誓同生死,如今二弟半道而逝,本州身边也只剩下翼德一人,虽有千秋关岳万里江山何足为贵?” 张飞同样嗔怒不止,颔下胡须倒竖:“军师,张某素来不耐烦你,却也敬重你的胆识谋略,为何你今日竟说出这等无知之语?难道你也不知昔日桃园之盟,不知道二哥乃是我与兄长的手足吗?” 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关平亦起身愤怒的看着诸葛亮。 诸葛亮一时无语,知道刘备心意已决,再也没有回头之路,只得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领命而出。 看着诸葛亮孤独的背影,刘备心里同样不是滋味,他明白诸葛亮是为了他的大局,他也清楚诸葛亮的劝谏方是金石之言,但他却不得不放弃诸葛亮的意见。 因为在这一刻,他只是一名兄长,一名刚刚失去了手足兄弟的兄长。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舍鱼而取熊掌也。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舍生而取义者也! 为了兄弟的情义,为了兄弟的仇恨,不疯魔不成活,就算舍弃掉整个天下,舍弃掉自己的性命又有何妨? “传令全军三日内置办齐三万套白旗白甲和三具棺材,我刘备日后只有一战,为了兄弟抬棺而战!”刘备猛然一喝,双股剑全力一劈,只听得“哗啦啦”一声,眼前的案桌四分五裂,瞬间便倾倒于大堂之下。 第533章 疯狂 刘备从小生活在楼桑村,因其父不善经营,家道中落,不得不与寡母贩席织屦为生,受尽了生活的磨难,甚至一度还要靠叔父刘元起救济,于是便有了“我为天子当乘此车盖”的大志。 从军之后,因关张二人的辅佐,他从一名小商贩迅速的成长为天下少有的诸侯。如果说借他清河的王黎和将他推上徐州的陶谦算是他的贵人的话,那么关张就是他的手足,他的命根。 他的每一此闪光都离不开关张的辅助,他通向成功的道路上离不开二人的相伴。于是也就有了“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 坐拥江山,取缔永安帝而代之可以算得上是刘备这辈子最大的心愿,而关张的兄弟情义却也是他最为看重的。二者相遇,他又当做出如何的选择呢? 刘备果然没有辜负张飞和关平的期望,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既然王黎已经兵临豫州此处再无自己的容身之所,既然自己迟早都得在他处重起炉灶,那么籍着替云长复仇的这个机会在豫州大闹一次又有何妨? 大不了,等到迫不得已之时,自己再两手一拍,将一个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烂摊子丢给王黎,不但能够一雪兄弟的仇恨,又能为自己迎来一个喘息的时间。 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刘备的想法有些偏执,也有些疯狂,却也完全说得通。 毕竟,他刘备来豫州也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毕竟,于豫州百姓甚至疆域而言,他也不过只是一个来去匆匆的过客。 而王黎所代表的朝廷才是此间的主人! …… 诸葛亮果然不愧是刘备的左膀右臂,在他的组织下,刘备的命令推行起来可谓是畅通无阻。 三日的功夫,所有的士兵已经站在了刘备的身前。 他们的身上穿着白衣、白甲或者麻袋,头顶上系着一条白色的飘带,肃穆庄严的聚集在白色的旗帜下面,旗帜的前方停放着三具黑色的空棺材。 这就是刘备让他们准备的棺材关平的棺材,张飞的棺材以及他刘备自己的棺材!或者生或者死,这是刘备要传达给将士们的信息!刘备缓缓的来到众人身前,轻轻的抚摸着中间的那具棺材,仿佛在抚摸自己的情人一般神情。 直到三声鼓响,他才慢慢的抬起头来,徐徐走上郡衙前的点将台上,面对着一众将士开始了他的演讲“俗话说得好英雄连肝胆,兄弟同骨肉!兄弟们,将士们,云长不但是我的兄弟,也是你们的兄弟,更是你们的将军。 