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梅妃传 - xp1024.com
《后宫梅妃传》


第一章 梅开时节千金生

第一章

庆历七年,恰逢寒冬腊月,接连下了十天的大雪,皑皑白雪覆盖了一切,天地万物一片茫茫。

青杏站在门口,朝手上哈了一口气,白嫩的手揉搓了两下,感觉有些热气了,这才挑开厚重的猩红色帘子,走进屋子。

“太太,后花园的梅花一夜间全开了,奴婢给您折了两枝,插在天青瓷瓶里肯定好看。”

“嗯,你有心了”季魏氏微微颔首,从床上坐起来,旁边的丫鬟青梅赶忙跪在毛茸茸的团花毯子上为她穿鞋。青杏让紫月将梅花插入梨木桌上的瓷瓶中,转身见季魏氏起身,赶忙快走几步,将火炉旁边已经烘烤热了的衣服抱到床边,伺候季魏氏换好了衣服。

青梅对门外喊了一声:“进来吧。”

五六个穿着粉色小袄的小丫鬟端着温水、拿着毛巾走进室内,把温热的洗脸水和一应用具放下,又悄无声息退到屋子角落里站好,全程没有多余的声音,足见季家家教的严格。

门帘又被人挑开,一位穿着暗紫色碎花袄子的妇人走进来,看见魏氏起来,笑了笑:“太太今日瞧着精神还不错。”

“昨夜睡得安稳,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闹腾,这才一夜好眠。”

“那可真是祖宗保佑,这些时日一直下雪,老奴还担心冰天雪地的,路上不好走,今儿早起来这雪竟也停了,等下人们将路上的雪给扫干净了,太太再去长青院给老太君请安也不迟。”李嬷嬷笑着上前,亲自给魏氏递上温热的帕子。

季魏氏用加了玫瑰露的温水洗了脸,又拿鬃毛刷子蘸着青盐刷了牙,洗漱后这才在梳妆台前坐下,青梅拿起檀木梳给她梳头,李嬷嬷也不闲着,从匣子里挑出合适的首饰,一一给季魏氏戴上。

“大夫说也就这几日了”,李嬷嬷将最后一根兰花簪子给魏氏簪上,才道:“太太且放宽心,大夫说了,孩子很健康,一切都会顺利的。”

“我又不是生第一胎了,嬷嬷也放宽心,稳婆和奶娘都是魏家找好的,只是到时候还要麻烦嬷嬷坐镇,免得那起子小人趁着我生孩子捣乱。”季魏氏说着,温和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冷意。

“太太尽管放心,老奴心里有数。”

“你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老爷昨夜歇在哪个院儿了?”季魏氏梳妆后,坐在雕花椅子上抿了口养身茶,语气又恢复了平静。

“老爷昨夜在秋院严姨娘那儿,眼下正厅除了严姨娘,其他人都已经到了。”李嬷嬷说着,面色有些不愉快:“严姨娘最近越发放肆了,太太该敲打她几句,让她晓得规矩才是。”

“她身后站着老太君,老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嬷嬷瞧着吧,她越嚣张才越好呢,我瞧着王姨娘已经快忍不住了,且让她们自个斗去,她们越是斗得厉害我呢越是放心,若是哪天不斗了,我反倒该坐立不安了。”季魏氏摸了摸肚子:“眼下啊,什么都没有我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太太说的是,是老奴想岔了。”李嬷嬷扶着季魏氏朝小厅走去,才方走了十几步,就听季魏氏突然小声呻吟了几声:“嬷嬷,这孩子怕是忍不住要出来了。”

李嬷嬷心里一惊,低头去看季魏氏的衣服,只见一片水渍在水红色的裙子上晕开,旁边银红色的绣花都被染黑了,她忙招呼青梅、青杏两个大丫鬟:“快,赶快扶夫人上角房,夫人这是要生了。紫月,你去通知小厨房即刻准备热水、醋、烈酒。紫星,你速速去长青院禀告老太君,夫人今日不能去给老太君请安了。紫雨,你去请几位姨娘带着孩子先回自己院子呆着。紫雪,去准备白布、针线这些用得上的东西。”

“是!”几名丫鬟分别应了,各自去忙活。

季魏氏住的石榴院瞬间忙碌起来,人来人往,大小丫鬟奔波走动,小厅的几位姨娘们听闻消息后各有心思,互相对视后,有一位青色小袄的女子笑着道:“夫人要生孩子,我们姐妹们心中多有挂心,不若就让我们在这儿等着吧。”

紫雨只是个二等丫鬟,倒不好拒绝柳姨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好李嬷嬷领着三位稳婆经过,听到柳姨娘的话,眼底闪过一丝怒意,面上也冷了三分:“柳姨娘的心太太自然是知晓的,不过我们石榴院眼下正是忙乱,顾不得招呼几位姨娘,姨娘们还是先回自己院子里等消息吧,也免得惊扰到了孩子,老太君怪罪下来,谁都担当不起。”

“嬷嬷说的有理,婢妾就先带着四少爷回去了。”李嬷嬷的话音刚落,东边坐着的白姨娘就起身福了福身领着三岁的季景成告辞了。

柳姨娘手中的帕子紧了紧,不大情愿地和其他几位姨娘离开。李嬷嬷眯着眼看着三位姨娘走出小厅,冷哼一声,忙带着三位稳婆绕过正厅的屏风走到角房,推门就见季魏氏已经就着青杏的手喝了一碗鸡汤,正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太太安心生孩子就是,一切有老奴呢。”李嬷嬷一边安慰季魏氏,一边又指挥几个丫鬟忙活起来,去往长青院报信儿的紫星不多会儿就回来了,说是老太君待会儿就过来。季魏氏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那么多了,听稳婆说产道已经开了五指,青梅两个大丫鬟忙扶着她躺在床上。

日头渐渐西移,转眼就是正午,折腾了几个时辰的季魏氏终于平安生下了一个千金,抱着孩子的稳婆却一点儿也不见失望,反倒是一脸喜色地将襁褓抱出去向小厅端坐着的季家老爷、老太君道喜:“恭贺老太君、恭贺季老爷,夫人给季家生了一个千金小姐,足足有六斤半呢。”

“好!好!”季老爷抚掌大笑:“眼下我也儿女双全了!”

“你们受累了,我儿媳妇如今怎么样?”满头银发的老太君瞪一眼自己儿子,笑呵呵问稳婆。

“夫人身体很好,只是有些疲惫,眼下已经睡了”,稳婆见老太君知道关心自家小姐,对老太君的印象就更好了。

老太君点点头:“那老身就放心了”,她瞪向一旁迫不及待接过襁褓看的季家老爷季元信:“等你媳妇儿醒了,记得给她赔罪,你宠着严氏为娘没有意见,可谁家老爷们媳妇生产了还只知道在妾室房间里鬼混,你一肚子圣贤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季老爷有些尴尬,脸色微红,拱手赔罪道:“儿子知错了。”

老太君这才放过他,从他怀里接过孩子一瞧,瞬间笑容满面:“瞧我们姐儿生的多好啊,这可是咱家季家的嫡女,我盼了好些年,就想着有个乖巧的孙女儿。”

稳婆默默在心底撇嘴,得了吧,要不是小姐一口气给季家生了三个哥儿,老太君你会这么说?不过这话她作为魏家人心里听着还是舒服的。

第二章 季家千金名静梅

新生儿不能在外面呆久,怕吹风着了凉,稳婆很快就将孩子抱回去了。

季魏氏之前已经让娘家人找到了奶娘,是魏家庄子上的一个管事娘子,李嬷嬷看稳婆将孩子抱回来,向等待一旁的奶娘道:“太太找了你来,是对你的信任,打今儿以后,小姐就是你的主子,你应该很清楚,如果小姐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可不只是你要赔命,你一家老小的命可都捏在太太手里。”

钱家娘子忙一叠声保证自己一定好好伺候小姐,绝不敢背叛主子。李嬷嬷见她神色恭敬,不似作假,这才满意了:“小姐饿了,去伺候吧。”

钱娘子喏喏应了声,洗净了手,解了衣襟,又用温热的帕子仔细擦了胸前,这才抱起孩子,给孩子喂起奶来。

等季魏氏醒来时候天都已经擦黑了,屋内小孩儿拳头粗细的蜡烛已经点上了,李嬷嬷简单将情况给魏氏说了,钱娘子是个老实巴交的,听到当家主母醒了,忙抱着孩子来角房给太太季魏氏请安。

抱着自己艰难生下来的孩子,季魏氏笑容难掩:“姐儿的眼睛眉毛随我,嘴巴下巴倒是随了老爷,这孩子啊还真是会生,尽挑了老爷和我好的地方长。”

李嬷嬷也很高兴:“二小姐这长相端庄秀美,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儿。”

主仆几个正笑嘻嘻说着话,门外就传来了丫鬟给季老爷请安的声音:“老爷万福金安。”

季魏氏几不可见皱了下眉,转而就是一脸温和的笑容:“老爷来了吗?快请进来。”

门帘被挑开,季老爷大步走进来,走到床外几步,却停下了脚步,转而在炭炉边暖和了下身子,才重新走过来:“我身上冷,别冻着了你和孩子。”

“老爷还是这么贴心”,季魏氏的笑容真诚了许多,心里因为生产时候季老爷没有第一时间到正院的不痛快也消散了大部分。

“我和老太君商量了,二姐儿出生时候恰巧院子里的腊梅一夜绽放,就取名季静梅吧,梅花高洁无污,希望咱们家梅姐儿将来做个傲气正直的美人。”

“老爷和太太决定就好”,季魏氏摸着女儿还没有巴掌大的小脸儿:“我们二姐儿有名字了,你爹给你取名静梅,梅姐儿喜欢不?”

小静梅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孩子,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哪里知道好坏,沉沉睡着,根本不会回应自己父母。

“阿璇,我……”,季老爷神色有些不自在,想了想,老脸微红着开口:“今日是为夫不对,你放心,以后不会再让你这么没脸了。”

季魏氏脸上的笑容淡了:“老爷,妾身如今也一把年纪了,孩子都生了几个,自然不会同妾室争风吃醋,只是自来凡事都要讲究个规矩,严姨娘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今日却做出这种霸着老爷争宠的举动,外人自然不会知道府里的情况,倒也不怕有御史弹劾老爷,只是府里上上下下可都瞧着呢。”

“阿璇说的,为夫都知道,是为夫今日孟浪了,严氏既然犯了错,就交给夫人责罚,内宅的事情,为夫不会插手。”季老爷有些羞愧,看着自己娇妻爱女,内心就更觉愧疚了,讪讪地开口。

季魏氏冲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点头,主仆二人心意相通,一个眼神间就定下了对严姨娘的处罚。

季老爷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他是一个守规矩的男人,媳妇坐月子,男子是不能待在正院的。

季老爷前脚刚走,李嬷嬷就对紫月打了个手势,紫月颔首,和青梅一起送了季老爷出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老爷去了书房安歇了。”

季魏氏应了声:“既然我要坐月子,就给几个姨娘一个舒坦,按以往的安排,这一月里每十天来正院请安一次吧。嬷嬷,明早等几个姨娘领了孩子去给老太君请过安后,派人去秋院传话,就说严姨娘坏了规矩,目无尊卑,禁足一个月,罚抄《女则》十遍以示薄惩。”

“老奴明白。”

季魏氏倍感疲倦,早早就又歇下了,临睡前将青杏指给了自己女儿做大丫鬟,又将紫月提为了大丫鬟。

是以,主子的房间安静下来后,下人们住的后屋却反而闹哄哄一片。

“恭喜姐姐了”,三等丫鬟绿萝、绿叶、绿柚几人围着紫月一叠声的恭维,直说的紫月面色微红,又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你们好好干,总有一天也会能做上大丫鬟的。”紫月说着,走向青梅,递上一个绣着兰草的荷包:“姐姐,我伺候太太的时日虽也不少,却不如姐姐熟知太太喜好,以后还望姐姐多多提携我。”

青梅接了荷包,细细打量了一下:“倒是个手巧的,这嘴也甜,难怪妹妹能在二等丫鬟中脱颖而出。你放心,只要你安分守己,对太太忠心不二,太太将来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这话说的可真是官方,紫月心里不高兴,面上却还是笑盈盈道了声谢。

“青杏姐,我听说你家里给你说了一门亲事,冯妈妈前几日求了太太,过几年等你成了亲还让你回来做管事娘子,是也不是?”紫雨素来和青杏交好,这次听说太太升了紫月做大丫头,暗暗不服,就将主意放到了青杏身上,等青杏放出去成亲,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就空缺出来了,到时候是不是可以……

说到成亲、婚事这些个字眼,在场的小丫鬟们都红了脸颊,青杏虽说是个爽朗的性子,也免不了小女儿姿态,羞红着脸“嗯”了声:“说是外院大管事家的小儿子。”

“青杏姐你可真有福气”,听说是管事的儿子,很多丫鬟禁不住露出艳羡的表情,管事的权利在丫鬟们眼中已经是顶天的威严了,丫鬟们的命运最多的都是配给了小厮,像青杏这种嫁给管事家的公子,若是夫君够争气,得了主子们的欢喜,将来脱了贱籍,在大户人家也是常有的事情。

一屋子的丫鬟里,倒是紫星悄悄背过脸露出个不屑的神情。

丫鬟们闹腾了好一会儿才各自回房间休息了,明日一早还要去伺候主子们的,可不能睡得太晚,影响了睡眠,出了岔子,没准儿会要命的。

第三章 庶女静薇理府务

大清早,姨娘们的院落处就因为紫月的传话引起了一阵骚动,严姨娘铁青着脸送走紫月,转而拿起瓷瓶就想往地上摔,伺候她的大丫鬟如意忙拦住她:“姨娘息怒,姨娘摔了这瓶子事小,传出去被太太斥责说是您不满她的责罚……”

严姨娘气闷地放下瓶子,如意背过身松了口气,姨娘的份例每月不过才十银子,这瓷瓶就值五两银子呢,赔出去瓶子的银钱,这个月姨娘她们一院子的人还怎么过活。

“我就说太太是个面慈心奸的人,待老爷来了秋院我定要让她好看!”

如意并不接自己主子的话,紧闭了房门由着严姨娘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心道,老爷是个守规矩的,姨娘想见到老爷怎么也得等解禁了再说,到时候都一个月后了,恰逢二小姐满月,老爷又怎么会理会姨娘呢,怕是到时候姨娘吃不了好果子。

其他院子里的王姨娘等人倒是乐呵了好几天,没有严氏勾搭老爷,太太又在坐月子,她们可都想着趁着机会多得几天宠,到时候生个哥儿,后半辈子就有指望了。王姨娘摸着自己扁平的肚子一边暗恨秋院的严姨娘,一边盼望自己能有个喜信儿。

石榴院里的下人们最近特别累、特别忙,进入腊月本就是各家最忙碌的时候,恰巧太太又在坐月子,大小事情都压在了李嬷嬷和两个大丫鬟身上,刚过完初八,年纪已经不小的李嬷嬷就倒下了,魏氏见此,索性将权利下放给了柳姨娘和白姨娘两人,又将庶女季静薇也拎出来跟着李嬷嬷学习如何管家。

季静薇已经十二岁了,这个年纪算是大姑娘了,过两年一议亲就该出嫁了,冷不丁被嫡母安排学习管家,小姑娘心里既高兴又有些忐忑,从正院回去后就先到了柳姨娘所住的夏院。

“姨娘”,见到柳姨娘,季静薇的身子还没有俯下去就被柳姨娘一把拉起,按到一边儿椅子上坐下:“太太把你喊过去说什么了?”

“太太让我跟着李嬷嬷学习管理庶务,让我从大厨房管起”,季静薇面对自己亲生母亲倒是没有装模作样,脸上带着几分纠结:“姨娘,您说太太这是想做什么?”

柳姨娘蹙着的眉头瞬间展开:“那敢情好,我这几个月正在忧愁这事儿呢,你也大了,总不能过几年去婆家对庶务一窍不通。太太既然让你跟着李嬷嬷学,那你就好好学,李嬷嬷虽说是个奴才,却也是魏家老太君一手提拔出来的,有的是一身的好本事,我儿,你若是能学她三分,姨娘就放大半儿心了。”

“可我担心做不好”,季静薇的手挼搓着帕子,面上添了几分愁色:“李嬷嬷她会真心教我吗?”

“我的儿,这你可真想多了”,季柳氏倒是真心为女儿高兴:“太太是魏家嫡出的女儿,那可真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不比姨娘娘家,就是个小秀才,大户人家都要脸面,你虽说是庶女,可也是堂堂四品大员的千金,太太还怕你将来给季家丢脸呢!再说了,不还有姨娘看着的吗,不会让奴才给你使绊子的。”

“多谢姨娘”,季静薇这才彻底安下心来。

季柳氏看着女儿重新展露笑颜,也跟着笑了:“改明儿等过了年,姨娘再去太太那儿探探口风,看太太给你找的婆家是哪家。都怪姨娘,既没有白姨娘得太太信任,又没有严姨娘会装乖,能讨老爷、老太君喜欢,害得这些年苦了我儿了,若不是太太心慈善,搁到旁的嫡庶不明的人家,我儿就更难了。”

季静薇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拿帕子压了压眼角:“我不苦,姨娘才苦。”

柳姨娘叹口气,没有说话,娘俩静坐了一会儿,柳姨娘又指点了下女儿的绣技,季静薇这才离开。

她走后,柳姨娘拿帕子轻拭了下眼角,秀气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冷清,她想了想,唤了丫鬟来给自己重新梳了妆,转身去往白姨娘处了。

白姨娘见到柳姨娘过来一点儿也不吃惊,两人就着季静薇和管家这两件事聊了好一会儿,柳姨娘带着不甘心离开,白姨娘转身就使了丫鬟往石榴院禀报,李嬷嬷与季魏氏回话时候很是满意:“白姨娘倒是个识趣的,不枉太太如此抬举她。”

“她是个懂规矩的,不然当初我也不会给了她这份脸面,这院子里可不是谁都能生下孩子的”,季魏氏的脸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还在床尾等着回话的青梅心里咯噔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说。

季魏氏斜睨她一眼,青梅忙收起所有情绪,乖巧地听魏氏将吩咐说完,应声去办事了。

季魏氏的月子总的来说坐的还是安稳的,除了严姨娘刚开始在院子里闹了一通绝食寻死,遭到了季老爷和老太君派人一番训斥责罚有些窝心,其他人倒都是老实的,毕竟主母只是坐月子,又不是生了重病,这时间惹了当家主母,日后断然没有好果子吃。

季静薇从刚开始的慌乱到现在已经开始慢慢上手了,中间倒是哭了好几场,被柳姨娘给开解后才没有撂场子不干。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炖羊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贴花花;二十九,贴门口。年关就在眼前,这年味儿是越来越浓了,大年三十除夕这天一早,宫里送来了皇帝体恤官员的赏赐,季家开了大门欢天喜地领了赏,全家老少喜庆地过年。

季静梅是个小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钱娘子抱着她在老太君的长青院坐了一会儿,老太君心疼孙女,没有多留,就又派人将季静梅送回了石榴院。

这个年是季静梅出生后过的第一个年,什么都没有感觉。

正月初五,是季家嫡女满月的日子,京城里不少人家都收到了季家的请帖,季家热闹了一天,季静薇看着宾客满堂,多少心里有些不舒服,奶娘孟妈妈叹了口气,小声道:“她是嫡出的小姐,大小姐也不要嫌弃老奴说话难听,嫡庶自古有别。”

季静薇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妈妈不用宽慰我,我心里有数。我和妹妹注定了不一样,这是天生的,是命,我认。”

孟妈妈见此,也没有多劝,只是晚饭时候,季静薇到底是心中不痛快,少吃了半碗饭。

第四章 季家庶女议婚事

转眼,冬去春来,积雪消融,田间开始出现了劳作的农民,枝头上的柳树也抽出了嫩芽,季家宅院里又是一派盎然生机。

魏家的老太君来到石榴院时候,季魏氏正在逗自己女儿,季静梅已经三个月大了,白白嫩嫩裹着小红薄袄撅着屁股在床上费力爬着,距她几步外放着一个镶银框的拨浪鼓,老太太进门就看见这一幕,登时就怒了,心疼地看着外孙女开始数落女儿:“梅姐才几个月大啊,你就开始捉弄她。”

“娘”,季魏氏见着自己母亲,很是高兴:“娘快请坐,青梅,给老太君上茶。”

等老太太在旁边炕桌上坐下,季魏氏才笑道:“娘,不是女儿折腾梅姐,是梅姐她聪明,才三个月就已经快能坐起来了,现在只要一会儿不注意,能满屋子爬到找不到人,娘没有看我这屋子全都铺上了厚毯子,桌桌角角都拿厚布包好了,就怕磕着碰着她了。”

老太太这才细细端详了整个屋子,果真是重新拾掇了一番,易碎的瓷器琉璃摆件都已经放得高高的,所有桌角、椅子腿都绑上了棉花小包,这才满意了:“算你这个当娘的尽职尽责,我今儿来是有件事儿给你说,你让我留意的人找着了。”

“是哪家儿郎?”

老太太见季魏氏着急,撇了撇嘴:“我可给你说,你可别最后吃力不讨好,哪家嫡母像你似的对庶女这般上心,人家啊,可不一定领情。”

“那还不是娘教导的好嘛”,季魏氏嘻嘻笑着:“我也没指望她们承情,只要安安稳稳嫁出去过日子,不给季家丢脸就行”,她抿口茶,看女儿已经抓到了拨浪鼓,索性抱起季静梅,一边提防女儿不乱抓东西塞嘴里,一边儿笑道:“嫡母难做,娘是知道的,薇姐的婚事我会禀告给我婆婆,让她老人家拿主意,若是不愿意我们相看的人选,婆婆她会自己再找的,左右我不会被人说苛责庶女就行。”

“我让你嫂子留意的,男方是吏部员外郎程家的五公子程英,他家还没有分家,当家老爷是怀化大将军,程英虽说是庶出二房家的,却也是个嫡子,程家三兄弟,文武都有门路,倒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程家我知道”,季魏氏仔细想了想,倒也满意自己嫂子找的这个人选:“我觉得这人可以,程英是二房的小儿子,薇姐嫁过去不用当家管事,倒也清闲,将来婆婆看在小儿子面子上也不会多加刁难,加上公公是我家老爷手下的人,想来只要不犯糊涂,日子应当过得不错,倒是辛苦嫂子和娘为我费心了。”

见她满意,老太太也笑了:“我也不便在此久留,你三嫂刚查出有了身子,不满三个月,虽说不好声张,显得张狂,到底我还是得注意些。”

“我让李嬷嬷送您”,季魏氏有心送自己母亲,念及规矩,只得作罢,李嬷嬷起身恭敬地扶着老太太向外走去,一路上老太太魏冯氏小声将方才在长青院的情况给李嬷嬷学了,又交代了两句,这才离开了季家。

“娘给你说什么了?”李嬷嬷人刚走进屋子,季魏氏就开口问道。

“老太太说,方才在老太君屋子里,遇见了严姨娘”,李嬷嬷的话音刚落,季魏氏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也不接话,等着李嬷嬷继续说。

“严姨娘在伺候老太君,话里话外竟是想将四少爷抱到自己院子里养。”

季魏氏冷哼了一声:“老太君怎么说?”

“有咱家老太太在,老太君怎么也会推辞的,还将严姨娘数落了一通,只是不知道这番数落是不是真心的。”

“待会儿你派个人去冬院走一遭,告诉白姨娘这个消息,其他就不用管了,鸳鸯不是个笨人。”

鸳鸯是白姨娘当年在季魏氏身边做大丫鬟时候的名字,李嬷嬷一听就知道太太这是信任白姨娘,也是,白姨娘的卖身契还在魏氏手中,又是魏家几代的家生子,其他人兴许敢生反心,白姨娘可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季魏氏打从出了月子就将管家权收到了自己手中,倒是给大小姐季静薇留了一些权力,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晚了,听下人们通报说是老爷从府衙回来了,季魏氏忙将女儿交给钱娘子,亲自服侍季老爷换下了官服,两人一同前往长青院。

人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老太君自己一个主子住在长青院多少有些孤寂,季魏氏平日就常带着孩子来陪老太君,婆媳二人相处得倒是很和睦。

见到季魏氏带了钱娘子抱着小季静梅过来,老太君很高兴,众人落座,姨娘们是没有资格一起坐着吃饭的,白姨娘站着服侍自己儿子用饭,柳姨娘站在女儿身后伺候女儿吃饭,严姨娘抢先站在了季老爷身后,王姨娘只能咬牙站在了季魏氏身后,拿了筷箸给太太布菜。

季魏氏瞧一眼严姨娘,没有说什么。

饭菜用完,养生茶上来时候,季魏氏徐徐开口了:“薇姐先回院子里吧,这儿有丫鬟婆子忙活。”

季静薇有些不解,却也规规矩矩行礼告退。

“娘,今日媳妇的母亲来府里看望媳妇和梅姐,倒是说了一个好消息,我娘家嫂子帮忙给薇姐相看了一户人家。”等季静薇退下,季魏氏才又继续说。

柳姨娘的帕子不由抓紧了,却也不敢随意开口。

“你嫂子看中的是哪户人家的公子?”

“是吏部员外郎程家的小子,因家里还没有分家,是以在家行五,名叫程英,程家当家老爷是怀化大将军。程英虽说是庶出二房家的,却也是个嫡子,大伯走的是武举,战功显赫,他父亲是我们老爷的手下,程家在朝廷文武都有着门路,论门第也还门当户对,若是娘和相公觉得合适,改天媳妇请程夫人过府一叙,老爷可以将程家公子请出来看看,就说是指点一下学问可成?”季魏氏语气倒是不悲不喜,端的是不卑不亢。

老太君摩挲着杯子边沿儿,想了想,点头:“不错,程家的风评倒是不差。”

第五章 太太季魏氏教子

她说着,去看自己儿子,季老爷捋着胡须:“程家小子我倒是见过的,风姿俊朗,年纪轻轻就考中了举人,过两年大考若是能中进士,凭着两家在朝堂上的关系,外放出去好好干,兴许有大出息,我看可行。”

季魏氏这才露出了几分笑容:“既然相公和娘都说可以,那媳妇儿这两日就做准备了,刚好我表姐的生辰就在这几日,到时候娘和我一起去瞧瞧热闹,顺便可以和程夫人聊上一聊。”

季魏氏的表姐嫁给了太医院的左院判,官职比季老爷还高了两级,婚后日子和和美美,两姐妹素来有交往,要她多写张帖子不过是小事一桩。

老太君也乐意给媳妇这个面子,让两姐妹可以好好说说话,再者,贸贸然请程夫人上门,若是不合适,岂不尴尬,借着宴会私下相看也是常情。

柳姨娘听了上首几位主子的谈话,心里知道不出意外,怕是自己女儿的婚事就要定下了,见夫人选的人选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大半,想着私下请娘家人打听一二,看这程英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毛病,心里也能安心,她起身,朝季魏氏行了个礼:“婢妾谢过太太。”

见她识趣,季魏氏和气地笑笑。

转眼又过了半个月,程家和魏家也敲定了婚事,两家合了八字,换个庚帖,程家派了官媒带了三十六台聘礼上门提亲来了,季静薇也得到了消息,红着脸在闺房里开始绣嫁妆,管事的差事也停了,又不是嫁过去做当家太太,对庶务知晓一二也就行了。

柳姨娘对婚事很满意,一时间精气神好了许多,倒是白姨娘最近有些寝食难安,提心吊胆的,生怕严姨娘抱走自己的孩子,季魏氏让人劝了她两句,白姨娘只低低应了,转头又纠结了一个月,见严姨娘并没有出手,左思右想依旧不放心,这日,又来正院求见季魏氏。

一进门,白姨娘“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求太太恩准四少爷和三位少爷一起去前院读书。”

“你可想好了?”季魏氏皱着眉道。

“婢妾想好了,四少爷已经四岁了,也该开蒙了。”白姨娘咬着牙道:“与其被心怀不轨的人抱去还不知道养成什么样儿,婢妾宁肯这孩子早早就去了前院读书,不求将来能有多大成就,好歹能认识几个字。”

“这事儿我做不了多大主,你还得让老爷点头才是。”

“婢妾明白,只要太太答应,这件事就能成大半,婢妾谢过太太”,白姨娘重重磕了几个头,起身时候额头微微泛红,可见用力不轻。

等白姨娘离开,李嬷嬷叹息道:“还以为她会想出什么主意,谁知道竟是釜底抽薪的计策,白姨娘当真能狠下心。”

季魏氏笑笑:“她被逼将儿子送到前院读书,孩子提前两年离开自己身边,这口气她怕是已经记到了严姨娘身上。”

“她二人一个有宠,一个有子,若是能敌对着,对夫人可是利大于弊。”

季魏氏淡笑不语,只是看着怀中的孩子。

不知道白姨娘用了什么法子让季老爷同意的,但是几天后四少爷季景成到底还是收拾了行李带着几个丫鬟小厮搬到了前院,气得严姨娘直跺脚,见到白姨娘时候冷笑道:“你倒是个心狠的,老爷才刚松口,你就把四少爷送到了前院读书。”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老爷面前鼓吹了什么,我告诉你,严金华,四少爷是我肚皮里爬出来的,只有我一个亲娘,其他的你想都别想。”

两人的小争执很快被季魏氏得知了,季魏氏从季静梅口中拽出自己的手帕角:“随她们斗去吧,马上天就热了,记得往前院多送些冰,大少爷怕热。”

“太太放心,老奴早就交代过了。”

“恩,将大少爷身边那个叫樱子的找个由头发卖了,我听说这丫头最近心大了,很是不老实。”

“是!”李嬷嬷神色一凛,心知怕是这丫头做了狐媚惑主的事情,心下暗骂这丫头愚蠢,过两年就是大比之年了,少爷可是卯足了劲儿要考个状元的,岂能让这些小贱人坏了大事?

季魏氏安排完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天时光就过去了大半,见时候不早,忙让厨房准备上菜,她则坐等三个儿子来陪她一起去长青院用饭。

季魏氏的三个儿子年龄相差倒是不太大,如今三人都在学院里读书,平日里课业繁忙,早起时候三人一起来石榴院请安后就离开了,日头西斜才会回来,一家人一起用饭时间只能放在晚饭时候了。

季老爷今天在外面有饭局,吃饭时候就没有他了。陪着老太君一起用了饭,几人告退出门,走出长青院后,季魏氏才对大儿子季景云严肃地道:“你院子里那个叫樱子的丫鬟,我已经让人处理的,你知道为什么。”

季景云先是一惊,继而脸色赤红:“儿子……儿子明白。”

“你想收通房可以,但是为娘决不允许有这样品行不端的人做通房,你还没有议亲,是万万不能出现庶长子这样败坏门风、扰乱规矩的事情的,云哥,你该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你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关系到季家的声名和你自己的前途。”

“儿子明白自己的责任”,季景云看两个弟弟有些疑惑地看自己,更觉丢人,没有给弟弟做好榜样:“儿子暂时不想要通房,娘,不如将那几个丫鬟都先送到您院子里吧,儿子只留下小厮就行,免得扰了儿子读书。”

季魏氏仔细端详了儿子的神情,见他是真有此意,不是随口一说,便也答应了。

“大哥,娘为什么训你?樱子怎么了?”三少爷季景曦还不到八岁,有些听不懂自己母亲和大哥在说什么,秉着有问题就问的原则,季景曦果断开口,却换来自家大哥的瞪视:“不关你的事儿,大人说话小孩儿不要多嘴!”

季景曦委屈地扁扁嘴,小声咕哝了两句。

第六章 议论乞丐露不同

当时光的年轮又转动了两圈后,小小的季静梅已经变成了一个活泼可爱的粉团子,格外招人喜欢,好在季魏氏这个当家太太管家严格,季静梅早慧的名声才没有传出府去,旁的孩子都是三爬四坐五生牙,六爬七走八开口,稍微慢一些的一岁才能开口,季静梅却是七个月就能往外一个字一个字蹦,一周岁时候已经说话比较流利了,若不是抓周那天季魏氏早几天就叮嘱孩子不要多说话,怕是季家出个绝顶聪明的女儿就要传遍京城了。

对此,季家太太季魏氏心里并不高兴,女孩子不比男孩儿,男子传出聪慧有助于仕途,女孩子更多的提倡德言工容,德行才是最重要的,何况孩子还小,背负了聪慧的名声反而不利于成长。

然而季魏氏能阻拦消息往外传,却是不能阻止府内的小声议论,季家上下都知道嫡小姐聪明,老太君更是喜欢孙女儿到了就差让季静梅住在长青院的地步了。

然季静梅虽说聪明,却是个闲不住的丫头。

这不,一大早,天才刚亮,寅时刚过,季静梅已经迈着小短腿到了石榴院的正房门口了。

“娘还没有起吗?”

青梅听里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口道:“老爷要上朝,想来里面已经醒了,小姐稍等片刻。”

“有劳青梅姐姐”,小姑娘笑眯眯看青梅进去,不过片刻就听里间传来季魏氏无奈的声音:“这孩子,怎的也不多睡会儿。”

季静梅进入室内,初春的天外面还是有些冷的,她双手在炭炉边暖和了会儿,见一身官服的季老爷走出内室,笑着伸手:“爹,抱抱。”

季老爷笑着抱起她,季魏氏随后出来:“快下来,别耽误你爹上朝。”

“不妨事”,季老爷抱着女儿走到桌前,季静梅很有眼色地下来,看着季老爷简单吃了些点心、喝了一碗豆汁,乖巧和季老爷道别,转身对着季魏氏挤眉弄眼:“娘说了今天带我去建业寺上香的,咱们什么时候去?”

“小皮猴,娘答应你的事自然是记得的,待给老太君请了安,收拾一下,娘就带你去。”

季静梅搬着指头数了数,有些郁闷:“那还要好几个时辰呢!”

季魏氏又气又觉得好笑:“小孩子家不多睡一个时辰,起这么早做什么,娘可没功夫管你,待会儿你几个哥哥和姨娘们就该来请安了,你要不要回屋里再睡会儿,让青杏给你看着时间。”

“那好吧。”小姑娘今日起的的确早了,一肚子的热情被季魏氏浇灭后开始泛起困意,行了个礼就又回去睡了。

直到卯时初刻,她才被青杏喊起来去给老太君请安。

到了长青院,老太太端坐在厅堂正座上,见到粉团子一样的孙女儿,忙乐呵呵招手唤她上前,季静梅先是给老太君福身行了个礼,这才扑过去:“奶奶,娘说今天带我去建业寺。”

“去建业寺好啊,到时候要记得多给菩萨磕几个头,让菩萨保佑你平平安安。”

“嗯,我一定会多磕几个头,让菩萨保佑奶奶长命百岁”,季静梅的话让老太君笑得合不拢嘴:“真是个懂事的丫头,不枉奶奶疼你。”

这时候,季静薇和几个姨娘也走了进来,季静梅见此,从老太太怀里扭动着下来,给季静薇行了个礼:“见过大姐姐。”

季静薇不过是个庶女,哪里敢全受了她的礼,侧身只受了半个礼,又福身回一礼:“妹妹安好!”

老太君笑着看她们姐妹二人互相行礼,一言不发。

等陪着老太君用了早饭,季静薇就先回了院子收拾行李,这才去建业寺礼佛是要住一夜的,女孩子家的吃的用的都要备齐了才是。

至于季静梅的用度,自然有青杏全面负责准备妥当。

眼见日头开始偏向日中,一家子才收拾利落,季魏氏没有带任何一个妾室,只带了季静薇、季静梅两个女儿前往建业寺。饶是如此,加上伺候的丫鬟嬷嬷,就用了三架马车,旁边还跟了十数个侍卫。

建业寺就在城外三十里处,要说当天回来也是可以的,只是去的官家太太们都喜欢赶在第二天上头几炷香,所以多半都喜欢住上一夜。

季静薇和季魏氏、季静梅坐在一个马车里,多少有些拘束,季静梅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悄悄扯开窗帘往外瞧,一双大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好像猫眼,窗外的景色让她觉得新奇。

“原来大哥就是在这儿给我买的糖葫芦啊,娘,还有面人,街上好热闹啊。”

季魏氏有些无奈,有些说教女儿几句,想到孩子还小,不用这么拘泥于规矩,又见季静薇虽然嘴上不说什么,眼睛却总是瞟向窗外,到底还是闭嘴了。这孩子过两年就该嫁人了,没了这次出门的机会,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娘,那些人是什么人?”马车缓慢驶过街道,季静梅指着街道角落脏兮兮的乞丐问魏氏。

季魏氏瞧了一眼,叹息道:“是些可怜人。”

“可怜?”季静梅蹙眉想了好一会儿,再次开口,却是问季静薇的:“大姐姐和娘一样觉得他们可怜吗?”

季静薇刚才也瞧了两眼,对脏兮兮的落魄的乞丐很是同情:“是啊,他们不像我们,有的还是孤儿,吃不饱穿不暖的,只能乞讨为生,岂不可怜?”

“有些的确可怜”,季静梅指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孩子道:“瞧着不比四哥大几岁呢,却得在这儿乞讨”,季魏氏脸上的悲悯还没有消散,就听女儿继续说道:“有些人就不可怜了。”

“这话什么意思?”季魏氏不解:“这些人可是连穷苦人家都不如。”

“喏,娘,你看,那个人看着和四舅舅一样大,舅舅都能想着从军打仗,他为什么要在这里乞讨,我听大哥说,有些人就是好逸恶劳,这样的人一点儿也不可怜。”

一语罢,马车内瞬间安静下来,季静薇不可思议地看着妹妹。

第七章 游桃林遇美少年

季太太脸上的表情彻底崩塌,看着自己女儿,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季静薇也是若有所思,许久,季魏氏才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你说的对,只是,这样的话,在娘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万不可在外人面前多言。”

“为什么?”季静梅不高兴:“娘都说我说的对了。”

“因为你是官员的女儿,在老百姓心目中,当官的都要体恤百姓,这样的话被人听去会说你不仁不慈的。”季太太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严肃:“梅姐,你要记住娘今天的话,女人的名声很是重要,容不得任何一丝不好,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一定要想好才能说出口。你看过往的行人那么多,没有几个人会给那个人铜板,想来也是瞧不起他的,只是你可以看不起这样的人,可以不施舍给他们钱财,但是万不可说出惹人非议的话。”

“哦,梅儿记住了”,虽然还是不大理解,但是季静梅还是老老实实应下了,娘不会害她的。

“薇姐,你也要记住我今天的话。”

“女儿记下了。”季静薇已经明白女人的名声有多重要,自然知晓嫡母话中的意思,很郑重地应下,看向嫡妹的眼光却有些复杂。

马车出城后快了许多,景色也变得单调了,季静梅很快没了兴致,开始迷糊起来,不一会儿就靠着青杏沉沉睡去。

她睡熟后,季太太叹息道:“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见解,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季静薇嘴唇蠕动了下,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

青杏和青梅对视了一眼,青梅笑道:“太太多虑了,小姐年纪小,天真烂漫,有什么就说什么,以后好好教导就是,有夫人在,小姐只会是福,哪里可能会是祸呢?”

季魏氏没有接口,青梅有些尴尬,见太太低头思索着什么,到底没有再敢开口,马车内安静下来,直到到达建业寺门口。

“夫人,到了。”车夫的话打破了一车的沉闷,季魏氏唤醒自己女儿,率先踩着脚蹬下了马车,青梅扶着季静薇下车,青杏抱着季静梅跟着下车。

“这就是建业寺吗?”小季静梅看着面前恢弘大气的建筑有些吃惊:“好大啊,比咱们季家宅院还大呢!”

“竟说傻话,建业寺是百年古刹,比咱们府里大是正常的”,季太太伸手牵着自己女儿白嫩的小手:“从这里去正殿要走九十九个台阶,若是累了就让人抱着你,切不可逞强,记住了吗?”

“嗯”,季静梅乖巧应了,和季魏氏等人一起向上爬台阶,来寺里上香的人不少,却都是步行前往的,少有几个坐软兜的,瞧着都是年龄比较大的老太太。

小孩子兴致勃勃往上爬,不过是走了一半就有些累了,气喘吁吁又坚持了一二十个台阶,到底还是上不动了,就有粗使婆子抱起来继续往上走,到了建业寺大门时候,季魏氏等人也都累了,在旁侧的亭子里歇了歇,几人才来到大门口。

自有引路僧人笑着接待季家人,季静梅瞧着不是所有人都有人引路,就小声问青杏:“那些人为什么没有人理会他们?”

青杏顺着自家小姐手指着的方向望去,是一些粗布衣裳的贫民,遂笑着解释:“能让引路僧接待的都是些官宦人家,那些个不过是平头百姓,自然没有人管。”

季静梅皱眉:“原来是这样,有权和没有权连拜佛都能看出不同。”

“那是自然”,青杏小声道:“不只是拜佛,处处都有不同呢。小姐出门能坐马车,普通人家的孩子能有驴车就不错了,小姐衣食住行自然是和平头百姓家的孩子是不一样的,有钱人和穷人不一样,当官的和经商的也不一样。”

“哦”,季静梅似乎明白了,走了两步又问:“那这世上最有权的是谁?”

“自然是皇家,皇帝是万民之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青杏语气里带着敬畏。

小姑娘没有再问,只是不知道在想什么,青杏也没有多想,以为不过是小孩子万事好奇罢了,却不知小季静梅心底已经暗暗埋下了一颗种子。

在引路僧的带领下,魏氏等人来到大殿,上香磕头许愿后,季魏氏领着季静薇去求签,叮嘱青杏照看好小姐。

季静薇哪里闲的住,待在厢房里百般无聊,青杏一个不注意,她就跑出了厢房,许是记着母亲的话,寺庙里人多杂乱,兴许会有拍花子的,倒是记得带上一个侍卫。

季静梅随便拦了一个小和尚,得知寺庙后山有一片桃林,里面桃花开得正旺,有不少人去桃林游玩,当下就兴冲冲往后山走,把侍卫急得脑门直冒汗,逮着一个和尚让人给季家住的院子传了声话,免得小姐走丢了夫人着急,侍卫就慌忙跟着自家小姐了。

建业寺的桃林占地足有十亩,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远远望去,一片浪漫的粉红色,香气扑鼻而来,季静梅小巧的鼻子抽动了两下,提着裙摆跑向桃林。

走近才发现,落英缤纷,好一处仙境,脚下的路仿佛桃花铺设一般,脚踩上去,好像鞋子都沾上了香气。桃树并不高,侍卫不得不半弯着身子跟在调皮的小姐身后,季静梅乐呵呵凑近桃树,想去闻一闻花香,却尴尬地发现自己的小身板根本就够不着树枝,她撅起了嘴,有些不大高兴。

侍卫见此,笑道:“小姐,属下给您折两枝桃花吧。”

“不必了,花长在树上不就是让人看得吗,何必折下它呢,还能多结几个果子。”

旁侧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少年郎的笑声:“小不点儿也知道惜花?小妹妹,你是不知道,这桃花太多,反而果子结的不多呢,到时候都是梅子一样大的桃子,青涩难吃呢!倒不如清理一二,桃子就又大又甜了。”

季静梅受到了惊吓,尖叫一声,桃花树的另一侧,转过来一个少年郎,约是十一二岁的样子,头发只用一根玉簪子梳起来,一袭湖蓝色的长衫,用银线绣着云纹,面色白皙,剑眉挺鼻,星目薄唇,脸庞虽显稚嫩,但瞧着也十分好看。

第八章 季魏氏为女求签

第八章

季静梅却皱起眉,不悦地对眼前的少年郎道:“喂,你是谁啊,怎的如此不懂礼数,平白蹿出来倒吓了我一跳。不过……你怎知桃花多了果子长不大?”

“书里看来的啊”,少年郎笑着:“你问我是谁,小妹妹,不如你先告诉我,小妹妹你是谁啊。”

“书里看来的?”季静梅看向跟着自己的侍卫:“哎,他说的事儿你知道吗?”

“属下知道。”

“你也是看书知道的?”小丫头的声音娇娇嫩嫩的,听着就让人心里舒服。

“属下不是,属下是农户出身,曾经也种过桃子。”

“哎?”小姑娘眼睛滴溜溜转着:“原来不是所有东西都是看书知道的啊。谢谢你啊,这位哥哥,那个谁,折两支桃花,我们走吧。”

小姑娘说着,就离开了,却是没有回答少年郎的问题,她离开,少年郎低声笑了:“真是个有趣的丫头!胆子还挺大!”

“殿下,要奴才去查一下她的身份吗?”

“不必了,有缘自会相见。”

这厢,季太太带着季静薇来求签,季静薇求的自然是姻缘,季魏氏则为女儿求的平安健康,拿到签文时候,季静薇开心地笑了,瞧见嫡母脸上神情莫测,忙收敛了笑意,静静等候和嫡母一同去解签。

自有建业寺有些名望的师傅等候厅堂中,一一为大家解签,季魏氏和李嬷嬷率先进去,师傅接过签文时候手忍不住抖了一下:“竟是九十二签,这签可是甚少有人能摇出啊。”

“那……敢问师傅,此签是吉是凶?”

“从长远看,是好事,只是好事还需多磨啊。此签乃是中平签。我们方丈在后堂修行,夫人若是有缘,最好见上一见,小僧修行尚浅,能看出的不多,阿弥陀佛。”

季魏氏的心咯噔了一下,面色不大好,却还是道了谢,出了门,对季静薇淡淡道:“你且进去问签吧。”

“是!”季静薇不敢多言,福身行礼后进入小厅。

“施主求什么?”

季静薇羞涩道:“求……姻缘。”

“阿弥陀佛,施主,此签乃上上签,了却心头事,三生夙有缘,香开十里桂,移步入天边。姑娘的姻缘大吉大利,小僧恭喜施主,施主所求定能心想事成。”

“多谢师傅了。”

季静薇带着难掩的喜色出门时候,季太太还在摩挲着手中的签文,见到她出来,也不问情况如何,只是看一眼随行的丫鬟:“薇姐儿,让人陪你四处转转,娘还有些事情。”

“是。”

季魏氏深吸一口气,看向身侧关切地望着她的李嬷嬷:“嬷嬷随我去见一见方丈吧。”

两人绕过前殿来到后堂,被伺候方丈的小沙弥给拦了下来:“夫人留步,方丈在内室清修,外人不便打扰。”

“这……”,季太太心中焦虑,李嬷嬷笑着道:“我家夫人求的签文乃是第九十二签,方才解签的师傅不能完整解释,故此特来求见方丈,还请小师傅入内替我们问上一问,若是方丈不愿意见我们,我们自然不敢多加打扰的。”

小沙弥想了想,转身进入室内,过一会儿出来,双手合十道:“方丈请两位进去。”

季太太这才舒口气:“有劳小师傅了。”

进入室内,入目就是一尊大气的佛像,佛像下一人盘膝端坐,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季魏氏很是恭敬地跪在蒲团上,先是给佛祖磕了三个头,这才看向了然大师,大师也睁开眼睛看她们。

“夫人当真摇出了第九十二签?”

“正是”,季魏氏恭敬地将朱红的签文递给方丈:“还望大师为妾身答惑。”

“这签已经二十多年没有人摇出了。岸阔水深舟易落,路遥山险步难行,蛇行自有通津日,月上天空分外明。夫人这签不是为自己求的吧?”

“是为我家小女所求。”

“夫人宽心即是,这签上半部分虽然不大吉祥,下半阙却是柳暗花明,小姐经历过这些磨难,将来前途自是不可估量。”

“这……”,季魏氏犹豫了下:“这些磨难,不知道对小女可有大碍?”

“夫人能求这签,和老衲也算是一种缘分,不知道夫人可否愿意将令嫒的生辰八字说给老衲一听,且让老衲算上一算。”了然大师须发全白,面色慈爱,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气质。

季太太心中一喜,了然大师这是要为自己女儿批命,这可是难得的机缘,忙将季静梅的八字道出,了然大师掐指算了算,脸上冒出喜色:“恭喜夫人,若是旁人的生辰八字遇上此签,怕是劫数难过,令嫒却是天生的凤命啊,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令嫒虽说初时稍有不顺,日后却是能光宗耀祖,荣恩府上几代的贵人啊。”

季太太忍不住去看自己陪嫁嬷嬷李嬷嬷,听到了然大师这般批命,她内心悲喜交加,强压下心中的思绪,和了然大师行礼后退出了屋子,站在门口,却是迈不动步子。

“恭喜太太,小姐可是难得的凤命啊”,李嬷嬷脸上的喜悦出了门就再也压制不住:“老奴方才还怕这签文不好,如今看来,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季魏氏摆摆手止住李嬷嬷的话:“我却不知喜从何来,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实不愿梅姐是这样的命数,别家的姑娘嫁出去还能三五不时见上一面,可这入宫的女儿家,却是再难见亲人。”

“太太,您别怪老奴多嘴,女儿家在世上本就艰难,以季家和魏家的家世,小姐将来嫁的不是公侯世家也是皇家,哪家的规矩都不小。我知太太必是有心让小姐低嫁,免得将来在婆家受气,可老爷怕是不愿,大小姐要嫁的程家都已经是二品将军之家了,莫说我们嫡亲的二小姐了,如此看来,皇家其实未必是个差的去处。”李嬷嬷小心想着措辞。

季太太长叹一声:“我现在倒有些后悔给薇姐说程家这门亲了,嬷嬷,我听方丈方才的意思,梅姐将来真的拗不过命运入了宫怕有些时日要屈尊正头娘子下方啊,我这心揪得疼啊,我就这一个娇娇的女儿,怎能给人做……做……”

季魏氏实在不愿说出“妾”这个字,李嬷嬷笑容也消散了:“太太的意思老奴明白,小姐才两岁,时日长着呢,没准儿这命格会发生什么变数呢,太太若是现在就开始焦虑,日子怕是也不能过了。”

“你说的是,嬷嬷,今日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不可被第三个人知道了,我担心老爷若是知晓怕是……”,季魏氏想到自己那个满嘴忠君孝悌、家国宗亲的丈夫,语气分外严肃。

李嬷嬷恭敬地应了,心里知道方丈不是个多嘴的,此事只有他们主仆二人知晓,为了自家小姐,也是不能往外传的。

第九章 静梅起读书心思

第九章

季太太在亭子里坐了好一会儿,平复了心中的情绪,这才回了小院儿,在门口就与季静梅撞了个正着。

见女儿手里握着两枝盛开的桃花,她转念一想就知道这丫头闲不住怕是跑去桃林玩儿了:“你这丫头,又去淘气了。”

“娘,后山的桃花开得可好啦。”季静梅笑着将花举起来让母亲看:“娘闻闻,可香啦。”

季魏氏笑着闻了闻,牵着女儿的手带她回房换下身上有些脏污的衣服,让青杏服侍女儿重新梳洗打扮后,自有僧人送来了斋饭。建业寺的斋饭号称京城一绝,青菜豆腐也能做的甚为美味,连有些挑嘴的季静薇都多吃了半碗饭,就不用说胃口一向很好的季静梅了。

饭后,季静梅窝在季太太怀里说悄悄话。

“娘,我想读书了。”

“为什么想读书了,读书可是需要坐得住的,就你这泼猴的样儿,别是和娘说笑话,坚持不了两日吧。”

“我今日在桃林里遇到了一个小哥哥,跟二哥的年岁瞧着一样大”,季静梅将今日桃林的事情简单说了下:“娘,我也想知道好多好多事,可是我总不能像侍卫一样去做农活儿,我可做不来。”

季魏氏低头看了眼天真可爱的女儿,点了点她的额头:“咱们家哪里会让你这个大小姐做农活,只是读书可不像你想的那般清闲,你瞧你四个哥哥,天不亮就去学堂了,晚饭时候才会回来,用了饭听说还要回去温习功课,你可能受得住这种累?”

“能”,季静梅摇着季魏氏的衣摆:“娘,这天底下只有女儿不想做的事,从没有女儿做不到的事情,不就是读书嘛,我一学就会了。三哥哥整日在我面前显摆他会读书会作画,将来要做大才子,我要是学会了,定要压一压他的气势,再不敢让他小看我!”

季魏氏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这孩子,争胜心竟这般强?见女儿一直摇晃她衣摆,季魏氏很快将自己的小思绪放到一边儿,专心应付女儿来,娘俩说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达成协议,回府就给季静梅请女先生,但是季静梅一定要用心学才行。

等季静梅被青杏哄了去睡,季太太才忧心道:“都说三岁看老,嬷嬷觉得梅姐如何?”

“小姐天资聪颖,只是这争强好胜的心却有些太过了,过刚则易折,天底下强者多了去了,太太还需多加引导,老奴建议,不如给小姐找一位嬷嬷,若是宫里出来的大宫女,那是再好不过了。”

“是不是太早了些?梅姐还不到三岁。”季魏氏拨着念珠,有些犹豫。

“太太”,李嬷嬷压低了声音:“宫里出来的人每年都不好请,太太早些做准备,也得三五个月,大户人家的小姐早点的三岁开始学规矩,晚点儿的也是五六岁,若是小姐将来……老奴觉得,三岁不早,刚刚好,也不必多学,每日学一点儿,两三年时间,慢慢将小姐的规矩、习惯、性子扭过来,也是对小姐好。”

“这话说的在理,宫里出来的人没个把月是难找到好的。这样,嬷嬷明日回府时候,在魏家门口停一下,你去府里和老太君说一下这事儿,也不必着急,人却是要多方验看,找个处事妥当的,太严的、太死板的不要,心思过于活络的,也不能要。”魏氏手中的念珠顿了顿,有些纠结地道:“必要时候……我是说不得已的话……可以给老太君松松口,我只盼梅姐将来事事顺遂,少吃些苦。”

“太太所想,必能顺心的。”

第二日一早,季魏氏早早起来就领着季静梅去大雄宝殿上香,季静梅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见到殿门口的人才清醒了。

“娘,我们为什么排在第三个?”季静梅揉着眼睛道。

“因为我们家只是四品官,你看头一位夫人,是宫里九皇子的外祖母,兵马大元帅家的夫人,排在第二位的,是中书侍郎家的老夫人,这两家都比我们季家官位高,权利大,娘得按照规矩来。”

“哦”,季静梅若有所思,好一会儿,突然开口:“娘,若是将来我比她们权力大了,是不是就是我排在第一位?”

季太太心里一惊,愣了下才点头,季静梅笑了:“肯定会有这么一天的!我才不要总是站在人后!”

季魏氏和李嬷嬷对视一眼,季魏氏悄悄叹了口气,这孩子……莫不真是命?

等上完香用了早饭,收拾好行李出了建业寺,已经辰时三刻了,季家马车匆匆离开,季静薇看太太已经恢复了神色,松了口气,小声说了自己昨日的签文,季魏氏微笑道:“倒是个好签,是个好兆头。回去后你也该绣自己的嫁衣了,女孩子家嫁人这衣服绣的好不好,可是关乎脸面的,好在你姨娘绣工了得,你跟着她学了一手的好女工,嫁去婆家也给自己长脸。”

季静薇羞涩地笑笑,喏喏应了。

“你也不用太急,慢慢绣就是,你上面还有两位哥哥,这两年就该定亲成婚了,等你出嫁,怕是三年后,三年时间,嫁衣、枕巾、被套荷包之类的,有足够时间绣好。”看她面若娇花,季太太开口就透着两分揶揄,但是季静薇的脸色却白了下,她生性敏感,总觉得嫡母在借此说她恨嫁,嗫嚅道:“女儿知道,女儿还小,还想多陪娘两年。”

季太太看她神色不对,稍稍一想就知道这丫头又多虑了,也懒得给她细细解释,随她想去吧。

马车在魏府门口停了下,李嬷嬷下了马车,季静薇眼神闪了下,什么也没有说,季静梅早已经迷糊去了,根本没有理会马车的动向。

黄昏时候,李嬷嬷才回季府,小声道:“太太,老太君那儿先是抱怨您揠苗助长,老奴旁敲侧击了下,老太君才应了,让老奴给您带话,她不会说给另一人知道,连老太爷那儿都不会吐露一字,让您放心。还说梅姐虽说还小,以后您也得注意些,万不可真养成了面上单纯心里也白净的人儿。”

季魏氏满意地点头:“有娘出手,我就放心了,这人选定是个好的。”

李嬷嬷附和了两句,话题也就此打住。

第十章 静梅谈妻妾之道

漠暄的文一向属于慢热,可能有些亲会不太习惯,漠暄会注意将进度推快一些,让男主早些出现的,亲们,喜欢的话记着点收藏哦。漠暄在此感谢各位亲!小静梅会很快长大的撒!

转眼,秋去冬来,燕子北往南来,几度春秋转瞬而逝。

先是季家出了两件喜事,季静梅的大哥和程家的公子一同考中了进士,虽然不是前三甲,名次却都不错。接着季静梅三岁那年,大哥季景云定亲了,娶了威武候家的嫡女沈兰心。

同年冬日,季家后院里,严姨娘在伺候老太君时候突然昏倒,被诊出了喜脉,季老爷很是高兴,后院的姨娘们很不开心。

第二年秋,二哥季景棠定亲,没几日,严姨娘在花园里摔倒早产,生下了家的三小姐季静巧,因为严姨娘有孕期间大补特补,孩子生的极为艰难,在生母肚子里憋久了,生下来有些体弱,严姨娘也因产后大出血再也不能有身孕,严姨娘哭得很伤心,后院姨娘们个个笑容满面。

庆历十二年春,御史大夫家的嫡次女莫恬成了季静梅的二嫂。同年秋季,季静梅的庶出姐姐季静薇终于坐上了八抬大轿嫁进了程家的大门,几个月后,季家的嫡孙克哥儿出生,沈兰心总算坐稳了季家长媳的位置。

这些在季静梅看来只是一番又一番热闹,嫁娶事宜、生子宴客等,季家上下忙碌不已,季静梅作为闺房小姐,最大的福利是几个哥哥姐姐成亲时候季静梅不用去上课,但也只此一天。

如今已经是庆历十五年,季静梅已经八岁了,青杏也在早几年嫁人了,如今在季魏氏身边做个管事娘子,贴身伺候季静梅的大丫鬟一个是季魏氏给的叫绿萝,一个是前几年采买下人时候教养嬷嬷给挑的,赐名绿荷。奶娘钱娘子早在季静梅刚过三岁就被送回魏府了,倒是来了一个教养嬷嬷,魏氏让季静梅喊她“周妈妈”,如今已经跟了季静梅小五年了。

教习季静梅学习的女先生一共有三个人,张先生负责教习琴棋,孙先生教季静梅书画,另有一位江南请来的绣娘,季静梅唤她韩姑姑,起初季家只请了孙夫子一个人,只是季静梅看不得自己哥哥整日鄙视她不会下棋,恼怒下要求增加课业,季太太见女儿的确天资聪颖,学习也没有影响她的身体,这才又给她请了一位夫子。至于女红,那是每个女儿家都要学的技能,大户人家的千金不说精通,怎么也不能丢人。

季静梅的日子非常充实,这让一向调皮捣蛋的她也难得安静了下来,起初她也闹过,只是季魏氏聪明,一早就让季静梅自己在季老爷和老太君面前做好了保证,季静梅爱面子,闹了两天也就消停了。这样坚持了几年,季静梅的性子也日渐沉稳下来,让季太太很是欣慰。

这日一早,季静梅起床,先是洗漱梳妆,又临了两张字帖,看时辰到了,这才带着周妈妈和绿萝一起前往石榴院请安,八岁的季静梅已经俨然一副大姑娘的做派,在周妈妈的教导下,举手投足都合乎规矩又透着她自身的灵动。

“二小姐早”,来往的小路上下人们都恭敬地向季静梅行礼,季静梅脚步不停,一路直到石榴院,却不进去,而是对着守门的婆子道:“进去通报一声。”

等婆子示意她可以进去后,季静梅才走进石榴院。

院子里栽了六棵繁茂的石榴树,石榴院也因此得名,此时正是石榴成熟的季节,拳头大的石榴压弯了枝头,红亮亮的,看着喜人。

“待会儿摘两个熟的送到正厅。”季静梅抬眼看一下石榴树,低声吩咐道。

“是!”正院的下人赶忙应下。

季静梅走进小厅,扫了一眼已经到了的三位姨娘,勾了勾唇角,直接绕过屏风走两步到了季魏氏的内室,见母亲正在梳妆,她家大嫂在旁边伺候,先是行了礼,继而走上前在匣子里翻翻捡捡,挑出了一个点翠簪子:“这个好看,我给娘簪上。”

季魏氏看她一眼:“都大姑娘了还这般没规矩,姨娘们都在小厅等着呢,你就这么大刺啦啦到娘的卧房来。”

“让她们等着”,季静梅毫不在意道:“我是来伺候娘,尽孝道的,谁也不能多嘴,既然做了妾,娘给她们些脸色就该受着。”

季太太细细端详女儿,见她说这番话时候脸色连半分波动都没有,显然这是女儿无意识说的话,却恰恰反映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你当真这么想?”

“那还能有假,娘今日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季静梅给魏氏戴好首饰,语气温柔:“娘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太,怎的这般问女儿,这妻妾之道自来如此,莫不是娘以为我会同情她们不成?那我岂不是乱了纲常,莫说以我嫡女的身份嫁到普通人家是做太太的,就是嫁到皇家做了妾,这该守的规矩我也不会乱,反正左不过落魄一阵子,想要尊严和脸面,自己去挣呗!”

“你这丫头,这话传出去还要不要名声了”,季太太猛地变了脸色,季静梅却毫不畏惧,依旧笑嘻嘻道:“娘,没人敢往外传的,我也爱惜自己名声,娘就放心吧。”

季魏氏气恼地白她一眼,又看媳妇很是聪明地低头装没听见,这才满意道:“走吧,陪娘出去。”

“娘,严姨娘和妹妹还没有来请安,娘真要出去等着她?”

“等?为何要等?”,季魏氏冷笑一声:“我若是去训斥她,她必然会说巧姐儿身子骨不好,昨夜不舒服,她伺候了一夜,早起迟了,我已经派紫月去传话了,直接去长青院就是。”

季静梅眼珠子转了几下,明白过来,笑笑,跟着季魏氏一起到了小厅,白姨娘几人行了礼,季魏氏领着一众姨娘和女儿一起去往长青院。

第十一章 再次交锋季静巧

第十一章

才刚走到长青院的主屋门口,就听得里面传来小孩子嬉笑的声音和老太君的笑声,季太太眼底浮现一丝冷意,季静梅则无声转了转手上天青色的玉镯,熟知她心思的周妈妈明白小主子不高兴了,上前半步小声叮咛道:“小姐,要耐得住性子,三小姐年幼,小心思又多,要用巧劲儿对付。”

“妈妈,我明白”,想起半月前自己落了下风的季静梅收起眼中的不悦:“梅儿谢过妈妈提点。”

“这是奴婢的责任。”

扬起一抹笑意,季静梅笑着进门:“奶奶,梅儿和娘来给您请安了。”

对于嫡亲的孙女儿,老太君自然是喜欢的,忙笑着招手:“奶奶知道你爱吃桂花糕,特意让厨房给你备上了。”

屋内因为季太太几人进门瞬间安静的气氛被祖孙两个给打散了,季静巧不高兴地从老太君怀里下来,敷衍地福了福身子:“二姐姐万福金安。”

“起来吧”,季静梅伸手拉起庶妹:“你身子一向弱,方才在娘院子里没有看到你,我还担心是不是这几天变了天,你受凉了,没想到在奶奶这儿,看你气色还好,我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季家老太君眉头就皱了起来,看向季静巧和严姨娘的神色就有些不悦,季静巧虽说平时小心思不少,到底不过才四岁,没有严姨娘提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让老太君不痛快了,只是笑着道:“劳姐姐挂心,只是咳嗽两下,不碍的。”

严姨娘心道不好,女儿的话岂不证实了自己身子有恙还来老太君这儿请安,老太君心底定是厌恶,怕过了病气给她。真是个蠢笨的,这不是生生把把柄往别人手里送嘛!严姨娘暗骂二小姐刁钻,又怪自己女儿脑子不转圈,忙起身解释道:“昨夜三小姐咳嗽了两声,天色太晚不便请大夫,婢妾就只让小厨房熬了一碗雪蛤粥,今早起来就已经好了,还是太太仁慈,免了婢妾今早的请安,婢妾就先带着三小姐来看老太君了。”

明明是……季静梅气得脸色涨红,想要开口,被周妈妈一扯衣角,没有说什么,季太太默默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很是满意周妈妈的举动,笑着让姨娘们坐下,这才道:“巧姐也是我的女儿,我这做母亲的自然是记挂的,我也是见你没有及时来,想着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孩子还小,巧姐又自来体弱,大家也都习惯你三五不时要夜里操劳一番,倒是梅姐念叨了好一阵儿,直催着我请完后要请大夫给妹妹看一看。”

“梅姐和你都是和善人”,老太君说完,又看向大孙媳妇:“这几日管家辛苦了,我听说克哥儿昨天玩闹了一天,有些发热,你这当娘的可要多费心些,虽说府里的庶务重要,孩子却更是宝,比那起子庶务金贵多了。”

沈兰心不大明白老太君为何带着有些训诫的意思说她,却只能应下。

季静梅扫一眼下首的严姨娘,多少猜出来了些什么,季太太并不忌讳将府中的事情告诉她,季静梅猜测怕是前些日子沈兰心将严姨娘嫂子的厨房采买职位给撸了惹怒了严姨娘,严姨娘这是报复呢。不过是个妾,手伸得可真长,季静梅心里想着,嘴上却笑道:“奶奶是没有见到嫂子对克哥儿心疼那劲儿,每天亲自过问克哥吃饭习字的情况,我看了都眼热,我娘都没有这么仔细过,可见定是嫌我顽皮。”

老太君被逗乐了:“你这么大的姑娘家了,还吃自己侄子的醋,羞不羞?”

“我不管,听说奶奶年轻时候跟着映泉居士习过字,我改日就将写的字拿来让奶奶指点一二,定能大有长进。”

“好好,回头你拿来,奶奶给你看看”,小姑娘撒娇,老人还是很吃这一套的,季静梅挑衅地看一眼季静巧,你不是惯用这一招吗,我也不数落你规矩了,我也时不时用用这招,倒要看你还能使出什么幺蛾子。

季静巧果然有些吃醋,手里的帕子都被她抓出褶皱了:“先生说过了七岁就是大姑娘了,姐姐怎的还能和巧儿一样不长进呢,羞羞羞”,她伸手刮着自己面皮,季静梅却不生气:“妹妹这是吃味了呢,等你习字了,奶奶定然也愿意帮你看。”

季静巧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却又无法说,气得小脸发白,季静梅却不理会她,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几日故意拦住父亲,端的是一副可怜样子,请求和我一起上课。先生是魏家请的,你倒是好算计。若不是看你姨娘不疼、爹爹不爱的,甚是可怜,我定要想法把你逼出课堂。光明正大求太太就是了,非要越过了我娘去找老爷,致我娘的面子于何地?

待从长青院出来时候,已经过了辰时,沈兰心笑着对季静梅道:“多谢妹妹方才为我说话。”

“嫂子这娘做的称职得紧,我和娘心里都清楚,只是这年头,宁可得罪君子,切莫得罪小人,嫂子以后可要当心。”

季静梅的话让沈兰心心底起了疑惑,得罪小人?待两人刚一分开,沈兰心就让身后的嬷嬷去查最近她们得罪谁了,晚间时候沈兰心就清楚了一切,气得她在屋内低声暗骂严姨娘:“不过是个奴才秧子,真当自己是主子了,严姨娘好样的,仗着曾经伺候过老太君几年,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改日我定要让她好看!”

“谁惹的我们大少奶奶这么生气?”沈兰心话刚说完,季景云笑着推门进来了。

沈兰心就微红着眼眶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下,季景云冷笑一声:“早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这些年没少给娘添堵,偏偏爹以为她是个乖巧的,跟三妹妹一个样子,唱念做打熟络德很。且瞧着吧,有娘和二妹妹在,严氏娘儿俩落不了好。”

“说来今日妾身该好好谢谢二妹妹,若不是她说了好话,老太君定不会如此轻易揭过话题。”沈兰心服侍相公换上便服:“今日怎的回来这么晚?”

“晚上有个酒席,我推脱不得,就吃了几口酒,现在肚里还有些不舒服。”

沈兰心闻言,立即让小厨房去准备解酒汤和一些易消化的吃食,夫妻两个坐下,小声说着话。

“听说二妹妹最近迷上了琴谱,我记得你嫁妆里有个孤本的琴谱,你若送给她做谢礼,她必然高兴。”

“那敢情好,放我这儿也是糟蹋了,明日妾身就送给二妹妹。”

季景云笑笑:“也不急着明日,说不得过几日她知道了,反倒会求到你面前。”

沈兰心抿嘴轻笑:“我怎的觉得相公你很是期待二妹妹来找妾身要呢?”

“她性子傲,我可是难见她求人,还真是想见识见识。”

夫妻两个说了些话,季景云又去隔壁厢房看了看睡熟的克哥儿,这才梳洗休息。

第十二章 庶女姨娘不省心

第十二章

季静梅的房间里,主仆二人也在说话。

“妈妈为何今天不让我说出实话,明明是严姨娘她们母女二人不守规矩,还敢当着奶奶的面儿颠倒是非。”季静梅撅起嘴,很是郁闷。

“姑娘可以想想,如果奴婢没有拦着您,您将实情说了出来,老太君会怎么认为呢?”

“奶奶自然是要生气的,奶奶虽然怜惜妹妹,但是素来讲究规矩。”季静梅不假思索道。

“老太君重规矩是府上都知道的,可这规矩中有一条,姐妹亲和,兄友弟恭,姑娘觉得老太君不会生您的气吗?”周妈妈不气不急,徐徐说道。

季静梅正在吃点心,闻言愣住了,将手中的点心放下碟子中,道:“妈妈说的我懂了,如果妈妈今天没有拦着我,奶奶许是会觉得我不维护庶妹,斤斤计较,若是严姨娘再多嘴哭上几句,奶奶还会认为我为嫡却不够庄重大方、小家子气,虽然能定下严姨娘母女不懂规矩的罪名,但是对我来说,反而得不偿失。”

“奴婢就说姑娘聪明,一点就透。”周妈妈又继续引导季静梅:“姑娘是要做大人物的人,一言一行都要十分注意,任何时候都要三思后行,不要留给他人把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实在不值得。”

“妈妈,我明白了。”季静梅想想终于领悟到周妈妈的意思“谢谢妈妈今日拦住了我,不然我就又要吃亏了。”

“奴婢的职责就是教导姑娘,姑娘好了,奴婢才能过好。”周妈妈语气恭敬。

此时,秋院中,季静巧眼泪汪汪地,身旁严姨娘指着她的鼻子痛骂:“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嘴笨,人还不机灵,你以为二小姐是真的关心你啊,傻乎乎地说自己就是咳嗽两声,不知道身子有恙是绝对不能给长辈请安的吗?你这样是想让太太说你不孝还是说我对你不管不顾?”

季静巧的眼泪忍不住流下,严姨娘看了却不心疼,反而厌恶道:“哭什么哭,整天就知道哭,除了会哭你还会做什么!知道求老爷让你和二小姐一起跟着先生学那些没用的琴棋书画,怎么就不知道想办法让老爷多来看看你姨娘?你就是个扫把星,我这辈子都被你给毁了!”

季静巧听了更是难过,大哭着跑出了秋院,伺候她的奶娘和丫鬟忙匆匆向严姨娘行个礼快跑着去追主子了,气得严姨娘在房内大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想要个哥儿啊,怎么生了个这么个不念亲娘的赔钱货。”

“姨娘慎言,小心隔墙有耳”,如意心中不屑,却担心自己被牵连受罚,只好安慰严姨娘:“三小姐今年才四岁,哪里能理解姨娘的心思,再大些就好了。”

严姨娘只是哭,骂声倒是止住了。

不知道季静巧的奶娘同她说了什么,第二天早起时候,季静巧很是乖巧地向严姨娘道歉赔罪,小孩子娇娇弱弱的,严姨娘只有这一个女儿,将来还要指望着季静巧,又哪里敢真和她闹僵,母女两人很快和好如初了。

季静梅按照惯常打了一套五禽戏,沐浴洗漱练完大字赶往石榴院,刚到门口守门的婆子就笑着道:“二小姐,今儿秋院那位一早就带着三小姐来给太太请安了。”

季静梅神色一凛,第一反应是这不省心的娘俩又在盘算什么,让绿萝给了婆子十个大钱,她这次也不去季魏氏房中了,直接在小厅坐了下来,作为目前厅内身份最高的人,季静梅刚到,姨娘们就起身给她道了万福,季静巧也不甘愿地行礼,季静梅也不深究她的规矩,笑着回了礼,坐在主座下的第一把椅子上。

“二小姐,三小姐才刚开始跟着先生学习,又不比您聪明,以后还望大小姐多多在功课上帮助一下我们三小姐,早日将功课赶上来。”季静梅还没有坐热椅子,严姨娘就开口了。

“妹妹还小,我这做姐姐的自然是会多加帮助她的,只是姨娘也该明白,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年纪不一样学东西的快慢也不一样,妹妹能学到多少本事哪里是我能决定的,你说是不是?”季静梅笑眯眯地说,提前把严姨娘以后可能找茬的理由都给堵住,你女儿年纪小,你也说了没有我聪明,以后学不好不是她笨就是她不用功,怪不到我头上!

严姨娘被噎得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不来,脸色不知道是气还是憋的发红,好半天才回神,讪讪道:“是这理。”

王姨娘见严姨娘在二小姐这儿吃瘪,心里那叫一个熨帖,嘲笑道:“我说妹妹,三小姐的身体打小不好,三五不时生个病请大夫是经常的事儿,你也莫急着敢课业,三小姐的身子要紧。再说了,这女子无才就是德”,王姨娘说到这儿突然卡住词了,紧张地看向季静梅:“二……二小姐,婢妾……婢妾不是说您”

“王姨娘以后说话还是注意些”,季静梅抿一口特制的调理身体的茶,眼中笑意尽失。

“婢妾失言”,王姨娘脸色也不好,她是最早开脸抬为姨娘的,平日自恃身份,今日却被小辈儿抓住错处训斥了一番,难免觉得丢脸,只是妾在法律上不过是奴才,和嫡小姐是万万不能比的,甚至妾在自己生的子女面前也是奴才,她又怎敢真的和嫡小姐对上。

严姨娘不屑地瞥一眼王姨娘,两个妾室开始了眼神大战。

季魏氏出来时候,厅内的气氛还在焦着,季太太疑惑地看向一直默默站在墙脚的紫月,紫月小声说了两句,季太太赞许地看了一眼女儿,闭口不提方才的事儿,只做不知道,让姨娘们依次请安行礼后,领着人就去长青院了。

从长青院用了早饭,季静梅就先回自己院子重新换了衣服,来到府内西角的一个院落,这是两位先生住的地方,两位女先生喜好清净,季太太特意选了这么一个冷清但是景致不错的院落——梨院。

第十三章 众人尽力教梅姐

第十三章

季静巧还没有来,张先生提着小巧的银制花洒正在给盆中的兰花浇水,季静梅恭敬地欠欠身子:“两位先生万福。”

“是梅姐儿来了啊。快来看我这兰花长得如何?”

季静梅看也不看地上因为飞溅出的水珠一塌糊涂的地面,目不斜视,步履稳当地踩过积水,来到先生面前,周妈妈赞许地笑笑。

“恕学生直言,先生这兰花似乎水浇多了。”季静梅的话让张先生愣了一下,继而大笑:“梅姐啊梅姐,今日我拿这个问题拭了不下十个丫鬟婆子了,你是唯一一个和我说实话的人。”

季静梅不解:“先生,我不该说实话吗?”

张先生摆摆手:“我暂且不回答你这个问题,待会儿三小姐来了,为师且问她一问,你在旁边瞧着就是。”

“喏!”

季静巧被张先生招手喊过来时候明显有些纠结,想了下才绕过了泥泞的那块地面,对于张先生的问题,季静巧小脸上满是欣赏:“先生的兰花长势极好,我瞧着喜欢,只是先生素来喜爱兰花,学生不好夺人所爱。”

季静梅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张先生让季静巧先去跟孙先生学书画去,等季静巧离开,张先生才道:“你可瞧出了什么?”

“先生的兰花明显浇水多了,说明先生根本就不是传说中那般爱兰花,可是妹妹却能一副真心喜爱的样子,真是虚伪。”

“你说的没错,可你却不能做到灵活多变”,张夫子笑着往屋内走去,季静梅快步跟上,就听张先生又道:“你的琴已经非常流利,也富有感情,可是,学琴固然要有自己独特的韵味,但古语有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二小姐,我今日教你的就是如何藏拙。”

“藏拙?”季静梅皱眉:“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向妹妹学习,说假话做假事?”

“然也”,一身娴静气质的张夫子笑得温婉,嘴里的话却分外犀利:“我今日就是要教你如何藏起自己的优点,不拔尖却不落后,儒家讲究中庸之道,可不仅仅是当官做学问。二小姐可知,这京城中最有名的琴师是谁?”

“不是先生您吗?”

“不是”,张夫子突然叹了口气,抬头看着窗外,眼神渐渐迷离了:“京城里最有名的琴师当属花娘子,五年前一曲霓裳羽衣震惊了这四九城,花娘子一时间风光无限。可惜啊,好景不长,不过半年时间,花娘子的手就在一次宴会上伤到了,再也不能抚琴。”

“宴会为何会伤到手?”季静梅想到张先生方才的话,陡然一惊:“先生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害花娘子?”

“二小姐果然聪慧”,张先生苦笑道:“二小姐是我教导过的学生中最有灵气的一个,可是二小姐脾气一向高傲,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季静梅的脸色白了,若不是身后周妈妈支撑着她,她坐都坐不稳。

“二小姐今年已经八岁了,最多两年,就要参与各家小姐夫人举办的宴会,也会自己做东道主设宴,到时候难免需要展示才艺,作为先生,我是真心希望梅姐你能好好的,将来光芒万丈,只是未能站到一定地位前,藏拙才是最应该做的。”张先生叹口气:“我所教导二小姐的时候不多了,家乡出了些事情,最多再教您三个月,我也要离开回乡下去了。”

“先生”,季静梅红了眼眶,想说“先生,您别走”,想到周妈妈平日的教导,想到先生有自己的家人,她没脸说出这样自私的话,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哽咽道:“先生,我一定好好学,您也要好好的。”

季静梅在这一天学会了人生中又一个道理,也终于不再鄙视季静巧阿谀奉承、左右逢源的做法,开始渐渐学着七分真三分假的做戏。没有十天,她就觉得异常累,不禁对着周妈妈抱怨道:“妈妈,小时候我总盼着长大,长大很多事情就能自己做主了,可是现在我才发现还不如做个小孩子,想说不能随意说,想笑不能肆意笑,实在太累了。”

“小姐还记得第一次见奴婢时候,奴婢问您的话吗?”

“记得,妈妈问我将来想做什么。”季静梅想起第一次见周妈妈时候的样子,周妈妈那会儿非常落魄,衣服很旧,打着补丁,头上插着白花,臂上系着黑布,眼神悲伤却坚定。

“奴婢也清楚地记得,您跟奴婢说的话,您说您要做人上人,老话儿说的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小姐,奴婢知道您累,可这上层人又有哪一个不累?都是聪明人,又比您能吃苦,将来您又能拿什么和她们争?”周妈妈的话轻飘飘的,却砸在了季静梅的心底,季静梅张大了嘴巴:“妈妈,您……”

周妈妈只是替她拿了湿帕子:“奴婢虽说让您学着三思而后行,说话做事前多想想,却也没教您连话都不敢说了,您这年纪,正是天真浪漫的时候,只要不说过天儿的话,顶天了就是小孩子口无遮拦。”

季静梅眼中冒出一丝喜色:“我明白了,妈妈。”

经过周妈妈的点拨,季静梅才算彻底清楚说话做事该如何亦真亦假,一时间倒是哄得老太君越发喜欢她了,恰巧季静巧这几日受了凉得了风寒,不得不躺到床上修养身子,老太君面前只有季静梅一个小姑娘家,老人家一高兴,赏了季静梅不少好东西,气得季静巧的病更重了。

然而她一个庶女生病可没有那么多人管她,季太太派人请了大夫诊脉开了方子,一天两回地煮药,季老爷瞧了一次看季静巧病得厉害再不敢过来,怕染了病气,老太太身子不好,只遣了一个婆子来瞧了瞧,念了两句佛号,转眼就不再理会了。

倒是季静梅去瞧了几次,过几日见连伺候的丫鬟们都懈怠了,忍不住在季太太面前唏嘘:“娘,我这会儿倒觉得她可怜了,严姨娘、爹还有奶奶都不去看看她,连她院子里的奴才都开始偷奸耍滑了,我方才过去,还逮着了个赌钱的婆子,我让人捆了关她院里的柴房里了。”

“她是庶女,不比你身份贵重,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若是克哥还没有出生,你奶奶兴许还会多记挂她两分,可是如今,严姨娘因为再也不能生育恨她,你爹和老太君更喜欢嫡孙儿、曾孙儿,她就显得无足轻重了。”季魏氏漫不经心给女儿解释,顺便趁着机会教导女儿:“所以,人要站好位置,想办法把自己放到重要的甚至独一无二的位置上,如果做不到,最次也要认清现实、摆正身份,不要招人厌。”

“可是巧姐已经招人厌了,那怎么办?”季静梅眨巴着大眼睛,问出自己想不出答案的问题。

“人心都是肉长的,巧姐她只要肯收起那些小心思,多做些讨人喜欢的事儿,总有一天,情况会好的”,季太太的答案很显然没有称女儿的心思,季静梅转头就看向周妈妈:“妈妈,我觉得娘说的不对。”

“那你说说看?”季太太倒是没有生气女儿的直白,只是有些好奇女儿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娘说的对巧姐来说太难做到的,几乎就不可能”,季静梅摇摇头道:“我若是巧姐,遇上您这样的当家太太,自然是伏低做小一番,最好是真切到连自己都给骗了,抓紧机会养好身子,才能在爹和奶奶面前重新找到立足之地”

“那遇上的不是我这种当家夫人呢?”季魏氏继续问,神情看不出喜怒。

季静梅撇嘴:“倘若遇上的太太怎么都不会信我能变好,那干嘛要费那般功夫呢,我先做的就是把自己的院子给收拾好,没有忠心事主的奴才,谁知道身子什么时候才能好?最好能让丫鬟婆子在爹和奶奶那儿借着什么刺绣啊诗词啊的,让他们能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一个人,否则待身子好了再出来,就再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季太太端着茶杯抿了口茶,紫月伸手想说茶是刚换的,热,季太太已经喝下去了,当下烫的她皱眉抿嘴,季静梅瞧见,忙上前两步:“娘你怎么了?”

“奴婢给太太拿些药粉来”,紫月忙去翻找药箱,紫星端来一杯凉水让季太太含着冰一冰,折腾了好一会儿,季太太才觉得舒服了些,看向周妈妈:“你教导的很不错,二小姐长进多了,紫月,拿五两银子赏给周妈妈,再取两匹绸缎给周妈妈做衣服。”

“奴婢谢太太看赏。”周妈妈心安理得收了赏银,季静梅也得意地笑了,娘赏赐周妈妈银子,说明自己说的不错,而且还是替自己给周妈妈脸面呢。

季静梅离开后,季太太才对李嬷嬷道:“嬷嬷可听见二小姐的话了?那丫头就是个歪主意多的,趁着这次病了,让她多歇歇,少出来蹦跶,过几日我要带梅姐回魏家给老太君祝寿,可不想让她跟着。”

“老奴明白了,太太放心。”李嬷嬷说完,就出院子办事去了。

第十四章 梅姐再见七皇子

第十四章

又过了几日,季静巧依旧卧床不起,季静梅和季太太按照计划在魏家老太君过寿这天坐了轿子来到魏家。

季静梅这二年倒是出门比以前多了,很多时候都喜欢撒着娇跟着季太太一起出门买料子、胭脂水粉或是买刺绣用的配线,再加上开始懂规矩了,倒是没有做出探头往外看的不雅举动。

轿子晃悠悠来到魏府大门前,魏家老太爷是皇上的太傅,年纪大了就要告老还乡,皇帝舍不得自己老师远离京城,就特意给了魏老太爷恩赐,准许老太傅继续领俸禄,同时有上朝议政的特权,只是这些年鲜有惊天大事发生,魏老太爷也就安心在府里遛鸟逗孙子、曾孙子,一次朝堂也没有上过。

老太太魏冯氏是魏老太爷的继妻,前头那位夫人去的早,没有留下一儿半女,魏冯氏嫁过来跟原配夫人是一个待遇,成婚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把魏家上下喜得走路都带风,魏夫人也就站稳了脚跟,到如今已经六十高寿。

魏家作为皇帝信任和宠爱的权臣,魏家老太太做寿的排场却并不大,在庭院也就摆了二十桌,没有请帖的人家是不让进来吃席的,不是魏老太爷故意给人难堪,实在是怕小人作祟,也不敢请太多朝臣,恐有结党营私的嫌疑。

季静梅随着季魏氏下了轿子来到府里,管家乐呵呵地迎上前:“姑奶奶回来了,快请进,老太太早起就念叨着您和表姑娘呢。”

季静梅脸上带着孩子特有的娇憨,眼神却悄悄向过往拜寿的人身上瞄,脚下随着季太太一起往魏家内宅走去。

才刚走到正厅,季静梅就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她给魏家老太太行了礼:“外祖母万福,今日是外祖母的大寿,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好好,我们梅姐越发好看了,这嘴也越来越甜了。”魏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季静梅迈着欢快的步子走向老太太,在她身边的绣墩上坐下,双腿并拢,双手搭在一起放在腿上,规规矩矩的。

“哟,梅姐儿这是学规矩了,今日不像个猴儿了”,季静梅的大舅母笑着打趣,季静梅脸色微红:“娘说我是大姑娘了,不能再没有规矩了。”

老太太笑笑:“也该学规矩了,我瞧着你今日就乖巧可爱,和平日大不一样,可见这规矩该是早学的好”,她说着,指着一旁一位俊俏的少年郎道:“快来见过你远房表哥。”

“远房表哥?”季静梅呆愣地看着俊美的少年郎:“这个哥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才刚说你学了规矩乖巧了,怎的又说傻话了,这是七殿下,他外祖母和我是一个族里的姐妹,打小又在你姑姑身边长大,你该喊他一句表哥的。”老太太佯装生气地看一眼季静梅,又歉意地看向七殿下李泽渊:“殿下莫怪,是老身外孙女孟浪了。”

“哎,姨姥姥说的哪里话,表妹娇憨可爱,我怎么会生气呢”,少年郎绽开一抹笑意:“我和表妹的确是见过的,不过表妹年纪小,恐是忘记了。”

“哦?”魏老夫人眼中精光一闪,状似无意道:“殿下何时见过老身这顽劣的外孙女儿?”

“哦,我记得那会儿应该是五年前了吧,我随外祖母一起去建业寺,在后山的桃花林遇见了表妹。”李泽渊温和一笑:“不知表妹还有印象否?”

季静梅偏头想了好一会儿,拍手乐了:“呀,原来你是那个懂很多的小哥哥。”说完,她才发觉自己一时高兴忘了规矩,忙捂住嘴巴,乖乖闭嘴,这一举动分外可爱,让厅内的人都看笑了。

看厅内人都笑她,季静梅的脸刹那间就红到了耳根,魏老太太见此,摸着她的脑袋,笑着替她解围:“果真是长大了,这脸皮儿也比从前薄了许多,你表姐近日闷在屋里绣嫁妆,你替我去陪陪她,可好?”

“梅儿可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表姐了,还真是想念她,我这就去瞧瞧她。”季静梅立即高兴地应道,季魏氏笑着叮嘱道:“你们姐妹说说话倒也好,可莫要淘气,给你表姐添乱。”

“梅儿才不会添乱呢”,季静梅躬身行礼:“梅儿告退。”

魏老太太口中的表姐是季静梅最小的表姐,名唤茵娘,年方十五,在今年春被皇上赐婚给了九皇子做侧妃,婚期却是定在了明年的开春,谁让九皇子的正妃也是一同被赐婚的呢。大梁的律法明文规定正室入门满三个月才能纳妾,皇家也是要遵守律法的。

魏茵娘是庶出,生而丧母,这才被魏大夫人抱到正院抚养长大,待遇虽说比不过嫡出小姐,在几个庶出子女中,却是已经很不错了。

季静梅还没有来到菡萏院门口,远远儿地就看见几个人影,见到她近前,最前面着玫红长裙的女子疾走两步,拉起她的手就热切地道:“我原想着能在祖母那儿和妹妹叙叙旧,哪知我回了院子里妹妹却还是未到,可把姐姐急坏了。我这刚坐下喝盏茶,谁知道你却过来了,早知道我就该多赖在祖母那儿不走了。”

“今晨出门倒也不晚,只是路上耽搁了片刻,让姐姐久等了。”季静梅简单解释了下,而后笑道:“方才我听外祖母说姐姐在绣嫁妆,还没来得及恭喜姐姐觅得良人呢。”

魏茵娘的脸色先是一红,继而却是泛起苦涩的笑容:“都是皇恩浩荡”,她侧目看了下左右,见没有婢女靠近,这才小声叹息道:“我不比妹妹有福气,倘若我生在太太肚子里,怕也不是冯燕做皇子妃了。”

“姐姐说什么?”季静梅佯装听不清,魏茵娘又哪里肯再说第二遍,眼神闪烁了下,温和地道:“没事儿,我是说,咱们进屋里说会儿悄悄话,门口儿风大。”

姐妹两人手拉手走进院子,菡萏院的大门徐徐关闭,季静梅脸上带着孩童的天真,笑得灿烂,仔细看,眉头却是有些皱起的,只是,注意到的人怕是不多。

第十五章 突发事吓坏梅姐

魏茵娘的房间季静梅不是第一次来,但这次一进来就发现房间大变样了。如果说之前魏茵娘的房间是清新脱俗风格,那么现在就能用富丽堂皇来形容了。

门口的帘子已经换成了带有盛开芍药的绢布,进门的屏风改成了三折檀木框,上面的季静梅瞧一眼便知道是苏绣中最有名的双面绣。至于屋子内的摆件,更是价值连城的古董。

季静梅坐在雕花椅子上,扫一圈四周的物件,还没有说话,魏氏茵娘就率先带着羞涩的笑容开口了:“妹妹一定觉得我这屋子变化很大啊,这都是母亲疼我,自打我选秀出宫,这地方就被母亲好生修整了一番,母亲说这样才能对得起我的身份。”

“舅母对姐姐真好”,季静梅笑容灿烂:“这些个摆件如今可是有价无市,凭他任何官家小姐见了姐姐这一屋子的物件儿,也得啧啧称赞。”

“是啊,母亲对我真好”,魏茵娘虽然还在笑着,但那面容却说不出古怪,季静梅着实不懂她苦笑背后的意思,遂悄悄抬眼去看周妈妈,周妈妈给了她一个此处不宜多言的表情,季静梅立即懂事地转移话题:“姐姐,外祖母说你在屋里绣嫁妆呢,你的绣活儿京都里可是挑不出几个能媲美的,快拿出来让妹妹学习学习,免得母亲总训斥我绣个鸳鸯都跟鸭子似的。”

魏茵娘闻言拿丝帕捂着嘴小声笑了:“你说你学起来书画倒是颇有灵性,这琴技上虽前段时日愚钝了些,我却听说近来长进极大,想是开了窍了,可这女红,你怎的还是不上道儿,小心将来被多舌之人笑话。湘儿,去把我那绣箩给表姑娘拿来,让表姑娘仔细研究研究。”

“姐姐惯会笑话我”,季静梅嘟着嘴佯做不乐意:“人家也有好好学女红的,可绣花真的好难,一针一线我也是很认真的,谁晓得绣出来看怎么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不过好在我画的新花样还能拿得出手,不然母亲定要我整日学这刺绣了。”

“我哪里是笑话你,也就是姐妹间闲聊几句,凑个乐子,好妹妹,若是你觉得害臊姐姐给你道歉,姐姐不说了,姐姐可还指着你的丹青妙手赏给我些新奇花样儿呢。”

两姐妹说笑间,去拿绣箩的湘儿却仍没有回来,倒是屋后下人们住的地方传来了阵阵哭声和喊叫声。

周妈妈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正要示意季静梅不要理会,却听小姑娘已经好奇地开口:“这是什么声音,姐姐,我怎的听到有哭声?”

嘴边还带着笑意的魏茵娘脸色瞬间很不好,笑容也僵硬了:“没事儿,许是下人之间闹了些矛盾,奶娘,你且去瞧瞧,莫让她们惊扰了表姑娘。妹妹,这是厨房刚做好的栗子糕,最是香甜可口,你尝一块,若是觉得好吃,我让人将方子抄给你。”

季静梅纵然不太懂得下人间的摩擦,这会儿知道她这姐姐不想让外人知道院子里的事情,也就顺着这话捏起一块儿栗子糕,拿帕子垫着,小口品尝起来。

樱花样式的栗子糕不过几口就能吃完,再喝口茶润润嗓子,季静梅还没有做出评价,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冲进了门儿,“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小姐,奴婢求求您了,安儿她绝没有非分之想,求您饶了她吧,五十板子定会要了她的命的啊。小姐,安儿她是奉了您的命令才给九皇子呈上了栗子糕,她没有勾引九皇子的胆子啊,要怪只能怪……怪……怪九皇子他啊”

“放肆”魏茵娘柳眉竖起:“凭你个贱婢也敢妄加评论皇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谁放她进来的,还不速速拖走!”

两个粗使婆子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小姐恕罪,是奴婢们一时不察,才让这小蹄子跑了出来,惊扰了小姐和表小姐,奴婢这就将她拖出去!”

两人说着,就要上前拉扯跪着的婢女,却被这人狠狠在手腕上咬了一口,鲜血直流,其中一个身材偏胖些的婆子登时就怒了,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把那婢女打得头偏到了一侧,她却浑不在意,拿手抹了下嘴角的血:“小姐,奴婢说的句句是实话啊,安儿她一直在厨房,这是她第一次走出厨房啊,小姐,您不能得了方子还如此狠心啊。”

季静梅眨了眨眼,侧目和周妈妈对视一眼。

“你这贱婢,休要血口喷人,你们人是魏家的人,什么不是魏家的”,魏茵娘一张粉嫩的脸此刻刷白:“还不堵了嘴拖出去,难道要由着她败坏我的名声不成?”

“诺!”

“呸”,跪着的婢女吐出一口血水,竟然站了起来,“小姐,九皇子不过是夸赞了安儿一句,你却要对她赶尽杀绝,你就是个善妒的女人,装的一副菩萨模样也掩饰不住你内心的狠辣”,她说着,却又看向一旁坐立不安的季静梅:“表小姐,奴婢奉劝您一句,死在您姐姐手里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您还敢和她做姐妹,奴婢也真是佩服您的胆子!”

她一把推开了拖拽她的婆子,竟是一头撞在了魏茵娘旁边的桌子上,季静梅忍不住惊叫出声,纵然周妈妈反应很快地挡住了她的眼睛,但是年幼的季静梅还是看见了那人倒地的身影,以及那一地肆意的鲜血。

魏茵娘脸色铁青:“真是晦气”,她厌恶地看一眼地上的尸体:“尽快处理干净”,她吩咐完,调整了一下情绪,转而去看季静梅,却看到一直带着纯良笑容的妹妹此刻正惊恐地看着她。

“妹妹莫怕”,魏茵娘努力挤出最温柔的笑容:“姐姐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那安儿犯了重罪,她这做姐姐的心理不舒服,跑来胡言乱语,倒是让妹妹受到了惊吓,都是姐姐管理不善,姐姐给你赔礼了。”她说着,躬身行了个大礼,但季静梅此刻却真被吓坏了,愣愣地没有一丝反应。

周妈妈忙笑着道:“表小姐见谅,我家小姐这是被吓到了,回去煮碗安神汤,休息几日就好了,到时候再来和您叙旧。”

绿萝也忙笑着上前:“奴婢先扶小姐告辞了。”

魏茵娘只能讪讪地看着两人扶着季静梅离开,脸色难看至极。

第十六章 季母反思往日教导

季静梅走出院子,脚下便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好在旁侧还有魏家的一些二等奴婢经过,赶忙抬了个软轿来。周妈妈在旁边眼都不敢眨一下地盯着她,绿萝则脚步匆匆地赶去给季魏氏报信儿。

“二小姐,没事儿啊,这和你没有关系,莫怕啊,有奴婢在旁边陪着你呢,不怕啊。”周妈妈满目都是心疼,环抱着季静梅,右手缓缓在她背上拍打着。

“妈妈”,季静梅突然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满是泪光:“妈妈,她死了是吗,被表姐和我逼死的是吗?”

“和您没关系,梅儿小姐”,周妈妈的手从季静梅背上缓慢移到她头上,轻柔地抚摸着她垂在背上的头发:“是她一心求死。”

“可……可我没有救她,如果……如果我当时开口了,妈妈,她……她是不是就不会死。”季静梅的眼泪夺眶而出:“妈妈,梅儿怕,梅儿都不敢闭上眼睛,我现在眼前全是她的样子。”

“小姐莫怕,您只是去表小姐那儿做客,凑巧瞧见了肮脏的事儿,这和您无关,您也无法开口,那婢女……也是她命不好,她不会怨恨您的。”

“可......”季静梅还想说些什么,又被周妈妈给打断了:“好了,我的好小姐,您啊,回府喝碗安神汤,睡一觉,不要想那么多,您将来是做大人物的人,遇上这种事情只会多不会少,您记住一点儿,这和您没有关系。”

季静梅耷拉着脑袋,没有说话。

走到路口时候,她突然回头了,远远的看着魏茵娘住的院子,这个院子,她打小来过许多次,从没有一次觉得这么可怕,这么陌生。

季魏氏那边儿听完绿萝的话,登时就坐不住了,匆匆告辞离开,她乘着软轿到门口时候,恰巧看见失魂落魄的女儿,往日那高昂的自信的小脑袋无精打采地低垂着,望向她的眼神带着惊恐,又有着满满的依恋,这让季魏氏有些恍惚,自打女儿有了周妈妈教导后可以说一天一个样子,这样的眼神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了,她甚为心疼,一瞬间竟想不顾仪态地给自己外甥女一记耳光,凭什么这样龌龊而血腥的事情要让自己的宝贝女儿看到,她还这么小啊!

季魏氏看都不看一眼紫雨伸出的手,软轿都没有挺稳当她就已经跃了下来,小跑着到了女儿面前,伸手一把揽住季静梅:“梅姐不怕啊,娘在呢啊,没事儿的,那个可怜的婢女娘回头会找人给她好生安葬的啊。”

“娘”,小姑娘带着哭腔开口了:“女儿好怕,女儿从没有......这是......是死人了啊。”

季魏氏抬头和周妈妈对视了一眼,视线交流的内容只有她们才能明白,继而,她低头,拿脑袋顶着女儿的小脑袋:“听娘说,梅儿,这世上啊,每一刻都在死人,关键是这人是不是你害死的,又该不该死。你还小,娘说的太多你也不明白,今日你就好好休息,改日,你好些了,娘再好好和你说。”

“妈妈说她不是我害死的,和我没有关系”,季静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季魏氏握住女儿的手,很是用力:“既然和你没有关系,你又有什么害怕的?”

“翠儿说人死后会变成鬼,会来阳间讨债,娘,你说,她会不会找梅儿讨债?”小姑娘猛地抬起头,季魏氏的脑袋都被磕住了,额角处顿时红了,但她却顾不上疼痛,而是笑着安慰女儿:“瞎说,古往今来,生老病死,这去世的人多了,娘怎么没有听说过什么讨债,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岂不明白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

季魏氏说完,在女儿瞧不见处,冲着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点点头,上前:“小姐,您今儿就是吓到了,才会胡思乱想,老奴能给你保证,不会有什么牛鬼蛇神来找咱们姐儿的啊。”

“嬷嬷说的,梅儿都信,梅儿这就回去休息。”季静梅乖乖地由着李嬷嬷将她扶上马车,坐好,绿萝和周妈妈悄悄松了口气,季魏氏等人也随之踩着脚凳上了马车,此刻,负责送行的魏家大奶奶还是一头雾水,等季家的人走远了,她才皱着眉吩咐:“红樱,去给我打听,方才在茵娘的院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夫人!”

来时候的季静梅如同放出笼子的小鸟,欢悦但不失礼数,回程的季静梅却如同掉魂儿一样,整个人懵懵懂懂的,不过是三盏茶时间就能到的路,却让季魏氏瞧了几十眼。

等到了季家,盯着季静梅将安神汤喝了,昏昏沉沉睡着了,季魏氏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嬷嬷,那个什么叫翠儿的,不拘她是什么来历,给我处理了!在主子面前也敢乱嚼舌,真是活腻了!”

“奴婢这就去寻那王婆子过来,将翠儿卖得远远的。”

“记得先灌了哑药。”

“诺!”

季魏氏又将视线一一扫过屋内的人:“你们都给我听清楚、记清楚了,以后哪个若是再敢在小姐面前胡说八道,就休怪本夫人到时候不客气了!”

“奴婢不敢!”紫果院伺候的一众婢女吓得花容失色,齐刷刷跪地,以头触地,毕恭毕敬,面上看是被吓住了,至于内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季魏氏见杀鸡儆猴的目的已然达到,示意周妈妈离开,两人走到了外间。季魏氏才方在梨木椅子上坐下,身子还没有坐稳,就见周妈妈直接跪在了地上:“太太,今日是奴婢做的不好,先是没有及时挡住小姐的视线,让她瞧见了那血腥的一幕,再者往日奴婢教导小姐时,虽也讲述了些深宫后宅的手段,却是从未让小姐去亲身体验、经历,这才让小姐今日受惊过度了。”

“姑姑快起来,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这样倒让我汗颜了,梅姐是我的女儿,我这做娘的每日管理庶务,常有那不堪的,却从未与她透露只言片语,我只想着能多留她些单纯的日子便是最好,谁曾想还能有今日这事儿,也是我见识太短了,唉!”

第十七章 发现下人被更换

“太太,您平日事情繁多,偶有疏忽也是正常,这件事要怪还是得怪奴婢,您把教导小姐的事情交给了奴婢,奴婢却没有做好,奴婢愧对季家,愧对您。”

季魏氏起身:“你啊,总是一口一个奴婢的,我可没有半点儿将你当做奴婢的意思,我也知道你早年的坎坷,往后啊,咱们还是像以前约定的那样,你好好教导辅佐梅儿,季家和魏家是不会亏待姑姑你的。等过些天,梅姐她缓和些了,咱们也得商定下该怎么让梅姐明白主仆关系了,我的女儿,可以偶尔发发慈悲之心,但万不可是个泥人菩萨。”

“您说的,奴婢都懂,您和魏家对奴婢的厚待,奴婢都记在心底,士为知己者死,奴婢这条命打从您救起来后,就属于您和梅儿小姐的。”许是想起了往事,周妈妈的眼眶都红了。

“你能这么想,就不枉梅姐往日敬重你了,姑姑,你回去后好好思量下,这件事当如何让梅姐从中受到些教导,而不是受到伤害。”

“诺!”

当天夜里,季静梅就做起了噩梦,三更天时候,守夜的绿荷就听见镂花大床上传来小姐喃喃自语的声音,她赶忙走到床边,就见小姐脸色苍白,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人更是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小声唤了句“小姐”,但是季静梅却毫无反应。

绿荷不敢拍醒自家小姐,被梦魇住了的人是不能被强行唤醒的,她焦急地喊道:“来人啊,小姐做噩梦了。”

门外的两个小丫鬟立即进来:“奴婢马上去叫周妈妈!”

正这时,就听得床上一声短促的尖叫,小丫鬟愣住了,绿荷皱眉,低声吩咐:“还不快去”,她则轻声安慰季静梅:“小姐方才是被梦魇住了,莫怕,奴婢这就给您倒些温水,周妈妈马上就来了。”

“绿荷”,季静梅望过来的眼神有些空洞无力:“我方才梦见表姐院里那丫鬟在质问我,问我为什么不肯救她,她还说我和表姐一样,都是毫无人性。”

“您是做噩梦了”,绿荷将瓷杯递到季静梅嘴边:“您先喝两口水润润嗓子,梦里的东西啊,都是假的。”

“嗯”,季静梅如同一个布偶一样在绿荷的伺候下喝了一杯温水,周妈妈赶过来后,绿荷才往后退了几步,将床边的位置留给周妈妈。

“小姐这是怎的了?”显然,匆匆而来的周妈妈是在熟睡中被人唤醒,连外衣都没有穿上就急着赶来的。退去了脂粉钗环,只着了月白色中衣的周妈妈瞧着比白日少了些凌厉,多了些温和。

“妈妈,我没事儿,只是做了个噩梦,倒是扰了你的清梦”,季静梅双手环膝,显得分外无助。

周妈妈叹口气,挥手让屋内伺候的人都退下去,这才缓缓开口:“这件事其实本就是个小事儿,小姐你只是从未亲眼见过死人,这后宅中,无端消失的人才是最多的。”

季静梅突然抬头:“妈妈的意思是,季家也有......”

“自然”,周妈妈坐到床边,用薄被将季静梅裹住:“夜色凉,莫着了风寒。”

“妈妈,为何我一无所知呢?我还以为这只是魏家才.......只是表姐才......”

“小姐还是再睡会儿吧,明早还要去给老太君请安,我听说,严姨娘给三小姐换了大夫,病情好了许多。”

“那祖母可有问起她?”

“自是要问两句的,小姐莫慌莫急也莫乱了分寸,一切有妈妈在呢。”

“妈妈也早些休息去吧,我这儿有绿荷她们守着呢。”

“小姐且安心睡吧,你睡着了妈妈才能安心离开。”

季静梅其实睡不着,但是又不想让周妈妈费心劳累,索性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不知道何时睡着了,但是却总觉今夜窗外的风格外的大。

季静梅的心情足足缓和了五天,这还是周妈妈和季魏氏给她找了个辅助管理大厨房的差事,让她每日忙起来的缘故。

这天,季静梅突然想起自己院子里的一株墨菊,想去瞧瞧长势如何,这才发现侍弄花草的婢女竟然换了一个从没有见过的婢女。

“你是何人?翠儿呢?”

“奴婢见过二小姐,奴婢叫兰儿,至于小姐口中的翠儿,奴婢没有见过。”叫兰儿的这个婢女长相倒是普通,那双眼睛却是颇为有神,亮晶晶的,仿佛会说话一般。

“我怎么从没有在紫果院见过你?”

“奴婢本是庄子上侍弄花草的,前几天才被调到紫果院伺候,小姐自是没有见过奴婢。”

“哦,我这墨梅你可要好生照料,这可是父亲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季静梅虽然心有疑惑,却没有难为这个丫鬟,而是转头回了屋子,周妈妈正在盯着几个二等丫鬟打扫屋子,见她回来,有些诧异:“小姐这么快就看完了墨菊,往日不是足有半刻钟才回来吗?”

“妈妈,我方才瞧见照料墨菊的婢女换成一个不认识的了,那妈妈可知道翠儿去哪儿了?”

周妈妈手中挥动的帕子顿了下,她索性随手扔在了铜盆里:“小姐可总算想起翠儿了,你瞧,五天了,你才想起问问这个婢女,可见这个婢女做的还算是可以。”

“梅儿不太懂妈妈的意思。”季静梅有些茫然。

“小姐请坐,我与你细细说来。小姐可知道您这紫果院一共有多少伺候的人?”

“我当然知道啊,一等的丫鬟有两个,二等的有四个,三等的丫鬟有六个,至于粗使的丫鬟婆子,虽然我不能一一叫出名姓来,但我知道,一共有十个。”

“那小姐可知道这翠儿是什么级别的丫鬟?”

“粗使丫鬟啊”

周妈妈笑了:“小姐很聪明,看来奴婢说的话您都记在了心里,只是......小姐想过一个问题没有,这么多粗使丫鬟,您不能一个个叫出名字来,却是唯独记得翠儿一个,这是为何?”

“因为她很特别啊。”季静梅侧头看向周妈妈,随着她扭头的动作,发髻上的步摇摇摇摆摆,煞是可爱。

“小姐错了!”季静梅以为自己的回答很准确,周妈妈却笑着否定了她。

第十八章 主仆二人论规矩

“错了?不是因为她特别我才会记得她,那是为何?还请妈妈指教。”季静梅听到自己被否定了,有些不敢置信,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小姐记得她是因为她在小姐面前说了许多让你感兴趣的话,你觉得她很有意思,和其他奴婢都不一样。但事实是每个人都是特别的,她知道的那些东西很多奴婢都知道,甚至比她知晓得多得多,但是其他人为什么不在您面前谈论这些呢?”

“这……”

“因为她们懂规矩,而翠儿却犯了规矩!”周妈妈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小姐,当年奴婢第一次见你时候,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妈妈说,天地万物都有规矩,奴婢有奴婢的规矩,主子有主子的规矩。”季静梅的眼神漂到了远处,记得那日见到周妈妈要给自己下跪,她记得母亲的话,第一时间阻止了周妈妈跪下,衣衫破旧的周妈妈就是这么说的,她始终记得周妈妈的语气和眼神,落魄的外表,眼神却很坚定,语气恭敬却不卑微。

“主子的规矩奴婢教了您很多,但如何确定什么样的下人是好的下人,什么样的下人能用却不能重用,什么样的下人忠厚老实却不能为主子办事……这样的道理奴婢却没有告诉过您。恰巧您现在帮助太太管理府中的厨房,奴婢可以借此机会好好给您说道说道。”

“妈妈说的这个问题,我确实从没有考虑过,还要劳烦妈妈日后与我说个分明。”季静梅坐直了身子,这表明她真的听进去了。

“奴婢今日可以稍微给您说个一二,做奴婢的,要懂得多看多听多揣测主子的心思,切记不可在主子面前妄加议论他人,不可在主子面前说些虚无缥缈之事,给主子造成困扰和压力。聪明的奴婢要想办法在主子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这个可以靠自己的忠诚、聪慧、老实或是能干等等方面,但不能是耍小聪明。”

“妈妈说的我好像听明白了,却也好像没有听懂。”

“其实,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想在他人心中有独特地位,就需要费些心思才行,不然总有一天会被他人取代。”周妈妈压低了声音:“比如说三小姐,您想想看,她生病的这些时日,老太君那边儿可有时常提起过她?”

“起初祖母还记挂着她,可她病得久了,祖母倒不太惦念她了。”

“那小姐觉得是为何?”

季静梅侧头想了想:“她总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时常在祖母面前撒娇,可是比起克哥儿来说,她一不是男孩儿,二又比克哥儿年长一辈儿,加上久病不出门儿,不常在祖母身边侍奉……妈妈,梅儿懂了,说到最根本,是她没有什么不可取代的地方。”

“小姐就是聪慧!”

“可是……”,季静梅被夸赞了却并没有很高兴,而是蹙眉:“我仔细想了想,妈妈,我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地方。”

“不,您有!”周妈妈语气肯定。

“我有吗?”季静梅撇嘴:“我怎么没有发现?”

“您是季家唯一的嫡出小姐,是她们都不能够代替的。”

“妈妈”,季静梅更不高兴了:“梅儿还道您会说些什么,结果却是身份,这算什么啊。”

“您还有出色的课业,您还识大体懂礼数,这都是三小姐不能和您相比的地方。”

“课业是可以学习的,勤能补拙,只要肯学,她也能赶上来。识大体懂礼数不过是……妈妈应当是懂梅儿的,表象的东西也值得拿出来说道?”

“只要老太君不觉得是表面,就是小姐您的成功。”

“这话……”季静梅敲了敲桌子:“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可是妈妈,您说了这么一大圈儿,翠儿呢?”

“不守规矩的下人,自然是按规矩处置,念在她往日精心照料您的墨菊份儿上,太太饶了她一命,将她发卖了。”周妈妈语气淡薄:“这世上,明面上挑战规矩的人,不论是谁,都没有好下场。”

“妈妈,我明白了,您将府里下人的规矩拿来给我瞧瞧可好?”

“奴婢这就去”,周妈妈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儿,却带着笑意笑道:“其实啊,小姐若是想知道,让丫鬟们背给你听就是。”

“背?”季静梅愣住了,想要再问什么,周妈妈却已经离开了,她只好唤了几个丫鬟进来,挨个询问后才发现,这些下人不论识字或是不识字却都能将百十条的规矩背得滚瓜烂熟,她想了好一会儿,就在绿荷几人以为她已经困顿时候,她却突然开口了。

“绿萝,你们进府,妈妈们教给你们第一条规矩是什么?”

“回小姐,熟背季府家规。”

“哦——”,季静梅眨了眨眼,“原来,妈妈方才这话的意思是这样啊。”

几个丫鬟对视一眼,却不明白小姐这是懂得了什么,但是她们却很明智地什么都没有问。

季家下人们该遵守的家规很快就拿来了,季静梅先是粗略地翻了翻,眼睛都瞪大了:“这么多啊!”

“皇宫的规矩可是这本家规的十倍还要多。”周妈妈的话依旧是那般平静,季静梅合上册子:“那梅儿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妈妈。”

“小姐有什么话尽管明说,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妈妈往日教给梅儿的那些规矩……可有皇宫的规矩?”

“自然是有的,而且”,周妈妈顿了顿,见季静梅望向自己,笑了:“世家所学的规矩,几乎都是按照宫里规矩教的。”

“妈妈,梅儿记得小时候,您就说过,规矩是打小学的,世家的规矩那更是一板一眼自小练成的,从没有一蹴而就的道理,是吧?”

“那自然!”

“那往日,梅儿请妈妈严加教导,务必让梅儿将每一样规矩刻在骨子里,免得梅儿轻则丢了脸面,重则冒犯了贵人丢了性命,梅儿不想哪天落得翠儿一样的下场。”

“只要小姐不觉得妈妈刻薄,奴婢自然是尽心尽力教导您的。”

季静梅绽开笑容,躬身就是一礼:“谢妈妈,我一定不会嫌苦怕累的。”

第十九章 赴宴会甚为震撼(一)

时光荏苒,转瞬而逝,季静梅又长大了两岁,终于迈出季家宅门,走向整个京都。

四品的官员在京城处于一个尴尬的地位,说高不高,上面一品二品大员压制着,下面又有数不清的低品级小官巴结着,父亲这样的身份让季静梅的交际受到了局限。这种局限季静梅本来并不太清楚,但是第一次参加品茶会后就清楚意识到了。

春光正好,新茶刚上市,季静梅就收到了翰林院侍读周大人家的千金周蜜的请柬,周蜜是她这两年刚认识的朋友,爱好诗书礼乐,性格文静,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季静梅是看着时辰到的周家,周家的下人已经比较熟悉她了,见到季家马车停下来,就有机灵的小厮上前打招呼,一路上更是不断有着了彩裙的奴婢躬身行礼。

“梅儿,你今日到的可有些晚了。”周蜜一见到季静梅就起身了,“诸位姐妹,这是季家的千金,年方十岁,大家叫她梅儿就行,这就是个见人就欢的主儿,大家可千万别和她客气。”

“感情在姐姐心中,我就跟个泼猴儿一样啊”,季静梅笑着,余光扫视了四周,竟是一半儿的人都不认识,她心中已然有些诧异,这场宴会莫不是有些别的意思在里面?

“你可不就是个猴儿,偏长了张欺骗人的脸。”周蜜捂着嘴哧哧笑了:“我给你逐个介绍一下。这位是左翼前锋营统领冯大人的千金,你唤她莼姐姐就是,这位是幽州巡抚家的二小姐,她啊,最是热情好客,你喊她声嫱姐姐就是,这几位是光禄寺卿家的千金”

“我叫刘凤,年长你两岁,你喊我凤姐就行,至于她们啊”,一袭大红长裙的刘凤轻蔑地看了眼身旁的人:“都是府上姨娘所生,你喊她们名字就行。”

“这……”,季静梅有些尴尬,瞧着那几位刘姐小姐脸色难看,只好笑着道:“几位姐姐想来都比梅儿大,我还是喊姐姐吧。”

“随你”,刘凤撇撇嘴,不是很乐意的样子。

周蜜看场面稍微有些冷场,忙笑着掠过刘家的几位庶女,又继续给季静梅介绍了在场的其他人,继而笑着开口:“梅儿,你今日可是最晚来的,按理该自罚三杯,待会儿啊,你可得给诸位姐妹赔罪。”

“应当的”,季静梅立即接口道:“都是我的错,来这么晚,让各位姐妹等着,真是不好意思。”

“行了,行了,我们也没有等多久。”冯莼摆摆手:“方才还在说要一起玩儿投壶,梅儿,你会投壶吗?”

“投的不太准。”

“那没事儿,会玩儿就行,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东道主,咱们是不是能开始了?”冯莼语气带着兴奋。

“莼姐姐可是武官的女儿,谁不知道姐姐投壶的准头儿,您等会儿可得让着我们点儿。”说话的是刘家的庶女刘可,同样是庶女,季静梅注意到,旁边的刘安就显得毫无存在感,不仅衣服款式是去年盛行的,料子也不过是普通的绸缎,倒是刘可,蜀锦制成的十二褶高腰裙显得她身材玲珑有致。

“那我不参加可以了吧,我啊,在旁边观战。”

“那感情好,莼姐姐不参加,这头筹还不知道谁能拿呢,这下精彩了。”郑嫱鼓掌大乐:“快快,快拿投壶的器具来。”

季静梅并不清楚在场的人投壶的水平,好在她抽到的签是第五位,倒是能根据之前几位千金的水平拿捏自己的分寸,所以她成功拿到了探花的名次,令大家没有想到的是夺得头筹的竟然会是刘家那个不起眼的庶女刘安。

季静梅敏锐地发现冯莼宣布名次时候,大家看刘安的眼神,复杂、嫉妒、不满还有怀疑,季静梅在那一刻突然想起了先生说过的话“藏与拙”,她在这一刻有些明白为什么先生那样教导自己了。

“没想到你投壶的技艺这般好,竟是没有一个掉出瓶子外的,让人佩服!”冯莼的一句话激起了刘家嫡女刘凤的不满,她冷哼了一声:“妹妹定是这些日子废寝忘食地练习投壶了,就是不知道为何这般拼命了。”

“我听说莼姐姐的哥哥要议亲了,是吗,莼姐姐?”人群中,不知道哪位姑娘开口了,登时一片嗤嗤笑声,刘安的脸通红:“不是的,我只是……只是听说父亲最近喜欢投壶,我想……”

她的声音很低,很快便被姑娘们的议论声淹没了,季静梅在几步外瞧着她的身影,看了看不远处的瓶子和无头的箭,突然笑了,笑容中带着同情,又带着讽刺。

作为东道主,周蜜很快又控制住了局面,邀请大家去用午饭,说是最近京都新来的一个南方厨子,姑娘们也都附和着要好好品尝菜肴,三五结伴跟在周蜜身后离开了,季静梅沉浸在自己思绪里,落后了几步,只听得周蜜喊她:“梅儿,你发什么愣呢,快来。”

她应了声,微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走向周蜜几人,她的视线却忍不住向后看,刘安一个人孤零零站着,手紧紧攥着,看起来无助又倔强。

季静梅本以为其实大家嘲讽了刘安几句这事儿就算作罢了,谁知道用饭时候,刘凤却邀请了另一个姑娘占据了刘安的位置,这让晚来的刘安站在亭子中手足无措。其实,以刘安的身份,即便是个庶女,却是比五品官员的嫡女要尊贵的,但刘凤却邀请了一个六品官员的女儿,这分明就是在无声打刘安的脸。

风吹过亭子,刘安的衣摆随风而起,她站在那里,竟有种楚楚动人的姿态。

有一个姑娘终于看不下去了:“凤姐姐,她始终是您的妹妹。”

“你闭嘴!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你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六品小官的女儿,也想替她出头?这是我们姐妹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开口。”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刘凤朝着这姑娘火力全开,丝毫不留情面。

“周姐姐”,季静梅小声唤了句周蜜,又扫了眼刘家姐妹。

“梅儿”,周蜜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季静梅抿了抿嘴,沉默不语。

第二十章 赴宴会甚为震撼(二)

“我……我只是”

“你只是看她可怜?”刘凤柳眉倒竖:“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你顾得来完吗?我奉劝你一句,与其想着这时候对一个庶女雪中送炭,换取交情,呵呵,还不如巴结一个有用的人,比如莼姐姐。她啊,就是个废物!”

“就是,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啊,少在这儿装活菩萨了,一个废物也值得你费心思!”刘可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你……你们”,姑娘显然受不了这种讽刺,哭着离开了。

但她的离开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季静梅注意到很多人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至于刘安,她咬着下唇看了看四周,颇为尴尬地开口了:“没关系,我坐这儿就行。”

她指的位置是靠近亭子边儿的一个角落,刘凤瞥了一眼:“大家还是给你留了位置的,你就坐那儿吧,凉风习习的,那位置也挺好的。”

整个宴席,季静梅始终克制不住自己,她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往刘安那儿飘,但是没有过多久,她就发现刘安已经跟没有事情发生过一样和旁边的姑娘相谈甚欢了。

宴席罢,在东道主周蜜的建议下,姑娘们三三两两结伴开始游览周家的园子,许是多喝了几杯果酒的缘故,季静梅觉得自己有些头昏脑胀的。于是,她婉拒了周蜜的相邀,决定自己找个僻静的位置休息一下,绿荷体贴地在假山不远处找了个少人经过的位置,扶着季静梅坐了下来。

倚靠着背后的椅背,在厚重的藤蔓遮掩下,季静梅的身影完美被隐藏了,她可以舒服地闭目养神会儿,事实上,她也的确有些累了,很快就开始迷糊起来。

但这时,突然传来争吵的声音,季静梅不太高兴,她睁开眼睛,瞧一眼发声处,想要起身,绿荷却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奴婢瞧着是刘家的两位小姐。”

季静梅皱眉,细细听起来。

“刘安,你好大胆子,凭你也敢拿了投壶的头筹,是不是等下还要拿了品诗的状元啊。”

“姐姐误会了,我只是……只是侥幸,若不是姐姐昨日不慎伤到了手腕,今日这头筹该是姐姐的才对。”刘安的声音显得很是胆怯。

“谁稀罕”,季静梅听出来这是刘可的声音,季静梅平日见到的庶女除了像魏茵娘这种自小当嫡女养大的之外,最多的就是心思重、外表柔弱的那种了,如刘安一样满是委屈的虽不常见,偶尔也会见到一二,但是刘可这种飞扬跋扈的庶女,当真是稀有物种了。

“我知姐姐不稀罕这样的俗名,今日是妹妹的错,还望姐姐能高抬贵手,饶了安儿这一次。”

“又是这般委屈的模样,刘安,我警告你,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父亲又不在这里,你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呢!”

“姐姐,我不是……”

“呸,昨日若不是你装出这副样子来博取父亲同情,父亲怎么会去三姨娘那儿?你明知道昨日父亲该去的是我姨娘那里,却还……”,许是女儿家说起这事儿多少有些羞涩,刘可的话语停顿了下,才继续开口:“你有这般心眼怎么没有教教三姨娘呢,不然她也不会数十年不得父亲的宠爱了,不过你可真是不懂廉耻啊,做女儿的帮姨娘争起宠来!”

“莫非姐姐在别人府邸谈论父亲房中之事就是知晓廉耻的行为了?”刘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你……你……好你个刘安,凭你也敢教训起我来了,你别忘了,若不是你在姨娘面前苦苦哀求,这刘家大门你都出不去!今日我就让你知道如何尊重自己姐姐,润儿”

“奴婢在”

季静梅心紧了一下,下意识站起来,想了想,又无奈地坐了下来。

“扑通”一声,季静梅的手抓紧了衣角。

“刘安,就让湖中的水给你醒醒脑子,你若是还敢这样没有自知之明,我姨娘定有本事让你们母女生不如死!你给我记清楚了,就该知道旁人问起来,该如何回答了。润儿,咱们走!”

刘可离开后,季静梅要起身,又被绿荷给按住了:“小姐,您这会儿出来只怕解释不清楚,反倒招刘小姐记恨。”

“那我们就这样干看着?”

“周家的婢女很快会发现有人落水的,您不必担心刘小姐的安危。”

“那……那好吧”,季静梅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此刻出现的最合适理由,终是沉默了,在绿荷的低声劝说下,她悄悄离开了这个地方。

不一会儿,刘安刘小姐不小心落水的消息传遍了周家的角角落落,周蜜当场就变了脸色:“在我们周家落水?这传出去岂不丢咱们周家的脸!速速去查怎么回事!”

季静梅此刻已经在周蜜的身旁了,见此皱了下眉,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什么也不说。

周蜜领着几个素来关系好的姑娘来看望刘安暂时休息的厢房时候,季静梅特意观察了刘安的表情,已经梳洗换装了的刘安面色甚为平静:“都是安儿的错,安儿失足落水累得周姐姐如此费心,实在是过意不去,安儿这厢给周姐姐赔罪了。”

季静梅诧异地看了看她,对于她将被推下水一事说为自己失足,甚为不解,周蜜则松了口气:“既然是刘小姐不小心落水,那我就可以放宽心了,在我周家请客却发生这样的事儿,恐怕以后没有人敢来了。妹妹放心地在厢房多休息些时辰,我已经让厨房熬好了姜汤,虽说是初春天气已经回暖,却还是凉意十足,妹妹一定要小心身子,切莫着了风寒。”

“真是麻烦周姐姐了,只是我不好在别家久待,免得父亲母亲担心,我还是早些回去吧。”

“没事儿,刘家两位小姐已经先行回府了,你且安心待着,过会儿我派轿子送你回去,另外派个嬷嬷给令尊令堂赔罪,毕竟是在周家发生的事情,我们周家也有责任。”周蜜的话让刘安瞬间变了脸色:“她们……她们已经回去了?”

第二十一章 赴宴会甚为震撼(三)

漠暄的这本书又签约了,漠暄会好好写下去的,可能有些没有看过漠暄书的读者会不太适应,咱们慢慢磨合吧,漠暄的书一向属于慢热型,感谢大家支持。

“可不是吗,说是先回府上给令尊令堂禀报一声。”周蜜带着笑意又安慰了刘安几句,但在季静梅听起来这话毫无价值。

刘安呆愣愣地听着,直到周蜜和其他人离开,她还是木木地。

出了这样的事情,季静梅完全没有在周家做客的心情了,随意找了个借口便要离开。

“妹妹莫不是因为刘小姐的事情扰了兴致?”

“周姐姐,我胆子一贯很小,今日稍微有些受惊,再者,出来时候母亲再三叮嘱过要早回的,她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得回去照看着。”季静梅岂能承认自己被扰了兴致,显得多没有涵养啊。

“哦,这样啊,伯母身体可有大碍?”

“许是春寒料峭,家母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那姐姐就不拦着妹妹了,妹妹还是早些回去吧,改日姐姐再邀妹妹来玩儿。”

“那妹妹就先行告辞了!”

出了周家大门,季静梅坐在自家轿子中,长长地舒了口气:“这场宴会可总算是结束了。”

周妈妈满带关怀:“小姐,今日周府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奴婢方才在门房那儿瞧着你神色有些不大对劲,这会儿更是如释重负,可见小姐今日在周家很是不愉快。”

“妈妈,你说,纵然是有嫡庶之分,可总归还是姐妹,当真有人会不顾手足之情对另一人痛下杀手?”季静梅的语气带着浓浓的不解以及些许的恐惧。

“小姐说的是刘家的事儿吧。”

“妈妈怎么知道的?”季静梅一脸诧异,偏头去看周妈妈,这表情逗乐了周妈妈:“妈妈虽然不能陪着小姐参加宴会,各府的妈妈们却是在内院的门房里待着的,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过我们这些人?刘小姐方一出事儿,周家下人跑前跑后,门房那边儿就立马得到了消息。此事若是在咱们季家,必然不会人尽皆知,小姐可知道是为什么?”

“因为母亲治家颇为严厉,我记得小时候克哥出过一次事,当时府内有下人造谣生事,一众人都被处置了。”

“小姐说的是”,周妈妈笑了:“由此可见,周大人虽然是个儒家大家,周夫人却是地方小官的女儿,这手段到底还是比起京都的闺秀差劲了不少。”

“妈妈说的这些梅儿虽然能听懂,但是还不能深刻体会。不过,妈妈,咱们暂且不说这些,我想知道刘家是怎么回事。妈妈有所不知,今日我略喝多了几杯,在周家一处隐蔽处歇息,偶然听见了刘家两位庶出姐妹的对话。同样都是庶女,可是刘可说话做事和刘安截然相反。”

“那是因为刘家内部实在是纷乱”,周妈妈叹了口气:“刘大人的结发妻子早年就去世了,这刘大人一直没有再娶妻,旁人还道他痴情,其实这里面鲜少有人能看明白原因。”

“不是痴情,却是什么?”

“刘大人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这个地位,离不开泰山的鼎力支持,刘夫人病逝之前,也曾让刘大人赌咒发誓,在刘家嫡女未嫁人之前,刘大人不能再娶妻,否则就让娘家断了刘大人晋升的仕途。刘大人只能答应。”周妈妈讽刺道:“今日小姐见刘家两位庶出的姑娘迥然不同,那是因为刘可是刘家最受宠的姨娘所生,如今这位姨娘可是全京都出了名的。”

“为何?”

“小姐近来开始出入京都各家参加宴会,可曾见过哪家姨娘当家管事的?”

“妈妈的意思是刘家是这位姨娘在主事?”季静梅张大了嘴巴,想了想,“原来如此!”

“姑娘想到什么了?”

“难怪刘可会在推刘安下湖后还会那样出言威胁,原来她的确有让刘家三姨娘生不如死的本事,可也不对啊。”

“哪里不对?”

“纵然刘家是姨娘主事,刘安的姨娘好歹也是刘可的庶母,刘安怎么也是个小姐,怎的这般怕刘可呢?”

“这也很正常”,周妈妈语气很轻:“小姐有所不知,刘家这位得宠的姨娘,乃是刘大人的表妹,两人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听说感情很好,若是没有云小姐当初横插一脚,怕是这刘家的主母就是这位表小姐了。刘家可是一共五位姨娘,这三姨娘最是不得宠,在这后宅之中啊,不管是妻还是妾,除非娘家极为强大,否则看的不是身份,而是男人。”

“妈妈的意思……是指是否得宠吗?”

“正是!”

“可这样岂不成了宠妾灭妻了吗,刘大人就不怕被御史给参奏?”

“小姐还是有些想当然了,这世上最宠妾灭妻的就是皇家!”周妈妈的话重重敲打在季静梅的心里,她想到在深宫中的姑姑,想起不久前见到的情景,喃喃道:“妈妈说的对。”

“只是,妈妈,这世上的人当真能不顾情意吗,周家的湖水那么深,天气又这般凉,刘可将刘安推下去,轻则伤了身体,重则可能会丧命的。”季静梅想起来对刘安就颇为同情。

“唉”,周妈妈忍不住叹气:“小姐是又忘记了妈妈给你说的一些故事,相比之下刘可小姐的做法莽撞却不狠辣,在后宅中,若是不争便罢了,若是争,这样的手段,妈妈可以肯定,刘可最终必然败在刘安的手下。”

“这点儿我赞同妈妈的话。我从没有见过像刘安那样能忍的人,妈妈您不知道,今日我见她指甲都刺入掌心了,却还能忍辱负重坐到那个位置上,并且与周遭人谈笑风生,这样的人,若是能了敌人,妈妈,我都不敢去想。”

“小姐又妄自菲薄了”,周妈妈满是欣赏地看着季静梅:“您是奴婢教导出来的人,聪慧敏捷,又肯吃苦,他日若是能再懂得克制一下自己,把争强好胜隐藏在最深处,必然所向披靡。”

“妈妈说的梅儿都不好意思了。”

“奴婢这辈子还没有看走眼过,您将来必然是季家的荣耀。”

第二十二章 季魏氏决定教女

季静梅回到季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石榴院见母亲季魏氏,季魏氏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是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遍,好一会儿才松口气:“我这心总算是能放下了,不是你就好。”

“啊?”季静梅茫然。

“我听说周家出事儿了,有人落水了,我这心啊,七上八下的,唯恐是你吃了亏,若是有人做了个局,安排个乱七八糟的人救你,那可就……”

“娘”,季静梅有些愧疚:“女儿不孝,让娘担心了。”

“你啊,娘就你这一个宝贝女儿,不担心你担心谁啊”,季魏氏笑着揉揉女儿的脑袋:“快给娘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季静梅于是简单将事情讲了一遍,季魏氏闻言关切万分:“那你今日怕是吓坏了吧,躲在暗处听到这样龌龊的事,难为你了。”

“女儿倒不是很害怕,只是有些惊讶”,季静梅颇为感慨:“我从未想过原来后宅之中的争斗竟然能如此残忍,我当时下意识就想出去,还好绿荷及时拦住了我,不然我想我还真是解释不清,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后怕,若是我当时出去了,刘安说是我推她入湖,这嫌疑一时半刻我真难摆脱掉。”

“绿荷这丫头倒是机灵,她做的对,你可莫忘了好好赏赐她。”季魏氏瞧着女儿还是不大开心,略一思忖也就明白了,她叹口气:“梅儿,你还小,难免会有些恻隐之心,可是这世上人心叵测,最容易被利用的就是善心。你可知,娘其实还有一个妹妹的,但是像你这般大时候却……”

“却怎样?”季静梅睁大了眼。

“死了。”

“啊?”季静梅的手握紧了帕子:“为什么?”

“她和你一样单纯,甚至比你还要善良”,季魏氏语气伤感:“那天,我和她一起去游湖,同去的有很多人,她的一个朋友约她去另一边儿玩耍,我劝她不要去,她不听。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不太清楚,但当我见到她时候,她……”,季魏氏的眼眶湿润了:“她被当时京都最无赖的一个公子哥救了起来,她的外衣也不知所踪,回家不久,她就上吊了。”

“她到底怎么了?”季静梅捂着嘴巴避免惊呼出声,虽然害怕,但还是迫切想知道真相。

“她给娘留了一封信,说她很后悔当初没有听娘的劝告,她的那位所谓的姐妹为了嫁给那位无赖的哥哥,不仅将她推下船,还和无赖商量好了,英雄救美,不得不让娘的妹妹嫁给无赖,你那位无缘的姨母,最是孤傲,哪肯嫁给那样的人,可怜她又不肯和你祖父祖母商量对策,就这样一时想不开走了。”季魏氏的泪说着就滚落下来:“娘更没有想到的是,在你祖母调查后,这里面还有一个人做了手脚,她就是你远嫁出去的四姨母。”

“四姨母?”季静梅有些难以接受:“娘,我觉得有些冷,您说的这些,我……我”

“梅儿莫怕,男人这辈子啊,争的是官场、是战场,女人这辈子啊,争的是后宅的地位、是子女的幸福!你只是还小,没有经过什么事情,你是娘的女儿,又有周妈妈辅佐,娘相信你未来只会比娘更强!”

“可是,娘,我觉得我还是做不到为了自己的什么利益去害别人。”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被人逼到不还手就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你还小,没有嫁人没有儿女,不必为此拼了命保护,不过娘也不希望你走到这一步,只是,梅儿,你记住,你可以有善心,但你不能没有原则和底线地去大发善心,懂吗?像你今天做的就很对,先保全自己,而不是莽撞地去救人。”

“娘,人都有私心的,我当然首先要护住自己,保护自己和季家的名誉。”

“你能明白这些就好,对了,七皇子又给你写信了,我让人给你拿去书房了。”季静梅对着女儿边笑边挤挤眼,这让已经懂得男女之事的季静梅有些不好意思,“娘,表哥只是找我诉诉苦,他的功课太忙了。”

“忙还有时间给你写信?”

“娘,我不和你说了,我回院子里了,你记得按时吃药。”

“知道了,娘的病都快好了。”

“那也还没有痊愈,嬷嬷,你记得盯着娘吃药,她忙起来总是不顾自己身体。”

李嬷嬷笑着应了,想要送季静梅出去,季静梅却拒绝了她,蹦跳着离开了。

季魏氏忍不住笑了:“这丫头,还是孩子啊,瞧着往日挺稳重,这没有外人了还是这么蹦蹦跳跳的,没有规矩。”

“小姐她才十岁,在外人面前能稳重,已经很不错了。您也听见了,今日在周家,那样乱的局面,小姐还能耐住性子,压住自己的脾气,这已经很难得了。”

“是啊,梅儿这些年的成长我都瞧在眼里呢,经过今天的事儿,她又能学会些东西了,只是,嬷嬷,你说她还这么小,我们就教她认识后宅的阴毒狠辣,会不会让她……”季魏氏有些不忍,更多的则是担忧。

“小姐方才说的话老奴都听见了,想必您更清楚,刘家的小姐们可都不是省油的灯,那么京都其他人家的姑娘呢,太太想过没有?太太像小姐这般年纪时,已经在应对魏家那些纷乱了。咱们梅姐儿,其实已经落后了。”李嬷嬷叹息一声,又道:“小姐也是老奴瞧着长大了,老奴也不忍心她这么早就知道这些肮脏的事儿,可若是不尽早知道、尽早学习,他日小姐到了……那个地方,如果不能灵活应对,如果不能做到当狠即狠,下场……”

“嬷嬷莫说了,这些我都明白,从小我也护她到现在了,也该让她知道女人间的是非和争斗了,从明日起,告诉紫果院的人,该盯着还是盯着,只是也该让梅儿吃些苦头了。”

“太太想清楚了?如此一来,严姨娘那几个人怕是要……”

“她打的什么算盘,嬷嬷,你我心中一清二楚,想害梅姐也没有那么容易,我还没死呢!”

“太太大白天说什么浑话呢,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太太可是会长命百岁的人,哪有自己咒自己的!”

“是是,嬷嬷,我的错,以后不说了。”

第二十三章 两丫鬟私下论主子

下一章,男主该出现了,这是一个外表毒舌薄情,其实很长情的一个人,只是,这样的人很少会对人动真情,不知道亲们会不会喜欢咱们的男主,拭目以待吧,亲们。

季静梅不知道自己母亲已经和李嬷嬷商量撤走对她的过度保护,让她逐步看清楚后宅的阴暗。此刻,她正在对着七皇子李泽渊的信笑得格外灿烂。

“小姐,七皇子又来信了啊!最近七皇子来信可是越来越频繁了。”

“绿箩,你是在笑话小姐吗?”

“绿荷,你少在那儿胡说啊,人家是在为小姐感到开心。”

绿荷看着正在对着信发呆的小姐无言摇了摇头,作为丫鬟,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小姐,但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绿荷,前几日厨房不是刚换了个厨子吗,做出的红豆糕最是好吃,你让人去做两份儿来,送信时候让人一起给表哥和姑姑带过去。”

“是!”

绿荷离开,绿萝立即笑嘻嘻凑到季静梅身边:“小姐,七皇子这是又给您抱怨什么呢,为什么小姐笑得如此开心?”

“我这是幸灾乐祸,他说他现在不仅要在宏德殿学习,每天还要处理户部的政务,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想想他前段时日还在笑话我,这才多久啊,他都要比我还忙了。”

“那他这么忙还隔三差五给小姐送点心、字画、书信,可见七皇子是真把小姐您放在心上了,奴婢真为您高兴!”

“绿萝,你又在瞎说了”,季静梅眼里是难掩的开心,脸色红红的,嘴上却很硬气:“什么放不放在心上的,我是他表妹,他不该关心一下我吗?”

“是,是该关心您”,见她害羞,绿萝不敢再调侃下去,顺着季静梅的话道:“小姐,七皇子现在这么忙,还有时间和您一起去参加牡丹花会吗?”

“没时间就不去嘛,人家又不是那般不讲理的人”,季静梅脸上笑容淡了两分,但是很快又笑了:“反正牡丹花会不过是大家坐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写写诗什么的,无趣得很,还不如花朝节呢,晚上还有灯会。”

“那您是打算花朝节和七皇子一起游灯会了?”

“他刚刚邀请我一起去,我还没有想好。对了,绿萝,把我做了批注的那本《建安文集》找出来,待会儿和点心一起送到五福客栈。”季静梅摩挲着手上的信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

“那上次七皇子送来的《论语》要还回去吗?”

“嗯,送回去吧,我已经看完了。”季静梅看着面前崭新的白纸:“让若兰进来给我磨墨。”

“小姐,我给您磨墨就行。”绿萝听到季静梅的吩咐,在书架上找书的动作立即停顿住了,急吼吼开口道。

“不用了,做你的事情吧。”季静梅头也不抬:“墨兰做事麻利,又读过几本书,略通文墨,但是仅仅这些不足以威胁你和绿荷的地位,你想的什么我心里清楚,但你莫要忘了,我才是主子!”

绿荷手中的书本顿时掉落在地,她吓得赶忙跪地磕头:“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起来吧,你是个聪明人,以后莫要在我面前耍些小心思才是,去找书吧。”季静梅坐在椅子上抬眼瞟了她一下,目光严厉,和往日丝毫不同,恰巧绿荷回来,瞧见先是一愣,继而迅速调整好表情走了进来:“奴婢已经吩咐过厨房了,除了小姐的吩咐,奴婢还自作主张,让厨房多做了几份红豆糕,您可以亲自给老太君送去。”

“你有心了。你们两个下去吧,让墨兰进来。”

“诺!”

绿荷和绿萝离开房间后,走了十几步远,绿荷才开口:“方才你惹小姐生气了?我可是许久没有见到小姐这般生气了。”

绿萝于是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绿荷瞬间变了脸色:“姐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来到小姐身边已经五年了,还不知道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吗,只要咱们自己不犯错,守好本分,就不会有其他人把咱们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可这墨兰短短两年时间就从一个粗使的丫鬟升到了二等丫鬟,若是再给她两年时间,妹妹,咱们两个怕是……”

“姐姐,你是府上的家生子,怎的还没有我看得明白。你我最多还能陪在小姐身边做几年的丫鬟?对于你我而言,最好的归宿莫过于之前的青杏姐了,莫非你还想着能在小姐身边做一辈子的大丫鬟,不嫁人了不成?到时候,与其被不知道什么人接替了位置,还不如现在卖给墨兰些人情。”绿荷看着绿萝不甘的表情,甚为不理解,苦口婆心劝说完了,又道:“小姐将来指不定去向是哪儿呢,姐姐,这话我只说一遍,眼下看七皇子对小姐深情款款的样子,咱们小姐是甜蜜蜜的,那么一个聪明的人,竟然会忘记了七皇子已经十九了,怕是很快就该娶正妃了。”

“那咱们小姐岂不是要做……”

“呸,姐姐,你又胡说,这几年,大公子的仕途是一路顺畅,咱老爷也是顺顺当当的,没准儿,等咱们小姐该嫁人时候,老爷早就连升三级了呢,到时候小姐就是二品大员家的千金,怎么会给七皇子做妾呢!”绿荷回头,看了一眼正院,“可怜咱们小姐,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呢。”

“那太太和老爷怎么没有阻止小姐和七皇子来往呢?”绿萝不解。

“那我就不知道了,咱就是个下人,谁知道主子们怎么想的呢?”绿荷拍了拍正在发愣的绿萝:“姐姐,咱们还是赶紧去厨房盯着吧,或者,我去,你在屋里歇息会儿,免得小姐一会儿有什么吩咐。”

“哦。”

绿萝呆呆去了角房,绿荷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瞧了瞧屋子,叹口气,离开了。

屋内,季静梅写了一封信,仔细瞧了瞧,又有些不满,转而撕掉,继续写,几乎是写一行都要思考一会儿,好久才完成这封信,墨兰只是默默在旁边看着,什么话也没有说,很是安静。

第二十四章 九皇子访静安宫

皇宫内,天色已晚,各处宫苑都已经亮起了蜡烛,小内侍匆匆而来,李泽渊瞧见他,赶忙放下手中的书本:“阿运,可是表妹来信了?”

“殿下,您可猜得真准,还真是季小姐的信件。”阿运笑嘻嘻进来,将书本和信件并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殿下,您尝尝,奴才听说是季家新换的厨娘做的点心,很是美味。”

“你尝过了?”李泽渊语气温和,但阿运却吓得一哆嗦:“殿下,这是季小姐送来的东西,就是借给奴才几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尝啊。”

“谅你也不敢”,李泽渊斜睨他一眼:“还不把点心拿出来?”

“诺!”