然而,三日前,云长他为了掩护你们安全撤退,将生存的机会留给了你们,而自己却选择了走向死亡,其行为和品德足以名标青史、流芳百世。 可是,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英雄,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将军,竟然因为狗贼的车轮战丧身贼寇之手。其恨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此仇如泰山土壤巍巍之高! 你们说,如果我们今日不为他报仇,将来在九泉之下有何面目与他相见?有何面目告诉他我们还是他的兄弟?”说着说着,眼圈一红,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滚了下来。 张飞和关平衣甲一甩,跪拜在刘备身前,叩首泣血,雄浑的声音盖过整个广场“王黎杀我兄长(父帅),此仇不共戴天,我张飞(关平)愿领一校将士直奔新息,将王黎一干贼子的脑袋献于主公身前,替兄长(父帅)祭祀!” 声音悲壮而哽咽,身躯落寞而坚定。 广场上一时静默,将士们都静静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无不难过和振奋,满腔的热血终于喷薄而出,纷纷举起手中的刀枪齐声怒吼。 “我等愿追随主公杀到新息,砍下王黎和赵云的狗头为将军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一声声怒喝响彻云霄,一件件武器举过头顶。 刘备的脸亦如关羽一样通红,跟着将士们举了举手臂,蓦然一放“既然兄弟们都愿与刘某杀到新息替云长报仇,那么接下来就由孔明替大家布置作战方略,我等务必要将王黎的脑袋拧下来!” 不知不觉间,诸葛亮已经成功的取缔了阎象在刘备心目中首席军师的位置。 诸葛亮微微朝阎象点了点头,面露不忍,缓缓的登上点将台“王黎势大,帐下勇士百万,武将过百,不能与之硬碰。要想寻找机会,就必须将整个豫州都搅成一锅乱粥,这样或许方能在火中取栗于乱中寻找到一线生机! 不过这样一来,豫州的百姓必然将惹上杀身之祸。因此,我命令文纪、元休以及公佑和子仲几位先生立即率领三千健儿奔赴轪县,打通轪县到信阳的路线,随时准备接应我大军离开,并将沿途的百姓悉数劝离豫州! 令梁纲、张达、范强三位将军,各率将士八千,兵分三路袭取原鹿、富波和阜南,然后合兵一处直捣新蔡。沿途所有经过的城池一律捣毁,所有的百姓不得留给王黎一人。 另令遣一员副将前往飞鹰谷方向点火焚山,造成兵围褒信的假象。翼德、关平则随主公倾尽弋阳所有兵力立即伏兵羊头峪,待等王黎领兵援救之时,全面出击。 此战关乎主公的安危,大军的布局,也关乎是否能够为关将军复仇。 翼德,你务必要将王黎火速击溃,并于乱中寻求郭嘉、贾诩等人取其首级,待王黎大军恢复过来之前趁势杀向新息,经轪县与文纪先生汇合离开豫州直奔信阳,否则我等将彻底陷入王黎的重重包围,再无生还之机!” “诺!” 张飞、关平、梁纲、张达、范强齐齐应诺,所有的将士也跟着半跪于地,声音高亢激昂,划破苍穹。 阎象却差点打了一个寒颤,倒吸了一口冷气,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主公的计策还是诸葛亮的谋略,出手竟然如此疯狂。 他们唱的居然还比说得好听,说什么担心战火连天豫州的老百姓惹祸上身,可是这哪里是在替老百姓的安危着想,分明就是想断掉王黎在豫州的根基,不想留给王黎一人一马嘛! 甚至,还有可能是想利用无辜老百姓的性命替自己拖延一下王黎的追击速度! 毕竟,他诸葛亮和主公都不是什么傻子,豫州的老百姓根本就没有将他们当做救世主,而且这些老百姓都是拖家带口的,又怎么可能跑得过王黎的铁骑? 看了看诸葛亮难过的神色以及刘备眼中的疯狂,阎象默默的低下脑袋,宛如一只将头藏在沙堆中的鸵鸟。 第534章 驱“羊”吞虎,“故”技重施 疯了,这厮是疯了吗? 原鹿、富波和阜南求援的信笺通过飞鸽雪花也似的落在王黎的案前,赵云愤愤的看着眼前的斥候怒不可遏,郭嘉眼中的怒火清晰可见,就连贾诩也陷入到震惊之中。 仅仅半天的功夫,王黎就已经收到了来自原鹿三县数十封求援信,信中的内容却大致相同。 刘备麾下将领梁纲、张达和范强等人兵分三路径取新蔡,沿途三县连遭袭扰,城镇外的百姓悉数被其强行卷入队伍之中,成为了刘备治下的人口。 如今,三县除了县城中的百姓尚可保全之外,村郭里几乎十室九空。 看着赵云、郭嘉和贾诩的表情,王黎却是苦涩一笑,这刘皇叔果然还是历史中那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这刘皇叔也还是历史上那个为了自己的目标不顾一切的偏执狂。 所谓的与老百姓同甘共苦同舟共济,甚至喊出绝不抛下一个老百姓的口号,只不过是打算驱“羊”吞虎,“故”技重施,给大家演的一场戏罢了。 想当年,赵云名扬天下的长坂坡一战,刘皇叔引领十数万百姓弃新野奔江陵不正是今日的这种把戏吗? 没有三两三,谁敢上梁山。 各位看官,你们仔细想一想,刘备能够以白衣之身成就一番伟业,没有点心机、没有点本事,光靠哭和一番所谓的仁义,你觉得可能吗?演义里的那些不过都是罗大大的忽悠神功! 所以,现在回想起来,长坂坡携民渡江,恐怕只是罗大忽悠的一厢情愿。 毕竟,再仁义的枭雄也是枭雄。谁敢保证刘备当初就没有利用百姓阻挡曹操前进步伐的心思呢?谁又敢信誓旦旦的告诉世人他刘备绝对只是担心老百姓在曹操的治下会水深火热? 刘备如果真有此心思,怎么在他离开徐州赶赴荆州之时,却没有将徐州的百姓带到刘表治下?他离开荆州建业巴蜀之时,为何同样也只是精兵数万大将数员,跟随的百姓一个也没有? 说到底,刘备并不是什么傻子,也不是什么圣人,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乱世枭雄和百战沙场的三军主帅,他当然很清楚怎么样才能够利益最大化。 当是时,新野城小兵微将寡,而曹操却已经率领数十万铁骑践踏起无边的杀气向他袭来,刘备如果还不思变通不出奇计,他就只能在赶往江陵的路上等死! 没有一个政客是无辜的,也没有一个枭雄是省油的灯,刘备终于还是向他露出了无耻的嘴脸! 王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向郭嘉等人“博弈,终究是双方的事情,刘备既然已经选择落子,我们也不得不回应一下。两位军师,如今的局面你们如何看?” “还能怎么看?狭路相逢勇者胜,不向那大耳贼亮一亮咱们的肌肉,他还真当我们是吃素的,竟然敢使出此等无耻之计!” 不等郭嘉和贾诩答话,赵云已经战意滔滔,猛然一拳狠狠的砸在案桌上,“主公,末将愿领兵直扑原鹿三县,将那刘备的花花肠子给揪出来!” “不可!” 郭嘉和贾诩同时向赵云摇了摇头,抱拳谏言道“今日凌晨时分,褒信方向尘烟骤起,离此不远的飞鹰谷也是大火一片。若是我等猜测没错的话,此必为诸葛亮之谋!” 郭嘉顿了一顿,贾诩继续说道“此去原鹿三县或者褒信,飞鹰谷都是我军的必经之地。可今晨飞鹰谷居然燃起一把大火,子龙将军,你不会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 其实,这些都是诸葛亮的计策。一来利用三县的百姓给我们施加压力,另一方面却又在褒信和飞鹰谷故布疑阵,其目的不过只是想引导我们出兵,然后在飞鹰谷以伏兵、奇兵击杀我等乱中取胜罢了。 可惜,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他们忘记了我们手中还有谛听堂,百十里的路程于他们而言或者难通音信,但在我们的信鸽脚下也不过区区一个时辰而已,他们的行踪早已落在我等眼中,我们又何必冒险仅遣一支劲旅前往呢?” “不错,文和先生说的极是!” 郭嘉亦点了点头,将赵云按在座位上接着说道,“关羽乃是刘备的二弟,张飞的二兄以及关平的父亲,可是你看骚扰三县的都是些什么人物呢?张飞他们三人以及当初袁公路手下的第一大将纪伏义至今可曾露面?” 赵云沉思了片刻,却听郭嘉再次说道“褒信方向有子义、鞠义、韩猛、管亥、杨奉以及于毒六位将军,有他们在,褒信安,原鹿三县也安。 你放心吧,子义忠贞之士,他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三县沦为刘备的后花园,不出半天的功夫,他们必有动作!”