李泽渊刚捏起一块儿红豆糕,还没有放进嘴里,就听见门外传来通禀的声音:“九殿下到——”

他只好无奈地将点心放回青花碟中,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

只见门外进来一个青衣男子,暗黑色的纹路勾勒出几条蟒藏在衣服中间,男子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略显薄的唇很是性感,瞧上去就是个翩翩美少年,只是,这少年刚进门,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李泽渊哭笑不得:“七哥这是在偷吃什么呢,都不知道给弟弟送点儿?”

“我这还没有入口你就进来了,别是你闻着味儿来的吧?”李泽渊指着盘中的点心:“早知道你要来,我必是要将这红豆糕给藏起来的,你就是个饕餮。”

“随便七哥你怎么说”,李泽乾不在意地耸耸肩,直接就坐在了桌子旁,翘着腿儿,捏起一块儿糕点就往嘴里送,这姿势让李泽渊忍不住皱起了眉:“你好歹也是个皇子,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

“我可做不到七哥那样啊,七哥是京都里出名的玉面公子,最是讲究,我就是个混小子,怎么舒服怎么来,管其他人说什么,有本事到我面前议论啊。那些个怂包,至多也就是敢在背后闲话几句。”

“你啊你”

“七哥这糕点瞧着不像是宫里的手艺啊”,李泽乾眯了眯眼:“该不会又是你那小表妹送的吧。哎,对了,七哥,之前从你这儿借走的那本书我看完了,有什么新书让我拿回去瞧瞧呗!”

“没有新书”,李泽渊瞪他一眼:“古语有云,书读”

“停,七哥,这些话太傅他老人家天天说,这听都听腻了”,李泽乾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走到李泽渊的书桌前站定,直接拿起了阿运刚刚送来的《建安文集》,痞痞一笑:“哟,还说没有新书,这本不就是嘛”,他略微翻阅了下,“啪”一下猛地合上,“七哥,这本书小弟收下了啊。”

“不成,这本书你不能要”,李泽渊瞧见他握在手里的书籍,脸色快速变换了下:“我这梨木书架上的书你随便拿,只这一本却是不行的。”

“七哥好生小气”,李泽乾笑出了声音:“我今日哪本书也不要,就要这本了,我瞧这本书批注细致,字体娟秀,想必是哪个大家闺秀送给七哥的吧,让我猜猜看”

“猜什么猜,书拿来!”

“我偏不,流觞,你先拿着这本书回去,本殿下再和七哥聊会儿自会回宫。”

“诺!”从进来就默默站在一旁的侍卫此刻才有所动作,他纵身一跃就接住了李泽乾投掷过来的书,略一施礼转身就离开,动作敏捷,待李泽渊想说什么时候,叫流觞的冷面侍卫已然离开。

“七哥,既然这点心也不止一份儿,那小弟也就不和你客气,笑纳了。”

“九弟,这是给母妃的!”一向温润如玉的李泽渊收起了笑容,严肃地制止。

李泽乾的手顿了下,脸上笑容分毫未变:“那算了,给贵妃娘娘的糕点我可不敢动,我说,七哥,你这表妹对你可真是不错,你是要将她收入房中咯?”

“浑说什么”,李泽渊下意识反驳,话语刚出口自己却顿住了,但他很快就又调整好了情绪:“姑娘家最是注重声誉,你这胡言乱语的毛病若是再不改改,哪天定然吃大亏,七哥可警告你,在外不能胡说。”

“七哥这是被我说中心事了吧,恼羞成怒了?要我说,不过一个女人,你喜欢收了就是,贵妃娘娘巴不得有这门亲事呢!”

“九弟!”

“行行,我不开玩笑了,你们就是青梅竹马的感情,什么也没有,成了吧?”李泽乾见七皇子显然动怒了,笑着闭嘴:“知道七哥政务繁忙,小弟就不多打扰了,告辞”,他向外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七哥,你这点心是真不错,改日和那小表妹说一声呗,给弟弟我也带一份儿。”

“你喜欢就拿走,少在这里乱说话!”李泽渊甚为无奈。

“哟,难得七哥这般大方,那小弟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顺子,端着这点心,咱们走!”

“诺!”

李泽乾潇洒地离开,留下李泽渊瞧着书桌,又好气又觉得好笑。他却不知道,走出静安宫外的李泽乾却收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讥讽地瞧着手中的《建安文集》:“可怜这季小姐,一腔痴情白白托付给了七哥这个多情种,这文采和见解颇为不俗,这样一个兰心蕙质的怎的偏看不懂情呢,可笑至极!”

“殿下是觉得七殿下对季小姐用心不纯?”顺子瞧了瞧手中的点心盒,疑惑地问。

“非也”,李泽乾冷笑一声:“本殿这七哥啊,对哪位姑娘用心都很纯粹,只是这人心就这般大小,住进去那么多位姑娘,你说留给季小姐的位置能有多大?”

“那这季小姐当真是可怜!”

“周瑜打黄盖罢了”,李泽乾坐上轿子,看一眼手中的书本,小声自语道:“只听说周家小姐是个才女,比起这位,呵,真是云泥之别,季静梅,你有这咏絮之才,又为何要藏起来呢,莫不是和本殿一样?”

“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跟着轿子走着的顺子耳听得里面有主子的声音,却听不太清楚。

“没什么,速回乾元宫。”

“诺!”

第二十五章 严姨娘设局害梅姐(一)

清早起来,季静梅和往日一样读了半个时辰的书,这才起身要往松柏院去,绿荷匆匆进门:“小姐,老太君差人传话来了,今早不请安了,说是竹院的三小姐又生病了,好像很严重,老太君已经去看望了。”

“又病了?”季静梅停住了脚步:“我若是没有记错,绿荷,这是这个月第四次病了吧。”

“是的,小姐,确切说,打从两年前三小姐痊愈后,几乎每年都要重病几次。”

“既然病了咱们就去看看,绿荷,从库房拿颗山参来,咱们去瞧瞧。”

“诺!”

“小姐,咱们库房里的人参也不多了啊,三小姐这隔三差五地生一次病,再这样下去,您哪里还有东西送过去啊!”绿萝不开心地说。

“没关系,倘若能拿这些身外之物换得祖母高兴,我这些东西就用得值当。”季静梅眼神闪烁了下,微微一笑:“再说,祖母和母亲心中都有数,这些外物很快都会补给我的。”

“小姐莫非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母亲一定很清楚,改日问母亲就是。”

周妈妈在门口听到季静梅的话,皱了下眉,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几人很快来到竹院,还没有走入内室,就听到严姨娘的声音:“真是可怜见的,近日这天儿反复无常的,可怜我儿,就又染了风寒。”

“是啊,小姐最是怕苦,这次也不知道又要吃多久的汤药了。”

“这都换了几个大夫了,巧姐这身体骨,还真让人费心。媳妇啊,这京都有名的大夫应当都请过了吧,不如哪天看能不能请御医来瞧瞧?”

“娘,不如等休沐那天将姨父请来给妹妹诊诊脉,他可是院判,医术应当比那些大夫出色。”季静梅在门口恰巧听到季老太君的话,笑着进门,边走边道:“梅儿来晚了,给祖母和母亲请安。”

屋内的下人见她走进来,纷纷给她问安,季静梅点头应了,走到床前,看一眼脸色苍白的季静巧,关切道:“瞧着妹妹脸色很不好,近日天气不好,真不知道这一屋子的人怎么伺候的,祖母,既然下人们不上心,再换一批用心些的吧。”

“梅姐说的不无道理,巧姐本就娇弱些,更应仔细伺候着,却还是十天半月的生病,当真是不把主子的身子放在心上。”季老太君有些薄怒,瞧着屋里下人的神色也变了。

“求老太君明察,求太太明察,奴婢们伺候主子不敢不尽心。”为首的婢女当先跪地,其余的丫鬟们也随之跪下磕头,屋子里顿时吵吵闹闹的。

“你们这是做什么?”季魏氏皱眉:“这般闹腾还让不让主子养病了?”

“老太君”,严姨娘看一眼季静梅:“二小姐也是关心妹妹,她们姐妹情深,婢妾瞧着心里也高兴,只是,巧姐习惯了这些人伺候,眼下又是病中,若是换了不熟悉的下人照顾,也不利于巧姐休养,您看?”

“那就留一个映心好了”,季老太君看向季魏氏:“媳妇,你是咱家里主事的,还得劳你多费费心,给巧姐挑几个得心应手的,改日,我将松柏院的翡翠送来,你再挑选几个,凑齐院里的人手。”

“哎,我一定挑选些趁手的,娘,待会儿我就给娘家表姐送封信,等休沐了让表姐夫来给巧姐瞧瞧病,开些药好好给巧姐调理下身子骨。”

“让你费心了”,老太君握着季魏氏的手,叹息道:“这女儿家啊,身子骨也一样要紧,严姨娘不比你,看不得长远,以后啊,还得你多费心些。”

“娘,咱们一家人可不能说两家话,那不就是把媳妇当外人看吗,我是巧姐的嫡母,这些啊,都是我应当做的。”季魏氏笑着扶着老太君坐下:“您多休息会儿,一大早的就来这儿了,早饭还没有用呢,我让厨房给您准备些小菜,待会儿让梅姐陪您用饭。”

“祖母,人家也没有吃饭呢,一早听说妹妹不舒服,我这急慌慌就赶过来了。”季静梅凑过来,挨着老太君坐下:“我知道祖母记挂妹妹的身体,可俗话说,病愈如抽丝,急不得,您可一定要多注意身体。不然,妹妹心里也该难受了。”

“祖母晓得。”

“太太”,站在一旁略显尴尬的严姨娘开口了:“婢妾想去寺里上柱香,巧姐这二年身体好好坏坏的,我想去求求佛祖庇佑她健健康康。”

季静梅瞥她一眼,又看了眼自己母亲,什么也没有说,季老太君点头赞同道:“是该去上柱香保保平安,这么着好了,恰巧过几日我要去寺里礼佛,你同我一起去。”

季魏氏抬眼和李嬷嬷对了个神色,微微一笑:“那敢情好,有严姨娘陪着您,媳妇也可以放心了,她啊,最是细心,有她一路照顾娘,最是合适。”

“我倒想咱们娘俩一起去礼佛,可我也知道你庶务繁忙,这一大家子老老少少的,你最是脱不开身。”老太君笑着道:“等我那曾孙子再大些,曾孙女也平安出生了,你就能放心将庶务交给媳妇了,到时候咱们娘俩就能好好品品茶聊聊天了。”

“媳妇也想早日将手上这庶务交到兰心手上,只是她的肚子又大了,近来越发精力不济,还是只能我先揽着了,还好有梅姐帮衬着我,我才算是能偷懒会儿。”

“你啊”,老太君指着季魏氏失笑出声:“我还能不了解你,你是早想偷懒给自己媳妇,结果没成想算盘落了空,梅姐,跟着你母亲可要好好学,她可是管家的一把好手。”

“梅儿听说祖母当年可是比母亲还能干呢”,季静梅俏皮地一笑:“梅儿打算一有时间就去叨扰祖母,可比跟着我母亲还能学到更多东西呢!”

“你个精明的猴儿”,老太君更乐了:“祖母在院子里也没有事,祖母啊,等着你来。”

“祖母,咱们用饭去吧,耽误了用饭时间可不好,到时候您该吃不下东西了。”季静梅抬眼递给母亲一个神色,季魏氏笑着接口:“是啊,娘,让梅儿先陪着您用饭,这儿有我呢。”

于是,严姨娘眼睁睁瞧着老太君离开,颇为不甘心,她还有好些话没有和老太君单独说说呢!

第二十六章 严姨娘设局害梅姐(二)

漠暄近来琐事比较多,更新可能没有那么多,亲们可以积累一下再看,感谢大家的支持。喜欢的请加入收藏哦,欢迎新读者入坑,同时也很开心之前的读者来支持漠暄。

这厢,又过了半个时辰,季魏氏才带着李嬷嬷离开竹院,走出一丈外,李嬷嬷就忍不住笑道:“太太,小姐是越发有长进了,三两句话就让竹院损失了那么多人,咱们可以趁机安插进去眼线了。”

“她啊,还是有些嫩”,季魏氏叹息道:“她还小,瞧不出里面的门道,嬷嬷难道也看不出严氏打的什么算盘?”

“太太是说严姨娘打算收网了?”

“一个局足足布置了两年,她还真能沉得住气。”季魏氏讥笑道:“其实,若是姨娘之间争斗,我还真懒得管,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动这样的心思。”

“可太太前日刚刚下令咱们在紫果院的人不能动手帮小姐,难道夫人就不怕小姐真的落入严姨娘的圈套?”

“嬷嬷就是关心则乱,梅姐是我的宝贝女儿,我哪能真的坐视不理?此番我也只是打算让她吃个苦头,长个心眼,未曾想让她真受到什么大伤害。”季魏氏望向紫果院方向长叹一声,又道:“我这心理有时候也挺纠结,既想让她早些成长起来,又想让她无忧无虑,人啊,想要的总是很多,殊不知知足者长乐。”

“生活在咱们这样的世家,单纯远没有自保更实用。”

“是了,是这理。”

季魏氏很清楚严姨娘想跟着老太君礼佛的原因,季静梅却想不明白,回了房间她就问周妈妈:“严姨娘素来不信佛,妈妈,她这次怎的这么积极,我怎么总觉得她在盘算着什么。”

“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借别人之口说出来的,很多算计也是通过神佛来实行的,小姐的想法倒是和奴婢不约而合,只是,这里面手段太多了,奴婢一时间也难以断定严姨娘到底用的哪个招数。”

“那妈妈不如把所有可能用到的办法都与我说说。”

周妈妈这一说,却是足足说了一个时辰,直说得季静梅哑口无言:“竟有这么多的招数?”

“这些还只是宫廷宅院常用的招数,每时每刻都会有人在想新的法子,小姐切莫以为世间争斗只有这些了。”

“妈妈是想说,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瞧任何人吧”,季静梅葱白的手指敲打着书桌:“我从未小觑过任何人,只是,妈妈,以严姨娘的身份,她所能行得通的手段其实甚少,我似乎已经猜到她要用哪几种手段对付我了,妈妈其实更能明白,只是好像妈妈这次是想考教一下梅儿。”

“小姐聪慧,奴婢不是想考教小姐什么,只是太太吩咐过,您也到了该自己决策的年纪了,无论是太太还是奴婢,亦或是这紫果院的下人们,没有任何人能一直陪在小姐身边,您当懂得这个道理才是。”

“原来是母亲,我道这几日总觉得你们怪怪的,缘由其实在这里啊”,季静梅展颜一笑:“母亲的做法是对的,雏鸟总会离巢,这样吧,妈妈,你去悄悄将绿荷、绿萝两人叫来,我打算收拾一下我这屋子。祖母要去礼佛,我不能陪着一起去,在府中吃斋念佛却是可以的。”

“诺!”

“妈妈,切莫惊动他人,这屋子里也不必大变样,只把那颜色艳丽的换成素净的就行,待会儿我带墨兰去嫂子那儿瞧瞧,妈妈不必跟去,看着这二人收拾屋子就是,若是发现了什么,也不必声张,待我回来再做决定。”

“小姐这样子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

“妈妈莫要笑话我了,梅儿有今天,都是妈妈往日教导的功劳。”

周妈妈出了门儿,唤了绿荷绿萝两人进屋,却还悄悄喊了一个不起眼的粗使小丫鬟,吩咐了她几句,这小丫头瞧瞧四周无人,转而就向石榴院走去。

季静梅从嫂嫂那儿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周妈妈,见周妈妈摇头,她愣住了:“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就奇了,不是在我这屋子里放巫蛊之物,还能是什么?”她瞧见周妈妈但笑不语,撇撇嘴:“妈妈莫要提示梅儿,既然母亲说了我该自己拿主意了,那我就不能再像往日那样什么都指着妈妈,什么都依赖妈妈。妈妈且让我好生想想。”

“那奴婢就给您准备茶点去了,小姐慢慢想。”

“哦。”

季静梅人尚未想到答案,绿萝已经进门了:“小姐,七皇子差人送来封信,还有一本新的《建安文集》。”

“新的《建安文集》?”季静梅蹙眉:“表哥怎的会给我一本新的书籍?往日不都是我们交换书看吗,怎的这次这般不寻常?”

“想必七殿下是将小姐的《建安文集》藏着自己看呗,不想还给小姐您,这才给了您一本新书。”绿萝眉宇间全是掩不住的笑意。

“真是越发放肆了,又笑话我,把书和信笺放下,退下吧。”

绿萝离开,季静梅打开信看了下,脸上笑容尽数褪去:“表哥怎的这般糊涂,女儿家批注的书哪里能随便给外人,真是的!还有这九殿下,好生无礼,明明知道是女儿家的笔迹,却还拿走看,这书可怎么讨要回来啊,不行,还得让表哥想办法拿回来才是。”

她看一眼崭新的《建安文集》,气闷地将书仍到地上,踩了两下,想了想,鼓着嘴气呼呼又将书捡了起来:“绿荷,把它擦干净,然后放起来,放到我瞧不见的地方。”

“诺!”

绿萝不解道:“哎,这不是七殿下……我明明放在桌子上的,怎么会在地上,而且上面还”

绿荷瞪她一眼,以眼神示意小姐还在呢,绿萝立即捂住嘴巴,老老实实干活儿。

旁边传来季静梅不悦地轻哼声。

两个丫鬟转过身去,无声笑了。

“别以为我瞧不见你们笑,长胆子了,还敢笑话主子?”

“奴婢们没有,小姐瞧错了,小姐还是赶紧写回信吧。”绿荷两人相视而笑。

第二十七章 严姨娘设局害梅姐(三)

天边刚亮起鱼肚白,季魏氏的屋子里就已经有了动静,季老爷上朝比较早,昨夜又是在季魏氏的房间里歇息,这就注定季魏氏无法休息好,等季老爷离开,她揉着自己的额角,只觉得疲惫不堪。

“太太是累了吧,奴婢给您揉揉”,李嬷嬷将手指放在季魏氏鬓角处,轻轻揉按起来,季魏氏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梅姐昨日可有找到什么?”

“并没有,小姐才只是想到屋子,没有往别处去想,许是过两日就能找到了。”

“那边儿可不会给她这些个时间,今儿都十四了,明天就是老太君礼佛的日子,瞧着吧,依着老太君的脾气,明儿个一闹腾,斋饭都不会在寺里用,梅姐若是今日还不能找到东西,等着明儿吃亏吧。”季魏氏冷笑道。

“那太太打算什么时候提点一下小姐?”

“我的女儿我清楚,不出半日,就能想到点儿上,我不担心她找不到东西,只是担忧她会不会按耐不住性子,跑去找严氏的事儿,那就没有多少意思了。”季魏氏睁开眼睛,“嬷嬷,待会儿让人提醒下周妈妈,一定要压住梅儿的性子,等着明日的好戏开演。”

“奴婢待会儿亲自去紫果院一趟,顺便瞧瞧小姐。”

“这点儿小事儿哪里用得着嬷嬷亲自去,我看啊,你是想趁机提点梅姐。”

“太太可真冤枉奴婢了,奴婢啊,是去瞧个热闹,听说,大早上小姐没有看书,也没有练五禽戏,而是在拆院子呢!”

“拆院子?”季魏氏笑了:“她找的什么理由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要奴婢说,小姐这理由可真是绝了,那边儿不是说要去祈福吗,小姐说瞧着三小姐身子一直不好,她心情也不好,决定在院子里开出一片儿药田来,种些二小姐常用的药材。”

“哈哈”,一向端庄的季魏氏忍不住大笑起来:“她还真敢说,这是打那边儿的脸呢!”

“可不是吗,太太您说,这样的热闹奴婢怎么能不凑一凑呢。”

“那你去吧,等回来了可要好生给我说说什么个情形。”

李嬷嬷从石榴院晃悠着来到紫果院时候,远远就见五六个小厮将土挑到院门口放下,再由粗使的婆子抬进去,真是好生热闹。

“嬷嬷来了?”墨兰正站在院门口瞧着这些人干活儿,见到李嬷嬷来,热情地凑上前:“可是太太有什么吩咐?”

“兰丫头啊,太太让我来瞧瞧小姐,你在这儿忙着吧,我进去瞧瞧。”

“哎,嬷嬷慢些。”

“绿荷,可是嬷嬷来了,你去瞧瞧,把嬷嬷扶进来坐着,沏杯好茶,我换身衣服就来。”屋内,季静梅听见外间的动静,笑着嘱咐绿荷,又让绿萝拿了件玫瑰色织金外裙换好,这才走出内室。

见她气色很好,李嬷嬷就满意了:“小姐是想到什么了吧,一早就开始收拾院子,发现什么了?”

“还不知道呢,本来还没有想能发现什么,瞧见嬷嬷来,我就知道必然能找到些玩意儿了。”季静梅转着手上翠绿色的镯子:“嬷嬷,你说,她弄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小姐如何看?”

“起初我觉得她是为了让我和母亲难堪,我是相信祖母和父亲的。可我记得周妈妈说过,肯下功夫算计所图必然不小,我就猜,这事必然会坏了我的名声,往大了说,她要的是我的命和母亲当家夫人的位置。”

“姐儿长大了。”李嬷嬷欣慰地笑了:“姐儿也能开始分析人心了。”

“嬷嬷”,季静梅撒娇道:“我都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一晃眼小姐都这么大了。嬷嬷想问问你,若是待会儿找到什么,你当如何?”

“我要告诉祖母去,让她老人家给我主持公道。”季静梅气道:“这盆污水凭白就想往我身上泼,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姐儿又说气话”,李嬷嬷瞧她一眼:“姐儿有什么证据证明就是她做的,到老太君那儿,没准儿啊,她还敢说是你陷害呢!”

季静梅愣住了。

“姐儿可想过,倘若那人这么说,你又当如何?”

“我……我”,季静梅傻眼了,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才转过来弯儿:“我明白了,嬷嬷,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嬷嬷明儿瞧好戏吧,哼,我虽说年岁不大,却也不是由着人欺负的。”

李嬷嬷离开,季静梅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座位上,周妈妈拿着一个沾了泥土的布偶进来,才刚想说什么,就瞧见了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姐这是怎么了?”

“妈妈,到今日,我才明白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才明白那日刘家姊妹的做法,方才对着嬷嬷,我不好让她瞧见我心理不舒服,免得她一把年纪还要为我操心,可嬷嬷,我心好疼啊。”季静梅望向周妈妈的眼睛没有焦点,“之前刘家的事儿我不过觉得心寒,但其实还是不关自己的事儿,有种看戏的感觉,这会儿,我只想让严姨娘付出代价,我甚至想她有这样的心思就该去死,我是不是有点儿太恶毒了?我有些害怕自己现在的样子。”

“小姐”,周妈妈是经历过风浪的人,立即就明白了季静梅心中的想法,笑着上前,挨着季静梅坐下:“您这可是钻牛角尖了,旁人想要咱的命,还能洗干脖子送上去不成?后宅的争斗向来是软刀子,真真是杀人不见血,你这是头一遭遇到这事儿,心里难免发怵,日子久了,见的多了,也就木了。”

“当真非要如此不可吗?”

“都是这么过来的,姐儿。”

“那我明白了。”季静梅看着房中的兰花,看似发呆,眼神却慢慢坚定起来:“妈妈,如果每个人都要这样走过来,那我相信,我一定不比别人差。”

周妈妈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季静梅却已经完全调整好了心态:“妈妈手里拿的就是那东西?”

“小姐要看吗?”

季静梅厌恶地摆摆手:“妈妈拿去换个生辰八字,还放回去吧。”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办妥。”

第二十八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一)

七月十五,是古人的盂兰节,天刚擦亮,季老太君已经带着人去礼佛了,顺便还要给季老太爷送些车马纸钱,等季静梅醒的时候,已经卯时了。

“小姐昨日睡得很不踏实,瞧着眼下都发青了,奴婢给您拿个熟鸡蛋滚滚?”

“嗯”,想到昨夜的噩梦连连,季静梅脸色更不好了,“祖母和严姨娘已经去了?”

“鸡叫头一回就起来出府了”,绿萝一边伺候季静梅洗漱,一边道。

“她今日倒是积极”,季静梅撇嘴,“由着她去吧,咱们去看看母亲。”

“太太说今早不用给她请安,她说她要多歇息会儿,已经知会过各院儿了。”

“可是娘又身子不舒服了?”季静梅紧张地问。

“小姐放心,不是太太身子有恙,太太说她要养足精气神,晚点儿好看大戏。”绿荷拿了去了壳的熟鸡蛋包上棉布,仔细给季静梅滚眼眶,一边温和地传递信息:“一早,石榴院的人就过来了,说是太太让小姐也多睡会儿,奴婢就没有唤您起来。”

“娘没事儿就好”,季静梅心里的石头才放下来:“绿萝,去准备些饭菜,用了早饭我得去瞧瞧两位嫂嫂去。”

“诺!”

季静梅还没有从二嫂的院子里出来,就听见说是老太君回府了,让大伙儿一起到小厅去。

莫恬听到下人们传话,愣住了,温润的脸庞显露出一丝不安:“祖母出去礼佛一向是要黄昏才回来的,今日怎的这般早,舒儿,你可知老太君心情如何?”

“老太君瞧着神色不大对劲,奴婢觉得她很生气。”舒儿是莫恬的陪嫁丫鬟,和莫恬一样是温柔贤淑的女子,季静梅看她主仆二人此刻都是面带忧愁,“噗嗤”一声笑了:“二嫂不用担心,让咱们去小厅就去嘛,人家搭好了戏台子,我们怎么能不去唱两句呢?”

“妹妹这话我怎的听不太明白。”莫恬眨巴着眼睛,很是茫然。

看着她的表情,季静梅这两日翻腾的心竟一瞬间平静下来,对上莫恬迷茫、单纯的眼神,她无法想象自己遇到事情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透的样子,她觉得那样还不如现在的自己。

“总之,妹妹不会害嫂子就是了,快走了,莫让祖母等急了。”季静梅笑着拉起莫恬:“能让祖母这么早就从寺里赶回来,定是大事,咱们去晚了可不好。”

季静梅和莫恬携手来到小厅时候,除去出门处理公务的季老爷和季家大少爷、二少爷,以及在国子监读书的三少爷,其他各院的主子都已经到了,见她进来,大嫂沈兰心投以关切和安心的目光,季静梅回以一笑。

互相见过礼后,季静梅忍不住抬眼瞧了眼季老太君,却见对方正以审视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季静梅的心一瞬间凉了,所有的顾虑在一瞬间被这目光尽数打消,旁边挨着她坐着的莫恬拿宽大的衣袖遮掩着怕了拍她的手,季静梅吐纳两番,心绪再次平静下来。

“祖母不是去礼佛去了吗,怎么回来这般早?”说话的是前几天还在生病的季静巧,此刻,小脸上也是没有一丝血色的,瞧着无端就让人心疼。

“好孩子,祖母回来这么早就是为着你的事儿啊,你好好的不在屋里歇着,怎的也跑来了?”老太君笑眯眯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方才生气的样子,季静梅诧异地看了看季老太君,好一会儿,无声冷笑了下。

“巧儿听见祖母说让大家都来小厅,巧儿就也跟着来了”,季静巧说着,又咳嗽了两声,沈兰心终于开口了:“祖母,既然巧姐身子不舒服,不如就让她先回院子里歇息着吧,免得病情又加重了。”

“她这病,和休息不休息没有关系,有什么加重之说,如果说一定会加重,那定是小人作祟。”季老太君说着,瞧了眼季魏氏和季静梅。

“祖母看着我做什么?”季静梅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莫非祖母是觉得梅儿是那起子小人?”她说着,眼泪都掉下来了,“祖母,您这么早就回来,我方才还在和二嫂关心是什么事情打扰了您礼佛,您怎的这般看梅儿?这些年,梅儿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

“二小姐,老太君也没有说就是你啊,你这么急吼吼地出来,莫非真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严姨娘冷笑着道。

“妹妹,祖母还没有说清楚什么事儿呢,只是瞧了你一眼,妹妹也太敏感了些”,莫恬已经觉得不对了,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出来和局了。

“也许是我生性太敏感了”,季静梅擦了擦眼泪:“祖母,是梅儿的错,只是……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您说出来让大伙儿听听也好。”

“今日我和严姨娘去礼佛,顺便给巧姐求了一签,解签的师傅说了,巧姐的病啊,不是身子骨问题,而是咱们府上有人行那污秽之事,暗中诅咒巧姐呢!”季老太君冷酷的眼神扫视四周:“是哪个做下这等下作之事还是尽早坦白地好,否则,老身今日就要彻查咱们季家了。”

季魏氏抿了口茶:“娘,府里若是真出这样的事儿,那就是媳妇治家不严了,媳妇自当领罪,可是咱们季家家风一向严谨,几个哥和姐也都是行事正当之人,咱们也不能冤枉了好人才是。”

“是啊,祖母,既然有师傅说是府里有人暗中诅咒巧姐,那定然留有蛛丝马迹才是,孙媳主张搜查府里各院。”沈兰心瞧一眼严姨娘,递出话来。

“老太君,婢妾斗胆说一句”,王姨娘站起身来:“自打太太掌家以来,咱们季家比着其他大户人家,已经很是清明了,三小姐素来乖巧可爱,怎的会有人诅咒她呢?”

“婢妾同意大少奶奶的说法,婢妾身正不怕影子斜,恳请老太君搜府,还婢妾等人的清白。”柳姨娘也起身附和。

“祖母,梅儿也同意嫂子的说法。”季静梅眼眶还是红红的,话语却是异常坚定。

第二十九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二)

七月十五,是古人的盂兰节,天刚擦亮,季老太君已经带着人去礼佛了,顺便还要给季老太爷送些车马纸钱,等季静梅醒的时候,已经卯时了。

“小姐昨日睡得很不踏实,瞧着眼下都发青了,奴婢给您拿个熟鸡蛋滚滚?”

“嗯”,想到昨夜的噩梦连连,季静梅脸色更不好了,“祖母和严姨娘已经去了?”

“鸡叫头一回就起来出府了”,绿萝一边伺候季静梅洗漱,一边道。

“她今日倒是积极”,季静梅撇嘴,“由着她去吧,咱们去看看母亲。”

“太太说今早不用给她请安,她说她要多歇息会儿,已经知会过各院儿了。”

“可是娘又身子不舒服了?”季静梅紧张地问。

“小姐放心,不是太太身子有恙,太太说她要养足精气神,晚点儿好看大戏。”绿荷拿了去了壳的熟鸡蛋包上棉布,仔细给季静梅滚眼眶,一边温和地传递信息:“一早,石榴院的人就过来了,说是太太让小姐也多睡会儿,奴婢就没有唤您起来。”

“娘没事儿就好”,季静梅心里的石头才放下来:“绿萝,去准备些饭菜,用了早饭我得去瞧瞧两位嫂嫂去。”

“诺!”

季静梅还没有从二嫂的院子里出来,就听见说是老太君回府了,让大伙儿一起到小厅去。

莫恬听到下人们传话,愣住了,温润的脸庞显露出一丝不安:“祖母出去礼佛一向是要黄昏才回来的,今日怎的这般早,舒儿,你可知老太君心情如何?”

“老太君瞧着神色不大对劲,奴婢觉得她很生气。”舒儿是莫恬的陪嫁丫鬟,和莫恬一样是温柔贤淑的女子,季静梅看她主仆二人此刻都是面带忧愁,“噗嗤”一声笑了:“二嫂不用担心,让咱们去小厅就去嘛,人家搭好了戏台子,我们怎么能不去唱两句呢?”

“妹妹这话我怎的听不太明白。”莫恬眨巴着眼睛,很是茫然。

看着她的表情,季静梅这两日翻腾的心竟一瞬间平静下来,对上莫恬迷茫、单纯的眼神,她无法想象自己遇到事情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透的样子,她觉得那样还不如现在的自己。

“总之,妹妹不会害嫂子就是了,快走了,莫让祖母等急了。”季静梅笑着拉起莫恬:“能让祖母这么早就从寺里赶回来,定是大事,咱们去晚了可不好。”

季静梅和莫恬携手来到小厅时候,除去出门处理公务的季老爷和季家大少爷、二少爷,以及在国子监读书的三少爷,其他各院的主子都已经到了,见她进来,大嫂沈兰心投以关切和安心的目光,季静梅回以一笑。

互相见过礼后,季静梅忍不住抬眼瞧了眼季老太君,却见对方正以审视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季静梅的心一瞬间凉了,所有的顾虑在一瞬间被这目光尽数打消,旁边挨着她坐着的莫恬拿宽大的衣袖遮掩着怕了拍她的手,季静梅吐纳两番,心绪再次平静下来。

“祖母不是去礼佛去了吗,怎么回来这般早?”说话的是前几天还在生病的季静巧,此刻,小脸上也是没有一丝血色的,瞧着无端就让人心疼。

“好孩子,祖母回来这么早就是为着你的事儿啊,你好好的不在屋里歇着,怎的也跑来了?”老太君笑眯眯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方才生气的样子,季静梅诧异地看了看季老太君,好一会儿,无声冷笑了下。

“巧儿听见祖母说让大家都来小厅,巧儿就也跟着来了”,季静巧说着,又咳嗽了两声,沈兰心终于开口了:“祖母,既然巧姐身子不舒服,不如就让她先回院子里歇息着吧,免得病情又加重了。”

“她这病,和休息不休息没有关系,有什么加重之说,如果说一定会加重,那定是小人作祟。”季老太君说着,瞧了眼季魏氏和季静梅。

“祖母看着我做什么?”季静梅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莫非祖母是觉得梅儿是那起子小人?”她说着,眼泪都掉下来了,“祖母,您这么早就回来,我方才还在和二嫂关心是什么事情打扰了您礼佛,您怎的这般看梅儿?这些年,梅儿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

“二小姐,老太君也没有说就是你啊,你这么急吼吼地出来,莫非真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严姨娘冷笑着道。

“妹妹,祖母还没有说清楚什么事儿呢,只是瞧了你一眼,妹妹也太敏感了些”,莫恬已经觉得不对了,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出来和局了。

“也许是我生性太敏感了”,季静梅擦了擦眼泪:“祖母,是梅儿的错,只是……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您说出来让大伙儿听听也好。”

“今日我和严姨娘去礼佛,顺便给巧姐求了一签,解签的师傅说了,巧姐的病啊,不是身子骨问题,而是咱们府上有人行那污秽之事,暗中诅咒巧姐呢!”季老太君冷酷的眼神扫视四周:“是哪个做下这等下作之事还是尽早坦白地好,否则,老身今日就要彻查咱们季家了。”

季魏氏抿了口茶:“娘,府里若是真出这样的事儿,那就是媳妇治家不严了,媳妇自当领罪,可是咱们季家家风一向严谨,几个哥和姐也都是行事正当之人,咱们也不能冤枉了好人才是。”

“是啊,祖母,既然有师傅说是府里有人暗中诅咒巧姐,那定然留有蛛丝马迹才是,孙媳主张搜查府里各院。”沈兰心瞧一眼严姨娘,递出话来。

“老太君,婢妾斗胆说一句”,王姨娘站起身来:“自打太太掌家以来,咱们季家比着其他大户人家,已经很是清明了,三小姐素来乖巧可爱,怎的会有人诅咒她呢?”

“婢妾同意大少奶奶的说法,婢妾身正不怕影子斜,恳请老太君搜府,还婢妾等人的清白。”柳姨娘也起身附和。

“祖母,梅儿也同意嫂子的说法。”季静梅眼眶还是红红的,话语却是异常坚定。

29

“娘,既然大家都同意搜府”,季魏氏斜睨一眼严姨娘:“媳妇觉得,此事就搜府后再说吧。梅姐是个心性敏感的,旁人瞧她一眼说她一句没准儿就多想,其实搁谁谁不多想呢,严姨娘话里话外都是我家梅姐诅咒了巧姐,若是不还梅姐一个清白,我这做娘的,也是不依的。”

“娘,不是妹子多想,妹妹和巧姐一向关系甚好,嘘寒问暖的,最是关心巧姐,如今却被人怀疑,她心理指不定如何难受呢。”沈兰心笑着看向老太君:“祖母,您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呢?”

“既然都不肯承认做了错事,那索性咱们就彻底搜查府里各院!”季老太君看季静梅眼泪汪汪的,也有些内疚:“梅姐啊,祖母不是说这恶人是你,只是这卦上说是和巧姐很亲近的人。”

“祖母莫说了,我醒的,往日我总觉得三妹妹身体不大好,我也不想拿嫡庶之别太过区分我们姐妹,谁曾想这般亲近倒是惹了嫌弃,往后,祖母劝我也罢,骂我也罢,这嫡庶之分我再也不会忘了。”季静梅扑进季魏氏怀中痛哭失声:“娘,梅儿委屈!既然严姨娘怀疑是女儿,就从女儿这院子开始查吧,只是有一点儿,我是季家不折不扣的嫡女,我必不肯无端受这等委屈,倘若查不出什么,娘,您可要给女儿主持公道。”

季老太君有些尴尬,更多的则是自责,她怪罪地看一眼严姨娘:“严氏,你口口声声说是梅姐嫉妒巧姐,只言片语都在挑拨她们姐妹之间的关系,如今你满意了?”

“老太君冤枉啊”,严姨娘抱着女儿开始抹泪:“婢妾也是心疼孩子,映心那丫头说亲耳听到了二小姐赌咒骂三小姐,这才有了疑心,今日又听到大师傅这般说,这才……婢妾绝没有挑拨小姐们情分的意思啊,老太君明察!”

“罢了,严氏,我不想听你找那么多理由”,季魏氏冷哼了一声:“娘,梅姐是媳妇唯一的女儿,是季家唯一的嫡女,倘若她真做了天理难容的事情,媳妇绝不偏袒,定当严惩不贷,但是我们季家的嫡女却也是不能由着人泼脏水。”

“那是自然,倘若查明梅姐没有做错事,而是有人在搬弄是非,老身自会给梅姐做主,将这多舌之人赶出季家!”

“老太君!”严姨娘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梅姐,你可听见了?你祖母最是公正,说了会为你做主的。”

“梅儿谢过祖母”,季静梅躬身就是一个大礼,而后把眼泪一抹:“娘,查吧,梅儿心胸坦荡,不怕人查。”

“这才是娘的好女儿。”

“既然都说好了,潘妈妈,你带人亲自去查!”季老太君扶额长叹一声,一声吩咐后,她身后褐色衣衫的婆子出面,领了人就出去了。

季静巧眼珠子转了转:“二姐,你别生气,你平日待巧儿如何,妹妹心里自然记挂着,旁人信不信我不管,巧儿相信这件事绝不是姐姐做的。”

“你能信姐姐就好”,季静梅走到她身边,拿帕子擦了擦她额头的汗:“瞧瞧你大病未愈,就摊上这糟心事,要我说,你在屋里等着就是,严姨娘也真是的,把你喊来做什么?”

“姨娘说想让我瞧瞧谁害的巧儿”,季静巧纵有些小心思,却不比季静梅身边有周妈妈教导,一句话就将自己姨娘给卖了,气得严姨娘脸色红了白,白了青。

季老太君瞪了一眼严姨娘,

季静梅见目的达成,笑着在季静巧旁边坐下:“妹妹是不知道,最近你身子总不见好,我心里特别着急,昨儿一早在院子里开了一块儿地,种了些你常用的药材,我就想着,我亲手种的药材怎么也得有咱们姐妹情分在里面,比药铺子里买来的该好用些。”

“哟,妹妹和巧姐感情可真好”,沈兰心扫一眼严姨娘,把严姨娘看得心惊肉跳的,她却笑眯眯调侃:“嫂子却不知道,你还会种药草?”

“不会可以学嘛”,季静梅笑得温和:“嫂子,谁生下来也不是什么都会的,为了妹妹,我愿意学。”

“妹妹对巧姐可真好”,已经大致听明白原因的莫恬掩口笑了:“可真让我羡慕。”

季静巧从自己姨娘和其他人表情里察觉出了不对,咬着下唇,道:“二嫂,您没有姐妹,自是不知道,当姐姐,不管怎么样,都是要对妹妹才是,不然旁人该说道了。”

沈兰心悄悄背过身偷笑了,暗骂,严姨娘这个精明的,怎的教出这样蠢笨的女儿。

季老太君气得直哆嗦:“都给我闭嘴,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都给我安安静静等结果!”

小厅内再次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潘妈妈阴沉着脸走了进来,身后小丫鬟端着个托板,上面放着一个人形的布偶,瞧着沾满了泥土,该是才从泥地里挖出来的。

“可是找着了?”季老太君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目带金光。

严姨娘松了口气,冷笑道:“可不是找着了?二小姐,你这下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潘妈妈示意小丫鬟将东西放在老太君面前,季老太君拿在手里瞧了瞧,猛地一拍案几:“混账!你给我跪下!”

“老太君说你呢,二小姐,还不快跪下”,见季静梅没有动,严姨娘得意地说道。

季静巧含着眼泪哭诉道:“姐姐,你竟然这么狠心,妹妹哪里惹怒您了,您要这般诅咒我?”

“混账!我是让你们娘俩跪下!”季老太君指着严姨娘和季静巧,破口大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盘算的什么,太太对你们不好吗?梅姐对巧姐不好吗?别的人家都是嫡庶分明,唯独梅姐大度,旁的巧姐要什么,太太和她都是能给则给,她一个庶女的份例比梅姐都高,梅姐可抱怨过什么?你们倒好,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竟然敢行巫蛊咒梅姐早死?好个没良心的东西!”

第三十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三)

漠暄有话要说,严姨娘最大的错不在于设局,其实在于树敌太多,没有人肯帮她,反而都想落井下石。而且,她错在不该小瞧季静梅,更不该小瞧季魏氏。何况,她还有猪队友,把女儿养的自私、嚣张却蠢笨。

严姨娘和季静巧被这么一吓,第一反应不是辩驳,而是先跪了下来:“老太君冤枉啊,婢妾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祖母,巧儿不曾咒过姐姐啊。”季静巧这次是真吓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祖母,姐姐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怎么可能在背后诅咒姐姐?”

季静梅则直接跑到季老太君身边,瞧一眼那布偶,险些晕倒,多亏了周妈妈在身后扶了一把:“小姐,您坐着,万事有老太君给您做主呢!”

季静梅在她的搀扶下坐在了椅子上:“祖母,您得给我做主啊,冤枉我倒是件小事儿,可这是……这是……”,她说着就哭了起来,伏在周妈妈肩上抽抽涕涕的。

季老太君看向地上跪着的母女就更是生气了,一想到刚才还话里话外质问季静梅,眼下这事实啪啪直往她脸上打,她气得直哆嗦:“严氏,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婢妾冤枉啊,二小姐是咱家嫡出的小姐,借给婢妾几个胆子婢妾也不敢诅咒二小姐啊,此事……此事一定是冤枉,是有人要陷害婢妾啊!”

“哟,谁敢陷害你啊”,王姨娘直撇嘴:“打从太太抬举你做了姨娘,你就傲气得很,这府里的请安规矩你何曾遵守过,动不动就拿老太君压着咱们,要婢妾说啊,老太君,严氏早就不把太太放在眼里了,作出这等事也是意料之中。”

“王氏,你休要血口喷人!”严姨娘指着王姨娘,气骂道:“你就是看不得老爷宠着我,看不得老太君宠着我家巧姐,依我看,这事儿就是你做的,你故意要陷害我的!”

“严姐姐”,自打进门就没有开口的白姨娘突然起身跪下了:“事到如今,有些事情我也不能再替你瞒着了”,她往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老太君,严姐姐早就看不惯太太和大小姐了,她曾在人后说老太君其实最宠的就是三小姐,对二小姐好那不过就是因为二小姐是嫡出的,府里如果没有二小姐,那将来三小姐就有希望被太太记在名下,到时候也就成了嫡女了,将来也能嫁个好人家。”

“白氏!你胡说,我何曾说过这话?”严姨娘第一时间就是去看老太君的脸色,瞧见老太君面色铁青,又气又急道:“你就是太太身边的一条狗,太太让你咬谁你就咬谁!”

“严姨娘”,季魏氏“啪”一下就将手上的茶盏砸在了地上:“你意思是我不惜诅咒自己女儿也要陷害你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我如此大费周章!”

“婢妾……婢妾”,严姨娘语塞了。

柳姨娘又突然跪下了:“老太君,三小姐的病其实另有隐情。”

季老太君挑眉:“你可是知道什么?”

严姨娘的目光也一瞬间转移到柳姨娘身上,“妹妹是知道什么?快说出来,还姐姐一个清白啊。”

“柳氏,速速说来!”

“严姐姐,妹妹可真佩服你那脸皮,你哪里有清白可言啊”,柳姨娘冷笑道:“我可从未见过有你这般狠心的娘,为了让老太君和大爷记挂着你,不惜给自己女儿下药,更甚者还指示丫鬟半夜偷偷打开巧姐屋里的窗户,让三小姐着凉染上风寒,我原以为你不过就是争宠,今日才知道原来姐姐谋划了这么一个大局啊!”

“柳氏,此话当真?”季老太君的手抖得厉害,茶盖和杯子频繁相碰,此刻,却没有人去关注这些了。

“老太君,婢妾不敢撒谎,映心是三小姐的丫鬟,伺候三小姐已经有些年头了,她最是清楚里面的事情。”柳姨娘拿帕子擦了下不存在的泪:“可怜咱们三小姐,不明不白地被自己姨娘这般坑害,还不知道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呢。”

老太君手中的茶盏直接砸到了严姨娘的脚边,瓷盏碎了一地,茶水四溅,严姨娘的衣服湿了大片,但她却什么都顾不上,而是膝行到季老太君身边,扯着季老太君的衣摆:“老太君,婢妾打小伺候您,您知道,婢妾的胆子最是小的,又怎么会如此狠心,虎毒还不食子呢,婢妾怎么忍心害小姐呢!”

季静梅眼尖地发现老太君神色出现动摇了,她扫一眼季魏氏,却见母亲眉宇间满是自信,她的心也安定了。

“娘,常言道,人心难测,不是说映心什么都清楚吗,传上来问问就知道了。”季魏氏轻描淡写,将事情的关键证人给重复出来,也成功将老太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传映心那丫头!”季老太君往椅子深处挪了挪,这衣摆也顺利从严姨娘的手中扯了出来。

沈兰心默不作声笑了。

映心颤巍巍进来,扫视一下四周,抖着身子跪在了地上,“奴婢见过老太君,见过太太、大少奶奶、二少奶奶,见过两位小姐……”

“行了,废话少说”,季老太君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我问你,严姨娘可有给三小姐下药?可有命你们暗中偷偷打开窗子让三小姐着凉?”

“映心,别忘了你是谁的人”,严姨娘咬牙道:“我可是三小姐的亲身母亲,还能害三小姐不成?”

“严姐姐这是要威胁映心逼供不成?”柳姨娘嗤笑道:“姐姐别忘了,老太君和太太还在呢。”

“你……”,严氏看着柳姨娘的目光带着恨意。

“映心,你是季家的家生子,打小在季家长大,季家的规矩你是清楚的,倘若你说的实话,你的老子娘和兄弟姐妹尚且还有活命的机会,若是撒谎,哼,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自己好好想想!”季老太君冷冷开口,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老身问的是映心,其他任何人都给老身闭嘴!”

“诺!”

第三十一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四)

映心抬眼瞧瞧季老太君,手指都快把衣服给揉搓坏了:“奴婢……奴婢什么都说,只求老太君绕过奴婢的家人。”

“映心!”严姨娘显然急了。

“严氏,这儿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季魏氏猛地一拍桌子:“莫以为你是老太君送给老爷的人,就能如此放肆,我这个当家太太还没死呢!老太君也还在主座上坐着呢!”

“严氏,从前还当你是个规矩的,眼下却成这般样子了,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映心,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全说出来,太太开恩,还能饶你家老小的性命,否则,我就把你全家老少全给卖到边疆做苦力去!”

“老太君开恩,太太开恩”,映心磕了几个响头:“两年前小姐病重,老太君、老爷和太太都急坏了,又是请医问药又是送补品的,姨娘就说总算发现小姐和二小姐争宠的套路了,自那后,姨娘隔断时日就……就……”

“就什么?你倒是说啊”,季老太君手里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磕:“看严氏做什么,她可护不住你和你家老小!”

“姨娘就让卢大夫给小姐开了新的方子,还让奴婢偷偷去府外抓药,但卢大夫说了,这法子不能常用,有害身体,所以,姨娘又想出新办法,让奴婢守夜时候偷偷将窗子打开,为的就是让凉风吹进来,让小姐……染……染上风寒。”

随着映心一字一句往外吐露实情,严姨娘身子越发瘫软,直到完全跪趴在地上,而季静巧则张大了嘴巴,像看陌生人一样瞧着严姨娘。

“你个毒妇!”季老太君手中的拐杖直接敲在了严姨娘身上:“你算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敢对府中的小姐下毒手,更何况巧姐还是你的亲生女儿。”

“娘,消消气,为了她再气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可不值当”,季魏氏上前抚摸着老太君的胸口,为她顺气,等老太君气息平定了,她才开口,直接切要害:“严氏,你想利用这样的手段为你和巧姐争宠,可有想过巧姐是你的女儿,是季家的女儿,你想过她的感受吗?”

严姨娘看向自己女儿,虚岁七岁的季静巧按照古人年龄算已经是大姑娘了,跟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这个生身母亲,她心虚地低下头转移了视线,再不敢去瞧自己女儿。

“还有一事我不太能想明白,严氏你来给我说个明白,我们梅姐儿哪里碍着你的事了,要让你这般去咒她还要去陷害她?”

“事到如今,婢妾无话可说。”严姨娘面如死灰。

“娘,既然如此,媳妇听您的,您觉得严氏该如何处置?”季魏氏扫一眼手下败将,将问题抛给老太君。

“那还用说,按照咱们季家的规矩办事呗,太太,这起子小人可千万不能心软,连自己女儿都敢算计,指不定背地里还算计过谁呢!”柳姨娘先行开口,唯恐季老太君看在往日主仆情分上轻饶了严氏。

季老太君瞪了她一眼,暗带警告,柳姨娘识趣地闭嘴。

“严氏,你犯下这样的过错,我是没脸给你求情了,收拾收拾东西,回绥州老宅待着去吧。”季老太君怒其不争地看她一眼:“往后莫要再提你是从我院子里出来的人,我一把年纪了,丢不起这人。”

“老太君,那巧姐……”

“姨娘,犯错的是你,可不是我”,季静巧撇嘴,很是不乐意道:“我跟着你去老宅,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不测呢,那穷乡僻壤的,谁爱去谁去。”

严姨娘的身子颤抖了几下,险些要背过气去。

季老太君瞧着季静巧嫌弃自己亲娘的样子,严肃的表情险些绷不住,她抚着胸口只觉得气又不顺畅了,季静梅忙上前为她舒展气息:“祖母莫气,莫气,妹妹还小,童言无忌,绝没有嫌弃祖母的意思,她只是被严姨娘吓坏了。”

“随她怎么想去吧,媳妇,这事儿就交给你处置了,梅姐儿,陪祖母回去歇歇。”

“哎,娘您慢走,我会处理妥当的,过两日休沐了,我请表姐夫上咱家给巧姐瞧瞧,免得落什么病根。”季魏氏笑得温和。

“以后巧姐和严氏的事儿都不要同我说,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老太君拿拐杖击打着地面,难掩愤怒地说。

“是,媳妇知道了。”季魏氏恭敬地说,等老太君一离开,她小口抿着茶,看着跪着的母女,许久不曾说话。

“太太,有道是成王败寇,今日栽到你手里,我认了。”严姨娘恨得咬牙切齿:“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我有没有诅咒二小姐,你和二小姐心里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严姨娘诅咒了我,那又会是谁,总不至于是妹妹吧?”季静梅强压住自己的怒火,按照原定的计划开口。

“不是我”,季静巧连连摇头:“都是姨娘做的,是姨娘让我来的,也是姨娘派人将玩偶放进你院子里的!”

严姨娘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在季静巧脸上。

清脆的一声响,镇住了季静巧,她甚至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而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严姨娘,她的眼角泛起了泪光:“你打我?姨娘,你竟然打我?”

“我……”,严姨娘有些心虚,又有些后悔,她这辈子只能有季静巧一个女儿了,季静巧就是她的全部,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女儿,对上季静巧悲伤中暗藏愤怒的眼神,她脑中的线瞬间崩塌:“我打你怎么了?你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我还打不得你了?我这么做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个白眼狼!”

“你为我好就可以对我下药了?为我好就能指使丫鬟开窗了吗?”季静巧哭着喊着:“谁稀罕你对我好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总是嫌弃我不是个带把儿的,埋怨我害你不能再生个儿子了!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吼完,季静巧提起裙摆就跑出了小厅,季魏氏打了个手势,有丫鬟立即跟着出去。

“严氏,巧姐从你肚子里爬出来不假,可你真就还没有资格打她”,季魏氏目带威仪:“老太君已经吩咐过了,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早有马车送你回老宅,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好啊”,严姨娘不悲反笑出了声音:“我去老宅!不过,你们都给我记着,今日你们没有要了我的命,他日,我必定还会回来的。老爷心里是有我的,我总有能再回来的那天!”

“真是痴人说梦”,白姨娘摇摇头:“我看你是疯了!”

“有我们在,严姐姐,老爷是不会想起你来的”,柳姨娘娇笑着凑近严姨娘耳边,低语道:“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

季魏氏看了她们一眼,招手示意季静梅跟她离开,留下李嬷嬷处理后续的事儿。

第三十二章 游灯会季静梅丢

32

离开小厅,季静梅带着胜利的笑容道:“娘,我做的不错吧,瞧着严姨娘的样子,我就觉得解气。”

“你啊,有做对的地方,也有做错的地方,哎--,别忙着否认,你自己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说。”

“做错的地方?”季静梅皱眉,开始仔细思考起来,直到走回到石榴院,她依旧不能完全想明白:“娘是指我最初沉不住气吗?”

“只有这些吗?”

“女儿觉得只有这些啊”,季静梅挽住母亲的胳膊,撒娇道:“还请娘不吝赐教,教教女儿。”

“真想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那是自然,知道错了才能改嘛”,季静梅凑近季魏氏:“娘,你就告诉女儿呗。”

“为娘且问你,严姨娘是什么人?”

“不折不扣的小人!”

季魏氏手中的团扇不轻不重敲在季静梅脑门上,“娘是问,她是你什么人?”

“是梅儿的庶母!”

“你既然知道她是你的庶母,就该知道她的过错自有娘和老太君评判,你急吼吼跳出来与她争辩什么,虽说自来讲究嫡庶之分,可还有长幼之说呢,你今日纵是赢了这一局,却也有落人把柄之嫌。”季魏氏叹口气:“梅儿,你且记住,任何时候,一定要站稳自己的位置,什么样的人能让你亲自出手,什么样的人你该借她人之手去收拾她。”

“可娘您是当家太太,若是借您的手去收拾一个姨娘,岂不是让您面子上难看吗?”

“所以不是有王姨娘她们嘛”,季魏氏冷笑道:“娘就是想告诉你这一点儿,处理任何事情都不止一个办法,你要学会选择合适的人去用,只有选对了人,才不会让你在达到目的的同时却丢了面子,你今日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得不偿失。”

“娘说的梅儿好像听明白了”,季静梅沉思片刻,稍微有些沮丧:“看来梅儿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梅儿还以为今日做的已经够好的了。”

“以你的年纪,做到今天这样还是不错的”,看她神色不好,季魏氏忙安慰女儿:“你思虑不周也是正常的,往后多注意才是,多请教周妈妈。其实啊,娘这几天都做好了准备,倘若你发现不了严姨娘的计谋,娘才真的发愁你的将来,现在看来,娘的梅儿真的长大了。”

“娘千万不要夸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若不是周妈妈提点,我还真当自己多有本事呢,其实还是娘在背后帮了女儿,女儿今天才没有落入严姨娘的圈套。”季静梅说着,瞧一眼一步外跟着的周妈妈:“您给女儿找了个好师傅,女儿感激不尽。”

“行了,这些场面话你留着回头给你外祖母说吧,和娘就不要这么客气了,我听说,你拒绝了七皇子的请柬,那你晚上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和三哥一起去游灯会了”,季静梅撇撇嘴:“我才不想和表哥一起呢。”

“哟,可是他做了什么事情惹了咱们梅儿生气了?”季魏氏笑着调侃。

“娘,女儿都长大了,这些事情您就不要费心了,我自己能处理好。”

“看来还害羞了”,季魏氏笑了:“娘知道你脸皮薄,娘不说了,赶紧回去准备准备,今天这事儿也别往心理去,严姨娘还不值得影响你的心绪,晚上早去早回,多带些个小厮侍卫。”

“女儿省得。”

天刚擦黑,季景曦已经派人来唤季静梅了,等季静梅磨蹭会儿出门时候,最后的一抹夕阳已经下去,季家各院挂起了灯笼。

兄妹两人乘坐一辆马车前往京都最热闹的街道朱雀大街,在街口留下一个小厮看着马车,季静梅就兴致盎然地开始自己的游玩之旅。

朱雀大街是京都有名的一条街道,此刻,道路两旁挂起了素白的纸灯笼,大大小小的摊位占据两旁的位置,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各家千金小姐都穿上素净的衣服领着丫鬟们出府了,更不要说市井小民了,大姑娘小媳妇挤满了整条街道。

“梅儿,跟紧三哥,这条街上可没有你看到这么太平,有不少拍花子,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三哥可是没脸回府了。”见自己妹子对什么都很新奇,走三步停两步的,季景曦只觉得头都大了。

“三哥,慢些走嘛”,季静梅冲他灿烂一笑:“你也知道,我不比你和大哥二哥,出府的机会多,今日难得能出来痛痛快快玩儿玩儿,你就体谅一下我,让我好好逛逛。”她说着,拿起一个摊位上的桃木簪子:“你瞧这簪子我戴着好看不?”

“好看,你戴什么都好看”,季景曦瞧着绿荷两只手上拿着的糖葫芦、香包、脂粉,无奈地敷衍道。

“真的假的?那我要了,掌柜的,包起来”,季静梅根本不在乎季景曦是否在敷衍自己,拿着簪子左看看又看看,满意地道。

季景曦仰天叹息。

“少爷,难得二小姐这么有兴致,您多体谅”,书童安盛笑嘻嘻在旁边说,换来季景曦一记白眼。

街道上人太多了,你挤我一下,我挤你一下,不知道哪个杂耍班子手中的火球脱手了,人群顿时乱糟糟一团,季静梅就这样不小心和季景曦一行人走散了,若不是绿荷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她还要被跑动的一个大妈给撞到在地呢。

等两人回过神来,季景曦和书童已经不见了踪影,季静梅身边只留下绿荷和一个护院。

“你们二人谁有看见我三哥去了哪儿?”

绿荷两人摇头:“太乱了,奴婢/小的没有瞧见三少爷他们。”

“那可怎生是好?”季静梅有些急了。

“小姐,咱们找找看吧,三少爷他们肯定没有走远,正在找小姐您呢!”

季静梅无奈应下,三人在朱雀大街边躲避人群边找寻季景曦的踪影,好一会儿,季静梅突然眼前一亮:“哎,我好像瞧见三哥了”,她说着,提着裙摆朝不远处走去,那里,有一个湖蓝色衣裳的少年正在逛一处扇面摊位。

第三十三章 与九皇子起摩擦

“三哥,我可总算找到你了”,惊喜之下,季静梅只是瞧见此人和季景曦穿的一色的衣服,就急切地上前,直接挽住了对方的胳膊。

李泽乾冷不丁被人接触,不很欢喜,回头瞧见是个陌生女子,当下就有些薄怒,讥讽道:“看姑娘年岁不大,这勾引男人的手段倒是娴熟啊!”

对方一回头,季静梅瞧见了面孔,赫然不认识,并不是自己的三哥,本有些尴尬和难堪,陡然听见对方这样说话,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气,立时就火了:“我与家人不甚失散,见公子和我家三哥衣着一样,认错了人,是我的不对,可公子也不该出言如此不逊吧?”

“本公子哪里说的有错吗?”李泽乾挑眉,讥诮道:“哪家的姑娘似你这般,一上来就挽着男人胳膊,本公子知道自己长得不差,有不少姑娘心悦本公子,可还真没有见过这样豪放的,流觞,你说,是不是本公子久未出门,孤陋寡闻了?”

“你……”季静梅又羞又气,涨红了脸:“你这人,怎的这般无礼!本姑娘懒得与你这登徒子说道,绿荷,咱们去找三哥!”

“哟呵”,李泽乾扇子刷地一收,笑了:“姑娘还有脸面说本公子是登徒子?当真是厚颜无耻!”

“你你……你”季静梅指着他,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绿荷上前施了一礼:“公子莫怪,方才街上大乱,我家小姐不甚与公子走散,见您衣着和背影与府上三公子相像,这才误认,实非公子口中……奴婢在此替我家小姐给您赔罪了!”

“瞧瞧,你家下人都比你懂规矩”,李泽乾哂笑:“罢了,本公子今日难得大度一回,不与你这小女子计较。”

“那就谢谢您了”,季静梅咬牙开口,转身要走,旁侧却走来两个公子哥,左边那人赫然是季静梅颇为熟悉的人。

“好巧啊,竟然在这儿遇见表妹,表妹也是来放灯祈福的吗?”一袭墨绿长衫的李泽渊款款而来,带着一贯儒雅的风范,脸上还是温和的笑容。

“原来是表哥”,季静梅的注意力瞬间转移了:“此处人多眼杂,我就不给表哥见礼了,还望表哥莫要怪罪,这位是?”

“哦,这是我十弟”,李泽乾想要继续为季静梅介绍,看到季静梅对面站着的人时,微微一愣:“九弟也在啊。”

“九……公子”,季静梅嘴巴都张大了:“表哥,他就是九公子啊!”

李泽乾也有些反应迟钝,上上下下将季静梅打量了遍:“七哥,原来她就是你整日挂在嘴边的季家小表妹啊,也不过如此。”

“九弟的嘴还是这么不讨喜”,李泽渊笑着道:“前几日你不是还夸赞表妹文采斐然,这怎的见到人家却这个样子了?”

“是我不小心惹怒了九公子”,季静梅躬身行礼:“给九公子赔罪了,您大人有大量,莫与小女子计较。”

“早这个态度不就好了,也就是个误会,本公子一向有容人之量,岂会与你计较?”得知眼前这位就是七皇子的表妹,李泽乾倒来了几分兴趣,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季静梅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既是个误会,说开也就好了”,李泽渊扫视了一下四周:“表妹是一个人出来玩儿的?”

提起这,季静梅有些不自在,“本是和三哥一起出来的,方才却不小心走散了,表哥可有见到我三哥?”

“不曾”,见季静梅露出失望的神色,李泽渊笑道:“表妹不必急,我这就让侍卫帮忙找表弟的踪迹,这朱雀大街虽然人多,却也不是无迹可寻,不如,咱们到旁边茶楼里坐坐,歇息一下,待会儿自有侍卫带表弟来和你汇合。”

“也好”,事已至此,季静梅只能这样。

李泽乾瞧他还是闷闷不乐,撇嘴,“他一个大男人还能丢了不成,总归能找到的,倒是你,可真够笨的,这也能走丢?还好遇到的是我们,若是旁的什么心怀不轨的,还不知道你现在在哪儿呢!”

“九弟!”李泽渊瞪他一眼。

“九哥这张嘴啊,真该改改才是,怎的能对姑娘家如此刻薄”,十皇子李泽仁眼神偷偷朝季静梅看去,还没等季静梅看过来,又赶忙收回,颇有几分心虚的样子,李泽乾瞧在眼中,冷笑了下,“我可不如十弟怜香惜玉,我啊,最是看不惯蠢笨的。”

李泽仁顿时被噎得语塞。

被人骂为蠢笨的季静梅颇为无语,瞪一眼李泽乾,什么也没有说,但是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几人来到最近的一家茶馆,在厢房内坐了下来,作为最年长的人,李泽渊点了两壶上等的好茶以及一些茶点,茶博士将茶水倒上后,李泽渊就将西湖龙井递到了季静梅的面前:“表妹,这是你最爱喝的龙井茶,试试看。”

季静梅接过,放在鼻前嗅了嗅,又抿了一口:“闻着茶香倒上不错,是上等的好茶。”

季静梅喝完,旁边的茶博士想要为她续杯,李泽乾却拦住了他:“这里能有什么上等的茶,也就凑合吧,倒是这雪山黄芽还是可以的。”他说着,将一旁的茶盏推到季静梅身边。

“表妹一向只爱龙井,九弟,不要勉强人。”

“七哥,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喜不喜欢其他呢,你说是不是”,李泽乾说着,指了指茶盏:“我想季小姐也不会拒绝好茶吧。”

季静梅瞟他一眼,虽然没有说话,却是端起来茶盏,小口啜了下:“虽然没有龙井清香,也还是不错的。”

“我就说表妹只喜欢龙井吧,认识她这么久,七哥我啊,就没有见她喝过其他的茶。”

李泽乾勾了勾唇角,邪魅地笑了,他侧头靠近季静梅:“季小姐可真能装样啊,你明明就不喜欢龙井,就因为七哥喜欢,你就强迫自己吗,本殿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和七哥不适合。”

“多谢您的提醒,九公子,这些话不该是您和我说的。”季静梅眼睛忍不住眨了下,“您该关心的,是您自己。”

第三十四章 季魏氏谈女婚事(一)

“本公子最后好心提醒你一句,季小姐,七哥恐怕没有告诉你吧,他这段时日都在议亲,想必过不了几日,这圣旨就该下来了。”李泽乾幽幽道:“你那么聪慧的人,当真看不透七哥对你的用意吗?”

季静梅手中的茶盏脱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溅起的茶水打湿了她的裙摆,绿荷忙拿了帕子给她擦拭,季静梅却摆摆手,起身了:“小女子突然略感不适,先行告辞了,表……七公子,若是我兄长回来,烦请告知他,以免他担忧。”

“表妹身子可有大碍,不如我让人去请太医来?”

“不用了”,季静梅扯出一抹笑:“一点儿小毛病而已,用不着兴师动众。”说完,季静梅行了一礼,领着人就离开了。

她的身影刚从厢房消失,李泽渊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九弟,你和表妹到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七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泽乾仰口灌了一杯茶:“有什么是不能说不该说的?”

“那你到底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七哥马上就要定亲了,这是好事儿,得让大家一起跟着高兴高兴不是?”李泽乾根本不怕他,反而嘲讽道:“七哥以为自己能瞒着她多久?”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儿!”

“七哥打的什么主意,我心里清楚,不过,七哥,你能哄骗她一时,如何能确定就能骗她一辈子呢?七哥是不是有些太过自信了!即便她愿意被你骗,季家呢,贵妃娘娘呢,都能眼睁睁瞧着她给你做妾?”李泽乾说完,潇洒起身,到门口儿又停下来了:“七哥,最后说一句,季家小姐,弟弟我也看上了,这么聪明又有趣的人,不该被你哄着玩儿!我……看不惯!”

李泽乾摔门离开,李泽渊面色铁青:“真是混账!”

“九哥不是一向这样吗?”十皇子笑着道:“七哥你也别往心里去,九哥说不定就是故意气气你,他最是贪玩儿,对女人也从没有认真过,过几日没准儿就忘记了今天说过的话。”

李泽渊没有接口,但是莫名的他却觉得九弟对季静梅和其他女人今日的态度并不一样,只不过,他心底却对李泽乾毫不在意,他自信以他和季家的交情,他和季静梅打小的情分,季静梅最后一定属于他!

离开的季静梅没有她装出来的那么平静,刚到季家的马车上,她的泪就扑簌而下,吓坏了一旁的绿荷:“小姐,您没事儿吧。”

季静梅摇摇头,擦拭一下泪,哽咽道:“回府,我要找母亲问个清楚!”

“小姐,咱们不等三少爷了?”

“让他留下,在这儿等三哥,咱们先回去”,季静梅指着一个护院吩咐道。

马车很快回到了季家府院,季静梅直奔石榴院而去,几乎是什么形象都不要了,季魏氏还在屋内看账册,听到门外嘈杂声,皱起了眉,还没有来得及斥责,就见自己房间的门被大力推开,自己女儿带着红通通的眼眶跑了过来。

“这是怎的了?”

“娘,表哥他是不是在议亲?”

季魏氏愣了下,瞬间反应到女儿难过的原因,她指着身旁的绣墩,柔声道:“梅儿,先坐下,有什么事情咱们慢慢说。”

季静梅并不坐下,而是盯着季魏氏,眼都不眨一下:“娘,您先回答我的问题,表哥他是不是议亲?”

“是!”

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季静梅难以站稳,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绿荷忙扶着她在绣墩上坐下。

“是谁?什么时候的事儿?”季静梅两眼含泪,有气无力地开口。

“是周家的女儿”,季魏氏叹口气:“娘本想过了这段时日就告诉你,没成想你已经知道了。”

“周家?”季静梅抬眼:“周家只有一个适龄女儿,是周姐姐,周蜜对不对?”

“是她!”

“她不配!她怎么能配嫁给表哥,论家世、论姿色、论能力,凭什么是她?”这个消息压倒了季静梅最后的理性,她气愤地吼道。

“凭皇上认定了周家”,季魏氏看她这般样子,有些不忍,但还是明白自己该如何做,她往前探探身子,亲自给女儿擦干脸上的泪水:“梅儿,你是学过史的,你该明白,皇家最忌讳的就是外戚独大,七皇子自幼在你姑姑宫里长大,皇上怎么会容许你和他亲上加亲,再说了,梅儿,你和他差了九岁,皇家能让她一直等着你一个臣女吗?没有周蜜,还会有其他人啊,梅儿。”

“那他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季静梅泣不成声:“娘,您怎么也不提醒下女儿,如今,让……让女儿如何是好?”

“梅儿”,季魏氏叹口气:“今日你既然说到这儿了,娘就和你好好谈谈,眼下几位皇子均已经开始接触政务了,你认为最有可能坐上储君的是哪位?”

“女儿不知”,季静梅摇头。

“那你可知道咱们季家拥护的是哪位皇子?”

“娘,女儿其实并不太明白,父亲并没有任何皇子有交集,大哥在户部任职,表哥如今管着的正是户部,二哥在兵部任职,在九皇子手下当差。所以,娘是想说,最有可能继承江山的是这两位皇子不成?”

“梅儿果然聪慧,当今圣上最是懂得制衡之道,因而将你表姐许给了九皇子做侧妃,意图让魏家甚至季家都不得不远远观望,但七皇子又自幼在你姑姑身边长大,魏家打心眼里还是想站在七皇子这边儿的。”

“所以咱们季家其实也是七皇子阵营里的人?”

季魏氏微笑着摇头:“你父亲说了,不管魏家如何,咱们季家暂时不站队。”

“可这与我有何关系?”

“你父亲想让你将来嫁给七皇子”,季魏氏苦笑道:“娘本不同意你父亲的打算,见你和七皇子感情甚好,娘知你心悦于他,就没有与你多说,娘是想往后走着看着,你还小,再过几年才到议亲的年岁,早着呢,若是到时候你仍然有心跟他,到时候局势也明白了,娘自当考虑你的心愿。”

“可……”,季静梅脸红了下,想到今日听到的消息,脸色转瞬即变:“他都要娶正妃了啊。”

第三十五章 季魏氏谈女婚事(二)

季魏氏怅然叹息道:“娘知道。梅儿,人都说高娶妻低嫁女,以如今咱家季家的家世,你的婚事却是娘心中的一大难事。京城里与你年岁相近的人家,又是好男儿的,并不多,我原想和方家定亲,看你对敏之那孩子却始终都是兄妹之情。梅儿,你是娘的女儿,娘还不了解你吗?自幼你就说过要成为人上人,嫁到普通人家你必心有不甘,可嫁入皇家,以你的年岁,想做正妻,只能是十二皇子、十三皇子,偏偏他二人又是那懦弱不成气候的,你……瞧不上的。”

“可女儿也从没有想过做妾啊!”季静梅委屈地直掉泪:“周家是什么样的家世,还不如咱们家呢,怎的就瞧上了她?”

“娘知道你不甘心”,季魏氏眼睛也湿润了:“娘如今的意思,是想等上几年,你父亲和两位兄长的官职都上去了,再给你找个一品、二品大员家的公子。”

“女儿……女儿”

“我知道你今日听到这消息心底难过,你回去好生想想,娘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娘断然不会害你的。”季魏氏以帕拭去眼角溢出的泪水:“你若是早生几年该有多好?”

季静梅一瞬间竟想起了母亲说的制衡之道,她突然明白,哪怕自己早生几年,今日和表哥议亲的也不会是自己,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哭着跑出了石榴院。

当回到自己的紫果院,坐在窗前,望着天空的一轮圆月时,季静梅的心突然静了,她想到了九皇子的话,她本是聪慧之人,一瞬间她的思路飘了好远,她突然笑了,笑声却很悲凉,绿荷和绿萝瞧着心底很不是滋味,绿萝更是想上前去安慰季静梅,却被周妈妈以眼神示意,让屋内的下人都退下了。

“妈妈,我是不是很傻?”

“小姐为何这样说?”

季静梅转身,望着周妈妈的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凉意:“妈妈总夸梅儿是玲珑心,梅儿今日却发现自己是个蠢笨的,表哥他明明已经议亲多日,却从未告诉我只言片语,周姐姐明明也已经议亲多日,却还是和我装得姐妹情深,至始至终,被蒙骗的,只有我一个人,这不是把梅儿当傻子还是什么?”

“七皇子也许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您。”对上女孩儿透亮的眼睛,周妈妈有些不忍。

“妈妈莫要说笑话了”,季静梅自嘲地笑道:“若是往日,我还能像妈妈说的这样欺骗自己,可是现在,我想通了。”

她仰头,似乎这样泪水就不会再落下来:“我与表哥通信也就这一两个月才略有变化,我以为一首《蒹葭》、几句《关雎》便是他的表示,其实,表哥也许只是哄我玩儿玩儿,这样能让姑姑高兴,能让季家高兴,能让我高兴。”

“您也不必这样想,世间的感情,也不都是夹杂利用的。奴婢只能说,如果您真要做妻,您和七皇子有缘无分。”周妈妈走到她身边:“小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日的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往后,您可以换一个思维去看您和七皇子之间的感情,若果真两情相悦,做帝王的妾也是一条路,若是您心意已决,您还小,嫁到公侯之家也是一条路。”

“妈妈说的梅儿明白,只是,抽身局外,何其艰难?”

“那是因为您对他还是有感情,既然如此,小姐,不若往后走着,您可以试一试七皇子,以您的聪慧,总会试出来他的情谊的,奴婢还是那句话,您还小,不必急着将自己的终身定下来,不是吗?”周妈妈的话给季静梅打开了新的思路,“试一试他?”

“对,试一试他!”

季静梅的泪止住了,她侧身瞧了瞧窗外的天,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妈妈说的不无道理,可试探是要寻找时机的,时机不对,很容易打草惊蛇。”

“您还小!”

这句话周妈妈说了三遍了,总算点醒了季静梅:“对,我还小!”

见她总算明白过来,周妈妈松口气,笑容真实了许多:“小姐这样,奴婢真心为您高兴,不枉费奴婢数年来的心血。您若当真为着一段并不确定的感情痛哭流涕、寻死觅活,奴婢觉得不如趁早回乡下的好。”

“让妈妈见笑了,母亲和您一直教导梅儿,男女之情可以有,不可太深,只是梅儿愚钝,还是陷进去了,险些像妈妈口中那样没出息。”她说着,觉得有些难堪,拿扇子挡住了自己的脸:“先生早就给我讲过《卫风·氓》,亏我当时还信誓旦旦,自己不会如此,当真是丢人。真是自古多情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自古女子空多情,小姐这般年纪就明白了这道理,已经很是不简单了。”

季静梅只是摇头,并不言语,周妈妈悄悄退下了。

房间内只余下季静梅一个人,她默默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镶金匣子,打开,是厚厚的一叠纸,对着烛光,她拿出来,一张张细细翻看,泪水无声落下,打湿了纸张,字迹晕开,斑驳不清,她却浑不在意,将所有的书信看完,尽数扔到了火盆中。

火焰陡然升起,吞噬了这些纸,同时被吞噬的,还有季静梅的少女情怀,那最为纯粹的痴情和真心。

第二天早上,季静梅自然是起晚了,好在周妈妈已经体贴地以季静梅着凉为由向松柏院打了招呼,此后一连十日,季静梅都在养病,她也没有心情却应付什么事情,季魏氏也能理解自己女儿,暂时把管理小厨房的事情都揽回了手中,由着女儿缓解心情,甚至还让季景曦带着妹妹出去散心,只是这个建议被季静梅给拒绝了。

七皇子不是没有给季静梅写信解释这件事,季静梅瞧了信件却并没有像往日那样巴巴地赶紧回信,而是看后露出莫名的笑容,转身就递到火盆里烧了,这让李泽渊的心忍不住悬了起来,竟然亲自上门求见季静梅,意料之中地吃了个闭门羹。

第三十六章 季静梅赴周家宴

转眼到了中秋佳节,季静梅终于肯走出院子,宣布自己痊愈了。

季魏氏为此特意和女儿小谈了一会看儿,见季静梅状态很好,才放下心中的石头。而李泽渊的婚事,也总算定了下来,许是不让儿子那么难堪,周父的官职也连升三级,变成了正三品,季静梅听到消息后只是冷笑了下。

“小姐别生气,谁不知道这只是面子上的升迁,周家并没有多少实权,倒是咱们老爷,虽说只升了两级,却是吏部的亚中大夫。”周妈妈怕她心里不舒服,连忙给予安慰。

季静梅摇头:“妈妈,我并没有生气。”她指尖转动着一个烫金请柬,“这是今早上周家刚送来的请柬,妈妈瞧着气派不?”

“小姐可要去赴宴?”

“去,为何不去?”季静梅将请柬拍在桌子上:“人家既然想嘚瑟,咱们总要配合才是,我知道妈妈顾虑什么,可是”,她笑得分外灿烂,“妈妈,我去不去,大家都知道七殿下和我一贯交情很好,我又没有落人口舌,这会儿如果缩着不去,人家还以为我真和七殿下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情分,倒不如坦坦荡荡,也让那些想看我笑话的人闭上自己的嘴巴。”

“小姐能这样想,奴婢真为您感到高兴。”周妈妈也笑了,转身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衣服,“这是太太刚命人做好的十八褶绣裙,是京都最风行的款式,小姐穿上试试?”

“我待会儿就试”,季静梅说着,点了点桌角的木匣子:“绿荷,绿萝,往后七殿下送的任何东西,不必再拿给我看,合适的收下,以季家的名义回给相应的礼物,不合适的,直接拒绝。”

绿萝愣了下才应声,绿荷则是直接应下,就这一刹那的停顿,季静梅带着深意的目光已经扫向绿萝,她吓得一身冷汗,正在犹豫要不要跪下请罪时候,绿萝已经拉着她退出了屋子。

“绿荷,你有没有觉得小姐变了?”

绿荷看了看她,“姐姐想说什么?小姐变化并不大,还是很好伺候的。”

“可我觉得小姐现在有时候挺吓人的,刚才那个眼神吓坏我了。”绿萝想想还觉得心惊。

“只要不涉及七皇子,小姐其实还是和原来一样。”

“也是,小姐和七皇子本来好好的,如今七皇子却要娶妻了,咱们小姐真可怜,女儿家遇见这种事情怎么能一点儿也不变呢!”绿萝说着,就觉得伤感,长叹口气,想要继续说什么,绿荷却以眼神示意她闭嘴,绿萝回头看见周妈妈正站在门口,忙乖乖地行了个礼,不再瞎说。

到了周家小姐周蜜设宴这天,季静梅一改往日不早不晚的作派,踩着点儿到了周府,周蜜还是一贯的热络,拉着她的手就往自己身边的位置上带。

“季家妹妹,你可来了”,冯莼笑着指着身边一个白色衣裙的女子道:“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嫡亲的妹妹,闺蜜一个燕字,比你年长几岁,你喊她燕姐就是,上次本想带她来,不巧她身子不痛快,这次总算能凑凑热闹了。我这妹子啊,最是喜欢风雅的才女,早就听了你的名声,这次可是见到真人了。”

冯燕不好意思地冲季静梅笑笑:“梅儿妹妹,早就听淮安先生夸赞过你,说你诗文颇有灵气,姐姐早盼着能与你相识相交,今日可总算看到庐山面目了,真是个标志的人。”

“姐姐莫要夸赞我了,不过是挤出来了一首诗恰对了淮安先生的心思,才得了她几句夸赞,论才学,妹妹比起周姐姐那可是差远了,她才是咱们京都有名的才女。”季静梅心里得意,瞧着周蜜脸色细微的变化,虽然高兴,却还是谦虚地说着场面话。

“周姐姐的诗胜在词藻,这些都是外在的,妹妹年纪小,多学几年这都不是什么问题,倒是这灵气,可是吟诗作文最难得的天赋,不管旁人如何看,我最佩服的还是妹妹。”冯燕刚说完,姐姐冯莼就悄悄在桌子下踢了她一下,不料冯燕转头就无辜地看冯莼:“姐姐,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踢我做什么?”

场面瞬间尴尬了,季静梅瞥眼瞧见周蜜已然挂不住脸上的笑,只觉神清气爽,但她却笑着打圆场:“燕姐姐有所不知,周姐姐的诗是圣上都盛赞过的,我可是比不上,您啊,莫抬举我了,再夸下去我的脸可没处放了。”

她说完,端起杯子朝周蜜示意,“还没有恭喜姐姐得偿所愿,表哥可是京都不少女儿家仰慕的儿郎,我猜着这几日京都该下雨了。”

“为何下雨?”冯燕不解地开口。

“燕姐姐,表哥和周姐姐订下了亲事,不知道多少闺中儿女正躲在屋里哭呢,这么多的眼泪撒下来,可不就是场大雨?”

“妹妹说话可真逗”,在座的人都掩口笑了,继而陆续向周蜜道喜,周蜜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得意,面上却满是娇羞,季静梅低头,无声冷笑了下。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开口了:“那季小姐难道不难过吗?”

季静梅手中的杯子即将送到唇边,就这么停住了,她张大了眼,用最无辜的眼神看向看好戏的人,“我为什么要难过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了,表哥自小在姑姑身边长大,对我很是照顾,如今就要娶周姐姐了,周姐姐对我也很好,以后我就有两个人关心我了。若是娶的是我不熟悉的,我才要难过呢,是不是,周姐姐?”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有人“噗嗤”笑出了声:“倒忘记了,季小姐还小呢。”

周蜜眼中的审视和不安也收回了,拉着季静梅的手,柔声道:“妹妹说的是,姐姐对你自然会比以前还好。”

“谢谢表嫂!”

周蜜脸红到了脖子,“你又调皮!”

周妈妈在季静梅身后瞧见了所有事情,也看到了所有在座人的表情变化,她满意又赞许地扬起了嘴角。

姑娘们正在说笑逗趣,突然有个丫鬟疾走来,行礼后,道:“小姐,七皇子、九皇子、十三皇子一起来了。”

第三十七章 诸千金当场作诗

一瞬间,姑娘们的表情都变了,季静梅眼神也亮了下,但是很快暗淡下来。

对上请来的姑娘们亮晶晶的眼神,周蜜一瞬间尴尬了下,打心眼里她自然是不想让七皇子过来的,但她素来就以温和懂事、贴心的大姐姐形象出现在大家面前,她只能强笑着道:“和几位殿下说一下,若是几位殿下愿意来参加今天的诗会,谷雨,你一定要客客气气将几位殿下请来,若是他们喜欢清静,就将几位殿下请到花厅品茶,我稍后就到。记住,千万不要失了礼数。”

“诺!”

不出大家的意料,三位皇子很快出现在大家面前,远远的,季静梅就瞧见了这段时日让自己心绪不宁的那个人,颀长的身材,最爱穿的深蓝底色的衣衫,季静梅的心抽搐了下,她觉得疼,她的手不自觉捂上了心口,但很快,她又放下了,表情也恢复了以往的微笑。

而十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中,李泽渊也一眼瞧见了季静梅,今日的她格外不同,褪去了往日的素淡衣衫,一身鹅黄色绣着山水图的一群,十八褶的裙摆中间是银色的夹层,梳着垂云髻,带着粉色的珍珠流苏步摇,分外的娇俏可人。

三位皇子走近,季静梅等十数人尽数起身行礼,七皇子下意识想扶起季静梅,但他才刚靠近,季静梅就退后了一步。

“表妹”,李泽渊的心紧了一下,季静梅却回以微笑:“表哥,您不让起来,大家可都得蹲着,您都不心疼表嫂吗?”

“免礼吧”,李泽渊无奈道。

李泽乾则毫不客气笑出了声音:“七哥,咱们哥几个,可数你最怜香惜玉,今日倒是奇怪了,莫不是见了周小姐,眼神都直了?”

“九弟又说笑话”,李泽渊尴尬地清清嗓子:“还不是最近魏母妃一直在我耳边念叨,说是好久没有见到表妹进宫了,甚是想念,我这一见到表妹就想起了她的话,一时间忘记还有这么多人在等着了。表妹可要记得这几日进宫给母妃问安才是。”

“都是梅儿的错,劳姑姑记挂了,不若改日我和周姐姐一起去给她请安,见到周姐姐,姑姑一定更高兴,周姐姐哪天有空,可要记得给妹妹送个信儿,咱们一起去,可好?”

李泽渊的举动可以说让周蜜丢尽了脸面,听了季静梅的话,余光瞧见诸位千金小姐们看好戏的眼神,她更觉难堪:“不必了,姐姐谢谢你的好意,贵妃娘娘想见的是妹妹你,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免得弄巧成拙。”

季静梅眨了下眼:“一家人可不许说两家话,表哥自幼是姑姑身边长大,情同母子,你又是梅儿未来的表嫂,姑姑见到姐姐一定会很高兴的,莫不是,姐姐最近事情太多,不便和梅儿一起进宫吗?”

这罪责周蜜哪里肯认,只能强笑着答应这几日就和季静梅一起进宫,见目的达成,季静梅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李泽乾扯了下嘴角,“周小姐,听说你这东道主今日开的可是个诗会,已经开始了吗?”

“回九殿下的话,诗会还未曾开始。”

“七哥,你看,我就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吧,今日咱们可是能当场拜读到诸位小姐的大作了。”

“九殿下的话,咱们姐妹可担不起,诸位殿下才是真正的才子,咱们只是舞文弄墨一番,您不笑话咱们姐妹就成”,郑嫱以帕掩口,笑着说。

“郑小姐这话可是自谦了,谁不知道京都除了周小姐外就属你的文采最好了,不过,九弟,你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今日可要嘴下留情才是”,李泽渊警告地看一眼九皇子。

李泽乾却只是嘻嘻一笑:“七哥,我会注意尽量少说。”

季静梅撇嘴,鄙视地瞪他一眼,李泽乾却直接占据了她身旁的位置坐下,对旁边的刘凤道:“你去旁边坐着去。”

刘凤不敢违背他的意思,李泽渊愣了下,没有想到自己弟弟竟然做出这样不合礼数的举动,周蜜看气氛奇怪,忙招呼所有人就座,并详细介绍了诗会的规则。

文房四宝被发到每个人手中,季静梅看着面前洁白的纸并不动笔,李泽乾小声道:“该不会又在想该怎么样藏起自己文采吧?”

“我本来就不善作诗”,季静梅扫一眼已经开始动笔的周蜜和冯燕,“我为什么要藏?”

“你瞒得过别人,也瞒不过本殿,别忘了,你批注的书还在本殿手里呢。我可不像七哥那么傻,以为你当真只是读过些书而已。”李泽乾的目光顺着她的看向在座的某些人,邪魅地一笑:“你不如放开自己,让七哥瞧瞧周蜜不过是井底之蛙,没准儿他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呢。”

“有什么用呢”,季静梅苦笑道:“他会不会后悔已经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了。”

“哟,瞧不出来你是这么洒脱的一个人,说放下就放下了。”

“七殿下,您瞧不出来的多了去了”,季静梅说着,拿起笔开始在纸上书写起来,娟秀的簪花小楷落在纸张上,李泽乾露出欣赏的笑:“你的柳体潇洒自如,没想到簪花小楷也写的这么好看,干嘛要将自己的才华掩饰起来呢,倒是成全了其他人的才女之名。”

季静梅收笔,将写好的诗递给身后的婢女,坐直身子,无视李泽乾,李泽乾浑不在意,反而起身从婢女手上接过那一叠诗稿,细细翻阅了个遍,而后笑着坐下,不发言论。

“九弟可是看完了,为何一言不出,倒是不像你了?”

“七哥可是特意交代过我了,让我口下留情,所以啊,我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周蜜对自己的文采颇为自得,她带着得意的笑道:“九皇子,在座的姐妹们都不是小心眼的,您有什么意见尽管说,谁不知道您可是学富五车、七步成诗的大才子,咱们可等着您的指教呢。”

郑嫱也缓缓开口:“就是啊,七殿下,若论起作诗作文,您的才学是京都数一数二的,能得到您的评点,是咱们的福分。”

“当真要我评价?”李泽乾挑眉,意味不明。

第三十八章 九皇子评定魁首

“咱们姐妹自然是真心希望九殿下能给出中肯的评价的,是不是啊,姐妹们?”

周蜜的话引来在场姑娘们的附和,这里面有多少真心的话,就无从得知了。

“那本殿可就说了,诸位小姐都是熟读诗书的人,这里面不乏有佳作,若论今日诗会的魁首,本殿以为……”,他朝季静梅看,季静梅心里一咯噔,就听他又道:“这魁首非季小姐莫属,榜眼嘛,当是今日诗会的东道主,周小姐是也,探花则应为郑家小姐。”

周蜜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说不出的好笑,郑嫱倒是浑不在意:“七殿下既然说季家妹妹当为魁首,总要说出个一二吧。”

“那是自然,恕本殿直言,诸位的诗作在押韵上倒都顺畅,可这也是作诗必须具备的,诗作的最高境界在于什么?那自然是意境,而不是辞藻,周小姐的诗用词用典着实不错,但读之却略显晦涩,有堆砌辞藻之嫌,而季小姐的诗,初读平淡,细细品来,所选意象糅合起来,自成意境,洒脱自然。”李泽渊说着,就将两首诗念诵出来,在座的千金们交换了下神色,有些很是不服气,有些却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没有人开口时候,冯燕却发出清脆的笑声:“我就说季小姐的诗最有灵气,却说不出所以然,还是七殿下评点的到位。”

李泽渊不由去看季静梅,小姑娘在大家复杂的目光中泰然自若,既没有得意,也没有尴尬,坦坦荡荡,颇有大家风范。

“诸位还有什么异议?”

众人摇头。

“既然没有异议,那,季妹妹,恭喜你了,夺得了今日诗会的状元。”周蜜已经恢复了往日温和的面孔,语气里虽然还带着一丝的酸涩,但至少面子上很是大度。

“多谢周姐姐抬让,也多谢诸位姐妹的抬爱。”季静梅起身,趁着大家没有注意,瞪了李泽乾一眼,这才笑着给大家行礼。

周妈妈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小姐小心七皇子,他此举意在将您推到众矢之的的位置上,不知道意欲何为。”

季静梅点头,人群中,她的目光和七皇子李泽乾相对,李泽乾回以笑容,季静梅轻哼了声,甚为不满。

诗会后,大家各自散开游园,季静梅瞧见周蜜和李泽渊小声说了什么,李泽渊笑着和她离开,她的手在宽大的衣袖遮挡下握紧,渐渐地又松开了。

“本殿恭喜季小姐了”,李泽乾带着一贯痞痞的笑容在她身边坐下来:“你是不是该谢谢本殿,若不是本殿敢于说真话,你的才华可又要被那几个假清高的给掩盖住了。”

“七皇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一提起这事,季静梅就止不住的怒气:“这样坑害我于你有什么好处?”

“季小姐这话是不是太难听了些?”李泽乾目光直勾勾看着她,看得季静梅全身都不自在,她皱起了眉。

“本殿没有什么用意,就是想让七哥知道,他的举动有多蠢。”

“你什么意思?”季静梅敏感地觉得不对,她转念一想,脸色瞬间苍白:“周……她是他亲自去求娶的?”

“果然是聪明人!”李泽乾“唰”一下打开折扇,在自己面前一摇一摆地扇动着,他长得并不比李泽渊差,相反,他身上多了李泽渊没有的洒脱,这样瞧着,真有几分贵公子的风流倜傥,冯燕在不远处瞧见后,眼睛都直了,愣在原处,连姐姐喊她都没有听到。

季静梅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外人面前失态了,她霍然起身:“抱歉,我想先回去了,周妈妈,你同周姐姐说一声,代我道声别。”

“诺!”

季静梅对着李泽乾行了一礼,转身就想走,李泽乾却将扇柄一伸,直接拦住了她:“季小姐请留步。”

“七皇子还有什么指教?”季静梅恼恨他不该告诉自己这些残酷的现实,语气也冷冷的。

“哦,指教谈不上,本殿只是想提醒下季小姐,七哥远比你想的复杂,至于季小姐会怎么做,本殿相信你是个聪明人。”

季静梅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裙摆在李泽乾面前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李泽乾失笑出声:“还是个颇有脾气的,有趣得很。”

“殿下,季小姐走了,您现在去哪里?”

“走,回宫!”

“您不和那边儿的小姐聊聊?人家可是巴巴看了您好一会儿呢!”顺子下巴一抬,示意李泽乾那边儿有人,话语里却是满满的调侃。

李泽乾抬眼瞧一下不远处,不屑地道:“她是谁?”

“左翼前锋营统领冯大人家的二小姐。”

“没兴趣!”

“那奴才伺候您回宫”,顺子带着可惜的眼神瞧了眼呆愣愣的冯燕,又立即跟上李泽乾的脚步。

冯燕痴痴地看着七皇子离开的背影,直到瞧不见那一抹紫色的衣衫,这才怅然若失地转身。

冯莼奇怪地看了看自己妹妹,却没有说什么。

而季静梅上了马车就一直沉默,绿荷担忧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敢说,周妈妈却是淡定得很。

马车快到季家时候,季静梅终于开口:“妈妈,我若是没有记错,周家和陶家是亲家吧?”

“您是说内大臣陶骞陶大人?”

“原来如此!难怪京城这么多户人家,他偏偏选择了周家。”季静梅讥讽地笑道:“什么儿女情长,在利益面前算得上什么,好在我早看明白这些。妈妈,我想去江南住上两年,听说荆州有位琴棋书画堪为佼佼者的梁先生,你说我去拜师学艺如何?”

“怕是太太很难同意。”

“我自有办法让娘同意。”

“可小姐走后,可有想过三小姐?”

“她?”季静梅转着手上的佛珠:“随她去吧,左右不过是像她姨娘一样在祖母面前卖卖乖,这些算得上什么?经过上次的事儿,我算是瞧明白了,祖母眼中,家族的门风和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其次才会是亲情,巧姐这种一贯只会逢迎的,也有些出路,却是难成大器,与其在府里和她计较这些,倒不如早些让我自己变得风华绝代。”

第三十九章 梅姐儿决定去江南

“您能想明白就好,可是,非要去那么远吗?”周妈妈有些不忍。

“妈妈,虽然很多道理我都明白,可……在这京都里待着,眼睁睁瞧着七皇子娶妻,我……”

“奴婢明白了,小姐放心,太太那边儿,奴婢帮你去说。”

“谢谢妈妈!”

季静梅回府的当天晚上,就去找了季老爷,母女二人在房间内聊了一个时辰,季静梅才红着眼眶走出了书房,瞧着那样子,是哭过了。

“老爷可答应您了?”绿荷在门口坐立不安,瞧见她出来,赶忙问道,见季静梅眼角的泪痕,心里一惊:“小姐,您哭了?”

季静梅摆手,她忙闭嘴,一路上主仆二人安静地回了院子。

好一会儿,周妈妈才回来,坐下来先是灌了一杯茶水,才道:“成了,太太答应了。”

“娘可是有什么条件?”

“条件倒不苛刻,毕竟那边儿有魏家的亲戚,不过……”

“妈妈但说无妨。”

“太太让您接手荆州那边儿的几个铺子,说倘若小姐能让铺子每年的收成长上两成,就准您在那儿待上两三年,学艺有成再回来。”

“小姐可从没有管过铺子,太太这不是难为小姐吗?”绿萝听到周妈妈的话,惊诧道,遭来周妈妈警告的眼神,忙闭上嘴。

季静梅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我本想去避避是非,看来娘还是不让,罢了,什么不都是学的吗,不过是几个铺子,难不成我还学不会管理铺子了?”

“小姐这是答应了?”

“恩,妈妈,我答应了,这几日就将咱们的东西收拾一下,下人们也安排一下,等过了重阳节,咱们就出发。”

“人手那边儿太太说会给小姐多配些人,出门在外,自当小心谨慎,院子里的人,奴婢这几日就会妥当安置好。只是,小姐,您当真拿定主意了?”周妈妈打心底心疼季静梅:“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啊。”

“怕什么,哥哥们不也曾出去游学吗,我虽说是个女儿家,却也不怕吃苦。”

周妈妈果断不再开口。

不出一日,季静梅要下江南拜师学艺的消息就传遍了季家,三日后,交情深的如魏家一样的人家也得知了消息,一时间,来劝季静梅的人接踵而至,从几个兄长嫂嫂到交好的姐妹,季静梅每个都见了,但是却不肯收回自己的决定,魏老太君更是坐在季魏氏房间里抹泪。

“你这做娘的怎么这么狠心?你怎么能应允了梅姐儿去那么远的地方呢?”

“娘”,季魏氏长叹道:“梅姐儿的脾气谁能有我这做娘的清楚,她打定主意的事儿,那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前些日子那事儿,您老人家也知道,她心里苦着呢,也怪我,没有和她说清楚,倒让这孩子陷进去了,如今她想出去散散心,我能不应允了吗?”

“那也不能去荆州啊,她一个人孤零零跑那么远学艺,万一有个好歹……”魏老太君的眼泪止不住掉落。

“娘,您放心,人我都安排好了,除却她带去的人,其他都是跟了我十年以上的老人,另外还有几十个护卫,一半儿以上都是魏武侯家的兵,那可是上过战场经历过厮杀的。”季魏氏心里怎么会不难过呢,但是瞧着魏老太君哭成这样,她也只能压着心中的苦楚。

“她怎么会想去荆州呢?想拜师学艺哪里不成,京郊的林先生不也很好吗,你说这孩子到底想干什么呢?”

“周妈妈都同我说了,梅儿知道七皇子亲自求娶周家小姐的事儿了,以梅儿的聪慧,不会想不到七皇子的意图是什么,我猜想这孩子怕是已经明白七皇子对她也就三分真情,她还是个孩子,哪里能看明白这感情,心里难受,自是不愿在京都待着。娘,其实出去走走也好,等她再回来,就看明白了?”季魏氏眼眶开始泛红:“梅儿打小性子要强,此事若能让她看明白这些倒不是件坏事,谁没有年少懵懂的时候呢?”

魏老太君擦了把泪:“可就怕她钻了牛角尖,璇儿,你想过没,七皇子的意思咱们都清楚,梅儿既然明白了,往后等……她哪里会愿意进宫?”

“那就不进宫”,季魏氏冷然道:“谁说非要进宫为家族博荣耀?季家的光辉不用她一个女孩儿去争,她有三个哥哥呢。”

“唉”,魏老太君拍着桌子道:“你还是没有明白娘的意思,你忘了大师说的话了?”

“女儿怎么会忘呢?”季魏氏坐直身子:“我最近一直在想当初的那一签,不过,我已经想明白了,她若是对情啊爱啊死了心也好,宫里最要不得的就是这,若是忘却了七皇子,将来以咱们两家的家世,总能给她找个好二郎,一辈子舒舒服服过活。”

李嬷嬷也笑着开口:“老太君,咱们啊,千般算万般想,都没有用,这些还需等梅儿小姐回来看看情况再做打算,您说是不是?”

魏老太君点头,瞧一眼李嬷嬷:“梅姐儿此去江南,谁贴身伺候?”

“周妈妈还有绿荷、绿萝并几个二等丫头。”

“周妈妈好,她素来妥当,有她跟着,我这把老骨头总算能放心些了。”魏老太君想了想,转身吩咐自己的大丫头:“涛儿啊,你记得回府后在把礼单加重两分,多给梅姐儿备些银票,出门在外,最是少不了银子。”

“诺!”

“请的哪家镖局护送?”

“娘放心吧,请的是大名鼎鼎的虎门镖局。”

“那就好,记得提前派人去荆州那边儿收拾收拾,别等咱们梅姐儿去了才拾掇。”

“您老儿就是爱费心”,季魏氏心里明白老太太对自己外孙女的疼爱,笑着道:“银票、行李、伺候的人、镖局什么都已经开始安排了,荆州那边儿也已经送过信儿了,我还给姑姑送了书信,到了那边儿,有姑姑照应着呢,她可是荆州府尹的夫人,哪个不长眼的敢招惹梅姐儿啊。”

“那我回去也得再给她写封信。”魏老太君还是不大放心,季静梅在门外听见了全部话,虽然不太明白那签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些亲人们的关心她却是切实感受到了,她转身离开,泪水打湿了衣襟。

第四十章 方敏之表白心意

转眼就是重阳,季静梅的东西已经收整完,随行的名单也定下了。为了给季静梅践行,季家决定重阳当天去京郊的小汤山游玩。季老太君以身体不适为由留在了府中,而季静巧随即就提出留下陪祖母,季静梅闻之笑了笑,看着她们祖孙情深的样子,她只是握着季静巧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道:“妹妹,我明日就离开京都了,祖母这边儿,还要劳烦你多照顾,晨昏定省的,莫要忘了。”

“姐姐放心,我定会好好在祖母面前尽孝的,姐姐既是外出学艺,可好注意身体啊。”

“我会的”,季静梅瞧她高兴的样子,心里觉得可笑,面上却还是姐妹情深的样子。

姐妹寒暄后,季家人坐上了马车朝城门方向出发,一路上都是安安静静,透着离别前的悲伤。

到达小汤山时候,马车在山脚停下,季家人陆续下车,却瞧见十几步开外有一家熟悉的人。

季老爷和季魏氏对视一眼,笑了:“既是方家人也出来玩儿了,咱们自当上前打声招呼才是。”

季魏氏招手示意一大家子人上前,而方家也瞧见了季家人,随之也上前来。两家在道路中间停下了脚步。

“方大人,真是巧啊。”

“原来是季兄,我说,咱们两家至于这么客套吗?”

季元信朗声大笑:“确是不用这样客套,倒是季某的错了。今日重阳佳节,姐夫可是要登高望远?”

“你不也是吗?”方院判捋着胡须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闲,今日你表姐想出来走走,我自当要奉陪啊。”

“哈哈,姐夫和表姐还是这么伉俪情深,咱们,走着说着?”

“好!”

两名当家做主的人当先在前,季魏氏和陈方氏也随之跟在后面,两姐妹说着悄悄话,季静梅的两个兄长笑着带着自己妻儿随之,而季景曦,看一眼自己身后,摇摇头,笑着和方家老大有说有笑地上山了。

而这些人身后,季静梅正满脸疑惑地看着面前的方敏之:“敏哥哥,这是什么,要送给我吗?”

方敏之的手中正拿着一个雕花匣子,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的,显然颇为犹豫,听到季静梅的话,他慢了半拍才道:“啊……哦,这是送给你的临别礼物,是……”

“是什么?”季静梅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说不出多么可爱,“你送我礼物?该不会又是什么医书吧?”

方敏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不是医书。梅儿妹妹,你……”

“我怎么?”

“你真要去荆州?”

“那还有假”,季静梅笑着道:“瞧你什么表情啊,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你……你离开是不是因为七皇子?”方敏之吞吞吐吐,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而季静梅脸上的笑随着他的话渐渐隐于脸上,她看着方敏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冰冷,“我离开不是因为他,敏哥哥,你想多了。”

“那是因为什么?”方敏之在季静梅面前一向是温柔腼腆的大哥哥,此刻他的语气却很激烈:“梅儿妹妹,我和你自幼相识,我能不了解你吗?如果不是因为七皇子订婚,你怎么会离开京都,离开自己家人?”

“即便我是因为他离开,那又如何?”季静梅渐渐有些羞恼。

“他定亲他成婚,让他去就是!梅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跑去荆州可有想过季伯母的感受?可有想过老太君的感受?”

“这些都是我的家事,敏之哥哥,如果你想和我说这些,那我没什么和你好说的了。”季静梅秀气的眉毛皱起,不悦地说完,就想向山上走。

方敏之却一把拉住她的手,季静梅惊愕地停下脚步,下意识就想挣脱开,方敏之却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放开:“我知道这是你的家事,我可以不说,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和你青梅竹马,我对你的感情你难道真不知道吗?七皇子他不适合你,他一直在骗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骗我,我也知道他不适合我,那又如何呢?”季静梅用力甩手,却依旧挣脱不得,她又气又恼:“你放开我!”

“我不放!”方敏之的声音很大,镇住了想上前的绿荷等人,“我若放开你,我便再也没有机会对你说出我一直藏在心底的话了。梅儿,我心悦你很多年了,我两年前,我想告诉你我的心意,你却和七皇子日渐亲密,你知道我每次看见你拿到七皇子的书信时候有多痛恨自己吗?这次你恨我也罢,生气也罢,我也一定要说出来,我喜欢你,梅儿,等你回来,我让母亲上门提亲可好?”

“你喜欢我我就要嫁给你吗?”季静梅冷冷开口:“是,你的心意我早有察觉,可我只把你当哥哥看待,方敏之,我知道你很好,对我也很好,可”

“够了”,方敏之眼里满是伤痛,他终于松开了手,“你不必再说了,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他将手中的匣子重重放在季静梅怀中,“这是我找高僧开过光的玉佩,你带着它,可以保你平安。”

“对不起,敏之哥哥,也……谢谢你。”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方敏之勉强笑了下:“梅儿,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儿,用不着你说对不起。我只想你记住一点儿,我,方敏之,从不会轻言放弃,我会像以前一样在你身后陪着你,等着你。”

季静梅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觉得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看着方敏之大步离开,她觉得怀中的匣子格外重。

方敏之喜欢她,她不是没有察觉,但她没有想到,一直安稳把自己放在哥哥位置上的方敏之竟会在自己离开前来这么一出。

“小姐,方公子也太粗鲁了,您的手腕都红了,奴婢给您抹些药吧。”绿萝心疼地看着她通红的手腕,急着要去拿药箱子。

“不必了”,季静梅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匣子,伸手递到绿萝手上:“好好收着。”

第四十一章 离京遇见七皇子

重阳当天,季静梅一早辞别季家众人,踏上了去往荆州的路。

坐在马车里,季静梅忍不住掀开窗口的帘布向外看去,早起的京都也很热闹,沿街叫卖的、路边摆摊儿的,人来人往,季静梅瞧了一会儿,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松开手,抬头,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小姐可是舍不得了?”

“没事儿,走吧,这里,我还会回来的,当我再回来时候,我希望自己不会再这样懦弱无能。”

“一定会的。”周妈妈拍了拍她的肩,“凤凰浴火,方能涅槃重生。”

“是啊。”季静梅低头摆弄着小几上的棋盘,“没有能力,想做棋子都不成,更别说操控棋盘了,当我再次回来,我要做下棋的人。”

周妈妈没有说什么。

马车快速前行,走出城门三里时候,突然停住了。

“可是到了和镖局汇合的地方?”

“回小姐,还没有,不过,七皇子在前面。”赶车的家丁恭敬地回话:“咱们是继续前行还是?”

季静梅素手挑开车帘,就见蓝衫俊朗的李泽渊一马当先,拦在马车前,身后并无他人。

“这架势哪里能走?”季静梅轻笑道:“那便打个招呼再走好了。”

绿萝扶她下了马车,李泽渊也纵身下马,朝前走去。

“给七皇子问安,七皇子万福。”季静梅双手交叉于身侧,屈膝请安,姿势标准而优美。

“此地没有其他人,表妹当真还要和我如此生疏吗?”李泽渊眼露痛惜神色,季静梅却毫不动摇,“礼不可废,殿下见谅。”

“表妹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这件事情你听我解释。”李泽渊有些急了,上前想握季静梅的手,对方却往后退了两步:“殿下请自重。”

“梅儿,你知道的,我心里是有你的。”

“殿下甚为博爱,臣女自愧不如,您心中有美人无数,更有江山社稷,您不必和臣女解释,还请殿下把马挪开,咱们就此别过。”季静梅眼底早没有了少女怀春时的萌动,此刻冷静得很。

“梅儿,娶周蜜真心是我无奈之举,谁让你我年龄相差这么多呢?”

“殿下意思是怪只怪梅儿生的不是时候了?”季静梅深吸口气,让自己再次冷静下来,“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七殿下,只能说这段孽缘该了结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泽渊无奈道:“你需要给我时间,梅儿,给咱们两个时间,等你长大,我一定娶你,你知道我送你《诗经》的意思,你明白的。”

“娶我?”季静梅气急反笑,“让我给你做妾吗?你一直以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对吗?”

看到李泽渊沉默不语,季静梅笑出了泪花:“原来在你心中,我只配做个妾室,你认为你给了我名分,季家和魏家给你支持,七皇子,你把我季静梅当做什么了?一个交易的尺码吗?”

“那你让我怎么办?”李泽渊面色有些难看,“梅儿,你是懂我的,你打小乖巧聪明,你该知道父皇已经下旨了,周蜜她就是七皇子妃,梅儿,大局面前你就不能暂时牺牲下吗?就当是为了我,等我”

“我不想和你说那么多,我更不想见到你,七皇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就一定要听吗?抱歉,我要走了,后会无期!”季静梅一把抹掉眼泪,转身坚定上了马车,“绕过他,咱们走!”

“梅儿”,李泽渊大声喊了一声,马车内的季静梅却毫无反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飞快从他身边驶过,留下一片尘土。

“哎”,李泽渊一拳砸向身边的树干,鲜血顿时涌出,他却混不在意,小声自语道“梅儿她一定还是在生我的气,等她回来就会好的,对!她那么懂事,一定能理解我的苦衷的,一定是因为生气才这样!一定是的!”

他自我安慰的话似乎成功起到了效果,他纵身跃上马,转身离开。

马车内,季静梅突然大声笑了,笑得满脸泪水,“我怎么会看上他这样一个伪君子?大局,哈哈,为了他的大局牺牲,真是可笑!”

绿萝想说什么,周妈妈却一把按住她,摇了摇头。

“妈妈,前方就是镖局所在的地方了吧,咱们要多久才会到荆州?”

“回小姐,到荆州需要坐船,十天就能到了。”

“要十天啊”,季静梅的声音显得有些缥缈,她的目光更是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车内的人互相递了个神色,都闭紧嘴,降低自己发出的声音,仿佛马车内只有季静梅自己一个人。

而此刻皇宫内某处宫殿,李泽乾“碰”一声猛的合上手中的书籍,“顺子,她是不是已经离京了?”

“殿下是说哪个她?”

“碰”一声,李泽渊手中的书砸在了顺子身上,“你个混球,少给我装糊涂,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哦哦,殿下说的是她啊,奴才听说她一早就离开了,此刻想必已经坐上船了吧。”

“这个傻子,竟然当真离开了京都?”李泽渊冷笑道“真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知道七哥算计了她,不去想法讨个公道,就这么灰溜溜离开了!”

“不然呢,她难不成去揍七殿下一顿不成?”

“碰”,又一本书砸在顺子头上,“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那可不成,殿下,不让奴才说话,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奴才。”

“滚出去!”

“诺!”

顺子离开,李泽乾看了看掉落地上的书,想了想,还是捡了起来,小心翼翼拍去上面的尘土,又放回到书案上。

望着这本书,他神色渐渐迷离,许久,他轻叹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他说,“傻姑娘,你怎么能这么傻呢?”

“顺子!”李泽乾突然大声朝门外吩咐道,“滚进来!”

“殿下有何吩咐?”

“去将季景棠给我找来!”

“啊,殿下找季家二少爷做什么?”

“少废话,快去!”

“诺!”

第四十二章 季静梅终于回府

季静梅的离开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极大的痛苦,但是对另外一些人来,却是极大欢喜的事情,不少人在猜想,她这次离开京都会不会不再回来了。这种猜测在季静梅离开三年后渐渐被京都的许多千金认可了,没见季家三少爷季景曦成亲她都没有回来吗?

但庆历二十二年,季静梅十五岁及笄礼前两个月时,她却悄无声息回到了京城。

季家守门的小厮听到敲门声,见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子,身量高挑,眉目如画,宛如神妃仙子,他揉了揉眼睛:“几位找谁?”

“去通禀府里,就说二小姐回来了!”挽了夫人发髻的绿荷上前,瞪一眼迷糊的小厮。

小厮呆愣愣往府里走,走了三四十步,才反应过来,立即一溜烟地小跑,季魏氏本就要歇息了,听到通报,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你说什么?梅儿她回来了?”

季老爷手中的笔一偏,正在写的奏折瞬间就给毁了,他却毫不在意:“快,快去将二小姐迎进来。”

季魏氏也顾不得自己一身素服了,登上鞋子就急匆匆往外走,季老爷慢了她几步,落在了后面。

季静梅在内院门口和季魏氏碰上了,轿子还没有停稳,她就小跑上前,“扑通”一声就跪在季魏氏面前,声音哽咽:“娘,女儿回来了,女儿不孝,一出去就是这些年,女儿对不起您和爹爹。”

“起来”,季魏氏一把拉起她,抱得紧紧的:“你还知道回来啊,你,你那先生也真是个心狠的,哪有过年过节也不让回家探望的?”

匆忙赶到的季老爷眼睛泛红,但是还顾着自己当爹的面子:“好了,好了,在这儿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回屋再说。”

丫鬟们簇拥着几人回到石榴院。

季静梅和季魏氏脸上尽是泪痕,下人们打了水伺候她们母女洗了把脸,大家才好好坐下。

“梅姐儿,你先生怎的同意你回来了?可是学艺学成了?”

“爹,这些年都是梅儿不孝,先生性子怪,拜师时与女儿事先有过约定,学艺不成女儿就不能回府,女儿愚钝,花了足足五年时间才将学生的本事学到手,今日总算能回来了,女儿再不会离开您二老半步了。”季静梅说着,泪如泉涌,她更是跪在地上,连连磕了三个响头。

“回来了好,这些年,为娘的心无时不刻不挂念着呢。”季魏氏起身,扶起她:“我的儿,这几年还不知道你有多苦呢。”

“好了,梁先生是人尽皆知的大家,此次梅儿能成为她的关门弟子,足以让她成为京城女子的翘楚,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季老爷见夫人哭得难过,忙安慰道:“夫人该高兴才是。”

季魏氏白他一眼,怕女儿笑话,忙抹掉眼泪:“梅姐儿回来就好,今夜已经晚了,明早你再去和你祖母赔罪问安,此行必然舟车劳顿,赶紧回去休息,有什么话咱们明日细细说。”

“是,爹,娘,女儿告退。”

季静梅才刚离开,季魏氏就怒视季老爷:“老爷说的什么话,这可是五年没有见面,不是五天,你就想着什么前程。”

“夫人”,季老爷无奈道:“梅儿是我的女儿,我能不想念她吗?除却感情,我说的也是实情,虽说这二年我又官升两级,可……以季家的底蕴,梅姐嫁到公侯世家尚有两分薄弱,眼下就不同了,梁大家的关门弟子,咱们的女儿就是嫁到皇家也是没有人敢小瞧的。”

“我可没想她嫁到皇家”,季魏氏白他一眼:“眼下皇家的水太深了,圣上又……”

“所以还是要观望两年”,季老爷摸摸胡子:“过两年时局就该稳了”,见季魏氏脸色还是不好,他又道:“咱们的宝贝女儿才刚回来,别说你不舍得,我也不舍得这么早让她出嫁。”

季魏氏低头不语。

“璇儿”,季老爷握住季魏氏的手:“你啊,现在该想的是怎么给梅姐儿准备一个盛大的及笄礼,咱们季家的嫡女,又是刚学成归来,该让京都的人好好瞧瞧才是。”

“老爷说的是。”这点儿,季魏氏倒是和季老爷意见一致的,遂应了下来,“明日我就开始准备,我定要京都的人都知道,梅姐儿即便在外几年,不仅没有落魄,反而更加风华绝代了。”

“那是,我的女儿,岂能是寻常人能比的?”

季静梅不知道季老爷和季魏氏的私房话,一路上的奔波让她风尘仆仆,也倍感疲惫,好好洗漱一番就睡了,早起又匆匆去松柏院给老太君请安,祖孙两人抱头痛哭,看得季静巧在旁边直撇嘴。

直到陪着老太君用了饭菜,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季静梅才回到石榴院,季魏氏已经遣散了来请安的妾室,备好了茶水坐等季静梅,母女二人这一说就是大半天,期间季静梅的几个嫂子也一起来到石榴院,季魏氏的屋子都被人挤满了。

等到晚上的家宴,那就更热闹了,从老太君到季家的孙子辈,坐了一整桌人,说说笑笑,刹那就将重逢的那种淡薄伤感给冲散了。

但当宴席散去,各自回院后,季静梅脸上的笑容却收起了:“妈妈,看来我不在府里的这几年,变化不小啊,都说人走茶凉,果不其然。”

“小姐这一走就是五年时光,人心瞬息万变,别提这都有五年之久了,小姐不是早有预料吗?”

“预料是预料,和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并不一样”,季静梅冷笑道:“只要她们不惹到我,我倒也懒得理会这些人什么态度,妈妈,除了我们带回来的人,明日起,这院子里的下人尽数换了!”

“全换了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怕什么”,季静梅扫一眼周妈妈:“这几年在外,除了跟先生学本领,更多的时候我都在思考问题,我一直当年为什么会走到那个地步,后来,我想明白了,妈妈,此次回来,我再不愿做别人口中的季小姐,我……只做季静梅!”

“奴婢明白了!”

第四十三章 及笄礼不速之客

季静梅回府后连续做了几件惊动全府的事情,先是将紫果院的下人尽数换完,接着杖毙了府里一个小管事,最后又抓住季静巧的把柄痛斥一通,这下,季府上上下下总算能明白过来,这位外出五年的二小姐没有下人们议论的那般懦弱胆小,反而很有魄力,加上季魏氏大张旗鼓地为季静梅准备及笄礼,府里的势力小人立即把握住了风向,开始巴结季静梅。

季静梅瞧着端上来的饭菜笑了,“这会儿想明白嫡庶之别了,晚了,妈妈可记得那天家宴不懂规矩的下人了?”

“自是记得,小姐放心,奴婢们都知道该怎么办。”

“那就好。”

“小姐啊,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忧愁了,咱们都能办好。倒是小姐您,马上就是您的及笄礼了,你该想想怎么一鸣惊人才是。”绯儿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这些啊,都是太太方才差人送来的,都是您及笄要穿的,您快试试,不合适的地方还要改呢!”

“放着吧,我待会儿就去试。”

衣服是季魏氏亲自选定的,自然是庄重大气,衣服和首饰是及笄礼最夺目的地方,接着,就是及笄礼的正宾和赞者的人选了,这是最给女孩儿增添身份的地方,季魏氏自然是甚为重视,魏老太君毛遂自荐做正宾,而赞者,定为了魏武侯的夫人。

季静梅是腊月出生的,天气寒冷,但是来观礼的人依旧不少。季家的家庙大门敞开,季魏氏站在东面台阶处等候宾客到来,季静巧担任有司举着托盘站在西面台阶下,来季家观礼的宾客们则在场地外等候。

沐浴后,季静梅换好采衣采履,安稳地坐在东房内等候,外间演奏的及笄乐庄严而大气。

“小姐可是紧张了?”绿荷带着几个小丫鬟拿着发笄、发簪等一众物件进来,看季静梅胸口起起伏伏,笑着道:“您放心,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儿的。”

“嗯”,季静梅点头,听得外间传来季父的开礼致辞,知道马上该自己出去见宾客了,忙起身。

魏武侯夫人对她笑笑,语气温和:“莫急莫慌,要相信自己才是。”

“伯母先行,我自会随后。”

自有丫鬟打开房门,魏武侯夫人作为赞者先走出来,以盥洗手,在西阶处站好。接着,季静梅带着微笑缓步走出,分外优雅,到场地中央,她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面向西跪坐在笄者席位上。

魏武侯夫人李沈氏面色严肃抽出季静梅头上的发簪,季静梅一头秀发尽数落下,李沈氏静静为她梳了几下头发,然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魏老夫人带着欣慰的笑看着这一幕,当梳子被放下,她和季魏氏先后站起来。老夫人在东阶下盥洗后手,而后擦干。母女两人相互揖让一礼,各自归位就坐,是为宾盥礼成。

接下来才是及笄礼的重头戏,加礼。季静梅在席子上挪转了方向,当她面朝东时,她愣住了,观礼的人中,她竟然瞧见了七皇子和周蜜。她愣住了,端着托盘的季静巧冷哼了声算是提醒,季静梅垂目。

魏老夫人瞧一眼那个方向,没有说话,她走到季静梅面前,高声吟颂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在她低沉的声音中,季静梅的心静了。

老夫人跪坐下为季静梅梳头加笄,然后起身,回了原位。李沈氏象征性地正了正笄。季静梅起身,大家一起向她作揖祝贺。她笑着回到东房,刚一进门,那笑容就消失了,“他们怎的来了?”

“小姐说的是谁?”

“妈妈,我怎么不记得给七皇子夫妻二人发过请柬?”

“想必不请自来吧,小姐,莫谈这些,这才一加了,赶快换衣服吧,还要去行拜礼呢。”周妈妈提醒她。

“我知道。”季静梅深吸口气,换上和头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出房后,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父母,行正规拜礼。

魏老夫人再洗手,接过有司手中的发簪,高声吟颂:“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李沈氏为季静梅去掉发笄,看着老夫人为她簪上发钗,如此反复更替头饰和衣服,直到三次加礼结束。

自有有司撤去笄礼的陈设,在西阶位置摆好醴酒席。季静梅按照礼节又行了置醴和醮子两个礼节,正要进行下一个礼节时,却听家庙门口传来笑声,“看来是本殿来晚了,险些错过季小姐的及笄礼啊。”

季静梅朝发声处望去,瞧见来人愣住了,他怎么来了?

季老爷忙上前迎道“微臣见过九皇子,您怎么会突然来了?真是让季家蓬荜生辉啊,这是小女的荣幸。”

“是吗?不知季小姐是否也这么认为了?”

季静梅心中暗骂一声,面上却是优雅的笑容,她欠了欠身子:“臣女给九殿下问安,九殿下和七皇子、七皇子妃能来参加臣女的及笄礼,真是臣女的荣耀,您请上座。”

李泽乾眯了眯眼睛,细细打量了她一下,朱红色的大袖礼服,配上镶嵌了宝石的钗冠,五年未见的女孩儿褪去了当年的稚气,更显靓丽了。

他在季老爷的陪同下在观礼席上坐下,季静梅的及笄礼终于得以恢复。

魏老夫人起身离席面向东方,季父季母面向西方,老夫人带着威仪的声音响起念:“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元贞甫。”

季静梅深吸口气,答:“元贞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李泽乾小声念叨了下,“元贞,倒是好名字。”

季静梅对着魏老夫人行揖礼后看她坐回席位,撩起衣摆,跪在了父母面前。

季父捋了下胡须,“自今日礼成,我儿便已成年,为父希望你谨记季家家训,严守《女则》,勿丢我季家颜面。”

“儿虽不敏,敢不祗承!”季静梅俯身长拜,而后起身,依次向魏老夫人、宾客、乐师、有司等人拜谢,至此,大礼成。

第四十四章 两皇子争娶季静梅

大礼完成,宾客纷纷去赴宴,但是,有几个人却留了下来。季老爷看着两位皇子,有些不安:“两位殿下这是?”

李泽渊瞧一眼身侧的周蜜,“你先去宴席那边儿等我!”

“殿下”,周蜜哪里放心他和季静梅私下见面,不高兴地道:“妾身自幼在闺中与梅儿妹妹交好,还是妾身”

“还要本殿再说一遍吗?”李泽渊的声音还是很温和,但是却是不容置喙的强势。

周蜜委屈地福了下身子:“诺!妾身告退。”

恰巧季静梅刚换好衣服走出来,与周蜜走个对头儿,“七皇子妃万福。”

“起吧,妹妹和本宫客气什么,咱们可是好姐妹呢。几年没见,没想到妹妹越发标致了,现如今,京城里,怕是没人比得上了。”

“七皇子妃谬赞了,梅儿哪比得上您的气度啊。”季静梅瞧见她眼底来不及收起的嫉恨,不用想也知道是为着什么,虽然他对七皇子早已死心,但她知道打周蜜和七皇子定亲那日起,她二人就再不可能成为好姐妹。

“本宫今日还有要事,改日定邀妹妹到府里游玩。”周蜜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臣女恭送七皇妃”,季静梅语气恭敬,看着她离开,才起身,朝两位皇子处走去。

“臣女见过两位七殿下、九殿下”,一袭青色长裙的季静梅仿佛冬日里的兰花,透着朝气,她的身子才刚蹲下,李泽渊就开口了:“几年不见,表妹怎的与我生疏了呢,早说过咱们之间不必多礼,表妹快快请起。”

“七殿下,年幼时臣女不懂礼数,失礼之处还望您能海涵。您今天能来参加臣女的大礼,真让臣女惊诧万分。”

李泽渊瞧着季静梅的眼神瞬间变了,他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瞧着季静梅,“时隔五年,表妹这气还没有消吗?”

“臣女哪里敢生殿下您的气,方才瞧见七皇妃出去了,殿下您不陪着她吗?”

李泽乾挑眉,“就是啊,七哥,您总该陪着嫂子才是啊。”

“她不用我陪”,李泽渊淡淡道,“倒是九弟新婚燕尔,怎的抛下弟妹自己在府里呢?”

九皇子脸上的笑停顿住了,一瞬间的停滞后,他又笑了,“我可不比七哥,郎有情妾有意的,让人好生羡慕,我这皇子妃怎么来的,七哥最是清楚。”

季静梅眼神闪烁了下,“宴席想必已经开始了,两位殿下如果还要继续在这儿商谈要事,那就请便吧,臣女就不奉陪了。”

“表妹莫着急走”,李泽渊急切地开口,“还记得五年前表妹离开京都时我说的话吗?”

“时日久远,臣女忘了。”

李泽乾毫不客气地笑起来。

“表妹真当如此绝情?”李泽渊显然很受伤,他的眼里满是哀痛,“表妹,我曾说过此生一定会娶你的,如今你既已经回来,我明日就去父皇那儿请旨。”

季静梅终于抬眼正视他,却是满眼讥讽:“七殿下,臣女以为当日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您这是故意装糊涂吗?”

“七哥这是想江山美人聚得啊。”李泽乾嘲笑道:“但人总不能太厚脸皮了吧,五年前梅儿就拒绝了你,你该死心才是。”

听到他口中对自己的称呼,季静梅忍不住蹙眉,朝李泽乾瞪了一眼。

“九弟,表妹她只是没有想明白自己的心,等她想懂了,她会发现我才是最爱她的人。”李泽渊有些尴尬,但是还是嘴硬道。

“七殿下,这世上最爱我的人是我娘。七殿下请回吧,莫让皇子妃等急了。”

“七哥,快去找嫂子啊”,李泽乾幸灾乐祸地附和道。

李泽渊恼羞成怒,愤而离开。

见他走,李泽乾笑道:“七哥这是把周家的势力牢牢掌控到手里了,见梅儿你如今不仅漂亮,还有价值,又起了心思。”

“九殿下,请叫臣女季小姐。”季静梅语气严肃而认真。

“本殿偏要管你叫梅儿”,李泽乾见她眼底泛起怒意,笑道:“又没有外人,梅儿,何必拘泥礼数呢,倒不像是你了。”

“九殿下,别一副你很了解臣女的样子,这样真的会讨人厌的。”

“这世上,除了你爹娘,梅儿,怕是没有人比本殿更了解你了”,李泽乾说着,往前走了两步,探出身子,脸都要贴在季静梅脸上了,小声道,“你和本殿是一类人,所以,没有人比本殿更适合你了。”

季静梅惊诧他的举动,李泽乾靠的太近,让她很不舒服,又听了他这样的话,忍不住地身子就向后退去,想离他远些。

但她退得太急,鞋子踩到了自己长长的衣摆,她险些跌倒,李泽乾忙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一带,便将季静梅拉入了怀中。

季静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九殿下,请放开臣女。”

“梅儿,有些话,本殿只会说一遍”,李泽乾直接忽略掉她的话,反而低头,与季静梅四目相对,季静梅偏过头去,又被他用一只手紧紧捏住下巴,不得不羞恼得瞪着李泽乾。

“殿下到底想和臣女说什么?”

“本殿想说,你必定是属于本殿的女人,莫要动其他心思,乖乖得等本殿看准时机娶你。”李泽乾的声音很低,季静梅听到耳朵里,却入鼓声般震撼。

“你……”,她愣了下,才道,“我对您和七殿下毫无心思,您不必为了和他置气这样做。”

“和他置气?”李泽乾笑容里满是不屑:“他不配!”

季静梅没有说话,眼神却是明显不信。

“本殿五年前就瞧上了你这丫头,本殿一直等着你回来。”李泽乾钳制着季静梅下巴的手缓缓松开,“梅儿,本殿瞧上的,从没有失手的,因为,得不到的本殿会亲自毁掉。”

季静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瞧你,怕什么,你于本殿来说是特别的,本殿怎么舍得毁了你呢?只要你乖乖的,不急着定亲,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说完,在季静梅傻愣愣眼神中,他突然低头,吻了季静梅一下,“真甜!”

李泽乾吻完就放开了季静梅,季静梅的手碰触了一下嘴唇,闪电式地又放开,抬手就要扇李泽乾。

第四十五章 皇帝病危京城乱

季静梅的手才刚伸到李泽乾面前,就被一把握住了,他依旧笑着,眼睛却如古井般深邃:“梅儿,殴打亲夫是不对的。”

“你个登徒子”,季静梅恼恨地要抽回手,却丝毫没有效果。

“本殿知道你跟梁大家学了些拳脚功夫,但是想对付本殿,还差得远,省省力气吧。”李泽乾说完,才松开她的手。

季静梅甩着被抓疼的手腕,眼里满是戒备,“你还知道些什么?”

“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本殿一清二楚。”

季静梅咬牙,冷哼一声,“殿下当真是有几分本事,难怪如今储位之争如此激烈,恕臣女不想奉陪了,臣女告辞。”

她转身气呼呼离开,心底却在忖度李泽乾的话有几分真假,梁大家是教了自己一些拳脚,可是她明明瞒得很好,为何……九皇子的势力到底隐藏的有多深呢?

周妈妈和几个丫鬟都在远处等她,对这边儿发生的情况一无所知,见她气冲冲过来,很是不解,又不敢问她,只能默默跟在她身后。

季静梅没有去宴席,而是回了院子,不多时,相熟的姐妹便陆续来找她叙旧了,季静梅也一一见了,寒暄几句,等这些人离开,天色已经不早了。

“小姐,外面来了个小黄门,说是奉九殿下的命令来给您送及笄礼。”

听到九殿下着这三个字,季静梅心底的火气就蹭蹭的上窜,“不见,让他回去!”

“可,小姐,那小黄门说了,让您看了这封信再做决定也不迟。”绯儿递给季静梅一封信,季静梅拆开看了看,恨得牙痒痒,“让他进来吧!”

绯儿总觉得这话是自家小姐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狐疑得看一眼被季静梅扔到火盆里的信,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让小姐这般动怒?

“奴才顺子,见过季小姐”,顺子进门,毕恭毕敬给季静梅行了一礼。

“公公请起”,季静梅压根就懒得理他,但是却也知道,这是贴身伺候九皇子的人,不能不给面子。

“奴才奉殿下的命令给您送礼来了”,顺子一点儿也不在意对方冷冷的态度,“殿下一早被皇上叫进宫处理政务,忙完一复命就即刻出宫来参加您的大礼,匆匆忙忙的,也就没有带上礼物,这才遣了奴才给您送来。”

季静梅眼神闪了下,顺子的话内里含义真是不少,她示意绯儿上前接过锦盒,“烦请公公回去代我转告九殿下,殿下的盛情我感激不尽,既然是送我的及笄礼,我就收下了,他日皇子妃生辰时,我自会还一份贺礼。”

顺子呵呵笑了,“奴才来之前,殿下吩咐过了,知道季小姐一定会这么说,他让奴才转告您,他是他,皇子妃是皇子妃。”

“自来夫妇是一体,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区别。夜已深,公公还请回吧,我就不送了,周妈妈,代我送下顺子公公。”

周妈妈敏感地觉得九皇子和自家姑娘间发生了点儿什么她不知道的,但是小姐不说,她也不会主动去问,她送顺子离开了院子,两人向府门走去。

而屋内,季静梅看了眼那匣子,瞧着倒是普普通通,她拿到手里,想要打开,余光瞧见绯儿和灵儿都往自己这边儿瞟,她哼了一声,又放在了桌上。

“你们退下!”

“诺!”

待屋内下人都离开,她看看匣子,还是打开了,里面铺了层黑色的绒布,上面放着一支七宝玲珑簪,瞧着不是宫里的手艺,但是用的宝石却是头等的,她蹙眉,猛地合上盖子,起身,朝窗户边儿走去。

站在窗边,季静梅一眼瞧见的就是院中的梅花,寒冬时节,梅花已经怒放,昨夜下的雪已经被丫鬟们扫成了一堆,但梅花树上的落雪却无人清理,洁白的雪映辰着怒放的梅,整个院子显得颇有灵气。

“他到底想的是什么?要的又是什么呢?”季静梅喃喃自问,却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从这天起直到过完年,七皇子和九皇子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再没有动静,仿佛那天来,只是参加她的婚礼,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一样。这让季静梅更加疑惑了。

很快,她就明白为什么两人都再无反应了,因为,皇帝病危的消息从宫中传到了各家。

如同一滴水滴入油锅,京城顺便沸腾了。季静梅发现来季家的人突然比从前多了好几倍,季老爷在府里用饭的次数骤减。

“小姐,荆州那边儿传来了消息。”

“泰安商行还是?”

“是那三家铺子的人。”绿荷拿着小纸条匆匆进门,季静梅接过,扫视完,摇了摇头:“五年了,还是毫无长进。”

“五年时间您是脱胎换骨了,可这几个还不是仗着是老太君的人才这样放肆嘛,咱们怎么办?”

“你去一趟石榴院,将这字条给母亲看看,看她如何说。这三个铺子本就是我暂时打理的,我既然回京了,也该还回去了。”

“诺!”

又一人走进来,“小姐,泰安商行的朱管事来了。”

“定是为圣上病危的事而来,绯儿,请他去书房,我随后就到。”季静梅摩挲着手上的紫檀手串,淡淡说。

“诺!”

好一会儿,她从榻上起身,整了整衣服,走出房门。才刚走两步,迎面灵儿就抱着一个箱子过来了,“小姐,这是账册,奴婢先给您放桌子上了。”

“去吧,莫让外人进屋就是。”

“奴婢明白。”

季静梅在书房和朱管事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等朱管事离开,季静梅却仍未走出书房,这让守门的绯儿有些担忧,好一会儿才敢去敲门,“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门打开,季静梅拿着一本书走了出来,“方才我听朱管事说,九殿下来找大哥了?”

绯儿点头,“才刚来了一会儿。”

“我爹呢,可有去?”

“老爷去沈家了,不在府里。”

“等他离开,绯儿,你去找人打听下,七皇子是为什么事儿来的。”

“诺!”

第四十六章 帝驾崩静梅心乱

季静梅后来得知七皇子找自己大哥的原因后,鄙视道:“还道他早已经胜券在握,难怪我才刚一回京,就打起了我的主意。”

“小姐,也许七皇子是真的喜欢您呢,您相貌好,才学高,哪个男子不喜欢呢?”

“绿萝”,季静梅带着说不出同情还是羡慕的目光看一眼她,“嫁了人还是这么单纯,真是不容易啊。”

“相公对奴婢很好。”绿萝害羞地道:“小姐,您肯定也能遇到对您很好的那个人的。”

“我早已心死,在荆州的几年,你们看见的负心汉还少吗?小姐我现在只相信金银。”季静梅翻阅着手中的账册,面无表情道。

绿萝心疼地看了看她,“小姐,天下那么多男子,也不全是这样的,那些妇人没有小姐您福气大,才”

“下去吧”,季静梅淡淡道,“难得回来一次,去找绿荷叙叙旧。”

“诺!”绿萝的话只能咽下去,她福身离开,到门口又停下来,“小姐,您多注意身子。”

季静梅颔首示意听到了,她离开,周妈妈开口了,“近日宫里传出来消息,皇上都卧床不起了,连奏折都是两位殿下代为批阅的,老爷一早被魏贵妃传进了宫,想来是让季家站队呢。”

“父亲才不会轻易站队,不到尘埃落定,父亲是不可能表态的。”季静梅合上手中账册,“我瞧着最近的天越发冷了,也不知道这场风雪何时能停?”

“奴婢认为您该想的是,风雪停了后,您该怎么办?”周妈妈善意提醒。

“随遇而安吧”,季静梅手中摆弄着白玉镇石,“这时间,稍有轻举妄动就可能万劫不复。”

“您说的是。”周妈妈敏感地瞧见季静梅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里流露出几分畏惧。

季老爷从宫里回来后竟然紧闭了府门,自此谢绝客人,直到三月初十,天还黑着,冷风呼呼的,季静梅刚起来,打算打套拳脚,忽听皇宫方向传来沉闷的钟声,她看一眼身上粉红色的胡服,眼眸一沉,“绯儿,去将素服取出。”

周妈妈看了眼皇宫方向,语气低沉,“小姐,皇上驾崩了,这天该大变样了。”

“妈妈,院子里就交给你了,我去母亲那儿探探父亲的口风。”

“诺!”

季静梅匆匆赶往石榴院,进门就见石榴院的下人们脚步匆忙,她进门,季魏氏刚服侍季老爷换好朝服,见到她,季老爷愣了下,“怎的这么早过来了?”

“爹爹可是要入宫?”

“是啊,皇上驾崩了,遗诏在谁的手中都不知道,唉。”季老爷眉头紧锁,“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新帝是个什么脾气的呢?”

“左右就是两位殿下中的一个,爹爹,万事可要小心啊。”

“嗯,你在家陪着你娘把该准备的弄好,勿要让人在这节骨眼抓住季家的把柄。”

“女儿明白,爹爹慢走。”季静梅看着季老爷领着小厮离开,回头去看季魏氏,“娘,我院子里周妈妈已经开始收拾了,其他院子,娘可有派人通知?”

“才刚听到钟声,就去了。”季魏氏长叹一声,梅儿,七皇子前些日子登门,与你大哥说要娶你,你爹没有同意,可如今……怕是以你爹的脾气,这次定欢天喜地答应了。”

“九殿下也说要娶我”,季静梅混不在意,“我知道爹什么性子,也知道他会怎么想,皇子求娶,爹都会满心喜悦,更别说天子了?”她面露讥讽:“其实,嫁给谁不是嫁呢,天家至少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季魏氏被她的话给惊住了,“九皇子也要……他已经娶妻了啊。”

“七皇子早娶妻了”,季静梅冷笑道,“男人不都是这样吗,在女色方面,何时满足过,稍有闲钱的老百姓还要纳房妾,何况这些人?女儿命苦,怨不得别人。”

“你也别这么说,这不是事情还没有定下来的吗?”季魏氏皱眉,“你若是不愿,圣旨下来前,娘定能给你说门好亲事。”

“娘,眼下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府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娘和嫂子安排呢,女儿就不打扰您了,女儿告退。”季静梅显然不想多说这个话题,转身离开。

季魏氏独自在屋里开始忧愁。

天色大亮,宫里的内侍就跑到各府传话来了,作为有诰命的夫人,季家从老太君到季静梅的二嫂,都是要到宫里守灵的,府里的事情就暂时交给了季静梅的三嫂管理。

季景曦娶的是礼部侍郎的女儿,对这些礼仪还算是比较熟悉,是以倒没有来烦季静梅。

季静梅屏退了下人,独自坐在院中的石椅上,煮好的茶泛着浓郁的香气,她小口抿着,脑海里却浮现出及笄那天九皇子的话。

“莫不是躲不过这宿命吗?”她小声自语道。

不远处,绯儿和灵儿站着,时不时往季静梅的方向看两眼,两个丫鬟小声交谈起来。

“小姐看起来很不开心。”

“嗯。”

“莫不是因为登基的不是七皇子?”

“怎么可能?小姐早就对七皇子死心了。”

“那是为何?”

“不太清楚,小姐的心思越发难猜了。”

“会不会是皇上和小姐之间有什么,小姐才不开心?”

“胡说什么,除了及笄那天,咱们谁见过皇上来季家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大冷的天,小姐这样容易着凉啊。”

“唉,谁说不是呢,你敢去劝?”

灵儿摇头,“要不你去?”

“我可不敢,还是去找周妈妈吧。”

“好主意。”

季静梅一壶茶足足喝了半个时辰,直到周妈妈来将她劝回屋才罢。

只是季静梅却染了风寒,连连咳嗽不止,季家请了几个名医医治,却始终未见起色。

在病中,京城的消息陆续不断传到她耳中,之前一直没有遗诏的消息是因为,先皇将遗诏提前藏在了紫薇殿的内匾后面。魏贵妃听到遗诏后当场昏倒了;九皇子的登基大典定在了一个月后;七皇子最近都很阴郁……大量的消息让季静梅的心更乱了,她的病情也更加严重了。

第四十七章 新帝继位要选秀

季静梅的病情让季老爷和季魏氏很担忧,季静巧起初倒是高兴老太君面前又只剩下她尽孝了,但不几天她就发现老太君对自己嫡姐的病情很是关心,她的好心情瞬间就全没了。

季静巧怀疑季静梅是不是在装病,她不是不想找季静梅的事儿,但她也知道,自打姨娘被发往庄子,她在府里的地位大不如从前,她找嬷嬷商量,冷氏却阻止了她。

季静巧很不开心,可是想一想,嬷嬷说的也有道理,眼下皇帝更替,祖母和父亲哪里有心思处理家里的事儿,嫡姐才回来不到半年,府里大小主子正稀罕她呢,眼下找事儿对自己百害无一利。于是,季静巧就按下了自己的心思。

三月,新帝登基,年号康平,百官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场面季静梅是见不到的,但关于中间发生的事儿,季静梅却听到了一些,据说七皇子李泽渊比其他人落后了好一会儿才跪下,引来新帝的不满,魏贵妃为七皇子辩解了几句,七皇子才没有被治罪。

季静梅是能想象的到李泽渊不服气的样子的,可是自古成王败寇,李泽渊还能怎么样呢?