话音刚落,斥候再度从帐外转了进来,手中托着一封褒信传来的急件,信中只有寥寥数十个大字。 飞鹰谷火起,褒信安,韩猛、鞠义和管亥已经兵分三路驱赶原鹿三县贼兵,主公勿忧! 赵云的心思终于放了下来,太史慈有勇有谋,由他坐镇褒信遥控三县,想必诸葛亮一时也无可奈何,讪讪一笑。 “是赵某过于心急了,让兄长和两位军师见笑了。不过,这刘备大耳贼欺我豫州百姓,其心思终究过于恶毒,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逍遥法外自生自灭吧?” “你赵将军心系百姓一生忠义,我等哪敢取笑?”郭嘉和贾诩再次齐齐摇了摇头,笑道,“不过子龙,我二人可并没有建议不出兵,你可不能冤枉了好人哦! 只是想一想,那张黑子曾得关羽之赞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昔日在孟津渡之时,你也曾亲眼所见他一人独战杨定和华雄,其武力不在关羽之下。 当日青龙峪口一战,因我等的疏忽,致使那楼、高览和周仓三位将军接连折在了关羽的刀下。如今,面对同样不弱于关羽的张飞以及他们的伏兵,没有万全之策,我等又怎敢再让你一人轻易奔赴险地呢?” 原来不是不出兵,而是主公打算以雷霆之力扫除刘备、张飞一干残余! 虽然郭嘉和贾诩并没有说出具体的计策,但是赵云本就是一点就通的七巧玲珑心,瞬间就已经明白了过来。 刚刚点了点头,便听得王黎一声怒喝“擂鼓聚将”,颜良、黄忠、张辽、甘宁、高干和臧洪等人陆续走了进来,赵云急忙起身和众人分作两列站在堂下。 王黎起身来到众人身前“刘备倒行逆施,欺我百姓,有违天和,本将军虽然与其有旧,但为了天下清宁百姓安定,也不得不大义灭亲。我命令!” “我等听令!” “令子龙、汉升、元才三位将军领两万步兵立即奔袭飞鹰谷。文远、兴霸、子源三位将军率领一万铁骑紧随其后,与子龙他们保持五六里的距离,但见飞鹰谷中伏兵杀出,立即挥师而上,协助子龙等人活捉刘备,不得有误!” “诺!” 赵云、黄忠以及颜良等人急忙躬身抱拳,一声怒喝,声音直窜屋顶。 第535章 埋伏 贾诩和郭嘉的确不愧是三国历史上最为杰出的谋士,二人奇谋百出,算无遗策,可谓是相当益彰,一席话就将刘备和诸葛亮的计谋与动机曝露于众人眼前。 但,他们的判断也并不完全正确,至少关于火焚飞鹰谷一事他们的推测就有一点出入。诸葛亮点燃的并不是飞鹰谷,而是谷外一片废弃的小树林。 飞鹰谷如今依然郁郁葱葱,安然无恙,刘备的大军此刻就潜伏在飞鹰谷中。 “孔明,你说王黎那厮会亲自前来救援褒信吗?他会不会根本就不知道原鹿三县告急,也不知道褒信被我等所围?”既然已经和王黎撕破脸,刘备自然再也没有了往日那种对王黎的尊重,开口就是那厮这厮。 不过,他的声音中却有些颤抖,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亦或只是有些患得患失。 诸葛亮紧紧的盯着青龙山脉的方向沉凝片刻,摇了摇手中的羽扇,脑袋也跟着羽扇一起摇晃:“原鹿、富波和阜南三县处于汝南和弋阳、安丰三郡的交界处,位置举足轻重; 而褒信又是汝南的桥头堡,其地位在王德玉的军事部署中同样不可小觑。一旦有失,我军便可以依据褒信南下新息,东进弋阳,北上新蔡,西征安城。 想必那王德玉饶是坐拥冀、司、雍、豫数州,也不会轻易的放弃这些军事重镇。而且,根据那王德玉麾下谛听堂传递信息的速度推测,此刻他也应该收到了三县危急的讯息!” “可是,为何青龙山方向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动静?该不会是王黎那厮发现了什么吧?”刘备的神色微微一紧,患得患失的心里也越发的严重了。 毕竟,他要面对的乃是当今天下最大的诸侯,那个曾经与他一起征伐董卓的王黎,那个对他恩重如山借给他清河一郡之地安身的王黎,那个杀了他二弟又要逐他出豫州的王黎! 他的心有心乱,因为他与王黎之间的交情有些复杂。 说王黎是他的仇人吧,可是当初在雒阳之时,王黎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就将清河郡借给了他;可是要说王黎是他的恩人吧,他却在王黎的背后两度施阴招下绊子,他的二弟关羽同样也死了在王黎的手中。 他究竟应该指责王黎杀了他的兄弟,还是告诉王黎从此恩怨两清,又或者直接和王黎大杀一场生死各安天命? 他也不知道! 当然,他不知道如何面对王黎的除了面皮不大好看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对王黎大军的恐惧。毕竟,天下赫赫有名的白马义从、旋风突骑、先登营以及陷阵营都在王黎的手中。 “主公,还请稍安勿躁,按照我们的推论,王黎的部队应该离此不愿了。”诸葛亮轻轻咳了一声,将刘备那满天溜达的元神按回脑袋中继续说道。 “主公,此战之后,不管胜负我军都再难以雄踞豫州,必须重返荆州,你可想好将来如何面对刘景升以及他帐下的蔡瑁、张允以及刘磐那几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了吗?” 果然,诸葛亮一提到这蔡瑁、张允等人,刘备便是一肚子的气愤,瞬间就忘记了刚才心中还在对王黎念念有词,红了红脸白了诸葛亮一眼。 “孔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那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想起来就恶心,此刻提他作甚?还是集中精力关注眼下吧,此战不但关乎我等是否能够为二弟复仇,也关系着将来天下的走向以及刘某的未来!” “主公说的极是,是属下多嘴了!”见刘备的心思终于回到飞鹰谷中,诸葛亮心中略安,也不再与之争辩,点了点头重新将头缩回草丛之中。 …… 休问梁园旧宾客,茂陵秋雨病相如。。 从辰时一刻等到午时三刻,整整等了两个半时辰,刘备和诸葛亮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可是他们等的正角还没有到,却等来了一场如约而至的秋雨。 秋雨的脚步细碎轻盈,交织成网笼罩着飞鹰山谷,谷外林中的大火已经在秋雨稀稀疏疏的飘零下渐渐熄灭,浓烟顺着山风贴着山谷飘进来,呛人的烟雾和身上湿透了的衣甲让隐藏在草丛中的将士难以忍耐,一时间喷嚏连天,抱怨声声。 特么的,如果这王黎再不来,老子帐下这些貔貅之士就要成为江海中的虾兵蟹将了! 刘备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打了一个喷嚏,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声,正欲去掉身上冰寒的衣甲,却听得远处蹄声滚滚,仿佛惊雷在山谷中响起,心中顿时一震,急忙望去。 只见前方一里外大约五百名白衣白甲的士兵和两万余步兵不慌不忙的经过山谷,为首三员大将,一人凛凛威风,手持一杆亮银枪高跨战马,一人皓首苍颜,背插一壶黑羽箭斜蹬马鞍,还有一人横跨长枪紧随其后。 赫然正是王黎麾下的三员大将:赵云、黄忠以及高干! 赵云和高干二人,昔日在孟津渡之时刘备也曾见过,心中还有些印象,而老黄忠的大名他同样早已知之,甚至在荆州的时候就已经快让耳朵生茧巴了。 想着这三人即将踏入埋伏圈,刘备心中就是一阵激动,手上一用力,眼前的草丛和灌木簌簌晃动。 诸葛亮大惊失色,唯恐刘备这个全军主帅一不小心就喊打喊杀的冲了出去,急忙按住他的手:“主公莫急,赵云他们还没有踏入包围圈,再忍耐片刻,看一看他们身后是否还有援军!” 刘备缓缓的点了点头,努力的压抑着内心的跳动。 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初哥,反而是一个深通谋略熟谙军事的老司机,诸葛亮之言他岂有不明白之理。只是想到如果能够一举拿下王黎的左膀右臂,他就有些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 可惜,赵云与他并没有一点就通的灵犀。 进入飞鹰谷之后,战马就再也没有了那种迅疾如雷的蹄声,将士们也没有了奔跑的速度。 