新帝继位才不过三日,厚厚一叠的圣旨就发了下去,曾经是七皇子党的十几个官员或被罢免或被降职,顶上来的都是一些不太起眼的人,季家也无可避免受到了波及,毕竟季家大哥是七皇子的属下,两人私交还不错。

康平帝除了对官员进行大动外,还对之前府邸的家眷进行封赏,新帝刚娶妻不久,府邸伺候的人并不多,皇子妃冯燕被封皇后,侧妃魏茵娘被封正四品顺仪,另有一个侍妾楚氏被封从五品婕妤,封号忠,两个通房丫鬟房氏和夏氏被封为美人。

至于先帝的儿子,除了年幼的几个十五十六皇子被封了郡王,其他皇子都被封为王爷。先帝的妃嫔,有子的留在宫中,无子的尽数被遣送皇家寺庙,有不少低品级的妃嫔不愿忍受日后残灯古佛的清苦,更是当场自尽。

京城因康平帝的旨意起的波澜还没有平息时,四月,新帝又发了一道圣旨,因宫中凋敝,为绵延皇家血脉,特进行选秀,凡适龄女子,无论家世,尽数参选,四品官以上,每家有最多两个名额,地方州县,须出至少二十人参选。

季静梅拖着病重的身子随季家众人接了圣旨,顺子更是别有深意地对季老太君和季老爷道喜,“杂家恭喜季老夫人和季大人了,您家可是好福气,有季小姐这么个绝代风华的儿孙,季家的前途无量啊。”

“公公谬赞了”,季老太君先是狐疑得看一眼自己孙女,接着笑得一张老脸都开了花:“老身这孙女也就是蒲柳之姿,能伺候圣上是季家的福气。”

季静梅闻言,以帕掩口,藏起了一抹嘲讽的笑。

“杂家还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季小姐说,不知道方便不方便。”顺子眼里带着笑,季老爷愣了下,才笑呵呵道:“方便,哈哈,方便,公公还请坐下喝茶,老夫和其他人就先回去了,您有什么尽管和小女吩咐。”

说着,他朝季静梅使了个眼色,“梅儿,替为父和你祖母好生招待顺公公。”

“诺!祖母慢走、父亲母亲慢走。”

季静巧皱眉,想说什么,被季老太君喊走了。

季魏氏关切地看看女儿,又朝周妈妈递个眼色,见周妈妈轻轻点头,才离开。

所有人散去,顺子谨慎地看看四周,这才开口,“奴才给季小姐道喜了。”

“我怎的不知道喜从何来啊”,季静梅面色平静。

“小姐说笑呢,皇上对您的心意,您可比奴才清楚”,顺子笑眯眯道:“皇上对宫里那几位主子都没有多大的情分,对您就不一样了,等您进了宫,奴才可指着您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呢。”

“顺公公可真会开玩笑,你可是皇上身边顶顶信任的人,多少主子指着你说好话呢。”季静梅掩口咳了几声,脸都咳红了,“我这人福薄,你瞧我这身子,哪里能进宫伺候皇上,能不能多活几年就是个事儿。”

顺子愣了下,瞧她脸色不算是作假,想了想,又笑了,“季小姐,奴才伺候主子有些年头了,不说对主子的心思很了解,多少也知道些。主子想要的,还从没有失手的,您这病就是再难治,在太医那儿也不是个事儿。”

季静梅的笑容更深了,却好丝毫没有到眼底,她又咳了几声,道“顺公公的话多少宽了我的心,我这病都有几个月了,反反复复的,别提多折腾人了。我呢,知道公公的意思,九殿下如今可是皇上,除了老天,谁敢和他对着干啊,你说是不是?”

“那是自然,我瞧着季小姐的面相可不是那福薄的人,您的好日子,可在后头呢。”

“那我就承你的吉言了。”季静梅笑着送顺子离开,待他一上轿,她脸上的笑立即换成了冰冷,如同寒霜铺面。

“二小姐,老太君让您去她院子里一趟。”季静梅才刚走到内院门口,就看见松柏院的小丫鬟迎上前说道。

“我知道了。”季静梅心里清楚自己祖母为什么迫不及待要见自己,又要和自己说什么,她眨下眼,敛去一切情绪。

“孙女儿给祖母问安,祖母万福”,季静梅的身子还没有压下去,季老太君就笑得合不拢嘴,还亲自起身将她扶起来,“梅姐儿快起来,跟奶奶这么客气做什么。来来,坐奶奶身边。”

季静梅乖巧地坐下,老太君握着她的手笑道,“方才顺公公同你说什么呢?”

“奶奶,您也知道,我这病有些日子了,顺公公他也就是关心孙女儿。”

“依我看,不是顺公公关心你,是圣上关心你。”季老太君眼睛都笑没了,“咱们梅姐儿就是生得好,福气也大,将来咱们季家啊,还得指望你和你几个哥哥呢。”

第四十八章 来自季静梅的反击

“奶奶,季家的将来指望的是哥哥,我一个女儿家,能做的太少了。”季静梅听到老太君的话,心里不是滋味,面上还是浅浅笑着。

“哎~,梅姐儿,你这就不懂了,自来宫里有人好办事,你瞧先帝那会儿,得宠的妃嫔哪家不受皇上重视啊。你哥哥是挺有本事,那也得皇上肯重用才是。梅姐啊,你瞧你大哥,之前一直跟在恭王爷后面,这也不知道圣上会不会怪罪他。”老太君拍着她的手,小声道:“咱们季家,你大哥是未来的当家人。现如今却站错了队,若是皇上追究起来,他这辈子的仕途就全完了,以你的容貌和才学,将来在宫里必定能得圣上喜欢,到时候你哥哥可就全要靠你了。”

季静梅看着她被握紧的手,想想她刚回来时候季老太君甩给她的脸色,苦笑了下,“祖母,眼下我能不能进宫还不知道呢”,她剧烈咳嗽了几声,季老太君忙松开她的手,身体也下意识往后缩了下。

见季静梅拿了帕子掩住口,接着抬眼看她,老太君有些尴尬地笑笑,“梅姐,你放心,不过是风寒,奶奶明天就把方太医给你请来瞧病。”

“是我自己身子弱”,季静梅心底了然,她垂目,藏起自己眼底的讥讽,“不用劳烦姨父姨母了,多休息几日就好。”

“那怎么能行呢?眼下可不比之前,你的身子是最重要的,听奶奶的话,明天啊,咱们就请方太医来瞧瞧。”

“孙女听您的”,季静梅乖巧地应下,转而就以身子不适为由离开松柏院,回到自己院子后,绯儿端着汤药走进来,“小姐,厨房送来的药,还是老样子?”

“不必了,端来吧。”季静梅看着药碗好一会儿,苦涩一笑,“既然已经尘埃落定,我的病也该好了。”

“可是老太君方才说了什么?”周妈妈眼里浮起担忧。

“祖母的话无关紧要”,季静梅毫不在意,一口饮尽汤药,脸都皱成一团了,灵儿忙将蜜饯拿来,季静梅吃了几个,总算又正常了。

若是往日,周妈妈必是要调侃一番的,此刻,她却没有心情,“小姐的意思是……顺公公?”

“妈妈,顺公公亲自来宣旨给了季家多大的脸面啊,爹和祖母还能看不出里面的弯弯绕吗,皇上这一手玩儿的可真妙,这是打算拿孝道来压我啊。”季静梅想想李泽乾今日和上次的举动,越发恼火,心悦一个人是这种反应吗?拿皇权压人和强抢民女的恶霸有什么不同?

之前,季静梅的药是隔几次才吃一次,如今,她因为老老实实吃药,十日功夫病情就好了大半,把季老太君喜得特意去寺里还愿,连季静巧的陪同都拒绝了,晚间回来笑得合不拢嘴,用饭时一定要季静梅坐她身边。

老太君的这个举动让季静巧分外不高兴,“奶奶,您可不能因为姐姐要参加选秀就这般偏袒啊。”

老太君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你姐姐这一选秀可就不在家里待了,奶奶心疼她,她不比你,还能在家过几年舒坦日子。”

季静巧撇嘴:“人家都是及笄前就订好了婚事,姐姐倒是和旁人不同,该不是一直等着当今皇上吧?”

她的话落下,季老太君和季老爷果然朝季静梅投来狐疑的目光,季魏氏强压着怒气道,“巧姐,你姐姐的规矩打小你是知道的,在荆州几年又是跟着梁大家足不出户,苦心学艺,你却对自己亲姐姐怀疑,冷嬷嬷,你就是这样教导三小姐规矩的?”

冷氏忙跪地请罪,心里把季静巧骂个狗血喷头。

季静巧扬起天真的笑容,“姐姐,巧儿不是有意冒犯您,就是好奇。”

“说起好奇,妹妹,姐姐也很好奇一件事啊。”季静梅眼皮都不抬一下,似乎对周围的动静漠不关心,她笑笑,“半个月前,姐姐院子里的人在厨房抓到了一个往药锅里动手脚的人,说也奇怪,这人是妹妹院子里的人。”

“不可能,我从没有要害姐姐的心思,更不可能让人在姐姐药罐里下药。”季静巧脸色变了,急吼吼道。

“我只说动手脚,却没有说是下药。”季静梅笑意更深,看着季静巧的脸色变白,她示意灵儿给自己盛一碗汤,慢条斯理地品着。

季老太君和季老爷怎么会瞧不出里面的道道,当下,季老爷手中的筷箸猛地拍在了桌子上:“巧姐,你给我跪下!为什么要害你姐姐?”

“巧姐,你太让祖母失望了,你姐姐不能选秀,于你有什么好处呢?”

季魏氏冷笑了一声,“娘,有没有好处,巧姐也不该对嫡姐使这起子心眼,更何况,没准儿巧姐以为梅儿不去,她能去呢!”

“娘,哪个爱去就去呗,我倒不介意妹妹替我去参加选秀,就是她年岁太小了。”季静梅喝完汤,擦了擦嘴巴,瞧一眼跪地上脸色苍白的季静巧,又道:“这胆子也太小了。”

季老太君被她的话一提点,看一眼季静巧微颤的身体,顿时觉得瞧不上眼了,瞧梅姐儿多淡然啊,这才是大将风范,至于巧姐,也就是嘴甜些,她摇了摇头,“我头疼,不吃了,媳妇儿,你瞧着办吧。”

老太君离开,季静梅的几个哥嫂很有眼色地闪人,以免尴尬,饭厅内就只余下季魏氏、季静梅、季静巧三个主子以及伺候的丫鬟。

季魏氏看向女儿,季静梅却慢条斯理道,“娘,您不用看我,我的意思是这事儿算了,反正那小丫鬟的供词都在我手里呢,若是巧姐知错能改便罢了,若是她不思悔改,这供词就该给大街小巷的老百姓们瞧瞧了。”

“你敢?”季静巧涨红了脸,“母亲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我的名声毁了,那就是季家女儿的名声都毁了,你以为你还能进宫做贵人?你以为侄女将来还能嫁得顺心?”

“你是在威胁我吗?”季静梅眯着眼睛看向巧姐,“我要做的事情,谁能拦得住?”

第四十九章 官家小姐的无奈

“你这是不孝!”

季静梅“咯咯”笑了,笑容灿烂得让季静巧瞧着都嫉妒。

“你笑什么?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嫡女,相貌又好,才学也好才这样得意吗?这些都是外在的,总有一天,我也能这样!”

“我从没有仗着这些得意”,季静梅摇头,小声道:“我笑是因为你傻。你以为我不敢把你做的事捅出去,可是,巧姐,你忘了,史书总是胜利者书写的。你一个庶女,名声坏了也就坏了,只要爹和几个兄长足够硬气,季家在京都足够有名望,哪个会把你和季家放在一起说?”

“这只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祖母最是重名声,不会允许你这样任性妄为!”季静巧黑了脸,强撑着道。

“我知道”,季静梅点头,“不过,眼下祖母和爹爹指着我参加选秀呢,你说,如果你再不自量力地使绊子,祖母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对祖母和爹爹而言,季家的荣耀永远是最大的,谁都可以牺牲,所以,哪怕他们明知道宫里纷争不断,哪怕他们清楚伴君如伴虎,他们依旧会让我进宫,我一个嫡女尚且如此,更何况你?”

“说的跟宫里是火坑一样,宫里富贵大着呢。”季静巧翻个白眼,“真是虚伪!”

季静梅勾唇笑了,“真是傻得可怜,我也懒得与你费口舌,今日的事儿我不想与你计较,那小丫鬟我也已经安置好了,供词我就收起来了,我最后只与你说一句话,莫要以为在祖母面前撒个娇得几分宠就当自己是个聪明绝顶的,你还差得远呢!”

季静巧咬着下唇,明显不服气。

季静梅却朝季魏氏福了福身,“娘,女儿先行告退。”

季魏氏瞧着闺女离开,满眼自豪,视线看向巧姐,却跟见了老鼠一样,她厌恶地撇过头,“念你是初犯,闭门思过一个月,多抄抄“女则”,莫要学你姨娘。”

季静巧含恨应了声,低头看着季魏氏等人的裙摆从眼前一晃而过,牙齿咬得吱吱响。

冷氏看着她的模样,悄悄叹息一声,再瞧已经走远的季静梅,心道怎的没有遇到二小姐那样的主子,这个……烂泥扶不上墙!

走远的季静梅则对后面招招手,绯儿小跑两步上前,“你去打探一下,京都的大户人家,都哪家小姐参加选秀?”

“诺!”

灵儿皱眉:“小姐当真要参加选秀啊?”

“哼”,季静梅发出一声鼻音,“我若是不去,老太君和爹能给我跪下来。”

“啊--,不会吧”,灵儿瞪圆了眼,周妈妈在旁边开口道,“小姐猜的不错,顺公公这一来,老太君和老爷一定能猜到皇上对您……不管用什么方法,您这次的选秀都逃不过去。”

“是啊”,季静梅折了路边的一株海棠,“瞧这花开得多艳啊,用心思养出来还不是为了让主子和宾客高兴,季家养了我这么久,哪里是让我随着心意过活呢?”

灵儿目带同情地看着季静梅,季静梅却展颜一笑,“你这丫头,这般瞧着我做什么,这些年,小姐我锦衣玉食,还能跟着有名的大家学才艺,比起多少贫寒之家的女儿好了太多。”

“可您要付出的也很多,贫寒人家的女儿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虽然日子苦,但是乐呵啊,可是您……”灵儿低头,不敢再说下去。

季静梅却并不生气,“一生一世一双人?打我生在季家,这样的生活就不可能有,不过是诗里的梦,几年前我还渴望举案齐眉,到现在,我早看透了,情啊,爱啊,还不如握在手里的金银让人踏实。”

周妈妈皱下眉:“小姐这样,单就宫里而言,也挺好。只是……若是被瞧出来,可就”

“若要取之,必先与之,世间道理莫过于此,妈妈想说什么,我晓得。”季静梅笑着将海棠插到发髻里:“其实巧姐就是不懂这理儿,总以为耍个心眼打压了我,她就能有不少好处,可她除了带给爹和祖母一些笑意之外,对其他人有什么好的,凭什么就能得到许多呢?”

灵儿若有所思地点头。

季静梅瞧她的傻样,掩口笑笑,回了院子。

季静巧禁足的期间,按理季静梅该常去松柏院陪老太君,但她显然心情不佳,除了每日请安,并不在松柏院久待。

季老太君不仅不生气,每日还要遣丫鬟三五趟地往紫果院送东西。季静梅都笑嘻嘻接了。

这样看似平淡却潮流暗涌的时光持续到了端午,季静梅要去河边看赛龙舟,季老太君只是略一思忖就答应了,还安排季景曦好好陪自己妹子。

季家不比平头老百姓,自然是提前就在河边的太白酒楼定好了厢房,季景曦一路都在马车里给妹子陪笑脸:“好妹妹,咱可提前说好了,就在酒楼看赛龙舟,逛街就不去了哈。”

“你一路都说了多少遍了”,季静梅白他一眼:“我就只看龙舟,不想逛街,也不会乱跑。”

“我这不是怕再把你弄丢嘛”,季景曦挠挠头,“你现在身份可不一样,若是出什么事儿,哥哥我可没法儿给祖母交代,咱家也没法儿给皇上交代啊。”

“知道了”,季静梅不耐烦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季景曦这才作罢,到了酒楼,见季静梅戴上了面纱,才放心地下马车,想伸手去扶自己妹子,手都伸到季静梅面前了,却突然缩了回去,讪讪道:“绯儿,扶你家小姐下来。”

“不用了”,季静梅不高兴地自己跳下了马车:“我还没有进宫呢,你就开始避嫌了,你可真懂规矩。”

季景曦叹口气,“妹妹,哥也是……祖母嘱咐过了,你是一点儿差池都不能有。”

“认死理!”面纱下,季静梅眼眶红了下,三哥是几个哥哥中最洒脱的人,眼下却能这般注意细节了,难为他了。

季静梅率先进了酒楼的门,季景曦忙跟上,两人领着一众下人到了二楼的一处厢房,点了些酒菜,小二有眼色地退到门口儿,不打扰客人。

第五十章 来自皇帝的威胁

从厢房的窗子望去,河边停靠了五六艘龙舟,数十个壮士的船夫摩拳擦掌,在做准备工作。

季景曦没有季静梅那么大热情,看一眼在窗边站着的妹子,摇摇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就着下酒菜开始品酒。

“你小心些,身子别往外探,下面可全是水。”

“我知道,三哥,你自己喝酒吧,难得今天没有嫂子管着你,你能喝个痛快!”

“还是你了解三哥”,季景曦自斟自饮,颇为痛快,看季静梅身边有绯儿陪着,放下心,开怀畅饮。

这时,厢房门突然被打开了,季景曦不悦地看去,“怎么”,他正想训斥小二不懂规矩,瞧见来人,嘴边的话尽数被吓回了肚子,“皇”,他马上反应过来该行礼,对方却示意他闭嘴出去。

季景曦看看窗前浑然不知的妹子,皱皱眉,最终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厢房,却不肯远走,只在门口停下来。

顺子看了看他,笑了,“三少爷也在啊。”

“我在不稀奇”,季景曦下巴微抬,指指厢房,“主子怎么也在?”

“主子觉得今天端午,热闹,季小姐一定会出来,特意出宫来的。”顺子冲着季景曦挤眉弄眼的,季景曦心里却是为季静梅捏了把汗。

而厢房内的季静梅,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哥哥离开,屋内现在是另外一个男人,她指着已经开始竞赛的龙舟别提有多高兴了:“快看,绯儿,那蓝色旗子的船已经领先人家半个船头了,我觉得胜出的一准儿是这队人。”

“朕倒觉得不一定,梅儿不妨和朕打一赌?”

房间内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季静梅和绯儿都吓了一跳,绯儿更是险些惊叫出声,好在她及时捂住了自己嘴巴。季静梅转身,也是花容失色,在瞧见说话的人是谁时,忙半蹲着请安,“臣女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难得见到你如此乖巧,这心里啊指不定怎么骂朕呢。”

“臣女不敢。”

“你,出去”,李泽乾的目光看向绯儿,绯儿愣了下,第一反应就是去瞧季静梅,季静梅深吸口气,“皇上,这是臣女的婢女。”

“朕知道,不过朕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到咱们。”

季静梅皱眉:“皇上,这于理不合。”

李泽乾哈哈笑了:“梅儿,朕是那种重礼数的人吗?那些个破规矩,本来就是用来打破的。”

季静梅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伸挥了挥手,绯儿担忧地看了一眼主子,行了一礼离开。

“这才乖嘛。”

“您如今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上,臣女可没有那么大胆子违抗您的命令。”季静梅笑着道:“臣女离京前,京都都说九皇子除了才学出名外,最出名的就是任性,您说臣女能不乖吗?臣女敢不乖吗?”

“旁人说不敢朕能信,你的胆子可是大得很”,李泽乾从桌上端起一杯酒,季静梅忙伸手阻拦,“这是臣女的杯子。”

李泽乾却将酒杯往旁边一移,接着一饮而尽:“朕用自己的女人用过的杯子,有何不可?”

“你……”,季静梅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转身换了个窗户继续看赛龙舟,李泽乾却随之跟过来。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皇上,您日理万机,怕不是来看龙舟的,有什么您还是明说吧。”季静梅无奈。

“朕就是来看龙舟的”,李泽乾随手放下酒杯:“朕顺便来瞧瞧你,你的风寒痊愈了?”

“臣女多谢您的关心,臣女的病还未痊愈。”

“朕相信选秀前夕,梅儿肯定能痊愈。”

季静梅看他一眼:“臣女有个问题想问皇上。”

“说!”

“您已经有了冯家和魏家的支持,可以说文武两方的权利都归于您的手中,为何不放臣女一马?”

李泽乾的眼睛迸发出渗人的光芒,“你好大的胆子!”

季静梅不慌不忙跪下:“这句话您方才说过了。”

李泽乾一把拉起她,按着她的肩膀,道:“朕记得朕还和你说过,朕娶冯燕她们是有原因的,朕对你是不同的。”

季静梅吃痛地皱皱眉,李泽乾忙放松了力度,又道:“朕今日来瞧你就是为了告诉你,梅儿”

他的右手伸到季静梅粉嫩的唇上,摩挲了两下,突然低头,吻下去,季静梅只来得及闭上眼睛,感到唇上软软的触感。

一吻罢,李泽乾满意地笑了:“朕吻过的女人,朕倒要看看,除了朕,还有谁敢娶你!朕同时也要告诉你,梅儿,不要妄图打什么主意,你注定是朕的人,还是乖乖的好,等选秀一过,朕封你为婕妤。”

婕妤?季静梅在心中冷笑了下,根据先帝纳入宫的妃嫔来看,婕妤的确是个不低的位分了。

“每逢选秀,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又毁了多少人,皇上这么信任臣女一定能安然度过选秀吗?”季静梅眨眨眼,趁皇帝发愣时走到一边儿坐下:“即便您想让我进宫,宫里的娘娘们可不一定这么想。”

“你怕了?”

“您也甭用激将法引臣女上钩”,季静梅扯出一抹讥讽的笑:“能从碌碌无为的九皇子变成现在的皇上,您比谁都清楚皇家什么样,您即便治臣女的罪,臣女今日还是要说。皇后性子单纯,可她是冯家人,而臣女的表姐,您的顺仪娘娘更不可能让臣女入宫了。”

“朕的决定没有人能阻止。”

季静梅从袖子里拿出条帕子,掩口咯咯笑起来,看李泽乾瞪他,她强撑着收起笑:“您说的不错,您的决定谁都改不了,可臣女若是犯了大错呢?或是臣女毁了容呢?臣女得了不治之症了呢?”

“够了!”李泽乾大吼一声,季静梅乖巧闭嘴:“朕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不是你自己故意的,没有人能阻止你进宫。无论是魏家、冯家,还是其他人家,没有人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手段!梅儿,你是小看了朕还是小看了自己?”

季静梅看他一眼,并不回答。

李泽乾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冷声道:“把你那些小算盘都给朕收起来!朕郑重警告你,你要是敢在选秀期间耍手段让自己落选,朕就将你父亲还有你三个哥哥发往边疆!”

第五十一章 季静梅参加选秀

“你”,季静梅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看着李泽乾足足有半刻钟,她气馁地坐回椅子上,“臣女认输。”

“朕早说了,乖乖地等朕派人接你进宫。”

季静梅连个眼尾都不给他。

李泽乾却毫不在意,他知道拿季静梅自己威胁她,根本没有用,但是拿季家威胁她,季静梅是不能不妥协的。

李泽乾并没有在这儿久待,他刚登基做皇帝,很多政务等着他处理,很多正事等着他决定。龙舟赛还没有结束,他就离开了,季静梅在气头上,行的礼都很敷衍,他却毫不在意。

季景曦看着皇帝满脸笑容地离开,很是纳闷,恭送完皇帝,他忙跨进厢房,四周打量个遍,才松口气。

“三哥瞧什么呢”季静梅带着危险的笑看向季景曦。

季景曦尴尬地笑笑:“没……没什么,妹妹,皇上他……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季静梅笑得更温柔了:“三哥,你想什么呢?”

“三哥什么也没想”,见她笑这么暖,季景曦却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季静梅冷哼了一声,转身就离开。

季景曦朝自己嘴巴上就是一巴掌:“让你嘴贱!”

他忙快步跟上,一路上,季静梅都没有给他一个眼色,季景曦偷偷瞧她几眼,明智地保持沉默。

第二天,季魏氏发现自己女儿变了,之前给她说选秀的任何事情,女儿都是爱理不理的,现在开始严肃和自己讨论问题了。

季魏氏心里直嘀咕,想了想悄悄将自己三儿子给喊到面前,一番威逼利诱后,季景曦将皇上来见自己妹子的事儿给交代清楚了,季魏氏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叹口气,起身就去紫果院,留季景曦傻傻看着她离开。

“娘,你怎么来了?”

季静梅看见季魏氏时候愣了下,忙从榻上起身,季魏氏却一把将她按下,伸手就掀她的衣袖,季静梅皱眉:“娘,你这是做什么?”

“你别管!”季魏氏把她衣袖卷上去,瞧见她胳膊上方一个赤红色如红豆的点后,才松口气。

季静梅这才知道她什么意思,羞恼地放下衣袖:“娘,你竟然怀疑女儿,你”,她红了眼眶。

“梅儿,娘是怕皇上他”

季静梅侧身背对自己母亲,冷哼道:“三哥告诉你的吧,嘴怎么那么碎呢?”

“是娘逼他说的”,季魏氏拍拍女儿的肩膀:“娘也是担心你,好好的,都多少年没有选秀了,皇上怎么会下这样的旨呢?先帝早年选秀时候,每一次都不知道多少女孩儿……”

“娘,女儿会没事的。”

“梅儿,娘知道你对恭王爷”

“我对他已经没什么感情了”,季静梅起身,将披散的头发松松挽起来,“娘,女儿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

“你想好了?”

季静梅拿簪子的手停住了,几个呼吸后,她随手拿起个簪子簪上,回头,笑了:“娘,由不得女儿去想。圣上想让我进宫,那便进吧,反正皇宫也就是个大的宅门,不过是女人更多些,事情更乱些。”

季魏氏被她的话给震住了,“皇上……皇上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想要的,什么能得不到?左右女儿也没有什么嫁人的心思,不如进宫博一番荣华富贵。”

季魏氏叹口气:“眼下哪里能轮到咱们说话呢?”

季魏氏并没有在紫果院久待,季家的一堆事还等着她去打理,相对而言,准备选秀的季静梅清闲了许多。

转眼就到了六月,是秀女们进宫的时日,地方各州府的秀女们已经提前半月到了京都,有亲朋的借宿在亲朋家,没有亲朋的就只能随着大众一起住在了驿站。

天才刚亮,季静梅就起身了,宫里早就送来了统一的青色宫装,绯儿伺候她换上,灵儿服侍她洗漱完毕,几乎不给季静梅用饭的时间,宫里来的轿子就已经到了季家门口。

“小姐,门房传来话了,说是宫里的轿子已经到了。”一个粗使小丫鬟小心在门口说道。

季静梅看一眼小几上摆着的饭食,冷哼了声:“着门房的人将轿夫请去喝茶,我待会儿就到。”

“让宫里的人等着不好吧?”

季静梅戴上最后一根簪子:“哪里来的没规矩的人,叉出去。”

那多嘴的小丫鬟惊吓地连连磕头,季静梅却丝毫不理会,绯儿走出屋子,叹息一声:“哪个嬷嬷教你的规矩,主子的意思就是让宫里的人等着,你偏要……”

“姐姐,奴婢……”小丫鬟倍感委屈。

绯儿挥挥手,自有婆子将这人拉走,小丫鬟抽泣着离开,季静梅则不慌不忙用了早饭,这才施施然来到季府门前。

到二门时候,季魏氏已经到了,见到她,红了眼眶:“到了宫里,万事要小心才是。”

“女儿记下了。”

“给你准备的银票和散碎银子要保管好”,季魏氏背过身,擦拭把泪,回头又是一脸笑:“去了宫里,不要省,该给的赏银一定要给,你姑姑那边……不可交心。”

“女儿省得。”

“你表姐是个面慈心狠的”,季魏氏压低了声音:“你如今可以说和她站在对立面,你要小心她。”

想起当年在魏家见到的一幕,季静梅眼神一凛:“女儿明白。”

季静梅见季魏氏依然是面带愁容,她笑笑:“娘,您放心,不论结果如何,梅儿都会平安回来的。”

季魏氏点点头,目送着女儿坐进软轿里,去往魏家大门。

从轿子里走出,季静梅一眼就瞧见了大门外的那顶红顶小轿,门房的人簇拥着几个轿夫走出来,为首的是个黄衣服的小内侍。

“奴才给小主问安,小主请上轿。”

季静梅扫一眼他谄媚的笑,颔首:“公公客气了。”

周妈妈亲自扶着季静梅上轿子,小声耳语道:“小姐,奴婢相信您,奴婢在府里等您回来。”

“妈妈,我不在府里这段日子,您替我留意着。”

“奴婢明白。”

轿子帘关闭,季静梅的表情再也看不到,绯儿、灵儿和周妈妈注视着轿子离开,才回府。

轿子晃悠悠往前,季静梅慢慢闭上了眼睛,轿子外嘈杂的吵闹声都不能让季静梅有任何的心动,行了约有两炷香功夫时,突然听见轿子外传来争执声。

第五十二章 选秀初便生事端

“你们快让开,让我们的马车先过去。”

“看见没有?我们这轿子里坐的是京城参加选秀的官家小姐,这是宫里的轿子,你们不过是地方上的人家,应当给咱们让路才是!”

那马车里传出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地方上的怎么了?咱们也是皇上下旨参加选秀的,凭什么让咱们让路?”

季静梅扶额轻叹,将轿帘掀起一条缝:“发生了什么事?”

“小主莫急,奴才会处理好了。”

“公公”,季静梅从缝隙里瞧见旁侧马车里探出来的女孩子模样,莞尔一笑,声音温和动听:“她们是外地来京的女子,在京都又等了这么久,怕是早就急了,咱们且让一让就是。”

“小主哎,您这会儿让,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怕了她们。”领路的小黄门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瞧着季静梅:“您是二品大员家的千金,这些地方上的多是些五六品官家的小姐,咱们不该让,也不能让。”

“且让一下也无妨”,季静梅放下轿帘:“不急这一时。”

小黄门见她态度坚决,不大高兴地让轿夫将轿子靠边儿,方才出声的那姑娘不屑得发出一声鼻音,“早这样不就好了,二品官员怎么了?还不是一样要给咱们让路。”

一马车的女孩儿嘻嘻笑了起来,马车中,一位纤腰尖下巴的姑娘眉头紧锁:“沁姐姐,你这样得罪她,怕是不好吧。”

“有什么可怕的,她爹的官位是高,可眼下咱们都是秀女,将来指不定谁比谁位分高呢,你说是不是,莲儿?”

另一个圆脸的女孩儿笑笑,没有说话。

马车离开,季静梅乘坐的轿子再度前行,不一会儿,就到了宫门口。

“小主,到了,您请下轿。”

季静梅缓步走出,瞧一眼天色,已经大亮。她深吸口气,谢过小黄门,抬眼看向宫门,琉璃瓦在眼光下闪闪夺目,巍峨的城墙挡住了皇宫的繁华,两扇敞开的朱红色大门上,九九八十一颗宫钉让皇宫显得格外气派。

宫门口已经站了不少的美人,燕瘦环肥,各有风姿。

自有引路的小黄门上前,“敢问您是哪家的小主?”

“季家的。”

季静梅瞧见对方眼里迸射出的亮光,皱了下眉,那小黄门态度瞬间恭敬了许多:“原来是季小主,您请这边儿走,那厢是州府的秀女,京都的秀女们都在王公公呢。”

季静梅笑着道声谢,跟着小黄门朝另一个方向走,路过那些州府的秀女们时,她扫了一眼,方才傲气的那姑娘正和一个姑娘争执些什么,旁边还有人在劝架,她几不可见地摇摇头。

京都的秀女们比起州府来的显得有规矩的多,至少现在已经按照父亲的官职站好了位置,见季静梅到来,有认识的笑笑算是打招呼了,不认识的好奇地瞧瞧,露出各种神色。

“小主请站在这儿”,王公公指着靠前的一处位置,笑道。

季静梅瞧瞧前面还有两个人,想到季魏氏派人打听的消息,心里对这二人身份有了判断。

她站好,王公公就离开了,季静梅前面的女子回头看了看她,视线在她腰牌上停留了片刻,笑道:“原来妹妹是季家的人,我是言家的女儿。”

“早听说言大人家有位国色天香的美人,今日瞧见姐姐,才知道果然传言不虚。”对方笑脸相迎,季静梅自然也是要微笑的。

“哟,我哪里担得起国色天香这词啊,这样好的词汇放我身上真真是亵渎了,还好妹妹几年不在京都,不然吴妹妹这京都第一美人的名号怕是保不住喽。”言姑娘捂嘴小声笑了。

言婵娟的话让周围看热闹的京都千金们的脸色变了变,季静梅看为首的女子脸色有些难看,她知道那是领侍卫内大臣吴大人家的千金,也就是言婵娟口中的吴妹妹,年方十六,是京都这几年风传的美人。言婵娟这话明着是自谦,暗地里却是将自己摆在了吴琳的敌对面,甚至可能是京都参加选秀的千金们的对立面。

“我哪里比得上吴姐姐啊”,季静梅心里掠过数个念头,脸上却是笑意不变:“吴姐姐可是文武双全,容貌秀美,肤如凝脂,眉宇间还带有些英气,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我这些年在荆州学艺可是弄得灰头土脸的,若不是圣上这道旨,我还想在府里多呆几年才敢出门见人呢。”

听了季静梅的话,吴琳的脸色好转了许多,笑着开口:“荆州那边儿就是风沙大,不过妹妹也不要懊恼,姐姐那里有几个方子,用着效果最是不错,不出三个月,妹妹的皮肤一定能恢复的。”

“那就谢谢姐姐了”,季静梅心底想笑,吴琳是真听不懂真假话吗,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呢?

言婵娟的眼珠子眨了几下,想说什么,瞧见王公公过来,又闭上了嘴巴,还小心提醒附近的人:“公公来了。”

众秀女站好位置,季静梅瞧一眼旁边的州府秀女们,她们中的大多数已经站好了队,有几个还在争执,但是却被另一位公公给训斥了,不大高兴得进了队伍中。

“诸小主请跟杂家入内,初选设在安顺门内。”王公公显然是宫门负责选秀人选的总管,在他一声令下后,那负责州府秀女的公公才开口:“请诸位小主排好队,跟紧杂家的步子,不要左右张望,失了体统。”

季静梅对皇宫是没有什么好奇心的,虽说她来宫里的次数不大多,但因着姑姑是先帝贵妃的原因,她曾将皇宫游了大概,各处宫殿的结构她心底是很清楚的。

一路前行,走了大半个时辰,就听到旁侧州府秀女队列中有人忍不住抱怨了:“杨公公,怎的这般远,我的脚都痛了。”

“脚痛也得忍着”,杨公公高声道:“小主也可以选择回去。”

那姑娘委屈地应了声,到底还是继续往前走了。

才刚走了二三十步,突然听到州府秀女队列中传来一声痛呼:“哎呦,谁踩了我的衣服”,季静梅和其他人一样好奇地回头,就瞧见一个女子摔倒在了地上,她惊慌中想要抓住旁边人,前后的两个姑娘却不约而同避让开了,她下意识要护住脸,但还是晚了,季静梅亲眼瞧见旁边的树枝划到了她脸上。

第五十三章 宫廷纷争永不断

“我的脸”,那女子手剧烈抖着,想去摸自己脸,却又不敢摸,“我的脸是不是毁了?是不是毁了?”她神经质地叫着,看向旁边的秀女们。

遇上她的视线,那些个秀女不自觉看向其他地方,躲避开她呆滞深处透着阴暗的眼神。偶尔几个没有藏好表情,露出了同情的目光,那姑娘顿时跟炸毛的猫一样,先是摸摸脸,看见手上的血迹,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四周的人大骂:“你们谁干的?谁干的?出来,敢做不敢当的孬种,有爹生没爹教的东西。”

没有人理会她。

她就更愤怒了:“毒妇!看我长得漂亮,故意踩我衣角毁我容,”

她骂的难听,有脾气大的就忍不住了:“嚷什么呢,你自己不小心摔倒了,你怨得了谁?”

“你这话说的,你这人有没有点儿同情心,我看保不齐就是你踩了我的衣角。”

“你凭什么说是我踩了你的衣角?”这姑娘也怒了:“大家好好的在走路,怎的就你摔倒了?”

“就凭你嫉妒我长得比你好看!”

“呵”,头戴石榴石流苏簪子的姑娘不屑地撇嘴,摆明了不认同,想要说什么,却听一声呵斥:“干什么呢?不知道宫里的姑姑们都等着呢,还在这儿磨蹭!”

原来是前头带队的公公发现路队后方有动静,很多秀女们在看热闹,急了,王公公走过来瞧了一眼,“天爷唉,这是毁容了啊,赶快的,送到太医院去,让人诊治后送回府吧。”

“公公,我不回去,我是来伺候皇上的,怎么能回去呢?”面容被毁的女子大声嚷嚷起来:“公公,是这人嫉妒我的美貌,故意踩了我的衣角害我跌倒,公公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主持公道那是主子们的事儿,我可不管你们有什么争执,来人啊,弄走!”王公公一声令下,立即有小黄门上前架起这姑娘就走,根本不给这人撒泼打滚的时间。

“还是公公英明”,险些被诬陷的女子笑着道:“若不是公公尽早将她叉走,她还不知道要诬陷几个人呢!”

王公公瞪她一眼:“你也给杂家老实些”,他看向所有的秀女:“杂家好心提醒各位小主一句,宫里面水浑着呢,你们可要掂量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别没的给本公公惹事生非。”

众秀女互相看看,没有说话。

队伍继续前行,吴琳小声嘀咕道:“小地方来的就是没规矩。”

等过了九桥,转入一处园子时,州县的队伍里传来小声议论的声音,又被杨公公斥责了一番,京城许多秀女多少就流露出鄙视的神情。

来到一处小殿,队伍停下了,“杂家就送各位小主到这儿了,请各位小主按照苏姑姑的安排进行初选,杂家预祝各位小主能心想事成。”

侧殿的门打开,走出一位梳着高发髻的女子,瞧着容颜有三十岁样子,她先是对着大家行了个礼:“奴婢姓苏,给各位小主见礼了,接下来各位小主按照队列依次进入这几间屋子,初选过的了,将进入正殿,如果哪位小主不幸落选,那也只能说明你没有这样的福分,奴婢奉劝落选的小主老老实实跟着人出去,还能留些脸面,如果哪一位小主非要闹腾……”,她冷笑了下:“宫里的规矩可没有府上那么宽松的。”

众秀女互相看看,虽然也有小声说话的,到底没敢放肆。

按照京都一人、州县一人的安排,吴琳是第一个进入房门的,她倒也不怯场,落落大方跟着一位宫女进入了屋子,不久满脸喜色地走出来,看她神色,想来是过了初选的。

季静梅位子靠前,很快也就轮到了她,有季魏氏之前的交代在先,季静梅进了屋子,就先给了几个嬷嬷一人一个荷包,嬷嬷们倒是收了,让她脱了衣服,稍加检查就宣布她过了初选,季静梅害羞地穿好衣服,又对几位嬷嬷道了声辛苦,忍着心中的不适走出了屋子。

“瞧着似乎不难,前面这几位不都过了嘛”,京都的一位秀女自信满满地说,这句话让很多秀女赞同地点头,但是下一位出来时候却是满脸泪痕,送她出来的嬷嬷更是满脸不耐:“哭什么哭,你身上有异味也敢伺候皇上?还不快出宫去。”

“这个也是,地方上怎么选的人,瞧着容貌不差,走两步都肢体不协调,落选。”

“这个身上有疤,不明显那也是疤,送出去!”

外间的动静季静梅隐隐约约也能听到些,她垂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言婵娟笑着走过来:“就知道妹妹一定能入选的,妹妹才回京怕是不知道吧,听说这次选秀皇后娘娘可是有言在先的,宫里要多进几个人,这下该热闹了,到时候咱们姐妹可要相互照应才是。”

“那是自然”,季静梅笑笑:“不过妹妹向来愚笨,怕是帮不了姐姐什么,到时候怕是还要仰仗姐姐。”

“咱们啊,都得仰仗第一美人”,言婵娟咯咯笑了:“皇后娘娘可是指明了,吴妹妹一定要进宫的,我就没有这福气了,指不定过不了复选呢。”

季静梅瞳孔缩了下,“原来吴姐姐早就被内定了啊,那干嘛不等着到时候再进宫,何必要苦哈哈和咱们一起参加选秀呢。”

言婵娟的话哪里是对季静梅一个人说的,她不大不小的声音恰巧能让殿内的人都能听清,于是,州县入选的几个姑娘悄悄投来异样的眼神。

吴琳却丝毫未察觉,或者说也许察觉了也只会觉得那是羡慕,她不好意思地道:“那怎么成呢?规矩还是要守的。”

季静梅嘴角抽了下,莫不是武官家养出的都是这样大大咧咧的?怎的看不出言婵娟这是在把她当靶子吸引秀女们注意的?

季静梅尚且还能掩饰住自己的鄙视,那州县来的秀女有一两个已经偷笑起来,吴琳蹙眉,不悦地瞪她们一眼,道:“有什么好笑的?一群乡巴佬!”

第五十四章 初选处处透古怪

“说谁乡巴佬呢”,吴琳的话引起了州县那边儿姑娘们的不满,此时进入这间屋子的已经有十几个人了,仿佛屋子中央有一道无形的线,两边人马泾渭分明。季静梅瞧一眼对方明显多于京都的人手,皱起了眉。

季静梅承认,各地因着不同的风土人情养出的女子也各有风情,譬如草原大漠的女子旷达野气,江南小镇的姑娘水灵俊秀,严寒北方的女子举止大方。所以,京都的女子也有自己的特色,加上京官向来比地方官员吃香,从朝政平衡上说,也该是京都的秀女入选的更多才是。眼下这种情况根本就不正常,这说明……季静梅的心突然不平静了。

陆续不断有人从外面推门而入,已经有了潜意识的季静梅对进入的人格外注意,她的心渐渐沉了,是后宫的人想做什么还是皇上想做什么?没有上面人的吩咐,季静梅不信这些负责选秀的姑姑敢让两边比例如此失衡。

季静梅靠在殿内的柱子上,看起来懒洋洋的,倒也不是没人和她寒暄,只是很快就被言婵娟给拉过去了,若是平时,季静梅定然是不会让言婵娟这种别有用心的人得逞的,眼下她却毫无心情理会这跳梁小丑。

站了约有半个时辰,季静梅倍感疲惫,这才有一位着蓝色宫装的女子走入,瞧着样子很严肃。

她一进门就吸引了大家的视线,因为她腰上系着的一根紫色的祥云腰带,这是宫里三品女官的缎带。宫里的宫女是很多,女官相对少一些,能做到三品的那是凤毛麟角。

“各位小主,初选结束了,臣在这儿恭喜各位小主了,臣来是为了通知各位小主,三天后在祥瑞宫举行复选,各位小主现在可以回府了,在今日戌时宫门关闭之前回来即可。”这身量高挑的女子不卑不亢,说完就离开了。

她的话引起在场秀女们的议论,顿时一片喧哗声响起,季静梅这会儿真是有些搞不清楚皇上到底想要做什么,从没有听说哪一届的秀女能在过了初选后回府的,京都的秀女倒好办,州县来的秀女回驿站吗?

“沁姐姐,方才那姑姑是不是说咱们可以出宫去游玩儿了?”季静梅不远处站着今早因为马车的事儿和季静梅打过交道的几位姑娘,眼下这几人正因为女官的话兴致勃勃。

“那不是姑姑,那应该是宫里的女官,咱们该叫一声大人的。”柳沁眼里闪过一丝鄙夷,脸上还是浅浅的笑意。

“沁姐姐懂的可真多,到底是知府家的千金,不像我,只是个秀才的女儿。”赵舞儿带着艳羡的目光瞧着柳沁,柳沁心里熨帖得很,脸上却还要做出一副害羞的样子:“我不过是听爹爹说过一两句。”

“那咱们等下是不是要出去玩儿?”赵舞儿的眼睛流露出兴奋的光芒,她看向另一个女孩儿:“莲儿姐姐,早听说京都是最繁华的地方,你也不想看看吗?”

“自然是想的,只是……恐怕不安全吧。”李莲儿略微有些圆润,脸颊更是肉呼呼的,但是声音却是格外的绵软。

“天子脚下,哪里会不安全呢”,赵舞儿摇摇柳沁的胳膊,又拽拽李莲儿的袖子:“好姐姐,陪我去吧,来京都这么久咱们都没有出去过,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进了宫,想出去看看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年月呢。”

季静梅收回自己视线,见此时殿内的人已经三五结伴往外走,她看了看前面正在离开的几个姑娘,笑着走快两步,“嫣姐姐,媛妹妹,你们可是要回府?”

“原来是季妹妹啊”,唐嫣听到声音,回头,笑了:“方才我还在和媛妹妹说起你呢,这可不就是说曹操曹操到?”

“姐姐定是又说我什么坏话呢”,季静梅撅嘴,“是说我贪嘴还是说我挑剔?”

安香媛掩嘴笑起来:“姐姐猜的可真准,方才我们就瞧见了姐姐,瞧姐姐在发愣,我们就没有叫你,姐姐在想什么呢?那般入神?”

“我在想”,季静梅顿了下,瞧两人一副好奇的样子,她到嘴边的话已经换成了:“即便地方上来了这么多的美人,咱们的媛妹妹还是最美的姑娘。”

“姐姐又笑话人家!”安香媛不过年方十三,安家又是人口简单的人家,没有那么多糟心事,小姑娘比起同龄人显得单纯许多。

倒是唐嫣眼神闪了下,显然不信季静梅的话。

秀女们三三两两走出了宫门,好在一路上没有出现什么问题,皇上出乎意料的这一招让很多京都的姑娘也有些措手不及,姑娘们不得不往前再走二里路,直到走出皇宫的范围,进入玄武大街。

在玄武大街的街口,季静梅和两位姐妹道了别,各自雇佣了马车回府,唐嫣和安香媛先离开,季静梅招呼另一位车夫把马车往这儿赶,却这时,一顶没有任何标志的轿子停在了季静梅面前,季静梅疑惑地看看,见无人从轿中走出,她转头就往马车方向走。

“季小姐请留步。”

季静梅回头,轿子旁边的小厮继续道:“我家主子请您上轿。”

“我不认识你家主子”,季静梅不动神色将轿子再次过一遍眼,的确没有任何府上的标志。

“季小姐,九爷请您上轿。”小厮在“九爷”两个字上加重了音量,季静梅瞬间变了脸色,余光瞧见附近已经有秀女往这边儿偷瞄,她咬牙上前,小厮撩开轿帘,她上了轿子,又想起了方才喊的车夫,道:“给那车夫十个铜板,打发他走。”

“诺!”

轿子的空间不大,季静梅只能挨着李泽乾坐下,看见对方摇着扇子一副风流君子的模样,想起方才秀女们的眼神,她冷哼了声:“九爷这是想给自己戴绿帽子?”

“怎么说?”李泽乾的脸皮是真厚,竟然面不改色反问道:“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此话怎讲?”

第五十五章 老太君要杀静梅

“臣女一向胆子很大,您又不是头回知道。”季静梅翻个白眼:“眼下可是不少秀女瞧见臣女出了宫门就上了顶陌生的轿子,不知道会怎么议论呢,没准儿”,她眼角扫一眼李泽乾:“多舌的还以为臣女给您戴了顶绿帽子呢!”

“你不敢!”李泽乾笑道:“旁人怎么想朕就不知道了,怎么说朕也听不到,但是朕知道,不管你愿不愿意进宫,你也已经明白自己眼下的身份了,你不会自掘城角的。”

“皇上,这次您怕是想错了”,季静梅斜靠着轿子壁,懒洋洋开口:“臣女是自愿进宫的。”

李泽乾盯着她好一会儿,笑容愈加深邃了:“你果真这么想?”

“您若是不信,臣女也没有法子。臣女如今只希望皇上能看在季家上下忠心侍君的份儿上,给季家留一条退路。”季静梅在他的注视下,脸上的笑容非但没有变淡,反而更浓了。

李泽乾突然低低笑出了声音:“果然是个聪明人!”

“您过奖了。”

“梅儿,你这么聪明,就应该知道后宫不可干政,这些话今日朕就当没有听到。”

“皇上,臣女并没有违反宫规”,季静梅心里咯噔一下,面上笑容也显得僵硬了许多,但不过瞬间,她已经调整了面容,收敛了几分笑意,“臣女不是干政,只是作为女儿、作为妹妹,想为家中尽一份孝心,更何况”,她压低了声音:“季家如今不会威胁您的皇权,以后也不会威胁到您,您又何必说这些话伤了梅儿的心呢?”

“好个尽孝心”,李泽乾手中的折扇猛地合起,他以扇挑起季静梅的下巴:“你当知道朕不是七哥,朕可没有那么多情,朕可以给季家一个退路,甚至朕也能许给季家一个长久,只是,梅儿,你拿什么和朕换呢?”

“臣女身上有的,您尽可以拿去,哪怕是这条命。”

“朕要你的命做什么?”李泽乾凑近她,距离近到季静梅都能感觉到他炽热的呼吸,“朕要你的心,梅儿,你能给朕吗?”

一瞬间,季静梅愣神了,好一会儿,她反应过来,忙去瞧李泽乾,却见对方正以讥嘲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心跳都慢了半拍:“皇上,梅儿早已经是个无心的人,哪里能有心给您呢?”

“那就找回来啊”,李泽乾的声音很低,却一字一句击打着季静梅的内心:“心还是能找回来的,找回来给朕,朕才不会觉得亏本。”

季静梅复杂地看了看李泽乾,两人对视许久,却没有人开口,直到轿子落下,外面传来那小厮的声音:“主子,季府到了。”

如同触电般,季静梅嗖的一下收回自己视线,起身弯腰就要往外走,她的手腕却被抓住了,李泽乾微微用力,季静梅坐到了他的腿上,这让她有些不自在:“皇上,您”

李泽乾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下,“朕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这是送你回府的路费,去吧,过会儿朕来接你回宫。”

季静梅红了脸,提着裙摆快步走出轿子,李泽乾瞧她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离开,朗声大笑起来。

“主子,您这是?”

“咳咳”,李泽乾干咳两声:“去西市。”

“诺!”

李泽乾以为季静梅是害羞了,但他却不知道进了季府大门的季静梅却收起了脸上的笑:“你,去给太太通禀,就说我回来了。”

被她随手指到的小丫鬟全身一激灵,都快哭了:“奴婢只是个粗使丫鬟,不……不敢进内院。”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诺……奴……奴婢这就去”,那丫头眼泪汪汪地离开,不多会儿,还没有见到季魏氏,季静梅就听到丫头通报,老太君来了。

她愣了下,拿掉头上的帕子,忙整理了衣服朝屋外走去,季老太君冷着脸看了看她:“你怎的这时候回来了?是遭人算计了还是……你独自在外几年该不会是……如果是这样,你怎的有脸回府来,我若是你,我早找个清净地上吊去了!”

季静梅被这劈头盖脸的数落给愣住了,她更多的是心寒,她捂着胸口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深吸口气,她怒道,“长辈令,不敢不从,绯儿,去给我准备三尺白绫,灵儿,你去和门房通知一声,宫里的人来接我时候,就说祖母觉得我丢了季家的脸,令我自尽!”

“等等”,季老太君手中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宫里来接你?你不是落选了吗?”

“祖母,是不是梅儿今日如果落选了,不能为季家带来荣耀,梅儿就该去死?”季静梅冷笑道:“我知道您怪我,怪我这几年没有在您身边尽孝,可您也不能……”,她的泪珠滚落掉地上,“我知道身为女儿家,不能在仕途上给家族博取荣耀,可我方才还在求皇上给季家一个退路,我这心还扑通着,您就想要孙女儿的命,您总该告诉梅儿,梅儿做错了什么,让您这样急着要梅儿的命。”

季老太君尴尬了,但她的尴尬在听了季静梅的话后瞬间被抛在了脑后:“梅儿啊,你误会祖母了,祖母是觉得你小,怕你做了什么没有分寸的事儿,来来,你坐下,和祖母好好说说,什么叫给季家一个退路,你这匆匆忙忙回来又是怎么一回事呢,祖母都让你给搞糊涂了。”

季静梅接过灵儿递的帕子,擦干眼泪,也不坐下,冷着脸道:“祖母说误会就是误会吧,梅儿也不想想那么多。”

季魏氏这会儿也赶过来了,屋子里诡异的气氛让她皱了下眉:“媳妇给娘问安了,娘,这是怎么了?”

季老太君尴尬地笑笑:“没事儿,都是误会,既然你来了,快来劝劝梅儿,我这把老骨头啊,难免有时候糊涂些,快别让梅儿和我这老太婆置气。”

季魏氏就去看自己女儿,自己婆婆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她养出的女儿是什么样的性子,她同样明白,能让婆婆这样不自在,怕是这误会可不小。

第五十六章 母女间沉重对话

但是自古孝道大于天,季魏氏只能笑着打圆场:“梅儿,一家人之间拌两句嘴很正常,误会说开就好,我听说打从早上起就陆续有人送出宫,方才还有大堆秀女出宫,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事儿,娘,误会而已,梅儿没有放在心上。”季静梅说着,瞧一眼不自在的老太君,“皇上不知道怎么想的,入选的秀女都让出宫歇息,宫门落锁前要赶回去。”

“什么?”季魏氏愣住了:“怎的会让入选的秀女出宫呢?”

季老太君也是皱眉:“这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是好?”

“祖母,老实规矩的都回府了,能出什么事儿?”季静梅语气不咸不淡:“孙女儿最纳闷的是今日初选后一共有百十个人,这京都的不过才十几个,孙女儿大胆猜测下,许是皇上想对一些世家动手了。”

季老太君忽地一下站了起来:“对世家动手?这不可能,皇上还没有坐稳位置,怎么敢?”

季魏氏却很淡定问女儿:“皇上可有说什么?”

“皇上答应给季家留一个退路。”

“条件呢?”季魏氏终于紧张起来:“梅儿,该不是你答应了皇上什么条件吧?可难办?可有危险?”

“媳妇,梅儿在宫里能有多少危险啊,我看你就是太紧张了。”季老太君敲着地面道:“不愧是咱们季家的女儿,知道为家里着想。梅儿啊,祖母就说你是最孝顺的,最有心的。”

“孙女儿愧不敢当,孙女儿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只希望以后祖母想要孙女儿命时候打探清楚,如果孙女儿真的做了什么辱没季家门风的事儿,再杀孙女儿也不迟,否则,只怕再深的亲情也抵不过您三五次的折腾。”季静梅说着,揉揉鬓角:“孙女儿今天很累,不想多说话了,您年岁也大了,不如回屋歇息吧。”

“梅儿”,季魏氏瞪她一眼:“怎么和你祖母说话呢?你祖母是关心则乱,她怎么忍心杀了你呢?你这孩子又瞎说了,这还没有入宫成为皇家的人呢,就开始不给长辈面子了?”

“娘教训的是,祖母,梅儿今日着实累了,您大人有大量,莫和孙女儿计较。”季静梅说着,给季老太君行了个礼,娘俩把话堵得死死的,季老太君脸色很不好地离开了。

她刚走,季魏氏脸上的浅浅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怎么回事?你祖母为何要杀你?”

“还不是皇上这莫名的安排,女儿这一突然回来,祖母觉得女儿是落选了,当即就变了脸色,还怀疑女儿的贞洁,说女儿不该回府,该去找个清静地方吊死。”季静梅恼恨地道:“女儿知道祖母凉薄,心里只有季家的名声和前途,可是,娘,女儿委屈”,她扑到季魏氏怀里痛哭出声:“女儿从小敬重她,在外求学也一直记挂着家里,女儿是季家的人,自然一心为季家着想,皇上才会拿季家威胁女儿,可祖母为何这样对女儿?女儿方才在想,是不是女儿对季家没有用了,她就会果断放弃女儿?女儿甚觉心寒,娘。”

“唉”,季魏氏长叹一声,“你祖母一向凉薄,可她始终是你的祖母,是你爹的娘,你莫与她计较。你爹和娘是不会这般对你的,梅儿,不管她怎么想,娘只想你在宫里平平安安的,受不受宠无所谓,只要你没有事儿,娘就能放心不少。”

季静梅抽噎着应了声。

季魏氏又道:“自来伴君如伴虎,你不用管家里如何,你祖母年岁大了”,她压低了声音:“你记住,如今季家是你娘我在当家,她想对你做些什么,还要看娘同意不同意。”

“可是魏家如今大不如从前,娘,在祖母眼里,您早已经没有从前那样有价值可用了啊。”

“就算你外祖父已经被罢免官职,你舅舅也被降职了,娘在季家的掌家地位也无人能撼动”,季魏氏冷笑道:“你别忘了,娘有你三个哥哥呢。”

季魏氏拉着季静梅的手坐下,拍了拍她的手:“宫里不比家里,你该想的该做的,是怎么让自己立足,不要让家里的事儿分心,啊。”

“女儿明白。”

“我听说,其他人都是自己想法子回府的,你是坐着轿子回来了?是不是皇上他?”

季静梅脸红了:“娘,女儿也没有想到皇上会这样做。”

“娘这心一直七上八下的,当今皇上的心思太沉了,你去荆州几年,不知道京都的情况,当初大皇子和五皇子造反,就是冯将军和皇上平定的动乱,皇上其实早就和先皇秘密说了造反的事儿。瞧瞧皇上之前装的多好啊,连你外祖父都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文采斐然的空架子,谁知道两位皇子被监禁后他竟然一步步显露出来了,娘只怕他对你也是装出来的一副样子,你若是陷进去了,只怕将来不得善终啊。”季魏氏握紧女儿的手:“你答应娘,万不可对皇上动情,你要知道,后宫里只要动了真情,离死就不远了。”

“娘,女儿早就是个没有心的人了,女儿怎么可能相信他一个帝王,有那么多的女人,会动女儿动情。”季静梅叹口气:“女儿只是想不明白,他想从女儿身上得到什么呢?”

“这点儿娘也想不明白”,季魏氏叹息道:“不管怎么样,既然皇上想表示对你不一样,未尝不能借机在宫里站稳脚跟,后宫和宅子一样,拼的虽然有家世,可宠爱还是最关键的。”

“这点儿女儿和您不谋而合,复选就在三天后,女儿有一个预感,京都留在宫里的不知道能不能超过十个人,但是州府的秀女至少会是两倍之多。这事太反常了,皇上也没有否认女儿的猜测,您一定要和父亲、和哥哥们说清楚,皇上在下一盘大棋,季家万不能成了弃子。”

季魏氏沉重地点头,看女儿的确很累的样子,便命厨房做些好菜,这才离开。

第五十七章 回宫又遇那三人

一个时辰后,季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门房见到小厮打扮的人手中拿着的令牌时候,愣了下,拔腿就往内院跑儿。

季家老爷不在府上,季魏氏听到门房传话后立即去看女儿,季静梅端着一个玉色小碗,小口吃着燕窝:“知道了,你去和他说,我随后就到。”

“皇上?”季魏氏小声问道。

季静梅点头,季魏氏却愁容满面:“这般在意,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娘想那么多做什么?”季静梅倒是看得很开:“女儿心里有数,您不用担心。”

她起身,将衣服整理好,带上自己的东西,灵儿陪着她走到二门处,自有外院的丫鬟跟着季静梅往门口走去。

上了马车,季静梅瞧一眼脸色不大好的李泽乾:“皇上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哪个不长眼的惹了您?”

马车外的小厮笑笑:“季小姐是不知道,咱们主子方才去酒楼用膳,看见提督府的少爷在调戏宫里出来的秀女。”

季静梅哧哧笑了:“这样啊,皇上,您这憋屈可是自找的,自来没有初选后的秀女出宫的规矩,就是防着不长眼的那些个人,莫家的少爷也挺倒霉,往日没少欺负良家女子,这次倒被您逮个正着。”

“你个小没良心的”,李泽乾瞪她一眼:“朕还不是为了让你能回府报个平安,你倒来笑话朕!”

“您是为了臣女?”季静梅睁着大大的眼睛:“真的吗?臣女太感动了。”

“下次撒谎之前能不能真诚些?”李泽乾忍不住笑了:“也罢,朕早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和你计较什么,回宫!”

季静梅笑笑,马车前行,才刚走过大街,就听见旁边的巷子里传来叫嚷声:“快来人啊,强抢皇家秀女啦——”

“噗呲”,季静梅忍不住笑出声音:“可真是巧,相似的桥段又来了。”

李泽乾黑了脸,没有说什么,马车往前继续走,从巷子口跑出来一个头发、衣衫稍微有些凌乱的女子,季静梅从马车窗户帘往外看去,却是皱起了眉。

“主子,是珍馐阁里遇见的其中一个秀女。”

看见巷子口前行的马车,那女子眼里闪过希望的光芒,“救命,救命啊,我们是选秀的秀女,是皇上的人,有人要忤逆皇上。”

还真是傻,季静梅微微摇头,若是寻常人家,听到和皇上有关,哪个敢出手相救?

李泽乾明显明白了她摇头的意思,毒舌道:“一天之内碰见两次,瞧着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傻了。”

女子跑到马车前面,伸长胳膊就要拦下马车,赶车的车夫忙勒紧了缰绳,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那小厮收起嬉笑,怒道:“你好大的胆子,也敢拦下这驾马车,若是我家主子有个什么万一,信不信诛你九族?”

“我……我不是有意的”,赵舞儿下意识道歉,意识到对方说什么时候,仿佛落水的人抓到了浮木,焦急道:“既然你主子这么大权势,那一定能救救我们姐妹了,求求你们了,我们是皇上的女人,有无赖要强抢民女!”

说着,巷子口又跑出来一个女子,衣衫已经有些被撕裂了,露出里面雪白的皮肤,见到站着的赵舞儿,就喊道:“跑啊,愣着干什么,莲儿被他们抓到了,咱们还不趁现在赶紧跑?”

“莲儿被抓了?”赵舞儿愣愣地看着柳沁:“沁姐姐,我们要赶紧找人救她才是啊!”

“救?怎么救?谁敢救?”柳沁气喘吁吁:“那可是提督府的少爷,谁有胆子得罪?你跑不跑?不跑我跑了,待会儿追捕咱们的人该来了。”

说着,柳沁提着裙摆就往前蹿,留下赵舞儿神色挣扎,很快她也跟着跑走了。

季静梅叹息一声,起身,就想下去,却被李泽乾一把给按下来:“你这是做什么?”

“救人啊”,季静梅看看他:“莫家的少爷我有所耳闻,欺善怕恶,她们口中的莲儿怕是凶多吉少了。”

“能和这样的人做姐妹,那莲儿也不是个好的”,李泽乾冷冷道:“做人最重要的是认清身份,不过是州府来的无权无势的人,也敢和莫家顶撞上,这样头脑不清的人,救了也是浪费粮食。”

“皇上的理论倒是清奇”,季静梅笑笑:“说来,这几人我不是第一次遇见了,早起还与我发生了争执,那会儿我想着也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些,现在发现这什么沁的还自私,只是,皇上,这可是您的女人。”

“想做朕的女人的多了去了,这样的蠢货跟了朕也是丢朕的人”,李泽乾朝外做了个手势,不知道从何处跑出来些人,冲进了巷子,季静梅瞧得清楚,瞟一眼李泽乾:“到底是几个大美人,皇上可是舍不得了?”

“朕虽然瞧不上这几个人,却也不能让莫家那混蛋给朕带了绿帽子,朕的脸就无处可安放了。”李泽乾语气冰冷:“这些个所谓的世家,不过是朝廷的蛀虫,早晚有一天,朕要把他们都除掉。”

季静梅在他开口的第一时间就快速捂住了耳朵,李泽乾纳闷地看着她,好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掩耳盗铃,梅儿,朕既然敢在你面前,你以为这会儿装不知道就能避开了?朕告诉你,晚了!”

“您为何要选臣女?”季静梅放下手,长叹道:“您知道,臣女是个懒散人,不想惹麻烦。”

“因为朕早说过,你和朕是一类人。”

季静梅嘴角抽搐了下,没有说话,听到马车外小厮凑近车门小声道:“主子,巷子里那位小姐除了没有被……周身已经身无寸缕了,奴才请示您,该如何办?”

季静梅露出不忍的神色,李泽乾毫不犹豫:“取消资格,送回州府。”

“慢着!”

李泽乾剑眉皱了下:“梅儿是要做何?”

“皇上先回答臣女,方才那二人您打算怎么办?”季静梅抬眼,认真地问李泽乾。

“这样毫不讲义气的人,都送走!”李泽乾表情满是嫌弃。

“您不会的!”

第五十八章 救莲儿拒留信物

李泽乾挑眉,季静梅却笑得灿烂:“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臣女之前查过今年选秀人选中的佼佼者,这什么沁的臣女若是没有记错,虽说只是一个知府的女儿,但是她的哥哥却是玉门关的小将,据说曾是您的幕僚,颇得您的赏识。而那个赵舞儿,只是个秀才的女儿,可这秀才有个了不起的小舅子,是如今翰林院的一名祭酒,据说当年是您的军师。”

“好一个据说!”李泽乾眼神中透出一抹狠戾:“朕早说过有些人位置坐太久了,太安逸了,心也大了,留不得了。”

季静梅眼中笑意不减反增:“有些人,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注定没有什么秘密。”

李泽乾眼神流转,好一会儿,哈哈笑起来。

季静梅又道:“既然皇上一定会让柳沁和赵舞儿二人进宫,为何不留着这李莲儿牵制着她们呢,经过这件事,李莲儿一定对那两个人恨之入骨。皇上,您可不要小瞧了女人的报复心。”

“朕可不敢小觑女人”,李泽乾对着马车外吩咐道:“找人悄悄将她送到别院梳洗,晚些送回宫。”

季静梅在旁边哂笑,李泽乾温柔地点了下她的脑袋:“满意了?你个小狐狸!当朕猜不出你的心理?”

“那皇上说说,臣女在想什么?”

“朕才不会那么无趣”,李泽乾靠在马车上的软椅上,眼睛闭起:“朕累了。”

季静梅白他一眼,侧头去看马车外,透过窗子,她能看见李莲儿凄楚的神色,当小厮和她说了几句话后,她就披着一件披风,跪在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那化妆为小厮的内侍不多会儿一脸为难地走了过来:“季小姐,那李小姐说是想向恩人讨个信物,她甘愿以后为您做牛做马。”

“做牛做马?”季静梅捂着嘴巴笑出了声音:“这话也就是听听罢了,你同她说,信物就不必了,他日有缘,定能相见的。”

“诺!”

“梅儿为何不给她一件信物?”李泽乾闭着眼睛,小声问道。

“没有哪个女人希望对方知道自己曾有这样屈辱的时刻,如果给她信物,我相信,只要有一线可能,我一定就是她要杀死的人之一。”季静梅眯着眼睛,将帘子掀开一角,果不其然,李莲儿看过来的目光藏着深深的怨毒。

李泽乾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别有深意地道:“驯养一匹吃人的狼,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梅儿要小心别被噬主了。”

“这要看狼主人是谁了”,季静梅眨了下眼,眸子中闪烁着兴奋,她勾唇一笑:“都说宫里最是无趣,我瞧着,这话不对,这还没有入宫,生活就已经这般精彩了,往后还不知道要看多少戏呢!”

“看戏好玩儿,可是唱戏就没有意思了。”

“也有意思,戏也分跟谁一起唱”,季静梅飞快看一眼李泽乾,好似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纠结,眼神很快挪转开,不自在地抓了抓手帕。

李泽乾悄悄笑了。

马车很快来到宫门外,季静梅下马,出示了自己的腰牌,顺利进宫,而那小厮则拿出了一枚金灿灿的金牌,马车直接驶进宫门,季静梅望着马车远去,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自有宫女领着季静梅来到初选入围的秀女们该住的地方,净月斋,此处位于皇宫御花园的西北角,是一处两进的院落,此刻住满了秀女,因着房间不多,暂且安排为两人一间屋子,但是轮到京城这边儿的秀女时候,却是各凭本事了。

京城的秀女入了初选的本就不多,十几个人哪个肯和旁人挤在一间屋子里,由吴琳打头,言婵娟随后,十几个姑娘叽叽喳喳叫嚷个不停,直吵得人脑门都是胀的。

季静梅其实无所谓几人一间屋子,但是她从一开始就已经是京都一派的了,此刻自然是要和大家一个立场的,所以她默默观战了一会儿,见还是没有什么结果,终于开口了:“两位姑姑,我瞧此刻还有一些空着的房间,咱们姐妹入宫前都是在自家的缎锦被上睡惯了的,又有哪个和旁人住过一间屋子?咱们不像是那些姐姐妹妹,一路赶来已经习惯了,若是这房间少,咱们姐妹自是不愿给姑姑们添麻烦的,眼下也就三日,两位姑姑且给咱们行个方便,如何?”

她说着,分别握了握两位姑姑的手,好似很是真诚的样子,手中的金锞子已经传送出去,两位姑姑互相对视一眼:“那就给季小姐安排一个屋子好了。”

言婵娟在旁边看得真切,扫一眼仍然微笑着的季静梅,有样学样,拉着姑姑的袖子撒娇,两个荷包就分别到了姑姑宽大的宫袖中,顺利得到了单独的一个房间。

也有其他京都的秀女想到了自家长辈的叮嘱,赶忙掏口袋拿好处,不多会儿,十几个人就都通过贿赂拥有了自己的房间。

就有州府那边儿一个姑娘看不下去了:“好大的胆子,在宫里也敢行贿受贿?”

“你算个什么东西?”她才刚开口,吴琳就柳眉一皱,怒道:“也敢来教训咱们?不过是个乡下来的丫头,你懂什么?”

那叫王凤云的女子脸色涨得通红:“你这人说话真是丢身份,什么东西不东西的,我只知道你们触犯了宫规,若是禀报给了公公,你们这些京都的秀女都要被赶出宫。”

若不是时间和场所不对,季静梅险些要笑出声来。

“哟,赶出宫去?你倒是赶走一个看看啊?”吴琳和几个秀女对视一眼,猖狂一笑,“我倒是瞧着你马上就要出宫了。”

两位姑姑的脸色也很难看,其中一个嘴角有痣的姑姑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小主,说话可是要讲究证据的,无端诽谤可是大罪。”

“我瞧她是得了失心疯”,另一位姑姑冷笑了声:“今儿已经晚了,明早给总管大人汇报一声,送出去得了。”

“你……你们”,王凤云指着这些人,说不出话来,她求助似的去看其他州府来的秀女,大家却纷纷避开她的视线,拎着行礼走往自己的房间,她呆愣愣站在那里,竟不知道该如何办。

第五十九章 魏茵娘欲起心思

第二天一早,季静梅等人起床时候还看见王凤云在净月斋的院子里晃荡,见到京都的秀女时候,一副鄙视的模样,季静梅在心底叹息,无论什么时候,不懂得潜规则的人永远要被规则给淘汰,在早课开始时候,王凤云不见了,一切都那么悄无声息,但又是那么理所当然。

原本京都的秀女和州府来的秀女就各成派系,经过昨晚的事情,季静梅在早课座位上明显发现州府来的秀女们对她们满满都是敌意,但好在有两位姑姑的震慑,早课相安无事过去了。

然而,下午学规矩时候,冲突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凭什么她们学一遍就能休息了,咱们却要不断重复这些动作?”眼看着京都的秀女们在旁边优哉游哉地休息,她们却要不停练习万福的姿势,州府来的父亲官职最高的柳沁也耐不住性子了。

“就凭你们的规矩不过关!”嘴角有痣的封姑姑冷哼了声:“瞧瞧你们一个个的,做个万福身子僵硬,姿势别扭,蹲一会儿就开始摇晃,在家里怎么学的规矩?言小主,麻烦你给她们做个示范!”

“诺!姑姑!”言婵娟得意地扫一眼州府的姑娘们,双手搭在腰间,身子微微下蹲,姿势标准,姿态优雅。

“瞧见了吧,这才是贵女们的仪态”,另一位平姑姑鄙视地看着州府的秀女们:“不是本姑姑瞧不起你们,也不是咱们故意折腾你们,各位小主,奴婢们也是为了你们好,贵人们瞧见你们这样的姿势,能喜欢吗?”

“这……”有些州府来的秀女开始犹豫了,柳沁咬了咬下唇,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有几个小声嘀咕了句什么,想来还是不忿。

李莲儿本已经和其他人一样站了起来,听完姑姑们的话,默不作声,继续蹲身练习万福礼,季静梅在一旁看见,勾了勾唇角。

“有哪位小主不服气的,尽管说出来,奴婢们绝不敢为难小主”,平姑姑锐利的眼神扫过诸位州府的秀女,和她眼神对上的小主们,不自觉低头,蹲下,继续练习。

柳沁轻声哼了下,也蹲了下来,吴琳不屑地笑了。

下午的学习对于州府来的秀女们来说,分外艰难,也分外疲惫,两个时辰结束后,州府的姑娘们一个个累得瘫软在床上,不想动弹。赵舞儿没有形象地趴在床上,有气无力道:“沁姐姐,还有两天时间,怎么感觉这么难熬呢?”

“咬咬牙就过去了”,柳沁眼中闪过怨毒:“等咱们过了复选,成了宫里的主子,不过是两个奴婢,收拾她们的时候在后头呢!”

“可是咱们能行吗?”赵舞儿有些失落地道:“今天瞧见京都的这些秀女,才知道咱们平日的规矩竟都是白学了,姐姐倒还好,怎么说也是学了几年规矩的,我却是什么都没有学过,还是州牧大人临时找的嬷嬷教了几日,我这心里慌慌的。”

“京都的秀女算什么?”柳沁撇嘴,“不过就是仗着家里有些权势,瞧这一个个猖狂的,大家都是秀女,凭什么处处搞特殊?等我受宠了,我定要让她们知道我的厉害。”

赵舞儿在暗处翻了个白眼,嘴上却道:“姐姐这么漂亮,自然是能得圣宠的,到时候可别忘了妹妹。”

“那是自然。你放心,等姐姐得了宠,少不得妹妹的好处,只是咱们姐妹二人得小心莲儿了,你我二人那般对她,她心里必然恼了咱们。”

“咱们也是情非得已”,赵舞儿在床上翻个身:“莲儿姐姐最是大度,咱们到时候道个歉,她一定会心软原谅咱们的,她如今不也是好好的吗?”

“也是,那会儿咱们若是不把她推出去,都逃不出去,她能进宫就说明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咱们也不算是对不起她,她一向宽容大度,明日咱们给她陪个罪,她一定会原谅咱们的。”

“是啊,沁姐姐,莲儿姐姐的父亲就是个七品的小官儿,咱们今天也瞧见了,宫里最是讲究地位,她没权没势的,不还得依附姐姐您吗?”赵舞儿谄媚地笑道:“莲儿姐姐除了有一副好嗓子,其他什么都不如姐姐,哪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呢?即便现在赌气,等她在宫里受挫了……”

“妹妹真是我的知心人”,柳沁终于放心了:“咱们在宫里不容易,妹妹啊,你今日也瞧见了,京都那些秀女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咱们这些州府来的如果不抱成团,还不知道怎样受欺负呢!”

赵舞儿笑笑,眼里却是冰冷一片。

秀女们三三两两在一起讨论今天看到的、听到的,宫里因为她们入宫也引起了骚动,不只是宫女们在注视着她们,妃嫔更是对这些女子投以莫大的关注,毕竟这些人中的某些人未来会成为她们的敌人。

魏顺仪的宫中,此刻跪了七八个宫女,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上首的魏茵娘紧皱眉头:“本宫让你打听的消息还没有打听出来?”

没有人敢接话。

“本宫问你们话呢!”魏茵娘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都聋了?”

“奴婢无能,请娘娘宽限几日。”有一人颤抖着回话。

“宽限几日?宽限几日她们都进宫和本宫争宠了!”魏茵娘怒道:“本宫不过让你们打听这些京都的秀女们有什么把柄,你们一个个笨成猪了,这点儿消息都打探不出来?行了,本宫不指着你们打探消息了,你们明日一早把恭王爷给请过来了。”

“娘娘,外臣不能进后宫。”又一人小心回答道。

“自己掌嘴!”魏茵娘瞪她一眼:“死脑筋!你不知道以太妃的名义去请王爷啊!”

“诺!”

魏茵娘恼怒地让所有宫女退出宫门去,那方才被勒令掌嘴的宫女脸颊通红,双眼含泪,其他人同情地看了看她。

“娘娘近日越发不好伺候了。”出门后,一粉衣女子就开始叹息起来。

“鸳鸯姐姐,谁让咱们是奴婢呢,娘娘有什么咱们都得受着!往后,这日子就更难过了。”

“谁说不是呢,珠儿姐姐是伺候娘娘多年的老人了,娘娘却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咱们就更要小心了,唉。”

“姐姐,你说,娘娘找恭王爷是为了什么呢?”

鸳鸯摇摇头,心底却道,肯定是为了季家小姐,不然娘娘找恭王爷做什么?

第六十章 季静梅发现端倪

季静梅等人在学习宫里规矩时候,冷香宫的宫女终于将恭王爷请到了宫中。

“臣见过娘娘”,李泽渊这些日子脸色都很不好,瞧着阴郁了不少,身上再没有做皇子时候的温文尔雅。

“王爷快快请起”,魏茵娘挥手屏退伺候的人,笑着道:“本宫看王爷的气色可不大好啊,想来这江山美人都没有落着对王爷的打击有些大啊。”

“顺仪娘娘如果是想看本王的笑话,那也已经瞧见了,娘娘满意了吗?”李泽渊眼神变得阴沉:“娘娘莫忘了本王落到今日这番田地都是谁害的。”

“本宫不大明白王爷的意思,本宫今日请王爷来,是想和王爷商量一件事。”

“臣觉得和娘娘没有什么事情可商量的。”

“怎么会没有呢?王爷,你难道真的甘心表妹进宫嫁给皇上吗?本宫听说当初表妹对王爷您可是一片痴心啊,这说变心就变心的,王爷就没有什么想法?”魏茵娘端起茶杯小口抿着,偷偷去瞧李泽渊的表情。纵然李泽渊再会掩饰,他紧握的手就出卖了他的心。

“你瞧,你还是会心痛”,魏茵娘呵呵笑起来:“本宫和王爷的目的是一样的,本宫不想让表妹进宫和本宫争宠,你也不想把她让给皇上吧?旁人不敢和皇上争抢美人,可王爷就不一样了,你是皇上的兄弟,表妹跟了你,季家也不会说什么。”

李泽渊审视地看着魏茵娘,好一会儿,突然笑了:“娘娘莫非觉得自己能阻止所有秀女入宫不成?娘娘未免想的太天真了。”

“本宫可不敢这样想,这是善妒,本宫只是不想表妹进宫来。深宫寂寞,皇上又是半个月也不一定踏入后宫一步的人,不比王爷,对女人向来温和体贴,表妹嫁给王爷才是最好的归宿。”魏茵娘拿着团扇轻轻扇着:“本宫想,王爷会明白的。”

“她如今已经是选秀的秀女,本王即便有心,也无力回天。”

“本宫有法子啊”,见对方动心,魏茵娘手中的团扇停止了摇晃:“本宫可以将她喊到这冷香宫里来,到时候,能不能哄得她愿意落选,就要看王爷的了。”

“看来娘娘一切都打算好了啊”,李泽渊哈哈笑起来:“既然如此,那就先谢过娘娘出手相助了。”

两人相视而笑,很快,就有人到净月斋传了魏顺仪娘娘的命令,封姑姑满脸笑意地听完,看向季静梅时候亲切了许多:“季小主啊,这是冷香宫的大宫女,奉顺仪娘娘的令来请您去她宫里坐坐,姐妹之间唠唠家常。”

季静梅面上不改颜色,心里却已然开始戒备,对表姐魏茵娘,她自认比不过对方的阴狠,更何况现在,她们二人,一个是宫里的顺仪娘娘,一个却是秀女,对方想收拾自己,实在是轻而易举。

“既然是娘娘的命令,臣女不敢不从,况且久不见表姐,臣女也是心中思念。”

“那小主就早去早回。”平姑姑笑着走过来:“虽说这些规矩都是小主在府上学过的,可也不能太过懒散,与娘娘叙叙旧,小主就回来吧。”说着,她对着季静梅挤了挤眼睛,季静梅明白了,这人……是皇上的人。

她福身应下,转而随着宫女前往冷香宫。

对于皇宫的结构,季静梅很熟悉,两人走了两盏茶功夫,才到冷香宫,冷香宫距离皇上居住的泰安殿距离并不算近,季静梅心里转过几个弯儿,就对表姐魏茵娘的处境有所了解了。

“臣女给顺仪娘娘见礼,娘娘万福。”虽说对方是自己表姐,季静梅进门后的规矩却依旧是严谨的。

“哎呀,咱们姐妹之间何须这般多礼?妹妹快请坐,我让人泡了你爱喝的龙井,是皇上刚赏赐的,你最是懂茶,定然喜欢。”

季静梅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的冷意,又一个以为自己最爱龙井的人,她不信表姐会知道这些,定然是特意打听出来的,而这消息来源,只可能是那个一直自以为是的人!那么,表姐为何与那人接触呢?

茶很快端上来,季静梅抿了口:“不错,果真的好茶,皇上对表姐您可真不错。”

“那是自然,皇上身边的女人不多,又都一视同仁,倘若不是姐姐进了宫,倒愿意做个官家太太,起码还能每天见见自己相公。”魏茵娘叹息道。

季静梅却立即收了笑容:“娘娘慎言,宫中耳目众多,您的话若是被旁人听去了,怕是会给魏家带来灾祸。”

“呵,魏家眼下还怕灾祸吗?早就落败了。”魏茵娘看着季静梅的眼中显示出一抹嫉妒:“倒是表妹家,这几年一步步强盛起来。”

“姐姐莫要气馁,魏家有姐姐在,定能东山再起的。”

“但愿吧”,魏茵娘心中不平,不愿再说下去,在季静梅瞧不见的时候,给身边侍女递了个眼色,鸳鸯“失手”打破了茶盏,茶水溅出,湿了她的衣摆,她就借机去内室换衣服了。

季静梅眨了眨眼,眼中泛出冷意,表姐这是把自己当傻子来戏弄了?以她的脾气,婢女若是做错事哪里会这般轻易就放过去?定是自己在做戏,但是目的是什么?她脑中闪过一个人,脸色变了,起身就要告辞。

却这时,从旁边屏风后走出一个人,还是一袭蓝袍,季静梅眼神沉了下来,表姐竟然真和他牵扯在一起了,想来目的也就清楚了。

“表妹这般急着走是为何?”李泽渊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人,个头高挑,身材玲珑有致,略微施了脂粉,杏眼桃腮,早知道她漂亮,没想到竟然这么亮眼。

“臣女见过恭王爷”,季静梅眼见走不了,索性大大方方给对方行了礼。

“表妹还是这样客气”,李泽渊收起眼中的惊艳,笑道:“有些日子没有见到表妹了,表妹及笄那日也没能和你多说几句话,今日既然在娘娘这宫里遇到了,不如咱们坐下喝喝茶?”

第六十一章 顺仪提醒恭王爷

“恭王爷,臣女出来已经很久了,不便久留,茶您就自己慢慢品吧,娘娘宫里的茶还是不错的。”

“自然是不错,这是本王特意送来让表妹喝的,本王知道表妹也喜欢龙井。”李泽渊说着,语气里就带出了些留恋:“要说这龙井,还是表妹泡的最有味道。”

“恭王爷”,季静梅苦笑道:“昔年年少,臣女或许做了什么让你您误会的事儿,但臣女今日有必要和您说明白,臣女最爱的茶并不是龙井,王爷您从没有真心把臣女放在心里过,不知道这些也很平常,只是,王爷,过去的总归是过去的,尘归尘,土归土。”

“表妹这样说真是伤了表哥的心”,李泽渊愣一下,俊朗的面容多少有些尴尬,但还是很好维持了笑容:“本王和你自幼青梅竹马,本王心里怎么会没有表妹呢?如果不是表妹一去荆州多年,本王早就上门提亲了。”

“王爷,都到这个地步了,您还要骗臣女、骗您自己到什么时候?您和周姐姐密谈那次,很不巧,臣女就在玲珑阁的外间,您说季家帮不了您,说臣女只是您的妹妹,是臣女自作多情,您喜欢的是周姐姐那样学富五车的女子,这些年您或许不记得了,但臣女一直记在心里,怎么?如今瞧着周家没有利用价值了,开始说起和季家的情分了吗?”想起当年偶然听到的对话,季静梅的心就抽疼,眼前的这个男子一身儒雅气质,说出的话却那般冰冷绝情,如果不是他那番话,季静梅想自己是绝对不会有勇气要离开京都的。

李泽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他讪讪道:“表妹,那些话都是哄周蜜的,表哥心里只有你,一直想娶的也是你,表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你误会了,表妹。”

“是不是误会都已经过去了,恭王爷,臣女不想追究今日为何会在表姐宫里遇到您,五年的时间足够臣女看得开、想得开了。那些甜言蜜语,您回去哄周姐姐玩儿去吧。”季静梅冷冷道:“王爷不要忘了,如今,臣女是秀女,是皇上的女人,您……逾矩了。”

“梅儿,本王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这样和我说话”,李泽渊心痛地捂着胸口道:“本王对你一片真心,梅儿,本王不会死心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只有本王对你才是真情实意的。”

季静梅却摇了摇头:“恭王爷,您这话说给肯相信您的人去听吧,臣女心眼小,被骗过一次,再不会相信这个人第二次,臣女还要回去学习规矩,告退!”

季静梅离开,魏茵娘笑着从屏风后走出,一脸讥讽,瞧恭王爷伤感地看着门口,冷笑道:“哟,王爷这是假戏真做了不成?”

恭王爷收回视线,“娘娘何必嘲笑本王,本王对表妹还是很有感情的,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是本王一厢情愿罢了。”

“那还不是王爷当初做的太过分了?”魏茵娘不屑地道:“表妹生性单纯,王爷却偏拿情字骗她,做戏又做不真,如今表妹自然不会相信你。”

“表妹只是还在生气,不然也不会赌气进宫选秀了。”李泽渊说这话时候语气低了不少,显然也是心虚,但他这人素来要面子,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的。

“王爷您别逗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表妹去荆州一去就是五年,她早变了,这变化还得多亏了王爷您,王爷您说,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算表妹她变了”,李泽渊脸色发黑,却还强撑道:“本王也有办法让她回心转意!表妹她和娘娘您不一样,表妹是纯粹的。”

“王爷您别逗了,本宫是女人,自然比您了解女人,女人一旦受了情伤,就会把所有的感情收起来,全部放在钱和权上,表妹和本宫的确不一样,所以,本宫才怕她进宫。”魏茵娘眼神冰冷,见李泽渊一副不信的模样,她冷哼一声:“王爷爱信不信,总之,本宫把话撂下了,王爷您不使用非常手段,怕是阻止不了她入宫了,您若是有什么需要本宫帮忙的,本宫乐意之极。”

李泽渊皱眉,想了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娘娘说的,似乎有些道理,本王会考虑的,不过,本王还是相信表妹心底是不愿意进宫,本王觉得这是季尚书的主意,表妹也是被圣旨逼着选秀的。”

魏茵娘撇嘴,没有再说话,等李泽渊一离开,她就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呸,这般刚愎自用,难怪这皇位是当今皇上的。”

宫女们悄悄对视一眼,没有一个人敢接话。

而季静梅才出冷香宫有一炷香功夫,就在御花园的一处回廊和匆匆而至的李泽乾走了个正对面。

静鞭一起,季静梅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到另一条道儿上,却被一个小黄门给拦住了:“季小主,皇上请您过去。”

季静梅望天,无奈地回身,跟着小黄门到了回廊中间,双手叠放一起,蹲身,朗利地行礼:“臣女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免了。”李泽乾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个遍,最后在她发髻上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叫起,季静梅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眼睛向下看,微微垂着脑袋,很是恭敬。

“这是才从冷香宫里出来?可有见到魏顺仪?”

“回皇上的话,臣女见过顺仪娘娘了。”

李泽乾手中的扇子朝旁边点了点,顺子立即领着一众小黄门退到十几步外,李泽乾这才道:“可有见到其他人?”

季静梅第一反应就是抬头去瞧李泽乾,两人目光相对,她从李泽乾的眼中看见自己惊讶的表情,忙低头,“臣女方才在冷香宫还瞧见到了恭王爷。”

“哦?七哥也在?”李泽乾挑眉,好似刚知道一样,季静梅忍不住在心底暗道,装的还挺像回事。

“朕猜你一定在骂朕。”

“臣女不敢。”

“呵”,李泽乾笑了:“朕能不知道你?说说吧,七哥特意找了魏顺仪,费这么大功夫要见你,不是为了请你喝杯茶吧?朕猜,是为了让你落选,然后……嫁给他?”

第六十二章 季静梅遇忠婕妤

季静梅敏感地感觉到李泽乾的声音压制着一股怒气,她快速在脑子里转几个圈,“皇上英明。”

“虚伪!”李泽乾不客气地说:“和聪明人说话,一遍就够了,梅儿觉得呢?”

“皇上说的,臣女铭记在心,万不敢忘,更何况,臣女对恭王爷,不过是年少懵懂,皇上若要屡屡翻旧账,臣女无话可说。”季静梅用真诚的眼光看着李泽乾,李泽乾却突然笑着伸手牵起她的手:“朕和你翻什么旧账啊,梅儿以后莫要在朕面前提起其他男人的名字,不然,朕可是会生气的。”

季静梅惊愕地看着他,心道,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梅儿陪朕走走御花园吧,朕知道你是爱花的人,也来替朕瞧瞧养花的人有没有偷懒。”

季静梅心里是想拒绝的,但是如今的九皇子早已成了说一不二的天子,她只能由着李泽乾拉着她的手从回廊转到花园的青石板路上。才刚转完一处,迎面就遇上了几个人,为首的年轻女子身着青底绣白雨荷图案的宫装,头发挽成凌云髻,斜插了蝴蝶点金滚玉步摇,头上几支金簪在阳光下耀眼,后头跟着几个宫女。

季静梅下意识想挣脱李泽乾的手,但是却抽不动,李泽乾反而瞧她一眼:“怕什么?有朕护着你呢!”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楚婕妤见到李泽乾时候满目欢喜,但是瞧见皇上身边跟着一个漂亮年轻的女子时,脸色就有些难看了:“皇上,这位妹妹是?”

“忠婕妤不在房间里好好养病,跑御花园做什么?”李泽乾语气清冷平淡,听不出喜怒。

季静梅左手被李泽乾牵着,不能行礼,只能瞪一眼皇帝,笑着对楚曼曼道:“婕妤主子万福。”

楚曼曼心中恼火,却还是只能笑着回话:“皇上,人家在房里闷得紧,就想出来走走。皇上今日倒是有兴致,就是不知陪着您的这位妹妹是哪家的千金啊。”

“她是季大人的嫡女”,李泽乾皱着眉道:“梅儿,既然你已经见到你表姐了,那就回去吧。”

“诺!”季静梅心中鄙视李泽乾,面上恭恭敬敬行礼告退,但她刚走两步,李泽乾又道:“顺子,送季小姐回宫。”

“奴才遵旨!”顺子瞧一眼难掩嫉妒的忠婕妤,乐颠颠快走两步,跟在季静梅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御花园,季静梅才开口:“顺公公,我这脑子都糊涂了,皇上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公公方便提点一下我吗?”

“季小主客气了,皇上都说了,您是聪明人,您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呢?那是舍不得您给忠婕妤行礼啊。”

“舍不得?呵”季静梅笑了:“公公,我有几斤几两我是清楚的,皇上心中装的是国家大事,我与他不过见过一两面,若说多大情分,公公自个儿都不信吧。”

“奴才信!”顺子陪着笑道:“季小主不知道,皇上早就知道您了,您和恭王爷之间互换的书籍字画,咱们皇上每一本都见过、都读过的。”

季静梅的笑容淡了,顺子最是机灵,在旁边瞧见,立即明白小主这是想岔了,他忙又道:“小主您是知道的,皇上和恭王爷在做皇子那会儿兄弟之情还是很深的,两人常一起读书、一起打猎,那些书和字画就在恭王爷宫里的书架上,皇上随便拿着看,恭王爷是不会说什么的。”

季静梅的脸色青了。她的手在袖中握紧,恭王爷,恭王爷他竟然这样随意……她再次庆幸自己从这个蒙骗的情爱中走了出来,她深吸了口气:“公公说的话,我都信,只是凭着些文字就……公公不愿意和我说,就算了。”

顺子都想给她跪下了:“小主啊,不是奴才不和您说,只是您不信啊,等您进宫了,您慢慢就会信了,皇上待您啊,和其他娘娘不同的。”

季静梅笑笑,没有说话,眼见净月斋就要到了,她才停下脚步:“公公送我到这儿就行了,让其他秀女瞧见,难免多想。”

“小主说的是,既然前面就是净月斋,奴才就告退了。”

顺子离开,季静梅往前走两步,回头瞧顺公公的背影,勾起邪魅的笑容,她转了转手上的镯子,回头,快步走入净月斋。

两位姑姑自然不会为难她,倒是言婵娟,笑着走过来:“妹妹怎的回来了,表姐妹见面,怎的不多叙叙旧?”

“娘娘宫务繁忙,咱们怎能打扰呢。”

“说的也是,妹妹不知道,方才啊,出了件大事。”言婵娟幸灾乐祸的口气让季静梅有些不舒服,“出什么大事了?”

“有人下毒,被姑姑当场逮住撵了出去。”

“啊”,季静梅这下是真的被镇住了,秀女们之间发生些争执很是正常,互相使个手段算计也是平常事,但是下毒还这么明显,被人当场逮住,却是少有的。

“妹妹也被吓住了吧,颍州府来的一个江姓秀女,不知道为何和那兖州来的柳沁起了争执,竟然想下毒毒死柳小姐,真是太狠毒了。”

和柳沁起了争执?季静梅心中大概能猜出些内幕,她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天啊,实在太可怕了,姐姐可要小心些才是,姐姐,姑姑来了,快站好!”

言婵娟还想说什么,听到姑姑来了,忙闭嘴,站好。

季静梅在心底思量,言婵娟告诉自己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提醒自己小心柳沁?她没有那么好心,那么就是这件事她言婵娟在里面也有一脚?或者是想吓退自己?

第二天,一早,季静梅终于找到言婵娟的用意了,那江秀女同屋的叫孙秋心的秀女竟然攀扯到自己身上,听到姑姑的问话,季静梅愣一下就笑了:“平姑姑,我们京都的秀女和州府来的秀女一向没有交集,我为何要指使江鸾给柳姑娘下毒呢?”

“那是因为你恼恨柳姐姐落了你的面子!”孙秋心一副正义的样子:“不就是进宫那天早上,柳姐姐她们没有给你上路吗,季小姐何必因为这件小事就赶尽杀绝呢?心眼实在太小了!”

第六十三章 季静梅化解危机

季静梅笑了:“你亲眼瞧见当日的情形了?”

孙秋心摇头。

“没有瞧见你凭什么说是我恼恨她没有给我让路?”季静梅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那天,是我给她们让的路,她们可是连一个谢字都没有说,负责接人的小黄门能为此事作证。我倒想问问孙姑娘,此事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柳小姐作为当事人都没有说过半句话,倒让你出来胡搅蛮缠,你是受谁的指使要攀扯我呢?”

季静梅的质问让孙秋心变了脸色,也让四周看热闹的秀女们开始议论起来,大家指指点点,脸皮薄的孙秋心按捺不住脾气,“是你让的路又如何?谁知道你是真大度还是假大度,你要是明面大方地让了道儿,心里却忌恨柳姐姐呢?”

“我忌恨她?”季静梅上前几步,走到柳沁身边,笑道:“既然大家都在,那就让大家评评理,她是比我漂亮还是怎么的,我为什么要嫉妒她呢?”

就有不厚道的姑娘嗤嗤笑起来,笑容里已经包含了多种意思,柳沁脸上挂不住了:“你……你,你这人好生无理,我是没有你家世好,可我比你有文采啊。”

言婵娟从怀里掏出丝帕,捂着嘴笑了起来,京城里其他姑娘也毫不客气地偷笑,边笑边拿鄙视的目光瞧柳沁,直把柳沁笑得面色通红,又觉得莫名其妙。

“你还真敢说啊”,吴琳不客气地讥讽道:“你是不知道季小姐是谁的关门弟子吧?哪位姐妹愿意告诉这位自诩文采好的柳姑娘啊。”

“我来告诉她”,京都有位姑娘立即接口:“京都的人谁不知道季小姐去了荆州,还一去就是五年,跟着梁先生学习才艺,你们该不会孤陋寡闻到连梁先生是谁都不知道吧?”

梁先生的大名整个西宋王朝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这位姑娘的话刚落,连州府来的秀女都露出了讥讽的笑容,柳沁先是震惊,继而羞恼到全身颤抖。

孙秋心脸上更是露出尴尬的面容,季静梅趁机又道:“孙小姐,我对你发髻上那支金丝凤尾珊瑚流苏簪子很感兴趣,这支簪子虽然不是内造的,可按照市面上的价值,少说也得五百两,以你的家世,买不起这样的簪子吧?”

孙秋心下意识就用手去摸簪子,大家的目光也随着季静梅的话转移过去,这一看,果然是好首饰,拿金子做成凤衔珠的模样倒是容易,可拿细细的金丝攒成这模样就是个功夫活儿了,再看着珊瑚,个个红得发亮,可见这珊瑚料子是顶级的,的确值这个价位。但是再瞧孙秋心的衣服,却是普通的缎子,纹样也不是这二年流行的,可见她的家世不过是一般。

这样的首饰,她是怎么得来的呢?一瞬间的,大家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孙秋心,孙秋心的都吓白了,心虚到说话都开始结巴了:“我……我是家世不好,可……可我就……就不能有个好朋友了吗?”

“哪个朋友那么大方了?”有京都的小官儿之女就开始撇嘴了:“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收过这样贵重的礼物,你这朋友可不简单啊。”

“我也没有”,又有一位姑娘接口道:“出手这样大方的人可是少见,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吧?”

大家的目光就更奇怪了,季静梅捂着嘴巴笑起来:“能给你这么名贵的簪子,所求一定不低,我自己值不了这么多银子吧,该不会对方让你陷害的是在场的大部分秀女吧?”

瞬间,几乎所有的秀女都投以敌视的目光,孙秋心哪里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她瞬间崩溃:“没有,就你一个。”

“姑姑,你们都听到了,她承认这是故意陷害我了,按照宫里的规矩,姑姑,该怎么办你们是最清楚的。”季静梅得意地回头,瞧着两位姑姑,一副要对方给出交代的样子。

“季小主莫急,奴婢们都听着呢”,平姑姑拉着封姑姑走到一旁,嘀咕了几句后,两人满面寒霜地转头:“来人,把孙小主拖下去!胆敢陷害别人,就要承担后果!”

孙秋心已经瘫软在地,当有宫女来拉她时候,她突然爆发了,挣脱两名宫女的手,大叫道:“柳姐姐,我是为了你才陷害季小姐的,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孙妹妹莫要胡说,我可没有让你为我出头”,柳沁不自觉后退了两步,慌张道:“姐姐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季小姐也没有对姐姐怎么样啊,孙妹妹,你怎么能这样做呢?”

季静梅冷冷笑了,吴琳是个直肠子的人,当即就往地上啐了一口:“这会儿你倒是推得干干净净了,谁知道你有没有掺合呢?”

“我没有”,柳沁含着泪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样想,可我真的没有撺掇孙姑娘找季小姐的麻烦。”

“这就成孙姑娘了?方才不还是孙妹妹吗?”言婵娟挑眉:“这变化可真快啊。”

柳沁抿抿嘴,不敢再说什么。

季静梅看看平姑姑,平姑姑是个聪明的,瞧见她眼中的暗示,忙让人拖了孙秋心就走。

一众秀女都站着瞧孙秋心被拖走的凄惨模样,言婵娟靠近季静梅,小声道:“妹妹受委屈了,若不是妹妹机敏聪慧,今日还不知道怎样受牵连呢!”

“哪里是我聪慧,分明是孙姑娘胆子小,换了那心思重的,保不齐妹妹今日要栽一个大跟头了。”

“快别谦虚了”,言婵娟的声音放大了几分:“你可是梁大师唯一的女弟子,岂是常人能比得了的?别说是一个孙姑娘,就是再来几个,也不能怎样妹妹你的。”

“姐姐真是高看妹妹了,这世上比我聪明的人太多了,妹妹今日就是运气好,论才艺妹妹还敢自傲两分,若论心计,妹妹就是白纸一张。”季静梅哪里肯甘心让言婵娟给自己树敌,笑着道:“姐姐在府上可是管事多年,手段想来非同一般,我只愿没有得罪过姐姐,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个下场呢!”

“咱们可是姐妹,说什么得罪不得罪的!”言婵娟的笑容不自然了,暗自恼恨季静梅抖落出自己的事儿,又不高兴季静梅太贼,愣不往自己埋下的坑里跳。

第六十四章 复选前秀女准备

季静梅心里清楚孙秋心只是一个棋子,至于幕后的人,看秀女们的反应,也不像是这些人中间的一个,那么会是谁呢?季静梅想不明白这个敌人是谁,她才刚从荆州回来,何曾得罪过人呢?

季静梅不是难为自己的人,想不明白也就不去想了,索性沐浴后休息了,但是净月斋发生的这件事却很快传入了宫里宫外一些有心人耳中。

第二日一早,净月斋的人就得到了通知,说是今日不学习规矩,各自在屋里为明日的复选做准备,倘若哪位小主想练习才艺,可以去净月斋的几个练功房内练习,不过,在此之前,为了让明日复选的才艺展示能提前做好准备,需要各位小主将复选的才艺报给姑姑们。

传统的才艺表演一般书、画、古琴、琵琶、筝、笛子、诗、舞、女红这九种,季静梅这次可算是开了眼了,竟然有秀女什么抖空竹、击缶、昆曲等技艺,其他京都的姑娘也是听傻了眼,个个面面相觑,等轮到她们报才艺时候,大家就正常许多了,季静梅选择的是琵琶,这让言婵娟既诧异又高兴:“妹妹不选择琴棋书画,反倒选择了琵琶,这是有意让着诸位姐妹吗?”

见她仍不死心地要为自己树敌,季静梅看着桌上的名册笑了:“姐姐说笑呢,妹妹进宫前学的就是琵琶,选才艺当然要选择自己擅长的不是吗?我看姐姐选的就是琴啊。”

“这个”,言婵娟含糊应了一声。

季静梅报完科目就离开了,走前还让伺候的宫女去屋里抱了把琵琶一起去了练功房,她才离开,州府的几个秀女就凑在一起小声嘀咕起来,言婵娟盯着那几个人瞧了好一会儿,抿嘴一笑,转身也回了屋子。

净月斋的练功房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季静梅让宫女将琵琶放下来,却只是拨弄了几个音弦,就又放在了一边儿,她转身来到窗口,将门窗紧闭,坐在榻上开始翻阅一本书籍,几个鬼鬼祟祟的姑娘听不见什么动静,跺了跺脚,沮丧地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季静梅很早就起床了,伺候她的是个叫粉蝶的宫女,体态有些丰腴,脸上倒总是挂着甜甜的笑容,很是讨喜。

“小主这么早就起来了?”粉蝶将洗脸水放好:“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嗯,放着吧。你来时候,其他房间可有动静了?”

“半个时辰前就有屋子的灯亮起来了”,粉蝶笑着道:“听姑姑们说,今日是小主们的大日子,恐怕昨夜不少小主睡不好觉呢!奴婢瞧您脸色倒是不错,想来昨夜休息好了。”

“还好”,季静梅说着,拿钥匙打开了自从进宫以来就紧锁着的大匣子,粉蝶好奇地凑过来:“奴婢早就好奇您这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了,小主今日总算舍得打开了。”

匣子被打开,季静梅从里面捧出一套蜀锦绣花的衣衫,还有一套紫玉的首饰,另有几个小小的瓶罐。

“哇,小主这套衣服可真好看!”粉蝶的眼睛都亮了。

季静梅只是笑笑,将那衣衫抖开,瞬间屋子里的灯光都亮了几分,这是一整套的衣服,淡紫色的蜀锦上绣着朵朵白梅,仿佛一阵风吹过,花瓣飘落,别有意境,粉蝶伺候季静梅将衣服换了,又拿了那坠着紫色碎玉的腰带给她系上,季静梅又打开了一个匣子,里面是一个五彩绳编织的绳坠,坠着一个汉白玉雕成的梅花,玉质温润,瞧着有五成剔透了,很是夺目。

季静梅带上坠子,又让粉蝶给她梳了个高髻,这才洗了脸,坐在妆台前,拿起瓶瓶罐罐,仔细涂抹了脸,待梅花清露和香膏被吸收了,这才又拿螺子黛和脂粉为自己化了淡妆,细细瞧着可以了,这才把粉蝶端来的参茶给喝了,而后端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粉蝶悄悄退出了屋子,平姑姑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忙问道:“小主可伺候好了?”

“回姑姑的话,奴婢瞧着小主已经准备妥当了,小主是个聪明的,奴婢一早就纳闷她锁着的匣子里是什么,没想到竟然是全套的衣服和首饰,小主她连脂粉都另外准备了一套新的。”

“恩,那就好,宫里每次选秀,都是复选时候出事儿的最多,姑姑我这心啊,昨晚上起就悬着呢!”平姑姑抚着胸口,终于觉得心安了些,岂料她手还没有放下,就听到一个房间里传来声惨叫,她皱眉,叹息一声就往那儿走去,人还没有到地方,稍远处又有了骚乱,封姑姑恼怒地从自己房间走出来,远远就冲她喊:“平姐姐,你去这边儿,我去那边儿瞧瞧。”

平姑姑点点头,两位姑姑分别朝不同方向走去,季静梅在屋内也听见了这声尖叫,皱了下眉,却没有让人去探听怎么回事,但是,等外间完全安静下来,姑姑们让秀女们集合时候,季静梅却瞧见州府来的秀女们消失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妹妹不知道吧,方才有几个人莫名发热,还有几个突然发狂咬人,咬人的和被咬伤的都挪出宫去了。”季静梅看言婵娟一靠近自己,就知道是来给自己分享消息的。

虽然她早有准备,但是听到这消息还是被吓得眼睛都瞪大了:“咬人?”

“是啊,听宫女们说,跟个疯狗一样,见谁咬谁,咬伤了好几个人呢!”

吴琳撇嘴:“竟会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言婵娟悄悄递了个鄙视的眼神,季静梅假装没有看见,见封姑姑阴沉着脸看着大家,她站好,看州府那群秀女还三五一群聚在一起议论,叹口气,世态炎凉,瞧着那些人平日有说有笑,这会儿竟然没有一个露出伤心的神色,竟全是庆幸,竟还有几个幸灾乐祸。

“都站好!”封姑姑怒喝一声,所有人立即站成六个人一排的队列,不敢有人在说话。

“今早上发生的事儿,想来诸位小主都有所耳闻,现在请诸位小主收起其他的心思,随奴婢前往御花园的雨花阁,皇上和几位娘娘在那儿等着诸位小主,小主们今日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还是回家待嫁,就全看各位的造化了。”

“诺!”

第六十五章 吴琳言婵娟中选

因为要见皇上,所有的秀女们今日都是盛装打扮,个个都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带上了最名贵的首饰,凸显自己的气质。季静梅扫视一圈,有可爱的、性感妩媚的、冷艳的、清纯的……燕瘦环肥,可谓是美女云集。

一众女人婀娜多姿地朝着御花园的雨花阁走去,而此刻,忠婕妤的宫中,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的瓷器:“失手了?本宫不过是让你们给她下毒,就那么难?”

“娘娘息怒”,忠婕妤贴身伺候的大宫女云阳道:“奴婢们没有想到季小主竟然会不用宫里送去的脂粉,不过,奴婢已经安排好了后手,娘娘放心,待会儿自然有好戏看!”

“哦?是吗?”楚曼曼脸色缓和了些:“云阳,本宫最是信任你,你可别让本宫再失望了。”

“娘娘放心,奴婢的安排一定万无一失。”

“哼,你之前也是这般给本宫说的,结果呢?”

“娘娘,皇上那边儿已经出发了,冷香宫那边儿也已经去雨花阁了,您该动身了。”门外走进来一个青衣女子,看一眼屋内的情景,忙移开视线,小声道。

楚曼曼冷哼了声,“还不快伺候本宫更衣!”

“诺!”宫女们忙从地上爬起来,该收拾地面的忙活起来,该伺候忠婕妤洗漱更衣的则忙着拿来衣服首饰,思翠宫里顿时一片忙碌。

等忠婕妤匆匆赶到雨花阁时候,远远就瞧见红黄蓝绿一片绚丽的颜色,晃得人头疼,她揉搓着帕子,脚步却不停,直到走进雨花阁中,厅堂内摆设了几套桌椅,李泽乾端坐在主位儿上,旁侧皇后陪坐着,下首则是魏顺仪和两位美人。

忠婕妤瞧见魏顺仪旁边留着一个空位儿,那是自己的,她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乖乖坐在自己位置上。

魏茵娘瞧她一眼,“妹妹来得够晚的,倒让皇上等了你好一会儿。”

“姐姐倒是来得挺快,想来是急着见诸位新妹妹,臣妾方才匆匆而至,瞧了两眼,当真是各有风姿呢!”

“本宫也就比皇后娘娘晚来那么一会儿”,魏茵娘的笑收了两分:“诸位新妹妹的模样,本宫也瞧见了,咱们皇后娘娘贤惠,给咱们找的都是各地最靓丽的姑娘。”

冯燕没有听出她的意思,笑得一脸自豪:“咱们女子自然是要大度贤惠的,本宫是皇后,为皇上广纳妃嫔是本宫的职责。”

魏茵娘和楚曼曼互相对视一眼,心道,蠢货!

“皇后有心了”,李泽乾看了冯燕一眼,开口了:“顺子,时候不早了,开始吧。”

“诺!”

顺子应了声,转而走到门口儿,“皇上有令,复选开始!”

立即有几个秀女露出喜悦和期待的笑容,最前方的一个中年内侍则对着顺子拜了一拜,而后转身,道:“各位小主,复选开始,请各位小主按照排好的队形,六个人一起进入阁内,参加复选,为诸位小主准备的器乐等物件,今早就放好了,诸位小主请自己取用。”

“诺!”

季静梅父亲的官职不低,自然在前六个人中,吴琳和言婵娟对视一眼,整理下衣服,起步就往里走,季静梅瞧她二人使眼色就知道俩人又要使心眼,忙咳嗽了一声,旁边三位秀女本就揪着心呢,一听她暗示,忙跟着迈步子,这才没有闹出笑话来。

六个人走进阁内,冯燕一眼就瞧见了季静梅,顿时扬起愉悦的笑容:“皇上,你瞧,那是梅儿妹妹,她的文采最好了,臣妾最佩服的就是她了。”

“皇后娘娘,您难道忘了,表妹的魁首还是皇上给定的呢!”魏茵娘语气带着嫉妒。

“还是顺仪提醒的对”,冯燕生性单纯,自然不会细品她的意思,而是笑道:“还是皇上慧眼识珠,能看到梅儿妹妹的好。”

魏茵娘嘴角抽了下,不再说话,又在心底骂一句,蠢货!

“臣女给皇上、皇后娘娘、顺仪娘娘、婕妤娘娘和两位美人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万福金安。”毕竟是经过训练的,六位姑娘们的声音整齐划一,动作也如同一个人做出来的。

“免礼”,李泽乾内心激动,面上却还是强作淡定。

“领侍卫内大臣吴家女吴琳上前”,顺子捧着花名册,按照名次开始叫人。

吴琳得意地上前一步,“臣女吴琳,恭请皇上和皇后娘娘大安。”

“你要表演什么才艺?”

“臣女要表演书法。”

“小主,这边儿请。”就有一位小黄门指着一旁的案几,“文房四宝给您备下了。”

吴琳福身,继而走到一旁,早有宫女磨好了墨,她笑着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拿着湖笔,沉吟片刻,落笔,一气呵成,自有宫女捧着写了字的宣纸上前展示。

李泽乾扫了一眼:“倒是好字,没想到一个武将的女儿竟然能将颜体写得这般不错,留。”

“臣妾谢皇上夸赞”,吴琳难掩自己的喜悦,娇滴滴开口,这称呼竟然是瞬间就变了,魏茵娘瞪了她一眼。

“督察员左督使言家女言婵娟上前”

“臣女言氏婵娟恭请皇上、皇后娘娘大安”,言婵娟对自己倒是很有信心的,她的语气虽然柔,但不会让人觉得媚,听着倒是悦耳。

“你有什么才艺?”

“臣女要表演琴。”

言婵娟被人领着去了一旁的古琴前,她开始前还是忍不住瞧了眼季静梅,季静梅的眼神却平静无波,她的琴声渐起,整个厅内都是悦耳的琴声,李泽乾却毫无兴趣,他的视线转移开,挪到了季静梅的身上,继而,他笑了,果然,以这丫头的才学,哪里会瞧得上言氏的水平?

一曲罢,言婵娟很有信心地去看皇帝,却见对方兴致缺缺,她的心都凉了,顺着皇帝的目光去看,就看见对方瞧的赫然就是季静梅,她心中恼火,脸上的笑都险些维持不住。

“皇上觉得如何?”冯燕倒是笑意不减,她的问话也让李泽乾回了神儿:“哦,尚可。”

“那……皇上的意思是?”

“留下吧”,李泽乾淡淡道,言婵娟几乎是咬着牙谢恩的,她恶狠狠望一眼季静梅,等着瞧,今日的耻辱我言婵娟记下了,我必让你百倍偿还!

第六十六章 变故出静梅自尽

“吏部侍郎季家女季静梅上前”,顺子的声音都大了几分,季静梅带着微笑出列,手放腰间,福身道:“臣女季静梅,恭请皇上和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了,你要表演什么才艺?”

忠婕妤露出一抹笑容。

“臣女要表演古琴。”

旁侧的言婵娟诧异地看向她,上首的楚曼曼也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要表演琵琶吗?”

“臣女要表演的,是古琴。”

顺子低头,瞧了眼名册:“皇上,各位娘娘,季小主上报的正是古琴。”

“怎么可能?”言婵娟是亲眼瞧见季静梅写的是琵琶,她才放心的,这会儿却成了古琴,她怎么也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臣女之前的确报的是琵琶,只是名册递上去前,臣女找了姑姑做了更改。”季静梅抬眼看向忠婕妤:“婕妤娘娘好像很失望?”

“本宫只是很诧异”,忠婕妤察觉到自己有些反应过激了,忙笑着掩饰:“既然你选择的是古琴,那便开始吧。”

“诺!”季静梅福身,继而走到古琴旁,她坐下那一刻,周身的气度都发生了改变,乐音一起,高下立见,言婵娟皱起了眉,冯燕却笑道:“皇上,你瞧梅儿妹妹,这架势真有几分大家风范。”

李泽乾点头嗯了一声,叮叮咚咚的乐音响彻整个大殿,彷如夜色渐起,一轮明月在水中缓缓升高,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湖面一片平静,有一叶扁舟从远处而来,舟上站了几个忙碌的人,有说有笑,撒网捕鱼,两岸青山相对,渔人对月高歌,别提有多惬意了。

乐音渐渐低下来,最后一个音符消失了,冯燕没有看出忠婕妤和魏茵娘脸色有多难看,只高兴地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梅儿妹妹的琴技真是无人能比啊。”

“不错!”李泽乾赞许地看向季静梅:“不愧是梁大师的弟子,余音不绝,绕梁三日,留牌子!”

“谢皇上夸奖,臣女愧不敢当。”季静梅浅浅笑着,再次福身,而后想站到言婵娟一列人中,却听厅门口传来声音:“且慢!”

季静梅回身,见从外面走进来的是魏太妃,一屋子的人除了皇帝,其他人都福身行礼:“臣妾/臣女见过太妃娘娘,娘娘万福。”

李泽乾则站了起来:“魏太妃也来了?”

“本宫来瞧瞧热闹,方才听见皇上要将本宫的侄女纳入后宫,本宫觉得不妥。”

魏太妃走进来,后面跟着的人就显露出了身影,赫然就是恭王爷李泽渊。

见到他,季静梅心里咯噔了下,李泽乾则眯了眯眼睛:“七哥也来了,太妃,朕想知道为何不妥?”

“皇上,本宫的侄女和渊儿自幼相识,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一向甚好,君子不夺人所好,皇上觉得您这样做,妥当吗?”

立时间,除了李泽乾,屋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季静梅,季静梅心底恼怒,面上也带出了些,脸色很是不好。

冯燕皱眉:“太妃娘娘,梅儿妹妹和恭王爷之间的那点儿事情都是早些年的事儿了,如今梅儿妹妹既然入宫参加选秀,想来也是早和过去一刀两断了,娘娘这样说,本宫觉得不妥。”

李泽乾点头:“朕知道七哥和梅儿自幼相识,可朕也知道,梅儿对七哥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不过就是兄妹之间的情谊,太妃怕是误会了。”

“皇上,臣和表妹之间不是兄妹之情,乃是男女之情,这男欢女爱的,皇上想必也知道,情爱来了,那是挡也担不住的。臣今日来这儿,也是想求皇上,为臣和表妹赐婚。”李泽渊笑眯眯说道,说完就看向季静梅:“表妹,本王答应了你,一定会娶你,本王是个重承诺的人,本王来履行诺言了。”

季静梅咬了咬下唇,压下心中的火儿:“王爷,臣女一直当您是哥哥,您心中应当是知道的,为何要如此难为臣女?您这样败坏臣女的名声,是想逼死臣女吗?”

“表妹”,李泽渊变了脸色:“本王没有这样想,本王是真心实意想娶你的。”

季静梅双眼含泪:“王爷,臣女不知道何时得罪了您,要让您苦苦相逼,前日在表姐宫中,臣女不知道您和表姐说了什么,臣女也不知道为何会在冷香宫遇到您,但是臣女和您说的再清楚明白了,昔年年幼,不懂什么是感情,臣女兴许让您误会了,但是从臣女毅然决然远赴荆州时候,您就该明白,臣女是希望您和表嫂相亲相爱的,臣女要如何说,您才能放过臣女呢?倘若当真要臣女的命,您拿去好了。”她说着,又看向魏太妃:“姑姑,您是梅儿的亲姑姑,为何也要如此咄咄逼人?”

魏太妃愣了下,看向李泽渊:“渊儿,你不是说,是皇上要毁人姻缘吗?现在怎么说?”

“这……母妃,表妹只是没有释怀儿臣娶妻一事,表妹对儿臣的心思,儿臣是清楚不过的。”

季静梅脸色愠怒,看四周秀女和几位娘娘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又羞又恼,扫视了四周,突然从头上拔下了一根簪子,顶在自己胸口:“够了!恭王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只恨当初为何会认识了你这样一个不仁不义的伪君子!你对一个弱女子用这样龌龊的手段,是为不仁!作为臣子,你试图给皇上安上强抢民女、夺人姻缘的恶名,是为不忠!你哄骗姑母,是为不孝!既然你如此想要我的命,我给你就是了!”

季静梅说着,簪子往前送了两分,登时就鲜血直流,染红了她胸前的那朵白梅。

冯燕惊呼出声:“梅儿妹妹!不可!”

魏太妃也是吓白了脸色:“梅儿!你怎么这么傻!”

李泽渊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泽乾也变了脸色,他身形一动,瞬间就到了季静梅身边,夺了金簪扔到地上,搂着季静梅,一迭声的道:“来人,快传御医!梅儿,你没事儿吧?梅儿,朕不许你死!只有朕才能要了你的命!没有朕的旨意,你不能死!”

魏茵娘在一旁瞧着,双手握拳,指甲都要刺进肉里了!忠婕妤恼恨地瞪了一眼皇上怀中的季静梅,暗骂一声狐媚子!

第六十七章 太医竟是方敏之

李泽乾看怀中季静梅已经晕倒,忙一把抱起,就往后头屋子里跑,李泽渊想要跟去,被顺子给拦住了:“王爷,您不适合去。”

“本王……本王”,李泽渊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魏太妃叹口气:“渊儿,你还是陪母妃回去吧。”

李泽渊懊恼地一甩袖子,只能跟着魏太妃离开。

顺子又对冯燕一施礼:“皇后娘娘,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这复选还需要娘娘您坐镇。”

“是啊”,看了眼前那一幕,冯燕心中说不出的酸涩,她本以为皇上对哪个女人都一个样子,冷冰冰的,稍有不对的地方,就会立即训斥,原来……她叹口气:“顺公公,继续吧。”

“诺!”顺子应了一声,示意厅内的人都各归其位,复选继续进行,冯燕却时不时回头去瞧屏风后的屋子,魏茵娘见此,冷笑了声,没有说什么。

而屋子内,季静梅才刚离开厅堂就睁开了眼:“皇上,放臣女下来。”

李泽乾瞪她一眼:“你有伤在身,给朕老实些,装晕的事儿朕等你好了一并给你清算!”

“皇上这会儿还不忘恐吓臣女”,季静梅扯出一抹笑:“臣女自己下的手,臣女有分寸,也就是皮外伤而已。”

“留这么多血,还敢和朕说是皮外伤?”李泽乾小心将她放在床上:“朕准你伤害自己了吗?猪脑子!”

“臣女若是不这样做,往后这污名怕是再也洗脱不了了”,季静梅苦笑道。

“有朕在,有的是法子,哪里需要你自残?”李泽乾说着,就去解季静梅胸口的系带,季静梅慌得忙用手去捂:“你要做什么?”

“朕看看你伤口。”

“不要,让宫女来”季静梅摇头。

“早晚是朕的女人,怎的这么害羞?”李泽乾看她慌张地要起身,忙收回手,“行了,朕不动你,朕让宫女来。”

跟着进来的小黄门刘贺忙上前:“皇上,御医到了。”

“快宣”。

门外进来一个男子,恭恭敬敬地磕头:“臣见过皇上,见过小主。”

季静梅霍然起身,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李泽乾忙去扶她:“怎的这么冒失,你忘了自己身上有伤了?”

“一点儿小伤而已”,季静梅眼睛直勾勾盯着跪着的御医,那人听到她的声音,也被震住了,连规矩都忘了,抬头就去瞧季静梅,两人视线相对,他才觉得不妥,忙又低下头去:“臣逾越,皇上恕罪。”

李泽乾狐疑地看看两人,季静梅忙笑道:“没想到几年不见,敏之哥哥竟然入宫做了太医。”

李泽乾这才收回目光:“朕倒忘了,你们家和方家是亲戚。方太医,梅儿方才受了伤,你先诊诊脉,然后开个方子,调理下她的气血,再开些止血祛疤的伤药。”

“臣遵旨。”方敏之收起心中的繁杂思绪,忙恭敬地回答道,接着,他起身,拿了个丝帕放在季静梅手腕上,细细诊脉,季静梅瞧了他一眼,方敏之都不敢和她对视,好一会儿,才开口:“皇上,季小主只是有些失血,补补气血就是了,至于外伤,还需要医女瞧后臣才能开方配药。”

“那便唤医女来。”

自有医女进门,打开三折的屏风,挡在方太医和季静梅之间,但李泽乾却还坐在床边,季静梅看一眼李泽乾:“皇上”

“嗯?”

“皇上,你出去一下。”

“朕若是不呢?”李泽乾凑到季静梅耳边,小声道。屏风的料子很薄,方敏之在外面瞧见李泽乾和季静梅凑得很近,内心酸涩,面上却只能保持恭敬的模样。

“你若是不出去,臣女就不让医女看伤。”季静梅捂着胸口,医女想上前,见她这般防备,很是尴尬,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李泽乾哈哈笑了,小声道:“朕今天就饶了你,等你真正进了宫,朕看你往哪儿躲。”

季静梅白他一眼,羞恼地一枝屏风外:“你出去!”

李泽乾笑着走到了屏风外,医女这才敢上前:“请小主宽衣!”

自有宫女上前,将季静梅的衣服解开,医女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李泽乾立即紧张起来:“怎么了?可是伤的很重?”

“回皇上,小主的伤口略有些深,用宫里最好的伤药,也需要十多日才能恢复。”医女小心回答。

“可会留疤?”季静梅听她这么一说,也有些紧张了。

“小主放心,不会留下伤疤的。”

“还说自己有分寸?”李泽乾训道:“朕就说你是个猪脑子!什么办法不能用,非要用这样的法子?”

“皇上,人家都已经这样子了,您还要来教训人家?”季静梅此刻也有些后悔,但好在听到不会留疤多少宽心些。

李泽乾从没有听到她撒娇,听到她软软的声音,心里有如猫抓一样,痒痒的,倒是不训斥了:“这次啊,就全当给你个教训,下次再敢用这种自残的招数,看朕怎么收拾你。”

“臣女知道了。”

医女很快出来,将伤口的深度、长度什么同方太医说个清楚,方敏之心中既纳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心疼自己打小喜欢的妹妹受了伤,他忙开了方子,又将太医院最好的伤药取出来,递交给医女,让医女给季静梅擦洗伤口后上药。

清洗伤口时候季静梅疼得倒吸冷气,她是个五感敏感的人,比常人更怕疼,方敏之已经给她拿了最好的药了,她却还是疼得眼泪汪汪,李泽乾在外面来回走,过一会儿,突然开口:“刘贺,你去把月氏国送来的那盒玉肌膏给拿来。”

方敏之瞪大了双眼,刘贺反应都慢了半拍:“皇上,那玉肌膏月氏国只进贡了三盒,您确定是玉肌膏?”

“你听不明白朕的话?”

“诺!”刘贺见他变了脸色,忙应下,走出雨花阁时候,还觉得头蒙蒙的,皇上对季小主可真是不一样,啧啧,后宫的天要变了。

李泽乾终于安心坐在了椅子上,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见顺子匆匆而来:“皇上,不好了,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儿了?”

“方才外面复选,一个秀女在弹琵琶,突然间弦断了,飞出几根银针,有一根直接刺到了她的眼里,瞎……瞎了。”

第六十八章 静梅恼怒忠婕妤

“瞎了?什么瞎了?”季静梅才上完药,系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就听见这一句。

“回小主,方才有人弹琵琶,突然弦断了,从里面飞出的银针刺瞎了秀女的眼。”

“什么?”季静梅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的眼,李泽乾眼神闪了下:“梅儿,朕记得你之前报的才艺是琵琶?”

“是啊”,季静梅放下手,心有余悸地道:“我也是出于防人之心,这才使了声东击西的计谋,没想到还真的救了自己。”

李泽乾眼中流露出不忍,又有几分庆幸:“还好朕的梅儿聪明,方太医,你速去外间,检查一下那女子伤势可否严重。”

“诺!”

方太医离开,季静梅看着李泽乾,疑惑道:“皇上不去主持大局吗?”

“朕稍后就去,其实,去不去又有什么干系,这些人做事必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季静梅眨眨眼,将自己眼中的不满藏起来:“哪有作案没有蛛丝马迹的,臣女看是您不愿意去查吧,莫非这作案的人,对皇上来说,非比寻常?”

“设下阴谋的人朕并不知道是谁”,李泽乾说话时候,眼神不自觉瞟向了一旁,季静梅看在眼中,眼神暗淡了下但很快恢复了明亮:“那臣女斗胆猜测,皇上心中其实是有怀疑的人的。”

“不错”,李泽乾眼神回转,但是季静梅却发现自己看不懂他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她静静等着李泽乾的话,但李泽乾却并没有继续开口,而是突然起身,走到了门口儿才停下,头也没有回:“梅儿,朕有时候在想,你若是没有这么聪明,该有多好,可你若真没有这玲珑心思,朕怕是也不会喜欢你。你好生歇着,朕出去看看。”

李泽乾离开,季静梅眼中才泛出寒光,她紧抓着手边儿的床单,平息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芙蓉”

门口走进来一个方脸的宫女:“奴婢在呢,小主有何吩咐?”

“来,坐下,陪我聊聊天。”季静梅拍着床边儿的绣墩柔声道,芙蓉却连连摇头:“奴婢不敢!”

“怕什么”,季静梅笑了:“我还能吃了你不成?这儿没有外人,我这伤口疼得厉害,我可不想抬着头瞧着你。”

“诺!”

“芙蓉,你是一直在宫里当差吗?”

“回小主话,奴婢是后来进宫的,皇上还是皇子时候,奴婢就跟着伺候了,后来皇上出宫建府,奴婢就跟去了,等皇上登基,奴婢又重新回到宫里伺候了。”

“这么说,你对宫里的几位娘娘很熟悉了?”

芙蓉警惕地看了眼季静梅,季静梅却恍如未曾看到,笑眯眯道:“我不久后是要进宫来的,除了皇后娘娘和魏顺仪,其他几位娘娘我却是不清楚的,想找你打听一下,你若是觉得不便说,我也不为难你。”

听到这儿,芙蓉快速思考了下,很快也笑道:“小主想知道什么,奴婢都给您说,只是奴婢之前是做粗使的,不得主子宠,也不知道太多消息。”

“我只是想知道,忠婕妤和两位美人的情况。”

“这个奴婢知道”,芙蓉笑道:“忠婕妤其实是皇上府上的一个大丫鬟,她的父亲是咱们皇上的长随,曾为了救皇上而丢了性命,临死之前将女儿托付给了皇上。至于两位美人,那都是先皇当初赐给咱们皇上的知事宫女。”

季静梅眼中波光流转,别提有多美艳了,她的心中却是一片清明,想到复选时候忠婕妤不一般的反应,再联系皇上方才的话,她勾起邪魅的笑容,忠婕妤,很好!她季静梅领教了!

“原来是这样,芙蓉,我听说方才外间出大事了?”

“小主不知道,奴婢方才给小主拿药,瞧了一眼,可把奴婢吓坏了,受伤那小主满脸鲜血,身上也全是血,疼得在地上打滚,都没有人敢扶她。”

“那可真可怜”,季静梅小声哀叹了一句,继而小声吩咐道:“芙蓉,我这儿用不了那么多人伺候,你去将你其他姐妹们打发了吧,留两个人伺候就行。”

“那不成”,芙蓉忙摇头:“皇上走之前吩咐过了,将刘公公给小主您留下了,还交代了,不准您乱走。皇上是怕对您的伤口不好。”

季静梅却毫无感觉,她既想去瞧瞧外间的情形,又怕太血腥倒让自己收不住自己脾气,如果说之前李泽乾焦急抱着她的场景让她内心有些波动,那么现在她的心又冰封起来了,她止不住去想如果自己没有使计谋,今日那瞎了眼的就会是自己了,一个瞎了眼的女人,又有自己祖母那样的人在,她会有什么下场是可想而知的。

她把眼睛闭上,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瞧不见,这种感觉很可怕,她无法想象自己成了瞎子后生活会是怎么样的,她用手环住了自己,她觉得很冷,但她却并不害怕,她想到了周妈妈教导过自己的话,想到了师傅给自己说的一些宫廷秘史,她蓦地睁开双眼,眼中飞快闪过杀意,忠婕妤,还有之前借助孙秋心想害自己的那个人,你们给我等着,只要我季静梅还活着,我必让你们百倍偿还!

季静梅觉得忠婕妤心狠,正在盘算以后怎么打回去,忠婕妤此刻却已经在厅堂内生生吓昏了,冯燕也是脸色刷白,倒是魏茵娘很是镇定,至少镇定地似乎有些过头儿了。

李泽乾从大的檀木屏风后绕出来,正瞧见厅内乱糟糟的情景,他审视的目光瞧向四周,眼里满是失望。瞧见魏茵娘时候,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魏茵娘见他出来,忙上前:“皇上,表妹的伤势如何?”

“已经没有大碍了。”李泽乾淡淡回答,继而问道:“朕早知道顺仪的胆子很大,今日才领教了。”

“皇上,臣妾哪里是胆子大,臣妾也怕得很呢,只是臣妾看皇后娘娘和诸位妹妹都昏的昏,傻的傻,臣妾若是也倒下了,该如何是好呢,臣妾的胆子比起表妹那可是差远了。”

第六十九章 云阳因护主受罚

“我猜表姐此刻一定是在凸显自己的独特,估计还有可能趁机控诉一下我有多么凶残”,床上躺着的季静梅看见熟悉的粉蝶进来,忙喊着这姑娘一起坐着聊天,聊到外间的情况,季静梅笑意不减,嘲讽道。

粉蝶呵呵笑了:“小主,您怎么会凶残呢?”

季静梅只笑不语。

李泽乾在外间也是不解:“顺仪的话,朕倒是好生好奇,梅儿瞧着娇娇弱弱,可不像是凶残的人。”

“皇上,您能有臣妾了解表妹吗?表妹打小娇惯,姨母和姨夫对她又是有求必应,所以,表妹看着娇弱,骨子里却是霸道的性情,得不到的东西就一定要毁掉才行。当年,表妹来魏家游玩儿,看上了臣妾的一个风铃,臣妾那会儿也极为喜爱那风铃,自然不肯给她,您猜怎么着?”魏茵娘边说,边悄悄观察李泽乾的表情,但她也只能失望了,因为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继续说,梅儿她做了什么?”

“表妹她啊,竟然用弹弓将那琉璃的风铃盏一个个打碎了。”魏茵娘一副委屈的模样:“臣妾想都没有想到,她竟然能这样做。”

“她竟然会玩弹弓?”很显然,李泽乾的关注点和别人的根本不一样,他的话让魏茵娘眼睛都瞪圆了,委屈地撒娇道:“皇上”

“你说的都是小时候的事儿,哪个小姑娘小时候不刁蛮啊”,李泽乾不甚在意道:“梅儿可是季家唯一的嫡女,骄纵些也是有情可原。”

嫡女,又是嫡女!魏茵娘咬碎了后槽牙,还想开口,冯燕却恢复了平静:“皇上,您可总算来了,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臣妾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朕已经让太医为那位姑娘诊治了,待会儿这地面清理干净后,再继续复选”,李泽乾不太高兴地道:“一天之内,这选秀频频出事儿,看来宫里的有心人不少啊,皇后需要注意了,莫让那兴风作浪的人再起事端。”

“都是臣妾的失职,臣妾没有打理好后宫。”

“朕还是相信你的能力的,只是,皇后,你总是会被表面看到的给蒙蔽,有些人、有些事,皇后还是要彻查到底的。”

忠婕妤才刚被宫女掐着人中弄醒,而后就听见皇帝的这句话,她脸色苍白,眼神飘忽,旁侧的宫女小声安慰了她两句,就见她终于缓和下来,由婢女扶着起身,走到了李泽乾身:“皇上,方才真是吓坏臣妾了,臣妾从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您知道的,臣妾见血就晕。”

李泽乾挑眉:“是吗?方才梅儿失血时候,朕却见你两眼放光啊。”

忠婕妤瞬间语塞,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她旁边的云阳笑着开口了:“皇上,季小姐出事儿时候,娘娘瞧都不敢瞧一眼,眼里哪里会有什么光呢?您眼里全是季小姐,哪里能看到娘娘眼里有什么光呢?您就别再逗娘娘了。”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掌嘴!”

云阳愣了下,忙跪地噼里啪啦打自己耳光,声音响亮,好在冯燕已经在事情刚发生时候就安排入选的秀女们回到了冷月斋,厅内留下的人不多。

忠婕妤惊讶地看着李泽乾:“皇上,臣妾……臣妾”

“忠婕妤累了,还不速速送婕妤回宫!”李泽乾却瞧也不瞧她一眼,冷冷吩咐道。

楚曼曼是在呆愣中被人半扶半拽着带出雨花阁的,宫女们将她扶出宫门十几步后才敢松开:“娘娘,奴婢得罪了,求娘娘恕罪。”

“你们……你们给本宫等着!”忠婕妤咬牙切齿,却不敢再闹,转身离开,走了几步,突然回头:“云阳呢?皇上还没有让她出来?”

“回娘娘,云阳姐姐方才被皇上罚掌嘴,眼下怕是还……还在里面呢!”

“皇上竟然会为了一个没有入宫的女人苛责本宫的大宫女,这季静梅当真是个狐媚子,可恶!这个狡诈的贱人!本宫改日定要让她好看!”

“那……云阳姐姐”

“她也算是为了本宫挨罚的,这脸少说也得肿起来”,楚曼曼是从婢女一朝成为主子的,她非常清楚掌嘴会造成的后果,她叹息道:“你们回宫后准备上好的伤药,待云阳回来后给她用上,这几日就让她好生歇息,不用近身伺候了。”

“诺!”

雨花阁内,云阳的脸颊已经通红,但她却不敢停下来,噼里啪啦的掌嘴声让冯燕不忍心再去看,她悄悄回身,给自己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去将梅儿妹妹请出来。”

宫女点头应下,看皇上没有反应,忙小心退到后室,不多会儿,粉蝶扶着季静梅走了出来,季静梅扫一眼厅内情景,心里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摆明了这是婢女替主子受罚,莫非皇上以为这样自己就能不生忠婕妤的气了吗?真是可笑!

冯燕走近她:“梅儿妹妹,这婢女怕是再掌嘴下去可就受不住了,妹妹快去和皇上求求情。”

“谁也不准替她求情!”李泽乾冷冷说道。

魏茵娘撇嘴,“皇后娘娘,您就莫难为表妹了,皇上都已经发话了,依臣妾之见,这宫女还是认命吧。”

季静梅却笑了:“表姐还是这般铁石心肠,也是,妹妹现在还记得八岁那年见到的那一幕,比起那个婢女,掌嘴算的了什么呢?”

魏茵娘忙偷眼去瞧皇上的反应,但李泽乾却只是盯着云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懊恼地道:“表妹说什么呢,本宫可不是那铁石心肠的人,本宫也是有心无力啊,皇上的话就是圣旨,表妹难道想抗旨不尊吗?”

“妹妹不敢”,季静梅看冯燕有些焦急,安慰地笑笑,而后走到了李泽乾身边,瞧一眼脸颊开始发紫的云阳:“啧啧,真是可怜,难为你这个忠心为主的丫头了。皇上,臣女要在宫里养伤,缺个丫头,您就将这丫头赐给臣女吧。”

“她可是忠婕妤的贴身丫鬟。”李泽乾终于转身,却是盯着季静梅,眼中满是思量,“你敢要?”

“有何不敢?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云阳愣住了,掌嘴的手也停下了,她突然跪地,猛地磕头:“奴婢不愿!”

第七十章 表姐妹撕破脸面

“瞧”,季静梅挑眉:“不过是伺候我几日,她便不愿,可见忠婕妤御下之术甚是高明啊。”

“表妹又刁蛮了不是?”魏茵娘一副好姐姐的模样:“她是忠婕妤的贴身宫女,忠婕妤才是她的主子,你何必强求呢?”

“宫里的女子不都是皇上的人吗?”季静梅不解:“皇上才是她们的主子,妹妹不过是讨来照顾自己几日,又不是不还给忠婕妤了,皇上,您说呢?”

李泽乾眯了眯眼睛:“朕记得你好像叫云阳,云阳你就跟在季小姐身边,等季小姐伤势好转,你再回思翠宫伺候吧。”

云阳分外委屈,却只能应声称“诺”。

季静梅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云阳的脸,“倒是个可怜人,瞧这张脸成什么样子了,粉蝶,你扶她去休息吧,记得让方太医开最好的伤药,务必保证她的脸恢复如初。”

“诺!”粉蝶要去扶起云阳,云阳却自己站了起来,甩开她的手:“我自己会走!”

魏茵娘在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见此,更是不客气地笑了:“表妹既然这样坚持,可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想收买一个忠心的奴婢可不容易。”

“妹妹从没有想收买忠婕妤的奴婢”,季静梅笑笑:“就不牢表姐挂心了。”

说完,季静梅对着几人福福身:“臣女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魏茵娘也跟着行礼离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雨花阁,季静梅在树下停下了脚步,“表姐还有什么话想和妹妹说,妹妹洗耳恭听。”

“本宫且问你,你当真要进宫和本宫争宠?”魏茵娘看着她,表情严肃。

“表姐”,季静梅看着她,认真道:“你应该知道,妹妹进不进宫不是妹妹一个人的事儿,魏家有表姐在宫里帮扶,季家在宫里却没有人。”

“本宫也是季家的人啊。”

季静梅只是笑,笑得魏茵娘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是,本宫的确不姓季,但本宫在宫中对季家也是帮扶啊。”

“表姐对季家帮扶那也是在魏家之后,何况,如今的魏家早已不是先皇时候的魏家了,表姐是什么样的性子,你清楚,魏家清楚,我们季家也很清楚,表姐何必拿这些话来骗妹妹呢?”

“这么说,你这宫是入定了?你是真想好要与本宫为敌了?表妹,既然你清楚本宫是什么样的人,就该知道与本宫作对的下场!”魏茵娘无法再假装温柔,阴沉着脸道。

“表姐,我必须入宫,倘若你真以为我是要与你为敌,那便随你好了。”季静梅也收起了笑容,魏茵娘的威胁不但不会让她畏惧,反而激起了她的恼怒。

“好!很好!”魏茵娘咬牙道:“既然你这么固执,本宫今日就告诉你,不管是谁要和本宫争男人,本宫都会让她输得很难看!”

“娘娘,皇宫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而季静梅只是其中一个,往后宫里还会有更多女人。您若是有能耐,尽可以一一除去,至于臣女,这辈子臣女从没有向谁认输过!”季静梅看着她的眼睛,丝毫不退缩,她的话换来魏茵娘的冷笑,魏茵娘深深看了看她,拂袖而去!

魏顺仪离开,在不远处等候的粉蝶才敢上前,“小主,皇上吩咐了,让您暂住冷月斋养伤,奴婢扶您回去吧。”

“复选都结束了?”季静梅语气平静,仿佛方才和魏茵娘发生争执的并不是她,这让粉蝶很是佩服,但也很惊诧。

粉蝶愣了一下,才道:“还有几组秀女没有参选呢。”

季静梅嗯了一声,由着粉蝶搀扶着她回到净月斋,封姑姑和平姑姑早就听说今日雨花阁那是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见季静梅回来,平姑姑忙迎上前:“奴婢给季小主道喜了,小主,皇上已经差人吩咐过了,您就安心在房间里养伤,这些个秀女今日都会被送出宫的,没有人会打扰到您。”

“有劳两位姑姑了”,季静梅说着,就递过去了两个荷包,两人对视了眼,还是平姑姑先伸手接了,封姑姑才敢接过去:“奴婢们谢小主赏。”

方才已经复选过的秀女此刻正在冷月斋的房间内收拾行李,不少女子悄悄从窗户往外瞧,言婵娟瞧见季静梅回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出了屋子。

“季妹妹可算回来了,妹妹的伤势如何?可有大碍?”

“劳姐姐关心,我的伤势休养一段就能好。”

言婵娟细细看了看她,见她神色挺好,才笑道:“这就好,妹妹因为恭王爷受了伤,可把我们吓坏了。”

恭王爷?那些后进入阁内大厅的秀女们个个恨不得把耳朵竖起来,想听一听内幕。

“让姐姐看笑话了”,季静梅苦笑道:“谁也没有想到姨母和表哥会来,还演了一场闹剧,言姐姐的行李可收拾好了?”

“哦,我带来的行李不多,已经收拾好了。”言婵娟哪里肯让季静梅把话题带走,又笑道:“恭王爷实在太过分了,妹妹和他再怎么如何,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今日的事儿,妹妹可别往心里去,都是恭王爷自作多情,竟然还喊了魏太妃一起来搅局,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

“他存什么心思和我无关”,季静梅淡淡道:“经过今日这事儿,我反倒轻松许多,皇上和各位娘娘都能知道妹妹是清白的,往后就没有那多事之人拿旧事乱做文章了,姐姐说是不是?”

被对方道破心思,言婵娟却毫不见尴尬:“那是自然,谁不知道妹妹的人品呢”,她拉起季静梅的手:“宫里是非多,姐姐啊,还是担心你,恭王爷今日被落了面子,眼下指不定多恼怒呢,若是恼羞成怒之下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怕是还会给妹妹惹来麻烦。”

“谢谢言姐姐关心,表哥这人我是清楚的,他虽然恼怒,却也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再者,往后咱们一起进了宫,我便和他再无瓜葛。姐姐,我这伤口痛得厉害,先回去休息了。”季静梅不愿和她多说那么多,说完就果断离开,言婵娟看着她的背影笑了:“季静梅,男人的心思,你还是不懂,瞧着吧,即便你入了宫,你也摆脱不了恭王爷惹出的麻烦。”

第七十一章 恭王爷盘算谋反

恭王府中,恭王爷的反应却和季静梅所想根本不同,一地的狼藉,笔墨纸砚散落在地上,伺候的下人都躲得远远的,李泽渊坐在屋内唯一一件完好的家具,一把雕花梨木椅上喘着粗气。

阿运站在书房门口,两手不停摩挲,不时地往屋内瞧瞧,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滚进来!”

一声令下,阿运忙往屋内蹿,跨进来一步,却只能蹦跳着避开地上的瓷器碎片,样子很是滑稽。

“王爷,奴才在呢”,阿运好不容易到了李泽渊面前,小心翼翼开口:“王爷可有什么吩咐?”

“阿运,本王不甘心,你可有什么法子?”

这一刻,阿运只恨自己没有再躲远些,为何要在书房门口儿候着呢,现在惨了,他脑子飞快转着,踟躇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王问你话呢!”

“奴才……奴才不知道啊。”

“蠢货!”李泽渊脸色发黑,双目赤红,“那该是本王的女人,本王的!那皇位也该是本王的,江山和美人都该是本王的,如今……如今却全让九弟给得了,你说可气不可气?”

“是可气”,阿运小声提醒:“王爷,您是不是小声些,这些话若是传入宫里,那您该”

“本王的府中,谁敢外传?”李泽渊冷冷道:“本王还没有庸才到连自己的府邸都整治不好!”

“是!是!”阿运擦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王爷何其英明,奴才是知道的,可是,爷,如今天下是皇上在坐着,那季小姐也都中选了,怕是无能为力了啊,您……认命吧。”

“哼,皇位是九弟坐着,可民间有句俗话说的好,皇帝轮流坐,若不是季家和魏家当初不肯帮本王,何至于他个庸才也能坐上这位置!本王,迟早有一天,是要夺了这天下的!”

“我的爷哎”,阿运忙紧闭了门窗:“这话您也敢说?这是造反啊!”

李泽渊眼神一凛,杀意弥漫在他眼底,阿运也顾不得地上有什么污秽了,忙跪下来:“奴才……奴才什么也没有听见。”

“你这么害怕做什么?你跟了本王这么多年,本王怎么也不会舍得杀了你的,你可是本王的心腹”,李泽渊笑得温和,阿运却是全身直打颤:“奴才……奴才谢王爷不杀之恩。”

李泽渊冲暗处打了个手势,不知道从何处走出两个黑衣的男子,两人打开门走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王爷,已经处理完了。”

从门口传出来浓重的血腥味儿,阿运身子都抖成筛子了:“王……王爷,奴才对您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啊。”

“本王都说了不会杀了你,怎么还这么害怕?你起来,本王有件事还要你亲自去办。”

阿运哆嗦着起身,脚下一软,又跪在了地上:“奴才……奴才起不来。”

“废物!”李泽渊鄙夷地瞪他一眼:“那你就跪着给本王听好了,这件事事关重要,你定要给本王好生办妥了。”

“奴才……奴才一定尽力!”

“很好!”李泽渊笑着道:“阿运啊,你该知道,本王若是成功了,将来你就是大内总管,你能得到的荣耀可是现在不能比的。”

“奴才明白”,阿运想起在宫里见到的官员都巴结顺子的情形,眼中流露出了向往,李泽渊瞧在眼底,笑意更深:“阿运,本王知道你也是不甘心的,九弟身边的顺公公,当初还得喊你一声哥哥吧,瞧瞧现在……呵,你对着他也得毕恭毕敬喊一声顺公公吧。”

“本王手里有多少实力,你是知道的,按照规矩,本王不日就会去靖州做藩王,到时候,咱们积蓄实力,招兵买马,何愁这天下不在本王的手中?到时候,江山是本王的,梅儿也会是本王的,你会和本王一样享受荣华富贵,而不是屈居人下。”李泽乾说着,站起身来,眼中满满的都是向往和憧憬,全身都散发着野心。

阿运也终于不再颤抖,“王爷,奴才信您,奴才愿意跟着您。”

“很好,附耳过来,本王告诉你该如何做。”

阿运从恭王府书房离开后,拿着李泽渊亲手写的请柬,去了几位王爷府中,但他不知道,李泽乾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御书房内,李泽乾放下手中的密函:“恭王爷邀请几位王爷赏花?这节骨眼的,不收拾东西,准备离京,倒有什么闲心赏花?”

“奴才也不明白”,顺子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恭王爷一向喜欢赏花赏景的,皇上是不是多心了。”

“朕倒是希望自己多心了”,李泽乾眉头紧锁:“恭王爷不是那么轻易认输的人,当初,他信心满满,以为自己能坐上这把椅子”,李泽乾拍着身下明黄色的座椅:“如今却是朕坐在这儿,还有梅儿,他当初要和朕争梅儿,如今不管朕使了什么手段,梅儿入宫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他心底不知道多窝火呢。”

“皇上,他心底不甘也罢,窝火也好,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莫非还能造反不成?”

“他敢?”李泽乾一巴掌拍在御案上:“他有能耐,朕也不是吃素的,这江山也好,美人也罢,朕是不会拱手相让的。”

“皇上英明!”

“说起美人了,梅儿的情况如何?”

“回皇上,梅小主在冷月斋有平姑姑照顾着呢,您放心就是,奴才已经安排妥当了,冷月斋现在都是自己人。”

“那就好,顺子,你明日差人……算了,你亲自去一趟季府,把平日伺候梅儿的那两个丫鬟接到宫里来,再命人教教她们规矩。”

“皇上的意思是……不准备让梅小主回府了?”顺子大胆猜测道。

“朕是这样打算的,不过,依照梅儿的脾气,她只怕不同意,不信你明日去瞧,那两个婢女一进宫,不出半日,她就会来找朕闹腾。”李泽乾说着,想到季静梅会有的反应,就笑了起来。

顺子一想,也跟着笑了:“那倒是,旁人不敢和您闹,梅小主倒是胆大。”

“她看着柔顺,骨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挠的。”

“和皇上一样”,主仆两人相视而笑。

第七十二章 夏美人到净月斋

“皇上,臣女要回府养伤!”季静梅出现在李泽乾面前时候,李泽乾和顺子对视了一眼,瞧,来了吧!

皇上果然神机妙算!

“皇上”,见李泽乾不理会自己,季静梅不高兴了。

“朕听着呢,朕也没说不让你回府啊,只是你这有伤在身,还需要在宫里多待上几日。”李泽乾放下手中奏折,“再者,你若是回府了,那个叫云阳的宫女呢?你不管了?”

“臣女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真指望云阳伺候臣女不成?”季静梅冷冷道:“臣女知道您想护着谁,皇上要护着的人,谁也动弹不了,臣女并不想和皇上为敌,您的要求臣女也做到了,既然臣女入宫已经成为事实,那您为何不肯让臣女回府与家人见上一面?”

“你若是想家人,明日朕就让季大人和季夫人进宫瞧你,至于朕为何不肯让你出宫?”李泽乾走到她面前,站定,“梅儿那么聪慧,猜不到吗?”

“皇上,自古有言君心莫测,圣上的心思臣女可不敢妄加猜测。”季静梅的目光一丝也不肯退让:“臣女如今有伤,倘若一直在宫里养伤,臣女着实不敢保证自己的平安。”

“所以,朕才将你那两个婢女送进宫里来了,有了你自己的人手,你总该放心了吧”,见季静梅神色还是冰冷,李泽乾的声音也低沉了几分:“怎么?莫非梅儿是想让朕现在就颁布册封你的旨意?”

“臣女不是这个意思”,季静梅羞恼地瞪他一眼:“臣女听皇上的,还望皇上明日能开恩,让臣女能见一见家人。”

她说完,福身拜别,头也不回,走到门口儿,却对着顺子道:“顺公公,还请您转告皇上,我季静梅从来不是一个能让人一而再再而三算计的人,倘若皇上想护着他的心上人,那就最好看护仔细了,莫让她再来招惹我!”

顺子苦笑着应下。

“她果真这样说?”李泽乾听了顺子的转述,挑眉,有些诧异:“这倒不像她的性子,看来她还是不满朕拿权势压着她进宫啊。”

“奴才倒是觉得,梅小主这是不满意皇上对婕妤的放任。”

“朕也无奈啊”,李泽乾叹息道:“楚家对朕有恩,朕总不能要了忠婕妤的命啊。”

顺子并不答话。

李泽乾的手指在御案上敲了敲,而后吩咐道:“顺子,你去一趟思翠宫,传朕的口谕,敲打一番忠婕妤。”

“诺!”

“顺公公好走”,云阳没有回来,传完口谕的顺子是被思翠宫另一位大宫女云岩送出宫门的,云岩才刚回来,就见自己主子忠婕妤脸色难看地坐在椅子上。

“娘娘”

她才刚说一句话,就被抬起头的楚曼曼凶恶的眼神给吓住了,剩余的话就咽了下去。

“云阳呢?还没有回来?”

“回娘娘,云阳姐姐还在净月斋。”

“哼,本宫真是小瞧了这季静梅,不仅将本宫的贴身宫女给要去了,还能让皇上下口谕训斥本宫”,楚曼曼的目光渐渐下移,盯住了思翠宫的一干宫人:“蠢货!都是一群蠢货!好好的计划,就被你们这么实行的,还被皇上怀疑到了本宫的身上,你们可真是好样的!”

“娘娘息怒!”

“你让本宫如何息怒?”楚曼曼一巴掌扇在跪着给自己捶腿的宫女脸上,方才也正是这宫女开口的。

云岩不忍地看了看脸上有红通通巴掌印的宫女,小心道:“娘娘,皇上也只是猜测,等皇上来咱们思翠宫时候,您给皇上诉诉委屈,想来皇上的疑惑就能消除几分了。”

“那你说如何消除?”

“自然是将皇上的怀疑引到别人身上。”

楚曼曼坐直了身子:“依你之见,谁最合适?”

云岩上前,小声说了一个人的名字,楚曼曼的眼睛亮了,但她却很快皱起了眉:“这人选的是好,只是,她却是从没有和那贱人接触过,没有动机啊。”

“娘娘,动机也是可以捏造的嘛”,云岩眼珠子转了几转:“娘娘莫忘了,云阳姐姐可是在季小姐身边伺候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哼”,提起云阳,忠婕妤神色不愉,“本宫可是听说,那贱人可是独自和云阳在屋子里说了好些话,还让人给云阳用最好的伤药,简直是将云阳当副小姐一样养了起来。本宫还能信任她吗?”

“娘娘恰恰可以借此机会试一试云阳姐姐的忠心啊”,云岩小心看着忠婕妤的神色,见对方并没有要发怒的迹象,才慢慢开口:“倘若姐姐还能按照娘娘的吩咐去做事,那就说明姐姐的忠心还是属于娘娘的,若是不然,娘娘趁早做准备才是。”

“不错,你说的有理”,楚曼曼总算高兴起来,随手拔下头上的一根金簪递给云岩:“本宫素来还真没有注意到你也是个伶俐的,这根簪子赏你了,此番你若是能替本宫将季静梅这狐狸精给收拾了,本宫还有重赏!”

“奴婢谢娘娘看赏!”云岩跪地谢恩,一副高兴的样子,只是眉眼间却仍带有一丝忧愁。

思翠宫的人在思索如何对付季静梅时候,房美人和夏美人却坐在御花园的一处凉亭望着湖面发呆。

“姐姐,我这心里头可真是觉得痛快,皇上竟然会派了顺公公去思翠宫斥责楚曼曼,她楚曼曼竟然有今天,哈哈!”

房美人看夏美人笑得肆意,忙轻推了她一把,“妹妹怎么可以直呼婕妤的芳名,被人听到了,免不了要受罚的。”

“姐姐,我也是一时间太高兴了,失了规矩,我不说就是了,姐姐怎的愁眉苦脸的,你不高兴吗?”

“唉”,房美人摇摇头:“你只瞧见了婕妤失利,我却觉得这宫里的平静要被打破了,自来只要开始你争我斗,就免不了有人被当做棋子,我如今只恐自己会是别人手里的棋子,到时候生死就难由自己了。”

“姐姐莫说丧气话”,夏美人不以为然:“从前,咱们在宫里做宫女时候,不也是你争我斗的,宫里何时真正太平过?我知道姐姐的顾虑,我却和姐姐想的不一样,宫里不怕被人当棋子,就怕你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妹妹的意思是?”

“姐姐不就是担心季小姐进宫后,以皇上对她今日的态度,那几位会拿咱们做棋子吗?”夏美人咯咯笑起来:“做棋子又如何?如果能看到她不得好死,我甘心做别人的棋子!”

房美人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妹妹是想投靠季小姐?季小姐未必能胜得了她啊。”

“我倒是想投靠,只怕人家还看不上我呢”,夏美人摇着团扇:“姐姐,咱们伺候皇上也有几年了,也亲眼看见皇后娘娘和那两位主子在府里的境况,何时见皇上对谁这般上心过?我不知道姐姐如何看,反正,依我之见,季小主只要不死,迟早有一天,在这宫里,无人能比得上。”

房美人苦涩地一笑:“妹妹说的是,只是,姐姐并不看好她,姐姐倒是觉得,皇后娘娘最是和善,跟着她才是最稳妥的,姐姐长相一般,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也不会伺候皇上,姐姐所求不多,也就想有朝一日有个孩子作伴儿,平平安安的。”

夏美人不屑地撇撇嘴:“姐姐还是这样小心,可惜啊,这宫里不是小心就能使得万年船的,既然姐姐和我想法不同,那咱们就各走各的道儿喽。”

夏美人说完就起身要离开,“至儿妹妹”,房美人还是忍不住喊了她一声,夏至回头:“姐姐还有什么想对妹妹说的?”

“虽然咱们姐妹想法不同,但是,姐姐还是想和妹妹说一句,妹妹万事小心啊。”

“多谢姐姐关心”,夏至展颜一笑:“我也想和姐姐说一句,为了扳倒那恶妇,妹妹在所不惜,所以,如果有一天,咱们姐妹要被迫为敌,姐姐,我不会手软的。”

房美人愣了下,点了点头:“我记住了。我并不想和妹妹为敌,但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姐姐也不会心慈手软的,妹妹,咱们的身份和她相差太远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我知道,只是,姐姐,有些事情,不是退让就能解决的,我和她的梁子早已经结下,没准儿,她现在就在算计我呢,我必须先下手为强才是!”夏至脸色沉下来:“妹妹告辞,姐姐保重!”

出了亭子,夏美人看了看天色:“去净月斋!”

季静梅正在屋里坐着看书,听见绯儿的传报,抬眼:“你说谁来了?”

“夏美人要见主子!”

季静梅蹙眉,合上书,放在一旁,绯儿扫了一眼,竟然是《孙子兵法》,她收回目光,“小姐,您要见她吗?”

“以我现在的身份,敢不见吗?请她进屋子里来”,季静梅自嘲地说了一句,而后示意灵儿将书给收起来。

“臣女见过夏美人,美人万福”,季静梅的身子还没有蹲下去,就被夏美人给扶了起来:“妹妹快快请起,姐姐可担不得你的礼,没准儿过几日,该是我给你行礼才是。”

“美人说笑呢”,季静梅见夏至落座,才跟着坐在下首:“新入宫的秀女可都是低品阶,即便臣女进宫了,也还是要给美人行礼的。”

夏至却抿嘴一笑:“妹妹是季家嫡出的女儿,自古嫡庶有别、尊卑有分,以妹妹的家世和皇上的宠爱,在低位分上待不了几日,妹妹就莫要自谦了。”

季静梅笑笑,不接她的话,而是让绯儿去泡茶,夏美人却再次拒绝了:“不用让丫鬟忙活了,姐姐只是路过这儿,进来小坐片刻罢了。”

季静梅挥挥手,绯儿和灵儿就退出了屋子,临走前,还将尚在迷糊中的粉蝶给拉走了。

“姐姐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直言。”见屋里没有伺候的人了,季静梅笑意盈盈地道。

“姐姐说过了,只是来瞧瞧妹妹,妹妹的伤势如何了?”

“已经用了药,过几日就能痊愈了。”她不说来意,又如此戒备,季静梅也就不多说那么多。

“那就好,方才姐姐在御花园游玩儿,让人摘了些莲子,晚点儿让御膳房给你煮些粥,这莲子粥最是清热解火,妹妹可要多喝些才是。”

季静梅眨了眨眼,“新鲜的莲子做粥是再好不过了,至于清热解火,臣女想,臣女应该不需要吧。”

“你怎么会不需要呢?今日的事儿可是乱糟糟一片,妹妹看着平静,想必心中早就一团又一团火了。这宫里啊,自来这样,今日捧明日踩的,结仇还是交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姐姐这心绪啊,从没有平静过,想来妹妹刚入宫,也不会比我强太多。”

她的话暗示性太强,由不得季静梅不多想,但她面上却做糊涂状:“臣女的确有些不适应,不过,想来过些日子就能和各位娘娘一样波澜不惊了。”

“波澜不惊不过是给外人看的”,夏美人淡淡笑着:“宫里待久了,你就会发现,甭管外表看起来多平静,这心里的弯弯绕啊,还是自己最清楚。就像今天雨花阁内一连串的事情,谁能想得到呢?不过,妹妹是个聪明的,竟然能躲得过算计,不像我,蠢笨得很,到现在也没有多少长进。”

季静梅此刻多少已经猜到了夏美人的意思,她笑了笑:“美人过谦了,时候怕是不早了,宫门过会儿就该锁上了,臣女不便留美人多说,改日咱们再一同赏花如何?”

“是了,宫门就快落锁了,那这莲子粥你怕是没有口福了,不过我可以差人给你送刚摘的莲子,效果是一样的。”夏美人终于露出灿烂的笑容。

“那就劳烦美人身边的人了。”季静梅看她起身,也跟着站起来:“天色已晚,臣女身上有伤,不便送美人,灵儿,你替我送送夏美人,夜色黑,把灯笼拨亮些,一定要把路给照清楚了!”

“诺!”

夏美人高兴地离开,季静梅在窗户口站着,瞧见她的身影,意味深长地笑了:“还真出乎我的意料,宫里竟有这样的人,真不知道该说她果断还是说她冒失。”

第七十三章 静梅提醒夏美人

灵儿很快送了夏美人回来,“小姐,夏美人好端端的,送您莲子做什么?”

“能做什么?莲者,通联也,她想联合我,也要看她是否有能耐了。”季静梅拿小银剪将蜡烛芯剪掉一部分:“瞧,这火苗是不是旺些了?清理宫里的部分人和剪灯芯是一个道理,夏美人是想借我的手清楚掉一些人,好让她在宫里的地位更稳固些,可她却是忘了,剪或是不剪,剪掉多少,取决于我,而不是她。”

“小姐方才不是答应了夏美人吗?”灵儿困惑不解:“小姐这样骗她,她恼羞成怒了可如何是好?”

“灵儿,咱们小姐可不是骗她,夏美人不会恼羞成怒的,至多也就是憋屈。”绯儿端着花茶走进来:“有道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咱们小姐和夏美人眼下有共同的敌人,夏美人一心想利用咱们小姐,这谁被谁利用就不好说了。”

“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季静梅赞许地看着绯儿道:“那不如聪慧的绯儿再猜猜,小姐我在想些什么。”

“奴婢猜,小姐您定然在想如何让角房住着的那位和她主子反目成仇。”

“哈哈”,季静梅笑了:“没有亏了我这些年的心血,既然你能猜到小姐我的心思,那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这几日只要那边儿有什么动静,小姐定能第一时间知道。”绯儿放下茶杯:“所以啊,小姐,您也别劳心费神了,喝杯茶好生休息,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有什么招数咱们接着就是!”

季静梅抿唇一笑,端着茶杯抿了几口,而后又继续翻阅起书本,绯儿拉着灵儿到一旁,小声叮咛了几句,灵儿点头一一应下。

两日后的早晨,季静梅刚醒来,人还没有从床上坐起来,就听见灵儿小声禀报:“小姐,昨夜三更时分,云阳悄悄见了思翠宫的人。”

“终于还是按耐不住了”,季静梅慢悠悠坐起身,灵儿忙拿了靠枕给她放在身后,“小姐您慢些,伤口还没有长好呢。”

“没事儿,可有听清楚她们说些什么?”

“没有”,灵儿有些沮丧:“她们太谨慎了,就在净月斋外的桃树林里会面,咱们的人不敢太靠近,怕打草惊蛇,就只听见零星言语,是和您要服用的汤药有关。”

“汤药?”季静梅的目光朝外移动,看向了水晶帘外的桌子,那上面正摆放着一碗凉了的药。

“灵儿,既然对方想在汤药上耍手段,咱们就顺了她们的心愿。”

“小姐的意思是……”灵儿的目光也朝汤药看去,她想了下就明白过来:“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想办法让云阳得手。”

“记住,做得小心些,做戏也得做真才是。”

“奴婢明白。”

“你去将绯儿喊来,我还有件事要让她去办。”

“诺!”

绯儿端着铜盆进来时候,脸上满是气愤:“小姐,奴婢实在受够那云阳了,说话加枪带棒的,咱们何时才能将她赶走啊?”

“快了”,季静梅倒是好脾气:“你啊,就是在外面待久了,忘了后宅的路数了,预先取之,必先与之,这是一盘大棋,要有耐心。”

“奴婢自然是有耐心的,可也敌不住她这么嚣张啊,方才还嚷嚷着小姐装模作样,奴婢看小姐您就使唤使唤她吧,瞧着她那张脸也养好了。”

“人家也没有说错啊”,季静梅从床上下来,挽起袖子,“既然你气不过她享清福还不领情,那我就给你个机会出出气,你去让她帮忙烧火,帮着你煮药。”

“那不成”,绯儿直摇头:“小姐的汤药可不能让她经手,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奴婢怎么和老爷太太交代啊。”

“哪个让她经手了?”季静梅洗完脸,接过绯儿递来的帕子:“关键的步骤咱们当然要防着她的,这样做才正常,我要你做的是,着人在平姑姑的屋子里另外煮一份儿药,平姑姑不是最近腰酸,开了些活血通经络的药吗,正好不会惹人怀疑,你记得抓住时机,在药熬好端上来之前,将两副药给换了,然后将药渣拿去给方太医瞧瞧。”

“小姐”,绯儿的脸色变了:“那小蹄子竟然敢给您下药?嚯,奴婢就说她大清早地怎么这幅样子,原来是逼着小姐给她找活儿,她好趁机做手脚啊!小姐您放心,奴婢一定找到最好的时机将药给换了,再让方太医好好查查,她做的是什么手脚。”

“我就说你是个机灵的,快去办事儿吧,我这儿有粉蝶和灵儿伺候,你不用担心。”

稍晚些时候,绯儿阴沉着脸走进了屋子,季静梅见她这般神色,愣了下,“怎么?莫不是慢性毒药?”

“可比慢性毒药狠毒多了”,绯儿冷哼一声:“方太医说了,这药里被加进去了三味药材,和他开的方子相冲,吃了这药,您的伤口不但会痊愈得慢,还会腐烂,到时候,就是再好的金疮药,也一定会留疤了。”

“果真是歹毒”,季静梅的笑意缓缓隐去,她皱眉:“真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她这是一定要阻止我入宫啊,不用砒霜之类,说明她不是留了后手就是想借此嫁祸其他人。绯儿,你悄悄去查一下,这净月斋伺候我的人,有谁和宫里其他娘娘有瓜葛的。”

“诺!”

绯儿离开,季静梅手中的书再没有翻过一页,她摩挲着自己手腕上葱翠的镯子,眉头紧皱,脑子里飞快闪过宫中几位娘娘的样子,接着又细细回忆了自己入宫以来遇见的人和事儿,最后,她的手一挥,桌上的茶盏尽数落地:“忠婕妤,好样的!我倒是小瞧你了,当真是一丝能利用的都不会忘记!”

恰巧门被推开,季静梅下意识抬眼去看,正与平姑姑的视线撞个正着,她却不见尴尬,眼中的戾气瞬间消失,她展颜一笑:“不过是打探个消息,姑姑怎的还亲自来了?”

平姑姑看也不看地上的瓷器碎片和茶水污渍,“小主问的事儿,奴婢怕绯儿在中间传话会有所遗漏,就亲自来给小主说道说道。”

“姑姑请坐”,季静梅指着自己身旁的位置,又给绯儿打了个手势,绯儿点头应下,在屋子角落拿了扫把开始清扫地面。

“奴婢听绯儿说,小主想知道净月斋伺候的人有谁和几位娘娘有瓜葛?”

“姑姑的样子瞧着有些为难,莫非……这有瓜葛的人太多了不成?”

“小主聪慧,这宫里的人手几乎是每隔几日都会有大调动,尤其是皇上继位以来,皇后娘娘做了这后宫的主子,下令每个月除了各宫的大宫女和大太监外,其他人都要换个遍儿,这宫里的人啊,就全乱了。”平姑姑颇为感慨地道:“皇后娘娘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招数,多少年都没有这样大动了,现在却每个月都要一番走动,说是让宫里的人熟悉环境,可实际上,却是人心惶惶啊。”

还真是好招数,可惜啊,太标新立异只会扰乱人心,冯燕还是那样想当然。季静梅但笑不语,对皇后的举动她不做评价,只在心里嘀咕两句,平姑姑见她不接话,讪讪笑道:“净月斋的人也是一个月一动,除却奴婢、封姑姑和杨公公外,其他人都是这个月月初才调过来的,这其中,芙蕖本是冷香宫的洒扫宫女,海欣原是思翠宫的掌灯宫女,弄雪原是伊兰宫管花草的,粉蝶原是未语宫的梳头宫女……”平姑姑将近十个人的情况一一介绍了,竟然没有两个人原是一个宫里的,季静梅忍不住笑了:“难怪姑姑要亲自来同我说,这些话若是让绯儿传,保准儿出了姑姑的门儿就给忘了大半儿,这么说,我想查些什么真是难了。”

“小主想查什么?奴婢可以帮忙。”

“不必了”,季静梅笑道:“我也只是发现些蛛丝马迹,若是为了这小事儿就扰了姑姑的清静,我这心里可是会过意不去。”

平姑姑于是不再多言,告辞离开,季静梅看了眼绯儿,绯儿立即扔下手里的抹布,凑上前来:“小姐,奴婢可有些时日没有瞧见您这般发脾气了,可是想到什么了?”

“你速速去将孙白遐当日送我的那件首饰送到伊兰宫去,你就这般和夏美人说。”季静梅小声和绯儿说了几句话,绯儿立即变了脸色:“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

“等等”,季静梅想了想,又从匣子里拿出一个丝帕:“把首饰藏你身上,托板上你就放这丝帕就好,旁人若是问起来,你就说这是我答谢夏美人送莲子的礼物。”

“奴婢记住了。”绯儿接过帕子,脸色凝重地离开。

走到门口,遇到了端着点心的灵儿,灵儿瞧见她手上的帕子,愣了下,等绯儿离开,她才开口:“那可是小姐您最喜欢的丝帕啊,足足绣了有三日呢,这就送出去了?”

“让人办事,总要给人家足够的好处才行”,季静梅不在意地道:“不过是一个丝帕,我若是想要,再绣十个八个就是了。”

灵儿不再说话。

伊兰宫里,夏美人先是见了丝帕喜不自胜,拿着细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家小主当真舍得将这丝帕送给我?这可是上好的料子,一方帕子可就值百两银子呢,更不用说,这还是荆州有名的双面绣了。”

“小主说了,这帕子送给夏美人这样的人,正合适。”

“那你家小主可还有什么话要你与我转达?”夏美人并不是那无脑之人,见了帕子的欢喜很快就放下了,开始察觉出不对劲来,这送帕子何时送不成,偏是在这该用膳的时候。

“请娘娘屏退左右。”绯儿恭敬地说。

夏美人有些不悦:“她们都是本宫的贴心人,你尽管直言就是。”

“娘娘若是不屏退左右,奴婢就回去了,若是改日娘娘出了什么事儿,莫怪小主没有派奴婢来提醒您。”绯儿根本不把她的那丝不高兴放在眼里,不卑不亢,夏美人想要发火儿,想起自己的打算,又硬生生压了下来,挥手屏退下人,“你家小主也休要吓唬我,我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有什么话,你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绯儿于是将季静梅嘱咐的话细细道来。

她才刚说了几句,夏美人的脸色就变了,等她说完,夏美人已经满头大汗:“孙白遐的事儿不过是个小事儿,那人当真就能小题大做?”

“美人若是不信我家小主的话,尽可以什么都不理会,什么都不准备,总之,小主让奴婢带的话,奴婢已经带到了,至于美人会不会按照小主的话去做,奴婢无权干涉您的决定,奴婢该回去了。”绯儿福身行了一礼,往屋外退去。

“慢着”,夏美人喊住了她:“你家小主的话我记下了,我会好好思量该如何做的,你回去替我谢谢你家主子,就说这份情,我记下了。”

“您和我家小主既然已经是盟友,小主说了,她不能看着自己同伴落入陷阱,这是她应当做的。”

夏美人神色稍缓:“你家小主是个有情有义的,她这样说,我却不能不记着这份情谊,他日有什么消息,我会及时告知你家小主的。”

“奴婢替我家小主谢过美人。”

绯儿离开,夏美人叹息一声,又想起那日因为孙白遐和季静梅之间发生的一点儿小事儿,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季静梅,也是她第一次虽然被季静梅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却在心底佩服季静梅的开始,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找这样一个人做盟友,是很正确的选择。

孙白遐?夏美人忍不住撇嘴,不就是个自视清高的女人吗,当时自己干嘛和这样一个蠢货发生争执呢,除了满口之乎者也、仁义礼智信的,就是哭哭啼啼的,她干嘛要因为这种女人和季静梅发生口舌之争呢,不然她何至于给那贱人留下可利用的空间呢!不过,还好,有季静梅在,她等着那贱人自己挖坑自己跳的那天!

第七十四章 长乐宫中起争执

参加选秀的秀女们都回了家,州府的也回到了驿站里,唯独季家,却没有见到季静梅回来,若不是小黄门给出了解释,季家上下真会多想,顺公公的亲自到来更是安了季家老小的心,季老太君高兴地要去宗祠给祖宗上香,被季老爷及时给阻止了:“娘,给祖宗报喜的事儿不急,等璇儿从宫里看了梅姐儿回来也不迟,三两句的也说不清楚梅姐儿到底在宫里发生了什么,这还受着伤呢!”

老太君就催着季魏氏尽早去宫里瞧瞧自己乖孙女儿到底伤势如何,季静巧在旁边直撇嘴,若不是冷嬷嬷及时扯了扯她的衣角,她定然是要遭季老太君训斥的,季魏氏听她一口一个乖孙女儿,心里满是酸楚。

第二日一早,季魏氏就带了季静梅的衣物和最爱吃的点心急匆匆进了宫,来到净月斋时候,季静梅刚起不久,正坐在桌旁用膳,听到平姑姑的话,忙放下筷箸就往外走。

“梅儿”,不过几日没有看到女儿,季魏氏却觉得已经过了好久,见到季静梅,眼眶直发红。

“娘,女儿这不是好好的吗,若不是有这等变故,女儿也已经回府陪您了。”见她这样子,季静梅心里也也不好受,暗骂李泽乾不近人情。

“伤在哪儿了,严重不严重?快让娘瞧瞧。”季魏氏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了女儿的脸色,禁不住又觉难过:“瞧这小脸儿都白了,可得好好补补。”

“娘这么早就来可是没有用早饭?正巧女儿也在用膳,娘快坐下陪梅儿吃些。”

母女两人在桌旁坐下来,绯儿立即乘上一套餐具,桌上是三菜一汤,还有豆皮包子,瞧着菜色不错,季魏氏才舒心些:“你有伤在身,用饭可得注意些,该忌口的一定得忌口,绯儿啊,你可要盯着你家小姐,那些发物可不能吃。”

“太太,有方太医盯着呢,需要忌口的东西方太医早就写过医嘱了。”

“方太医?”季魏氏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是敏之哥哥”,季静梅笑道:“我都没有想到他竟然入宫做了太医,皇上让他负责我的伤势,娘尽可以放心了,有他在,女儿的伤没有一点儿问题。”

“敏之做了太医?”季魏氏皱眉:“我怎么没有听你表姨提起过?”不过,倒是一桩好事儿,他医术高明,有他在宫里帮衬,娘也能安心些。”想了想,季魏氏看了看左右没有外人,她又道:“不过,娘可得提醒你,方敏之对你……你是知道的,你可不能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儿。”

“娘这话说的”,季静梅“噗嗤”笑了:“女儿一直当他是哥哥,他心里也清楚,女儿如今既然入了宫,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给自己、给季家抹黑的。”

“那……皇上怎么说?这再过两日各家就该接到册封的圣旨了,到时候就该进宫了,你……”

季静梅脸上笑意凝住了:“我这伤,还得六七日才能痊愈,到时候,圣旨早就下了。”

“怪道皇上让为娘进宫来看望你”,季魏氏叹息一声:“娘是真的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皇上对你也算是有心了,只是,这宫里,有心反而可能坏事啊。”

“那可不”,季静梅咽下粥,淡淡道:“宫里的人早已经沉不住气了,表姐更是直接警告了我,不过我不在乎,更不会怕她,从我答应进宫那天,我就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背水一战,谁胜谁输还不一定呢!”

“茵姐警告你?”季魏氏眉头紧紧皱起:“看来她是怕了,这才警告你,她虽自小在你舅母身边长大,骨子里却有股子狠辣劲儿,一点儿也不像你舅母,梅儿,你当小心她才是,魏家送她进宫可是大有目的的,为了那个位置,她可是什么都会做出来。”

“进了宫的哪个不是为了那个位置?”季静梅倒是不以为然:“眼下,我根本就不担心表姐会对我出手,总归我们还是亲戚,我倒是担心忠婕妤,她的父亲对皇上有恩,皇上对她念着旧情,倒让她嚣张了。”

“此话怎讲?”季魏氏脑子转得很快:“莫非你这才受伤就是因为她?”

季静梅摇头:“受伤不是因为她,不过她已经动过一次手了,而且还在计划着再次动手,但是这次,我可不想她那么容易又躲过去。”

季魏氏立即紧张起来:“她还想着再次动手?好大的胆子,这是挟恩挑事儿啊,可要娘给你出个主意?”

“娘,这般紧张做什么,赶紧用饭吧,她的段数也就是那样,仗着那点儿恩情使劲儿折腾吧,等折腾没了,就该她倒霉了”,季静梅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头菜:“您女儿也不是省油的灯,您就莫费心了。”

季魏氏却是再也吃不进去饭:“你不懂,宫里比内宅可怕多了,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样,待会儿我就去找你父亲,让他给皇上求求情,尽快把周妈妈送进宫伺候你,不然,娘怕是寝食难安了。”

“还是再等几日吧,等秀女们都进宫了,再让周妈妈来,我也不好太破例。”

季魏氏想想,也只能应了,但她们都没有想到,秀女们还没有入宫,册封的圣旨刚发到各个府上,忠婕妤就挑事儿了。

距离季魏氏看望季静梅不过才过去一日,季静梅刚刚送走传旨的顺公公,还没有来得急将圣旨收好,长乐宫的大宫女就登门了:“季小主,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要我去做?”季静梅笑眯眯地问。

夜风笑笑:“娘娘听说有人在小主您的药里做了手脚,特意差人去听审。”

来了!季静梅瞬间打起了精神,“有人在我药里做了手脚?”她惊恐地捂着胸口:“可知道是什么药?会有什么效果?”

“您去了就知道了。”

季静梅忙将手中的圣旨递给灵儿,夜风的目光瞬间也移到了那黄色的绢布上,她若有所思,却聪明地没有问。

“娘娘,奴婢陪您去吧”,粉蝶自告奋勇,却被绯儿给推到一边儿:“主子那儿有我陪着呢。”

夜风的眼睛眯了眯,娘娘?她再次看向那圣旨,心里却一番波澜。

在绯儿的陪伴下,季静梅来到了长乐宫,进门时候,就见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各宫的主子都到了,她和夏美人对了对神色,夏美人朝忠婕妤方向努努嘴,季静梅颔首。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见过顺仪娘娘,娘娘千岁,顺仪万福金安。”季静梅冲着冯燕和魏茵娘行了个礼,忠婕妤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妹妹是不是漏了什么?”

“奴婢见过几位娘娘,奴婢的主子方才刚接了册封的旨意,是以,主子只需要给皇后娘娘和顺仪娘娘请安就是了。”绯儿规规矩矩给在座的人行完礼,笑着说道。

房美人愣了下,往上座瞧去,见冯皇后还是浅浅笑着,她咬了下嘴唇,只得起身:“臣妾见过婕妤娘娘,婕妤万福。”

夏美人的眉头微微一皱就很快散开,她也跟着起身行礼,忠婕妤却是惊愕地站起来:“皇上竟然封你为婕妤,这不合规矩!”

“忠婕妤!”冯燕瞪了她一眼:“皇上的旨意你也要质疑吗?”

“臣妾不敢”,楚曼曼压下心中的妒火,再次坐下,魏茵娘酸涩一笑:“倒是恭喜表妹了,表妹在皇上的心中果然不同,怕是这次通过选秀的秀女中位分最高的吧。”

“顺仪,不管这些姐妹得封什么位分,都是皇上的决定”,冯燕心中酸楚,面上却维持着大度的仪态:“梅儿妹妹,本宫今日唤你来是有件事要求证于你,方才忠婕妤的宫女在太医院抓到了一个做手脚的宫女,一审才知道是要往你的药材里添加药材,本宫已经命人传了太医院的人来,方原判查看过了,添了药材的药会让你的伤口愈合速度变慢,还会加深伤口的溃烂程度,本宫觉得有必要让你来听一听,看一看,毕竟你是受害者。”

“添加药材?让臣妾的伤口愈合得慢,还会溃烂?”季静梅惊诧得险些站不稳,绯儿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季静梅站稳后,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这宫女是谁?是哪宫的人,臣妾入宫时日尚浅,并不记得和谁结了仇怨,要让对方这般害臣妾?”

“表妹,这抓到的宫女就是个还没有通过考核的医女,只是方才皇后娘娘问过话才知道,她也是受人指使,幕后的主使是夏美人,不知道表妹如何看。”魏茵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夏美人却在她话音刚落时候就豁然起身:“皇后娘娘,臣妾是冤枉的,臣妾不曾指使过任何人害季婕妤啊。”

“夏美人”,冯燕皱眉:“本宫没有说一定是你害梅婕妤,本宫这不是正在审理案子吗?你且消停会儿,老老实实坐下!”

“臣妾……”看冯燕脸色不好,夏美人委屈地坐下:“诺!”

忠婕妤却不屑地发出一声鼻音:“本宫看你就是贼喊捉贼,这一屋子的人,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品行端正,魏顺仪和……梅婕妤是表姐妹,关系甚好,房美人除了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就是深居简出的,除了你,再没有人有害梅婕妤的动机了,这连人证物证都有了,你狡辩有什么用处?”

“是!皇后娘娘和顺仪娘娘都没有害梅婕妤的动机,房姐姐深居简出也没有害人动机,但婕妤怎么不说自己呢?要说害人动机,婕妤可比臣妾大多了!”夏美人根本不将忠婕妤放在眼里,扯着脖子道:“人证物证都是可以捏造的,婕妤说臣妾有动机,臣妾不服,臣妾哪里来的害人动机?”

“本宫为何要说自己?”楚曼曼冷冷道:“本宫和两位娘娘以及房美人一样,都不曾和梅婕妤起过什么争执,哪里来的动机,但你却不同了,谁不知道几日前你就和梅婕妤吵过一架,你完全有可能怀恨在心,暗中报复。”

“臣妾没有!”夏美人急切地开口为自己辩解:“臣妾是和梅婕妤拌过嘴,可那只是一件小事儿,臣妾的肚量没有那么小,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恼怒梅婕妤,臣妾做不到。”

“那可不是一件小事吧”,魏茵娘缓缓开口:“本宫听说,夏美人可是因为这件小事儿就掌霍了孙秀女,若不是本宫的表妹及时赶到,孙秀女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可就被你打成猪头了。”

“到底是什么小事儿,让你们一个个接二连三提起?”冯燕看着夏美人的眼神开始有了怀疑。

“皇后娘娘,的确是一件小事儿”,季静梅终于开口:“臣妾作为当事人,还是由臣妾向您解释的好。那天,臣妾路过净月斋门口,听见有争执声,接着有哭泣和响亮的耳光声,臣妾就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才知道是孙姑娘顶撞了夏美人,两人又起了口角。”

“她们因何事起的口角?”

“回娘娘,事情其实很简单”,夏美人起身回话,道:“那天,臣妾在御花园游玩,偶遇了孙秀女,见她戴了个簪子,这簪子和臣妾娘亲当年常戴的那支簪子十分相像,臣妾就问了几句,才知道这是孙秀女的父亲从一处当铺里买回来的,臣妾讨要来看了看,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臣妾过世的娘亲的,臣妾就想从孙秀女手中把簪子给买回来,但是被孙秀女拒绝了,孙秀女还对臣妾出言不逊,臣妾恼怒之下就扇了她一巴掌,就被梅婕妤瞧见了。”

“你母亲的簪子怎么会到了孙秀女手中?”冯燕不解,但是却觉得夏美人做的不对:“不管是为什么,这簪子既然是孙家买的,现在就是孙家的,孙秀女不肯卖给你,也是无可厚非,你怎么能掌霍她呢?”

“臣妾已经知错了”,夏美人委屈地道:“梅婕妤当时已经给臣妾讲明了道理,臣妾也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怎么会因此就忌恨梅婕妤呢,倒是忠婕妤,臣妾觉得她才是最有可能倒打一耙的人,谁不知道那天选秀时候出的乱子就是忠婕妤指使手下做的?那时候她就要害梅婕妤,肯定是没有成功,这才又起了心思!”

第七十五章 查凶手一番吵闹

“夏美人!”楚曼曼脸色陡变:“说话可是要讲究证据的,选秀时候出的事儿和本宫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说是本宫害梅婕妤,本宫倒还想说那天指使内侍在琵琶里藏毒针的是你夏美人呢!你又不是第一次用这招数了。更何况,为了你母亲的那支簪子,本宫可是听说,你那天都放话威胁了梅婕妤,孙秀女没有把簪子给你,反而给了梅婕妤,你心里怕是恼火极了,对梅婕妤报复也很合乎常理了。可你也不能这样狠毒啊,本宫瞧着梅婕妤的脸色可是更差了。”

“忠婕妤,那支簪子我可是第二天就派人还给了夏美人,夏美人感激涕零,我想,她该不会再有什么心思了吧。”季静梅一脸天真:“复选那日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不过,有件事我还真想问问你,云阳是贴身伺候你的宫女吧。”

“没错!云阳是我的婢女,你无端提起她做什么?莫不是云阳没有做好本分,伺候妹妹不尽心,那妹妹尽管说就是,我一定好生训诫她!”楚曼曼一脸关切,季静梅笑道:“忠婕妤亲手调教的奴婢,自然是顶好的。”她抬眼瞧上座的冯燕:“皇后娘娘,臣妾这些时日的药,都是云阳负责从太医院取来并熬好的,如今臣妾的药出了问题,臣妾认为有必要请云阳来问话。”

“既然如此,那这云阳也有嫌疑了,宣云阳来长乐宫。”

楚曼曼愣住了:“妹妹的药是云阳取的药材并且熬制的?妹妹还真是信任云阳啊。”

装!继续装!季静梅脸上笑着,心里已经把忠婕妤骂个狗血淋头了。

夏美人在旁边抓住时机道:“云阳可是伺候忠婕妤的,别是忠婕妤指使的云阳下毒吧?”

“事情还没有个分辨,你们两人倒开始争执起来了”,魏茵娘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没准儿是合伙作案呢,这谁能猜得到呢!还是看看云阳来了怎么说吧。”

“顺仪说的对”,冯燕坐直身子:“你们两个也消停会儿,吵来吵去的,就能吵出个结果,那还要衙门做什么!”

楚曼曼和夏美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云阳很快被请进了长乐宫,进门就跪了下来。

“你叫云阳?知道找你来是为什么吗?”

“回皇后娘娘,奴婢不知。”

冯燕开门见山:“本宫听说,近日梅婕妤的汤药都是你取来煎好的?”

“娘娘,梅婕妤的汤药的确是奴婢去取的,只是煎药却是奴婢和两位姑娘一起做的。”云阳倒是不卑不怯,忠婕妤见她如此淡定,也平静了下来。

“如今,梅婕妤的药被查出来有人往里面加了两味药材,冲淡了药性不说,治病的药反倒成了毒药,你可知是为什么?”

“奴婢不知,奴婢都是按照规矩从太医院取回配好的药材,而后才和婕妤的两位侍女一起煎药。”

“喏,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梅婕妤的贴身婢女亲自看着煎药,能出什么问题?唯一的可能恐怕就是从太医院取回的药材本身就已经被做了手脚,娘娘,臣妾认为,臣妾抓到的那个医女才是最大的嫌疑人。”楚曼曼瞟一眼冯燕:“臣妾认为,让大理寺审一审那个医女,就一切都清楚了。”

“梅儿妹妹,你怎么说?”

“臣妾觉得这件事并不清楚,臣妾尚有几个问题不太明白。臣妾想问一问云阳。”季静梅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云阳,又瞧一眼冯皇后,语气淡然。

“忠婕妤怕是不敢让梅婕妤问”,夏美人撇嘴:“她怕梅婕妤问出什么来。”

“谁说本宫不敢让梅婕妤问,本宫倒是觉得是做贼心虚!”楚曼曼冷哼一声:“妹妹有什么不解的,尽管审问云阳就是。”

“那好”,季静梅笑容更深,“云阳,本宫的药一天要用几次啊?”

“回梅婕妤,您的药一天要涂五次,喝的汤药一天要用三次,都是在用膳后半个时辰才能用。”

“果真是个细心的丫头”,季静梅笑笑:“那你知道平姑姑的药一天用几次吗?”

“奴婢都记着呢,平姑姑和婕妤您用药时间是一样的。”被夸赞的云阳很是高兴,笑着回话。

“是啊,本宫和平姑姑用药时间是一样的,煮药呢,时辰也差不多,那么,云阳,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本宫服用的汤药就是你和绯儿或是灵儿一起熬的那锅呢?谁给你的信心呢?”

云阳傻眼了,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道“即便……即便娘娘没有……没有服用奴婢……熬的那汤药,而是……而是用了平姑姑那儿熬好的药,那也可能那副药也有问题啊。”

“恩”,季静梅笑着点头:“不错,你说的很有道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本宫怎么也想不明白,本宫这几日根本没有用过汤药,”

季静梅笑着扔下一个炸弹,而后转身对冯燕道:“皇后娘娘,臣妾不明白自己明明没有用药,为什么忠婕妤一直咬死臣妾被下了毒,话里话外都是在说,是夏美人给臣妾下了毒。”

“表妹,你那么聪明,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想不明白呢,只有凶手才会以为你喝下了有毒的汤药嘛!”魏茵娘幸灾乐祸地看着楚曼曼:“忠婕妤,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皇后娘娘,顺仪娘娘,这件事和臣妾毫无关系啊,臣妾也是发现那医女有问题,臣妾一片好心,没想到竟然被顺仪娘娘和梅婕妤给误会了,皇后娘娘,您可要明查啊。”楚曼曼一脸委屈,说完就朝着云阳怒道:“云阳,莫非这件事真是你做的?”

“娘娘,奴婢时刻不忘娘娘的教诲,人要懂得感恩,梅婕妤对奴婢很是关心,不仅请太医为奴婢看伤,更是开了最好的伤药给奴婢,奴婢万不敢恩将仇报啊,娘娘。”

“梅婕妤,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净月斋的人多眼杂,也不能这么确定就是云阳在你的药里做了手脚吧?云阳跟着我也有几年了,最是忠厚老实。”

“忠婕妤的意思是我故意陷害云阳?还是说云阳来了我的身边伺候,就变得不老实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妹妹,我的意思是,你的汤药是你贴身的婢女和云阳一起熬的,这中间只要有一丝疏忽,那可是再不能查出是净月斋谁做的了。”

“忠婕妤娘娘,奴婢有话要说,药是奴婢和云阳姐姐一起熬的,奴婢要伺候主子,这中间的确没有一直盯着,云阳姐姐若是有什么事儿走个一时片刻,有哪个心怀不轨的去做了什么,那的确是很难查出来。”绯儿皱着眉,一副着急又无奈的样子。

“那加入婕妤药锅里的药总能查出来吧”,夏美人撇嘴:“皇后娘娘,臣妾恳请娘娘搜查净月斋,谁房间里有那两位药材,谁就是下毒的人。”

“搜宫?”冯燕有些犹豫:“搜宫是不是动静太大了些?”

“娘娘,眼下她们几人各说各的理,臣妾觉得搜宫是可行的,表妹住的净月斋左右也没有几个人,平日里又不常出宫门儿,此刻那些药材肯定还在房间里,搜查一个净月斋而已,花费不了多大功夫。”魏茵娘扫一眼众人,笑着附和。

“本宫还是觉得不该搜宫,将那个医女和云阳一起交给大理寺一审就是了。”冯燕并不同意魏茵娘的话。

季静梅哪里肯如此处置,此事若是交给了大理寺,依着皇上对楚曼曼的维护,一道口谕就将这事儿给压下来了,她决定拿出杀手锏,她突然跪了下来:“皇后娘娘,若非臣妾恰巧脉象不好,不适宜再用汤药,若非臣妾留了个心眼儿,臣妾此刻早就伤口溃烂了,这幕后的人着实狠毒,如果交给大理寺,臣妾生怕明天就听到云阳和那医女的死讯了。”

“梅儿妹妹,自来搜宫都会让宫里人心惶惶,你看,你如今并没有什么事儿,这事儿又找不到明确的证据,不管是夏美人还是忠婕妤,都只能说有嫌疑,妹妹是不是该轻拿轻放呢!”冯燕为难地道。

季静梅心中连连冷笑,眼睛湿润地道:“臣妾有证据,也有证人!娘娘不让搜宫也行,只需要将太医院这段时日的药材领取簿拿来瞧瞧就明白了,实不相瞒,臣妾的婢女两日前就发现云阳的不对劲了,云阳总是在熬药时候故意支开臣妾的婢女,臣妾就让绯儿去太医院查了,也让净月斋的几个杂使宫女躲起来偷偷观察了,云阳每次都会鬼鬼祟祟往臣妾的药罐里加些东西,臣妾想着自己也不喝药,就懒得理会,今日才知道原来是能成毒药的东西,臣妾这心里现在都慌着呢!”

“表妹啊,你原来早就发现问题了,那你怎么不和表姐说呢?”魏茵娘叹息一声:“还好表妹没有什么事儿,不然姐姐得多内疚啊,皇后娘娘,既然梅婕妤有人证,也有物证,那索性搜查云阳一个人的房间就是了,这也不算是兴师动众。”

冯燕只能答应,去净月斋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纸包,打开赫然是草根一样的东西,冯燕让等在角房的太医来查看了,就是那两位药材,她恼怒地将药包摔在地上,一脸正气:“事到如今,云阳,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你为什么要毒害梅婕妤,又是谁在幕后指使你?”

云阳下意识去瞧忠婕妤,楚曼曼瞪她一眼:“瞧本宫做什么?又不是本宫指使你的?做了这样的事儿,你莫非还指望本宫为你求情不成?本宫丢不起这样的脸,真不知道你的父母是怎么教你的,丢人现眼的东西!”

云阳的眼神黯淡下来,她低头,一言不发,季静梅看见有泪滴落在地上,她蹙眉,看向夏美人,夏至却正得意地笑着:“忠婕妤,这可是您的婢女,您这样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撇清干系?也太容易了吧。”

“云阳是本宫的婢女,但此事却和本宫有什么关系?”厚脸皮的楚曼曼斜睨一眼她:“本宫的婢女做的事儿就一定是本宫指使的吗?那哪日妹妹身边的人做了什么坏事,本宫是不是可以说都是妹妹指使的?真是可笑!”

“你这是强词夺理!没有你的命令,云阳她一个小小的宫女,也敢毒害婕妤娘娘?没有你的命令,以她卑贱的身份,也能在太医院取到单独的两味药?”

“本宫怎么知道她是不是有其他主子,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夏美人这么说是不是有些太武断了!皇后娘娘还在呢,夏美人就想替娘娘治本宫的罪不成?”楚曼曼的话让冯燕变了脸色,冯皇后阴沉着脸怒斥夏美人:“夏美人,是不是有人指使,着令大理寺审一审就一清二楚了,你的脾气可得收一收了,总是急飕飕的,女儿家家的,要记得时刻都要温婉,都要优雅。”

若不是时间和地点不对,季静梅想自己一定会捧腹大笑,她的目光在忠婕妤脸上停了一会儿,起身,“皇后娘娘,既然此事已经确定是云阳所为,臣妾恳请娘娘让大理寺严加审问,臣妾想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人如此忌恨,臣妾想为自己讨个公道,求娘娘成全。”

“本宫会为你讨个公道的,本宫也绝不容许这样狠毒的人在宫里,没的扰乱宫里的风气。梅儿妹妹,你尽管放心地养伤,不出三日,大理寺那儿就该有结果了,到时候本宫让人通知你。”

“谢娘娘”,季静梅弯下的身子直起来,楚曼曼挑衅地朝她笑笑,笑容嚣张,季静梅回以灿烂一笑,莫急,事情还没有落下帷幕呢,你以为将事情全部推给云阳就可以解脱了?咱们且等着瞧,惹了我季静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夏美人见季静梅离开,气恼地哼一声,瞪一眼嘚瑟的忠婕妤,忙行了一礼,急匆匆跟在季静梅身后走出长乐宫:“梅婕妤,请留步,臣妾有话和您说。”

第七十六章 静梅猜不透帝心

季静梅停下来,转身:“美人想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轻易就放过忠婕妤,只要咱们咬死了是忠婕妤在后面指使的云阳陷害你,那忠婕妤就死定了,现在好了,她一定会杀了云阳灭口!”夏美人恨铁不成钢,“梅婕妤,好不容易有这样好的机会,你怎能就这样……就这样……唉”

“杀云阳灭口,多好啊”,季静梅笑眯眯的:“让她杀呗!”

“婕妤这是几个意思?”夏美人隐约觉得不对,细细想了想,“婕妤是想……高,果然是高,她若是不出手便罢,只要她一出手,咱们把杀人的人给抓住,那忠婕妤意图毁灭证人就成铁打的事实了!”

蠢货!季静梅扶额叹息,“你这样想也行,该你唱的戏已经唱完了,接下来坐着看戏就是了。”

“还有什么是臣妾能效劳的,婕妤尽管吩咐,这演戏可比看戏有意思多了。”夏美人跃跃欲试的样子让季静梅很是无奈:“能用到你时候,本宫一定告诉你。”

夏美人乐呵呵应下,目送季静梅远去,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都说梅婕妤聪明,我瞧着也就那样吧,还不是被我利用得团团转!”

远处,季静梅偏头看向绯儿:“绯儿,你觉得夏美人如何?”

“聪明反被聪明误”,绯儿不屑道:“夏美人以为将主子给当枪使唤就能躲在后面获利,但她却忘了,主子和忠婕妤位分一样,忠婕妤不能拿主子怎么样,收拾她却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奴婢想,经过今天的事儿,咱们占据了上风,夏美人此刻怕是沾沾自喜着呢!”

“你说的不错,绯儿,你主子我经过今天的打击,旧伤复发,几日内都闭门谢客。”季静梅把玩着手中的团扇,笑容满面。

绯儿闻言笑了:“娘娘,奴婢回去就请方太医来净月斋,不过,您这一病,咱们挪宫的日子可就要推后了。”

“那未央宫你就这么喜欢?本宫瞧着和净月斋也差不了多少,急什么,早晚不都是咱们的地方。”

“奴婢不是想早些收整那小花园嘛,娘娘,依奴婢看,皇上对您可真是好,除却长乐宫,就属未央宫离皇上的寝宫最近了,皇上还在未央宫里面给您移植了长白山的梅树,等今年飘雪的时候,您就能赏梅了。”绯儿见主子得皇上喜欢,很是高兴,主子是最漂亮、最亲切、最体贴的人,主子值得天下最好的男人!

季静梅闻言,浅浅浮起一抹真心的笑容:“长白山的梅和别处不一样,皇上他有心了。”

“之前奴婢还在想,您干吗进宫呢,这宫里闷得很,规矩又多,哪比上外面自由自在,现在看看,有皇上护着您,也没有那么差劲。”

“皇上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宫实在是猜不透”,季静梅随手掐了一朵石榴花,对着阳光瞧了瞧,“宫里的石榴花也比外面的红,是不是因为这石榴树下埋的有冤死的枯骨?”

“娘娘”,尽管是艳阳天,绯儿却觉得莫名的有股寒气,她抱紧自己:“您别这样说,奴婢听了瘆得慌。”

“本宫说的是实话,绯儿,皇上对本宫越好,本宫的心啊,越不安,就怕皇上已经张开了一张网,这网啊,瞧着鲜美华贵,诱人得很,可是本宫只要一进去,便会沦落为这石榴树下的枯骨。”季静梅说着,手上一用力,石榴花瓣被碾碎,红色的汁液留在她的手指上,她毫不在意地拿帕子擦拭掉。

“娘娘是不是想多了,奴婢觉得皇上特别喜欢您,待您和其他几位娘娘完全不一样。”

“就是这样,本宫才会沦落到尸骨无存的境地,眼下才只是忠婕妤要对付本宫,若是皇上再给本宫什么特别的宠爱,本宫会成为众矢之的,这才是本宫最担心的,也是本宫最畏惧的,可是,本宫却无能为力,人生最无力的就是你明明知道自己是一枚棋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利用。”

“您不是说过,棋子也是有思想的吗?娘娘,您完全可以不按套路出牌啊!”

“说得好!”季静梅拍手称赞:“棋子按照自己思想走的前提是棋子的实力和布局的人相差不多,本宫和皇上差的不多吗?”

绯儿瞠目结舌:“娘娘,您是不是太悲观了,也许皇上是真心想给您最好的呢?”

“本宫也希望是这样,可是本宫不得不防啊。皇上无端对本宫这么好,本宫心里着实不安。”

绯儿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季静梅,只能默默跟在季静梅身后。

“顺子,你说,朕把未央宫给了梅儿,她能理解朕的用意吗?”御书房里,李泽乾放下手中的湖笔,抬头问道。

顺子呵呵笑了:“皇上,梅主子那么聪慧的人,自然会明白皇上对她的好。”

“聪明的人一般都会多想”,李泽乾摇摇:“朕如今就怕这丫头歪解了朕的好心,以为朕是故意将她推到风头浪尖上。”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顺子想想,“皇上待梅主子是不同的,奴才伺候您这么多年,从没有见您对哪个女人这般用心,只是眼下的确给梅主子带来了麻烦,旁的不说,方才奴才还接到消息,说是皇后娘娘一早就将梅主子唤进了长乐宫。”

“皇后喊她去长乐宫?出了什么事儿?”

顺子简单地将长乐宫的事情说个清楚,李泽乾越听下去,脸色越难看:“忠婕妤?她的心野了啊。”

“那也是皇上惯的不是?”顺子边磨墨边小声嘀咕道:“皇上念着那份情,待忠婕妤也蛮特别的,从前没有梅主子,忠婕妤不会想要太多,眼下有梅主子做对比,就忘了本儿了呗。”

“嗯?”李泽乾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顺子忙笑道:“奴才瞎说的。”

“其实你说的对,朕心里也明白,上次的事儿,但凡有些头脑的都能瞧出来,瞒不过那丫头,只是今日这事儿,到底是谁做的,还需要调查一番,顺子,知会暗卫一声,给朕查,若是真是忠婕妤所为……想法把此事压下来,让云阳顶罪。”李泽乾想了想,才道。

“那梅主子心里定是该恼了皇上了”,顺子跟着李泽乾多年,心中很清楚梅婕妤在皇上心中是不一样的,忠心的他自然希望主子能找到一个交心的女人。

李泽乾叹口气:“有一有二,万不可有三,朕对方家的那份情,也就只能容放肆两回,若再不悔改,朕必不轻饶,你梅主子那边儿,朕到时候自会给她一个交代。”

“皇上为何不愿冷着梅主子,这样也好过给娘娘招忌恨啊。”顺子不解。

“朕昔年见先皇明面冷着母妃,暗地里却多方照应,本以为这样对母妃是最好的,然而母妃临走之前却告诉了朕,她恨先皇明明心中有她,却不肯给她足够的宠和爱,这才害得她被高位嫔妃迫害,朕那会儿才明白,其实爱一个女人,就该给她最好的,后宫纷争是永远不可能停息的,先皇想着让母妃避开,这根本就不可能,倒不如给她足够高的平台,让她自己去争,朕会护着她,宠着她。”李泽乾抬眼望向窗外,眼神却迷离,显然陷入了回忆之中。

顺子似懂非懂:“皇上的心思,希望梅主子能明白。”

“她总会明白的。”李泽乾肯定地说道:“哪怕她现在不明白,日子很长,她总有一天也会想明白的。”

顺子眨巴眨巴眼,没有接话,安静地磨墨,李泽乾继续开始批阅奏折,御书房一片安静,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个小黄门悄悄走进来,顺子余光瞧见,轻轻放下墨块儿,走了过去,听完那小黄门儿的话,他愁得眉眼都挤成一团了,小心看一眼李泽乾,见皇上还在认真批阅,他挥手屏退那小黄门,蹑手蹑脚回了自己位置上。

“说吧,又出什么事儿了?”李泽乾手上不停,口中却问道。

“梅主子病了。”

“病了?”李泽乾手中的朱砂滴在了不知道是哪位大臣的奏折上,晕开一片红迹,他抬头:“什么病?”

“太医说是受了刺激,伤口复发,需要静养,净月斋已经关闭了大门,梅主子说近日不见外客。”

李泽乾却笑了:“亏她想的出来,这是故意躲在暗处观望情况的吧,得,通知净月斋,朕晚上过去瞧瞧她。”

“诺!”

“皇上说晚上来看本宫?”季静梅豁然从床上坐起来:“他来做什么?”

“娘娘”,灵儿责怪地看她一眼:“也不知道小心自己个儿的身子,冒冒失失的,等明儿周妈妈进了宫,指定责怪奴婢们没有伺候好您。”

季静梅不在意地摆摆手:“真是扰人清静,这是不把我架到火上烤绝不甘心啊。看来本宫有必要和皇上好好谈谈了。”

“娘娘莫要冒失,皇上若是恼了该如何是好?”绯儿不赞同地摇头:“您心底纵然有万般疑问,也该压着才是啊。”

“你主子我若是再压着不问出来,就要被人给卖了!”季静梅紧锁眉头:“就算是个必死的棋子,本宫也得在死前搏一搏,就这么定了,你去和平姑姑说,晚上准备些酒菜,本宫要和皇上开怀畅饮。”

“您不能喝酒!”灵儿对自己主子那是又怕又忧:“酒是发物,伤口还没有完全好呢,方太医嘱咐过了,还得三日呢。”

“不喝就不喝,那本宫就以茶代酒好了。”

李泽乾忙完自己公事,来到净月斋时候,就看见凉亭中摆好了酒菜,他诧异地挑眉:“今儿是什么日子,梅儿竟然有这样的雅致?”

“皇上,臣妾今儿摆的是鸿门宴,喝的是壮胆酒,不知道您敢不敢喝?”季静梅一身粉色襦裙,外罩嫩黄长衫,长衫上绣着怒放的芍药,宽大的衣袖上八条彩色水纹荡漾,她抬手倒酒,露出嫩白的一截腕子,上面葱翠的镯子映衬着白皙的皮肤,让李泽乾眼眸都深邃了几分。

“朕有什么酒是不敢喝的。”

“那就请皇上干了吧”,季静梅将酒递上前,李泽乾笑着接过,一饮而尽:“朕可是听说梅儿病了,现在看来,梅儿可是有欺君之嫌啊。”

“那皇上就治臣妾的罪啊”,季静梅根本不怕,反而笑眯眯道:“即便今日臣妾没有死在皇上的手中,改天也会死在不知道哪位姐妹手中,倒不如被皇上治了罪,死的还干脆些。”

“有朕在,谁敢要你的命?”李泽乾手中的杯子在半空中停顿了下才被放回圆桌上:“梅儿是想告诉朕什么?不妨直言。”

“臣妾只是想告诉皇上,您想臣妾帮您做什么,不需要绕弯子,即便是要臣妾的命,您也只需要一句话。”季静梅说完,直勾勾盯着李泽乾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李泽乾的目光幽深,季静梅下意识眨了下眼,却还是强忍着没有移开视线。

“你就这般看朕?”李泽乾心中的怒火蹭蹭上涌:“朕好端端为何要你的命?朕若是想要你的命,又何必绕来绕去?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还能拗过皇权不成?”

“臣妾拗不过,所以您一句话,臣妾就乖乖入宫了,但臣妾想知道,您让臣妾入宫为了什么?您处处对臣妾表示出不同,宫里很多人已经对臣妾百般不满,更甚者在那琵琶弦中巧做手脚,皇上,若非臣妾留了一手,臣妾眼下早就没了命,臣妾猜出了幕后的人,皇上您却将此事轻拿轻放,您难道还要拿臣妾入宫前的那些甜言蜜语来当解释吗?”季静梅压制着心中的苦涩:“皇上,忠婕妤是您的心上人,臣妾已经明白了,今日,臣妾只想问您一句,您让臣妾入宫是否是为忠婕妤挡去那些算计?如果是,臣妾想臣妾毫无价值,忠婕妤应对宫中算计的谋略远高于臣妾,作为废子,臣妾恳请皇上放臣妾出宫!”

“啪”一声,玉制的杯子被李泽乾狠狠扔在了地上:“季静梅,你一定故意扭曲朕的意思吗?你是想气死朕吧?”

第七十七章 忠婕妤威胁云阳

“皇上息怒”,季静梅起身,无视地上的酒渍,跪在地上:“不是臣妾要扭曲您的意思,臣妾着实不明白,臣妾更怕哪一天稀里糊涂就死在了这宫里。”

“你……”,李泽乾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亭子角落的顺子纠结地挤眉弄眼,想让季静梅闭嘴,无奈季静梅压根就不往那边儿看。

“朕心悦你,朕才想对你好”,李泽乾无奈道。

“臣妾不懂”,季静梅抬头,直视李泽乾:“皇上心悦一个人,就是让她平白受着委屈吗?”

“朕也有苦衷,梅儿”,李泽乾亲自扶起季静梅:“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朕可以向你保证,有朕在,在这宫里你不仅能平安无事,还能享尽荣华富贵,至于你说的委屈,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季静梅被他揽在怀中,泪水悄无声息打湿了李泽乾肩上的衣服,李泽乾心中明白她的委屈,拍了拍她的背:“有朕在呢,你不用怕,朕不是也答应你了吗,只要季家忠心于朕,季家也不会有任何事的,你是朕第一个心动的人,朕想把最好的给你。”

“皇上说情话倒是绵绵有韵”,季静梅红着脸仰头道:“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哄女孩子了?”

“朕对你是一见钟情,也就是你,三番五次在朕面前放肆,朕都不舍得拿你问罪,换做是旁人,坟头的草都有一人高了。”李泽乾看她眼角还带着泪,心疼地道:“梅儿,对朕敞开心扉真的有那么难吗?”

季静梅没有回答,将头埋进他的胸口,却是无声冷笑了下,对皇帝敞开心扉?不是可笑吗?不管怎么说,她今日的目的是达到了,那她也就可以放心对忠婕妤出手了。

******

天牢里,云阳抱膝环坐在枯黄的稻草上,送饭的狱卒提着一筐发硬的馒头走进来,一个牢门里面扔一个馒头,走到云阳面前时,冷哼道:“这不是思翠宫的大宫女吗,没想到也有今天。”

那提着稀米汤的狱卒鄙视地看一眼云阳:“听说还是因为给梅婕妤下毒进来的,这怕是出不去喽,过几日听听判决,若是……那咱们姐妹就能捞上一笔了。”

老妇笑得龌龊,云阳却茫然地抬起头,一个馒头直愣愣砸在她的身上,又掉落地上,她也不去捡,发馒头的女狱卒鄙夷地道:“看来是嫌弃天牢伙食差呢,都快没命的人了,还这般傲气,我呸!”

“你才没命呢!”云阳突然怒了:“我是婕妤娘娘身边的红人,娘娘一定会救我出去的!”

“别做梦了!”狱卒将破了个口的汤碗放在牢门外:“婕妤自己都失宠了,还能顾得上你,今晚本该忠婕妤侍寝,可皇上去的净月斋,听说梅婕妤都被你吓得重病复发了,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就是,你啊,过些日子等判了死罪,咱们姐妹给你做些好吃的,让你死前也做回新娘子,下地狱也没有遗憾了。”

“什么意思?”云阳听她语调,觉得不妙,但对方却只是猥琐地笑着走远了,云阳偏头去看旁边牢房的人:“她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云阳旁边衣衫破烂、头发乱蓬蓬的女人冷笑了声:“还能是什么意思?你没有听说过吗?牢狱里的死囚经常被狱卒卖给有几个钱的男人,有时候也会有太监花几两银子来睡女人,都是没根儿的人了,还能怎么睡?不被折磨死就是好的了。”

“卖”云阳眼眸中出现了恐惧,“我不要,我是婕妤身边的大宫女,宫里的女人都是皇上的女人,她们不敢的,她们不敢!”

隔壁几个牢房的女人嗤笑了声,有一人指着稍远处一个牢房:“看见没?那还是先皇身边的才人呢,这离秋收还有几个月,都被糟蹋几回了,人都疯了,你个宫女算什么?”

云阳彻底傻眼,她抱紧自己,躲在牢房角落,眼神惶恐不安。

这时,天牢里由远及近走来一个小黄门,在云阳面前停下了脚步:“云阳”

云阳抬头,看见是熟悉的面孔,顿时激动起来,连滚带爬地近前,伸手就要拉对方的衣服下摆,小黄门往后退了一步,云阳抓了个空,只好改抓牢门的木头:“元宝哥哥,你怎么来了?可是娘娘让你来救我出去?”

叫元宝的小黄门眼神冰冷:“娘娘让我来给你传个话,你若是识相些,就自己把罪责都揽下了,若是敢说什么不该说的,小心你在宫外的弟弟。”

云阳愣住了,“娘娘……娘娘是要放弃我?”

“云阳,此事若不是办事不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怎么会害得娘娘也被拉下水,若是你自己包揽了罪责,娘娘就什么事儿也没有,到时候,娘娘还是娘娘,你用自己的命换得娘娘对你弟弟一生的照顾,这个交易值得。”

“元宝哥”,云阳眼睛瞪得贼大:“我是奉了娘娘的命去办差事的,娘娘……娘娘就不能找其他人揽了这罪吗?这几年,我为娘娘办了那么多重要的事儿,我是娘娘的左膀右臂啊。”

“想做娘娘心腹的人多了去了”,元宝蹲下身子,和云阳平视:“云阳,你是机灵的丫头,你该知道,眼下梅婕妤已经抓住了证据,没人能替你开脱了罪责,你若是真的忠心,娘娘希望开堂那日,你好好说话。”

说完,元宝转身离去,徒留云阳瘫软在地,神情悲戚。

“啧啧,真是心狠啊”,旁侧那女人毫不留情嘲笑起来:“我好歹是自己犯了错进来的,你却是被自己主子顶罪进来的,到如今,人家还拿你弟弟威胁你,也是可怜。”

“我用不着你可怜”,云阳眼中怒火燃烧:“她以为拿我弟弟威胁我就没事儿了吗?”

云阳扯出一抹诡异的笑来:“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不过是她好命,有个好爹,可她是什么样的人,谁不知道,如今东窗事发,想把自己摘得干净,没门儿!”

“戚”,女人根本不相信,“人家是主子,是娘娘,你别不自量力了,我劝你啊,还是认命吧!”

云阳呵呵笑起来,又回到角落,靠着破旧的墙壁,闭上眼睛,不知道想些什么。

那女人抬眼,朝她看了看:“哎,我说,你那旧主子摆明了就是想要了你的命,开堂时候你不按照她说的做,她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云阳眼睛都不睁开:“我这不正在想对策吗?”

“那你想出来了吗?”

“你烦不烦,有那么容易想出来吗?有功夫操心别人的闲事,你还不如想想怎么救你自己!”云阳睁眼,眼里满是躁动不安。

“我这人认命”,女人毫不在意笑笑:“不就是死吗,我杀了我的仇敌,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切”,旁侧另一位女囚开口了:“你那是算什么杀人的法儿,投靠另一位姨娘,爬了主子的床,拐了多少道儿弯儿才弄死那人,真是不痛快!”

云阳眼神眨了眨,又闭上了,好久没有动静,好似睡着了一样,但当有狱卒巡视时候,她却喊住了对方,用手上的镯子和对方做了一个交易。

******

“云阳说要见本宫?”送走了李泽乾的季静梅歪在床榻上,听完绯儿的话,慢悠悠道:“本宫岂是说见就能见的?让她等着吧,时机不到。”

“娘娘,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明日周妈妈就过来了,这件事到时候交给周妈妈去办,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她,我乏了,备水吧。”季静梅并不想多说,应付完李泽乾的她很是疲惫。

绯儿去提水,灵儿一边儿伺候她换上舒服的中衣,一边儿道:“主子,今日真是要吓坏奴婢了,还好皇上没有真生气,不然奴婢真怕您从此失宠了。”

季静梅摇摇头:“皇上可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本宫拿捏着这度呢。”

“娘娘对皇上该顺着些才是”,灵儿不大赞叹地道:“多少主子都敬着捧着皇上,您偏偏给皇上脸色看,皇上若是以为您心里没有他,怕是会不高兴呢!”

“本宫心里本就没有他”,季静梅眼中泛起冷意:“本宫如今这么做,只是在为自己谋取最有利的局势,那么多人敬着他,不缺本宫这一个。”

绯儿让让将沐浴的热水倒进浴桶里,等婢女都出去了,才开口:“娘娘这招用的妙,该柔就柔,该泼就泼,若不是奴婢了解您,奴婢还以为您对皇上已经动情了呢,瞧今晚的醋劲儿,皇上没有对您发火,怕是脸上一套,心里一套呢!”

“又打趣主子”,季静梅嗲怪地瞪她一眼:“灵儿,这点儿,你比绯儿还差了些。”

灵儿有些委屈,到底没有说什么,等季静梅睡下了,两人出了里间,灵儿才不解地道:“我怎么没有听明白自己差哪点儿了?”

“你呀”,绯儿压低了声音:“主子教过咱们,做戏最紧要的一点儿就是首先要骗过自己,咱们娘娘如今演的是一个被情所伤,不敢去爱但却被皇上的温情打动的人,你想想,娘娘今晚的表现是不是很出彩?”

灵儿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似乎是这样子,只是,娘娘当真不会心动吗?”

“那就说不得了”,绯儿长叹一声:“我倒是希望娘娘能和皇上举案齐眉,可史书里面,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难说。”

“好好的娘娘干嘛要进宫呢,这整日提心吊胆的,我瞧着都清减了。”

“周妈妈明天就来了,有她给娘娘分忧,很快就好了。”绯儿眼里流露出担忧,也不知道是安慰灵儿,还是安慰自己。

“周妈妈是要来了,可是那些秀女们也该进宫了,宫里就更热闹了”,灵儿并不乐观,绯儿撇撇嘴:“热闹肯定是热闹,不过娘娘有皇上在身后站着呢,又那么聪明,跟女诸葛似的,那些人奈何不了咱们。”

她这么自信,却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正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明月发呆,复选中选的一共有十三个女子,除却季静梅,还有十二个,这中间,京都的只有四个,州府选出的秀女却是京都的两倍。册封的圣旨都已经传下去了,除却季静梅的从五品婕妤位分,其他人最高的也才是从六品才人,这样的位分划分,季静梅可以想像得到,那些秀女们心中的恼怒和不甘,她隐隐为自己担忧起来,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若是这些人联合起来,她该怎么办?

所以,她必须用尽计谋,也不能让这些新入宫的秀女联手,尤其是州府来的那些人,在净月斋时候就隐有和睦的架势,现在入了宫,在劣势之下很可能会合作,她能利用的,只有一个,季静梅望向翠微殿的方向,如何利用呢?皇上是个足智多谋的人,倘若利用不好,怕是会给自己惹来麻烦,那就得不偿失了,难道要开门见山说清楚?也不行!她不是他心中的那颗朱砂痣,她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交给别人的人,她不相信男人,或许,她可以见机行事,借刀杀人。

季静梅的脑子很混乱,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稳,辗转反侧,天亮时候才堪堪入睡,周妈妈来时候,她还没有睡醒,绯儿和灵儿小声将近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情说给周妈妈听,周妈妈的脸色越发难看,等绯儿说完,她瞪一眼两人:“我平日就这么教你们的?要你们进宫是给主子分忧的,可不是做杂活儿的,这样,绯儿,你立即找人去天牢一趟,灵儿,你领我去平姑姑那里。”

周妈妈的到来让刚入宫还没有适应的两位丫头顿时觉得心安不少,听了她的训斥,都愧疚地低头,乖乖按照周妈妈的吩咐去做,于是,季静梅醒来时候,看见伺候自己的是粉蝶,惊诧道:“绯儿和灵儿呢?”

“绯儿姑娘去忙了,灵儿姑娘陪着娘娘您的教养嬷嬷去见平姑姑了。”

“周妈妈来了?”季静梅顿时满脸喜悦:“何时来的?”

“奴婢一早就进宫了”,门被推开,周妈妈笑着走进来,“奴婢伺候娘娘洗漱,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娘娘都瘦了,可得好好补补。”

第七十八章 吴琳忠婕妤对立

季静梅捏了捏自己脸颊,不以为意:“也没有瘦多少,瘦了好看。”

“娘娘本来就是苗条型的,再瘦下去可就不好看了”,周妈妈看着宫女们将饭菜摆好:“奴婢知道您的心事,娘娘放心,这件事就交给奴婢去办,您就好好用膳、好好养伤。”

“有妈妈来帮本宫,本宫的心就安了大半儿了”,季静梅挥手遣退伺候的宫女,“妈妈打算怎么做?”

“娘娘,恕奴婢直言,您的计谋虽然能让云阳咬出忠婕妤,但依照先前的情况,皇上怕是不会坐视不理,最后忠婕妤得到的惩戒和您所想未必一样。”周妈妈将粥盛上,端到季静梅面前“皇上终归是皇上,您得顺着他来才是。”

“又是那两个丫头在妈妈面前多嘴了吧”,季静梅笑笑:“本宫其实也没有想着这次就能将忠婕妤怎样,本宫只想借此事立威,削一削忠婕妤的嚣张气焰。”

“娘娘能这样想就好”,周妈妈心中的压力少了许多,说话也就随意了些:“娘娘,今日那些个主子进宫了,倘若咱们用的好,那就是笔助力,娘娘这伤,不妨多养些时日,不急这一时。”

“本宫这伤自然是要多养些日子”,季静梅很快理会了周妈妈的意思:“且由着她们去斗吧,本宫看戏就是,妈妈,那云阳,本宫不想让她就这么死了,妈妈可有法子?”

周妈妈蹙眉想了下,凑近季静梅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季静梅先是皱眉,继而展颜笑了:“这法子倒是可行,就交给妈妈去办了,让那云阳在牢里多遭些罪再说。”

“云阳这样的丫头,娘娘若是想收为己用,恐怕不易,倒不如让她就此死在牢里算了,对付忠婕妤,咱们可以再想个法子。”周妈妈并不赞同季静梅的想法,但是季静梅却冷笑道:“不成,本宫就想看看忠婕妤被自己养的狗咬伤的惨状,纵然云阳将来不好控制,本宫不控制就是了。”

“娘娘既然决定了,奴婢就按您说的去做。”

“劳烦妈妈了。”季静梅看到周妈妈来,又听了周妈妈出的主意,心情大好,饭菜也多用了几口,绯儿和灵儿看到端出来的剩饭剩菜时候,都是满脸喜色。

周妈妈进宫的当天晚上,就亲自到牢房里见了云阳,两人说了好一会儿,周妈妈才离开,云阳带着一身的伤躺在稻草上,眼神里满是恨意,这让得到消息的忠婕妤放下了心:“看来梅婕妤是恼恨上了云阳,那就好,她的怒气有了宣泄,想来也不会再死缠着本宫不放了。”

云岩瞧着她松一口气的模样,想说什么,想起早起得知秀女入宫消息后被杖责的小宫女,默默闭上了嘴。

“明日就是新进宫的新人给皇后娘娘第一次请安的日子,云岩,可打听出来了,魏顺仪明日要穿什么衣服,带什么首饰?”她不想说话,忠婕妤却提起了这事儿,云岩小心道:“听说魏顺仪要穿秋香色的衣裙,戴紫玉做的首饰。”

“哟,这是要穿得淡雅些啊,也不瞧瞧她那张凌厉的脸庞,本宫明日就穿那件缕金百蝶穿花桃红云缎长裙,你给本宫找出来,熏好香。”

“娘娘”,保管忠婕妤衣服首饰的银环怯生生道:“听说,新入宫的吴才人要穿的也是桃红色的衣裙,颜色相撞了。”

“那就让她换啊”,忠婕妤怒道:“难不成让本宫这个婕妤娘娘给一个才人避让不成,你这就去她宫里,就说这是本宫的命令,明日不准她穿桃红色。”

银环恭敬地领了命令去往吴才人和言宝林所在的平阳宫,吴琳几乎是咬着牙听完了银环的话,等银环一走,她就气得脸色通红:“凭什么让我换衣服?不过是个得了势的奴才,也敢在我面前叫嚣,我偏不换,她能奈我何?”

言婵娟眼神闪烁了下:“妹妹穿桃红最是艳丽,忠婕妤该是怕你明日压了她的风头。只是,她毕竟是婕妤,你和她作对会不会惹来麻烦?”

“婕妤怎么了?一个在宫里无权无势的人,就该夹着尾巴好好做人,言姐姐,我是咽不下这口气,反正我不管,凭她任何人换衣服,我是坚决不换的,惹怒了我,我让爹爹给她好看!”

“吴大人在宫外,在朝堂上,怕是对后宫的事情也无能为力”,言婵娟叹口气:“除非妹妹能捏住忠婕妤的把柄,不然吴大人也不好在朝堂上说什么。”

“她的把柄那多了去了”,吴琳撇撇嘴:“这几日宫外各府不是传遍了吗,季静梅把楚氏的贴身宫女给送进大牢了,楚氏怎么也免不了一个管教不利的罪名吧。”

“听说皇上对忠婕妤很是留情面,这管教不利又不是什么大罪,可大可小的,还不知道最后怎么说呢”,言婵娟抬眼看一眼怒火中烧的吴琳:“不是姐姐给你泼冷水,妹妹如今和忠婕妤对上,难落到好儿。”

“我还就不信了”,吴琳哪里听得进去言婵娟的话:“只要云阳肯攀扯出来忠婕妤,凭她一个婢女出身的下等人,我就不信脱不了她一层皮。”

言婵娟转头,悄悄笑了。

清早,皇后的长乐宫就开始有了动静,昨夜皇上歇在长乐宫,早起各位新进宫的主子又要来给娘娘请安,可不得好好忙活一番嘛!

来的最早的自然是房美人,夜风在屋里伺候冯燕,夜雨就负责招呼各位娘娘,房美人要进宫伺候冯皇后,却被阻止了,皇上还没有走呢,谁知道房美人安的是什么心思,怎么能让她进去伺候呢!

房美人倒是识趣,乖乖坐在椅子上,等着冯皇后出来,这茶都喝了两盏了,新入宫的妃嫔也来了大半儿,冯皇后却依旧没有露面,房美人小口抿着茶,开始后悔自己来早了。

正此时,魏顺仪晃悠着过来了,一屋子的人忙给她行礼,魏顺仪呵呵笑着应了,坐在了自己位置上,开始和新入宫的州府来的宝林、御女闲聊,这些新入宫的女孩儿,对皇宫还是比较陌生的,又都是低位分,不管品行如何,此刻却都是恭恭敬敬的样子,魏顺仪心里很舒坦,端着架子,一副女主子的样子,让夜雨恨得心痒痒。

夏美人和房美人在她旁侧的位置上坐着,均不接口,就瞧着魏顺仪嘚瑟的样子,这时,门外传来通禀的声音:“梅婕妤到——”

一刹那,屋子里的女人似乎都来了精神,一个个挺胸坐直,眼睛却往外瞟,魏顺仪心中很不是滋味,生病了不好好待着,晃荡什么晃荡!

季静梅进门那一刻就察觉了大家打量的目光,但她却好似浑然不觉,给魏顺仪道了声万福,就坐在了自己位置上,言婵娟努力压下心中的嫉妒,同众人一起给季静梅行礼,季静梅笑着让大家起来,还没说什么,魏顺仪就关切地道:“表妹的身子可是大好了?昨日不是还旧伤复发了,怎的不在屋里好生休息?”

“今日是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大日子,臣妾就是爬也要从床上爬起来才是”,季静梅怎么会听不出这话里有几分关心,但她还是挂着一贯的浅笑道:“表姐今日到的倒是挺早,瞧着气色却不大好,该不是近日因为姐妹们入宫累着了吧?”

众人私下对了个神色,瞧着魏顺仪的目光就有些复杂了。

“不碍事,本宫不过是协理后宫,能有多累,倒是咱们皇后娘娘可是累坏了,偏昨日是十五,娘娘还要伺候皇上,难怪今晨比平日晚了这么久。”

夜雨脸色很是阴沉。

“臣妾替各位姐妹谢过皇后娘娘和顺仪娘娘”,言婵娟起身福了福身子,诸位新入宫的妃嫔也就跟着道谢,季静梅笑着看着这一幕,余光瞧见夜雨对着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她笑意更深了几分。

忠婕妤是在一屋子的人有说有笑瞧着其乐融融时候进门的,她第一眼就去瞧季静梅,看见对方穿着一件云雁蜀锦衣裙,她眼里快速飞过一丝妒忌,等瞧见和言婵娟正聊得开心的吴才人时候,那一抹妒忌就成了愤怒。

“这位就是吴才人吧,这身衣服倒是颇显气质,只是……吴才人的记性怕是不太好。”楚曼曼此刻心中是恼恨的,她相貌一般,也就勉强算得上清秀,往日宫里女人不多,魏顺仪的家世和位份在那儿摆着呢,她不敢说什么,夏美人最是妩媚,还算是得宠,她不想过早和这样的人对上,皇后长得端庄大气,她自认为男人不爱这口儿,仗着楚家对皇上那点儿恩情,倒是很有信心,直到遇上季静梅,她才觉得有了压力,如今却看见一屋子新进宫的莺莺燕燕,各有特色,无一不是美人,那些不安瞬间放大了好几倍,全数冲着吴琳一个人撒了出来。

吴琳自然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仗着吴家在朝中的地位,这位娇娇女怎么可能将楚曼曼一个婢女出身的人放在眼里,当即就冷着脸开口了:“娘娘的话臣妾自然是记得的,只是臣妾今儿的打扮,可都是按照规矩来的,宫里没有哪条规矩规定两个人不能穿一样的衣服吧?”

“是没有这条规矩,可本宫已经派人告诉过你了,本宫不准许你这样穿,本宫比你位分高了几个品阶,按照宫里的规矩,本宫说的话于你而言就是规矩!”楚曼曼向来跋扈惯了,冯燕性子绵软,魏顺仪从来不愿意和皇上明面上对着干,夏美人和房美人在她手中吃过亏,也就没有人和她多计较,她也就从没有想过一个才人也敢不听她这个婕妤的话。

吴琳是家中的幼女,自小备受宠爱,父亲是一品大员,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哪里肯吃这亏,当即就笑道:“何时一个婕妤的话也能称得上规矩了?臣妾只听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没有说不准臣妾这样穿,臣妾就不会换了这身衣服。”

“你是要以下犯上不成?”楚曼曼脸色发黑:“本宫这就禀报皇后娘娘,治你个大不敬的罪!”

“本宫都听见了”,冯燕从屏风后面绕出来,眼睛下面隐隐发黑,昨夜,皇上批阅奏折到了夜半,她陪着端茶倒水,自然是没有休息好,在后面又听到小厅处吵闹的声音,更是心情不悦。

她这样的脸色落入众人眼中就变了个意思,魏顺仪脸色变了下,很快又恢复如常,季静梅眨了下眼,房美人和夏美人放在膝头上的手抓紧了衣服,忠婕妤眼中泛起妒意:“皇后娘娘可要为臣妾做主啊,这吴才人不过是个刚入宫的才人,却敢顶撞臣妾,这是不把宫里的规矩放在眼里啊。”

“你要本宫如何为你做主?”冯燕捏了捏眉头:“你的话本宫都听见了,何时这宫里不让两个人穿同样颜色的衣服了?何时又轮到你一个婕妤定规矩了?”

冯燕虽然是个软性子,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却不代表她会对妃嫔纵容,她这样死读书的人,平日里张口闭口都是规矩,将规矩看得比什么都大,因而她的语气里难免带了几分呵斥:“你是伺候皇上几年的老人儿了,按说本宫该给你个面子,可你今日的言辞,哪点儿是合着规矩的,亏你还振振有词地拿规矩和本宫说道。”

“臣妾知罪”,忠婕妤见对方不和自己一个阵营,忙请罪道:“臣妾不敢定什么规矩,只是低位者对高位者服从,这是宫里自来的规矩,臣妾只是让她换身衣服,并未责罚吴才人,还请娘娘明察。”

“这件事本宫已经一清二楚了,吴才人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她的衣服首饰都是规矩内的,又没有逾越,你何必咄咄逼人?”

魏顺仪轻笑了声:“楚妹妹就是急性子,这样可不好,凡事该沉住气时候还是需要沉住气的,吴才人穿这身本宫瞧着就挺好,不必换了,咱们姐妹之间,何必因为一件衣服争争吵吵的,倒让人笑话。”

“惹人笑话的从来都不是衣服,就算笑话,也不过是再多一件而已,想必忠婕妤不会在意的。”魏茵娘递上了台阶,吴琳却不肯下。

第七十九章 静梅拒绝孙白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嘲笑本婕妤?”楚曼曼是婢女出身,因而很是敏感,即便没有其他意思的话到了她的耳朵里也常常多出一些意思来,更不用说吴琳刻意说出的嘲讽话了,她当即就黑了脸:“凭你什么身份,也敢和本宫这样说话?”

“臣妾说的是实话,娘娘身上的嫌疑还没有洗脱吧,换做旁人,可没有这样的勇气出来走动。”吴琳的话引来新进宫的女子们小声嘀咕,楚曼曼扫视众人,瞧见大家眼中或是怀疑或是嘲笑的目光,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开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本宫?你以为你还是千金小姐,入了宫一切可是按照品阶说事”,她跪在地上:“皇后娘娘,吴才人对臣妾出言不逊,还请娘娘按照宫规处置。”

冯燕叹口气:“吴才人,女子当谨言慎行,宫里的妃嫔更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本宫就罚你抄写《女则》十遍,何时抄写完,何时能走出房门。”

这是要将吴琳禁足啊,忠婕妤心中舒服了,得意地看一眼吴琳,又警告地看看四周小声议论的诸位新进宫的低位女子,那些女子不管心中怎么想,面上却都低头,不敢和忠婕妤对视,可见,忠婕妤此番杀鸡儆猴的效果是达到了。

吴琳心有不甘,却只能领了这惩治,被宫女给带了下去。

言婵娟眼波流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茵娘叹口气:“今日的事情,诸位姐妹也瞧见了,这宫里最重要的就是规矩,本宫奉劝诸位,勿逞口舌之快,万事可要守着规矩,上就是上,下就是下,可听清了?”

“诺!”

季静梅口中应声,心中却是唏嘘不已,瞧表姐这架势,不知道是还以为她才是皇后呢,她看看毫无反应的冯皇后,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二人。

清早的请安可以说是不欢而散,各怀心思,季静梅在冯皇后和魏顺仪离开后跟着起身,绯儿扶着她往外走,州府出身的那些个妃嫔瞧着她虚弱的样子,又禁不住议论起来,言婵娟想了想,唤了婢女一声,也跟着走了出去,小厅内最后一名京都出身的女子,也就是刘安刘御女看了看聚在一起的其他女子,冷哼了声,也离开了。

剩下的就都是州府出身的妃嫔了,大家说起话来就更没有了顾忌。

“瞧着方才梅婕妤那样子,伤得很是严重,当真是忠婕妤做的?那也太狠毒了。”

“苗妹妹就是太单纯了,瞧着虚弱就是伤的严重了?”马辰华摇着扇子:“我却是不信的。”

“我也不信她伤得很严重,不过,忠婕妤瞧着凶巴巴的,往后我可得躲着些,不然三两句话就和吴才人一样下场了。”

柳沁瞧着这些人多少有些畏惧的模样,心中不屑,却是和赵舞儿道:“舞儿妹妹,咱们是不是得去探望下梅婕妤?”

“不成啊,姐姐,咱们得罪了梅婕妤,这不是送上门儿被责骂吗?”赵舞儿连连摇头:“姐姐也看见了,因为两句话,吴才人就被罚了,可见这宫里等级森严,我不敢。”

旁侧听见她们说话的杨玥娇和身旁人互相看了看,阮语琪笑着上前:“按说咱们该去探望梅婕妤的,我瞧着梅婕妤可和忠婕妤不一样,想来不会计较和沁姐姐往日的那点儿小事儿的。”

“是啊,忠婕妤的出身在宫里就不是个秘密,稍稍打听就知道了,梅婕妤可是梁大师的关门弟子,自然气度不凡,甭管你们去不去,等梅婕妤伤势好转,能见客了,我是一定要去拜会的。”杨玥娇的神色瞧着很是真诚,如果不看旁边那些女子因为她这句话升起的嫉妒,定会以为这两人是真心佩服季静梅。

柳沁没有接口,但是瞧着神色却是松动了,显然已经动摇了,赵舞儿却仍坚定表示不去,旁侧李莲儿哼了声,转身走了。

角落里,孙白遐神色纠结,宫里的事儿她们昨日就听说了,孙白遐知道这是有心人故意传出来的消息,但是想到季静梅险些被害和自己那支簪子有关,就心有不安,于是,她悄悄走出门,来到净月斋。

听到孙白遐孙采女求见,季静梅挥手屏退了还没有说完话的灵儿,示意绯儿请孙白遐进来。

一袭素蓝衣衫的孙白遐很快进门了,在新入宫的女子中,孙白遐也是个很有特色的女子,同样是秀才的女儿,赵舞儿眉眼中都带着算计,但孙白遐却是柔柔弱弱的姑娘家,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顺,五官精致,温婉可人。

“婢妾给婕妤娘娘问安”,孙白遐进门,恭敬地给季静梅问安,瞧着神色没有半分不乐意,只是眉宇间那丝淡淡的愁意比之前更浓重了。

“姐姐请起”,对于这位姑娘,季静梅心中是可怜的,她不愿意进宫,但好在并无牵挂,可孙白遐却是不得不和心上人分离,她猜想这就是孙白遐全身忧愁更深的原因。

“妹妹”,见对方不和自己摆架子,孙白遐提起的心也放下了些,“前几日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都是姐姐不好,连累了你。”

“不怪姐姐”,季静梅叹口气:“即便没有姐姐,我依然不得清净,姐姐不必自责,倒是姐姐,不是说有万全之策定能落选吗?怎的……”

孙白遐眼圈都红了,她的泪扑簌而下:“我也没有想到,爹爹效忠的主子竟然一直防备着我,还暗中派了几个人一同参加选秀,那些人得知我要给自己下药,不仅将我藏起的药拿走了,而且还以我爹的性命威胁我。”

孙白遐的话让季静梅愣住了:“当真是卑鄙无耻!你本就得罪了夏美人,眼下他却还逼你入宫,也不知道这一批入宫的人里面是不是还有他的探子,如今你可怎么办是好?”季静梅也有些犯愁。

“所以我才来求妹妹”,孙白遐为难道:“姐姐想……姐姐想求妹妹帮忙,躲……躲过这……这侍寝。”

“这怎么躲呢?”季静梅没有说话,绯儿就开口了:“入宫的女子名义上都是皇上的女人,皇上若是要……谁又能抗旨呢?”

“妹妹,姐姐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算姐姐求你了”,孙白遐跪在地上,啜泣道:“妹妹,咱们在荆州相识,你也知道,姐姐和潘公子之间有多么不容易,姐姐不得已进宫,但他答应了我,只要我能完成任务,我就能出宫和潘公子重逢,我就能”

“我没有办法”,季静梅不等她说完,就开口拒绝道:“姐姐也瞧见了,我自身都已经难保,更别说姐姐想的可是欺君的大罪,恕我无能为力。”

“妹妹当真如此狠心?”孙白遐睁着红肿的眼睛,不死心得道:“当初在荆州,妹妹不是这样的,妹妹不是说过,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吗,妹妹那么聪慧,怎么会没有办法呢?”

“姐姐”,季静梅长叹一声:“我是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我如今看明白了,人难和命抗争,这天下的男人也都是一个样子,我对姐姐心有同情,但我却着实有心无力,姐姐若因此就认为妹妹变了,那便只好由着姐姐这般想了。”

孙白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备受打击,摇摇晃晃起身:“我以为妹妹和其他的官家小姐是不一样的,如今看来,妹妹的真性情早已经没有了,既然妹妹不肯帮忙,那便罢了,白遐只求妹妹为我保守这一秘密,侍寝的事儿,白遐自会想其他办法。”

“姐姐的秘密我一定守口如瓶,只是,姐姐,宫里远比你想的复杂,姐姐可不要做傻事。”

“多谢婕妤关心”,孙白遐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绯儿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担忧:“娘娘,您不肯帮孙小姐,孙小姐心里怕是要恼了您了。”

“唉”,季静梅觉得头痛:“她恼了我也罢,不恼我也罢,如今她背负的东西太多了,本宫虽然不怕事儿,可是本宫怕麻烦,入了宫如同脱胎换骨,那些该放下的,该忘记的,尽早抛之脑后才是。”

“我的娘娘哎,您当年也是瞧见孙小姐和潘公子之间的情谊的,哪有这么容易放下?娘娘当年可是用了……”

“闭嘴!”季静梅突然翻脸:“绯儿,有些事情本宫不想再听到!”

“诺!”鲜少见季静梅翻脸,绯儿忙闭上嘴巴,“奴婢不是有意要触碰娘娘的伤心事的,奴婢有罪。”

“行了,本宫现在挺好的,该忘记的都忘记了,比孙姐姐幸运多了。”季静梅起身:“周妈妈交给你的事儿,你该去办了。”

“诺!”绯儿严肃应道,想了想,又道:“娘娘,周妈妈说,那人开始动手了!”

“正好,咱们可以将计就计!记住,办完事将事情想法儿捅到吴才人那儿去。”季静梅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笑眯眯吩咐道。

绯儿微微一想,就明白了,忙去办事了。

天牢里,云阳看着滚落在地上的馒头,摸着陷进去的肚子,咽下一口唾沫,手不自觉就往前伸去。

“你刚才不是瞧见了吗,送来的汤被那老鼠喝了,可是死得透透的”,旁侧那女子幽幽开口:“明日就是升堂之日了,你还是忍忍吧。”

“吃不吃不都是死”,另一个侧的女子撇嘴:“她主子这会儿时间都忍不住,可见是不想让她活着升堂,毕竟死人才不会开口。”

云阳咬牙把手缩回来,蜷缩在角落里,眼中遍布恨意。

“那就是说,今晚是个不眠之夜了?”左侧的女子咯咯笑了起来:“云阳,今晚上你要小心了,没准儿你主子可能听说你有小动作了,这才急了。”

“我不会死的”,云阳看看左侧的女子:“我是不会死的,忠婕妤的手段就是丫头之间的那点儿路数,对付宫里那几位主子根本不够看!等我出去……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她好看!”

“切”,右侧女子翻个白眼:“那得看你能不能出去了!”

云阳没有再说话,这时候,有巡视的狱卒经过,扔进来一个新鲜的馒头:“喏,算你好运,有人交代让给你的。”

云阳忙冲上前捡起馒头,想往嘴里送,都要咬到嘴里了,她又停下了动作,将馒头小心喂给天牢里乱窜的老鼠,见对方吃完后好一会儿都没有什么意外,这才掰开馒头往嘴里塞,她的动作再次停下,小心将馒头中的字条取出,背过身看了,而后同馒头一起咽下,但她眼中却出现了希望的光芒。

深夜,牢里的狱卒都开始打盹了,有人悄悄潜进来,看狱卒没有反应,他

身形敏捷地穿过层层封锁,来到云阳的牢狱面前,他看云阳熟睡了,低低笑了声,而后将一个布包藏在了牢门一角,他才离开,那熟睡的狱卒就睁开了眼,将那布包拿走,重新换了一个一样的,这才放心地走了。

大理寺审理云阳一案一直是后宫众人关注的焦点,辰时,季静梅和各宫的人都收到了消息,云阳对自己偷放药材一事供认不讳,并且指认就是忠婕妤在幕后主使,忠婕妤不得不亲自到大理寺参与审案,提出云阳蓄意报复,自己并没有指使人害梅婕妤。

眼见案子陷入了僵局,忠婕妤却说,上次在琵琶中藏针的人也是云阳,作为主子,她怕被牵连,不得不为云阳做了掩饰,只是她留了一手,将云阳认罪画押的纸张留了下来,以防云阳再次因为夏美人背叛自己。

夏美人因此被大理寺的人也请到了衙门,季静梅听到消息时候正在用膳,周妈妈看她多用了一碗参粥,高兴地笑了:“过会儿这件事就能有个结果了,难怪娘娘心情不错。”

“等着吧,绯儿一回来,咱们就知道了最后是什么个说法了。”

*******

漠暄需要和大家解释一下,之前是两章,现在是一章,字数是一样的,只是漠暄将两章的字数合并成一个章节了,并不是每天更新的字数少了。

第八十章 周云溪担忧主子

正说着,绯儿就怨念满满地走进了屋子:“娘娘,奴婢不开心。”

“不开心明明已经可以定忠婕妤的罪了,为什么皇上却派顺公公去了,说吧,她最后是什么下场?”季静梅倒是淡定。

“娘娘都知道了?”绯儿瞪大了眼睛,听到问话,才道:“皇上下令让忠婕妤禁足半年,降为美人。奴婢不明白,明明从天牢里找到的布包已经能证明忠婕妤那个罪状纸都是诬陷,忠婕妤才是幕后的指使者,为什么不能有个公道?

“公道?”季静梅放下碗,笑了“皇权之下,哪里有绝对的公道?绯儿,公道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争来的,本宫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周妈妈,该实行下一步了。”

“奴婢已经派人去做了,等忠婕妤从禁足中出来,云阳的妹妹就该进宫了。”

“云阳还有妹妹?”绯儿扑闪着两只大眼睛:“娘娘是想让云阳的妹妹进宫为姐姐复仇?”

“她已经进宫了。”季静梅意味深长地笑了。

“奴婢不懂。”

“你不用懂”,周妈妈笑着道:“咱们主子在荆州被先生称为女诸葛可不是白叫的。”

“奴婢听娘娘的就是,知道太多也累”,绯儿耸耸肩,不再问了,但她心中却始终有疑惑,娘娘在宫里办事好像很顺畅,可是娘娘用的人手是从哪儿来的呢?娘娘那么谨慎的一个人,用的必然是放心的人,可娘娘也才入宫啊,按说该什么人都不放心才是,可是娘娘却能说出各宫的人手,莫非是老爷和太太安排的?

想不明白,绯儿也就不想了,手脚麻利地去做自己的事儿了。

屋里的人都离开,只余下季静梅和周妈妈,周妈妈才开口道:“天牢那边安排的人手是不是该撤了?”

“恩”季静梅沉吟片刻:“让商掌柜早些安排那几个人撤离,宫里的人倒没有用几个,用的也是不起眼的小人物,倒是可以不必理会,她们不敢背叛本宫。”

“那阮宝林那边儿,是不是要防着些?”

“阮宝林知道的并不多,不过该防的地方还是要防的”,季静梅敲了敲桌子:“新入宫的这些人,底细都打探清楚了?”

“商掌柜那边儿说还需要两日,大部分人的底细已经清楚了,还剩几个府里跟铁桶似的。”

“铁桶也有缝,让商掌柜尽力而为吧,倘若真的难,且让他使人将已经探明的情报送进宫来,其他的,不急,慢慢来。”季静梅说着,走到绣墩前坐了下来,拿起正在绣的荷包继续绣起来,周妈妈瞧了一眼,有些心疼自己主子:“娘娘何苦绣这么麻烦的针法,皇上不缺荷包。您费心费力的,皇上能带三日就已经很给脸了。”

“本宫知道”,季静梅笑道:“只是本宫也要让皇上明白,本宫才是无可取代的,不管是任何方面。”

娘娘的争胜心又起来了!周妈妈伺候季静梅多年,早知道自己主子什么脾气,也就不再劝,心底却道,皇上说一个人好,那她就什么都好,甭管这人到底如何,娘娘这是又给自己较上劲了,唉。

正想着,外间就听到顺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季静梅停手,将荷包扔在绣箩里,起身整了整自己衣服,朝门外走去。

见她今日气色还好,李泽乾心中的担忧这才卸下了,他听说了大理寺的事情后,心中就明白里面有这小女人插了一手,他不怪季静梅,他担心的是这猫一样的女子对结果不满意,独自在宫里生闷气。

“臣妾恭迎皇上”,季静梅知道李泽乾在打量自己,但她却误以为皇上在生自己的气,正在琢磨如何训斥自己,是以她的态度更加恭敬了。

“免礼,平身”,李泽乾的目光转移到给自己行礼的周妈妈身上:“这位就是平日伺候梅儿的嬷嬷吧。”

“奴婢周氏见过皇上,周妈妈不是第一次见到李泽乾,但是这次她内心却是震惊的,从前见九皇子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如今做了皇帝,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周身的气度让人畏惧。

“免礼”,李泽乾迈步进入屋内,季静梅和周妈妈对视一眼,均在猜测皇上这时候来所为何事。

“梅儿,忠美人如今已经被朕禁足,想来以后会有所收敛,加上上次她在琵琶上耍心眼,已经两次了。”李泽乾坐下后,绯儿送上茶,他抿了一口才开口。

“皇上和臣妾说这些做什么”,季静梅挨着他坐下,面色如常:“臣妾知道,已经两次了。”

“你又忘了朕说过的话了?”李泽乾抬眼看她,眼中露出不悦。

“臣妾怎么会忘呢?臣妾心底记着呢”,季静梅笑笑:“您不就是想告诉臣妾,事情已经了了,臣妾向您保证,若她不再算计臣妾,臣妾也不会再同她计较。”

“又瞎想了是不是”,李泽乾看她眼神微微变化,就知道这丫头又钻牛角尖了,他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子:“枉朕早朝后处理完这事儿就急急过来瞧你,你就这样对朕的?”

“臣妾没有瞎想”,季静梅捂着脑袋道:“臣妾知道皇上的难处,所以臣妾根本就没有想过此番皇上会治她的罪,可臣妾也不是面人,由着她拿捏算计。”

“这倒是你的性子”,李泽乾笑笑:“之前没有周妈妈,你就能将朕的后宫搅乱了,你啊。”

周妈妈在旁边脸色都白了,却不敢说什么。

“皇上都把周妈妈吓坏了”,季静梅见李泽乾不是来治自己罪的,言语就欢快了许多:“妈妈莫怕,皇上最是宠我,不会为难妈妈的。再者,咱们也没有做什么啊,不过是递了个证据。”

周妈妈却被她的话吓得脸色更白了,忙跪地请罪:“皇上,此事都是奴婢一人所为,奴婢不满忠美人害娘娘,所以才”

“梅儿,周氏和你的脾气完全不一样,也比你谨慎许多。周氏,起来吧,朕若是真要治罪于你们,早就一道口谕将你们主仆打入冷宫了。”

“皇上现在治罪也不迟,臣妾动手时候就知道瞒不过您,以皇上的手段,宫里发生的事儿,即便当时不知道,过后也是门儿清。”季静梅白他一眼,“臣妾不像有些人,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这张嘴啊,就是不饶人”,李泽乾被他挖苦,却觉得周身都是轻松的,见周妈妈起身站在一旁,他摆摆手让人下去,周妈妈有些不安地看了眼季静梅,这才恭敬地退出屋子。

“皇上忙了一早上,可有用膳,臣妾让绯儿去准备些膳食?”

李泽乾摇摇头:“不必了,朕用过点心了”,他起身,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梅儿今日就搬到未央宫去住吧,你的伤也好了多半儿了,净月斋这地方又小又破,离翠微殿也有些远,朕来瞧你都要走上一刻钟。”

“臣妾觉得这儿住的挺好的”,季静梅见他面露不愉,笑道:“不过,皇上既然发话了,臣妾自然遵旨,总不能辜负了您一番苦心。”

“这会儿知道朕的苦心了?”李泽乾挑眉:“难为朕的婕妤娘娘了,总算开窍了。”

“皇上这般待臣妾,臣妾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皇上和恭王爷又不是一类人,臣妾愿意相信皇上。”季静梅对着李泽乾笑得灿烂,脸颊微微泛红,眼睛里满是真诚。

李泽乾的食指按在了她的唇上:“朕不想从你嘴里听到其他男人,不管是好还是坏。”

“臣妾不说就是了”,季静梅将李泽乾推开,还没等李泽乾发怒,季静梅就整好衣襟,将绯儿给喊了进来:“皇上说了,今日让咱们挪宫,你和周妈妈说一声,速速去整理宫里的东西。”

“今日就挪宫?”绯儿又惊又喜,应声就快步走出了屋子。

季静梅回头,见李泽乾还黑着脸,她咯咯笑了起来:“皇上怎么还使小性子,臣妾总不能让丫鬟瞧见您不正经的样子,有损您的威严。”

“除了你这丫头,谁敢说朕不正经”,李泽乾上前,凑近季静梅,小声道:“梅儿,等你伤好了,你就会知道,朕今日已经很正经了。”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耳边,季静梅的耳朵都红了,她羞恼地瞪一眼李泽乾,瞧在李泽乾眼中,却好似撒娇。

见他竟然还笑,季静梅傲娇地哼了一声,提着裙摆就跑进了内室,李泽乾朗声大笑,带着顺子离开了。

“娘娘,皇上走了,您怎么不多留他一会儿?”灵儿抱着几个匣子走进来,不大高兴。

“皇上想去哪儿,想待多久可不是本宫能决定的”,季静梅已经恢复了平静,脸上半分羞涩都瞧不出了,周妈妈随后走进来,唏嘘感慨:“娘娘,奴婢今日真是为您捏了一把汗,就怕您惹怒了皇上。”

“本宫虽然不了解皇上,但也多少能猜准他一二成的心思,妈妈不必为本宫担忧,本宫心里自有杆秤。”季静梅将最后的线头收好,拿小银剪剪掉多余线头,仔细看了看绣好的荷包,满意地点点头:“本宫记得妈妈闺名唤作云溪对吧?”

“是,奴婢都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往后在这宫里,也不方便妈妈、妈妈地喊您,不如以后大家就叫你云溪姑姑好了,喊您嬷嬷会把人喊老的。”

“诺!”周妈妈心里也明白,在府里和在宫里规矩是不同的,她倒不觉得一个称呼算什么大事,左右能被唤为姑姑也已经表明她的地位了。

“如今已经是快要巳时了,挪宫是件麻烦事儿,你们可要快些了。”

“诺!”众人应下,绯儿指着门外道:“娘娘,粉蝶如何办?”

“除了云溪姑姑和你们两个,净月斋的其他人,本宫都不会带走,也不该带走。”季静梅看了眼周云溪:“既然要挪宫,姑姑,你去十二监和内宫八局走一趟,她们送来的人本宫不要。”

“这样会不会太张扬了?”

“姑姑,宫里该谨慎时候是要小心的,本宫如今已经被皇上推到这样一个境地,即便本宫处处避让,她们也不会放过本宫,倒不如由着自己性子,还能自在些。”季静梅严肃地说着,她的眼神透出的恼恨和杀意让云溪姑姑诧异,受了这两次的算计,娘娘变了。

“娘娘所说,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十二监和八司找些得力的人手,不管一个月后如何,眼下的一个月咱们却必须平平安安才是。”

“不,不只是这个月”,季静梅走到自己衣柜旁边,打开,一边挑拣一边道:“本宫一定会在一个月内想到办法,让皇后把这一个月一大换人手的规矩给破除了,否则,本宫的心难安。”

“这并不容易,但也不是全无办法”,云溪姑姑皱眉:“宫里不满皇后娘娘此举的人不止娘娘一个,等咱们挪宫后安稳下来了,再说此事也不迟。”

“本宫也是这个打算”,季静梅笑道:“待今日挪宫后,各宫的主子都会前来道喜,本宫是该和这些人叙叙旧了。”

“娘娘不只是要叙旧,还需要拉拢一些人才是。”

“谈何容易?”季静梅叹口气:“眼下都知道我得圣宠,巴结的人倒是不少,可里面有几个真心想与本宫结盟的,不过是想分杯羹罢了,与其说拉拢,倒不如说是各取所需。”

“娘娘心中没有皇上,各取所需达成所愿,奴婢觉得可行。”云溪姑姑手中忙活不停,还不忘给季静梅出主意:“娘娘莫忘了自己入宫求的是什么,只要她们不和您争那个位置,一点儿汤汁就算赏给她们了。”

“汤汁也有很多种,本宫心里即便没有皇上,也不会将他轻易让给任何人,姑姑今日也瞧见了,皇上和做九皇子时候完全不同,可以说卸下了所有伪装,他想要本宫的心,本宫装也要装得无懈可击。”季静梅觉得心累,在后宅中,她自幼就学会演戏,却从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要装陷入感情中的痴情女子。

周云溪瞧着她的神情,只觉得心疼。

季静梅却努力让自己笑出来:“姑姑觉得本宫今日装出来的样子如何?本宫每日都要几番揣摩,唯恐自己骗不了皇上。”

“娘娘”,周云溪想了想,才劝道:“奴婢觉得,其实,您不必要这样累,皇上瞧着是真心待您的,世上男子也并不都是如恭王爷一样的人,您大可以……”

“本宫再不会相信任何男人了!”

周云溪明智地闭口不谈。

第八十一章 自信满满的柳沁

刚刚挪到未央宫,东西还没有收拾好,就听见绯儿说外面已经有人求见了,季静梅扫一眼正在忙活的宫女们,挥手示意绯儿将那些人请到小厅去。

第一波人还没有走,第二批人就来了,直到夕阳西下,未央宫上下才能得以空闲。但此时,有两个人却结伴而来了,季静梅听见灵儿传报时候还以为是幻听了,又问了一遍,确认的确是柳宝林和赵宝林到来,她举着茶杯的手停顿了片刻才道:“就说本宫乏了,要歇息了。”

绯儿差遣了个小丫头去传话,不一会儿,那丫头又回来了:“娘娘,两位宝林主子说,她们给您请罪来的,您若是不见,她们就跪在咱们宫门口儿,直到您原谅她们,肯见她们为止。”

“哟呵”,季静梅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才说今日这些女人无趣,姑姑,你瞧,这就来了两个有意思的。给本宫赔罪?既然是赔罪,那自然是要诚心些才好,姑姑,你同她们说,往日冲撞本宫的事儿,本宫也不同她太计较,跪一炷香时间就让她们回去好了。”

周云溪暗暗收起眼中的怒意,旁人都是早早就走了,这两人在这个时间出现在未央宫门口,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就是等着皇上待会儿来瞧娘娘时候截胡的吗?截胡已经够给人添堵的了,这两个贱人竟然还威胁娘娘?当她们未央宫的人好欺负不成?云溪姑姑看了看自己的手,当年在宫里的数年,她做过的事情太多了,这双手早就不干净了,既然有生之年再度来到了宫里,她不介意已经染了鲜血的手再度被血洗涤。

季静梅不知道自己的教养姑姑已经开始在心底盘算如何收拾这两个居心不良的人了,她舒服地靠在贵妃榻上,小丫头跪坐着给她捶腿,她的眼睛闭上了。

未央宫是一个大的宫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连魏顺仪的冷香宫侧殿都住进去了低位妃嫔,却唯独这未央宫只有季静梅一个女主子,阖宫上下,唯有皇后冯燕才有这样的待遇了。再说这未央宫,和长乐宫同一时间建造,富丽堂皇,除了东西侧殿外,还有后殿和小花园,另有小厨房,正殿距离宫门尚有上百步距离,可以直接请梨园的人来唱戏,场地是足够的。

新进宫的妃嫔们在入宫第一日就听说了皇上有多宠爱梅婕妤,也听说了梅婕妤因为身子不舒服就暂缓了挪宫的事情,本以为这是梅婕妤没有福气,谁知道这才两日皇上就亲自下令让梅婕妤尽早挪宫,这不是怕心疼了梅婕妤还能是什么?柳沁一路走来,见到未央宫的位置,恨得后槽牙都痒痒的,等见了未央宫的气魄,更是恼怒季静梅运气好。想起今天的目的,她把内心的妒火生生压了下来,本以为季静梅为了面子也会让她们二人进去,岂知对方竟然真让她们赔罪?还是以跪的方式?

柳沁自觉有些下不了台,偏偏赵舞儿继承了秀才父亲的脾气,孤傲清高,一听对方竟然让自己跪那么久,登时就怒了:“都说了不要来,柳姐姐你偏要来,如今倒好,真是送上门让她羞辱的!”

柳沁望着未央宫大开的宫门,想要冲进去将季静梅大骂一顿,她更想让这个幸运的女人滚出来,这样的位分、这样的住处该是属于她柳沁的,季静梅这个贱女人不过是皇上竖起来的靶子,她才是皇上心中最爱的那个人,皇上明明对她笑得很温柔啊,当初在哥哥身边时候,皇上还夸赞了她呢!柳沁不甘心地跪在地上,晒了一天的青石板还没有完全褪去热气,隔着单薄的衣衫,有些发烫,她咬着牙忍了,心里却在想有朝一日,皇上利用季静梅铲除所有有威胁的敌人时候,会如何宠爱自己。

赵舞儿见她跪下,终于还是不情愿地也跪了下来,甫一接触地面,她就皱起了眉,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她只能不情不愿地将另一条腿给放下,膝盖上感觉到的热意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她不禁对怂恿她来的柳沁有些怨怒,倘若不是她非要让自己来,她又怎么会受这样的苦?

察觉到赵舞儿的目光,柳沁忙安慰道:“妹妹,没事儿,天都要黑了,皇上该来了,你想啊,若是他瞧见了,肯定以为季静梅心狠手辣,咱们再委屈一些,皇上定不会再像现在一样宠着季静梅。”

“听说梅婕妤和皇上都认识好多年了,姐姐说的能行吗?”赵舞儿对柳沁的话很是质疑。

“能不能行总要试试,咱们已经跪在这儿了,皇上恼了她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如若不然,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总不至于皇上再罚咱们一通吧?”柳沁心底觉得皇上一定会不喜季静梅,男人嘛,不都喜欢柔弱的、温顺的女人,讨厌刁蛮任性、骄横狠毒的人吗?

季静梅不知道宫外面两个女人的小声嘀咕都夹杂着算计,即便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

天色完全暗下来,;李泽乾的轿子也来到了未央宫外,李泽乾的心情是兴奋了,梅儿总算挪到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了,这未央宫可是他特意挑选的,也不知道这丫头会不会感动,他的好心情在看到宫门口跪着的两个女子时候,就消了大半儿。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柳沁和赵舞儿其实早就跪足了时辰,奈何柳沁起了让皇上看到后心疼的心思,就不肯起来,说是要让梅婕妤体会到她二人的诚意,季静梅派了两个宫女要将这二人扶起来,对方执意不起,宫女们畏惧她们宝林的身份,不能强拉硬拽,只能苦哈哈地去给季静梅禀报。

见两人这么乐意跪,季静梅冷笑一声,下令未央宫的人不用理会她们,赵舞儿中间倒是想起身离开,人都已经起来了,又被柳沁给拉了下来:“妹妹,都已经跪了快半个时辰了,你这会儿起来,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赵舞儿揉揉酸疼的膝盖,想想,也觉得不甘心,又跪下来了。

********

漠暄最近要开始忙一段了,单位有任务,近期日更字数要缩短了,亲们请见谅,可以攒几天一起看,哪天闲了,漠暄会多码些的。

第八十二章 两人算盘落空

李泽乾是认识这两人的,也是了解这二人是什么脾气的,当初在集市上那一幕可是他和梅儿一起瞧见的,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冷冷道:“起来吧,你们二人这是做什么?”

“臣妾不敢起来。”柳沁眼眶都红了,奈何夜色太黑,提着灯笼的顺子一见是这两个女子,就退回李泽乾身后了,是以李泽乾根本看不清楚她故作委屈的样子。

“朕让你起来,你敢抗旨不成?”李泽乾最是讨厌有人忤逆自己,声调都冷了两分,但柳沁脑回路却很清奇,她竟然以为皇上见有人跪在未央宫门口,定是不耐烦季静梅了。

“诺!”柳沁颤巍巍起身,跪麻了的腿不受控制,她身子一歪,就向着李泽乾倒去,李泽乾长腿一伸,就将提着灯笼的顺子给踢了出去,顺子只来得及将灯笼往地上一扔,就赶忙伸手挡在自己和柳沁之间,并顺便扶好柳宝林。

灯笼掉落地上,四周一片黑暗,这让李泽乾心中的火气更大了,绯儿提着

灯笼过来时候,借着灯笼的光芒,季静梅瞧见的就是李泽乾紧锁的眉头,神色颇为不耐烦,倒是那柳沁以为是皇上扶着自己,眉眼含春地要往顺子身上靠,只把顺子吓得上半身往后躲,腰都快折了。

“噗嗤”,季静梅忍不住笑了,李泽乾扫一眼旁边,脸色都黑了。

赵舞儿看得呆愣愣的,柳沁吓得一把将顺子推开,继而觉得委屈,眼泪在眼眶中开始打转。

“皇上不是说今天事务繁忙,不来了吗?”季静梅笑意盈盈,扫一眼两人,心中鄙视,脸上却挂着笑容:“宝林怎么还在啊,还这般狼狈?”

“娘娘,臣妾们是来给您请罪的,您不原谅臣妾,咱们怎么敢回去呢?”柳沁哪里愿意让季静梅这样轻描淡写就将事情说过去,含泪道:“臣妾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跪足了时辰,娘娘还生臣妾的气吗?”

“是啊,娘娘,臣妾和柳姐姐都跪了一个多时辰了,您纵有天大的气性,也该消了吧?”赵舞儿揉着腿,有气无力道。

“瞧两位宝林说这话”,季静梅看李泽乾目光里满是思量,温和地笑道:“本宫何曾说过生二位的气了?二位宝林诚意十足,硬要给本宫跪下请罪,本宫让姑姑劝你们回去,你们却不乐意,二位的心意本宫心领了,下次可莫要这么实诚了,皇上可是会心疼两位宝林的。”

柳沁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娘娘勒令咱们给您跪下赔罪,臣妾哪里看不遵从啊,您是皇上的心尖子,臣妾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和您对着干啊。”

“梅儿,怎么回事?赶快处理了,朕还没有用膳呢!”李泽乾大概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就有些不耐烦。

“小事而已”,季静梅浅笑道:“皇上有所不知,将近亥时,两位宝林来未央宫请罪,说是臣妾若是不原谅她们,她们就跪地不起,臣妾哪里敢让两位宝林长跪不起啊,想着,既然是赔罪,就跪上一时片刻得了,岂料两位宝林是实在人,怎么喊都喊不起啊,臣妾也是分外为难呢!”

论起装,李泽乾觉得再没有人比眼前的女人能做样子了,他都能猜到必然是柳氏和赵氏以请罪为名想将梅儿一军,惹火了这小女人,这才让她们跪着,想到柳氏和赵氏的人品,李泽乾不用继续就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不耐烦地道:“跪了这么久,你们的诚意梅儿可瞧见了,梅儿自来是个大度的,不会和你们计较的,跪安吧。”

“这……”柳沁怎么也没有想到皇上会这样说,这和她想的大相径庭,她心有不甘,咬着牙道:“臣妾告退。”她起身,却“哎呦”一声往后倒,旁侧的宫女忙扶着她,季静梅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绯儿,两位宝林跪久了怕是腿脚不舒服,让她们宫里的人来接她二人回去,灵儿,你去和太医院说一声,派两名医女去寒雪宫给两位宝林看看,别是伤了筋骨。”

“诺!”

“皇上,咱们进去吧,夜来风寒,小心身子”,季静梅吩咐完,转头对上李泽乾戏谑的目光,她心跳慢了半拍,脸上却是一副端庄的样子。

两人跨进宫门,绯儿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柳沁和赵舞儿看着她们走进去,牙都要咬碎了。

“柳姐姐不是说皇上会恼了梅婕妤吗?”又累又饿的赵舞儿心中一肚子怨气,再也忍耐不下去,冷冷道:“姐姐可真是好算计,一番苦肉计,什么都没有落着。”

“这女人真是可恶,在皇上面前装的一副温柔大度的模样,皇上怎么就看不穿她的真面目呢?”柳沁气哼哼地说,也不等自己宫里的人来接,转身就走了。

赵舞儿看了看黑漆漆的宫道,不想和柳沁一起走,但是又害怕黑暗,只能扭着腰,快走几步跟上。

“梅儿做戏的功夫真是连朕都佩服啊,得了便宜还不卖乖,你是要气死那两个女人啊。”进入宫门的李泽乾见没有外人,瞬间就卸去了一身的冷傲,开始调侃季静梅。

“臣妾做戏的本事比起皇上您,那可是差得远了”,季静梅瞟他一眼:“人家两个娇滴滴的美人等着皇上替他们主持公道呢,您这样让她二人情何以堪啊?”

“不过是两个没有义气的歹毒女人,还想让朕主持公道?”李泽乾鄙夷道:“朕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坑了李氏就以为自己最聪明了?笑话!就那点儿心眼都不够梅儿玩儿的,朕怎么能瞧得上?”

“臣妾对您宫里的女人没有兴趣,是皇上自己想玩儿吧,倒拿臣妾说事儿”,季静梅撇嘴:“人家巴巴赶在天将黑时候来,皇上都不配合,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这笔账铁定又记在臣妾身上了。”

“记你身上你也不冤”,李泽乾伸手握住季静梅的手,“梅儿可不就是朕的心尖子吗?”

“皇上惯会拿臣妾寻开心”,昏黄的烛光中,季静梅的笑容看不真切,但李泽乾却皱了下眉,梅儿并不信朕的话,唉,石头都比她的心软。

第八十三章 阮宝林诱惑皇帝

进入皇宫的秀女有十几个,除去尚有伤在身的梅婕妤和心有所属的孙采女,剩余的十个人卯足了劲儿等待皇上的宠幸,然而一连五日,皇上都只是在各宫坐坐,并不留宿,这让坐等拔头筹的女子们心里惶惶不安起来,不知道从何处开始传出来一个消息,说是皇上不找人侍寝是等着梅婕妤的伤好。

这个消息在半日之内就席卷了皇宫上下,等季静梅知道时候,上上下下都在议论着,绯儿和季静梅说时候声音都不敢太大,边说边拿眼睛瞟季静梅。

正在煮茶的季静梅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绯儿眼尖,瞧见主子拿杯子的手停顿了下,指骨隐隐发白,她心中更是担忧。

“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诺!”绯儿看了看云溪姑姑,见周姑姑对她点头,她才松口气,缓缓退到门外。

“娘娘的伤前日就已经痊愈了,为何还不肯让方太医和皇上说?”

“本宫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不召幸她们,本宫也不想去猜皇上的心思,这潭水还不够浑,浑水才好摸鱼啊。”

“娘娘的意思……”,云溪姑姑很快反应过来:“娘娘想搅浑这水,目前看来效果并不大好。”

“姑姑,先生往昔曾教导梅儿,世上的计谋多是算事,而最难的是算人心,最精湛的谋略是步步都要算准人心,包括自己的心。”季静梅将茶碗递到自己嘴边,下一秒却突然泼洒出去,“本宫从决定入宫就已经开始算计了,眼下该动一动棋子了。”

“奴婢这就去安排,只是,娘娘,您当真想好了?若是赌败了,您可就再难翻身了。”

“人生何处不是在赌?”季静梅猛地放下茶碗:“先生曾说,本宫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人心,所以,本宫不会失败,本宫也绝不允许自己失败!”

“娘娘,人心变幻莫测,皇上更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万一……”

“再心思深沉,他也是个男人。”季静梅娇笑道:“自打被恭王爷戏弄后,旁人只道本宫跟随先生学的是诗词歌赋,岂知本宫学的最多的却是如何读懂男人。”

“既然您已经决定了,奴婢自当陪伴您左右,不论荣辱。”周云溪想想自己主子这些年的商海沉浮,咬牙应道。

在季静梅点头后,周云溪退到了房门外,她招手唤来几个宫女,小声吩咐了几句,宫女们仔细听了,应声去办事。

于是,处理完政务的李泽乾在御花园门口就和白衣飘飘的阮宝林遇上了,在花丛中翩然起舞的阮宝林仿佛一只蝴蝶,丝带飘飘,带动一旁的花树,扑簌簌掉下一地的粉色花朵,随风舞动,落在美人头上、肩上、衣衫上。

“这舞……”,如此美景,李泽乾停下了脚步,却是皱着眉:“朕怎的记得这是梅儿创的?”

“皇上真是好记性,这舞正是八年前梅主子参加方家宴会时候,在桃林里跳的,皇上您当时就躲在一旁瞧着呢。”顺子笑眯眯道:“您当时就夸赞人间少有呢!”

顺子的话勾起了李泽乾的回忆,他嘴角缓缓扬起,舞罢一曲的阮宝林回身瞧见的就是皇上的笑容,登时就看傻了。

“你怎么会这舞?”李泽乾走近她,不咸不淡问道。

“臣妾……臣妾见过皇上”,阮宝林着急行礼,慌神之下,踩住了裙摆,她娇呼一声,身子便向一旁歪去,李泽乾伸手捞了她一把,见她站稳,手立即收回来,察觉到腰间温热的触感消失不见,阮宝林有些眷恋地看了看自己的腰。

李泽乾却有些不耐烦了:“回答朕,你为何会这舞?”

“回……回皇上的话,这是几日前梅婕妤送给臣妾的图谱,臣妾学了好久,才方学到三四分。”阮宝林的身段窈窕,纤腰翘臀,一身舞裙乃是薄纱所制,她说着话,身子悄悄靠向李泽乾,身上浓重的熏香让李泽乾觉得不舒服,他低头,又一眼瞧见薄纱下透出的雪白的肌肤,以及那露出的半截浑圆,他突然觉得全身燥热,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李泽乾心中陡然涌现出怒意:“顺子!”

他一声高喝让顺子公公吓住了:“皇……皇上,奴才在这儿呢”

“传太医,查一查阮宝林身上有什么禁药,你守在这儿,查出来什么及时给朕禀报,流觞,去未央宫!”李泽乾的声音带着愤怒,还有一丝压抑。

一直在旁边装作透明人的流觞诧异地看了眼自己主子,他怎么觉得皇上眼睛带着赤红呢!

顺子愣了一下,忙应下,他狐疑地瞧一眼阮宝林,瞧见对方酥胸半露的模样,忙低头不敢再看一眼:“诺!”

李泽乾拂袖而去,步伐快得身边人几乎跟不上,还好流觞是习武之人,腿脚麻利,这才没有让李泽乾落单。

席卷着怒气的李泽乾冲进未央宫时候,季静梅刚沐浴完,绯儿正在拿大毛巾为她擦拭头发,见皇上没有通报就进了未央宫,绯儿反应都迟钝了,她呆愣着拿着大号棉布,正要行礼,李泽乾一声怒喝:“滚,都给朕滚出去!”

绯儿和一众宫女哪里敢违抗皇上,她们担心地看一眼季静梅,在周云溪的示意下,无声无息退出房门。

季静梅的头发还是半干的,披散下来,都到腰间了。

“皇上这是怎么了?”季静梅从榻上起身,绣鞋还没有穿上,就被李泽乾一下推到在榻上:“是你给阮氏出的主意,是不是?”

“什么阮氏?什么主意?”季静梅心中吃惊,面上却一脸无辜。

李泽乾的气息喷洒在季静梅脸上和脖子上,极其热,仿佛有暖炉在烤着她,季静梅有些不舒服,也有些害怕,她伸手想要推开李泽乾,手却被对方钳制住,压在她脑袋上,这样的姿势让她觉得有些羞耻:“皇上,您弄疼臣妾了。”

“疼?”李泽乾冷笑一声:“你有朕的心疼吗?阮氏在御花园跳舞是不是你指使的?她身上的药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第八十四章 特别的惩罚手段(一)

“臣妾冤枉”,季静梅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眼里满是不解:“阮氏长什么样子,臣妾都没有印象,臣妾为何要给她出主意?”

“当真不是你撺掇的?”李泽乾眼中的怀疑不减反消:“梅儿,有没有人告诉你,当你撒谎的时候,你的眼睛总会不自觉眨两下,不多不少。”

季静梅愣住了,“皇上莫要诈臣妾的话,臣妾从没有这习惯。”

“你有!”李泽乾凑近她,迫人的气势更近,季静梅不自在地往后躲,但双手被钳制的她怎么能躲得过去,只能看着李泽乾的头越来越低,他带着怒气的眼越来越近,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头上突然传来低低的笑声,但李泽乾的笑却让季静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会儿怕了?”男人的手伸出,摩挲着季静梅的脸颊,从上到下,李泽乾的手渐渐移到了她的脖子上、作为一个文武双全的皇帝,李泽乾的手瞧着白皙,虎口和掌心却有常年习武留下的薄茧,有些粗粝,他的手在季静梅脖子处停了下来,“梅儿,朕知道你聪明,朕可以容许你算计这宫里任何一个女人,包括皇后,但你记住,朕不是你能算计的人,任何敢算计朕的人,都要付出代价,你也一样!”

季静梅猛然张开眼,眼里尽是戒备:“皇上想做要做什么?”

“朕知道,你的伤已经好了”,李泽乾的手下移,在季静梅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候,就撕开了她的衣襟,绣着百合的肚兜露了出来,白嫩的皮肤感受到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凉意,季静梅终于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皇上,臣妾的伤刚好,臣妾身子骨虚,后宫那么多姐妹”

“不过都是摆设”,李泽乾伸手捂住她的嘴,“朕遇到你之后,再没有碰任何女人,你却要将朕推到别的女人那里,梅儿,你的心可真是硬啊”,李泽乾将头低下,耳朵贴在季静梅心口位置,片刻后,他邪肆一笑:“梅儿,朕很高兴,你的心,乱了。”

季静梅此刻悔得肠子都要青了,皇上此刻难道不该是着令阮宝林侍寝才对吗?她可以顺利将阮宝林推出去当靶子,她也能安稳一段时日,收买更多的人手,将自己的路谱得再平坦些才是吗?为何?总不是那药药性不强吧?

“在朕的身下你也敢跑神?”李泽乾深邃的眼睛里透出危险的目光,他拿开自己的手,狠狠吻上季静梅,直到季静梅喘不过气为止。

“梅儿,乖,你若是和朕说实话,朕可以考虑放过你,否则……”

“臣妾……臣妾只是让人……让人和阮氏建议一二,没想”,在李泽乾灼人的目光中,季静梅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消失了。

“好胆子!”李泽乾在她耳边小声道:“你猜朕会怎么罚你?”

“皇上说了会放过臣妾的”,季静梅眼睛瞪得很大,李泽乾他竟然言而无信!

“朕说的是会、考、虑”,她耳边,是李泽乾一字一顿的声音,季静梅看着他,气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怎么这么笨,竟然没有听清楚李泽乾的话,她胸口一起一伏,杏眼圆睁,粉面带红,瞧在李泽乾眼中,却如同诱人的美酒,李泽乾本就吸入了些春药,此前一直是压抑着自己的欲|望,这会儿眼中赤红色更浓了。

久不见对方说话,季静梅抬头,心跳都险些停了:“皇……皇上”

“梅儿,既然你出的主意,害朕中了这药,就劳烦你替朕解药了。”李泽乾缓缓说道,不等季静梅有所反应,他就长臂一伸,抱起季静梅,向浴房走去。

“李泽乾,您放我下来!”季静梅吃惊之下,再也顾不得礼仪规矩,竟是直呼圣名。

李泽乾却毫不在意:“朕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喊朕名字,原来还挺好听。”

一句话将季静梅噎得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眼见浴房就在眼前,季静梅眼中露出惶恐:“皇上,臣妾……臣妾沐浴过了。”

“那便陪朕再洗一番。”李泽乾打定了主意,哪里肯让她逃脱,一进入浴房就将怀中女人往池子里一扔,好在季静梅会水,才没有被水呛到,她从水中浮起,中衣已经完全湿透,月白色的衣服沾水便颇为通透,她又羞又窘,站在池子里,双手环胸,瞪着李泽乾。

“梅儿为何如此看着朕?”李泽乾瞧着曲线毕露的季静梅,眼中火光更甚:“鸳鸯共浴,何其美事,梅儿当欢心才是!”

“臣妾将顺公公喊进来服侍皇上”,季静梅往池子边游去,下一秒,李泽乾的话让她愣在了原地:“朕就想梅儿服侍,如果不是梅儿,朕觉得这池子做洞房之地也颇有野趣。”

“你……”,季静梅脸上红晕更深,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羞的,她伸手拿了池子旁放置的帕子:“臣妾伺候皇上沐浴更衣。”

“这才乖。”

见女子乖乖过来,李泽乾缓缓脱下衣服,季静梅忙背过身去,“皇上请自重!”

“朕是沐浴,总不能穿着衣服吧?”李泽乾不一会儿就脱个精光,慢慢踏入池子中,听到水声,季静梅耳朵都染上了绯红色,“朕都已经入水了,梅儿还不过来?”

季静梅扭捏地转过身子,见池水已经掩盖了李泽乾的下半身,才稍稍松口气,挪一步停两步的,好一会儿才走过来,拿帕子湿了水,胡乱抹了两下:“洗好了。”

“你速来做事精细,没想到还有这样囫囵的时候”,李泽乾失笑出声:“这澡豆还没有用呢,怎的是洗好了?”

季静梅暗自咬牙,抓一把澡豆在水里湿了一下,双手揉搓,澡豆化为一滩褐色浓稠的液体在手,她闭眼,手放在李泽乾背上,上下左右揉捏了几下,便想放下。岂料李泽乾转身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扯,季静梅便落入他怀中。

李泽乾往下一蹲,两人就深埋水中,出于本能,季静梅忙紧闭口鼻,待两人起身,李泽乾背上的泡沫已经全部被池水冲洗干净。

他见怀中女人紧闭双眼,喘着气,他哈哈笑起来,季静梅抬眼瞪他,他也不以为意,反倒笑着将女人抱起,走出了池子,浴池的旁边就摆放有床榻,是供主子歇息按摩所用,此刻倒便宜了李泽乾。

第八十五章 特别的惩罚手段(二)

他将季静梅小心放在床上,被褥立即湿了大片,“梅儿,你知道朕等这一天等多久了吗?”

季静梅闪躲着不去看他,李泽乾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拿正脸对着他。他这才开口:“朕足足等了你八年,朕终于等到了,梅儿,你是朕的,谁也抢不走。”

“八年?”季静梅愣住了,五年前才是他俩第一次见面啊,哪里来的八年之久?

“对,八年!朕今日见那等庸脂俗粉跳你的舞,朕心里很不舒服。梅儿的舞该绝无仅有才是,怎可随意给其他人?更何况”,李泽乾的手微微用力,季静梅觉得下巴被捏得有些疼,她蹙眉。

“你竟然让人***朕,朕可不是好色之徒,朕要的,只有梅儿这样的美人,凡夫俗子怎配和朕比肩?”李泽乾的眼神幽暗中透着怒意,他猛地低头,狠狠咬在季静梅脖颈上,季静梅吃痛地惊呼一声。

“这是朕给你的惩罚”,李泽乾头也不抬,闷闷说完,舌尖在齿痕上打转,季静梅身子轻颤,她知道,今夜怕是躲不过去了,她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这一天她早料到了,但事情的发展却也是出乎她意料的,她还想着要让皇上费些功夫才行,却忘记了,眼前的男人不是普通人,而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

“皇……皇上”,季静梅喘着气:“衣……衣服还湿着呢,小……小心着凉。”

李泽乾停下动作,伸手将屏风上挂着的大浴巾扯过来,裹住自己身子,趁此机会,季静梅忙拿了另一条浴巾将自己包裹严实,“来人——”

一声令下,绯儿和灵儿赶忙进入浴房,低着头,不敢看两位主子:“皇上有什么吩咐?”

“伺候你主子更衣!”

“诺!”

顺子扶着李泽乾到一旁换了干净的中衣,季静梅羞恼地走到屏风后,见绯儿上前,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张开双臂,瞧见扯破的衣襟,绯儿愣了下,季静梅瞪她一眼,她忙快速给季静梅换了新的桃红的中衣,又将外袍给她穿好。

灵儿上前把季静梅披散的头发擦得没有滴水,两个丫头忙活了好一阵子,李泽乾踱步来瞧时候,季静梅已经收拾妥当了。

瞧见皇上眼中的遗憾,季静梅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只着了明黄色中衣的李泽乾挥挥手,顺子和其他人就又退出了屋子,季静梅抢先要往浴房外走,李泽乾却闪身挡在她面前,将她打横抱起:“梅儿还是省些气力吧,若是明早下不了床,你这婕妤可就要丢人了。”

季静梅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她认识的李泽乾,不管是当初韬光养晦的九皇子,还是后来气势迫人的康平帝,她都觉得能理解,可眼前这位,当真是自打继位后就让朝臣头疼的皇上?

她不可置信的模样逗乐了李泽乾:“怎么?这样看着朕,不认识朕了?”

“臣妾在想,臣妾眼前这位到底是不是皇上,怎的和那登徒子毫无分别。”

“面对你这样的美人,朕若还是坐怀不乱,天下就要大乱了。”李泽乾笑得贱贱的,季静梅看挖苦都没有用,只能感慨李泽乾脸皮太厚。对于这种厚脸皮的人,季静梅索性闭嘴,不理他了。

从浴室出来,经过暖廊,绕过屏风,就到了未央宫的卧房,李泽乾将季静梅放在床上,厚厚的锦被做了褥子,软软的,若是往日,季静梅早舒服地躺下休息了,这会儿她却没有什么心思,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李泽乾,那防备的样子让李泽乾倍感愉悦。

将床帘放下,李泽乾嘴角扬起笑容,看得季静梅心里直突突。

门外,绯儿笑得愉悦:“皇上是把咱们娘娘放在心底了,进宫这么多主子,头一个侍寝的就是咱们娘娘,这可是天大的脸面。”

周云溪却叹口气:“娘娘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不然娘娘怎么会让人给阮宝林出主意,到头来,谁曾想皇上不愿意呢?”

“姑姑,皇上不愿意不正说明对咱们娘娘情有独钟吗?”不管周云溪如何想,绯儿却是高兴坏了。

周云溪看了看屋内,又瞧瞧天,一时间也不能明白皇上的心思到底是什么样的,她只能感慨君心难测。

“去命人烧水吧,过会儿里面该叫水了”,周云溪淡淡吩咐道,而后转身到了角房。

然而,这一夜,屋里却没有传来叫水的声音,绯儿和灵儿都很纳闷。

天刚蒙蒙亮,罩着烛灯的纱罩就被拿开了,这意味着主子起床了,顺子试探性地在门口小声喊道:“皇上,皇上您起了吗?奴才进去了。”

里面传来一声“嗯”,顺子这才敢推门进去,招手示意宫女们入内服侍,隔着水晶帘子,瞧不大清床上的模样,依稀可以看见床上还有人躺着,猛不丁察觉到有人瞪自己,顺子抬眼,见李泽乾正怒视着他,他忙收回自己心神。

皇上连一个阉人的醋也吃?顺子内心是崩溃的。

纱帐内因为宫女们进入的声音有了动静,“嘤咛”一声,季静梅缓缓睁开眼睛,习惯性想要下床,被子才刚撩开一角,一双大手上前给压住了:“梅儿怎的睡醒了?离请安还有一个时辰,再睡会儿也不迟。都怪这些笨手笨脚的奴才,把你给吵醒了。”

“嗯”,季静梅迷迷糊糊应了声,又沉沉睡去,李泽乾亲自给她掖好被角,又瞪一眼伺候的人:“都给朕小点儿声,你们梅主子睡着呢!”

众人点头应下,手上的动作都轻了许多,大气都不敢舛一下。

等李泽乾收拾妥当上朝离开,到门口儿还又道:“看着时辰,让你主子多睡会儿,等请安回来,让她好生休息。”

“诺!”周云溪领着丫鬟们应下,见皇上的銮驾离开,绯儿才松口气道:“可吓坏我了,还道皇上会治娘娘的罪呢!”