赵云骑着大马押在阵前,缓慢的移动着,不,挪动着,一路上不是和黄忠二人有说有笑,就是走走停停,甚至还不时的朝飞鹰谷两侧的高山打量上几眼,仿佛怀疑这两侧的山腰中藏有伏兵一般。 区区一里路,两万大军竟然走了两刻钟,只等的刘备天荒地老花儿也谢了,他们才终于进入了刘备大军的一箭之地。 刘备面上一紧,心中却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 他要一举端掉王黎的王牌大军,机会只有一次,他决不允许自己再出半点差池,他必须隐忍,像狼一样的隐忍,只有彻底的打消掉赵云等人心中的疑虑,他们才能出奇制胜。 又约莫过了一刻钟,五百白马义从已经走过他们的眼前,两万余步军来到他们身边,他们的身后也再无一人。 “杀!” “兄弟们杀!替云长报仇!” 刘备猛然跳出灌木丛,一声怒喝,两道军号和鼓声在飞鹰谷两侧同时响起,宛如两道巨雷炸响,山腰上旌旗翻飞,人头攒动,数万大军飞一般的向谷底插了过去。 第536章 再战飞鹰谷 刘备也曾浴血沙场,甚至也曾在战场上手刃过仇人,但他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这般的快意恩仇。 之前他想的太多,现在他又想的太少,他并不知道诸葛亮的计策已被郭嘉和贾诩识破,他只觉得这一刻他才回到了年少时憧憬的鲜衣怒马之中。 闲云野鹤古刹,一点飞鸿影下。快马在江湖里厮杀,无非是把名放下利也放下,心中有江山的人岂能快意潇洒 这一刻,他不再是胸怀天下步步为营的刘皇叔;这一刻,他也不再是温文尔雅君子之风的玄德公。他仅仅只是一名江湖游侠,手执双股剑骑着快马与兄弟报仇的江湖游侠。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一声长啸,刘备、张飞、纪灵以及关平分作四条长龙从飞鹰谷的山腰上朝赵云等人席卷过去。 “箭” 刘备刚刚越过山腰,诸葛亮已经亲手接过了指挥的大旗,朝着众人就是一声怒喝,顿时战鼓稠密,万箭如林。 一道道高亢激越的战鼓在谷中唱响,无边的利箭瀑布一般从山腰的灌木丛、树林以及巨石后倾射而下,顷刻之间就将飞鹰谷的上空染上了一片墨色。 其势如霹雳,其迅若雷霆。 然而,赵云、黄忠和高干三人好像早已料到似得,脸上并不见任何的慌张,待到那如雨的利箭已至头顶,眼前再也看不到一丝秋雨的时候,才舌绽春雷淡淡一笑“伞” 将士们纷纷在身后一捞,从背上取出一把把黑色的大伞撑在头顶,飞鹰谷立时成了一片伞的天空,而赵云他们和麾下的将士则像是一个个撑着雨伞怀揣诗与远方的士人,在秋意初临的飞鹰谷寻找婉约的易安小令。 秋雨击打在伞面上,利箭也击打在伞面上,嘈嘈杂杂的声音响起,伞面上溅起无数的雨花瓣。 原来,这伞并不是普通的油纸伞,而是马钧为了方便王黎行军特意用樱桃木、桦木以及敲得极薄的铁皮打造出来的防守利器伞盾。 伞盾不像铁盾那样厚重,也并不如铁盾那样坚固,却很好的结合了伞的轻盈和盾的功能,虽然还不能够用于攻城和厮杀,可是用于防守“势不能穿鲁缟”的远程长箭却是最好不过。 这不,除了偶尔被从缝隙中穿过来的利箭射伤的小伙伴跌下战马之外,赵云的白马义从和两万余将士依旧保持着前进的队形。当然,如果诸葛亮他们一开始便用一些稍微重上一点的武器的话,那么情况又另当别论了。 比如矛和枪。 雨,还在飘,就飘在伞外; 箭,还在落,也落在伞外。 但是,密集的马蹄声和厮杀声却已经从山腰上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散” “收” 耳边战鼓如雷,马蹄如雷,杀声如雷,赵云脸上却浮现出一道诡异的笑容。 两道不同甚至自相矛盾的命令从口中轻轻吐出来,仿佛刺破雨帘的长枪一般,所有的将士不顾头顶上还在飘飞的冷箭,也不管那劳什子愁杀人的秋雨,将手中的大伞一收,接着朝峡谷两侧一散,露出五百名白衣白甲的铁血骑士。 “冲” 高喝再次响起,赵云、黄忠和高干三人已经各自率领一百余名白马义从朝刘备、张飞、纪灵和关平等人方向迎头冲上。 而余下的两百名骑士则在赵野和赵海二人的组织下化作步军的两翼,随同两万名步军就在峡谷中摆下了一座巨大的攻守兼备的雁形阵,雁翅的方向正是两侧山腰。 