“可不是,按规矩咱娘娘是要伺候皇上更衣的,我都替娘娘捏把汗,谁知道娘娘迷迷糊糊睡着了。”

“你个自作聪明的,弄出那么大的声音,不就想让娘娘醒吗,瞧瞧皇上方才那眼神,若你不是娘娘的贴身婢女,准把你拖出去打板子!”周云溪瞪一眼灵儿:“娘娘累了,你们瞧着时辰,到点儿了再喊娘娘。”

“知道了,姑姑。”

第八十六章 请安时暗潮涌动

季静梅再次醒来,是被绯儿给喊醒的,她起身,依旧觉得疲惫,加了汤药的水让她稍稍解了些乏,梳洗罢,眼看时辰就要到了,她往长乐宫走去。

冯皇后注重规矩,宫中诸人再不能向先皇时候每隔十日才去请安,而是必须每日都要去长乐宫请安,皇后见不见就不一定了,更何况昨日是季静梅侍寝,早起负责记录彤史的女官一早就向皇后禀报了,她就更要谦逊才行。

都说后宫中是没有秘密的,昨日御花园中的事儿早就传遍了,季静梅这一路上遇到不少妃嫔,妒忌的有,羡慕的有,巴结的更多,而阮宝林就有些难堪了,每个打招呼的都或多或少表现出了幸灾乐祸,涵养好的安慰几句,休养低的则恨不得指着她的鼻子笑话了。

一路上被看尽了笑话的阮宝林见到被绯儿扶着的季静梅走进长乐宫时候,心中的怨恨被一瞬间点燃:“梅婕妤可真是姗姗来迟啊,让咱们姐妹好等,莫不是昨日伺候皇上累着呢,身子不适可要尽早和皇后姐姐说,咱们娘娘最是仁慈,定会让姐姐在宫里好生休息的。”

她嫉妒,季静梅也不高兴,也许旁人是想得到这个恩宠,可这和季静梅的计划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暗道这女人没有本事,皇上都送嘴边了,也啃不动,只会拈酸吃醋,说话就不客气了:“劳阮宝林挂心本宫的身子骨了,阮宝林的舞是练会了?不如给诸位姐妹表演一番如何?”

“有婕妤在,臣妾哪里敢班门弄斧?”提起舞蹈,阮宝林心中就对季静梅更恼火了:“臣妾愚笨,娘娘的图谱倒是看明白了,却是难以掌握精粹,难怪皇上看了不喜。臣妾觉得,宫里论起跳舞,娘娘若是称第二,怕是再无人敢称第一了。”

阮宝林的话换来诸位妃嫔的不满和妒忌。

季静梅任由她们打量自己,她反而捂嘴笑起来:“阮宝林有所不知,论起宫里跳舞最好的,当属柳宝林才是。听闻柳宝林自幼习舞,连那盘中舞都学过,本宫可是自愧不如。如今快要入秋了,白日天气炎热,太阳一落山,就有些凉了,宝林可要注意身体,衣服莫要穿单薄了。”

一语让诸位女子都侧头偷偷笑起来,昨日的事儿大家都听说了,冯燕也沉下了脸:“宫里不比其他地方,诸位妹妹时刻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莫要丢了皇家的脸面才是,宫里有的是地方练习舞蹈,本宫不想再听到失了体统的事。”

“诺!”

阮宝林知道皇后看着自己,她低头,将自己的神情藏好,心中却不屑一顾,说的道貌岸然,谁不希望早获圣宠啊,皇后娘娘作为正宫主子,可是有个初一十五的,她们这些低位妃嫔,不使些手段怎么得宠?

魏茵娘瞧出她的不屑,眼珠一转,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宫里不比其他地方,娘娘最是重规矩,这依着规矩,表妹昨夜侍寝,该往上升一升位分才是。”

季静梅神色一凛,她不认为魏茵娘是为自己好,新入宫的妃嫔中,她的位分本就是最高的了,若是再往上上升,就是正五品了,算是中高位的妃嫔了。

冯燕苦涩一笑:“顺仪提醒的是,只是这婕妤往上有三个位置,该封梅儿妹妹为哪个,本宫还需要问过皇上才是。”

“皇上可不管后宫的事,娘娘按照规矩办就是。”魏茵娘笑着看看季静梅:“表妹,姐姐还没有恭喜你呢,以妹妹这样的速度,怕是用不了多少时日,姐姐就要向你请安了。”

“表姐这是拿妹子说笑呢,姐姐和咱们不一样,是潜邸时候伺候皇上的人了,在皇上心中,妹妹们怎么能和姐姐相比呢,听爹娘说,皇上那会儿最宠的就是姐姐了。”季静梅哪里肯让她给自己拉仇恨,腼腆一笑,缓缓开口。

她却不知道,她的话让魏茵娘心中有多酸楚,魏茵娘面上羞涩一笑,仿佛被说的不好意思了,但当请安一结束,各位嫔妃回了自己宫里,脱去宫服,瞧着自己肩膀上那颗朱红的守宫砂,魏茵娘的泪忍不住就扑簌落下。

“季静梅,今日的羞辱,本宫记住了,他日,本宫必定十倍奉还。”踏入浴桶中,魏茵娘将自己深深埋进水里,好一会儿,才起身,满脸的水渍,瞧不出是水还是泪。

而此时,长乐宫中,冯皇后望着镜子中的人影,怅然道:“霓裳,你说,本宫的脸是不是有些太圆了?”

“娘娘天生丽质,这脸庞也是好看的瓜子脸,哪里会圆呢,李采女的脸盘才是圆呢。”霓裳笑着给冯皇后去掉满头的珠钗,冯燕一头秀发就散落下来,霓裳为她梳了个轻便的发髻,斜斜簪上簪子:“梅婕妤得宠不过是一时,娘娘无需烦忧,太太说过,纵然宫里有女子三千,娘娘也是正宫皇后,只要娘娘没有过错,您的位置就是稳固的。”

“本宫不是烦忧”,冯燕叹口气:“本宫是了解季静梅的,她是个奇女子,才学又是一顶一的,皇上喜欢她也是正常,比起皇上喜欢旁人,本宫倒是更愿意她能得宠,至少她不会使那阴损的招数,更不会无缘无故害人。本宫只是觉得心寒,昔日在皇子府,本宫就觉得尔虞我诈,很不适应,现在这争斗更是层出不穷,本宫瞧在眼里,觉得害怕。”

“娘娘莫怕,有嬷嬷和奴婢们在呢,必定拼死保护娘娘,娘娘眼下最紧要的,是生下龙子,有子嗣傍身,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子嗣?冯燕的手摸了摸自己肚子,她眉宇间露出更浓重的忧愁。她也想有个孩子,可是没有皇上的宠幸,她怎么可能有孩子呢?这一刻,她忍不住对季静梅升起了羡慕嫉妒恨的情绪,想到自小的教导,她又暗暗唾弃自己不该有妒,作为女子,作为皇后,她该大度才是。

第八十七章 长乐宫婢女生恨

赵嬷嬷走进来就瞧见主子的动作,她挥手屏退所有宫女,才小声道:“娘娘,皇上他现在还是不肯……”

冯燕难为情地点点头,赵嬷嬷怜惜地看了看她:“娘娘莫急,今早上那梅婕妤的元帕送来了,可以肯定,皇上的隐疾已经治愈了,那娘娘获圣宠就是早晚的事儿了。”

“嬷嬷,皇上他会不会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隐疾呢?”冯燕抬眼,眼中满是悲伤。

“怎么会?”赵嬷嬷摇头:“房美人和夏美人当初都伺候过皇上,后来奴婢打听过了,皇上虽然也去各院休息,倒不曾让任何人侍寝,不是隐疾能是什么?娘娘您自恃身份,不会魅惑皇上,可那起子奴才爬床上来的,自然会用尽手段,结果不还是没有成功,只能说明皇上那会儿遇刺伤到了什么地方,现在已经治愈了。”

她说的有理有据的,冯燕又觉得自己方才的猜测不对,从没有听说哪个男子会守身如玉的,皇上该是如嬷嬷所说一样才是常理。

“娘娘,过两日就是十五了,皇上再来您宫里,您一定要把握机会,早日怀上龙种才是啊。”

冯燕羞涩地点点头,心中忍不住开始期待十五这个正日子。

十五这日,天刚擦黑,长乐宫里一片忙碌,赵嬷嬷指挥一众的宫人烧洗澡水、准备花瓣、将衣服熏香……大家忙里忙外,去打听消息的小黄门端阳却耷拉着脸回来了,赵嬷嬷一瞧就觉得不大妙:“你可打听出来了?皇上是不是从御书房出来了?”

“皇上是从御书房出来了,不过半道儿上被思翠宫的人喊走了。”

赵嬷嬷脸色很不好:“她不是被禁足了吗?你可打听出来是什么缘由?”

“听说是楚美人旧病复发了。”

“哼,她那病还不是隔几日就复发一回?”赵嬷嬷心中恼火,挥手让端阳下去,想了想,招手喊来一人:“你去太医院打听一下,楚美人病情如何。”

“诺!”

窗前坐着的冯皇后自然是听到了端阳的话,她皱眉:“嬷嬷,皇上今夜怕是不会来本宫这儿了,咱们落锁吧。”

“娘娘还是等等”,赵嬷嬷不死心:“今儿是十五,皇上不会在别宫歇息的,楚美人在禁足期间,皇上即便心有怜悯,也不会坏了这规矩,许是晚些就过来了。”

然而这一等,就等到了三更天,才有人传话说是皇上从楚美人那儿出来就回翠微宫了。冯燕看着窗外的明月,呆呆的,不知道想些什么,赵嬷嬷心疼地给她披上披风:“夜里凉,娘娘仔细身子,都是这楚美人,真真是个狐媚子,禁足了也不安生,嬷嬷明日就教训她去。”

“她说旧疾复发,即便是假的,也是有病在身,嬷嬷去教训她,该落人话柄了,本宫是皇后,岂能和一个生病的美人计较,罢了。”冯燕语气酸酸的,赵嬷嬷叹口气,将她哄去歇息了,这才招手喊来霓裳、霓虹两姐妹:“娘娘今日受了莫大的委屈,你们说说,有什么法子给娘娘出气?”

“楚美人真真是太过分了,娘娘的胡也敢截!”霓裳性子文静,但霓虹却是个火爆性子,当即怒道:“还是上次皇上罚的太轻了,她才敢如此作妖,嬷嬷,不是说旧疾发作了吗?明日咱们就给她派去两个医女,盯着她,她喜欢的菜不准吃,她喜欢玩儿的毽子也不准她跳,闷也得闷死她。”

“你这算什么主意”,赵嬷嬷又好气又好笑:“哪有这样给娘娘出气的?什么都不让她做,她不是就剩享清福了?”

“也是,她喜欢的菜也都是大鱼大肉的,上不得台面,嬷嬷有什么主意,只要我能办到,我即刻就去做!”霓虹撇嘴,有些沮丧,下一秒又振奋起来。

“楚美人和梅婉容早已经结下了仇,眼下梅婉容风头正盛,若是楚美人半道儿截了梅婉容的胡,将皇上喊到了思翠宫去,你们觉得,以梅婉容的性子,被落了面子,能放过楚美人吗?”

“那自然是新仇加旧恨,梅婉容肯定会找楚美人的麻烦啊,如今楚美人正得圣宠,她的品阶要比梅婉容低,楚美人是一点儿便宜也讨不住。嬷嬷,您这招妙啊!”霓虹高兴起来,但霓裳却不解:“嬷嬷,楚美人又不傻,她当真敢截了梅婉容的胡?”

“那就看咱们怎么运作了”,赵嬷嬷笑笑:“你们两个只需要记住,此事务必要瞒着咱们娘娘,娘娘生性纯良,又极其重规矩,若她知道咱们背着她做出这样的事,必不会高兴。”

“唉,真是人善被人欺”,霓虹叹口气:“娘娘就是太善良了,昔日在府邸楚美人就仗着那点儿恩情频频挑事儿,如今更是直接欺负到了咱们娘娘头上,嬷嬷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娘娘知道这件事的。”

霓裳也不忿主子被欺负,指天发誓一定会守好这个秘密,赵嬷嬷又小声吩咐了几句,两位大宫女分别去做事了。

这日,午后不久,从翠微宫传出消息,说是皇上夜里要召幸吴才人,承影宫的侧殿里,吴才人见自己的婢女欢天喜地的样子,半是羞涩半是高兴地道:“皇上晚间才来呢,不用这么早预备香露。”

“小主,不早呢,奴婢们还需要去采摘些新鲜的花瓣才行,还得给您把寝衣熏好香,这得三个时辰呢。奴婢们得早早做准备,这样等皇上来时候,保管您从里到外都是香喷喷的。”蓝绮笑眯眯道。

吴琳脸上一片红晕,瞪一眼自己的婢女,不再说话,蓝绮嘿嘿一笑:“小主别不好意思了,皇上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奴婢知道,您心里高兴着呢。”

“你再胡说,我打你嘴巴!”

“小姐才舍不得打蓝绮呢”,作为自小伺候吴琳的丫鬟,蓝绮最是了解自己的主子,她笑着忙活去了,吴琳打开自己的衣柜,仔细挑选起合适的衣服,递给了另一位婢女,让她熏上自己最爱的玫瑰花香,主仆几人都欢喜雀跃,根本没有想到传口谕的顺公公压根没有来承影宫。

第八十八章 吴才人丢脸发怒

然而,天色渐渐暗下来,天边最后一抹光芒消失时候,皇上依旧没有来承影宫,吴才人从最初的兴奋期待变成了担忧:“蓝绮,去让人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绮的脸色也不大好,她出门,好一会儿才回来:“小主,皇上的轿子两炷香前就从御书房出发了。”

“照理该到了才是啊。”吴才人很是不解。

“许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小主且耐心再等上片刻。”蓝绮小心安慰自己主子。

此时,李泽乾的轿子的确被人拦了下来,顺子看着跪在轿子前神色焦急的云岩,有些不耐烦:“皇上,是楚美人的宫女在拦轿。”

“问问又怎么了?”轿子中传出的声音和平时似乎没有什么分别,但顺子却从里面听出了几许不悦。

“公公,奴婢的主子突发旧疾,宫门却落锁了,奴婢没有办法为小主请到太医,还请皇上开恩,去瞧瞧小主。”云岩说着,砰砰就是几个响头,抬头时候,额头都是红通通的,可见是用了力气。

轿子内没有声音,云岩又是几个响头:“皇上,小主心口绞痛,脸色惨白,求皇上开恩,救救小主。”

“顺子”,轿子内传来一声叹息,“命人开锁请太医来一趟,你随朕去瞧瞧楚美人。”

“多谢皇上隆恩”,云岩脸上瞬间一片喜色,李泽乾挑开轿帘了她一眼,眼底的幽光一闪而逝,但满心喜悦的云岩却根本没有看见。

轿子往前走了几步,李泽乾突然将轿子口的窗帘挑开,小声吩咐道:“顺子,去未央宫和你梅主子说一声,就说朕一会儿就去,若是困了,让她先歇息。”

“诺!”

走在前面的云岩只听见了未央宫这样的字眼,她愣了一下,不是承影宫吗?她心里突然涌出强烈的不安,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按照主子吩咐的继续实行计划。

轿子很快到了翠微宫,楚曼曼早得了消息,她坐在床上,手里还握着个手镜,左右瞧了瞧:“云虹,我这脸色瞧着可像回事?”

“小主的脸色和生病的人一模一样,您快躺下,皇上马上要过来了。”

楚曼曼这才将手镜递给云虹,安心躺下来。

与此同时,承影宫的吴才人终于得到了消息,她愣住了:“皇上去了翠微宫,顺公公去了未央宫?消息可属实?”

“千真万确,小主,咱们宫里的人亲眼瞧见的,皇上的轿子转道儿去了翠微宫,而顺公公去了梅婉容的宫里。”蓝绮瞧一眼吴琳的神色,声音越来越低。

“可知道皇上为何转道去翠微宫,顺公公又为何去未央宫?”吴琳虽然性子爽利,不大用心眼,却也不傻,当即就觉出了不对。

蓝绮的脸色这会儿已经黑了,她揉捏着手中的帕子,缓缓道:“小主,咱们宫里的肖总管亲自问了顺公公身边的小太监,这才知道皇上今天晚上召幸的……召幸的是……是”

“皇上今晚要去的未央宫,而不是咱们这承影宫,是也不是?”吴才人的声调先是拔高了两分,意识到会被其他人听见,到时候丢人的还是自己,又硬生生压低了声音。

蓝绮面如死灰,咬牙点了点头:“是!”

吴琳彻底呆住了,她本站在窗口等着皇上,听到自己婢女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站不稳身子,直接坐在了地上:“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会是这样?”她喃喃自语,忽而抬眼,眼里满是怒火:“你们不是说皇上要来承影宫吗?你告诉我,为什么现在才知道皇上要去的是未央宫,啊?眼下倒好,整个宫里谁不知道咱们承影宫上上下下忙活了足足三个时辰,如今你主子我成了一个笑话,明日还不知道其他人怎么笑话你主子我呢!”

吴琳生性最好面子,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已经能想到明天宫里的那些女人会如何损自己,她眼中露出羞恼、气愤以及茫然。

蓝绮也很迷茫:“奴婢今天派人去打听到的就是皇上要来咱们承影宫啊,奴婢也想不明白怎么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变成这样了”,她内心满是自责,她跪在了地上:“小姐,是奴婢对不住您,奴婢没有用,连个正确的消息都打探不出来,您责罚奴婢吧。”

蓝绮的泪哗啦啦落下来,吴琳瞧着又有些心疼:“罢了,你起来吧,宫里的规矩是不能无端掉泪,快起来擦干泪,莫让人瞧见。我也不是怪你,这事儿后面肯定有人在操纵,而且权势也不一般,只是,会是谁做的呢?”

“会不会是梅婉容做的?”蓝绮起身,抹了把泪,“这次选秀进来的人中,就属老爷官位最高,小主若是得了宠,位分肯定超过她,她担心呗。”

“我倒觉得不是她”,吴琳皱眉:“我虽然没有和她打过交道,但她在京都的风评一向不差,看她行事也不像是这种人,何况,她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好处。宫中妃嫔升位分,在四品以上才看家世,我现在这样的位分,即便侍寝,也不过是升为美人,对她造不成威胁。”到底是大家教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吴琳虽说性子跋扈些,也有些好面子,但基本的眼界还是有的。

“不是她会是谁?小主就是太单纯了,她不趁现在打压小主,还能等小主得了圣宠,升为高位才打压不成?”蓝绮撇嘴:“奴婢看就是她!”

吴琳蹙眉想了想,又觉得有几分道理,她不再吭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她才幽幽开口:“蓝绮,你方才说,皇上去了楚美人那里?”

“是啊,听说是楚美人又犯心疾了,皇上半道儿转去了思翠宫。”

“那明日有好戏看了,皇上本要去未央宫,半道儿却去了楚美人那儿,这一个是新欢,一个是旧爱,哼,今夜落了面子的也不只是我。”吴琳想着,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自己这点儿面子比起梅婉容丢的,可就小得多了。

第八十九章 顺子不慎说漏嘴

未央宫中,季静梅见到顺子时候还是高兴的:“顺公公来了啊”,看见后面没有皇上的轿子,她愣了下:“怎的只有顺公公一个人来?”

顺子笑着道:“皇上路上有事情耽搁了,嘱咐奴才给您说一声,您若是累了,就先歇息,他晚些才会过来。”

“是被政事耽误了?”季静梅心中已经有了许多猜测,但脸上却还挂着浅浅的笑容。

“这……”,见季静梅的笑容,顺子有些尴尬:“不瞒梅主子您,皇上是被……被楚美人的宫女给喊走了,楚美人心疾发作,宫中各处都落锁了,没能请到太医,所以……”

“顺公公不用解释了”,季静梅脸上的笑容变淡了:“皇上是所有人的主子,他爱去哪儿旁人也拦不住,本宫晓得了,皇上那儿不能离了伺候的人,公公快些去思翠宫吧。”

顺子哎了一声应下,猜不透梅主子是不是生皇上的气了,但他知道,皇上心中对梅主子那是极其特别的,作为伺候皇上多年的人,他不想皇上和梅主子因为旁人生了隔阂,遂小心又道:“梅主子,皇上也是念着两分旧情,这都第二回了,以皇上的性子,甭管楚美人是不是真的病了,这样的事儿想来不会再有第三回,您莫气,皇上晚些肯定会回来的。”

“本宫没有生气”,季静梅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扬起一抹笑:“本宫只是觉得可笑,皇上又不是太医,去了能有什么用,本宫只是有一事不明,还请顺公公给本宫解惑。”

“梅主子请说,奴才一定知无不言。”

“那好,顺公公,本宫想知道楚美人这心疾得了多久了,当初是为何患上的,若是先天的病症,也不会在主子身边伺候了,想来另有隐情才是。”

“其实,这也不是秘密”,顺公公小声道:“梅主子有所不知,当初楚管事救皇上时候,楚美人也在场,那天刺客足有二三十人,个个都是与人拼命的架势,楚美人先是受了惊吓,而后瞧见楚管事为了皇上遇刺身亡,连番惊吓后就得了这心疾。”

“听闻得了心疾的人要静养,不可受气、不可受凉、不可动怒,这讲究可多着呢,可知道今日为何发病?”季静梅笑眯眯道:“若是谁给了楚美人气受,皇上可要将此人严惩才是,如果不是,那就是楚美人思虑过重了,也该劝劝才是。”

顺子讪笑道:“那是,那是,不过楚美人这病一年到头总得发作十几次,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往日倒不曾这样矫情,许是近来新入宫那么多秀女,美人有些不适应。”

“哟,那若是不能早些适应,将来只会越来越严重啊。”季静梅起身:“本宫不和公公多聊了,免得误了皇上的事儿。”

“奴才告退!”顺子很有眼色,知道这是撵自己走呢,忙笑着离开。

他一走,季静梅的脸就黑了:“截胡截到本宫这里了,楚美人真是好胆子!绯儿,你去寻人打听,顺公公方才说,楚美人这是第二次做这事儿了,上一次是截了谁的胡?”

“诺!”

周云溪见她脸色不好,将茶杯递上前:“娘娘喝杯茶润润喉咙,此事不值得您生气,皇上让顺公公来,就已经表明了心意,可见皇上心中其实也已经不耐烦了,顺公公伺候皇上的日子那可就久了,最是了解皇上,这截胡是将人截走了,可是这也只截了一半儿啊,您的脸面丢的不严重。”

“姑姑以为我是因为这生气啊?”季静梅笑了:“楚曼曼不过是凭借着那点子旧情在折腾,本宫不怕这。”

“那您这表情可不像是不生气。”

“本宫是气那边儿那个”,季静梅冷哼一声,下巴一扬,道:“本宫都不知道楚曼曼截的是谁的胡,那只能说明,被她落了脸的人位高权重,这宫里比本宫权势大的女人可不多,依着表姐的性子,必不会毫无动静,就只剩那一个了,堂堂皇后,被人如此下了脸面,竟然毫无反应,本宫真是对她无话可说。”

周云溪瞧瞧长乐宫的方向,想了想,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好事啊,娘娘。”

“好事?”季静梅挑眉:“姑姑不妨说来听听。”

“身为皇后,如此软弱无争,不是好事是什么,若是那心思活络的,或是心思歹毒的坐了那位置,对您才是麻烦呢!”

“切”,季静梅不以为然:“姑姑哎,您该瞧出来了,本宫不想现在就和那些人对上,本宫虽然得皇上宠爱,可这宠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本宫还不能确定,以本宫如今在宫里的根基,和头上任意一位对上都是苦战,倘若能借别人的手收拾了劲敌,本宫日后将轻松许多,可那位张口闭口都是规矩,论起手段却是差劲得很,本宫能不愁吗?”

“娘娘这就想岔了”,周云溪笑着伺候季静梅换身轻便的衣服,边忙活边道:“皇后娘娘的确是缺少些手段,咱们能瞧出来,冯家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能不知道嘛,那陪嫁的人选不得好好挑啊。”

“姑姑的意思不难理解”,季静梅的手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忽然停下来,道:“姑姑有主意了?”

周云溪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季静梅笑了:“成,就依姑姑的,明日本宫就给大家唱出好戏,想清闲坐着看本宫的笑话,可没有那么容易。”

“娘娘的心啊,透亮着呢”,周云溪让灵儿扶着季静梅去浴室,她则坐等外出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不多会儿,绯儿就雀跃着回来了:“姑姑,您猜,我打听出来什么了?”

“你打听出来的事儿啊,娘娘其实早就猜到了,就想让你去核实一下,是不是那边儿那个?”她用手指着长乐宫的位置,绯儿撅起嘴,不大高兴:“姑姑都不让我说完,真是的,枉我一路上都觉得这消息足以吓到您和娘娘呢。”

周云溪笑笑:“这消息娘娘是知道了,你也不用失望,明儿,你还得陪着娘娘去唱大戏呢!”

“唱什么戏?”绯儿眼睛又亮了,凑近听完周云溪的话,乐了:“得了,唱戏这事儿我在行啊,明儿您就等着瞧好了!”

第九十章 一场 好戏唱起来(一)

清早,季静梅从睡梦中醒来,人还迷糊着,绯儿就道:“娘娘,皇上昨夜一夜未归。”

“是吗?”季静梅打了个哈欠:“一直在思翠宫?”

“那倒没有,听说是后半夜回了翠微宫,对了,皇上还派了顺公公又来一次,听说您休息了,就离开了,连宫门都没有进。”绯儿语气里难免带出了不满。

“不进就不进呗”,季静梅眨了眨眼:“至少证明皇上还记得说要来本宫这儿,其实本宫对他来不来还真不在意。”

绯儿悄悄抬眼看自己主子神色,见到季静梅脸上微微泛起的红晕,没有说话,娘娘就是牙硬,其实也并不是真如她所说对天下男子再不会有任何感情,瞧着这不是已经开始渐渐对皇上有几分特别了嘛。

“服侍本宫梳妆吧,记得,要显得憔悴些,脸色难看些,最好让人一看就知道本宫一夜没有休息好。”季静梅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的脸色,而后指着眼下面道:“这儿待会儿要显得黑一些。”

“娘娘放心,奴婢明白该如何做。”

好一会儿,镜子中气色红润的女子就变成了脸色微显苍白、眼底青黑的人,季静梅左右瞧瞧,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是这个样子。”

她起身,思忖了下,再走动,脚步就有些虚飘,绯儿忙上前扶着她:“娘娘,您小心些,轿子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时间还来得及。”

主仆二人走出宫殿,绯红色的轿子停在未央宫门口,季静梅却顿住了:“姑姑,这儿离长乐宫只有一炷香的路,本宫用轿子是不是有些太张扬了?”

“不张扬,您昨夜被落了那么大的脸面,这会儿拿轿子给自己撑撑场子,让旁人瞧见也不过是背地里笑话您两句,正好让人觉得您心思浅。”周云溪见季静梅纠结,笑笑。

季静梅想想,觉得是这个道理,遂由着绯儿扶着她上了轿子。

一炷香的路愣是在绯儿的训斥下走走走停停用了足有两炷香时间,轿子这才到了长乐宫门口儿,绯儿递给抬轿子的几个粗使太监些碎银子:“几位受累了,实在是咱们娘娘昨夜,没有睡好,今儿这脾气就特别大,头也疼,轿子稍微晃一下娘娘就不舒服。”

几个太监不过是宫里干苦活儿的,平日里没有几个月钱,抬轿子又不比在主子身边近身伺候,得不了多少赏银,但是如果一旦轿子出了事儿,他们却是连命都要赔上。本来这一路上几人对梅婉容还有一两分怨言,走走停停,最是耗费体力,但现在得了些银子,想想平日里梅婉容基本上都不用轿子,他们也挺清闲,又感恩戴德起来:“姑娘严重了,伺候主子是咱们应该的,说什么辛苦不是臊哥几个的嘛,再说,娘娘受了委屈,又睡不好,心情不好,不责罚咱们,已经是仁慈之心了。”

绯儿见这些人面色真诚,笑笑,心道,还是主子有办法,这打一棍子给俩枣儿,瞧瞧这几人,就忘了方才的为难了。

季静梅那边儿已经开始喊了:“绯儿,还愣着做什么,等着被人当猴儿看啊!还不速速跟着本宫去请安!”

“绯儿姑娘,娘娘喊您呢,您快去吧。”

见几人流露出担忧和同情的目光,绯儿心里啐了一口,呸,姑娘我好着呢,用不着你们担心,主子那么和善的一个人,才不会和奴婢置气呢。

她应一下,快步跟上季静梅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长乐宫,守门的宫女瞧见季静梅时候,愣了一下,忙福身请安“见过梅婉容,娘娘万福金安。”

“起吧”,季静梅的声音透着一股疲乏,小宫女担忧地看了一眼,季静梅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往里走,这一进门,就见原本在小声说话的人都往门边儿瞧,藏得深的看不出多少情绪,那心思浅的已经明显幸灾乐祸了。

“臣妾给皇后姐姐请安,姐姐万福。”季静梅福了福身,冯燕瞧见她的脸色时候吓了一跳,忙道:“梅儿妹妹快快坐下歇着,怎的脸色这般难看?该不是病了吧?”

“多谢皇后姐姐关心,臣妾昨夜在庭院赏月,可能吹风吹久了,睡前就觉得头痛,辗转反侧,一夜没有休息好,待会儿回去多歇息下就好了。”季静梅强笑着说,她刚说完,就有一人拿帕子掩口笑起来:“婉容真会说笑话,昨儿都廿十了,哪里有皓月可赏?若是十五,臣妾倒还愿意相信,该不是婉容有心事烦扰,这才没有休息好吧。”

季静梅脸色开始阴沉下来,她还没有说话,皇后就开口了:“十五有十五的月可赏,廿十有廿十的风味,阮宝林不懂风雅就该尽量少说话,免得惹人笑话!”

阮语琪的笑容瞬间卡住了,四周传来低低的笑声,她很是尴尬,又有些不满,奈何训斥她的是宫中的女主子,她也只能憋住火气:“诺!”

痛快!季静梅在心底感叹了声,没想到冯燕这样温温吞吞、犹犹豫豫的性子也有爆发的一天,可见那天楚曼曼做的事儿已经触怒这位娇女了,那她不介意再加把火。

“阮宝林倒是天真浪漫,只是这宫里却是该谨言慎行才是。”她转头去看冯燕:“皇后姐姐,臣妾记得,宫里有条规矩,久病的妃嫔要给您汇报,宫里还应该配给她一个医女,不知道是也不是?”

季静梅亲眼看见冯皇后眼睛里迸发出一丝亮光,冯燕回头去瞧身边的嬷嬷:“赵嬷嬷,可有这规矩?”

赵嬷嬷哪里知道啊,她又去看季静梅:“素闻梅婉容过目不忘,想必定是真的了。”

季静梅才不管她将皮球又踢给自己,继续道:“臣妾还记得,宫规有记载,禁足或是患病的妃嫔不得侍寝,是也不是?”

这点儿大家都知道,立即有人应声:“那是自然,皇上龙体金贵,若是被染上病了该怎么办?”

“是啊,是啊,患病的自该报备皇后娘娘才是。”

第九十一章 一场好戏唱起来(二)

冯燕只是性子单纯,但却不傻,她立即回味过来,宫里的规矩一个又一个,算上来,这样楚美人就犯了两条了,她笑了,季静梅却扶额,很是难受的样子,绯儿忙上前给她按摩,这一幕落入魏茵娘眼中,魏茵娘眼中露出笑意。

“表妹莫不是真的吹风久了,染了风寒,可耽误不得,皇后娘娘还是尽快给表妹请太医来瞧瞧才是。”

这是拿自己方才说的话堵自己呢,季静梅皱眉:“让表姐担忧了,臣妾不过是夜里没有休息好,待会儿让太医开个安神补眠的方子,歇息够了就行了。”

“本宫还记得你打小身子骨就弱,昨夜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儿”,魏茵娘拿帕子捂嘴:“瞧本宫这张嘴,这事儿其实说来也正常,只是表妹兴许没有遇上过,一时忧心忡忡也是正常,表妹既然入宫了,还是万事放宽心才是。”

季静梅一副受教的模样:“表姐说的是,是妹妹心思重了些,不比表姐心胸大,能容常人不能容之事”,她笑着在魏茵娘肩膀上看了看:“听闻表姐前几日不小心扭伤了胳膊,如今可好了?不如等会儿到表姐宫里,妹妹亲自给您上药?”

魏茵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有种感觉,季静梅知道自己还是处子之身了,这是笑话自己呢,对上不明所以的众位妃嫔,她还要维持自己的风度,于是,她轻笑道:“本宫知道表妹关心本宫,不过上药这种粗活儿,还是交给下人的好。”

“几年不见,表姐倒和妹妹生疏了,也罢,妹妹手粗,不比表姐身边伺候多年的人心细,这活儿妹妹就不同她们抢了。”见魏茵娘微怒中又有些尴尬,季静梅知道目的已经达成,又笑道:“近几日,大家总说妹妹受宠,其实真正的受宠的人可不在咱们众人之间坐着。”

言婵娟眼珠子转了几转:“梅婉容这话听着怎么有几分酸呢,女子万不可有嫉妒之心,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冯燕愣了下,才嗯了声:“梅儿妹妹其实也不是拈酸,毕竟受了委屈,心里不舒服也是常理,换做诸位姐妹身上,定也会有几分不痛快。”

吴琳吴才人呵呵一笑:“皇后娘娘说的是,不过除了楚美人,怕是也没有人有这样的胆子和规矩作对了,谁让咱们没有那底气呢!”

“那是,听说楚美人和皇上有恩情呢,咱们没有那么大的福分。”赵舞儿笑道:“臣妾在家中,听走街串巷的说,这得了心疾的人啊,要注意修身养性,才能延年益寿,要说禁足的人可比旁人能休养身心才是啊,怎的……”,她看一眼柳沁:“柳姐姐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和楚美人多聊聊天,想来楚美人也能明白些。”

“哦?”季静梅抬眼,扫一眼面色微红的柳沁:“赵宝林这个提议好,本宫听说柳宝林平日在宫里供奉有佛像,想来是精通佛理了?”

一瞬间,大家看向柳沁的目光都有些古怪,宫里的女人都是热衷争宠夺爱的,还没有听说刚入宫就供奉佛像的,装什么清心寡欲呢,这是想糊弄谁呢?

柳沁面色有些不大自然:“臣妾不过是自小跟着母亲每日礼佛,习惯了。”

大家意味深长地笑笑。

吴琳撇嘴,看向季静梅:“梅婉容瞧着脸色不大好啊,那今日的戏怕是听不成了。”

“本宫怕是没有雅致了”,季静梅笑笑:“戏怕是没有精力陪着诸位姐妹一起听了,听说梨园新排演了两出戏,本宫今日没有眼福了。”

“未央宫地方大,改日婉容娘娘再请梨园去宫里唱就是”,言婵娟掩嘴笑道:“其实吱吱呀呀的,听那些戏也没有什么意思,臣妾倒觉得还不如逗弄那池子里的鱼有意思。”

“言姐姐这话若是让梨园的管事听见,得多难过啊”,季静梅不接她关于未央宫的那些话,而是笑道:“梨园近些日子从宫外招了不少的人,听闻有几个那嗓子可亮了,还有几个相貌世间少有,不过,前日好像险些毁了容。”

言婵娟眼神闪了闪,没有说话,魏茵娘倒是挑眉,不解道:“表妹这消息可真灵通,本宫怎的不知道?”

“表姐协理后宫,事务繁忙,没有功夫听那些人闲言碎语,妹妹这不是无事一身轻嘛,就听小宫女们闲话几句,具体的缘由倒是不知道了。”

有几个御女和采女就相互看了看,季静梅起身:“皇后娘娘,臣妾这身子实在是不争气,这会儿头疼得厉害,就先告退了。”

“梅儿妹妹还是早些回宫歇息,一定要请太医来瞧瞧才是。”

“臣妾谢娘娘体谅,等回宫就传唤太医。”季静梅知道,这里面不少人等着听自己生病的消息呢,她笑着离开,冯燕见她走,也没有多少心思听这些人说笑,不多会儿就让大家散了。

但大家还没有走完,就有一名内侍走进来:“见过各位娘娘、小主,梨园出事儿了,今儿的戏怕是唱不成了。”

“怎的梨园又出事儿了?”魏茵娘还没有离开,听见消息,愣住了。

那小黄门也很无语,他还能保证不出事不成?

魏茵娘见这呆头呆脑的内侍一言不发,有些不悦:“本宫问你话呢,出什么事儿了?”

“回……回娘娘的话,梨园的架子突然塌了,压倒了不少伶人,死伤无数。”

魏茵娘皱眉,这可不是件小事儿,还没有走的言婵娟看了看吴琳:“呀,才人妹妹,该不是又是有人故意的吧,这也太心狠了。”

“那谁知道呢,顺仪娘娘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魏顺仪瞟她一眼,挥手遣退这小黄门:“行了,本宫知道了,你回去了,让太医院抓紧时间去给这些宫伶治伤,另外,梨园那边儿,通知管事的,什么也不要挪动。本宫这就去和皇后娘娘禀报。”

其实,魏茵娘心中也怀疑是不是楚美人又折腾事儿了,但她的直觉又告诉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楚美人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她让诸位妃嫔各自回宫,转身朝冯燕的内宫走去。她的眉头一直皱着,瞧着神色别提有多不耐烦了。

第九十二章 一场好戏唱起来(三)

未央宫中,季静梅派人去请方太医,而她自己,则坐在床边,笑着看灵儿:“事情办妥了?”

“尾巴都清扫干净了”,灵儿笑眯眯道:“姑姑亲自去办的,藏起来的线索都被咱们给捅出来了,就等魏顺仪那边儿和皇后娘娘一起查出来真相了。”

“那就好,那些人总想什么都躲在后面,本宫可不想她们这样清闲,浑水才好摸鱼,别一个个装得那么清纯,本宫瞧着心累。”季静梅任由灵儿伺候自己换了身在宫内穿的轻便衣服,这才坐在床上,靠着大枕头:“今儿本宫算是将这把火给挑起来了,不过,绯儿,你可得查查,吴才人那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本宫瞧着她今日对本宫可是很有敌意,说话都刺啦啦的。”

“奴婢也觉得奇怪呢,这吴才人往日虽说说话就很冲吧,但是都是针对那些地方上的妃嫔,还从没有像今日一样,从头到脚都是对娘娘您的敌意呢!”

“皇上将本宫捧起来,本宫这敌人是就多了去了,但吴才人不一样,她有吴家在身后站着,本宫不得不忌惮几分,何况她这人没有心眼,极容易被人利用,本宫不一定要拉拢她,但本宫暂时并不想和她为敌。”季静梅调整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些,她才又开口:“太医院那儿,待会儿,绯儿你送方大哥出去时候,务必叮嘱几句,不管楚曼曼她的病是重还是轻,本宫也要所有人知道,她的心疾必须要静养。”

“她若是静养了,皇上会不会从此更心疼她了?”绯儿不高兴道:“皇上已经够怜惜楚美人了,若是再心软些,楚美人恢复婕妤位分是指日可待啊。”

“不会!”季静梅狡诈一笑:“本宫今日一改往日的低调,故意将冯皇后的怒火放大,就是为了将冯皇后推出去和她对上,总不能后宫那么多人,全让本宫对付吧,本宫又不是好斗的公鸡。”

“娘娘是靠智慧取胜的”,绯儿笑着为季静梅抹去脸上厚厚的粉,季静梅长舒一口气:“本宫总算觉得脸上舒服许多了,等方太医走了,咱们这未央宫宫门关上,免得被梨园的事儿波及,就说本宫累了,歇息了。”

“诺!”

果不其然,方太医才离开有不到半个时辰,绯儿就进来了:“娘娘,娘娘,皇后娘娘派人来请娘娘了,被奴婢给打发走了。”

“请本宫做什么?”

“说是请您一同去听听,听说长乐宫都吵成一片了。”

“吵呗,这会儿为了摆脱嫌疑,还不是互相攀扯,互相推诿,本宫不去,听着头都是疼的。”季静梅将手中的书放下,“等吵出个结果了,记得通知本宫。”

“那奴婢能不能去凑凑热闹?”

“去吧,本宫知道你坐不住,你就说是奉周姑姑的命去的,各宫都去的有人,咱们未央宫派人去也是正常。”季静梅见绯儿一脸喜色,想想,又道:“若是皇上去了,记得本宫之前交代你的话。”

“奴婢省得。”

绯儿高兴地去凑热闹了,季静梅瞧着她的背影,摇摇头,笑了:“还是这么爱凑热闹。”

长乐宫中,绯儿到达时候,没有进入主屋就听见里面传出柳沁的哭声:“臣妾冤枉,臣妾是派人去梨园了,臣妾只是想着提前知道新戏,免得姐妹们议论时候不知道说什么,娘娘,您是知道的,臣妾愚钝,对戏曲不大懂。马宝林这样说臣妾,臣妾不服。”

绯儿挑眉,哟,这连柳宝林都牵扯进去了?倒是比主子预料的要更热闹啊。

她进门,对着大家福身行礼,而后笑道:“皇后娘娘,婉容娘娘身子不适,掌事姑姑就派了奴婢来旁听,毕竟宫里诸位娘娘、小主不是亲自来,就是派了人来,未央宫也不好缺席。”

“那你就站在一旁听着吧,回去也好给梅婉容回禀,本宫这会儿正头疼着呢,若是梅儿妹妹在,本宫也不至于焦头烂额了。”

“娘娘,我家婉容歇息前听说了此事,婉容说了,魏顺仪乃是魏太太亲自教养的,如今又担着协理后宫的重任,此事有魏顺仪和娘娘您在,她就不班门弄斧了。”

魏茵娘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去看冯燕的脸色,见冯皇后的笑容有些不大自然,心中恼恨季静梅给自己拉仇恨,“绯儿,皇后娘娘才是宫中的主子,冯家可比魏家的家世显赫的多,本宫在这儿,也是坐席而已,倒是你家婉容,那可是聪明绝顶,又得了梁大师的真传,比本宫强太多了。”

“娘娘自谦了”,绯儿笑道:“娘娘昔日在闺中,可是帮着魏夫人处理了许多事儿,奴婢的主子不过就是读了几本书,按照主子的话,就是纸上谈兵罢了,皇后娘娘,奴婢在一旁坐着就是。”

“去吧。”冯燕温和地笑笑,而后看着底下的人道:“吵什么吵,柳宝林,你说你没有指使宫人锯戏台子的柱子,可梨园那边儿可是有人亲眼见到你的婢女鬼鬼祟祟,你作何解释?”

“那是臣妾的婢女瞧见有人在柱子旁边说着什么,萤草哪敢让那人瞧见啊,自是要躲着了。”柳沁的眼神闪烁,说着就去瞧孙白瑕。

孙采女立即泪眼婆娑:“宝林这样瞧着臣妾做什么,莫不是说臣妾在与人说什么?”

“本宫可没有这样说呢,只是萤草瞧见的那个人衣服和你一模一样,若不是你,又是谁?”

“是臣妾,但是臣妾可没有说什么不能让旁人听到的事儿,倒是宝林真是教了个好婢女,偷听主子说话可不是懂规矩的人做出来的事儿!”孙白遐讥讽道:“臣妾只是遇见了故人,叙叙旧罢了。”

“故人?孙采女的故人是伶人?采女可真是相交甚广啊。”被人间接指责没有教养,柳沁哪里能按住脾气,登时就反驳起来。

“你……臣妾哪里能比得上宝林呢,宝林都能和内监私交甚好,臣妾怎么不能和伶人说几句话了,总比臣妾打听姐妹们的行踪合乎规矩吧?”孙白遐的话瞬间让众人变了脸色。

第九十三章 好戏落幕称心意

“哦?这倒是稀罕事”,季静梅坐在榻上边吃瓜果边听绯儿眉飞色舞地描述在长乐宫中看的好戏,听到柳宝林打听妃嫔行踪时候愣了下:“可知她和哪宫的内侍私交甚好啊?”

“孙采女既然说了,那肯定是稀里哗啦全给抖出来啊”,绯儿笑笑:“说来娘娘也得诧异呢,是顺仪宫里的大总管呢。”

“冷香宫的?”季静梅来了精神:“本宫还以为这次只会浑水抓几个小鱼,没想到牵扯出个大鱼,说说结果吧,她们查出来是谁做的了?”

“查出来了,但是不是皇后娘娘和顺仪查出的。”

“皇上去了?”季静梅挑眉。

“皇上没有亲自去,不过派了大理寺新上任的理事来调查此事,这展理事还真是有本事,半个时辰就查明白了,戏台的柱子有两拨人动手呢,除了咱们知道的柳宝林外,还有顺仪娘娘宫里的那个总管。”

“展理事?莫不是展剑?”季静梅有些不理解:“他之前不是恭王爷府的一个长史吗,怎的又到了大理寺?”

“听人说是恭王爷去番地前特意推荐给皇上的人。”

季静梅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她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明白皇上怎么会重用恭王爷的人?她索性先将问题搁置一边儿,又道:“绯儿,你方才说有两拨人动手?另一拨人人还是冷香宫的总管?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冷香宫的总管为什么要出手?”

“娘娘,这可是歪打正着了,正顺了您的心意”,绯儿眉开眼笑的,“钱总管在宫里有个对食,您也知道,宫里明面上是禁止这事儿的,所以知道的人不多,之前叫天青的这宫女在思翠宫里做事儿,这月月初挪到了冷香宫,犯了个小错,顺仪的脾气您比谁都清楚,重打了她二十大板,回屋没两天就咽气儿了,钱总管就恼上顺仪娘娘了呗。”

“嗯,说这么多,本宫也没有听明白,和柳宝林又怎么扯上了。”

“娘娘莫急,奴婢这不是正说着呢嘛,之前顺仪要罚天青时候,恰巧柳宝林有事儿拜访顺仪,就为天青求了两句情,钱总管心中有怨,又记着柳宝林这份情分,一来二去就和柳宝林的关系越发好了。钱总管在宫里多年了,消息灵通着呢,听说柳宝林要收拾梨园的人,就想着也跟在后面动手,顺便又给做做手脚,嫁祸给楚美人。”

“还真是一出好戏呢!”季静梅拈了颗葡萄送到嘴里,“后来呢?怎么处置这些人的?”

“皇上派人传口谕,夺了顺仪的管事权利,勒令顺仪思过,柳宝林被罚俸禁足三个月,那些被牵连的人,也都被罚俸了,皇后娘娘往楚美人那儿送了个医女,并且撤了楚美人的红签。”

“就没有人提到本宫?”季静梅眯了眯眼睛,这葡萄滋味还真是不错。

“说娘娘的倒是不多,毕竟楚美人昨夜没有侍寝的事儿已经被证实了,挖空心思截胡,皇上也没有留宿她宫里,楚美人的面子可是丢大了。不过,吴才人一直说皇后娘娘偏心您,说宫里一多半儿的人都被牵扯进去,就不信您也是那么清白的,言宝林的话瞧着是为您开脱,倒不如说是火上浇油,不过皇后娘娘没有信,还说要固定各宫的人手呢。”绯儿瞧着季静梅吃得开心,洗了手开始给季静梅剥葡萄皮。

“本宫比起她们,可是清白的多”,季静梅冷笑了一声:“本宫的目的达到了,也能清静些日子了,眼下倒还有一个疑惑没有解开,绯儿,和府上传个信儿,问问太太,那日嬷嬷真瞧准了?”

季静梅想起那天李嬷嬷给自己说的话,就觉得不可思议,表姐嫁给皇上可有些日子了,怎的还是……但想到自己试探时候魏茵娘的反应,她又觉得嬷嬷说的是对的,皇上到底想做什么?还是说皇上对魏家已经防范如此了?

“诺!”

周云溪看绯儿离开,她才开口:“娘娘,奴婢一直在想,如果顺仪的的事儿是真的,该不会皇后娘娘也……那可就不妙了,您做这么多努力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境况松快些,如果皇上……那您怎么做都会成为后宫所有女人的敌人。”

“本宫就不信表姐她能耐得住性子,本宫也不信今年入宫的这些人能无动于衷,皇上为什么不吃放在嘴边的肉,本宫的确是想不明白,但对于这些人而言,皇上也是嘴边的肉。”季静梅扶额叹息一声:“不过是比谁更有耐性罢了,本宫等着看戏就是。”

“皇上要用到这些家族,就不会一直这样,只是时间越久,娘娘您的局势越不妙啊。”

“本宫还能逼着皇上宠幸她们不成?”

“那您就只能避着皇上了。”周云溪想了想,“娘娘,不如您称病吧,瞧一瞧形势再做决断。”

季静梅放下手中的玉盘,擦了擦嘴角的葡萄汁,“也行。”

“梅儿病了?太医院那边儿怎么说?”天色不早了,李泽乾本要去未央宫,顺子的话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说是要静养一段日子”,顺子小心回答道:“皇后娘娘今日特别叮嘱宫里各部,只要是妃嫔抱恙的,都不能再侍寝。”

“朕去瞧瞧总成吧”,李泽乾表情不悦:“今日梨园死了七个,伤了十个,皇后管理后宫的能力可真是强,冯家教出来的女儿不过如此。”

顺子不敢接话。

李泽乾又开口了:“这一件事算下来,后宫竟然没有一个女人不参与其中的,朕的后宫何时竟然这样乱了?你梅主子也是个没良心的,这事儿竟然也掺合一脚,朕说的话就那么不可信吗?甭说她目前地位无忧,即便真被那些女人针对上了,朕也不会让她受了委屈,还……朕真是看不懂她。”

顺子低头,心中暗暗腹议,还说没有让梅主子受委屈?梅主子的面子都快丢没了,能不自己出手吗?

“心里嘀咕什么呢?”李泽乾瞪他一眼:“说朕的不是呢?”

“奴才不敢!”

“走,去未央宫!”

“诺!”

第九十四章 故意惹怒李泽乾

“皇上怎的来了?”季静梅迎出宫时候还很诧异,只在便服上批了个外袍就匆忙走出来。

“你不是病了吗?朕来瞧瞧你。”进入屋子,李泽乾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个遍:“瞧着气色很好啊,不会是装病吧?”

“好端端的装病咒自己有意思啊”,季静梅心跳慢了半拍,白了李泽乾一眼:“臣妾这一病啊,不知道合了多少人的心思呢,连那梨园伶人们都盼着得到皇上宠幸呢,听说那唱曲很好的叫婉娘的,日思夜想着给您唱曲儿呢,这次受伤,臣妾猜,她现在正坐窗口往外瞧呢。”

“顺子,你听听,朕不过才说一句,你梅主子就这么一长串子,朕还没有问她为什么给各宫传信儿呢,若是问了,比这话还多呢!”李泽乾脸上笑着,眼中却毫无笑意。

季静梅瞬间收起了笑容,“皇上是来兴师问罪的?您既然派了展理事查案,臣妾就知道什么都能查出来,皇上今儿大发威风,罚了一多半儿的人,也不差臣妾这一个,是罚俸还是禁足,臣妾都认罚。”

“梅儿不是已经把自己禁足了吗?”李泽乾看了看她:“今日因为你,宫里可是大乱,这就是梅儿想要的?”

“臣妾知道这不是皇上想要的”,季静梅给自己倒了杯茶:“您总说咱们是一类人,那皇上就该明白,不让臣妾进宫便罢,让臣妾进了宫,臣妾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您早该料到宫里不会再平静了,臣妾只是将一些人的面具给撕下来了而已,说来,算不上踩了您的底线吧?”

“撕下来可就不好玩儿了”,李泽乾的严肃并没有维持一盏茶时间,他就又笑了:“本来皇后就不是管事的这块儿料子,你又这番闹腾,朕今日来,一是看你是不是真的病了,二来是想告诉你,这些女人,朕自有安排,莫给朕闹腾死了,免得朕为难。”

“皇上这个要求说来简单,却也不简单”,季静梅撇嘴:“如果臣妾今日没有闹腾这一出,她们该联手对付臣妾了,臣妾总不能坐以待毙吧,若是那会儿再反击,比起今日可就更乱了,说来,造成今天这动乱的,不是臣妾,而是皇上您。”

“朕?”李泽乾的眼神里透出了危险,季静梅却不为所动:“可不就是您?”她挥手遣退所有下人,凑到李泽乾耳边,小声道:“宫里只有您一个男人,却有这么多的女人,您若是和恭王爷一样,臣妾会瞧不起您,可这宫里至少没有那么乱,皇上在宫里长大的,该比臣妾明白才是。”

“放肆!”李泽乾的手重重拍在桌案上,季静梅起身,跪在地上,“臣妾有罪,请皇上治罪!”

“你……”,李泽乾起身离开,走两步,忽而扬声道:“梅婉容出言不逊,罚抄《女则》二十遍,罚俸一月。”

“臣妾领旨谢恩”,季静梅的头磕在地上,起身时候,她却笑了,把进门的绯儿吓了一跳:“娘娘,您这是怎么了?皇上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转眼就发怒了?”

“没事儿,皇上他听明白了”,季静梅笑容灿烂:“本宫这心,总算能放在肚里了。”

“娘娘您说的话奴婢怎么听不明白呢?皇上明白什么了?皇上不是生气了吗,明儿宫里该传您惹怒皇上失宠了。”

“随便!”季静梅招手示意周姑姑近前:“姑姑,打今儿起,未央宫的宫门从里面锁了,皇上罚本宫抄书,本宫近来身子微恙,一天也写不了几个字儿,得抄各把个月呢。”

“您这是何苦?”周云溪叹息一声:“您好歹也得说委婉些啊,娘娘您偏偏拿恭王爷说事儿,皇上他就不能从您嘴里听到恭王爷的名儿!”

“这样才能激怒他啊”,季静梅笑眯眯道:“本宫这是给表姐她们机会呢,本宫多大度啊,连男人都往外让,世间少有的贤惠女人。”

“娘娘您……”,周云溪摇头,忍不住泼凉水:“奴婢倒是觉得,您就是激怒了皇上,那些人也不会有机会侍寝,倒是不少人该看您笑话了。”

第二天,说完这话的周云溪就黑着脸进门儿了:“娘娘,皇上他昨夜去了言宝林宫里,估计一个时辰后,就该喊她才人小主了。”

正在绣花的季静梅愣了下,手上的针险些刺到自己手上,好一会儿,她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本宫早就说,男人都一样,看来先前表姐的事儿该是皇上有意防着魏家。”

“娘娘您别生气,您也说了,男人都一个样儿,您入宫时候不就想明白了吗?”

“本宫没有生气”,季静梅瞥一眼脸上满是担忧的绯儿:“夏美人不是说了吗,楚曼曼曾经害她小产,这些情爱,本宫早就从恭王爷身上看明白了,既然言……才人已经侍寝了,其他人也该不远了,本宫该走下一步棋了。”

“奴婢这就安排人去做事儿。”周云溪垂手而立,恭敬应下。

“她就这个反应?”翠微宫里,李泽乾抬眼看一眼回话的顺子,冷笑了声。

“梅主子的心早就被……被那谁给凉着了”,顺子小心想着措辞:“人心总不是石头,梅主子会明白的。”

“朕看得些日子呢”,李泽乾冷冷道:“今日该谁了?”

“按皇上您的安排,该吴才人了。奴才请示您一句,还按昨天的办?”

“嗯,吴才人自幼习武,药量还得多两分,你去太医院问问右院判,该用多少药合适,然后……”,李泽乾头也不抬,翻开一本折子:“准备好那东西,嘱咐那两个人,一定要好生伺候吴氏。”

“还……还用那东西?”顺子苦着脸,神色别提有多纠结了。

“朕总不能还一个人给她们准备一个吧,暖玉有那么好找吗?”李泽乾皱眉,神色很是不耐烦:“让朕亲自伺候她们,她们可没有那个福气!”

“是!是!她们不是梅主子,皇上您消消气,奴才一定给您办妥。”

顺子离开,李泽乾懊恼地将手中的朱笔扔在桌上:“朕堂堂一个皇上,还得这么憋屈,总有一天,朝堂上所有的势力都得拢到朕的手上,到那时,哼!”

第九十五章 顺仪给皇帝下药

早起,季静梅又听到绯儿回禀,说是昨夜吴才人侍寝了,到现在还没有起床呢,吴才人的宫女已经去长乐宫替主子告假去了。

“起不来了?”季静梅一边让人给自己梳妆,一边笑道:“吴才人可是自幼练习武术,听说身子骨可是不错的,皇上还真是龙马精神啊。今儿长乐宫里可得提前准备些好吃的点心才是,不然那些人听都能听得嘴里泛酸味儿。”

“可惜了这样的好戏,娘娘不能去看。”

“也就你觉得可惜,这种戏宫里多了去了,本宫才不屑于看。本宫啊,等着这些人逼迫皇后娘娘尽早将各宫人手给定下来,这才是要紧事儿。”季静梅看铜镜中,自己已经收拾妥当了,笑笑:“让人将早膳端上来吧。”

结果,还没有吃完早饭,未央宫中的主事太监宋松就进来了:“娘娘,奴才听见件有意思的事儿,特意来给您禀报。”

“哪宫的事儿?”

“冷香宫的。”

季静梅放下筷箸:“冷香宫的?”她露出几分兴味:“说来听听。”

宋松凑近季静梅,小声说了几句,季静梅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这消息准确不?倘若准确,咱们可以……”,想了想,她又摇头:“不妥,本宫被皇上变相禁足着呢,不能插手这事儿,本宫有前科,不动手估计皇上还会怀疑本宫,更别提再添一把火了。不妥不妥。”

“娘娘说的是,奴才觉得啊,咱们隔岸观火就是。”宋松笑着道:“皇上是什么性子,娘娘心里门儿清,奴才就是说给娘娘,让娘娘乐呵乐呵。”

“本宫听了这消息真是神清气爽啊”,季静梅高兴地又让灵儿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全程都是笑着用了早饭,绯儿好奇,找宋松打听,宋松口风很紧,坚决不肯说出这消息,急得绯儿在季静梅旁边来回晃悠。

“你这走来走去,本宫瞧着都头晕,该你知道时候你自然就清楚了,凡事要耐得住性子,急不得,这道理本宫都教你多少遍了。”季静梅一边慢悠悠抄着《女则》,一边儿开口道。

绯儿吐吐舌头,周姑姑故意给她安排了一些活儿让她去忙活了,直到深夜,值夜的绯儿被砸门的声音惊醒,急匆匆走出屋子,就瞧见一袭明黄色的衣服从自己面前闪过,她忙福身行礼,起身时候,李泽乾已经进入了屋子,若不是屋子里烛台上的灯罩被取掉,屋子里亮堂了许多,门外又站了皇上身边伺候的顺公公,绯儿还以为自己见鬼了!

她想要进去,却被顺子给拦了下来:“绯儿姑娘,回角房歇息吧,这儿有咱家伺候就行了。”

“可是……今夜是我值夜啊,娘娘若是渴了、起夜了,得有人守着。”

顺子笑得很有深意:“姑娘请回,万事有咱家呢”,他又看一眼屋内,“皇上也在呢,梅主子那儿怕是不方便留人了。”

绯儿脑子还有些迷糊着,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屋内传来自己主子一声低低的呼声:“李泽乾,你发什么疯!”

她瞬间反应过来,红着脸告退,顺子也往外走了十几步。

屋内,季静梅躺在枚红色的锦缎褥子上,被子被李泽乾扯到了角落,她秀发散在枕头上,被打搅了睡意的脸上带着几分愠怒,瞪着面前的人。

“魏茵娘给朕下春药,你得负责!”

“关我什么事啊”,有浓重起床气的季静梅本就被砸门声给搅和得迷迷瞪瞪的,又被李泽乾一把扯开了被子,瞬间一股凉意,打断了她和周公的对话,她这会儿一肚子的火气,根本不顾眼前是谁,半坐起来,恼怒地瞪向李泽乾。

“她是你表姐!”

“她还是你的女人呢!”

“你知道,朕没有动过她,所以,她不是朕的女人!”李泽乾面色赤红,眼睛从季静梅脸上挪到她的肩膀上,那里,因为她起身太猛,衣服松动,滑落,露出白嫩的香肩,顺着他的视线,季静梅也看到了,忙用手去拉衣服,她的神智也渐渐恢复,语气也缓和下来:“皇上,上次因为阮宝林,臣妾自知理亏,可这次魏顺仪的事儿,和臣妾没有关系,您大半夜的,怎么又……”

“朕爱找谁就找谁”,李泽乾遗憾地看了看她的肩膀,坐在床边:“朕这次是真的中了春药,你表姐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药性这么大的药。”

“皇上中了春药就去找吴美人啊,或者去找言才人也行啊。”季静梅斜睨他一眼,慢慢道。

“朕就乐意找你”,李泽乾不想季静梅嘴里再说出自己不喜欢听的话,索性以最直接的方式堵了她的嘴。

屋子的动静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李泽乾抱着季静梅去浴房时候,季静梅已经手脚发软了:“梅儿还是这个样子最乖。”

季静梅回以冷眼,李泽乾却从这个眼神里读懂了她的意思:“朕可是清白的,朕中了春药第一时间就来找了梅儿,不信你可以问顺子。”

“顺公公是皇上的人”,季静梅的声音很小:“皇上都已经宠幸了新入宫的人,多一个顺仪也不算多,何苦来为难臣妾。”

“朕若是说,朕从没有宠幸过她们呢,梅儿信不信朕?”李泽乾的眼神分外严肃认真,季静梅仔细看了看他,眼中露出犹豫,李泽乾做皇子时候,传出来的风流韵事就不少,但季静梅想想自己在荆州的几年时光,听了几起七皇子府的情色事情,倒是从没有听说九皇子被大肚子的戏子伶人堵门的事儿,莫非……

李泽乾眼中露出了希望,季静梅想起宫里的规矩,眼中却又泛出了质疑:“宫里每个女人侍寝,嬷嬷们都会验看元帕的,还能有假不成,皇上莫逗弄臣妾了。”

“朕……”,李泽乾想解释,又觉得丢人,“你爱信不信,朕不信说。”

“臣妾愿意信您”,季静梅瞧他似乎真的生气了,忙顺着他说,李泽乾却冷哼一声,吩咐顺子喊人进来伺候季静梅,转身竟然离开了,留季静梅站在泛着热气的池子边有些愣神,方才不是还好好的,这又翻脸了?男人真是多变!

第九十六章 周云溪教导婉容(一)

绯儿虽说是回了屋子,却不敢睡觉,听到皇上起驾的声音,愣了下,忙往季静梅屋子里赶,见没有人,想了想,又小跑到浴室,进门就见自己主子斜躺在池子边的软榻上。见她进来,季静梅招招手:“服侍本宫沐浴。”

绯儿忙上前,扶着季静梅褪去衣衫,进入池子,一边儿取了澡豆来,一边儿纳闷道:“娘娘,皇上怎的又走了?”

“谁知道他又生气什么,大半夜急匆匆过来,两句话没有说好就丢下本宫走了。”季静梅也是一肚子火气,想到自己现在全身都是绵软无力,腰跟折了似的,而李泽乾神清气爽地,还有精神冲自己甩脸色,就冷哼一声:“魏顺仪给他下春药,他倒是找魏顺仪的不痛快去啊,没的来找本宫。”

“魏顺仪给皇上下……下春药?”绯儿险些咬了自己舌头,魏顺仪胆子也太大了,这样的药也敢给皇上下?

“她胆子可大了,不过,皇上也不是那种被算计了也不吭的,魏顺仪的位分怕是保不住了,绯儿,待会儿你把宋松给本宫喊进来,他打探消息的本事可是一流,本宫这儿有几个问题需要他去打听明白。”

“奴婢打探消息的水平也不差”,绯儿笑嘻嘻伺候季静梅起身,擦干身上的水,拿玫瑰花露给她推拿了一番,这才换上新的衣服,扶着季静梅回了屋子,宋松已经候在屋内了,季静梅看他一眼:“倒是个机灵的,坐吧。”

宋松应了一声,在下首的小凳子上坐下来。

绯儿在椅子上给季静梅放上大的枕头,季静梅慵懒着倚着靠枕:“宋松,本宫知道你素来有些门道,知道些私密的事儿,魏顺仪被皇上罚了思过,她可有老实待在冷香宫里啊?”

“天将黑时候,顺仪觉得闷得慌,想出去走走,被门口的人给拦住了,听说发了好大一通火儿呢,还是没有出去,不过倒是对月吹起了笛子,引来了皇上,奴才听说皇上没有在冷香宫待够一刻钟就大发雷霆,怒气冲冲出了冷香宫的门儿。”宋松笑着道:“奴才方才送皇上出去,特意向顺公公打听的。”

“是个聪明的”,季静梅脑海中想着当时可能有的场景,眼神忽明忽暗,好一会儿,她突然将屋内其他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屋,压低了声音:“宋松,你在宫里待了有十几个年头了吧?”

“回娘娘的话,有十三个年头了,往日都是干些粗活,若不是娘娘您提拔,奴才怕是要老死在宫里了,奴才的老娘也早就魂归西天了,您是奴才的恩人,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奴才就是死也一定给娘娘办到。”宋松说着,眼眶都红了,季静梅却是一笑:“说什么死不死的,宫里不兴这个,本宫只是想问你件事儿。”

“娘娘请问。”

季静梅脸上一红,眼神飘到了一旁,“就是……就是,有没有什么法子,不……不让一个女人侍寝,却……却能瞒过所有人。”

宋松愣住了:“娘娘不想侍寝?”

“本宫还想母凭子贵呢,混说什么呢。”季静梅瞪他一眼。

宋松尴尬地低头:“倒是有法子。娘娘也知道,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之间也有不甘寂寞,结为对食的,像奴才这样的,也不能……所以,他们都会用那个法子。”

“什么法子?”季静梅不解。

宋松抬头,看一眼季静梅:“奴才不敢说,恐冒犯了娘娘。”

“本宫恕你无罪,你但说无妨。”

宋松小声说了几个字,季静梅脸色陡然赤红,“好了,你下去吧,当本宫什么也没有问。”

“娘娘本就什么都没有问,奴才什么也没有听见。”宋松麻溜地离开,绯儿进门伺候,瞧着她脸色通红,还以为季静梅发热了,担心地要请太医:“大半夜的主子非要沐浴,准是凉着了,奴婢这就去请方太医。”

“站住,本宫没事儿”,季静梅羞恼地制止了绯儿,想起宋松的话,忍不住啐了一口:“宫里真是什么事儿都有,莫非皇上当真没有……”

“娘娘您嘀咕什么呢?”绯儿停下脚步,看季静梅脸色阴晴不定,关切问道。

季静梅却起身往内室走去,倒在床上歇下了,绯儿百思不得其解,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季静梅翻腾了一夜都没有睡着,早起时候眼眶都是黑的,得了消息的周云溪匆忙赶到内室时候,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娘娘这是怎的了?莫不是昨夜开罪了皇上,万劫不复了?”

“不至于那么严重”,季静梅睡不好,头有些疼,让绯儿给自己揉着,她指着绣墩道:“姑姑坐下说。姑姑想必还不知道,昨夜表姐给皇上下了春药,皇上夜里砸开了咱们宫门,后来本宫也在气头上,说话有些不甚在意,惹怒了皇上,皇上气急离开了。”

“春药?”周云溪脸色变了:“皇上该不会又以为是娘娘您给支的招吧?”

“那倒没有,皇上消息灵通,不会冤枉了人,只是,本宫在太医院那儿还病着呢,昨夜又侍了寝,怕是皇后那儿,该拿宫规说事了。”

“娘娘不用担心这个,左右不过是罚几个月的俸银,再禁足俩三月,有皇上在,这禁足一句话就没了,只要皇上不会认为是娘娘您和顺仪是一伙儿的,就成。”周云溪脸色平和了许多。

季静梅却叹口气:“本宫愁啊”,她让绯儿出去,这才道:“本宫昨夜听皇上的意思,竟是从未宠幸吴美人那些人,师傅总说本宫聪慧,本宫怎么觉得就是看不透皇上的心思呢。”

周云溪想了想,笑容灿烂:“奴婢恭喜娘娘。”

“喜从何来啊?”季静梅面色忧愁。

“自古帝王的心都难得,娘娘却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有皇上在您身后站着,您得偿所愿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啊。”周云溪面上喜气洋洋:“娘娘听奴婢一句话,可别再对皇上冷冰冰的了,女人使些小性子是情趣,若是天天如此,可就惹人厌了,皇上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您该哄时候还得哄着。”

“本宫哄了啊”,季静梅将昨夜的事儿说了,“他不吃这一套啊,摔门走了!”

周云溪竟然哈哈笑了起来,笑得季静梅脸色很是不好看。

第九十七章 周云溪教导婉容(二)

“那是因为皇上觉得您不信他啊”,周云溪见自家娘娘脸色很不好看,也不敢一个劲儿笑,忙止住笑,道:“娘娘这是想岔了,甭管皇上是不是对娘娘是真心的,但他只要做出这个样子,娘娘就得配合他,让皇上觉得您是相信他的,是依着他的。您想啊,往日您在荆州处理商号事情时候,不也想让手下人能信任您吗,虽说您是宫里的娘娘,可在皇上那儿,您就是他的女人,也是他的下属。”

“本宫知道,所以本宫没有对他冷冰冰啊。”

“可您不信他啊,连点儿面上的信任都没有啊”,周云溪语气温和:“娘娘,皇上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心思可比您遇上那些商号的东家深多了,可以说,娘娘遇上皇上,兴许就是既生瑜何生亮的境况呢,您不是常说,皇上总说您和他是一类人吗,皇上是看重情分的,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放过楚美人了,那您就得和他一致才行,您是女人,耍耍脾气也是正常,皇上还觉得有趣,可这大是大非上,您当和皇上在一条线儿上才是。”

“除却宫里女人间的争斗,本宫是和皇上一致的啊,姑姑的意思,本宫倒是听出了一二,可是若是让本宫将身家性命全压在皇上一个人身上,本宫不敢去赌。”季静梅皱眉。

“娘娘,咱们可以将皇上当做一条防线嘛,防洪还得几条防线呢,若是皇上能挡住的风波,您何必苦哈哈上前呢,奴婢记得太太曾经说过一句话,后宅中,愚笨的女人靠的才是自己,聪明的女人靠的都是男人。”周云溪指了指长乐宫那个方向:“娘娘,您瞧宫里那位,坐的是最高的位置,整日却胆战心惊的,稍有差错不仅被宫里妃嫔算计,还要被皇上训斥,您就不同了,只要您听进去奴婢的劝,等您达成所愿,您的日子可是比她要舒坦的多。”

季静梅这才没有很快反驳周云溪的话,她的手在茶盏上摩挲了几下,抬头:“姑姑的话,本宫越品越觉得有道理,本宫是不能全然信任皇上,可是想想,本宫和皇上其实大体上想要的是一样的,皇上顾忌着那几个世家,本宫也心有所虑,也想着让季家能再往上走一走,倘若皇上说的是真的,那他和恭王爷还真不是一类人。”

“娘娘能这样想就对了,娘娘就是防备心太重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眼下您得了皇上的喜爱,只要咱们未央宫主仆一心,加上您的聪慧,那些女人,您根本不必有所顾虑,宫里的女人谁不是一步步爬上来的?”周云溪语重心长地安慰她。

“嗯,本宫是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和皇上相处了。”

“皇上眼下是在大步朝着娘娘您走,娘娘总得动动步子,怕只怕皇上觉得心累,那就惨了,咱们的优势就全没有了。”

“本宫自己坐会儿,姑姑去忙吧,让小厨房去准备下,本宫明日去给皇上煮完汤,让绯儿去给皇上送去。”

“诺!”

见季静梅想明白了,周云溪离开的脚步甚为轻快。

绯儿在门口探探脑袋,周云溪瞪她一眼:“娘娘想事情呢,你莫去打扰她。”

“是,姑姑。”

季静梅这一夜睡着时候天都蒙蒙亮了,早起自然就起晚了,好在她目前处于半禁足状态,也不用去长乐宫请安,倒是没有人能打扰她休息。

未央宫的人倒是没有闲着,在周云溪的指挥下各自去处理事情,等季静梅醒来时候,绯儿已经笑嘻嘻凑过来了:“娘娘起了,奴婢这儿有几个好消息,您想先听哪一个?”

“本宫什么都不想听。”季静梅的话让绯儿傻眼了:“娘娘,别啊,您若是不问,不是让奴婢干着急嘛,您快问吧,快问吧。”

“有什么好问的,不是冷香宫那儿被降了位分就是皇后那儿被斥责了,还能是什么?”

“还真有其他消息”,绯儿手里忙活着,嘴上也不停:“夏美人宫里的一个粗使宫女,和皇后娘娘宫里的一个宫女打起来了,闹到了皇后娘娘那儿,您猜怎么着?”

灵儿瞪她一眼:“快别卖关子了,娘娘事情多着呢,赶紧说!”

“皇后娘娘方才下令了,往后各宫伺候的人要固定下来呢,眼下各宫正在往上报名字呢。”绯儿笑嘻嘻道:“还是娘娘的主意高,皇后娘娘这次可是吃了个哑巴亏。”

“又浑说!”季静梅变了脸色:“这话传出去本宫就该本宫吃亏了,绯儿,你该好好管管自己的嘴了,再这样口无遮拦,本宫送你回季家再学学规矩!”

“奴婢知错”,绯儿伺候她多年,能轻易从季静梅细微的神色里判断出来主子是否生气,见季静梅虽然嘴角含笑,眼神却冷下来,心知自己惹了主子动了气,忙跪下请罪。

“起吧”,季静梅收拾好,又过去了一炷香功夫,她这才对绯儿道:“本宫不是第一次告诫你了,这次让你长长教训,也是做大宫女的人,总不能让底下人背地里看笑话。”

“诺!”

“夏美人宫里那个挑事儿的,皇后那儿怎么处置的?”

“回娘娘的话,送掖庭了。还有长乐宫那个,一并送掖庭了,毕竟她们打架是在宫里请安时候,那么多人瞧见了。”绯儿小心看了看季静梅,见主子已经坐下来了,神色也恢复了平静,她这才松了口气。

“夏美人怎么说?”

“什么也没有说。”

“倒是有长进了,那宫女留在她身边迟早是个祸害,仗着自己曾是长乐宫里出来的,行事猖狂,送掖庭学学规矩也好。”季静梅看一眼周云溪:“姑姑记得赏御膳房管事些金银珠宝,莫要心疼银子。”

“奴婢晓得,只是娘娘,御膳房的李总管虽说这事儿上是帮了咱们一把,可是会不会……”

“本宫做什么了吗?”季静梅望着窗外盛开的花朵:“本宫不过是让人去御膳房传了话,要走了夏美人的点心,本宫怎么知道那是那宫女假借主子名义传的膳,本宫也不知道长乐宫恰巧今日也去要那个点心啊。”

“是奴婢瞻前顾后了。”周云溪立即反应过来,忙笑着认错。

第九十八章 静梅向皇帝赔罪(一)

季静梅瞧了她一眼:“姑姑素来想事情周全,本宫心里是明白的,左右本宫不可能在宫里被那些人喜欢,本宫也不稀罕,本宫又不是银票子,哪能让所有人喜欢,所以啊,有些不必要的事情,不用那么在乎。”

“娘娘豁达,奴婢自愧不如。”

“得了,姑姑又笑话本宫”,季静梅叹口气:“宋松去御书房送汤去了?怎的还没有回来?”

“一早去了,按说该回来了啊。”绯儿看看天色,“都去了一个时辰了啊。”

正说着,门外传来小太监慌张的声音:“不好了,娘娘,出事儿了。”

“嚷嚷什么,规矩都忘了不成?”绯儿皱眉,挑开帘子对外骂道:“一大早说什么晦气话呢,天塌下来还有咱们娘娘顶着呢,叫什么叫!”

“娘娘”,小太监被绯儿训斥得面红耳赤的,进门行了个大礼就忙着开口了:“宋公公出事儿了,方才被人抬回来了。”

“什么?”季静梅猛然起身:“抬回来的?谁做的?”

“吴……吴美人打的。”小太监声音都是发颤的:“奴才听说宋公公在御书房门口和吴美人遇上了,当时吴美人倒是没有说什么,回来路上找个借口就打了宋公公十个板子。”

“找的什么借口?”

“说是宋公公身上的玉佩和她相冲。”

季静梅皱眉,“可有旁人在场?”

“娘娘怎的知道还有旁人在场?”

绯儿怒道:“你这厮怎么那么多废话,娘娘问你话呢,快说,还有谁在场?”

“言……言宝林也在场。”

“下去吧,找个人给宋松瞧瞧伤势,告诉他,本宫不会让自己人平白受了委屈的,这口气本宫替她出!”

“哎,奴才这就去给宋公公说”,小太监高兴地应下来,心里为自己跟了个好主子而高兴。

他离开,季静梅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本宫记得,上次的事儿不是查清楚后找人递给吴美人消息了吗?莫非吴家养了个没脑子的?”

“怕是都是言宝林在里面撺掇的。”周姑姑想想道:“言宝林可是个狡诈如狐的,自入宫起两人关系就很是要好,吴美人很是信任她,这事儿若是她在里面捣鬼,倒也正常。”

“看来本宫受宠让言婵娟心里不乐意了,借刀杀人,老招数了。”

“可她把娘娘想的太简单了些”,周云溪抿嘴一笑:“言家教出来的女儿倒是有些本事儿。”

“是吴家的女儿心思太简单了,不,没准儿,她们还不知道谁利用谁呢!”季静梅眼波流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容让人觉得诡异。

绯儿皱眉想了好一会儿,还是不理解:“娘娘,那吴美人瞧着不是那么聪明的啊,您怎么会觉得是吴美人要利用言宝林呢?”

“本宫与你说不明白”,季静梅让人撤下饭菜,煮了一碗花茶来,捧着杯子闻了闻茶香,她抬头去看周云溪:“姑姑觉得吴美人和言宝林都是什么人?”

“奴婢觉得言宝林眉眼间都透着算计,只是太锋芒必露了些,总以为旁人是个傻的,瞧不出她那些算计,而吴美人这人,瞧着是个愚笨的,没多少心思,但是奴婢总觉得以吴家的底蕴,教出来的姑娘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是啊,吴家教养这个女儿听说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找的嬷嬷也是顶好的,起初本宫也以为她真的如面上所看那么简单,后来,本宫越瞧越不对劲,不过,比起州府来的有几个人,她的心计还是差些,毕竟是家中的嫡女,吴太太护得严实,听过见过和自己真的经历是完全不一样的。”季静梅说着,就想起自己在荆州的磕磕绊绊,可以说她是栽了不知道多少个坑之后才慢慢成长起来的。

“那娘娘打算怎么办?宋松的事儿,该怎么处理?”周云溪问出了灵儿和绯儿都想知道的问题,季静梅调皮一笑:“姑姑不是教过本宫了吗?”

周云溪一时间有些茫然,她教过季静梅太多东西了,不知道季静梅想到的是哪一点儿。

“绯儿,去将本宫早些日子抄好的书拿来吧,咱们亲自去一趟御书房!”

“诺!”

绯儿去拿书,灵儿笑着凑过来:“娘娘没事儿就拿《女则》练字,该不是早就想着会被罚了吧?”

季静梅但笑不语。

周云溪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道:“娘娘这是打算和皇上和好如初?需要奴婢去给您准备什么?”

“什么都不用,就带上那叠纸。”

御书房里,李泽乾放下了手上的奏折:“谁来了?”

“梅主子在外求见。”顺子笑嘻嘻道。

“不见!”

“那奴才去给梅主子回话”,顺子慢吞吞往外走,果不其然,才走两步,就传来李泽乾有些郁闷的声音:“慢着,让她进来!”

“诺!”

“臣妾见过皇上”,季静梅进门时候,袖子里的手还握成了拳头状,她平息了下自己心境,告诫自己几句,才躬身行礼。

“起吧,书抄完了?朕怎么听说不过才抄几页了,这会儿怎么这么快?该不会是随便写写糊弄朕的吧?”

“皇上请查看”,季静梅垂首,顺子恭敬地接过,呈给李泽乾,李泽乾随手翻了几下,就知道这些字都是认认真真写的,他放下纸,对顺子摆摆手,顺子飞速离开,李泽乾这才从案桌前起身,走到季静梅面前:“怎么不敢看朕?心虚?”

“臣妾不是心虚,臣妾是自知有愧。”

“有什么愧?”李泽乾眼神深邃,瞧不出到底是什么心思。

“臣妾不该质疑皇上,多亏周姑姑提醒,臣妾才恍然大悟,往日是臣妾不对,臣妾以后再不会这样了。”季静梅低头,努力将自己的情绪收敛好。

李泽乾却冷笑一声:“今儿的太阳可没有打西边升起?朕的梅婉容竟然顿悟了,真让朕不敢相信啊,梅儿,你还是说正事儿吧,你这般朕瞧着别扭。”

“臣妾是真心实意的”,季静梅涨红了脸:“臣妾已经明白自己从前哪里想岔了,臣妾愿意相信皇上,皇上却不信臣妾了,那算了,臣妾抄的书已经送到了,这汤也送到了,臣妾告退。”

“慢着!”

第九十九章 静梅向皇帝赔罪(二)

季静梅停下脚步,回头,笑容不变:“皇上想说什么?臣妾洗耳恭听。”

“朕愿意信你说的话。”

“皇上愿意相信臣妾了?”季静梅绽开灿烂的笑容:“其实,皇上不信臣妾,臣妾也能理解,一个人若是无端改变那么多,臣妾也会怀疑,反正时间长着呢,臣妾愿意向皇上靠近,不再藏着掖着自己的心思,皇上那么英明的一个人,时日一长,自然能瞧出臣妾今日的话是真是假。”

“朕……”,李泽乾盯着季静梅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季静梅不躲不闪,任由他打量,李泽乾这才道:“你是朕见过最聪慧的女子,朕其实也知道你为何不愿意信朕,梅儿,你在荆州的几年一举一动,朕都了如指掌,你本性善良,遇事能保持自己的冷静,这是朕最欣赏你的地方。今日你突然来和朕说这样一番话,的确是朕没有想到的,不过,朕还是信梅儿你的人品的。”

“皇上把臣妾说的太好了,臣妾不善良,谁欺负了臣妾或者辜负了臣妾,臣妾可是拼死也要让她付出代价的。”

“不然朕为何咱们是一类人呢”,李泽乾缓步向季静梅走去,拉着季静梅的手将她按在椅子上:“朕也不喜欢太善良的女子,那不是善良,那是蠢!”

季静梅掩口轻声笑了起来:“既然皇上这么说,臣妾就放心了。”

“梅儿,你答应朕,以后莫要在朕面前装模作样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朕太清楚了,在朕面前戴上面具,朕瞧着心疼,朕知道这种疲惫,朕希望偌大的宫中有一处地方能让朕卸下伪装,舒舒服服的,也希望梅儿能舒坦些。”李泽乾的语气很是认真,他的眼神也分外专注,他的话让季静梅先是一愣,继而乐了:“臣妾答应您,只希望皇上莫要厌烦了臣妾的真性情,臣妾可是很任性的一个人。”

“切,你能任性过朕吗?”李泽乾撇嘴:“既然你和朕已经定了君子协议,不妨告诉朕,今日来御书房到底为了什么事儿?”

“两桩事儿,一桩臣妾已经和您开诚布公说好了,另一件嘛”,她狡诈一笑:“不知道皇上知道不知道,您放到臣妾身边的人被您的宠妃欺负了。”

“胡说,朕的宠妃只有你一个,你若是欺负宋松,那就不是你了”,李泽乾瞪她一眼:“不论是吴美人还是言宝林,都不过只有一个身份,外戚送进宫的女人罢了。”

“臣妾不管她们是不是宠妃,臣妾就想替宋松讨个公道。”季静梅看一眼在自己身旁坐下的李泽乾:“俗话说,打狗还需要看主人呢,皇上,宋松明面上是臣妾的人,实质上可是您的人。”

被季静梅说穿,李泽乾却丝毫不见尴尬,而是挑眉一笑:“怎么?梅儿是想让朕出面?”

“臣妾自己解决也行,只怕臣妾一出手,就坏了您的一局好棋。”她笑眯眯看一眼桌上半人高的奏折:“皇上心中自有乾坤,臣妾不敢妄加议论,更不敢随意行事,这不是来请示您了吗?”

“都进了宫,你的消息还是那么灵通,可见商贾的力量也是很大的啊。”李泽乾的话让季静梅眼中露出了几丝警惕:“皇上要对商贾下手?臣妾可不依。”

“朕对商贾下什么手?普通的商贾不过是多些银钱,还没有到鬼推磨的地步,何况,整个大燕能像梅儿这样的商贾可是少之又少,朕要做的是笼络奇才,而不是打压,要知道,大燕一半儿的赋税都是来自商贾的。”李泽乾看她警惕的样子,大声笑了:“你都是朕的女人了,你的商行自然也算是朕的,朕不仅不会打压你,还会扶持你。”

“当真?”

“嗯?”李泽乾不悦地发出一声鼻音,季静梅忙改口:“皇上说的自然就是圣旨,臣妾替商行的掌柜们谢过皇上。”

“可别急着谢,朕可是有条件的。”

季静梅瞪大了眼:“什么条件?”

李泽乾小声说了几句话,季静梅脸色有些不大好,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是恭王爷的封地,将生意渗入那边儿,有些困难。”

“七哥是个聪明人,对朕兴许防备,对梅儿”,李泽乾冷笑道:“却从不会起防备之心,何况商贾日进斗金,这般利益之下没有几个人不会动心,朕会派人辅佐梅儿的人顺利打入兖州的。”

事已至此,季静梅只能点头应下,心中却涌出复杂的情绪,好一会儿,她才幽幽开口:“皇上既然如此防备他,为何不将他扣在京城中,还让他去封地为王?”

“狐狸只有在安全的地方,才会放心露出自己的尾巴,朕是明君,岂能因为只言片语就违背祖宗的规矩将七哥扣押在京城呢?”李泽乾的话换来季静梅眼中毫不掩饰的鄙视,李泽乾气恼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又在心中怎么骂朕呢?还让不让朕出手替宋松出这口气了?”

“皇上是为自己出气吧,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宋松出了御书房不过百步远就挨了罚,臣妾才不信您什么都不知道,您眼睁睁瞧着他被欺负,准是所谋更大。”

“朕有时候真想封了你那张嘴,什么都敢说!”李泽乾指着季静梅,无奈地道:“朕心中的丘壑就这点儿?朕这盘棋下得大着呢。”

季静梅只笑不语。

李泽乾起身回到自己桌前:“朕还有一堆事儿忙着呢,你跪安吧,宋松的事儿,朕同你承诺,日后必定会为他讨回公道,眼下还不是时候。”

季静梅眨了眨眼,眼眶突然红了:“皇上竟然如此偏袒言宝林,臣妾不服!臣妾告退!”

门外的顺公公就瞧见梅婉容哭着跑出了御书房,他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他想要拦着季静梅,对方却只是冷哼一声就离开了,绯儿忙提起裙摆去追自己主子,顺子只能往屋内走去:“皇上,梅主子哭了。”

李泽乾头都不抬:“传朕口谕,梅婉容御前无状,失了规矩,削除封号以示警告。”

“啊”,顺子傻眼了。

第一百章 谁失宠来谁得宠

季静梅红着眼眶跑出御书房,一路上不少人都瞧见了绯儿在后面追着梅婉容跑,而梅婉容泪都落下了,瞧着别提多可怜了,自有好事的人去打听,不多会儿,宫里人就都知道了,梅婉容想给自己的内侍讨个公道,却惹怒了皇上。

这下,不少人偷着乐呵起来,但是长乐宫中,冯燕却忧心忡忡地,让赵嬷嬷瞧着担忧。

“这可是好事儿,娘娘该高兴才是啊,这说明皇上对梅婉容也就那个样子,这才几天功夫啊,梅婉容就失宠了,对娘娘造不成任何威胁了啊。”

冯燕却叹息一声:“嬷嬷,梅儿妹妹也挺可怜的,先前你也瞧见了,那些人提起梅儿妹妹来,个个恨不得吃了她一样,眼下她一失宠,还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捧高踩低呢。”

“宫里的女人多了,自来都是花无百日红,梅婉容自己把握不住圣上的心思,那只能怪她自己,奴婢还可惜呢,本想着让她和宫里那些人对上,打磨打磨是把利器,谁知道她这般没有用,娘娘,咱们不如将吴美人给抬举起来,她性子冲动,比梅婉容想来更好用。”赵嬷嬷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

冯燕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嬷嬷怎么能这样想呢,宫里你争我斗的已经算是本宫的失职了,本宫应当想办法让大家和睦相处,这才是本宫这个皇后的职责所在。”

“我的娘娘哎,那些个人谁是省油的灯啊,不打起来已经算是好的了,您等着瞧好了,明日起梅婉容一日不复宠,只会越来越惨。”

“那本宫更该对她多多照应了,她是个清高的,最是合本宫的脾气,就是前些日子受宠时候也不曾对本宫失礼,本宫不能由着其他人欺负了她。”冯燕的话让赵嬷嬷心都碎了,她无奈得摇摇头。

距离长乐宫不远处的未央宫里,季静梅回屋后就抹干了泪,抬头看绯儿、灵儿和周姑姑都紧张地瞧着自己,“噗嗤”一声笑了:“怎么?本宫哭起来很好看?”

“娘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说笑,方才顺公公都来传皇上口谕了,您的封号都没有了,您这次是怕是真惹皇上生气了。”灵儿往日总是扬起的嘴角此刻也耷拉着,瞧着别提有多难过了。

“皇上没有生气”,季静梅语气坚定:“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罢了,本宫虽然不知道皇上要借助吴美人做些什么,但总归不是好事儿,本宫倒是很高兴皇上在冲锋陷阵时候没有想到本宫,来人啊,去命小厨房做几个好菜,再拿壶玫瑰酒来。”

“娘娘现在要喝酒?”周云溪愣了:“传到宫里各处,该不知道怎么说您了?”

“本宫借酒浇愁不行啊,本宫现在失宠了,连为自己身边人讨个公道都不成,本宫心里烦闷,就想喝两盅。”季静梅玉手托腮,眼睛微眯,声音不降反而高声道:“本宫现在就要酒,还不快去?”

绯儿应了声,忙去端酒备菜,周云溪细细看了看季静梅,突然笑了,而后离开了,灵儿追着她走出去:“姑姑,娘娘怎么了?该不是受了皇上的刺激了吧?”

“你也跟了娘娘那么久了,娘娘什么时候真正忧愁的时候要酒喝?莫担心,回去歇着吧,我去瞧瞧宋松去。”周云溪的笑容一向是很温和的,看着让人舒心,也让人安心,她说的话,灵儿还是很信服的,灵儿提起的心终于往下落了几分。

“你说什么?她在喝闷酒?”漪澜宫中,吴美人正在练剑的身子突然坐直了,“言姐姐,你听到了吗,她竟然在喝闷酒!她也有借酒浇愁的一天,本宫听了真是高兴。”

言婵娟笑着递过去一个帕子:“妹妹还是快些擦擦吧,瞧瞧都出汗了,姐姐早就说了,皇上啊,喜欢的是妹妹这样独特的女孩子,她不过是有几分才学罢了,咱们皇上学富五车,哪里轮到她班门弄斧?”

“本宫哪有姐姐说的那么好”,吴美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姐姐放心,本宫一定会在皇上面前多说姐姐的好话,眼下季静梅失了宠,可不能让其他人抓住机会了,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本宫可不想便宜了其他女人。”

言婵娟心跳骤然加快,脸都红了:“那就多谢妹妹了。”

言婵娟离开,吴琳才冷哼了一声:“当本宫是真傻呢,皇上今日能厌弃了季静梅,焉知哪日不会厌弃了本宫,不趁着现在还得宠多为自己谋利,还能将皇上让给其他人不成?”

她的贴身宫女杜鹃笑着道:“娘娘,奴婢昨儿还为您捏把汗呢,生怕未央宫那位找您的麻烦,现在可好了,那位失宠了,可见娘娘您才是皇上心中的那个人。”

“怕什么,本宫是听了言宝林的话才赏了那太监板子,即便未央宫没有失宠,也该找言宝林的事儿,言婵娟总以为自己聪明,本宫不过是瞧不上未央宫那得意的样子,借她的话找个由头罢了,说来,她还是有几分用处的,不枉本宫姐姐妹妹的和她攀交情。”吴琳说起言婵娟来,满目的不屑,想到言婵娟那张脸,她又有些嫉妒道:“言氏生的娇媚,又很会说话,本宫还真担心皇上见了会喜欢上她,本宫得做些什么才好。”

“娘娘是指……毁了宝林那张脸?”

“真是个蠢笨的,宫里美人多了,本宫能一个个都让她们毁了容啊?”吴琳不悦地看一眼杜鹃:“跟了本宫也有两三年了,怎的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本宫是让你们外表看着傻一些,不是让你们真傻。”

紫苏在一旁笑道:“娘娘快别说杜鹃姐姐了,她是老实人,对娘娘的忠心一点儿不比奴婢少。”

“你是个聪明的,你来替本宫出个主意。”

紫苏上前,小声说了几句,吴琳的脸色才好了许多:“听起来是不错,只是言婵娟这人一向谨慎地很,会上当吗?”

“娘娘,咱们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成了是好事儿,不成,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嗯。”

第一百零一章 孙白遐再求合作

绣江南烟雨图的季静梅靠在亭子边儿往水里投鱼食,周云溪端着一盘点心走了过来:“娘娘,池边风大,奴婢让绯儿去给您拿披风去了。”

“嗯,姑姑,本宫瞧着最近这几日池子里的鱼是不是喂得有些太肥了,改日咱们抓几只烤来吃吧。”

周云溪苦笑不得:“娘娘,这可是皇上特意让人从并州找来的金边锦鲤,一条就值百两银子呢,您若是想吃鱼,御膳房那儿多的去了。”

“也是,这鱼吃起来其实也就那个味道,中看不中吃,本宫也不费事儿了,本宫听说,这几日都是吴美人侍寝的?”

“是,不过皇上今夜宣的却是言宝林。”

“言婵娟?”季静梅扬手将最后一小把鱼食扔到池中,转身,笑了:“也就是说,吴美人的计划该开始实行了?”

“正是。”

“本宫是个热心肠的,姑姑,咱们得帮言宝林一把才是,好好的美人,总不能就这么被吴美人给算计了。”

“奴婢倒觉得,吴美人的计策很是拙劣,不用咱们帮忙,言宝林也不会上当。”想到自己听到的消息,周云溪不大相信言宝林会上套儿。

“你不了解言婵娟”,季静梅在小宫女端的铜盆中洗干净手,灵儿忙递上干净的帕子,她擦干净手,又有小宫女上前,打开一个细颈的小瓶,倒出些粉色的桃花露,季静梅双手摩挲,让手吸收了这些桃花露,这才继续道:“言婵娟此人,生性多疑,刚愎自用,总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对付这样的人,不能耍太多花招,越是简单的计谋越容易奏效,所以,本宫才说,她和吴美人之间,还不一定谁利用谁,吴琳虽然有些脑子,但段数不高,和她刚好相克。”

“那娘娘的意思,将这水搅得更浑些?”

“嗯,姑姑只需要再往里面多派些人,多绕几个弯儿,以言宝林的性子,必然会多想想,而且还会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等她一调查,她就明白了。”季静梅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去办,正好和吴美人一起行动,去吧。”

“那娘娘,咱们要让言宝林侍寝吗?”

“这不得看皇上的意思吗?”季静梅捂着嘴笑了:“本宫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管得了这个。”

周云溪尴尬地笑笑,转身去处理事情了,季静梅则盯着池中盛开的莲花,扬起嘴角:“绯儿,你觉得是看戏好还是演戏好?”

“奴婢觉得还是演戏好。”

“本宫也是这般觉得,可惜皇上这是打定了主意只让本宫看戏呢,罢了罢了,本宫还是去看那些账本吧,往后,送到宫外商行里的信,都交给宋松去办。”

绯儿傻眼了:“交给宋松?娘娘,这……”

“宋松是皇上的人,你且放心交给他。”

绯儿却撅起了嘴:“娘娘,生意的事儿对您来说可是大事儿,您这样贸然让皇上知道,好吗?”

“本宫说不说,皇上都已经知道了,眼下本宫在宫里,有些事只凭本宫自己的力量实难办到,眼下既然皇上提出来了,本宫只能配合。”季静梅并没有告诉绯儿,她这样做还有另外的理由,很多事情和贴身宫女也是不能说那么多的。

绯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正想转身去帮季静梅去小厨房报今天的膳食,就听见叫红豆的宫女来报:“娘娘,孙采女求见。”

“不见!”

“诺!”

红豆正想离开,亭子边儿,又传来季静梅的声音:“且慢,请她到这儿来。”

“诺!”

“婉容娘娘这儿的风景真是不错,怪道宫里各位姐妹都嫉妒娘娘呢,连臣妾见了都羡慕呢!”孙白遐很快就到了,一袭浅蓝色宫装的她显得清丽过人,她乌黑的发髻上只带了两三根簪子,配上那身素净的衣服更能凸显她的气质,若不细看,还真有飘逸的气息。

季静梅听到动静回身,细细打量了她的打扮,在她发间的蓝色宝兰花簪子上停顿了片刻:“采女今天这身装束倒是格外动人,即便本宫是个女人,瞧着也觉得舒服,天色渐晚,采女怎的这时候来瞧本宫了?”

“臣妾来瞧瞧娘娘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如何”,孙白遐说着,眼神扫向四周,季静梅会意,挥挥手,所有伺候的人都退到了亭子下方。

“采女请坐。”

“诺!”孙白遐在石椅上垫了个帕子,这才坐下。

“采女也瞧见本宫过得如何了,就是不知道顺不顺采女的心意了。”季静梅浅笑着看着孙白遐,对方却脸色都不变化一丝一毫:“其实,臣妾也是听闻娘娘近日过得不大顺畅,特意来瞧瞧娘娘,毕竟,臣妾身份低微,主子说什么,臣妾就得做什么。今日一来,臣妾还真是为娘娘觉得可惜,早知道有这样的日子,娘娘可后悔当初的决定?”

“本宫此生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初相信了你主子的话!”季静梅听着孙白遐的话,越听脸色越难看。

“娘娘现在说这话可是为时尚早,臣妾今日来是想和娘娘合作的,您怕是还不知道吧,对比您宫门前门可罗雀的景象,漪澜宫这两日啊,那门槛都要被踩坏了,您真甘心吗?”孙白遐还是一贯浅笑,只是看她的眼神,却透着算计。

“本宫想,采女想和本宫合作的事儿不是你主子的指令吧,你这样擅做主张,不会惹怒了你主子吗?不听话的奴才可是没有好下场的。”

孙白遐的脸色终于变了,听到“奴才”这个字眼时,她眼中有着浓重的愤怒和屈辱,她胸口起起伏伏,好一会儿才平静些,她咬牙道:“娘娘不必如此羞辱臣妾,臣妾也只是为了娘娘好,娘娘既然对他没有情谊了,为何不能和臣妾合作,以你我二人的才情和心思,定能夺得皇上的宠爱,到时候,娘娘可以凭着自己的家世成为和皇上比肩的那个人,而臣妾,也可以完成主子的任务,出宫去找潘郎。”

第一百零二章 静梅再拒孙白遐

未央宫的小池塘边儿,一身天青色

“到时候你的潘郎还会要你吗?”季静梅冷笑了声:“孙采女,莫怪本宫说话难听,若是你不提宠爱,本宫还真就信了你合作的诚意,初入宫时候本宫的确对你深表同情,只是爱莫能助,如今再看,采女已然变了。”

“娘娘不也变了吗?”孙白遐被季静梅戳到痛处,怒而起身:“娘娘有何资格评说臣妾?臣妾没有娘娘那么好的福气,进宫做了娘娘还有人想着念着护着,臣妾也想护着这清白的身子,可臣妾完不成任务,一家老小都只有死路一条,臣妾只有获得圣宠,才能保命。”

季静梅摇头:“本宫既然知道你的主子是谁,怎么可能和你合作?孙姐姐,你是聪明人,往后若是谈合作,莫要再来了。本宫已经做到帮你瞒着这个身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娘娘真不再考虑考虑?”

“本宫早已经定下主意,也请采女告诉你的主子,自本宫离开京城那天起,本宫是死是活、是好是坏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好一句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孙白遐小声念了一遍,笑容凄美:“娘娘还真是想得开、看得开。”

季静梅没有说话。

孙白遐平静一会儿,才又道:“娘娘,念在咱们在荆州也曾姐妹一场,臣妾最后提醒娘娘一句,有人正在盘算怎样害娘娘,此人还是娘娘很信任的一个人。”

“多谢孙姐姐提醒”,季静梅心中已经开始思忖,面上笑容不减:“所谓投桃报李,本宫也提醒姐姐一句,皇上能成为今日的皇上,不是偶然,与虎谋皮并不是明智之举。”

“臣妾明白,臣妾不打扰娘娘休息了,臣妾告退。”

“绯儿,去送送采女。”季静梅朝着亭子外的绯儿打了个手势,绯儿会意,忙点头跟在孙白遐身后送她出未央宫,不一会儿,她回来了,垂手道:“娘娘,采女不肯告诉奴婢具体是谁想害您,只说自古以来少见雪中送炭的,多的是雪上加霜,让您自个好自为之。”

“她还说了什么?”

“采女还说,您若是什么时候回心转意了,她随时期待和您联手。”

“呵”,季静梅摇摇头:“还真是她的性子,不到黄河心不死。”

绯儿笑笑:“娘娘,采女的性子您最是清楚不过了,奴婢只担心一点儿,在荆州时候她为了和潘公子在一起,可以说是不择手段,如今到了宫里,为这个目的,奴婢怕她会对您不利。”

“本宫怕她不成?”季静梅起身,往亭子外走去,她走得匆忙,衣服下摆打开,在半空画出一道弧线:“天渐晚,起风了,回吧。”

“诺!”

等回了屋内,如红豆、玲珑这样的宫女是不准进入内室伺候的,在门口儿就自动停下了脚步,于是,屋内就只有季静梅、周云溪和绯儿、灵儿四人,季静梅打开一个匣子,取出一件东西,而后指了指身边的凳子:“都坐吧,本宫有事儿要让你们去查办。”

“娘娘可是想查是何人要害您?”周云溪几人虽说都坐下了,却只敢坐半张椅子,随时准备起身。

“本宫不想查这个”,季静梅脸色凝重:“如若不是孙白遐在故意扰乱本宫的心,那本宫心里多少有了答案,能让本宫信任的人,宫里着实没有几个,除却你们这些人,也就只有那个人了,本宫想让你们查的,不是谁想害本宫,而是,那人会用什么方法害本宫。”

季静梅说着,手张开,赫然是一个帕子,她将雪白的帕子一抖,帕子上的图案就入了大家的眼,红梅怒放,风骨尽显,只是角落处,一个“魏”字让周云溪等人的眼角抽搐了下。

“娘娘怀疑是她?”

“虽说孙白遐此举有挑拨之嫌疑,但本宫自来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表姐在魏家的手段就素来阴狠,魏家的家风不如季家,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本宫一直觉得本宫和她还需要许久才能走到这一地步,但也许,其实打本宫选秀时候起,她就当本宫是敌人了,对于敌人,本宫尚且不会手软,别提表姐了。”季静梅眼中闪过一丝受伤:“本宫希望这一切只是孙白遐在故意挑拨离间,姑姑,你和绯儿商议一下,该如何试探她。”

“难!”周云溪看到“魏”那个字时候,眉头就紧紧皱在了一起,又听到季静梅让她想法儿试探魏顺仪,脸色更苦了:“倘若有一丝差池,季家和魏家的关系怕是要受到影响了。”

“本宫相信姑姑会有办法的。”季静梅的手在红梅上摩挲了两下:“打今儿起,绯儿,你记住了,出了门就告诉未央宫的人,往后不管是做什么,本宫要求,至少是两个人一同做事,去别宫送东西也好,去各司取份例也罢,任何时候,任何事情,必须至少两个人。”

“也包括奴婢两人?”绯儿的语气明显带着不舒服。

“自然,莫忘了,你们要时刻给底下人做示范作用。绯儿,本宫不是不信任你们,所谓规矩,是对所有人而言的,在这屋子内,你们放肆一下本宫可以不计较,出了这门儿,就需要时刻留意着、注意着。”季静梅眼神、语气都很严肃,绯儿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遂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你们记住,不管咱们未央宫往后处境如何,你们才是本宫最信任的人,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季静梅说着,指着御膳房派人送来的水果,冷笑道:“瞧瞧这才几日功夫,宫里那些奴才,就真觉得本宫失宠了,这送的份例都开始打折扣了,可见宫里才是最势利的地方。”

“奴婢去找他们理论!”灵儿气鼓鼓道。

“去自然是要去的,不过,不是理论,而是去送银子。”季静梅眼中露出她在荆州时候常有的隐忍和狠辣:“今日吃进去的,本宫改日定让他们成倍吐出去,我季静梅的银子可没有那么好拿的!”

第一百零三章 言婵娟频繁出事

“娘娘,新的账册已经送来了,商行那儿的信也送进宫了,您要不要看看?”季静梅还在思忖时候,周云溪拿着一封信走进来了。

“是从谁手里拿到的信件?”

“顺公公亲自派人送来的,奴婢检查过了,封口的暗记并没有被人动过。”周云溪的表情严肃,她恭敬地将信件放在桌上,季静梅扫视一眼,点头:“本宫过会儿就看,姑姑,端云宫那边儿,言宝林什么动静?”

周云溪瞧了瞧天色:“夕阳西下了,目前还没有任何动静传出来,该不会是……”

“没有动静就是最好的消息”,季静梅眉头舒展开来:“咱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若是她还是入了吴美人的套儿,那本宫只能说,她也不过尔尔。”

“那咱们还盯着这事儿吗?”

“不用理会了,让人将账册给本宫抱到小书房。”季静梅起身,“让灵儿沏壶茶给本宫送来。”

“诺!”

季静梅去了小书房,房门被关上,绯儿送完茶就守在了门口儿,屋内,季静梅先是撕开信封,又拿出了一张宣纸,想一想,写一两个字,好一会儿,纸张上写满了俊秀的字体,然而她的脸色却渐渐阴沉下来。

等她看完,突然冷笑了声,而后将书信和纸张就着蜡烛点燃,她靠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出声。

“让人将宋松叫来。”好一会儿,季静梅的声音才从屋内传出来,绯儿忙应声找人去喊宋松,等宋松到了门口儿,绯儿小声叮嘱道:“听娘娘的声音,似乎不是很高兴,你可得小心。”

宋松点头,低声道了句谢,这才进门。

此刻,端云宫中,言婵娟看着宫女们将沐浴的香汤倒进浴桶中,她脸上却毫无喜色,派来伺候她的六个宫女相互使了个眼色,为首的宫女不得已往前挪了两步:“奴婢恭请小主沐浴更衣。”

“我不喜欢这香汤,你们给我换一种其他味道的。”言婵娟的目光中满是怀疑,那宫女被瞧的有些不自在:“小主,这香汤是掌事嬷嬷派人预备的,各宫的小主侍寝前都要用的,这是宫里的规矩。”

“可我怎么听说季婉容和吴美人沐浴用的就不是这种香汤啊,是瞧不起本宫还是觉得本宫好欺负?”

六人闻言,顿时跪地:“小主,奴婢们不敢,这真是宫里的规矩,婉容娘娘头次侍寝时候用的也是这种香汤啊。”

有一人大着胆子道:“小主,这香汤是特制的,里面含有助孕的药材,是太祖朝就留下的规矩,求您莫难为奴婢们。”

“我可以不为难你们,不过”,言婵娟笑了:“我不想要这次的香汤,你们把这浴桶里的给倒掉吧,再给我换一个新的浴桶来,这总行了吧?”

“这……”几人面面相觑,还从没有听说哪位嫔妃提这样的要求,为首那人硬着头皮道:“小主,奴婢们不能做主,还请小主允许奴婢去回禀了嬷嬷,再来和小主回话。”

“那你去吧。”

“小主,等她回去,回禀了嬷嬷,若是嬷嬷同意了,等您沐浴更衣后想必就过了时辰了,若是嬷嬷不同意,这香汤也就凉了,效果就不好了。”方才说话的圆脸宫女小心抬眼看了看言婵娟的脸色,低头道。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我听说有人在这香汤里动了手脚,我想,误了时辰皇上也不会怪罪我。”言婵娟脸上笑容停顿了下,转而又笑了:“你倒是很为我着想嘛,可惜啊,就是太没有规矩了些,来人,拖出去掌嘴二十!”

自有人将她拉出门外,剩下的几个宫女见此,不由哆嗦了下,看向言婵娟的眼神就透出了惶恐。

“你们别怕,若是这香汤好好的,我也不会将你们怎么着,不过,若是……那你们司寝监可是要给我一个交代的。”言婵娟任何时候脸上的笑容都不会少,只是笑的程度就差别大了。

“奴婢们只负责送香汤,其他的,奴婢们实在不知道啊”,几人低着头小心传递了眼神,有一人开口了。

“这么说,这香汤的确可能有问题了?”言婵娟走近浴桶,看了看,却看不出什么来,回头,笑容泛着冷意:“我才懒得理会你们怎么说,你不是说要去请示嬷嬷吗,还不快去,当真要耽误了我的大事?”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那宫女福身而去,言婵娟冲着身旁一位青衣女子点了点头,那人跟着出了屋子,不多会儿,有位粉衣宫女走进来:“小主,那人走的路不是去司寝监的,青儿已经跟去了。”

“果真有问题!来人,将这浴桶抬出去,另外给我准备沐浴用的水,记得滴几滴木樨香露。”

“诺!”

“小主,这不合规矩!”

“闭嘴!我没有时间追究你们司寝监的好事儿,你还敢给我说什么规矩不规矩?我今日就用自己准备的水沐浴了,有什么后果我自动担着!”瞧着外面天色黑了,言婵娟心中有些急躁,语气也难免带出些,被呵斥后,剩余的四个宫女只敢跪着磕头,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等言婵娟沐浴完,穿上了桃红色的纱衣,披上绣蔷薇的披风,坐上司寝监准备的轿子后,天边再也看不见一丝光亮,言婵娟恼怒地瞪着司寝监抬轿子的小黄门:“若是误了时辰,惹怒了皇上,我倒要看谁能担得起责任!”

小太监们苦着脸,心里暗骂,也不知道是谁误了时辰!

轿子飞快地往翠微宫走,一路上颠簸得言婵娟头晕脑胀,想让慢些,由顾念误了时间,她心中的火气直往上升,眼见再穿过几条路就是翠微宫了,言婵娟放下窗口的帘子,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她这口气还没有松完,轿子猛地晃了几下,她只来地及尖叫一声,就一头磕在了轿子四壁上,一半儿身子直接跌出了轿子,她只觉得眼前星光点点,什么也看不清楚。

“小主!小主,你怎么样?可有大碍?”随轿的贴身宫女素白见轿子突然晃动后往旁边侧翻,吓得魂儿都要飞了,小跑着到了轿子前,看见言婵娟半边儿身子倒在外面,脸色煞白,没有什么反应,更是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倒。

第一百零四章 素白为主求皇帝

抬轿子的几个小太监也被吓得一激灵:“素白姑娘,不关我们的事儿啊,我们也不知道轿子为什么突然会不稳啊。”

“太医!快去叫太医!本姑娘暂时没有功夫理会你们的失职之罪,一切等小主安然无恙了再治你们的罪!”素白眼前一黑,忙扶着轿子的杠站稳,看自己主子没有任何动静,她心急如焚,急吼吼嚷着要喊太医。

随轿的司寝监的太监面色苍白,颤抖着声音道:“素白姑娘,好像……好像宫里已经宵禁了吧。”

“宵禁了就去找皇上啊!”素白急得眼眶都红了,嗓门都拔高了几分。

“奴才不敢!”

素白气得一甩袖子,站直了身子:“本姑娘自己去找!你们给本姑娘照顾好小主,若是小主出了什么差池,本姑娘一定要你们陪葬!”

那太监唯唯诺诺应了声,等素白跑远,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摆:“还想让咱家陪葬?当自己是什么玩意儿”,他看一眼昏厥的言婵娟:“也是个没有福气的,侍寝还能出这样的倒霉事儿,没的还要连累了咱们。”

“廖公公,那咱们怎么办啊,言小主出了这样的事儿,回头还不得”,一个小太监拿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咱们总得将责任推到其他人身上啊。”

“那是自然”,廖公公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言小主出了这档子事儿,当然是有人蓄意谋害她的,咱们只是不小心被牵连了。”

“廖公公说的是”,那小太监贼嘻嘻笑了:“还是廖公公英明,这轿子无缘无故翻倒,自然是另有隐情,这个中缘由还是交给主子们去处理的好。”

“你速速取了灯笼来查看,一定要查仔细了,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咱们才好向上面禀报。”

“诺!”

轿子还没有查看完,那厢素白领了几个小太监过来了,旁边还跟着顺公公,顺子阴沉着一张脸,一瞧就知道心情很不好,手一挥,就有人抬着软轿过来,将言婵娟抬起来放在软轿上离开了,顺子不阴不晴地道:“素白姑娘,杂家已经按照皇上的吩咐将言小主送回宫里了,太医一会儿就能赶到,杂家还要赶回去复命,告辞。”

“公公莫急”,素白上前,悄悄塞给顺子一个荷包:“我家小主这好端端地就摔了一跤,还请公公为小主主持公道。”

“杂家可没有那么大的权利”,顺子掂了掂荷包的重量,随手就将荷包塞到了袖子里,面上的不耐烦少了两分:“这件事皇上那儿心里已经有数了,还请姑娘回去吧,小主那边儿可是离不了贴心的人伺候。”

“这……”,素白心中恼怒,面上却只能压下不满,不甘心地福福身子,离开了。

顺子这才回头瞧一眼廖公公等人:“此事皇上那儿可以说是雷霆大怒,廖公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给皇上一个交代的好。”

“哎哟哟,顺公公,奴才真是没处伸冤啊”,廖公公一张脸皱得跟苦瓜似的:“小的只是司寝监的一个小管事儿,今日领了总管的命来送言小主,没想到这半道儿上竟然能这样的晦气事儿,方才奴才已经让人查看轿子了,想必过会儿就能有结论。”

“杂家不管这个”,顺子脸色不悦:“皇上那儿,待会儿廖公公亲自随杂家去复命吧。皇上好好的心情全被你们司寝监给搅和了,还累得杂家挨了好一通训斥!”

“真是对不住,顺公公,这是奴才的一点儿心意,您收下,待会儿在皇上面前,奴才还得劳烦您美言两句。”廖公公脸上露出一丝惧怕,忙小心上前,将一张银票塞到顺子手中,顺子冷哼一声,接了:“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杂家也觉得此事有蹊跷。”

“可不是嘛”,见他接了银票,廖公公稍稍放宽了心,瞪一眼身后查看轿子的小太监:“怎么这么慢,还没有查明白怎么回事?”

“回公公,轿子是没有事儿,不过,这路面上被人泼了菜籽油。”有一名小太监苦哈哈回答道。

“看来你们也是受了无妄之灾”,顺子摆摆手:“罢了,事情已经有眉目了,廖公公还是速速随杂家去向皇上复命才是。”

“诺!”

顺子率先往翠微宫的方向走去,背对着廖公公,他嘴角微微挑起,笑了,皇上听闻言小主受了伤,压根没有生气,不过既然皇上让他如此表演,他自然得卖力些,要让所有人以为皇上对此震怒,皇上心中对言宝林是有几分情分的。他自认为自己方才表现的还不错。

季静梅本就想睡下了,却听见宋松求见,她侧卧在软绵绵的床被上,让宋松进来。

宋松进门就瞧见梅主子一头秀发散落在玉枕上,洗去铅华的脸上肌肤晶莹透亮,眉眼如画,手肘微微弯曲,撑着头,一副慵懒的模样,他不敢再看,忙低头请安。

“免了,这般晚了,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回娘娘,端云宫那位出事儿了,侍寝的路上轿子突然翻到一旁,磕到头了,太医都已经赶过去了。”

季静梅掩口打了个哈欠:“那就是没法侍寝喽?”

“是,已经抬回宫去诊治了。”

“还道她有多少能耐,不过如此”,季静梅撇嘴:“本宫都已经让人提点过她了,躲过了水里的药,没想到竟然躲不过路上的算计,蠢货!”

“奴才听到新的消息,去往翠微宫的路上被人泼了菜籽油,这事儿之前却是无人知道的。”

“菜籽油?”季静梅来了精神,她坐起来:“御膳房的人也掺合进去了?本宫还真不知道有人和御膳房的人勾结在一起,倒是有意思。”

“娘娘,咱们的人昨日才刚从御膳房领了一桶菜籽油,奴才担心,此事会牵连到咱们未央宫。”宋松终于说出了重点。

季静梅毫不在意:“宫中取用东西都是有记录的,咱们领了也是小厨房要用才去领的,怕什么。”

“可……那桶油丢了。”

“什么?”季静梅的声音终于不再平静。

第一百零五章 顺子亲自传圣意

“好好的油怎么会丢呢?”季静梅蹙眉,很快她又笑了:“丢就丢了吧。”

“娘娘,您怎么不着急呢,这节骨眼咱们小厨房的油丢了,言宝林还不恨死了您啊。”绯儿急得额头直冒汗:“您现在又不受宠,言宝林和吴美人一向交好,趁此机会,吴美人一定会让咱们未央宫好看的。”

“急什么,你是不是忘了,未央宫小厨房是谁在管着了?”

“奴婢怎么会忘了呢,不就是宋松手下的小印子在管嘛”,绯儿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周云溪却猛地一拍手掌:“对啊,小印子是宋松的人,又是顺公公的徒弟,咱们的小厨房其实是皇上的人在管着啊,那奴婢这就去找顺公公去?”

季静梅颔首:“去吧,咱们总得让皇上知道,即便本宫缩在这未央宫里,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周云溪撇嘴:“娘娘,这些风波可不是您避着就能躲过的。”

“本宫自然清楚,不过怕是皇上还是存着些幻想,这一次,别人更是直接从他的人下手了,本宫都能想象的到皇上会是什么反应。”季静梅说着,幸灾乐祸笑起来。

翠微宫里,李泽乾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冰冷如霜,顺子瞧着,默默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流觞身后,流觞察觉后,瞪了一眼顺子。

“让周氏先回去,就说朕已经知道了,让她主子安心歇息,这件事朕亲自处理。”李泽乾伸手捏了捏自己皱起的眉头,努力压下心中的火,尽量平静地说道。

顺子应了声,忙要出去,李泽乾却喊住了他:“流觞,你出去和周氏说,顺子,朕另有要事让你去办。”

顺子的脚步停下,苦着脸回头:“皇上尽管吩咐就是。”

“让展剑去查,朕给他三天时间,此事一定要水落石出,让他格外注意,朕要知道,未央宫里的奴才到底是哪一个胆敢背叛朕。”李泽乾的声音听着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顺子小心应道:“诺!”

“你再亲自去一趟未央宫,见一见你梅主子,不管你怎么说,朕一定要你宽了她的心,不能让你梅主子和朕起了隔阂,听见没有?”

顺子都快哭出来了,“皇上,梅主子的心哪能是奴才能宽得了的啊,梅主子那是女诸葛在世啊,奴才不开口娘娘都能猜出来奴才想说什么,奴才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娘娘说。”

“总不能让朕去吧!”李泽乾抬头,脸上表情有些尴尬:“你不知道怎么说,朕就知道怎么说了?你向来油嘴滑舌,朕相信你能做的很好,去吧。”

奴才不相信自己啊,顺子耷拉着脑袋:“诺!”

“你也不用这副可怜样子,你梅主子也没有那么难伺候。”

“皇上,娘娘若是问起您的安排,奴才该怎么说?”

“除了不能说实话,其他,随你。”

顺子沮丧地低头,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哭丧着脸出门儿了。

李泽乾默默将手里的密信烧掉,眯着眼睛看了看门外,“和安,滚进来!”

门外走进来一个胖胖的太监,“奴才在呢,皇上有什么吩咐?”

“传朕旨意,今晚让孙白遐侍寝。”

“现在?”和安抬眼,惊讶地看着自己主子。

“废话少说,让太医院给朕配好药量,另外,将醉心给朕取出来!”李泽乾眉宇间都是不耐烦,和安不敢再贫嘴,忙领了旨意去办事,李泽乾的手在御案上敲了几下,小声自语道:“这群女人,简直就是挑战朕的耐性,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是生非,真是麻烦!”

他想了想,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双手击掌,从房中不知道什么地方闪出来一个黑衣人,行了一礼,恭敬接过密信,“皇上,送哪儿?”

“兖州知府府衙。”

“诺!”

黑衣人离开,李泽乾这才起身,走到了门口儿,看一眼天上的月亮:“今夜月色不错,可惜了,朕没有心情赏月,孙白遐,瞧着也不是个绝代的美人儿,七哥怎么会找这样一个人做细作呢,莫不是有什么是朕没有瞧明白的?朕待会儿一定要好生瞧瞧。”

李泽乾在对着月色猜东猜西时候,季静梅也在看天上的月亮:“明月高悬,今夜的月格外地圆,倒是赏月的好时候,绯儿啊,备上瓜果茶点,咱们去湖心亭赏月。”

“夜色凉,湖心亭那儿凤大着呢,您就在院子里赏赏得了。”

“院子里赏能有什么意境?”季静梅摇头:“本宫在这院子里都呆腻了,若不是不想出去费口舌,本宫觉得御花园旁边的观月台才是赏月最好的去处。”

绯儿嘴角抽搐了下,想说什么,周云溪那边儿已经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只能无奈应下。

东西置备齐全,主仆几人从院子一角的回廊往小花园走去,顺子来到未央宫时候听到梅主子去湖心亭赏月,还以为自己幻听了,见小太监点头,他只能拔腿往小花园走,隔了一段距离,还能听见季静梅主仆的笑声,他小声问旁边的墨画:“娘娘心情似乎不错?”

“娘娘说今晚月色很好,带了瓜果茶点去赏月了,奴婢瞧着娘娘很高兴。”墨画笑着说完,问道:“公公打探这做什么?若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要说,奴婢觉得最好还是改日,别扰了娘娘的好心情。”

顺子哈哈笑着掩饰了自己心中的悲苦,还是让墨画去禀报了,季静梅招手示意顺子上前,不等顺子说话,先让绯儿几人退后十几步,道:“本宫让人给公公送去的消息收到了?”

“皇上已经知道了,皇上的意思是生意上的事儿他不擅长,一切交给娘娘决断。”

“那就好,都这么晚了,公公不陪着皇上,却来未央宫,本宫猜着不是什么好事儿,说说你的来意吧。”季静梅背对着他,倒也没有瞧见顺子苦着脸的模样,顺子抬头看了看她,小心道:“娘娘让周姑姑带去的消息,皇上已经知道了,皇上派奴才来,是想告诉您,他是信任您的,此番未央宫出了叛徒,一切问题皇上自会派人处置,娘娘尽可以放心,后宫这些小事儿不会让您分了心的。”

“本宫还真就不放心”,季静梅回身,眼中露出寒光:“顺公公,你不妨说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本宫如何放心?”

第一百零六章 言婵娟来宫寻事(一)

顺子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季静梅又开口了:“本宫一直觉得未央宫稳如铁桶,很是放心,今日才知道原来也二十纸糊的灯笼,一戳就破,本宫现在连点儿私密话都不敢说了,更不用说往外传递消息了。顺公公,你应该能理解本宫焦虑的心思吧。”

顺子抬起衣袖擦了把汗,“娘娘,奴才明白,此事是奴才的失职,没有调查清楚就将这些人给了娘娘使唤,还请娘娘给奴才时间,让奴才善后,若是因为奴才的过错惹了您和皇上之间有什么不好的,奴才就是十条命都不够皇上砍的啊。”

“本宫的时间很宝贵,三天,三天时间你若是无法给本宫一个交代,本宫就同皇上说,兖州那边儿本宫无能为力。”

“娘娘哎”,顺子泪都要落下来了:“您就可怜可怜奴才,三天时间实在太短了,五天?”见季静梅瞪他,他忙改口:“不,四天,就四天?”

“好啊,四天也成,不过还得加一个条件,将你秘密在太医院训练的那个医女送到本宫宫里当差。”季静梅笑眯眯道。

顺子眼前一黑:“娘娘,那是皇上给周美人预备的人。”

“不是给周美人预备的,本宫还不屑讨要呢,顺公公,一句话,你给还是不给?”季静梅把玩着手中玉制的茶盏,悠哉悠哉地道。

“奴才……奴才给您,等会儿就将人给梅主子您送来。”

“这不就得了”,季静梅眉眼间都是舒心的笑意:“你也莫心疼,本宫要这宫女是有大用处的,不仅不会给皇上添乱,还能帮助皇上分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事已至此,顺子还能说什么,出了未央宫的门儿,顺子就想往去御膳房找块儿豆腐撞死,梅主子太可怕了,他不知道皇上的命令自己是否完成了,但他知道,梅主子已经又趁着这个机会为自己讨要了个能干的丫头。

季静梅瞧着顺子离开,她摇摇头,笑了:“皇上怎的跟荆州王员外家那愣头小子一样?”

“可惜皇上遇到的却是主子您”,周云溪笑着走过来:“主子倒是好计谋,那叫黄芪的医女可不是寻常人等,没成想顺公公竟然当真松口了。”

“黄芪是个有本事的,又是个有心思的,本宫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跟着皇上到言婵娟那儿,她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是跟着本宫就不一样了。”

“娘娘说这么多,其实还是垂涎黄芪的医术吧。”周云溪将姜汤放在桌子上:“奴婢倒是很赞成您将黄芪放在身边,绯儿她们都不懂医术,有了黄芪,倒是可以避免许多宫里的阴私手段。”

“这点儿本宫不否认,宫里谁不希望身边多一个懂医术的人呢”,季静梅端起姜汤一口饮尽,撇撇嘴:“本宫虽然不明白皇上想让黄芪去做什么,宫里医女那么多,再派一个过去就是了,黄芪却只有一个。”

“吴美人若是知晓您抢了她的人,准该闹了。”

“本宫不说,皇上不说,谁知道该是谁的人”,季静梅起身往回走:“皇上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吴美人尽可以闹腾,咱们冷眼瞧着就是。”

绯儿几人笑笑。

清早,小丫头们在小花园里穿梭忙碌,太阳一出来,露水就没有了,她们必须在此之前将花瓣上的露水收集完,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但她们还没有忙完,就听见小花园入口传来吵闹的声音:“我今日一定要见到季婉容!”

小宫女不由抬眼去看花丛中打五禽戏的季静梅,却见季婉容根本没有反应,依旧在舒展自己的身体,监督她们的绯儿轻轻咳嗽了一声,几人忙低头继续干活儿。

季静梅收起最后一个姿势,站直身子,眉宇间有些不悦:“谁在外面吵吵嚷嚷?”

“娘娘,是言宝林。”灵儿小声回道。

“言婵娟?”季静梅有些惊诧:“她不是一贯装模作样,怎的也会跟个泼妇一样在外面吵闹,本宫去瞧瞧。”

“娘娘不可”,灵儿忙阻止她:“言宝林来势汹汹,方才墨书拦着她还被她扇了一巴掌,脸都肿了,此刻您一出现,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呢!”

“那本宫更该去瞧瞧了”,季静梅理理衣服,往花园入口走去,言婵娟一瞧见她的身影,冷哼一声,一把推开拦着自己的墨画:“季婉容还真是好大的架子!”

“言宝林的架势也不小啊”,季静梅扫一眼她略有些凌乱的发髻:“本宫倒不知道宝林竟然也有权利闯宫了,你既然已经见到本宫了,有什么话就说清楚吧。”

“臣妾不敢闯宫”,言婵娟看见她,眼神都是发红的:“婉容也瞧见臣妾头上的伤了,乃是昨夜有人蓄意伤害所致,臣妾本想今早在长乐宫能和娘娘理论一二,未料娘娘竟然告病未去和皇后请安,臣妾不得已才来未央宫求见娘娘,娘娘的宫女却左右阻拦,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季静梅瞧着她额头包着白布,隐隐还渗着血丝,她同情地看一眼言婵娟:“宝林的伤势瞧着可是不轻啊,本宫这里有上好的伤药,待会儿宝林带回去好好涂抹,莫要留了疤痕。”

“不用了,臣妾进宫时候也有带伤药”,言婵娟冷冷道:“臣妾今日来是想让婉容给臣妾一个交代的,听展大人说婉容宫里丢了一壶油,还真是巧了,臣妾的轿子昨夜在宫道上不慎跌倒,就是被油所致。”

“宝林的意思是指本宫指使人害你?真是可笑!”季静梅直接打断她的话:“本宫为何要害你?本宫宫里的确是丢了油,这件事展大人还在查,宝林莫要听风就是雨的,这种脾气在宫里最是要不得。”

“娘娘近来并不得圣宠,自然见不得别人承宠,臣妾并没有说就是娘娘要害臣妾,展大人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很快事情就能水落石出了,臣妾此番来,只是想请娘娘将您宫里管小厨房的太监交给臣妾带走,臣妾一定会查出真相。”言婵娟气得脸色铁青,看那样子却是肯定就是季静梅害了她,这让季静梅心中疑虑更深了。2.

第一百零七章 言婵娟来宫寻事(二)

“你说要未央宫的人,本宫就要给你了吗?”季静梅心中疑虑加深,面上脸色却更加难看:“其实,不过是个奴才,给了宝林也不是什么事儿,只是宝林来得不巧,那奴才方才被展大人带去了大理寺,宝林若是想要人,就去大理寺吧。”

“臣妾这就去大理寺要人。”言婵娟转身就走,季静梅眯着眼看她离开,对绯儿吩咐道:“你去找夏美人问一下,今早长乐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娘娘,夏美人不一定会和奴才说。”绯儿有些为难:“夏美人和吴美人近来来往破为密切,都说夏美人已经投靠了吴美人。”

“你就和夏美人说”,季静梅压低了声音,小声说了几句,又道:“夏美人这种人,最是趋炎附势、胆小怕事,你如此说了,她自会老老实实告诉你长乐宫里的所有动静。”

“诺!”

见绯儿离开,季静梅转身去了浴室,一番梳洗后,绯儿就回来了,将长乐宫的热闹说完,不高兴地道:“起初夏美人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奴婢,奴婢按照娘娘的吩咐,将娘娘的话尽数说了,她才开口,奴婢瞧她那张狂的做派就觉得堵心。”

“她不张狂了,本宫才觉得可怕呢”,季静梅坐在绣墩上,任由灵儿给她擦拭头发,她笑着安慰绯儿:“从古至今,历来的争斗都不是看一时的风光,夏美人和楚美人一样,出身低,见识短浅,这种人最是好对付,有什么好堵心的,你方才说,昨夜谁侍寝来着?”

“回娘娘的话,是孙宝林。”

“孙宝林?一夜之间越级成为了宝林,皇上那边儿,看来是知道了什么”,季静梅阻止灵儿给自己梳头的举动,任由头发披散着,匆忙起身走到桌边儿,翻开一个名册看了看,嗤笑道:“荆州一共来了两个秀女,一个是孙宝林,另一个是马辰华,表面上看马辰华的利用价值更高,皇上偏偏抬举了孙白遐,但愿孙白遐够聪明,能扛得住接下来的算计。”

“娘娘是说,皇上已经知道了孙宝林……”,周云溪眼珠转了转:“那皇上留着孙宝林就是故意的了,难道皇上不会帮助孙宝林应对那些算计吗?”

季静梅笑意更深,她挥手屏退其他人,让人将宋松喊来:“听说宋公公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

“劳娘娘挂心,让人送来了上好的药膏,奴才的伤已无大碍,能为娘娘分忧了。”宋松恭恭敬敬站着,瞧着的确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你是皇上的人,要做的是为皇上分忧”,季静梅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宋松额头直冒冷汗:“奴才……奴才是未央宫的人。”

“昨夜孙宝林侍寝,按理未央宫该去贺喜才是,这件事本宫就交给你去办了,贺礼要比旁人重上三分,办完事后你走一趟大理寺,见一见展大人,别的也不要多说,就说本宫听说,御膳房前些日子,丢了好几壶油,请他早些为咱们未央宫洗脱嫌疑。”季静梅笑着吩咐,宋松应声而去,他离开,灵儿又奉了季静梅的命令领着墨玉去弘依宫请马宝林。

马辰华听到季婉容有请,急忙换了正装随灵儿往未央宫走,路上恰巧遇到了办完事往回赶的宋松。

“灵儿姑娘留步,这是孙宝林给咱们娘娘的回礼,劳姑娘带回去。”宋松喊住了灵儿,他的话让马辰华的脸色轻微变了。

灵儿接了那紫檀的匣子,马辰华好奇地问道:“瞧着这匣子可是分外贵重,就是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名贵玩意儿了,我听说孙妹妹的父亲是秀才,想来是拿不出这样昂贵的回礼的,该不会是外表瞧着光鲜,里头却是些小玩意儿吧。”

灵儿笑笑:“奴婢也不知道,娘娘若是好奇,不妨打开瞧瞧好了。”

“这样怕是不好吧”,马辰华有些心动。

“没事儿的,娘娘不计较这些,往日旁人送的小礼物,娘娘瞧不上眼儿的,都直接赏赐给了奴婢和其他姐妹们,莫说宝林您好奇,奴婢其实也想知道里头是什么。”灵儿说着,直接打开了匣子,却见里面是绒布铺陈,上面放着一件蜜蜡十八子的手钏,看那蜜蜡泛着剔透的光泽,想来价值不菲。

灵儿忙合上盖子:“呀,是件稀罕玩意儿,那奴婢可不敢动了。马宝林,咱们还是早些回宫的好,莫让娘娘久等了。”

马辰华强作笑意,继续前行,眼中晦涩的光芒闪动,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灵儿悄悄看了看她,和墨玉两人相视一笑。

几人回到未央宫时候,季静梅正坐着喝茶,桌上摆着一套崭新的茶具,马辰华请安后就诧异道:“娘娘这套茶具可是景德镇的供瓷?”

“宝林真是好眼力,这套正是今年新上供的金玉满堂冰裂瓷。”

“听说景德镇今年只上供了一套冰裂瓷,没想到在娘娘手里,可见皇上真是宠爱娘娘,连吴美人都没有呢。”

“皇上手里的好东西多了去了,也是见本宫喜欢茶道,这才赏了本宫这套茶具”,季静梅笑笑:“宝林有所不知,皇上最是贴心,对诸位姐妹的喜好那是了如指掌,听说昨日还赏赐了吴美人一套弓箭,说是今年南山秋猎时候让吴美人用的。”

马辰华抿嘴笑了:“诸位娘娘都是风雅之人,偏臣妾粗俗,就好黄白之物,臣妾只希望皇上高兴时候,赏给臣妾些金银财宝,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宝林说话真是风趣”,季静梅以帕掩口,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若是按照宝林的喜好,皇上该赏给宝林成箱的贺岁银锞子才是,个个模样吉祥可爱,还能把玩。说来,宝林和本宫也算是半个老乡,自入宫来,本宫却一直没有机会和宝林好好坐坐,近来总算是得了空闲,与宝林这一聊天才发现,宝林可真是个妙人!”

“娘娘谬赞了,臣妾就是个俗人,娘娘您可是梁大师的弟子,可就是才女,臣妾家却是捐银子买来的官儿,其实祖上就是有些田地的土地主,今日能和娘娘坐一起聊天,臣妾觉得祖坟都冒青烟呢。”马辰华的话让一众宫女背过身悄悄笑了,季静梅却是长叹口气。

“娘娘怎么了?怎的听着不开心呢?是臣妾的话冒犯了您吗?”马辰华立即紧张地发问。..

第一百零八章 展剑查清楚真相

“宝林应该知道了,宫里昨夜出了一桩事儿,方才那言宝林带着伤来本宫宫里大闹了一通,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本宫好歹也是正五品的妃嫔,却让人这般落了面子,唉。”

“臣妾听说言宝林额头被磕伤了,许是宝林怕自己落了疤,心情不好,这才冒犯了娘娘,娘娘是咱们这批入宫的秀女里分位最高的了,将来想必走得更高更远,不管旁人怎么看,臣妾对娘娘可是信心十足,娘娘莫要气愤,言宝林以下犯上的行为若是被皇后娘娘知晓了,定会责罚她的。”马辰华眼珠转了转,谨慎地开口。

“为这点儿小事儿,本宫还不至于告到皇后那儿,惹了旁人笑话不说,也是给皇后徒增烦恼。”季静梅垂下眼帘:“本宫的脾气不好,相貌也算不上最出众的,不比诸位姐妹,莫说旁人,就是马宝林这解语花一样的性子,都比本宫好上太多,只可惜啊,宝林时运不好,竟然和孙宝林一同入宫,怕是要多些磨难了,有她在,生生压了宝林好多风采呢。”

马辰华脸色有些难堪:“娘娘说的,臣妾都明白,这都是臣妾的命,比不得孙宝林气度好,口才好,眼见皇上接二连三宠幸刚入宫的秀女,臣妾已经不求能让皇上注意到了,只求在这宫里有两三个贴心的姐妹,闲来聊聊天、赏赏花,打发下日子。”

“你也莫要气馁,看皇上的样子,很是喜欢孙宝林,你和她一个宫里住着,总能遇到皇上的,以你讨喜的性子,福气在后头呢。”季静梅看她眼底闪过一丝嫉妒,心底发笑,口中却安慰道:“宫里过日子也不单单看宠爱,还看家世,你如今也是官宦之女,又有着玲珑心思,皇上总会喜欢上你的。”

马辰华羞涩地笑笑,没有接话。

季静梅让绯儿去取了一些珠宝首饰来:“本宫瞧宝林穿戴素净,多句嘴,你也莫烦,宝林的相貌娇美,气度高贵,穿衣打扮该显出自己的特色才行,不是每个人都是白莲一样的风范,孙宝林的打扮并不适合你,这些首饰是本宫得宠时候皇上赏赐的,宝林尽管拿去,只希望宝林得宠时候能想起本宫,多来未央宫和本宫说说话,本宫也不觉无趣了。”

看见绯儿打开的珠宝匣子,里面赤金打造的首饰闪闪发亮,马辰华眼都看直了,“娘娘,这些都是给臣妾的?”

“自然是给你的,本宫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女为悦己者容,本宫如今的处境……总之,这些首饰送给宝林了。”

马辰华灿烂一笑:“娘娘待臣妾的好,臣妾记在心底了,臣妾虽然地位低微,但也愿为娘娘尽绵薄之力,娘娘放心,您受的委屈,臣妾帮您讨公道去。”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季静梅摇头:“若说本宫没有什么企图,宝林肯定也不信,本宫将宝林喊来一是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觉得宝林聪慧,有心交好,二则是想让宝林多加注意孙宝林,你二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比本宫方便。”

“娘娘是说,孙宝林她有什么不对?”马辰华的眼中露出奇特的光芒,她整个人兴奋起来:“臣妾就瞧不上她装腔作势的样子,总是一副娇滴滴的样子,不过是穷秀才出身,偏她总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倒显得臣妾粗俗不堪。”

“小点儿声,也不怕隔墙有耳”,季静梅剜她一眼:“她爱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本宫是想提醒宝林一句,本宫在荆州时候和她毗邻,对她有几分了解,本宫是怕宝林大大咧咧的,在她手里吃了亏,这才让宝林多注意些。”

马辰华有些失望地应了声:“臣妾多谢娘娘提点。”

马辰华离开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她的宫女抱着一个大匣子跟在她身后,绯儿送她们主仆出了未央宫,见人远去,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和周姑姑抱怨:“娘娘作何要请这么个粗俗贪财的人来,真是污了咱们的地方。”

“娘娘做事自有深意”,周云溪冷静地道:“莫要小瞧了任何人,这样贪财的小人往往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眼下她能有什么作用,咱们娘娘身上还有着嫌疑呢,也不知道皇上找的那个展大人是否能查清真相。”

“一定能!”周云溪信心满满道:“莫说不是咱们娘娘指使的,即便是,展大人也能找到替罪羊,毕竟展大人身后站的是皇上和恭王爷。”

两人在门口儿说话时候,御书房,展剑正在和李泽乾回话:“皇上,臣已经审出来幕后主使了。”

“是谁?”

“是魏顺仪和吴美人。”

李泽乾放下手中的朱笔:“吴美人?”

“是,臣已经查清,指使宫人往路上泼油的正是吴美人,而收买未央宫小厨房的人偷走油的却是魏顺仪。”展剑不卑不亢将事实说出来。

李泽乾皱眉:“朕登基的时日尚短,魏顺仪已经能收买小印子了?展剑,你可有查出来,魏顺仪是何时收买的小印子?”

“小印子已经尽数招供,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暗中投靠魏顺仪。”

李泽乾愤怒地一巴掌拍在御案上,桌上的茶盏晃动地叮当作响,展剑的神色却一丝未变:“臣请领旨,请魏顺仪入大理寺问话。”

“不用了”,李泽乾眼中冒火,冷冷道:“你将小印子等人的证词抄写一份儿送到冷香宫,其他事情由朕处理。”

“诺!”

展剑离开,李泽乾仔细看了他呈上来的奏折,脸色越发阴沉:“顺子,你去长乐宫,命皇后下道懿旨,魏顺仪心思阴狠,设计暗害宫中妃嫔,今夺去顺仪称号,念在魏家劳苦功高的份儿上,降为婉仪,冷香宫自今日起幽闭宫门,无诏不得出入。”

“诺!”顺子应声,又道:“皇上,那吴美人呢?”

“吴美人暂时动不得,朕尚且需要吴家为朕办几件事,不过,却也不能便宜了她,魏氏一定会暗中打探情况,你命人这样告诉她”,李泽乾低声吩咐了几句,顺子连连点头。

“对了,让人给未央宫传信儿,将此事详情尽数告知婉容。”

“奴才明白!奴才亲自去未央宫给梅主子解释,皇上,梅主子讨要医女黄芪,奴才什么时候将人给梅主子送去?”

李泽乾瞪他一眼:“狗奴才!又自作主张!你梅主子想要医女,你给她另外找一个不就成了吗,黄芪心有反骨,去吴氏身边是为了复仇,这样不好拿捏的一个人,送到未央宫你也不怕害了婉容?”

“婉容娘娘非要黄芪,其他人她不要啊”,顺子委屈地将季静梅的话给学了,“娘娘怕是心里吃醋,这才非要和吴美人抢人,奴才哪里敢违背了娘娘的意思,皇上,这人……”

“早些送去!”听到顺子说吃醋,李泽乾心里是彻底没辙了,不耐烦地挥挥手:“你给朕滚远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顺子应了声,转身走了,不到半刻钟,他又回来了,李泽乾挑眉:“这么快儿事儿就办完了?”

“回皇上,事儿没有办完,奴才路上遇到了绯儿、灵儿姑娘,说是婉容娘娘想见您一面。”

“她想见朕?”李泽乾瞪大了眼睛:“她真这样说的?”

“绯儿姑娘是这么说的”,聪明的顺子不敢将话说死,全往绯儿身上推。

“那朕晚点儿就去未央宫用膳。”

“可皇上您今儿早上答应了苏宝林,说晚上和她一起用膳。”顺子小声提醒,李泽乾听到孙白遐的名字,厌烦地道:“让她等会儿又不会死!”

顺子眼角抽了下。

得知李泽乾来用膳,季静梅绽开一抹笑容,只是瞧着更多的是狡诈。倒是未央宫上上下下伺候的人很高兴,早早就开始做准备了。周云溪更是吩咐小厨房新上任的管事万公公务必要准备充足的热水。

“姑姑莫要让他们瞎忙活了,皇上晚上不会留宿未央宫。”季静梅的话让周云溪愣了下:“娘娘为何这般肯定?皇上既然来了,娘娘得将他留下才是,娘娘不是想要个皇子吗,那就更得费心思了。”

“这事儿不是本宫费心思的问题”,季静梅听到小皇子脸上露出些红晕,她的语气虽然有些发颤,但还是很冷静:“吴琳在背后捣鬼,皇上明明一清二楚了,都不肯治罪于她,显然吴家大有用处,更不用说孙白遐这么一个细作了。对皇上来说,吴琳是迷惑或者说牵制吴家的一个筹码,孙白遐则是直接对付恭王爷的棋子,比吴琳更好利用,皇上今晚上肯定还是去孙白遐那儿。”

周云溪的肩膀直接耷拉下来:“皇上来了未央宫,却去了孙宝林那儿留宿,那些势利小人还不得看足了您的笑话啊。”

“他们不会”,季静梅坚定地说,周云溪虽然疑惑,却没有再问。

晚上,李泽乾的鸾轿到达未央宫的门口,绯儿给季静梅拿来了披风,季静梅却依旧坐在灯旁绣花,绯儿有些急:“娘娘,静鞭都已经响了好几声了,皇上马上到宫门口儿了,您怎的还不去接驾啊。”

“不去”,季静梅自顾自将手中的腰带上最后一个龙爪绣完,刚剪完线,门就被推开了,李泽乾带着一股凉风走进来。

季静梅放下手中的小银剪子,起身,弯腰福身:“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梅儿在忙什么呢,朕都走到门口儿了,都没有瞧见你?”已经有几日没有看到心中挂念的那个人,李泽乾眼中满是思念,他盯着季静梅根本不愿意挪开视线,顺子机灵地朝绯儿等人比了个手势,将几人喊出屋子。

季静梅余光瞧见顺子的小动作,眼底泛起笑意:“皇上这话的意思,是想见到臣妾呢还是不想呢?”

“朕自然是想了”,李泽乾瞧见伺候的人都退出屋子了,瞬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走到季静梅身边,一把揽住她的腰,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梅儿身上的味道最好闻,朕有些日子都没有闻到这玫瑰香了。”

季静梅一把推开他,无视李泽乾惊愕的表情:“皇上这话臣妾也就是听听罢了,今儿臣妾还从马宝林口中听到,今早才见到孙宝林疲惫不堪地回去,皇上可真是龙马精神。”

“梅儿心里明知道事实情况,偏要这样酸溜溜说话,莫不是……吃醋了?”

“臣妾吃什么醋?”季静梅撇嘴:“一个吴美人,一个孙宝林,臣妾猜猜,下一个得宠的该是言宝林了吧?”

“朕的梅儿就是聪明!那梅儿不妨再猜一猜,梅儿何时会复宠?”李泽乾不愿意季静梅离自己那版远,索性直接一把拉过季静梅,将他按在自己腿上。

“臣妾复宠的日子怕是远了,是几个月后还是几年后,怕是要看皇上什么时候能将网给张好了。”坐在他腿上,季静梅有些拘束,不由动了动身子,却听耳边李泽乾的呼吸声加重了,她诧异地回头去看,正对上李泽乾泛红的眼睛,那赤裸的欲望让季静梅心跳都慢了半拍,再不敢动。

“梅儿”,李泽乾的声音有些沙哑:“朕已经瞧明白了,朕有心让你避开宫里的风波,但一日在宫里,就不可能躲得开,朕觉得,还是咱们夫妻同心协力为好”,李泽乾凑近她耳边,“何况,朕受够了见不到梅儿的日子,朕可不想再做和尚。”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热得发烫,季静梅忍不住红了脸:“皇上说什么荤话呢,没正经!”

李泽乾哈哈笑了起来:“朕也就在你面前没有正形,梅儿”,李泽乾深呼吸两下,压下自己旖旎的想法,认真道:“关于孙白遐,你知道多少?”

“皇上不是派人一直跟在臣妾身边向您传递消息吗,臣妾知道的,皇上不是都知道了吗?”季静梅不解。

李泽乾尴尬了:“朕……朕不曾关注和梅儿无关的人。”

第一百零九章 帝妃谈论孙白遐

【中文网】,为您提供精彩阅读。

季静梅挑眉,好一会儿,赶在李泽乾发飙前道:“臣妾在荆州时候,住在师傅旁边的院子里,那杨枝胡同里还有户人家,就是孙秀才家,臣妾偶然和孙白遐认识,时常一起游湖作诗,渐渐地,知道孙白遐有位心上人,后来也曾见过几次那潘公子。”

李泽乾的眼睛逐渐变得深不可测,季静梅知道,他生气了。

“既然她有心上人,为何还要参加选秀?”李泽乾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冷,季静梅捂着嘴嗤嗤笑起来:“有心上人就不能参加选秀了吗?那今年选秀的人怕是得少三成,皇上您可真逗。”

“是不是因为……恭王爷?”

“具体的臣妾也不好和您多说,总之,孙白遐心心念念着潘公子呢,皇上,这样痴情的女子,您是不是该成全了她?”季静梅笑着说,只是眼中怎么看都是戏谑和讥讽。

“孙氏若是老实人,朕知道了兴许还会发发善心”,李泽乾冷哼一声:“一个动机不纯的人来朕身边,还想着那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潘公子,真是可笑!”

“咦?”季静梅看一眼李泽乾:“听皇上的意思,那潘世安凶多吉少喽?谁下的手?”

“朕才没有兴趣理会什么潘公子杨公子的,有这功夫,朕倒不如和梅儿说说话。”李泽乾转头瞧着季静梅,眼里露出几丝柔情,季静梅只觉得心砰砰地乱跳,她慌乱地移开视线:“皇上的意思是恭王爷下手了,这倒是奇怪了,不留着潘公子威胁孙白遐,怎的还会杀了他呢?若是孙白遐知道自己的心上人被恭王爷杀了,定是心如死灰。”

“是啊,所以朕已经安排好了时间,会让人在恰当的时机告诉孙氏这个消息。”

“那她也未必会背叛恭王爷”,季静梅边给李泽乾剥橘子边道:“拿潘公子刺激孙白遐的确会有效果,只是,皇上怎么那么肯定恭王爷身边只留潘世安一个人当人质呢?若是臣妾想掌控一枚棋子,臣妾断然不会只拿一个把柄就冒冒失失威胁人。”

“若是朕,朕也不会只留一手,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朕本就没有想让孙氏背叛七哥,这样说变就变的细作朕可不敢相信。”李泽乾见季静梅将橘子瓣递到他嘴边,笑着咬住,“真甜。”

“这是皇上来了才有这样好的贡桔,若是平时,送到臣妾这宫里的东西都扔了。”季静梅嗤笑一声:“说来,趋炎附势的小人哪儿都有,臣妾倒也不怪他们。”

李泽乾蹙眉,仔细打量了季静梅屋子里的摆件,“你那些个琉璃十二生肖哪儿去了?”

“不知道,许是在御膳房哪个总管手里?或者是在针线司的哪个嬷嬷手里?臣妾让绯儿她们去换好一些的份例去了,不曾在意都给了谁,这些都是身外之物,臣妾费尽心思赚银子还不是为了用的,眼下也是物尽所值了。”

“一群没有眼力价儿的东西!”李泽乾气得直接砸碎了手边儿的茶盏:“顺子,你给朕滚进来!”

“你莫要骂他”,见顺子一脸疑惑地进来,季静梅宽慰地看了看他:“顺公公也是被那起子小人给蒙蔽了,皇上也莫气,臣妾在荆州时候就知道这个道理,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只会被人厌弃,臣妾若是宠妃,一句话救他们一司一监的命都是举手之劳,可臣妾若是被人厌弃的弃妃,对他们又有什么用?”

“你是朕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能让他们这般践踏,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还要拿银子和珠宝换取份例,何其可笑!”李泽乾看向顺子的眼神里满是警告和不满,顺子这才听明白皇上到底为何发怒,他求情地朝季静梅看去。

“这可怪不得其他人”,季静梅嗲怪地看一眼李泽乾:“说来罪魁祸首,是皇上您呢。”

“胡说!朕怎么是罪魁祸首呢?”李泽乾不悦地道。

“您说臣妾是您心尖上的人,可谁知道呢?旁人只知道臣妾把您惹怒了,臣妾失宠了,您眼下最疼爱的可是吴美人,连臣妾宫里的人被欺负了臣妾这做主子的都毫无办法,若不是顺公公跟着您时间最长,最是了解您的脾气,臣妾脑子好使,怕是臣妾都以为自己下一步就得进冷宫了。”季静梅说着,瞪一眼李泽乾:“皇上总说你我二人相像,臣妾斗胆说一句话,您啊,虽然自小不得宠,在宫里也算是吃了不少苦,可还是当局者迷。”

李泽乾愣了会儿,突然低声笑了,他是男低音,笑起来很好听,顺子听到他笑,无声吐了口气。

“是,朕的婉容娘娘教训得对,是朕一时糊涂了,忘了这世上自以为是的人很多,倒让朕的梅儿受了委屈,朕会好好补偿梅儿的。”

“臣妾可不是向皇上讨赏的”,季静梅感觉到自己背后游走的手,又羞又窘,看一眼顺子,示意李泽乾适可而止,李泽乾却毫不在意,季静梅忍不住在他手上掐了一下,李泽乾吃痛,不再捣乱。

“顺子,虽然你梅主子大度,不和宫里这些人计较,你心里却要有数才行,改日将这些有眼无珠的人全给朕换了,再将朕的私库打开,给你梅主子拿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诺!”

“朕听说,你今日召见了马辰华?那就是个粗俗不堪的女人,见她干嘛?”见顺子领命后退下,李泽乾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了,季静梅见四周没有人,也就随他了,只是脸色越来越红。

“臣妾觉得她挺有意思,虽然不通文墨,对礼数也不大通晓,但胜在真实又不笨拙。”季静梅说完,抬眼看一眼李泽乾:“皇上问这些做什么?莫不是对马辰华也有安排?”

“这倒没有,马辰华是荆州商户出身,家里是花钱捐官,本是个九品芝麻官儿,谁知道马云铜倒是有几分本事,竟然也一步步爬上来了。行了,你莫多想,朕没有其他意思,只是随口问一句,朕可不希望无关人等扰了咱们的好事儿。”

季静梅忍不住伸出拳头砸了他两下,李泽乾只是笑笑。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一十章 静梅轻松应众人

【中文网】,为您提供精彩阅读。

第二日清早,后宫再度炸锅了,天色还尚早,长乐宫里就有不少人到了。

“皇上昨夜去了未央宫,看来,季婉容要复宠了。”刘安说这话时候语气都是酸酸的。

柳宝林笑眯眯道:“可不是吗,现在看来,没准儿前几日是季婉容和皇上拌嘴吵架呢,也没有那么严重,眼下婉容给皇上认了错,说几句软话,皇上就心软了呗。”

吴琳冷着脸坐在自己位置上:“皇上和婉容之间的事儿,只有他们二人最清楚,咱们还是莫要猜测了。”

赵舞儿和柳沁对视一眼,望向吴琳的眼中明显是幸灾乐祸,吴琳看在眼中,手中的帕子握得更紧了。

季静梅姗姗来迟时候,除了皇后和告假的言婵娟、禁足的魏顺仪、楚美人外,其他人都已经到了,见到她,大家忙一起行礼,夏美人更是殷勤地拿自己的帕子将凳子又给擦了一遍,“婉容娘娘请坐。”

“婉容今日的气色还真是好”,吴琳皮笑肉不笑地道:“听说皇上昨夜宿在了未央宫,看来婉容的病是痊愈了啊。”

“劳吴美人挂心了,本宫这病就是小毛病,养了这么多时日,自是休养好了。”季静梅微微一笑:“本宫瞧着吴美人的气色也是很好,脸色红润,想来这段日子过得舒畅,倒是诸位姐妹的眼底都有些或轻或重的黑晕,莫不是都没有休息好?”

柳沁率先反应过来:“过些日子就是皇上的万寿大典了,臣妾一直忧愁,不知道该准备什么样的贺礼好,这左右为难的,真是不知道如何办是好,许是其他姐妹和臣妾一样吧。”

她给大家找了很好的一个台阶,众人忙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夏美人更是谄媚地笑道:“娘娘如此聪慧,定然是心中有好的主意,不知道能否提点咱们姐妹两句?”

“这倒为难本宫了”,季静梅脸上浮现出一丝忧愁:“本宫是个懒人,凡事都不大上心,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主意。”

“婉容娘娘该不是瞧不起咱们,不肯给咱们出主意吧”,赵舞儿大大的猫眼闪着亮光,瞧着很有特色,只是口气就不太好了。

季静梅对此只是瞟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吴琳笑道:“赵宝林,婉容不是这样的人,咱们这么多的人,总不能让婉容娘娘给所有人出主意吧。你也太小性了,皇上的喜好找宫里的老人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依本宫看,婉容娘娘知道的也不多。”

甭管吴琳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对方也算是给自己解围了,季静梅顺势点头,道:“宫里这么多姐妹,本宫即便想到了什么,和谁说、和谁不说都容易得罪人,诸位姐妹都是七窍心思,心灵手巧的,必然比本宫蠢笨的主意要好上许多。”

“婉容娘娘莫要自谦了,您的主意若是蠢笨,咱们姐妹们可就是没有脑子了。”马辰华听了她的话,抿嘴笑了。

“本宫并不是自谦,不怕诸位姐妹笑话,本宫最近总觉得自己脑子有些笨,有时候好好的事儿转头功夫就给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一场病落下了什么病根儿。”

“呀,娘娘该不是有喜了吧”,夏美人的脸色白了又黑,黑了又红,最终她看向季静梅:“臣妾记得当初在潜邸时候就是这样,娘娘还是唤太医来瞧瞧吧。”

孙白遐猛地抬头盯着季静梅的肚子,在季静梅察觉后,还故意递了个冷笑,季静梅皱眉,无声扫视过众人,她们的有惊诧的、有嫉妒的,也有意味不明的。

“妹妹这么一说,臣妾倒是想起来了,婉容娘娘,当时夏妹妹月份尚浅,自己还不知道有了身孕,只是经常困乏,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娘娘是不是也有这种症状?”房美人很快掩饰了自己眼中的不甘心,笑着问季静梅。

在众人盯着中,季静梅摇了摇头:“本宫并未觉得有任何不适,只是偶尔会觉有些头痛,太医也只说劳心费力了些,让本宫少走动,多歇息。”

众人互相看了看,交换了些神色,柳沁松了口气:“许是娘娘前段和皇上发生不快后,心中郁结,落了病根,娘娘一定要谨遵医嘱,好生调养,臣妾和诸位姐妹无事就不多打搅您了,您也莫生了大伙儿的气。”

“本宫怎么会生大家的气呢,本宫还要多谢诸位姐妹体谅呢”,见目的达到,季静梅心中欢喜,她早厌烦了和这些女人虚伪地演戏,虽说她精于此道儿,但并不意味着她就喜欢这样。

“娘娘既然身子不舒服,干嘛今早还要来呢,皇后娘娘最是体恤咱们,您告个假就是了。”房美人的眼神还在季静梅肚子上大转,季静梅心知她想的是什么,但她只是腼腆一笑:“本宫只是略感不适,不是什么大毛病,若是不来和皇后娘娘请安,那岂不是有恃宠而骄之嫌吗?”

本想借由季静梅请安来得最晚来说事儿的吴美人正在喝水,闻言直接被呛得直咳嗽,咳得两眼都是泪汪汪的,季静梅却不急不慢道:“吴美人慢着些,皇后娘娘宫里的龙井用的是玉泉山的泉水,是以茶才香,但是不至于让美人如此不顾形象吧,你若是喜欢,不如和娘娘讨要一些泉水,带回漪澜宫,配上美人宫中今年新进贡的上好的茶叶,可是要比这茶还香。”

这话让刚从内室走出来的冯燕脸色很不好,今年新进贡的茶叶被分成了三等,最好的不过才一斤,皇上却给了漪澜宫三两,自己留了七两,竟然一根都没有给自己这个皇后,更气愤的是,冯燕打听了,这茶是吴美人自己讨要的,太不懂规矩了!实在是太放肆了!简直就是挑衅自己这个皇后!

季静梅悄悄看了一眼冯皇后,低头,默默抿了一口茶,而后起身,理一理衣服,率先福身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吴美人手中的茶杯陡然落地,砸在软垫上,茶水洒落在地毯上怒放的牡丹花上,仿佛给牡丹又增添了一些墨绿的叶子,但除了季静梅,再无人注意地上了。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冯燕派人送灵芝

季静梅的话惊醒了屋内的人,其他女人忙跟在她身后福了福身子:“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了”,冯燕的目光在吴琳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方才听到大家有说有笑的,在讨论什么有趣的事儿啊。”

房美人看一眼季静梅:“回皇后娘娘,臣妾和诸位姐妹正关心婉容的身子骨呢,婉容近日总是忘事,昏昏沉沉的,臣妾还以为宫里要出一桩喜事了。”

“喜事?”冯燕愣了下:“什么喜事?”

“臣妾和诸位姐妹还以为婉容是有喜了,后来才知道是个误会。”房美人叹口气:“说来,这二年咱们都没有什么喜讯,臣妾还以为自己可以做姨了。”

“有喜了?误会?”冯燕有些反应不过来,疑惑地看季静梅,季静梅也不尴尬:“臣妾身子不大舒服,让房美人误会了,臣妾找太医查过,只是疲惫,没有其他事。”

冯燕眼中的防备这才卸去两分,关切地让人去请黄太医,季静梅本想阻拦,看其他女人都是一副好奇和探测的样子,索性笑道:“臣妾多谢娘娘体恤。”

季静梅并没有怀孕,自然不怕太医查出什么,当黄太医说出季静梅没有身孕时候,季静梅和绯儿明显感觉四周传来小声舒气的声音,季静梅心中冷笑,看冯燕多少有些尴尬,笑了:“娘娘,黄太医的诊断和方太医一模一样,看来臣妾这不争气的身子得慢慢调理了,臣妾坐久了觉得疲乏,这就先回去了。”

“梅儿妹妹慢些,你气血不足,本宫过会儿让霓裳给你送些灵芝去。”

“多谢娘娘了”,季静梅恭敬地福身,转身出了长乐宫时候,却冷哼了声,绯儿小声嘟囔道:“说什么送灵芝,奴婢瞧着皇后那样子分明是危机解除后松了口气,又觉得落了您的面子,这才决定送您些灵芝,说是送,其实是赏。”

“高位送低位在宫里本就叫赏。”季静梅冷冷道:“本宫还以为宫里皇后算是最纯粹的人,原来子嗣也能让一个恬淡的人瞬间变了样子,看来师傅说的对,无欲无求的那是神仙。”

季静梅回了宫中,很快,霓裳就将灵芝送来了,她才离开,季静梅就吩咐道:“让人将灵芝放进库房吧。”

“娘娘,还是让人给您煮了吧,方太医之前也说过,您可以用些灵芝类的补药,霓裳送来的这灵芝也有些年份了,药性十足,收进库房里可惜了。”

“也好。”

黄芪上前,尽职尽责检查后,点头,周姑姑这才让小厨房的人去将灵芝处理了,但当灵芝汤药送来时候,黄芪按照规矩再去查看时候,却瞬间白了脸色。

季静梅瞧她神色不对,皱眉:“可是有什么问题?”

“奴婢闻着这汤药味道有些不大对劲”,黄芪想了想,伸手拿了汤匙舀了一勺,轻抿一口,手中的汤匙掉落在地,“娘娘,这汤有问题。”

“什么?”周姑姑慌了神,忙凑近:“方才你可是点了头的,莫不是小厨房又出问题了?”

“去请方太医来”,季静梅深呼吸几下,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黄芪,你可能判断出来,是何种毒药?”

“是活血化瘀的药”,黄芪拿清水漱口后,道:“奴婢方才并没有闻到什么,想来不是这灵芝经过了特殊处理,就是方才在小厨房被人动了手脚。”

“绯儿,你去将小厨房没有用完的灵芝拿回来,黄芪,劳烦你替本宫再查看一次。”季静梅眼神泛着寒光。

“娘娘”,发现问题的黄芪这次检查时候就认真了许多,除了看、闻、拿银针试之外,她更是直接取了一小块儿灵芝放在了嘴里,嚼碎了去品,当她吐出残渣时候,脸上满是愧疚:“是奴婢莽撞了,奴婢早该取了药材试吃一下的,娘娘,这灵芝里被人用针孔扎了几个小孔,往里面放进去了活血的药材汁液,晒干后才重新保存起来,单凭看和闻,根本就查不出来,做手脚的人在医术上很是高明,用的药量很精准,若是娘娘真的有孕在身,虽然不会小产,但一定会大动胎气。”

“看来还是有人不信娘娘”,绯儿气愤道:“这是不信黄太医的话,以为娘娘故意隐瞒身孕呢!”

“是啊”,季静梅笑出了声:“本宫若是真的串通了黄太医,必然会动了胎气,伤了身子,即便没有,本宫的气血将更加亏损,此人真是怎么样都能达到一定目的,当真是狡诈,药材是长乐宫的人送来的,本宫出了什么事儿必然和长乐宫脱不开干系,本宫若是复宠了,按照皇上的脾气,那是必然饶不了皇后的,这是有人想一石二鸟啊!”

周云溪很是疑惑:“娘娘觉得会是谁呢?”

“除了皇后,本宫谁都怀疑。”季静梅叹息一声:“今日在长乐宫,房美人怀疑本宫有孕时候,本宫特别注意了她们的表情,想来没有一个人不盼着本宫出事儿。”

“那您为何不怀疑皇后呢,娘娘之前不是还觉得吴美人乃习武之人,粗枝大叶,若不是吴美人受宠之后露出了本性,咱们现在还以为她是被言宝林利用的一枚棋子呢,这样想来皇后的性子有没有可能也是装的呢?”周云溪觉得自己有怀疑皇后的理由。

“是啊,娘娘,霓裳可是皇后的陪嫁丫鬟呢!”绯儿也觉得此事就是皇后做的。

“演戏的最高境界是骗过自己,吴美人尚且做不到,更不用说皇后了”,季静梅语气肯定:“若是聪明人,皇后今日就不会硬要喊来黄太医给本宫诊脉,可她偏偏这样做了,药材是长乐宫的,送药材的又是长乐宫的大宫女,皇后再蠢也不至于这样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如果不是皇后,那咱们可要查到什么时候啊”,绯儿焦躁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咱们为何要查?”季静梅挑眉,盯着青瓷盅内的灵芝汤看了好一会儿,“等方太医查看后,派人将剩余的灵芝和这汤一并送到长乐宫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黑衣人带来威胁

季静梅虽然让人将灵芝和汤药送到了长乐宫,但她却并没有真如她所说什么都不查了,月色如水,照耀着巍峨的未央宫,小花园的湖水在皎洁的月光中慢慢流淌,未央宫的湖水和御花园的水是相通的,坐在湖边,季静梅突然有些惆怅,从暗处悄然出现一个人,他出现在季静梅的身后,声音沙哑:“娘娘还是不肯和王爷合作吗?”

季静梅手中端着的酒杯在手中晃荡了下,酒渍险些泼洒出来,她头也不回:“本宫已经告诉孙宝林答案了,你们怎的就不死心呢?莫不是非要本宫告诉皇上宫里还有恭王爷的人吗?”

“娘娘尽可以去说”,黑衣人低声笑起来,他低沉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湖边响起,听起来如同鬼魅,“除了娘娘,宫里见过奴才的人不超过三个,对于皇宫的人来说,奴才就是个死人,您尽管去说啊。”

季静梅感觉到冰冷的刀横在自己脖颈上,因为凉,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蹙眉低头看一眼闪光的刀片:“你是想杀了本宫灭口?”

“娘娘真会说笑,您是王爷日思夜想的可人儿,奴才哪敢杀了您呢?奴才只是想让您乖一些,认清自己的位置,康平帝到现在都没有笼络好朝中的大臣,可见是个庸才,咱们王爷才是明主。”黑衣人嘿嘿笑着:“娘娘,您放弃王爷选择了康平帝,王爷很是生气呢,若不是王爷顾念旧情,奴才这刀可就不留情了。”

闪亮的刀片上映衬出季静梅的笑容,恰如冬日里盛开的寒梅,傲然而独有风情,“本宫和恭王爷早就没有瓜葛,一女不事二夫,王爷想让本宫做到的事,本宫无能为力。”

“娘娘可想好了?今日那灵芝只是王爷给您的一个警告,王爷让奴才来转告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下次可就没有这样简单了。”黑衣人阴璨璨笑起来:“奴才对娘娘这身好皮子可是天天想着呢,您这样细白的皮子做了灯笼可是上好的摆件。”

“本宫在荆州听到的威胁可比这狠多了,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本宫倒想让你转告王爷,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本宫当年有多心悦他,就有多了解他,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你……”黑衣人的手抖了下,险些划破季静梅脖颈处的皮肤,若不是他还有些理智,及时将刀挪开了些,那薄如蝉翼的刀刃必然会将季静梅的皮肤划开一个口子,黑衣人突然笑了:“奴才见过太多的人,像娘娘这样的女人还真是头回遇见,奴才似乎明白王爷为何对您念念不忘了。”

“多谢这位公公的夸赞了”,夜风中,季静梅压低了的声音几乎听不见,黑衣人的身影伴随着他最后的话语消失在风中:“娘娘好自为之。”

看到湖面上再没有这个人,季静梅拿出帕子抹了下额头,帕子微微有些湿润,她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她忙扶着湖边的柳树,这才没有摔倒,对着清冷的月光,看着湖面上的一轮圆月,她眨了眨眼睛:“绯儿——”

季静梅的声音带着颤音,绯儿忙从稍远的地方跑过来,裙摆乱动,一点儿也不沉稳:“真是吓坏奴婢呢,娘娘,所谓千金之子不垂堂,您怎么能以身犯险呢!”

“他不敢杀本宫,至少现在不敢!”夜风吹过,季静梅湿了的衣服带走身上的热量,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的声音虽然有些飘,但是还是冷静的:“此人武艺高强,他若是想杀本宫,你们在一旁不过是多了几条冤魂。”

“那也不能任由他威胁您的安危啊”,绯儿急得眼睛都红了:“他是恭王爷的人,若是和梁大师说的,爱之深恨之切,恭王爷发了狠,娘娘您该怎么办啊?”

季静梅苦笑了下,想起黑衣太监说的灵芝的事儿,手握紧了腰间垂着的玉佩:“本宫会在下个月十五之前想到办法的。”

“实在不行,您还是求助皇上吧。”绯儿试探性提出建议,季静梅望天不语,她没有把握李泽乾会相信自己,李泽乾的醋劲儿有多大她是清楚的,连从自己嘴里听到“恭王爷”三个字都会瞬间变了脸色,若是知晓每个月十五,恭王爷的人会来传话,她根本不敢去想李泽乾会有什么反应。更何况,季静梅的手在玉佩上摩挲着,兖州那边儿她想要将商户迁入,必须要转移恭王爷的注意力,和李泽渊的人一直保持联系是最快捷的方式。

绯儿不清楚自己主子背负了多少压力,她只是为自己主子既感到担忧又觉得不值,这是个聪明而敏感的姑娘,从季静梅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什么,她不再说这个事儿,她采取了最简单的方式转移开话题:“娘娘,长乐宫那边儿,听说皇后娘娘大怒,下令一定要查清此事呢!”

“随便吧,本宫已经不在乎结果了”,查吧,查到最后不过是个替罪羊,真正的罪魁祸首她已经知道了,季静梅这一刻真心想当面问一问李泽渊,他到底把自己当什么,当年一边儿和自己书信传情,含情脉脉允诺会八抬大轿娶自己,一方面却向先帝求娶周蜜,而今因为自己不答应帮助他谋反,竟然下毒来威胁自己?其实自己一直都是一枚棋子吧?季静梅仰起头来,好像这样在眼眶中打转的泪就不会落下来一样。

绯儿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自己主子,她不明白的刚才那黑衣人和主子说了什么,但很明显,并不是愉快的话。

灵儿从不远处走来:“娘娘,不好了,皇上来了!”

季静梅的眼泪挂在了眼角,这让她显得有些滑稽,但是眼下却没有人在乎这个,她猛地擦干净泪,绯儿喃喃道:“娘娘,今儿可是十五啊!”

“本宫知道!”季静梅猛地擦干净眼角的泪,安全起见,她又擦了擦脸颊,用力太猛,她的脸上显出红色的痕迹,她倒抽了口冷气:“不管怎么样,先接驾再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心感动告诉皇帝

李泽乾看见季静梅的第一眼就皱起了眉头,好好的,梅儿为何哭了?心思沉的他一瞬间想到了许多种可能,他的目光盯着季静梅,让季静梅心里觉得发毛:“皇上这般瞧着臣妾做什么?”

“为何哭?”

“方才在湖边坐着,莫名觉得伤感,您就当臣妾又矫情了。”季静梅知道李泽乾未必相信这个理由,但她无法告诉李泽乾真正的原因,她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并没有让李泽乾眼中的疑虑打消,但李泽乾并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他很了解季静梅,梅儿不想说的事儿,谁逼迫都没有用,只是,李泽乾心中有些不悦,这女人还是不够信任自己,这让他有些挫败。

“朕一向认为伤春悲秋是最没有用的,偏文人墨客最爱这样,你呀”,李泽乾笑笑,揽着季静梅往室内走去,季静梅没有瞧见,他的笑仅仅浮在表面。

“今儿可是大日子,皇上不在长乐宫,皇后会不高兴的”,走过青石板铺成的大道儿上,夜风穿过皇宫,吹起季静梅鬓间的一绺发丝,李泽乾伸手为她将不听话的发丝勾到耳朵上,这温柔的举动将季静梅剩余的话挡在了喉咙里。

“朕正是从长乐宫中过来”,李泽乾的叹息声在夜色中听得并不真切,似有似无的,“你放心,朕一定会查清楚到底是谁要害你。”

“听闻朝堂上吴大人他们又反对了皇上的决策,皇上政务繁忙,这事儿还是放一放吧,左右臣妾也没有中毒,臣妾自个儿多防着就是”,季静梅几乎是下意识就阻止,李泽乾停下了脚步,他乌黑发亮的眸子直直看着季静梅:“梅儿,你有事儿瞒着朕。”

李泽乾的话不是疑问,那笃定的口气让季静梅心中发慌,她笑道:“臣妾有什么瞒着您的,这宫里又有谁敢瞒着您啊。”

“宫里敢瞒着朕的人多了”,李泽乾的手抬起季静梅的下巴,这让季静梅有些不舒服,这种压迫感让季静梅的呼吸都急促了两分:“其他人瞒着您,臣妾也不会瞒着您的。”

“等你想说时候,朕自然就知道了”,李泽乾摸摸她的脑袋:“其他人瞒着朕都是为着利益,朕知道梅儿不会这样。”

季静梅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她这次没有躲开他的目光,而是浅浅笑了下。

两人继续往前走,等坐下来,李泽乾才再次开口:“梅儿,近日朕会对孙氏多有抬举,你莫往心里去,朕心里只有梅儿一个人,再不会有其他女人了。”

“皇上岂止会抬举孙白遐一个人,臣妾大胆猜测,吴美人和言宝林的位分也会往上升一升吧。”

“怎么也不会越过朕的梅儿”,李泽乾不置可否:“宫里的规矩大如天,朕是不会让这两个对梅儿不利的人压你一头的。”

季静梅突然觉得心中颇不是滋味儿,她不是石头人,李泽乾对她的好,她心里都记着呢,她想了想,挥手遣退了自己宫中伺候的人,顺子瞧了瞧李泽乾,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退出门外。

“主子的命令也不听了?”李泽乾瞟他一眼,顺子麻溜走到门外站着。

“皇上,恭王爷……”,季静梅才刚犹豫着吐出几个字,就见李泽乾的眼神斜斜扫了过来,她抽出腰间的帕子捂着嘴笑起来:“皇上听臣妾说完,当年在宫中,恭王爷最是受宠,因此笼络了许多心腹,虽然恭王爷现在离京了,但宫中怕是还有许多敌我不明的人。”

“朕道梅儿想说什么呢”,李泽乾见季静梅一脸的凝重,还以为是事关国家安危的大事儿,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些,他脸上的冷峻瞬间打散了三四分,只是眼中难免露出几分讥讽:“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宫里那些探子,朕已经清除大半儿了,留几个免得他恼羞成怒罢了。”

“他不会在这时候恼羞成怒”,季静梅的手摸了摸自己脖子,来自生命的威胁没有让她觉得不安,反而激起了她心中一直封存的怒火,她笑靥如花的面容下,是隐藏起来的恨意:“皇上和他明争暗斗有些年头了,该比臣妾了解他才是,没有充足的准备,他怎么可能轻易起兵谋反?至少,也得有个蒙混天下的理由。”

“若是梅儿,该找什么理由?”

“残害忠良又或者妖妃祸国”,季静梅不假思索,直接说出了两个借口,李泽乾哈哈大笑起来:“梅儿的脑子,哈哈,妖妃祸国?你啊你,怎的如此自贬呢,梅儿该是贤妃,可不是妖妃。”

“能成为妖妃可不容易呢”,季静梅努努嘴:“臣妾可不觉得妖妃是自贬,恭王爷若是真打出清君侧的旗号,臣妾倒觉得是夸臣妾呢!”

“此话何解?”这样的说法倒是让李泽乾觉得稀罕,头回听见有人认为妖妃是夸人的,梅儿的说法每次都是这么新鲜。

“皇上真笨”,季静梅俏皮地眨眨眼:“皇上不觉得自古被称为妖妃的女子,都有这样几个特点吗,首先她得特别漂亮,倾国倾城才行,其次,她还得是宠妃,继而,她还要有足够的实权,最重要的她得能干政才行。”

她每说一句,李泽乾就点一下头,等说到最后,李泽乾的笑容缓缓收拢了。

在外人眼中,康平帝是一个富有乾坤、不动声色的人,但在未央宫中,在季静梅面前,李泽乾却能轻松丢掉面具,季静梅便能察觉出他情绪的变化,顺势揣度出皇上的心思,虽说君心难测,那不过是因为皇帝最会伪装,卸掉伪装,其实和普通权贵之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见他不高兴,季静梅眨巴下眼睛就猜到了原因,自打秦始皇自称皇帝后,有哪个君王不想把控所有权利,汉之后,女子更是不能参与政事,想来自己的话让李泽乾多心了。

她也不解释,挪开视线,起身去书架上拿了本《史记》,施施然又回来了,季静梅体态匀称,周身的气度和旁的千金小姐不大一样,她走路并不像寻常女子那样小步挪动,她的步子比严苛规矩下的要大一些,甚至她急躁时候会走得很快,但看起来却更有魅力。

李泽乾就这么瞧着自己心悦的女人走向自己,他泛起波澜的心竟然静了下来,看着季静梅走过来,他下意识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季静梅却直接将手中的书扔给了他,若不是李泽乾习过武,身手敏捷,那书就直接砸到他脸上了。

“好端端怎么生气了?”李泽乾心知肚明,这浑身带刺的人那么敏感,必然是瞧出了自己的心思,他已经想好该如何哄她了,梅儿就像猫一样,生气时候得顺着来。

“往兖州做生意是皇上求着臣妾做的,天下十八个州,若按臣妾自己的心思,那兖州臣妾还瞧不上呢!”季静梅甩着帕子坐回自己位儿上:“这河还没有过,皇上就想着拆桥了?”

“这话可真是冤枉朕了”,李泽乾翻一番手中的书,瞧见书页间蝇头大的小字儿,就知道这是季静梅读过做了注解的书,他顺手将书塞进怀中:“这书打今儿起,归朕了。”

“那皇上可得保管好,这书上的话,若是被那些个老学究瞧见了,皇上可就要头疼了。”

“梅儿送朕的东西,不管大小,都是朕珍藏的宝贝。”李泽乾的眼神温柔地能滴出水来,季静梅却啐他一口:“这些个甜言蜜语,臣妾可听得多了。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您拿了臣妾的书,是不是该还点儿什么?”

“朕把自己还给梅儿如何?”没羞没臊的话让季静梅红了脸,白嫩的脸颊显出的红晕如同晕开的胭脂,又像天边的彩霞停留在了这里,纵然不是第一次看到,李泽乾的心却还是砰砰直跳。眼前的女人就是上苍送给自己最好的礼物,温暖了自己冰冷的心,他突然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小肚鸡肠了,遇到她起,他的愿望不就是和她并肩屹立在太和殿的最高处,一起看这天下的富饶吗?

李泽乾心神荡漾,起身抱起了季静梅,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季静梅惊呼一声,忙抱住他的脖子:“李泽乾,你又不正经!”

“妖妃祸国,对着你这样的妖妃,朕为何还要假装正经?”李泽乾大笑起来,低头在季静梅还没有褪去红晕的脸上猛地亲了一口:“梅儿既然要做妖妃,朕决定陪着你做个昏君,梅儿是不是很开心?”

“你……”,季静梅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更像是猫了,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继而渐渐泛红,她将头埋进了李泽乾宽阔的胸膛:“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灵芝的事儿是恭王爷做的,他是在警告我。”

抱着季静梅的李泽乾手上一紧,季静梅吃痛,皱了下眉,一直盯着她的李泽乾忙松开些,轻柔地将季静梅放在床榻上,转身要走,下意识的,季静梅的手拽住了他的衣角:“皇上”

“朕去去就来,乖”,李泽乾的声音明显压抑着愤怒,但还是很温柔,季静梅松开手,看着李泽乾离开,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了被子里,好丢人,她竟然会有这样小女人的举动,太丢脸了,一定是李泽乾方才的温柔让她乱了心智。

门外有细碎的动静,好像有人进来了,不一会儿又出去了,季静梅抬起脑袋,大口喘着气,憋得通红的脸渐渐朝着正常恢复,李泽乾拿着一张纸进来了,坐在床边儿,递给季静梅:“这是七哥留在宫中的探子,你记下来,想怎么处置这些人,都随你。”

季静梅接过,随手放在了一边儿,她的脸还有些红,她的眼神忽左忽右,就是不去看李泽乾,“那人神出鬼没的,肯定不是名单上的人,皇上送臣妾几个暗卫吧。”

“好!”李泽乾一口应下,他的手伸出,放在季静梅的肩膀上,微微用力,迫使季静梅看着自己:“七哥竟然敢害你,梅儿,朕绝不会饶了他!那人是谁,朕现在就凌迟了他!”

“臣妾不知道,他每个月十五都来未央宫,来去自如,显然武艺高强,臣妾不知道他躲在哪里,他说自己是个死人,宫里每个月死去的人多了,臣妾猜不出。”季静梅说这话时候很是挫败,那黑衣人来未央宫也有数次了,她却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还真是会挑日子”,李泽乾的手放下,攥紧了床上团花簇锦的被褥:“有暗卫在,他不来则罢,若是再敢来,朕一定要生擒活剐了他!”

“臣妾要自己动手!”季静梅的手摸上了自己脖子,她眼中冒出火光,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狠辣,李泽乾瞧在眼中,却并不觉得反感,“皇后那边儿,还是让她继续查吧,以免打草惊蛇。”

“宫外传来的消息,兖州那边儿已经有了初步进展了。”季静梅低头看着自己被李泽乾握住的手,想了想,没有抽回,李泽乾笑了。

“时间不早了,咱们安置吧”,李泽乾高声喊了一声“来人”,一直守在门口儿的绯儿和顺子忙推门进入,绯儿眼尖地瞧见两人交握的手,低头抿嘴一笑,出门儿就和周云溪道:“姑姑,可喜可贺,您心里盼着的事儿马上就成真了。”

“什么事儿?”在小厨房忙活的周云溪有些不明白。

“看护小皇子啊”,绯儿的眼睛在烛光下亮晶晶的,因为奔跑,她的鼻尖都有几滴小汗珠,“我方才进去伺候,姑姑猜我看到了什么?”

“少卖关子,快说!”

“我瞧见咱们娘娘和皇上双手握在一起,见我进去,娘娘竟然没有松开口,这说明娘娘已经不排斥皇上,甚至可能已经对皇上暗生情愫了,姑姑盼望的小皇子可不指日可待了嘛!”绯儿说得眉飞色舞,周云溪也听乐了,放下手中的活计:“阿弥陀佛,这些年,娘娘的心都是冷的,若是皇上能暖了娘娘的心,那真是天大的喜事儿。”

绯儿笑得眼都眯成一条线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冯皇后破釜沉舟

一晃几天过去了,长乐宫的气氛一直都是压抑的,清早冯燕就因为梳头的太监扯痛了她的头发丝而大发雷霆,这在往常是绝无仅有的事情,赵嬷嬷看小太监头都磕红了,叹了口气,找人悄悄往冯家送了个口信儿,当天下午,冯夫人就递了牌子,进了宫里。

长乐宫的摆设依旧是富丽堂皇,但冯夫人进门儿就瞧出了不对,自己的女儿还是那么端庄,那清秀的脸上却多了一丝愁容,脸颊也凹下去了,衣服在身上晃荡着,柳眉一直微微蹙着,她气恼地瞪一眼伺候的宫女,“你们就是这样伺候娘娘的?”

霓裳等人瞬间跪了一排,冯燕苦笑了下:“娘还是让她们起来吧,不怪她们,是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冯夫人伸手握住女儿白嫩的手:“我的儿,真是苦了你了。”

若是平时,冯燕定会微笑着摇头,她最是好面子,可是此刻,她却只是苦涩一笑,没有反驳自己的母亲。

冯夫人遣退其他人,只留下赵嬷嬷在旁边站着伺候,娘俩儿坐下来,“燕子,你也莫怪赵嬷嬷,她是个忠心的,这才私下给娘送了信,娘只道你在宫里享尽荣华富贵,坐在这最高的位置上,该是潇洒肆意的,今儿才知道我儿竟受了这般大的委屈。”

冯燕的眼眶红了,她扑在母亲怀中,泪水无声无息落下,到这个时候,她竟还是顾忌着宫中的规矩,哭都不能发出声音。

冯夫人的手抚上她的背,轻轻拍着,任由女儿发泄出自己的难过,好一阵子,冯燕才抬起红肿的眼睛,一腔委屈化为了一句话:“娘,女儿想回家。”

“燕子”,冯夫人摇了摇头:“你不能回家,你是一国之母啊。”

“一国之母?有女儿这样的一国之母吗?”冯燕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她带着满腔的酸楚道:“哪朝哪代有处子皇后的?哪朝哪代的皇后像女儿这样憋屈的?”

“燕子!”冯夫人低声呵斥道:“噤声!这话也是你能说的?雷霆雨露,皆是圣恩,皇上做什么,咱们都只能受着!”

“是啊,雷霆雨露都是圣恩”,冯燕的眼神有些迷茫:“打接到圣旨起,女儿就时刻记得自己是王妃,皇上登基后,我就时刻告诫自己我是一国之母,是天下女人的表率,可我如今越发糊涂了,娘,你告诉女儿,这皇后该是这样的吗?”

冯夫人望着女儿孩童般纯粹的眼中全是茫然,她的泪终于落下来,滴落在母女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上,“娘的燕子啊,是娘不对,是娘和你爹看错了当今皇上。”

“娘,我该怎么办?”

冯夫人抽出帕子给自己擦干了泪,她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冯燕,好一会儿,她看向赵嬷嬷“赵妈,燕子出嫁那天,我给你的荷包还在吗?”

赵嬷嬷点头:“在的,奴婢一直好好保存着。”

冯夫人咬了咬下唇,仿佛做出一个甚为艰难的决定,“燕子,你听着,也许皇上是不喜欢你,但没有男人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看皇上如今宠着吴家、言家和季家女儿的架势,你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否则你这皇后的位置必然不保。”

“这皇后的位置本就明存实亡了”冯燕捂着心口道:“女儿并没有犯什么过错,皇上若是硬要女儿给那几个人腾位置,女儿愿意拱手相让。”

“你也是熟读诗书的人,你见过哪个被废的皇后还有命在?”冯夫人脸色铁青,“娘也不看中这皇后的位置,娘最在意的是你的命,为了你的命,你也不能丢了这皇后的位置。”

“那女儿该如何做?”冯燕的眼神显露出她的无助,若论规矩,怕是再没有人比她知道的多了,但是若论起心计,她简直就是一张白纸。

冯夫人低声说了几句,冯燕的脸瞬间红得像玛瑙一样,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她连连摇头:“不行!圣人说过”

“你别给娘拽文”,冯夫人直接打断她的话:“圣人那些话在家宅后院没有任何用,你就告诉娘,你想不想保住自己的位置,保住自己的命?”

冯燕点头。

“你喜欢当今皇上吗?”冯夫人问话时候眼睛盯着自己女儿,见冯燕的手揉搓着自己的衣角,并不答话,她叹口气:“娘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当初接了圣旨你就魂不守舍,你出嫁前娘教给你那些怕是你什么都没有记住,你既然喜欢皇上,那就更应该按娘说的做。”

“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的”,冯夫人是个性子急的,奈何自己生的女儿性子却完全随了冯大人,她看了看赵嬷嬷:“赵妈,你来说!”

赵嬷嬷叹口气:“夫人有所不知,宫里出了几起这种事儿了。若是皇上发现了,只怕娘娘的境况会更艰难。”

冯夫人愣住了:“几起?”

冯燕不好意思地点头,冯夫人抿抿下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好一会儿,她发狠地道:“这秘药是前朝宫里的秘方,应该不会出问题,若是真的……皇上为了面子也不会废了你,燕子,人生何处不是赌,娘觉得不如咬牙搏一搏。”

“娘,女儿只是不受宠,到不了您说的那种地步吧。”冯燕打心眼里还是排斥冯夫人给出的主意,犹豫着不肯这样做。

“啊呸,到不了这个地步?我问你,打皇上继位以来,都找过你几回事儿了,宫里大事儿小事儿出什么问题都是你的责任,这是把你当回事儿啊,那些女人现在是没有底气,若是等她们有了孩子,为着嫡出的身份也不会放过你。”冯夫人这会儿只恨自己当初由着冯大人的性子,没有强行将幼女的性子给掰过来,现在好了,这单纯地她都不想承认这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

“娘,当真要这样?”冯燕扭扭捏捏,显然放不下自己打小接受的规矩,冯夫人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而后她疼得脸都变形了:“娘给你的就是这个建议,你不用也可以,娘是没有辙了,让你狠下心收拾那些女人,你能做到吗?”

冯燕的肩膀耷拉下来了,算是默认了。

冯夫人继续道:“你看看你,一国之母被几个低位份的人压制着,看见季家那姑娘受了委屈,竟然还替她打抱不平,现在好了,人家转眼复宠了,你呢?”

冯燕委屈地看了看冯夫人,“娘,她也不容易,那么一个清高的人,被人几次陷害。”

“人家不容易,就你容易?!”冯夫人剜了自己女儿一眼:“我怎么就养出你这样个傻姑娘,她清高?真正清高的人不可能说复宠就复宠,你长点心吧。”

冯燕低头,不说话,冯夫人看她委屈的小模样,又觉得心疼,母女两人小声继续说话了,不知道冯夫人怎么安慰的冯燕,但她离开时候冯燕的神色已经好了许多。

赵嬷嬷送走冯夫人后,回来,冯燕抬头看了看她,眼中的神情已经不复茫然,她幽幽道:“嬷嬷,娘说的事儿,你安排吧。”

“娘娘想好了?”

冯燕没有接话,赵嬷嬷恭敬地应了声:“诺!”

主仆两人定好了主意,但李泽乾一连十天都没有踏入长乐宫,冯燕有些急躁,赵嬷嬷只好宽慰她:“娘娘要沉得住气才是,快到正日子了,您忍耐些。”

“可那件事本宫还没有查出来幕后主使,皇上会不会因此怪本宫没有能耐?”

赵嬷嬷想说不会,但想到皇上数次斥责自己主子,又觉得很有可能。

在焦急的等待中,终于到了初一,整个白天都不见顺子过来,冯燕呆呆坐在椅子上,目光如死水一般:“嬷嬷,皇上他这是一点儿面子都不肯给本宫留了吗?”

“皇上一定会来的!”赵嬷嬷的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冯皇后,还是在给自己心里安慰,好在蜡烛燃了一阵子时候,静鞭的声音在宫门外响了起来,冯燕突地一声就站了起来,她的脸颊因为激动布满红晕,赵嬷嬷担忧地看她一眼:“娘娘,您得按照平时见到皇上那样子行事,否则会惹来皇上起疑心的。”

冯燕“哦”一声,看向面前的铜镜,镜子中的女人如同喝醉了酒一样,眼神如水,秋波荡漾,粉面含春,竟像换了个人一样,她被自己吓到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如火一样烫手,她呀了一声,忙喝了完凉茶,冰凉的水灌进肚子里,她被凉意一激,打了个哆嗦,脸色也正常了许多。

这一夜,长乐宫的红烛一夜未熄灭,门外的顺公公纠结地听着屋内的动静,天明时候,屋内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人被踢下了床,砸在了地面上,顺子拍着自己的胸脯,心想可能是皇上踢翻了椅子吧。

门被人从里面大力打开,顺子就看见皇上冷面如冰,一头长发还没有束起来,就这样披散在肩上,透过半开的门扉,顺子瞧见地上趴着一个人,穿着黄色的中衣,他心里咯噔一声,皇上竟然真的将皇后踢下了床!

“好歹也是名门淑女,竟然使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朕虽然不会说出去丢皇家的脸,但你给朕记住,此生,朕都不想再见到你!”李泽乾头也不回,冷冷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顺子一甩拂尘,忙小跑几步跟上。

“昨夜你为何不找借口喊醒朕?”往前走的李泽乾出了长乐宫的大门,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冷如冰霜的眼神刺在顺子身上,顺子苦着脸:“皇上,奴才喊您了,可是皇后娘娘硬要说您喝醉了,睡下了,奴才总不能硬闯进去吧,何况,您……您后来”

“够了!”李泽乾脸都成黑色了:“查,给朕暗中彻查,皇后手中的药是谁给弄来的,长乐宫所有伺候的人,不论是谁,全部打入掖庭,朕要皇后身边全是朕的人,给朕死死盯着皇后!”

“诺!”

李泽乾的脚步再次向前,路过未央宫时候,他停下来,看了看宫门,抬脚想进去,却转身又走了,门口儿跪着的宫女疑惑地起身,转身去禀报了。

听到李泽乾在宫门口儿又转身离开了,季静梅觉得古怪,继而又听说长乐宫的人全部都被换了一批,她更觉内有隐情,让最会打探消息的绯儿和宋松去探听一番,她坐在窗户边儿,望着院中的落叶发起了呆。

周云溪送来商行的消息时候就瞧见自己主子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窗口,忙拿了外衣过来,“娘娘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一场秋雨一场寒的,别得了风寒。”

“没事儿”,季静梅口中的话刚落地,接着就是几个喷嚏,周云溪着急着要去找太医,被季静梅阻止了:“熬碗姜汤就是了,本宫没有大碍。”

季静梅想去思考李泽乾的反常是怎么回事,但是却被商行的信给吸引了注意力,往兖州这个新地方开商行并不容易,一系列琐碎的事情都需要季静梅来决策,她一忙起来就忘记了其他,以至于当一个月后,稳定了商行的问题,她才陡然发现这一个月竟然没有见到李泽乾。

问了周云溪,她才知道,皇上已经一个月没有来后宫了,这就更稀奇了,季静梅敲着桌子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隐约觉得事情和长乐宫有关。

她舒缓了下自己的筋骨,决定山不过来我过去,让小厨房准备了鸡汤,正打算往御书房走一趟,却见绯儿急匆匆进门儿了:“娘娘,皇后有孕了。”

季静梅手中的食盒瞬间落地,盖子翻开,汤碗碎裂,鸡汤洒了一地,猩红地毯上针织的锦鲤图被污了一大片,“皇后有孕了?她怎么会有孕呢?皇上明明没有”,话说到这儿,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道:“本宫知道皇上为什么如此反常了,原来”

不知道情况的灵儿拎着新做好的点心走了进来:“娘娘,点心做好了,要一起带去吗?”

接着,她愣住了,地上分明就是刚端来的鸡汤,娘娘的脸色很是难看,带着不可置信,又有被背叛的痛恨,还有隐隐的伤感。

第一百一十五章 柳沁自爆有喜

“发生什么事儿了?”灵儿以眼神示意绯儿,绯儿给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娘娘心情不好,你莫多说话。

灵儿明智地捂住嘴巴。

季静梅斜睨了努力将自己藏在墙角的灵儿:“缩在那儿做什么?莫不是怕本宫吃了你不成?”她哼一声:“本宫还不至于为这不明所以的事情就发怒。不是说备了点心了吗?装食盒里,咱们去瞧瞧皇上,顺便问个明白!”

“娘娘”,绯儿拦下了季静梅:“除去已经被禁足的人,其他人都已经派人去长乐宫门口儿打听消息去了,都盼着皇上派去看护长乐宫的人能给出个说法,那些护卫却只是拦着人不让进去,分毫消息都不透露,奴婢回来时候,已经聚集好些个人了,听说护卫长打算去请皇上来呢,您此刻去,恐怕见不到皇上。”

“那本宫就也去长乐宫!”季静梅看一眼地上的狼藉,瞄一眼四周:“灵儿的口舌待会儿恐是帮不上什么忙,绯儿,还是你随本宫走一趟吧!”

“诺!”

季静梅来到长乐宫门口时候,当真是吓了一跳,远远就瞧见一个又一个的华盖銮驾,看清楚那华盖下躲在阴影下的人时候,才发现连深居简出的苗御女都走出了宫门,一身苗族女子的服装,头上银饰叮当作响,远远站在人群最外边,瞧着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手上是一条色彩斑斓的蛇,绕着苗御女的手腕玩闹着。尽管四周很多人,但苗御女周围三丈之内空无一人,季静梅的目光在那青底彩斑的蛇身上停留了下,勾了勾唇角,在绯儿的劝阻下,她仍然朝着苗御女走了过去。

四周不知道从谁先发现了季静梅的举动告知了其他人,十几个呼吸间,所有的人都闭上了嘴巴,朝着季静梅看去,在场的人之中,季静梅的位分是最高的,皇上在上月初五时候封了她为婉仪,虽然还是正五品,却已经是正五品的位分中最尊贵的那个了。

“臣妾给梅婉仪请安,娘娘万福。”靠溜须拍马生存的夏美人和房美人最先从愣神中反应过来该行礼,福身的姿势那是格外标准,房美人更是低头,恭敬地道:“天气炎热,婉仪也没有带华盖遮阳,臣妾愿将自己的献给娘娘用。”

季静梅却没有理她,而是走到苗御女面前道:“苗御女的蛇倒是独特,这是苗疆特有的异青吧?”

“娘娘真是好眼力,这蛇正是异青,她叫小花,是臣妾的爱宠。”苗御女身量高挑,异族人特有的风情在她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展现,肤白貌美,高鼻梁,深眼窝,特别爱笑,两只眼睛更是天生会说话一般,看着分外有精神。

“这宠物倒是独特”,季静梅有深意的看了看她,而后笑着往前面走去:“本宫听说,咱们的皇后娘娘有身孕了?”

“是啊,臣妾早起也是这么听说的。”马辰华口气倒没有什么变化,若是能将眼底不慎流露出的一丝情绪给遮掩住的话,就显得更加真切了。

“臣妾也是这样听说的,本想着这是天大的好事儿,都能大赦天下呢,来长乐宫给娘娘请安贺喜肯定是可以的,谁知道这些个奴才竟还挡在门口儿不让咱们过去!”若说妃嫔之中还有谁盼望着冯皇后能复宠,怕也只有房美人一个人,她一贯依附皇后生存,皇后倒下后的一个月,她简直是举步维艰,各项瓜果份例质量差了许多,连饭菜送来的都是凉的,想到以前跟在冯皇后身后,多少都能沾些好处,房美人心底那个伤痛啊。

柳宝林讽刺性地看一眼房美人:“自来各朝各代都是皇后娘娘诞下皇子后才会大赦天下,美人这样想有些为时过早了。”

“大胆!你是在盼望皇后娘娘生的是公主还是在诅咒娘娘肚子里的龙种出什么问题!”长乐宫的宫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缝隙,赵嬷嬷的头探了出来:“柳宝林,你莫以为皇后娘娘被禁足了你就可以抖威风了,莫忘了宫里还有其他娘娘呢!”

“臣妾真是冤枉啊,借给臣妾几个胆子,臣妾也不敢盼皇后娘娘的不好,臣妾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娘娘至多才有月余身孕,可不就是为时尚早吗,得再等八九个月呢。”柳宝林挑衅地看一眼赵嬷嬷:“倒是臣妾的肚子更争气一些。”

不少女人瞪圆了眼珠子,绯儿本来已经给季静梅递了杯茶水,季静梅才刚入口,就听见这句话,当即一口水没有咽下,直接喷了出来,呛得她连连咳嗽。

“娘娘您慢着些。”绯儿小心为她擦拭了衣襟上溅出来的水。

“柳宝林这是有……有身子了?几个月了啊?”季静梅拿出帕子擦拭了嘴角,笑眯眯问道。

“臣妾已经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柳宝林看众人都往她肚子上瞧,骄傲地挺了挺自己还扁平的肚子,季静梅眼神不受控制地往柳宝林肚子里瞧,想到最近翻看的侍寝的册子,彤史上记载的的确是两个月之前是柳宝林侍寝,可……那时候她亲耳听见皇上吩咐顺子,安排的人用特别的手段“侍寝”的啊!这孩子……柳宝林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瞧着温柔贤淑的,骨子里除了算计和狠毒外,竟然还有另外的一面啊。

柳宝林被她瞧地心里不舒服,但她却以为季静梅只是嫉妒自己有了身子,是未来的皇长子的亲娘。

季静梅边看边笑,这让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怀疑是不是梅婉仪受了刺激,魔障了,却听季静梅温柔地吩咐道“绯儿啊,你去找找皇上,一定要告诉皇上,他又要做父皇了,柳宝林也有喜了。”

绯儿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两步开外的周云溪却是知道内情的,见绯儿还在迷糊中,忙推一把绯儿:“娘娘差遣你办事呢,还不速速去办!”

“诺!”被推醒的绯儿完全是靠着直觉应了声,走出好远还在疑惑地往身后瞧,娘娘早起听见皇后有喜时候可不是这个反应,现在却笑嘻嘻的,真是好生奇怪。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丁太医何许人也

让绯儿更奇怪的是,她腿都要跑细了才在翠微宫的后殿找到了李泽乾,但她说完这件大喜事时候,却见皇上的脸色瞬间阴涔涔的,好生恐怖。

“皇……皇上”绯儿小心翼翼开口。

“朕随你去瞧瞧”,李泽乾是压制着自己内心以最快速度蹿起来的火苗的,他只觉得头顶上一片绿油油的,都能跑马了,他只想掐着那个女人的脖子问清楚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给自己戴绿帽子,但大庭广众之下,他有必要维护自己的脸面、维护皇家的威严。

一路行色匆匆,李泽乾到达长乐宫门口儿时候已经想好了,他得暂时留着这个孽种,好仔细查到底与柳宝林苟合之人是谁,他的脸上甚至浮起了笑容,季静梅眼珠子都要掉了,这厮竟然还能笑出来?莫非一切只是顺子他们主仆给自己演的一场戏?

季静梅看向李泽乾,心虚的李泽乾下意识转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季静梅的心沉到了谷底。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宫中再传喜讯,您既然来了,这做决策自然得交给您了,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季静梅说完,一甩袖子,竟然转身离开了。

也不知道旁侧是谁从衣服底下伸出了半只脚,踩住了绯儿的衣摆,绯儿身子不稳,往后面栽去,可她身后赫然站着柳宝林,柳宝林眼睛瞪大,脑子里叫嚣着要往旁边躲,但无奈身子不受脑袋控制,眼见就要被绯儿的跌倒给连累到,一直在观战的苗御女上前几步,一把推开了绯儿,绯儿跌倒在路旁的草地上,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分外连贯,不止季静梅看傻了眼,李泽乾也禁不住扫了苗御女几眼。

“真是好俊的功夫!”季静梅笑着道:“本宫倒没有想到宫里竟然还藏着一位女侠,这身手真是羡煞我也!本宫要谢谢苗御女,若不是苗御女反应迅速,绯儿可就酿成大错了。”

绯儿刚从险境中走出来,脸上的冷汗还没有干,她朝着苗御女恭敬地福福身子:“奴婢多谢小主救命之恩,近日若是因为奴婢害柳宝林肚子里的龙种有什么事儿,奴婢怕是要连累主子了。”

旁边看戏的女人们小声嘀咕起来,细碎的声音,听在耳朵里让人心烦,只觉得心都乱了,季静梅心里知道自己的丫鬟是什么样子的,规矩是怎么练出来的,纵然在宫里随便拉出一个粗使的宫女,都不会犯走路摔跤的错,莫说是绯儿她们了!她挑眉:“绯儿,不是本宫说你,你最近是越来越不稳重了,柳宝林如今可是金贵人,你走路怎的这么不注意呢,还不快给柳宝林道歉!”

绯儿走过去,双腿一软,直接就给柳沁跪下了:“奴婢对不住娘娘,险些害了娘娘,奴婢不是存心的,望娘娘恕罪!”

“柳宝林,真是对不住,本宫的婢女害你受了这么大委屈,本宫这就派人去给宝林请太医,千万小心莫动了胎气。”季静梅说着瞪一眼绯儿:“你这毛手毛脚的,还不快去给宝林请太医,也算是将功折罪了!”

听到请太医,柳沁的脸色白了红,红了又白,季静梅看在眼中,心底直犯嘀咕,柳沁的神色分明是第一想法是不让请太医,继而又有些心动,最后又明白过来,那么她怕什么?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怀孕?还是……她没有确诊,只是这样认为?那她又心动什么,季静梅敢对着月亮发誓,自己绝对没有看错,柳沁方才那一刹那间眼里分明的期盼的?期盼太医?有身孕期盼太医来看?季静梅的眼睛眨巴眨巴,笑着朝周云溪道:“也不知道绯儿请的是哪位太医,可千万要请宝林常用的太医才是。宝林的病若是重了,寻常太医开错了方子,吃不惯可就不好了,只是不足的宝林常唤的是哪位太医?”

“臣妾常唤丁太医去宫里诊脉,太医院的太医医术高明,任何一个都能替臣妾解决不少难题呢,臣妾想唤谁都行的。”柳沁小心抬眼瞟一眼季静梅,见季静梅眼神都不往这边儿扫一下,小心松了口气。

“那就还让绯儿喊丁太医就是了。”

周云溪笑着应道:“娘娘怕是忘了,历来喊太医都会问两声的,绯儿一定喊回来的就是丁太医。”

李泽乾看着几人旁若无人讨论起太医,他是个心思如狐的,一贯狡诈,岂能听不出季静梅话里的意思,登时就想拔出刀剑把丁太医剁碎了喂狗。季静梅在无人注意时候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李泽乾气恼道:“梅儿不是要先回宫吗?这会儿身子又缓和过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臣妾怎么能现在就回宫呢,若是宝林动了胎气什么,那可是臣妾的罪过了,臣妾必须在这儿守着等着。”季静梅看看四周:“倒是皇上日理万机,此处已经有这么多姐妹了,臣妾想您因为国事离开柳宝林高兴还来不及呢,是一定不会和您置气的。”

柳沁咬牙应了声:“皇上,臣妾无碍,您先回吧。”

对于她的识时务,季静梅表示很开心,所以她给周云溪递了个神色,在丁太医一脚跨进长乐宫所在的宫道儿上时候,一路都不肯给她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的绯儿遇上了来找她的周云溪,听说柳宝林动了胎气,不岔眼盯着丁太医的周云溪意味深长地笑了,见到季静梅时候,主仆两人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这让起身整理衣服要走的李泽乾很是不高兴,将丁太医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实在不明白这丁太医哪里比自己好,胖胖的矮矮的,还塌鼻子,虽然瞧着不算是丑,但也绝不会和俊俏沾上边儿,女人不是该喜欢白面小生吗?李泽乾看的眼睛都抽筋了,都看不出一二三来。

季静梅在旁边看到所有事情,心里偷笑皇上憋屈的样子,她太了解好面子的李泽乾了,不管情况到底如何,但今日柳沁的胎儿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柳沁丁太医争执

丁太医并不知道面前的两人已经连猜带看知晓了他和柳宝林之间的苟且,最重要的是他怎么也不可能、也不敢猜皇上和宫妃之间那不可言说的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本来妃嫔们其实已经兴致缺缺了,皇后不让见,什么好戏都看不到,太阳还这般火辣辣的,站在宽大的华盖下面都觉得会被晒黑,四周树枝连晃动一下都不曾有,沉闷得让人心底发慌,还要瞧着柳宝林这有了身孕的女人春风得意,真是遭罪!

但这会儿这群女人的眼睛又一个比一个亮了,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往这边儿瞧,近处的听到柳宝林说动胎气了,忙大声道:“哎呀呀,都说前三个月最是要小心着,有些个妇人咳嗽一声都能掉了孩子呢!”

“是吗?”立即有人不大相信地接口:“哪有身子那么弱的?”

“那可说不准,臣妾幼时住的胡同里有户人家,那家当家夫人就是这样没了孩子的,不过瞧着柳姐姐是身子骨结实的,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儿”,若是李莲儿肯将自己眼中的那丝痛快给藏得再深些,季静梅心想自己还真就忘了当初集市口儿三个人不同的反应了。

柳沁摸了摸自己肚子,丁太医从人群中挤过来,一头的汗,先是按照大家身份的高低依次行了礼,继而才上前诊脉,季静梅朝李泽乾递过去一个鄙视的表情,才笑着道:“丁太医的手怎的觉得有些颤抖呢,天威难承,也不至于就怕成这样吧?”

“臣惶恐”,丁太医小心回答。

“本宫怎么觉得你很紧张呢,你在怕什么?怕本宫还是怕皇上?”季静梅其实就是想逗一逗这一对胆大包天的人,说话都比平时的语气严苛了许多。

丁太医脸上的汗哗啦啦往下淌,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娘娘凤仪端庄,皇上天威难犯,臣自然紧张害怕。”

“这回答真好,不过本宫听着却不大满意呢,对了,本宫听说,丁太医还尚未有婚配?”

“臣已经有家室了,臣已娶妻三年。”

“孩子呢?几岁啦?”季静梅长得秀丽明快,问这样的话显得有些可笑,但看她全身的气度,却不无人敢笑出声。

“臣……臣尚无子嗣。”说出这个答案时候,丁太医的脑袋都要垂到自己脚面上了,尤其是季静梅身旁的绯儿是个毒舌的,什么都没有说,只在一旁小声笑了起来,这一笑,竟然没有停下来,季静梅不悦地看去。

“皇上,丁太医实在太可怜了,三年都没有孩子,可见子息宫尚且有些艰难,不若您赐给他两房美妾吧,也让丁家能后继有人。”再瞪一眼嗤嗤笑地停不住的绯儿,季静梅专向李泽乾时候,却是笑眯眯的。

李泽乾自己心中不舒服,瞧着谁都觉得人家在笑话自己,他不高兴地道:“丁夫人会不高兴的。”

“自古女人要大度,不可嫉妒,否则就是犯了七出之条,丁夫人本就没有子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的罪过已经够多了,不高兴就休了呗!”季静梅嘴里随意地说着,眼睛却是一直盯着丁太医,看到丁太医苦笑,她撇嘴:“丁太医这是有难言之隐?”

柳沁的目光也随之看过去,眼中带着期盼,季静梅冷笑了下,又道:“算了,皇上,这总归是丁太医自己的家事,咱们也不好掺合,留给丁太医自己处理吧。”

李泽乾诧异地瞥过来,季静梅看看柳沁,李泽乾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梅儿真是淘气,清官难断家务事,丁太医自己府上的事儿还要他自己解决才是,你啊,就不要操心了,有空,也给朕生个孩子。”

“皇后肚子里有一个了,柳宝林肚子里也有一个了,皇上您不缺孩子”,季静梅脸上红扑扑的,只是眼中却是清冷地很,她的目光甚至还有意无意在丁太医身上打转儿,丁太医心里直扑腾,等李泽乾、季静梅领着众人散去,他看四周无人了,才敢小声道:“沁儿,你作何要骗我说动了胎气,我还以为……”

“不说动了胎气,怎么让季静梅欠着我这份儿人情,怎么让皇上觉得我大度?”柳沁摩挲着肚皮:“这孩子来的真是时候,若是我能比皇后先生孩子,那他就是皇长子,我也能母凭子贵了!”

“可他是我的”,丁太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柳沁怒喝的一声“闭嘴”给吓得咽了下去,“他是我的孩子,他会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子,很可能会是未来的君王,你不想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吗?那可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位置!”

“我不想,我都二十七了,还没有一个孩子,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听信大师的话,本命年成亲,说什么按照我的生辰八字吉利,我看倒霉死了!”

柳沁斜睨他一眼:“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丁大人,你我当初可是有言在先的,你想要一个孩子,丁家就有后了,我想要一个母凭子贵的孩子,如今目的已经达成了,咱们该庆贺才是,你这会儿说什么倒霉是什么意思?”

“沁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不会说话,可我们丁家真的需要这个孩子啊!沁儿,咱们还是按照之前说的,生下来就说是个死去的婴孩儿,偷偷报出宫送到丁家算了。”丁太医看着柳宝林的肚子只觉得这是上苍的恩赐,他伸出手想去摸摸孩子,却被柳沁一巴掌给拍掉了:“不可能!”

“沁儿,你前几天不是还说和我两情相悦,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吗?今天怎么就……”丁太医踉跄着退后两步,看着柳沁脸上的冰冷,只觉得好生陌生。

“是,可那是从前,如今,我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谁也没有他宝贵!任何人都不能夺走他!”

柳沁护着肚子护得死死的,如同母狼一样,她却不知道,未央宫中,季静梅和李泽乾正在商量如何让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发挥最大作用。

第一百一十八章 陆续不断的有喜

“皇上还在生闷气呢,饭菜也不用了?”季静梅是被李泽乾拉走的,直接到了未央宫,一路上李泽乾的手劲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季静梅,皇上很生气,后果可能很严重!

但季静梅不在乎,又不是她犯的错,李泽乾他甭想将别人惹来的火气洒在自己身上!是以,在李泽乾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凉茶时候,她反而让绯儿找来了一桌酒菜,自斟自饮起来了,看得李泽乾更觉得气闷,灌凉茶的速度更快了。

“皇上还是慢些着好,凉茶喝多了肚子会不舒服的”,季静梅小心提醒他。

李泽乾却直接摔了水杯:“柳沁个贱人!竟然敢给朕带绿帽子!朕一定要宰了她!”

“去啊”,季静梅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声音:“皇上不是还需要柳家助力吗?您去宰了她啊!”

“你……”

“臣妾知道您气恼,这事儿换别的男人当时就打过去了,皇上既然能忍得了那一会儿,自然能多忍一会儿,您当时不杀了这两人,肯定有您的道理,若是现在破功了,之前脸都气紫时候多不值当啊!”季静梅的语气隐隐约约还有别的感觉,李泽乾怎么听都觉得梅儿在笑话自己,他咬牙切齿:“朕又不是只有一个柳家可以用!”

“可臣妾只有柳沁一个有身孕的女人能利用啊!”

“什么意思?”李泽乾觉得自己的脑子转不过弯儿来,他在心底痛骂柳沁和丁太医,都是这对狗男女把自己气糊涂了!

“皇上可真笨!”季静梅叹口气:“您想不明白就算了,臣妾更想知道,您想留着这孩子到什么时候?”

“至少需要五个月!”

“一听就知道没有读过医书”。季静梅摇头:“若是五个月,那孩子都可以直接引产出来了,五个月不成!”

“你对她的孩子……很干兴趣?”李泽乾挑眉,不太明白这女人的想法,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女人善变着呢,正常!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最好的挡箭牌!”季静梅丝毫不怕李泽乾觉得自己狠毒,她看了看窗外,声音破天荒带了些腼腆:“说来,臣妾的小日子,这个月,晚了三天了。”

这话李泽乾听明白了,他立即跳起来,一点儿也没有平日的精明:“梅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皇上没有听到且当臣妾方才什么也没有说过吧!”季静梅傲娇地背过身子:“臣妾又懒又累,不想说了!”

“可朕听到了,顺子,你听见没有?”李泽乾扭头去瞧身后默默当壁画的顺子,顺子眉毛眼睛都挤在一起了,笑道:“奴才听清楚了,娘娘可能有身孕了!”

“那实在是太好了!”李泽乾摩挲着双手,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一会儿才道:“梅儿若是想拿柳氏做挡箭牌,朕没有意见,都随你!”

“傻样!”季静梅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啐了一口:“皇上禁了皇后的足,眼下宫中就只剩下柳沁一个人的肚子是稀奇的,不出几日,各种算计都会冲着她那肚子来,臣妾倒是可以清闲些了。”

“都好,梅儿的主意不错!”

季静梅终于可以肯定李泽乾已经高兴傻了,她摸了摸自己肚子,里面竟然能有个小生命?真是太神奇了!

“娘娘,皇上是不可能容忍柳宝林肚子里的孩子的!”作为李泽乾最忠实的奴才,顺子的任务就是在皇上脑子不清楚时候一定要给出提醒。

“本宫也不能容忍啊!本宫只要三个月时间,以柳宝林的性子,她和丁太医自己都能闹起来,丁太医和她起了龌龊,那孩子准保不住!”季静梅挥手,不在意地道:“本宫已经想好如何利用这个孩子将恭亲王给牵扯进去了!”

提到政敌,康平帝终于清醒了,他目光如炬,看向季静梅:“什么主意?”

顺子和季静梅都松了口气,季静梅小声说了几句,李泽乾蹙眉:“梅儿,你确定这个方法有效?”

“需要孙白遐的配合!”季静梅看着李泽乾,眼睛一眨都不眨,李泽乾却莫名从她眼中读出了隐藏的意思,他气闷道:“朕没有办法!”

“皇上您那么英明神武,怎么可能没有办法呢?”季静梅上前两步,凑近李泽乾,粉嫩的脸埋在他胸口处蹭了蹭:“旁人说他没有办法,臣妾相信,皇上您一贯主意多,您说没有办法,那只可能是一个原因,您……不愿意!”

李泽乾虎着脸:“你不仅让朕用美人计?你居然让朕用美人计!”他黑着脸:“朕还没有沦落到需要出卖色相的地步!”

“臣妾可没有这个意思”,季静梅笑眯眯看着他,见李泽乾不理会自己,噘嘴,气恼地回身摸着自己肚子叹口气,道:“罢了,臣妾就是个劳苦命,皇上若是想不出办法,臣妾只能用下下策了,到时候若是伤到了这肚里的孩子,也是她的命!”

李泽乾的眉毛动了动,顺子悄悄问绯儿:“娘娘确诊了?”

“是啊,早起听到长乐宫那儿有闹腾,娘娘正说要去瞧瞧,突然头昏脑涨,就赶忙请了太医来诊脉,说是有月余了。”绯儿笑得眼睛成了弯弯的月亮,很是倩丽。

“那可是天大的喜事!方太医给瞧的?”

绯儿摇头:“方太医给太医院告假了,方原判也告假了,似乎是老家那儿有什么急事要赶回去,就请了黄太医,宫里不都说黄太医的医术也不错吗?”

顺子点头:“黄太医也是不错的,不过自打皇后和各宫主子住进后宫,黄太医几乎就成了皇后自己个儿的太医了。”

绯儿没有接话,心道,皇后的太医又怎么了?咱们娘娘要用,喊一声不还是要乖乖来看诊!

周云溪却是听出了门道儿,心里陡然一惊,下意识就往季静梅方向看去,恰看到皇上无奈地回身,手轻轻放在娘娘的肚子上摩挲着,两人小声说着什么,娘娘突然笑了。周云溪此刻却觉得像是吞进了块冰,冷飕飕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静梅下狠心部署

周姑姑的心情一直忐忑不安,好不容易等李泽乾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她咬了咬嘴唇,走到季静梅身边,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季静梅纳闷地看她一眼,“姑姑这是怎么了?怎的脸色这般差?”

“奴婢……奴婢突然想到一件事。”周云溪纠结的神情落在季静梅眼中,唤起了季静梅的警觉,她收起眼中所有甜蜜和幸福:“姑姑是发现什么了?”

“奴婢想起了顺公公刚才说的话。”

听到是顺子说的话,季静梅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顺子即为李泽乾,顺子代表的就是李泽乾的意思,她坐直身子:“他说什么了?”

周云溪小心将方才顺子和她之间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季静梅柳眉微蹙:“这话有什么问题吗?”

“娘娘,黄太医如今可是皇后的人,皇后能不声不响就有了身子,可见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孤傲清高,那黄太医就不足以让人信任了。至少,娘娘是不能信任他的,您受宠,在皇后眼中那就是威胁,没准儿咱们已经入了套了。”周云溪越说越急,语调都上扬了几分。

“你是说……”季静梅终于开始紧张了,她的手下意识摸上了小腹,哪里此刻还是扁平如初的,她似乎还能感觉到孩子的心跳,她摇了摇头:“黄太医真有这样大的胆子?这可是欺君之罪!”

“是娘娘您在欺君,不是他!”

季静梅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周云溪这句话的意思,她瞪大了眼睛,三十六计她玩儿得还是很顺溜的,她脑子中已经有了好几种想法,倘若这真是一个局,她已经预见到别人下一步会怎么做了。

季静梅的脸白了,她的手抓住了桌子边沿儿,指骨发白,她似乎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了手指上,她冷哼了声:“姑姑,去将黄芪唤来,本宫有事情问她。”

周云溪颔首离开,不多时,长相只能勉强称得上清秀的黄芪小步走进了屋子:“娘娘,您叫奴婢?”

“黄芪,以你的医术,怀胎多久能把出脉?”

“奴婢不擅长把脉,恐怕需要一个半月,脉象准确了,才能查出来。”黄芪低头,有些不好意思。

季静梅久久没有说话,黄芪悄悄抬头看了看她,就见自己跟着的这位新主子黛色的眉宇间晕了一层不明的情绪,她慌忙低头,头上传来悠悠的叹气声:“你来给本宫把把脉。”

黄芪应了声,跪着膝行到床榻前,小心捻起几根手指放在娘娘葱白的手腕上,好一会儿,才道:“奴婢……奴婢看不出来。”

“退下吧!”

黄芪不明所以,但能看出主子不高兴,她低低道声“诺”,面对着季静梅,趋步退出屋子,她离开后,季静梅的手在自己肚子上摩挲了下,小声道:“怕是真的被人哄骗了,骑虎难下啊。”

周云溪见她面容凄楚,咂咂嘴,道:“这些都是奴婢的猜测,也不一定当真就……再者即便……也是有办法化解的。”

“本宫这里也有不少主意可以化解这个尴尬,只是一想到本宫竟然被人逼到这种境地,本宫就心有不甘,若是被师兄们知道了,一准儿看笑话!”季静梅眨巴着眼,看不出喜怒,她说着会被人笑话,语气却又像是调侃,周云溪的脸色却更加担忧,她出门给绯儿交代了几句,绯儿摇摇头,不肯进去,周云溪又说了好久,绯儿终于扭捏着进门了。

“娘娘,您莫多想了,奴婢知道您心里顾虑什么,您不是教导过奴婢吗,凡事不必太计较,但绝不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此事若真是冯家做的,一报还一报,不过分。”

“本宫和皇后认识时间不长,但本宫自认为还是了解她的,若真是冯家人,也不会是她,本宫也不打算让冯家接烂摊子,也许,是本宫福运还没有到吧,皇后不过是侍寝了一次,竟然怀了,本宫这几个月一直想要个孩子,却久久没有消息,命运就是这么可笑!”季静梅抬起手腕,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她保养得很好,一双手细腻光滑,在烛光下晶亮细润,她却看到了淡淡的血色:“绯儿啊,本宫知道你来劝本宫什么,你主子能教给你那些个道理,还能自己狠不下心吗?欺君之罪本宫担不起,未央宫担不起,季家更担不起,这莫须有的孩子只能委屈其他人了。”

“娘娘选定人了?”绯儿拍拍自己砰砰直跳的胸口,娘娘能拿出来商场上对付敌人的手段和狠辣就行,她只怕娘娘觉得没有生命威胁就不肯出手,到时候一个欺君之罪可就难保性命了。

“大概有数了”,季静梅看了看夜色,今夜天上没有月亮,蔚蓝的天空中连星星都只有零星几颗,挂在天边,瞧着距离自己好远,一阵风吹过,吹散了她脸上的一抹纠结和惆怅,吹开了她的笑容:“就她吧,没有入宫就频繁给本宫送礼,本宫忍她已经很久了,算算时间,她的禁令也要到期了。”

绯儿眼珠一转就猜出了此人,她点头:“奴婢觉得若是运作得好,可以一箭双雕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绯儿,你要记得,与其找准几个目标,试图多捞鱼,到最后可能一个鱼都没有捞到,倒不如认准一条鱼,咬死了,绝不放过!”

“娘娘为何没有想过,黄太医说的是实话呢?”绯儿看她神色可怖,惊得她心惊肉跳地,颤巍巍道。

“本宫想过啊”,季静梅笑得柔柔的,像春天里吹开百花的东风,一瞬间看起来就是那么的暖,了解她的绯儿身子忍不住抖了抖,就听季静梅又道:“本宫只是在以防万一,本宫心中自然是希望黄太医足够聪明的,但绯儿,你要知道,这年头啊,站对位置的人太少了,一时落魄根本不可怕,就怕跟错了主子,晚节不保。”

绯儿脑子里浮现出年近七十岁高龄的黄太医,她打了个哆嗦。

第一百二十章 静梅心起起伏伏

季静梅在第二天一早就特意找来了黄太医,老太医胡须都已经斑白,精神倒是不错,颤颤巍巍到了未央宫,还没有行礼,就被绯儿搀扶了起来。

“黄太医,坐吧”,老太医忐忑地坐下来,屁股只敢坐一半儿的凳子,这姿势并不好受,但却是能第一时间起身回主子的话,季静梅温和地笑着:“黄太医莫担心,本宫今日找你来只是想和你说上几句话。”

“娘娘请讲。”

“你也知道,上次你来给本宫把脉,说本宫有喜了,本宫就想让你今日再看看,本宫肚子里这孩子情况如何?可安好?”季静梅柔和的声音并没有让老太医放松一丝一毫,黄太医布满褶子的脸显得有些不安,他起身,欠欠身子:“臣自当为娘娘分忧解难。”

他拿出丝帕来,绯儿接了,摊在季静梅嫩白的手腕处,黄太医不多会儿就收回了手:“娘娘腹内胎儿安好,娘娘放宽心且是。”

“本宫最近心里啊,特别不踏实,总是做梦梦见有人要害本宫,黄太医可有什么办法?”

“娘娘多虑了,这宫里谁敢害龙嗣呢?”老太医往药箱里放东西的手颤抖了下,他回头,慈祥地笑着道:“这有了身子的女人难免会多梦,娘娘莫要自己吓唬自己,要平心静气,才能让腹中胎儿安好不是?”

“这点儿本宫倒是赞同太医的话”,季静梅斜斜靠着身后紫红色缎面大枕,眉头微微蹙起,叹息一声:“黄太医也莫怪本宫心思重,眼下后宫无主,这牛鬼蛇神的还不得出来蹦跶啊,本宫也就是个小小的婉容,身边也没有几个贴心趁手的人,宫里宫外都有关系,本宫现在都有些不满娘家人了,黄太医为孙子选媳时候,这大好的机会怎的就让冯家抢先了呢!黄家的儿孙那可是各个才俊,说来真是可惜了。”

黄太医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季静梅的意思,但他心中却难免有些意动,冯家其实现在已经走上下坡路了,作为在太医院工作了太多年的太医,他对于政治虽然没有那么敏感,但却能看到其他官员看不到的信号。眼见着小门小户的官员渐渐开始崭露头角,他心中难免泛嘀咕,对于季家,他倒是看好的,但现在……老太医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丝怜悯和一丝无奈,季静梅一直注意着他,看到这细微的变化,她心中忍不住咯噔下。

“黄太医”,季静梅掩口打了个哈欠:“本宫可不是说笑话呢,本宫是真有心和黄家结亲,黄太医回府后不如好好想想,若是有适龄人选,不妨和本宫说一声。本宫真是有些困了,你退下吧。”

“诺!”

黄太医飘飘忽忽离开长乐宫,季静梅眼中的倦怠一瞬间一扫而去,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周姑姑,可有法子让寻常大夫进宫来?”

“娘娘是想……”周云溪眼神扫向四周,绯儿和灵儿立即低头离开,关好房门,守在门口儿。

“本宫现在脑中一片清明,本宫只想知道,可有法子?”

周云溪摇头:“宫门森严,太难了,若是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那就是不能冒险了”,季静梅冷笑一声:“想办法给宫外传信,本宫需要二爷帮忙”,她小声吩咐几句,又道:“此事万不可让大爷和老爷知道,他二人行事过于拘泥礼教,本宫可不想被人坏了事儿。”

“娘娘考虑的极是,大爷和老爷若是晓得了,定不会让娘娘这样做。那咱们宫内呢,人手上还用动吗?”

“按原计划行事!”

“诺!”

“记着,长乐宫的人除了咱们带进宫的,其余人也要闭紧了嘴巴,走漏一个字的风声,咱们都要付出命的代价!”

“奴婢明白!”

季静梅看周姑姑开门离开,她起身找出一把钥匙,在箱子最底层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打开,取出一个鼻烟壶大小的瓶子,她的手握紧了瓶身,骨关节因为用力都显得发白,绯儿走进来,恰瞧见,顿时眼眶都红了:“娘娘,咱们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夫人曾经说过,这药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啊!”

“本宫……还有的选择吗?”季静梅语气冷如寒冰:“总有一日,本宫会让冯家的人为今天的事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可您在调理身子,用了这药,就白用了啊,您不如告诉皇上吧”

“说什么混话呢!”季静梅眼神如箭,直射绯儿:“皇后腹中的孩子根本不为皇上所喜,柳美人肚子里的……不提也罢,唯一让皇上高兴的就是咱们未央宫的,可……本宫不敢去赌。”

绯儿眼神扫向四周,“那……暗卫呢?”

季静梅手中的瓶子掉在了地毯上,绯儿帮忙给捡起来,犹豫着不敢给主子。

“暗卫只在宫外伺候,无令不能进入室内,应当不知道吧”,季静梅的话明显带着不确定,绯儿咬咬下唇:“万一呢?”

“你出去,本宫唤暗卫来,一问便知。”

绯儿福了福身子,担忧地看一眼娘娘,合上门离开了。

过会儿,只听到屋内传来低声说话的声音,接着,就是瓷器摔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绯儿身子颤了几下,忍不住敲了敲门:“娘娘,您……您没事儿吧?”

“本宫没事儿”,门被人从内打开,季静梅脸色发黑,绯儿忙去扶她,季静梅却突然昏倒在地,绯儿直接被她带倒在地,灵儿忙喊人来帮忙,这才没有出大事儿。

当季静梅醒来时候,天色已晚,透过内室的窗口往外看去,漆黑一片,室内只有十几步开外一支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季静梅想起身,她才一动,一双大手直接按住了她:“可要喝水?”

季静梅听出身旁人的声音,身子颤抖了下,李泽乾叹息道:“太医说你是受了惊吓,梅儿,朕从不知道你竟然怕朕。”

“皇上都知道了?”久未饮水,季静梅的嗓子都是冒烟儿的,干涩得紧,她的声音显得沙哑。

“先喝口水,墨书,给你家娘娘端水!”

“诺!”室内以最快的速度亮起了蜡烛,墨书将温热的水很快送了过来,季静梅就着她的手饮下,“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亥时了。”

“我昏迷多久了?”

“您都昏迷两天了。”

“怎么可能?”季静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泽乾看一眼墨书:“退下!”

墨书忙应声离开,李泽乾伸手揽过身旁脸色苍白的女人,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膛上,轻轻拍着她的背:“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朕都知道了,梅儿,朕对你真的有些失望了。”

似乎是冷,女人身子颤了下,李泽乾长叹一声:“朕也能明白,你担忧长乐宫这些忠心的奴才,你更担心季家,朕很生气,朕气你为什么不为自己考虑一下?没有身孕硬要吃催经活血的药,你不知道稍有不慎就会伤及根本吗?你想过朕的感受吗?朕是盼望你能为朕生个小皇子,只是因为是你,你当真以为朕稀罕孩子吗?朕想要孩子,多的是女人为朕生孩子,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臣妾是真不明白”,闷闷的声音从李泽乾胸口传出来:“这可是欺君啊!”

“朕说欺君,不是欺君也是欺君,朕说不是欺君,是欺君也非欺君!”李泽乾傲然道:“朝堂上朕还需要时间,这宫里上下朕就是天!”

“自古后宫和朝廷都分不开”,季静梅也不管李泽乾会不会不高兴了,她猛地从李泽乾胸前抬起头,“黄太医若是说出去,即便您贵为天子,也救不了臣妾,救不了季家!”

“是!”本以为李泽乾会生气,季静梅已经做好了皇帝发怒的准备,熟料对方突然笑了:“朕不否认你说的话,只是,梅儿,你何时这样天真了?朕怎么会给黄太医开口的机会呢?”

“这……那……皇后?”

昏黄的灯光下,李泽乾的神色看不太清,“皇后暂时还只能是皇后。”

说完,男人低头,瞧一眼垂目不语的季静梅,道:“梅儿也莫要为她难过,做出这样的事儿,她已经变了。”

“进了这朱红的大门,谁不变呢?”

“梅儿再变,也不过是外圆内方,她却从里到外都变了。”李泽乾的话让季静梅心中很不是滋味儿,她幽幽道:“你要拿她怎样?”

“是她想要朕拿她怎样”,李泽乾摸了摸她的脑袋:“朕也不逗你了,你个傻丫头,她不值得你费心,你啊,还是对我们的孩子多费心吧。”

“孩子?”季静梅真是被吓到了,她猛地直起身子:“皇上方才说的可是孩子?”

“朕有时真是看不透你”,李泽乾扶着她重新躺下,揽着她道:“你以为这么大的事儿朕会马虎吗?黄太医的确是按照冯家的指示意想诬陷你欺君,可他们都没有想到,朕的梅儿竟然真的有了身子,偏你这丫头时而聪明,时而犯傻,什么事情都要想复杂几分,若不是你有了身子,凭你这次擅做主张,朕定给你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样任性!”

“臣妾……”季静梅心中一时间波澜起伏,心绪难宁,她喜极而泣,又觉得有些丢人,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李泽乾将被子扯下来:“闷得很,越发小孩子性子了!”

季静梅转身背对着他,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你那劳什子的计划,该换了,朕已经拟好了对策,周氏回头自会告诉你,你倒是惯会调理人,培养了几个好帮手,有她们在,朕的心可以放下多半儿了。”

“什么对策?”季静梅回头:“可有危险?”

“朕不会让风波波及未央宫的,说来,朕也是在你的计划上做的修改,已经着手在办了,朕出手可比你稳多了。你安心养胎,什么都不要管,听到任何动静也不用惊慌。”

季静梅点头。

第二日,李泽乾早早离开,季静梅醒来后想要出去走走,却被周云溪给拦住了:“娘娘,宫里上下都知道您病了,重病,近些时日您都不能出宫玩儿,皇上吩咐了,您若是觉得闷,可以去小花园走走。”

“你告诉本宫,皇上打的什么主意?”

“皇上不让说,娘娘莫难为奴婢了”,周云溪笑笑:“总之,皇上都是为了娘娘您好。”

季静梅撇撇嘴:“本宫最讨厌卖关子。”

“娘娘这次就忍忍,您的性子奴婢最是清楚,若是给您说了,您一准儿盯着所有人的变化,那可就劳心费神了,您现在不比从前,一点儿都不能累着。”

见季静梅还是不开心,周云溪小声道:“娘娘怕是不知道,您昏迷这两日,宫里出大事儿了。柳宝林这次是真动胎气了。”

“丁太医闹腾的?”

“那倒不是,好像和李莲儿有关。”

“她啊”,季静梅来了几分兴致:“说来听听。”

“具体的奴婢也没有心情去打听,只听说李莲儿和柳宝林二人独自在屋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李莲儿没有走远,那厢就传太医了。”

“皇上怎么说?”

“让咱们看戏就是。”周云溪的话让季静梅忍不住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又是这一句,本宫是那种只看戏的人吗?”

“可是皇上吩咐未央宫所有的人了,谁都不准打探消息,绯儿和灵儿要近身伺候您,黄芪要全面防范人使什么阴招,奴婢要处理宫务,您只能看戏。”周云溪的话听着明显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季静梅瞪她一眼:“皇上可真是心思缜密啊。”

“那可不,皇上还特别吩咐了,您若是不知道这些消息,一准儿会烦,他让顺公公隔段时日就和您说一下情况呢,让您当个乐子听一听。”

季静梅彻底无语。

PS:漠暄的公开课讲完了,这周末去考试,打算十一月开始继续更新。虽然每周还是会有晚自习,还是想着争分夺秒码字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李泽渊以信报复

季静梅不是个能安稳等待消息的人,但这次她却实在没有辙了,自从她因为忧思过重昏厥吓坏了伺候她的人,李泽乾在未央宫大发脾气后,未央宫现在上上下下都把她当珍奇古玩一样供起来,什么都不敢让她知道,守着她的暗卫也被皇上换成了一个嘴巴严的女子,连她出恭都会在一旁守着,这让季静梅好几日都不能适应,于是,当季静梅这日第五次问起李泽乾时,她终于发飙了。

“皇上又去了柳宝林那儿?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见她神色阴郁,眼睛里满满都是不耐烦,周云溪忙上前两步,亲自给她揉着脑袋:“柳宝林动了胎气,皇上去瞧瞧也是情理之中,若是不去瞧才让大家起疑心呢!”

“哼,眼下皇上可比那些女人还不想看见她那肚子,还真是难为皇上了。”季静梅的话透着浓浓的酸意,然而她自己并没有察觉出来,周云溪的手停顿了下,道:“皇上似乎对李莲儿另有安排。”

“哦?”闭着眼睛休息的季静梅终于有了反应,她抬眼,侧头去瞧周云溪:“当初本宫留着李莲儿就是为了牵制那二人,本宫还想着这柳沁都成了宝林了,为何李莲儿还没有反应,还道皇上早忘了我们的话,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姑姑,咱们可不能闲着,皇上让你怎么配合他?”

“娘娘又忘了太医的嘱咐了,您不能费心,这些烦心事儿有奴婢呢。”

“可是本宫闷得慌。”

“您很快就不闷了,顺公公前儿说过,隔上几日会给咱们送些消息,今儿怕是该说起那三人的动向了,毕竟楚美人被放出来了。”周云溪说着,又怕季静梅多心或是不高兴,偷偷斜眼去看季静梅,瞧着自己家娘娘挑眉还一副有趣的样子,心中不免哀叹,皇上可真是了解主子,旁人都是只想着清静清静,自家娘娘却是一副与天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样子,唉。

日头渐渐西斜时候,顺子的人总算来了,季静梅以手托腮,听完小黄门的话后淡淡道:“本宫晓得了,下去吧。”

侍立在一旁的绯儿挥手让茫然的小黄门离开,灵儿忙递上赏银,回头却见自家主子撇嘴叹道:“本宫是越发不明白了,柳宝林到底落了什么把柄在李采女手中啊,这态度可是截然不同啊,竟然给皇上提议让自己姐妹侍寝,还真是贤惠啊。”

未等绯儿回答,季静梅又道:“本宫更不明白的是皇后,她不好好在宫里养身子,偏要托冯家上折子请中宫解禁,长乐宫若是解了禁,宫里可就热闹了。”

“皇上怕不会同意呢!”

“他一定会同意!”季静梅的话斩钉截铁的,第二日晓谕后宫的懿旨也的确证实了这一点儿,季静梅望着窗外叽叽渣渣的鸟笑了:“本宫似乎明白皇上整个局了。”

周云溪几人明智地没有接话,就听季静梅吩咐:“往季家送信儿吧,不用让二爷做什么了,皇上这局已经彻底铺展开了,冯家、柳家、赵家……朝堂等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吧。”

“诺!”

“近些日子,谁来求见本宫,本宫都不见,只除了”,季静梅顿了下,徐徐道:“孙白遐。”

“娘娘不可,皇上特别吩咐了,旁的什么人您都可以见,唯独孙宝林,您万不能与她私下会面。”

“不会面怎么让恭王爷知道本宫有孕了呢?”季静梅笑眯眯地说,只是眼中倏忽而逝的冷却让周云溪为之担忧。

“恭王爷若是知道娘娘怀了皇上的孩子,恼羞成怒之下若是做了什么……娘娘,咱们可不敢赌啊。”

“瞧你,皇上不是一直要一个时机吗,本宫正好可以借此创造一个时机啊,至于她会做什么?孙白遐对潘公子的情谊那可真是痴迷,世上再无第二个女子能这样了,爱之深恨之切,她的怒火只会冲着恭王爷去。”

见周云溪始终不接话,季静梅回身,语气冷了三分:“姑姑莫不是觉得本宫说话不抵用了吗?”

“奴婢断不敢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奴婢……奴婢明白了”,看一眼季静梅,周云溪无奈地应道,偏这会儿也巧,小宫女珍珠晃悠着赶来:“娘娘,孙宝林带了礼物想来瞧瞧您。”

季静梅挑眉:“请她去花厅一叙。”

“诺!”

“本宫就说她对潘公子的情谊无人能及吧,好好的一个莲花样儿的人,沾上情爱啊,比旁的女子更要头昏脑涨。”季静梅摇摇头,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往花厅走去。

孙白遐早已经在喝茶中左猜又想好久了,见到季静梅走来,忙收起所有思绪,恭恭敬敬行礼,季静梅见此,眨了下眼:“莫要多礼,有什么话尽快说吧,本宫忙着呢!”

“听说娘娘病了,臣妾来瞧瞧您。”孙白遐说着,眼珠就开始往季静梅身上瞟,季静梅暗暗心中冷笑,道:“孙宝林消息可真是灵通,本宫的确是病了,这病啊,还得几个月才能痊愈呢,本宫最近闷都闷坏了,这个不准做,那个不让想的。”

孙白遐隐约想到了些什么,她狐疑地将视线下移,定在季静梅的肚子上,季静梅根本不躲闪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来,最近宫里喜事可真是多,原本吧,皇上子息不丰,皇后娘娘一直忧心忡忡的,这会儿竟然一个个都有喜了,明年咱们宫里可就热闹了。”

“娘娘有身子了?”孙白遐表示自己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抖动起来,想到恭王爷给自己的命令,她连等会儿怎么给王爷传信儿都不知道了。她的声音开始变得艰涩:“恭喜娘娘!”

“这还不到三个月呢,按照规矩,可不敢声张”,季静梅笑笑:“本宫不是那轻浮之人,宝林可要保守秘密才是。”

孙白遐讪讪一笑,知道这个消息后可以说是坐立不安,她从未央宫一出门儿就往僻静处走,却不知道背后始终有人跟着,她在一处不起眼的假山处停了下来,假山挡住了视线,跟着的人看不真切,过一会儿,等她离开,跟着的人才回去回话,得知和她接头的人,季静梅抿嘴笑了:“看不出来,楚美人这抄写书籍竟然还抄写出心眼来了,知道联合了。”

“更看不出来的是,言宝林什么时候也和她们在一起了。”

季静梅冷冷笑了。

皇后解禁后一连五日都没有什么反应,除了季静梅,宫里的妃嫔都以为皇后不过就是个形式而已时候,长乐宫传来消息,让宫中妃嫔前去长乐宫给皇后请安。季静梅施施然在自己宫里歇着,结果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听说长乐宫楚美人一句话将皇后给气到了,皇后一直想隐藏的秘密被楚美人拎出来抖开,绯儿和灵儿也是个促狭的,两人竟然凑一起扮演起吵架的那二人在季静梅面前演示了一番。

“皇后娘娘非要让臣妾认罪,侧妾自认为无罪可认,娘娘凭什么说自己被人巫蛊厌住了?娘娘可有证据?”

“本宫查出来的布偶上分明有你刺绣的标记,不是你还能是谁?”

“标记可以伪造,皇上才刚开恩许臣妾出来走动,臣妾巴不得和各位姐妹重修旧好,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若说有人要咒娘娘,臣妾倒觉得一个人很可疑。”

“你说的是谁?”

季静梅双手托着脑袋,打了个哈气:“莫演了,定然说的是柳宝林。”

绯儿不开心地站好:“娘娘,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你直接和本宫说结果吧。”

“楚美人将皇后气得动了胎气。”

“皇上怎么处置楚美人?”

灵儿低着脑袋,愤愤不平:“皇上竟然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罚楚美人,娘娘,是不是楚美人要复宠了啊。”

季静梅瞪她一眼:“跟着本宫多久了啊,怎的还是想不明白!”

“奴婢在这方面本就不擅长嘛!娘娘快给奴婢说说!”

主仆几人正有说有笑地小声说着话,却见门突然被人推开,周云溪惨白着脸色道:“娘娘,不好了,出事儿了,方太医回来路上失踪了,只留下了给您的一封信,偏偏这封信现在在朝堂上!”

“慢着,谁给本宫的一封信?”政治上十分敏感的季静梅关注的重点不是方太医失踪,而是直接抓到了关键处——信!

周云溪脸色更难看了:“娘娘,信是恭王爷写的,但信中却诬陷您和方太医私通!”

“胡说!”季静梅豁然起身:“本宫还以为孙白遐将事情说出去之后会有什么招数等着本宫,本宫现在总算明白了,难怪都说无毒不丈夫,男人狠起来可比女人可怕多了!”

“娘娘,这次的事儿可比任何时候都危险啊!”

“不是有皇上吗?”季静梅轻飘飘道。

“皇上……顺公公方才派人来说,皇上……皇上雷霆大怒,怕是……怕是不信任娘娘您。”周云溪脸上冷汗都出来了。

季静梅深呼吸几下才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皇上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兖州那边儿,还需要本宫!那他就必须保住本宫……还有本宫肚内的孩子!”

周云溪却不大乐观:“前殿听说热闹得很,老爷……老爷都说教女无方了,娘娘,咱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应对吧,这件事并不乐观。”

灵儿身子颤抖了下,瘫软在地上:“天啊,这可怎么办啊?”

绯儿咬咬牙:“娘娘,把奴婢推出去吧,就说是奴婢和方太医两情相悦,和娘娘您无关,这样也不过是奴婢违背了宫规,娘娘您御下不严而已。”

“姑姑,你都知道些什么,详细说给本宫!”

季静梅的神情和声音让周云溪想起了当初在荆州时候的日子,她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下,徐徐道:“顺公公派来的人说,恭王爷送来的信里说,方太医根本不是告假归家,而是和您约定了私奔,方太医不过是先行安排,倒是被他给逮个正着,方太医见事情暴露,仓皇逃走,现在恭王爷正在派人抓捕。娘娘,其实这些到不可怕,关键是随信递交皇上的还有一个册子,里面写满了方太医对您的念念不舍。”

“怎么会有这东西?”季静梅沉静的表情终于破裂,她绵软无力,几欲昏倒,绯儿忙扶着她坐下:“娘娘,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莫慌,只要方敏之不是直呼本宫名讳,事情就还有转机!”季静梅的声音很低,听起来并不很有说服力,显然,她也慌了神了。

“娘娘,倘若老爷替您辩解,倒可以说是方太医一厢情愿,但是奴婢实在不明白,老爷为何……为何会那样说啊,对季家有什么好处呢!您若是坐实私通的罪名,季家不也是要被治罪吗?”周云溪气呼呼道:“老爷真是糊涂啊!”

季静梅摇摇头:“爹不是这么不明事理的人,此事定然还有隐情!”

“可是眼下咱们怎么办?咱们哪里有时间去想有什么隐情呢?”

“圣旨到——!”门外突然传来拖长腔的声音,屋内主仆几人身子一震,不约而同瞧向外面。

灵儿已经哭出声来:“完了,完了,娘娘,这定然是要处置咱们了!”

“哼!”季静梅深吸口气,扶着椅子扶手起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宫倒要看看皇上能怎么样本宫!”

“婉容娘娘,圣旨到,接旨吧!”传旨的是一个不熟悉的人,季静梅眯着眼看了看他手中高举的圣旨,跪地,听完圣旨,她垂首磕头,眸子里一片冰冷。

“来人啊——封宫!”见季静梅接旨,一袭蓝衣的太监高喝一声,立即有二十个小黄门进来,呼啦啦将除了主屋外所有的门给封死了,寒风中,季静梅就看着他们的动作,唇角勾起了笑意,看得周云溪和其他伺候的人暗自心惊,唯恐自己主子想不开。

直到那些人离开,季静梅才看了看自己的手,里面,有一个蜡丸。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冷宫会面李泽渊(一)

“娘娘,这是?”周云溪眼睛亮了下,很快又黯淡了:“即便皇上有心帮您,那群老臣在,怕也无能为力。”

季静梅不接话,而是用力掰开蜡丸,取出里面的字条,看一眼,脸上的笑容却凝固了。

绯儿见此,犹豫着上前,探头想去看,季静梅却已经撕碎了纸条,脸色铁青:“本宫从没有想到,恭王爷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娘娘,到底怎么了?”周云溪开始觉得不对,脸色也凝重了“莫不是……恭王爷送的信儿?”

“他把敏之哥哥给抓走了。”季静梅长叹一声:“本宫早知道他心思重,却不知道何时他竟然也会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了。他竟然敢”,她气得身子都发抖了:“他竟敢威胁本宫!”

周云溪彻底蒙了,好一会儿喃喃道:“奴婢就说恭王爷一定会恼羞成怒吧,他果然开始报复娘娘了。”

“姑姑”,季静梅气道:“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李泽渊让本宫想办法打掉孩子,这根本不可能,可敏之哥哥生死未卜,姑姑可有什么法子?”

“娘娘不如假意……”,周云溪看了看四周,示意所有伺候的人离开,绯儿从地上拉起来灵儿,她只道灵儿是被吓坏了,却没有注意灵儿的表情是呆滞而难以置信的。

院子里很快变得空落落,季静梅才开口:“本宫是不是这次太急于求成了?”

“娘娘太急着扳倒恭王爷了。”周云溪叹息道:“您总说自己早已经将恭王爷放下了,可奴婢瞧着,您对他的恨意太深了。”

“本宫现在也发现了。”季静梅习惯性往天上看,却发现今夜竟然连月亮都没有,“姑姑,李泽渊约本宫明日去冷宫见面,他竟然回京了!”

“娘娘预备如何?”

“私会外男有违宫规,本宫心里清楚的很。”

“可是娘娘您还是会去,是吗?”周云溪了解自己跟着的这位主子,她也并不劝解,而是提醒道:“娘娘是个有主见的,您想做的事儿旁人也拦不住,奴婢只想说一句,小心有诈!”

“他李泽乾偷偷遛回京定然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定是做好了准备,明日他会将未央宫外的守卫调走,本宫穿着绯儿的衣服偷跑出去就是,本宫实在是放心不下敏之哥哥,方家只有敏之哥哥一个儿子,他若是因为本宫出了什么事儿,本宫怕是再无颜面对方家上下。”季静梅扯着手中素锦的帕子:“本宫心中隐约觉得,父亲在朝堂那样说那样做定也和李泽渊脱不开干系,若不找他问个明白,本宫实难心安。”

“该不是恭王爷抓了咱家大爷吧?”一个念头滑过脑子,周云溪脱口而出的话让季静梅愣了下:“大哥?他不是奉旨去幽州了吗?”

“恭王爷敢抓了方太医就足以证明他心狠胆大,这样的人抓了咱家大爷来要挟老爷也是再正常不过。”周云溪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娘娘,您想啊,老爷心中除了大爷是重要的,还有什么是他上心的?”

“明日本宫就亲自问问李泽渊,若……若他当真抓了本宫的大哥,本宫发誓,此生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季静梅此刻恨李泽渊恨到牙痒痒的地步,她更多的是不理解,她知道李泽渊野心勃勃,也知道李泽渊为了那个位置可以利用感情,她也明白李泽渊对自己是得不到就想除去的心思,却不曾想过有一日对方竟然如此不择手段!

今夜似乎很漫长,周云溪将季静梅劝到屋子里躺下,季静梅辗转反侧,却还是无法入眠,直到天蒙蒙亮时候,她才方有一丝倦意,外间守夜的周云溪和绯儿交班儿时候小声叮咛道:“屋里才刚没有了动静,许是娘娘才睡下,你莫要惊扰了娘娘。”

“我晓得了”,绯儿应了声,瞧了瞧帐子内,想了又想,咬着下唇犹豫道:“姑姑,我觉得……灵儿她……她似乎有些不对。”

周云溪有些惺忪的眼睛瞬间亮了几分,黑得渗人:“你可莫要胡说八道,灵儿和你都是同一时间伺候娘娘的人,一晃都这么些年了。”

“我不敢瞎说!实在是”,绯儿低声说了几句,周云溪黑着脸:“你且在此守着娘娘,我去她屋里瞧瞧。”

“哎!”

周姑姑离开,绯儿才幽幽道:“灵儿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做了对不起娘娘的事儿啊!”

季静梅昏昏沉沉睡了几个时辰,一直都在做梦,她梦到自己和李泽渊大吵起来,突然,李泽乾竟然掐住了自己脖子,她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了,绯儿听到纱帐内传出娘娘急促的呼吸声,心道不好,怕是被梦靥住了,她正要上前,就听一声“救命”,接着是粗粗的喘气声,“娘娘,您没事儿吧?”

“拿杯水来”,季静梅睁开眼时发现被子已经全部蒙住了自己的头,难怪她觉得呼吸困难,她拍拍自己胸口压压惊,心知自己怕是有心结没有解开,被李泽渊这么一刺激,爆发出来了。她接过绯儿递来的温水大口喝下,才觉得那丝不安被水流压回了心中,她起身,赤着脚就往柜子处走。

“娘娘,地上凉,您还是穿上绣鞋吧。”

季静梅理也不理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取下脖子中的一个银色钥匙,打开,拿出叠纸,细细看过,才松口气:“还好本宫没有将这些东西扔了。”

“娘娘上次说要烧掉,后来不知怎的又留着了。”绯儿上前:“您先穿上绣鞋再说,莫着了凉。”

季静梅由着她伺候,穿上了绣着明珠的鞋子,将纸张递给绯儿:“你收好了,若是顺公公哪日来了,你记得悄悄给他。”

“诺!”

“兖州那边儿的商号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绯儿摇头:“按说这几日该有消息了,奴婢猜测是不是被皇上的人给扣押了。”

“随便他们”,季静梅不以为意道:“若是以为任何人都能替代本宫,那皇上怕是要失算了,本宫的暗号哪里那么容易破解,即便破解了,没有本宫的亲印,发出去的令不过是废纸一张!”

“娘娘,奴婢觉得您将皇上想的太坏了”,绯儿不知道是在安慰季静梅还是安慰自己:“奴婢觉得这宫里皇上对任何人都没有对您上心,这会儿可能只是气头上,方家和咱们家相识多年,皇上不会相信恭王爷的胡话的!”

“本宫对皇上的感情不是十分信任,对皇上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皇上只是为难,本宫这次太莽撞了,倒是连累了他。”季静梅眼神闪烁几下,“说来,还是朝中无人不好办事啊,这选官的制度若是能再变一变就好了。”

绯儿不懂这些,默默看着自己主子。

一整个白天季静梅都心神不宁,周云溪看她这个样子,想了想,没有将灵儿的异常告诉她,季静梅中间倒也想起灵儿,问了一句,周云溪以一句“病了”就将事情打发了过去,绯儿眨巴眨巴眼,心中的担忧就更重了。

是夜,天空中最后一抹亮光消失,守门的护卫要开始换班儿了,将头发简单编成麻花辫子,换了一身宫女的服饰,季静梅偷偷溜出了未央宫的大门,四下瞧瞧没有人注意,她快速找小道儿七拐八绕地来到了冷宫。

冷宫并不叫这个名字,相反,还有个雅致的名儿,叫映泉宫,只是地处皇宫的西南角,位置偏僻,少有人来,是以称为冷宫。先帝时期犯了错被关押在这儿的妃嫔死的死、疯的疯,而今不过剩余三五个人,又总是怨声载道的,这儿就更没有人愿意来了,季静梅悄悄从小门儿走进来,绕到冷宫的假山处。

“你倒是守时!”低沉的声音响起,险些吓到季静梅,一个人从暗处走出来,穿着侍卫的服装,依旧不掩一身的风华。

“李泽渊,你到底想怎么样?”季静梅看见他,就觉得怒火中烧,她强行压制下这股怨怒,“方敏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医,你抓他做什么?”

“他虽然只是个太医,但却有大作用啊,你瞧,本王不过是刚抓了他,你就心急火燎地来找本王谈判了,可见方敏之在你心中地位非凡啊,该不会比七弟在你心中分量都大吧。”李泽渊见她生气,却依旧笑眯眯的,看得季静梅只想撕开他伪善的面具。

“敏之哥哥自幼和我相识,和皇上根本不一样,根本无从比较。倒是你,当初明明是你放弃了我,是你选择了周蜜,我才选择了进宫,现在你却要我打掉腹中的孩子,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梅儿,不是本王放弃了你,是你放弃了本王才是。是你贪恋权势选择了七弟,本王一直想娶你,你该知道的。”

“你也知道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是啊,是不可能了!”李泽渊眯了眯眼睛:“本王也看清楚了,你我之间是再无可能了,连方敏之都比本王在你心中分量重,你就是个绝情冷酷的女人,本王今日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想要方敏之的命,拿你肚里孩子的命来换!”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了方敏之放弃自己孩子的性命,这可是我后半辈子的指望!”季静梅冷冷道:“我承认,方敏之在我心中堪比我的亲哥哥,你既然说了我是个贪恋权势的人,你就该明白这孩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方敏之还没有这么大的脸面!”

“这么说,你是不可能拿一个未成形的孩子换你敏之哥哥的命了?”

“没错!”

“那若是再加上你亲兄长的命呢?”李泽渊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微弱的灯笼光线下,季静梅脸色白了,若是之前她还只是猜测李泽渊抓了自己大哥,现在她可以肯定这个想法了,那正是季景云贴身带的玉佩,从没有取下来过。

“你……”季静梅的手摸上自己肚子,这个动作让李泽渊红了眼睛。他冷冷得看着她的手:“你可想好了,梅儿,这不过是个没有成型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本王手里却是你青梅竹马的敏之哥哥和你自己的亲哥哥,这交易值得。”

“你为何非要这孩子的性命?”季静梅抬眼,泪眼婆娑,她的声音都软了几分:“王爷,你何苦逼梅儿至此?”

“梅儿,收起这一套吧,若是当年,本王吃你这一套,而今,本王被你骗得那样惨,若是还信你,本王岂不是被天下人耻笑的傻子吗?”

季静梅心中一梗,“王爷说什么呢?梅儿何时骗王爷了,明明是王爷一直在骗梅儿。”

“你没有骗本王?”李泽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本王直到前些日子才知道,本王一直引以为豪娶到的第一才女不过是鱼目,真正的珍珠一直藏着她的光芒呢,本王也才知道原来荆州最大的商户幕后的人竟然是本王眼中空有美貌的人,本王也才知道一直悄悄和本王作对的是你,季静梅!你让本王如何不恨,如何不恼?”

话已至此,季静梅收起眼中的柔情和祈求,她冷然道:“王爷的话本宫真是受之有愧,周蜜的才华当初是王爷亲自夸赞的,与其说本宫藏拙、本宫骗你,不如说你没有慧眼,莫忘了同样是诗会评选,皇上指明的状元却是本宫,说来,只能说王爷不是本宫的伯乐,王爷眼中看到的都是周家能带给你的权势,而皇上瞧到的却是本宫的聪慧!”

“真是可笑!”李泽渊冷哼一声:“梅儿,你莫要傻了,你以为他李泽乾真是喜欢你这个人,不过是他惯会装,当初骗过了先皇,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过是有些才学的皇子,背地里他却暗暗积蓄人手,若不是他知道你背后的身份,他怎么会硬要你进宫呢!给你个孩子也就是留着你的手段罢了,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女人多了去了,只有特别的女人才会给些宠,也只是宠罢了!”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本宫不信!”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冷宫会面李泽渊(二)

“你不信?你不信就去看看,看本王的好九弟是不是对你的生意做了手脚。”李泽渊嘲笑道:“你总以为本王骗了你,就是本王混蛋,九弟稍微说几句好听的你便信以为真,你以为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就能享荣华富贵了?怕是给九弟几个月时间,趁你养胎时候他就能找出合适的人接手了你的生意,到时候,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你,连孩子都保不住。”

“本宫的生意没有那么容易接手,本宫的身子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弱”,季静梅蹙眉,语气冷然,“世上懂得经商的人有许多,但本宫就是有底气说这句话,本宫是无可替代的。”

“哦?”李泽渊挑眉,笑得很是邪肆:“梅儿经商的本事是跟你师兄端木赐学的吧,如果是端木赐亲自出山替九弟打理生意呢,你还有这样的底气吗?”

“师兄答应过一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再出山经商,他不可能违背誓言!”季静梅根本不相信李泽渊的话,扯出抹笑:“若是师兄有那么容易出山,本宫何至于前几年那般煞费苦心,说来说去王爷不过是想让本宫和皇上之间出现嫌隙,怕是王爷要失望了。”

“端木赐一心想求的那个女人如今就在宫里,九弟以她为筹码,何愁端木赐不出山呢!梅儿,你不信任本王也是情有可原,本王倒是对你深表同情,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本王好心提醒你一句,若是你还顾念自己身体,太医院那些药你还是莫要入口才好。”李泽渊手中的折扇敲打着手心,也击打着季静梅的心,她的脸色几番变化,“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来是本王心急,就是不喜欢你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这才拿方敏之和你大哥的命来威胁你,不然本王耐心等上三五个月,也是一样可以得到好消息的。”

聪明如季静梅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她身体一个踉跄,忙扶着身旁的假山:“你说其他我都可以信,唯独这一点,我不信,这也是他的孩子!”

李泽渊耸耸肩,“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九弟是什么样的人你总该知道了吧。本王晓得你不会信,等你查验后自然就知道了。”

“好!本宫自会去证实你的谎言!”

“本王若是没有撒谎呢,梅儿可否考虑和本王合作的事儿了,说来,端木赐也算是将毕生经验教给了你,本王等着梅儿想办法提供军需物资呢!”李泽渊不紧不慢地说,淡然的态度表明他根本就不怕季静梅去查验,这让季静梅的心沉到了谷底。

季静梅恍恍惚惚出了冷宫,假山旁,李泽渊幸灾乐祸地道:“她都走了,你还不出来?你也都听见了,你在她心中根本无足轻重,怎么样?还是不肯和本王合作吗?”

“在一个母亲心中,孩子自然是重要的,我不怪她,恭王爷,恕我还是不能答应你,她想要的,只要我能给她、我能护着她,哪怕是这条命,我也甘愿给她。”

“还真是个痴情人”,李泽渊的声音听起来不知道是嘲讽还是佩服,他看着身边小太监服饰的人:“方太医想过没有,你不答应和本王合作,本王可是会将你押解着送到刑部大牢的,到时候你这个和梅婉容私通的人回来了,朝堂上想杀了你和她的人可是排着队等着呢!”

“王爷若是想以此来威胁敏之,敏之无话可说,敏之不怕死。”方敏之往季静梅离开的方向看去:“能为心爱的女人赴死,也是人之幸,只怕王爷这辈子都不能懂了。”

“既然如此,本王成全你!”李泽渊嘴角的笑容再也绷不住,冷哼一声:“本王这辈子是不能懂,本王也不想去懂,你死了本王还可以找其他人,等过上三五年,本王坐上了这位置,季静梅还会是本王的女人,还不是一样对本王卑躬屈膝!”

“她不会!”方敏之苦笑道:“王爷实在不了解她,她心中有你时候,会对你笑、为了你哭,你的情绪会牵动她的情绪,若是心中没有你,莫说卑躬屈膝,敏之可以肯定,王爷做了皇上那天,你见到的不是她的尸体就是她的刀刃!”

李泽渊没有答话,好一会儿才咬牙道:“本王也不稀罕她了,嫁了人的女人也就你个不长眼的还巴巴地守着,本王倒要看你这次还能如何帮她!”

方敏之长叹一声:“无能为力,只有一死!”

李泽渊冷笑着摆摆手,自有人上前一手刀敲晕了方敏之,等方敏之再度醒来时候,他愣住了,忙跪地磕头:“罪臣见过皇上。”

“罪臣?朕怎么不知道你错在哪儿了”,酒桌前坐着的李泽乾转动着琉璃的杯子:“方爱卿回京路上遇袭,还好被杨将军的人救下了,朕和婉容都为你担忧不已,婉容都已经忧思难眠了。”

“臣惶恐”,方敏之想过太多可能有的情形,他甚至已经想过自己会被砍头还是凌迟,却从没有想过会听到这样一番话,他一时间难以分辨皇上说的话是真心给自己找借口还是借机试探自己对梅儿的感情,只能再次叩头请罪。

“此处没有外人,这是朕在京都的一处住所,住的都是朕最忠心的暗卫,方太医不必这样紧张,你对婉容的那丝感情朕早就知道了。”

方敏之脸色惨白,汗珠开始冒出来。

“婉容有多么好朕比谁都清楚,打朕第一次从皇兄那里看到她的批注就知道这是个不凡的女人,她的风华是其他人比不过的,也是有眼无珠的人发现不了的,你倒是个慧眼识珠的,不比七哥,这样优秀的女人心悦他,他却弃之如草芥。”李泽乾抿一口酒:“说来,朕刚知道时候还真是恨不得拿刀剁了你,后来想想,你比七哥君子多了,若不是有你帮朕护着婉容,婉容要受多少算计。朕还要感谢你才是。”

“皇上……”方敏之汗如雨下,抬眼看一眼李泽乾:“皇上这样说,臣……臣心难安。臣对婉容……不敢有其他想法。”

第一百二十四章 敏之归来静梅急

“朕自是知道你不敢”,李泽乾转动着手中的金樽:“七哥把你送到朕这儿目的只有一个,方爱卿,你应该明白。你说,朕该怎么办?你该怎么办?”

“臣……臣,明日就回朝,这样皇上和婉容都不会难做了。”

“你可知,你回朝意味着什么?”李泽乾的目光黑黝黝的,方敏之在他慑人的目光下竟突然笑了:“皇上,臣心中自是明白,臣愿意担下一切罪责,惟愿她一世平安。”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空气似乎凝滞了,方敏之毫不躲闪:“臣什么也比不过皇上,唯有这颗心,天地可鉴。”

“好!很好!方敏之,朕敬你是条汉子!”李泽乾忽地竟收回了视线,朗声大笑起来:“你比朕的七哥可爽朗得多了。”

“皇上也比恭王爷大度得多!”

李泽乾瞳孔微微收缩了下,很快又平静下来:“方爱卿,朕希望今天的事,梅儿她什么都不会知道。”

“臣亦如此。”方敏之笑着说完,伸出手,两个男人击掌为誓,因为一个女人,达成了共识。

这一切禁足在未央宫中的季静梅什么都不知道,距离事情发生已经有十几日了,她的心情越发焦虑,全然没有了最初的平静,自从宫门口的侍卫换了一批后,她就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什么消息也递不进来了,门外的侍卫都是陌生的面孔,很明显,李泽乾这次动了真格要软禁她。

她难免会想起李泽渊的话,以及说那些话时候李泽渊的表情,季静梅的心揪了一下,觉得有些疼,她的脑中快速闪过李泽乾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他说过自己和他很像,他说待自己最是特别,他说盼望自己给他生个小皇子……这些都是假话吗?

季静梅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忙让绯儿打开窗子,冷风吹进来,她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娘娘,门口儿的侍卫撤走了大半儿,人也换了。”墨书敲门回禀时候季静梅的脸色才刚刚有所好转,她拍着胸口道:“撤走了?”

“是呢,而且人手也换了,奴婢瞧着是第一批的人。”

季静梅心神一动,忙绯儿使了个眼色。

绯儿会意地离开,过会儿笑眯眯回来了,冲着季静梅点点头,纵然季静梅一贯沉稳,这会儿也有些绷不住,喜上眉梢:“看来事情有转机呢,可能出去?”

绯儿叹口气:“说是没有皇上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出未央宫,也不能进来。”

“呵”,季静梅冷冷道:“当真是好大的架势,本宫进宫才几个月了啊,这禁足都要成家常便饭了。”

“娘娘安心”,绯儿扫视了四周:“既然已经换成了赵侍卫等人,那咱们就能打听到消息,也能往外传递消息。”

“快去打听一下,敏之哥哥的事儿到底如何说,他人呢?如今可有平安?”

“诺!”

季静梅心急如焚,以至于没有瞧见自己的贴身宫女中有人神色有些异样。

等绯儿回来时候,面色很难看,隐隐还带着担忧,季静梅免不得心都提起来了:“快说,情况如何?”

“娘娘,方太医全乎地回来了,只是,如今人却在天牢里关着,听说是他将所有的罪责都承担了,说是和娘娘毫无干系,您是被冤枉的,具体的宫里的人就不大清楚了,只是说皇上革了他太医院的官职,打了他二十大板,然后人就被扔到天牢里去了。”绯儿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已经听不见了。

“天牢?”季静梅眼眶都红了:“他怎么能这么傻?自古进了天牢的人有几个能活着出来的?又是这样的罪责,说什么和本宫毫无干系,有老爷的话在前,哪个会信?哪个肯如此轻易就放过本宫?这就是个傻子!天下第一蠢的傻子!”

“方太医是痴情人,他自是不肯让娘娘您沾上只言片语的闲话,娘娘,眼下咱们要怎么办是好?”绯儿最近瘦了许多,微胖的脸颊都往里凹陷了,瞧着倒是少了几分少女的娇憨,多了几分秀丽。

“本宫要见皇上!”

“娘娘,皇上现在不会见您的。”绯儿蹙眉,很是为难,周云溪看季静梅露出渗人的笑容,脸色陡然变了:“娘娘,不可!”

季静梅抬眼,眸子中寒光四射:“姑姑,本宫没有那么傻!”她笑一声,下一秒,却突然变了神色:“本宫心口疼,绯儿,快去叫太医!”她说着,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了一粒松子糖,往嘴里送去,周云溪叹息一声:“娘娘,孩子是没有事儿了,可您怕是要疼上半日了,方太医若是知道您这样用松子糖,定要气急败坏地训斥您!”

“本宫欠他天大的人情,不过疼半日,若能救他的性命,就是疼上十日半月本宫也觉得合算。”季静梅看着自己的手上开始冒出红色的疙瘩,心中知道松子糖开始起作用了,她这一刻开始庆幸从没有告诉太医院的人,自己对松子过敏,会心绞痛难忍。

红色的疙瘩渐渐消去,季静梅的心口开始隐隐作痛,渐渐抽痛,她的脸色开始变白,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她捂着胸口,瞧着很有几分狼狈的样子。

李泽乾匆匆赶来时候瞧见的就是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头上的季静梅,往日娇媚的面容此刻惨白一片,他忙喊身后跟着的方院判:“速速给婉容诊治!”

季静梅听到他的声音,抬头,可怜兮兮看了看李泽乾,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抬手,李泽乾忙握住她的手:“梅儿,朕在呢,你什么事儿都不会有,朕向你保证,你不会有事儿的!”

季静梅摇摇头,想说什么,却疼得眼前一黑,竟是要昏过去,吓得李泽乾一迭声问太医:“梅儿这是怎么了?治不好她,朕要了你们全家的命!”

“不……可!”季静梅好不容易眼前又恢复了光亮,就听到这样一句话,她忙强撑着说道:“皇上……不可!”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牢探望方敏之

“梅儿”,听到季静梅的声音,李泽乾瞬间从暴怒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梅儿你怎么样?”

“娘娘郁结于心,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时间顽疾爆发,待医女针灸后自然会有所好转,皇上不必担心。”方原判抬眼看一眼季静梅就知道这丫头是什么毛病,其他人不知情,他们两家却是亲戚,但他多少也能猜到季静梅的用意,遂并不揭穿她。

季静梅感激地扯出一抹浅浅的笑意:“皇上”,她的声音很低:“臣妾……已经觉得……好多了,皇上快出去,臣妾蓬头垢面,难看极了。”

她说着,就将李泽乾往外推,李泽乾不愿离开,想到这女人爱面子,不放心地又叮嘱道:“朕就在外间等你,过会儿你好些了再说。”

季静梅乖巧地点头,方院判冷眼让医女来为季静梅施针,长长的针刺**道,季静梅闷哼了声,“方大人,敏之哥哥……”

“娘娘请自重。”

季静梅苦笑了下:“罢了,他落得如此境况都是因为本宫,方家怨恨本宫是应该的。方大人请相信本宫,本宫一定会救他的。”

“娘娘若是还顾念亲戚情分,请高抬贵手,放犬子一条生路,莫要再掺和此事,若娘娘不予理会,犬子尚有一线生机,若……娘娘当知道,皇上很在意娘娘,犬子命薄,当不起娘娘的关爱。”见季静梅表示出自己的态度,想到这么个丫头曾经在方家嬉闹,宛如自己女儿一样,方太医的愠色稍缓,但仍旧带着疏离。

“方……”见自家主子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满眼悲伤,护主心切的绯儿有些急了,想说什么,刚开口就被季静梅抬手阻止了:“绯儿,一切都是本宫的错,莫说了。”

绯儿愤愤不平,咬着下唇不再说话。

方院判很快开了药方离开,李泽乾眯着眼看着他的身影,招手,一个黑衣人彷如凭空出现一般,小声说了几句话,就听李泽乾以轻的难以听到的声音叹了口气,“梅儿,你对朕总是那么狠心!”

季静梅正坐在床边小口抿着药丸化开的汤药,就见李泽乾踱步而来,“梅儿,身子如何了?可还觉得疼痛?”

“好多了”,季静梅眼神扫过去,除了绯儿,所有伺候的人都离开了。李泽乾余光瞧见,眼神沉了沉。

“皇上”,季静梅喝完药,绯儿将汤碗收回来,放到一边儿,悄悄往帘子外退了几步。

“梅儿想对朕说什么?”

“臣妾……臣妾和方太医自幼相识,却并无私情……”

“朕知道。”李泽乾直接打断了季静梅的话:“朕也知道方敏之心悦你。”

季静梅的脸色瞬间煞白。

“瞧你,怕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朕的梅儿这般优秀,怎会没有人喜欢?”李泽乾温柔地看着她,季静梅从他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满满都是她,她的心觉得更疼了,眼前的人看起来并不像是作假,方才听到自己身体不舒服表现出来的紧张是难以做戏的,那么……李泽渊说的话是真的吗?

“皇上说笑了,臣妾听说方太医回来了,不知道……”,在李泽乾关心和宠溺的目光中,季静梅的话卡在了嗓子里,再也说不出来。

“梅儿是想去天牢探望他?”李泽乾坐在床边,拉起季静梅的手,紧紧握在手中:“梅儿想去,未尝不可,只要梅儿想要的、想做的,朕都会为梅儿办到。”

季静梅的心抽搐了下,她没有想过李泽乾会这样说,她笑了:“皇上不是要做千古明君吗,这般宠臣妾,会把臣妾宠坏的。”

“朕就是要把你宠坏,这样你才知道,天底下只有朕才能这样惯着你。朕要让你心甘情愿陪着朕,看这大好河山。”

男人的目光很坚定,也很柔情,季静梅却不敢和他对视。

她收回视线的那一秒,没有看到李泽乾眼中的受伤。

李泽乾陪着季静梅许久才离开,临走前,交给季静梅一个蟠龙玉佩,当他把这枚玉佩拿出来时候,季静梅震惊了:“这是……皇上,臣妾不能要!”

“朕赏赐的东西断没有拿回来的道理!朕乐意给谁就给谁!”

可这代表的可是如朕亲临啊,季静梅只觉得掌心的玉佩烫手,她握紧了拳头,玉佩膈得人手疼,李泽乾却猛地凑近,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吻:“朕可以把江山都给你,梅儿,莫要离开朕!”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低的,带着浓浓的深情,季静梅眨眨眼,将眼眶中的泪全数憋回去:“臣妾怎么会离开皇上呢?”说这话时候,她看着李泽乾,眼中的深意却难让别人读懂。

深夜,乌云遮住了半扇明月,黑压压的,季静梅裹上狐皮斗篷,身后跟着周云溪,主仆;两人朝天牢走去。

有蟠龙玉佩在手,天牢的守卫自然是不敢难为季静梅的,侍卫毕恭毕敬将季静梅领到最深处的牢房,离牢房还有一丈远,季静梅就瞧见倚靠着墙壁的蓝衫男子。尽管已经入狱几天,但依旧瞧不出什么落魄,看起来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敏之哥哥”,牢门还没有打开,季静梅就着急地唤了一声,男人不可置信地睁开眼,从草垫上跳起来:“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能来这儿?皇上看见了该怎么想,你快回去!”

“是皇上准我来看你的!敏之哥哥,你没事儿吧?”季静梅趁机上下扫视了一番,除了脸上有些胡茬,衣衫上有些污迹,倒还是很有精神,她总算能舒一口气。

“娘娘放心,臣没事儿,臣不过是返乡途中遭遇了强盗,侥幸获救,并无大碍,至于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臣绝不会屈服威逼利诱而辱没了气节。”方敏之看一眼侍卫,斩钉截铁地道。

季静梅顺着他的视线瞧见带刀侍卫,不悦地瞪一眼,也知道此处人多眼杂,这侍卫得留着,她已经听明白方敏之的暗示,她的眼眶都湿润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方敏之求娶绯儿

“娘娘,微臣和您自幼情同兄妹,您也知道臣对绯儿姑娘的心意,今时今日,臣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命,恳请娘娘应允,若臣侥幸留存性命,将绯儿姑娘许配给微臣。”方敏之低头,不敢去看季静梅,咬牙说道。

季静梅身子颤了下,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方敏之,却只看见对方束发的玉簪,周云溪悄悄碰了她一下,她这才醒悟过来,“敏之哥哥说什么呢,绯儿也到了年纪了,若非本宫一直不肯应允,何至于害你到了这样的境地,说来,是本宫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绯儿。本宫这就去求皇上,给你和绯儿赐婚便是。”

“微臣多谢娘娘!”方敏之说着,就是一个响头,季静梅含着泪受了这一礼,转身,泪水滴落衣襟上,周云溪忙侧身挡了下侍卫的视线,“方大人保重,我家娘娘还等着喝喜酒呢!”

等出了天牢的大门,侍卫恭送主仆二人离开,走远后季静梅泪如泉涌,周云溪忙从袖中取出几个干净的帕子:“娘娘,宫里人多眼杂,您得止住泪,说来,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既能保住方大人的性命,又能还您清白。”

“清白?呵”季静梅冷笑道:“不过是不得不信罢了。”她小心擦拭了眼下的泪痕,回头:“能看出本宫哭过吗?”

“细细端详才能看出来。”

“那就好,姑姑,随本宫去见皇上吧!敏之哥哥的事儿总该有个了结。”

“娘娘,恕奴婢直言,奴婢觉得皇上不会杀了方大人,您该静观其变才是,若是您多次为了方大人求情亦或是……奴婢怕皇上反而会对方大人起杀心。”周云溪小心地说道。

“若是皇上不知道敏之哥哥对本宫的那点儿情谊,本宫倒是该静观其变,如今,本宫再静观其变只怕恭王爷会再度出手,到时候本宫就追悔莫及了。”

周云溪想想,也觉得有道理,遂不再多言。

眼见前方就是李泽乾所住的翠微宫,季静梅禁不住放慢了脚步,从翠微宫的大门里抬出了一顶轿子,金色的轿顶在微弱的灯光下也很明显,听到并没有静鞭声,季静梅眼神闪了下,停下脚步,往旁边挪了挪,周云溪却只能跪在青石板的路上。轿子靠近,抬轿的是常见的几个粗使太监,见到季静梅,轿子停下,轿门被一只素白的手挑开,露出半张精致的脸庞,“怎的落轿了?”

“回孙宝林,前面是婉容娘娘。”

“哟,是婉容娘娘啊”,孙白遐将轿帘特意又拉大了几分,露出整张脸,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她笑道:“娘娘怎的这时间有心情出来走动了?您可是宫里最难寻的人了,臣妾昨儿还被侍卫拦在了未央宫门口儿。”

“孙宝林真会说笑”,季静梅盯着她的手看了半盏茶功夫,抬眼,看向一脸餍足的孙白遐,两人四目相对,无形的火花在四射,突然,季静梅笑了:“孙宝林,许久未见,气色更好了,该是用了荆州特产的七子粉了吧,当真是好用。”

“娘娘若是想用,臣妾明日让丫头给您送些过去,三两可好?”

“那七子粉可用周身,宝林给三两也太少了,半斤如何?”

“娘娘说多少那自然是多少。”孙白遐对着季静梅勾起唇角,一抹讥讽的笑绽放在她微红的双颊上:“臣妾的脑子可真是不好使了,说这么些话,竟是忘了给娘娘行礼,真是失礼。”

“你坐在御轿上,本宫该庆幸皇上没有在内,否则该是本宫给你行礼才是,这一来二去的,还是免了吧。”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那明黄色的流苏轿顶,季静梅的口气自然是谈不上高兴的。

“那臣妾就谢过婉容娘娘了。”

轿子再度抬起来,走远些周云溪才敢起身,季静梅收回视线,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

“您可怜她,谁来可怜娘娘您呢?”周云溪看着自己主子的目光带着慨叹,季静梅笑笑:“本宫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娘娘的性子还是这样傲!您方才瞧见了,孙宝林这是看您笑话呢!”

“她瞧本宫笑话也是情理之中,昔日她来求本宫合作,本宫不允,而今风水轮流转,本宫不得不依靠她和李泽渊取得联系,她孙白遐不看本宫笑话还是孙白遐吗?”季静梅自嘲道:“说来,这笑话还是本宫自己个儿上杆着找来的,怨不得别人。”

“娘娘,快别这么说”,周云溪听得心酸,越发恼怒恭亲王,若不是恭亲王行事卑鄙,自家娘娘也不至于被逼迫到再度联系孙白遐。

到达翠微宫门口儿时候,季静梅将周云溪留在了门口儿,自行走进了寝宫,周云溪的心揪着,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季静梅红着脸走了出来,周云溪心中奇怪,但还是秉着一个好奴才的原则没有开口问。晚间伺候季静梅洗漱时候看到主子嫩白的脖颈上有些小淤痕,周云溪恍然大悟,难免有些担忧地看一眼季静梅尚且平坦的小腹,察觉到她的目光,季静梅有些尴尬。

“娘娘可有觉得不适?用不用叫太医?”

“嗯?……不,不用,本宫……本宫和皇上没有……”,季静梅羞得说不出话来,这让她怎么和周姑姑解释,李泽乾怎么可以这般孟浪,这和她最初见到他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等看到周云溪会意的眼神后,季静梅更觉得这解释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

沐浴后躺在床上,季静梅觉得身子甚为疲乏,灵儿将参汤端来,季静梅一饮而尽,周云溪悄悄给绯儿使了个眼色,见绯儿微微颔首,这才放心了。灵儿的余光将这一切看在眼底,退出房门时候,她回头,嘴角上扬,一抹寒彻骨的冷笑在她嘴角荡漾开来。而这个表情,屋内的人没有一个注意到。

这一夜,宫里不少人没有好眠,季婉容在她们眼中,仿佛就是斗不倒的神,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很难不让大家体会到皇帝对这位好命的女人有多在意,这正是后宫女人最不能忍受的地方,宠随时可能更换,爱却是人人奢望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季静梅求证信息

昨日得了皇帝的应允,是以清早起床,季静梅就开始盼望着自己母亲的到来。

“主子起来了?这时辰,才刚早朝呢,太太进宫还要拜见皇后,您还是躺下歇息歇息,免得晚些时候又闹头疼。”负责值夜的墨书听到床上的动静忙起身,也不敢挑开帘子去看季静梅,小声在帘子外问道。

“本宫这会儿着实睡不着,索性起来坐会儿吧。”

墨书这才敢挑开床帘,摇响床边小几上放的铜铃铛,见季静梅已经坐了起来,她忙跪下给主子穿好绣鞋,扶着季静梅往外走,听见铃声进来的丫鬟们早已备好了洗漱的一应用品,待一切收拾停当,也才过了一刻钟。

命人上了盏茶,季静梅坐在窗边,屏退了所有下人,瞧着天上的月亮发呆,四周没有伺候的人,她也不需要再端着架子,她双臂环抱着自己,似乎这样就能心安了。她这一坐就是半个时辰,若不是周云溪实在担心,走进屋子来提醒她,季静梅怕是不知道还要坐多久。

用了早膳她就有些困倦了,毕竟肚子里还揣着个宝,她的精力有些不济。

“太太进宫还得去皇后那儿拜会呢,这会儿还没有消息,想是连宫门都没有跨入呢,娘娘不如再去塌上歇息会儿?”一脸担忧地望着她的周云溪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劝慰她。

“皇后不是被禁足了吗?”季静梅有些懵。

“娘娘,皇后是被禁足了,可皇上前儿不是发话了吗,皇后被禁足只是内宫的事儿,这......”

“本宫倒是给忘了”,季静梅冷冷道:“都做了这样的事儿,难为皇上还要看在冯家的面子上从轻发落,若不是事出紧急,本宫说什么也不肯让太太这节骨眼进宫,这是把脸面送上去让人打呢!”

“娘娘,咱们且忍一时罢了,冯家眼下就是皇上的眼中钉,总有一天,这口气咱们会挣回来的。您怀着小皇子,可不能忧思过重,奴才瞧您眼下都是青的,还是去休息吧。”

季静梅实在困乏,也就不难为自己,让周云溪注意着,由着绯儿扶着她去了内室。

等她被人喊醒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了,听到自己额娘从皇后宫里出来了,季静梅瞬间神志清楚了:“服饰本宫洗漱更衣,姑姑,你带人去宫外迎一迎太太。”

“诺!”

季魏氏从长乐宫里走出来时候,脸上的笑容就全然不见了,想到方才冯皇后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就觉得满腔的怒火抑制不住,简直要将自己给烧成灰。

这股怒火让季魏氏到未央宫门口儿时候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神色,周姑姑一眼就瞧见季魏氏难看的脸色,眨巴下眼,上前几步:“奴才见过太太,太太万福!”

季魏氏深呼吸几下,脸色和缓了许多:“竟是你亲自迎出来了?娘娘可好?”她说着,余光就将未央宫四周几个护卫的神色给看了个遍,心里凉了小半截。

“娘娘好着呢,昨儿给您递了信儿就开始盼着,今儿早早就起来了,方才觉得困乏歇息片刻,眼下已经醒来了。”周云溪嘴上说着,脸上的笑渐渐加深,四周偷眼往这儿瞧的只看见婉容娘娘身边的姑姑笑意盈盈,并不曾瞧见周云溪接过季魏氏身边丫鬟手中篮子时候悄悄说了几个字。

季魏氏听见那几个字,眼角抽搐了下,等进了宫门,眉毛一挑,“就那几个鬼头鬼脑的,竟是皇帝的人?啧啧”

未等周云溪开口,季魏氏又道:“我还没有问你们,咱家娘娘给皇后脸色了?”

周云溪笑笑,小声将情况说了一下,季魏氏瞬间毫不客气嘲笑道:“好个皇后,一口一个宫规女则的,原来……”

两人说着走到了主殿,季静梅从内室走出来,到门口儿瞧见自己额娘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开始打转,季魏氏小跑几步,一把拉住她的手,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久,才道一声“梅儿……”

“娘”,季静梅抹一把泪,拉着季魏氏往屋里走:“娘,屋里坐,外面不好说话。”

季魏氏觉得发酸,想当初在季家,何曾有过母女俩这般谨慎的样子,她叹口气,随着女儿走入屋内,坐下来,季魏氏打量了四周,心稍稍舒服些,看这陈设布局应当能看出来,女儿在宫里至少明面上还是不错的。

母女俩说了一些家长里短后,季静梅就直接问到了正题上:“娘,您告诉女儿,爹他是不是已经投靠了李泽渊?”说这句话时候,季静梅的语气隐隐带着冷意。

季魏氏踟蹰了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在女儿咄咄逼人的目光中,季魏氏艰难地点了点头,看季静梅瞬间受伤的眼神,忙解释道:“你爹他是有苦衷的,你莫……”

“我知道”,季静梅咬牙道:“我知道大哥现在在李泽渊手里,他是季家的嫡长子,爹他……”,季静梅苦笑道:“且不说李泽渊走的是一条不归路,单就说如今女儿和他的立场,那根本就是对立的,您和爹……为何……为何不肯信任女儿一次,让女儿将大哥救出来再说?”

季魏氏望着女儿满是痛楚的眼神,下意识觉得心虚,避开往旁边瞧去,季静梅冷冷笑了声:“娘,事已至此,女儿无话可说,您和爹的心情女儿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您答应了李泽渊那狼子野心的人,就该知道,这贼船上了就难以下去了,您怕是不知道,有了季家做后盾,他李泽渊眼下还要女儿也站在他这一道儿,我可是皇上的婉容,是后宫妃嫔,娘,您和爹做决策时候想过今天吗?”

“他……”,季魏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答应了你爹,这事儿不是季家全部的意思,只是你爹一个人的意愿,怎可以……无耻!”

“呵”,季静梅简直不想说话:“娘,您是何等聪慧的人,竟然会相信他的话?”她撇嘴:“果真是关心则乱!”