赵云马快人快枪更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见一朵白色的云朵飘至刘备身前,长枪如风。 刘备吃了一惊,正准备握紧双股剑就和赵云干上一场,一道黑色的旋风蓦然窜了过来。 一杆丈八蛇矛从他的身边掠过,挡在亮银枪的来路上,张飞那粗狂的嗓子已经在他耳边炸响“赵子龙,你这个该死的泼皮速速还我二哥的命来,有胆你今日就不要跑,来和你张三爷爷大战几百回合” “有何不敢只是怕你这黑厮手中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及你那文韬武略的二哥”赵云冷冷一笑,一朵梨花槊出,无数的雨花在亮银枪尖破开,双手微微一抖,杀气外放,犹如匹练。 常言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若非张飞那张嘴欠,一惯儒雅的赵云也不会拿死去的关羽来激张飞。 毕竟人死为大,关羽既然已经驾鹤西去,再拿出来说事也只能显得自己没品。而且,关羽在赵云的心目中也绝对当得上天下豪雄之称,他虽然没有和关羽打过几次交道,但是他知道死在他手中的是一个豪气干云沥胆披肝的汉子。 果然,一语出,张飞就已经变成了一只炸了毛的公鸡,公鸡中的战斗机,呱呱的乱叫着挥动着丈八长矛与赵云斗在一起,好似狂魔乱舞一般。 而另一边的黄忠、高干同样已经和纪灵、关平交上了锋。 枪去刀来,刀起刃落,一道道刀光伴随着枪影来回飞舞,一缕缕刃芒夹杂着刀锋上下翻滚,他们面前的雨帘不时的被撕裂成乱溅的珍珠,一旁路过的将士也感觉到阵阵森寒的杀气。 “杀将士们,跟我杀” 既然赵云和黄忠等三名主将已经被张飞等人牢牢缠住,刘备当仁不让的充当起了急先锋的角色,一声长啸,双股剑一扬率领儿郎们拍马就向赵野和赵海主持的大阵掩杀过去。 他知道赵云的厉害,耳闻过黄忠的勇猛,甚至高干昔日在孟津渡的英姿也曾在他心里留下过一段浮光,他们三人都可以算是不出世的猛将。 张飞应该可以和赵云一战,可是纪灵和关平呢他们真的能够和黄忠、高干匹敌吗 箭阵并没有给赵云大军带去多大的伤害,当务之急,就是要迅速的急退或者击溃他们帐下的将士,只有这样或者方能依靠人海战术将赵云三将彻底的留在此处。 风,刮过刘备的脸庞,但是刘备却依旧战意盎然,熊熊的烈火在他的眸子里噼里啪啦的燃烧着,他已经看得见赵野二人颔下的胡须和脸上的皱褶了。 他虽然并不认识他们,但他知道他们此刻就是雁形大阵和白马义从的头。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刘备紧了紧手中的双股剑,双腿猛然一夹,接着在马背上重重的一拍,脚下一踮,整个身子已经高高跃过马头,像极了张开双翼的大鹏。 酒酣拔剑起为寿,剑光梭梭入牛斗。 没有酒,却有一腔热血;没有人做寿,刘备却可以拿下眼前二人的头颅为关羽献祭冥寿。 两道剑光如白虹般冲天而起,直射斗牛。刘备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落在赵野二人的身前,手中的双股剑遥遥指向赵野二人,散发出灼灼华光。 想当年,他手中的双股剑已饱饮过无数的鲜血,区区两员不知名的副将或者校尉哪里放在他的眼中 赵野、赵海二人相视一眼,只觉得有些莫名的心酸和讽刺。 心酸刘备身为大汉皇叔一军主帅,如今却不得不光棍一样的上前和他们两个小角色肉搏。 讽刺的却是对方的首脑就在眼前,他们也只能暂避其锋,因为他们的任务并不是刘备,而是刘备帐下的大军。他们并不敢保证敌得过刘备,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为即将来临的胜利凭生不可预知的波折呢 二人拨转马头回到阵中,手中的武器一放,将士们急忙将雁形阵的门户一关,一道雄浑的鼓角声陡然传开,响彻云霄。 “杀” “活捉刘备” 无边的喊杀声在数里外的林中响起,雷霆般的马蹄声落在刘备等人的耳中,如那秋雨一样扣动心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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