季魏氏有些羞窘,季静梅转过身去:“我宣您入宫就想知道这些,眼下已然看明白了,娘,您请回吧,恭亲王那儿……怕是难以摆脱了,您和爹还是好生合计合计。”

第一百二十八章 梅儿夜会恭王爷

季魏氏还想说什么,但季静梅却不再理会她,而是给绯儿打了个手势,绯儿笑着上前:“太太这边儿请,咱们娘娘累了,该休息了。”

季魏氏只能叹息一声,慢慢往外走,到门口儿时候,却又停下了步子,都也不回,幽幽道:“梅儿,那毕竟是我们季家未来的继承人,是你的亲哥哥啊。”

季静梅的身子一瞬间僵硬了,她摆摆手,不说一句话。从季魏氏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自己女儿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自季魏氏离开,季静梅的脸色就不是很好,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脾气也越发大了,稍有不顺便要训斥人,这让伺候的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免犯了大错。

每天朝阳准时从地平线升起,到夕阳西下,这一日就又过去了,有人无所事事晃悠了一天,有人心神不定飘忽了一天,还有人忙忙碌碌折腾了一天……眼见就要半夜三更,季静梅悄悄闪出了宫门,按照熟悉的路线来到了冷宫的假山处。

“梅儿这可是第一次特意找上本王,可是想明白了?”

借着灯笼内昏黄的烛光,季静梅瞧见了他眼中的得意,她咬着银牙:“我想明白也好,想不明白也好,又有什么区别呢,恭王爷这会儿莫不是还能放过了我?”

“梅儿这样说可就伤感情了”,面前娇弱的女子眼中寒光凛冽,但李泽渊好似没有瞧见一样,语气温柔:“跟着九弟有什么好的?倒不如和本王合作,季家上下本王可就只瞧上了你的才干。”

“当初王爷可不是这么说的?”季静梅背过身,一眼也不想瞧见李泽渊眼中虚伪的笑,她冷哼一声:“我时间有限,没空听你说这些没有用的话,我且将话说在前面,我可以和你合作,帮你打理商号,但你必须先放我大哥回府!”

“你到本王身边的那一刻,本王即刻派人护送季大人回任上!”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四目相对,一个带着火一样的热情,一个带着冰一样的严寒。

“本王都已经想好了,一个月后是九弟的生辰,各地的藩王都要入京朝贺,边境的小国也要来纳贡,正是你梅婉容红颜薄命的大好时机,梅儿意下如何?”

季静梅的手在宽大的袖子中紧紧握成拳,她压抑着心中的愤怒,道:“我有说不的可能吗?真真是虚伪!”

李泽渊也不生气,反倒有几分怀念的口气:“说来,本王倒也是觉得奇怪,梅儿当初温婉可人时候,本王倒也没有觉得你和其他女子有何不同,待你毅然离开,本王才觉得怅然若失,如今本王竟觉得越发不想放手了,这可如何是好?”

季静梅见他伸手欲扯自己,忙退后一步:“王爷自重!我只答应做王爷的掌柜,并没有卖身于你,王爷自诩为翩翩君子,当顾念些颜面才是!”

恭王爷愣了一下,笑着将手收回,看向季静梅的目光深处带出了一丝冷意。季静梅瞧在眼中,眯了眯眼,心中开始打起了算盘。

两人又小声说了几句具体的细节,季静梅心中越发心惊,她竟如此低估了李泽渊的实力,何时这宫里这般进出容易了?她有心问得更具体些,奈何李泽渊防着她,并不肯告诉她太多。

季静梅打算离开,李泽渊却再度开口了:“梅儿肚中的孩子是打算要带出去吗?”

季静梅身子颤了下,双手交握,下意识护住肚子:“你想做什么?”

男人的目光在她肚子上转了一圈,淡淡道:“不干什么,本王只是想说,你的肚子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吧。”

“我会护住他,不让任何人伤害他!”季静梅盯着他,眼神中带着警告,那一刻,李泽渊想到了母狼,他眨下眼,挪开视线:“本王不过是关心你,你作何这般看着本王,莫不是以为本王会对他做什么?也太过小心了!”

“王爷最好是对我的孩子没有什么坏心,否则,我季静梅虽为一介女流,却也未必不能掀起一波风浪,到时候王爷是死是活可就难料了!”

对于季静梅的威胁,若是从前,李泽渊定然毫不放在心上,甚至还会一笑置之,但是现在,他的笑停在了脸上,直到季静梅的身影从他视线中消失,才听到他冷冷开口:“梅儿,没有男人能容许自己的女人怀着别人的孽种!”

悄悄返回宫中的季静梅自然是听不见这句话的,她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又烦躁地睁开,她发现自己难以入睡,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剩余的时间,太仓促了,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办!楚美人解禁了,表姐魏茵娘的账还没有算,言婵娟、吴琳这些人她的计划才刚刚布好,距离收网还早着呢……她很想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个人,但是却不由自主就想到翠微居的那个让她觉得甚为复杂的人,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呢,却要以假死离开他,他许给自己那么多的特权,他待自己有多么不同,她很清楚,但……季静梅扯了扯嘴角,一抹苦笑漾在脸上,真是可笑,她才刚对皇上卸下几分防备,就要离开了,这是上天在告诫她守住本心吗?也罢,也许自己就是那天煞孤星的命吧。

一夜未眠,头是痛的,意识却是十分清楚的,太医来诊平安脉时候,季静梅盯着黄太医看了许久,看得黄老太医额头直冒冷汗,左思右想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本宫近来夜不能寐,太医可有什么法子?”

“娘娘只需要心安即是。”

“有狼子野心之人要害本宫,本宫这心实在难安,黄太医为本宫诊脉,诊治不出来吗?”季静梅的声音不大,但黄太医跪着的身子开始晃了,彷如听到了炸雷。

“臣……臣……”

“黄太医果然是年纪大了,本宫该和皇上说一声,老太医也该回乡歇着了,给皇后诊治尚且存在问题,更惶说给本宫诊治了。”

“娘娘……”,黄太医猛地抬头:“娘娘恕罪,老臣观娘娘脉象不稳,恐有滑胎之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皇帝赐死楚美人

季静梅满意地点头,面色忧愁:“黄太医,这可是大事儿,事关皇家子嗣,马虎不得,你可要速速报给皇上知道才是。”

黄太医擦着额头的汗离开,季静梅没有瞧见周云溪的表情甚为纠结。

绯儿送完黄太医回来,还没到门口儿就被周姑姑给拦住了,“娘娘莫不是知道了?”

绯儿觉得莫名其妙:“知道什么?”

周姑姑朝里头使了个神色,绯儿恍然大悟,“想来是不知道吧,也说不定,娘娘的手段,难说!姑姑,不如……咱们还是同娘娘说说吧。”

“不妥”,周云溪思忖后还是摇头拒绝了,“娘娘近些日子忧思过重,若是她不知道,听咱们一说,跟了她这么多年的人背叛了她,若是受不得刺激,再有个好歹,你我二人哪里还有脸面对娘娘?”

绯儿抿唇不语,许久,叹了口气。

这时,室内突然传来季静梅喊绯儿的声音,绯儿打了个激灵,忙提起裙摆往屋内走,好一会儿,才出来,低声道:“姑姑方才说的是对的,娘娘不知道。”

周云溪长长松了口气。

绯儿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室内,说不上为什么,她总觉得娘娘有些怪,娘娘有多么护着自己肚子里的皇嗣,整个未央宫的奴才都是知道的,可如今娘娘竟然为了对付楚美人不惜拿腹内孩子做局,怎么瞧都不像是娘娘的作风,太急躁了。

摇摇头,绯儿悄悄去办事了。

约一刻钟后,翠微宫里,李泽乾黑着脸听完了暗卫的话,挥手遣退众人,只留下顺子,他长叹一声,靠在龙椅上,幽幽道:“梅儿,你到底想让朕拿你怎么样?”

自然没有人回答他,顺子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好一会儿,他才下定决心,凛然道:“既然你想她死,朕随了你心愿,朕可以为了你牺牲任何人,只要你不离开朕!”

顺子将头低得更低了,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下一秒,他身子颤抖了下,“顺子,你觉得楚美人死了,梅儿还会离开朕吗?”

“奴才不知”,顺子苦着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梅主子不是说,你最会揣测她的心思吗?是不知还是不敢回答?”

顺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奴才不敢不回答主子问题,奴才是真的不知道啊。”

“朕不治你罪,起来吧”,李泽乾有些无奈,他有那么可怕吗?

他面前没有铜镜,自然不知道自己此刻脸色铁青,神色阴郁,有多么吓人。

“朕也不知道,那就瞧瞧吧,楚氏……”,李泽乾呵呵一声,“朕这些年给她的荣宠已经够多了,对得起她奴才的身份了,才刚放出来就开始蹦跶,难怪你梅主子心中不顺畅,罢了,顺子,你亲自去查思翠宫吧,以她的聪慧和人脉,怕是早就布置好了,朕另外给你张旨,只要查出不该出现的,赐楚氏……”,李泽乾顿了顿,道:“三尺白绫!”

顺子领旨,离开翠微宫三丈外,还觉得心砰砰直跳,楚美人当初在潜邸时候有多受宠哪个伺候的奴才不知道?皇上也曾为了那恩情开恩于楚美人,惹得梅主子心中不痛快,如今……真正到了该抉择时候,瞧吧,楚美人算得上什么,挟恩以报,却忘记了龙有逆鳞,唉!

路过未央宫时候,顺子又长叹出声,皇上问他的问题他哪里能说实话呢?其实皇上自己也知道答案,不是吗?不过是不死心罢了,当初两个皇子争美人时候就是一场腥风血雨,如今……

季静梅斜靠着翻阅手中的书册,百无聊赖之计,突然听到外间吵吵嚷嚷,觉得奇怪,着令人去查探,听到下人回禀说是皇上赐死了楚美人,她手中的书册直接滑落摔在地上,她却浑不在意这是世上少有的孤本,让绯儿拿了披风,就往外走。

“娘娘去哪儿?”

“去思翠宫!”

“奴才陪着娘娘”,周云溪听到季静梅要去楚美人那儿,皱眉,忙跟着一起。

主仆三人匆匆来到思翠宫,思翠宫外就能听到里间一片哭声,门口儿站了几个带刀侍卫,看到季静梅到来,忙行礼,季静梅颔首叫起,抬步进入,才刚走几步,斜刺里一个宫女蹿出来跪在地上,险些吓到季静梅。

“求娘娘救救奴婢,奴婢不想陪葬!奴才家中还有卧病在床的母亲,求娘娘救救奴婢!”

季静梅拍拍自己的胸口,让自己镇定下来,才反应过来:“陪葬?”

得了消息的顺子走出来给季静梅解释:“回梅主子的话,皇上下令赐死楚美人,并令思翠宫上下尽数到下面伺候自己主子!”

季静梅的脑子一瞬间是空白的,她的脚下意识往后缩了一步:“为何?”

“楚美人残害皇嗣,罪不可赦,理应处死,这些人朝夕伺候主子,不仅没有劝诫主子,反而助纣为虐,理应陪葬!”顺子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敲击在季静梅的心上,季静梅身子晃了下,看看地上蹲着的女孩子,转过身:“圣命难违!”

“娘娘,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楚美人她到底有没有害皇嗣您比谁都清楚,皇上为了给您出气才赐死美人的,咱们都心知肚明,可奴才们是无辜的啊!”

“住口!”顺子眉头一皱:“堵了嘴,吊上去!”

立时就有人上前,拿帕子一塞,抬着就往角屋里走,季静梅苦笑了下,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一宫的人要被陪葬了!楚美人,这个丫鬟出身的人,比谁都清楚主子是多么靠不住的存在!

她看向顺子,顺子讪讪道:“娘娘别往心里去,这都是楚氏方才接旨时候瞎说的,被这些宫人听见了,这才……”

“本宫不生气,楚……楚美人她……”

“娘娘来晚一步,已经归天了!”

“罢了”,季静梅似喜又悲得扯扯嘴角:“本宫还想与她道个别,看来是不用了。”

主仆三人往回走,远远就瞧见了皇帝的撵车,季静梅抿了抿唇,她本是试探,不料李泽乾竟然顺着自己这么快就要了楚美人的命,皇上……他为何……

第一百三十章 得寸进尺的要求

季静梅不明白李泽乾心中想的到底是什么,那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从前做了过分的事儿也不曾有什么过重的处罚,而今不过是为了自己这么一个拙劣的陷害竟丢了性命?她蹙眉,在李泽乾夜里来长乐宫时候眼神便不住地往李泽乾脸上瞥,小口品茶的李泽乾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一束目光,他放下茶杯,带着浅浅的笑意看向季静梅:“莫非朕今夜格外俊朗不成?竟惹得朕的梅婉容频频送秋波?”

季静梅脸上一红,多年的贵女教导让她觉得羞涩,下意识低下头去,以至于忽略了李泽乾眼底藏起的纠结。

身侧传来男子低低的笑声,这让一向高傲的季静梅有些尴尬,她扬起脸:“皇上越发不知羞了,哪有自己夸自己的?”

李泽乾不屑一笑:“朕可不是七哥那等虚伪小人,自己夸自己有何不可?”

此言一出,季静梅唇角的笑意瞬间凝住,她愣了下:“皇上怎的提起他了?”

“七哥怎么不能提了?”李泽乾见此,撇嘴:“梅儿莫不是以为朕是那般气量小的,连提起这人都不能?”

季静梅哑然,看李泽乾眯了眯眼,眼神明显带出了不悦,忙扬起笑容:“皇上可是万民之主,岂能是度量小的?臣妾不过是随口一句,皇上这架势倒是要吃了臣妾似的。”

“朕倒是想吃了梅儿,只是眼下只能想想罢了。”李泽乾的话又带上了熟悉的不正经,让季静梅松了口气,觉得方才定然是自己多想了才是。她看李泽乾眼中有着一惯的调?,似是埋怨地瞪一眼,又仿如撒娇:“皇上又不正经。”

两人笑闹了一阵子,夜色更深,顺子看一眼更漏,低声道:“皇上,该去柳宝林那儿了。”

李泽乾蹙眉,瞪一眼他:“朕去哪儿还用你知会?”

“奴才该死!”

季静梅嗤笑一声,起身,“皇上莫要责怪顺公公,他也是尽自己的职责,夜里风大,绯儿,将本宫前日给皇上做好的披风拿来。”

李泽乾眼睛都瞪大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看到绯儿抱出来的黑色滚金边狐裘披风时,才开口:“朕日日来此,怎的不知道你何时做的披风?”

“皇上日理万机,还能整日盯着臣妾不成?臣妾只要想做,总有时间。譬如皇上陪柳宝林的时间,臣妾就可以做出件外袍来。”

季静梅无意识说的话却让李泽乾失了神,是啊,只要想做,总有时间,从前这猫儿一样的女人连个荷包都不肯给自己绣,如今却肯给自己做披风外袍,该是对自己有些情谊了吧?低头看看正在认真给自己系丝带的季静梅,想起暗卫的话,李泽乾心猛地抽疼了,朕想什么呢,这些年都捂不热的石头,这会儿竟热了?不过是要离开你心中有所愧疚罢了。

想着,他越发不悦,不甚温柔地拿下季静梅的手:“行了,朕自己来。”

季静梅诧异,但她并没有多话,瞧着李泽乾胡乱给自己系了颈间的丝带气哼哼离开,皱眉:“绯儿,皇上他这是生本宫的气了?”

“奴婢瞧着是,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季静梅摇头,不大想得明白。

坐上软轿的李泽乾手摸上了披风,软软的,很暖和,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跟在轿子身边的顺子无声叹了口气,心道,莫不是自己没了那子孙跟,竟连这些情啊爱啊也看不明白了?你说皇上和梅主子这俩人折腾来折腾去的,累不累啊。还有那恭王爷,自个已经娶妻纳妾了,还掺合到梅主子和皇上之间做什么呢?

这些问题顺子想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心头的朱砂痣这种说法呢?而此时,被他在心中痛骂的恭王爷李泽渊又出幺蛾子了。

未央宫内,季静梅在榻上斜斜靠着,外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还没等静梅出门去问,周姑姑就拿了一个信封走了过来,脸色凝重:“娘娘,外间刚才有人敲门儿,开门只有这一封信,也不知道是何人在装神弄鬼。”

季静梅想伸手接过,却被周云溪拦住了:“娘娘莫急,若是这信封被人动了什么手脚,可就遭了。”

季静梅这才注意到周姑姑竟然是拿着帕子垫着手才拿了信封的,她一边苦笑周姑姑谨慎,一边儿可悲自己的处境,敌我不明,连个书信都得这般防着。

等周云溪打开了信封,她的手却开始哆哆嗦嗦,信纸被摊开放在了桌上,周云溪不敢去看季静梅的眉眼,只是压抑着愤怒道:“娘娘,是恭王爷。”

季静梅放下手中的杂书,抬眼一瞧,却是再也止不住怒气,抬脚踹下榻上垫腿的枕头,坐直了身子:“真是欺人太甚!”她抓起信纸撕个粉碎,却还是难平心中的愤懑:“本宫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她还想说什么,想到屋内的暗卫,气恼道:“影魑、影魅,你们给本宫滚得远远的。”

并没有人应声,暗处,影魑给影魅打了个手势,两人悄悄离开,但影魅却依旧在外间的背人处藏了起来,还是能听到屋内说话的声音。季家只有家丁护院并没有暗卫的存在,季静梅只听说暗卫和死士一样,忠心不二,却不知道暗卫一生只忠心一个人,她更没有注意到当时两个暗卫来身边时说的是奉皇上的命令来守卫她。

季静梅等了一会儿,觉得两个暗卫已经离开,身体瞬间瘫软在榻上:“姑姑,他提的这个要求太难了。”

“娘娘是怎么想的?”

“本宫不能任由他牵着鼻子走,大哥是季家的未来,但于本宫而言,任何人都不能成为对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威胁本宫的把柄,李泽渊也该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

“娘娘想和恭王爷理论?”

“对!”季静梅冷冷道:“他提的要求太过分了,本宫若是什么都不说就费尽心机将这图拿到手,他就敢提更过分的要求,本宫要让他明白,惹急了本宫,本宫与他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第一百三十一章 静梅怒斥恭王爷

三日后,一样的时间段,一样的地点,冷清清的,没有人气儿,季静梅冷着脸看着摇晃着折扇的恭王爷李泽乾,只想撕开对方儒雅的伪装:“大冷的天儿,王爷倒是有雅致!”

“再冷的天,本王也不能辜负了佳人相约,梅儿说是不是?”

“本宫并不想和你说那么多废话,本宫今日约见王爷只为一件事,本宫能耐有限,恐难拿到王爷想要的东西。王爷还是另外想办法的好。”

“梅儿是不顾你兄长的性命了吗?”李泽渊猛不丁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黑了几分,手中的折扇也停止了动静,十几个呼吸后,他突然反应到什么,笑出了声音:“梅儿,本王知你最是重情义,你定然不会不顾你兄长的,不过是给本王闹个脾气,本王不和你计较。”

“闹脾气?”季静梅撇嘴,道:“王爷觉得本宫很清闲吗?没事儿和您这个贵人闹脾气?王爷也未免太小看本宫了!本宫重情重义,但本宫却从不是一个舍生取义的人,王爷该知道,你和本宫之间的交易根本不包括布防图!如今你扣押季家嫡长子不放,威胁一个弱女子,已然不仁不义,却还要朝约夕改,李泽渊,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信、不悌,你让本宫真正明白了什么是伪君子!”

季静梅越说越愤怒,言辞愈加激烈,好在她还知道这是冷宫,声调倒没有高上去,一番话直让李泽渊听得面红耳赤,却是被气的。

“本王从前只当梅儿是个温婉清冽的女子,当得起梅字,后来才知晓梅儿还是个腹有诗书、胸怀大志的奇女子,没想到今日又能认识到梅儿新的一面,当真是让本王越发放不下你了,这可怎么办是好呢?”

“王爷莫要拿本宫开玩笑,本宫受不起!”季静梅看他眼底酝酿着深黑色的风暴,心里多少有些后悔,想到季魏氏鬓角的白发,更是难受,她深吸口气:“王爷所想,本宫也能明白,本宫只想提醒王爷一句,做人不能太贪心,莫忘了......季家不只有一个嫡子,逼急了,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本宫不过一介女流,死之前拉上您一个王爷、这买卖在本宫看来甚是合算!”

李泽渊泛红的脸色瞬间铁青,他咬牙切齿道:“你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管不顾了吗?”

回应他的是笑出眼泪的季静梅,她先是站着无声笑,后来低声笑,最后竟笑得直不起身子,看得李泽渊莫名其妙:“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本宫笑王爷天真”,季静梅笑够了,扶着旁侧假山上的石头站直身子,小声道:“王爷莫不是以为本宫最后还能活下来?王爷的计划本就凶险万分,如今又今天多一个布防图,明天多一则虎符的,本宫只怕没有那么多条命让王爷折腾,即便本宫熬到了王爷大功告成之时,本宫怕是第一个丢了性命的人,母亲不在了,留着稚子也是平白受人欺侮,倒不如随了本宫而去。”

“你.......”李泽渊何曾听过这样的言论,登时被骇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说,见此,季静梅心中欢喜,面上依旧平静如水:“事已至此,王爷倒是和本宫说一句准话吧,布防图这事儿当如何做?”

“此事......”李泽渊神色慌张起来,在这场谈判间;很明显,他———失败了!但让他就此放弃军队布防图,他是着实不甘心的,他咬牙:“本王必须拿到布防图!”

“哦?”

“梅儿?”李泽渊抬眼看向季静梅,眼里满是势在必得:“本王暗中招兵买马,已经囤积不少兵力,倘若有布防图,那将如虎添翼,只要你为本王拿到布防图,本王一定......不,本王保证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儿发生!”

季静梅久久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李泽渊蹙眉:“梅儿信不过本王?”

“的确信不过!”季静梅淡淡道:“王爷可知道那布防图是军事机密,一般人根本见不到,更不用说去偷盗了,本宫费尽心思为王爷办成此事可不是想让王爷过阵子出什么难题的,王爷若是肯以所谋大局为誓,本宫倒是愿意信你一次!”

李泽渊恨得牙痒痒,想再以季家大公子为质威胁眼前的女人,但想到这女人的性子,终究还是不敢赌,只好咬着牙起誓,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在森冷的夜晚听着着实恐怖,季静梅却始终微笑,末了福身道:“表哥该知道梅儿自幼胆小懦弱,此次也只想图个心安,并非想胁迫表哥,实在是情非得已,还请表哥原谅则个。”

女子柔弱无骨的身躯盈盈一拜,绵软的腰肢弯下,形成美好的弧度,这等美景看在李泽渊眼底却更像是一个个巴掌狠狠煽他脸上,胆小懦弱是他当年最常训斥她的,特色他常笑话她的,当时他有多么嚣张,现在就有多么难堪,什么胆小懦弱?分明就是个胆大包天的,还是个心思弯弯绕的,几句话就逼得自己堂堂一个王爷赌咒发誓的,阿呸,当真是条美人蛇!

但李泽渊又不得不在心底承认,这样的季静梅像五石散,让他又爱又恨,他唇角微扬,讥讽道:“梅儿这声表哥,当真有些时日没有听到了。”

季静梅莞尔一笑,并不接他的话,反而看一眼四周,道:“表哥,冷宫也是皇宫,并不安全,这段日子本宫会想尽一切办法拿到布防图,还请表哥安心等候,切莫打草惊蛇。”

李泽渊听出她话里意思:“本王自不去打扰你,本王也只提醒你一句,只有二十天了。”

季静梅笑容淡了下来:“本宫心中有数,多谢王爷提点!”

听!又变成王爷了,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李泽渊看着季静梅没入黑暗中的身影,神色变换几番,终于化为一声叹息,消散在空气中.。

冷宫外,季静梅嗤笑一声,回头,冷冷一笑,复又匆匆前行。

第一百三十二章 得知灵儿的背叛

回到宫里的季静梅周身夹杂着冷气,让一直等候着的周云溪和绯儿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倒不是说她们受不住冷气,实在是主子的脸色太难看了。

绯儿和周姑姑对视一眼,周云溪示意绯儿上前去说,绯儿小幅度摇摇头,表示自己实在没有胆子,周云溪心道,一看主子这表情就知道和恭王爷交涉起来并不顺畅,没准儿还受了什么气,这节骨眼若是再给主子说这个消息岂不是雪上加霜,然而.......此时不说,怕是明天就晚了。

季静梅坐在主座上,小口抿了两口茶,余光瞧见这两人神色紧张,抬眼望去,一对上她的视线,两人都是不自觉转移开,这速度......若是只有绯儿这个反应,季静梅还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周姑姑也这般作态,季静梅的心沉了下来:“本宫不在宫里这段时辰,出什么事了?”她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脸色更黑了:“莫不是皇上来了?”

周云溪摇头:“娘娘放心,皇上没有来咱们宫里。”

季静梅松口气:“不是皇上来就算不得大事儿,天塌下来还有本宫顶着呢!说吧,本宫撑得住!”

“娘娘”,周云溪看看绯儿,季静梅已经再次开口了:“姑姑,你是未央宫的掌事姑姑!”

周云溪心一凛,忙低头应了声:“娘娘,此前奴婢和绯儿等人就发现灵儿有些不对,一直在暗地里找机会查清楚缘由,今夜娘娘不在宫里,灵儿她.......”,从听到灵儿的名字起,季静梅的脸色就很几度变化,随着周云溪的话渐渐顺畅起来,季静梅的眼神也越加阴冷。等周云溪话音一落,季静梅手中的茶盏就砸在了地上,纵然有厚厚的碎花地毯,茶盏也四分五裂,瓷片混合着茶水溅落四周,沉闷的响动让绯儿和周云溪的心都颤抖了下。

“娘娘”,想到两人几年来的交情,绯儿有心为灵儿说上两句,刚开口,上座季静梅就转头看向了她,四目相对,绯儿的话顿时停滞在嘴边,是了,娘娘曾经说过,任何理由都不过是背叛主子的借口,灵儿背叛了娘娘,不管是什么原因,背叛了就已经成为了事实。

见绯儿把剩余的话咽了回去,季静梅满意地转过头,“姑姑有什么话要说的?”

周云溪低眉,小声道:“毕竟是跟了娘娘多年的人,还是留个最后的体面吧。”

“体面不是留的,是自己挣的”,季静梅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这是藩国进贡的水晶镯,剔透的紫色在烛光下更加显得神秘,她的声音很低,几乎是飘到两人耳中:“既然选择了新主子,这心自然也不在本宫这儿了,留着人还有什么用,本宫也该帮帮她才是。”

绯儿和周云溪都不敢说话。

季静梅突然笑了:“倘若是个聪明伶俐的,就该知道选择什么样的主子,良禽择佳木而栖,这就是她选择的新主子?真是枉费了本宫多年的教导!”

绯儿小声嗫嚅道:“娘娘莫要生气了,奴婢还记得娘娘曾说过,这世间最难言说的就是情字。”

“是啊”,绯儿的这句话勾起了季静梅的回忆,让她想起自己当初说这句话时的场景,脸上浮现出怅然的神色:“本宫那会儿只觉得天塌地陷,还道自己从今往后就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了,现在想来”,她冷哼一声:“本宫和灵儿一样的蠢,从本宫这个做主子的身上,你们就该学到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

她语气带着难掩的失望:“本宫已经沦为了京城的笑料,她却......”,她轻呵一声,摆摆手:“罢了,你们退下吧,灵儿那边儿,切莫露出马脚,明日,本宫会让她知道,主子永远是主子!”

两人应了声,绯儿率先退出了屋子,周云溪却停住了脚步:“娘娘,将计就计终究还是有些危险。”

“本宫为何要将计就计?”季静梅不解地挑眉道:“她不过是仰仗魏家的战功才解了禁,论起实力和心计连柳沁都不如,前有冯皇后,后有言婵娟和吴琳,怎么都轮不到本宫和她对上。”见周云溪表情有些讪讪的,季静梅恍然大悟:“姑姑莫不是以为本宫让灵儿传递假消息?那倒不必,对于背叛的人,本宫是不相信什么保证的,也不愿意冒险利用她给那边儿传信儿,出了什么岔子,本宫赌不起,毕竟表姐她一贯阴险毒辣。”

周云溪脑子转得飞快,转瞬想到了一个可能,顿时松口气:“娘娘大智慧!”

季静梅只是苦笑一声:“本宫倒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心狠手辣了,昔年在荆州商战,本宫尚且能怀有慈悲之心,而今竟然真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了,何其可悲,这皇宫真是会吃人的。”

“娘娘莫要这般说,以您的智慧,断不会只有这一种法子,若是想最快最稳,自然可以以那一宫宫人的性命换取魏.......婉仪的性命,但娘娘却还是.......可见娘娘还是记挂着和魏家的血脉之情的。”

季静梅只是冷笑:“姑姑这点儿说错了,死是这个世上最简单的事情,生不如死才是最痛苦的。背地里做了那么多阴毒的事儿,表姐她想这般解脱未免太容易了些。”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有光泽,但其实已然沾染了血色,她缓缓开口:“本宫本以为幽禁宫中已经是给魏家颜面了,谁曾想这会儿才知道先前种种不顺竟都有她的存在,本宫很不开心,姑姑。”

周云溪愣了下,心中暗暗猜测恭王爷到底给了主子多少刺激,当年那么一个娇滴滴的贵女硬生生逼成了商海煞星,而今手段也越发狠辣,今夜的主子格外渗人,她竟然不敢抬头直视主子。

她就不回话,季静梅有些无趣地挥手:“罢了,姑姑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同本宫做大事儿呢!”

“娘娘不带绯儿?”

“灵儿毕竟和她打小一起伺候本宫,情分深着呢,本宫怕她失神露出破绽,到底不如姑姑经历的风浪多,沉稳!”

“谢娘娘夸赞!”

“退下吧!”

周云溪合上门那一刻仿佛听见梅主子低低叹了口气,又或者是自己幻听了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魏茵娘灵儿布局(一)

除却正在安胎的冯皇后,宫里眼下位分最高的当属季静梅和魏茵娘了,倘若按照入宫的先后顺序来看,魏茵娘也该排在季静梅前面,但宫里自来不讲究先来后到,端看个人的造化。

是以,清早,皇后的长乐宫小厅内,季静梅走进门时候就看见主座下左手处自己常坐的位置赫然空着,而右手处一袭白衣的魏茵娘端坐不语,瞧见季静梅走进来,魏茵娘眉宇间不甘一扫而过,转瞬就又冷着一张脸了,竟是连个招呼都不打。

这让季静梅很是意外,要知道自己这个表姐当初在闺阁中就是出了名的笑面虎,见人未发一语先是三分笑,这禁足数月竟是改了性子?还是她以为宫里刚好却这么一款美人,这样子就能欲擒故纵引得皇上注意了?

季静梅打心底更趋向于后一种,她先是对着空着的主座行了一礼,这才坐下,面向众人,皇后虽说解了禁,但胎像不稳,基本上是不出来见人的,是以大家只是五日到长乐宫走一遭,对着主座福福身子,表示自己还是把后宫之主放在心底敬重着呢。事实上怎么想,又有谁在乎呢?有时候,宫里的女人混的不过是张脸面罢了。

魏茵娘全程高冷着听下座的几位妃嫔低语,季静梅并不想搭理她,但并不意味着其他人也一样无视她的存在,要知道像言婵娟、吴琳之类的不高不低的妃嫔可都等着看她笑话呢!这几位刚入宫时候魏茵娘已经是高位妃嫔了,那可是摆足了架子,这些天之骄子嘴上不说,心里可是憋着一肚子气呢,总算可以抓到魏婉仪的痛处了,不踩上一番岂不是对不住她们昔日受的委屈?

当下,言婵娟就一脸关切地开口了:“臣妾还记得刚出宫时候,魏姐姐身姿妖娆丰满,而今不过些许日子不见,竟是清减了许多,姐姐还需要注意身子才是。”

“是啊”,有言婵娟打头阵开口,其他女人自然是陆续接话了,阮语琪有一副好嗓子,声音娇滴滴的,开口就带着绵绵意韵:“臣妾也还记得初见魏婉仪时的惊艳,和梅婉怡站在一起,当真是绝代双骄。”

季静梅正在无趣地看自己刚染的丹蔻,粉嫩的颜色显得她的手更白了,闻言淡淡朝阮语琪那儿看了一眼,心中冷哼一声,捧高踩低也是情有可原,牵扯自己就不好了,她收回自己的手,放在腿上,一副标准的贵女姿态:“阮宝林的意思魏婉仪现在瘦了就不好看了?本宫到瞧着魏婉仪是天生丽质,如今的气韵更有风流之意,倒是雅致了许多,当得起宫里第一美人的称号。”

未等阮语琪开口,季静梅又道:“若说魏婉仪唯一的不好嘛,那就是没有阮宝林的嗓子好,阮宝林的声音听着就让人酥了半个身子,虽说本宫只是女人,却也觉得魅人得紧,想来阮宝林也不用什么才貌身段了,只这一口的好嗓音就能圣宠不断了。”

季静梅口中的称呼让魏茵娘脸上的冷淡成功消失,魏茵娘怎么也没有想到季静梅会不顾一丝一毫的亲属关系,张口闭口都是魏婉仪,这是要和自己、和魏家撇清干系啊!等陆续听完季静梅口中的话,更是心中不悦。要知道魏家当初请了各种师傅来教魏家女儿,魏茵娘在各方面才艺都属于佼佼者,唯独这曲艺声乐是一窍不通,是以她常将伶人卑贱之类的话语挂在嘴边以掩饰心虚,季静梅的话听在一向自傲的魏茵娘口中,那就等同于羞辱,她脸上有些羞恼,但还是按捺住了,竟是笑道:“阮宝林这嗓音,本宫自愧不如,宫里怕是无人能及。”

季静梅挑眉,言婵娟眼中显出奇异的光芒,低位分的几个妃嫔对视一眼,没敢说话。

言婵娟小声和吴琳说了几句话,吴琳不是很开心地撅起嘴:“魏婉仪这话臣妾不能苟同,阮宝林的嗓音的确好听,声如黄鹂,无人能及却还是夸大其词了,据臣妾所知,梅婉仪身边的灵儿和阮宝林也不相上下。”

季静梅眯了眯眼,并不说话。

“表妹身边的灵儿呢?今儿怎的不曾瞧见?”

季静梅看一眼好像真心好奇自己贴身宫女的魏茵娘,心道,装得倒是比从前像多了,你可是最清楚灵儿去哪儿的人,不是为你办事去了吗?

她不咸不淡道:“近来忽冷忽热,她身子不大好,歇着了。”

“娘娘可真是体贴下人。”不知道谁小声夸了一句,引来一阵夸赞,没一会儿,季静梅就和观音菩萨一样慈悲了,她心中感慨,脸上还是浅浅笑道:“毕竟跟了本宫多年,本宫待她自然不同。”

小厅内这会儿倒是其乐融融的,只除了一脸冷漠看着季静梅的魏茵娘,笑吧,装吧,待会儿你的一切就该是我的了!

等从长乐宫走出来已经又过去半个时辰了,一众靓丽的女子走在一起瞧着就是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线,这时,却有一些侍卫带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走近了,也能看清楚相貌了,吴琳瞪圆了眼睛,乌溜溜的杏眼在季静梅和此人身上直打转。

魏茵娘一扫刚才的阴郁,语气还是冷淡的,但却总能察觉到透着一丝幸灾乐祸:“这是灵儿?怎的如此狼狈不堪?”

”娘娘救命!”灵儿开口呼喊起来,她的声音很高,就显得有些刻意,季静梅皱眉:“发生了何事?”

“回梅主子的话,此人违反宫规,私自夹带出宫。”

“夹带?带的何物?”虽然心中十分清楚,但戏还是要演下去的,季静梅不悦地看一眼侍卫:“不知道这是贴身伺候本宫的吗?什么罪名你们都敢乱扣!”

“梅婉仪这话是不是有偏袒的嫌疑?”言婵娟难掩自己的兴奋:“婉仪娘娘的贴身宫女纵然有几分脸面,可说穿了还是个奴才,奴才可不能惯,不成样子!”

“本宫做事要你说教?”季静梅柳眉一竖,就要发火!

第一百三十四章 魏茵娘灵儿布局(二)

季静梅毫不客气的话让言婵娟感到分外丢脸,在一众低位妃嫔幸灾乐祸的目光下,她这个宝林可谓是颜面无存,她倒是个能忍的,咬着牙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容:“臣妾不敢。”

魏茵娘上前一步,挡在了言婵娟面前:“表妹这性子越发急了,姐姐知道灵儿和你主仆情深,可言妹妹到底是个主子,表妹因为一个奴才下了主子的面子可不妥当。”

季静梅轻哼了声,周云溪会意地道:“娘娘有所不知,主子她虽然和灵儿这丫头情分深,却也不是徇私舞弊的人。再者,主子一贯对宫中下人要求甚严,是以未央宫上下伺候的奴才没有一个敢触犯规矩的,方才主子动怒不过是有些人说话乱了分寸,不大妥当。”

言婵娟鼻子都要气歪了,吴琳见她这样,皱眉开口:“错了就是错了,莫不是做错了还不准人说道?那可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魏茵娘见一个奴婢挑起了大伙儿对季静梅的不满,心中既有得意,又有畅快,笑着打圆场:“本宫想表妹不是这个意思,各位妹妹们消消气,还是听听这婢子犯了什么宫规才是正事儿。”

季静梅扫了一眼她,魏茵娘突然觉得周身泛起了凉意,她只当深秋风大,并不曾往别处去想。

“你倒是说说,本宫这婢女夹带什么出宫了?”既然对方搭好了戏台子非要唱出这出戏,季静梅自然不怕,她看了眼侍卫手中的篮子,那正是灵儿每次出宫采买必带的物件儿。

侍卫有些犹豫,看看季静梅又看看左右,魏茵娘眼底浮现出笑容,口中却满是厉色:“你这厮,不是已经人赃并获了吗?还遮遮掩掩的做什么,莫不是要为谁包庇什么?”

为谁包庇?答案自然是很明显的,季静梅嗤笑一声:“魏婉仪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大家都不是傻子。”

宫里混日子的女人说话向来都是弯弯绕,被季静梅这么直白一披露,魏茵娘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挂不住,她讪讪道:“表妹脾气越发大了”,一语罢,她转头开始怒斥侍卫:“发现什么直说就是,没看见梅婉仪在吗?这可是她宫里的人!”

侍卫颤抖着将篮子里翻出来的东西举过头顶,竟然是一个人偶,木头雕刻成的人偶只有巴掌大小,栩栩如生,正因为与某人太过相似才更显得恐怖。

言婵娟倒吸了一口冷气,四周各位美人、才人之类则悄悄后退了几步,唯有季静梅笑着上前,竟伸手去拿那木偶。

“且慢!”

季静梅本以为开口的会是言婵娟,谁知道竟是吴宝林,她眉毛一挑,不在意地收回手:“吴宝林有什么问题?”

“此事涉及娘娘身边的人,又是古往今来最忌讳的巫蛊问题,臣妾以为此事应交给皇后娘娘亲自处理,娘娘还是避嫌的好。”

“皇后娘娘身子不好,早已经不管宫务,皇上亲口下令,六宫事务交由本宫打理,吴宝林这话莫不是对皇上的决定有什么不满?”

“娘娘此言差矣”,言婵娟笑着道:“吴妹妹心直口快,咱们可不敢对皇上有什么不满,只是想着,灵儿这丫头是娘娘您的贴身婢女,可以说是左膀右臂都不为过,大理寺审案还要讲究一个亲友避嫌之说,何况咱们内宫呢?”

“言宝林说的在理”,季静梅眯着眼看她露出喜色,道:“周姑姑,去请皇上来主持公道吧。”

“这.......”众人面面相觑。

对中高位妃嫔,如魏茵娘、言婵娟等人来说,她们内心是万分不乐意的,喊什么皇上啊,皇上那么宠爱梅婉怡,皇上一来岂不是又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而对于美人、才人、采女等低位妃嫔来说,皇上来就意味着是机会的到来,能不能趁机获得圣宠就各凭本事了。然而她们这些人的意见是连说出口都不能说的,只能看着几位娘娘打擂台。

周云溪根本不管魏茵娘几位什么反应,道了个万福,一溜烟快步走了,季静梅打了个手势,自有机灵的小内侍搬了几把椅子放下,季静梅坐下,双目微闭,一副悠闲的样子,魏茵娘不屑地撇嘴,对灵儿使了个眼色,自己也坐了下来。

灵儿膝行上前,想挪到季静梅身边,季静梅突然睁开了眼:“灵儿,此事本宫要避嫌,你老老实实等着皇上决断吧。”

灵儿想求情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魏茵娘见此,只能开口:“表妹也要听听这丫头说什么才好,毕竟宫女无令是不能出宫的。”

“魏婉仪的意思是这丫头夹带是奉了本宫的命令了?真是可笑!”季静梅扫一眼她,“魏婉仪怕是不知道,本宫对婢女一向仁慈,凡未央宫的宫女每十日都有一天的休假,本宫从不管她们这些丫头去做什么,会见亲友也好,出宫散散心也罢,左右掀不起什么风浪,真有什么事儿,也是那心怀叵测的人挑唆的。”

魏茵娘不语,季静梅转头去看跪地的灵儿:“说来,灵儿,本宫颇为不解,自你随本宫入宫以来,也有些岁月了,往常也未犯过什么错,怎的今日你这篮子里竟多出这么邪恶的东西来?是何人指使的你?”

灵儿低头:“没有什么人指使奴婢!”

“她可是娘娘您身边的大宫女,谁有那能耐指使得动她呢?”言婵娟的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愉悦:“臣妾早听说娘娘身边有两位俊俏的丫头,那可真是丫鬟的身子小姐的架势,说的可不就是她和另一个叫绯儿的吗?”

“言宝林,本宫问你了吗?”

言婵娟将手中的帕子攥紧,气哼哼别过头去。

季静梅叹息一声:“灵儿,你跟在本宫身边也有六七年了吧,该是知晓本宫的性子,本宫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说出幕后主使,本宫今日且饶你一命,放你出宫,你若是执迷不悟,休怪本宫不念咱们多年的主仆情谊!”

灵儿身子抖了抖,下意识去瞧魏茵娘。

第一百三十五章 季静梅拉仇恨值(一)

看灵儿如此沉不住气,魏茵娘心中暗骂,脸上维持着自出场以来一贯的清冷:“还是等皇上来决断吧,人证物证都在,不管幕后是何人指使,都难逃皇上的慧眼。”

季静梅莫名想笑,皇上的慧眼?魏茵娘落在这禁足数月的地步可少不了李泽乾的慧眼?挂着这冷如霜的面容却这般拍马屁,真是令人作呕。

灵儿身子颤了颤,几乎没有人会注意魏茵娘脖颈上五彩绳坠着的白玉扳指,但灵儿却很清楚,那是恭王爷的信物之一,这枚白玉扳指跟随李泽渊已经有些许年头了,玉质发亮,犹如灵儿此刻眼中浮现的希冀的光芒,却远远比不上季静梅此刻眼中的寒光。

魏婉仪和灵儿这背主的贱婢借助这个扳指无形中又在加深彼此的约定,莫不是当自己是个死人?季静梅心中那丝主仆情谊彻底断开,她嘴角缓缓上翘,傻子就是傻子,想她季静梅当初爱慕李泽渊那伪君子到了毫无自我的地步,李泽渊身上多了什么配饰她不知道?何况这白玉扳指李泽渊足足带了有两年,她若是认不出来只能证明自己眼瞎,这两个蠢女人却还在自己眼皮底下拿这扳指交流感情?可笑!

季静梅在心中骂魏茵娘只长胸不长脑子时,殊不知魏茵娘也在心中暗暗叫苦,恭王爷给什么信物不好?非要给这么个寒玉扳指,本宫这么细嫩的手指怎么可能带的上?挂在这脖颈中,冷冰冰的。

寒玉,顾名思义,任何时候都能散发寒意的玉,触手冰凉,最适合酷暑所用,但眼下霜降都过去了,还带着这么个玉怎么会不冷呢?这种渗透骨子里的凉意让魏茵娘想起了前两日死的那个贱婢,想起对方死前圆睁的双目和诅咒,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寒颤落在季静梅眼中更觉讽刺,她笑道:“魏婉仪这是怎的了?该不是禁足禁久了,身子骨都差劲了吧,本宫瞧你脸色不大好,不如将太医唤来吧?”

“劳表妹挂心,本宫无碍。”

季静梅曲起手肘,撑着脑袋,好整以暇盯着灵儿,灵儿心中颤了几颤,一时间心乱如麻,一会儿想到自己主子令人胆寒的手段,一会儿想到魏茵娘的承诺,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让魏茵娘恨得牙痒痒,真是个下贱胚子,有贼心没贼胆!

在季静梅逗弄灵儿、魏茵娘心中骂骂咧咧、灵儿左右摇摆时候,远处,李泽乾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来,瞧见十几步外站着观战的低位妃嫔立即站直了身子,摆出了优美的笑容,魏茵娘眼神一凛,挺胸抬头,瞬间一副傲然的样子。

季静梅嗤笑出声,“灵儿啊,本宫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要的。”

魏茵娘在旁侧听得真切,皱了下眉,见明黄色的衣袍已经近前,李泽乾那张俊朗的面容清晰可见,起身,双手在腰间交叠,微微蹲身,姿态优雅,语气却带着清冷:“皇上万福!”

李泽乾挑了下眉毛,想说什么,却见一直歪歪斜斜靠着椅子的季静梅起身了,几乎是扑着到他怀里的:“皇上你可总算来了,臣妾等得腿脚都坐麻了。”

如果说魏茵娘让李泽乾很是惊讶,那么季静梅则是给了李泽乾十足的惊吓!李泽乾下意识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小心些,又忘了你已经是当娘的人了!”

季静梅嘿嘿笑笑,摸了摸肚子:“臣妾知道错了,皇上可不能再罚臣妾了,臣妾馋雁鸣湖里的金鲤很久了,若是再吃不到,臣妾可是要哭给皇上看。”

李泽乾被她冷不丁的撒娇激起了一身的不自在,他揽着季静梅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梅儿这样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皇上不喜欢吗?”季静梅眼波流转,流光溢彩,李泽乾愣了下,尴尬地咳了几声:“你们都起来吧。”

季静梅低头偷偷笑了,抬头时候就看见魏茵娘本就白皙的脸更白了,她讥诮地道:“魏婉仪也瞧见了,皇上已经来了,既然你和几位宝林都觉得本宫当避嫌,本宫就坐下当戏瞧就是了。”她脑袋一扬,笑着看李泽乾:“想来周姑姑已经将事情告诉皇上了,臣妾相信皇上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秉公处理四个字被她咬得极重,莫名有种怪异的感觉,李泽乾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头在她耳边小声道:“调皮。”

季静梅却展颜一笑,李泽乾顿时无奈了。

这一幕落在诸位妃嫔眼中却是分外刺目了,言婵娟眼带羡慕地看着季静梅还未显怀的肚子,叹了口气,吴琳脸上的笑收了三五分,魏茵娘手中的帕子已经扯紧了,季静梅被李泽乾扶着坐下来时候默不作声瞥了她一眼,这一眼看得魏茵娘心中满是不甘和怨恨。

魏茵娘恨季静梅沿袭了自己的套路,昔年皇上还是王爷时,谁不知道魏侧妃身段妖娆、妩媚动人,自己成为妃子时候也是嚣张跋扈的不可一世,而今.......自己禁足数月想通了今后的道路,想要效仿季静梅身上梅花一样的气质时,却发现季静梅竟然变了,该死的,当她魏茵娘以为自己抓到季静梅受宠的关键时,这不是在告诉她,她又自以为是了吗?难道说.......季静梅得宠与否跟什么气质没有关系,仅仅是因为是这个人吗?这个猜测让魏茵娘几乎要吐血,内心深处的嫉妒和不甘心愈加膨胀,她深吸口气,硬生生压住自己的思绪,道:“皇上,表妹的宫女在宫门口被发现夹带出宫,一搜查,才发现夹带的竟然是巫蛊之物,还请皇上决断。”

到底是受到挫折变了许多,季静梅看到自己表姐压制了暴躁的情绪心中如是想到,但这又能怎么样呢?她的段数比起自己还是差远了!季静梅往李泽乾怀里拱了拱,十足的宠妃样:“皇上,灵儿的事儿臣妾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丫头这段时日都不怎的在臣妾身边伺候,定是背主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季静梅拉仇恨值(二)

《后宫梅妃传》第一百三十六章 季静梅拉仇恨值(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七章 灵儿死搅乱形势

一直在局外的人忽而被问到,灵儿下意识点了点头,季静梅终于不复之前的温柔,“五年前,仇大师惨遭灭门,是本宫路过救了你们,是本宫教你们经商之道,教你们琴棋书画,没想到今日你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背叛本宫?”

随着季静梅的话,灵儿面前浮现了当年的场景,漫天大火中她和绯儿挣扎逃出,一路都有人追杀,她最终倒在一路车马面前,若非眼前这位娇艳的女子,她早已经死于那扬起的刀锋之下。

“奴婢没有”,她小声抽噎着道:“奴婢不知道这里面是巫蛊之物。”

“那你以为是什么?”季静梅蹲下来,目光直直看着瘫软在地的灵儿。

灵儿掩面道:“奴婢以为只是寻常衣物首饰。”

“呵”,魏茵娘眼见失态发展出乎意料,道:“表妹真是极高的御下之术,眨眼间,这凶手就成了无辜的人。这是将皇上当什么人糊弄?”

“魏婉仪在惊慌什么?”季静梅起身,裙摆扬起一个金色的弧线,可见衣服用料的昂贵,她笑道:“事情现在已经很明显了,有人骗了本宫这蠢笨的丫头,至于是谁骗的,想来只有平日和我关系亲近的人”,看魏茵娘眼中慢慢淡化的戒备,她忽而道:“当然,也有可能是一个与我有不同寻常关系的人,比如魏婉仪你!”

“表妹浑说什么呢”,魏茵娘笑容还是那般温柔:“咱们可是表姊妹,表姐怎么会害你呢?可不能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啊!”

“表姐”,季静梅缓步走到椅子上坐下,皱眉:“事到如今,你还在心存侥幸,你凭什么笃定灵儿会替你担下所有过错?让本宫来猜一猜,你许给灵儿的无非是一个妾室的位置,你让她做的却是掉脑袋的事情,这个许诺根本就是画饼充饥,灵儿是本宫一手教导出来的,这么粗浅的计谋她不可能毫无察觉,除非.......你握有她的亲人!当年的灭门案你留有余手!”

想到这儿,季静梅瞪大了眼睛:“当真是好大一盘棋!以你的性格竟然会留有活口,看来这背后一定有人指点。”

“表妹说什么呢?本宫怎么听不懂。”魏茵娘心中慌乱,脸上却努力维持着浅笑。

灵儿却霍地从地上直起上半身:“这不是真的,主子,你一定是在骗奴婢!”

这戏剧化地一幕让很多看戏的人都摸不清楚头绪,以至于下方开始出现嘈杂的议论声,季静梅看魏茵娘想要开口,忙赶在她之前道:“五年前九皇子生辰宴上魏侧妃可谓是一夜成名,凭借的是苏绣名画《寻仙图》,说来本宫这婢女也是可怜,至今都不知道被灭门的原因就是这张绣画。”

“娘娘,可怜之人必过可恨之处”,周云溪看灵儿摇摇欲坠的身子,冷冷道:“娘娘救了她,她却恩将仇报,反而帮助灭族仇人去害您,这种人不值得娘娘可怜!”

“奴婢没有,娘娘,您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灵儿几乎崩溃,膝行至魏茵娘身边,“表小姐,你明明说主子才是害了奴婢全家的人,所以奴婢才肯听你的往这篮子里放了中空的钗子,你告诉奴婢为何成了巫蛊娃娃?主子说的是不是真的?是谁害死奴婢家人?”

魏茵娘一时间不注意,竟然被她抱住了大腿,灵儿激动之下,长长的指甲刺入她薄薄的衣衫里,疼得魏茵娘抬脚将她踹了出去:“糊涂丫头,你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主子自来在大事上言出有理”,被狠狠一踹,灵儿倒在地上,后背不巧撞在带刀侍卫的刀鞘上,疼得她脸都扭曲成一团了。她缺丝毫顾不上自己,翻身起来看向季静梅:“主子,奴婢错了,求您告诉奴婢真相!”

季静梅叹口气。

“梅儿,什么阿猫阿狗的,没的污了耳朵。”李泽乾不悦得看向灵儿,眼神如同看死人一样:“蠢货,跟了你主子多年也没有学到一分能耐!”

“皇上”,耳听得李泽乾此话竟是不需要审问就已经全面信了自己表妹的话,魏茵娘内心凄楚已经远超过愤怒,然而让她此刻认输她却是不肯的,“且听臣妾一句,一切都只是表妹的一面之辞,苏绣灭门案已经过去五年多了,没有人知道当年的事情,连大理寺都毫无头绪,表妹若是信口雌黄呢?”

“表姐可真是不了解本宫,也是,一别五年,谁又知道谁什么样子呢?”季静梅伸手,周云溪将一张折叠好的泛黄的薄纸递给她,她打开,李泽乾偏过头来看,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魏茵娘的心如同猫抓一样直痒痒,她直觉不好,却很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于是,她带着僵硬地宛如整容后的笑容道:“瞧这纸张的样子,倒像是有些年头。”

“魏婉仪瞧着有几分紧张啊”,言婵娟抿唇小声道:“不知梅婉怡拿的是什么。”

“魏氏,你还有什么话说?”李泽乾寒冰一样的目光刺在魏茵娘身上只觉得一下一个窟窿,魏茵娘的帕子早已经没有了帕子的形状,她的指甲透过布料直入自己的手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状的痕迹。

季静梅轻飘飘就将这张有些年头的纸递给了眼睛通红的灵儿,豆大的泪珠不过片刻就成串儿落了下来,灵儿抬头,眼睛泛着血丝,“魏婉仪,你好狠的心,你不得好死!”

被一个婢女给骂了,对于一个主位娘娘来说可是极为落面子的,魏茵娘气得一拍桌子:“放肆!”

见季静梅毫无反应,她怒道:“表妹竟这般恨本宫吗?你弄出这么一张不知名的纸来诬陷本宫也就罢了,还纵容你的婢女侮辱本宫,莫忘了,咱们可是表姊妹!”

“是啊,梅婉怡这也太狠了,这可是亲表姐!”

“谁知道这二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狗咬狗一嘴毛。”

四周议论纷纷。

“是啊”,季静梅一开口,又重新归于平静,她笑得格外甜美:“魏婉仪莫不是忘了,你是魏家的庶女,可不是本宫的亲表姐,念在姨夫的面子上,本宫已经替你隐瞒了许久,若不是今日你想要暗算本宫,本宫兴许还给你瞒得结结实实的。”

她抖抖这张纸,继而道:“的确,不可否认这张纸有造假的可能,不足以为凭证”,见魏茵娘眼中显出得意和安心,她勾唇一笑:“不过魏婉仪怕是忘了,早年时候本宫见了婉仪行事做派,岂不知唯有万全准备方能与婉仪为敌的道理,本宫自然有证人和证词的。”

周云溪又默默递上一张颜色旧的纸,季静梅直接递给了李泽乾,李泽乾扫视完,直接开口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顺子,移交所有证人和证词到宗人府,朕给他们三天时间,务必给朕一个交代!”

“因魏婉仪有买凶杀人的嫌疑,冷香宫即日起封闭宫门!”

“未央宫宫女灵儿,背主鼠辈,杖责五十大板,逐出宫门!”

一连三个口谕让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灵儿呆滞的眼神中闪现一抹恨意,“皇上,杀人当偿命,奴婢不服!”

“贱婢!”魏茵娘气恼自己落得如此下场,偏偏设局要害的人却毫无影响,气道:“臣妾亦不服,梅婉怡贴身伺候的人往宫外送巫蛊之物,显然在行巫蛊之道,您对此却毫无惩治,梅婉怡他日必会是祸国妖妃啊!皇上!”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见魏茵娘这个蠢货到此刻还想攀扯到自己身边的小女人,李泽乾话语中的怒气四散开来:“此事朕本想给你个脸面,不揭破开来,你偏要自寻死路!你以恭王爷侍妾之位利诱灵儿并以其家人安危威逼灵儿,让她答应携私出宫,你却命人暗中偷换了里面的东西,究竟是梅儿要行巫蛊之祸还是你魏氏所为,你当朕糊涂了不成?”

“皇上息怒”,季静梅白皙的手伸出,轻轻放在他胸口拍了两下,奇迹一般,大家只觉得皇上身上的冷气收敛了许多,这个发现足以让在场的女人们嫉妒到发疯,若非情况不对,想来这些人一定会说出各式各样的酸话。

“灵儿”,柔柔的声音传来,“本宫好歹与你主仆一场,五十板子下来,你今日不死怕是也残,你这人最是爱美,容不得身上一丝残缺,你放心,本宫会嘱咐她们,让你去的痛快些,少些痛处。这也算是我这做主子的最后能帮你的了。”

身侧听着这话的一些女人身子抖了抖,小宫女们也吓得白了脸,灵儿惨白着一张脸却是福身一拜:“谢主子,奴婢此生对不住主子,来世定当结草来报!”

季静梅垂眸不语。

灵儿望向满目恨意望着自己的魏茵娘,“哈哈”笑了:“表小姐倒是足够狠心,为了嫁给皇上不惜杀死相恋三年的王秀才,为了一副绣画和一个美名不惜灭人满门,也不知以后会不会为了皇后之位杀死这一屋子的人?”

“住嘴,休要胡言乱语!”魏茵娘终于气得不顾主子的气度上前就要掌攉灵儿,待看到灵儿嘴角得逞的笑容时候才发觉不妙,忙后退身子,却终究晚了一步,灵儿头上的鎏金簪子已经刺入她胸前半寸,若不是她反应快,怕是要当场死在灵儿手中。

目睹到殿中有人流血,一直津津有味看戏的柳沁只觉得额头有锤子锤着鼓发出突突的声音,她直觉一股热流自腿间而下,旁侧阮宝林吓得指着她直叫:“血......血啊”

一时间四周声音嘈杂起来,灵儿鄙夷地看着捂着肚子连连呼痛的柳沁:“不过是个野种,你以为皇上会在意你的死活吗?”她回头,瞧一眼季静梅,这一眼,却让季静梅涌出百般情绪:“主子,这是奴婢最后能给您做的事儿了,奴婢去了!”

她突然向柱子跑去,季静梅惊慌道:“拦住她!”

有侍卫想上前,但由于距离原因,终于,随着一声沉闷的声音,李泽乾只来得及捂住她的眼睛,“乖,别看!”

“傻丫头”,季静梅失声痛哭,李泽乾心疼地看看她,弯腰将她横抱起来,看也不看乱哄哄的众人,竟是直接带着季静梅乘着撵轿回了未央宫。

这厢一众女人看着柳沁身下的血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去喊太医,还是柳沁的贴身宫女跑着去把丁太医喊了来。

见到丁太医,柳宝林额头上的冷汗更密集了,四周看戏的女人们自然敏感地发现了不对劲,但是丁太医不知道啊,偏巧柳沁的宫女今日跟来的是个呆笨老实的,急吼吼告诉了丁太医自己主子疑似小产也没有说其他就急着领人过来了。

本来如果没有灵儿死前那一出,这些看戏的女人们都该散场了,毕竟皇后禁足,不能出来,大家丁请安就是意思意思而已,这节骨眼又有热闹可以看,是以高位低位的女人们纷纷又坐下来歇着了。柳沁只是个宝林位置,又有灵儿死前那句话,她如今微微显的肚子此刻便成了这些看客的谈资。

“你说那婢女说得是不是真的?”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莱是真的。”

“也说不定,没准儿那婢女死前为着主子还拉着个垫背的呢!”

“我倒是好奇如果是真的,这奸夫是谁?”

正在给柳沁把脉的丁太医手都开始哆嗦起来,被柳沁恶狠狠剜了一眼后才好了许多。

“小主这胎……”丁太医只觉得自己心都在滴血,他年岁不小了,而今才有可能有个男丁,眼下柳宝林却大动了胎气,他此刻还不知道灵儿死前说的话,否则怕是不知道后不后悔自己一时间的鬼迷心窍。

“柳宝林的胎相如何?”在场最高位分的都是宝林,言婵娟、阮语琪等人就拥了过来想第一时间知道情况,听了丁太医的话,几人互相看看,想到灵儿的话,竟不知道该如何办是好。

第一百三十八章 端木赐来未央宫

“还是去请示皇上吧。”

言婵娟的提议得到大伙儿的赞同,然而何人去询问又成了新的问题,孙白暇看看四周,主动请缨:“婢妾去吧。”

“你?”吴琳看了看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忽而唇角上扬,“好啊,我瞧孙宝林去正好。”

“是啊,孙妹妹和婉仪娘娘一向交好,比咱们去了讨喜。”

“皇上见了爱屋及乌,保不齐还会让妹妹侍寝呢!”

你一言我一语,孙白暇的脸色转瞬间就青了,“几位姐妹想去见皇上直说便是,何苦如此挤兑白暇”,她以帕掩面,“白暇身体不适,先行告辞了。”

“哎——”,有一人想唤住她,被身旁人拍了一下,登时就不说话了。孙白暇瞧在眼中,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真是愚蠢的人,梅婉仪今日失去了贴身大宫女,正心中不痛快呢,皇上还能为了个孽种让季静梅那女人不快?怕是她们这些蠢货连未央宫的门都进不去!

果然,不甘心各怀心思的女人们在未央宫门口等可好一会儿,才等来皇上的口谕:“柳宝林褫夺宝林封号,贬为庶人,幽闭于冷宫,丁太医打入天牢,待秋后问斩,丁家株连三族,五服宗亲不得入朝为官。”

是夜,柳庶人于冷宫小产,没过半个月,柳沁吞金自尽于冷宫,柳家这个女儿没有给家里带来什么荣耀,反而因为妃嫔自戕给使得自己哥哥受到了连累。

然而这些也不过是后宫女人嘴里的笑料罢了,对于宫斗的失败者,大家通常是没有多少关注度的,眼下最让宫里女人头疼也最让皇帝心烦的还是未央宫的梅婉仪。

自打那日长乐宫的事情出了之后,一连五日了,皇上几乎住在了未央宫里,隐约传出来的消息是梅婉仪动了胎气,前朝后宫尽管有漫天的怨气,却无人敢多说什么,谁让皇嗣为大呢?

未央宫中此刻弥漫着的都是药味儿,季静梅躺在床上,不远处李泽乾伏案在批阅奏折,她眸子闪了闪,李泽乾似乎察觉到什么,偏头看来过来时候,四目相对,季静梅竟是慌张移开了视线。李泽乾的目光瞬间幽深了许多。

周云溪静静瞧着这一帝一妃,不知道在想什么,等李泽乾因朝政不得不离开屋里时,周姑姑终于犹豫地开口了:“主子,您是不是该给皇上说说那件事?”

“姑姑”,季静梅叹口气:“在他眼中,大哥不过是个臣子,而恭王爷却是乱臣贼子,倘若牺牲大哥能换得恭王爷落马,哪个君主都会乐意吧?”

“可这几日来,奴婢瞧着皇上是真心待您的,皇上不一定”

“不用说了”,季静梅抬头,“本宫心意已决!”

“您腹中的皇子呢?”

周云溪的话让季静梅眼中的迷茫瞬间变成了哀伤,她的手忍不住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我会想办法的。”

周云溪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当忙完政务的李泽乾匆匆回到未央宫时候,季静梅已经因为太困睡着了,坐在床边,瞧着这女人安睡时恬静的模样,李泽乾目光中透着复杂的情绪,似乎是不满,又似乎是爱怜。

没有人知道这一夜皇帝在梅婉仪身边坐了多久,更不会有人知道李泽乾心中在想些什么,但所有人都发现,一夜之间,皇宫的天又变了,未央宫竟然被封闭了宫门!

这可等于是禁足啊!

而且还是毫无理由的禁足!

宫中女人们一时间喜不自胜,如言婵娟、吴琳这类宫妃们瞬间把握住时机,纷纷开始耍起了手段,这个送汤,那个送荷包,顺子收打赏收到手都要软了。

“他这是做什么?”想往外传递消息的季静梅在发现宫外只有皇帝的侍从时,终于怒了,抬手间一个青玉瓷瓶粉身碎骨,她气得胸脯起起伏伏:“凭什么将本宫禁足!”

“娘娘,皇上兴许有什么苦衷!”周云溪试图想安慰她,但显然毫无效果,季静梅眼中寒光四射:“苦衷?本宫看他是想卸磨杀驴!”

“娘娘稍安勿躁,等有具体消息再做决定,您可是有双身子的人,要小心肚子里的皇子。”

提到孩子,季静梅情绪稍稍稳定了些,她仍有些焦躁地道:“本宫也不知道怎么的了,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怀了身子的人难免如此”,周云溪温声细语地安慰她:“依奴婢所见,皇上将咱们未央宫封宫是件好事,您这胎不稳当,封闭了宫门正好安心养胎,也免得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借口探视打搅了您,再说了,皇上的寿宴快到了,到那时,总会给未央宫解禁的。”

“你是说他是为了本宫好?”季静梅皱眉:“那他为何不直言相告,故作玄虚又是为着什么?”

“自古君心难测,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见她肯好好坐下,情绪上也没有那么激动了,周云溪暗地里松口气,给绯儿使眼色示意她找些其他话题。

聪明的绯儿忙拿着正在做的小围兜之类将季静梅的注意力转移到一旁。

夜里,万籁俱寂时,一直在房梁上藏着的暗卫们对视一眼,一个继续盯着未央宫,一个则飞身到了翠微殿。

“婉仪她今日心情依旧不佳?”在翻看奏折的李泽乾见到影魅出现在屋内,忙放下手中的湖笔,皱眉问道。

“周姑姑和绯儿二人暂时稳住了娘娘,只是属下担心以娘娘的聪慧,瞒不住几日。”

“瞒不住也要瞒!”李泽乾瞪一眼影魅:“告诉她二人,实在不行就是用了太医给的安神汤也不能让婉仪闹腾!就剩几日了,万万不能让婉仪知道此事!”

“是!”

“属下还发现娘娘似乎想和恭王爷的人取得联系!”

“那就让她和假的探子联系!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安了娘娘的心!”

“皇上”,顺子突然出现在室内,“端木少爷提出想见一见梅主子。”

李泽乾头疼地扶额,“你先回去,顺子,让端木赐进来!”

“诺!”

一袭蓝衣风度翩翩的端木赐走进书房时候,影魅已经无影无踪了,见到优哉悠哉的端木赐,李泽乾没好气地道:“朕不是让你理户部账目吗?都梳理完了?”

“皇上这是想要了草民的小命啊”,端木赐夸张地叫道:“那可是户部十年的旧账册,杂乱无序,草民怎么可能三两日就看完?”

“那你还不快滚去干活儿!”

“草民这不是来给皇上您分忧来了啊”,端木赐丝毫不将李泽乾的怒火放在眼中,他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你可别说,这皇宫就是享受!”

见李泽乾瞪他,他笑笑:“草民猜皇上现在肯定在因为师妹头疼,草民这师妹啊,别的不敢说,这执拗的性子可是天下难有第二个。”

“你有主意?”

“还真有!”端木赐“嘿嘿”一笑:“皇上你只管将草民和这些账册一起打包送到师妹那儿,草民包你满意!”

“不成!”李泽乾黑着脸:“梅儿她怀胎辛苦,几次有滑胎险状,这些陈年账册太过劳神费力,不成!”

“那皇上可就不了解师妹了!”端木赐挤眉弄眼道:“皇上您虽然处理政务比草民强,这女人的心思,还真没有草民懂。”

他扬手接过李泽乾砸来的茶盏,随手放在案台上,道:“女人性子小,心思重,师妹更是其中翘楚,皇上应该晓得,这太聪慧的人吧,都容易想的多,你这般遮遮掩掩的,师妹指不定在想什么呢,与其让外人告诉她草民来了宫里,惹她多心,不若让草民亲自见见她,见了这账册,她也好明白草民这四海为家的人对她的生意还是一样的不感兴趣,她的心反而会定了。”

“几箱账册就能让她信?”显然,李泽乾是质疑的。

“所以,草民还得向皇上要个人陪同。”

“谁?”

“苗妙妙!”

李泽乾伸手去捞身边的茶杯才发现茶盏方才已经砸了这厮了,他抄起镇纸就往端木赐方向砸:“朕看你是贼心不改!她是朕的御女!”

“反正皇上也不爱她,也就是拿她稳定苗疆”,端木赐毫不在意道:“不如皇上赏给草民个一官半职,将她赐婚给草民得了!”

“你倒说得出口!朕还不如认了她做义妹,你尚主得了!”李泽乾白他一眼。

“臣不介意入赘。”

“美得你,滚去给朕哄你师妹,待此事了了,朕再考虑要不要让你得偿所愿!”

“遵旨!”

听到端木赐求见时候,季静梅手中的茶盏瞬间脱手砸到地上,“你说谁来了?”

“端木少爷,还有苗御女。”绯儿声音压得勉强能听见。

“这不可能!”一瞬间,季静梅脑海里浮现出恭王爷李泽渊在冷宫时说的话:“他怎么会入宫?”

深吸了一口气,她脸色极为不好看地道:“请他们进来!”

“哟,师妹,看见师哥开心不?惊喜不?”端木赐可谓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然而对于季静梅来说,这绝对是惊吓!

“瞧你这脸色,不是师哥说你啊,女孩子家家的,别东想西想的”,端木赐拽着一脸不情愿的苗妙妙走了进来,“师妹,快,叫嫂子!”

话音刚落,就见苗御女手腕上的毒蛇吐着蛇信似乎要攻击他,端木赐忙讪笑着躲避:“别这样,妙妙,我对你的心可是天地可鉴啊。”

“你还说!”

端木赐捂着嘴小心凑近:“行了,我不说了成吗?”见苗妙妙收回毒蛇,他又小声道:“反正皇上答应了会给你我二人赐婚。”

季静梅这会儿真的是蒙了,她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师兄,你这是......?她可是皇上的女人!”

“呸,谁想做那个暴君的女人!”苗妙妙冲地上吐口水,道:“要不是我阿爸硬将我送宫里来,我这会儿还在苗寨过我的逍遥日子呢!”

季静梅将视线放在端木赐身上,一脸的“求解释”让端木赐忍不住乐了:“我还说这辈子不知道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今日可算是让我看见你这糗样了,难得啊。”

他摇着扇子道:“你家皇上可真是有意思,好好的食人花非要当个茧丝花来看,瞎了她的钛合金狗眼!”

季静梅瞪他一眼,这师兄哪里都好,就是经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好吧,我说人话,你家夫君请我出山翻查户部的旧账,又怕你知道了瞎想,索性关你禁闭......哦,就是禁足你,结果你更多想了,听到你心情不好他一个人在那儿吃不好睡不香的,我听顺子念叨的头疼,就来给你解释解释。”

听到“夫君”二字,季静梅的脸难得红了,苗妙妙眼眸转动:“你来给你师妹解释就是,硬拉着我干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会多想吗?”端木赐摇头叹息:“这年头,当男人难啊,你说我好不容易想娶媳妇儿了,如果因为帮忙哄人家媳妇儿让自己打了光棍,我得多憋屈啊。”

苗妙妙顺手给了他一胳膊肘:“又开始胡说!”

季静梅瞧了瞧身后内侍们放下的几个箱子:“这些就是户部的旧账册?”

“对啊,你相公他不是个玩意儿,这么多账本得有个千百本子啊,这是把你师哥我当牲口使唤啊,师妹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这张嘴,真该找人好好治治你”,季静梅瞪他一眼:“你该庆幸皇上不是古板的,否则就你这些话早死不知道多少遍了。”

“那是,师妹的男人能是一般人吗?”

“你!”又羞又臊的季静梅起身拂袖离开了,远远的,传来一句不大真切的话:“账本放这儿,你可以滚了!”

完美完成任务又推脱了部分账册的端木赐于是开心地拉着苗妙妙走了,到宫门口儿,倒是识趣地放下苗妙妙的衣袖:“那个.......妙妙啊,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驾着七彩祥云、带着凤冠霞帔来娶你的。”

苗妙妙还没有来得及发火,他已经麻溜跑远了,留下她独自一人站在未央宫门口,突然笑了:“真是个傻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季静梅威胁皇帝

未央宫内,季静梅吩咐绯儿将箱子打开,按照年份整理好这些账册,绯儿盯着小丫头办事,忍不住埋怨:“端木少爷又将活儿推给了主子您,太医可是说主子您不能累着的。”

“无碍,本宫的身体本宫自己清楚”,季静梅坐在椅子上,“他既带着账册来见本宫,说明皇上也希望本宫插手此事,看些许账册还累不着本宫。”

“主子信端木少爷今日的话?”绯儿挠挠头:“奴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季静梅笑笑:“他的话本宫从来只信七分,你觉得怪那就对了,以端木师兄的脾气,拉着苗御女来实属多此一举,很明显,他在替皇上遮掩什么!”

“可是皇上到底在瞒着您什么呢?”

季静梅沉思片刻:“若只是端木师兄进宫一事,尚且不需这般掩盖,一定是皇上无法对本宫直言相告的消息,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季家出事儿了!”

“啊”,绯儿惊呼一声:“这可怎么是好?”

季静梅瞥她一眼:“咋咋呼呼什么,若是对季家来说是灭顶之灾,皇上今日根本不可能让师兄进入到这未央宫来,想来是棘手的事儿,莫非......大哥的事儿有了什么变化?”说着,她的手“啪”一下拍在了桌子上:“对!一定是大哥的事情!皇上将未央宫封闭起来是为了不让恭王爷将消息传进来!”

她猛地起身:“本宫要见皇上!”

绯儿愣了一下:“主子,您出不去的!”

“本宫今日一定要见到皇上!”季静梅眯着眼:“绯儿,你去,给外面的人说,本宫相信他们有办法联系到皇上,若是今日本宫不能见到皇上,莫怪本宫采取不好的方法,到时候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本宫倒要看看他们谁能活命?”

“这......”绯儿有些犹豫,见季静梅态度坚决,忙应声去了,门口的侍卫听到绯儿的话脸色那叫一个难看,侍卫头目求见李泽乾时候脸上还带着豆大的汗珠,都是被吓得!

“端木赐!”李泽乾听完消息脸色就黑了:“你不是信誓旦旦给朕保证,梅儿她已经被你哄住了吗?”

“这......皇上唉,怪只怪师妹她.......她不按常理出牌啊”,端木赐傻眼了:“草民从未央宫走出来时候她还好好的啊,这怎么一会儿功夫就......难怪说女人心海底针,猜测她们的心思等于大海捞针啊!”

“那你倒是给朕说说,朕该怎么办啊!”李泽乾怒视他:“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说,季景云无端失踪的事儿你让朕怎么给梅儿开口?”

“实话实说呗!”

见李泽乾又想摔东西砸他,端木赐忙先跳远一步才道:“皇上,师妹她不是一般闺阁女子,当年商行一度陷入困境,师妹她几乎走投无路她都能承受得住,这季家大少爷只是失踪,这不还没有嗝......额,没死吗?”

“都失踪五天了!还是因为朕才......实话实说的话,她不得.......”剩下的话李泽乾不好意思再说下去,皇帝的面子还是要的。

“皇上安心”,端木赐“嘿嘿”笑了,笑容怎么看都透着几分猥琐:“草民教您一招,您可以负荆请罪啊,师妹她肯定不舍得打您,再不济,跪榴莲也成啊!”

李泽乾只觉这厮嘴里的话不是好话,然而还是没有忍住,“何为榴莲?”

“这.......”眼珠子转了转,端木赐还是不知道怎么给他形容这个世界上没有的水果,遂笑道:“皇上您还是不知道为好,要不,您跪.......”

“碰”一声,端木赐捂着脑袋惨兮兮道:“好嘛,您是皇帝,您跪天地不跪他人,那草民真的没有什么招了。”

“滚出去!朕要你有何用?”

端木赐麻溜闪人,留李泽乾一个人独自苦恼,长这么大他一个皇子何时哄过别人?他想着,将目光投向侍卫。

流觞刚屏退未央宫的守卫回来,迎面看见李泽乾的眼神,吓得他打了个哆嗦:“皇上这般瞧臣做什么?”

“流觞啊”,李泽乾笑眯眯道:“你哄过女人没有?好哄吗?”

纯情的流觞闹了个大红脸:“臣......臣还没有喜欢的女子。”

“废物!”李泽乾骂一句,又看向顺子。

顺子苦哈哈道:“皇上,奴才.....奴才就是个没根的人,这女人”,他尴尬地道“奴才哪里懂啊?”

见皇帝眼露不悦,他忙道:“不过,先帝爷在世时候,奴才瞧着太妃们挺喜欢珠宝首饰、绫罗绸缎。”

“朕的梅儿那和其他女人一样吗?”李泽乾骂道“肤浅”,下一秒,他却吩咐道:“去开库房,将那多宝阁的东西取几件来,罢了,朕亲自去!”

顺子已经无力吐槽,默默跟在李泽乾身后,陪着李泽乾挑了半天才找到四五件合心意的宝贝,主仆二人朝未央宫缓缓走去。

到宫门口,顺子正想要通禀,李泽乾又喊住了他:“你梅主子.......会喜欢吧?”

已经被问了十遍八遍的顺子低头:“皇上精挑细选的宝贝,主子怎么会不喜欢呢?”

然而就这样,心有担心的李泽乾还是不敢让人通传,跟做贼似的悄悄进了未央宫,走到内室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季静梅主仆的声音。

“主子,您是不是有些太......”

“太什么,有话直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奴婢就是觉得皇上他是万民之主,您这般.......威胁皇上,传出去岂不是坏了名声?”

“你以为本宫在意那虚名?”

“那......皇上万一不来呢?”

“那他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本宫!”

“朕不准!你答应了朕不会离开朕!”李泽乾急了,猛地推门而入,绯儿吓得尖叫都憋在了嗓子里,被李泽乾一句“滚出去”给打发走了。

“皇上真是脾气大”,瞧见李泽乾,季静梅吃惊地眼都瞪圆了,但听到李泽乾吼自己婢女的话登时变了脸色:“不知情的瞧着,还当臣妾犯了株连九族的大罪呢,让皇上您发这么大火儿?”

“梅儿”,意识到自己过激了,李泽乾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温柔起来:“朕不是冲你发火,朕是怕你赌气伤了你我的情分。”

“皇上和臣妾之间有什么情分,臣妾怎的不知道。”

“梅儿,你别这样”,李泽乾在她身边坐下来:“朕知道这次是朕不对,朕不该故意封锁未央宫的宫门,朕只是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这才躲着你。”

“皇上是天子,怎么会有错呢?”季静梅看都不看他一眼,“有错的只能是臣妾,是臣妾不知好歹,辜负了皇上一番心意。皇上既然肯来瞧臣妾,想必是愿意告诉臣妾事情的原委了。”

“这......”李泽乾顿一下,讪讪道:“朕是来给梅儿送东西来的,顺子,死哪儿去了,还不把东西给你梅主子送进来?”

“不用了”,季静梅回头,目光冷淡:“皇上的心意臣妾领了,不管是什么珍奇古玩还是孤本字画,臣妾都不需要,皇上留着赏给诸位姐妹吧,臣妾只想知道一件事。”

“你说”,李泽乾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甭说一件,就是十件八件,朕知道的都告诉你,只要朕的梅儿不生气。”

话音刚落,李泽乾就想扇自己一个耳光,呸,梅儿若是问起她大哥该怎么办?

果不其然,季静梅展颜一笑:“皇上此言当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皇上只需要告诉臣妾,臣妾的大哥到底怎么样了就行。”

“这个......”

“皇上是觉得为难?”季静梅神情立刻就变了:“那便当臣妾什么也没有说。”

“你啊”,李泽乾头疼地道:“真是朕的克星!”

他屏退屋内所有的下人,压低了声音,小声说了什么。

接着,屋内传来的说话声音就更低了,似乎是两人在耳语,片刻后,正当屋内屋外伺候的人都开始松口气时候,突然一声响,李泽乾顶着微红的脸摔着门走了出来!

顺子眼睛都要掉出来了,天啊!梅主子......梅主子她竟然真敢.....真敢打啊,那可是龙脸啊!

绯儿吓得脚底下一软,“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周云溪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御撵很快离开,未央宫的宫门再度锁了起来。

皇上被梅婉仪打的事情自然不会传出去,只是宫里人却都知道皇上去了未央宫,但最终龙颜大怒,大家都在猜测梅婉仪这次肯定是再也不能复宠了,一时间,宫里女人乐开了怀。

京城的恭王爷府内,李泽渊大笑着喝了口酒:“真是痛快!没想到表妹这么娇滴滴的美人竟然也会有这般泼辣的一天,九弟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竟会被一个女人给扇了巴掌!如此喜事,当浮一大白!”

“王爷,这样的女子,当真会助您登上大位吗?”

“本王谋取皇位,难道靠一个女人不成?”李泽渊不满地瞪一眼自己谋士,又道:“本王只是不喜有人夺了自己的东西罢了!有道是无毒不丈夫,这女人啊,到底还是女人,是女人就有软肋。”

“王爷所言极是”,那黑衣男子见主子不悦,忙附和道:“这样的美人当属于王爷这样的人所有,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王爷想要她,派人从宫里虏来便是,何必废这般周折?”

“哎”,李泽渊摆手道:“这你就不懂了,有什么比驯服一匹烈马有意思呢?这种女人,若是能让她一心为本王,愿意为本王付出一切,那才是乐趣!”

“是极是极!”

又有一人道:“可是,王爷,季景云他逃跑了啊!您拿什么当筹码要挟梅......”,见李泽渊目光不善地看向他,对方忙改口:“季......季家小姐?”

“蠢货!她又不知道季景云已经生死不明!本王费劲心思不就是要瞒着他李泽乾的人,如果这样还能被她知道”,李泽渊的目光扫视四周,带着阴狠:“那只能说明是你们谁背叛了本王!”

“臣等不敢!”

“那就好,这事儿若是成了,大伙儿可都是有从龙之功的人,本文必不会亏待大家,到时候高官厚禄、香车美人,要什么有什么”,李泽渊目光里带着蛊惑:“诸位都是聪明人,跟着皇上,可是什么都没有,咱们都是被皇上厌弃的人,若是不拼死博上一把,怕是以后命都没有。”

“臣等誓死跟从王爷!”

李泽渊见他们识趣,笑着一挥手,十数只穿着薄纱的女子端着美酒佳肴翩翩走进室内,一时间屋内气氛都暧昧起来。

*****************

转眼未央宫宫门紧闭已经十余日又过去了,李泽渊的人终于和季静梅联系上了,看着手中熟悉的腊丸,季静梅神色难辨。

随着李泽乾的寿辰一天接一天近了,各宫开始披红挂彩,未央宫却是如往日般平静,直到寿辰当日,沉重的宫门才再度开启,女人们的目光本来早已经不在梅婉仪身上,但当晚宴开始,姗姗来迟的梅婉仪挺着微微鼓起的肚子来时,这些宫中的妃嫔们却还是忍不住眼睛发红。

这女人怎的还没有小产?倒是好命!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一身玫红绣金菊宫装的季静梅浅浅欠了下身,不等冯燕说什么就已经径直直起了身子。

和季静梅一样因为皇上寿宴刚被解禁的冯皇后脸色很是不好,施了脂粉也掩饰不住蜡黄的脸此刻有些铁青,她想说什么,被身边的婢女扯了下衣角,又咽回了肚里:“本宫体恤梅婉仪你有着身孕,不必多礼,坐吧。”

“谢娘娘。”

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来,一众女人的冷嘲热讽随之而来。

“婉仪就是架子大,让大伙儿巴巴地等着你一个人。”

吴琳的话引来一众附和,言婵娟“咯咯”笑道:“婉仪可是连皇上都不怕,咱们就更不会放在眼里了。”

“嫔妾可没有这么大胆子”,孙白暇面露讥诮“说来还是婉仪命好,有皇嗣傍身,若是嫔妾等姐妹啊,惹皇上这么大怒气怕是早就在冷宫里待着了。”

大家立即你一句我一句接口,还真是墙倒众人推,季静梅心中冷哼道,脸上却是丝毫没有变化,这让女人们很是不爽。

第一百四十章 帝寿宴恭王逃出

好在很快就要去万和殿了,这些女人们也说不了太多。

在冯皇后的带领下,一众人按照品级该做轿子的做轿子,该走路的走路,大家一起来到万和殿大殿中,此次寿宴就在这里举办。

殿内已经摆设好了案子板凳,文武百官和诰命夫人们已经按照对应位置就坐,季静梅一眼就瞧见了自己的额娘,季魏氏看见她,眼眶一瞬间就红了,季静梅对她笑笑,示意自己无碍。

在冯皇后左首下方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来,季静梅冲着周云溪点点头,周云溪会意地走到季魏氏身边,耳语了几句,就见季魏氏眼中浓浓的担忧总算消散了几分。

“主子,夫人说她明白了,夫人还说她相信大少爷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安然无恙,让您宽心则是。”很快,周姑姑就带回了季夫人的话,季静梅颔首。

李泽乾很快就来了,他的到来引得在场所有人跪地迎接,冯燕一脸期盼地看向他,但李泽乾却直接无视了她,这让冯皇后心中很是不安,更觉得脸面大失。

因冯家出了个皇后而被擢升为将军的冯大人和冯夫人见此,心中咯噔了一下,冯将军还好,倒是冯夫人忍不住多想了,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如此落女儿面子,女儿这皇后的位置还能做的安稳吗?皇上如此行径,是对冯家有何不满还是燕儿她因何事触怒了圣颜?

李泽乾在大殿正中央的宝座上坐下,顺子才道:“起——”

季静梅随着冯燕起身,往宝座上看去,帝妃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寿宴开始前先是众位官员献礼,接连不断的珍奇物件被抬进了大殿内,传唱的内监大声唱着名字“云南王进献三丈高红珊瑚一株——西南王进献八宝琉璃镜一块——睿王爷进献晋代王羲之墨宝一副......恭王爷进献和氏璧一方”

和氏璧三个字一出,全场炸了,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明白和氏璧代表的意思,这恭王爷在先帝时期可是最有实力和当今身上争夺位置的人,听说皇上登基后一直不老实,迟迟不肯去封地,莫非现在想开了?不争了?

季静梅冷笑了下,和氏璧?李泽渊那混蛋,如果不是拿个仿制的在糊弄李泽乾,就一定是觉得将来谋反成功了,这东西还是自己的,不然他怎么可能舍得?

对上她讥讽的笑容,李泽渊带着一贯的温和面孔笑笑,什么话也不说。

“恭王爷有心了”,大庭广众之下,李泽乾怎么可能和对方撕破脸呢?他淡淡道:“这是朕今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一个比一个能装!季静梅看一眼这兄弟二人,默默低头。

有了和氏璧的对比,接下来的什么礼物都显得有些单薄,好不容易礼物都被抬去了皇上的私库,这晚宴总算开始了,至于妃嫔的礼物,过会儿会送到翠微殿。

随着李泽乾动筷子,终于开宴,季静梅不搭理其他人,挑拣着桌上的饭菜用着,文武百官按照官职高低开始一一祝酒,李泽乾就这样一杯接着一杯喝了,季静梅瞧着,不由皱起了眉。

轮到李泽渊时候,他先是一连三杯酒下肚:“今日皇弟寿辰,臣分外高兴,这第一杯敬皇弟万寿之喜,第二杯敬皇弟将为人父,第三杯嘛,敬皇弟一直以来的好福气!”说这句话时候,李泽渊地目光却是直视季静梅的,这让李泽乾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冷冷的看一眼季静梅,又看向李泽渊:“皇兄看梅婉仪做什么?朕可不认为这些女人是朕的福气。”

李泽渊此刻才露出进殿后第一个笑容,他挑挑眉,季静梅知道他的意思,但她并不想理会他。

李泽渊冲着皇帝扬了扬空着的杯子,李泽乾冷笑下,跟着就是三大杯,两人你来我往竟然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儿拼起酒来,看戏的大臣们顿悟,好嘛,这才对,这两位怎么可能和谐相处呢?

酒过三巡,李泽乾借口酒醉先行离开了。

季静梅随后起身也离席,她有着身孕,不能沾酒,也不想闻这殿内乱七八糟的气味儿。

皇帝不在此,后宫的女人们心思也跟着走了,不一会儿,大殿内剩下的就只有来参宴的官员们,这些人早已经喝的醉醺醺的,没有人注意到恭王爷何时离席了。

未央宫内,季静梅遣散众人后,坐在琴房缓缓弹奏一曲《阳春白雪》,一曲罢,屋内多了一个黑衣人:“娘娘就是娘娘,这传递消息的方式也这么雅致。”

“过奖了”,眼前男子的面孔季静梅表示自己从没有见过,她摸不清楚对方脾气,语气很冷淡。

“娘娘这便同奴才离开?”见季静梅起身,一副随时可以走的样子,这人惊诧地道。

“不然呢?本宫哭一场?”

“娘娘说笑了”,对方讪讪道“奴才只是想说,此去一别,娘娘算是斩断前缘,获得新生了,您不带点儿什么做个念想?”

“不必了,本宫没有什么可以做念想的。”

这话听在男子耳中,对方还以为季静梅这是要和皇上斩断情丝,不由啧啧感叹:“娘娘当真是女中豪杰,这心肠比咱这没有根的还狠。”

“废话连篇,是走还是不走?”

“且等奴才解决了这宫里的人。”

“敲晕即可,你休要杀了她们,这些人都是我带进宫里的人,与我有多年情分,你若是敢伤了其中一个,我死也不会跟你离开。”

黑衣人有些为难,想到主子的话,道:“奴才弄晕她们就是,娘娘可千万别拧了性子,主子可等着您呢!”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哼。

************************

冷宫处,远远见到季静梅的身影,李泽渊嘴角的笑意越加明显。

“梅儿可算来了,让本王好等。”

“王爷,本宫记得曾经不止一次同你说过,不要叫本宫‘梅儿’,也不要叫本宫‘表妹’!”季静梅眼中寒光一闪,不悦道。

“今日九弟怎么对你你也瞧见了,端木赐进宫你也知道了,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天下男人都一样,九弟还不如本王呢!梅儿既然答应跟着本王走,不如考虑一下本王之前的提议?”李泽渊毫不在意她说的话,依旧“梅儿”叫着。

季静梅用了很大耐性才压下自己想要痛骂他的念头,道:“王爷还是这么可笑,本宫即便不做这梅婉仪,也不会成为王爷你的女人,你若真的缺女人,改日本宫给你十个八个。”

“那些都是庸脂俗粉,怎么和梅儿相比呢?”

“行了,本宫没有功夫和王爷说笑”,季静梅柳眉竖起:“咱们大家敞开天窗说亮话,我大哥呢?”

李泽渊愣了下,转而笑道:“自然被本王藏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待咱们顺利离开皇宫,本王就带你去见他。”

“是吗?”季静梅悄悄往旁边挪动了下,靠着假山,“王爷到如今还要骗我,我大哥分分明已经不在你手里,是也不是?”

“表妹说笑呢”,李泽渊拿出一块玉佩,道:“你大哥的信物还在我手里,你辨认一下是不是他脖子里带着的那块儿?”

“一块玉佩不足以说明什么”,季静梅冷着脸:“表哥,这些年不知道你注意过没有,当你撒谎时候脸上的笑容总是比平时更深,看起来温文尔雅,但你眼中却会比平时冷上好几分,而且”,见李泽渊笑容僵在脸上,她又道:“你的手总是会不自觉摩挲先皇赐给你的那个扳指,因为那扳指内侧刻着‘君子坦荡荡’的字眼。”

李泽渊下意识低头,当发现他的手依旧在身侧放着时,他陡然意识到自己被诈了,他朗声笑道:“不管表妹你今日如何说,本王不妨告诉你,你今日必须跟本王离宫!”

“是吗?”季静梅丝毫不怕:“就凭你和这不知道功夫深浅的奴才?”

“本王一个人对付你足以!”

“李泽渊啊李泽渊”,季静梅脸上端庄的笑容难以维持,她冷嘲道:“先皇曾有幸和我师傅见面会谈过一次,你可知道他是如何评价你们这几位皇子的?”

李泽渊沉默不语,脸色却更难看了。

“‘可为良相,难为君王!’这就是先皇对你的看法,你今日在殿中说皇上运气好,你只看到了皇上有幸得以继承皇位,可曾看到他如何为家国百姓殚精竭虑?你只是看到了他纳我为妃,可曾看到他对我的一番心意?你视人命为草芥,连王公大臣的性命在你眼中都是算计的筹码,你配争夺这天下吗?”

“啪啪啪”鼓掌声响起,李泽渊黑着脸看向声音处,却见一瞬间火把亮起来,照亮了这素来阴冷黑暗的冷宫,季静梅的手在一瞬间按下了身边的一个凸起,顿时露出一个小小的石洞,她钻了进去,黑衣内监飞身扑过去,却被石门挡住了,“有埋伏!主子快走!”

侍卫散开,一身金线黑衫常服的李泽乾走上前:“皇兄,你走不了了,还是束手就擒吧!”

没一会儿,季静梅自他身后也走了过来,两人肩并肩:“表哥,我本来是想过跟你走的,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瞒着我大哥的消息骗我离宫!”

“你......你竟敢背叛本王!”

“真是可笑!”季静梅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本宫是皇上的婉仪,何来背叛?”

“七哥”,李泽乾一把揽过她,笑道:“梅儿是朕的女人,昔日你弃她如草芥,就该想到她不会和你一心,如今梅儿的心在朕身上,你企图掳走朕的妃嫔,该当何罪?”

“你们......你们两个合伙......真是好深的心机!”

“王爷又错了!”季静梅将身子重量靠在李泽乾身上:“这心机一点儿也比不过王爷,这计谋实则拙劣的很,是王爷太过自以为是,你以为所有男人都和你一样不把女人放在眼里,你以为本宫是那种受了伤就哭哭啼啼的女人,所以你才落得今日的境地,说来这都是你咎由自取!你一边想要本宫帮你,一边又低看本宫!李泽渊,你凭什么认为当年那般戏弄于本宫,本宫会以德报怨?”

“哈哈”,李泽渊大笑道:“本王从没有想过你以德报怨,本王错只在不该一时心软,没第一时间杀了季景云!”

“你敢!”

“本王有什么不敢的?”李泽渊目光如狼,很很盯着季静梅:“你很好!本王这些年诸多算计,每每在你身上栽跟头!”

他又看向李泽乾:“九弟,你的江山和你的女人,总有一天会属于我李泽渊!到时候,我一定会留你一条命,让你看着我如何指点江山,让你亲眼瞧着你的女人如何在我的身下婉转呻/吟!”

“住口!”李泽乾眼中冒火:“拿下恭王爷,生死不论!”

“喏!”

“你以为本王来你的地盘会只带这么一个人吗?”李泽渊拿出一个竹哨,尖锐的哨声响起,立时就有几十个黑衣人现身,季静梅目光冷凝,和李泽乾对视一眼。

双方立时交战在一起,眼见在这群黑衣人掩护之下李泽渊要逃出此地,季静梅转身从侍卫身上接过一把金色弓箭,弯弓搭箭,动作流利。

李泽乾皱眉:“梅儿?”

“我要亲手杀了他!”

季静梅的话带着透骨的冰冷和恨意,她拉满了弓,松手,箭飞射而出,“王爷小心——”,还是方才的黑衣人一声尖锐的提醒,熟悉的声音让季静梅愣住了。

李泽渊直觉不好,冰冷的感觉自身后传来,他忙侧身避开,却被箭射中了肩膀,鲜血直流,他站在宫墙上回身,看见的却是季静梅再度弯弓搭箭的姿势,他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停留,飞身跃下宫墙。

“可恶!”季静梅气得扔下弓箭,“皇上为何放他逃走?”

“朕......”,李泽乾见她生气,忙哄道:“他身后有众多乱臣贼子,不放他离开,朕就难以查出这些人,梅儿莫气,莫气,总有一天,朕会让你亲手杀了他,可好?”

“一言为定?”

“是!朕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朕怎么敢骗你呢?”

季静梅冷哼一声,转身离开,李泽乾忙快步跟上:“梅儿慢些,你还怀着身子呢!朕抱你?”

第一百四十一章 言宝林等查探秘方

在李泽渊逃离皇宫后,李泽乾第一时间下令侍卫将恭亲王府团团包围。

这让李泽渊不得不带领着人赶往自己一处荫蔽的别院,根本顾不得自己的伤口。

等到达别院,他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有些眩晕。

侍卫绑来了一个老大夫,看见这一众凶神恶煞一样的人物,吓得腿都是抖的,颤颤巍巍想为李泽渊拔去箭,却发现这箭头和寻常的箭头不一样,竟然是倒刺型的,若是强行拔掉肯定会带掉大块儿的皮肉。

“没想到梅婉怡一介女流竟然如此阴狠!”常年跟着李泽渊的侍卫王良听到大夫话时,忍不住慨叹。

李泽渊冷哼道:“这次是本王小看了她!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等本王攻入临安城,定要让着贱人好看!”

“王爷如今竟还对她心存幻想”,王良叹道:“属下说句僭越的话,从这一箭上看,梅婉怡和您只怕是不死不休,王爷也该下决心了!”

“你意思是?”

“宫里不是有王爷安插的人手吗?王爷不如让她下手,对付女人,自然还是女人最有方法!”王良笑得奸诈。

李泽渊想了想,颔首:“说的有几分道理!也罢,不过是个女人,而今还是个残花败柳,本王是该好好清醒清醒了,不过......”他脸色阴冷:“敢给本王来这么一箭,本王定要她不得好死!”

————————————————

后宫中的女人们十分不解,梅婉怡莫名其妙复宠了!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很多人不断打听,然而未央宫的人却什么话也不说,这让后宫中的女人们真是恨得牙痒痒,却毫无办法。

吴宝林气得将宫殿里的陈设摔得稀巴烂,急得伺候她的婢女团团转,“娘娘哎,皇后娘娘对宫里的陈设把控十分严苛,您将这些东西都摔了,这屋子里都不能看了。”

“去找十二监再领些就是!”

“十二监目前的掌事太监是皇后娘娘的人,咱们要不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用银子也不给吗?”见婢女点头,吴宝林气恼道:“皇后也太霸道了,难怪不得皇上喜欢。”

“娘娘可小点儿声吧,小心隔墙有耳。”

吴宝林气鼓鼓住嘴了。

过会儿又道:“本宫听说,皇上今夜又去那贱人宫里了?”

没有人敢回答她,这个反应已经足以说明答案了,吴琳气得直咬牙:“本宫就不信了,娘亲总说花无百日红,这日子还长着呢!”

“奴婢听说言宝林最近在策划些什么,娘娘,咱不如去打听打听?梅婉怡怀着身子,不可能伺候皇上,咱可不能让言宝林得了好去!”

吴琳点头,宫里的人总算能松口气,这几天娘娘阴晴不定的,一点儿也没有往日好说话。

————————————————

被吴琳提到的言婵娟此刻也是眉头深锁:“你说的消息可是真的?”

婢女青兰小声道:“娘娘,这可是奴婢千方百计才打听来的消息,皇后娘娘正是用了这个法子才得了皇上的宠,有了皇嗣。”

“可皇后娘娘她也因此失宠了啊,若不是这次皇上万寿大宴,现在这长乐宫还解不了禁呢!”

“只要皇后娘娘生下皇子,即便她不得宠,以后母凭子贵也不无可能啊,娘娘。”

言婵娟被说的有些动心,遂道:“一定要找人接近长乐宫里的人,找出冯家给皇后娘娘递了什么药,再想办法和宫外联系,本宫需要调理身子的药。”

“奴婢明白!”

————————————————

言婵娟的想法是好的,只可惜青兰不是个会办事的人。

没有过几日,长乐宫的人就发觉有人在多方打听秘药。

未央宫中,季静梅正靠着软枕歇息,就见绯儿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奴婢伺候娘娘用安胎药。”

季静梅皱眉:“又是安胎药,本宫喝了这些日子觉得全身都是药味儿。”

“娘娘,这可是皇上特意让御医给您开的方子,您的胎相有些不稳,还是再喝些日子吧。”

“放在一边儿吧,本宫过会儿就喝。”

绯儿笑道:“娘娘,放着放着这药就不能喝了,皇上走之前可是特意嘱咐过奴婢了,您若是不肯好好喝药,奴婢可就派人去请皇上来了。”

“你这丫头”,季静梅叹口气:“跟了本宫五六年了,本宫而今瞧着倒好像是皇上的丫头。”

“娘娘”,绯儿不乐意地撒娇道:“娘娘说什么呢,奴婢的主子只有您一个,奴婢听皇上的命令还不是因为皇上对您好吗?”

季静梅笑笑,“行了,别贫嘴了,把药拿来吧。”

“好咧,您用完药,奴婢给您说个有趣的事儿。”

季静梅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拿个蜜饯驱散口中药味儿,才问道:“什么趣事儿?”

“奴婢听说,言宝林在打听长乐宫的事儿呢。”

“打听长乐宫?”季静梅蹙眉:“长乐宫如今有什么好打听的?皇后娘娘整日闭门不出,跟禁足似的。”

“奴婢听说是为了一个秘方。”

见季静梅有了兴致,绯儿小声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了,季静梅若有所思:“这么说,也有可能。皇上从来.......而皇后娘娘不过侍寝一晚上,就惹怒了皇上,接着就有了身孕,这猜测似乎合情合理。”

“那咱们怎么做?”

季静梅挑眉看向她:“你这丫头又打什么鬼主意?本宫可告诉你,这事儿啊,咱不掺和。”

见绯儿不明白,她又解释道:“连你这没有心眼的丫头都能知道的事儿,皇上不可能呢不知道,之前在长乐宫已经出了一次亏,皇上他不会允许自己再中一次暗算,且看着吧,言婵娟她讨不了好儿。”

“奴婢可是听说吴宝林一直在盯着言宝林呢,娘娘,您说,吴宝林在盘算什么?”

周云溪在旁边听得直发笑,忍不住开口道:“绯儿,你还是去盯着小厨房给娘娘做些好克化的点心去吧,这费脑子的活儿啊,你不合适。”

“姑姑又笑话奴婢!”绯儿撅起嘴,有些不乐意。

“好了,绯儿,出去吧,本宫和周姑姑商量些事儿。”

“诺!”

绯儿离开,季静梅才看向周云溪:“姑姑如何看这事儿?”

“娘娘心中不是已经有主意了吗?”周云溪笑得文雅:“娘娘啊,什么也不用管,只要皇上心中有您,哪怕是皇后娘娘也不足以惧。”

“本宫最近这日子觉得分外无趣,你们什么也不让本宫做”,季静梅叹道:“本宫其实挺好奇,皇后娘娘若是知道别人在打听这秘方会如何做。”

“奴婢去打听一下?”

“那多没意思,且等着吧。皇后娘娘自己不做反应,她身后还有个嬷嬷呢。”

“主子说的是!”

————————————————

被季静梅好奇着的冯皇后此刻在宫里坐立难安:“嬷嬷,这事儿怎么就传出去了呢?这让本宫如何是好?”

“娘娘慌什么”,赵嬷嬷满不在乎地道:“传出去又如何,娘娘只要自己不承认,谁能知道事情到底怎么样呢?”

“可是皇上”

“皇上才不会说出去”,赵嬷嬷安慰她道:“皇上总不能告诉别人自己不愿意和您......却被下了药才......这样的话,帝王的颜面何在?再说了,帝后不和,传出去前朝会不稳的。”

“可是眼下她们一个个的,都盯着咱们长乐宫,要找什么秘方,本宫心里慌。”冯皇后摸着已经显怀的肚子:“说起来,也有几个月了,太医们都说本宫这胎没什么事儿,本宫近日却总是梦见有个孩子同本宫说离开。”

“娘娘是自己吓自己,太医可是天下医术最高明的,他们说没有什么事,娘娘这胎定然是稳当得很,您且安胎就是,老爷和夫人还指望着您生了皇子,给冯家带来天大的荣耀呢!”赵嬷嬷想到冯夫人传进宫里的话,想到自己在宫外当差的儿子,忙安抚自己主子:“您瞧,有龙嗣傍身,皇上都不能拿您怎么样,等小皇子一出世,您这位置可就真正做稳了,凭他宫里什么女人都得在您之下。”

“本宫已经不想这了”,冯皇后摸着肚子满脸哀伤:“昔年在闺中,本宫曾想着与人白首不相离,本宫觉得自己错的最不明智的举动,就是嫁给当今皇上。禁足的日子里,本宫想的最多的问题就是,若是本宫当时没有以死相逼,是不是如今就和姐姐一样,和夫君相亲相爱,比现在要幸福很多。”

“娘娘可别这样想,以老爷的官职,娘娘嫁的又能是什么样的人呢?如今娘娘入宫,老爷得以升官,冯家人出门在外谁不高看一眼?等您生了皇子,将来您就是太后,那可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见冯燕脸上依旧是凄楚,赵嬷嬷又道:“娘娘觉得大小姐嫁的好,娘娘却不知道大小姐的难处,若不是大小姐背后有您撑着,早在连府受尽欺负了。”

冯燕挑眉:“姐姐不是和姐夫感情很好吗?”

赵嬷嬷心里直叹息,人和老爷将二小姐护得太好了,这心思还是这么单纯,她叹口气:“娘娘有所不知,连少爷和大小姐感情再好,也敌不过一群人在背后捣鬼啊,如今连府光通房丫头已经有八个了,前段时间您被禁足,连家知道后还想将其中一个有了身孕的通房抬举为姨娘,若不是顾虑到娘娘怀着皇子,还有复宠的机会,一定不会打消念头。”

冯燕听得直落泪。

赵嬷嬷趁机又道:“娘娘啊,打您成了皇后娘娘,您的荣宠与否都不只是您一个人的事儿啊,若是您就此歇了心气儿,冯家可怎么办啊?”

冯燕抹了把泪:“嬷嬷,如今本宫都自身难保,还提什么冯家啊?”

“娘娘切莫这么说”,赵嬷嬷看了眼四周,让伺候的奴才都下去,这才开口:“以奴婢拙见,其实宫里其他人对您都没有威胁力,只有一人”

“嬷嬷想说魏婉仪吧”,冯燕苦笑道:“嬷嬷也知道她如今怎么得圣上心意,圣上护着她跟护眼珠子似的,本宫又能拿她怎样?即便咱们斗倒了一个梅婉仪,还有言宝林她们对这位置虎视眈眈着呢。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儿啊。”

“她们可和梅婉仪不同”,赵嬷嬷见她挫败,心中更是挫败,她当初怎么选了这么个主子?真是个扶不起来的,但是想到在冯府的儿孙,她又只能咬牙继续劝道:“娘娘,皇上心中言宝林也好、吴宝林也罢,还比不上娘娘您呢。只要咱们斗倒了梅婉仪,其他人慢慢收拾就是了。”

“母亲总是教导本宫,为人妇者,当娴静、当温婉、当大度。嬷嬷说这些,本宫做不来。”

赵嬷嬷彻底无语。

想到冯夫人所说,不由在心底感慨,知子莫若母,既然娘娘不肯出手,那就只能她来想办法了。

“娘娘还是这般善良,皇上总有一天会看到您的好的”,赵嬷嬷说着,见冯燕一副有荣与焉的样子,实在不忍再看,索性找了个借口出门去了。

到门口,她却将长乐宫的几个小内侍喊到了一旁,小声说了几句,又道:“你们几个行事可要小心,切记,不可在娘娘面前露出一丝一毫,否则仔细你们的皮!”

“嬷嬷放心,咱几个知道该怎么办。”

赵嬷嬷点头:“若是不慎露了马脚......”

“明白明白,都是未央宫指使的!”

“对对,咱们一定不会供出娘娘!”

“那就好!”

几人走后,赵嬷嬷又喊来了霓裳:“我记得你过几日就该探亲了。”

“嬷嬷有什么事情要奴婢去办,您尽管吩咐。”

“将这个绣品送到五福客栈。”

“奴婢知道了”,霓裳看一眼绣品,小心接过。

“这可是娘娘特意嘱咐过的,你出宫后记得小心,莫要被人跟踪了。”

听到是娘娘的吩咐,霓裳神色郑重起来,“奴婢会小心的。”

赵嬷嬷吩咐完一切,看向宫内,忍不住叹了口气,娘娘唉,奴婢也是为了大家好啊,倘若真的出事儿,您可不要怪奴婢才是。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未央宫搜宫风波

距离霓裳传出消息很快过了半个月,一切都风平浪静的。

这期间,以言宝林、吴宝林为首的妃嫔们陆续往翠微殿送汤水点心、荷包衣服,他们都希冀于梅婉怡无法侍寝,皇上总需要找人侍寝,而这个人是自己。

李泽乾也不负众望开始再度召人侍寝,只是他却一改往日去妃嫔宫殿中的习惯,开始宣召女人进翠微殿偏殿,而且似乎想开了,开始雨露均沾起来。

这让后宫中的争斗也少了许多,甭管你送什么东西,都不见任何人有多余的侍寝机会,这还争吵什么?

不知道冯皇后是如何想的,按说以她的身体,应该好生休息,但她却要求妃嫔们每日辰时前请安。

这日,长乐宫西暖阁内,距离辰时正还有一刻钟,此刻已经坐满了穿上厚厚冬装的女人们,一个个花枝招展的,抹了脂粉的脸看上去各有风情。

“姐姐这脸色真是越来越好了。”吴琳依旧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听说姐姐最近换了新的脂粉,是哪家的?”

言宝林摸着自己的脸笑道:“妹妹可真会说笑,这脂粉不都是十二监统一发放的用度嘛,我瞧妹妹脸色白里透红,可见这几日心情畅快。也是,皇上都连着去妹妹那儿三日了,这气色能不好吗?”

“姐姐惯会笑话人家”,吴琳羞红了脸:“临近年关了,也不知道宫里会不会喜上加喜?”

“吴宝林此话怎讲?”赵舞儿不解。

“哎呀,这你都听不明白,皇上近来总来后/宫中,想来不用到过年,这宫里就会传出不少好消息”,阮宝林一脸希冀地摸着自己肚子:“只是嫔妾这身子不争气,现在也没有什么音讯。”

她说着,看向在场神色各异的女人们:“说来,皇后娘娘身子也有五个月了,等开春花红柳绿时候,就能听到小孩子的哭声了。”

这话让言宝林等人变了脸,一瞬间笑容僵硬后,言婵娟开口了:“那可真是大喜事。”

“是啊,皇上的嫡子诞生,可是举国欢庆的大喜事”,房美人笑笑:“婢妾是没有福气的,跟了皇上多年也未有一个孩子,瞧着诸位娘娘倒是福气厚重的,想来离得偿所愿也不久了。”

言婵娟掩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紧紧握住,想到青兰告诉自己的消息,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等看到小腹微挺的冯皇后穿着金色绣九凤的常服出来时,眼睛都红了。

同样嫉妒得难以克制的吴宝林也在同一时刻下了主意,那方子一定要用起来了!这会儿皇上还有心情进后/宫,若是等梅婉怡腹内孩子降生,皇上万一专宠于她,自己还怎么生皇子?

冯皇后不知底下人心思,有些疲乏地坐在主位上:“各位姐妹来的倒是准时。”

“给娘娘请安,婢妾等诸位姐妹不敢偷懒”,夏美人随众人福了福身,起身时候笑着恭维冯燕。

冯燕笑笑:“你还是这般守规矩。”

吴琳眨巴了下眼:“娘娘这话莫不是意有所指?嫔妾等对娘娘可都是恭敬得很。”

“你们都是规矩好的。”冯燕有些不快地道:“本宫近日身子乏累,本想体恤诸位姐妹,只是宫里规矩向来如此,也只好劳烦大家每日来长乐宫走一遭。”

“自当如此才是。”房美人小声道。

言婵娟在心底冷哼一声,惺惺作态,但她脸上却是笑得分外温和:“近日天气越来越凉了,娘娘可要保重凤体才是。”

“多谢言宝林关心,本宫身子无碍。”

扫视四周,冯燕的脸色有些不好了:“梅婉怡又没有来?”

“婉仪的身子一向不好,听说最近又宣了御医,想来是不便前来。”言婵娟状似为季静梅开脱的话实则却带着浓重的挑拨意味,要知道,宫里面只有皇帝专属的太医才被称为御医,平常妃嫔们病了,哪怕贵为皇后,也只能宣召太医,给梅婉怡看病的却是御医。

冯燕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她近日觉得身体沉重难受,太医们却说不出一二来,这让她更加烦躁了,她常做噩梦,梦见自己小产,是以总是睡不好,这气色已经差到必须用脂粉掩盖的地步了,却听到季静梅能得御医伺候,内心难免不平。

“霓虹,过会儿你去未央宫问问,看看梅婉怡病情如何。”想到自己皇后的身份,冯燕压下心中想要暴跳的怒气,努力温和地说,只是那起伏的胸膛却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言婵娟以帕掩口,悄悄笑了,未央宫的人口严、手严,又有皇上的人暗中护着,她一个小小的宝林奈何不了季静梅,皇后娘娘好歹掌管着十二监,想来应该有主意对付那女人吧?

到时候,她就只需要躲在后面推波助澜一把就行了。

言婵娟眯着眼看着冯皇后脸上变化的神色,又人不住对冯燕心中鄙视,装的倒是毫不在意,综述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瞧不起其他人妃嫔之间的争斗,还总是一口一个规矩的,却做出那般不知廉耻的事儿,也不知道冯燕她哪里来的厚脸皮坐在着后位上。和往日一样,请安很快就结束了,回到内室,冯皇后只觉得一会儿功夫站都站不住,忙让人扶着自己,躺在了床塌上。

她依旧觉得气闷难受,让人将屋里所有窗子都打开,一时间屋内冷飕飕的,伺候的婢女们只缩脖子,她却还是觉得既热又闷。

“该不是娘娘被什么不得当的药物冲住了吧?”霓裳皱眉,“不如唤个太医来诊治一番?”

听到请太医冯皇后就觉得胸口更闷了,想到和自己一样怀着皇上子嗣的女人日日都有御医诊问安脉,而自己贵为皇后,身边伺候的人却比一个五品婉仪还不如,会不会将来……冯燕想到身边伺候的人口中前朝失宠被废的后妃下场,顿时打了个寒噤。

她不能落得这样的下场,不为冯家,不为姐姐,为她自己她也要保住自己的地位!

“不用宣太医了”,冯皇后吐口气:“本宫只是心情不佳,想来过会儿就好了。”

她自以为自己只是郁结于心才会难受,却不曾注意到身边人诡异的神情。

*************

大清早,季静梅还没有醒来,就听见外面一片嘈杂声音。

睡梦中的季静梅蹙眉,转了个身,继续睡觉。

但很快,周云溪匆匆而来,推醒了她:“娘娘,不好了,皇后娘娘小产了,外间全是十二监的人,要搜查咱们未央宫!”

“放肆!”季静梅睁眼,眼底泛着红血丝,随着孩子月份越加大了,她时常半夜不得安稳,不是要去如厕就是小腿突然剧烈疼痛醒来,她难得安睡一会儿,却被这些内侍给惊扰了。

“谁给他们的胆子来未央宫闹事?还搜宫?真是狗胆包天!”

“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奴婢瞧了,那浅黄懿旨上还盖着凤印呢!”

这句话彻底驱散了季静梅的困意:“懿旨?”

“为了对付本宫还真是用了好大阵仗!既然如此去,不陪他们好好玩儿玩儿,岂不是让人小瞧我们未央宫!”季静梅由着绯儿扶起她,洗漱更衣,素着脸到未央宫门前。

只听紧闭的宫门外传来十二监总管廖公公的声音:“杂家奉了皇后娘娘大懿旨前来搜查未央宫,杂家劝你们还是快些打开宫门,免得待会儿闹得难看了。”

“哎,杂家可告诉你们,你们主子如今涉嫌以麝香毒害皇后娘娘,怕是待会儿就得进天牢了,保不住你们,你们还是赶紧开门的好,免得皇后娘娘迁怒你们。”

沉重的宫门随着“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矮胖的廖公公正趴在门上往里面喊话,冷不丁门一开,他重心不稳,直接跌倒在地上滚来一圈,脑袋都是晕乎乎的。

“哪个兔崽子开门的?”

“廖公公真是好大的气性!”门口走过来一个肚子微鼓,着黄衫的女子,青丝盘成同心发髻,脸上不施粉黛也光**人,廖公公只觉得腿有些软。

“谁要送本宫进天牢啊,本宫在这儿呢,等着你们来捉拿本宫”,季静梅脸上带着笑容,看在廖公公眼里却怎么看都显得瘆人。

“啪”一下,他一巴掌重重打在自己脸上:“奴才说笑呢,娘娘也知道,做奴才的,差事不好办。您这宫门紧锁,奴才没法遵照皇后娘娘懿旨执行,这不是也是被逼的吗?”

“哟,合着是本宫逼你来着?你在未央宫门外大喊大叫的,可想过本宫身为一宫之主的颜面?莫非你以为是皇后娘娘的奴才,本宫酒动不得你了?”季静梅扫他一眼,廖公公只觉得全身如同掉入冰窟里。

他擦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道:“婉仪娘娘大人有大量,奴才并不想得罪娘娘,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娘娘且让开,杂家要带人搜宫了!”

“你今日是一定要与本宫作对了?”季静梅冷下一张俏脸,“本宫若执意不肯呢?”

“那就休怪奴才对娘娘不客气了!”想到皇后娘娘的吩咐,以及赵嬷嬷的威胁,廖全脸上也凝重了几分。

“好啊,本宫瞧你怎么个不客气法儿?”季静梅眸如寒冰,从脖子里掏出一块儿玉佩,迎着光,廖公公瞧见玉佩周身剔透,雕刻的龙栩栩如生,竟似隐在玉佩之中,他腿真的软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与青石板撞击的声音分外响。

“奴才叩见皇上!”

他身后跟着的奴才们慌忙也跪倒一片,未央宫的人也急忙跪地,唯一站着的就是手持玉佩的季静梅。

“这是皇上贴身的玉佩,上面刻着如朕亲临,廖公公想来也是认识的。本宫命令你们,即刻滚回十二监。”季静梅的目光清脆而森冷:“什么污水也敢往本宫身上泼,皇后小产与本宫无分毫关系,告诉你主子,看在莼姐姐的份儿上,本宫此次不与她计较,再敢无端招惹本宫,后果自负!”

“奴才遵旨!”

廖公公磕了个头,才在小内监的搀扶下颤巍巍起身:“娘娘好生休息,奴才这就告退!”

季静梅一挥手,未央宫的大门再度关闭。

廖全擦擦满头大汗。

有小内监上前:“公公,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廖全黑着脸:“婉仪如今有皇上的玉佩护身,就是皇后娘娘也不能拿她怎样,你们莫要招惹未央宫的人,杂技如今这位置怕是都不保,还是回去禀告娘娘,让娘娘做主!”

不提外面灰溜溜回去的众人,未央宫内,周云溪惊诧地看向自己主子,“娘娘,皇上他连……都给了您?”

季静梅不在意地道:“打从皇后娘娘变了之后,本宫就防着这一天,原防备她冯燕给本宫强行喂毒药,没想到是这等不入流到手段,还真是高看了她!”

“虽然娘娘今日阻止了十二监的人搜宫,可这盆水皇后娘娘会不会执意往您身上泼,倘若……朝臣们怕是要逼皇上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的。”

“交代什么?”季静梅不悦道:“皇后娘娘她自个儿用了禁药,说什么小产,她肚子里的孩子早在本月之前就是死胎了,关本宫何事?”

“啊”,周云溪这次真是瞪圆了眼:“皇后娘娘可真是瞒得够死!”

季静梅瞥她一眼:“姑姑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她冯燕有这么高心机吗?”

“那是……”

“姑姑不用东猜西想了”,季静梅按了按发涨的额头:“差人去细查此事才是最要紧的事儿,本宫且歇息一会儿,待本宫醒来,要知道长乐宫到底发生了何事。”

“奴婢一定办妥当,娘娘放心歇息。”

“绯儿,让黄芪将未央宫彻查一遍,皇后敢这么大张旗鼓搜宫,很可能咱们宫里出了叛徒,有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已经混进来了。”

“奴婢明白!”绯儿立刻领会了竹子的意思,忙通知黄芪,两人带着一些人开始盘缠宫中各处。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冯皇后成功黑化

季静梅一觉睡醒,睁眼时候看见身边的李泽乾,愣了一下:“皇上怎么来了?”

李泽乾笑着道:“怎么?看到朕不开心?”

“皇上是来给皇后娘娘主持公道的?”季静梅浑身带着刺,一副你要是敢说是,跟你没玩的架势,让李泽乾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啊,朕给她主持什么公道?”

“今日臣妾可

《后宫梅妃传》第一百四十三章 冯皇后成功黑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四章 言宝林遭受怀疑

得知冯皇后小产,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儿上所有人还是要去探望的。

然而这并不是好事儿,所以大家都在观望,当言宝林率先往长乐宫出发时,其余得到消息的女人们也开始行动了。

于是,当言婵娟在长乐宫的大门外“偶遇”一众穿着素净的女人时候,她脸上的吃惊是遮掩不住的。

“这么巧啊,诸位姐妹竟然都来了。”

“言姐姐关心皇后娘娘,咱们姐妹几个对娘娘的关心可是不输于姐姐的。”因着打听秘方屡次被言宝林的人截断消息,吴宝林内心对言婵娟很是不满,这对从入宫起就似乎关系很好的姐妹如今已然要各自为营。

哼,别以为我猜不到你是想趁这时机接近皇后,好讨要秘方!我可不会让你得逞!

“妹妹这嘴真是不饶人,姐姐何时说过诸位姐妹不关心娘娘的话了?”言婵娟上前一步,伸手要握住吴琳的手,吴琳却抬手抚一下鬓角的腊梅花,似乎无意识避过言宝林的手,言婵娟呆愣了下,还没有开口,吴琳却道,“妹妹没有别的意思啊”,她一脸无辜:“莫非是妹妹说话不清不楚的,害姐姐误会了?姐姐知道的,妹妹的性子一向如此,说话从不会转个弯儿。”

言婵娟嘴角的微笑再难以维系。

“这都入宫有半年之久了,妹妹还是这么天真烂漫,本宫可真羡慕妹妹。”

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转眼便交战数个回合,旁边的人只是站着瞧着,眼见好一会儿还没有说完,阮宝林有些不耐烦了:“你们还进去吗?这寒风刺骨的,本宫可要冻坏了。”

她移步前行:“你们且在外面继续闲话,本宫先进去了。”

言婵娟吴琳两人一对神色,鹬蚌相争,岂能让渔翁得利?俩人不约而同伸手握住对方的手:“姐姐,外面风大,咱们且进去说!”

哼!咱们慢慢算账!

“是啊,妹妹这小脸儿都冻红了,皇上回头该心疼了。”

呸!惯会装单纯的狐媚子!

阮语琪看看面前这突然就和好的两人,皱了下眉,真是莫名其妙。

————————————————

一群人进了长乐宫,还没有依次落座儿,外面传来内监传唱的声音:“皇上驾到——”

不少人面露喜色,有些沉不住气的忍不住有些懊恼地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也太素净了,又没有多少首饰,因着怕皇后娘娘心里多想连妆容都没有怎么修饰。

有不把冯燕放在眼中的人,比如素来势利的赵美人、李御女这些低位分的妃嫔,她们平时不得多少侍/寝的机会,平时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唯恐和皇上偶遇了不能吸引皇上,这不,几人立即笑了起来。

“梅婉仪到——”

这些人笑不下去了,这不明显皇上陪着梅婉仪来的吗,这是让人很难不生嫉妒之心。再者,她们是想抢走皇上的,梅婉仪一来,还抢什么啊!

等看到皇帝李泽乾扶着梅婉仪走进来时,众人都愣了,还是顺子的一声轻咳惊醒了大家,女人们这才慌忙起身行礼。

李泽乾敷衍地道:“免了。”

他扶着季静梅在主位上坐下,自己坐在旁边,好在这凤座非常大,两个人并排坐也并不显得拥挤。

李泽乾看也不看其他女人,只是看着季静梅,满眼都是关切:“你说你一路非要自己走过来,身子可还好?”

“臣妾就想走动走动”,季静梅笑笑:“臣妾整日躺在床上,这也不让动,那也不让坐的,日子别提多无趣了。”

听这两位说话,一群女人真是觉得酸得要掉牙了,若是放任这二人继续旁若无人说下去,恐怕今日所有人只能静静看着了。

于是,求宠心切的赵美人开口接过了话题:“娘娘若是觉得烦闷,婢妾等愿意陪着娘娘解闷儿,只要娘娘您不嫌弃婢妾愚笨。”

季静梅斜睨了她一眼,认出这是谁之后,笑了:“赵美人是吧?”

“娘娘真是好记性,还记得婢妾”,赵美人心中一喜,能被梅婉仪记住,她就离哄得梅婉仪愿意让自己陪伴近了一步,以后也就能多见到皇上了,还愁无法怀上皇子母凭子贵吗?

李莲儿讥讽地看了她一眼。

“赵美人长得别有一番特色,本宫怎么会记不得呢?本宫还记得你和李御女是好姐妹,你说,你怎么不教教她如何讨皇上欢心呢,你瞧,你都升为美人了,这昔日小姐妹儿却还是个可怜的御女。”季静梅说着,捂着嘴轻声笑了:“莫不是你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

季静梅的话引得在场许多人低声笑了起来,赵舞儿一张俏脸都隐隐发青了。

偏偏旁侧庞美人的话一点儿也不小,恰恰传入她耳中:“可别说,婉仪娘娘这话真是贴切呢,瞧她那张大脸庞,跟那盘子似的,真是难让人忘记呢!”

赵舞儿的脸色就更难看了,看向季静梅的眼底暗藏着怨恨。

“梅儿”,李泽乾开口了。

赵舞儿瞬间抬头,双眼噙着泪水,眸子含情地望着李泽乾,瞧着别提有多委屈了,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却丝毫没有引起李泽乾的怜惜之情,他开口,一如既往的毒舌:“你又忘了,宫里不许说这等字眼,不吉利,你肚子里还有朕的孩子呢,你师兄可是说了那什么......胎教很重要,他听了会不高兴的!”

若是季静梅在喝水,她一准儿会喷李泽乾一脸,眼下她只能无奈地看了眼李泽乾。

“臣妾知道了。”她心底叹口气,暗自给端木赐记了一笔,都怪师兄给皇上说什么胎教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瞧瞧皇上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

皇上人前脚进门儿,后脚赵嬷嬷等人就得了消息,冯皇后要坐“小月子”不能出门,长乐宫除了奉茶的宫女外就只有赵嬷嬷陪着众人,见到皇上对待梅婉仪的态度,再想想皇上对自己娘娘的态度,赵嬷嬷只恨自己跟错了主子。

“皇上”,赵嬷嬷突然跪在了地上,“奴婢斗胆为皇后娘娘鸣几句不平,求皇上为娘娘主持公道啊!”

李泽乾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哦?主持什么公道?”

季静梅也很有兴致地看着赵嬷嬷,对上她的视线,赵嬷嬷不免有些呆愣:梅婉仪不是应该害怕才是吗?怎么会.......再次看了一眼,赵嬷嬷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梅婉仪的确是讥诮的笑容。

“回皇上的话”,赵嬷嬷老泪纵横:“咱们娘娘苦啊,打从娘娘有了身子起,太医就一直三天一诊脉,从未间断,这突然的,就小产了,老奴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就让太医彻查了娘娘的衣服、首饰、饭菜、摆件儿,这才发现娘娘是被人用麝香害了啊!可怜娘娘肚子里已经有六个月大的孩子,太医说了,那可是个男胎。”

“娘娘好可怜”,赵嬷嬷话没有说完,言婵娟就开始以帕拭泪,季静梅好笑地瞥她一眼,若这虚伪的人知道冯皇后诞下的是个有着三只手的怪物,而且因是死胎,落下的胎儿紫青紫青的,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说?

然而赵嬷嬷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李泽乾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麝香?宫里怎么有麝香呢?”倒是阮宝林开口替大伙儿解了尴尬。

赵嬷嬷拿出帕子擦干净脸,才道:“老奴也不知道,求皇上给娘娘主持公道!”

“主持什么公道,分明是”,季静梅掐了他一把,李泽乾不解地看向她。

“皇上,皇后娘娘如此可怜,宫里竟有人胆敢以麝香害人,臣妾觉得,该给皇后娘娘主持公道,万一这包藏祸心的人害了皇后娘娘还不够,再来害臣妾呢,臣妾也是怀着皇嗣的人。”

不明白季静梅如何想的,但这不妨碍李泽乾顺着她的话说,他立即义正言辞地道:“你这奴才倒是忠心,你且说说,让朕如何主持公道啊。”

“不是说梅婉仪才是”,安安静静中,吴宝林开口说了几个字,似乎意识到什么,忙闭嘴了。

“本宫怎么听见吴宝林说起本宫来了”,季静梅眯着眼看看她:“本宫才是什么?吴宝林想说本宫是害皇后娘娘的凶手吗?”

“嫔妾不敢”,吴琳起身,瑟缩着道:“嫔妾也是听宫里的宫人们瞎说的,做不得真。”

“哦?”季静梅看向赵嬷嬷:“你怎么说?也要说本宫害了皇后娘娘?”

“婉仪说笑了”,赵嬷嬷讪笑道:“这谁害的人不是仅凭谣言就能断定的,皇后娘娘虽然也听到了一两句闲话,但娘娘素来相信您的为人,自然是不信您会害了她的。”

“皇后想让朕怎么为她主持公道?”李泽乾脸色微愠。

“皇上,太医说娘娘服用的安胎药里被人加了麝香,这安胎药在熬煮过程中一共经手了三人,其中一个贱婢招供了。”

“可说了是谁害的皇后娘娘如此可怜?”言婵娟红着眼睛问。

赵嬷嬷别有深意看了她一眼:“言宝林何必假惺惺呢?不正是您害了奴婢的主子吗?”

这下言婵娟真的蒙了,她第一反应就是急切地辩解:“我没有!”

“姐姐真是急糊涂了”,吴琳愣了下,转瞬心中狂喜,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她状似安慰道:“事情是不是姐姐做的,自然有皇上决断。瞧姐姐,都急出汗了。”

那是吓的吧?季静梅不厚道地想着,眼中的兴味却越来越浓,想不到,冯燕身边竟有这样的人,这是想扳倒对她的后位最有威胁性的人?

李泽乾心中几番衡量,就明白过来了,他阴沉着脸看向言婵娟:“言宝林,你又如何说?”

“皇上”,言婵娟跪地,“臣妾真的没有害皇后娘娘,臣妾承认,娘娘怀了您的孩子,臣妾很是羡慕,但臣妾不会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啊,一定是那贱婢受人指使诬陷臣妾!您要相信臣妾啊!”

“皇上”,赵嬷嬷愤恨地看向言婵娟:“那贱婢供出了言宝林身边的青兰,近日她几番与长乐宫的人套近乎,一定是在找害娘娘的时机!”

“奴婢没有!”青兰最近很得言婵娟器重,今日想着来长乐宫,青兰与这些宫人比较熟悉,言婵娟特意带了她来,没想到竟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是这样的情形,她吓得跪在地上直磕头:“皇上,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和长乐宫的人走得近,不是为了下药,奴婢都是为了宝林主子啊。”

“皇上您听啊”,赵嬷嬷立即抓住青兰话里的漏洞:“青兰承认了这一切都是言宝林指使!”

“为了本宫就一定是为本宫下药吗?”言婵娟气道:“你这刁奴休要混淆视听!”

“那敢问言宝林,这奴才究竟为何接近长乐宫的人?”

“这......”,言婵娟怎么敢说出青兰真正的目的,一时间竟语塞了。

“言宝林无话可说了吧”,赵嬷嬷瞪着她,一副吃人的神情。

“我......”,一咬牙,言婵娟开口了:“臣妾不敢欺瞒皇上,臣妾只是听说皇后娘娘手里有个养身子的方子甚为好用,想......想求来。”

“真是可笑!”赵嬷嬷冷哼一声:“言宝林贵为丞相之女,什么方子不能求来,偏要巴巴地求皇后娘娘的养身方子。宝林说这话谁能信?”

吴琳眼珠子转了转,“就是啊,言姐姐,丞相府里什么方子没有啊,姐姐怎么会来讨要皇后娘的方子,冯家.......”

一直做壁上观的孙宝林也一改常态开口了:“臣妾赞同吴宝林的话,言宝林这借口找的实在是太不好了。”

她一开口,季静梅的神色就变了,瞧着孙白遐好一会儿,季静梅终于轻启朱唇,道:“本宫听的都糊涂了,莫非皇后娘娘真有什么奇特的方子,不然言宝林怎么这么上心呢?”

季静梅的话成功加重了言婵娟身上的嫌疑,言婵娟这会儿是进退两难,她艰难地看看四周,对上大家躲避的目光,她心中恨得咬牙切齿,脸上却一脸委屈。

“臣妾不敢说。”她最终咬牙开口。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冯皇后交出秘方

“你尽管说,朕恕你无罪。”李泽乾不在意地将桌上的茶点递给季静梅,言婵娟看着这一幕心中只觉得寒冷,这就是自己选择的道路吗?被陷害,自己的男人却还在关心另一位女人。

季静梅看她一眼,言婵娟觉得这一眼绝对是得意和挑衅,她胸口开始剧烈起伏,但她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皇上,臣妾只是听说皇后娘娘有一个有助于有身孕的秘方”,她抬头看一眼李泽乾,眼中全是难堪:“皇上,臣妾想为您生下一个孩子,所以才.......”

“有这样的方子?”吴琳眼睛都瞪大了。

一群女人们也跟着叽叽喳喳起来。

“说什么世家贵女呢,这般不知廉耻。”

“就是啊,说生孩子不就是想皇上.......真是一点儿脸都不要。”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方子?说出来也不觉得可笑?”

言婵娟的情绪在她们这些细碎的声音中渐渐有些崩溃了,她是天之骄女,有一个做丞相的父亲,打小都是被人追捧的对象,何曾听过这种奚落?

她气恼地回头,怒视那些碎嘴的女人:“本宫就算再落魄,也轮不到你们来说教!”

“姐姐息怒”,吴琳一脸关切:“姐姐有这样的心思诸位姐妹都能理解,只是,这样的话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啊,有伤风化。”

“你少在那里装模作样”,言婵娟看吴琳带着讥讽的目光看着自己,还假言假语地安慰自己,气道:“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也派了人暗查这个秘方吗,这会儿倒会装模作样!”

“够了!”早在听到言婵娟说起什么方子时候,李泽乾就黑了脸,这会儿听到这些人的话,气得摔了手里的杯子,起身就要离开:“朕没空听你们在这儿胡言乱语,世上若有这样的方子,还哪来那么多无子被休弃的女人?”

“皇上,臣妾真是被冤枉的!臣妾说的是真的啊,皇上!”

“皇上留步”,季静梅看一眼狼狈的言婵娟,柔声道:“皇上若是此刻离开了,皇后娘娘的委屈又能如何平息呢?言宝林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不如派人查一下好了。”

“梅儿的意思是”,李泽乾皱眉,想了下很快明白了季静梅的意思,又开口道:“梅儿所言极是,御林军听令,搜查各宫,找出麝香!”

“喏!”

看戏的女人们傻眼了,赵嬷嬷愣了下,看向季静梅。

却见梅婉怡正微笑着看着自己:“清早时候,本宫记得皇后娘娘不知道得了什么消息,以为是本宫害了她,就想用这个法子找出证据,本宫觉得此法甚好,既可以洗脱言宝林身上的y1,又能找出真正包藏祸心的人,只是唯一一点不好,得委屈诸位姐妹了。”

一番安静后,房美人先起身了:“为了皇后娘娘,婢妾们愿意做任何事。”

“婢妾附议!”赵美人立刻跟着起身。

其余人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只能起身道:“全凭皇上娘娘做主!”

微笑着看一眼众人强压下不满开口的脸色,季静梅起身随着李泽乾走了。

她可以离开,其余人却不能离开,各宫正在被御林军搜查着呢,外面冰天雪地的,出了长乐宫她们又能去哪里呢?

言婵娟被青兰扶起来,她转手就是一巴掌:“贱婢,都是你给本宫出的好主意!说!你是受何人指使要害本宫?”

“奴婢是真心想帮娘娘啊”,一缕鲜血从青兰嘴边淌下,她连擦都不敢擦,赶忙为自己辩解。

言婵娟却不搭理她,恨恨坐在自己椅子上,盯着起身站一旁的赵嬷嬷:“真是个忠心为主的好奴才,倘若搜宫后能证明本宫是冤枉的,本宫定饶不了你!”

“言宝林还是先顾着自身吧”,赵嬷嬷冷冷道:“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若是宝林真的是被冤枉的,奴才任凭你处置。”

听她这般信誓旦旦的话,言婵娟心里突突一下。

吴琳瞥她一眼,眼中露出幸灾乐祸,她忽然开口了:“赵嬷嬷,言姐姐说娘娘有个秘方,这是真的?”

阮语琪等人的目光立即转过来。

被一伙人盯着,赵嬷嬷却丝毫不害怕,只是淡淡道:“皇上都说了,世上没有这样的方子,奴才的主子也只是有个冯家从前朝皇室那儿得到的调养身子的方子罢了。”

“是是,本宫真是糊涂了,没有那稀奇古怪的秘方”,吴琳眼睛一亮,跟狼似的盯着赵嬷嬷:“本宫的身子自小不大好,不知道嬷嬷能不能问问娘娘,将这方子.......借给本宫抄一份儿?”

“妹妹”,言婵娟不屑地看她一眼:“这可是冯家的方子,还是前朝的秘方,你们吴家没有养身子的方子吗?”

“吴家的方子本宫都试过了,没有什么效用”,吴琳嘻嘻笑着,根本不将言婵娟的讽刺放在心里。

“婢妾听说吴宝林可是文武双全,这身子骨可是康健得很,打入宫起,从没有听说宝林身子有恙啊,倒是婢妾几个人,家底薄弱,对这养身子的方子可是闻所未闻,嬷嬷”,李莲儿带着讨好的笑容道:“婢妾等想求娘娘能赐给婢妾一个方子,也好调调身子。”

“凭你们这些泥腿子也想要世家的方子?”阮语琪嗤笑一声:“甭给本宫说什么进宫了大家都一样,穷乡僻壤里出来的还能改了根儿不成?”

“阮宝林这话未免太难听了吧”,孙白暇可以说是从州府进宫的女人中目前身份最高的了,她又是生性敏感的,这会儿皱眉道:“虽说咱们州府来的比不得言宝林、吴宝林这些世家贵女,可咱们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子。本宫的父亲虽说只是个秀才,却也是正经考取的功名,泥腿子怎么了?本朝的开国之君还是乡野里出来的,莫不是你想说皇上也是泥腿子?”

“就是啊,世家贵女如何?如今还不是和孙姐姐平起平坐。”

“是啊,这话若是让皇上听见了,还不知道会作何反应呢!”

“哼,就她们京城的人厉害不成?”

阮语琪被这些人气得脸色通红,虽然阮家不如言家有底蕴,先前也是出了位太傅的,因而阮家自诩书香世家,阮语琪自认为像吴琳这种武官出身的官家女最是粗鄙,言婵娟的父亲那是靠偷奸耍、奉承皇帝才做的丞相,根本比不得她家清贵。

因而,阮语琪平时最是喜欢吟诗作对,瞧着面儿上温和而已,骨子里清冷孤傲得很。

“凭你们怎么说,除非改换门第三代,否则你们就是那泥腿子!”阮语琪冷哼一声,甩着帕子:“和你们坐在一起说话,本宫都觉得污了自己的口耳。”

“阮宝林不想和咱们姐妹说话,可是出去啊。”孙白暇呵呵一笑,口中的话毫不客气!

“你!”阮语琪起身想走,不知道想起什么,又坐了下来。

赵嬷嬷看着这些人争来争去,笑了:“几位娘娘且稍等,皇后主子最是和善不过,老奴且去问问娘娘,看娘娘愿不愿意将方子抄给各位主子。”

“娘娘乃后宫之主,平日最是宽和大度,慈悲心肠,嬷嬷快去,嫔妾们等着就是。”吴宝林闻言,笑得眉开眼笑。

其余人立刻附和道:“是啊,娘娘最是慈善了。”

“娘娘是最好的主子了,婢妾们能遇上娘娘这样的主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

赵嬷嬷进入内室,只见皇后冯燕躺在床上正在想些什么,见到她,冯燕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怎的?还吵吵着呢?”

“可不是嘛”,赵嬷嬷笑着开口:“一切正如娘娘所料,不过是一个方子,竟勾得言宝林、吴宝林二人针锋相对,娘娘是没有瞧见,这两个打入宫就好得不得了的人,方才竟跟那仇敌似的。”

“所以说,宫里的女人啊,有什么姐妹情呢?”冯燕冷笑道:“眼下时机也到了,且将昨日抄下的那些方子给她们吧。本宫倒要看看这些个人,谁能先有了身子,等她们有了身孕,凭她素日里再假装清高,也会露出狐狸尾巴!斗吧,都斗起来还好呢!”

“您能这么想就对了。”赵嬷嬷抿唇一笑:“往日里娘娘总想着自己是一宫之主,是天下大妇的典范,该让后妃们和睦才是,可是这僧多肉少,又要争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怎么可能和睦呢?所谓的妻妾祥和,都是哄男人的。”

“所以本宫以前就是个傻子”,冯燕摸着自己的肚子,苦笑道:“还好本宫清醒了。”

赵嬷嬷点头,想到不按常理出牌的梅婉怡,又皱起了眉。

“怎的?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不成?”冯燕不悦地开口。

赵嬷嬷小声解释了情况,冯燕的脸色有些冷:“又是季静梅,偏她和旁人就是不同,莫不是真是狐狸精转世的?”

“老奴看一准儿就是,精明地不像个人!”

“嬷嬷说话还是这么有趣”,冯燕抬眼看看大红绣石榴图的纱幔,道:“她若是狐狸精,本宫就要做那降妖除魔的菩萨,总有一天,她一定会落入本宫手里。如今,且先拿这些人试试刀吧。”

“娘娘”,赵嬷嬷见霓裳捧着一叠纸出来,有些犹豫:“咱改了这方子里的几味药材的用量,太医们不会看出来吧?”

“怕什么”,冯燕抬眼看她:“你们不想要性命,本宫还想要这后宫之主的位置呢!这方子是我冯家数年来对付妾室的法子,是冯家传女不传男的秘密。若不是看本宫眼下处境艰难,冯家怎么会愿意给本宫呢?”

她幽幽道:“这些年来,都说我冯家女旺子嗣,这里头可是全凭这两个方子呢!别说太医,就是御医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拿老奴给她们送去了?”

“让她们拿了方子赶紧滚出本宫的长乐宫,吵吵闹闹的,没个清静!”

看见赵嬷嬷从暖阁走出,手里还有着一叠纸张,一众女人都安静了,似乎呼吸都能听得到。

“老奴请示过娘娘了,皇后娘娘说这也不是什么秘而不传的东西,就是个养身子的方子,让诸位娘娘带回去试试,若是能多给咱皇上诞下龙嗣,等回头祭太庙时候她也可以无愧于太祖太宗了。”

“娘娘真是天下最贤德的人,婢妾等惭愧。”孙白暇小心接过纸张,扫视了眼,视线立刻往旁边人手中的薄纸上看,赵美人注意到她的视线,将纸张快速折起来,往荷包里一收,跪地磕了几个头:“婢妾谢娘娘赏赐!”

吴琳鄙视地看她一眼,自己却接过纸对主座儿福身一拜:“嫔妾谢过娘娘。”

其余女人有样学样儿,只言婵娟纠结地看了看那张纸,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言宝林,娘娘说了,虽然您害她失去了小皇子,娘娘作为正宫主子却不能一般人一样见识,还是得一碗水端平,这方子就赏给宝林了!”赵嬷嬷姿态高傲,说完转身就走,根本不给言婵娟反驳的时间。

气得言婵娟身子直发抖,瞧着手里的方子只觉得有千斤重,竟是连个招呼都不打,转身离开了长乐宫。

“时候不早了,娘娘还要休息”,赵嬷嬷不卑不亢道:“想来各位娘娘的住所应该已经搜查完了,各位主子请回吧,皇后娘娘要好好歇息了。”

众人一愣,从得了秘方畅想未来有皇嗣的美好生活中彻底醒悟,脸色瞬间变了又变。

但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遂一起对着凤座儿拜了拜,转身出了长乐宫。

脚刚踏出长乐宫的门,言婵娟就柳眉倒竖,怒视吴琳:“吴妹妹,虽然咱们二人自小相识,但今日过去,本宫再也不想见到你,想来妹妹也如此,妹妹且行且珍惜,万望珍重!”

“姐姐还是自己珍重吧,希望御林军的人没有在姐姐宫中搜出什么不该有的,否则怕是言伯父也保不住姐姐。”吴琳撇嘴,语出讥讽。

言婵娟冷哼一声,带着青兰离开。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各自盘算定目标

阮语琪在旁侧瞧着,摇了摇头:“若不是本宫打小儿在京城里待,本宫真觉得两位不是自小的玩伴儿,而是仇敌之女,也不知道往日的姊妹情意是做给谁看的,真是人情薄如纸。”

“阮宝林,没事儿别在那儿酸这酸那的”,吴琳不屑道:“本宫最是看不惯你那假清高的文人样子,皇上也没有在这儿,省省心吧。”

“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阮语琪气恼地离开了。

吴琳扫一眼低位嫔妃,神色高傲,“你们今日倒是勇气可嘉,世家贵族的能力可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大的多,以后你们就知道今天和世家对上有多么傻了。”

一句话说得许多州府来的女人变了脸色,这些人年纪都不大,家里又多不是有权有势的,和京都出身的妃嫔敢起冲突不过是脸面上挂不住,吴琳的话让她们想到了在闺阁时候听到的、看到的一些事。

吴琳走后,赵舞儿等人立即看向孙白遐:“孙姐姐,你说,这可怎么办啊?她们该不会报复咱们吧?”

“姐姐素来最是察言观色,今日倒是冲动,这会儿人已经得罪死了,怕有什么用?”李莲儿半是畏惧半是不满地道。

“我可没有妹妹那么能忍,都让人这么羞辱了,还能沉得住气。”

孙白遐看着她们争吵,道:“行了,都少说两句吧,李才人说的有道理,人咱们肯定是得罪死了,怕也没有用,好在她们的人没有咱们的多,只要咱们抱紧团儿,她们的那些阴谋诡计总有办法对付的。”

孙白遐拨弄了下自己的头发:“再说,咱们姐妹虽不是国色天香,至少也还算是清秀佳人,和她们争,未必没有胜的可能,你们瞧梅婉仪,因为得皇上欢心,连皇后娘娘都得避让。”

赵舞儿闻言心放宽了几分,“是啊,如今咱们有了皇后娘娘给的方子,咱们只要比她们这些世家女先诞下皇子,那就是咱们的胜利。”

“所以”,孙白遐严肃道:“不管平日里咱们姐妹如何争,只要有一位姐妹有了身子,其他人就要护着她,皇子是州府的希望,若是太子是咱们州府来的人生的,以后这后宫咱们也能有和她们一样的权利、地位。”

一众州府来的女人眼中冒出热切的目光,孙白遐看着她们充满幻想的眼神,心中却冷笑不已。

“可是”,李莲儿不解道:“皇上心悦梅婉仪,梅婉仪的身子已经五个多月了,若是她生了皇子,这太子之位还有咱们争的可能吗?”

“李妹妹真是聪明”,孙白遐长叹一声:“所以啊,这宫里咱们最大的敌人不是言宝林、吴宝林这些世家女,而是夺了皇上所有心思的梅婉仪,只要她没有了皇子,咱们姐妹中的一个人就有机会成为太子的生母,倘若梅婉仪因为小产伤了身子甚至没有了性命,那咱们可就只有胜算了!”

“若是咱们没有那么好命呢?是那些世家女子生下皇上的长子可怎么办?”春才人忧虑道。

“妹妹可真是说傻话,咱们能弄掉颇受皇上喜爱的梅婉仪的孩子,其他人还在话下吗?”孙白遐的话听在大家耳中,如同重鼓敲击了众人的心,但不可否认,非常有效地激活了女人们的心思。

当大家各自回宫后,不少人的心都是难以平静的,这一夜,又有多少出身州府的女人人能够睡得着呢?

————————————————

京城世家贵族出身的女人们也是睡不着的。

言婵娟回宫后看到一片狼藉的端云宫侧殿气得午膳、晚膳都没有用。她独自坐在屋里好一会儿,忍不住双手掩面痛哭不止,发泄了好一阵子。

素白关切地探头看了好几次,回头对着青儿直摇头:“让娘娘一个人静静吧。”

“可是......御林军的人说从咱们宫里搜出了麝香啊。”

“我知道”,素白叹口气:“麝香从咱们宫里被搜出来,这本就是有人安排好的,现在告诉娘娘也没有用,不如等娘娘冷静下来再做打算。”

直到夜幕降临,言婵娟才起身,“来人啊——”

“娘娘”,素白快速进入屋子,她举着蜡烛将屋子里的灯点上。

“素白”,言婵娟的声音因为哭泣带着沙哑:“御林军可有查出什么?”

“娘娘,御林军从咱们带进宫的枣木箱子里查出了麝香,咱们宫.......如今已经被封闭了宫门!”

“本宫就知道.......本宫就知道会这样!”言婵娟红着眼睛:“从赵嬷嬷的话里本宫就猜到她们一定布置好了一切!冯燕!冯家!好样的!”

“娘娘,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素白”,言婵娟抬眼,眸子里透着疯狂:“事到如今,本宫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联系父亲在宫里最后的人手,将消息传出去,她冯家敢这样对本宫,是忘了昔日士族的盟约了吗?既然如此,本宫要这世上再无冯家!本宫倒要看看失去了冯家,她冯燕还能不能安安稳稳做着皇后?”

“娘娘!”素白脸色都白了:“那可是老爷埋在宫里多年的棋子,若是动用了,咱们和冯家可就.......阮家、邱家、欧阳家还有其他的家族都会被牵连进去的!”

“那本宫就要眼睁睁瞧着自己落到进冷宫的局面吗?”言婵娟脸色铁青:“本宫管不了那么多了!这脏水泼到本宫的头上,言家几代的清名还要不要了?皇上一直想削弱士族的势力,冯燕个蠢货,往那群才人、御女谁身上泼脏水不成?她这是在给皇上递刀子!挖世家肉的刀子!”

“娘娘息怒!”素白看着她疯狂的模样,忙应声道:“奴婢这就想法子给相爷传递消息!”

“告诉父亲!本宫身上若是担了谋害皇后的罪名,他的丞相之位也保不住!除非......”,言婵娟眼中闪过狠戾的神色:“除非眼下能证明冯燕她借腹中孩子做局,还倒打一耙,否则本宫无法洗清嫌疑!”

“娘娘,咱们不能将这盆水泼到别人身上去吗?”

“谈何容易!”言婵娟扶额道:“本宫坐这儿了半天,想了各种法子,都没有办法,父亲留在皇宫里的棋子没有那么大能耐,皇上将咱们端云宫封得死死的,这会儿想往其他人身上泼,根本没有人手,还有皇后身边的赵嬷嬷盯着,本宫绞尽脑汁也毫无别的办法。”

“娘娘,咱们是被封了宫,可只要咱们的人能传出去消息,咱们就可以和其他人联手啊,皇后娘娘此举俨然打破了士族之家的联合,吴家、魏家、阮家乃至季家都不会同意她这样做的。”

“哼?你真是天真!”言婵娟冷冷道:“从前父亲总是和本宫说,这些世家啊,除非遭遇了重大危机,否则这你争我斗的小打小闹,根本就不足以让大家联合。眼下冯燕是对着本宫出手,又不是对着所有世家出手,就算父亲和其他人解释唇亡齿寒,怕也会被这些人认为只是女人们之间的争宠戏码。”

“说那么多你也不会懂”,言婵娟烦躁地道:“父亲他们这些男人,总是小看女人,本宫倒是看得明白,冯燕今日打压下本宫,不过是觉得本宫是将来最有可能和她夺后位的人,她从未得到过皇上的宠爱,眼下又失去了孩子,她只剩这一个后位了!今日压下本宫,改日她就能压下其他世家贵女,宫里和前朝一向荣辱与共,到时候,吴琳她们也别想讨到好处!”

“娘娘若是将这番话说与相爷,相爷一定会明白的!”素白还想努力争取,却见自己主子泪如雨下:“父亲若是明白,就不会打算将锦妹送到宫里来了。”

“三小姐?”素白不可置信道:“三小姐才十二啊,这.......老爷怎么......”

“不只是老爷”,言婵娟“呵呵”笑起来:“魏家折了一个魏婉仪,听说正在找人教导魏家最小的女儿”,她转头看向素白,眼中满是悲愤:“今日你也瞧见了,那些人得到方子后的神色,她们的高兴固然有想以子嗣固宠的原因,更多的却是因为,如果明年她们的身子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她们更加年轻漂亮的妹妹将进宫来分宠,到时候,你说,家里支持谁呢?”

“素白啊素白,你不晓得,我们这些人啊,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自小锦衣玉食,一堆人服侍,却也担负着整个家族的责任,都等着卖女求荣呢!”

“娘娘”,不知不觉,素白也落泪了,她抽噎着道:“娘娘说的,奴婢都记下了,一切都听娘娘的!”

“为了给本宫定罪,皇上一定会将此事移交大理寺,大理寺办案开审前常查案三天,也就是说,咱们只有三天时间!”言婵娟一把握住素白的手,力气大到指骨都有些发白,“素白,你一定要在三天内将消息传出去,而且,是传给夫人,不是老爷!你记住!一定是传给夫人!”

“奴婢明白!”

————————————————

“皇上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一直封着端云宫?”未央宫里,季静梅咬一口切碎的苹果,好奇地问。

“别说这等扫兴致的话!”李泽乾剥开手里的蜜桔递到她嘴边:“朕会处理好的,你先吃口,刚才不还说要吃酸的吗?”

季静梅张口吃下,接着道:“皇上是有什么安排不方便说给臣妾?”

“你看,你又多想”,拿帕子给她擦拭掉嘴角的桔子汁,语气温柔:“这有什么不能给你说的?朕这是等着看言家什么反应呢。”

“皇上的意思......言宝林会给言家传消息?也对,言家打太祖起就是官宦之家,在宫里有些隐藏的人手是必然的,只是,言丞相真会为了女儿豁出去?”季静梅撇嘴:“那可是只老狐狸,皇上可别小看了言家!”

“哈哈,朕从不小看任何人,尤其是女人”,李泽乾拉着她的手:“言丞相有七房小妾,一共给他生了五个女儿,唯有言婵娟自己是嫡出身份,言丞相也许不会因为这个女儿有什么太大反应,可言夫人只有这一个女儿,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言夫人是欧阳家的嫡女,这事儿有意思了”,季静梅眯着眼笑了:“欧阳家的势力可是不比言家小,那她的确可以做到为女儿报仇,只是,臣妾想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真就按着皇后的安排将此事栽在言宝林身上?”

“不好吗?”李泽乾挑眉:“朕还想找个合适机会让世家内斗起来,结果冯燕这一小产竟是没等朕动手,就自己挑起事端来,真是天赐良机!等言氏反击后,皇后差不多就可以废了,到时候,朕就可以立你为后了!”

“世家的势力不瓦解掉,皇上想立臣妾为后,怕是很难”,季静梅捏了一颗樱桃,却不吃,只是放在手里把玩儿,她似乎浑不在意李泽乾口中的皇后尊位,笑着道:“其实,皇后娘娘最想对付的是臣妾,只是您护得太紧,她暂时还拿臣妾没有办法,这才盯上了言宝林,臣妾想,下一步该是吴宝林了。”

“看你这神情,是想搞什么鬼?”

“臣妾没有想搞鬼啊,臣妾只是在想,不如咱们将水搅的更浑吧。”季静梅眼中透着兴奋。

“怎么说?”

“皇上想分割世家的权力,臣妾也想让自己的人尽早发挥能力,丞相他们不腾出位置来,臣妾和皇上的人进了朝堂也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位置,这可不是臣妾想要的结果。”季静梅压低声音小声说了几句,李泽乾突然笑了:“都说无毒不丈夫,朕看啊,还是女人更狠!”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季静梅不悦地瞪他一眼:“比起斗狠,臣妾可比不得皇上,虎毒还不食子呢,皇后的”

“那关朕何事?”李泽乾满脸无辜:“那是秘方的问题,朕都问过太医了,她只是摄入少量的麝香,根本落不了胎。朕这儿倒是有个你感兴趣的消息,这麝香啊,可是冯家递进宫的,不然怎么说最狠心的还是女人呢?”

“什么?”季静梅这次是真被惊吓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个猫一样。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各家打算传入宫

“瞧你”,李泽乾被她给逗笑了:“这种事情还少吗?”

“不,臣妾不是震惊这个”,季静梅皱眉,一脸同情:“冯皇后不是这样的人,您说冯家送入宫里了麝香,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臣妾是想到这点儿才觉得不可思议,冯夫人也太.......”

“朕倒是不这么觉得”,李泽乾抿了一口茶,悠悠道:“冯家可和言家完全不同,冯将军和冯夫人伉俪情深,冯家可没有庶子。”

“那就是赵嬷嬷”,季静梅不禁更同情冯燕了:“这可真够糟心的,身边伺候的人背叛了自己,她却浑然不知,啧啧。”

“梅儿不用同情冯燕,没有金刚钻还敢揽下瓷器活儿,落到这样的局面已经是她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小姑娘家的,瞧见自己父母相亲相爱的,也想找个良人共度一生,她也没有什么错,错只错在眼睛有点儿瞎。”季静梅说着自己就笑起来,李泽乾黑着脸看着她:“朕怎么不是良人了,朕只是不是她冯燕的良人罢了。”

“是,是,您说的对”,季静梅看他炸毛,忙安抚道:“皇上,臣妾总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对,您看,赵嬷嬷是冯家的家奴,按说这家奴不该背叛主子才是,毕竟世世代代根基都在主人家,她怎么就?还有一点,今日之事处处透着古怪,依照冯燕的微末本事,不可能想到栽赃陷害言宝林,可赵嬷嬷的计谋也就比她主子稍稍强上一点儿,也不该”

“朕今天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除非”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齐声道:“除非冯燕和另外的人联手了。”

“对!而且还不是宫里其他的女人!”

听季静梅如此肯定地说,李泽乾有些愣:“梅儿为何如此肯定?”

“这......”,季静梅脑子快速运转,嘴角的笑显得有些僵硬,她看了看李泽乾,见对方死死盯着自己,一副自己不回答就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她叹口气:“皇上,您想,若是冯燕联合了宫里的某个人,她们下手的对象首先应该是臣妾才对。”

“不!梅儿,你没有给朕说实话!你其实想隐瞒的是世家之间的约定吧。”

季静梅震惊地看着他,“皇上,这......”

“你们实在是小看了皇家,当年太祖借助这些世家的力量成功推翻前朝,从那时起,我们李家就一直在思考如何削弱士族的力量,毕竟,这些家族当年能扶起一个李家王朝,就能扶起第二个皇帝!”

“臣妾想知道,谁告诉皇上的?”

“你大哥。”

“这怎么会......”枉季静梅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但此刻她真的头脑有些懵,她愣道:“臣妾的大哥之前一直亲近的是恭王爷,他怎么会......”,她忽然想起李泽渊绑架大哥季景云威胁自己,又想到李泽乾前段给自己的解释,她恍然大悟:“臣妾明白了,皇上策反了臣妾的大哥,让他在李泽渊身边为您办事,事情暴露了,所以李泽渊索性拘禁了他试图威胁季家并且还能顺便威胁臣妾。”

“是!朕许诺你大哥,倘若他肯真心为朕做事,朕保季家地位不变,甚至可以更上一步。”

季静梅叹息一声:“既然皇上知道了,那就该明白,兴许皇后因为失去孩子失去了理智,其余人却没有,她们仰仗的是自己的家族,不可能联合皇后一起对其他世家女子下手!”

“梅儿似乎说的太绝对了,先帝时慧贵妃和贤妃为争夺皇后之位,斗得你死我活,朕看那时候她们可没有顾忌这世家之间的约定。”

“皇上错了!”季静梅摇头:“皇上只看到了宫里女人们斗来斗去,却忽视了一点,有时候这是她们在做戏给其他人看。慧贵妃和贤妃之争,的确害得贤妃身死冷宫,可是皇上还记得贤妃被打入冷宫的罪名吗?”

“因妒忌慧贵妃受宠,指使婢女毒害贵妃未遂。”

“是啊,毒害未遂,所以,这罪名不过是女人嫉妒心而已,这种事情即便被人知道,至多感慨一下贤妃不贤,善妒仅此而已。”季静梅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舒服些,又道:“贤妃的家族不过被那多嘴的说了几句,大面儿上丝毫未受影响,臣妾还听说有意思的事儿,贤妃的父亲广济侯因为女儿的事儿亲自登门赔罪,走时却是小公爷亲自送出府的,你说奇怪不奇怪?人家女儿要毒害自己女儿,不打出去就算了,还能相谈甚欢,一解前怨?”

见李泽乾若有所思,季静梅又开口了:“贤妃被打入冷宫不过半年,已经成为皇后的慧贵妃却召了贤妃的妹妹进宫,且入宫就给了她昭仪的位分,史书记载,这二人感情颇深,皇后病重,昭仪亲力亲为,故而人都称颂昭仪德行甚佳。您觉得那会儿,谁还会再说广济侯府家教不好呢?最多也就是说贤妃自个儿罢了。”

“哈哈”,李泽乾竟然朗声大笑:“朕听了梅儿的话啊,真是醍醐灌顶啊,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只是,朕还有一事不明,自你入宫以来,已经应付了十余次算计,这些也是假的吗?”

“这些自然是真的”,季静梅不满地看他一眼:“每个品级的位置都是有限的,谁都想锦衣华服,都渴望权势,所以铲除异己是必要的,臣妾自入宫起就是特殊的一个人,自然会成为她们共同的敌人,谁让皇上打破了后\宫一直以来的规矩呢?”

“这怎么说?”

“您太抬举臣妾了,大家都不是傻子,臣妾接连越级晋位,已然打破惯例,宫里有臣妾在,她们就无法按照常规的规则往上爬。最初,她们并不想让臣妾死,她们还没有意识到皇上心中臣妾的地位,所以无论是冷言冷语也好、巫蛊陷害也罢,不过都是不动根基的手段。”

“梅儿的意思在她们眼中,只要不会动摇家族的手段,都是不动根基的手段?”李泽乾沉思片刻,再睁眼,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朕明白梅儿的意思了,冯燕其实这次犯了禁忌,哎,梅儿啊,朕发现端木赐说你是个女诸葛还真是名副其实,朕还以为你之前说的法子也就是排除异己,没想到你下了盘更大的棋啊。”

“原来皇上心中臣妾就是个争风吃醋的女人”,季静梅不开心了,起身往室内走去:“臣妾要休息了,休息好了好对付皇上那些莺莺燕燕,至于兖州的事儿、科举的事儿什么的,臣妾愚笨,不如皇上胸有丘壑,皇上且去忙吧,莫找臣妾。”

李泽乾傻眼了,忙不迭起身跟进去哄她:“朕说笑呢,梅儿莫气,太医可是说了,气多伤身”,他摸着季静梅的肚子小声道:“乖孩子,别气你母妃,也别学你母妃,男孩子可不能这么大气性。”

“这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季静梅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您还是去忙吧,臣妾真的要歇息了。”

见她神色认真,李泽乾有些忐忑地离开了,过会儿还是不放心地让顺子来未央宫询问,得到梅婉仪用了碗燕窝后休息的消息,才松口气。

端木赐瞧他如释重负的模样,忍不住发笑,被李泽乾一个奏折砸过来,忙伸手接住:“皇上,您不至于这么恩将仇报啊,是草民给您出谋划策,赢得师妹芳心的啊。”

“说这话还早”,李泽乾瞪他一眼:“等朕真的赢得美人心时候再说,朕有件要事要你去办。”

“先说清楚啊,按照给的任务收费,看在师妹的份儿上给你打了折。”

“别给朕那么多废话,朕还能少了你银子不成?说起来也是个公子哥儿,怎么跟天天钻钱眼儿里一样?”

“没办法啊,皇上,草民要攒银子将来娶媳妇儿的,不能和您比啊,您媳妇儿多啊。”

“朕有时候真想让你滚远些”,李泽乾黑着一张脸,忍着不耐烦低声将安排说了下,就见端木赐笑得贼兮兮的:“皇上啊,草民发现您真不愧是皇上,这阴损的招数都想的出来,草民佩服佩服!”

“朕等会儿就去告诉梅儿,你说她出的主意阴损!”

“哟,难怪呢,草民就说,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招怎么可能是皇上想出来的呢?”端木赐立即收起脸上贱兮兮的表情,严肃地夸赞:“招不在新,管用就好,还是师妹高明!”

李泽乾嘴角抽抽,真心不想搭理这一会儿一个样子的人。

“皇上,您放心,不出十天,草民就能让这几家闹个人仰马翻,保准儿不会再联合起来!”

李泽乾挥手让他滚蛋。

————————————————

三天的时间,对于宫里很多人来说过得很快,然而对于两个人来说,却有些慢。

言婵娟的耐性在端云宫的人一次次外出被拦住后终于消磨干净,她狠狠砸了宫殿里一切可以砸的东西,包括自己平时很是爱惜的古董花瓶、珠宝首饰,直到第二天黄昏时分,素白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进来时,言婵娟才一扫这两日来的阴郁,“可是府里有消息了?”

“夫人回话了”,素白笑着道:“夫人说了,让娘娘安心在宫里等着,她已经联系了欧阳大人,打算明天早朝就对冯家发难!”

“是吗?”言婵娟高兴地大笑起来:“冯家!哈哈,只要冯家做的那些事被抖落出来,冯家就完蛋了。”

“夫人还说了”,素白凑近言婵娟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言婵娟眼睛都亮了:“真的?夫人真的联合了魏家?”

素白高兴地直点头:“是真的,魏家打算再送个姑娘进宫里来,此次也是想借这个机会挽救一下魏家在皇上心中的形象,毕竟魏婉仪对于魏家来说已经是废弃的棋子了。”

“好!吴琳她一定等着看本宫的笑话,真是风水轮流转,该本宫好好瞧瞧她的笑话了!”

“娘娘今日要好好休息,可不能再一宿一宿地熬着了,天一亮,早朝后,咱们这端云宫就该解禁了,到时候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时候,咱们可要让那些等着看戏的人好好看场戏。”

“本宫今日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素白看她眼底都出现了青紫色的黑眼圈,在心底叹口气,百姓们只看见皇妃的锦衣玉食,何曾看到过她们在宫里的愁。

漪澜宫里,吴琳大汗淋漓地扔下手中的木剑,蓝绮忙捧着帕子上前,给她擦拭脸上的汗:“娘娘稍等,里间正在准备沐浴的东西。”

“嗯”,吴琳由着她和芳华扶着自己沐浴更衣,半躺在飘着花的浴桶里,身体的疲乏消散了大半儿,吴琳才有心情开口:“老爷回消息了吗?”

“今儿刚收到的,老爷说”,蓝绮有些犹豫地凑近小声说了,边说边留意吴琳的神色。

吴琳闭着眼好半会儿,才不乐意地道:“算她好运!若是真如父亲所说,皇后对付完言婵娟后就会对付本宫,那倒不妙了。”

她的手在水里滑来滑去,想想,又道:“本宫不是不想帮言婵娟,可是她那宫里封得那么死,消息一点儿都传不过去,怎么和她联手?若说是和阮宝林联手,倒还有几分可能。”

她起身:“走,去阮宝林那儿”

“娘娘,这么晚了,宫门都要落锁了。”

吴琳拍了下脑袋:“瞧本宫这记性,也罢,耽搁一夜也无妨,明日再说。”

愣了下,她似乎是自言自语:“只耽搁一夜,应该没事儿吧。”

“老爷说让咱们尽快”,蓝绮抬眼看一眼吴琳皱起的眉,忙道:“只是这消息传进来太晚了,这会儿若是在宫里走动,怕是会让巡夜的侍卫们误会。”

吴琳满意地点头:“对嘛,耽搁一夜能怎么样呢?顶多让言婵娟再受些苦,正好可以瞧瞧她狼狈的样子!说来,这么多年,本宫几乎没有看见她过难堪的模样,想想就觉得舒心。”

Ps:之前太久没有写,好像有几个宫殿名称在前面的某章节里写错了,但是漠暄目前已经没有办法修改之前章节了,被编辑锁住啦,抱歉啦,各位小可爱们。

第一百四十八章 言宝林解封出宫

同样的时间,阮语琪在屋里盯着手上的纸张很是不悦,旁边丫鬟浅语偷眼瞧主子神色不好,也不敢说话,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

良久,阮语琪将手中的纸扔在炭盆里,看着纸张烧没了,才开口:“浅语,你说,皇后娘娘对付言宝林,到底想做什么?”

“奴婢.......奴婢想,皇后娘娘应该是怕言丞

《后宫梅妃传》第一百四十八章 言宝林解封出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九章 静梅挑起言氏怒火

言婵娟看到季静梅进门前给她使的眼色,愣了下,继而想到了什么,笑了。

季静梅走进长乐宫时候,赵嬷嬷瞳孔都收缩了下。

“见过梅婉怡!”

“起来吧,嬷嬷近日过得如何?”

赵嬷嬷阴沉着脸:“皇后娘娘出事儿了,奴婢的日子能过好吗?”

“那可不一定”,季静梅笑笑:“本宫瞧嬷嬷的日子过得可真是舒坦,这与宫外的联系可是不减反增啊。本宫今儿来呢,特意来瞧瞧赵嬷嬷你,本宫对皇后娘娘的遭遇深表同情,只是有一件事本宫怎么也想不明白,不知道嬷嬷能不能给本宫一个解释。”

“都说婉仪是梁大师的关门弟子,梁大师那可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婉仪深得大师真传,哪里需要老奴给什么解释。”

“本宫哪里能和师傅比呢,说来也真是惭愧,本宫左思右想啊,就是不明白那么点儿剂量的麝香怎么就让皇后娘娘小产了呢?本宫觉得自己真是愧对师傅的教导。”季静梅看赵嬷嬷眼神变得警惕,松松肩,“嬷嬷别怕,本宫是真心来求教的,你是伺候皇后娘娘多年的人,对娘娘的凤体最是清楚不过,本宫问过御医了,得是三倍的麝香剂量才能致使一个有身子的人小产,莫非皇后娘娘这几年凤体如此不康健吗?”

“皇后娘娘这几年身子骨就不是太好,经常要服用汤药,御医说的想来是寻常妇人,娘娘的身子那是金贵的很,怎么能和一般人比呢?”赵嬷嬷努力让自己声音平稳。

“那也对”,季静梅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既然娘娘的身子骨不好,这肚子里的孩子想来也不会多健康,你说是吧?”

“婉仪到底想说什么?”

“本宫是想说,本宫素来不想掺和你们的事情,你赵嬷嬷千不该万不该在皇后娘娘小产后将脏水往本宫身上泼,还给皇后娘娘出主意要搜查本宫的未央宫,被本宫给堵回去就此收手也罢,却还偏偏故技重施,将赃物放在端云宫里,嬷嬷未免太胆大了!”

“婉仪说的什么,老奴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明白,当初娘娘小产后悲痛欲绝,这才一时间没有想开要搜查您的宫殿,可这可不是老奴给出的主意,若是娘娘平时行事规矩,怎么会让人怀疑呢?”

“哟,感情还怪本宫了?”季静梅不在意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那端云宫里的麝香又该作何解释?”

“那自然是言宝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兴许她已经给皇后娘娘下药了,又或许她动了这心思却还没有来得及动手!”

“啪啪啪”,季静梅鼓掌叫好:“这水泼得,真是让本宫无话可说啊,只可惜啊,赵嬷嬷您机关算计,却忘记了一点,从宫外往宫里送麝香这等禁物,藏来藏去的,这么麻烦的事儿,你们中间经手的人可不少吧,这人一多呢,就容易口杂,就容易出事儿,本宫今早上得知了一件有趣的事儿,赵嬷嬷的儿子在冯家做管事吧,这稀里糊涂的他在汇丰票号的账目山怎么就多出来五百两白银呢?”

赵嬷嬷白了脸,好一会儿,她才嗫嚅道:“这五百两兴许是老奴的儿子要给老爷夫人办差事,夫人老爷给的银子。”

“是有这种可能,问题是,这银子是从吴家账户上划拨出来的,这可奇了怪了,冯家的家奴收了吴家的银子,嬷嬷如何解释?”

“这.......老奴在宫里,儿子在冯家当差,婉仪向老奴要解释,是不是找错人了?”

季静梅笑了:“恩,这一句宫里宫外倒是推了个干干净净,你放心,大理寺肯定会找你儿子去问话的,到时候就不知道你的儿子是不是和你一样精明了?”

“娘娘说笑”,赵嬷嬷额头已经开始出汗,她却强作震惊:“老奴三代是冯家的家奴,对主家忠心耿耿,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老奴不知道的事情,说不定是奴才的儿子奉了老爷的命行事呢。”

“你这奴才,倒是刁钻,只可惜啊,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强,你且等着大理寺找你问话吧,届时大理寺问你为何冯家往宫里送麝香,你又为何往言宝林宫里放麝香,你最好这几日想清楚怎么回话。”

“本宫就知道是皇后娘娘指使你这刁奴来陷害本宫!”一声娇呵斥,言婵娟进门拿过身旁的茶壶就往赵嬷嬷身上砸:“还敢联合吴家?”

“言宝林,你失态了。”季静梅淡淡的一句话让言婵娟收住了其余举动,胸口剧烈起伏后,她看向季静梅:“梅婉怡说的可是真的?”

“本宫只是说了自己查到的事情,言宝林不信的话,也可以自己去查啊!”

言婵娟愤恨地看一眼赵嬷嬷:“你这狗奴才,你给本宫等着,本宫让你不得好死!”

言婵娟转身就走了,季静梅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笑了,她的笑让赵嬷嬷恍然大悟:“你是故意让她听到的!”

“真可惜,嬷嬷的防备心实在是太强了,还以为能从你嘴里听到什么呢,啧啧,不过呢,以言宝林锱铢必较的性子,这些就足够了。”季静梅转身离开,衣摆划过一个弧度,衣裙内深红色的裙褶瞧着如血般暗沉。

————————————————

再说言婵娟出了长乐宫的门,一路上脸色黑紫,宫女们给她行礼她也不做理会,直到到了自己的端云宫,才好一通发泄。

等屋里能砸的全都砸了,她视线环顾四周,想找其他可以毁坏的东西,却瞧见了曾和吴琳做姐妹时候吴琳送的荷包,她气得拿着剪刀一通乱剪,荷包碎裂,里面的香粉掉了一地,她被呛得一阵咳嗽,素白忙从外间进来,“娘娘这是怎么了?”

言婵娟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等缓过来才指着一地的狼藉:“给这些收拾了。”

小宫女们忙动手开始清理,这时,有人低呼道:“这是什么?”

言婵娟寻声望去,只见香粉中藏着一个个细小的颗粒,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她转瞬间脑海里想了许多可能,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素白,拿个帕子将这些香粉收拾到一块儿。”

等素白将散落的粉末收在一方帕子上,言婵娟想凑近去看,素白忙拦住她:“娘娘,拿这个挡一下,小心有毒。”

接过素白递来的干净帕子,言婵娟捂住口鼻,拿着簪子小心拨动着这些粉末,等看到这些细腻的香粉里全藏着细小的灰白颗粒时,她愣住了,素白小心捏起一两粒放在鼻子边儿闻了闻,摇了摇头:“有股说不出来的问道。”

“宣太医!”言婵娟冷着脸吩咐。

“娘娘,这是经过特制的的香粉,里面加了少量麝香、红花,长期戴着会.......”太医不敢说下去,可是后宅的人哪个不知道这是有什么作用的,登时言婵娟就咬牙切齿道:“吴琳,你个贱人!”

“娘娘”,素白提醒了一句,言婵娟才想到还有太医这个外人在,她阴着脸看向太医,太医忙道:“臣什么也没有听见。”

“哼!你听见又如何?你别忘了你是言家的人,出宫后记得将此事告知丞相大人和夫人,这事儿本宫绝不会就此作罢!”

“是!是!”太医擦着额头的汗,慌忙离开了,他却没有向言婵娟所吩咐的出宫去给言家报信儿,而是到了一处宫殿。

“你可按照本宫说的做了?”

“臣.......臣全是按娘娘吩咐做的。”

“哦?言婵娟她相信了?”

“想来是信了”,太医将言宝林的话一五一十说出来,季静梅笑了:“既然你这般老实,你犯下的过错本宫会替你向皇上求情的。”

“臣谢娘娘!”

目送他离开,季静梅勾唇一笑,带着冷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真以为宠妃就是是非不分的人?可笑!

“娘娘不觉得一日之间安排了这么两出戏,言宝林会怀疑吗?”

“言婵娟此人,自以为聪明谨慎,其实最是莽撞,太过爱惜自己的名声,相反,吴琳此人,表面看起来天真烂漫,爱好弓箭,其实骨子里却有着吴家带兵打仗的机敏,若是吴琳,本宫不仅不敢使这样粗糙的计谋,本宫什么都不会说、不会做。”

“娘娘竟然将吴宝林看得那般重要”,周云溪慨叹道:“这进宫的十余女子中,瞧着就属吴宝林性子单纯,若是吴宝林知道娘娘如此重视她,该觉得开心才是。”

“她只会觉得恐惧”,季静梅盯着桌上的一幅画:“她知道,她不是本宫的对手,所以她一直藏在其他人身后对本宫施加算计,正是想避免和本宫正面交锋,可惜,本宫与她终究会有一战,这是避不开的。”

“吴宝林没有娘娘看得透彻,总想着避开您,不过娘娘这样也好,您是做大事的人,若是能一箭双雕或者更多,总比一个个来的快,免得耽误您的时间。”周云溪笑着道:“兖州那边儿来信了。”

“哦,是吗?”季静梅来了兴致:“拿来让本宫瞧瞧,事情进展如何了。”

等看完信件,她终于展露笑颜:“很好!本宫就知道让他们几个出来做这事儿是最好的选择,不枉本宫一番谋划,恭王爷他终于入局了。”

“恭喜娘娘!”

“派人将这信件送到皇上那儿,让师兄也好好看看,接下来的事儿,还需要师兄帮忙。”

“喏!”

————————————————

言婵娟很快接到了父亲的消息,言丞相自然是不赞同嫡女的计划的,还将她好生训斥了一通,让言婵娟老老实实联合吴琳拉皇后下马,只可惜言婵娟此刻已经被忌恨冲昏了头脑,她将言丞相的信件撕了个粉碎,恼怒道:“父亲真是糊涂了,吴琳敢对本宫动手,背后未免没有吴家的支持,显然吴家要争权夺势,让本宫和吴琳联手,哼,本宫凭什么和敌人联手?”

素白默默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发完脾气,才开口:“那娘娘真要用簪子里带的东西?”

“自然”,言婵娟咬牙道:“本宫要让她吴琳彻底翻不了身!”

“奴婢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不知道何时动手?”

“不日就是吴琳的生辰了,这几日她正在盘算生辰宴会,恰恰是好时机,让咱们的人找准时机,动手!”

“奴婢听说皇后那边儿有了新动静”,素白小声说了几句,就听言婵娟语带讽刺:“这节骨眼儿了,皇后她尚且洗不清自己身上的泥巴,还想着对付季静梅,本宫真是不得不佩服她啊,且随她去,狗咬狗一嘴毛才是最好的。”

“咱们要不要让夫人那边儿跟着推波助澜一下?”

“不妥”,言婵娟摇头:“季静梅刚帮了本宫一把,她可不是善茬,若是被她知道咱们在后面做了推手,她若报复起来,对咱们目前的动作并不利,本宫眼前的敌人可不是季静梅,而是吴琳!这么着,咱们坐山观虎斗就是。”

“喏!”

“老爷送进来的那些人”,言婵娟眼中闪过黑雾,“以后咱们可要多防着些了,当本宫不知道老爷打的什么主意?想让言婵琇进宫和本宫争宠?本宫可不同意!”

“夫人那边儿自然会阻止的。”素白想了想,眉目间便透出了一丝忧愁:“只是章姨娘怕不会甘心。”

“她算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个妾,被老爷宠个几年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怎么,还想让女儿入宫后能封个平夫人当当?这辈子都不可能!”想起自己在府里时候的日子,想到言婵琇层出不穷的算计,言婵娟冷冷道:“等着吧,本宫腾出手来就收拾言婵琇!”

言婵娟信心满满,就是不知道事情会不会按照她想的那样发展下去了。此刻信心满满的言宝林根本不会想到以后会发生什么,她也不会想到,宫里的女人们有多少人都参与了这场纷争。

PS:漠暄打算这个月努力将这本书完结了,加油,给自己打气!

第一百五十章 宝林们陷入困境

大理寺查案的速度还是很快的,言婵娟满心欢喜地等着吴琳宫里的人去叫去问话,谁知道第一个被问案的却是她。

展剑来到她宫里时候,言婵娟愣了,听清楚展剑的来意,言婵娟怒了:“展大人的话本宫并不明白,既然皇后娘娘宫里的麝香已经查明是冯家托人带进宫的,你不是该去找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吗,这和本宫有什么关系?”

作为李泽乾的心腹,展剑根本不把言婵娟的质问放在眼里,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娘娘,臣奉旨彻查此事,还请娘娘配合!”

听到奉旨,言婵娟不满意地道:“本宫可以告诉你,是,素白的确联系了言家的人,怎么?本宫思亲心切,还不能联系亲人了?”

“那这方绣帕可是娘娘身边的宫女送出宫的?”

言婵娟伸手接过,细细看了看,“这帕子是本宫的,可是本宫从没有让人送这样的私物出府,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既然娘娘承认是您的,那就好办了”,展剑目光变得森严:“来人啊,将这叫素白的宫女带走!”

“慢着!”听到要将伺候自己多年的素白带走,言婵娟坐不住了:“本宫的宫女犯了何错,你们要将她带回大理寺审问?”

“娘娘可知道昨夜御花园的一处深井里面死了一位宫女,这帕子就在那宫女身上。”展剑瞧也不瞧言婵娟惊愕的眼神:“娘娘该庆幸您是言家人,您的父亲是当朝丞相,否则这会儿被带走的就不是她,而是您了。”

言婵娟看向素白,眼中透着疑问。

素白脸色苍白,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死的是谁?哪宫的人?”

“死者是吴宝林宫里的小蝶,臣来之前已经做了一番调查,死者手中紧紧攥了一个耳环,据询问探查,也是您的宫女素白姑娘的。”

“素白她昨夜一直跟本宫在一起,不可能杀人!”言婵娟焦急道:“你们这是怎么查案的,倘若就这么将本宫的人给带走,不知道多少人又要说闲话了,到时候你让本宫如何说的清?”

“娘娘,清者自清,待臣查明事情真相与素白姑娘无关,臣自会让她回来继续伺候您。”展剑挥手,自有大理寺的人拖拽着素白离开了端云宫。

言婵娟傻愣愣看着这一幕,却无力阻止,她坐了会儿,突然想到什么,正要吩咐,就见青儿匆匆进来了:“娘娘,不好了,言宝林宫里的人也被带走了,老爷说过,吴家和言家是一体的,这可怎么办是好?”

久久没有听到吩咐,青儿抬头,却见到自己主子冷飕飕看着自己:“青儿,你如此关心吴宝林,甚至超过关心本宫,你的主子到底是谁?”

“奴婢是言家的人,奴婢的主子只有娘娘您啊”,青儿被她瘆人的眼神吓住,跪在地上连连解释:“奴婢心中,娘娘才是最重要的在,只是奴婢陪娘娘入宫前,老爷特意吩咐了,说在这宫里,要您和言宝林相互扶持,奴婢见素白姐姐被大理寺的人带走,又听说吴宝林、孙宝林宫里的人都被展大人带走了,奴婢心里害怕,这才来向娘娘讨个主意。”

“从前本宫倒不曾发现你竟有如此胆色,面对本宫质疑竟然口齿清晰、振振有词,不是父亲给本宫送了一个得力帮手,就是你心中有鬼,所以才拼命解释!”说到最后,言婵娟的话音越来越高,竟有几分尖锐!

青儿再不敢多说,只是重复:“奴婢真的是忠心于娘娘的。”

言婵娟却挥手让人将她关了起来。

这时候,门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有内监进门禀报:“娘娘,吴宝林来了,要见您!”

言婵娟本想直接拒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道:“请言宝林进来。”

“姐姐,不好了,出事儿了”,吴琳风风火火走了进来:“方才路上,我听说,阮宝林宫里的大宫女和掌事太监被带走了!”

“素白也被带走了”,言婵娟语气带着冷意:“说是和你宫里死去的一个叫小蝶的宫女有关。”

“小蝶死了?”吴琳惊愕地道。

“行了,这儿也没有外人,你和本宫装什么傻”,言婵娟因为素白的事儿此刻心情极为烦乱,不耐烦地道:“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儿,你是什么人本宫一清二楚,收起你的惺惺作态,本宫看着心烦。”

吴琳脸上的焦急渐渐换成了嘲讽:“自打进宫后,言姐姐是越来越不愿意和我维持姐妹情分了,也罢,你失了素白这个帮手心中烦躁,妹妹我不同你计较,只是,眼下咱们的人都被带走了,事态紧急,还需咱们联手挺过难关才是。”

“和你联手?”言婵娟撇嘴:“本宫怕最后下场更惨。”

“你........姐姐这是什么意思,虽然妹妹是不太喜欢姐姐的脾气,妹妹承认,往日的那些亲近友好是装出来的,那姐姐摸着良心问问,妹妹何曾害过姐姐?”

“倘若给本宫下毒都不算害人的话,那你还真是和面儿上一样纯真无邪!”

吴琳想要发火,却强行压住了:“如今是什么情形咱们谁都不清楚,说不定现在有人故意想挑拨离间,姐姐可千万不要中了敌人的奸计才是。”

“你以为就你一个聪明人?”言婵娟狐疑又不满地看着她:“本宫心里有数,只是事到如今,妹妹你是敌还是友本宫实在难以分辨,所以,妹妹想和本宫联手,本宫却不想和任何人联手。”

吴琳被言宝林的态度气得脸色通红,她还想说什么,就又听言婵娟道:“本宫最多也就是和你互相交换交换知道的信息,这还是看在咱们打小相识的交情上。”

“姐姐都知道什么”,吴琳人都已经气得起身想离开了,想想又坐了下来,不和这蠢货一般计较,且听听她都说些什么,毕竟言丞相在宫里的人手还是比吴家多些的。

“一早展大人到本宫这儿,说长乐宫麝香的事儿已经查明白了,是冯家的人带进宫的,又拿着方帕子问是不是本宫的,本宫承认了,谁知道这帕子竟然和你宫里那小蝶的死有关系,还说什么小蝶手里攥着素白的耳环。你宫里有个叫小蝶的丫头吗?本宫听都没有听过这个人,她的死和本宫有什么关系!真是可笑!”

突然瞧见吴琳的脸色变了,言婵娟更怀疑她了,“妹妹,这小蝶该不是你让人杀的吧?”

“怎么会呢?”吴琳慢吞吞道:“她就是个粗使的宫女儿,屋里都不让进的那种,姐姐是知道妹妹的,怎么会杀这么个无用的丫头。”

言婵娟目光中的狐疑更加浓重了:“你意思是这小蝶在你宫里就是个没多大用的人,那她为何死了呢,还是夜里死在御花园的水井里?”

“是不是她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被人给”,吴琳的手在自己脖子处做了个动作,而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低呼一声:“遭了!”

“什么遭了?”言婵娟不明白,吴琳却突然起身匆忙往外走:“来不及和姐姐解释了,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目送吴琳风风火火出去,言婵娟眯了眯眼睛,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有人立即跟了上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娘娘,吴宝林往冷宫方向去了。”

“冷宫?”言婵娟更觉得糊涂了:“奇怪?冷宫如今只关着一个魏婉仪,她去冷宫做什么?去!再探消息!”

冷桃在旁边小声道:“娘娘,会不会这小蝶和魏婉仪之间有什么关系?”

“那就查查!”

还没有等查出来这二人之间有什么关系,让言婵娟心中更加不安的事儿发生了,展剑派人将整个端云宫围了起来,同时被围住的还有吴琳的承影宫。

“你说谁死了?”言婵娟不可思议得道“魏婉仪在冷宫熬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自戕,这会儿吞金自杀了?”

“不仅如此”,冷桃见她脸色很不好,却还是咬牙说道:“她还留了一封血书,上面写着是您要杀她,说之前陷害梅婉仪都是您逼迫她所为。”

“笑话!她自个儿嫉妒季静梅受宠,本宫最多就是蛊惑她几句,本宫有那么大能耐威胁她?”言婵娟气得在屋子走来走去,也找不到可以发泄情绪的方法,想砸东西却发现没有什么能砸的了,想踢桌子又怕疼了自己的脚,最终气恼地在窗户边儿坐下:“那吴琳那儿又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吴宝林今儿去了冷宫后魏婉仪就自戕了,吴宝林有嫌疑。”

“呸,肯定是她吴琳手里有魏茵娘那蠢货的把柄,为了洗脱自己嫌疑,才把本宫给牵扯进来了!”言婵娟恨恨道:“她打小就擅长的就是一脸无辜地将其他人推出来顶罪!本宫要见皇上,本宫不信他们大理寺办案的能力!”

“娘娘,您就省省心吧”,冷桃叹息道:“宫外大理寺的人早就说了,皇上吩咐过,这案子查清楚之前,他谁也不见!”

“谁也不见?”言婵娟怒拍一下桌子,也顾不上手疼了:“皇上真是好狠的心,他这是要躲着后/宫的人呢!”

“也许”,冷桃犹豫道:“咱们能求助梅婉仪?”

“她?”言婵娟仔细思考了冷桃的提议,许久,她叹口气:“你说的对,眼下能见到皇上的,估计只有那个狐狸精,真是可恶,皇后一个麝香案子几乎将高门贵女出身的妃嫔全拢进去了,这下子季静梅可就更得意了,依本宫看,这幕后黑手就是季静梅!”

“娘娘”,冷桃无奈道:“季家什么根基京里谁不知道,奴婢看,这也就是她运气好罢了,眼下咱们这宫里人多口杂,咱们还要求助人家,您少说两句吧。”

言婵娟想想局势,不再继续说季静梅坏话,而是认真思考起对策:“你说,梅婉仪会愿意帮本宫吗?”

“娘娘可以后位相诱,奴婢觉得,这是宫里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吧,更何况,梅婉仪身怀龙嗣,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想要这至高无上的位置,这样她的孩子就是嫡子了。”

“也是。”

见言婵娟面露不甘,冷桃又开口劝道:“娘娘,这位置即便真被她得了,能不能做稳当还难说呢,能将一个皇后娘娘拉下位置,咱们还扳不倒第二个吗?”

言婵娟心动了:“是啊,本宫只说助她夺位,其实何尝不是利用她?只要本宫洗脱了这身上的嫌疑,本宫就还是宝林娘娘,到时候,吴琳倒了,阮语琪那把脸面看的比命都重要的人不足为惧,本宫管她坐在皇后凤座上的是谁,都不是本宫的对手!”

“娘娘能这么想就对了”,冷桃松了口气:“奴婢这就想办法和未央宫的人联系。”

“去吧,让本宫独自一个人静静,本宫得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这万一素白抵不住,瞎说了可不行,还得让人打探大理寺的消息,柱子,你去!”

“喏!”

言婵娟此刻远不如承影宫的吴琳镇定,吴琳只是沉思片刻就果断下了主意:“来人,联系天牢里的人手,本宫要蓝绮她们再也开不了口。”

“娘娘是要......灭口?”

吴琳有些犹豫道:“她们又不认字,毒哑了就是,到底伺候了本宫多年,还是留她一命吧。”

“喏!”

“让人将口信传至长乐宫,就说本宫答应皇后娘娘的要求,条件是娘娘必须助本宫从这案子里脱身,一点儿嫌疑都不能留的脱身!”

“是!”

继蓝绮被带走后暂代大宫女的蓝绫开口了,蓝绮是个看起来温柔如水的女子,蓝绫却是个干练的人:“娘娘,奴婢有个疑问,皇后娘娘如今自身嫌疑都洗脱不清,您确定她有本事帮得着咋咱们?”

“能!”

见主子这般肯定,蓝绫虽然还是不明白主子为何对皇后娘娘的能力如此信任,却还是不说什么了,她是个忠心的奴才,无条件听从主子的命令!

但她不知道,她离开后,吴琳却恨恨道:“反正本宫怎么样也不会求助未央宫那狐狸精,本宫就赌一把,赌她赵嬷嬷背后的主子!若是本宫赌赢了,言婵娟,你就死定了,若是本宫输了,哼,本宫也为吴家争取了时间!”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com。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素白回来遭怀疑

因端云宫再度被封锁,是以消息传入季静梅宫里尚且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内,宫里面几乎高门贵女们都在忙碌呢,季静梅自然也不例外。

听完绯儿的传话,季静梅低头看了看手中还没有来得及销毁的字条,她笑了:“这两姐妹倒是有意思,言婵娟求助于本宫,而吴琳竟然找那边儿合作,与虎谋皮,这代价定然不小,可打听出到底吴宝林许诺了咱们尊贵的皇后娘娘什么好处?”

周云溪摇摇头:“近日各宫的嘴都很难撬开,奴婢还需要些时间。”

“那就先拖着言宝林那边儿”,季静梅朝绯儿使了个眼色:“莫给那人准话,话要留几分余地。”

“奴婢明白。”

“娘娘高明,言宝林如此刚愎自用的人此刻求助娘娘,想来是觉得自己到了困境,咱们再拖个几日,等她在自个儿宫里再闷会儿,心气儿没有那么高傲了,有了真心合作的心,娘娘再出手也不迟,只是,这么着,她会不会恼恨上娘娘您?”周云溪有些忧虑。

“本宫即便现在答应了她,她一样恼恨本宫”,季静梅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嗤”:“姑姑心思缜密,这是好事儿,但同时也是坏事,容易瞻前顾后。”

“奴婢受教了。”

————————————————

本以为打听出吴琳和冯皇后之间的交易还需要许久,谁知道,天赐良机,才过两日,周云溪就一脸怒意地进了屋子:“吴宝林真是可恶,娘娘,您猜奴婢都打听到了什么?”

“瞧你如此生气的样子,该不会吴宝林答应伙同皇后娘娘一起谋算的人是本宫吧?”

“娘娘真是.......奴婢佩服!”

“她怎么敢?”绯儿不可置信道:“她自己还在禁足之中,就想着害娘娘,这人也太大胆了。”

“想害本宫的人多了去了,本宫就瞧瞧她有几分本事,与她逗逗乐子。”季静梅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正巧本宫这挺着肚子天天挺闷的,绯儿,若是端云宫再来人,就告诉她,言宝林的请求,本宫准了,只是这后位还言之尚早,就让她拿吴琳的命来做投靠本宫的敲门砖吧,本宫会助她一臂之力,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了。”

“喏!”

听到回话的言婵娟皱眉想了许久:“你说这梅婉怡几个意思?她不想要后位?想要的是吴琳的命?这可奇了怪了,吴琳的命不比后位的位置重要吗?”

“也不对,那就是说她是觉得就算是有本宫的帮助,也没有多大用,可吴琳是什么时候得罪这女人的?”言婵娟仔细回忆自己知道的吴琳从小到大发生的事儿,依旧想不出来季静梅如此厌恶吴琳的原因,她也就稍微纠结下,见对方肯答应帮助自己,很快就将方才的问题抛之脑后了。

“让本宫把握机会?这么说,很快梅婉怡就会有动作了,本宫就能出去了?”言婵娟第一反应是高兴,接着又质疑:“这怎么可能?前面有宫女小蝶的死,后面儿有魏婉仪的血书,这可是两桩命案,哪儿有那么容易啊?”

“娘娘,会不会是这两件事儿梅婉仪都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一直不愿意管,想坐山观虎斗来着,这会儿想借您的力收拾了吴宝林,才.......”冷桃大胆的猜测让言婵娟脸色更难看了,她大叫:“本宫不信她季静梅有这么大能耐,以言家的本事尚且不能知道全部信息,她凭什么就知道,本宫看她就是看平日里本宫和吴琳交好,故意借助本宫的手害死吴琳,这样她就有了本宫的把柄,只要她一说出去,言家和吴家多年的联盟就彻底崩塌了,对!一定是这样!她嫉妒本宫身后有言家,也嫉妒言吴两家联手扩大了势力,她怕本宫和吴琳为了后位联合起来,所以分而解之,真是狡诈的狐狸精!”

从不肯承认自己比不过其他人的言婵娟此刻表情有些狰狞可怕,吓得冷桃瑟缩了一下,不敢在说话。

虽然言婵娟找了个看似合理的理由安慰了自己脆弱的心,但不得不按照季静梅所说,开始密切关注起宫中的动静。

转瞬,三日过去了,让言婵娟看到希望的是她的婢女素白被放出来了,瞧着除了脸色不好、衣衫褶皱外,并没有什么伤痕,见到自己主子,素白眼中忍不住开始落泪:“奴婢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娘娘。”

“大理寺的人都问了什么?”面对曾经贴身伺候自己的婢女,言婵娟此刻的表情却是充满了探寻和怀疑。

素白脸色白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娘娘,展大人太恐怖了,大理寺那些人没有动奴婢动用刑讯,他们.......他们不给奴婢吃的、喝的,还不让奴婢睡觉,奴婢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娘娘,您要相信奴婢,奴婢什么也没有说啊。”

“本宫问的是,他们都问了你什么?”言婵娟一次一顿地说。

“他们问奴婢为什么娘娘的帕子会在凶案现场,还问奴婢奴婢的耳环为什么在小蝶手里,奴婢什回答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这群恶魔,他们不相信奴婢的话,他们认为这事儿是娘娘指使奴婢做的,奴婢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想到自己这几日遭受的折磨,素白颤抖着身子:“好像他们突然查到了什么,展大人这才认定这事儿和娘娘没有关系,就放奴婢回来了。”

“查到什么了?”言婵娟眼睛直勾勾盯着素白,素白知道她此刻不信自己,强忍着心中的难过道:“奴婢也不知道,似乎是小蝶身上有什么胎记,也可能是什么图案,奴婢是听到了几句,奴婢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言婵娟眯着眼睛看了看素白,目光在素白明显变得宽大的衣衫上看了下:“你受苦了,下去梳洗休息会儿,你的忠心,本宫都记着呢。”

素白福身行了一礼,这才在小宫女的搀扶下离开。

她走后,言婵娟小声道:“冷桃,你觉得本宫该不该信她的话?”

“素白姐姐应该说的是实话,奴婢听说展大人办案一向讲究证据,因此才颇得皇上的重视,再说了,素白姐姐说的话一打听就知道了,她不敢骗娘娘。”

“你说这什么图案和那宫里有关吗?”言婵娟抬手指了指一处方向,正是季静梅的未央宫。

“奴婢不知道。”

“本宫身上指使人杀害小蝶的罪名算是洗清了,不然就凭先前展大人发现的被灭口的安公公还有本宫的帕子、素白的耳环,本宫就无处自辩,本宫还以为这下也要步魏婉仪的后尘了,还好事情有转机。不过,让本宫相信是她所做,还要再等上几日。若是她做的,下一步她该想办法洗脱本宫设身上另一桩罪名才是。”

“娘娘”,冷桃有些犹豫:“魏家和季家可是姻亲,您说,她当真能为了和您的合作就将魏家至搁置一旁吗?要知道,若是您担了这指使陷害她的罪名,魏婉仪可就是被冤枉啊,到时候魏家因为魏魏茵娘造成的污点就全没了。”

“你懂什么”,言婵娟不屑地看她一眼:“本宫听说,魏家打算等大选再送进宫一名女子,她季静梅眼下最是得宠,怎么愿意让进来的魏家女分了她的宠?”再说,是不是本宫指使的魏茵娘,她季静梅那么聪明,不还是梁大师的关门弟子吗,这都看不出来?”

“娘娘说的对!”冷桃这才打消了疑虑。

————————————————

长乐宫中,冯皇后坐在床上却是直喘粗气,“嬷嬷不是说万无一失吗,言婵娟的宫女为什么会被放出来?”

“娘娘消消气,放出来也不一定是什么罪都没有啊,许是大理寺在钓大鱼呢。”

“你是说.......让言婵娟露馅?露什么馅啊,她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冯燕忙改口:“大理寺这招能行吗?”

“一定能行!不能行也要能行!”赵嬷嬷眼中闪着诡异的光芒,冯燕看着莫名觉得心中安定了,宽和地道:“多亏了嬷嬷在本宫身边,不然本宫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娘娘,放心,奴婢会一直陪在您身边,谁也夺不走您的后位,您以后还会有康健的小太子,奴婢会一直帮着主子您的。”只是,她说这句时候,眼神却有些闪躲,并没有看向冯皇后。

“此事就全权交给嬷嬷了。”冯燕放心地点点头,想到皇上一直不来后/宫,自己因小产伤了身子,如今虚弱到走不得路,也不知道要调养多久,又想到听到的消息,恨恨道:“听说未央宫整日和皇上一封信一封信写着,皇上到真是有闲情雅致。兖州那边儿可有回信儿了?”

“算算日子,快到了。”

“等本宫和恭王爷谈妥,吴家、冯家加上恭王爷留在京城的人,本宫一定要逼得皇上亲手杀了那贱人!”

“可是恭王爷”赵嬷嬷有些犹豫。

“哼,这女人真是狐媚子,都入宫这么久了,还能勾得恭王爷这么挂心,贱人!”

“奴婢听说王爷现在是做梦都在叫嚣着要弄死未央宫的那位,死在皇上手里其实是最轻松的死法,娘娘,您说,落到因爱生恨的恭王爷手上或是嫉妒成性、心狠手辣的周王妃手上,她......”赵嬷嬷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冯燕高兴地笑了:“甚好,周蜜自称京城第一才女,平时特意维护自己名声,其实最是善妒,恭王府每年死多少卑贱的丫鬟,落她手上,只怕季静梅是生不如死。”

“是啊,奴婢听说恭王爷有次夸了一位伺候的婢女的手细嫩,周王妃竟然将那婢女的手给剁碎了喂狗。”赵嬷嬷语气带着蛊惑:“至于恭王爷,好像曾发话说是要将那位送到花楼里”,见冯燕皱眉,赵嬷嬷突然意识到自己主子装贤良淑德惯了,听不得这个,忙不说了,但话里意思谁不知道呢?

冯燕果然开心了,眼中闪着红光:“再忍耐几日,等本宫将麝香的事儿彻底了了,本宫就送她上路!皇上是本宫的,只要她不在了,本宫有朝一日一定能夺回皇上的心。”

“娘娘宽心,没几日了,奴婢算着,也就是这两三日功夫了。”

“那好,你记得催促一下吴宝林,本宫看不到她的诚意,可是不会出手救她的。”

“奴婢明白!”

接到赵嬷嬷口信儿的吴琳直接就黑了脸,若是让吴家出人附和冯家的人参奏季静梅,她还是能做到的,可是皇后怎么能让自己这样做,这和她们前几日约定的不一致,皇后竟然出尔反尔、落井下石!

“娘娘真要这么做?”蓝绫担忧地道:“阮宝林虽然自视清高,可是却也是分外谨慎之人,给她下毒根本就不容易,何况她那宫里也封着呢。”

“本宫在想”,吴琳摸着自己手上的翡翠戒指:“能不能和阮宝林做场戏呢?”

“奴婢不知,只是阮家素来不买咱们吴家的账,这.......能成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吴琳盘算道:“其实这事儿对阮宝林来说并不是坏事,她中毒了就需要太医诊治,她就能往宫外传消息了,而本宫完成了皇后的考验,可以说是拿出了足够的诚意,皇后她不得不帮助本宫摆脱嫌疑,到时候本宫既可以帮阮宝林,还可以帮助皇后,总比三个人都封宫要好!”

“奴婢只怕阮宝林死拧着不配合咱们”,蓝绫为难地道。

“阮语琪有一个最大的软肋,你先不必急着去想办法联系她宫里的人,咱们先想法子让老爷和夫人帮帮咱们,若是阮家都开口要她帮咱们了,本宫就不信她敢拒绝!”吴琳很快想到了新的法子,她看着自己为了静心绣的花儿:“想来这牡丹绣不完,本宫就能出去了。”

吴琳目光转向宫门外,那里站着一众身披铠甲的御林军,瞧着看守森严。

皇后娘娘,今日威逼之辱,嫔妾记下了,改日一定奉还于你!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com。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吴宝林愈加糟糕

吴琳本以为自已一定能得到阮语琪的支持,然而,在她信心满满之下却很快被打脸了,当阮语琪的字条传进端云宫时候,她脸色铁青。

“娘娘莫急,咱们老爷夫人那边儿还没有传来消息呢!”

吴琳一边恼怒自己不该又没有沉住气等府上的消息,一边安慰自己阮语琪一定不会忤逆自己的家族,她却不知道,宫外,吴夫人和吴将军有多么丢脸。

阮家大院内,正厅。

“吴将军,不是老夫多嘴,看在咱们两家多年的交情份儿上,老夫提醒你们一句,如今的皇上和先皇根本不一样,倘若你们还想保住吴家百年基业,就千万别再纵然自己女儿了。”阮语琪的父亲官位不高,也不过是太常卿,他的话吴将军如何能听进去,当即冷哼一声:“就是看在咱们两家多年交情份儿上,老夫才来和你多说几句,我也知道皇上他对世家多有不满,打从开国起,哪个皇帝对世家满意了?不还得乖乖地听世家的安排!你就是太小心谨慎,这也不敢做,那也不敢为,否则堂堂太保出身的阮家怎会落到这般境地?”

阮父脸色涨得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愤的,“吴将军教训的是,下臣胆子的确太小,比不得将军,实在是不敢犯险,某此生不求往上了,只求能保住阮家这房家业,恕某实在难以从命!”

“不就是让你女儿使个苦肉计嘛,能有什么危险?”欧阳夫人实在听不下去了:“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却也知道这朝堂的一二,皇上想扳倒咱们这些世家,还难着呢,你怕个什么?”

阮夫人想到了什么,眼眸闪烁了下,伸手拽了拽阮大人的衣服,阮大人却瞪了她一眼,阮夫人忙不再做什么小动作。

瞧见这夫妻二人之间的动静,吴家这对夫妻对视一眼,叹了口气:“罢了,君子不强人所难,既然建业你不同意,某也就不难为你了,夫人,咱们告辞!”

“管家,送将军和将军夫人出府!”

见对方真不拦自己,吴家两口子终于知道,这阮家是铁了心不帮自己了,遂脸色难看地离开。

出了阮家大宅院的门儿,上了自家的马车,欧阳氏就忍不住骂道:“什么玩意儿,真以为咱们非他不可了?不如,随便找个小才人毒死好了,小地方出来的,能为咱们吴家献身也是她的福气,连好处也不用给她。”

“夫人说的是,给什么好处?随便找个人下毒就是。只是,夫人忘了一点儿,这种小人物,死了皇上也不会怪罪季家那丫头,不成,还是得找个有分量些的人。”吴将军很快想明白这一点儿:“皇后要的是季家那丫头能彻底压下去,随便什么才人的,没有多大用。”

“老爷的意思是?”

“且看看,咱们是想让阮家配合,如今阮家拒绝了,咱们看看能不能偷偷地......”

“不成!”欧阳氏很快拒绝了:“阮家虽然这些年大不如从前,可有句老话儿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阮家私底下有多少底蕴和人手咱们并不知道,以阮家这两人护犊子的架势,若是阮宝林在宫里真中毒了,他可真敢将咱们供出去,老爷可不要小看了展剑的查案能力。”

“哼,他敢!”吴将军一拍桌子:“难道咱们就没有办法不留痕迹让阮家丫头中毒了?”

“办法自然是有的”,吴夫人皱眉:“只是,目前妾身有个猜测,妾身在想,以阮家的谨慎程度,按说他虽然拒绝了咱们,也不该如此劝告老爷,妾身猜测阮家是不是暗中投靠了皇帝,知道些什么。”

这句话让吴将军陷入了沉思,许久后,他叹口气:“夫人所言极是,既然如此,咱们且按兵不动,我派人好好查查阮家的情况,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虽然建业的话老爷我不太赞成,但有句话他却说的没错,皇上他......和先皇大不一样。”

吴琳满心期待地等着自家传来好消息,谁知道却是和自己想的完全不同,她愤恨不已,“老爷这是糊涂了不成?他忘了自己女儿还被关在宫里了吗?他忘了本宫身上还背着害死魏婉仪的嫌疑了不成,这宫里一日几番变化的,若是再多呆今日,出来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呢,他怎么能这样呢!”

蓝绫小心安慰她:“娘娘,老爷和夫人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才......如今咱们得了信儿,阮宝林那儿肯定也会得到阮家的话,她更不会答应您了,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办吧。”

————————————————

未等吴琳想到新的主意说动阮语琪,这日一早,大理寺的人竟然又来了,不由分说就带走了吴琳宫里所有伺候的人,这让吴琳几欲疯狂,她怒气冲冲,连自己未梳妆打扮也忘记了,挡在大理寺带刀侍卫前:“你给本宫说清楚了,你凭什么带走本宫宫里的人?”

“臣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娘娘让开,否则娘娘就是阻碍办案,臣是会回禀皇上的!”

“你给本宫说清楚了,本宫自然让开”,愤怒之下,吴琳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你少在那里拿皇上压本宫,本宫并没有说不准你们带走她们,但你们总得给本宫个理由,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何况她们都是伺候本宫多日的人!”

“既然娘娘非要给您个交代,臣可以告诉娘娘,展大人现在已经查明皇后娘娘小产一案中真正导致娘娘小产的原因,正是吴宝林您送给皇后娘娘的香画!”

侍卫的话让吴琳呆住了:“你说什么香画?”

“臣已经回答了娘娘的问题,多余的,请恕臣无可奉告!”侍卫一把推开吴琳,压着一众承影宫的宫人离开了,一路上,传来的都是承影宫宫女、太监的哭声、求饶声,明明他们已经走远了,吴琳依旧觉得清晰得如同在耳边。

大理寺带走了伺候吴琳的所有奴才,十二监自然是要将人手补齐了,新的宫女、太监很快被送进了承影宫,吴琳扫一眼她们,就瞧见这里面许多人不安、不满的眼神,她登时火气蹭蹭往上蹿:“本宫还没有被撤了位分打入冷宫的,你们一个二个的,不愿意伺候本宫就给本宫滚!”

为首的新的大宫女清风眨了眨眼,看了看其余人,笑着上前:“娘娘,奴婢等自然是愿意伺候您的,只是这里面有些是刚选入宫里的新人,还没有调/教好,您莫生气,奴婢会很快教好她们的。”

“你是谁?以前哪宫的人?”吴琳听到说有些人是刚入宫的人,内心既愤怒又悲凉,十二监真是欺人太甚,刚入宫不久的新人就敢往本宫的宫里送,可恶,本宫出去后要让十二监好看!

“奴婢是御花园素芳楼里的管事”,清风是宫里的老人了,所以即便心中不满,面儿上却是恭顺得很,说话也是温温和和的,听着就让人舒服。

吴琳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下,摆摆手:“你先带这些人下去,将她们妥善安置,告诉她们,本宫宫里原来伺候的人回来了,本宫自然放他们回去!但一日不出这承影宫,她们就是承影宫的奴才,给本宫守着承影宫的规矩!”

“喏!”

等这些人离开,吴琳红着眼圈摸着脖颈上带着的嵌八宝金项圈,这是她出生后就带着的,她不开心时候常常摸摸,心里能多少安慰些,这金项圈是先皇后赐给吴家的,是她尊贵身份的一个象征,她摸着就会觉得心安。

这夜,吴琳失眠了,好不容易天将明时候才昏昏沉沉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被噩梦惊醒,一头的冷汗,她从床上直起身子:“来人啊”

她喊了一声,却没有人回应,她有些惊慌,又叫一声,这才有宫女打着哈欠挑开帘子:“娘娘怎么了?”

吴琳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真是没有调教好的宫女,用着根本不顺手,连伺候主子的规矩都没有教好就往自己这承影宫里送,她放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强忍住想砸床的冲动:“给本宫倒杯水来。”

当水入口,吴琳直接吐了出来:“你是不是傻!这么凉的水你给本宫喝?”

“娘娘恕罪”,这小宫女才知道错了,忙跪在地上求饶。

吴琳想罚她,话到嘴边,想到这些人还不知道要用几天,若是刚来就遭了她的责罚,想来会心生不满,就更难收为己用了,凭她现在宫中没有一个可用的人的现状,她会更艰难,只好咽下心中的苦:“罢了,你且下去吧,好好跟着别人学学该如何伺候主子。”

等人出去了,吴琳又睡不着了,偏她头疼得厉害,只好喊了看起来最靠谱的清风来给自己按捏头部,好一会儿才好些,她悠悠问道:“你们是怎么被调过来的?”

“公公说您这儿缺人手,就翻着名册找了奴婢这些人来。”清风不敢欺瞒,手抖了下,还是老实回答了。

吴琳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十二监掌事那张可恶的嘴脸,以及那会儿他们的神情,定是满不在乎地翻着名册,随手指了十余个无关紧要的人,她心中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又硬生生憋住了,这笔账却被她暗暗记在了阮语琪、季静梅头上,若是阮语琪帮了自己,自己早就可以和皇后达成协议,也不至于落到心腹全被收押的境地,若是季静梅没有这么受宠,她也不至于成为皇后的敌人,成为皇后和她合作的条件。

然而比起季静梅二人,她更恨背后算计自己的那个人,她睡不着时候仔细想了想,总算想起了带刀侍卫口的香画是什么意思,那是她得到的一副用香料调制的粉末绘成的一副画作,不仅画美丽精致,周身还散发着香料特有的味道。

然而若说这是害皇后小产的罪魁祸首,吴琳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她这画本是想自己用的,怎么会不检查一番,所用的香料都是上好的无害的,怎么可能会致使皇后娘娘小产?除非......献给皇后途中或者之后有人对画作动了手脚,这人才是最可恨的人!

是谁做的?吴琳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也是她夜不能寐的原因,她总觉得宫里隐藏着一个对她有深深敌意,想害死她的人,而且这个人有很大能耐!有这样一个敌人存在,她实在心中难安。

随着承影宫的宫女被关在大理寺的时间越来越长,吴琳不仅夜不能寐了,就连饭菜都吃不下去了,她开始陷入极端的焦虑之中,她想传消息出去,但如今的承影宫根本没有为她办事的人。她只能无奈蛰伏,谁知道这日,她刚掰开一个小巧的馒头的点儿,就看见了露出的一个小角儿,她心中一惊,忙清退在场伺候的人,小心掰开完,拿出这字条,看完后,她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

看了看手中的字条,吴琳咬牙塞进了嘴里,她平生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这让她有些恶心,但想到字条上的内容,她喝下一大口水,索性直接咽下去了。

大喜之下的吴琳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屏退众人时候,有一个小宫女嘴角的笑意。

是夜,躺在床上的吴琳依旧没有睡着,只不过这次她的激动的睡不着觉,数着外面打更人的更声,三更刚过,她就悄悄爬起来,披上披风,坐在了窗边,静静等着。

不一会儿,就听见宫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呼声越来越大,终于惊动了承影宫,外面的护卫们喊着承影宫的人速去帮忙扑灭不远处的大火,这会儿竟没有人注意自己了。

吴琳快速换上自己准备好的宫女的服饰,瞧四周都在奔跑着打水救火,她抱着一个盆儿做掩饰就跟着出了承影宫,在转角处,她悄悄藏在一边儿,偷偷溜走了,来到承影宫后殿外的墙根处,她蹲下来摸索片刻,终于摸到一处松动的砖头,她心中一喜,忙将砖头抽出来,取出里面的一个圆圆的物件儿,塞到荷包里。

第一百五十三章 百般难证明无辜

“宝林这是在做什么?”从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侍卫,冷着眼警惕地看着吴琳。

吴琳身子一抖,压低声音:“你认错人了。”她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时有些区别,但很明显,她失败了,侍卫拦在她面前:“宝林往哪里走?”

吴琳愤恨地看着他,想发火,想起自己的处境,她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能平静下来:“你放我本宫走,就当没有看见本宫,你要多少银子,本宫都能给你。”

“是吗?”侍卫眯着眼似乎在想什么,就在吴琳以为他会心动提出价码时候,侍卫突然目光在她身上从上而下看了一圈:“若是臣想要宝林娘娘您呢?”

“放肆!”吴琳怒斥道:“本宫可是皇上的女人!”

“臣和娘娘开个玩笑罢了”,侍卫嘿嘿笑了,“臣要多少银子娘娘都给?”

“最高五万两,再多了本宫也拿不出来了,做人要知足。”

“可惜了”,侍卫摇摇头:“臣还想真想要这笔银子,只是有银子也得有命花才是!”他扬声道:“来人啊,吴宝林逃出来了——”

“你!”吴琳气得一口血险些喷出来:“你个........”

“臣可是最忠心于皇上的人”,侍卫不屑地道:“娘娘莫不是以为天下所有的人拿银子都能买通的了?”

不一会儿,就有十几个侍卫围了过来,看见穿着宫女服饰的吴琳,不少人脸色很难看,方才开口的侍卫瞪一眼他们:“我早就和你们交代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擅离职守,等事情了了,你们所有人,自去细柳营领二十军棍!”

“是!”一行人对视下,纷纷苦笑地应下。

吴琳被这些人看着才回到自己的宫殿,展剑就匆匆而来,瞧着身上带着寒露,就知道一定是刚知道消息,一路上骑马而来,所以衣服上沾的都是水汽。

“娘娘可否告诉臣,半夜三更的,您逃出去做什么去了?”

“本宫闷得慌,出去散散心不行吗?”从被发现起吴琳就知道事情不妙了,她却还想再想想办法。

“娘娘半夜散心,这爱好可真是独特”,展剑的笑容停顿了下,冷冷道:“臣并不想和娘娘磨嘴皮子,您散心就跑到后殿外墙处,据说还蹲着从墙根儿处翻找出了什么东西,娘娘是找到什么宝贝了?”

“本宫就爱在墙角处散心,没有人规定散心必须得去御花园吧”,吴琳梗着脖子,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娘娘若是自个儿拿出来还能留个面子,若是让臣的手下搜出来,传出去娘娘的脸面可就”

“你竟敢威胁本宫?”吴琳柳眉倒竖:“展剑,本宫可是皇上的女人,本宫倒要看看,谁敢碰本宫一根指头!”

“动手!”回应她的是展剑面无表情地下令的声音。

立即有两个人上前,吓得吴琳直往后缩:“住手!本宫就找到了一个药丸子!”

吴琳眼睛冒火地看着展剑,她知道自己不能被两个侍卫搜了身,否则作为皇上的妃嫔,被别的男的沾了身子,哪怕是隔着中衣,她也只能羞愤地去死了。

“娘娘早配合不就好了”展剑的话让吴琳心中更增几分杀意。

看着吴琳从怀中荷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绿色的圆球,展剑满意地接过来,细细端详了,又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这就是个药丸子”,吴琳冷冷道:“展大人跟狗似的嗅来嗅去,也不怕中了毒?”

被人骂成狗,展剑也丝毫不生气,他用指甲轻轻从圆球上面刮下来一层粉末,用指腹摩挲了下,突然用力掰开了这小东西:“娘娘嘴里真是没有一句实话,这可不是什么药丸子,这是传消息用的蜡丸。”

“不可能!”听说只是个蜡丸,吴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突然明白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和私通消息联系在一起,又是如此敏感的时期,倘若这蜡丸里面写着什么,那她就真的满嘴说不清了。

果不其然,从蜡丸里找出一张纸,展剑打开看了看,道:“果然不愧是吴家,这传递消息还用暗语,臣真是佩服!”

吴琳急得干瞪眼,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本宫只是收到个字条说让本宫在今夜三更时分出去拿一个药丸,本宫根本不知道什么暗语、什么消息的,展大人莫要往本宫身上扣高帽子!”

“字条?”展剑狐疑地看看她:“既然有字条能证明娘娘是清白的,且让臣看看。”

“这.......”吴琳无法解释了,这什么字条她早就销毁了,拿什么给展剑看?

见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来,展剑挑眉:“娘娘该不会想说字条已经被娘娘给烧掉了吧,这可不符合娘娘一贯的作风啊,您该是留着这字条要挟给您传字条的人才对啊?”

吴琳更加不知道说什么了,展剑所说的确是她平时的作风,可关键她目前身边都不是自己人,她担心留着容易出事儿啊,这才销毁了,谁知道这字条.......她索性破罐破摔:“本宫无话可说,总之,这字条已经没有了,这蜡丸的事儿,本宫是被人设计了。”

“这些话,娘娘留着给皇上解释去吧。”

见展剑要走,吴琳急了:“慢着!”

“娘娘还有什么要给自己辩解的?”

“本宫有一个猜测,这字条该是皇后娘娘想办法让御膳房塞到馒头里的,这才传到了本宫宫里,因为皇后娘娘要害梅婉仪,本宫只是把刀子。”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吴琳说出了一个人:“长乐宫有一名不起眼的洒扫宫女,叫阿胡,你把她抓起来拷问,她会告诉你本宫说的是真的,皇后想让本宫想办法制造一起事端,嫁祸给梅婉仪,本宫还没有行动就被你们大理寺的人给封锁了宫门,所以一定是她,她看本宫被关着,这才想办法让本宫出去或者让本宫闭嘴,皇后娘娘怕本宫把她供出来,哼,既然眼下本宫都自身难保了,凭什么她要稳坐钓鱼台!”

吴琳慌慌张张的一番话听得展剑眉头越皱越紧,放在吴琳眼中就是不信任的表现,吴琳更急了:“展大人,本宫所言句句属实啊,本宫还知道,皇后娘娘她现在是铁了心要梅婉仪的命啊,不信大人可以让本宫戴罪立功,本宫一定能证明给皇上看的!”

“娘娘说的话,臣会一五一十回禀皇上,至于皇上怎么决断,臣就不知道了”,展剑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大理寺的人撤走,吴琳彻底瘫软在地,她望着长乐宫的方向叹口气,皇后娘娘哎,你的计谋又落空了,如今为了将自己摘出来,就别怪她吴琳倒打一耙了。

————————————————

吴琳本以为大理寺很快会查出来自己所说的话是真的,毕竟之前和自己联系的真的是长乐宫的洒扫宫女阿胡,谁知道她浑浑噩噩过了两天,没有等来展剑再来问话,倒是等来了皇帝李泽乾。

当外间传来通报“皇上驾到——”时,吴琳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稍稍整理了下衣服就往外跑,走到一半儿又想起自己还没有梳妆打扮,忙又坐回梳妆台前让婢女给自己梳了个发髻,插上几根簪子,略微拍了些胭脂,这才步履匆匆往外走。

才刚走到门口,帘子就被人挑开,李泽乾一张如刀削般俊朗的脸庞出现在她面前,她忙福身行礼,李泽乾却不耐烦地道:“免了,朕来问你几句话。”

“皇上是相信了嫔妾的话吗?”吴琳眼睛含着热切的希望:“嫔妾真的是冤枉的,一切都是皇后娘娘指使的,嫔妾什么也没有做啊。”

李泽乾只是看着她,面无表情,这让吴琳心中有些毛毛的。

“嫔妾”,她咽了口唾液:“嫔妾说的句句属实啊,皇上。”

“行了,到现在你还在狡辩”,李泽乾冷哼一声:“你可知道,皇后根本没有派人给你送什么字条,你口中所谓的长乐宫中的阿胡,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不可能!”吴琳傻眼了:“一直都是阿胡和嫔妾身边的蓝绮、蓝绫联系的,皇上可以让展大人问问嫔妾宫里伺候的人,她们还在大理寺关押着,她们可以证明,嫔妾说的没有一句是谎话。”

“你以为展剑有那么蠢吗?”李泽乾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吴琳,你是聪明人,你该明白欺君之罪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魏婉仪的死是不是你做的?那个蜡丸是不是你父亲派人给你传消息用的?”

“不是”,吴琳眼中含泪,梨花带雨的模样若是平时还算是动人,只是这些天来她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十二监和御膳房的人瞧着她失宠,种种克扣她份例,她的脸色蜡黄难看,瞧着真有些凄惨的样子。

“皇上,您听嫔妾解释,魏婉仪的死和嫔妾毫无关系,嫔妾那天去看魏婉仪时候是和她有过几句交谈,可那都是关于梅婉仪的啊,嫔妾是突然得知魏婉仪要告诉嫔妾一些事情的真相,嫔妾才去的,谁知道魏婉仪什么也没有和嫔妾说,嫔妾也是莫名其妙啊,皇上。至于蜡丸,真是嫔妾得了消息才去取走的,嫔妾只是想”

“你是想服用那药丸伪造出中毒的迹象,然后让太医来给你诊治,你就可以将脏水泼到梅儿身上了是吗?”李泽乾目光阴沉,吴琳抬头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低头小声道:“嫔妾是听从皇后娘娘的吩咐,她让嫔妾想办法陷害梅婉仪,嫔妾想着.......嫔妾想着若是嫔妾中毒了,皇后就可以发作了梅婉仪,嫔妾”

“放肆!”李泽乾猛地将手中杯子掷出,白瓷杯在地上碎裂开,发出刺耳的声音,吴琳身子抖了下,不敢说话。

“你可知道,你现在说的话朕是一句都不相信!”李泽乾怒道:“你说魏婉仪想告诉你事情真相,你既然巴巴前去,可见事情对你极为重要,什么都没有听到,你会甘心离开?”

吴琳慌张起来:“嫔妾是不甘心,可是魏婉仪她什么也不肯说啊,嫔妾能有什么办法?”

“你怎么会没有办法呢?”李泽乾讥讽道:“你不是给魏婉仪动了私刑吗?怎么?什么都没有得到?”

吴琳这才明白皇上不是来听她诉说冤情的,而是来问罪来的,她凄惨一笑:“嫔妾怕是说什么皇上都不肯相信嫔妾了,既然如此,嫔妾听从皇上发落就是。”

“朕给了你机会,可你满口谎言欺瞒于朕,大理寺那儿,你的婢女已经尽数招供,你对魏婉仪动私刑,还威胁魏婉仪要让魏家不得安宁,为了保全魏家,魏婉仪不得不告诉你皇后的一些私密之事,得了消息你还不肯罢休,你怕魏婉仪一事会暴露你阴狠的一面儿,所以你故意在走之前留下了一些金锞子,是也不是?”

“皇上都认定是嫔妾所为,嫔妾说什么您也不信”,吴琳两眼含泪地看着他:“在您心中,已经认定嫔妾是个歹毒的女子,嫔妾无话可说。”

“既然此事你已认罪,那么朕再与你说说谋害皇嗣一事。”

“嫔妾可以认下魏婉仪自戕的案子,毕竟嫔妾离开后她就死了,嫔妾无法证明此事和嫔妾无关,但皇后小产一案纯粹是皇后娘娘她自己所做,和嫔妾毫无干系。”吴琳猛地抬起头:“您不是为了打压吴家就什么都说是嫔妾所做。”

“既然你说和你无关,那大理寺查出来的香画你怎么解释?”

“那是有人在背后陷害臣妾”,吴琳气道:“这些日子以来嫔妾宫门被封,嫔妾想了很多,那香画不仅仅经了嫔妾的手,还有一个人比嫔妾更有可能对画儿动了手脚!”

“哦?”李泽乾挑眉。

“是皇后娘娘!”吴琳抬眼,直视李泽乾审视的目光:“嫔妾从得了这珍奇物件后就找了太医查验,香画是珍惜香料所制,不会有任何有害地方,嫔妾送往长乐宫之前也是找太医查验过的,皇后她接了贺礼不可能不找人来核验,倘若有问题,她早就治罪于嫔妾了,怎么会将能致使人小产之物放置房间中呢,不是她自己打定主意小产后害嫔妾,就是东西送到长乐宫后被人动了手脚!”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冷宫事情引深思

“听起来是有几分道理”,李泽乾点头:“这样看来,此事的确有几分蹊跷,只是展剑那边儿查出来的问题是,那香画自入了长乐宫的库房后,再没有被人取出来,你所谓的摆放室内,不过是皇后骗你罢了。”

吴琳跌坐在地上,她目光变得呆滞:“怎么会呢?这怎么可能?”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吴琳摇摇头:“嫔妾还有一个疑问,倘若那香画一直放于库房,皇后娘娘她小产和嫔妾更加没有关系才是,皇后她怎么会......”

“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了,等朕了了你这边儿的事儿,自会去长乐宫问明皇后。”望着吴琳眼中黯淡无光,李泽乾叹息道:“既然你无话可说,顺子,传朕口谕,宝林吴氏,逼死魏婉仪在先,谋害皇后腹中子嗣在后,无德无贤,罢黜宝林封号,贬为庶人,即日起移居冷宫。其父教女无关,且与内宫屡有勾当,罢免回乡!”

“喏!”

吴琳突然哭出声来:“皇上真是好狠的心。”

“庶人吴氏,还不领旨谢恩?”顺子的话冷冰冰响起来,吴琳跪地磕头,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嫔.......奴婢领旨谢恩!”

————————————————

冷香宫的日子远比吴琳想象中的要难熬,坐在窗边,看着一天又一天过去,吃着丝毫不想下咽的食物,吴琳想到了那日和魏茵娘之间的谈话。

她清晰得记得那天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冷得厉害,风呼呼地刮着,在外面就觉得冷得发寒,进入魏茵娘所在的屋子,这种冷就更加明显了。

犯了错的妃嫔哪里能得到那么好的待遇,尽管魏茵娘的婉仪封号依然还保留着,十二监的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却克扣了不少属于婉仪位分的东西,连那发热用的碳都从银丝炭换成了普通的黑炭,味道刺鼻难闻,还有大量的烟气冒出,呛得人难受。

吴琳走进室内时候忍不住拿帕子挡着鼻子咳嗽了几声,就听见魏茵娘讽刺道:“还当你怎么也不会来探望本宫呢,没想到为着这个秘密,你竟肯亲自走一趟。”

“本宫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废话,魏姐姐,有什么该说,你赶紧得说出来,这屋子里是人呆的地方吗?”

“本宫不是待得好好的吗,吴妹妹,若是有一日你也在这儿住久了,等你冷到手脚冻裂时候,你会发现有炭火你就会很知足了,你根本就不会计较十二监给你的是什么样的炭。”

“本宫才不会沦落到你这般境地”,吴琳不满地皱眉,一脚踢开身边碍事的板凳:“今日来,本宫只想知道那件事的真相到底什么,其余的话,本宫没空听!”

“这可不行”,几个月的摧残,魏茵娘的脸色蜡黄,脸颊都塌着,颧骨高高的,瞧着竟跟个骷髅一样,她一笑,有种女鬼的惊悚,“本宫在这儿几个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妹妹来了,若是不陪本宫闲聊几句,本宫可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魏茵娘!”吴琳忍不住低吼道:“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处境,你以为害了你那狐狸精一样的表妹,你还能活着从冷宫走出去吗?你若肯一五一十说个清楚,本宫还能让人隔三差五地接济一下你,让你日子过得舒坦一些,你若是非要耍着本宫玩儿,可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吴妹妹这般急躁可不好”,对于吴琳的威胁和利诱,魏茵娘根本不在乎,她撩撩垂到眼边的碎发,道:“本宫过的什么日子,你也瞧见了,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本宫真是度日如年,只可惜,本宫对自己下不去手,也不想连累魏家,若是妹妹愿意给本宫个痛快,本宫倒要感谢妹妹呢!”

“你休要激本宫杀了你,为着你这过了气儿的婉仪,本宫却要落得个杀人的罪名,你当本宫傻吗?”吴琳不耐烦地看看四周,“行了,不就是陪你说几句话吗,有什么想说的,你说,本宫洗耳恭听!”

魏茵娘得意地笑了,坐在窗户边,指着窗外不远处一株梅树:“你瞧,这梅花快开了,你不知道,本宫的表妹啊,就是开在梅花盛开的时间,打小又带着梅花的傲气,不大亲近人,所以大家私下都说,没准儿她会和当年的梅妃一样能光耀门楣。本宫小时候其实挺喜欢她的,长得白净可人,又知书达理,识文断字,可是听多了她将来会光耀季魏两家,本宫这心里啊,就不舒服,你说,若是你有个这样的表妹,你能开心吗?”

“这本宫怎么知道,本宫又没有这样的姐妹”,见魏茵娘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吴琳跺跺脚:“你这人就是懦弱,不喜欢这样的人就别让她再出现在你面前不就好了,光不开心有什么用?”

“吴妹妹真不愧是一般人,只可惜姐姐那会儿啊,没有你这么好的胆识,就只顾怨天尤人了,当本宫来这冷宫呆了一天又一天时候,无数个夜里,本宫夜不能寐,都在想,当初她小时候本宫若是弄死她该多好。”魏婉仪看着那梅树,眼中渐渐泛起红色,吴琳瞧一眼,却在心中鄙视。

“妹妹,你不知道,本宫之前一直视皇后为敌人,后来你们几个入宫,本宫一眼就看穿了你的伪装,无论你看起来多么天真,本宫都知道,你和本宫骨子里是一样的人,本宫以骄傲为掩饰,你以天真为掩饰,那会儿,本宫还笑你太假。”

吴琳尴尬地笑笑,魏茵娘却哈哈笑起来:“瞧,被本宫说中了,觉得不舒服了吧。有一点儿,你倒是比本宫强的,那就是摸不清楚敌人有几分能耐时候,你总能忍得住。”

“姐姐高看本宫了”,吴琳嘴角扬起,笑道:“姐姐不知道,本宫不是能忍,自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像姐姐这样想做螳螂的人太多了,本宫就爱做那黄雀,捕不着也没有多大损失。”

“但愿你一直能这么聪明,别被打雀儿的人给逮了”,魏茵娘嘴角勾起一抹七分嘲讽三分同情的笑容,只可惜,当时的吴琳并没有看懂。

此刻,坐在魏茵娘当时待的位置,那梅花已经吐出了些花苞,吴琳再想起当日魏茵娘的话,她突然明白了,那天魏茵娘其实已经明白宫里捕黄雀的人是谁的,只可惜自己自认为聪明,没有多问也没有多想。

在冷宫的日子多的是时间,魏茵娘既然能花几个月时间想明白,她吴琳必然也能醒悟过来,吴琳坐在窗边瞧着院子里的那株梅花,仔细思考自入宫后发生的一桩桩事情。

这天,下雪了,一片片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下来,落在屋檐上、水池中、地面上,落入一个人的手里,吴琳愣住了,她从不知道冷宫里竟然住的还有其他人。

那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人,头发披散着,油乎乎的,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补丁,裙子都有些短了,露出黑乎乎皱巴巴的脚脖,双脚没有穿鞋,就这么赤着脚踩在雪地里。

这是什么人?

这疯女人见到雪很开心,在地上跑来跑去,如同一个孩童,还掬起一捧雪在嘴边吹着玩儿,方落下的雪还很松软,猛地一吹,除了化为水的,其他的都吹散了,宛如蒲公英的花朵在半空里飘落。吴琳瞧着,皱起了眉。

女人跑来跑去,惊动了冷宫的管事宫女和太监,三五个人跑着要抓她,她忙闪躲着,大声嚷嚷:“本宫可是贵妃,你们退下!”

“抓住她!”老太监阴沉着脸:“先帝都已经驾崩了,谁认你这个贵妃!”

“本宫就是贵妃,都是贤妃那个贱人陷害本宫,本宫没有杀人,本宫是被陷害的!”

“你站住!”疯女人体力很好,在院子闪躲着,一时间,那三名宫女竟是抓不住她,倒是累得气喘吁吁的。

“本宫就不站住!你去给皇上说,贤妃她肚子里根本没有孩子,她是假孕,她在欺君!让皇上株她九族!”疯女人叫嚷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间蹲坐在地上,抱头痛哭:“姐姐,姐姐我不是故意的,血,好多血!”

吴琳看着她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宫女给带走,如同一个破麻袋一样拖走,她呆滞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她猛地站起身,往外就跑,老太监还在院子里站着,瞧见她,怒道:“干什么!”

“我要见皇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皇上!”

老太监将手中的烟枪在地上磕了磕,哑着嗓子:“还当自己是宝林娘娘呢,杂家告诉你,你就是个庶人,你当皇上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做梦!”

“你!”吴琳气道:“就算我曾经是个庶人,我也是吴家人,我警告你,你别以为进了这冷宫我就一辈子出不去了,小心皇上查明了真相放我出去,到时候,我要了你的狗命!”

“哟呵,还威胁起杂家来了,告诉你,杂家看守冷宫都十五年了,还从没有见过有活人从冷宫出去的,吴家人怎么滴,你让吴家人来冷宫救你啊,在杂家的地盘,就得守杂家的规矩!”

吴琳不屑地看他一眼,猛地就往外跑,在冷宫门口又被侍卫拦住了:“没有皇上的命令,谁也不能出去!”

“本宫要见皇上,皇后娘娘她小产是假的,本.......我是冤枉的,皇后她根本没有有孕,她是在欺君!”吴琳气恼地瞪着眼前的侍卫:“你放我出去!”

吴琳还想叫嚷,就被身后的太监一烟杆子敲在肩膀上,疼得她倒吸一口气,“你......你竟敢打我?”

老太监一使眼色,方才那两位宫女上前,一个捂住她的嘴,一个将她的胳膊往后一扯,拖着她就往里走,吴琳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老太监冲着两名侍卫拱拱手:“大人莫生气,都是奴才没有管教好人,扰了大人,实在是罪过!”

“看好了这疯子!”

“是!是是!”

吴琳绝望地被拖回屋子,只听得门外传来门锁咔吧一声,她竟被锁在了屋子里,她疯一般扑到门口,砰砰砸起门来:“放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

自然没有人理会她,吴琳最后累得滑落在地上,双臂环膝,无声哭泣起来。

被关起来的第一天,吴琳还在顽强抵抗,只要有力气,她就会将门板砸得震天响,第二天,她砸坏了屋子里所有的摆设,然后,她发现没有人给自己送饭菜了,第三日,她不再砸东西,而是呆坐在床上,跟傻了一样。

到第五日,听到屋子里再没有声音,老太监终于让人将门锁打开了,吴琳瞧见他,只是冷冷看了一眼,就别开了眼神。

老太监迈着八字步走了进来,叹息一声:“杂家还以为你已经自戕了呢,没想到还挺硬气!”

吴琳冷哼一声。

老太监叹了口气:“不是杂家说你,其实冷宫挺好的,杂家这十五年里看到太多凄惨的事儿了,你前几日也瞧见了,那疯女人是先帝时候的贵妃,多么风光啊,还不是被送进来了。”

“她可是也被冤枉的?”

“说什么冤枉不冤枉呢”,老太监抽了口旱烟,吐出一个烟圈:“你们就是不明白一点儿,甭管你是大官的千金还是小老百姓家娇养的女儿,送到这宫里啊,就是皇上的女人,到谁的地盘就得听谁的,知道不?”

吴琳愣了下。

老太监嘿嘿笑了:“你说宫里谁最大?”

见吴琳不理会他,他又道:“这宫里自然是皇上最大,你看,先皇一句话,那贵妃不就进来了?她父亲还是个世袭的王爷呢,有个屁用,所以哟,人得看明白形势,那句话叫什么来着,识......识.......”

吴琳冷冷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对,就是这句,你们这些贵族小姐啊,就是打小儿依靠家里习惯了,忘了这进宫了形势就变了,皇上才是最大的,皇上让谁怎么样就得怎么样,你说你都进冷宫了,还给杂家说什么吴家人,吴家怎么了?就算吴家有几个人在这宫里头,还能有皇上的人多啊!别说什么吴家啊,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丞相又能如何,杂家今儿给你撂下一句话,就是言相的女儿到这冷宫,一样得听杂家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吴琳眼睛瞪向老太监:“你刚才说什么?”

第一百五十五章 静梅深夜到冷宫

“言家的女儿到这儿也得听杂家的!”老太监愣了一下,瞧她目光如火,下意识重复了句。

“不是这一句,前一句。”

“该不是真疯了吧?”被她眼神骇得心里毛毛的,老太监不愿意再理会她,走到门口对着宫女道:“给杂家看仔细些,瞧瞧是不是真疯了,疯了咱可就少一个干活儿的了。”

老太监离开,走了十几步,还能听见屋里传来吴琳哭哭笑笑的声音,他嘬一口烟枪,摇摇头:“真疯了?这是第几个了?”

吴琳此刻脑海中只有老太监的那句话“就算吴家有几个人在宫里头,还能有皇上的人多啊”,她忍不住大笑起来,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这捕雀人是谁了,就是皇上本人!

吴琳笑着笑着眼泪就不自觉流淌下来,她抱头痛哭,她本以为自己是冤枉的,只要能证实冯皇后是假孕,她就可以出去了,她还可以做宝林,还有机会算计其他女人,谋划皇后之位,谁知道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吴家在宫里安插的人手是有限的,冯家还不去吴家,又能安插多少人手,皇后假装怀孕一事怎么可能瞒得住皇上,皇上他真不愧是君王,竟然能将计就计,引后宫的女人们出手,真是可笑,皇上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些人当自己的妻妾,他将入宫的贵女们看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棋子!

吴琳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她再回想冯皇后的一举一动,觉得甚为可悲,她好歹没有将心给丢出去,皇后娘娘可是将一片芳心尽数托付给了皇上啊,她笑得直不起腰来:“冯燕啊冯燕,你真是个蠢货,你以为自己做的事儿能瞒过皇上吗,我在这儿等着你过来和我作伴儿!”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人到底是怎么了。

————————————————

吴琳以为自己会和当初的魏婉仪一样,呆在冷宫里没有理会,心念俱灰的她染上了风寒,高烧不起,老太监不知道是怕刚入冷宫不久的人死在这儿还是担心吴琳真能复宠,将事情禀报给了皇后,谁知道根本没有人理会高烧不起的吴琳。

这日夜里,老太监坐在生了炭盆的屋子里,正在喝着小酒,破旧的桌子上摆放了一小碟茴香豆、一小碟花生米,他悠哉悠哉地抿着,旁边那两个粗壮的宫女挨着炭盆烤着火坐着女红。

“你说这人的命啊,真是没话说”,老太监往嘴里扔了粒花生米:“好好的做娘娘多好啊,每天锦衣玉食的,还有一堆人围着伺候,非得不自量力地去算计别人,杂家自六岁入宫,到现在已经在宫里度过四十个年头了,就没有见过这么蠢的。”

“公公”,圆脸的宫女笑道:“先帝时候那些娘娘们斗得可比现在厉害多了。”

“她们这些做主子的啊,就是好日子过惯了,咱们这些过穷日子的想的就是有些吃食,能穿些好料子,这日子啊,就够美的了,可是人家和咱们不一样啊,人家出生就带着金汤匙,富贵日子享受多了,就想要更多。”个子稍微高些的宫女儿笑笑。

“杂家这些年是越来越不明白这些做娘娘的了,你说咱宫里这个,好好的不挺好吗,非得算计皇后娘娘还有梅婉仪,这一个有权,一个有宠的,是她能算计过的吗?这下好喽,听说吴将军前些日子告老还乡喽,天可怜见的,这奋斗大半辈子,被这一个闺女给毁了,讨债的鬼哦。”

圆脸宫女捂着嘴笑起来:“可不是吗,我娘当初生我时候就说,闺女都是生下来讨债的。这吴家送进来个女儿本来指望着做皇妃能爬更高呢,谁曾想全族人都搭进去了。”

“可不是嘛”,另一个宫女笑笑:“都说宫里好,进了这地儿才知道,宫里也就比别处多些富贵,这富贵说不准儿还得拿命去换,哎,公公,您说,这位主儿能挺过去吗?”

“挺不过去也是她的命数!”老太监大口喝了口酒:“依着杂家的意思,这病着走至少还能有个体面,没准儿皇上看人去了,还能给追封个封号葬皇陵里,这要是和前头那个吞金的一样,吴家还得再倒霉一遭呢!”

两个宫女叹息一声,随机转了话题。

“公公,听说前头去了那个可是如今正得宠的梅婉仪的表姐,公公见过梅婉仪没有?是不是真如传说的那样,是个妖媚惑人的狐狸精?”

“杂家整日呆在这儿,哪儿有那福气见着梅婉仪”,老太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口气:“不过杂家倒是见过先帝时候那位美艳的蓉妃娘娘,那眉毛、那眼睛、那身段......啧啧,杂家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总之就跟那戏文里说的妖精似的,想来这梅婉仪娘娘和那蓉妃也差不离。”

“你意思是本宫和妖精一样?”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听着如同黄鹂歌唱一样婉转动听,老太监和两个宫女却不约而同愣住了,这大冷的天儿,哪儿会来人呢。

老太监刚觉得有些微醺的酒意立即醒了,他忙不迭去开门,就连摇摇晃晃走不稳摔一跤也顾不得疼。

门开了,只见门口站着几个人,为首的女人披着一身白狐皮做的披风,帽子下是一张巴掌大的脸,眉如柳、唇如花、眼睛亮的如同明珠,浅浅上了妆,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屋内的几人,这女子身后站着两个丫鬟,皆对着老太监怒目相视。

“见着咱们婉仪娘娘还不行礼?”绯儿的一句话如同冬日里的炸雷震在几个人心上,老太监腿一软,膝盖一弯,人就跪在了地上,全身直抖,两个宫女忙扔下手里的活计,跟着跪地。

“免了”,季静梅走进屋子,绯儿忙替她除了身上的披风,抖掉一路上落下的积雪。

纯白不夹杂一丝杂毛的白狐披风一取下,季静梅周身的衣服就显露出来,只见她穿着一件浅紫色绣鸾凤的薄袄,袄子领口和袖口均裹了毛茸茸的边儿,瞧着竟似狐皮,她下着一袭深紫色绣祥云暗纹的十八褶裙,行动间,裙子明暗不一,隐隐透着浅金色。

再看她脚下,随着衣裙的摆动,可以看到枣子大的明珠缀在鞋面上,两位宫女只看了一眼,就忙移开眼不敢再瞧。

四周看看没有什么可以坐下的地方,季静梅皱起了眉。

“不知娘娘来此贱地是为何事”,老太监迟疑了半晌,还是大着胆子问了。

“本宫有事儿要见一见吴庶人”,季静梅眼睛扫过桌上的酒菜,又瞧一眼屋里的炭盆,笑了:“本也就是一时间心血来潮,没曾想还能听见一两句议论本宫的话,本宫若真是戏文里的妖精,你说本宫是不是得杀了你,再吃了你的心啊肝啊?”

老太监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奴才......奴才胡言乱语,奴才有罪,求娘娘扰了奴才的死罪。”

“你是有罪!”季静梅笑容一收,“都说冷宫清贫,本宫瞧你这有酒有菜的,炭盆里烧的还是银丝炭,这是你暗中克扣下的吴庶人的份例吧,皇上心慈,特意准了吴庶人按御女的份例走,你这刁奴倒是胆子大,连皇上的话都敢阴奉阳违,可见是活够了。”

“奴才不敢,吴庶人的份例十二监还没有送来,这是奴才偷偷向十二监买来的。”

“买来的?”季静梅挑眉:“看你穿的破破烂烂的,没想到还挺富足啊,这平日里没少想法子捞银钱吧?”

老太监脸上直冒冷汗,许久才嗫嚅道:“奴才也就是和守门的侍卫大人小赌两把,偶尔赢些银子。”

“哼!本宫没空搭理你这银子怎么来的,是和人赌也好,收底下人孝敬也罢,本宫只问你,吴庶人在哪儿住?”

老太监也顾不得擦擦头上的汗,弯着腰恭敬地道:“回娘娘话,在西屋住着呢,之前去了的魏婉仪就住那儿。奴才给您带路!”

听到吴琳住的是之前魏茵娘住的屋子,季静梅皱了下眉,强压着心中的不耐,让老太监领着往西屋走去。

直到她们主仆三人离开,跪着的两个宫女才敢起身。

“哎呀妈呀,可吓死我了。”

“这就是梅婉仪,长得可真标志,跟天仙似的。”

“少说两句!”

————————————————

跨进西屋的门,季静梅就忍不住掏出帕子捂住口鼻,实在是这气味儿太难闻了。

老太监尴尬地解释:“娘娘,咱们冷宫没有几个人,吴庶人又是没了封号的庶人,没有人伺候,眼下又患了急症,宫女儿们都缩着避着,这不,就.......”

“娘娘,还是让人将吴庶人移到其他屋子里吧,这屋里实在是......待久了您会被熏得头疼,您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住啊。”

季静梅点头,老太监忙喊着两个宫女将人给抬到空屋子里去,黄芪皱着眉给吴琳把了脉,“娘娘,没什么大碍,吃两服药就能好。”

“你给她开个方子,绯儿,让人去抓药。黄芪,她今夜可能醒?”

“若是拿了烈酒给她擦擦身子,想来过会儿能醒来。”

老太监忙不迭就将自己没有喝完的酒给抱了过来,黄芪见他那殷勤的样子,嘲笑道:“你倒是有眼色。”

季静梅坐在外间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两名宫女松口气,高兴地道:“娘娘,她醒了。“”

季静梅这才被黄芪扶着进了内间,见到她,吴琳瞳孔缩了下,随即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怒道:“怎么?你是来瞧瞧我今日有多么落魄的?”

“是啊,来瞧瞧昔日的吴宝林过的怎么样”,季静梅对她愤怒的眼神毫不在意,取了帕子垫在椅子上,坐下,道:“本宫听说你想见皇上?”

“你能让我见到皇上?”吴琳一喜,继而自嘲道:“也是,宫里谁不知道皇上最是宠爱你,旁人都是巴着盼着见到皇上,独你特殊,是皇上巴望着看见你。”

“都到这地步了,你还记得争风吃醋,看来本宫今日不该来这一遭“”季静梅起身要离开,吴琳慌了,此刻的季静梅主仆对她来说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她忙慌张道:“你别走,你真能让我见到皇上?”

“不能!”季静梅冷冰冰吐出两个字,见吴琳眼中光芒尽数淡去,她又道:“不过,你有什么话要告诉皇上,本宫可以代为转达。实不相瞒,皇上他根本不想见你,是本宫瞧你可怜,想想咱们幼时一起玩耍的情分,才过来瞧瞧你。”

“你......”吴琳不可思议得看着她:“你不恨我吗?”

季静梅疑惑道:“本宫为何要恨你?”

“是我......你别在这儿跟我装糊涂了,你那么聪慧,怎会不知我想用苦肉计陷害你,怎么会不知道从前我背后对你用了什么手段!”

“吴琳啊,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本宫为何要恨你?恨可是建立在有仇的基础上,你不过是想害本宫,可你有一次成功的吗?就你那跳梁小丑一样的伎俩,本宫根本不放在眼里。”

吴琳扬声大笑起来:“季静梅果然还是季静梅”

季静梅只是淡漠地等她笑够停下,才道:“你说你有事情要给皇上禀报,什么事?”

“没什么了,是我自己傻,我已经知道自己是冤枉的了,我也知道这一切是皇上暗中操控的了,我现在只求一死,你替我转告皇上,让他赐死我吧。”

“皇上暗中操控的?”季静梅不解,看吴琳满脸愤恨又做不得假,想了下,才似乎明白几分,笑了:“自小本宫就说你自以为是,你偏偏不爱听,皇上乃一国之君,他关心的都是国家大事,哪里有功夫在背后掺合这些女人们的事儿?”

“你休要骗我!”吴琳咳嗽几声,脸色通红:“我已经全猜到了,皇后她根本就没有怀孕,她是设了一个局,想以此扳倒你或者我或者言婵娟,总之只要扳倒宫里任何一个有身份的贵女,对她来说就是胜利,而皇上,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他就默默看着,甚至,甚至他还推波助澜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com。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吴琳终说出兵符

“你啊你”,季静梅同情地看着她:“你竟然以为皇后是假怀孕?你把太医们当傻子了吗,是不是真有孕都查不出,太医们岂不是早就掉脑袋了?“”

“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季静梅笑笑:“皇上的确什么都知道,这宫里面诸多算计,不管是冯皇后还是你,亦或是言婵娟,不过是自以为聪明罢了,皇上将一

《后宫梅妃传》第一百五十六章 吴琳终说出兵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七章 言婵娟进大理寺

一路上,言婵娟总觉得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偷眼看自己,她心里十分不舒服,眼中不自觉带着恨意,不小心遇上她的眼神的宫女们将头垂得更低了,生怕自己被言宝林记恨上。

附近经过的人越来越多了,言婵娟的脚步不自觉就加快了,她的脸色从最开始的赤红变为雪白最后隐隐有些发青,走到宫门口时候,言婵娟瞧着那扇沉重的九九八十一钉朱门,停下了脚步。

“娘娘怎么不走了?马车就在门外,展大人等着您呢!”

领头太监站在门口儿,回身往里看她,眼神说不出的讥诮:“娘娘,虽说这马车不配您的身份,但眼下情况非比寻常,也只能委屈您了。”

言婵娟冷哼一声,看着他:“待本宫平安回宫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那奴才就在这儿等着您了”,这太监压根不害怕,笑着恭送言婵娟离开,看着言婵娟狼狈得上了马车,才冷哼一声:“都这样子了,还想着要杂家的命,行,杂家等着!”

马车和寻常普通人家用的一样,拿着青布披着,只是上了马车,言婵娟就发现比起自己府上用的实在是差远了,里面三面都围上了黑布,把那小窗挡得严严实实的,从里面根本看不见外面。她想撩开门帘,手刚伸出去,就听见一声低沉的声音:“臣请娘娘遵照大理寺的规矩,这一路上,您都不能揭开这帘子,否则,臣可要用布将娘娘的眼睛给围上了。”

言婵娟身子一僵,将手给放下了,心里只觉得满满的都是羞辱,她堂堂丞相之女,有一天竟被一些毫无品级的人给威胁,她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随着马车徐徐前进,言婵娟听着嘎吱嘎吱的声音,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她能听见马车外的叫卖声,但她却不能往外瞧上一眼,哪怕她已经判断出来马车经过了丞相府外的胡同。

当帘子被拉开时候,她冷冷看一眼马车外的人,踩着脚蹬下了车,往四周一看,这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院子,简单到连个石凳都没有,空荡荡的,只有几间屋子。这是哪里?她皱起了眉。

“娘娘,请吧。”有几个佩刀的衙役上前,其中一个指着主屋道:“考虑到您特别的身份,大人特意安排在了一处僻静的后院。”

言婵娟回以冷笑。

走进屋子,言婵娟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正中央雕花椅子上的展剑,他一身大理寺少卿的官府穿在身上,身前是一个长条案几,旁侧一左一右设了两个椅子,她皱起了眉,细细去瞧案几,看见了惊堂木,她嗤笑一声:“展大人这是专门为本宫设立了公堂啊。”

“臣给娘娘见礼了”,展剑起身走到她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再起身,已经变了脸色:“来人,给娘娘上坐!”

立即有衙役抬着一个雕花木椅放在中央,言婵娟端端正正坐下:“展大人这阵势可不是一般的大,这番摆设还挺那么像回事,说吧,想打算审问本宫呢?”

“此次请娘娘来是有几句话问问娘娘,倒说不上什么审不审的”,展剑似乎看惯了这样怒气冲冲的人,只是一笑:“臣请娘娘配合,若是查明娘娘您没有什么嫌弃,臣自然会送您回宫。”

“问吧!”

“臣审问吴宝林宫里人时候,有人供认,说您在暗中指使她给皇后娘娘下毒,不知道娘娘如何解释?”

“一个贱婢,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言婵娟不屑道:“宫里面多的是见钱眼开的人,展大人,您该知道什么叫做查案需要证据!”

“娘娘真不愧是丞相府的千金,证据都知道,既然娘娘什么都清楚,那您就该知道,展某人办案一向讲究真凭实据,您身份尊贵,没有什么证据臣可不敢向皇上上奏请您来这儿一叙。”展剑手一抬,就有衙役压着几个人进来了。

言婵娟想看看进来的是什么人,只是瞧一眼,她就偏过头去,拿着帕子捂着嘴压下自己作呕的心情,实在是太可怖了,被衙役压到堂上跪下来的两个宫女全身是血,就连披散着的头发都因为凝固的血液而变得成了一绺又一绺的。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展剑一拍惊堂木,不管是跪着的两个宫女还是沉思中的言婵娟都被惊吓到了。

看到言婵娟身子轻微的颤抖,展剑的眼睛眯了一下。

“奴婢.......奴婢是承影宫伺候吴.......吴庶人的小寒”

“奴婢叫大寒.......也是伺候吴庶人的宫女。”

“将你们昨日的证词再重复一遍,让言宝林听听!”

“奴......奴婢”,小寒抬眼看一眼展剑,忙低下头道:“奴婢曾经在言宝林宫里伺候过一阵子,所以吴宝林根本不信任奴婢们,从不让奴婢们在近前伺候,奴婢没有赏钱还要孝敬宫里的姑姑、嬷嬷,奴婢也不想背叛吴宝林,可......”小寒再瞧一眼言婵娟,小声道:“奴婢宫外的娘生了个重病,奴婢需要银子,所以,奴婢只能接了言宝林赏的银子,传递承影宫的消息给她。”

“说重点!”展剑不耐烦地敲敲桌子。

小寒忙唯唯诺诺应声:“诺”,又道:“奴婢们不得言宝林的重用,本就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所以言宝林一直也不多给奴婢银子,有一天,言宝林她派人问奴婢,需不需要大笔银子”

“你住口!这都是诬陷!本宫根本不认识你!”

“娘娘,您可是名门贵女,您身为贵女的风度呢?”展剑轻飘飘一句话让言婵娟气恼地闭上了嘴。

“继续说!”

“奴婢心里知道娘娘不可能随便给奴婢大笔银子,定然不是好事儿,但奴婢也没有法子,奴婢需要这笔银子,就答应了吴宝林的人。”

“她让你做什么?”

“她让奴婢在吴宝林要进献给皇后娘娘的礼物里面下毒,奴婢哪敢啊”,小寒苦哈哈地道:“前两次奴婢都是拒绝来着,可是娘娘的人说,说若是奴婢不肯,她就要告诉吴.......吴庶人奴婢之前出卖主子消息的事儿。”

“所以你就答应了?你在吴庶人准备的什么礼物里下毒了?下的又是什么毒?”展剑追问。

“奴婢往绣品上抹了毒,是什么毒奴婢不知道,言宝林的人只是给了奴婢一个小瓷瓶,里面是些浅青色的汁液,那姐姐还说,这东西一丁点都不能碰,若是沾上了一星半点儿,就会烂脸。”

“你简直是血口喷人!”言婵娟忍不住怒骂:“你说你伺候过本宫,本宫怎的从没有见过你?你说你替本宫办事,本宫怎么会蠢笨到给你留下这么大把柄?吴庶人送给皇后娘娘的礼物根本不是什么绣品,你真是满口胡言!”

“那是因为伺候吴庶人的蓝绮突然建议让吴宝林换份礼物!”大寒开口道:“本来吴庶人想给皇后娘娘的就是绣品,是蓝绮得知婉仪娘娘要送的也是绣品,吴庶人才换了进献的礼物!”

“本宫和你家旧主子自幼相识,一直是好姐妹,你那主子要送什么礼物本宫岂会不知?从头到尾本宫听她说的就是画作,说什么临时换了进献的礼物,真是胡沁!”

“娘娘说奴婢们胡说,娘娘不妨问问蓝绮,听听她如何说!”大寒怒道:“奴婢们虽说不得已背叛了吴庶人,可奴婢们也算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也算是忠心于宝林娘娘您了,您却派人暗中要杀了奴婢们灭口!”

“大寒!”展剑怒喝一声,大寒身子抖了一下,怯生生抬头看了展剑一眼,闭嘴了。

“对于大寒、小寒口中的话,不知娘娘该作何解释”,展剑命人将蓝绮的供词拿给言婵娟看完,看着言婵娟面如土灰的脸,道:“娘娘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言婵娟却瞪他一眼:“说本宫故意指使人在绣品上面下毒,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吴庶人此人面上跟个兔子似的,其实心里鬼主意多着呢,焉知这是不是她故意给本宫设下的圈套,眼下吴庶人获罪关押冷宫之中,蓝绮是她的婢女,为了给主子脱罪,找出来个替罪羊合情合理。”

“不错,蓝绮是自小伺候吴庶人的宫女,自然和吴庶人一心,那素白姑娘也是幼时来到娘娘身边伺候,她的话本官觉得应该可信了吧。”

“你什么意思?”言婵娟抬眼看向展剑,她的手无意识抓住了身侧的衣服。

展剑的目光在她手上转了下,笑道:“臣这儿有素白姑娘的供词,娘娘不妨看看。”

“不可能!”言婵娟快速浏览了素白的供词,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展剑:“这供词一定是假的!”

“白纸黑字,上面还有画押”,展剑示意衙役拿走言婵娟手中的供词,“啪”一下重重拍在梨花木制的案几上:“娘娘您可想好怎么说了?”

“哼!”言婵娟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佯装镇定:“展大人,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刑讯的那一套,素白一个娇弱的女子,被你们一吓,还不是你们说什么就认什么。素白回宫时候,本宫特意找人替她查看了伤势,你们对她动那么重的刑罚,你们这是逼供!”

“娘娘果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展剑笑了:“既然谁的话你都不信,那娘娘自己的笔迹,您总该无法辩解了吗?”

言婵娟不语,只是怔怔瞧着展剑,她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迟钝,她想不明白展剑口中自己的笔迹指的是什么,她心中突然觉得有些惊慌,她的手指摩挲起帕子。

展剑也不语,只是笑着看着她,笑容中却是势在必得的自信!

大堂里一片寂静,好一会儿,言婵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展大人说什么玩笑话,女儿家的笔迹一向不会失落在外,该不会是您找人仿了本宫的笔迹来诬陷本宫吧?”

“娘娘的笔迹臣怎么会知道,这会仿人笔迹的奇人异士天底下也找不来几个,臣区区一个小官儿,哪用得起这样的人物?”展剑勾手示意衙役将一叠纸递给言婵娟:“是不是娘娘自己的笔迹,您看看就知道了。”

言婵娟的手开始轻微颤抖,她盯着眼前薄薄的纸张,不可思议道:“这.......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展剑看着她:“娘娘该不会自己的笔迹都不认得了吧?”

“本宫......本宫”言婵娟颤抖着声音:“这不可能是本宫的字迹!”

“这可是从娘娘身边的丫鬟手中一次次搜集到的,娘娘,臣说过,臣办案没有绝对的证据不会轻易下结论,娘娘还是从头说起,实话实说才是正道。”

“你让本宫说什么?”言婵娟怒气冲冲道:“本宫要见素白!立刻!马上!”

“可以!只要娘娘好好交代,臣可以立即让您见到素白姑娘!”展剑对着身边人招招手,立即有人出去了。

“见不到素白,本宫不会开口的,展大人莫不是也要对本宫上刑?”

“臣哪儿敢啊?”

素白很快被带了进来,见到言婵娟时候她显然有些慌乱,她的眼神开始飘忽,她闪躲着言婵娟失望而质问的目光。

“素白啊素白”,言婵娟眼中开始噙泪:“本宫一向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回报本宫?”

“娘娘”,素白跪倒在她面前,膝行到言婵娟身边:“娘娘,奴婢也是没有办法了啊,娘娘,奴婢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有您写给府上的信,奴婢.......”

“你住口!本宫没有你这样背主的奴才!”

展剑嘴角带着笑意,就这么看着这对主仆,看得言婵娟心中起了一肚子火:“本宫虽不知你笑什么,但本宫知道,你枉为君子!”

“君子?”展剑朗声大笑:“本官为官已有两年,这两年里本官听过无数痛骂本官的话语,还是头一回被人指责不是君子,何为君子?世人眼中那些所谓的君子,在本官看来不过是些徒有虚名的人罢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com。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 百般辩解不认罪

言婵娟愣住了,她自小接受的都是男儿当做君子,“君子坦荡荡”、“人不知而不愠”之类的话她听了太多了,眼前的人却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愿为君子,她震惊了。

“本官行事上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君王、对得起黎民百姓,如此即可,至于用什么手段,本官从不在乎,你可知道本官是如何拿到这些信件的?”展剑挑眉,“你这丫鬟,不愧是言家出来的人,还真是有教养啊,每次出宫都要去长安客栈一趟,娘娘知道她去见谁吗?”

言婵娟不敢置信地看着素白,她记得自己每次都会叮嘱素白,出宫后什么事也不要耽搁,要即刻赶回言府,谁知道素白竟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素白低低啜泣,“娘娘........奴婢愧对娘娘教导。”

“你这丫鬟啊,可了不得,瞧上了一个进京赶考的秀才,每次出宫和那秀才耳鬓厮磨呢,臣派去的人啊,可是次次都要等上许久才能找着机会,啧啧,都说言丞相桃李满天下,引无数学子以拜于言家门下为荣,臣可真是开了眼了,臣还以为口口声声君子之道的言家人都会是爱惜羽毛之人,呵呵”展剑的话让言婵娟眼里冒出冲天的怒火:“住口!我言家的名声岂容你如此败坏!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的丫头,岂能代表我言家?”

“哦?娘娘是承认自己每次都让素白姑娘送出宫信件了,也就是说,这些信件都是娘娘亲手所写了?”

展剑狡猾的笑容下,言婵娟的脸色再不复红润,她嗫嚅着,却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道:“不错,这些的确是本宫的字迹。”

“这上面可是写着娘娘诸多心思啊,可谓字字皆愤恨,微臣敢问娘娘,您在信件里不止一次想要害梅婉仪,您可认罪?”

“呵”,言婵娟挑眉,轻蔑看他一眼:“怎的?展大人在街边瞧见一个不顺眼的乞儿,心里盘拨着要杖杀了他,这乞儿隔日死了,敢问展大人可认罪?”

“娘娘真是好口才!微臣佩服!凭着这些手书微臣的确不能问罪于娘娘,然而,微臣这儿却有您指使人杀害承影宫宫女小蝶的证据!”

“休要胡言乱语!”言婵娟柳眉倒竖:“这小蝶是何许人,本宫尚且不知,本宫为何害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这问题问的好!”展剑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察觉到手中触感不对,才意识到自己今日刚被一个恶女人给迫得刮了胡子,不由有些尴尬,干咳了下,道:“许是这宫女小蝶无意识瞧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或是听见了什么秘密呢?比如说您要害吴宝林的证据,又或者是您要害阮宝林的证据?”

“本宫看展大人实在不该管着断案的事儿,以大人的口才,该去街边茶铺做个说书先生才是,大人口口声声说本宫要害她们,有什么证据直接拿出来就是,这么和本宫兜圈子,本宫听着都觉得累人。”言婵娟刻薄地讽刺道。

“七月初七,您趁乞巧节功夫派素白姑娘接触承影宫的人,意图收买她们中的某些人,初九,承影宫的蓝若、大寒、小寒等人答应做您的耳目,但是她们彼此却不知道,为了不让吴庶人察觉,娘娘刻意不和她们多有接触,直到魏婉仪陷害梅婉仪未遂被皇上打入冷宫,您心中不安,遂命素白姑娘和大寒小寒传递起消息,是也不是?”

“无稽之谈罢了!”

“重阳前后,宫里一连几个妃嫔有了身孕,您坐立不安,所以决定先除掉其中一个,娘娘您联手吴庶人暗中谋划,成功将柳宝林送入冷宫,您怕夜长梦多,当夜您派素白姑娘联系蓝若在送入冷宫的饭菜里下了红花致柳宝林小产。”

展剑顿了顿,见言婵娟面无表情,心中啧啧慨叹,又继续道:“蓝若听到柳宝林小产才知道自己下在饭菜里的并不是起红疹的药,但她落了这么大把柄在娘娘您手中,至此不得不一心听命于您。冬月初,听闻皇后娘娘有秘方,您就想得到这方子,从蓝若口中娘娘知道吴庶人也想要秘方,就想借吴庶人手拿到秘方。”

言婵娟眼皮轻微颤动了下。

展剑笑着道:“娘娘是聪明人,您知道只要皇后娘娘身怀龙嗣,就不可能考虑借腹生子,就不将秘方交出来,所以就想害皇后娘娘小产。所以,您就派素白姑娘在三更时分约见蓝若,商谈如何令皇后娘娘小产,不料被小蝶无意听见,宫女小蝶是吴家送进宫的死士,自然忠心自己主子,就想禀报吴庶人,岂知当天御花园的奴才偷懒,将一些清理的枯枝放在假山后的空地上,想着一早再清除,被小蝶踩到。”

“小蝶被素白姑娘和蓝若姑娘发现,为不暴露蓝若背叛吴庶人投奔您的消息,素白姑娘喊了言丞相的一个弟子,如今的巡夜侍卫万从,万从将小蝶杀死后扔在御花园的水井里。”

“这都能当戏本子听了”,言婵娟抬眼看看展剑:“一切都是展大人的推测罢了,就这些就想让本宫认罪?真是可笑!”

“娘娘莫急”,展剑示意衙役将一张供词递给言婵娟:“万从已经供认了当初杀死宫女小蝶的罪行,娘娘您自己瞧瞧。”

“哼,这供词说明不了什么”,言婵娟快速扫视完:“这些都是素白、蓝若、万从做的,没准儿是素白这不检点的丫头和万从趁夜私会,被小蝶撞见,才杀人灭口的。至于蓝若,她是吴庶人带进宫的丫头,本宫可不认为吴家培养的人那么好收买!”

“事到如今,娘娘还在负隅顽抗,真是可悲!”展剑摇摇头:“这些供词足以定娘娘的罪了,即便娘娘死不承认,也不过是拖延几日,昔日吴庶人也是如此,娘娘是皇上的妃嫔,又是丞相府的千金,本官自然不敢对您用刑,也只能劳烦娘娘在大理寺多呆几日,等您宫里伺候的人审问完了,没准儿,本官又有新的收获,来人啊,送言宝林进牢房!”

“展剑你敢?”言婵娟怒喝一声,站起身道:“凭这些东西你就想定本宫的罪,大理寺的条律可不是你展大人设置的,本宫根本无罪,你却要关押本宫,你这是死罪!”

“带下去!”

言婵娟怒视衙役们:“本宫是皇上的女人,本宫倒要看看哪个敢拿你们的脏手碰本宫!”

展剑蹙眉,想说什么,却见一人匆匆而来,小声说了些什么,言婵娟只听见“长乐宫”、“中毒”等字眼,她眉头紧锁。

衙役们畏惧她的身份,游移不定,不敢上前,又不敢退后,就见展剑一拍桌子:“愣着做什么,带下去!出设么事情有本官担着,怕什么!一群孬种!”

在言婵娟怒骂中,衙役们还是上前,将言婵娟拉扯着送了下去。

展剑这才叹口气:“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走吧,去长乐宫瞧瞧!”

————————————————

因着是皇后的宫殿,展剑将侍卫们留在了门口,独自走进长乐宫内,进门就见一群人哭哭啼啼的,他只觉得头疼:“哭什么哭!都给本官闭嘴,站一边儿候着等着本官问话!”

赵嬷嬷抹了把泪:“展大人来了,大人请坐!”

展剑摇头拒绝:“事情是怎么回事,嬷嬷都知道些什么,速速告诉本官!娘娘她为何会突然中毒?”

“唉”,赵嬷嬷心如刀绞,她自责道:“娘娘自打落了胎后就一直郁郁寡欢,平日要一天三顿的吃着太医开的调养身子的汤药,这熬药的活儿一直是甘儿负责的,一直也没有出什么岔子,今日娘娘不过才喝了几口汤药,就说味道太苦,老奴想着太医嘱咐的,这药要趁热喝了才是,就劝着娘娘服了汤药,娘娘说要躺一会儿。”

赵嬷嬷泣不成声:“谁知道......谁知道不过才一盏茶功夫,娘娘突然说心口痛,接着就呕出几口鲜血竟是昏厥不起。老奴忙喊了太医来,又让人去查熬煮汤药的时候是不是出什么差错了,这才发现甘儿她竟然死在在自己房间里,七窍流血,甚是可怖!”

赵嬷嬷拿出帕子拭泪,“大人可一定要查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啊,一定要查出是谁要害皇后娘娘,娘娘是个可怜人,才刚失了孩子,这身子还没有养好,此番又遭了大罪,实在是.......若是老奴当时多想想,不劝娘娘喝了这汤药,兴许娘娘只是略有不适,又怎会中毒如此深?”

“嬷嬷说.......熬药这宫女已经死了?还是七窍流血?”

“正是!”

“这可是中了砒霜之毒的状况啊,这砒霜可是剧毒,怎么会在宫里出现呢?”展剑黑着脸,觉得甚为棘手,他开始头疼自己在皇上面前夸下了海口。

他起身,往宫女甘儿住的屋子里走去。

甘儿还倒在地上,想来是死状太过恐怖,没有人敢动,展剑皱眉,喊了人来抬走尸体,命人翻找甘儿的屋子,许久,才有侍卫惊喜地道:“找到了!是一封书信,藏在枕头底下!”

“枕头底下?”展剑觉得不对,他抬手接过,细细看了,却黑了脸:“阮宝林?”

赵嬷嬷一直跟在旁边,虽然不敢进甘儿的屋子,却在门口听得真切,恨恨道:“宫里都是些居心叵测的人,一个二个的要害皇后娘娘,展大人,你可一定要查明此案啊,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断断不能让人如此害了才是!”

“什么如此害了?”一个柔柔的声音响起,展剑抬眼望去,忙低下头,麻溜地行礼:“微臣见过婉仪娘娘!”

赵嬷嬷见着季静梅,恨恨又不甘地行了个礼,引言怪气道:“婉仪娘娘怎么来了?这长乐宫去了个宫女儿,也值当您亲自来瞧瞧?”

“本宫可不是为了个宫女儿来的”,季静梅站在门口,并不往里面瞧,“本宫本是路过长乐宫,听到里面乱糟糟的,还有说什么出事了,就想看看怎么回事,没成想,却听见赵嬷嬷说什么害了的话,怎的?又有人要害皇后娘娘?这回嬷嬷总不该还怀疑本宫吧?”

赵嬷嬷神色有些不大自然:“老奴怎么敢怀疑婉仪娘娘呢,展大人在呢,一切得由展大人查明真相再说。”

季静梅抿嘴一笑:“哟,嬷嬷可总算知道无端猜测乃是蠢人所为了”,说完,不理会赵嬷嬷难看的神色,她看向展剑:“展大人,可有眉目了?”

“臣还要问过阮宝林才能知晓。”

“真是有意思”,季静梅笑吟吟道:“本宫来之前听说展大人将言宝林给带到大理寺去了,这看样子阮宝林也得进去,当真有趣,吴庶人、言宝林、阮宝林这三人可是情同姐妹,怎的好像都和皇后娘娘遇害有关,真真有几分意思啊。”

“娘娘这话是几个意思?”赵嬷嬷黑了一张脸:“咱们娘娘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呢,婉仪娘娘就忍不住地来泼脏水,婉仪娘娘是不是也太心急了些?”

“瞧本宫这张嘴”,季静梅捂着唇笑道:“本宫就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若是得罪了皇后娘娘,还请嬷嬷别介意。”

展剑却深深看了她一眼,对于皇上宠爱的梅婉仪,他是多有耳闻的,都说这女人魅惑得皇上失了心智,可谓祸国妖妃,堪比妲己褒姒,但他却从皇上口中知道梅婉仪甚为聪慧,他觉得梅婉仪这话根本不是随口之言,但.......以梅婉仪的聪慧,这样粗劣的手段,也太.......

季静梅才不理会展剑丰富的内心活动,她转身就往外走:“本宫本想着来给皇后娘娘问个安,既然是皇后娘娘凤体有碍,本宫呆着就不好了,未免惹人无端猜忌,本宫还是先行离开是好。”

她施施然离开,仿佛真的只是无意到来一样,展剑瞧着她离开的背影,却眯了眯眼睛,不对!她定然是有什么目的!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com。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 阮宝林遭到怀疑

展剑想不明白季静梅的意思,眼前局势也由不得他去思考,他向长乐宫里的人保证一定会查出真凶后总算得以脱身。

漪澜宫内,阮语琪此刻还不知道外面已经风声鹤唳了,她拎着银制水壶正在给自己养的兰草浇水,她室内种着各种名贵的兰草,长势良好,给房间增添了几分雅致,配上挂着的几幅字画,整个屋子显得书香四溢。

“娘娘,您瞧啊,这兰花都开始长出花苞了。”

“真的?”阮语琪惊喜地去瞧,“还是屋子里暖和,没想到寒冬腊月的竟也想开花呢,本宫可是期盼已久呢,去准备笔墨纸砚,本宫要画下来。”

“诺!”

宫女取了作画的颜料来,阮语琪挽了袖子就要开始作画,晏香急匆匆走进来,“出事儿了,娘娘”

“何时如此慌里慌张的?”被打搅了作画的兴致,阮语琪十分不悦。

“皇后娘娘宫里出事儿了,现在外面都传开了,都说是娘娘您指使人给皇后娘娘下毒。”

“什么?”阮语琪手中沾了墨的笔笔直地从手中掉到书案上,砸在白绢上,还有一些墨汁飞溅起,落在她鹅黄色的宫装上,若是平时,她早惊叫着要更衣了,此刻她却无暇顾及:“你说什么?外面传开什么?”

晏香小声又重复一遍,阮语琪脸色大变:“本宫怎么可能会害皇后娘娘?”

“是啊,可是.......可是听说大理寺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你.......你速速去未央宫一趟,去找梅婉仪,就说,就说本宫是被冤枉的”,阮语琪慌忙吩咐下去。

晏香应声就往外走,才刚出屋子到院子里就听见一声质问:“你是何人?往外走要去干什么?”

原来展剑已经到了!

阮语琪的心一咯噔,她从窗户里瞧见这一幕,忙起身往外走,“这位是展大人吧,这是本宫的婢女晏香,本宫前日向梅婉仪娘娘求了一个花样子,正说让她去取呢!”

“臣见过阮宝林”,展剑不卑不亢行了一礼,道:“取花样子这事儿不急于一时,娘娘且等臣问过话再派人去也不迟。”

“问话?问什么话?”

“娘娘居于深宫内院,恐有所不知,长乐宫出事儿了,皇后娘娘中了毒,臣在下毒之人的屋子里发现了一封书信,臣斗胆问娘娘,您可认识长乐宫的宫女甘儿?”

“本宫不认识什么甘儿。”阮语琪周身带着一袭娇弱气质,平时又爱穿素色衣服,说话慢悠悠的,柔声细语,瞧着就跟池子里的白莲花一般,展剑瞧着她无辜的样子,只是皱眉:“娘娘当真不认识甘儿?那您宫里的人呢,可认识长乐宫的这个丫头?”

阮语琪瞧自己身后站着的一群低眉顺眼的丫头,大家纷纷摇头,突然有一个青色衣衫、梳着双丫发髻的宫女开口道:“奴婢知道谁认识甘儿。”

“哦?”展剑望过去,就见漪澜宫的掌事姑姑正给这小宫女使眼色。

“你知道你们宫里谁认识甘儿?”

“奴婢......奴婢知道,奴婢听尤姐姐提过一嘴,她和甘儿是同乡。”

阮语琪皱眉:“尤娆,本宫怎么从未听你提过这事儿?”

叫尤娆的宫女此刻身子都吓得瘫软了:“奴婢.......奴婢的确认识甘儿,只是奴婢虽然和她是同乡,却和她不熟悉啊,平日里更没有什么来往。”

“那你方才为何要摇头?你可知道,妨碍大理寺办案是何罪名?”展剑怀疑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朝着阮语琪一拱手:“娘娘,此人身上有嫌疑,微臣要将她带走问话!”

“展大人请便”,尤娆因为姿色出众,一直为阮语琪不喜,从没有得到重用,对这样的人,阮语琪巴不得展剑将她带走后就再也不送回来了,她想了想,又道:“这宫女儿原来在孙宝林宫里伺候过一阵子,自打来了本宫身边儿,就一直在打理宫苑,若真是和她有关,还望展大人能明白,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展剑从心眼里觉得好笑,他看一眼阮语琪:“是不是和娘娘无关,还得本官过了堂才知道。”

阮语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冷冷看着展剑命人压着尤娆出了漪澜宫,她才怒哼一声,道:“不过是个办案的,气势倒是比本宫还足。”

“娘娘息怒,奴婢听闻展大人很得皇上器重,咱们得罪不起啊。”

“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本宫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他展大人查个遍,这白的还能说成黑的不成?”阮语琪不在意地道:“你们几个,速速去给本宫打听更细致的消息去,丁香,你进来一下,本宫有事儿问你。”

“诺!”

“承影宫那位回来没有?”阮语琪坐在雕花檀木椅上,皱着眉问。

“回娘娘的话,还没有。”

“还没有?”阮语琪这才觉察出几分不对劲儿来:“这展剑什么来头?竟这般有胆儿?”

“娘娘,听说展大人祖籍是洛州的,好像父亲还是言丞相的一个学生,只是十多年前不知道怎的被逐出了师门,奴婢猜测言宝林怕是没法出大理寺的门儿了。”丁香笑着道:“奴婢啊,还听说展大人查到了很多重要的消息,据说是言宝林害婉仪娘娘的证据。”

“消息属实?”阮语琪歪歪斜斜的身子瞬间坐直了:“从何处得知的?”

“宫里都传遍了啊。”

“传遍了”,似乎是自言自语,阮语琪不解:“此等消息若是能传遍,看来是皇后有意让梅婉仪知道啊,这下可有意思了。”

“那.......咱们还按老爷说的做吗?”

“蠢货!”提起自己爹,阮语琪很是心不甘情不愿,她的怒气直接撒在了宫女丁香身上:“皇上都已经给本宫指好了出路,由得着本宫说不吗?速速去让晏香往未央宫要花样子去,本宫倒要看看梅婉仪说什么。”

不多会儿,晏香竟然回来了,手里也没有拿着花样子,脸上倒是一头汗,阮语琪不禁皱眉:“瞧瞧你什么样子,没有规矩!”

“奴婢知罪”,晏香知道自己主子最是瞧不得人灰扑扑、脏兮兮的样子,跟乡下人似的,眼下,她却顾不得整理衣衫了:“娘娘,奴婢在去未央宫的宫道儿上遇着梅婉仪了。”

“她怎么说?”阮语琪不紧不慢地道。

“她说”,晏香有些为难地看看自己主子,犹豫地道:“婉仪娘娘说让娘娘安心等着,莫学吴庶人瞎蹦跶。”

“她竟然说本宫蹦跶”,阮语琪气得表情都狰狞了:“她这是在骂本宫吗?”

见她发火,晏香低头,一口气将季静梅的话说出来完:“婉仪娘娘还说,言宝林的罪状大理寺已经彻查清楚,只等言宝林认罪了,让主子您别这会儿犯什么同情心,皇上对言家另有安排,她说咱们只要老老实实呆在宫里等着,保管这盆水泼不湿咱们。”

“哼,这是觉得本宫惹事呢,当本宫是言婵娟、吴琳那两个蠢货?”阮语琪气道:“一个祖上做商贾的,倒也教训起本宫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她还说什么了?”

听着主子口气不善,晏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了,奴婢全学给娘娘您听了。”

阮语琪不屑地发出一声鼻音,“不让本宫出去?说的倒是轻巧,被怀疑的又不是她,不行,晏香,今夜三更时分,你还是要悄悄见一见孙宝林宫里那个叫什么的小宫女儿,让她稳住孙宝林,切莫在皇后娘娘中毒这事儿上让孙宝林找到由头彻查自己的宫殿。”

晏香有些畏惧,但还是不得不听主子的吩咐。

倒是丁香大着胆子道:“娘娘,梅婉仪不是不让您.......”

“你莫要忘了”言婵娟一巴掌打在她的脸颊上,登时就红肿一片:“本宫才是你的主子!”

“诺!”脸上火辣辣的疼,丁香捂着脸带着哭腔应声,旁侧晏香悄悄投以同情的目光,又听自己主子怒气冲冲道:“奴才就是奴才,纵使披上了锦衣,也还是改不了骨子里的下贱!”

丁香两人默不作声,她们知道娘娘这是指桑骂槐呢,宫里谁都知道这几日孙宝林格外受宠,听说这位孙宝林父亲只是个秀才,母亲曾经在乡绅之家做过大丫头的。

阮语琪发了火儿,心里舒服多了,索性屏退伺候的宫人们,命人重新上了文房四宝,开始有滋有味画起她的兰花来,表面看上去,她似乎丝毫不担心自己宫里被带走的宫女,只是画作却是诚实的,乍一看,兰草透着生机,顶端一个花骨朵,含苞待放,栩栩如生,若是行家一瞧,却会发现,着色有些杂乱了。

————————————————

大理寺天牢里,言婵娟被衙役们领着带到了一个单独的牢房中,碗口粗的木头之间只有拳头大小的缝隙,她连头都不能伸出去。

站在牢房脏兮兮的地面上,言婵娟看一眼牢房的陈设就觉得厌恶不已,靠墙处摆放着一张窄窄的木床,床上只有薄薄一层被褥,上面放着的被子瞧着倒是干净,只是不知道用了多久,洗的都发白了,距离床铺不远处放着一个木桌,言婵娟觉得这桌子小的最多只能放两道菜一壶酒,连她平日里用的装台都比这个要大。

桌子旁边连把椅子都没有放,就放着两个稻草编织的蒲团,看着就觉得寒掺,再往旁边看,角落处立了一个三折的屏风,隐隐散发出一股怪味儿,这种简陋脏差的住所让她简直要丢弃自小的教养尖叫着发泄自己的不满,但瞧瞧旁边的牢房,她默默咽下了嘴边的斥责。

瞧出她的不满,一个女牢头走了过来,“娘娘,这可是大理寺最好的女牢了,您住惯了宫室,用惯了各种精美器具,小臣们都知道,只是今时不比往日,还望娘娘海涵。”

口中说着恭敬的词,话语里却满是讥讽,言婵娟如何听不出她们的嘲笑,冷哼一声,并不说话,只从袖子里拿出干净的帕子垫在蒲团上,跪坐下来。

旁侧关押了一个年约豆蔻的女子,梳着垂髫发髻,头发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几日没有梳整了,身上的衣服还带着血迹,看见她周身的华服金饰,女子眼中流露出艳羡:“你是宫里的娘娘?”

言婵娟不想搭理她,只是抬眼看看她。

“娘娘怎么也被关在这里了?你是宫里哪位娘娘,我姐姐也在宫里。”

听到这句话,言婵娟才道:“你姐姐也在宫里?”

“对啊,我姐姐被抓进来之前在承影宫里当差,是娘娘您的宫里吗?”

言婵娟略略松口气,摇摇头:“那是吴庶人住的宫殿。”

“吴庶人?”小姑娘侧头想了想,突然眼中冒出恨意:“都是这个吴庶人,若不是她心生害人之意,怎会害我姐姐落到这步田地。”

言婵娟愣了下,不由想到了自己宫里被抓走的奴才,她叹息一声:“你为何在此?你家里人呢?”

“都死了”,小姑娘将头埋进膝盖里:“我爹在我三岁时候就死了,家里穷,我娘只好送了姐姐入宫,想着给贵人们当差,多少得些赏赐,官爷来抓我和我娘时,我娘生怕受辱,一头撞死柱子上了。”

言婵娟不由心生怜悯:“你姐姐叫什么?”

“入宫前叫大丫”,小姑娘想了想,“听姐姐说,宫里娘娘给起了个新名儿,叫蓝若。”

听到这个名字,言婵娟身子颤了下,小姑娘敏锐地看到了:“娘娘认识我姐姐?”

“本宫不认识”,几乎是下意识的,言婵娟的声音脱口而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小姑娘没有看出什么,她看了看言婵娟:“姐姐常说宫里的娘娘们不把人当人看,我看娘娘您是个好人,您真好看,我从来没有见过您这样的人,跟戏台子上演的仙女似的。”

言婵娟的脸红了,她从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一个卑贱的贫家女子夸好人,她是好人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她觉得自己惭愧。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com。妙书屋.com

第一百六十章 大牢 阅尽黑暗面

因为心中有愧疚,言婵娟不敢和小姑娘再多说什么,就听到小姑娘叽叽喳喳说自己叫二丫,名字是她娘给起的,还让言婵娟给她也起一个像姐姐一样好听的名字,见言婵娟不理会她,她有些失望,说话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大牢里安静下来了。

夜很快到了,大理寺的牢房里点上了油灯,牢狱里却依旧昏暗,言婵

《后宫梅妃传》第一百六十章 大牢阅尽黑暗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